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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唐之路》


01 驼铃

一轮明亮的太阳镶嵌在蔚蓝的天空中,暴君般的将自己的怒火宣泄在无垠的沙海上,燥热的空气在热风的吹动下,如波纹般的扭曲蒸腾,那是魔鬼的舞蹈!

隐隐的,这荒凉死寂的沙海尽头,传来了一两下若有若无的驼铃声,慢慢的,一条商队从远处的沙丘上浮现出来。

远远望去,犹如漂浮在沙海上的一叶轻舟,逶迤而行。

炎炎烈日下,整个沙海也因为有了这支驼队而变的充满了生机。

这是一个约有二十余人、五十余只骆驼组成的商队,驼背上都负着沉重的货物。人们牵着骆驼,在领队的带领下,缓慢步行着。

领队叫温·伊尔·纳斯本,属“昭武九姓”中的康国人,从康国王姓。

伊尔高鼻深目、白毡高帽、圆领长袍,他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在默默的计算着此次的行程。

从故国都城阿禄迪城出发,经跋贺那国、骨咄国、吐火罗国、胡蜜国、大播蜜川,而后到达疏勒。

想来已经过了近三个月,值得庆幸的是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伊尔虽然才四十岁出头,但他在这条商路上,已经往返了不知多少次,从一个十几岁的童工,一直熬到现在的商队队长。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小,每每有一个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感到心惊肉跳,况且这次运送的货物又如此重要。

当王上的近侍找到他,亲手将货物放到他面前、并许下百倍之多的运资时,他本能选择了拒绝。

因为这么多年的商旅生涯,让他深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风险同收益是成比例的,收益有多少、风险就会有多大。

可近侍说由他来运送这批货物是王上亲自决定的,一是他行商多年、经验丰富,二是他为人诚信可靠,另外他在家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儿子。

近侍说完就颇为玩味地看着他,伊尔顿时明白,这既是对他的信任,同时也是对他的威胁;这批货,他是非接不可了!

从出发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一只骆驼、一个人员的伤亡,这简直就是一种奇迹!

感谢佛祖、感谢胡腊玛达神、感谢真主阿拉的眷顾!

想起过大雪山隘口时,驼队刚刚通过峡谷,就听到雷鸣般的轰鸣从头顶上空传来,银龙般的积雪,从两侧峰顶咆哮着冲向峡谷,瞬间将狭窄的通道淹没——雪崩了。

现在想来,仍然两股战战、后怕不已,如果再晚一点点,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真是不容易啊!这次回去后就洗手不干,在家好好陪陪小伊尔,也该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了!

伊尔暗暗发誓,回去后一定要多备厚礼,将这三个大神全部拜个遍。

正在这时,一名手下牵着骆驼,快步来到他的面前报告道:“领队大人,后面有情况。”

伊尔立刻警觉起来,他命令商队停下,将骆驼聚成圆圈,形成一个典型的防御阵型,同时每人都抽出了置于驼背的马刀或弓箭,严阵以待。

不多时,就远远看到,在来时道路的右方,隐约有移动的影子。

随着热风的吹动,影子或长或短,不断地扭曲着。

到得近些,发现是两个人牵着两只骆驼,正急急的往这边赶。

见只有两个人,伊尔才稍稍心安了些,但仍命令众人持着武器。

到了商队前面,这两人扑通跪倒在地,而后呜哩哇啦地说着什么,并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唇,仰起头作出喝水的动作。

长期行走商路的伊尔明白,二人说的是龟兹语言。

伊尔没有任何的指示,其他人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他正仔细地打量着这两个人。

前面一人头带圆形的斗笠,蓝眼、短须、脸颊左侧有一颗豆粒大的黑痣,黑痣上长着一撮长长的毛。

后面一人高鼻、深目、浓眉,较为年轻,穿着翻领皮毛褊衣。

二人的身上全是沙尘,嘴唇干裂,狼狈不堪。

而他们所牵着的骆驼上背上放着几匹丝绸。

见这两人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同时又在上一个绿洲据点刚进行过补充,于是伊尔挥了挥手,有人拿了一个装水的羊皮袋过来,递给了前面那人。

这个人一顿狂吞猛咽后,才恋恋不舍的递给了第二个人。

二人喝过水后,同时双肘、双膝及额头着地,对伊尔众人进行跪拜致谢,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这是随着佛教的传播,源自天竺的表达谢意的方式,四肢着地是仅次于全身俯伏于地的礼敬,全身俯伏于地只用来跪拜佛祖和长辈。

于是伊尔戒备的心也放了下来,命众人收起武器,这才继续上路。

伊尔同样用龟兹语同二人进行交谈,得知二人分别叫康定智和康小奴。

他们原本跟随一个十几只骆驼的小商队经商,只因中途遇到了黑风暴,驼队走散了。

在追赶受惊而奔走的骆驼时,迷失了方向,在漫无目的的行进中,带的水也逐渐喝光,只能慢慢等待死亡的来临。

本来已经处于绝望的两人,听到了伊尔商队的驼铃声,寻觅着这不啻于天籁之音的驼铃声,他们才赶上了商队,获得了搭救。

同时在交谈中,得知二人的故乡原来是康国,伊尔也来了兴趣,询问二人家乡在哪里,二人说是在距都城阿禄迪城北百里的瑟底痕城附近,距离曹国很近。

伊尔问他们是否会说家乡语时,康定智表示因为从小就随父母远走他乡,现在长期居住在龟兹地区,会说的只有龟兹语和唐朝官话了。

同样是奔走丝路的商人,再加上同是康国老乡的缘故,众人感情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晚上安营住宿时,康姓二人不停歇地忙着找柴生火、帮着大家搭帐篷。

看着二人的忙碌的样子,伊尔心里表示了肯定,在得知他们没有帐篷,准备露天应付一晚上时,伊尔命手下匀了一个帐篷给他们。

康姓二人免不了又是一阵感激,表示等到达下一个大的绿洲据点时,一定要好好的感谢大家的救命之恩,大家也哈哈笑着应下了。

有一次在休息的时候,康定智随口问起这次走的是什么货物时,有一人随口答道:“这次走的货是青……”

还没有说完,便被伊尔用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随后伊尔轻描淡写的敷衍了过去,康定智也就没有继续深问。

接下来的日子里,康定智二人便跟着伊尔的商队一起行走,每天剩下的只有单调的行走和休息了。

他们现在走的是一条从西汉年间就流传下来的、紧贴天山南麓的古商路。

也许叫路不是很合适,因为在沙漠里根本就没有路,只能沿着死去的胡杨和动物的遗骸前进。

摸索着大致的方向,向着天山方向行走,途中会有小的绿洲存在,可以进行水的补给。

据说沙漠绿洲的每一滴水都是天山上的雪,融化而成。

又走了近二十天,在行进方向的左侧已隐隐看到了黑色的轮廓,那就是天山山脉。

伊尔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判断,他们已经进入了龟兹的地界,现在应该在姑墨州境内。

大唐王朝在打败了西突厥以后,又攻取了焉耆、龟兹等西域诸国,在这种形势下,天山南路诸国也都纷纷摆脱了西突厥的控制,归附了唐王朝。

后来,唐朝迁移安西大都护府于龟兹,设置大都护一人,官至二品;下分设副大都护、长史、司马、录事参军等官职。

而原来的龟兹王改为龟兹都督,都督只能由龟兹白氏王室承袭,龟兹王在日常管理上依然拥有着极大的权利。

龟兹、于阗、疏勒和碎叶在唐朝被称为安西四镇,成为大唐王朝统治西域的重要军事据点。

虽然后来几经反复,但唐王朝至今依然牢牢把握着安西四镇的主动权,这也为东西往来的商路,提供了重要的安全保障。

龟兹下辖九个州,包括姑墨州、温肃州、郁头州、乌垒州等。随着商路的发展与交流,龟兹语也同唐朝官话一样,成为了西域诸国的一种通用语言。

02 青金石

这一天,伊尔众人发现在行途两侧,已经时而可以见到绿色的胡杨和低矮的灌木了,有时还会有小片连续的草地。

而在他们北方,一座横卧着的红褐色的山峦已清晰可见。

在龟兹语中,这座山被称为“雀尔格达山”,意思就是“不毛之山”。

由于温度太热,这座山上几乎没有植物可以生长。

据说该山的北面,晚上会有冲天的火光,白天也有烟雾直摇而上,无法靠近。

但也有人说在不毛之山的附近,可以捡到现成的石炭,燃烧时基本没有烟,温度很高,可以用来炼铁。

看到这座山,就意味着他们马上就到达大休息点,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顿时,大家的劲头高涨起来,行进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太阳偏西时,他们来到了一个大旅店前。

很快,就有店博士迎了上来,一边帮忙卸下货物,一边招呼着伊尔他们进店休息。

伊尔一边听店博士介绍,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个旅店占地面积很大,四周用木棍交叉成网状,作为篱笆,间或也有粘土垒砌的泥墙。

院子左侧是一排用茅草覆顶的简陋的木棚,可以用来喂养牲口。

右侧有人正扎着裤子走出来,应该是入厕的地方。

正中央是主楼,上下两层,依山而建,中间的立柱用浑圆的木头做支撑,顶棚用长条的木棍做檩,上用草、泥混合物覆顶。

旅店看起来干净整洁,又有一种原始粗犷的味道,显然店主花了很大的心思。

走进屋内,伊尔发现一楼是吃饭的地方,二楼是提供给客人休息的客房。

这时候天已渐暗,店内已经点燃了几盏油灯。

伊尔回头吩咐人将货物搬到客房,同时留下几个人照顾牲口,其余的人简单漱洗后,来到一楼大厅准备吃饭。

不一会儿,又麻又辣的羊肉菜汤冒着油给端了上来,香气直往鼻孔里钻。

店博士又端上来一大摞热气腾腾的胡饼,众人垂涎欲滴,大快朵颐。

店内也有其他食客在陆续进食。

这时康定智和康小奴从外面走了进来,扫视了一圈正在吃喝的众人。

康定智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大声说道:“大伙儿静一下,请容我说句话。”

逐渐的,厅内喧闹的声音静了下来,康定智转圈行了个礼,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大伙儿吃饭了。

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本来我们有十余个人准备去天竺行商,没成想中途遇到黑风暴,大家就走散了。

后来我和一个伙计迷了路,水粮断绝,幸亏有伊尔领队搭救,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请让我用最真诚的祝福对伊尔领队表示感谢。”

随后弯腰冲着伊尔行了个礼,伊尔也对他笑了笑,挥手回礼。

康定智接着说:“佛祖保佑,当时我就发下誓言,如果能够脱险,我一定要散尽钱财,请大家伙好好的喝上一顿。

今天晚上,有一个算一个,大家伙儿可以把楼上的、外面的伙计也都叫一下,敞开喝,酒管够。店家,上酒!”

这时有人喊道:“这位大爷,喝价格较贵的葡萄酒也可以吗?”

康定智接话道:“到了这里,不喝葡萄酒喝什么?店家,全部要上好的葡萄酒啊。”说完又转圈对四周行了个礼。

众人轰然叫好,包括依尔也没想到康定智会这么豪气,出手这么大方。

店内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有人请吃酒,还是味道极美的葡萄酒,这有谁会不乐意?

随着几大瓮酒坛的打开,葡萄酒独特的香味在店内弥散开来。

康定智吩咐康小奴去楼上,挨个房门请客人喝酒。

酒酣之际,有人带头唱起歌来,歌词直白、直抒胸臆的各地民谣此起彼伏,更有人开始随歌而舞。

在这朝不保夕、随时可能丢掉生命的苦难日子里,人们已经学会了及时享乐。

康定智让康小奴抱着一大坛子酒,开始挨桌敬酒。整个店内的酒都是他请的,大家也都很给面子,敬过来的酒都喝了。

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打个招呼、拍拍臂膀,一饮而尽,而后就是汉子们独有的豪爽的大笑。

康姓二人又拎着酒坛为外面值夜的伙计去敬酒。

伊尔也喝了一些,还同康定智干了一碗。

慢慢的,他就感觉眼皮发沉,沉的几乎抬不起来。耳边的歌声变的越来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

眼前的灯光、跳舞的人们、吃喝的食客开始变形扭曲,他努力的晃了晃脑袋,但仍然抵挡不了浓浓的困意,随后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去。

“这酒的劲道可真大”这是他闭眼前最后的想法。

进食的人们、包括歌者、舞者、店主、小二陆续有人慢慢的闭眼、倒下……

直到店中再没有一个站立者,整个旅店呈现一种诡异的安静,仅有偶尔哔啵的声响,那是炸开的灯花。

在旅店的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走进一群人来,这些人都穿着褐色窄袖翻领长衣,面带煞气,每人手中都拎着一把明亮的马刀。

为首之人竟然是康定智,只见他手一挥,其余的人一拥而上,对着沉睡中旅客的脖子就是一刀,动作干脆,手法熟练,一看就是手下经常染血之徒。

可怜这些整日忙碌奔波的商旅之人,在不知不觉中就被这些匪人结果了性命,甚至连店主和博士也没有放过。

整个店中鲜血横流,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等这些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后,康定智终于嘿嘿的笑了起来,最终变成不可抑制的狂笑。

康小奴上前一步,谄媚道:“大王真是足智多谋,不费一人一马,就拿到了我们想要的货物,大王真是英明神武!”

康定智用刀面拍了拍康小奴的肩膀,脸上的那撮毛显得尤为明显:“没想到上次从天竺那个贱痞身上得到的*还真管用。

等咱们得了钱,就去长安城逛一逛,听说长安的娘们儿身体丰腴,功夫一流,咱们可要好好的享受一番。”

“多谢大王!”康小奴赶忙应谢。

“兄弟们,赶快打理一下,除了那批青金石,其余的挑值钱的拿就行了,别耽误大事。”

众匪应着,就准备开始动手洗劫。

忽然,门口传来女子的一声惊呼。众人望去,只见门旁站立一个年轻女子,头梳高髻,轻点朱唇,身穿一件绿色白花的竖条曳地长裙,肩垂一条红黄相间的披帛,肌肤莹澈,丽如天人。

只是这时脸现惊慌之色,右手轻抚胸口,左臂轻轻靠在门上。

康定智对着康小奴怒道:“你这个狗蠢奴,外面怎么还有活口?”

“可能她……刚才在入厕,我没进去……”康小奴支支吾吾的辩解着。

康定智咂摸着嘴:“好标致的小娘子,也好也好,等办完正事,兄弟们可以先快活快活,把她给绑了。”

正在这时,二楼一间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约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来。

此人没带巾帽,头发极短,黑发黑眼,相貌颇为英俊。

他身穿白色短裤,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腰间隐约挂着一个饰物,手中拿着一个圆筒似棍的物件,看打扮像是一位僧人,不过脸上明显带着难以压制的怒火。

康定智上前对着康小奴就是两脚,骂道:“你这个天杀的狗才,交代你的事,就没有一件是做好的,里面怎么也有活口?”

康小奴喏喏着不敢应声,心里面嘀咕着,“这也不能怪我啊,我敲了半天门,里面也没人应声……”

康定智转向僧人,用唐朝官话发声:“这位法师,兄弟们这次只为求财而来,完事就走。

既然你逃过一劫,那就不要多管闲事,我们不杀枉死之人。”

年轻人缓缓向前走着,慢慢靠近楼梯,沉声说道:“各位强人既然为求财而来,又为何多造这多杀戮。

他们远走他乡,也不过为养活家中老小,现在你们要了他们的性命,他们的妻儿谁来供养,他们的爷娘又有谁来侍奉?”

康定智一时语塞,这时有一贼人上前一步,狠声说道:“小贼秃,别给脸不要脸,爷爷做的就是无本的买卖,谁管的了恁多,再多啰唣,爷爷就一块结果了你。”

说完,使劲晃动着手中的马刀,其他匪人纷纷起哄。

在灯光的反射下,一时间刀光剑影,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03 千机弩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疾奔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鼓点一般,重重地敲在众马贼的心头。

马蹄声在旅店前静了下来,接着甩蹬下马声、极快步跑动声、刀剑出鞘声、弓箭上弦声持续传来,声声紧绷着众马贼的神经。

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里面的马贼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啦,快快出来领死吧,省得再让大爷费事。”

康定智冷冽的眼神在其他人身上来回扫了两遍:“谁走漏的风声,是谁?”

众马贼面面相觑,无人应声,在康定智目光的审视下,他们握刀的手都有些不自在。

这时,一个贼人上前一步,一把将门口的女子给带了进来,随手推到了墙边,而后插上了房门。

康定智移到门口,看到旅店外全是黑色劲装的唐朝军人。

密密麻麻的刀剑、劲弩均对着旅店的门口,康定智知道这下是真的完了。

他转过身,深色有些落寞,对众马贼道:“兄弟们,想咱们往日里,马上来、马上去,如旋风一般,何等的意气风发。

想咱们一撮毛的大名,何等威风!哪怕是节度使的围剿,咱们也没有怕过!

咱们同甘共苦,患难与共,何等逍遥快活!

可今天晚上,咱们被官军团团包围了,兄弟们,咱们完了。

兄弟们,你们再想想,我一撮毛何曾亏待过哪一个人?

为了不让兄弟们受伤害,我宁愿和小奴一起施苦肉计,在沙漠里差点被活活渴死,我可曾向你们诉过苦?

今天晚上,本来就成功了,却突然被官军包围,兄弟们,如果没有人走漏了风声,这说出去谁信?

兄弟们,我们完了,马上就要死了,可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是谁走漏的风声,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我只想弄个明白。”

见仍然没有人应声,康定智猛然爆发了,声音提高了八度,劈头盖脸的向众马贼喷了过去:“你他娘的,是谁走漏了风声,是谁泄的密?老子早就告诉你们把嘴闭紧点儿,你们却反过来害老子。

操你个娘,是谁,赶快给老子滚出来。”

康定智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众马贼,通红的眼球就要瞪出眶外,犹如择人而噬的恶狼。

众马贼在康定智的淫威之下,一动都不敢动,甚至大气都不敢深吸一口。

气氛凝重得犹如泥浆一般,沉重的压在众马贼心口,忽然咣当一声,那是马刀落地的声音。

无声的心理压榨在持续着,随着“噗通”一声响,一个马贼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大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大伙儿。”

众马贼刷的一下转向此人,慢慢围拢过去:“操你个娘,原来是你这个天杀的狗奴!”

“大哥,让我砍了他。”

康定智挥手止住众马贼,问道:“志合,怎么回事。”

跪地之人一边甩着自己耳光,一边抽噎着道:“大哥,前天……,在翠花楼……我多喝了一点儿酒,一时口快,就……告诉了相好的小红……大哥,是我害了大家啊。”

此人的脸部已经高高肿起,鲜血沿嘴角直流而下,可他仍一边嚎啕着,一边不知疼痛般地抽着自己的耳光。

康定智走过去,伏下身,制止了他,并用袖口帮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说道:好了,我不怪你。”

此人扬起涕泪纵横的脸,哽咽道:“大哥,……”

康定智拍拍他的肩,站了起来,脸上竟然带着笑容说道:“好了,兄弟们,情况大家都知道了,是志合无意泄露出去的,我不怪他。

很好啊,咱们兄弟一场,虽然不能同日生,但能同日死,我也知足了。

兄弟们,虽然我们被包围了,但我们中间没有一个是叛徒,我很高兴。

能和大家做兄弟,这辈子值了。”

“大哥……咱们一起冲动出去吧。”

“大哥,咱给他们拼了!”

康定智制止了众人:“拼?怎么拼?已经被人包圆了,强弓硬弩那么多,出去就是个死!

唉,功亏一篑啊!本来想着赚到钱,拉着兄弟们去大唐都城长安去转一转,带兄弟们见见世面,看来这个愿望这辈子是无法实现了。”

在上次行动中,损失了两名弟兄,康定智心疼了好几天,后来他听说龟兹国王要大兴土木,修建佛窟,需要从康国运送大批的青金石过来,于是他就打起了青金石的主意。

青金石又称金精、青黛等,这是一种深蓝色的宝石,可以用来作为蓝色的颜料,而且这种深蓝色拥有永不褪色的特性,因此用来描绘纯净的西方净土乐土、塑造佛祖、菩萨的法相再合适不过。

在佛教广泛流传、大兴佛寺之际,青金石的价格也水涨船高,价格甚至高于黄金,因此被称为金精。

另外青金石仅在康国出产,只能通过丝路长途运送得到,所以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康定智通过各方打探,最后确认了运送青金石商队的行程,便想出了一条苦肉计:先打入对方内部,再通过下*的方式,兄弟们不用担太多风险,就可以兵不血刃的达到目的。

他亲自上场,成功的骗过了商队众人,去没成想毁在了自己兄弟手中,真是有些不甘心啊。

这时,满脸红肿的志合道:“大哥,我亏欠兄弟们太多,先让我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大家分头逃走吧。”说完,操起马刀就往门外走。

“慢着,你不可能冲的出去的,让我先和他们谈谈。”康定智拦住他,随后冲外面喊道,“各位官爷,这次在下认栽,所有的财物我们分文不取,希望能网开一面,给兄弟们一条活路,我保证以后离开这里,到别处谋生路。”

“你们就是一撮毛,对吧?!哈哈,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你们给堵在这里,还想跑?

你们不是很能跑吗?再跑一个给我看看!里面的人是不是已经全被你们杀了!知道你们这帮豺狼视人命如草芥,今天轮到你们了。

出来领死,爷爷给你们一个痛快,如若不然,活活烧死你们这帮王八蛋。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儿,竟然敢打青金石的主意?”

这时一直在二楼静观其变的年轻僧人发话了:“嗨,下面的贼子们,都听到了吧,赶快出去领死吧,要不然,一会儿就要被烧死了。”

他还显得倒是淡定,语气中还带着调侃的味道。

听完这句话,下面的马贼炸开了锅,“死贼秃,爷爷死前也得先把你大卸八块。”

“臭秃驴,给爷爷下来受死。”

众马贼群情激奋,纷纷将矛头转向了二楼的年轻僧人。

他们也知道今天难逃活路,但在临死前也要先手刃这个可恶的贼秃,舒一口心中的恶气。

刚才被拽进来的女子,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攻击力,已经被这帮马贼给忽略了。

她慢慢的往光线暗淡的角落里缩,现在她已经大致理清了当前的情况:她因为水土不服,出去上了一趟厕所;在此期间,贼人利用*杀死了所有人。

可能只有她和上面的年轻僧人死里逃生,躲过了一劫。

后来贼人们自己走漏了消息,被官兵包围了。

而眼下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自己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官兵人数再多,他们也不会冒着危险冲进来搭救自己。

他们会先放火烧掉这个客店,将屋里的人全部烧死,而后再慢慢地打扫战场,反正功劳是他们的,跑也跑不掉。

自己的下场也许不是被杀掉,就是被活活烧死吧,至于更可怕的下场和境遇,她刻意的不去深想。

虽然她从小就见惯了生离死别,深知世态炎凉,可眼下这遍布尸体和鲜血四流的空间,充满了死亡和血腥,不由的让她的胃紧紧缩在了一起,她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过往,记忆中的印象很简单,也很苍白:她只知道自己是新罗良口人,自己的家就在海边,门口有一个很粗很大的槐树。

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哥哥就会爬到树上面给自己摘槐花吃,白色的槐花无论是生吃还是掺些少量的面食蒸着吃,都是那么香甜。

父母和哥哥每天都去海上捕鱼,她就在海边的石头下面翻找小螃蟹和小的鱼虾。

五岁时,她被海盗掠走,因姿容俏丽,后被贩卖到大唐长安都城为太常音寺人,由教坊来教导歌舞,后被云韶院的一个老乐师看中,又选调至云韶院学琵琶、箜篌等弹拨乐器。

起初她总是在恐吓、饥饿、打骂面前哭个不停,而换来的却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惩罚。后来她发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眼泪是最没有用的,眼泪是软弱的表现,她告诉自己不要哭泣,要坚强起来。

稍长大后,她出落的越发标致,能歌善舞、容色绝代,一时间名声鹊起。

冷艳成了她的独门的标志,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王侯公子。

后被慕名而来的大富商王平看中,上下疏通,不知出了多少巨资将她放免出来,精心调养,以奇货居之。

不久后王平亲自护送,准备将她进献给天竺王室,进而攫取更大的好处。

可没成想到了这里,那个身体肥胖、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一条缝的富商却稀里糊涂的丢掉了性命。

对于王平,她的心里有些许感激,但也仅限于此,他在自己身上花费的财物,最终将会千百倍的收回来,在他的眼里,自己只是一件货物,一件可以交易的商品。

有一次他忍不住想对自己动手动脚,后来却又忍了下来,叹息道不能动啊、动了就不值钱了。最后恶狠狠的撂下一句话“你就是个会走路的大金锭”,扭着肥胖的身子走了。

她在死去的食客中间试图寻找那个身体肥胖的富商,可满堂的尸体却又如何分辨出来。

忽然她看到了慢慢向楼梯涌去的众多马贼们,她的心忽然提了起来:“那个僧人只是故作镇静的吧,他连把刀剑都没有,这可如何应付?”虽然濒临危境,但她仍对这个勇于出头的年轻僧人表示关心。

这时,外面男子的声音继续响起:“里面的贼人们听好喽,爷爷现在数十下,如果到时不出来,本官就下令放火,一,二……”

犹如催命一样的计数声,彻底点燃了众马贼心中的恐惧和最后的疯狂,他们纷纷嚎叫着,扬起手中的马刀,冲向楼梯,冲向了二楼的年轻僧人。

已经躲在黑暗角落里的年轻女子的心不由自主的剧烈跳动起来,两只手紧张的握在一起,手心不觉间已满是汗水。

年轻僧人叹了口气:“何必都争着来送死,那就让我送你们上路吧。”

一面说着,一面举起了手里筒状的物件。

一时间,“蹭蹭蹭”弓箭离弦的响声、马贼们凄厉的惨叫声、身体从高处摔落的坠地声,桌椅翻倒声,马刀落地撞击声骤然响起,此起彼伏。

在灯火摇曳、刀光交织的空间里,一种血腥而诡异的气息弥漫着,本来身单力薄、处于绝对劣势的年轻僧人依然好好的站着。

而那些拥上楼梯的马贼有的已经摔倒在地,做着无意识的抽搐;有的还挣扎着,嘴角却不断有黑色的血流出来,嘴里艰难的发着“嗬嗬”的声响。

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和惨叫,外面计时的男子停了下来,问道:“里面怎么回事,还有别的人吗?”

“大人,是不是贼人们起了内讧,自相残杀了?”

“唔,自相残杀,这个好啊,哈哈,等会儿再放火,反正他们也逃不了。”

刚才还显得有点拥挤的大厅一下子冷清了许多,站着的马贼只剩下五六个,惊异不定的看着二楼的僧人,刚才一轮打击就将他们消灭了大半。

康定智刚才在后面,侥幸捡了条性命,他狠声说道:

“死贼秃,用歹毒的暗器伤人,不算好汉,有本事你下来,和爷爷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好啊,反正也射空了。”二楼的年轻人垂下了手里圆筒状的物件,竟然真的开始往下走,一步一步迈下楼梯,不慌不忙,好像没有注意到五六双凶光外露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在还剩下四五个台阶的时候,康定智蓦地发出一声喊:“兄弟们,砍死他。”

剩余的马贼汹涌着堆了上去。

“就知道你小子耍诈。”说着,年轻僧人举起了手中的物件。

“蹭蹭”的离弦声、男子的惨叫声、桌椅翻倒声,马刀落地声又几乎同时响了起来,好像是刚才情景的翻版。

康定智心中一紧,到得定时,厅内能够站立的就只有他和年轻僧人了。

他眼角已有血丝留下,看着极为可怖,“你这个天杀的贼秃,你竟然耍诈。”

他唯有狠狠的盯眼前的僧人,机械的重复着这些话。

“呵呵,你不也一样耍诈,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说对不对?。”

年轻僧人笑着说道,他举起手对着康定智又扣动了括机。

康定智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仓皇向旁边躲去。

“呵呵,这次是真的没有了。”年轻僧人无奈的笑了笑,随手将圆筒物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04 玉佩

“你给我去死。”康定智不亏是马贼首领,手底下还真有几分功夫,雪亮的马刀挥斩迅捷有力,灯光照射下,犹如一道弧形的白色匹练,向年轻人袭了过去。

大厅里响起了马刀砍中凳子的声音和一声女子的惊呼。康定智在刀砍中板凳时并不抽刀,而是立刻弃刀后退。身体向后撤去的同时,捡起了地上的另一把马刀,扑向了黑暗角落处的女子。

年轻僧人也急忙拔下马刀赶了过去,终究晚了一步。康定智已经用左手将年轻女子提起,右手的马刀押在了女子白皙纤细的脖子上。女子犹如落入猎人之手的鸟儿,身体瑟瑟发抖,但她仍倔强地紧绷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有人质在手,康定智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个死贼秃,啊哈,真有你的,我明白了,你刚才故意出言激怒我们,是想引我们离这个贱婢远一些,你的目的是要救下这个贱婢,对吧?!怎么?这个贱婢是你的老相好?你这个野和尚……我猜对了吧,为了救这个贱婢,你竟然杀光了我的兄弟。你这个死贼秃,你这个贱婢。爷爷要拿你们陪葬!”康定智歇斯底里地嚎叫着,嗓音里带着哭腔。

“冷静,冷静。有话慢慢说。”年轻僧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了一步。

“冷静?我的兄弟都死了,你让我冷静?站住!你别过来,再往前我就杀了她。”康定智一边说一边拽着女子,远离僧人。

外面男子的动静又响了起来:“里面的一撮毛,你们自相残杀,完事了没有,狗咬狗、一嘴毛,还活着的就赶快出来领死吧,哈哈。”

康定智控制不住的吼道:“你这个狗官,给爷爷闭嘴,爷爷的兄弟都死了。都完了!我要拿你们统统陪葬。”

“哦,都死了?!这好啊,不过……你怎么还没有死啊。死了吧,死了不就可以见到你的兄弟们了。哈哈哈!”黑暗的角落里,康定智不再还嘴,只剩下呼呼的喘气声,估计是被外面的男子气的。

“大人,这屋内还剩下一个匪首,还有一个小娘子,还有我,我和龟兹王有旧,我还有一块国王赠送的玉佩,你一看便知。”年轻僧人对外面的人喊道。

“呦嗬,这传说中的一撮毛,下手也不是那么干脆利落啊,竟然还有两个活口。哈哈!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本官。”外面的男子继续调侃着一撮毛,“玉佩?好啊,你先拿出来看看。”

年轻僧人着手解下腰中的佩饰,从门缝塞了出去。

外面有脚步声近,而后走远,有人取走了玉佩。

男子拿着玉佩,翻来覆去的瞧啊瞧,这是一块乳白色的玉石,温润如脂,雕刻花纹的手法顺畅,徽标生动圆润,显然是大家之作,另外优美繁杂的白族王室特有的徽标,很难仿制——这的确是一块王室玉佩。

按常理说,这种玉佩极少在外面的人身上见到,仅在王室内部流传。

忽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大约两年前左右,他碰到一个在王宫内务府负责采办的发小,在一起饮酒时,听他说起一件秘事,说龟兹王最宠爱的王妃,姓花,十月怀胎,即将临盆时,却遇到了麻烦,王妃疼的死去活来,却无法顺利生产。产婆们说因为胎位不正,婴儿的屁股先堵在了产道口,全都束手无策,弄不好就是两条性命。

大王干着急却又无良策,后来听从手下的建议,四下急寻医术高明的大夫。遇到这种事儿,办好了啥都好说,可弄不好就是滔天大祸,没有人敢接招。

正在这时,一个云游四海的年轻僧人凑巧知道了这件事,说他可以帮忙。大王看他年轻,有点将信将疑,后来实在没办法,只能让他一试。

僧人先让龟兹王准备各种物什,说他随后准备剖开王妃的肚子,将婴儿拿将出来,而后再缝合上,这样大人小孩儿都能得活。

龟兹王像看傻子似的看了年轻僧人半天,有种先将他的脑子剖开的冲动,简直是不可理喻!简直是太疯狂了!

开膛破肚,人还能不死吗?

但到得后来,年轻僧人很认真的告诉他,如果再耽误下去,他也将无能为力。

看着痛苦不堪的王妃,龟兹王最终同意了僧人的办法;他暗下决心,如果王妃有什么意外,他将会拿这个僧人来陪葬。

结果很成功,王妃和小王子都很顺利的活了下来,大王欣喜欲狂,准备加倍的犒赏僧人。僧人却平静的请求龟兹王,只要不加害他就知足了。

龟兹王听完僧人的话感觉很奇怪,自己犒赏他还来不及,为何会加害于他?可冷静之后,他发现这里面的确有些问题。虽然当时事态紧急,虽然年轻僧人救了王妃和小王子,但在施救过程中王妃的私密部位也全暴露在了僧人的眼前。这要传扬出去,的确有损王室颜面,他于是产生了灭口的心思。

后来龟兹王因年轻僧人的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解开了心结,僧人也许早就将这前后的因果牵连,考虑在内,但依然不计个人得失,着手施救;而自己却因王室颜面而欲恩将仇报,一向信奉佛法的他,为自己曾存有这样的念头而惭愧,于是虔诚的请求佛祖饶恕自己的罪过,请求年轻僧人原谅。

在各种犒赏的钱物都被僧人拒绝之后,龟兹王赠送给僧人一块随身玉佩,说以后在四处游走时可行个方便。后来龟兹王又立下宏愿,大建佛寺、广修佛窟。但由于这件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同时有碍王妃的清誉,知道的人不是很多,只在小范围内流传。

心思万转,男子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做,他沉声说到,语气变得格外严肃:“里面的可是阿布神医?”

“是啊,我就是阿布,没想到这里还有人能把我认出来”年轻僧人很愉快的答道。

“神医大人,既然你能送出玉佩,说明你是自由安全的,你还是先出来吧,我要优先保证您的安全,至于里面的小娘子,我会尽力搭救。”语气中用上了尊称,“另外一撮毛,你听着,你恶贯满盈,罪大恶极,要你狗命,算是便宜了你,如果你胆敢伤了神医,我会将你千刀万剐,你放心,如果不割下你千片肉,我不会让你那么便宜的死掉。”语气中透露着森森的寒意。

“这位大人,你会错意了,我是说先把这位小娘子送出去。佛祖能够做到舍身饲虎,我又怎能看着这位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落在贼人手中,还是我来做人质,让这位娘子先行离开吧。”后面这句话是对着康定智说的。

“神医大人,你万万不可以身犯险,如有差池,我如何向大王交代。”外面的男子声音显的有些急躁,再不复以前那种轻狂调侃的语调。

年轻僧人的语气依然十分轻松:“没事,大人放心,这位强人首领也是讲道理的人,不会为难于我。”

康定智一听,差点给气乐了,心道这个贼秃还真逗,如果自己是讲道理的人,那也是用手中的刀来讲道理。

“你看这样如何,你把那位姑娘……哦,你把那位小娘子给放了,我来做你的人质可好?”年轻僧人劝说着康定智,“你看啊,我和龟兹王有旧,我来做你的人质,总比一个弱女子更重要吧。说不好外面的官人发发善心,会放你一条生路呢。”

黑暗中没有回话,年轻僧人继续说道:“你想想看啊,你拿我做人质,求得一条生路,你就可以继续找人拉竿子,用不了多久又是一群马贼……你说是不是?等你有钱了,发财了,你这么多兄弟的愿望你就可以帮他们实现了,有钱了就可以去长安城潇洒了,长安城啊,那可真是壮观啊……不白活一回啊。”

这时康定智心思也开始活动起来,想不到这贼秃竟然还有龟兹国王赠送的玉佩,听外面狗官的意思,玉佩竟然是真的。虽然龟兹国被大唐设置了安西都护府,名义上归属大唐,但山高皇帝远,在龟兹的版图里,龟兹王仍然是无上的存在。这厮既然有国王赠送的玉佩,那么看来二人交情定然不浅。不过怎么又变成了神医,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管了,如果拿了他做人质……康定智顿时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

05 芸娘

年轻女子年纪虽小,但在这世态炎凉、人情冰冷的世界里,她已经看过了太多的冷漠和丑陋,她万万没想到这位好像很有身份的年轻法师,竟然打算换掉她做人质。

他一个僧人,还是什么神医,拼的性命不要,图的是什么?难道是觊觎自己的美色?她思绪繁乱,脱口而出道:“法师不可,我小小一奴婢,如何比的上你的尊贵之躯。”语气中有一丝赌气似的偏激。

年轻僧人笑道:“世上人人平等,哪里分什么贵贱;另外我一个大男人怎能籍一个小娘子求活?放心吧,我的命一直很硬的。”

人人平等?可这世上又怎么可能人人平等!人在出生时就有了高低贵贱,有些人含着金汤匙出生,钟鼎玉食;有的人生而为奴,一辈子饱尝饥寒。这样的观念被王公贵族、宗教理念、圣人说教层层灌输,到最后所有人也都以为理所当然,命好与否,那都是命中注定。

生死关头,竟有人愿意替换自己做人质,随时可能丢掉性命,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她心绪繁乱不平,长期压抑的各种不平、委屈、恐惧等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人也变的格外脆弱,保护受伤心灵的伪装外壳一下子碎掉了。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鼻子一酸、眼泪涌出、顺腮滑落。

康定智心中大喜,本来也是做好必死打算的,他没想到眼前这货是条大鱼,而且是一条主动上门咬钩的傻鱼。他不等外面的男子如何反应,直接对僧人呵道:“你先放下兵器。”

咣当一声,他刚说完,僧人就很配合的扔掉了手中的马刀。

“接下来做什么?”僧人对着康定智问道。

“你先把右手砍下来。”康定智发狠道,心说刚才不声不响的,你就整死了我这么多兄弟,我得先把你的武力值给降一降,省得你再出什么幺蛾子。

“那可不行。”僧人一听就不干了,“我的手不能砍,我还得留着敲鱼念佛,侍奉佛祖。再说了,砍了我的手,血流的到处都是,溅你一身血,那多折你的威风;再说了,砍了我的手,在荒山野岭的,到哪里找郎中帮我止血;再说了,砍了我的手,那流血也得流死了,如果我死了,估计你也活不了;再说了,砍了我的手……”

“闭嘴。”康定智忍不住打断了僧人,他没想到这贼秃竟然是个话唠,说起来喋喋不休,一串一串的,“那你说怎么办?”

年轻僧人说道:“你看这样如何,我知道你不放心,你可以先让这位娘子把我的手绑上,解决掉我的动手能力,然后你可以再出手重新绑紧一些,你放这位娘子出门,咱们再和外面的那位官爷谈。

让他备一匹快马,你押解着我,就可以逃出生天,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放你一条生路的几率比较大。而你呢,估计放我的机会就比较小了,毕竟我杀了你这么多的弟兄。

到时候你是杀是放,就看你的心意了。佛祖说,恩怨因果,环环相扣,谁又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而后对外面的男子说到,“大人,我意已决,我甘愿身为人质,先放这位小娘子出去。”

康定智心说这厮做事虽然颠三倒四,但此话说的甚合我意啊,而且真的很具有操作性,但口中还是安慰道:“你放心,你既然放了我一条生路,我到时自然会放了你。”

外面的男子见事已如此,只得说道:“神医大人既然如此安排,我自当从命,一撮毛,我会给你备下快马,放你一条狗命,但到时如果你不守承诺,伤到神医大人分毫,我将会上报大王,倾全国之力追杀于你。”

“你看,这就成了,来吧。”僧人双手并在一处,对康定智和年轻女子晃了晃。康定智押着女子在屋内觅了一圈,找到了一团绳子,截取了一大截,又重新来到僧人面前,将女子往前一推,呵道:“动手吧,使劲绑。”

女子眼泪婆娑,低声呜咽着:“法师……”

“动手吧,别哭,脸都花了,没事的”僧人安慰道。

“别磨蹭,以后有你们卿卿我我、快活的时候。你这个死贼秃,竟然勾搭上这么个俊俏的小娘子。”康定智在旁边显的很不耐烦,不停的催促到,心里也在暗暗的吃着这个秃驴的飞醋。

女子脑袋晕晕乎乎的,她在康定智的胁迫下,机械的给僧人上绑,望着僧人在笑着看自己,她的心剧烈的跳,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女子绑的差不多了,康定智一把将女子推向一边,一边重新对绳子进行加固,一边呵斥女子道:“还不快滚出去。”

无意间,他注意到僧人左手小指上戴着一个造型别致的指环,这应该是一颗用黄金打造的饰物,上面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莲瓣纤巧可爱,脉络清晰可见,中间用细细的金线,固定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宝石,宝石成莲蓬状,灯火照射下,里面竟似有光泽流动,缓缓流动的光泽形成一个个封闭的圆,像是能把人的眼光给吸进去。康定智摇摇脑袋,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身为马贼多年,烧杀劫掠,也算得上是一个识货之人,而像这样一件造型新颖别致、本该戴在某个贵妇人手上的指环,竟然出现在了一个年轻僧人的手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中间那颗硕大的绿宝石,本身就是值钱的宝贝,再加上如此精湛的手艺,这个指环绝对是价值连城。

看到康定智的眼光,僧人笑了一下,善解人意的说道:“放心,到时候如果你想要,这个指环你也可以拿去,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康定智的心竟然不受控制的猛跳了几下,这个指环,如果售卖出去,价格绝对不低,至少能抵消些青金石的损失吧。

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向那个即将要成为自己的指环抚了过去。他的手刚刚抚上宝石,就感觉手指肚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似的,接着就传来一种像是被极高温度的火焰灼烧的感觉。

他不由得痛呼一声,看向自己的手时,发现刚才轻抚宝石的左手食指已经全部变成了黑色,指肚渗出一滴黑血。

而后他就感觉头脑晕眩,眼前一阵发黑,心跳加速,吸气变的困难,右手的刀已经握持不住,掉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着了这个贼秃的道,他困难的举起右手,指着这个可恶的年轻僧人:“你……你这个死贼秃,你……不得……好……。”而后就直挺挺的向后倒去,他临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安心的去吧,另外告诉你,你骂了我半天贼秃,其实我不是僧人呐。”

这时女子才刚刚走到门口,还未打开房门。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她转身望去,只见那个可恶的、满脸凶相的贼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年轻的法师正笑着看着自己,并晃了晃绑着的手臂:“还得麻烦小娘子,帮我解开绳子,不过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碰到这个指环。”

女子快步走了回来,望着年轻的僧人,心情激荡,今晚的经历就像是那种志怪故事里面的情节一样,跌宕起伏、峰回路转,让这个之前的生活基本都是平静如水的女子如何能够自抑,她帮着僧人解开绳子后,敛衽行礼:“多谢法师救命之恩。”年轻的僧人略显尴尬的笑了下:“好说,好说,咱们先出去见见外面的大人。”

“大人,贼人已经全部伏诛,我现在要开门啦,请大人让手下控制武器,伤到自己人就不太好了。”年轻僧人说完,便率先走向房门,并慢慢的打开了一个小缝,见无动静,便领着女子走到了房门外。

外面全身黑衣的军人各守其位,依然严阵以待。为首一人,甩蹬下马,快步迎了上来,对着年轻僧人深施一礼:“神医大人,下官姑墨州兵曹文楚拜见,神医平安无事,实是万幸,否则下官真是罪莫大焉。这是您的玉佩。”

“文兵曹言重了,这本是偶遇之事,与兵曹无关,况且现在贼人全部伏诛,倒也称得上圆满。”说着话,年轻僧人接过了玉佩,重新挂在了身上,“这接下来的事情,还须兵曹善后处理,只是在向上呈报时,就把我给掩去吧。”

文楚惊愕了一下,随即眼神透露着狂喜,唇边在短须在火把的映照下竟微微发抖:“神医言重了,这里的事情我会如实上报,神医的大功,在下不敢贪占。”

他将一撮毛一众马贼堵在客店,又保护青金石不失,按照他的计划,放火烧店,来个瓮中捉鳖,这天大的功劳本来是没跑的。至于店内是否有别的旅人存活,本就不在他的考虑之内,误杀个把人而已,不影响大局。

可没想到半地里杀出一个法师来,而且还扬言有龟兹王赠送的玉佩,本来他有点不信,带着戏谑心情,也就将玉佩接过来看了,等他确认了玉佩的真实性之后,心里就有了决定。

今天所有的贼人全是神医解决掉的,自己虽然带了这多官兵,但确实没动一刀一枪。有这么多的眼睛盯着,这最后的功劳他万万是不敢贪墨的,可没成想神医竟然要把功劳全部让给自己,这让他如何不喜出望外。

年轻僧人哈哈一笑:“我四海云游,不入军籍,要功劳做什么,你带着这么多的弟兄,风吹日晒的,也吃了不少苦头吧。你上报时多给大家挣些功劳也是应该的。”

听得僧人如此说,文楚对着年轻僧人深行一礼:“大恩不言谢,文楚也就不再行扭捏之举,我会牢记神医大人的恩情,以后如有用着文某的地方,文某万死不辞。弟兄们,还不快多谢神医大人。”

外面将士哄然诺应,身为边塞将士,饱尝艰苦,图的不就是升官发财!团灭马贼一撮毛,追回了青金石,且未伤一兵一卒,有了这样的大功劳,升官提职是没跑的了。刚才文兵曹一会儿法师、一会儿神医的叫,大部分人都还没有搞清楚他的身份,但并不影响大伙对他的感观。

解除警戒后,大伙儿朝这个外貌俊朗、行事坦率的年轻僧人围了过来,纷纷打招呼,询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名叫阿布的僧人一一的应酬着,和风八面,谁也没有感觉着被冷落,大伙儿对这个没有一点架子的年轻人愈发热情。

文楚把一个部下叫了过来:“叫大伙儿把现场清理一下,人员、财物都要一一登记在案,以备查验。”这个部下正准备走,阿布说道:“出门在外,为备意外情况,我配制了一些毒药,刚才那些马贼均是死于此毒,一会在挪动尸体、清洗血迹的时候叫大伙儿小心点,千万要谨慎处理。”文楚听后吓了一跳,重新又强调了一下,这才把任务部署下去。

随后问道:“神医大人,这位小娘子和你可是一路?”

“文兵曹毋需客气,叫我阿布就好。这位小娘子我也不曾相识,也是刚在店中初遇。”

这时那位年轻女子上前见过二人,道出了她的来历:“奴婢芸娘,本新罗人氏,幼时被海盗劫掠、倒卖为婢,稍长在太常寺学歌舞、音律,富商王平出巨资将婢放免为良人,后准备送往天竺王室,不幸在此遇难。”三言两语,她就道出了自己的身世,条理清晰、声音悦耳、诉说自己的苦难时也显得十分的冷静。

文楚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阿布,说道:“既如此,不知小娘子有何打算,你现在也是自由之身,去往何处,可自行抉择。”

芸娘垂下头,沉思了半晌,说道:“我也不知去往何处?”

她幼时被劫掠至大唐,对家乡的记忆业已模糊,而在太常寺,每天也都是绷紧了神经过活,放良后,更是认命似的随遇而安。

现在忽然间,成了自由身,天下如此之大,竟不知去往何处。

正在这时,店内忽然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师父、师父”的叫声一连串的传来,随后一个士兵抱着一个正在哭闹的小孩子跑了出来。

“坏了,把这个小家伙儿忘了。”阿布赶紧迎了上去,手忙脚乱的接了过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肩上。

小家伙儿抽抽噎噎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往阿布的身上抹。阿布也不太像会哄孩子的样子,一边笨拙的拍着孩子的后背,一边哄着道:“小夜,不哭,噢,师父在这儿呢。噢……噢……”

小孩子约四五岁的样子,眉清目秀,长相十分可人,看到阿布后,又趴在他的肩头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可能是阿布抱孩子的姿势不太对,小孩子不时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偶尔还用小脚踢他两下。

阿布对着文楚和芸娘笑了笑,显得颇为无奈,完全没有了刚才云淡风轻的自如模样。

随后说出了孩子的来历,在他路过一个村庄的时候,村庄刚被洗掠一空,有的村民逃掉了,但大部分的村民都惨遭杀害,在一所四面都在燃烧的房子中,他找到了这个正在哭着找妈妈的孩子。孩子在墙边的床上,幸好没有被砸伤、烧伤。孩子只知道自己叫吴夜,爸爸、妈妈叫什么,都说不清楚……后来就带在身边,收作了徒弟。

看到小孩子还在阿布的怀里扭动,芸娘向着阿布,羞怯一笑:“法师,要不我抱来试试?”

阿布于是立刻小心的递了过去,也许哄孩子是女人的天性和本能,小孩子在芸娘的怀抱中不再折腾,嘴角也露出了甜甜的笑意。

芸娘对着阿布笑了一下,阿布对着芸娘伸出一个大拇指,表示赞许。

文楚看了看二人,忽然进言:“芸娘小娘子既然不知道去往何处,要不就同神医结伴同行吧,现在路上越来越不安全了,神医神通广大,也好有个照应。”芸娘瞅了阿布一眼,没有吭声,又低下了头。

“这样不妥吧,我整日里四下奔波,小娘子跟着我,可能要吃尽苦头,何况男……”

话还没有说完,文楚也没顾的上尊卑,急忙就把阿布的话接了过来:“人家小娘子都没有怨言,你一个大丈夫,怎么开始扭捏起来。像芸娘这样的天姿国色,你以后又要哪里去找。再说了,你就不是会带小孩子的人,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子帮你带小娃子,你就从了吧,哈哈。”

文楚看的出来,芸娘对阿布神医有点意思,何况现在她也没有别的去处,跟着阿布神医也不失一个好的选择。心说神医大人呐,你就别推脱了,我能帮你的,也就到这儿了。

阿布随后问向芸娘:“不知小娘子意下如何?”芸娘抬头看了看阿布,贝齿轻咬下唇,低低说道:“但凭法师做主。”随后又低下头看着怀里抱着的孩子。

文楚拽着阿布走了开去:“走走走,咱们去看看财物清点的怎么样了?”

随后又低声说道,“神医大人呐,哪有你这样逼着人家小娘子表态的。竟然还成了,不亏是神医,厉害!厉害!哈哈哈”。

芸娘看着二人在灯火下的背影,又是欢喜,又是害羞,同时心中有了一种对未来美好的期望。

06 理想

阿布和文楚一起来到了一楼客厅,芸娘抱着孩子,慢慢也走了进来。里面的清理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死去的人全都抬到了外面,地面也用清水仔细的冲洗了好几遍,客房的财物也都全部归类完毕。

虽然也开了窗,但满室的血腥味不可能一下子散掉,文楚于是令人帮芸娘撑起了一个帐篷,让她和孩子先在外面休息。

阿布和芸娘的物什找了出来,单独放在一起,大富豪王平死于非命,手下也没有一个,他的财物也都归于了芸娘,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最后,芸娘只挑选了自己的随身物品,王平留下的财物她没有要。

虽然王平将自己放免的动机不纯,但他毕竟将自己,从那个看不到希望的深坑中拉了出来。

她会记住他的恩情,但也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牵连;同时也希望和过去的自己做一个告别,迈向新的生活。

看到阿布消灭马贼使用的利器,文楚饶有兴致地请教起来,阿布解释道,这是之前龟兹王赠送自己,用来防身用的一个连发弩弓,由一个不知姓名的工匠打造,名曰千机弩,可惜的是制造工艺已经失传。

经过测试,有效射距很近,在贴身战时,能够爆发大面积的杀伤,但对于披甲戴胄的战马或将士杀伤力有限,于是就被闲置在了龟兹王的宝库中,后被赠送给了阿布。阿布怕它的杀伤力不足,就用自己配置的毒药,将弩矢全部喂了一遍。也活该一撮毛这帮马贼倒霉,一是他们没有披甲,二是在密闭的空间里,又被阿布语言挑拨,有效拉近了距离,这才造成了可怕的杀伤效果。

文楚听后,对这个杀伤力恐怖的武器也失去了兴趣。本来他想向阿布讨要过来,仔细研究一下,看能否用到战场上面。而千机弩的缺点,使得它在面对披装重甲的骑兵时,将变的毫无价值,随后阿布就将其收了起来。

二人一个本来就是戍卫边疆,一个是云游四海,对于一晚间死了这么多人的旅店,都没啥忌讳,各自找了一个房间去休息了。

第二天,吃过饭后开始收拾物品,因为旅店店主业已死亡,文楚命人暂时查封了旅店。

文楚帮阿布找了两只牙口年轻、膘肥体壮的骆驼,并备足了水和食物。

众人这才拱手告别,一个去向上级复命。一个继续开始自己的云游。

名叫吴夜的小孩子也活蹦乱跳的醒了过来,现在也和年轻貌美、性格温顺的芸娘熟络起来。在乘骑骆驼时,竟然要和芸娘坐在一起,阿布没有办法,也就由着他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看似浪漫,实则辛苦,每日都是单调的风沙和烈日。

原本皮肤白嫩的芸娘,也渐渐被晒黑了,有些裸露的皮肤还出现了脱皮的现象。

阿布连连告罪,并献上了自己配制的防晒油。芸娘对此不以为意,这些天是她过的最快活的日子,心灵解脱了束缚,性子也变的活泼起来。

与阿布相处时日渐多,了解也逐渐加深。她才知道他的本职是郎中,并不是什么僧人。

扮做僧人装束,只是为了方便而已。毕竟现在各地大多信佛,僧人行走较为便利。

二人之间的称呼也不再“法师”,“娘子”的叫,她直接称呼“阿布”,反过来阿布直接叫她“芸娘”。

偶尔在逗趣的时候才“法师”,“郎君”,“小娘子”的一顿乱叫。

吴夜叫阿布“师父”,称芸娘“姐姐”。刚开始芸娘感觉有点乱,不太习惯,后来也慢慢放开了。

阿布笑称,要想真正做到人人平等,首先要从称谓开始。芸娘对于他所说的人人平等,并未往心里去。

她发现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通晓的知识不知比自己广博了多少。

一向好强的芸娘在暗暗较量中,除了在音律、舞蹈方面还能占着优势,其他方面几乎是完败。

这让芸娘很有挫败感,阿布打趣她说,不要总是和他比,他本来就是学霸级别的。

芸娘回他一个可爱的白眼,虽然她不太清楚学霸是什么,研读治学方面的霸王吗?

一天傍晚,红色的夕阳,像一个熟透的大柿子,挂在西边。风停了,整个沙丘显得安静又寂寥。生着篝火,搭好帐篷,三人开始准备进食。

饭后休息着,二人在旁边说着话,吴夜在两个帐篷里不停的钻进钻出,好像在抉择晚上自己到底应该睡在哪边。

二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舞蹈方面,阿布于是便邀请芸娘,让自己见识一下舞蹈大家的身手。芸娘也没有推迟,喜滋滋的站了起来,毕竟这方面自己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芸娘首先做了一下准备活动,伸展了一下腰脚,跳了一个很流行的软舞《春莺啭》,风姿婀娜、细腻优雅。

虽然没有丝带的婆娑飘逸,但阿布仍然能够想象的到芸娘盛装出场时,衣带回旋飞舞、飘飘若仙的场景。

而后芸娘又跳了一支健舞《胡旋》,这是一支来自原昭武九姓的舞蹈,起初舞于圆球之上,后来在地毯上进行表演,舞姿刚健有力,旋转流电,回风乱舞。脚下的细沙荡起,随之盘旋,犹如一层薄雾般,托着芸娘在沙地上来回飘动。

跳舞时的芸娘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全身散发着一种难言的魅力,那是一种对热爱的专注。阿布极难想象,这个平时柔弱的小女子,如何能够作出如此刚健有力、而又优美繁杂的舞姿。

看的他一动不动,如痴如醉。

吴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到了旁边,呆呆的看着不远处,舞动流转的芸娘,哈喇子流了老长。暴露出这个才四五岁的小娃子,长大后有做色狼的潜质。

芸娘舞毕,回来坐下了好半天,阿布才醒过神来,而后开始一个劲的鼓掌,吴夜也跟着在旁边鼓掌较好,叫着要姐姐也教他跳舞。

阿布感叹道看了芸娘的舞姿,才知道什么是舞蹈。他声称到了下一个大州府,一定要买件上好的乐器来,配上这天仙般的舞姿,那才是享受。

芸娘用手摸了一下额上细细渗出的汗珠,说之前她们在训练时,首先练习旋转,刚开始都转的头晕目眩,甚至引起呕吐恶心的症状。

如果完不成预定的目标,不但饭食要减半,而且训练量要加倍。虽然自己在里面是佼佼者,但现在回想起来仍心有戚戚。

阿布感叹道:“圣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段话说的真是有道理,每一个人要想获得成功,想在某一个方面取得非凡的成就,就必须付出艰苦的努力。”

芸娘反驳道:“那按照你的说法,一些人生来就贫穷,一辈子为奴为婢,这竟然不是坏事,反而成了好事?”

阿布应道:“咱们俩说的不是一个意思,为奴为婢的问题是制度问题,这是当前统治者造成的。我说的意思是,不管你做某行某业,你想成功,你想获得成就,那么你就需要付出相应的努力。”

芸娘想了一下说道:“可这个社会就是如此的不公平,即使有些人想努力,可是却没有机会,一辈子只能在苦苦挣扎。”

阿布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道,我走过一些地方,看到过老百姓的贫苦日子,拖家带口、背井离乡的有之;吃糠咽菜、卖儿卖女的有之。

我当时还很纳闷,也没有遇上干旱、蝗灾等天灾,为什么老百姓好好放着地不种,反而都出逃了?

后来了解到各种赋税徭役,层层盘剥;百姓所得,十不存一。

本来农民是最恋家乡故土的,现在却不得不冒着成为游民的危险,百般艰苦,流亡他乡。

现在的老百姓真的已经快没有活路了!

我之前也想过上层阶级能否通过自我更新、自我疗伤完成蜕变。

后来我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的社会日渐变坏,皇族贵胄整日寻欢作乐,压榨百姓变本加厉。当今统治者穷兵黩武,沉重的兵役让百姓恨之入骨,却又无力反抗。

一些豪门权贵和一些佛教寺院,追求奢华,前所未闻,甚至将整片的山林都砍伐殆尽。

官僚、地主、商人、高利贷者、僧侣更是通过各种方法兼并土地。

每种特权阶级都像蚂蟥一样,吸附在百姓们的身上,贪得无厌、无时无刻的都在吸着百姓的血。

我来此世间,是应该做些事情的。但是具体如何做,到现在我的思路还是不太清晰,但我还算摸索出了一些东西。

我要做的,就是你想要的。我的想法是至少要给每个人一个平台、一个向上拼搏的机会,争取做到人人平等。争取做到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看,这世代的统治者把这问题看的都很透彻、很明白,但却仍然一代代的腐化堕落下去,为什么?

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夏至商周、汉至三国、南北两朝、及至隋唐,每一个朝代都是一个更替,也是一个轮回。

这是现在的统治理念的悲剧,也是当朝老百姓的悲哀。如果不能改变轨迹,这个世界仍然会一朝一代的更替下去,直到制度的彻底改变。

真是应了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在这个环境彻底没有变坏之前,我想做点事情。

芸娘,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试着改变一下这个世界?说完,他灼灼的看着芸娘。

芸娘感觉这个时候的阿布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的眼光坚定,似乎能把自己给灼疼了。

虽然他的长篇大论,她不太清楚,可他的想法却太惊人。说句通俗的话,那就是要推翻当前统治者,改朝换代。

她似乎被这些话吓住了,将睡着的吴夜重新拢了一下,说道:“可是我比较笨,不知道如何做?”

阿布也舒缓了一下情绪,你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到时候每个人都会有活干的。

等我再搜集些样本和原料,我就带你去世外桃源看看,真的是世外桃源啊。

芸娘嘴里应了,心里却想,刚才拿那么吓人的由头吓唬自己,现在又说什么世外桃源,真当我是小孩子啊,连理由都不会编。

夜已经有些凉了,二人相互道别,各自入帐篷休息。芸娘安置好吴夜,想着阿布说的话。

如果真的有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的那一天,那可真的是太平盛世了。

思索着,思索着,倦意袭来,慢慢睡去。

07 水碗

太阳刚刚从地平线露出半个脑袋,干燥酷热的风还没有吹起,一望无际的沙漠显得辽阔且安静。这时两大一小的三个人已经起来锻炼身体了。

用阿布的说法是生命在于运动,长寿的秘诀就在于和地球的吸引力做斗争,要不地球很快就会把人吸到地底下去。芸娘听的咯咯直笑,吴夜就一直好奇的追问引力是什么。阿布说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而后照着吴夜的小脑袋就来了一下。说先锻炼身体,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阿布和吴夜先练习扎马布,阿布解释道在当前的社会中,在舞刀弄剑的冷兵器时代里,要想增强自保能力,首先要学会逃跑,而要想学会逃跑,就要把腿练扎实了,练腿最好的方式就是扎马步。常言道“要学打先扎马”,“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就是这个道理。

马步站好了,腿部就有了力量,人就有了根。而后再增强柔韧性、灵活性的训练。身体各个部分协调了,做什么事情都会得心应手。

吴夜作为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反正师父让做什么,照做就是。本来他也不是吃不得苦、受不了罪的富家子弟,吃些苦头不要紧,另外小家伙还是很要强的,每到坚持不住的时候都会苦苦支撑,决不轻言求饶,这让阿布很有些意外。

有时芸娘实在看不过去,也会帮忙求情一下,可只要牵涉到锻炼,本来说话做事都很和气的阿布要求却很严格,在这方面近似顽固的决不松口。

后来芸娘也只得放弃,气嘟嘟的走到一边,自行练自己的去了。芸娘练习的动作就和他们俩的不一样了,主要以身体的柔韧性和灵活性练习为主。比如她现在正身体后仰,满头秀发蓬松垂下,双手触地,而后再慢慢的伸出一条腿直立上方,呈一字形;坚持一会儿,再慢慢放下,换做另一条腿,直立向上的腿纤细挺直,整个人犹如一只引颈而立的天鹅。她的身体好像软的没有了骨头,可以任意的弯曲、舒展、扭动,作出各种不可思议的动作来。

芸娘有几次发现阿布在斜着眼偷瞧自己,被发现后立刻收回视线,正视前方,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芸娘暗暗好笑,心说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呗,何必偷偷摸摸的,又不是不让你看……

等吴夜练习完马步,刚刚放松了一小会儿,阿布就让他去找芸娘,让芸娘指导他练习身体的柔韧性和协调性,并说芸娘的身体柔韧性极好,要让他以芸娘为榜样,练习到他姐姐那个程度就好了。

吴夜擦了吧汗,苦着脸去找芸娘去了。芸娘迎了上去,把吴夜一把拉了过来,让他背靠自己的双腿,并用双手轻柔的帮他捏着肩膀,拍打肌肉,放松筋骨,同时埋怨阿布道,“一个小孩子,至于这么刻苦练习吗?你让他练习马步什么的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还让他练习这些。你可知道当初为了练习身体的柔韧性,我吃了多少的苦头?小夜也不是非要吃这碗饭,练这个干嘛?”

阿布回道:“这不还是为了他好?很多事情都要从小时候打基础,少儿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就像盖高楼,只有地基打扎实了,以后的楼才能坚如磐石,屹立不倒。现在不打好基础,以后想补救都来不及了。”

“行吧,反正怎么说你都有理,还一套一套的,我先来教他压腿吧。”

哈哈一笑,阿布去生火做饭去了。说是做饭,其实就是找到一些干枯的木头,而后支起一个架子,上面吊一个小铁锅,下面升起柴火,将水烧开即可。吃的饭大多是一种青稞面食,偶尔也有晾干的胡饼块,里面放入肉末和晒干的葱、胡萝卜等蔬菜,同时加入胡椒、盐、麻油等调料,搅拌均匀,水烧开后,往里面一倒,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虽然没有时令新鲜的美食可口,但在条件艰苦的沙漠里,不失一种让人垂涎欲滴的美味。

文楚在临行时还给他们准备了很多葡萄干、干枣、核桃等果品,吃完饭再用水将这些干果泡一碗水喝,无论是肚子还是心理都能得到一种很充实的满足感。

阿布晃着手里的碗,里面的水也悠悠的打起了旋,漂浮的干果也随之转动。他不由的感叹道,你看这世上的人多像碗里面的干果啊,身不由己、随波逐流;想要做到中流砥柱、巍然不动,谈何容易;如果想要跳出这只碗,更是难上加难。有些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辈子;有些人投机钻营、蝇营狗苟一辈子;有些人锦衣玉食、寻欢作乐一辈子,可他们看到的世界都是一样的,都是碗大的一片天,任他们再压榨剥削、任他们再为所欲为,他们的思想和领域都被局限在了这一方小天地里。

芸娘没想到他喝口水都能说出这么发人深省的话来,不由的斜了他一眼,反正他总是这样,时不时就冒出了这样满含禅机的话,她已经习惯了。

吴夜不由的问道:“师父,那怎么才能从这个碗里跳出来呢?”

阿布继续解释道,你看这个碗啊,它就是一个容器,但里面的干果看到的却只有水,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他们在水里面的现实,如果在碗底加热,水就热了,他们就只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他们也只能被动的承受,而无法反抗。

“那我们岂不也是那些在水里面漂浮着的干果啦?”吴夜叫道。

阿布笑了一小,接着说道,在这些生活在水中的人不乏有很多的智者,比如他们可能会造一些船、筏子啊等漂浮物,将自己和水隔离开来,这样他们呆着就会舒服一些,但这也只是舍本逐末的局部创新而已,如果风大些,这些船筏仍有倾覆的危险,他们的这种创新不关乎大局,这是在这方小天地里面修修补补而已,因为他们的聪明用错了地方。

在世道的更替中,一代代人的生活繁衍,也偶尔会出现一些超凡的智者,但他们经常会被那些沉湎于欢乐和现实的人视为异端和另类,从而被压制和迫害。他们的下场一般只有两条路,要么服从大流,同大家一样浑浑噩噩,混吃等死;要么坚持己见,奋勇反抗,但这条路的下场一般都是被消灭掉。

所以很多带有智慧的火花也许会不断的涌现,但这些弥足珍贵的火花很快就会被湍急的水流给剿灭。于是整个世界继续运行,代代更替,进行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芸娘拢了拢耳边散乱的头发,说道:“圣贤教导人们修身养性,乐善好施;佛法教导人们一心向善,下辈子能功大于过,轮回个好的出身。照你的说法,这些全无了用处。”

“呵呵,关于宗教学说咱们以后再慢慢说。至于他们如何愚弄百姓,如何为统治者服务的理论,如果现在说给你听,估计你会以为我大逆不道,不可思议。咱们现在接着说如何跳出这只碗吧。”阿布解释道。

这个碗里挣扎着的人群中间,也许会有一天,有领袖级的人物出现,他们才智高绝,意志坚定,有极强的领导能力和统治能力,他们奋勇同命运抗争,打破了历史洪流的惯性,打破这方天地禁锢的藩篱。取得最终的胜利,但也只是惨胜,因为碗破碎了,里面的水也流没了。他们发现外面更大的世界后,会疯狂的向外扩展,野蛮的占领,没有节制的开发,这就会造成连锁反应,这对外面更大环境的破坏是毁灭性的,因为有些过程是不可逆转的。

但毕竟这是一种理念和思想的更替,而且是一种彻底的、更先进的制度,毕竟碗已经打破了。哦,刚才小夜问我怎么从碗里跳出来,这是第一种方法,就是靠碗中人历朝历代的繁衍生息,期待着才智高绝的圣人的出现。这种小概率事件不可重复、不可预测,只能被动的等待。

还有一种方法,那就简单了。因为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碗的存在,甚至我们可能有打破碗的能力,我们只要能努力将碗打开一个缺口就好,里面的人就会发现外面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而那些带有智慧火花的聪明人的努力奋斗,也会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我们还能预先筹划,将碗里的水善加利用,不致于全部消耗,这样很多毁灭性的破坏就不会发生。

而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努力找到一种工具,一种能够打破这个碗的工具。

芸娘仔细的思考着阿布的话,还有昨天晚上他同自己说的他的远大理想。她忽然发现这个满身和气的年轻人距离自己很遥远,竟然有这么大的理想报负,竟然在喝水的工夫就说出了这么深刻的道理,他用一种浅显易懂的比方,讲明白了历史朝代的更替,及内在隐藏的本质,同时明确了今后的努力方向,能和这样的人同行,真的是自己的幸运呢。芸娘不由的打趣道:“你真的不是佛祖转世吗,我都要顶礼膜拜您了。”

“哈哈,被镇住了吧,不要崇拜我,其实我只是个传说,哈哈哈。”阿布将碗中的水和果一饮而尽,“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做,很多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慢慢来,为了崇高远大的理想,让我们一起努力吧。”说完,阿布伸出了拳头。

“好啊,让我们一起努力。”芸娘伸出了手,握成一个拳头,轻轻的抵在了阿布的手上,这是她跟着阿布学到的鼓起干劲的新的表达方式。

“还有我,让我们一起努力。”吴夜蹦跳着,将小手握成拳,抵在了二人的拳头上。

此时太阳有些高了,风初起。

三人收拾好行囊,整体好着装,跨上骆驼,继续前行。

08 恶化

吴夜整天粘着芸娘,让给他讲故事。芸娘便挑一些平日里见到的、听到的趣事讲给他听。甚至把以前自己亲身经历的各种事情和痛苦稍微改编一下讲了出来。在给一个小孩子讲自己的痛苦经历时,她心里竟然有种轻松感,也许把各种苦难释放出来就是解脱。阿布的处世态度和各种思想也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她,那个整日带着冰冷面具,犹如高傲女王的太常寺才女不见了,心中以前聚集的各种负面情绪也都雪融冰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心态平和,活泼开朗的邻家女孩儿,犹如磨去坚锐棱角的玉石,更加圆润自如。阿布笑称,能哭能笑,这才是一个小姑娘家家应该有的样子嘛,芸娘就反击他像个整天掉书袋的老夫子。

吴夜拉着芸娘的手,左看右看,柔嫩如葱的手指,温润白皙的皮肤没有留下往日的伤痕,吴夜心疼道:“姐姐,还疼不疼,我帮你揉揉,等我长大了,我去找那个可恶的老太婆,我去打她屁股。”

“早就好了,其实教坊的那些人也都是可怜人。儿女子孙都要在里面,辈辈干同一种行当。”

进入一个绿洲,靠近中间河流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这条小河约两丈宽,窄的地方仅宽有一丈许,中间水深越有三尺,河水清澈,水底的鹅卵石和细沙清晰可见,河边有碧绿繁茂的青草生长着。

卸下物品,把骆驼栓在附近的小树上,让他们吃些水草。阿布拿出一张画在白色丝帛上的地图,在上面对照着地形,芸娘拉着吴夜凑上前来一起看。

地图上面画满了弯弯曲曲的线条,还有各种不同形状的符号,间有文字。阿布指着一块地方说这就是我们所处的地方,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姑墨州,来到了温肃州境内。这是一张他手绘的地图,参考了从各处得到的资料,综合而成。

根据资料,在汉代的时候,这里是一个水美草肥的大绿洲,很多游牧民族在这里聚集。这条河源自天山山脉下来的木扎提河,蓝色的河水,滔滔不绝。

据说这条河的下游流向盆地的中央,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叫做楼兰。在以前通往波斯、大食的商路上,是一个重要的中转重镇,不过现在已经找不到了。那里盛产各种甜美的水果,精良的马具和兵器。对了,还盛产美女哦。

芸娘白了他一眼,在小孩子面前不要那么没正形。

吴夜却来了兴趣:“那么师父他们去了哪里呢?怎么才能找到啊?”

“他们要不迁徙到了别处,要不就已经湮灭在了历史中。他们生活的地方现在也全部被沙漠覆盖了。”

阿布接着说你们看这条河流边上的沙石,都有白色的结晶,这是长期经过的水流留下的盐渍。你们再看这里还有一些贝壳,说明以前这里还有丰富的鱼虾和贝壳等水类生物存活,而现在这条河流却变成这么浅、这么窄的一条小溪了,犹如一个潺潺迟暮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间也会断流。

吴夜蹲下身,用手扒拉着脚下的石头,寻找中意、好看的鹅卵石。芸娘一边随意问什么原因造成的,一边也陪着吴夜找石头玩。

阿布说原因分析起来可能有两个,一是大规模的放牧,造成的水草的流失。随着人口的过度的生育,人类活动的规模和遍及的区域也越来越大,这就需要养殖更多的牛羊马匹来满足生活需要,而过度的养殖就会对水草造成严重的破坏。另一个原因就是无节度的砍伐树木。这两个原因都会造成水草的流失,而沙漠会逐渐吞并每一块绿洲,最终将变的无法挽回。

他指着地图上的圈圈点点,说这些地方现在还都是绿洲,还有水流、树木和草地的存在,可在不久的将来,也许这些地方都会变成沙漠。如果现在进行补救,应该还不算晚。

芸娘接口道:“那该如何补救呢?总不能禁止掉所有的放牧吧,那也没有人能做到啊。”

“这就需要让所有人,主要是领导阶层、统治阶层认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严重性。由上而下,形成一个共识,那就是不能过度的放牧和砍伐,要注意保护环境,广种树木。要把人类内耗的资源转投到环境的保护上来,那样绿洲的面积就会慢慢扩大,最后就可以把这一片片的沙漠全部变成绿洲。”

“那怎么可能,除非你得说服皇帝陛下,再说服每个大的部落、王国头领,你觉得这个想法可能吗?”

“是啊,的确比较难啊。现在大唐王朝从上到下,消极腐化,醉生梦死,西有吐蕃,北有西域各游牧民族,更有大食的逐渐东扩。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算计。人类这个本性或者说是动物的兽性千百年来都无法改变,那就是看不得别人的好。你有好吃的、好穿的,我就要把它抢过来。看到别人过的好,就会眼红。多少的生命和资源都浪费在了这无谓的内耗上。所以,我得想个办法,来改变这个状况。”

“好吧,我支持一下你这种崇高的佛祖似的想法,不过我们是不是得先吃些东西。”

哈哈一笑,应了声是,阿布收起了地图。正在这时,吴夜兴奋的叫了起来,快看,鱼,有鱼。他们走了过去。只见水中的确有一群鱼,悠哉悠哉的游动着,鱼平均大约有半尺长,长的甚至有一尺左右。可能是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倏忽远去了。

阿布见太阳有些偏西,便说接下来不走了,在这里休息一下,刚好也抓些鱼来,换换口味,芸娘二人连声赞同。

吴夜更是高兴的撒欢乱蹦,自报奋勇的要给阿布帮忙。阿布吩咐说帮忙可以,先去找你姐姐借一个衣服来,又薄又透明的最好。

“姐姐,姐姐,把你的又薄又透的衣服拿过来”,吴夜兴高采烈的大声喊着。

芸娘啐了他一口,什么又薄又透,这都什么话。她知道他们是为了捉鱼,于是也只得去行李旁边,选了一个薄薄的披巾出来,这是一条白色绣花的丝帛,红着脸扔给了吴夜,小子欢呼着找阿布去了。

阿布从旁边的胡杨树上折下两个树枝,缠绕在一起,弯成圆圈状,将披巾两头及四周系在树枝上,这就做成了一个简单的网兜。而后又脱下长衫和靴子,仅剩一个无袖的坎肩和贴身长裤,挽起裤管,开始下水。同时帮吴夜收拾好,让他在旁边打下手。说是帮忙,也只是在旁边插科打诨,后来还用手撩起水,往芸娘的身上洒,引得芸娘不时的仓皇闪躲,娇呼连连。阿布看着哈哈笑,两不相帮。

阿布找到一个宽度较窄的河段,用较大的石头从两旁摞起两道粗糙的石墙,上面再用大石块连接,下面剩下一个空隙,而后将做好的网兜固定在了上面。虽然水深不过三尺许,但等准备工作完毕,也费了一番工夫。

而后三人往布置好网兜的上游走去,察看到过去了两三拨鱼群后,各自从两旁捡了个枯枝,开始往下游走,并不时的用树枝击打水面,水花四溅。四人嘻嘻哈哈,等来到布网处,果然发现有鱼进入了网兜。

阿布跳下水,攥紧了网口,虽然大部分都逃掉了,但网内依然有一二十条鱼,将个头较小的鱼放进水里,最后网兜内的鱼剩下了七八条。

而后开始分工,阿布来清洁鱼,芸娘和吴夜去捡柴。这是一种鳞细、嘴小、脂细的鱼类,相信应该比较可口,收拾完后,阿布又在附近找了两块薄薄的宽尺许的石板,说今晚吃石板烤鱼。他在一个树荫下清理出一块空地,将石板分别洗干净后,一块放旁边备用,一块用大石头垫起来,准备在下面生火。火点着后,芸娘去调制配料,吴夜看着火,阿布用刀将鱼肉切成薄薄的片,整齐的放置在备用的石板上。

等石板烤的热了后,用树枝做成的筷子夹起鱼片放在石板上,在石板的炙烤下,很快变的发黄,翻了个过,又烤了一会儿,而后夹给芸娘,说先尝尝。

芸娘用筷子加起来,蘸了蘸配料,放入口中细细品味,而后美目一亮,好吃,真的很好吃。

吴夜看的口水都流了下来,嚷嚷着也要吃。别着急,鱼有的是,一会儿让你吃个够。三个人这下就你纷纷自己忙着放鱼片、翻鱼片,不亦乐乎,吴夜又为每个人倒了一碗马奶酒,酸中带甜,配上入口即化的鱼片,实是一大享受。芸娘不住的赞叹阿布的手艺,阿布也笑呵呵的承受了。吴夜说姐姐你别着急,等我长大了也会做鱼片,天天做给你吃,听的芸娘咯咯直笑,说吴夜知道心疼姐姐了。

小孩子觉多,加上今天玩的太疯了些。把肚子吃的鼓起来后,吴夜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但阿布告诉他吃过饭就睡觉对身体不好,逗着他撑了一会儿,又拎着他去河边洗了澡,这才把他放进帐篷里,呼呼入睡了,自己也顺便在水里洗了下,反正他穿的衣服已经基本湿透了。

现在已近傍晚,热气也降了下来,两人就坐在树荫下休息,谁也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风吹树叶、河水流动;看着夕阳西下,蓝天绿草;这一刻二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宁谧和幸福。

09 身世

在朦胧中,阿布忽然听到一声惊叫,那是芸娘发出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低声呵斥的的声音。“有情况。”阿布一骨碌翻起了身,慌忙套上靴子,来不及穿衣,上身仍是无袖坎肩,下身贴身长裤。左手抓起千机弩,右手拎着一把马刀就冲出了帐篷。

接着在不远处的河边又传来芸娘连续“走开,走开”低声呵斥的声音,他心中一紧、忍不住叫了声“芸娘”。

“我在这儿。”不远处传来了芸娘的声音,随后又是一声惊呼,“啊,你别过来。”

阿布再也顾不上许多,低身矮行,向前奔去。很快就顺着声音的方向,来到了河水边上。在水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胡杨,主树干横着斜向水面生长。茂盛的枝叶将河水笼罩,形成一片黑色的阴影,在阴影中央,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那是站在水中洗浴的芸娘,犹如一个刚从水中凝成的精灵。而在不宽的河的对岸,在临岸的草丛中,闪现的是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不知是夜行的豹还是其他动物。

正值深夜,明亮的月光,深蓝色的天幕,幽暗的河水,洁白的胴体,对面还有一双绿油油的野兽的眼,这是就映入阿布眼帘的景象。伴随着哗哗的流水声,场面诡异又艳丽。

听到后面的动静,在水中的芸娘都快要哭了出来,“你别过来”,不知道在说对面的野兽还是身后的阿布。即使她心里再喜欢阿布,可未经人事的少女,就这样一丝不挂的裸露在对方的眼前,仍是让她难为情的要落下泪来。她双手拢在胸前,想蹲进水里,可蹲下后,水又因太深而没过鼻孔,无法呼吸;于是她不得不弯膝,半蹲在水里,青丝顺水漂浮,留给阿布一个光洁的后背,即尴尬又难受。

对面的野兽也舍不得放弃水中的猎物,这个柔弱的猎物显然没有任何反抗能力,那洁白光滑的身体应该是很不错的美味,可对方明显来了帮手,它的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吼声,既是在威胁面前的对手,也是在给自己打气,显然想冒险一试,发起一次最后的攻击。

阿布再也顾不得其他,低声说了一句“小心”,扔下千机弩,随手抽出马刀,纵身跃下。

他可不想近距离使用千机弩这种大面积杀伤武器,万一不小心伤了芸娘,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水花四溅,阿布已迎着野兽,站到了芸娘前面,锋利的马刀不时闪过雪亮的白光。

看着眼前水面刚至腰身,屹然不动的背影,芸娘心中不由的一阵温暖,在关键时刻,还是这个身影,奋不顾身的挺在了自己的前面,替自己挡住了危险。她不由的站起了身,一手拢在身前,一手抓住了阿布背后的衣服。

激起水花的声音,吓得对面草丛中的野兽后退几步,它直觉感受到这是一个比刚才那个猎物,强大的多的对手;特别是对方手持的闪着白光的武器,是一个能对自己造成巨大伤害的威胁。

迎着阿布坚定的目光,对峙了一会儿后,对面的野兽开始后退,不甘的低吼了几声,这才转身跑开了。

那应该是一只夜晚出来觅食的豹。

又过了好一会儿,阿布刚想把举着的刀放下来,芸娘像受了惊吓似的,“你别动。”

“哦。”阿布无奈只有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傻傻的举着刀,迎着对面已经不存在的对手。

“你不准转过来。”即使在冰凉的水里,芸娘仍感觉身上有些发烫。

“哦,好的。”阿布应道。

后面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松开了,而后响起慢慢趟水的声音,踩中石头发出的摩擦声,匆忙的擦拭和着衣声,以及最后低低的一声“好了”。

阿布这才转身,上岸,马刀入鞘,捡起了旁边的千机弩。芸娘在一边低着头,慢慢擦拭着下垂的头发,不说话。

原来今天忙活了大半天后,芸娘身上也出了不少的汗,再加上也已经在沙漠中行走了好几天,身上腻着难受,看到阿布和吴夜在水中洗澡之后,也不由的动了想洗洗身子的念头。

可在大白天,在阿布和吴夜的眼皮子底下,又羞于启齿。于是就等到晚上睡下后,才偷偷的溜出来,找了一个比较黑暗隐蔽的地方,下水清洗。

清凉的河水,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放松,身上和心里的压力好像都顺水流走了,光滑的肌肤也在水中贪婪的舒张。

她一边清洗身体,一边想着阿布今天说过的话。虽然在阿布面前,她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可巨大的思想冲击仍让她有点缓不过劲来。

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多日的年轻人,一个总是充满了和气和阳光的年轻人,忽然说自己是从两千年以后蹦过来的,开什么玩笑?

什么量子纠缠,什么五维空间,还“啾”的一下就蹦到了自己的面前,真是乱来。

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啊,你以为自己是佛祖啊?你这么厉害,你飞一个给我看看,你再“啾”的蹦一下给我看看?

芸娘用手轻轻拍打着水面,像是在拍打着某个人的脑袋,嘴角边挂着一丝笑意,静静的想着心事。

不经意的一抬头,却发现了对面草丛里、黑暗中的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她不由的发出一声惊呼,可随即想起自己当前的处境,不便呼救,便低声呵斥野兽,希望能把它吓走,可不成想还是惊动了阿布。

阿布看着芸娘,说道:“你可知道刚才有多危险,那应该是一只饥饿多天的豹,这条河的水面宽窄不说,水也浅的很,对它造不成任何阻碍。它一个猛扑就能让你……唉,其实你应该先给我说一声的。”

“这种事情,我怎么好告诉你。”芸娘忍不住反驳道。

“呃……”一句话,让阿布无言以对,“好吧,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睡前注意把头发擦干。”

阿布移步走向帐篷,芸娘在后面跟着,随后也进了自己的帐篷,吴夜这个小家伙依然在呼呼的沉睡着,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阿布躺下后,却没有了睡意,虽然刚才的景象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可那副诡异又艳丽的情景像是印在了脑海中,还不断自行的重复、慢放、定格。

那玲珑的身段、那光滑的脊背,那惊人隆起,真是……唉……有料啊。阿布心潮澎湃,蠢蠢欲动,他知道自己动心了。

毕竟也只是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呐!

这下轮到了他思绪反复,辗转反侧,天将发亮的时候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10 遇险

在朦胧中,阿布忽然听到一声惊叫,那是芸娘发出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低声呵斥的的声音。“有情况。”阿布一骨碌翻起了身,慌忙套上靴子,来不及穿衣,上身仍是无袖坎肩,下身贴身长裤。左手抓起千机弩,右手拎着一把马刀就冲出了帐篷。

接着在不远处的河边又传来芸娘连续“走开,走开”低声呵斥的声音,他心中一紧、忍不住叫了声“芸娘”。

“我在这儿。”不远处传来了芸娘的声音,随后又是一声惊呼,“啊,你别过来。”

阿布再也顾不上许多,低身矮行,向前奔去。很快就顺着声音的方向,来到了河水边上。在水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胡杨,主树干横着斜向水面生长。茂盛的枝叶将河水笼罩,形成一片黑色的阴影,在阴影中央,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那是站在水中洗浴的芸娘,犹如一个刚从水中凝成的精灵。而在不宽的河的对岸,在临岸的草丛中,闪现的是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不知是夜行的豹还是其他动物。

正值深夜,明亮的月光,深蓝色的天幕,幽暗的河水,洁白的胴体,对面还有一双绿油油的野兽的眼,这是就映入阿布眼帘的景象。伴随着哗哗的流水声,场面诡异又艳丽。

听到后面的动静,在水中的芸娘都快要哭了出来,“你别过来”,不知道在说对面的野兽还是身后的阿布。即使她心里再喜欢阿布,可未经人事的少女,就这样一丝不挂的裸露在对方的眼前,仍是让她难为情的要落下泪来。她双手拢在胸前,想蹲进水里,可蹲下后,水又因太深而没过鼻孔,无法呼吸;于是她不得不弯膝,半蹲在水里,青丝顺水漂浮,留给阿布一个光洁的后背,即尴尬又难受。

对面的野兽也舍不得放弃水中的猎物,这个柔弱的猎物显然没有任何反抗能力,那洁白光滑的身体应该是很不错的美味,可对方明显来了帮手,它的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吼声,既是在威胁面前的对手,也是在给自己打气,显然想冒险一试,发起一次最后的攻击。

阿布再也顾不得其他,低声说了一句“小心”,扔下千机弩,随手抽出马刀,纵身跃下。

他可不想近距离使用千机弩这种大面积杀伤武器,万一不小心伤了芸娘,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水花四溅,阿布已迎着野兽,站到了芸娘前面,锋利的马刀不时闪过雪亮的白光。

看着眼前水面刚至腰身,屹然不动的背影,芸娘心中不由的一阵温暖,在关键时刻,还是这个身影,奋不顾身的挺在了自己的前面,替自己挡住了危险。她不由的站起了身,一手拢在身前,一手抓住了阿布背后的衣服。

激起水花的声音,吓得对面草丛中的野兽后退几步,它直觉感受到这是一个比刚才那个猎物,强大的多的对手;特别是对方手持的闪着白光的武器,是一个能对自己造成巨大伤害的威胁。

迎着阿布坚定的目光,对峙了一会儿后,对面的野兽开始后退,不甘的低吼了几声,这才转身跑开了。

那应该是一只夜晚出来觅食的豹。

又过了好一会儿,阿布刚想把举着的刀放下来,芸娘像受了惊吓似的,“你别动。”

“哦。”阿布无奈只有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傻傻的举着刀,迎着对面已经不存在的对手。

“你不准转过来。”即使在冰凉的水里,芸娘仍感觉身上有些发烫。

“哦,好的。”阿布应道。

后面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松开了,而后响起慢慢趟水的声音,踩中石头发出的摩擦声,匆忙的擦拭和着衣声,以及最后低低的一声“好了”。

阿布这才转身,上岸,马刀入鞘,捡起了旁边的千机弩。芸娘在一边低着头,慢慢擦拭着下垂的头发,不说话。

原来今天忙活了大半天后,芸娘身上也出了不少的汗,再加上也已经在沙漠中行走了好几天,身上腻着难受,看到阿布和吴夜在水中洗澡之后,也不由的动了想洗洗身子的念头。

可在大白天,在阿布和吴夜的眼皮子底下,又羞于启齿。于是就等到晚上睡下后,才偷偷的溜出来,找了一个比较黑暗隐蔽的地方,下水清洗。

清凉的河水,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放松,身上和心里的压力好像都顺水流走了,光滑的肌肤也在水中贪婪的舒张。

她一边清洗身体,一边想着阿布今天说过的话。虽然在阿布面前,她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可巨大的思想冲击仍让她有点缓不过劲来。

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多日的年轻人,一个总是充满了和气和阳光的年轻人,忽然说自己是从两千年以后蹦过来的,开什么玩笑?

什么量子纠缠,什么五维空间,还“啾”的一下就蹦到了自己的面前,真是乱来。

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啊,你以为自己是佛祖啊?你这么厉害,你飞一个给我看看,你再“啾”的蹦一下给我看看?

芸娘用手轻轻拍打着水面,像是在拍打着某个人的脑袋,嘴角边挂着一丝笑意,静静的想着心事。

不经意的一抬头,却发现了对面草丛里、黑暗中的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她不由的发出一声惊呼,可随即想起自己当前的处境,不便呼救,便低声呵斥野兽,希望能把它吓走,可不成想还是惊动了阿布。

阿布看着芸娘,说道:“你可知道刚才有多危险,那应该是一只饥饿多天的豹,这条河的水面宽窄不说,水也浅的很,对它造不成任何阻碍。它一个猛扑就能让你……唉,其实你应该先给我说一声的。”

“这种事情,我怎么好告诉你。”芸娘忍不住反驳道。

“呃……”一句话,让阿布无言以对,“好吧,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睡前注意把头发擦干。”

阿布移步走向帐篷,芸娘在后面跟着,随后也进了自己的帐篷,吴夜这个小家伙依然在呼呼的沉睡着,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阿布躺下后,却没有了睡意,虽然刚才的景象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可那副诡异又艳丽的情景像是印在了脑海中,还不断自行的重复、慢放、定格。

那玲珑的身段、那光滑的脊背,那惊人隆起,真是……唉……有料啊。阿布心潮澎湃,蠢蠢欲动,他知道自己动心了。

毕竟也只是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呐!

这下轮到了他思绪反复,辗转反侧,天将发亮的时候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11 染病

迷糊中阿布听到吴夜“师父,师父”的喊声,阿布睁开眼,天还未全放亮,就见吴夜的小脑袋已经从外面钻了进来,“师父,姐姐生病了。”

阿布听后心头一紧,急忙坐起身,穿衣着靴,出了帐篷,问吴夜怎么回事,吴夜说他听到姐姐低声*,摸她额头很热,就过来叫师父了。

询问着吴夜,已经来到另一个帐篷前,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将帐篷掀开一条缝,低身进去,看到芸娘的样子,阿布不由的吃了一惊,昨天还有说有笑、活蹦乱跳的芸娘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外面明亮的光线照射得帐篷内十分清晰,只见芸娘青丝散乱,双颊潮红,嘴唇灰白,上身穿一件贴身的短衫,身盖厚毡,向右微侧,身体还禁不住的颤抖着,显然受着极大的痛苦。看到阿布进来,她甚至连直起身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怎么回事,现在哪里感觉不舒服?”阿布一边询问,一边俯下身来,摸向芸娘的额头,果然烫的厉害。

“昨晚回来,躺下没多久,就感觉肚子疼,再后来吴夜醒了,就把你叫来了。”

阿布心说真是个傻丫头啊,如果回来没多久就发病的话,这个性子要强的女子已经忍受疼痛的折磨近一个晚上,心中不由的有些生气,可看到芸娘这个样子,又怎么发的出火来,只得柔声安慰道:“以后再有什么身体不适,头疼发热的,一定要告诉我,我的本职就是大夫啊。你现在体温太高,再烧下去,那就更麻烦了,我去想办法熬些药。先让小夜帮你用湿布擦拭一下。”

随后告诉吴夜找些布,蘸湿后帮芸娘擦拭额头、面颊,还有脖子两侧的颈动脉,其实擦拭腋窝及大腿内侧会更有效果,不过估计芸娘不会同意,也就没有说出来。吴夜很懂事的按照阿布的吩咐做事去了。

阿布心中暗叫苦也,这个怎么办?之前自己学习的是西方医学理论,对中医理论也稍有涉猎,来到此间后多加搜集整理,可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去哪里抓药去?

他在附近搜寻了一下,希冀能有什么发现,到头来却也只拽了些蒲公英的叶子,又将调料里面的姜丝全部挑了出来,生火将二者放在一起,熬成了药。搅拌放温,倒进碗里,小心的端着,慢慢走进帐篷,目前能找到的发汗的药就这些了。先让吴夜躲到一旁,他从后面将芸娘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芸娘本能的感到害羞,可现在全身无力,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也只有任他施为,反正现在双颊依然绯红,瞧不出来害羞就是了。

而后吩咐吴夜小心的将碗端过来,慢慢的送到芸娘的嘴边。等服侍芸娘喝完药,又将她放平躺下,盖上毛毡,肩部两侧帮她掖好,静待发汗。也许是喝了些温热的汤水,芸娘的嘴唇微见血色。阿布嘱咐芸娘先休息一下,就又出去做饭。将昨天剩下的鱼片熬了汤,又和上些青稞面,喂饱了吴夜,自己也草草吃了些。又准备了半碗,拌些调料,捣成糊糊状,让芸娘进食。

芸娘说吃不下,阿布说那不行,不吃东西更没有体力。半哄半强迫的将芸娘扶起,慢慢的咽了下去。

此时太阳已经升高,帐篷内的温度已有些高,芸娘的额头也渐渐渗出些汗珠。阿布于是又拿起马刀,砍了些树枝,割了些青草,就着三四棵邻近的树干,搭成了一个小凉棚。把下面收拾干净,垫上厚毡,又将芸娘抱起,放在了厚毡上。芸娘睡下后,就贴身穿了个短衫,下身穿了一条长裤,生病后早上也没气力换装,本想挣扎着自己走,但实在没有是迈不动脚,也只得作罢。阿布打趣道,毋需娘子费力,就让本郎君来服侍小娘子吧。说完自己感觉都有些脸热,怎么像是两口子过日子似的;芸娘更是瞥了他一眼,羞的闭上了眼睛,不看他,吴夜在旁边嚷嚷着要帮阿布一起抬。

安顿好芸娘后,阿布坐在旁边休息。吴夜闲不住,跑去帮骆驼喂草去了。芸娘这一会儿的气色好了些,阿布问她肚子还疼不,她说没有之前疼的那么厉害了。阿布就说道:“等你再好些了,我到周边去转一转,看能否找到些别的药材。”

“我这一病,是不是会耽搁很多时间,要不等我好了些,就早些上路吧。”

“不着急,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做。这地方水草茂盛,若再喂上些牛羊,在这地方隐居倒也不错。”

一席话听得芸娘悠然神往,若能和阿布,还有吴夜在此一直过下去,的确是她向往的日子。以前在太常寺时,她对结婚生子没有什么念想,那时的结局不是被当作礼物,送给达官富贵为奴为婢;就是与同行的男子结婚,到头来儿女仍是贱籍,没有尽头。现在成了自由身,对以后的想法也渐渐多了起来,心头也有了更多的梦想。可又想起阿布的曾经对自己说的理想和他自述的来历,她知道自己不能把他一直绑在这里,他终究是要去做大事的。不由的心中叹了一口气。

静待了片刻,芸娘动了一下,脸上浮现两朵红云。阿布看她有异,忙问她身体是否有什么不舒服。芸娘嗫嚅半晌,默默无言。阿布见她如此,更是连加追问。看他关心模样,被追问的急了,芸娘只得低声说道,她想小解。

阿布本以为她有什么隐情,病情有什么反复,见她如此说,心头放松了下来,不由的笑道,“这都是小事嘛,吓我一跳”。说完才意识到症结所在,不由尴尬的挠着头皮。

他这一笑,使得本来横下心来的芸娘更加羞恼,将头偏向一边,不理他了。

这本来的确是一件小事,可在当前的情形下就比较微妙了。芸娘无力起身,无法自己解决。而吴夜一个小孩子,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由阿布来代劳。可自己又怎能央求一个年轻男子帮自己解开贴身衣裤,又羞又急,眼中已有泪花闪烁。

阿布见情况不秒,赶忙道歉,而后正色道:“别急别恼,你现在是一个病人,而我呢,是一个大夫。我们现在是病人和大夫之间在对话。我需对病情望闻问切,做到心中了然,这位小娘子,准备好否?”

芸娘见他说的一本正经,而内容却是半文半白的怪话,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阿布见她情绪好转,做贼似的伸头向外看了看,见吴夜仍然兴致勃勃的在和两只骆驼较劲,而后对芸娘说咱们得快点,别让吴夜这小子撞见。

芸娘差点啐他一口,心说我们也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可一转念,这事的确有些见不得光,只得忍住。经过这一番折腾,个中羞涩之意倒也减了几分。

随后阿布将她拦腰抱起,靠在自己的身上。芸娘全身无力,不由的往下滑,阿布就用双手紧拥着芸娘小腹,将她贴到自己身上,顿觉幽香扑鼻,温玉满怀,他慢慢的将手指移向芸娘的长裤,摸索着如何解开。这种姿势暧昧不说,还得禁住羞意,让对方帮忙解开长裤,芸娘禁不住全身肌肉绷紧,犹如一只处于危险又无力反抗的鸟儿一般。

其实阿布比芸娘好不了多少,活了二十多年,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做,而且还是帮一个古代的年轻女子解决这类事情。毕竟不是现代人用的制式腰带,他颤抖着,摸索着,终于找到了束腰的衿子,解开了打着的结。正要褪下芸娘的长裤,忽然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个绳结,不由问道:“还有一个?”

芸娘现在全身软弱无力,都要瘫了下去,只能说道:“那是月布。”

“月布,哦,啊?你来大姨妈了?”阿布不由得大惊小怪,“那你昨天还洗凉水澡。”

芸娘不知道他说的大姨妈是什么,但隐隐能明白他的意思,但这时也无力去争论什么,再也不去理他了。

阿布又摸索了半天,解开了绳扣,从她的双腿间抽出了月布。月布由一红色长条丝绸做成,上面绣着蓝白相间的花儿,中间是厚厚的棉布,有点像后来的卫生巾,上面沾着殷殷的血迹,显然是来了月经。

现在无暇估计这些,他赶忙褪下芸娘的长裤,像抱小孩子一般,抱起她的双腿,又伸头向外面看了看,匆匆跑到外面,在一棵树下蹲了下来,随后就响起哗哗的流水声音。

等芸娘上完小解,阿布帮她提上长裤,系上衿子。又做贼似的,匆匆忙忙,将芸娘抱回了小棚子里面。这时阿布也已是满头大汗了。

12 鲜桃

阿布像是刚完成一件非常艰巨的任务,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又出去看看吴夜当前状况是否安全。毕竟昨晚已经出现了类似豹的大型野兽,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绿洲可能还隐藏着更多的危险和未知。

刚才抽出来的月布还放在一边,芸娘红着脸央求阿布帮她放起来,阿布好意的说要不要帮她洗出来晾晒着,芸娘拒绝了,这个时代的观念认为,女子的经血是充满邪恶淫邪的存在,正经男子是不能碰也不会碰的。至于要不要再帮她换一条的问题,阿布自己都没好意思说出来。

从芸娘的症状来看,应该是经期期间进行冷浴,引起血流不畅,从而造成痛经,还有可能是病毒入侵,引起了发烧。看她痛苦的模样,估计一两天之内很难缓过来。

芸娘对自己的病情判断却是因为昨天听完阿布的话,心神受到巨大冲击,而在洗浴时又受到了野兽的惊吓,因而造成了邪气入体,虚弱无力。反而对于来月事时洗冷水浴的事情没有太多关注,毕竟以前没有人郑重的告诫过她。

其实正是以上两者,才造成了一夜之间,让一个活力充沛的年轻女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阿布摸了摸芸娘的额头,还是有些烫,说明烧没有退掉,他又出去采了更多的蒲公英叶子,甚至还挖了好几棵蒲公英的草根回来,一起放在锅里给煮了,同时放入了一些盐,帮助芸娘补充盐分。

姜丝已经用完,目前能找到具有清热效果的药材或食物只有这个了,药性不够,那就用量来补,反正发烧的时候多喝些水没有错。

烧开后,他把吴夜叫回来,让他一起也喝些,吴夜很奇怪的问道:“这不是给姐姐治病用的吗?”

阿布轻轻敲一下他的脑袋,说这个蒲公英啊包治百病,没病防病。吴夜看着到处都可以挖到的蒲公英,对阿布的话保持怀疑态度,不过师傅既然说了,让喝就喝吧。有点苦也有点咸,但不至于难以入喉。

阿布又扶起芸娘,给她喂了一大碗煮蒲公英的汤水。而后对二人说道,你们先在这里呆着,我去勘察一下周围的环境,我不会走远,很快就回来。

随后将千机弩递给了吴夜,告诉了他使用方法。虽然吴夜还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可经过阿布的指导和培训,小孩子的筋骨得到了科学的伸展和系统的锻炼,力气不比寻常七八岁的孩子小多少。

他知道吴夜很听话,完全能够按照他的吩咐去做,所以才放心的把千机弩交给他。同时他一再的告诫吴夜,因为这个弩里面的弩矢带有剧毒,因此不到危机关头,不能随便击发,吴夜一一记下。阿布又对芸娘叮嘱了几句,这才带上马刀,放心离开。

没过多长时间,阿布就满脸带着欢喜的表情走了回来,身上的长衫脱了下来,拎在手中,里面不知道包些什么物什。

他一边走一边说:“大发现啊大发现,万万没想到,这地方竟然有这么好吃的玩意儿。”

吴夜见他回来,赶忙放下千机弩,迎了上去。阿布来到小棚子边,将长衫放在地上,散开后,里面露出十几个又大又红、鲜嫩无比的桃子来,上面遍布着细细的绒毛,显然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阿布吩咐吴夜去把锅取出来,用来清洗桃子,吴夜欢天喜地的去了。阿布说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片桃林,里面的桃子结的满满的,这下可有的吃了。

阿布将所有的桃子全部洗个干净,未等放下,吴夜已抢着一手拿一个来,献宝似的给芸娘送了一个过去,芸娘也是满脸笑意,一个劲的夸吴夜能干。刚才又喝一大碗蒲公英煮的水后,身上已经出了许多汗,体温也已经降了下来。更可喜的是她腹部的疼痛感已经大为减轻,在阿布的帮助下,已经可以靠着他坐起来,自己拿着桃子进食了。

有了上两次阿布给她喂食的经历,现在她靠在阿布的身上也不再有那么局促,显得自然多了。双手捧着仙桃,小口的吃着,从她的表情看,显然是非常可口。现在芸娘两颊带晕,手捧鲜桃,让阿布不由得赞了一句“人面仙桃相映红。”

芸娘打趣道:“哟,没想到我们阿布神医还成了诗人了。”

阿布哈哈一笑:“其实这些是难不到我的,怎么着也多喝了上千年的墨水啊,凭我的诗才,去长安城要个官做做,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而后芸娘就笑他厚脸皮,阿布看她精神头挺足,也就呵呵着笑纳了。

吴夜顾不上他们的相互打趣,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阿布有点看不过去,就笑骂道你是不是饿死鬼投胎啊,慢着吃,多的是,管饱儿。吴夜就央求师傅下次一定要带他一块去,阿布说等芸娘好点了,大家就一起过去,反正没有多远。吴夜接连吃了三个大桃子,肚皮吃的鼓鼓的,躺在芸娘旁边就不愿动了,在旁边听阿布给他们讲故事。

首先阿布说这是发生在此后五六十年以后的事情了。吴夜就插嘴问五六十年以后的事情,师傅你怎么知道。

阿布道为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连吴夜都听得出来阿布在吹牛皮,撇了撇嘴懒得反驳他,芸娘露齿一笑。

阿布继续讲故事,说有一个家住河北,名叫崔护的书生去长安城赶考,结果呢未中进士。因离家太远,就准备觅一住处,努力攻读,来年再考。清明时节,他就去都城南郊游玩,路过一庄园,求一碗水喝,给他送水的是一明艳女子,二人有点一见钟情的意思,喝完水都默默无语。

到了第二年他进士及第,又想起了那个女子,就直奔城南去找她,可到了那里才发现大门已经上锁。他满心惆怅,就在门上题了一首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刚才我就化用了他的这首诗,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芸娘。并解释道,我这可不算剽窃啊,我直接注明了出处的。

此时的芸娘真有些面带桃花的意思,但她好像没注意到阿布的目光,而是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等过了几天他又去的时候,看见大门开了,他满心欢喜的就进去了。而后就有一个老丈走了出来,问他是不是崔护。他说是。老丈拽着他的衣领哭道就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啊?”芸娘忍不住惊讶出声,“那个女子死了?”

“继续听我说嘛。”

老丈就说自从上次见过崔护之后,他女儿就病了,精神恍惚,若有所失。前几天陪她出去散心,回来后就看到门上崔护题的诗句,进门就病倒了。水米不进,数天后就死了。

“好可怜的女子。”芸娘禁不住替那位女子叹息,心有戚戚焉。

阿布继续说道,崔护也十分伤心,就请求进去一哭亡灵,见女子安然躺在床上,他就哭着祷告,“我来晚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不成想,过了一会儿,女子竟又活了过来,老丈大喜,后来就将女儿许配给了崔护。人面桃花相映红,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们最终能在一起,真替那位女子感到高兴。”芸娘的眼圈都有些发红了。

吴夜不解风情,问阿布:“师傅,那个女子又活了,那她是不是鬼变的呀?”

阿布道当然不是了,应该是几天没吃食物,没喝水,给饿晕的。故事嘛,就是人写的,你想听鬼故事,到时我给你讲几个,晚上吓的睡不着觉,可别怪我。

芸娘替吴夜帮腔道:“别总是吓唬小孩子。”

阿布嘿嘿一笑,想起了小时候看的《聊斋》,心说那可真不是吓唬小孩子,那是能把大孩子也吓哭的存在啊。

13 生理

三人中午基本就是吃桃子充饥的,没有做饭。期间阿布又烧了两次水,煮了些蒲公英的根和叶,喂芸娘喝了下去,发了几次汗后,高烧基本已经控制住,剩下的就是慢慢恢复身体了。

太阳有些偏西时,芸娘一个劲儿的瞅着阿布,眨眼睛。

阿布会意,对吴夜说道:“咱们都吃的饱饱的,不知道骆驼吃饱了没有,你去看一看吧。”

吴夜吃饱喝足,躺在毛毡上不愿意起来:“师父,不用看,我上午给他们打了很多的草,足够足够他们吃的了。”

阿布又道:“那你再去捡些干柴回来吧。”

吴夜应道:“外面不是还有很多的吗?”

阿布呵斥道:“给你交代件事,还学会顶嘴了?我看你吃的也挺饱,要不再去蹲会儿马步?”

吴夜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师父,我这就去,我会捡一堆一样多的木头回来。”

等小家伙狼狈逃掉后,二人相视一笑,均是一副阴谋得逞的笑容。

现在芸娘已经能够自行坐立,阿布搀扶着她走到棚外,在几颗树后,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阿布问道:“需要我帮忙不?”

“不用,我自己能行的。”

于是阿布转身避到附近树的后面,不一会儿就听树后就响起小溪畅快流淌的声音,随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完事了,他刚想出口询问,就听芸娘一声低呼。

他闪出头去,见芸娘左手提着裤腰,右手在空中慌乱的挥动,似乎想抓着什么物体,正向自己这个方向倒过来,他赶忙迎了上去。芸娘的右手就按在了阿布的胸膛上,呼呼喘着粗气。如果不是阿布及时赶过来,摔个嘴啃泥是没跑的了。原来她站起来系束腰的衿带时,双腿无力站稳,失去了平衡。

等她缓过劲来时,才发现情形有些怪异,原来阿布一直没有动静。抬起头,看着阿布正定定的盯着自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不由的又叫了一声,并用右手将阿布推了出去。自己一个趔趄,急忙又扶住了旁边的一棵树,左手紧捂腹部,满脸羞红。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什么都没有看到……”阿布也是满脸通红,尴尬的打了个哈哈,仰头看天,“今天天气挺好的,风和日丽的……”他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原来刚才芸娘扶着阿布时,右手在用力的支撑着阿布的胸膛,左手也在无意识的向外使劲。裤腰被她拉开了很大的空间,于是映入阿布眼帘的就是一片雪白的肌肤,隐约可见其中的风光。他顿时口干舌燥,脑海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变成了傻子一样眼睛定住,再也移动不开,小腹下一种原始的反应,不可抑制的升腾起来。

尴尬的沉默。

芸娘休息了一会儿,知道这的确怪不得阿布,是自己把裤腰拉开的,最多只能怪他非礼勿视而已。上午那次让阿布帮忙是形势所迫,情非得已,而这次的感觉就有些不太一样。芸娘沉默的系上衿带,阿布沉默的扶着她,慢慢回到棚子。

“我不怪你。”过了许久,芸娘低声说道。

“啊?哦,对不起。”

二人对视一下,尴尬稍去。虽然心中对对方各有情愫,但中间像是仍隔着一层纱。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时春梦几多时,去似秋云无觅处。”阿布神医只能用诗歌聊以*。

正在这时,吴夜的声音传来,解除了他们的尴尬处境:“师父,快看,鹿,有鹿。”

就见吴夜拎着两根干木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高兴的对二人说。抬头望去,就见在河的一侧不远处,距离拴骆驼不远的地方,有五六头鹿在河边喝水,它们有的在喝低头喝水,有的在悠闲的吃草。即使看到了它们旁边的骆驼和阿布三人,仍然没有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意思。

“咱们要不要抓一头鹿啊,鹿血对于你现在的身体来说是很好的大补之物。”

“不,小鹿这么可爱,你怎么会忍心伤害它?”芸娘首先反对,还顺便给阿布戴了一个和平使者的高帽子。

“好吧,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阿布无奈的挠了挠头皮,芸娘毕竟年轻,过几天就能够恢复过来。毕竟痛经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只是在当前这个特殊的地方,显得有些束手无策罢了。她既然不愿意伤害小鹿,自己又何必去作那屠杀的刽子手。

几头鹿水足草饱,慢悠悠的走向了远方,浑不知它们中的某一个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天黑的时候,阿布又熬了些蒲公英汤水给芸娘喝,等吃过阿布收拾的饭食后,他们就地休息了。晚上再方便的时候,虽然在搀扶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存在着身体的接触,但因为黑暗的缘故,已经没有了白天的尴尬了。芸娘的体力也基本上能够稳稳的站起,腹部的疼痛也基本消失,估计再休息一个晚上,就能有更好的康复效果。

第二天,刚蒙蒙亮,阿布准备把宿尿给释放一下,发现芸娘已经起来了,坐在小棚子里面梳理着头发。

“好些了?”

“好多了。除了用不上力气外,其它的都还好。”

这也就是说至少芸娘有了自己解决生理问题的能力,阿布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却又稍稍有些失落的感觉。

“呆会儿见。”阿布一边往远处的树后走,一边暗暗自责,自己这都是什么阴暗的心理阿。

太阳还没有升起,吴夜也没有醒来,整个绿洲还处于昏睡状态,四周静悄悄的。阿布释放完积存,洗了把脸,便走到芸娘旁边,斜靠在树上,看芸娘梳妆。

病后的脸显得有些苍白,往日嫣红的嘴唇也失去了光泽,散乱的青丝在芸娘的梳理中,慢慢变得顺从的垂下。黑色的头发,白色的衣裙,整个人像是一株娇柔的水仙花,温雅恬静。

“给你说一些生理的常识吧。”阿布忽然说道,“我感觉你以后应该注意一下这方面的问题。”

“嗯,我在听。”

阿布组织着语句,思考这个事情如何来解释,你这次生病我感觉主要是在月经,哦,月事期间洗冷水浴造成的。那个月经啊,就是你们说的月事来的时候,你要多加注意,不能喝冷水,不能洗冷水澡,尽量不要碰凉水,要多注意休息,注意进食营养的食物……

芸娘低着头梳理着头发,听着阿布说话,其实她的头发已经理顺了,可手中的梳子仍在一遍一遍的梳理着。一个年轻男子大清早跑过来,和她一本正经的谈论月事的问题,还是让她感觉有些怪异。

以前在太常寺时,一些姊妹在一起也会私下偷偷的交流,如果月事来的时候如何处理的问题,比如如何手动制作月事布啊,如何避免血迹沾到衣裤上啊,如果洗掉衣裤上的血迹啊什么的。

但从来没有想到有这么多的注意事项,虽然感觉有些怪异,但仍然感觉心里暖暖的,那是被关怀的感觉。

她忍不住问道:“你们那个时候如何处理这些事情呢?”问完后她感觉有些冒失,一个男子如何会知道这些细节。

果然,阿布习惯性的挠挠了头皮,解释道:“在我们那个时候,这种事情仍然属于女人的专利,男人一般不太会谈论这些问题,但一般常识还是知道的。那时会用无菌纸棉专门生产一种叫做卫生巾的产品,和你用的月布差不多,有大有小,有薄有厚;还有一种叫卫生棒的产品,直接塞就去用的。”

芸娘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了,大清早不但听阿布讲这些事情,自己竟然还和他交流起来。

阿布接着解释道,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防止细菌的感染。因为*内膜会定期脱落,那时候就会出血,而里面如果不干净,就会极易感染伤口。

而在这时候喝凉水或者用凉水洗浴,就会造成寒气入体,怠滞血液循环,从而产生痛经,一些污血也容易留在体内,长期以往,对形成很麻烦的妇科病。

这时候吴夜也爬了起来,欢快的撒了泡尿,跑了过来。刚好少儿不宜的知识已经过去了,阿布继续解释说,你看这河水比较清澈干净吧,其实这里面有很多的微小细菌,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是如果在显微镜下面就能很清晰的看到。

所以我们在喝水的时候,就要尽可能的把水烧开,用高温把这些细菌杀死,这样就会比较安全。同样我们吃的食物也是一样,能吃热的,就尽可能吃热的,能吃熟的,就尽可能吃熟的。

“师父,你怎么说的这么可怕。”吴夜忍不住问道。

“呵呵,你把手伸出来。”阿布指着吴夜的手说,“你看你现在的手,是不是挺干净的,其实这上面就有很多的细菌。因此饭前便后要洗手,就是这个道理,要用水尽可能的把手洗干净。”

吴夜吓了一跳,赶忙向河边跑去,一边嚷嚷道,我要把你洗洗,我要你们统统洗掉。

芸娘抬起头,冲着阿布笑了一笑,如花绽放:“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阿布回了一个笑容,冲着吴夜喊道:“按照惯例,先来扎马步。”

“是,师父。”

迎着初升的太阳,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稳健不动的身影,芸娘偷偷告诉自己,这又是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14 蜃楼

看着阿布和吴夜在坚持锻炼着身体,芸娘也想舒展活动一下,正当她准备倒立下腰时,阿布跑过来,小声告诉她月事期间不适合做这种动作,这样容易引起污血倒流。而后让她想象一个长颈的酒瓮,正在往下倒酒。

芸娘本是聪慧的女子,这个形象的比喻让她立刻懂了阿布的意思,喜滋滋的白了阿布一眼:“就你聪明。”而后就只在附近来回走动,进行简单的伸展动作。

阿布又跑回去继续扎马布,吴夜好奇的问她给芸娘说了些什么,阿布就说如果芸娘身体好了,今天就可以去看桃园。

吴夜对昨天吃的桃子念念不忘,听说可能要去桃园,立刻劲头十足。

训练过后,吃过早饭,阿布问芸娘的身体感觉如何。芸娘说好多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于是三人就收拾帐篷,前往桃园所在的方向。毕竟按照吴夜的说法,距离不是太远。芸娘搂着吴夜坐在骆驼上,阿布步行,牵着骆驼步行。

果然走了约3里多地,就看到前面郁郁森森,应该就是阿布说的桃树林。吴夜着急,小家伙在骆驼上一个劲儿催促阿布快点儿。

正在这时,这片绿洲又给了他们一个惊喜。就见远处尘土飞扬,犹如一片灰色的云块,快速移动过来,应该是一群大型动物。到得近来,发现是一群无主的野马,约有百余匹的样子。它们到了河水边,开始进食水草休息,对于不远处驻足观看的三人浑不在意,也许它们直观的认为这三人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

一般的野马都是头比较大,颈部较粗较短,鬣毛逆生直立,有一道黑色的背脊线,四肢以下鬣毛和尾部的颜色为黑褐色。而这群马体型高大,领头的公马尤为引人注目,全身雪白,没有杂色,神骏异常,明显不是普通的野马,应该是原突厥或大宛马匹流传下来的变种。

“白龙马,真不错啊。”阿布忍不住赞叹,在当前这个马匹作为主要战力和运力的时代,一匹脚力非凡的马匹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可惜看着这么多的骏马却无可奈何。他掏出地图,狠狠的在上面的绿洲处作了一个标志,现在也只有望图兴叹了。

“师傅,你什么时间能教我骑马呀?”吴夜看着这些马儿也羡慕异常,在他刚记事的时候,他就看到过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呼啸而过的情形。这在他的脑海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他对骑马的事情很上心。

“别着急,等你再大些,咱们就学。”阿布安慰着吴夜,心说要骑马,首先得有马呀,当时向龟兹王讨一匹好马就好了。

三人继续前进,向桃林进发。到了近处,就看到桃树枝繁叶茂,红的、绿的桃儿藏在其中。吴夜兴奋的不行,下了骆驼就跑了过去,看这个又大又红,那个也想吃,到头来却不知道应该摘哪个的好。

吴夜卸下物资,三人就在桃林住了下来,等芸娘的身体完全恢复再作打算。

他们白天游走玩耍,陆续见识了到河边饮水的马儿、鹿、山羊、还有一次看到两匹来饮水的狼。人狼隔河望了一会儿,互不侵犯,各自走开。随后阿布就把千机弩里面的弩矢给摘了下来,同时将千机弩洗个干净,换上了无毒的弩矢。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有不长眼的野兽撞上来,那就给他一个惊喜,顺便开开荤好了。

期间他们抓到了两只野兔、三只野鸡,还有野鸡蛋若干。不论是架在火上烤,还是用泥巴包裹起来,放在洞里烧,鲜嫩的口感,滑腻的肉丝都让芸娘和吴夜大快朵颐,吃的那叫一个过瘾。又过得两三日,芸娘的身体已恢复如初。到了临行的日子,她们却开始留恋起这个地方来,都有些不愿意离开了。

阿布笑道:“如果以后想来,我们还可以再来,它就在这儿,我已经标记位置了,跑也跑不掉。”话虽这么说,可对于这样的无主之地,你争我夺,下次来的时候,它会归属何方,是否能完好无损,真的是很难说。

见二人兴致缺缺,便开始循循诱导,说其实有一个更好的地方,那可真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如果顺利,你们很快就能见到了。

于是小孩子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追问阿布在哪里,那里有没有这样的桃园,阿布说有的,只是桃子可能没有这么大,不过有许多其他的水果,比如葡萄、李子、梨、西瓜、香瓜、石榴、苹果、橘子,听得吴夜口水都流了下来,一脸向往的神色。

芸娘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以为他是故意在哄小孩子玩,便在一边笑着,看阿布在那边吹牛皮。

一天走着走着,芸娘忽然看到前面远方出现了连绵巍峨的山峰,其中一些山腰和山顶还建着造型别致、金碧辉煌的宫殿和楼阁,周围树木郁郁葱葱。她以为是产生了幻觉,揉了揉眼,见前方的景色依旧,急忙指给吴夜看。吴夜也激动的叫了起来:“仙山,我看到仙山了。师傅,快看仙山。”

阿布向前望去,果然也看到了亭台楼阁,林立山峰,他笑了一下,说:“不用管它,那叫海市蜃楼,是光线折射和反射产生的一种现象。咱们看看就好了,走是走不到地方的。”

芸娘也不由的问道:“那这些景象是假的吗?”

“也不能说是假的,它们可能是在别的地方真实存在的,经过光线的折射反射后,显示到这个地方而已。就像你在镜子里面看到的物体是一样的,只不过它们的实际位置可能距离我们很远。你看那些楼阁的造型不同于大唐的建筑风格,因此应该是西域或其他地方的景观。”

有个故事,说一个在沙漠行走的商队,疲惫不堪,水粮皆无。忽然看到前面出现了巍峨的宫殿和庙宇,还有巨大的湖泊,以为是佛祖显灵,救他们逃出生天。于是就奔着庙宇奔去,可越过多个沙丘后,那巍峨的宫殿和庙宇依然在前方。他们就继续往前跑,到最后这些景象忽然就消失了,这个商队的人最终也全部葬身沙漠。

这个故事里面的庙宇和湖泊就是海市蜃楼形成的景观,不过现在稍有经验的领队都能分辨出前方的景物是不是海市蜃楼,一般不会上当的。

芸娘看着前方的群山楼阁,逼真生动,不由的起了较劲的心思,“万一是真的呢,你看那些楼阁还有树木,和真的一模一样。如果是真的,咱们就去上面游玩几天。”

“好啊,那咱们就继续往前走走看,反正是顺道。”

走了大半天的时间,前面的山林楼阁显得有些忽明忽暗,芸娘的信心有些动摇了。

又走了一段路程,前面的景象忽然消失不见,无影无踪。看到此情此景,阿布不由的哈哈大笑,回头冲芸娘做了一个鬼脸。

芸娘又羞又恼,骑着骆驼追赶阿布,并用缰绳挥打着阿布:“让你笑,让你笑。”

吴夜更是兴奋的大喊,叫着姐姐再跑快些。

傍晚十分,他们进入了温肃州城,是原来旧龟兹国的都城。

15 置衣

找了一家比较大的客店,刚进门,就有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上来打招呼,并招呼着其他几个同龄的年轻人帮着牵骆驼、卸载物资,这是专门赚辛苦费的小工。阿布虽然也能自己完成这些活计,但还是笑呵呵的看着人家动手,毕竟出门在外,谁都要讨一口生活不是。

要了两个房间,将各种物什都摆放好后,阿布取出几个铜钱给了他们,这些小伙子弯腰感谢着离开,这帮眼尖嘴利的小工们自有他们的一套生存法则。如果给的少了,他们肯定不乐意;如果给的多了,他们便会帮着给你介绍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花钱门路等你去消费,他们也好从中得利;有的时候也能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小道消息。

吃晚饭的时候,厅内坐满了南来北往的旅客,中原汉人、天竺人、大食人、吐蕃人以及本地的龟兹人,操着不同地域、不同腔调的言语在交谈着。阿布嫌厅内太嘈杂,于是就要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和热腾腾的刚出炉的芝麻饼。店博士介绍本店的葡萄酒是店主使用当地葡萄,亲自酿造,建议客官尝一尝,于是也就来了一些,还给吴夜要了一杯葡萄汁。

三人在屋内商量着明天的行程。现在天已入八月,马上就是中秋佳节,已经是昼热夜凉的天气。于是阿布的意思是先出去转一转,给每个人添置一些衣物,至于自己想要购买的物品,则只有碰运气了。

吃过晚饭,洗漱过后,三人便互道晚安就寝,吴夜照例去找芸娘一起,他已经习惯粘着芸娘,而把自己的师父扔在一边了。经过了长途的跋涉,终于可以好好的放松一下。再不需要半夜还保持着警戒的状态,因此,阿布睡的格外的沉。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起床后,个个都是精神饱满,特别是吴夜,听芸娘说临近中秋节,外面会有各种卖糕点和好玩儿玩具的小贩,还会有各种杂耍和演马戏的,小孩子的心思早就飞了出去。

在楼下吃饭的时候,芸娘绰约的身材,出众的相貌总能引起在座食客的格外关注,每个人都有意无意的提高了自己的嗓音,希望能引起窈窕淑女的回头一顾,可惜都无一例外的失望了。芸娘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静静的进食,偶尔帮吴夜夹一下饭菜。有些人就恶意的想,这么年轻的女子就有了这么大的孩子,再看着对面坐着的像是僧人的家伙,各种异想天开、龌龊不堪的念头就纷纷涌了上来。不过也都是在各自的心里暗暗诅咒着那个光头的和尚,倒没有人上前惹事打扰。

阿布无奈的挠挠头皮,低声对芸娘说和她这位大美女在一起,特别拉仇恨值,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里‘’念叨‘’自己呢。

芸娘嫣然一笑,应道有句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你就慢慢消受吧。

众人心道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花和尚,拐带了这么个漂亮的美人儿。

看来不管在那个年代,当众秀恩爱都是要遭报应的呀。

吃过饭,三人向店外走去。刚出门,昨天那个做小工的小伙子又凑了上来,问了声好,就接着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阿布思索了一下,就问他对当地是否熟悉。小伙子一看有戏,立刻解释道他本人就是在当地长大的,因兄弟姐妹多,他作为老大就早早的出来做事了。于是阿布就同意了下来,谈好了价格,便由他带路。小伙子很高兴的同别的小伙伴打着个招呼,就随同阿布他们一同走出了院门。

通过交谈得知小伙子叫阿里木,除了父母外,还有兄弟姐妹四人,他是老大,理所当然的要帮助父母承担一些家庭负担。

温肃州城内的规划有点仿大唐都城长安,但制度规定方面却没有那么严格,市和坊也都散杂在了一起,加上来往的商旅较多,因此到处都是匆匆的行人和吆喝的商贩。房屋多是土质建筑,先用黏土杂草夯实、晒干,做成土砖,再将土砖摞在一起,用黏土粘实,上面用草棚覆顶。因为这里雨水较少,房屋一经盖好,就能用好多年,最多修缮一下屋顶即可。

首先是去衣料市场买衣料,这种事情属于女子的专利,无论是前期的选料选色、讨价还价,还是后来的量取尺寸。芸娘也放下了矜持,大展拳脚,充分暴露了每个女人天生都是购物狂的天性。

给阿布和吴夜各添置了两套较厚的衣物,自己添置了一套,说自己的衣服够用了,阿布说那怎么行,随后就帮着芸娘加购了一套,同时低声告诉她,对于女子专用衣物自行购买,自己就不多参与了。芸娘脸色发红,轻轻啐了他一声,倒也喜滋滋的没有反对,毕竟有意中人给自己添置新衣,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自行购买心宜衣服,自由现在花色衣料,自主进行量体裁衣,同以前富商王平财大气粗的帮自己添置衣服不可同日而语,心境也完全不一样。那时虽然也有新衣服穿在身上,可那只是作为一件商品的包装而存在的,没有丝毫的乐趣而言。

付好定金,裁缝店老板告诉阿布明天上门来取货也行,告诉一个地址直接送上门也可以,不过需要另付小费,阿布心说这不就是后世的快递小哥嘛,于是让阿里木将地址报给了裁缝老板。

期间路边有卖甜串的,类似后代的糖葫芦,不过中间除了水果块以外,还夹杂着各种油炸的甜食。买了四串,一人一串,当递给阿里木时,小伙子显得有些局促,按理说和雇主谈好价格后,就不能再收受雇主的恩惠。阿布笑着说,我们吃就你看着,那多不好,放心拿着,钱不会少你一个子的。

阿里木接过甜串,对这个满面和气、心思细腻的雇主,充满了感激,心想自己必须要尽力帮忙,让阿布满意。因为他见惯了各类雇主的百般刁难和颐指气使。这无关钱财多少,而是一种对人格平等的尊重。

等衣服购置完毕后,阿布就问阿里木,哪里有矿物的交易。阿里木对于阿布宽泛的矿物的说法没有理解,于是阿布就解释说有点类似杂货市场,就是可以买卖各种稀奇古怪或者不知名物品的地方。阿里木思索片刻,说还真有这么一个地方,在州城的西南角一带,有很多各地的商人,会带来各地各种千奇百怪的货物在那里交易,有时还会有奇异的活物。于是三人就在阿里木的带领下,向目的地进发。

16 陨石

跟着阿里木,边走边逛。阿布问芸娘要不要租一辆车前去,芸娘转身问阿里木距离有多远,阿里木应称不是太远,约一炷香的路程,于是他们便决定步行前去。

阿里木主动为他们进行讲解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比如哪里的寺院比较灵验,各教派之间为了争夺地盘和教众的明争暗斗,哪里的佛窟笔画比较好看。听得吴夜津津有味,很快便和这位小哥哥打成一片,追着他问这问那。阿里木毕竟也是孩子心性,手里帮忙拎着阿布不断给吴夜买的各种小吃食。吴夜也不吝分享给这个刚认识的哥哥,于是阿里木对吴夜也是呵护有加。

这下倒清闲了阿布和芸娘,一个温文和气、风姿洒落,一个袅袅婷婷、风致嫣然,二人走在后面低声交谈,捉对而行,犹如神仙眷侣一般。

过不多时,就走到了阿里木所说的交易所在地,严格意义上这里不算是正规的坊市,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纳入到规划范围之内。在州城西南角有一条隆起的土丘,沿着土丘的下沿,各路商人自行摆放摊位,歪歪斜斜的形成了一条摆放货物的“步行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方便了往来人们的浏览和交易,从头走到尾,就算逛完了。

到了这里,阿布就准备大干一场了。他准备依靠他超越两千年的知识储备,来挖掘一些这时人们还没有注意到的宝货。的确他见到了许多五花八门的各类货物,有长长的象牙,有犀牛的牛角,有血红的珊瑚,竟然还有两只绿头的鹦鹉,可真算的上是琳琅满目了。忽然他看到一个摊位上摆放着一块不规则的石头,于是他蹲下身子,反复的观看。

摊主见有人光顾,急忙向阿布介绍,说这是一块奇异的天外陨石,难得一见的宝贝。

原来有一次傍晚时分,他和一位朋友在郊外行走时,忽然天空划过一条长长的红色的轨迹,正向着他们前方不远的地方落下,他们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去。过去之后发现地上有一个深深的大坑,坑里面还在冒着黑烟。

他和朋友不敢下去观看,就偷偷的趴在旁边等着,一直在坑旁等待了一个晚上,他和朋友都冻的有些受不了。等天亮后烟雾散去,他们下去查看时发现,在坑的正中央只有一块大石头。他们才知道,昨天他们看到的长长的红色轨迹就是这块大石头造成的。他们不甘心如此空手回去,就各自努力的敲了一块下来,拿回去给附近的铁匠看。铁匠却说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捡到的,还给当作宝贝了,他的朋友随手就给扔了。

他不甘心,就把这块石头一直藏在家中,但经过询问多人后,给的答案都一样,他也慢慢开始灰心了。

今天正好闲着没事,就把这块他当作宝贝的石头拿了出来,没成想竟然有人询问,这让他暗自欣喜。但这些他是不会直接说出来的。

阿布问他那块大石头有多大,他想了想,说露在坑外面的大概有两人合抱那么粗,至于坑下面还有多大,他也不知道。阿布又问道那个坑现在哪里,摊主迟疑了一下说反正距离州城不是很远,但具体方位和位置不能告诉阿布。

阿布不置可否,起来就要离开。这个摊主见阿布要走,就有些着急了,好容易有人过问,他可不想把人放走。忙询问阿布是否有意要买。阿布回身解释道,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但里面可能会含有铁矿,如果冶炼一下,用来打造铁器应该是不错的。可自己一不炼铁,二不打造铁器,买来做什么?一席话讲的摊主问的哑口无言,类似的话他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半晌后又颓唐的坐了下去。

走了几步后,阿步又回转头来,看到摊主的模样,就又回转身来向摊主说,我有位朋友是冶炼铁矿的,如果你能把坑内的大石头全部起出来,运给他,估计他会接受。

摊主刚面露喜色,阿布又说,不过他距离这里比较远,这里是温肃州,而他住在姑墨州,你也知道,姑墨州以冶炼铁矿闻名,中间隔着这么远,运输的成本就不少啊,可能会得不偿失。摊主想想也是,这么远的距离,谁会傻着运送大石头,直接贩一些丝绸或者葡萄酒不是赚的更多?

见这个摊主的脸色黑的难看,阿布脸上流露出惋惜的神色,说道:“知道你长期把这块石头当作心头肉,一旦听说它并非想象的那么珍贵,心理落差比较大,还希望你能想开些。毕竟不是随便捡块石头就是宝贝的。万一因为这件事情落下一块心病,那就得不偿失了。”

摊主默然半晌,叹了一口气说:“多些这位贵人的开导,的确我的执念过重了。”说完就准备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阿布面带不忍之色:“这样吧,我给你想一个办法,你看这样如何?”

摊主见事情有转机,便停下来听阿布的说法。

“我的那位朋友的确是冶炼铁矿的,但做生意呢,肯定不能赔着本钱赚吆喝,你说对吧?”

摊主点头称是。

阿布继续说:“你的这块石头里面应该含有铁矿,但是至于含量多少,具体仍不清楚,哪怕它就是一块铁锭,它的价值仍然不如一匹丝绸值钱。你说对不?”

摊主点头,心说这位说话怎么这么不爽快,绕来绕去的,不过既然对方是为了自己着想,便也耐着性子继续听。

“我就当作行个善,把这块石头还有那个在大坑里面的大块头买下来吧。虽然那块大一些,是无主之物,但你知道具体位置,那就也算是你的财产吧。但是你必须帮我把它挖出来,敲碎,再装载好。至于人工费啊,托运费什么的,到时候咱们一块算。先给你一吊钱,算是定金,你看如何?”

摊主没想到到最后竟然有这样的反转效果,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话都有了些磕巴:“这如何使……使得?”

“无所谓了,你这整日守着块石头过日子也不容易。”

一句话,让这位摊主的眼泪好悬流了下来:“好人啊,真是好人啊,佛祖真的开眼了。”

这时周围前来购物的人群也纷纷围了上来,甚至一些摆摊的摊主也不卖货了,凑过来看热闹,看来中国人围观看热闹的传统古今有之,大伙儿一边瞧一边议论纷纷。

“这位老兄也真是不容易,着了魔似的,整天守着这块石头,现在终于出手了,也算是守来个善终。”

“是啊,能大赚一笔啊。”

“那还用说,再加上费人工,找骆驼运送费,这又能从中赚一笔。”

“这位郎君出手真阔绰,单单定金就拿了一吊钱,也不怕别人卷跑了。”

“嘿,老兄,你这就没见识了吧,你也不看人家的穿着,是差那一吊钱的人吗。再说你看他旁边那位小娘子,真可谓天香国色啊。这样的人非富即贵,还怕你跑了不成?”

“这位郎君看着相貌堂堂,但花钱买这么块破石头,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买着好玩呗,有钱人的世界咱们永远不懂啊。”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大多是羡慕这位摊主的好命,讥讽阿布的脑残。阿布笑呵呵的,依旧和风八面,既不恼怒,也不反驳。而其他摊主看阿布的眼神就不一样了,这是位财神爷啊,人傻钱多妞俊,来吧,看看我卖的好货吧。

阿布询问了摊主的姓名和住址,摊主说完之后,阿里木上前说他知道在哪里。于是这块石头阿布也先放在摊主这里,继续往前逛。

阿布路过时,各位摊主都纷纷打着招呼,阿布也都礼貌的回了礼,但都没有什么要停下来的意思。

就在快要走完这条“步行街”的时候,忽然他目光扫到一个摊位上,摆放着一些黄橙橙的物品,“嗯?现在怎么会有这种玩意儿?”

17 牛车

只见一个摊位上放着两个黄色的棒子,边上放着一些黄橙橙的籽粒。阿布又仔细的瞧了瞧,这不就是后世的玉米吗?不过按照历史记载,这玩意儿不是应该几百年后由哥伦布发现美洲,而后由美洲流传开来的吗?但他脸上不动声色,站着问摊主:“你摆的这个是什么?”

摊主是一个三十许岁的男子,头上戴一个褐色毡帽,深眼窝,绿眼睛,高鼻梁,一副忠厚的模样,身着一件显得有些破旧的翻领长衣,百无聊赖的坐在边上,看到阿布问话,立刻来了精神。

其实他也早早看到了阿布刚才买石头的阔绰,知道这是位大金主,一定要用心应付。

“这叫番米,味道好吃极了,可以煮熟了直接吃,也可以碾碎了做饼;还可以熬粥喝……”摊主滔滔不绝的讲了半天。

“你还有多少这个你说的番米?”

“只剩下这么多了。”

“这么说来,是你吃的剩下这么多了吧。只有这些,又怎么做饼子呢,够一个人吃饱吗?”

“这是一个远跨大海而来的人带来的,除了他们那个地方,你在别的地方肯定见不到。”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抗声道,“你可以拿回去做种子啊,种的多了,就能吃饱了。”

“你看我现在像是种地的人吗?噢,实话先说好,我没有一点歧视农民伯伯的意思,家祖以前也是农民出身,这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逐渐围拢过来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大笑,这个说话风趣、性格坦率,模样是富家公子的年轻人看来品行极端,受过良好的教育,说的话总是让人感觉舒服。

“你卖的这个番米看起来品相不错,我想拿回去给朋友观赏一二,出个价吧。”

“一吊钱。”这位貌似忠厚的男子,一开口却爆出了一个让所有人跌爆眼球的价格。

阿布盯着这个摊主眼睛看,直到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转了转头,才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花钱买了一块破石头,就把我当作冤大头了吧。你这么点小玩意儿,开口就要一吊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我说兄弟啊,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几天没吃饭了?”

“这位郎君,你不用理会他,他就是一泼皮,哪里有这么开口要价的。”

众人一阵爆笑,各种讥讽嘲弄声不断。摊主的脸上也露出窘迫的神色,的确他很想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狠狠敲诈一笔,可惜人家不上当。

“那样吧,十个铜板,行就行,不行你就继续留着。”

“十个铜板,你就赶紧烧高香吧。”

“这都能卖十文钱?哪里值这么多。”

“知足吧,十文钱能买百多个饼了,赚翻了。”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之下,这个摊主收下钱后,落荒而逃,连摆摊的破布都不要了。阿里木上前兜在一起,拿手拎着。围观的众人也逐渐散去了。

阿布长舒了一口气,如果自己不出钱买下,也许过不多久,剩下的这两棒玉米也会进到这个窘迫的男子的腹中。挺好,至少以后可以提前多一种食物,农民也多一种种植作物了。

等逛完所有的摊位,再没有值得出手购买的货物时,天色已是下午十分了,于是就让阿里木去租赁了一辆看着比较干净漂亮的牛车,准备坐车回去。阿布和芸娘都钻进了车厢,吴夜本来想随着阿里木坐到前面的车辕上,被阿布制止了,也给塞到了车厢里。

正常情况下,男子出行都骑乘马匹,再不至,也会骑头驴子,很少坐车。但驴子一般只有一些未作官的文人墨客或仕途不达的落魄英雄才骑用,一是因为经济不济,二是可以显得自己卓尔不群。但如果稍能选择,男子都会租借马儿出行,无论贵贱。

纵马驰骋,方不失男儿本色!

但阿布却坚持要坐车上,心说在马背上颠来颠去的,哪里有车厢里舒服?可等他坐进了车厢里后,他就有些后悔了。

牛车两侧是两个高起的木质轱辘,车厢是用木材做的框架,车厢前有栏杆,栏杆前可坐赶车人或奴仆,顶棚为拱形,两檐微翘。车厢两侧开有两小窗。四周以丝绸障帷,棚顶以厚毡覆顶,看着十分华丽。而里面就有些简陋了,车厢底铺有厚毡,中间放置一个小几。

本来就不是很大的车厢内,坐了两个大人,再加上坐立不住,摇来晃去的的吴夜,更是显得有些拥挤。

车把式询问阿布他们是否坐稳后,牛车开始辘辘而行。

芸娘开口问道:“刚才你买的那些货物……”

她还没有说完,阿布就接过话去:“这个回去再说,这里不是说话之所。”

的确这里不适合说话,牛车跑起来后,速度也不慢,这就苦了车厢里面的三人。因为此时的车厢下面没有什么减震系统,铺地的毛毡也无济于事。三个人被颠的摇晃不已,过一个大坎时,芸娘被颠了起来,脑袋差点撞在车顶。阿布连忙扶住了她,同时告诉车夫速度放慢些。

可由于路面坑洼不平,速度慢下来后,颠簸程度没有减轻多少,吴夜这下子高兴了,一边叫着,一边一个劲的要窜起来,用手够上面的厢顶。

阿布一个板栗敲过去,吴夜感到疼痛,急忙用手捂着脑袋,嘟起嘴、白着眼看阿布。芸娘一把把他拉过去,搂在了怀里,心疼的帮他揉着头,吴夜这下才老实了。可晃荡了不一会儿,这小子竟然歪着脑袋,睡着了,嘴边流出一丝长长的口水,芸娘帮着他擦掉。阿布不得不佩服小孩子的这种立刻入睡的神奇本领。

芸娘一只手抱紧吴夜,一只手扶着厢体,和阿布并排坐在厚毡上。可由于路面不平整,二人在不大的车厢里被颠来簸去,像坐碰碰车一般,难免不时来个亲密的接触。

芸娘偶尔看一眼阿布,脸色羞红。阿布感觉时而就有柔软的身躯撞过来,不免也有些心猿意马。

这时赶车的车夫喊着让二人注意抓稳,说前面是一个大上坡,接着是一个下坡。刚说完,二人就感觉被腾空抛起,身体处于失重状态。芸娘不由惊呼一声,阿布也是感觉身体一松,没有了依靠凭借。急忙下意识的手臂一紧,将芸娘环腰搂在了怀里。

于是芸娘抱着吴夜,阿布搂着芸娘,像是定了格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牛车行的稳了,阿布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娇体入怀,是一种从来未经历过的感觉,心里被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幸福感充斥着。

芸娘被阿布搂着,鼻子中嗅着身边这个年轻男子特有的气息,熏熏然若醉酒了一般,四肢无力,软软靠在阿布的身上。

外面嘈杂的人声和光线的明灭逐渐远处,她像是在做一个绵长的美梦,她希望这条坐着牛车的路一直走下去,她希望自己在这个美妙的梦境中永远不要醒来。她闭上眼,微微翕合,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18 玉米

到了旅店,阿布先下来,把租赁牛车的费用及阿里木的小费给结了。芸娘抱着吴夜步下车来时,依然晕染双颊、唇角含笑,带着一股慵懒别致的风情。

阿里木说先回去吃饭,吃过饭就来候着,阿布不知道吴夜这一觉要睡多久,便告诉他不用了,他们准备明天再出去。阿里木帮着把给吴夜购买的小吃食和番米的包裹送进房里,这才准备告辞而去。阿布见买的小吃有很多,便叫住阿里木,挑选了几样,让他给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带回去尝一尝。虽然吃食不多,可阿布这个举动,仍让从小都倍尝艰苦的小伙子心里一阵感激,这次真的是遇到好人了。

打发走阿里木后,芸娘也放置好了吴夜。她先走过来帮着阿布脱下长衫,而后才收拾自己的外罩,神情自然。有了刚才在牛车里面的经历后,二人的关系又进了一步,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笼罩在二人的周围。

洗漱过后,依然让店家把饭菜送到了房里,并要了些昨天喝的葡萄酒,二人开始吃饭。至于吴夜,他的嘴一直就没有停过,至于醒后是否会饿,到时候再说。而后阿布便开始为芸娘讲解起今天购买的货物来。

从那块石头的熔壳或气印看,应该是陨石;另外根据它的重量和颜色判断,里面的含铁量应该不低。陨石本来是外面小的星体或星体碎片,他们通过大气层的时候,一些杂质就会被直接熔化或燃烧掉,所以能留下来的一般都是很好的冶炼材料。

普通的铁矿石会含有各种杂质,所以冶炼出来的铁锭质量就不好,很难适应高强度的应用。而在姑墨州出产的各种兵器、马具之所以有名,除了铁匠的传承比较悠久之外,还和那里的铁矿杂质比较少有很大关系。

看芸娘有些不解,知道以后需要普及的知识还有很多,于是继续给她解释道:“你这四周看起来,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芸娘点头称是。

“其实我们的四周充满了气体。每一种物质在不同的温度下,会呈现不同的状态,分别有气体、液体和固体。最常见的是水,常温的水是液体,江河湖海还有雨水都是,加热沸腾时,水就冒出了热气,就变成了气体;而冬天温度降低后,冰、雪、霜等就是固态的水,只是生成的方式不太一样。而我们身边就充满着气体,主要由氧气和氮气组成。”

芸娘说:“我懂了,听别人说在冶炼金属时,通常会加热把矿石熔成铁水,再打造成不同的形状。加热后铁、铜也会变成液态的,对吗?”

“聪明,的确就是这样。”

芸娘喜滋滋地,夹了一口菜,奖励自己。

“我们接着来解释陨石。”阿布双手合在一起,搓了几下,“你看两只手这样摩擦后,会感觉手发热。同样只要是两种物体,不管它是什么形态,都会发热。因此当天外的星体或碎片落入大气层后,因为极高的速度,就会和空气摩擦,产生大量的热,里面很多的杂质就会被燃烧掉。就像那位发现陨石的摊主所说,空中就会留下长长的尾巴,那是陨石当时在燃烧。

落到地面残留的陨石相当于经过了一道去除杂质的工序,剩下的部分再进行加工就会获得纯度很高的金属,可能里面还会有一些其他稀有的金属。打造一些质量上好的刀剑或其它物品应该没有问题。

而据那位摊主的描述,在坑上面能看到的就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下面应该也不会小,能见到这么大的陨石也是很难的。因为很多时候,陨石落不到地面就直接燃烧掉了。”

“那你岂不是捡到了一个大宝贝?”

“这个……怎么说呢,一些事物,对于一些人来说,也许没有什么用;可放在另外一些人的手中,可能就会发挥出很大的作用。这也算是物尽其用吧,哈哈”

“可是你要这么多的矿石,你去哪里冶炼呢。我看的出,你所说的你有位朋友的话是骗人的。”

“哇,厉害、厉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那当然,你一般言不由衷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挠自己的脑袋。”

“……”阿布无言以对,心说这都被你发现了。真是不能小看芸娘和现在的人呐,一不小心就会露马脚,“放心,的确有冶炼金属的地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看你在那儿一本正经的讨价还价,周围人还纷纷帮你说话。平时不见,其实你还是还有做奸商的潜质呀,嘻嘻。”芸娘打趣阿布。

“哈哈,不过我也听到有人夸某位小娘子长的漂亮来着。”阿布开始反击。

“那是,天生丽质嘛。”现在的芸娘也学会了厚脸皮,“那个番米是什么?”

说起这个,阿布呵呵的笑了起来,说这个叫玉米,应该就是像玉石一样的米粒的意思吧。按照后世的记载,还需要有几百年才能见到这种作物。

咱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叫地球,像是一个圆球一般,周围被大气层包围着,表面上全被海水覆盖,上面漂浮着七块大陆。这些大陆据说以前是连接在一起的,后来因为火山爆发,把他们分裂开了。而大陆之间的往来,只能通过大船航行,才能到达彼岸。

根据后世的文字记载,建造大型船只的技术现在应该还没有出现;再加上如果没有丰富的航海知识,想跨越天堑般、浩瀚的大海简直是难以想象。

根据那个人所说的,运跨大海而来的人,极有可能是到过了那个叫美洲的大陆,真的是很难想象啊。

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许在某个地方,曾出现过高级的未湮灭的文明呢。

阿布解释说玉米这个农作物很好,也许是它的根茎较粗较高的缘故,玉米的抗天灾能力比较强,随之它的产量一般也会比较高。另外收割完毕后,玉米秸秆、玉米芯是很好的燃烧物,用来烧饭取暖都挺好,简直全身都是宝。

芸娘就问起产量能高出多少,阿布就说,打个比方,如果小麦一亩地产八百斤小麦的话,玉米每亩可达一千斤,多出二百斤,这对老百姓来说是很大的产出。

芸娘说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据她所知现在的亩产也就二三百斤的样子。阿布说在后世亩产千斤很正常,最高的记录可达两千斤。

芸娘听后不住的咋舌,不由得显出神往之色,怪不得你们那个时候不用为饥饱发愁,粮食的产量高的吓人。

阿布解释说也不是那样,因为人口多、财富分布不均,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引发的动乱和战争,也有很多的人悲惨的死去,甚至比现在这个时代更残酷。因此粮食产量并不是决定人们幸福指数的根本标准呐。

吃过午饭,让店博士收拾出去,二人各自回房休息,临近傍晚,睡饱了的吴夜醒了。

19 杂技

芸娘见吴夜醒来,就让他敲门去找阿布。阿布看现在的时间差不多已近傍晚,于是又点了些饭菜,哄着吴夜填饱肚子,二人也随便吃些。阿布便问芸娘是否想出去走走,芸娘便应了。吴夜自然更是高兴,爱动是小孩子的天性。

于是三人整理一番便准备出门,鉴于上午的经历,总是被人瞩目的感觉不是很好,芸娘便换了一个帷帽戴着,这是一种四周垂纱,长到脖子的斗笠状帽子,可作遮蔽风沙使用。

虽然现在大唐女子的着装习气逐渐向更薄更露发展,女子出行一般都露髻露面。但在风沙遍地的西域,帷帽仍是女子的必备品。

戴上帷帽后,整个脸就像是蒙了一层纱,看不清楚了。看芸娘戴上这么个奇怪的帽子,吴夜笑嘻嘻的围着芸娘打转,从下面往上看芸娘的脸,芸娘也笑着朝下和他打招呼。

来到街上,三人便随着人流,漫无目的的走。临近中秋,这里的店铺、商贩也都忙着准备过节的食品和气氛,这都是从汉朝以来,长期的文化习俗的影响,遍及到了西域各国的角落。

忽然听到前面敲锣打鼓,叫好声不断。喜欢热闹的吴夜拉着芸娘就往前走,阿布也只得跟上。走到近前,发现很多人围成了一个圈子,里面鼓锣声震耳,显然是有人在临街卖艺。吴夜就想从人缝里往里面钻,可惜围观人群太密,他只能向阿布求救。

阿布问他想不想看个清楚,吴夜一个劲儿的点头。阿布哈哈一笑,将他举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让他抓着自己的帽子扶好,并在身前抓紧吴夜的双腿。吴夜觉得自己一下子变高了,兴奋异常。坐高望远,果然里面的把戏杂耍看得清清楚楚。

阿布驮着吴夜,找了一个人群较稀的地方,芸娘怕和他们走散,便很自然的挽着阿布的胳膊。宛若一对带着孩子出游的夫妇。

里面的人正在表演古老的把戏:胸口碎大石。

一个精壮赤背的汉子躺在扎满了铁钉的木板上,胸口放着一块长条的石头。

另一个汉子拎着一个大锤围着他游走。

旁边一个赤膊精瘦的男子敲着锣,伶牙俐齿的游说着围观的观众给赏钱。

后面一个女子头扎红头巾,脸呈圆形,肤色浅褐,上身穿一个开襟短袖,下身着一条束腿长裤,正在擂鼓,虽然身材较小,但鼓声雷动,显然十分卖力。

阿布见地上已有了些赏钱,便掏出了几个铜板扔了过去,敲锣的男子连忙道谢,其余一些人也随着扔出了赏钱,而后起哄声迭起。

“砸呀,赶快砸。爷爷都等的心焦了。”

“光说不练假把式,快点下锤啊。”

“给完钱了,快点动手吧。”

……

男子看地上的钱差不多了,便示意了拎锤的汉子一下。只见这个汉子吐气开声,高高举起了大锤,周围的呼声一下子高了起来,“砸,砸,快点砸。”

有些等不及的爽快汉子甚至又扔了些铜钱进来。

高举的铁锤呼啸着落下,向着下面的石板砸去。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叫,芸娘也吓得将脸扭在阿布一边,不敢再看。而吴夜这个小家伙却看得津津有味,嗷嗷的叫唤着。

阿布其实是知道的,这种把戏一般都用一个形状规整的条形石块,加上力的传导和分摊,其实单位面积的受力并没有多少。

但这是人家吃饭的生计,如果说破,那和直接砸场子没有什么区别,断人活路的事情不能做,同时感受一下这个时代的生活氛围,倒也是不错的体验。

石块四溅,碎成几块,地上躺着的汉子起身,向周围的观众转圈抱拳行礼,同时展示背部有无受伤,众人又发出阵阵的惊叹声。又有人带头往里扔了些铜板,精瘦的男子忙着捡了起来。

接下来下场表演的竟然是刚才那位敲鼓的女子,那位抡大锤的汉子接替她来敲鼓。

只见她收拾一下衣服,整理的干净利落,从后面的车厢里拿出一把宝剑,拔出宝剑后,将鞘放回厢内,也不说话,首先练了一趟剑法。

只见剑随人走,人随剑移,剑光闪闪,如一个闪亮的大雪团般在人们围成的圈子里滚来滚去,红色的剑穗犹如一条游鱼,在雪团中忽隐忽现。

骇得周围观众纷纷后退,杂耍的场地一下子显得宽敞了许多。阿布也是大开眼界,表演性质的剑法他也算是看过,但像这样的剑法仍然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这应该叫做剑术才对,这已经超越了他认知的的范畴。以前看小说什么的也有所谓的泼水不进的描写,他感觉那纯粹是扯淡,怎么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可今天这个女子的表演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位女子舞完这趟剑,就静静的站立一旁。都不用敲锣的男子开口,周围观众的赏钱雪片似的洒了过来,叫好声,喝彩声,再来一个的请求声,如雷般的鼓声此起彼伏,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吴夜更是兴奋的手舞足蹈,说自己以后也要练成这样的剑法。芸娘看的也是过瘾,帷帽的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卷了起来,目不转睛的向里面观看着。

这时锣声响起,那个精瘦男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各位父老乡亲,各位老少爷们,刚才的表演不过是盘开胃菜。现在有请我们的女侠为大伙来一个吞剑表演。

大伙也都知道,吞剑表演极其危险,一不小心就是开膛破肚的下场,但我们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女。为了生计,不得不如此行事。

出门在外,大伙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谢谢各位了,谢谢大爷大娘,谢谢!”

男子的一席话,声情并茂,极其煽情,很多观众里面的女子都抹起了眼睛,大伙更是抛出了很多赏钱。此时,这位女子双手捧剑,让围观的观众来鉴赏宝剑的真假。

阿布很好奇,也拿过来观看了一下,除了剑刃不是那么锋利,但这的确是一把长过一尺、地地道道的剑,而非以前阿布猜想的是一把折叠的道具。

这下阿布便有些迷惑了,拿这把剑和这个小巧的女子相比,如果把剑直直的从喉咙插进肚子,下面都能把这个女子的肚子给穿透了。

这时观众里面走出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抹着眼泪,拉着女子的手说:“闺女,别表演这个什么吞剑了,太危险,咱看着心疼。你再表演一次刚才的剑舞就好。”

而后又转向那位男子:“你们一个个也都是大老爷们,你们咋不去表演这个吞剑,偏偏让我这可怜的闺女来做,你们到底还是不是男人。”说完抹起了眼泪。

所以说人是情绪很容易被感染的动物,这位大娘的一席话,彻底把观众的情绪点燃了,纷纷开始指责这些男人贪生怕死,靠个女人吃软饭,而把更多的同情的眼泪抹给了那位女子。

那位男子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锣也不敲了,在众人的指责下也无法辩解,站在那里显得既尴尬又委屈。

那位女子反倒安慰起那位上了年纪的妇女来:“大娘,你不用担心,出门在外,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生死富贵,由天注定。而且我表演过多次,自有分寸。”同时对围观的观众也一一表达了谢意。

那位大娘见这个女子如此坚持,而且显得十分冷静,也就松开了手说:“好,闺女,大娘信你的,不过你尽力而为,不要太过勉强自己,这可怜见的。”说完向后退了开去。

女子随后走到车厢边,拿出一块,将宝剑擦拭个干净,又返回到场中央,表演开始了。

场内外鸦雀无声,吴夜抓紧了阿布的帽子,甚至抓住了阿布的头发,显示了内心的紧张。芸娘也紧紧抱着阿布的胳膊,既想看又有些不敢看。

只见女子双腿分开,比肩略宽,腰往后仰,开口向天,双手持剑尖,慢慢向口中探去。一些周围的观众也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像是感同身受。

慢慢的,剑身已经下去了一半,按照剑的长度和女子的身高比例,应该已经下到了她的腹部,但仍不见女子有停手的意思。

刚才那位老大娘不忍观看,想叫女子停止,又怕打扰了她,低头顿足,焦急之情满布脸上,看来是真的关心那位女子。

女子的嘴里最终只留下了一个剑柄,而后她缓缓转了圈,让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这个结果。

她又慢慢的将剑抽出,最后站直腰身,倒转剑柄,挽了个剑花,这才算是表演完全结束。

瞬时欢声雷动,围观的大伙儿不要命的叫好,赏钱也不要命的往里抛。女子手捧宝剑,让围观的群众再次检验宝剑的真伪,此时已经没有人再去注意这些细节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叫好。

这时天已近晚,有些黑了,周围的房屋里已经点上了灯火。那位精瘦男子一边捡赏钱,一边向周围的观众表达谢意。表演已经结束,众人才恋恋不舍的慢慢散去了。

阿布也将吴夜放下,牵着他的手,另一边是芸娘,慢慢的往客店走去。吴夜一个劲的追问阿布,刚才那位姐姐是如何做到,将那么长的一把剑,塞到嘴里面的,她不怕扎到肚子吗。

一向是万事通的阿布也不得不尴尬的挠了挠头皮,因为他是亲自检验过那把宝剑的,所以他才无话可说。只能发出一句唯有专一技,方能精一技的感叹了。

正在行走的芸娘忽然停了下来,好像在倾听些什么,阿布也驻足静听,隐约有断断续续的琵琶声传来。阿布听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出什么。而从小就潜心音律的芸娘感觉有些不妥,因为那琵琶声隐隐带有死意,那是一曲哀莫大于心死的悲伤之乐。

20 义父

“咱们过去看看?”阿布首先说道,他看出来芸娘有些异常。

“嗯,听起来这个弹琵琶的人好像很伤心,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阿布边走边暗自嘀咕芸娘原来这么厉害,听个琵琶声都能听出弹奏者的心声,可惜自己的功力不够啊,只能再次发出精技于斯的感叹了。

循着声音,很快就来到了一座院落前。是一个临街门坊,借着灯光能分辨出来门框上的牌匾上写着乐器坊的字样。虽然早已过了打烊的时间,门却依然开着,屋内点燃着灯火,一人坐在门槛上,怀抱着一个琵琶,嘈嘈切切的弹奏着。见有人来,既不起身揽客,也不主动介绍,仍独自弹奏着,好像独自留恋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

借着灯光,见此人一身灰色长衫,头发披散着,黑发中参杂着白丝,脸上胡子拉碴,四十余岁的样子,眼神聚焦于身前的某一个点上。这种造型经常见于后世的各种武侠作品中,多是以一个落魄江湖的大侠形象出现。可在唐朝这个时代就显的有些怪异了,只能说他已无心打理自己或者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了。

芸娘又听了一会儿,看了阿布一眼,便上前问话:“店家,可否进店内一观?”

这个中年的男子抬头看了芸娘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阿布和吴夜,好像才发现他们似的,只说了一句“请自便”,随后又浸入了自己的音乐世界。

芸娘率先走进店内,吴夜好像也察觉到了当前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也不再大呼小叫了,拉着阿布的手,安静的跟在一旁。

店内空间不大,点着两支白色蜡烛,在灯光照耀下,显得十分亮堂。中间为空,四周墙壁上,用木板隔断为一个个的橱格,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乐器。

阿布除了琵琶、笛、箫、唢呐以外,剩下的就不认识了。芸娘边走边低声为他介绍,好像怕打扰到店主的弹奏似的。什么五弦、三弦、竖箜篌、凤首箜篌、答腊鼓、筚篥等,让阿布大开耳界。

过了一会儿,芸娘走到墙边,拿起了一个琵琶。倾听着店家的弹奏声,循着节拍,拨动了自己手中琵琶的弦。

门槛上的店家好像在睡梦中,忽然被惊醒了似的,回头望向店内拨弄琵琶的女子。他接着又弹奏了几下,而芸娘也跟着弹奏了几下。接下来两个人你弹一段,我拨几声,一唱一合,好像两个人在用琵琶交谈,有时急切、有时低缓。

吴夜偷偷拉了拉阿布的手,阿布蹲下来,吴夜趴到他的耳朵边,悄悄问阿布:“姐姐怎么也玩起琵琶了?”

阿布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也不知道,好像她们在用琵琶说话呢。”

弹奏了一阵,这个中年男子停下弹奏,起身回屋。对着芸娘深施一礼,芸娘急忙向旁边躲开。只听这人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没想到此生还能碰到小娘子这样的知音人,这是在下的荣幸。多谢你的开导,可人生无常,我活着已没什么意义。”

芸娘敛衽一礼,说:“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有之,先生音律高绝,天下之大,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男子眼神一黯:“独子夭折,妻子伤心过度,也随之而去。妻儿已故,阴阳相隔,我又何必独留世间受苦。”

阿布这下算是听明白了个大概,芸娘从男子的琵琶声中听出他含有离世的意思,便好心跑过来,并用琵琶弹奏音乐来开导他,可他老婆孩子全没了,生无可恋,也准备去死。可见这个人也是用情极专之人。

能用音乐表达自己的心声,能描述自己的情绪,这得是达到了多高的造诣?就冲芸娘愿意主动劝解这位男子这一点上,少不了我也得尽力而为了。

不过既然你还愿意和别人交流,那就说明对这个世间还是有留恋的,那就好办了。

阿布上前施了一礼:“这位先生,不知可愿详谈一二?”

中年男子看了阿布一眼,心说我在和音乐知音交心,你横来插一杠子是几个意思?但见阿布样貌俊朗,眼神清亮,又是与芸娘同行之人,也不便发作,便道:“几位稍等。”而后去了后院,出来时,已将头发用一个簪子挽起,手里拎着四把胡椅,阿布帮忙接过。店家又去了后面搬了个小几,摆放几样水果,将店门关闭,几人才分宾主坐下。吴夜闲不住,在各个乐器前看来看去,还不时的动手摆弄几下。芸娘怕他弄坏,便不时的去看护一二,店主便说:“不要紧,不值什么钱,小孩子喜欢就行。”

之前这位男子心丧若死,店铺也无心打理,今天遇到了芸娘这位知音,心境转好,才稍稍提起一些精神。

通过交谈得知,这位男子祖籍晋中,姓李名岩字乐人,原也是书香人家,嗜爱音乐。因久闻龟兹音乐盛名,二十余岁,便独身一人,赴往西域。

后迎娶一精通音律的白姓女子,夫妻二人置办了这个乐器坊,琴瑟相合,醉心此间,乐不思蜀。三十多岁才得一子,更是蜜里调油,其乐融融。

可天有不测风云,儿子年初染上了肺痨,不幸去世,妻子思儿甚苦,日渐憔悴,前些天也撒手归西。好好的一个家庭,瞬间支离破碎,剩下这老哥一个人,心中孤苦,遣散了家中奴婢,不愿独活。

阿布劝道:“先生如此深情,嫂夫人和侄儿泉下有知,也足以告慰。可她们肯定不想你走到这一步,她们肯定想让你好好的活着,也许你弹奏的每一首乐曲,她们都能在下面的世界听到呢。”

李岩的眼神活动起来,阿布一看有门,继续说道:“有句话说的好,叫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能总在一棵树上吊死,对不对。男儿有个三妻四妾的也算正常,先生如此高才,再续一房,重新来过,也就是了。”

男子默然半晌,才说道:“弦好续,可又去哪里能觅的到知冷知热的知音来。”眼神不由的往芸娘身上转了转。

阿布心说你他娘的,老子好心规劝你别总是寻死觅活的,你可倒好,想打我们芸娘的主意。这可不行,得从别的地方突破。

正在这时,吴夜跑了过来,靠在阿布身上,手里攥着一个白色的短笛,应是玉石材质做成,灯光下,晶莹剔透,显非凡品,不知道这小子从哪里翻出来的。芸娘从后面追过来,向他讨要,可吴夜却倔着脖子不给,并向阿布撒娇说他想要这个笛子。

李岩看到这一幕,心说冥冥中,难道这就是天意?看着吴夜拿着笛子的模样,依稀就是自家孩子的身影,彷如昨日。儿子也是这么大小,对这把笛子同样一见钟情,爱不释手。儿子去后,怕睹物思人,他便把这把笛子扔到了橱柜的最隐蔽的角落,不成想今天竟被吴夜又找了出来。

他转向吴夜,脸色温柔:“这位小朋友,你真的喜欢这个笛子?”

吴夜忙不迭的点头。

李岩说道:“我可以把笛子送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这么大的人怎么还给小孩子谈条件,真不羞。”吴夜呛了李岩一句。

“哈哈哈”李岩笑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了,看来小孩子才是心情的调节剂啊。

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李岩的脸色和声音愈加温柔:“那就是你得拜我为师,跟着我学吹笛。”

“不要,吹笛子可以让我姐姐教我,另外我由师父了。”

李岩一愣,他本来以为吴夜是阿布的孩子,没想到是师徒关系。他一直生活在自己的苦情世界,对其他事情都无心过问,就连三人的关系也给忽略了。这时阿布才把三人的关系讲与李岩。

芸娘连忙说她的笛子吹的不好,吴夜脸上顿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李岩越看吴夜,脸色越温柔,说他可以先吹一段笛子,让吴夜听后再作决定,是否要跟他学吹笛。

吴夜很不情愿的把笛子递给了李岩,像是把心爱的玩具拱手送人一般,显然在他的心中,这个笛子就是他的了。

李岩随后吹奏了一曲欢快的调子,吹完后,芸娘首先带头鼓掌表示赞叹。而后是阿布一边鼓掌,一边赞叹李岩的技艺高明如斯。之前听琵琶有些深奥,而这次换成了给小朋友吹奏的欢快的乐曲后,阿布至少是听明白了,也许这就是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区别。

李岩随后问吴夜的感受,吴夜好像也沉浸在了音乐当中,他兴奋的说:“他好像在一个很大的森林里,里面有好多的鸟,各种鸟儿的叫声都很好听,这些鸟在用唱歌进行对话。”

“嗯,不错,悟性不错。”李岩表示赞赏,同时问道,“你是否想学呢?”

“可以我有师父了呀,这可怎么办呢?”吴夜感觉很苦恼。

阿布没想到这个李岩还有好为人师这么个爱好,其实是李岩从吴夜身上看到了自己儿子的影子。

阿布一看李岩心情转好,虽然大部分功劳应该算是吴夜的,但基本目的算是达到了。他赶忙说:“不要紧,先生你看这样如何,我虽是吴夜的师父,但音律方面是一窍不通的。有先生多加教导,求之不得。要不直接让吴夜认你做义父可好?”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把李岩乐的合不拢嘴,心说这个年轻人可真是善解人意。

吴夜心里也很高兴,主要是他被李岩刚才吹奏的曲子给折服了,一直在想象着以后自己学会了怎么怎么样。

于是阿布让吴夜给李岩磕了三个响头,叫了声义父。李岩赶忙将吴夜扶起来,说时间仓促,没做什么准备,到了八月十五那天,大家再一起乐呵乐呵。

而后就把笛子送给了吴夜做见面礼,吴夜接过来,喜滋滋的又叫了一声义父。李岩忙着应声,心怀大畅。随后说起了笛子的来历,是他亲手为儿子制作的。阿布怕他想起儿子,又引起悲伤情绪,但见他眉间殊无愁色,始放下心。

李岩比阿布和芸娘大一旬还多,他倒也看出了阿布和芸娘之间的心思,阿布和芸娘喊他大哥,他喊阿布芸娘为贤弟、弟妹,刚开始可把芸娘羞臊个不行,照着阿布一顿乱捶,称做大哥的怎么也这么没个正经,阿布坐在那里任她施为,呵呵傻笑。

阿布趁机问他这几年回过老家没有。李岩说前些年还回去过,自从有了孩子,长途劳顿,就没有再回去过,偶尔通过来往商旅带封书信,近些日子却连书信也没有收到了。听说之前山西闹灾,心里也很是挂念,可惜无暇分身回去看望。

阿布叹口气道,灾时我曾去过晋中一趟,那叫一个惨呐。李岩被阿布调动了情绪,急忙问详细情况。

阿布说当时刚好黄河泛滥,很多田地颗粒无收,赶种的各种短时令的蔬菜和豆类作物刚刚长成,又遇到了铺天盖地的蝗虫的洗掠,上面下拨的救济粮被层层克扣,到了老百姓手里时十不存一,而且都是被更换过的发霉或发芽的粮食,根本没法吃。更可气的是,年年要缴纳的各种税收照样被催交。很多人没有吃的,吃树皮树叶的有之,卖儿卖女的有之,冲击官府、劫杀富户的有之,占山为王的有之,远走他乡的有之。当时景象,实是人间地狱。

李岩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最后猛然抬头,一拳砸在小几上,喊了一句“气煞我也”,把吴夜吓的一蹦。

阿布接着说晋中受灾严重,不知大哥是否愿出一分力来援助。

李岩说贤弟这是哪里话,作为晋中子弟,自当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可据你刚才所说,现在到处都十室九空,人人逃散,想尽力又如何能够实现。

阿布哈哈一笑,说道:“当时我看百姓困苦,便问他们,可愿长途跋涉,到一世外桃源避世。有些人不愿意远行,就固守家园,但也有一些人,认为呆在家乡也没有什么出路,倒不如冒险一博,大不了一死,便随同我去了。现在那里人口兴旺,百废待兴,就差乐大哥这样的大才了。”

李岩惊喜道:“原来贤弟还做出如此功德,不知你所说的世外桃源在哪里?”芸娘也对阿布多次提起的世外桃源很感兴趣。以前她有些将信将疑,可现在阿布又对大哥提起,应该是有此地方存在。

“就在当前龟兹境内,我们到此也是临时经停,无法在此长留。如果大哥愿意前往,小弟自当带兄前去。同时大哥也能悉心教导吴夜。不过大哥的家业如何处置?”

“哪里有什么家业,近几日我就置卖田产,孑然一身,自可轻松前往。至于这里面的乐器,不如一起带走。我看芸娘也精通音律,也可一同教导女童学习。”

“就依大哥所说,我们那里水草肥美,衣食无需大哥操心。到时你一去便知。”

随后李岩问起他们现在所居何处,阿布说他们在不远的客店。

李岩问道:“宅院还有闲余的房间,要不一起搬过来住?”

阿布应道如果仲秋过后离开,大哥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另外还有骆驼需要喂养,反倒不如放在旅店方便。反正距离不远,若有事情,直接就能过来。李岩只得作罢。

此时天色已晚,李岩将三人送至门外,依依惜别。

21 许愿

第二天吃过早饭,阿里木已早早的在门外等候了。照例去租赁了一辆牛车,阿里木问是否需要一匹马的时候,被阿布拒绝了,阿布偷笑着,冲芸娘眨了眨眼睛,芸娘白了他一眼。

昨天在回来的路上,吴夜基本都在睡觉,今天就精神了,再也没有给二人留下任何私密的空间。他也不嫌路面颠簸,像个猴子似的,在车厢里穿来穿去。一会儿从左侧的窗户看外面的行人和小贩,一会儿又从右侧窗口,指着外面的建筑和景物,问这问那。阿布和芸娘也没有办法,只得细心的为他讲解。

到了最后,当用各种的小吃和新奇的玩具塞住了他的嘴和手之后,他才算稍稍消停了些。当把阿布指定的一些蔬菜、谷物、棉花的种子买完以后,好像就没有了明确的目标。于是阿里木建议阿布他们,可以去阿奢理贰寺看一看,原先温肃州城是龟兹王城,而阿奢理贰寺也是王城附近最大最壮观的寺院,先后出现过很多的高僧,拜佛还原十分灵验,很多远方的佛徒和还原者都慕名而来。

牛车行至一条河边,便无法再往前走。这是城外的渭干河,河面宽阔,河水很深,只能坐船前往。于是就和车老板说好,在此地等候。阿里木是本地人,与车老板也相识,再加上没有购买什么贵重的货物,不虞出现逃跑等状况。车老板也乐得清闲,坐着就能赚钱的事情,谁会不干?

于是四人坐船前往阿奢理贰寺,关于这个寺庙,阿里木讲述了一个他听到的故事,说以前有一位龟兹国王,崇尚佛法,他打算前往外地,瞻仰圣迹,便把王国托付给了其弟,让他负责打理。王弟在国王临行前送其一个金函,并郑重表示,一定要让国王保管好,回来后方能打开。

国王就让其手下收好,保存起来。等国王归来后,就有谣言称王弟在监国期间不专心治国,趁机*后宫。国王大怒,欲对王弟处以严刑。王弟对国王说,在国王临行前,送其一个金函,希望国王打开一观。国王就令手下将金函拿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男根。

国王就问王弟什么意思。王弟说,国王出游前,他就怕有人会造谣诬陷,事先自断男根,以明心志。现在果然有人造谣生事,望国王明察。

国王惊惭交集,自此兄弟情谊更加亲密。后来,王弟外出,于路途遇到一人,赶着五百头公牛前去阉割,王弟想到自身的残缺和遗憾,就以自家财宝,赎买了五百头公牛。

佛祖念其悲悯心肠,便以其大慈悲愿力,为王弟重聚男根,恢复成健全的人。

国王对王弟的遭遇感到惊奇和感动,为表彰王弟忠心事国,弘扬佛祖奇迹,下令修建了阿奢理贰寺。

芸娘没想到这个寺院还有这么个来历,阿布倒听的津津有味,吴夜更是追问阿里木男根是什么。阿里木就抓住他,说就是你的小弟弟啊,要不要帮你割掉。两个孩子笑闹成一片。

进入寺院后,才发现这个寺院占地极广,虽然香客不少,但在这极其宽阔的寺院内仍显得有些稀疏。大小佛像,全以金粉塑身,香烟缭绕,梵声阵阵,一片祥和。

释迦牟尼佛的佛像有多种姿态,立佛、坐佛、千佛;菩萨供奉的有弥勒、文殊、普贤、地藏、大势至、观世音等。壁画上的形象更丰富,有夜叉、阿修罗、迦楼罗、供养人、金刚、飞天等。各种壁画都带有生动的情节,取材丰富,线条优美,颜色鲜艳。佛祖宝象*,菩萨珠光宝气,夜叉面目狰狞,飞天飘逸婀娜。

对于自己知道的故事和传说,阿里木就上前给阿布和芸娘一起讲解。剩下的就是拉着吴夜跑到一边,指着墙上的绘画,去给他吹牛皮去了。还别说,吴夜还特信阿里木,不时被唬的一愣一愣的。阿布也不去管他们,随着芸娘一尊一尊佛像、一幅一幅壁画的看过去。

在一尊观世音菩萨像前,芸娘停了下来,仔细观看。传说观世音菩萨能现三十三具化身,能救十二种大难,不分贵贱贤愚,都能为他解救苦难。所以佛徒尊称他为“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自南北朝以来,中原各地的观世音菩萨都以女相示人,在阿奢理贰寺中,大部分的观音相均作男相,而这尊观世音菩萨是一女相,显然是受到了中原佛教的影响。菩萨顶梳高发髻,头戴小花冠,脸相丰满,身前、臂腕有珠串、璎珞、环钏等饰物,手持莲花净瓶,长裙覆足,上身披巾下垂,天衣飘动,纷华端丽。

芸娘屈膝跪在蒲团上,双手合什,收于胸前,双眼微闭,口中默默,神态虔诚。而后垂首俯拜,三次以后,她睁开眼,发现阿布也跪在旁边的蒲团上,同样双眼微闭,双手合什,口中低声的念叨着什么。

拜佛应该一个一个的拜,这样两个人跪在一起的样子,让她感觉有点怪异,再加上刚才许的愿,脸颊就有点发热。刚想站起,隐约听到阿布口中的念叨声有自己的名字,而后她身体稍倾,仔细听其内容。等听清楚阿布念叨的内容后,脸一下子红了,不受控制的低声啊了出来,她听到阿布一遍遍念叨的的内容是:菩萨保佑,我一定要把芸娘娶到手。

阿布睁开眼,扭向芸娘,脸上没有往日的和气和嬉皮笑脸,而是一脸的严肃认真:“菩萨在上,可鉴我心;芸娘,我喜欢你;你可愿意,嫁给我?”

芸娘看着阿布,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心都快要跳出来似的。她只感觉脸烫的厉害,头脑也昏昏沉沉,已经无法思考,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像两条小溪。良久,她用带着哽咽的哭腔说:“娘娘在上,我愿意。”

激动、欢喜、委屈、紧张,各种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多日的期盼,默默的许愿,到这一刻,终成现实。

通过泪花,芸娘看到阿布掏出一方丝帕,温柔的为她擦拭眼泪,而后又拉着她的手,向菩萨一起拜去。再然后拉她起身,相向而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包裹的丝巾。打开来,里面是一个精巧的红色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个和他手上一模一样的金莲指环。

阿布小心的将指环戴在了她右手的无名指上。就听阿布说道:“按照我们那时的习俗,我帮你戴上了指环,就是把你套住了,你想跑都跑不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啦。”

说完,俯下身子,在芸娘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这是一个承诺,也是一个*的宣誓。

芸娘,我会小心呵护你,一生一世!

芸娘的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这是欢喜的眼泪。从小时候被掠走,每天的担惊受怕,每次受到的侮辱折磨,到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以前从未奢望过嫁与良人,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凤冠霞帔、洞房花烛的那一天。

爸爸!妈妈!哥哥!今天,在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面前,我找到了我的心上人!

22 救治

二人在菩萨面前情定终身,各自心中都充满了欢喜。芸娘唇角带笑,眉眼含春;脸腮粉红,艳若桃李。看得阿布十指大动,只恨得光天化日,在菩萨面前,不能拥娇入怀,耳鬓厮磨。再接下来的观赏中,两人都知道了对方的心意,更是窃窃私语、情意绵绵。

偏偏吴夜不解风情,看着芸娘眼睛有点红,一个劲的问芸娘怎么了,是不是师父欺负了她。芸娘只说是风沙眯了眼,阿布都想抓住他,揍一顿,后来就把他撵走,找阿里木玩去了。

因为寺院实在太大,半天的时间肯定是看不完的。接下来再观赏的时候,就走的快了一些。走马观花,因为大部分的佛像和壁画都差不多。

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比较靠近寺院的里面,走到一间佛堂,供奉的仍是一尊释迦牟尼佛的坐像。四周的壁画的描绘的是佛祖成佛前做王子时的情景,绘画几乎布满整个佛堂,四周是供他娱乐的宫女和伎乐。主像为佛祖前世王子模样,在中间端坐,头戴三珠宝冠,头侧飞动白色的飘带,耳坠为花状玉轮,左手递一圆环与左边的男子。右手于胸前掐示一论辨印,一黑一红两圈璎珞从后颈坠于胸腹间。后侧和右面全部绘着梳有各式各样漂亮发髻,浓艳多姿的女人,其中三人有宝冠、其他人袒露肩背,或低眉抚胸,或调弄鹦鹉,或吹奏乐器,各尽其态,妩媚多情,似乎都在取悦中间的王子。

最靠近王子的是一个全身无衣遮的白肤女子,头戴一小帽,左手心连同食指、中指握挤右乳,有项圈、耳环、双臂佩钏,右手扶持胯部,脸部和上身均弯俯向王子,肆意挑逗,愉悦之情溢于脸上。

一时间二人都呆住了,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肃穆的佛堂中,怎么会有这样诱惑、暴露的壁画?阿布看的口干舌燥,而芸娘也是面红耳赤。可那婉转的身姿、流畅的笔线、动人的情态,呼之欲出。特别是中间那位女子,无论是绘画的尺寸大小,身体的角度还有脸上的神情都是如此的逼真、充满诱惑。

阿布看的目不转睛,心说这时的画家太厉害了,比后代那些所谓的小片儿强多了。画家可以随意描绘自己想象的神态和意像,而且又如此的逼真,将女子的阴柔之美,佛教的*,佛法的故事有机的结合在了一起。

芸娘连拉带拖,把还在依依不舍的观赏“景观”的阿布给拽了出来,并恨恨的瞪他:“你还看。”

“呵呵,艺术……我在欣赏艺术。”阿布又尴尬的挠起了头皮。艺术是一方面,但真正动人的一面,也很值得玩味呀,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啊!

在接下来的佛堂中,很多的壁画就显得有些不是很“正经”了,出现了大量很多类似的绘画,不管是男是女,都有半裸或者*的形象。其中一个宽敞的佛堂壁画描绘的是《说法图》,讲的是佛祖为了把深刻的道理讲给沉迷的人们,唤醒他们并带给他们天国的幸福,亲自为他们讲解佛法。上面画有很多男女裸画,有女人受孕、男女衰老、男女啼哭、男女受苦等像,喻作人生百态。有些女子全身无缕、闭目沉睡,有的女子仅披帛饰身,扭腰送胯,婀娜多姿,喜上眉梢,喻以正在接受佛法的教诲。

芸娘拉住阿布,再也不往前走了。于是阿布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只能回头。叫上在外面疯跑的吴夜,打道回府了。

疯玩了半天,吴夜也终于耗尽了小孩子近似无穷的精神和体力,上车就又晃荡着睡了过去,无形中,在车厢这个近似密闭的小空间里,为阿布两人提供了亲密的机会。照样阿布搂着芸娘的腰,芸娘靠在他的身上,最后的一层窗口纸已经说破,两人心头都是充满着柔情蜜意,虽仅仅是靠在一起,感觉到的却是无尽的幸福。

走着走着,忽然牛车慢慢停了下来,车老板喊前面过不去了,好像有人打架,便把牛车停靠在了一边。

“我去看看。”阿布对芸娘,随后便下了车。

通过人群,看到里面一个红色锦衣的年轻人,正带着几个家奴,对已经蜷缩在地上的一个人拳打脚踢。地上那人一声不吭,用双手护着脑袋,任他们撒野。旁边洒落着触目的血迹,显然已动手多时。

阿布见状,不由得心生一股怒气,作为一名医生的责任感和正义感充溢胸膛。一看就是富家公子仗势欺人的行径。赶忙上前拦阻:“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随后护在地上那人的前面。

“我就是要打死他,打死这个妖道,竟然大白天出来行骗。”锦衣年轻人仍然在骂骂咧咧的,但看到有人拉架,也便让手下住了手。

“对,就要打死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看着他可怜,没想到竟然这么可恶。”

“就是一个大骗子,就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现在什么样的人都有,竟然玩这种骗人的鬼把戏。”

嗯?阿布感觉有点懵,这个节奏不对啊。怎么围观群众也都在纷纷指责这个受伤之人呢。

不过阿布无暇顾忌这么多,忙将这个人翻过来,脸部向上,可能是牵动了伤口的缘故,这个人忍不住哼了一声。

只见此人是道装打扮,头上的道冠已掉落一边,头发用一支木簪挽着,颧骨高耸,脸色灰败,脸上各种擦伤,鼻孔仍在往外流着血,颌下一绺长须,现在也杂乱不堪,双眼微闭,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阿布赶忙掏出一方丝帕,为这个道人擦去脸鼻上的血迹,而后将丝帕的一角撕下一条,裹成团,塞到了他的鼻孔里。接着为他检查身体各个部位,当检查到左腿时。道人痛极惨呼,显然这条腿有伤。阿布经过检查,发现其左腿已经骨折。阿布急忙将衣服的下摆撕下,扯成条状,将其双腿并拢。以右腿为支撑,做依靠健肢固定,伤口上下连续缠了四道,又将他的双脚呈八字形固定好,这才站起身来。

那位富家公子及围观众人见阿布身着不凡,同时又以熟练的手法为那个道人进行救治。尽管所有人对那个道人的观感不太好,但对于阿布的施救行为都没有干预。毕竟现在的大夫在人们的心目中,有着极其崇高的地位,那是救死扶伤、关键时刻能救人一命的存在。

23 解围

阿布对锦衣男子拱手一礼,而后询问缘由。旁边一个家奴先开口说道:“看大夫也是有身份的人,你就别管这个腌臜的妖道了。这件事真是怪不得我家公子。”

“就是,大夫,你离他远一些吧,这个妖道就是一个大骗子。”

“他说能把东西给变没了,可结果呢,道行不行就出来行骗,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一时间众说纷纭,那个道人任命似的平躺在地上,闭着双眼,一言不发。不过阿布大致也听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这个道人行路至此,因身无分文,便在街边卖艺,说自己会法术,能把金属溶化掉。围观之人刚开始将信将疑,而后来见他拿出一陶罐,内有带有刺鼻气味的液体,当将一块铁片放进去,用琉璃棒一顿搅拌后,铁片消失了。有人不信邪,就给了他一枚铜板,扔了进去,搅拌后仍然消失不见了。

众人感觉很惊奇,但都是叫好不叫座。大多数人对于未知的事情都有着一种莫名的敬畏和恐惧感。道人也不是能说会道之人,场面有些冷场。

正在此时,红衣锦袍的年轻人带着家奴也凑过来看热闹,有人认出了他是州府刺史二公子,便向前为他讲述了这个道人的本事。二公子听后就有些不信邪,从身上摸了半天,最后从脖子上摘下一个小佛像,递给这个道人让他试,说这是纯金打造,都说真金不怕火炼,难道还怕你这什么法术不成。

道人看来人锦衣玉面,后带家奴,此人非富即贵,又见此小佛轮廓细腻,栩栩如生,便知价值非凡,苦苦哀求,不愿测试。可二公子以为此人是妖言惑众,迷惑众生,坚持让他用佛像进行试验。道人不得已把佛像放进了陶罐。最后大伙儿发现,佛像果然没有被消融。

道人将佛像洗干净后,还与家奴,说佛像如此漂亮,不敢加以毁坏。众人纷纷指责他死鸭子嘴硬,遇到真金就熔化不了,还在这里大吹法螺。

二公子也气道,如果是不敢,可再行测试,毁坏了不用道人赔偿。但道人说什么也不再试,任大家指责。围观观众气势汹汹,指责他是妖道,玩骗人的把戏,他也听之任之,最后遭受了一顿毒打。

当阿布听到有人说铁片、铜板都被消溶掉后,他的心脏当即就猛烈的跳动了好几下。他已经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同时他也知道了地上的这个道人身上潜藏的价值。于是他转圈向众人施了一礼:“大家都冷静一下,佛祖教导我们,为人要乐善好施。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得饶人处且饶人。希望大伙儿能放他一马。如果谁有什么损失,我愿意双倍赔偿。这位公子如有什么损失,我也愿意双倍奉上。”

刚才那人看了热闹,又白得了一个铜板,也就不再嚷嚷。二公子看阿布仪表堂堂,执意要管此事;再加上自己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也就不再继续下去,指着地上的道人说:“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妖言惑众、行骗江湖之人。既然大夫要救你,我就暂饶你一条狗命。走!”朝阿布拱一拱手,带着手下的奴才们,扬长而去。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仅留下阿布和道人,以及随后赶来的芸娘及阿里木等人。

这时道人见四周的人群离开,才微微睁开了眼,一边挣扎着想要坐起,一边对着阿布惨笑一下,说道:“这位郎君何必救我这种濒死之人,我这种人也就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莫要脏了您的手。”

阿布赶忙将他按住,说道:“仙长小心些,你现在腿部有伤,莫要乱动,我已经将它固定好,需要仔细检查,慢慢调养。虽你信道,可佛法有云,众生平等,有人落难,怎能见而不救。”

他招呼阿里木和车老板,将这个道人小心的抬进牛车,同时将道人带的小包裹、瓶瓶罐罐的都收集到车上。又召来一辆牛车,让抱着吴夜的芸娘上去,让阿里木坐在前车,在前面带路,自己也矮身上了车,继续前行。

道人默默靠在车厢上,鼻孔的血已经止住,可左腿的疼痛感仍在持续着。随着车辆的颠簸,钻心的疼痛会不时的刺激着大脑,时刻提醒着他刚才的遭遇。如果自己当时真的把那个精致的小佛像给溶掉了,结果是不是会好一些?更有可能的是,估计已经被打死了吧!想着围观众人的指责的话语,还有那些嚣张家奴们的嘴脸,一阵不被理解的凄苦涌上心头。

这个衣着干净整洁、说话彬彬有礼的郎君,看来也是有身份的人物,何必要搭救自己?难道还有什么图谋不成?随即又是苦笑一声,自己这样的人,贱命一条,还有什么被图谋的价值?还是说否极泰来,遇到了别人所说的贵人?总的说来,这个年轻人眼神清澈,知礼知理,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唉,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思绪烦乱,坐在那里胡思乱想。

另一辆车上,芸娘看着阿布,只见时而眉飞色舞,时而嘴角控制不住的抖动,时而忍不住呵呵低笑,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冷静风趣。芸娘心想搭救的这个道人,不会真的是所谓的妖道,会邪魔法术,让阿布中了邪术了吧。她不由的担心道:“你没事吧?”

阿布看着芸娘,又忍不住的一顿咧嘴傻笑:“你先让我高兴会儿,今天真的是十分高兴啊。”

看着芸娘眉间有些忧色,忍不住又是开怀大笑起来,指着芸娘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就是高兴,今天算是遇到宝了,哈哈哈。”

看着吴夜有些弹动,芸娘说你小声点儿。阿布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稳定了一下情绪,他对芸娘说道:“之前我给你曾经讲过关于水碗的理论,在世道的更替中,一代代人的生活繁衍,也偶尔会出现一些超凡的智者。但他们常常不容于世间,经常被那些沉湎于欢乐和现实的人视为异端和另类,从而被压制和迫害。他们的下场一般都会很惨,颠沛流离,食不果腹。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位道长可能就是这类的人物。也许他无法改变当前的现状,但他极有可能会成为加快历史进程的催化剂。”

芸娘万万没想到那个奄奄一息的道人在阿布心目中有如此高的评价,她不由的怀疑道:“你会不会看错了?”

“我来此间也有几年,我一直苦苦追寻的技术,也许他已经掌握了。如果真是那样,我就不必再到处奔波了,可以加快很多事情的进度。再退一步说,即使我看走了眼,多行善举,救人一命,也不是什么坏事。”

芸娘这才放心。随着前面牛车的停止,已经驶到了旅店。

24 刘远禄

阿布下了牛车,先找店家要了间客房,把道人小心的抬进去;又把牛车和阿里木的费用给结掉,这才回到道人的房间。帮他打了一盆水,扶着道人做起,让他擦洗一下手脸。此时芸娘也安置好了吴夜,走了进来。

打水盥洗本是下人所做的工作,这个年轻人竟亲自施为,让道人有些局促。这时见到这么一位明媚的女子也走了进来,更是感到不安。还好他的双手还能自由活动,如若不然,若让恩公亲自为自己洗面,那就更是有些承受不起了。

阿布见道人洗过脸,将水盆和毛巾撤掉,递给了芸娘去倒掉。回头问道人:“仙长的伤势刚才我粗略的检查了一下,应该就是左腿骨受了伤,调养一阵,应无大碍。我是先为仙长再细细地检查一番,还是先吃些食物?”

道人洗过脸后,胡须也理顺了,戴上道冠,端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有些尴尬的看了看阿布,默然一会儿,说道:“不瞒恩公,贫道已两日未进食了……”

阿布了然,立刻找店家订了几道拿手的饭菜。现在时间已是下午时分,阿布就和芸娘一起,将饭桌移到道人的床前,一同进餐。

道人看到眼前的饭菜,再也顾不上恩公和芸娘还在一边,端起碗来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看来是真的饿坏了。阿布真怕这么吃下去,道人可能会撑死。不过这个道人还算有些理智,吃过两三碗饭后,哪怕看着饭菜的眼神依然是绿绿的,却仍是控制着自己,不再进食。

阿布和芸娘也陪着吃了一些,撤下碗筷后,阿布帮着道人斜躺在床上,才和道人相互攀谈起来。首先阿布向道人介绍了自己,不要再称什么恩公,直接叫自己阿布就好。介绍到芸娘时,直接称芸娘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这让芸娘弄了个大红脸,既欢喜又害羞。道人也没有深问,为何未过门,两人怎么就走在了一起。

道人吃过饭后,精神头果然好了很多,说话也有了力气。便向阿布讲述了自己的来历,让阿布和芸娘没想到的是这个落魄的道人竟然大有来历。

原来在贞观二十二年,王玄策曾俘虏一个天竺方士,名叫那罗迩婆娑。那罗迩婆娑为求活命,声称自己能造长命之药。王玄策深知圣意,就把那罗迩婆娑作为礼物,进献给了太宗。

太宗皇帝世民热烈接见了那罗迩婆娑,待为上宾。那罗迩婆娑已是上了磨的驴子,下不了台,只得谎称自己已经活了二百岁,能让太宗延年益寿。

为获长生不老之药,太宗对那罗迩婆娑深信不疑,因为他亲自见到了那罗迩婆娑声称的畔茶法水,史载此水出石臼中,有石像人守之,水有七种色,或热或冷,能销草木金铁,人手入辄烂,以橐它髑髅转注瓠中。

太宗于是命那罗迩婆娑在金飚门炼制丹药,同时命刑部尚书崔敦礼作为此次炼丹工程的总负责人,其他相关部门予以高度配合。广搜各种奇难材料、怪药奇石,什么天山雪莲、咀赖罗树叶,不一而足。

历时一年,练成长生药。可当太宗服下药后,长生药竟成了催命药,病情大为加剧,没过两个月就死去了。

太宗死后,令人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加罪于那罗迩婆娑,使得他得以善终。而当时配合那罗迩婆娑的一些炼丹方士也都成了无人问津的状态。而道人的爷爷刘道合就在其中,后来刘道合专心研究那罗迩婆娑留下的各种资料和配方,于681年向高宗皇帝进献长生药。高宗大悦,对刘道合大加赏赐,风头一时荣耀无两。683年,高宗病死,得天之幸,刘道合未被牵连,但也惶惶不可终日,年底因焦虑死去。其父刘文德带着妻子远离了长安那个漩涡之地。

后得一子,取名刘远禄,意即要远离是非,远离荣华富贵之意。于是刘远禄就跟着父亲,一起学习爷爷搜集整理的炼丹资料。刘远禄聪明伶俐,在炼丹一道很有天赋,年少时在炼丹方士中已出类拔萃。当今大唐玄宗皇帝又下令召集天下方士,准备为其炼制长生药,自然而然的就找到了刘远禄的头上。

刘远禄谨记父亲教诲,要远离是非之地,不要再学那罗迩婆娑、爷爷刘道合之辈,为圣上炼制长生药。此时的刘远禄,父母都已经离世,也没有妻儿的牵挂。索性就孤身一人,避走他乡,准备去往天竺一游,探寻一下当年那罗迩婆娑所在的奇异国度。

因闻天山南路不时有马匪出没,一些商旅都遭到了杀害,刘远禄于是就借道温肃州,准备从天山北路向天竺进发。只因家资薄微,再加上长期购买各种炼丹材料,花费甚巨,早就入不敷出。现已盘缠耗尽,就想出了当街卖艺的主意。不成想因言辞笨拙,处置不当,差点被人打死,侥幸得阿布搭救。

阿布听完他的讲述,愕然了半晌,赞叹了一句:“原来刘仙长是炼丹世家啊,怪不得这么厉害。”

刘远禄脸现羞惭之色:“恩公莫要取笑,如果贫道真有真才实学,哪还会落得如此下场。”

阿布道:“仙长莫要自谦,有言道智者常被愚者讥,玉石多埋泥淖中。仙长大才,只是未到大展宏图之时而已。”

随后阿布问道:“仙长可否将今日详情为在下一叙?”

刘远禄嘿然一声,说道:“实在惭愧,我因两日未进食,着实饿的发慌,就想到了当街卖艺的主意。之前我在炼丹实验中就已发现,如果将浓盐酸和浓硝酸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到一起后,就会生成一种消溶性特别强的液体,可以把大部分的金属都溶化掉。”

刚说到这里,阿布忍不住插话道:“等一下,等一下,你刚才说的什么?浓盐酸,浓硝酸?”

“这是我胡乱起的名字,因为在炼制过程中,盐酸是通过食用的盐石而得到的,我就把它称做了盐酸;通过硝石获取的具有消溶性的溶液我就把它称做了硝酸;还有一种是通过硫黄石得到的,我就把它称做了硫酸。别无它意,只是为了好记而已。”

阿布默然良久,脑子已经开始凌乱起来,这都什么世道啊!自己这几年来,四处奔波,苦苦追寻,各种实验未果;而眼前这个不起眼的道人已经早就掌握了炼制强酸的技巧,而且还是三大强酸!这让自称学霸的两千年后的穿越者阿布情何以堪。只能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穿越来的?”

“川越?恩公指的是有天府之国美誉的川蜀之地吧,我随家父长年定居在山东齐州,未曾到过那里,不知恩公为何有此一问?”

阿布最后只能无奈的摆摆手:“我就是随意一问,你继续。”心说这次可真是捡到了一个大元宝啊。

25 邀请

刘远禄接着说:“当那位二公子拿出小佛像的时候,我就感到有些麻烦,那个佛像是有佛法加持开光的护身符,应是他的祖辈为他求来护身之用,做工精细,绝非凡品。如果把它溶化掉,也许当时没事。可如果那位二公子头脑清醒之后,或者他的长辈怪罪下来,也许会有更大的麻烦。所以我宁愿被误解,宁愿被打一顿,也不敢把它给溶掉。”

“那就是说,你本来也是可以将黄金溶化掉的,对吧?”

“是的,很早之前我就注意到,如果把比例调配好,就能溶化掉黄金;但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是,那就是我调配出来的酸液,如果能溶化黄金,那么白银就不能溶化;反过来,如果能溶化白银,那么就无法溶化黄金,真是有些奇怪。”

阿布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你在炼丹一途,的确有很强的天赋,单单靠实践摸索,你就达到了这样的高度,着实令人敬佩。只是不知仙长对炼丹难易如何理解?”

正在这时,旁边的房间传来了动静,原来是吴夜醒了,芸娘忙起身去照顾他,又给他要了些饭菜,在隔壁房间进食,两人在那里低声的说话。

阿布继续与刘道长谈话,只听刘远禄感叹道:“炼丹一途,犹如孤身一人迷失深山,茫茫然不知路在何方。又似身陷迷宫,前面看似路途极多,可大多都是岔道,想找出正确的路,必须做实验把那些岔道一个个的趟一遍。而做实验就是大把烧钱的游戏。之前家父也算是有些积蓄,可经过长期炼丹实验,大多钱财都用来买各种材料,已经所剩无几,到头来我才落得如此田地。如果只想埋头做个富家翁,肯定比现在逍遥自在。”随后苦笑了一下。

“仙长对于炼丹一道既然有此见解,可曾有过后悔?”

刘远禄想了一下,坚定的说道:“没有,我虽然在同道中人中脱颖而出,但我知道自己掌握的知识与浩瀚的炼丹术相比,只是沧海一粟。我愿下苦功,花大力气去探索,因此才决定天竺一行,看炼丹术上是否能有新的进展。”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看来仙长也是意志坚定之人呐!”

“恩公这两句简单凝练、意境深远,正是我心中所思所想。”刘远禄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阿布心里暗叫一声惭愧,到现在韩愈韩大家的妈妈可能还没有出生,先借用一下他的句子装一下吧。而后他轻咳一声,对刘远禄说道:“其实呢,我感觉炼丹一途未必有仙长想象的那么复杂,那么深不可测。之前我也看过一本这方面的书籍,里面曾明确的指出一些规律,只要掌握了规律,就能明确的预测到实验的结果。”

他刚说完,就见刘远禄的眼睛亮了起来,闪动着激动的光,颤声道:“恩……恩公,这本书还在吗,恳求恩公借贫道一观,我会加倍小心,看后就还你。”

“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刘远禄听到阿布如此回答,刚才长起的身子就像一个被针扎破的皮囊,一下子又软了下来,可见他心里是失望至极。

“不过呢,我基本上也把这本书掌握的八九不离十,如果仙长感兴趣,有时间我可以讲与仙长听。”

“好好,多些恩公,那就现在讲与我听吧。”

“那怎么行,仙长毕竟刚受过伤,需要细心调养,等你的身体好了,咱们再慢慢详谈。一会儿我还要帮仙长重新加固,否则你双腿绑在一起,走路都走不了。”阿布心说钓鱼得慢慢来,反正我是不会放你跑的,一点一点的撒饵就行了。

此时的刘远禄心里就像有好几只小爪子在那里挠啊挠,看到宝山而不能取的心情实在难受,可阿布说的也是实请,如果不重新把腿解开,一会儿只能尿裤子了。他心想等日后身体好了,撒泼耍赖磕头的招数全用上,也要恳求阿布将那些原理讲给自己听。

阿布找了两块木板,把刘远禄的左腿重新加固好,防止错位变形。中间绑定过程中,疼的刘远禄,又一阵忍不住的呲牙咧嘴,可看到跑过来看稀奇的吴夜和芸娘,只能忍着疼,问阿布说恩公能不能先透露一些这方面的知识给他听。

阿布就说炼丹一途,犹如建高楼、搭积木,物质发生反应后,里面的组成部分重新排列组合,就生成了新的物质,反应过程中,可能会有发光、发热、发烟等现象产生。如果能准确把握组成物质的成分,则就能预测到即将产生的反应的结果,目前所知的物质的组成成分,大约有170多种。

虽然阿布寥寥几句,可对刘远禄来说,将像陡然洞开了一扇大门。他在此道上,实践知识极其丰富,稍一思索,边击股大赞,心里更是求知若渴,不能自抑。

阿布没有搭理他的拍马,他下去找阿里木,问他是否愿意照顾一下道人的日常起居,价格比平时的加一倍。阿里木当即答应,乐的都合不拢嘴。

而后阿布又借了纸笔,画了一个拐杖的样子,同时上面附加了尺寸和注意事项,让阿里木帮忙做出一对,阿里木一一记下,交给了一个小伙伴去找当地的木匠帮忙。

阿布和阿里木一起来到刘远禄的房间,叮嘱刘远禄好好休息。除了解决生理问题,不要随意走动,一切都有阿里木代劳,刘远禄免不了又是一个劲的道谢。

又过得两日,在阿里木的看护下,刘远禄架着拐杖,已经能慢慢行走。现在吃的食物营养也跟得上,脸色不再像刚见面时那样的灰败。阿布除了陪着芸娘和吴夜去了两趟李岩的家中,每日就陪着刘远禄闲聊。

自从吴夜得到了那个白玉笛子之后,竟然真的很认真的学习起来,现在已经可以吹出不太刺耳的音调了,看来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估计李岩上次的那次吹奏,对吴夜造成的影响是相当的深刻。虽然芸娘对箫笛类的吹奏乐器不是很熟悉,但音律都是相通的,当李岩不在的时候,倒也可以指导吴夜一二。李岩也听说了这位刘远禄道长,最后就约好,等到了八月仲秋,邀请刘道长一起赏月。

在闲谈过程中,阿布将万物的组成、初级化学知识都略略为刘远禄做了讲解,并简单的为他讲述了原子量的概念,刘远禄听后眼界大开,惊愕不已。他不由的感叹道:“佛教宣扬一花一世界,须弥纳芥子,感觉和阿布兄弟讲解的道理有异曲同工之妙。看来佛法高深,还是包含着很多的哲理啊。”

现在他不再叫阿布恩公,受阿布所传知识的折服,称阿布为先生。阿布不同意,坚持说要共同学习,共同进步,最后他称阿布为兄弟。阿布也不再叫他仙长,直接称呼其为刘兄长,毕竟他也不是正经的道士出身。

“刘兄也不用大惊小怪,这些知识等以后你就会知道,都是最初级的,而且在高度显微镜或专门检测设备的帮助下,物质的很多细节都是可以观察的。”

期间阿布也聊起,邀请刘远禄跟他一起回去,做炼丹研究的事情,至于资金、材料无须他操心,他只要潜心研究就行,同时有数百蒙童,抽空可以教导一二。刘远禄自然很高兴的答应下来,能专心研究,不用考虑材料之事,还能跟着阿布,一步步的沿着炼丹的道路走下去,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梦想。他现在也不再去考虑天竺之行的事情,也不再纠结阿布说的那本书,阿布本身就是一本活生生的炼丹宝典,阿布偶尔冒出的一句话都能让他有所思、有所得。

终于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太阳转西时,阿布他们便出了房门。因为刘远禄的腿脚不便,又叫了两辆牛车,开始赴李岩家而去。

26 月亮代表我的心

刚拐到李岩院落的那条街,就见他已在门口张望等候。见到阿布他们到来,李岩紧走两步,出来迎接。吴夜先蹦了出来,这两天吴夜已经和他很熟了,叫了一声义父,李岩应了一声,笑着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他帮着李远禄从车上下来,边相互介绍边往里面迎。阿布多给两个车老板一些赏钱,告诉他们现在可以先把肚子填饱,或者再去拉点儿活都可以,只要在戌时赶来就可以,车老板乐呵的答应了。阿里木本想着也先行告退,后被阿布叫住了,说不必见外,都是自己人。阿里木倒也机灵,进来屋里,帮着忙这忙那,没有一会的消停。

在后院的一棵大柿树下,李岩已摆好了桌椅,桌子上面摆放了很多的吃食。诸如时令的石榴、葡萄、香瓜、胡桃等应有尽有,可口的饭菜更是摆满了一桌。就他一个人忙活,可见他为今晚赏月,花费了很大的心思。阿布感谢道:“让大哥这么忙碌操劳,小弟却什么忙都没有帮上,真是愧疚不已。”

“呵呵,贤弟哪里话,水果、酒水都是现成的,至于饭菜我可不敢居功,找了附近的一家酒楼,让老板代为烧制的。来来来,都坐下,尝一尝是否可口?”

众人分宾主落座,为阿里木也加了一个凳子,坐在吴夜的旁边。在李岩的邀请下,众人纷纷拿起筷箸,大口吃饭,开怀畅饮。

按照年龄,李岩比刘远禄大三岁,被阿布三人称做大哥,刘远禄是二哥,阿布是老三。

至于芸娘更是被有点喝高了的两位兄长一个劲儿的打趣,问什么时间能喝上他们的喜酒,羞的芸娘脸如红锦,无处可躲。而阿布坐在那儿,傻呵呵的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说快了,等回去就筹备此事。芸娘恨不得上去擂他两拳,众人一片哈哈大笑。

吴夜属于坐不住的性子,草草吃了一些,就和阿里木每人拎着一串葡萄,跑去一边玩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公作美,天上没有一丝的云,一轮黄色的大月亮已经慢慢的爬到了半空。李岩先道:“若按照那些文人才子的规矩,喝酒是要行酒令、作诗作赋的,咱们兄弟也不搞这些虚浮无用的,就把各自拿手的本事露一手,或讲个笑话、或唱个小曲什么的,你们感觉如何,众人称善。

于是先由李岩从屋里拿了一个琵琶来,弹奏了一曲《疏勒盐》,这是一首在龟兹广泛流传的乐曲,盐在龟兹音乐中,是一种乐曲结构,代表快拍的意思。乐声节奏明快、富于变化,促弦如疾风骤雨,小弦如泉水幽咽。

李岩双眼微闭,拢捻抹挑,音随弦出,显示出了高超的弹奏技巧和深厚的造诣。连阿里木和吴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的溜了回来,静静的坐在旁边听李岩的弹奏。

一曲奏毕,众人拂掌赞叹,阿布更是大赞:“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大哥技法已经超凡入圣,深得音律之秒啊。”

李岩听罢,摆手笑道:“贤弟莫要取笑我,看你出口成章,照你这诗才,去长安城讨一份差事,应该属于探囊取物,手到拿来呀。”

阿布心中暗叫一声,老杜对不住了,此时应该是老杜的这首诗还没有流传出来或还没有写出来,以后得多加注意喽。

芸娘接口道:“玄宗皇帝身边有李彭年、李鹤年、李龟年三兄弟,音律、歌舞样样精通,我看大哥比之,也不遑多让。”

刘远禄应道:“说来惭愧,这些年来一直随家父炼丹制药,对其他事情关注较少,对音律歌舞更是一窍不通。但听完大哥的弹奏,总是情不自禁的想随之而舞,如果不是我腿脚不便,估计我早就开始随着跳舞了。”

阿布接口道:“二哥平时说话严谨朴实,没想到说起恭维话来,也是如此的高明。”

众人一起大笑。李岩说道:“不管怎么说,今晚的表演,二弟是如何也逃不掉的。”

刘远禄想了半天,苦着脸说:“大哥这可真是难为死我了,这样吧,我把我在炼丹时的经历的一件事给大伙儿讲一下吧。”

李岩应道:“本来就是图个高兴,二弟请说。”

于是刘远禄就讲有一次他在提纯硝石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因为硝石里面的杂质太多,将硝水煮沸后,得到的液体仍是浑浊不堪。

正当他在愁眉不展之际,忽然家中的老母鸡下蛋了,一顿咯咯哒的叫着,意思是我下蛋了,你赶快给我些好吃的,犒劳一下呀。

于是刘远禄去给老母鸡找吃的,他走到鸡窝的时候,忽然发现刚下的鸡蛋有一道裂痕,可能是被老母鸡不小心踩碎了,一些蛋清都流了出来。

他忽然灵光一闪,反正鸡蛋也碎了,扔硝水里面试试吧。

惊奇的事情发生了,本来浑浊不堪的硝水,在加入鸡蛋清后,就变得层次井然、泾渭分明起来,这让刘远禄喜出望外,喂了老母鸡好多好吃的。

后来经过他的多次测试,发现在提纯硝石时,只要加入鸡蛋清,再取分层后的硝水结晶,就能得到高纯度的硝石,进而制成高强硝酸。

讲完后发现大伙儿呆呆的看着自己,刘远禄尴尬一笑:“实在汗颜,我本来口才就不好,讲的故事又实在无趣,真是贻笑大方。”

阿布首先鼓掌接话道:“二哥莫要自谦,你可知道你真的是一个天才。有句话叫:天才就是百之九九的汗水加百之一的灵感,但如果没有那百之一的灵感,百之九九的汗水都是徒劳。

实不相瞒,之前我也一直在试着提纯硝石,但均因硝水浑浊,无法提取到高纯度的硝石,屡次失败。

后来我实在没办法,就到各地游走,想寻找一些天然高纯度的硝石矿,可所获寥寥。没想到二哥仅仅用鸡蛋清就解决了我的心头难题。佩服佩服。”

说完,对刘远禄深施一礼,这次他是由衷的佩服,不得不服啊。

刘远禄没想到能得到阿布这么高的认可,但还是很高兴的说道:“对贤弟有帮助,那就太好了,以后再和贤弟多多交流。”

李岩道:“二弟这次算过了,三弟,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阿布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身旁的芸娘,说道:“今天风清月明,我就唱一首有关月亮的歌曲吧。”

接着响起了有些低沉的男子的歌声: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

轻轻的一个吻,

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

教我思念到如今,

……

虽然是清唱,但歌词反复三叹、曲调委婉动人;直抒胸臆、情真意切。

在明亮的月光下,阿布的声音清澈干净,安静、细腻的歌声犹如涓涓流水,娓娓道来。

阿布唱毕,李岩和刘远禄带头鼓掌,连声赞叹,一个劲儿的夸阿布深藏不露。

再看芸娘,月映脸颊,嘴唇紧抿,早已是热泪盈眶。

27 回家

刘远禄先开口:“三弟这首歌唱的是不错,可你把弟妹都唱哭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李岩接道:“其实这首歌如果男女对唱,估计效果会更好。”阿布心说高手就是高手,这首情歌的确适合双人合唱。

吴夜也在旁边嚷嚷着,让阿布教他唱这首歌,李岩逗他道:“你一个小毛孩子学这首歌干什么,这首歌是你师父唱给未婚妻子的。”

结果吴夜来了一句:“等我长大了,我也唱给我的未婚妻子啊。”

一句话把李岩兑的哑口无言,只能笑骂一句臭小子了事。

芸娘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收拾情怀,说我给大家跳一曲舞吧,名叫《绿腰》。说着话,把李岩身边的琵琶拿了过来,看来是要边弹边跳了。只见她神态雍容,落落大方;轻捻丝弦,别饶清韵;琼腰微摆,翩翩起舞。项饰臂钏在飞动中叮当作响,长裙披帛如游龙惊凤,摇曳生姿。

看的众人如痴如醉,沉浸其中,忘却了时间。

突然,她一举足、一顿地,一个出胯旋身,左手高举琵琶,反背身后;右手转向背后弹拨,上身前倾右屈,右腿高提,左腿独立。手中琵琶一顿轮指之后,铮的一声做尾音,如孔雀亮翅、仙鹤独立,弦音袅袅、不绝于耳。

李岩不由开口赞道:“好一个反弹琵琶。”

芸娘展颜一笑,俯腰行礼,施施然走到桌旁落座。

刘远禄也开口笑道:“芸娘妹子不亏是精通音律歌舞,三弟好福气,哈哈哈。”

阿布一顿傻笑,摇头晃脑的诌了一句:“反弹琵琶舞玉带,疑是姮娥下月来。”

还装模作样的举起一杯酒,对着芸娘,一揖到地:“请仙子饮此一杯。”

芸娘含羞带笑,接了过来,掩口而尽。

众人笑声阵阵,接下来,气氛热烈,宾主尽欢,约戌时时分,众人才起身同李岩告辞,返身回转。

第二天起床饭毕,阿布带阿里木去找那位陨石摊主。见到他时,见他正指挥着一些人装载敲碎的石块。阿布上前检查了一番,摊主赶忙向阿布介绍,说估计全部挖出来,应有数千斤之巨,加上找运力苦工,三日内应该能全部完成。

最后阿布就和他敲定,第四天早上吃过饭后,准时出发,到时钱款一块付清。摊主满脸喜悦,见阿布也不给他计较苦工和运力的事情,干活更是卖力。

回去后阿布又去看李岩那边的情况,李岩说田产本就没有多少,这处宅院也找好了下家。把一些用料上乘、做工精良的乐器带走就算完事。于是阿布便同他说好第四天早上出发的消息,李岩心无牵挂,自然应了下来。他打算今天做备些烧纸,去坟头看看她们娘儿俩。

到了第四天,阿布早早的起来,去了李岩的家中,看他已经收拾完毕,所有的行囊满满地装在两个骆驼的驼背上,还剩下一只骑乘。

李岩满宅院的溜达了一圈,锁上门的时候,又凝望了一会儿上面的牌匾,毅然和阿布离开了。路上没有说话,一下子离开生活了一二十年的地方,心中的滋味肯定不是很好受。阿布也没有找话安慰他,毕竟他更能深刻理解李岩此时的心情。

到了旅店,吃过午饭,将财物,路上的饮食和清水都抬到骆驼背上,刘远禄左腿恢复的不错,不做剧烈活动的话,已经不会牵动伤口的疼痛,但为了保险起见,拐杖还是先带着。和阿里木一起,去和摊主老板回合。

摊主旁边站着一大片的骆驼和商队商人。按照事先约定,阿布一次性将所有的余款都给了摊主和阿里木,剩下的就是他和商队之间的交接问题。拎着沉甸甸的金锭,摊主的眼睛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对阿布的大方表示感谢。商队会首先从摊主那里拿到一半的定金,剩余的回来付清。

阿里木和众人依依惜别,阿布告诉阿里木,如果以后想出去看一看,可以去姑墨州去找他。他感觉阿里木还是一个蛮机灵的小伙子。

于是一个六十多头骆驼的大商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商队了,光人员都有三十多人。领队是一个比较稳重且富有经验的老头,约五十多岁,整日笑呵呵的,大家都管他老白头,即使别人当面如此称呼他,他也不恼。

一路无话,过得十余日,一行人安全顺利的到达了姑墨州境内。经过州城时,找了一个旅店,大伙儿在此休息一晚,再过两天就能到达预定的目的地了。到了晚上,阿布叫上芸娘和吴夜,一起来到了李岩和刘远禄的房间。人员到齐后,阿布又开门探头左右望了望,确认没人在旁偷听,才又把房间门关上,重新来到几人的身边。

几人见他深色严肃,远不是平时温文和气的模样,心里都不由的一紧,难道出了什么事情?这一路行来,也没有见什么异样之处啊?

阿布清了下嗓子,说道:“几位都是我最亲近之人,有些事情我得给大家交一个实底,之前我也给大家说过,说我会大家去一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可能你们也没有当真,当作玩笑话说说就过去了。其实我要带你们要去之处,按照现在的标准,和世外桃源真的差不多。那是一个很隐蔽的法外之地、避世之所,现在那里面全是一些逃难之人,妇孺居多,虽然也有一些机关布置,但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力和抵抗力。如果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难免会起觊觎之心。

今天我和里面的人碰过了头,明天他们会早早的带些马匹来,将咱们的货物拉走,这些商队就地遣散。而后连夜赶路,避免有人盯梢。希望你们能有个心理准备。

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阿布刚说完,吴夜就高兴的叫了起来,说原来真的有世外桃源啊,那里面是不是全部是桃树啊?阿布摸着他的脑袋,说桃树是有的,但不全是。其实之前阿布和他说过这些,只不过小孩子忘记了罢啦。

等阿布和芸娘他们各自回屋后,李岩感叹道:“本以为三弟只是一个富家公子,只是没想到,他手里竟然还握有这样一个地方。”

刘远禄也接话道:“是啊,简直就是一个小的国度了,能避免战乱之苦,如果还能天天在里面炼丹,那简直就是天国了。”

“看来是真的存在着这样的一个地方呢,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骗过我。”这是芸娘临睡前的念头,看来女人思考问题的回路有时的确不一样,她事先考虑的是阿布是否有骗她。

第二天蒙蒙亮,外面就响起了一阵鼓点般的马蹄声。

28 世外桃源

地面微微颤动着,密集的马蹄声齐刷刷的在旅店门前停了下来。店老板和店内博士正准备做饭的食材,吓了一大跳,心说怎么回事,大清早来这么多客人?

此时已有十多人人陆续走进店来,外面还有很多人在照看着马匹,全是灰色紧身布衣,头带灰色布帽,短身打扮,一个个收拾的干净利落。领头的约三十多岁年龄,其余的全是十多岁的小孩子。领头的男子向老板说,不打算进来,交接完货物,立刻就走,给马匹准备些干草和水即可,于是店老板命几个伙计去帮忙准备水草。

见到阿布走了出来,这些小孩子脸显兴奋之色,排成三列,弯腰施礼,对阿布恭敬的喊着“先生”。阿布微笑着,和大家一一打过招呼。最后和年长男子一起去找商队队长白老头,解释之后,白老头自然答应。少了两日路程,还能在姑墨州城顺便转转,拉些回头的货物回去,何乐而不为?

大家吃过饭后,便开始重新调整矿石,这次来的有近五十人,马匹近百头。显然根据货物多少进行计算过,还有一些余量,毕竟马儿拉货,除了脚程快,载重是比不过骆驼的。收拾完毕,便开始向城外进发。

这边阿布将三十多男子向李岩他们做了介绍,这个男子叫王成,以前行过商,算是见过世面,于是就由他带着,在州城做了个小买卖,作为一个联系的据点。

而后将几人也向王成做了介绍,他见李岩和刘远禄和阿布有说有笑,再加上芸娘美丽非凡,不敢怠慢,一一进行施礼。

李岩就问道为什么带出来的全是孩子时,王成笑了一下,说这是先生的意思。一些年壮劳力还需要伺候农田,抽不开身;另外让这些孩子出来,见见世面总有好处。李岩又问道,看这些孩子做事行动,有些军中老兵的样子。

阿布笑着接过话来,说的确是有几个退伍的老兵再训练这些孩子们,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有了些老兵们的气质,但这些孩子虽然体质本领可能还过的去,但因为自己经常在外活动,他们的文化方面就落下不少,回去后大哥你们可就有些忙喽。

李岩笑着应下,本来在失去妻儿后,心丧若死,可自从遇到了阿布他们,收下吴夜做义子后,心里也就有了寄托。又见到这么多可教可塑、个个让人喜欢的年轻人,心里涌起了一阵豪气,好像看到了这些小孩子以后文能赋诗、武能征战的模样。

这些马个头都不是很高,马头比较大,颈部较粗较短,四肢短粗有力,耐粗食,刚好适宜用来拉货。

吴夜这下高兴了,终于圆了他骑马的梦想。本来他想一个人骑,阿布哪里会答应,最后和芸娘同乘一骑。看着这么多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哥哥们,一个个做事利落的样子,他小小的心里充满着向往,自己什么时间才能像他们一样,骑马驰骋四方?

虽然有些孩子在地上牵着马走,但总体行进速度仍然比骆驼快上不少。走过一段路,骑乘的孩子就会下马进行互换,所以整体保持着很快的前进速度。

中间休息了几次,人人分工明确,竟然有序,看着孩子们做事的样子,李岩他们啧啧称赞不已。

在天已临近傍晚的一次休息时,吴夜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说好好休息一下,等天黑以后再出发,水、草、食物不要留,同时对一些货物进行了调配,并派出几组巡逻斥候,三人一组,撒网似的游弋在大部队的周围,防止有人盯梢,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夜已深,天似穹庐,茫茫四野,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虽然天上有月光,但如果不知道方向,也极有可能会迷失在苍茫的夜幕中。

随着马蹄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芸娘能感受到的就是他们已经走进了沙漠。又往前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已能看见黑黢黢的山脉了。此时吴夜已经睡着了,由李岩抱着他,用一件上衣系在身上。再往前走,就是崎岖的山路,两侧是利刃般连绵高耸的山崖,中间是条羊肠小道,只能下来牵着马走。

阿布在前面指挥,王成带着斥候在后面断后,她就在阿布的身边,在深黑的夜里,借着天上的月光,她依稀能看到他脸上严肃的表情,他发出的指令,也显得低沉。

很明显阿布现在也很紧张,如果有不轨之人跟踪而来,他们这些人可能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她的心不由的也快速跳动起来,她想起了第一次和他相识在旅店相识的情景。

芸娘记不清楚往前走了多久,过多少个岔口,又经过了几个上坡下坡。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头上的深蓝色天空,被两侧高耸的山崖割裂成了一条带状,或宽或窄,或弯或直,像一条蜿蜒流淌的溪流。

一直走到天空发白,已近黎明。前面的道路忽然宽了起来,地面也平坦了许多,路上不时能看到,不知道风化多少年才形成的形状各异的石柱、石林;两旁的山脚下,有叮咚流淌的溪流,奇形怪状的乳石倒悬而下,如剑如刀,散发着无形的气势。

在一个岔口处,阿布和芸娘他们牵着马停了下来,靠在一边,看着一匹匹马、一个个人走过去,他不断的低声鼓励他们一句。直到王成带着斥候回来,说了一句一切正常之后,他的心才陡然放了下去,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再往前走不多时,大部队停了下来,等轮到他们的时候,芸娘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岩洞旁边,岩洞一边流着湍急的溪水,一边是砂石堆积成的石滩;如果水流再大一些,他们可能要淌水而过。小心的往前走,穿过黝黑的石洞,前面有亮光发出,那是一个石门。

穿过石门,眼前豁然开朗。由黑转亮、由色彩单调的灰黄转变成五颜六色的图画对视网膜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首先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扑面而来,这是一片无垠的草原,碧绿的草原上点缀着一块块的深绿和金黄,那是一片片的树林和成熟的庄稼,间或点缀着些各色的小花。中间两条河流如银练般,游走在绿色的海洋里,有成群的牛羊马匹,在悠闲的吃草、喝水、游荡,还有一些小群的鹿杂在其间。右方是入云的山峦,底层是植被的绿色,再往上是山石的黑灰色,山顶是皑皑积雪的白色。左侧是光秃秃的山体的红褐色,上面没有任何植被。

阿布他们也进到石门后,震天的喊声响了起来:“欢迎先生归来!”而后是热烈的鼓掌声和欢呼声。

在他们前面是黑压压的人群,一个个都是热切期盼的、洋溢着笑容的面孔。阿布转过身,带着幸福的笑容,对着芸娘、李岩他们道:“热烈欢迎,欢迎来到世外桃源!”

29 筹备

来此已经好几天了,芸娘已深深的爱上的这个地方、爱上了这里的所有的人。

她已经知道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在哪里,左侧的山脉就是天山南侧的雀尔格达山,龟兹语的意思就是不毛之山。它和天山像是两只巨大的围拢在一起的手掌,中间包围出来一个封闭的、广袤的空间,形成一个资源丰富、水美草肥的人间天堂。到了冬天,这里据说还有现成的热水可以使用。

在山脚下,有很多被河水暗流冲刷出来的石洞,成为了天然的居所,稍微修整就能居住,只是里面光线较暗而已,简直好到无法想象。

这里的人团结和睦,互相爱戴,有活一起干,有难大家帮;这里就是一个大家庭,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积极的为这个大家庭做着自己应有的贡献。也许只有历经劫难的人才能明白,这样生活的来之不易,所以他们都加倍的珍惜。

成年男子忙着秋收的收尾工作、同时准备播种冬小麦;女子则忙着采棉、纺线、织布;小孩子则被单独组织起来,不分男女,按照年龄段,由先生们进行体能和文化课的训练。吴夜更是被现在的生活吸引,天天和同龄的小孩子一起玩耍、学习,也不天天粘着芸娘了。

课程的设置也比较奇特,所学的大部分课程,不是芸娘所知的四书五经,而是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和地理等,这是理科部分;而所谓的文科,则主要是基本三观的学习,就是将诸子百家各种名言、警句杂糅在了一起,启蒙的小孩子则学习三字经、百家姓、声律启蒙,还有私塾所用的千字文。

问过别人后她才知道,这些教程和课本内容基本都是阿布亲自编写了。这让她又一次受到了震动,也许这就是阿布的所谓学霸能力的又一次展示。

她和李岩及刘远禄也被选做了先生,而且她是第一位女先生,这让她既感到新奇有趣,又感到压力山大,因为很多的课程她也没有学过。

李岩和她的到来,孩子们又多了一门音律课,这方面阿布就无能为力了,所有的教材由她和李岩负责。她的音律功底没有李岩全面,于是李岩就负责音乐教程的编写,她负责孩子们的舞蹈方面的学习。

她经常把疑问点搜集整理到一起,趁阿布闲暇的时候,进行请教。好在她天资聪慧,经过阿布深入浅出的讲解,常有恍然大悟、豁然开朗之感。

当她看到这里所有人都是身着布衣时,她也偷偷的把自己平时穿的丝绸裙衫放了起来,穿上了布衣。阿布有一次笑着说,她不必如此,大伙儿不会在意这些,可见她执意如此,也就由她去了。其实这里的棉花纺出的布料绵软结实,穿在身上透气舒适,不比所谓的绫罗绸缎差多少。

刚到的时候,王成就偷偷的告诉了大家伙儿她和阿布的关系。于是大家对这个衣着华丽,样貌逼人的女子有一种自发的敬畏。可相处一段时间后,发现芸娘性格温柔,平易近人。同时见微知著,善解人意,可能感觉到了自己身穿丝绸的特殊性,和大家拉开了距离,就主动更换上了和他们一样的布衣,果然很快就获得了大家的亲近和拥护。

特别是那些小孩子们,对于他们的这个女先生更是爱戴有加,整日把他们的女先生挂在嘴边,事事处处以她为榜样,人气更是直接超越了阿布先生。

阿布自从回来后,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像是一匹撒开缰绳、时刻都在狂奔的马儿。

农业耕作他要去勘察犁地的深浅,准备明年试种、培育新得到的玉米;矿业开采需要他去选择切入口,评估风险程度;天山直垂而下的瀑布那边,好像还要建一个什么大水排;回来还要继续编写新的教材内容。

每次芸娘告诉他不要太拼,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他都是笑着挠挠头皮说,不碍事,能抗的住。有时也会伸伸懒腰,说不拼不行啊,时间太紧了。当芸娘问他什么时间的时候,他却也说不上来,只是说能往前多赶赶准没错。

但大部分的时间是和刘远禄一起,做各种稀奇古怪的实验。有一次他们所在的那间岩洞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声,两个人连滚带爬的从里面逃了出来。附近的人们去施救慰问时,他们却像两个疯子一般的不管不顾,紧紧抱在一起,边转圈边拍对方的后背,口中大叫着成功了,成功了。

这诡异的情景是后来一位上了年纪的张大娘告诉给芸娘的,并好像在有意无意的暗示着芸娘什么。芸娘既感心疼,又觉好笑。有一次饭后散步时,她讲笑话似的告诉了阿布,阿布听候哈哈大笑说没事的,他们正在实验一种新型的*,目前取得了一些进展,以后会多加设置各种防护措施。

又过了几日,农田摆弄完后,所有的男子和有闲余的女子也都参与到了全民学习的大潮中来,他们经常讲的一句话就是科学就是力量,说这是阿布先生说的。看着这些大老爷们儿和小孩子们一样,在认真的读书写字,芸娘在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力量,也许这全都是一个自称是两千年以后蹦过来的家伙的感染吧。

一天吃午饭的时候,一位叫王道明的先生来访。他是王成的父亲,进士未中,惆怅归家,做了一位私塾先生。虽未及弟,但治学严禁,腹中学问自有丘壑,比之一些大儒不遑多让。本来他对阿布推行的这一套理论和知识体系极其抗拒。后来阿布多次拜访,与其深入交谈,并多次论辩,每次阿布都把他辩驳的哑口无言。本来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他究其所学,也都无能为力;而如果利用阿布推行的那套理论体系,很轻松的就能得出答案,后来他成为了阿布的有力支持者,从而顺利的将阿布的这一套课程体系推行了下去。

阿布赶忙将王先生迎接到洞里面,芸娘帮着搬了一个小凳子。王先生说当前秋收已毕,又是一个大丰收。冬种也已基本结束,剩下的日子除了放牧牛羊马匹、就是学习操练,倒也乏味。要不搞一个全民庆丰仪式什么的,大家聚在一起,乐呵乐呵。

阿布一拍脑袋,说这个怪我,整日里忙来忙去,像根儿上紧了的发条,忘记了这回事。是该给大家放松放松,劳逸结合嘛。而后给芸娘说,让她和李岩想想办法,编排几个节目,咱们搞一个庆丰篝火晚会。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各种有才艺表演愿望的人,都可以踊跃参加,由芸娘和李岩负责指导培训。阿布负责指导主持报幕和台词撰写工作。

于是后世津津乐道的篝火会议或庆丰会议有条不紊的展开了。

30 篝火会议

随着节目排练的进度和工作安排,计划定于九九重阳那一天晚上,正式举行篝火晚会,如果那天不下雨的话。

芸娘和李岩整日忙着排练歌舞表演、大合唱、乐器演奏等,还有一些自报奋勇来参加晚会的弦子戏、秧歌等,还有人带来了皮影戏进行表演。

只能说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本来芸娘她们还发愁节目不够,到最后发现,可能还要细细挑选,筛掉一些节目了。

事先阿布就告诉她,在排练时把每个节目的表演顺序、表演时长都记下来,尽量把相同的节目分散开。而后他拿着芸娘给他的节目表,找了一男一女、两个口齿伶俐的年轻人去排练台词了。

大家伙儿对即将到来的篝火晚会充满了期待,在这个闭塞的盆地里,虽然吃喝不愁,已是天大的恩赐;再加上每天辛苦的知识学习,已经过的很充实了。但人毕竟是一种需要放松、需要娱乐的群体动物,对于此类的活动总是百看不厌,乐此不疲。

特别是那些被选上节目的年轻人,更是铆足了劲,准备到时候大展身手。平时在学习、训练中,大伙儿都差不多一个样,能在这种活动上大出风头,肯定会吸引众多异性的眼球。于是和平祥和的盆地中,开始弥漫着一股青春萌动的荷尔蒙气息。

时间缓慢而坚定的推移到了九月初九,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如同盆地里所有人的心情。

早早的,在岩洞前的一片空地上,用石头和木板搭好了一个圆形的场地,这是晚会表演的舞台。周围均匀地分布着搭好的木材架,这用来当作篝火用的;还有一些陶盆里面放着焦炭,用来做烧烤使用。

阿布一直在倡导保护生态,尽量少砍树木,虽然有些人不太理解,但也都认真的执行了。反正这里的煤炭、焦炭比比皆是,比砍木头方便多了。

夜幕降临,天如蓝布,月似弯钩,略带凉意。

篝火生了起来,酸奶、酒水端了出来,各种水果摆了出来,牛羊肉挂了起来。大家团团围在舞台周围,开始准备烧烤看演出。首先阿布上台讲了几句话,说大家伙儿一直在忙,给忘记了这回事儿,今天忙里偷闲,大家一起开个晚会,希望大家吃好喝好看好。而后就是那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上台了。

女:各位先生、各位大爷、大娘、叔叔、婶婶,

男: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

合:大家好,

女:我是主持人蒙露,

男:我是主持人吕刚,

女:久久重阳,金风送爽,

男:星空浩瀚,欢乐无限,

女:在即将到来的篝火晚会里,

男:让熊熊烈火尽情燃烧我们的热情,

女:让动人的歌舞腾飞我们的渴望,

男:下面首先有请李先生为大家献上一曲琵琶《赛马盐》。

于是热闹非凡的篝火晚会在李岩激烈欢快的琵琶声中拉开了序幕。有小朋友们集体表演的舞蹈,有女子团体合唱,有单人独奏,有弦子戏腔……

在热烈的气氛里,飘香的夜空,回荡着欢乐的笑声和歌声。人们来回攒动着相互敬酒、相互招呼,一起大笑、一起大叫,释放着心中的情绪。

有些人在酒精和欢乐情绪的刺激下打开了话匣子,有些人在微醺的眼眸里轻轻摸去了泪花。回忆着往昔的悲惨和苦难,诉说着今天的幸福和满足,积蓄着明天的希望和力量。

不知不觉中,阿布身边聚了一些人,都是在各个领域的负责人。有负责教育的王道明,负责财务的李魏,负责农业的张学义,负责贸易的王成,负责冶炼的白薄达,负责化学的刘远禄,负责警卫的于敬龙,后来李岩和芸娘也过来了。

首先问了一下于敬龙警卫情况,并告诉他勤换着班,让执勤人员也能休息的上,于敬龙回答说都安排完了。而后阿布问大家吃的可好,玩的可好,大家都轻松的应着。

交谈了一会儿,阿布说他有些话想和大家说一说。大伙儿刚开始没有在意,可听着听着,大家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说大家伙儿是不是觉得现在生活好了,天下也就太平了?我们有吃有穿了,这个世界也就富裕了?

他接着说我们背井离乡,偏安一隅,不能喜而忘忧,乐不思蜀啊。我们衣食无忧不等于天下太平。目前我们基本没有什么防御力,一旦被哪个势力给盯上,我们幸福的生活就会被打破,所有人的悲惨下场,完全可以想象的到。

本来我想着慢慢培养下一代,等他们成长起来,强大了,我们也就放心了,现在看时间太紧,不够用啊。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天将大乱,到时战乱四起、民不聊生,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打造一个安全稳定的局面。即使被人盯上,我们也必须有一战之力,或者让他们心存畏惧,不敢妄动干戈。否则我们辛苦培养的下一代,也许还没有长大成人,就会被扼杀在摇篮里。这是我想说的第一层意思。

此时李魏说道:“先生,目前虽然各方势力互有摩擦,但总体上也算是和平相处,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吧。”王成也随声附和。

“居安思危才能活的更久,能战才能不怕战,我们首先要有自保能力,否则那就是怀罪其璧了。”王道明等人纷纷赞同。

阿布接着说,靠我们现在的力量想做成一些事情太难了。不怕大家笑话,我本来信心满满,感觉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可到具体事儿上,就抓瞎了,比如我们想做的那个大水排,本来想做一个大的水排鼓风机,可没有人会,没有人懂。

我只是知道大致的原理,具体到细节就完蛋了,听说在河南南阳一带有人会这种技术,我们必须去一趟,想方设法把人请过来,最不至也要搞到图纸。

所以我们必须走出去,请外援。我们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技师、工匠、科学家、数学家等等。比如李岩大哥、刘二哥,哦,还有芸娘,都是我挖来的专家,各方面的人才。

众人一阵大笑。

接下来我们将会派出各路人前往大唐、天竺、大食、突厥、吐蕃、渤海、新罗等地,网罗人才。派出去的人要心诚信忠、年轻干练,不能泄漏我们自己的位置,同时要保证自身的安全。

另外对目标人物要有耐心,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利,但不能动粗,如果他们不想来,就不要勉强,强扭的瓜不甜。另外我会写一些小册子给他们带在身上,对于那些真正专研技术的人才,我想只要他们看到相关的内容,难免就会动心,这是第二层意思。

最后就是我们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财源,派往各个方向的人员需要钱财、走货运输需要钱财、购买各种材料、矿石也需要钱财。所以我打算开设一个旅店,作为我们对外的窗口和固定的周转站,同时可以减少我们频繁出入这个山谷、从而暴露自身位置的风险。

我们要想获利、获取暴利,我们就要有自己独到的货源。接着他问刘远禄,说二哥那个项目弄的怎么样了,刘远禄答了一句有重大进展,应该没问题。

阿布继续往下说我们的镜子马上就可以量产,这算一个。等以后我们的玉米获得丰收了,这也可以算一个,后面我们还必须抓紧时间,加快步伐,才能步步为先,做出超时代的产品。这是第三层意思,你们也许可以感受的到,我们不缺乏技术,我们缺乏的是人才,是积累。

众人点头称是,对于阿布的神奇,大家深有体会,那些由阿布编写的教材,都是大家以前没有听说过的。

下面是我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了,一些我的看法,阿布继续说道。

之前我们刚来的时候,人员都比较固定,很多地方都没有规范。但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要把基本的规矩定一下,以后我们可能会发展壮大,陆续会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所以这些规矩每个人都要遵守。

第一个是人人平等,不能有畜奴、贩奴的现象存在。

第二个是一夫一妻,很多男人是一有钱就变坏,就想左拥右抱,其实老婆一个就够了,用不了那么多。这个必须要遵守。

第三个是保护环境,要保护好植被、不能大肆砍伐树木,要注意合理发展,这是个宏观调控的问题,以后再慢慢说。

第四个是土地公有,共同调配使用,这个必须要坚持。

…………

阿布在慢慢的述说着自己的想法,基本上都是阿布一个人说,其他人在认真的听。

也许与会的人都没有意识到,阿布在这次所谓的篝火会议中,这些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的话,会在以后的时间长河里,像夜空的星星,永远闪耀着它们的光芒。

31 少年之烦恼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绿色的草原,天空明净而高远。

在山脚下的一排胡杨树下,一群年轻人整整齐齐的坐在小凳子上,形成一个方形,芸娘正在给他们上课。虽然她仅比他们大一两岁,但靠着自身的实力和行动,征服了所有的学生,不怒自威。他们心悦诚服的称芸娘为女先生。

芸娘对他们的表现也很满意,不论男女,都很吃苦用心,布置的任务和训练,都能不折不扣的完成。毕竟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苦孩子出身,贫家子弟早当家。

这时,她又发现了那名叫玉红的学生在走神。这是一个有着女孩子般名字的男生,相貌俊秀,只是性格有些内向。

只见他眼睛斜斜的看向左前方,聚焦在空处,嘴角时而会露出一丝温柔的傻笑,这是典型的发花痴症状。

他的左前方是一名叫张彩儿的女孩子,在前几天的篝火晚会上表演了一支踢踏舞,凭着轻盈的舞步和清丽的脸蛋儿,引起了众少男少女的强烈追捧,用阿布的话说,她现在也拥有大量粉丝了。

这些年轻人整天在一起学习,接触的时间也多,在这个青春萌动的年龄,对异性的好奇和向往不可避免。她已经开始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自居,虽然对于爱情之道,她也不过初窥门径而已。

她有时候会对阿布的安排有所怀疑,为什么非要把男女混合在一起学习,这不是很容易出问题吗?可阿布却嘻嘻哈哈的告诉她,孤阴不长、独阳不生,故天地配以阴阳。

既然世间有男有女、有阴有阳,当然要混在一起学习了,这叫男女搭配、学习不累。

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她也早习惯了阿布间歇性的胡言乱语,既然改变不了,那就试着接受吧。

“李玉红。”芸娘忽然满怀恶趣味的点了李玉红的名字。

“到!”正沉浸在自己臆想中的小伙子有些仓皇的站了起来,小凳子也随之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同学都转过头看他,还发出低声的嘲弄和窃笑,这个有些内向的年轻人瞬间涨得脸色通红。

“我刚才讲的什么内容?”

李玉红一下子懵在了那儿,刚才他的心思飘逸,的确不在这里。旁边有同学低声帮他支招,柔韧性练习……热活动……训练伤……他接收到的小道消息是支离破碎的,他的回答于是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以后要注意听讲,不要溜号。”

“是,先生。”他这才狼狈的慌忙坐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课间休息时,他的脑袋仍有些昏昏沉沉。正耷拉着脑袋往前走,忽然,左右肩膀同时被拍了一下,那是他的两个好朋友李卫东和王战国。

“怎么,喜欢上前面那个张彩儿了?要不要我帮你来个鸿雁传书啊?”损友贱兮兮的低声笑弄。

“我哪儿有?”李玉红辩驳道。

李卫东边搂着他的左肩,边说道:“还嘴硬,我就坐在你后边,就看你那眼神儿,一直偷偷往张彩儿那儿飘,还说没有。”

“是啊,要不,为什么女先生让你回答问题,而不是别人呢,你小子小心啊,你的那点儿小心思可能要被女先生发现了,哈哈哈。”王战国在旁边添油加醋。

李玉红心头不由的一阵紧张,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我哪里有偷看张彩儿?即使有,那也纯属意外呀。

到了居住的地方,和两位好朋友告别,进了岩洞,嫂嫂黄氏应该还在纺织,侄子虎头应该也没有下学。他仰面躺在榻上,想着心事。

自从那次篝火晚会后,他们中间有几名男女同学确实出了风头,男子有主持人吕刚,跳柘枝健舞的马学魁,说快板的朱磊等,女子有主持人蒙露,跳苏和香软舞的张彩儿,洞箫独奏的李师倩等,一时间人前人后,多被提起。今天两个损友揶揄他的对象就是跳软舞的张彩儿。

每当他听到别的同学在谈论这些女生时,他心中想起的总是自己的嫂嫂。在他的心目中,嫂嫂就是慈爱和美丽的化身,就是圣母般的存在,容不得任何的亵渎。

他年幼时,父母双亡,由兄嫂养大,其六岁时,兄长李玉青也撒手西去。当时嫂嫂年仅二十余岁,娘家劝其改嫁,嫂嫂不应;娘兄逼之,嫂嫂以死明志。

泪曰若她改嫁,托油瓶虎头,男家尚且由之,而叔叔玉红则难以独活。娘兄怒之,后断亲情,不再来往。

嫂嫂咽泪力撑,抚养他和虎头,个中艰辛,难以赘叙。每有好玩好吃物什,嫂就玉红先之。二人虽叔嫂相称,实亲逾母子。后随阿布逃难,至世外避世之所,生活方有改观。

随着玉红年龄渐长,身子骨如竹节拔高,属于男性的骚动也随之而来;眼光也多随女同学的苗条身材和鼓鼓的胸部打转,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自己第一次梦遗的对象竟然是嫂嫂。睡梦中,嫂嫂温言款款,眼带春情,携他手至一床帷边,轻绡锦被,红烛暖帐,俯仰皆羞。醒来时,腿间已是一片冰凉。

自此后,他心中所想、眼中所见之嫂嫂,大异从前;一举一动,一笑一颦,皆是诱惑。

嫂嫂虽年近三十,更育有一子,但身材苗条如往昔,皮肤白腻如羊脂。他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自己的嫂嫂,他对自己心中产生的龌龊念头,既感到羞愧、慌乱,同时又隐隐感到一种堕落的、禁忌的快感。

有一次,他在偷瞄嫂嫂的胸部时,嫂嫂忽然对他一笑;他做贼心切,以为被嫂嫂发觉,脸色瞬间涨红若紫。嫂嫂疑他生病,趋步上前,手抚其额,试量体温。嫂嫂的手冰凉如玉,这种感觉让他至今难忘,缱绻不已。

他每天所思所想,全在嫂嫂身上,以至于神魂恍惚,眼无焦点,上课也心神不属。至于眼光聚焦至张彩儿身上,绝对是一个误会而已。

更让他感到愤怒的是,以前庄上的李大娘这段日子来经常往家里跑,在嫂嫂身边低声的絮絮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

嫂嫂多是笑着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谈话的结局多是以李大娘“你年纪轻轻的,可别这么傻了,人总得为自己想想啊?”的哀叹而结束。

这让李玉红感到一种浓浓的危机感,他知道李大娘以前就是庄子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这些天总往自己门上跑,傻子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他却只能暗自生气,毫无办法。天要下雨,嫂要嫁人,你要我怎么办?

他躺在榻上,四肢张开,虚弱的吐出一口气,谁能来帮帮我?

32 激化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的脑袋一直昏昏沉沉,打不起一点精神。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同学们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对了,偶尔窃窃私语,偶尔还偷偷地瞄他和张彩儿一眼。

大家以为这哥们儿肯定是得了单相思,以至于落得魂不守舍。

张彩儿心里也很郁闷,自从她的好姐妹告诉她,李玉红对她有想法,经常在课堂上偷偷瞧她,她就有点儿生气。

她的心里其实有一个很深的念头,她没有、也不想告诉任何人:那就是她偷偷的喜欢着阿布先生。是阿布先生把大家从水深火热之中带到了这里的天堂,是阿布先生教会了大家这么多神奇的知识,阿布先生就是完美、英俊、睿智等等一切褒义词的综合体。哪怕远远的看上一眼,或者夜深时默默的念着他的名字,她的身心就会感到满满的幸福。

正当少女满怀春思,异想天开之时,阿布先生回来了,同时还带回来一个貌若天人的年轻女子。张彩儿感觉很愤怒,感觉阿布先生背叛了她。

刚开始,她对那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漂亮女子,怀着隐隐的敌意。可经过几天的接触,那个年轻的女子靠着自己的美丽、善良、才艺和对大家无微不至的关怀,征服了所有人的心;哪怕她昧着良心,都无法说出一丁点伤害那位女子的坏话。最后她和大家一起,心悦诚服的称那位女子为女先生。

她不得不败居二线,既然如此,那就仿效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吧。那天晚上,她的靓丽出演,明显为自己加分不少,阿布先生应该会注意到我吧,哪怕比不过女先生,但我也不能比她差太多,张彩儿想。

可随后传出来小道消息,阿布先生好像要宣布一些政策规矩,其中就包含一夫一妻制。以前她肯定会对这项制度拍手叫好,可现在想想,岂不是把自己退路也堵死了?这又让张彩儿的年轻易碎的心受到了一次伤害。就在这个时候,她就又遇到了李玉红的事情,她承认李玉红身材样貌还说过得去,但和阿布先生根本就没法比好不好,更让她抓狂的是这件事情还在持续发酵着。

这是一个少男少女怀春的季节,也是一个流言像野草一样疯长的季节。到了晚上快下学的时候,关于她和李玉红的流言已经传开了,有鼻子有眼,甚至都已经拉过手了,她已经快要出离愤怒了,她快讨厌死李玉红了,自己怎么会和这么一个人牵连在一起。放学时,她故意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在越过李玉红的时候,她用目光将李玉红狠狠的杀死了好几遍。

等她们走远,后面传来一阵哄笑,“呦,好兄弟,给你对暗号呢,什么意思啊?”

“眨了三下眼,是说晚上三更,不见不散吗,哈哈哈。”

这样的话听到张彩儿耳中,更是让她郁闷至极,却也无计可施。而李玉红的反应也很奇怪,好像连反驳的兴趣都没有,这让张彩儿对李玉红更加厌恶起来,一点担当都没有。

李玉红懒洋洋的回到家中。吃晚饭的时候,黄氏见李玉红无精打采,就安慰他不要太过劳心,晚上早点休息,玉红嘴上也应下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他又做了一个梦,梦见家门外吹吹打打,锣鼓喧天。他跑到门口一看,原来是迎亲的队伍,有人要来迎娶他的嫂嫂,而且新郎竟然是他最敬爱的阿布先生,这让他又急又气,却又束手无策。最后醒过来时,他一个劲儿的安慰自己,阿布先生已经有了美丽温柔的女先生,怎么又会来迎娶嫂嫂?一整晚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了。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房门离他不远地方,还有一个与他同样无眠的人,那就是他的嫂嫂黄氏。清亮的月光照进来,照在黄氏纤细白皙的手臂上,她抬起手,帮旁边的虎头掖了掖被子,想着自己的心事。

那时她和玉青刚成亲不久,姑婆先后离世,留下了小玉红。她像带自己孩子一般带着玉红。玉红六岁时,玉青身患重病,弥留之际,嘱托她,如能改嫁,就趁早改嫁吧。如有可能,就帮着照顾一下玉红。

当兄长来劝自己改嫁时,她也曾想动过念头,可那样的话,也许虎头会随她进男方家门;而如果还要带上小叔子玉红,那在道理上就说不过去了。

后来,她狠下心来,不怨天尤人,独力支撑,她要为李家保护好这根独苗。寡妇门前是非多,带着两个孩子,真的是不容易。有时晚上,孩子哭闹时,就把*一边一个,堵住他们的嘴。最后没有奶水,甚至被已经有了牙齿的小孩子咬出血来,个中辛酸和委屈,也许只有自己知道。

随着苛捐杂税和徭役的日益加重,日子越来越苦,有些无赖想施小恩小惠,趁机欺负她,都被她以决绝的勇气和行动所吓退。可老天如此的无情,水灾、蝗灾接连而至,正当她叫天不应、叫地无门时,阿布先生来了。他说有一处地方,可以救大家伙儿一命。已经走投无路的她,毅然带着两个孩子跟着阿布先生走了。阿布先生果然没有骗她,他们获得了新生。

看着玉红和虎头一天天的健康长大,是她能得到的最大的安慰。玉红一天天长高,脸庞脱去稚嫩,她却觉得玉红越来越像一个已经离她很远的人。有一次,她突发高烧,烧的迷迷糊糊,眼皮都睁不开。恍恍惚惚中,她感觉到丈夫又回来了,就在自己身边,给自己熬药,给自己敷额,温言安慰,体贴温暖。后来才发现那是玉红。于是她对玉红就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想去依赖的渴望。

有一天她发现这个小家伙儿竟然偷偷观察自己的胸脯,这让她蓦然惊觉,原来身边的小叔子已经长成了一个俊秀少年,也到了蠢蠢欲动的年龄。以后玉红会迎娶别家女子,而自己为他布置好新房,做好新衣、新被,等他和新娘一起,恭敬的向自己跪拜行礼,而后送入洞房。自己只能在一边看着,带着虎头,度过余生。

这让她既高兴又有些失落,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于是,当她又发现,玉红偷瞧自己的时候,就恶作剧似的,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问他发烧了没有。那个小家伙儿的脸,红的像块刚烧出的炭一样,汗水都出来了。

凭着女性特有的敏感,她知道玉红对她也有隐隐的想法,但这样的事情又如何说的出,问的下。

这些天来,李大娘很勤快的往这边跑,想说合自己和李岩先生。不可否认,李岩先生高雅博学,性格敦厚,以后对待虎头也会极好。但想着玉红挺拔的身材,和那天涨红的脸,她又不由的心猿意马。虽然她知道李大娘也是好心肠,但她仍是用温和的话语拒绝了她,她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

看着天上的月,又是久久无眠。

第二天本来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已经发酵膨胀的面目全非,下午放学后,张彩儿实在忍受不了,大家在背后的指指点点和各种谣言议论,她猛地追到李玉红身边,恶狠狠地说道:“以后不许再看我。”这句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李玉红果然反驳道:“我什么时候看你了,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一句话驳的张彩儿哑口无言,气往上冲:“你不要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完,高傲的瞥了李玉红一眼。

李玉红本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见张彩儿如此羞辱自己,不由的向前紧逼一步,作出要动手的模样:“臭婆娘,真以为自己是月中嫦娥呢,我就是死也不会看上你。”

这下子可就炸开了锅,所有人直接就沸腾起来,这是矛盾急剧恶化、直接刀兵相见的节奏啊。

各种规劝、议论、嘲笑声四处响起,浑浑噩噩的张彩儿这才算是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巨大的羞辱感和委屈感包围着她,伤心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捂着嘴、哭着跑向了不远处的树林中。

花季雨季,花儿虽然美丽,但也容易被雨给摧折;少男少女,萌动的心是琉璃做的,虽然晶莹剔透,却也会一碰就碎。等有人找到张彩儿时,这个傻丫头竟然把自己吊在了树上。

这下可把整个盆地的人都惊动了,阿布作为医生,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他赶忙让人将张彩儿高举、放下、平躺,进行施救。

张彩儿醒过来时,她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断了般的疼痛,而且裹的紧紧的,无法动弹。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父母、看到了同学好友,而离自己最近的是满头大汗的阿布先生。她的心里充满了苦涩和甜蜜。阿布先生,难道只有我快要死的时候,才能离你这么近吗?

阿布见她醒来,微笑着告诉她,不要乱动,她的脖子有些擦伤和扭伤,已经为她加固好了,过些日子就会康复;也不用担心留有什么疤痕,自己有特制的药膏。听着他温柔的话语,张彩儿闭上眼,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泪水,如果一辈子都对自己这么好,那该多好啊!她的父母上前边感谢阿布,边用木板将张彩儿抬回岩洞。阿布说不用担心,没有什么大问题,他会定期帮张彩儿检查。

当他了解完事情缘由后,不由的想骂人,这帮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是不是过的太舒服了。这时心细的芸娘提醒他,另一个当事人李玉红好像也不见了,他不由得又是一阵头大。

33 叔嫂情

这时天已有些黑了,幸好有皎洁的月光可以照亮。

人们开始四下寻找,呼声遍地,但都没有回音。阿布遍寻无果,只能哀叹一声,饱暖思淫欲啊。

这帮家伙真是吃饱撑的了,净给自己添乱,一个上吊寻死,另一个会不会跳崖自杀呀?他一边想着,一边沿着一个斜破往山上走,想借高处山势,看的远一些。

沿着光秃秃的岩石,小心的往上攀爬,攀爬了一会儿,前面是陡然峭立的大石,刚要准备翻过,忽然听到大石后面有呜咽的哭声传来,并伴有男子的低语:“嫂嫂,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求求你,别离开我,呜呜呜。”

“好,好,玉红乖,嫂子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这是另一个女子的安慰声。

嗯?这男子定是李玉红无疑了,刚和张彩儿闹完矛盾,怎么又喜欢上自己的嫂子了?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阿布翻过大石,发现对面是一个一丈见方的平台,两道人影紧紧的拥在了一起。兴许是他的翻爬声惊动两个人,他们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赶忙分开了,同时问道:“谁?”,“什么人?”

“哦,别紧张,我是阿布。”

“阿布先生!”两人的声音陡然都拔高了,不自禁的向后退了开去,脚下带动石子滑落的声音。本来平台就不是很大,他们都已经退到了边缘附近。

“别激动,有事慢慢说。”阿布大急,这里的山势陡峭,如果一不小心,掉落山崖,那结果只有粉身碎骨一途。

“那个张彩儿没有事,过几天就会好起来。年轻人吵个嘴,不是什么事儿,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慢慢说,怎么样?”

那边两个人都沉默着,刚才真是惊险万分。

黄氏听到李玉红和张彩儿的事情后,赶忙放下手中活计,就往这边跑,找来找去,没有看到玉红,她就有些发慌。

天快黑了,这孩子可千万别,也想不开,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她不敢深想下去。岩洞附近、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没有发现人影。

这能跑到哪里去了呢?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有一次玉红拉着她和虎头,说给她们看一个好地方,费了好大劲,才爬到半山腰,而后才到达一个小的平台上,把她累的不轻。

玉红献宝似的对她说,这个地方不错吧,位置隐蔽,还能看到盆地的大好景色。当时她不想打击他的好心情,就顺着他的口风说挺好的。

该不会是躲到那里去了吧。黄氏气喘吁吁的爬上山,翻过大石,果然看到了一个人影,站在平台的边缘,正是玉红。黄氏既心疼又害怕,这孩子还真的是想不开了,这要掉下去,肯定是没命了。

玉红见到来人是黄氏后,一下子就崩溃了,哭着说,对不起嫂嫂,今天他惹祸了,张彩儿上吊自杀,他也不想活了。

黄氏就劝他说冷静一下,阿布先生赶去了,没有事的。他说阿布先生也不是神仙,人死了他也无能为力。最后他对黄氏说出了心事,说临死前他要把心里话说出来,他要让嫂嫂明白自己的心意,他喜欢嫂嫂。

这话让黄氏的心里顿起波澜,看来玉红的心里的确是有自己的,可关键这场合、这时机不对啊。

说出心里话,玉红好像做完了一件大事情,就准备往下面跳,可把黄氏吓坏了,她不由的喊道,玉红,千万别,嫂嫂也喜欢你呀。

一句话,把玉红给震的呆呆而立,像是被雷劈中一般,黄氏趁机跑过去,把他拉过来,抱在怀里。慢慢的玉红就反搂着黄氏,哽哽咽咽的哭着说喜欢她,而后阿布就出现了。

二人各自的心意刚被对方知晓,正沉浸在恐慌和甜蜜之中。面对阿布,他们的心里谁都没有底,恐慌、羞耻、甜蜜、着急,五味杂陈,不知所以。

还是阿布开了口:“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呀,其实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就是叔叔喜欢嫂嫂,嫂嫂喜欢小叔子,叔嫂情深嘛,司空见惯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布轻描淡写的开导着他们:“你看看咱们大唐朝的皇家吧,兄弟相杀,太宗皇帝夺了太子的皇位;高宗皇帝呢,又夺了武媚娘,也就是自己老爹的老婆啊,对不对,这都不算事。

你们两个光明正大、男欢女爱,一不偷,二不抢,又有什么抹不开的,走走走,回去回去,我给你们做主,好不好,嗯?信不过我吗?”

最后二人才算默默的跟着阿布,慢慢的下了山去。下山后,阿布让大家相互告诉一下,玉红找到了,早点休息吧。而后就带着他们两个,进了岩洞,为避免尴尬,芸娘点上油灯就出去了,没有在场。

三人团团坐在一起,虽然黄氏比阿布的年龄还大些,但现在在阿布的面前却显得有些紧张、局促,玉红更不必说。

阿布说话很直截了当:“你们的事情,我以前也听说过,含辛茹苦,活着真的不容易,我能理解。你把玉红从小拉扯大,肯定对他有感情;现在玉红长大了,反过来喜欢你也正常。”听完阿布的话,黄氏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阿布接着说:“苦日子算是过去了,好日子还长着呢。感情的事,还得你们两个人做主,我现在就问一句,玉红,你喜欢你嫂子黄氏吗?”

李玉红低着头,没用接腔。

“李玉红。”

“到。”李玉红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

“抬起头,看着我。我再问你一遍,李玉红,你喜欢你嫂子黄氏吗?像个爷们儿样,回答喜欢或者不喜欢。”

也许是在阿布的激将下,李玉红猛的抬起了头,红着眼睛,瞪着阿布,大声道:“我喜欢。”

“好。”阿布转向黄氏问道,“黄氏,你喜欢李玉红吗?”

“我喜欢。”黄氏忍着泪水,盯着旁边玉红的身影。

“这不就成了嘛。”阿布哈哈笑道,“玉红,快坐下。黄大姐,放松点。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儿,这样的事情多的很。

你们两个人情投意合,多好啊。别哭了,这不是大喜事吗。玉红,哄哄你嫂嫂,哦,不,应该是未来的媳妇儿了。哈哈。”

一句话把黄氏说的更不好意思起来。

接着阿布对他们说,毕竟这是两个小孩子惹出的事情,明天玉红去登门,向张彩儿去道个谦,态度一定要谦恭,道歉一定要诚恳。

黄氏说她和玉红一起去。阿布说那样更好。另外呢,过段时间有个任务,去河南南阳一趟。

建议玉红走一趟,一是在张彩儿养伤期间,避开一段时间比较好,另外玉红有些内向,应该出去历练历练。并说好等他回来,就当众宣布他们的事情,为他们做证婚人。

又谈了一会儿,二人才起身告辞。阿布送到门外,一直看着二人的背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

世间真情还是多一些的好!

34 出发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临近出口处,月光照耀下,影影绰绰的有些人影,其中三人牵着马匹,是去往河南的第一拨人马,其余是相送的人。

李玉红牵着马,走在黄氏的身边。黄氏低声嘱咐着他,出去后要谨言慎行,不要惹事;多听张大哥的话,包袱里有棉衣,注意添加衣物,李玉红一一应着。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二人的感情水到渠成,一些耳朵长的邻居也都稍有耳闻,但没有嚼舌头的风言风语传出来,毕竟刚出过张彩儿这么一档子事儿。

李大娘风闻此事后,更是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大嘴巴。天天忙着帮人说媒撮合,这眼敢情是被鹰给叼去了?怎么这么拙呢,愣是没看出来黄氏的心思。

虎头懵懵懂懂的,感觉娘亲和叔叔好像更亲近了,但他认为这本来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三人历经苦难,同生共死,早就是一个团结一致、共同进退的整体,再也不可能分开了。

张翠虎一边牵着马,一边搀着自己瘸腿的老娘,另一边是自己的妹妹翠凤。王大娘叮嘱他道:“既然阿布先生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付与你,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先生,完不成任务,就别回来了。”

“是,阿娘。”

那边的阿布赶忙接过话去:“不要紧的,大娘,我事先给他们交代过,不要把这个事情当成包袱,就当出去转转,见见世面。如果请不来人,能求到一份图纸也行。实在不行,那咱就自己慢慢做,没有过不去的坎。”

他可知道翠虎这小伙子至孝至极,千里跋涉前,王大娘怕自己成为累赘,让翠虎带妹妹翠凤离开。翠虎苦苦哀求,王大娘就是不应;翠虎长跪于地,任老娘打骂,说如果娘亲不去,他就一直跪地不起。最后王大娘实在拗不过他,就由他半背半搀,一起上路。

后来他的腿脚红肿、伤口长期溃脓,实在没有办法,就让妹妹找了两根长木,做成一个简易担架,哀求父老乡亲,搭把手抬下老娘,自己连滚带爬的跟着后面。大家无不被他的孝心打动,在苦难之中互相帮助,最终走到了幸福的终点。

在此后的生活中,无论谁家有事帮忙,都能看到翠虎的冲在最前头。再加上他办事稳重、顾全大局,在年轻一代中,颇有威望。

在后面的一拨人中,白薄达帮着儿子铁头牵着马,不说话,旁边他老伴徐氏细细的叮嘱着儿子。快到出口的岩洞时,白薄达对儿子说:“你知道你是去干什么吗?”

“知道,去找一个水排匠。”

白薄达拍了儿子脑袋一下:“知道个屁,是去找咱们的命根子。先生说了,如果把水力鼓风机做出来,铁都能化成水来,咱爷俩就不用天天*锤了,懂不懂?”

“懂。”

白薄达对着铁头的脑袋又一巴掌:“懂个屁。出去要听你翠虎大哥的,不要惹事生非。知道吗?”

“知道了。耶耶保重!娘亲保重!”铁头跪下,给双亲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去追赶前面的翠虎。

徐氏用衣襟抹着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

白薄达拍拍老伴的肩,借着机会,擦了擦眼角。

唉,这以后可就没有谁的脑袋可拍了!

到了出洞的时候了,阿布说道:“本来以为,可以先做一些咱们自己的产品出来,让你们一起带着,一是探探销路,二呢也可以换取些盘缠。可现在天气转寒,时间不允许了,另外还有一些关键问题没有解决,就等以后再说吧。

给你们的地图要带好,如果有新的地点,或者发现新的产品、矿物等,要注意做好标记。

带的盘缠足够你们用,不要太节省,但也不要大手大脚的。出门在外,要与人为善,不要惹事,也不要怕事,正义在人心。祝你们早日,顺利归来,我们在家恭候你们的佳音。”

三人施礼告别,慢慢出洞,慢慢走远,直到不见。此时月光高照,盈满思怀。

几天后,阿布和李远禄一起站在一个约有一人高的琉璃炉旁,旁边是已经熔在一起的坩埚和琉璃。负责琉璃烧制的李宝田在一边给他们解释着:“先生,你们也看到了,现在的问题是用木炭加热,温度达不到要求;用焦炭的话,砂粒不能完全融化,可坩埚却已经变形了。按照烧制瓷器的方法烧制琉璃行不通。”

李宝田四十多岁的样子,长着胖胖的脸庞,不仔细看倒像一个富家翁。他之前在山西老家时,农闲时节就会烧制一些瓷碗、瓷盆来补贴生计,在十里八乡颇有些名声。于是阿布让他负责教大家如何烧制瓷器,同时负责琉璃的烧制工作。

“看来,我们现在的紧迫任务就是来着手解决这个问题了。”

三人在一旁,各自找了一块石头坐下,阿布解释说我们得试着制造一些纯碱出来,纯碱可以作为琉璃烧制的助熔剂,降低熔点。见李宝田有些迷惑的样子,阿布笑着说李大哥得加油学习了,你看我刘二哥就知道什么意思。李宝田尴尬的笑了笑,刘远禄接话道:“老李啊,之前我比较喜欢炼丹,但那都是靠着一些经验、丹方,胡乱试验的。自从三弟给我讲了一些化学原理后,感觉一下子就明白了很多原理,所有的试验都可以按照精确的标准和温度进行。但具体的原理和步骤,还是三弟来讲吧,呵呵。”

“那我继续说,如果我们把正常条件下,水结冰时的温度定为零度,水沸腾时的温度定为一百度。那么木炭的火焰温度一般在六百至七百度,焦炭燃烧时的温度能达到一千三百度左右,如果使用大鼓风机,能达到一千六至一千七百度左右,如果风力再大些,达到所谓炉火纯青的地步,温度能达到两千度左右。

烧制琉璃过程中,单纯熔化这些砂砬,也就是石英,至少需要一千七百度的温度,目前我们还做不到,所以我们需要纯碱助熔,加入纯碱后,石英在一千三百度左右就熔化了。按照我们现有条件,就能做到。”

李宝田搓搓手,兴奋的说道:“那太好了,如果能把石英全部熔化,那就好办了。不过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模具也抗不住高温,都熔成了一坨。”

“李大哥你之前烧制的模具是不是直接用粘土做好,加热烧制好就直接使用了?”

“对呀,要不那还怎么烧?”李宝田对这方面还是很有自信的。

“呵呵,小弟教你一个办法,你把粘土做成薄片,不用太薄,手掌厚就行,先烧制好。再找一个大锤,把它们全敲碎成颗粒,颗粒最大不能超过大拇指盖,搜集到一块。

你再找刘二哥要一些硝石,加水,让其长期处于沸腾状态,而后取此水对敲碎的颗粒进行搅拌、制胚,重新烧制,这样的模具至少能抗住一千三百五左右的高温了。”

“这样就好了?”李宝田兴奋的站起来,原地转了几圈,不过他对阿布的话将信将疑。

“这样就好了,说实在的,也就是多烧制一遍的问题,至多中间加了些亚硝酸盐溶液。另外你需要多多烧制些原料颗粒,我下次把图纸给你,我们需要做好多这样的耐火材料。”

“行,只要知道怎么干就行,我现在就去找人动手做。”李宝田乐呵呵的去了。

35 实验

已近十月,风里已带着凉意,在广袤的视野里,黄青相间的草平铺开去,犹如一幅色彩浓烈的水彩画。

除了遍地的牛羊马在吃草外,还有很多在打草的人,得为牲畜过冬,准备些草料。

虽然平时可以在外面放牧,可一旦被大雪覆盖,那就会比较麻烦。所以大家都趁着未落雪之前,还是要多备些干草。

在靠近天山一侧的山脚下,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烧制好的耐火砖。按照阿布的说法,这样的耐火砖能耐一千三百多度的高温,至于效果如何,还有待检验。

刘远禄、李宝田、白薄达等各自带着一拨人,准备按照图纸开始作业。

这份图纸是阿布参照后代著名的候氏制碱法的流程设计的,目的就是最大限度的利用各种资源。

现在待建的各个作业区的高炉和生产池,都是实验性质的,毕竟像盐这类需要大量消耗的原料并不充足。

在这个盆地里,虽然得天独厚的具备了煤、铁矿石、水等原料,但像硝石、食盐等工业上需要大量消耗的原料还是紧缺。

阿布有时也会异想天开,如果这附近有一个天然的纯碱矿脉的话,那该有多好,去挖一锹回来,直接就能用,这能节省多少人力物力!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动手做。

如果实验成功,就可以利用科技优势,迅速赚取利润,而后发动各地商队,源源不断的运输资源过来。

阿布的想法是建立四个作业区,一号区是煤炭焦化区,二号区是石灰石煅烧区,三号区是纯碱生成区,四号区是焦油提纯区。四个作业区流水作业、循环利用。

一号作业区对煤炭进行焦化处理,上面留一个烟囱导出煤气,煤气中多含氨气、氢气和一氧化碳,将煤气导入到三号作业区,即饱和的盐水池中,这样就会得到饱和的氨水。

氨气和氯化钠反应就会得到氯化氨,再将不溶于水的剩余气体整流,重新导入一号区的加热室,将氢气和一氧化碳作为燃气加热,剩余的氨气会再次导出到盐水池。

二号作业区主要用来煅烧石灰石,高温情况下,石灰石分解,会释放出大量的二氧化碳,将二氧化碳导入到饱和的氨水中,生成碳酸氢钠。

同时生成副产品氧化钙,也就是生石灰,利用生石灰可以将他们所居住的岩洞粉刷一新,提高岩洞内部的亮度。

三号作业区就是最终的纯碱析出区,氯化铵和二氧化碳反应生成碳酸氢钠,碳酸氢钠溶解度低,首先饱和,得到碳酸氢钠的结晶,剩下的氯化铵饱和结晶后,可以做氮肥使用,也可以循环利用,继续获取纯碱。

四号作业区的主要任务是,将煤炭焦化处理时得到的焦油进行提纯,利用小火加热的方法,获取汽油、煤油的混合物。以目前的条件,温度控制不好,只要能得到混合油料,可以用来点燃照亮就算成功。

剩下的沥青更是有大作为,可以用来合成耐火温度更高的白云石砖,可耐两千度以上的高温。以后如果有了大型鼓风机,在利用铁水炼钢时,是不可或缺的材料。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实验性质的流水线工程,大家伙儿谁都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另外大家对阿布给出的各种反应公式,以及化学术语也不是很了解,但并不妨碍大家伙儿对阿布的钦佩之情。能够设计出搭配如此周密图纸的人,由不得大家不佩服。

特别是刘远禄,这几天,他的脸上总是呈现出一种很不正常的潮红,本来有些仙风道骨的一绺长髯,也变的像干草一样卷缠在一起。

他基本上每一刻都在四处走动、观察,偶尔会对着天空,狠狠的挥一下拳头,怒吼一声,这才是真正的炼丹术。

阿布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去探查一番才放下心来,他只是有些兴奋过度。

刘远禄看到阿布后,赞美之词不绝于口,三弟你实在太了不起了!三弟你真是一个天才!三弟我真是爱死你了!而阿布也只能默默地走开,把这种对自己的敬仰,转送给未来的,还没有出生的侯先生。

阿布对于这一次的实验,投入了前所未有的心血。他知道在大家没有尝到科技带来的甜头与红利之前,对于自己所教授的知识,总是会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如果这次的实验中,有某个环节处理不当,从而引发了严重的事故问题,那么大家就会对工业制造产生心理阴影,进而会抵制或阻止科技的进步,那样的后果将是及其严重的。因此阿布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阿布亲自对于每一个环节步骤、每一项潜在的风险都做了特别详细的说明和操作步骤。

中间一些环节存在着极大的危险性,比如煤气可能会爆炸、煤气可能会导致人们中毒、氨气对呼吸系统有强烈的刺激性、焦油炼制过程中有毒气释放等等,这些他都设定了对应的防护和应急措施。

因为别的人都没有类似的经验,无法感受或想象,一旦发生意外,可能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每一处工程实施他都要亲自把关、每一个流程他都要反复审核、每一个人员他都要亲自考核检验。这一轮儿下来,阿布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上也胡子拉碴的。不过可喜的是,所有的工作都在他的监督下,快要顺利完成了。

一次吴夜看见阿布后,说师父变成了一只穿着衣服的瘦猴子,听得芸娘既好笑又心疼。最后强拉着他坐下,帮他收拾了一通,看起来比以前精神许多。

中间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阿布见着娇艳明丽的芸娘,在旁边帮自己忙碌,不由的色心大动,搂搂抱抱,趁机不忘吃些豆腐,揉揉捏捏、乐在其中,弄的芸娘面若红霞,犹如醉酒一般。

这是十月的一天,天气晴朗,艳阳高照,检验成果的最后一刻终于到来了。

除了必要的警戒和值班人员,其余的人都来到了现场的安全位置,阿布想给大家一个深刻的印象,展现一下工业的流程,也许以后这里的每个人都要走上相应的岗位。

作业人员整齐的排列成三路,阿布一个个的走过去,同他们握手,不需要阿布亲自提问,每个人都会下意识的说出自己的工作职责和注意事项。

最后阿布说:“我们一起辛苦了这么多天,经历了这么多的困难。我们的劳动成果,马上就要接受检验。

大家伙儿只要记住一件事就行,那就是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为集体做贡献,就是为大家的安全做保障。要相信自己,相信同伴,相信科学。开工!”

“开工!”

所有人整齐的一声大吼,训练有素的跑步到自己的岗位上,熟练的操纵着自己的任务,脸上都带着认真的表情。

“三号坑加水!”

“三号坑加盐!”

“三号坑搅拌!”

“三号坑加盐!”

“三号坑搅拌!”

“三号坑盐水饱和!”

“一号坑点火!”

“二号坑点火!”

……

各种口令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对应的人员一丝不苟的操作着,阿布在不同的作业区来回巡视着,其他人都在默默的观看着。

良久之后,有人喊道:“有结晶析出,我们成功了!”

“成功了!”

现场除了继续作业的人员,大家都在忘情的欢呼着,跳跃着,奔跑着!

欢乐的热情把冷冽的空气驱出了山谷。

36 产品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的工作积极性简直爆棚,他们心里都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成就感,因为他们亲眼见证了工业科技带来的神奇,同时他们也是这种科技的创造者和实践者。

在实验过程中,他们又在三号作业区,加了一道烘焙碳酸氢钠的工序,直接将碳酸氢钠变成了碳酸钠,这就是真正的纯碱了,而加热分解,生成的二氧化碳,又重新导入到三号盐水池,循环利用。

已经熟练掌握了各自操作流程的这拨人,彻底迸发了工作的热情。只要看着白花花的成堆的碱,被无中生有的制造出来,他们的身心就会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所包围。他们其实已经忽略了制碱的最初目的,他们只是单纯的抱着一个念头:制碱、制碱、再制碱!就像一个小朋友忽然得到了新奇的大玩具,怎么玩都不会厌倦。

到了最后,阿布只能把他们强制叫停,否则储藏的盐都快要被他们挥霍一空,过冬都成困难。如果数九寒天再去外面兑盐,那将会遭遇千百倍的困难与艰辛。

阿布把所有参与的人员都叫到一起,开了一个阶段性的总结会议。通过近段时间的磨合,每个人都能熟练的掌握自己的业务,同时还总结出了很多的经验或需要改进的地方。

比如随着碳酸氢钠的析出,盐水池的氯化钠含量会降低,加入和搅拌盐的速度会跟不上,可以在旁边建一个备用的盐水池;如有需要,直接将备用池的饱和盐水导进主池即可。

还有在氯化铵结晶时,会粘到壁上很厚,虽然用刀可以刮下来,但比较麻烦,以后可以想办法改进一下。

另外,如果能把三号作业区的主盐水池温度降低,就可以降低溶解度,这样就可以加快碱的析出速度。降温的方法可以采取水冷或者芒硝制冷的方式。这个建议是刘远禄提出来的,看来他对化学领域的理解已经相当深刻了。

大家伙儿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好不热闹。阿布只能感叹一句: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实践出真知啊!他们所提出的各种建议,不正是后代逐渐完善工业体系的缩影吗?他直接找人把这些经验、建议及遇到的问题全部记录在案,以备以后的改进使用。

最终得到的产品有成堆的焦炭、生石灰、纯碱、氯化铵、沥青,还有好几缸的煤油。阿布叮嘱大家哪些需要密封,哪些需要防潮,分门别类的存放起来。同时李宝田已经按照阿布的说明,领着人在那边,着手制作模具了。按照现在的纯碱储量,阿布觉得应该先为大家做一批玻璃盘、玻璃碗、玻璃灯出来。让大家真真切切的感觉到科技的力量。

对于生产出来的产品,焦炭就不用说了,直接拿来生火做饭取暖就是。

最先受到大伙儿追捧的是煤油,之前大家的生活节奏都是传统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照明就需要油,而仅有的羊油牛油用来做饭都不够,哪里舍得来照明。所以大家晚上的生活一般是先给小孩子讲故事,哄他们睡觉,而后老夫老妻的做一些上上下下的体力活儿,一闭眼就第二天了。

现在好了,有了煤油灯照明,该学习的学习,该纺纱的纺纱,各做各的事儿去。虽然味道有点大、灯焰有点黑,但都不影响大家对它的喜爱。同时心里感叹一句,阿布先生太伟大了,抓紧时间学习吧。

对于生石灰,起初都没有人在意,可自从看了刘远禄先生房间后,纷纷改变了想法。他们居住的岩洞原是长期河流冲刷、侵蚀留下的,内壁十分光滑。大家来此居住后,按照人口的多少,以原来的岩洞为主体,用石头、粘土隔挡成一户户的院落,各自院落内又分成不同的房间,便成了防雨防漏、经久耐用的石头房。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屋内的光线有点暗,但对于刚从温饱线上挣扎回来的人们来说,这都不算事儿。人首先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可看了刘先生的房间,才知道原来生石灰可以这么用。刘远禄用水将生石灰粉成面,和成膏,将屋内屋外全部刷成了白色的,经过干燥,氧化钙全部变成了坚硬的氢氧化钙,既干净整洁,又结实耐用,屋内的边边角角在光线的反射下,都能看的纤毫毕现。

这一下子,整个盆地都沸腾了,刘远禄的房间成了大家心目中的样板房,来来回回的,各种围观借鉴。最后大家决定一起来美化环境,首先挖一个大坑,将生石灰放进去,而后注入水,等石灰慢慢冷却。

在动手干活时,阿布提醒大家,即使已经变成膏状的石灰,依然有很强的腐蚀性,尽量不要接触手和皮肤。但仍然有几个性急的人,直接用手抓着石灰膏就开始涂抹了,造成的结果就是都脱了一层皮,幸好结果不是很严重。让大家一顿嘲笑,不听先生言,吃亏在眼前。

为了不耽误居住,大家都在屋内同时多放了好几个炭盆,加快水分的蒸发和石灰膏的硬化。

经过粉刷的住宅区给大家造成的视觉冲击是极其强烈的,远方是皑皑的高耸入云的天山,往下是缀着黄红绿树叶的森林,铺开的是黄绿相间的草原,左侧是红色的不毛之山,而大家的居住区,里里外外,清一色的白。

灰色的石子路两旁,种着整齐的树木,路旁撒了两条白色的石灰线一同伸展开去。公共厕所里面也撒上了石灰消毒,整个居住区脱离了原来的灰褐色主题,一下子变得素雅起来。

经过阿布的提议,让写字比较好看的王道明先生在每家门口写上一个数字编号,这就算是每户人家的门牌号了。以至于后来遍布于大陆各地的很多著名的大企业的名称全是一个简单的数字,和这时的门牌号有着直接的联系。

剩下的产品还有氯化铵和沥青。氯化铵此时已经密封起来,等待来年开春的时节再试验效果。沥青现在也暂时不准备动用,什么时间大力鼓风机造成了,再做白云石耐火砖也不迟。

至于纯碱的使用,就只能等待李宝田模具的制造进度了。

37 温泉

在十月底,盆地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深近一尺,应该算是很大的一场雪了。

整个盆地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唯独左侧的雀尔格达山,在大雪天依然呈红褐色。雪落到上面,片刻就化成了水,阿布怀疑这个山下面潜伏着一个活火山,只是千百年来,不知道什么时间爆发而已。

大家伙儿把路面都收拾干净,积雪堆在了路的两旁。孩子们这下可有的玩了,吴夜跟着小朋友们不是打雪仗、就是堆雪人,或者像傻子似的,往大家扫好的积雪堆里跳,看谁在雪堆里面扎的深。

于是就有人拿着扫把,在后面边追赶、边呵骂,小孩子们跑着、笑着,作鸟兽散。

各种牲畜、家禽在自己漂亮的新房子里悠闲的吃着草料。他们也沾了生石灰的光,多余的生石灰没有地方可用,大家就把牲畜房,草料房也都粉刷个遍。

最妙的是在雀尔格达山下面的一处岩洞中,流出的竟是温泉,只是水有些烫。阿布就找人在旁边隔出来两个大房间,用来在男女沐浴前,更换衣服使用。

同时将水引出,按照周围岩洞的具体环境,适当深挖一下,就汇聚成了一个个的温泉池。外面冰天雪地,里面热气腾腾,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温泉浴场。阿布还寻思着,以后往这里面移植一些植物花草进来,那就更妙了。

刚开始大家伙儿还有些放不开,心想阿布先生是怎么想的,造浴场为什么只造一个,虽然换衣间是男女分开的,可男女混合在一起泡温泉,总是有些难为情。

也有人提出过类似的问题,但被阿布嘻嘻哈哈的给否决了,说浴场就是放松的地方,大家在一起谈谈理想,交流一下感情,不是挺好嘛!

建成后,一些男子首先进去感受了一下,下雪天泡温泉,的确是一大享受!外面冷的发抖、里面热的发汗,这些家伙在里面,哼哼哈哈的爽到不行!

最后一些妇女耐不住诱惑了,有人理直气壮的挑头说,阿布先生都说了,温泉是大家公用的,凭什么被那些臭男人全占了,姐妹们,咱们一起去。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说明女人在一起时,勇气会呈几何指数倍增。如果三十个女人在一起,那么她们表现出来的胆气,会比男人还流氓。

于是当三四十号女人一起,气势汹汹的冲进了浴场时,那些吆五喝六的大老爷们儿,乖乖的让出了大部分的温泉池,硬话都没放出来一句,也许是只顾着观赏,环肥燕瘦的美丽景色了。或许心里都在默念,皇帝老儿也不过如此吧。

刚开始一些女子逡巡不前,但在大家伙儿的怂恿和温泉热气的蒸腾下,也逐渐的放开了手脚。有些女子直接和自己丈夫就在一个池子里共浴了。

孩子们可不管这些,撒了欢的在里面闹腾,这里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天堂,光着屁股跳来跑去,无拘无束。

后来年轻的女子和小姑娘们也逐渐加入了进来,莺莺燕燕、欢歌笑语,平添了一道道靓丽的风景。

时间长了,大家也习惯了,觉得这样不设防也挺好,没有隔阂,没有约束,自由舒畅,最主要的是还养眼。

有一次晚饭时,芸娘打趣阿布说你真虚伪,阿布问她为什么这么说。芸娘说你起初大义凛然的公布,要实行一夫一妻制,而现在却又建一个男女共用的温泉浴场,绝对是为了满足,你那阴暗的色狼心理,我要揭开你那无耻虚伪的面具。

阿布涎着脸说有我有你一个就够了,但别人常说,家花没有野花香;还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既然偷不着、吃不到嘴里,过一过眼瘾还是可以的吧。

芸娘就嗔他说,真是脸皮厚的没边,人家还没答应嫁你呢。

阿布说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观音菩萨都看着呢,指环也戴在你手上呢,你的人我已经预定了,跑也跑不了。

芸娘脸皮臊的不行,在后面追着一阵捶打;吴夜在旁边大呼小叫的为芸娘加油助威。

阿布蹲在地上,捂着脑袋,一副夸张、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其实极其享受这种形式的按摩。

老杨头蹲在火灶前,看着里面的烬火慢慢变暗,闻着四周弥漫的酒精的香味,他的口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老杨头名叫杨文才,五十余岁,中过秀才,后家道中落,无力支撑他继续走科举之路。只能回家务农、娶妻生子,每日为柴米油盐奔波,忙忙碌碌,泯然众人,再不负科举野望。

在他年轻时,就经常背着手,弯个腰,像个老头,被大家戏称老杨头;到了今天,真的成了一个老头子。

他年轻时书没有读好,但却养成了一个爱喝酒的习惯。偶尔有些余钱儿,也会沽二两酒,喂一下酒虫,但每次都被老伴数落半天。今年这里五谷丰收,也没有什么苛捐杂税,便想着自己酿一些酒来,解解馋。

老伴这么多年,也是为生活所困,把他的酒水管的死死的,现在生活没了负担,也就由着他去了。

明灭的余烬照着老杨头满布皱纹的脸,他在心里默默的念着阿布的好。要不是这个年轻人,自己也许已经入土了吧,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来酿酒喝。不行!等这酒酿好了,怎么也得给阿布先生送一罐去。也许人家习惯了喝葡萄酒,看不上自己的浑酒呢?那就不管了,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他在心里反复的和自己对话。

忽然老伴在外面招呼:“是阿布先生啊!今天怎么得空了?快进屋,快进屋。老头子,快点出来,阿布先生来了。”

老杨头一个机灵,真是想啥来啥呀,他赶忙收拾一下衣服,迎了出去。还没走出门,就听到阿布的声音:“杨大叔这是在酿酒啊。香!真香!一会儿我可得尝尝。”说着阿布迈步走了进来。老杨头赶忙让阿布坐铺上,阿布却一屁股坐在在了灶前,好像对酿酒很感兴趣。

阿布说话向来比较直接,这次也不例外,客套话没有说几句,便开门见山的,向老杨头请教起酿酒的知识来。老杨头见阿布对酿酒有兴趣,正是挠在了他的痒处,他也不谦虚,就径自的为阿布介绍起来。

他说酿酒的主要流程分四步,首先是把米或粟浸泡,而后蒸煮。倒入酒曲发酵,形成酸浆,这个过程叫主发酵。

第二步是倒入甜糜,是一种甜的酒曲,这个过程叫喂饭发酵。

接着就是压榨,得到酒糟和再次发酵后的酒,也叫冷泉酒。

最后一步是等澄清后,上锅煮酒,这个过程也叫以火迫酒,退火后,就可以装罐,成为饮品。

阿布听后哈哈一笑,说杨大叔真的是酿酒界的行家里手。老杨头笑着谦虚。

“不过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想请大叔帮个忙。”

“什么事情?”老杨头问道。

“我之前听别人说起你会酿酒,那做酒曲肯定是没有问题了。另外我见外面堆了好多的稻草杆,所以我想让你试着用稻草杆酿些酒精。”

“稻草杆也可以酿酒?先生你这是在开玩笑的吧。”老杨头听后不由的笑了起来,这事儿还真新鲜,第一次听说。

“应该是没有问题,不过酿的酒精不是用来喝的,可以用来消毒、照明、或工业使用;另外最后剩下的酒糟喂养牲畜都有些浪费,可以用来造高级的纸张。”

“有这等好事?先生快说来听听。”老杨头一听这话,一下子来了兴趣,他之前对于酿酒有过研究,刚才他说的也都是大家最普遍的做法,可没想到阿布竟然说,可以用稻草杆来酿制酒精,这可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那我先给你叨咕一下,事后我再给你写一个详细的步骤。”

“好好,先生请讲。”

“你可以多培养一些酒曲,另外用面粉做一些酵母。”

“你是指的做馒头的那种酵母吗?”

“对,它里面其实就是培养了酵母菌这样的一种细菌。如果你要用十斤稻草的话,那么酒曲要用一斤,酵母液要用三斤。

首先把稻草切碎,碎到小拇指盖那样短,再用碾子碾碎一些。加七八斤水搅拌,放入蒸桶里面蒸,而后加入酒曲和酵母液。

盖好盖子,以现在的天气温度,放置五天至六天,让它们充分发酵,而后加火蒸馏,和咱们做焦炭一样,上面用管道把蒸出的酒精导出来,冷却,就得到酒精了。

如果你做的这个米酒的度数可以达到十五度的话,那么蒸馏出来的酒精度数可以达到四十五度。

咱们还有那么多的生石灰,可以加入进去,吸收里面多余的水分,剩下的就是纯酒精了,继续蒸馏,就可以得到纯度九五以上的酒精了。剩下的酒糟已经变成了均匀、绵软的絮状物了,刚好用来做纸。

至于细节,咱们可以慢慢研究,如果你要做什么坩埚或者蒸馏炉,你可以去找李宝田想办法。”

“就这么简单?我把这忙完的,就开始着手干。锅里的酒应该好了,我先给你来点儿尝尝?”

“那就有劳杨大叔了。”

“呵呵,先生太客气了。”老杨头边说着,边动手开锅取酒。

38 玻璃碗

在一个宽敞的岩洞里,李宝田带着几个助手忙活着,阿布在旁边指导。中间是个一人多高的竖炉,焦炭已经准备好,耐火坩埚也放置其上。门窗也都打开了缝,以防煤气中毒。

他们马上要进行的,是新改进的玻璃烧制实验。兴奋、紧张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使得李宝田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阿布告诉他别紧张,只是一次实验而已。李宝田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

按照阿布的说法,先用耐火砖的烧制方法,做几个模具看看。他之前做过碗,盆的烧制工作,因此模具做起来也算得心应手,只是多加了一道研磨,重新烧制的过程。

炭火已经烧的很旺,开始依次加入石英砂,碾碎的石灰石,同时慢慢的增加纯碱的剂量。有人向炉内送风,有人测量原料的斤量,有人记录数据,有人在坩埚内搅拌。逐渐的,石英砂像变魔术般的慢慢熔化,变成了黏稠状的液态。

李宝田紧紧的咬紧牙齿,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叫出声来。他知道,这绝对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时刻。

“好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阿布在旁边提醒道。

李宝田用一根铁钎挑起一团黏浆,放进之前已经准备好的,一个盘子的母模具里,同时用另一块子模具摁压了上去。用剪刀剪去溢出的玻璃液,用铁尺抹匀盘子的四周。掀起子模具,一个晶莹透亮,略带青色的玻璃盘子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大家没有像上次那样大呼小叫,因为阿布警告过,这是在高温条件下作业,一不小心可能就会造成严重的烧伤。

在做第二个盘子的时候,盘子的模具意外的出现了裂缝。随后又陆续制作了三个碗后,碗的模具也随之损坏。看来模具不但要耐高温,抗压能力也要加强,也许只能去找白薄达帮忙了。

等大家都停下手来,迟到的欢呼声才歇斯底里的响了起来,传的很远很远,经久方息。

琉璃盘子琉璃碗,这可是传说中的稀有之物。它们只会陈列在皇宫贵族的橱柜或案头,供那些王公们欣赏把玩,在有重要宾客到来时,才会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炫耀。

而现在,就在自己的手中,用最普通的沙石,把它们制造了出来,这绝对是一种点石成金的魔法。

阿布其实也很好奇,他以前习惯于看到和使用各种各样的玻璃制品,甚至包括全部使用玻璃建造的透明的大楼。可如何制作玻璃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是理论和实践脱节的结果。

等大家都慢慢冷静下来,阿布把大家聚在一起,开始慢慢对这次实验做总结。

成果当然是显著的,他们既定的目标已基本实现,即可以利用纯碱有效的降低石英砂的熔点,前期疯狂炼制的纯碱将大有用处。另外他们也成功的造出了玻璃器皿,这绝对是巨大的进展。

需要改进的地方也能发现不少,盘子和碗的表层不是很光滑,这和用粘土做成的模具有关系,可以找白薄达想想办法,先用手工锻造几套生铁模具出来,同时打磨刨光内表面。

还有开始做的盘子中的气泡比较多,第三只碗中的气泡就比较少,说明多次均匀的搅拌,可以有效的减少气泡。

目前的玻璃制品泛青色,因为里面有铁元素,整体呈现一种清冷的光泽,效果还可以接受。以后可以尝试加入不同元素的原料,从而令玻璃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还可以找刘远禄,让他想想办法,能否搞到一些氧化铅,这玩意儿可以提高玻璃的光亮度。

如果想提高玻璃的透明度,可以添加食盐,生石灰等原料进行尝试。最后可以尝试加入退火的步骤,就是将刚制出的成品,先放入冷水中骤降温度,它们的表面会生成裂纹,然后再回炉加热,而后慢慢冷却,可以提高玻璃的柔韧性。

其实还可以使用金属管子吹玻璃的方式,结合模具,作出造型更加复杂、漂亮的产品来。不过现在要想得到金属管儿,就只能通过手工锻打的方式得到,暂时就不麻烦白老头了。

李宝田都一一认真的记录下来,等会后再慢慢的整理和改进。

到最后阿布又强调了一下安全问题,不要被兴奋和狂热冲动昏了头脑,这里面每一道工序面对的都是上千度的高温,一不小心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末了阿布拎起一只碗说,我先拿一只回去炫耀一下,让她们见见世面。用不多久,咱们的餐桌上都会出现比这更好的玻璃器皿。

大家一阵哈哈大笑。

回去以后,见芸笑正准备淘米做饭。他急忙跑过去,站到芸娘面前,弯腰背手,笑的像一只见着小母鸡的狡猾的狐狸:“当当当当,你猜,我帮你带的什么回来?”

芸娘拢了一下头发,笑道:“带的好吃的?可别是上次带回来的米酒了,没想到那么辣!”

“不是,再猜!”

“新布料?”

“不是,再猜!”

芸娘不想搭理他了,便说道:“不猜了,还得做饭呢,你还想不想吃饭?”

“哈哈,看看这是什么?”

阿布献宝似的,从背后捧出一只晶莹透明的碗来,他就发现芸娘那双好看的眼一下子睁大了:“你从哪儿得来的,送给我的?”

女人有时候和传说中的巨龙非常相似,对发光晶亮的事物特别感兴趣,即使芸娘这样清雅的女子也不例外。

之前她在太常寺时,有一个肥头大耳的富家子弟,就涎着脸,用带来的玻璃杯,向她敬酒,以此炫耀,并想趁机占些便宜。

芸娘厌恶的躲来躲去,后来别的拜访者,把这个不懂情趣、脑满肠肥的家伙轰了出去。

没想到今天,阿布竟然为她带来一只琉璃碗。放下手中的米,拭干手,把玻璃碗接了过去,翻来覆去,上上下下,真是越看越欢喜。后来满脸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情不自禁的,对在一旁,乐呵呵看她的阿布脸上香了一口。

阿布当时就像中了魔法一般,直接石化了。印象中这还是芸娘第一次主动的亲他诶,没想到一只玻璃碗,意外达成了这个目标。

正想有进一步的互动,忽然听到外面有咣咣当当,吴夜跑了回来,边进屋边嚷嚷:“姐姐,有吃的没,快把我饿死了。”只见他满脸汗迹,脸上手上黑乎乎的,不知道在哪里蹭的什么。

阿布心里哀叹,多么好的一个一亲芳泽的机会,就这样被这小子搅和了。

看到芸娘手中拿着的玻璃碗,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来,也不再喊饿了:“姐姐,你拿的是啥,能让我看看吗?”

芸娘对他一直很溺爱,没有迟疑的就递给了他。吴夜看着也是新奇万分,来回翻看着。并举起碗,问阿布说这是不是就是水晶?忽然,一个不小心,碗掉落在了地上,自然摔了个粉碎。

啪的一声后,整个屋子里安静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都没有说话。

吴夜下意识的往芸娘身边靠,他模模糊糊的意识到,刚才他打碎的碗应该是很贵重的。

“你知道刚才自己做错了什么吗?”阿布问道。

“我……我打碎了碗。”

“还有呢?”

“还有……”吴夜见阿布脸上并无怒色,忽然灵机一动,“我还没有洗手!”

“那你还不快去!”

吴夜急忙撒丫子跑掉。从此以后,吴夜就养成了有事没事都洗手,保持清洁卫生的好习惯。多年以后,当他手摇高脚杯、喝着葡萄酒,向对面心仪的女子讲起这段经历时,仍然感觉当时的场景宛在眼前,同时不忘自夸一番,高调赞叹自己当时是多么的聪明伶俐。

芸娘心里还是挺心疼的,一边清扫,一边有些迟疑的问阿布:“这个没事吧。”

“哈哈,这个有什么事?到时候带你去看看,你就会明白,这不过就是一把沙子、一块石头。等咱们的产量上去了,要多少就会有多少,以后会有更精美,更漂亮的玻璃制品的。”

芸娘这才放下心来。

39 温度计

时间已至十一月中旬,凛冽激峭的寒风多被两座高山阻挡,吹进来以后已经显得有气无力,扑面不寒。

在室外,等阳光升高后,身上被照的暖洋洋的,屋内有炭火加热,还能隔三岔五的去泡个温泉,大家的日子过得还是蛮舒心的。

这天,芸娘洗衣服回来,一边晾衣服,一边对阿布说:“今天洗衣服的时候,听到几位大娘在那里唠嗑,说洗衣服的时候,可以放些纯碱进去,去污的效果会好很多,下次我也试试。”

阿布听过芸娘的话后,被吓了一跳,赶忙拉过芸娘的手看了看:“你也用了吗?”

芸娘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大,说道:“没有呢,她们去的时候,我都快洗完了。”

阿布想了一下说:“纯碱有刺激性和腐蚀性,对皮肤和眼睛都有损害,不能乱用,我得去看看。”

说完,匆匆就出了门,刚出门口,又探了一个脑袋回来:“你可千万不要这么用啊,我会想办法,试着做个好点儿的洗涤用品出来。”

芸娘应下后,阿布的脑袋才消失在门外。

说起来,洗衣服的地方,就在温泉浴场旁边不远处。

上次李大娘给阿布提了一个建议,说温泉固然好,但大家沐浴完出来,还得把手放在冰凉的水中,搓洗衣物。

这大冷寒天的,能不能引一道温水出来,供大家洗衣服。要全都在浴场里面洗衣,也不是个正形儿。

阿布听后感觉很有道理,人嘛,不怕没办法,就怕没想法。既然有条件享受,咱就必须满足!

于是就在附近蓄了一个大水池,引一道温泉水,流经其中,经过自然降温,刚好用来洗涤衣物。

到了洗衣场,果然见有几个妇女在那里濯衣。可能在那里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情,不时的发出嘻嘻的笑声。

大家见阿布过来,纷纷歇了手,给他打招呼。阿布也学她们蹲在水池边,伸手试着水温。

旁边李宝田媳妇儿卫氏见了,打趣道:“怎么还有劳阿布先生,亲自来濯衣啊?芸娘小娘子不是刚洗完吗,马上都要洞房了,怎么还不帮着你,洗件衣服啊?”

“是啊,莫不是婚后,还得阿布先生自己动手洗衣,芸娘小娘子,看着娇滴滴的,没想到如此有家威。”

“下次咱们得和芸娘说道说道,怎么这么对待咱们的大恩人?再不行,咱们这里这么多,年轻漂亮姑娘,眼睛可都盯着呢,再嫁过去一个,专门洗衣服。”

众人一通哈哈大笑。因此说,女子流氓起来,男子望尘莫及。特别是结婚、生子、日久的女人,更是如此,荤素不忌。

阿布赶忙告饶,谁都能看到他啥也没拿,洗的什么衣服?纯粹是唰自己玩儿嘛。

之前大家对阿布有着一种敬畏、爱戴的心理。但自从长时间接触后,发现阿布性情温和,处事细腻,大家和他的关系更加和合亲近。没事也乐得同他开玩笑,调戏一下俊俏小伙儿,也是一件快事。

阿布就如何处理污垢向她们请教。李大娘说道,可以把草木灰泡在里,搅匀后,就是所谓的灰水,把脏衣服放进去浸泡,直接用捣衣棒捶打,就可以洗涤干净。因为大家穿的都是粗布衣服,皮实耐捶,如果是大户人家的绫罗绸缎,那他们就会把洗澡用的澡豆直接拿来洗衣服,反正家大业大,也不在乎那些。

阿布又问澡豆是如何制作的,李大娘生活经历比较丰富,便说道,得先把猪胰的污血洗净,去除脂肪,研磨成糊状,而后再加入豆粉,混合均匀,自然干燥,就可以用来做澡豆使用了。

阿布以前虽也用过澡豆,但还真的没有研究过,具体怎么制造。现在谷里的牛羊较多,喂猪的没有几户,于是他问道,那用牛羊胰怎么样?

李大娘哈哈笑道,那倒也可以,不到时候身上好大的膻味,小心芸娘小娘子,不让先生你上床啊。

阿布大囧,心说我即使未用,也没有上过芸娘的床好不好?但这种话,不能向这种能征善战的妇女解释,那真是越描越黑,到时候自己掉坑里,就上不来了。

而后卫氏说起上次她洗衣服时,试过老李制的纯碱,洗衣服效果挺好的,就是手有点热。

而后阿布就给她们解释,纯碱有刺激性和腐蚀性,不宜直接使用。如果进到眼里,那就比较麻烦了。

阿布本职是个大夫,大家见他说的认真,也都答应在嘴里,记在心里。

阿布说不用着急,他会想办法做一种,让大家用着既方便,还不伤皮肤的洗涤产品出来。

卫氏就笑称说还是阿布先生心疼咱们,一直都在关爱广大妇女的贴身生活。

阿布于是只能落荒而逃,后面传来一阵妇女们张狂的大笑。

阿布奔着刘远禄的住处就去了,刘远禄见阿布来了,急忙招呼:“三弟,来来来,看看我的小发明。”

现在刘远禄就哥一个,阿布也不跟他见外,跟着就进了里屋。

当阿布看到刘远禄手中的物件后,大感意外,惊喜异常的接了过来,这不就是一根温度计吗?

他没想到,在他没有参与的情况下,刘远禄竟然自己研制了出来!除了没有刻度,另外里面棕褐色的液柱粗大了一圈,其它的没有两样。

阿布不由的竖起大拇指:“二哥,这是你做的?”

“是啊,二哥还算厉害吧。”刘远禄得意洋洋,“以前听你说过温度计,上次老李做出玻璃后,我就想看看,自己能不能造出来一个。”

“但这个玻璃管你怎么弄的?”阿布感到很奇怪,这么细的玻璃管,让他自己来动手也不好解决。

“这个啊?!上次你不是给老李提过,可以通过金属管子吹玻璃浆吗?我就去找白薄达,让他帮我弄个细点个管子来。”

“老白说太长的不好搞,锻造太费劲,他最后帮我弄了一个小半尺长的细管,我又在前面加了根长木管,还别说,效果还不错。”

“厉害厉害,小弟佩服万分!”阿布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不比后人差。之前自己怎么就一根筋的想着,非弄个长的金属管子来?刘远禄弄根长木管儿,加长一下就解决了问题。

“那李宝田李大叔是不是,也学会了吹玻璃?”

“是啊,这个手艺还是他教我的,他跟我说,和以前做瓷碗、瓷盆时的工序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用泥浆、一个用熔化的琉璃浆而已。”

阿布听后,默默无语。看来知识的大门一旦打开、人的眼界开阔之后,每个人的发明和创造力就会被激发出来,以后的发展进程难以估计。

知识大爆炸、科技加速发展的说法应该没有错。

到最后,自己充其量,仅是一只振动翅膀的小蝴蝶而已。

接下来阿布就跟刘远禄解释,把这个温度计插到冰块里面,液柱的高度就可以当作是零度;再把它放进煮沸的水里,就可以认为是一百度的温度。

有了这个量算标准,就大致可以做出一个粗略的温度计了。刘远禄听后大为兴奋,立刻就想动手进行实验。

阿布忙拉住他道:“二哥别急,我今天来,还有别的事情相商呢,温度计这个好做,以后慢慢来。”

刘远禄这才停下,问阿布还有什么事情,阿布说道:“我想做出一种洗衣服的洗涤产品出来,二哥可以牵头做一下。”

40 执念

阿布随后就和刘远禄聊起,妇女在洗衣服时,如何去掉污渍的事情来。

刘远禄想了一下,说目前洗衣服大多用草木灰,但其去污效果不是太好。

洗浴时所用的澡豆,主要是使用猪胰来做的,但由于目前养猪规模不是很大,产量比较小。

阿布接话说,其实牛羊的饲养规模倒是不小,但牛羊胰自带有膻臭味,如果用来制造澡豆,身上会布满难闻的气味,多被大家所摒弃。

但如果能在制造过程中,把它们进行脱臭处理,用来做肥皂、香皂什么的,会比猪胰更滑腻、更适合。

“三弟对这个也了解?说来听听。”刘远禄来了兴趣,他分别给阿布和自己倒了杯葡萄酒,并有意无意的,不停的摇着酒杯,在阿布鼻子前晃荡。

阿布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噢,原来盛酒的容器是玻璃做的,名副其实的琉璃盏呐,这是在默默的向自己秀优越呢。

怪自己在后世太司空见惯了,此时自己的脸上的表情,应该表示出满满的惊讶、甚至惊喜的大叫出来,好不好?

于是恍然大悟的阿布一顿惊叹:哇!原来二哥已经用上了这么高档的玻璃杯了呀?!从哪里得到的啊?是自己做的吗?……

刘远禄云淡风轻的摆摆手,这算不得什么!不过他微眯的眼睛和稍向上翘起的那绺长髯,彻底出卖了他此时膨胀的虚荣心和满满的得意。

吹捧和谦虚的戏码过后,二人相谈更欢!

阿布把大致流程给刘远禄说了一下,里面具体的细节还需要刘远禄亲自来把握,毕竟他自己也没有动手实践过。

第一步可以称做水化炼油法,首先将牛羊的油脂,加热到一定的温度,而后通进蒸汽,同时加入稀释后的食盐和纯碱溶液。

均匀搅拌,使得水、油混合、充分乳化。静置后,分离、去掉下层的水化物,就可以得到含磷脂和蛋白质很少的油脂。

油脂加热时会生成低分子的醛和酮,这就是产生臭味的最主要来源。

通入水蒸汽的主要目的是去除臭味,同时可以让加热后的油脂乳化。

刘远禄津津有味的听着,他最喜欢的就是在阿布的口中,听到这些千奇百怪的名词术语。

虽然他并不是很明白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但并不妨碍他将这些名词拿来,在别人面前装逼秀智商。

第二步进行皂化,将第一步分离出来的油脂,送入皂锅内,同时压入蒸汽,并喷洒氢氧化钙溶液。

刘远禄有些发懵,下意识的问了阿布一句。

你说什么?你不知道什么是氢氧化钙?

哈哈,把咱们生产出来的生石灰,加入水中,澄清、冷却,上面的那层就是氢氧化钙溶液。

哦,下面咱们继续,接下来加入纯碱溶液,一直到所有的皂化全部完成。而后加入饱和盐水,通过盐析,使肥皂析出,全程应保持肥皂均匀沸腾。

这一步骤完成以后,静置上三个时辰,就能得到皂化、盐析后皂粒。

第三步是洗涤,将第二步得到的皂粒放入清水中,沸煮,将颗粒状,析开成均匀状。然后再次加入饱和盐水,进行盐析,长时间静置后,得到的就是肥皂了。

最上面一层的质量是最好的;下层的杂质较多,可以回收回来,重新进行以上步骤。

就这些多,很简单吧!

刘远禄摸着胡须,默默不语,的确很简单。阿布也讲述的简单明了,每一步的目的、操作步骤都说的明明白白。

可具体到实施环节,什么都没有,必须从头设计图纸,从头制造锅炉,从头一点点摸索剂量,进行测试。

刘远禄感觉这要让自己从头来做,肯定会困难重重。

这可不像上次制碱那样,由阿布带着,让做啥就做啥,基本不用动大脑。

阿布不是想自己偷懒,只是这次的工作环境,基本都是一百度左右的沸水作业,难险系数不是很大。

自己要大胆的放开手,锻炼一下其他人的独立自主能力。如果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做,那不还得给累死。

看出了刘远禄有畏难情绪,阿布便循循善诱。他从旁边拿过来笔墨和一张纸,说道:“其实这一炼制过程,发生了极其复杂的化学反应,下面我给你解释一下。

油脂放入水中,加热后,油脂和氢氧化钙反应,生成钙皂,而后用碳酸钠进行置换反应,生成钠皂,也就是咱们要的肥皂。

最后利用饱和盐水可以将甘油和皂粒分离开来,你看,这是他们的化学反应公式。”

刷刷刷,阿布不一会儿,就在纸上写满了公式,刘远禄瞪大着眼睛,仔细的看着。

阿布将写好的公式递给刘远禄,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知道刘远禄有收藏各种化学公式的嗜好。

刘远禄紧盯着密密麻麻的纸张,他的眼睛放出了光,反复的看着,脸上显出迷醉、复杂之色。

之前他和父亲在经营炼丹之道时,每个丹方的获取,无不历尽艰辛、耗费无数。甚至要出巨资向别人交换。

每一个炼丹术士无不将丹方看得比性命还重,每每得到一个新的单方,都是小心收藏起来,从不轻易示人。

哪里像阿布这样,随手写出,随手送人,同时还附带具体环节的说明书和详细的解释。

阿布接着说:“其实这只是初步的计划,如果以后咱们有了香料或者香精,咱们就可以作出更高档的香皂。

到了那时,这些肥皂、香皂可以用来沐浴、洗脸,日进斗金简直是轻而易举。

你还可以尝试着加入一些蔗糖,你会发现,肥皂将会变得透明起来。

你看看,这将是多么奇妙的化学反应,这将是多么伟大的奇迹,探索化学世界的奥秘,打开未知世界的大门,这将是多么令人陶醉的体验……”

刘远禄顿时血往上涌,眼珠子都瞪圆了,呼呼的喘着粗气,对着阿布说道:“三弟,你别说了,我干了!今晚我就从画图纸开始,进行设计,如果实在遇到迈不过去的坎,你帮我把把关就行。”

“别的呀,二哥,我还没有说完呢。到最后分离出来的甘油,千万不要丢弃,这可是好玩意,还记得之前咱们做出的硝化棉吗?”

“当然记得,那哪能忘记,上次那次实验,差一点儿腿就没了。”刘远禄心有余悸,脸上闪过一丝后怕。

“这个甘油啊,其实和硝化棉一样,能做出威力更大、更强的zha yao。”

刘远禄吓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么危险的玩意儿,那咱还留着干嘛?”

“哈哈,二哥请放心,一般情况下,甘油是很安全的。但你需要注意的就是一定要单独存放,千万别让它们碰到硝酸、硫酸就行。”

“这么危险,要不还是直接扔了吧。”刘远禄感觉脊梁骨有些发凉,看来上次的爆炸,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很大。

“别呀,它的用处可大了,不做zha yao,咱们还可以做很多别的产品。

二哥要知道,科学合理的工业体系,就是循环利用,这道工业生产中的废弃物,很可能就是下一道工序的必备原料。”

刘远禄思考了一下,对阿布回道:“嗯!三弟说的很有道理,二哥受教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阿布才起身告辞,他心里很有些成就感。能给别人打气鼓劲儿,提高工作积极性和进取精神,这才是自己应该做的工作嘛。

刚出门转过一个弯,就看到迎面走来几个人。走的近了,才发现是刚下课的几个年轻女子,都穿着厚襦棉裙、衣服裁剪得体,全身洋溢着青春魅力。其中一人正是前些天,赌气闹上吊的那个张彩儿。

见到阿布后,众人齐身施礼,向阿布问好。

阿布还礼后,转向张彩儿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张彩儿面色平静,稍显羞赧,对着阿布施礼,回答道:“多谢先生挂念,我的身体已无大碍。”

“嗯,要记得把我上次给你的药膏再抹一两次,应该就可以了。放心,不会留什么疤痕。年轻有活力,总是一件好事情啊。”

待到相互告别、回到家中、独自一人时,张彩儿才软软的靠在墙上,脸上呈现出一种醉酒般的酡红之色。

刚才在阿布面前的镇定平静,好像抽走了她所有的气力。

先生!如果你总是这样关心我,那该有多好!

自从那件事以后,她把自己的心事,像一粒种子,深埋在了心底。于是,执念也像种子般,发芽,抽苗,茁壮成长,紧攥身心。

当她知道先生对其施救过程后,她就狠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清醒过来;否则自己就能知道,先生亲吻自己时的滋味了……

她摸着自己的嘴唇,像一只慵懒的猫,靠在那里,喃喃自语。

先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的喜欢你,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却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先生!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甚至……是死!女先生……你能么?

41 造纸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芸娘就发现阿布的目光,有事没事就在自己身上转一圈。

嗯?难道有什么奇怪?她有些奇怪地低头审视了自己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不由责怪地白了阿布一眼:看什么看,有啥好看的。

阿布见吴夜像只小猪一样,正埋头吃饭,显然胃口极好,不想打搅他。于是伸出大拇指,张合着嘴,无声的说着什么,并冲芸娘眨了眨眼睛。

芸娘从他的口形看出,这应该是在夸自己“真漂亮!”,顿时心里美滋滋的,女为悦己者容,被心上人赞叹夸奖,本就是一件高兴的事。

芸娘眯着弯月般的眼睛,看着阿布笑;她随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筷子菜。阿布心下大喜,贱贱的笑着,把碗端了起来,迎向芸娘的筷子。

芸娘却将筷子一拐弯,把菜放进了吴夜的碗里,留下阿布双手直伸、可怜兮兮的向前端着碗。惹得芸娘咯咯一顿好笑。

诚然,芸娘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自然。每个看到她的人都感觉眼前一亮,活力四射。她身着灰色襦裙,头发剪至肩齐,用丝带束成一个高吊马尾,清水敷面。

正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前段时间,阿布给芸娘讲解化学知识的过程中,重点指出女子化妆用的眉膏、眼膏、胭脂、唇膏中都含有大量的有害元素。如果长期使用,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损伤。

芸娘接受了阿布的建议,从开始的点唇描青,至略施朱粉,直到现在的素面朝天,偶尔涂一些阿布配置的护肤膏。

她没有意识到的是,自己早已经成了年轻女孩子当中,装饰打扮的风向标,带动了一大批年轻女孩子的追捧。现在很多女学生也学着芸娘的模样,直接束一马尾完事。

更重要的是,这样不刻意的化妆直接节省了大量的时间,阿娘再也不用担心她们上学迟到了。

她见吴夜夹菜费劲,就把菜盘子往吴夜那边推了一下:“不着急,慢点吃。”

过了一会儿,见吴夜吃的差不多了,她就问阿布:“近段时间,很多先生都在准备期末考试,我也和李大哥商量过,我们的歌舞音律怎么考试呀?”

阿布不由的笑出声来:“你们是先生,你们就是上帝,怎么还担心怎么考试?想怎么考,就怎么考呗,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唉,有权不会用,真是浪费!”

“你认真些好不好,先给出个点子。”芸娘嗔怪道。

“哦哦,你们可以考理论,也可以考实践,也可以两者都考。理论就不说了,出几套试卷,让他们去答就可以了。

考歌舞的话,你们可以多找几个评委;先生找几位,大爷、大妈也可以拉几位,覆盖不同的欣赏人群。让学生着统一服装、蒙上脸面,逐个表演舞蹈,由评委一起打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再取平均分,就可以排出名次。

考音律更简单了,让评委都背过身去,让学生进行演唱或吹奏,评委进行打分。而后和理论成绩进行加权,就可以评出成绩了。”

“为什么评分时还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一起平均不就可以了?”

“嗨,你可真是单纯,你得排除亲近之人故意加分吧;还得排除恶意打击报复故意减分吧。”

芸娘得了主意,高兴的嗔他:“谁有你那么险恶的心思!我去找大哥商量一下。走,小夜,咱们上学去!”她很是高兴的,拉着蹦蹦跳跳的吴夜离开了。

阿布把桌子碗筷收拾干净,也出了门,往老杨头指示的地点走去,昨天老杨头找他,让他去看一下成果。

这次蒸馏稻草秸秆,不是在老杨头家里,因为后续还需要造纸,在他自己家里施展不开。

这次的工作区距离居住区还有一段距离,过不多时,就见老杨头在门口张望着,见阿布来了,便迎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向阿布介绍这里的情况。

此处占地相当宽敞,里面点着几盆炭火,四壁岩顶也刷成了白色。现在用白灰粉刷岩洞已经成了各种居住区、办公地点的标配。

总体来说,他是按照阿布给的操作一步步进行的,只是在后面蒸馏提纯酒精的时候做了一下改动。

他给阿布介绍说,如果在直接提取出来的酒*中,加入生石灰,再进行蒸馏,固然可以得到很高浓度的酒精,但会耗费大量的生石灰。

于是他就改成了多次蒸馏,对蒸馏出来的酒精一次次的浓缩,最后再放入生石灰,这样就可以降低很多的生石灰用量,只不过耗费的焦炭多了些。但煅烧生石灰时也需要耗费大量的焦炭,两相比较,还是多次蒸馏的方法比较合算。

阿布大赞,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啊,老杨头的这个改动的确是比较有利。来到一个封紧口的大瓷瓮前,老杨头说这是专门找李宝田做的,下面有一个小的出口,有木塞紧塞着,上面是封闭的瓮口。

他小心的拔松木塞,用一只碗接了一些液体,一股浓烈的酒精气味散发出来,接完后,赶紧塞紧盖子。又找了一条破布,放进碗里,点燃之后,浅蓝色的火苗窜了起来。

这说明酒精的浓度已经达到了燃烧的标准,纯度至少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老杨头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这么浓烈的酒味,对于一个老酒虫来说,诱惑是致命的。

但他一直牢记阿布叮嘱过他的话,这种酒精不能喝!因此他一直苦苦忍着,这次又问了出来:“这个……真的不能喝?”

阿布看着老杨头的模样,笑着说:“这个真的不能喝,这里面含有一种叫甲醇的物质,会直接损伤人的神经和血液系统,轻者恶心呕吐、重者失明或者致死,所以千万不要尝试。”

见阿布说的严肃,老杨头只能打消心里的念头,不喝就不喝,咱能忍的住!

不过阿布接着说道:“杨大叔,你其实可以借鉴一下这道作业工序,改进一下你酿制米酒的流程,完全可以酿制出纯度更高的烧酒来。”

老杨头眼前一亮:“对啊,这套工序,可以用秸秆酿酒精,那也可以用粮食酿酒嘛,哈哈,先生说的太对了。”

老杨头一顿搓手,恨不得马上就实验一下。

阿布说道:“其实之前,我就想告诉你这个法子,后来就忍住了。因为目前我们的粮食产量,还不是很多,也就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如果拿大量的粮食来酿制烧酒,会造成粮食的大量浪费,一旦遇到灾荒,可能会有*烦。”

老杨头心中一懔:“还是先生想的周到,这个口子的确不能开啊。”

毕竟他也是刚在死亡线上转了一圈,饥饿的感觉犹然清晰入骨。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要相信科学,依靠科学,等我们把肥料搞出来,亩产几百斤、上千斤都不成问题。那时候我们就会有丰富的粮食用来造酒。我们可以把这种酒拿出去出售,来赚取更多我们需要的资源。杨大叔放心,这一天不会太远。”

老杨头心里一阵激动,急切渴望着那一天的到来,他对阿布说:“好啊,我就等着那一天,先生,你来看看我们的纸。”

说着,他领阿布来到了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温度陡然升高,几个人在忙碌着,见阿布进来,都热情的招呼着,阿布也一一同他们回礼。

墙上用木片铺的平平整整,上面贴满了未干的纸张,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摞厚厚的,烘干好的纸。阿布走过去,拿起一张纸来看,见纸张洁白,光滑细腻,用力在一个边角撕了一下,张力十足,足见纸张的质量相当好,丝毫不比后世那些纸张逊色。比之前购置的那些纸不知好了多少,如果推广开去,肯定会很有市场。

刚开始时,阿布也只是想让老杨头试着,做些酒精就好;造纸只是一个副业,万万没想到,他做出的纸张质量这么好,好奇的问道:“杨大叔做出的纸张,质量实属罕见,你以前曾经学过这门手艺?”

老杨头眼中闪过一丝沉湎之色:“以前年轻时,也想走仕举一途,无奈家道中落,只能回家种田。后在一家造纸作坊做过一段时间的学徒,因此对个中流程,倒也知晓的较为清楚。”

“杨大叔真是多才多艺,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大叔造出如此质量的纸来,也是为咱们众多学子造福,等他们将来有了成就,不也是您的一份功劳!”

“先生大才,出口成章,我这只不过得了先生的指点而已,哪敢居功。”

“呵呵,大叔不用自谦。不知大叔,有没有使用棉花造纸的经验。”

“棉花?这个还真没有。怎么,先生,这个纸的质量不好吗?”

“不是的,这个纸的质量足够好了。但是如果能用棉花造出纸来,我们会有更重要的用途。”

“先生准备用来做什么?”

“印钱,印钞票啊。”

老杨头直接哑然当场。

42 收获

阿布告诉杨文才,因为棉花的纤维比较长,制造出来的纸,韧性和张力都会好上很多。

另外由于这里气候的原因,生产出来的棉花质量更加优秀。

他可以尝试着在棉花纤维中混入各种树皮、麻草、木材纤维。

同时还可以尝试使用多层纸张叠加的方式,在里面压入丝线或者花纹,作为防伪标志或水纹。反正就是喜欢怎么弄就怎么来,不要被大脑局限了思维。

前期的试验不需要大剂量的投入,因此也消耗不了不了太多的原料。

老杨头把阿布说的这些话都一一记了下来,他现在对阿布可以称得上言听计从。

一是感激他救了这么多乡亲的性命,二是钦佩他年纪轻轻就知道这么多的知识,简直就是一个活诸葛!

老杨头全身充满干劲,只要按照阿布先生的指引去做,总是能得到各种惊喜。

如果套用一句他所不知道的后世的话,那可能就是“信阿布,得永生”了。当然,这只是玩笑!

至于制造纸钞的念头,阿布还真不是一时兴起、随便说说而已,他一直有着这样的打算。

现在无论大唐王朝疆域之内,日常生活所涉及的交易,还是各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交易时使用的货币极其混乱。

金币有之、铜钱有之、西域各地更是出现了少量的银币。

特别是各国之间往来的商队,大宗的贸易直接拿丝绸做货币的更是普遍,因为其他国家都不能生产丝绸,物以稀为贵,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有些地方使用以物易物的现象也不少。

这样的贸易方式,货物与货币的兑换、携带都十分的不便,明显阻碍了贸易的往来和经济的繁荣。

在现有的条件下,想生产一件产品,缺乏的原料太多,局限性太大,必须依靠广泛的贸易才能补齐短板。

据阿布所知,所谓使用纸币“交子”,进行货物交易的记录,是在北宋年间才开始出现的。

既然如此,那么制造使用纸币就先从他这里开始吧。

通过科技的优势,抢先一步,制造出超前的产品。

依靠产品来推行纸钞,等纸钞被大家广泛接受后,就会进一步刺激经贸的发展,这是一个互利互惠、相互促进的过程。

如果大家都使用同一种钞币,不论携带还是交易,都会带来很大的便利。

阿布同众人告别,走到门口时,阿布忽然想起一事,便转头和杨文才商量说,这些纸张先别流传出去。

等到年底,期末考试结束后,优先发给成绩优秀的学生,刺激一下大家的学习积极性,你看这样如何?老杨头欣然同意。

随后,阿布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李宝田制作玻璃的岩洞。

他很好奇,这个以前的烧瓷匠人,能把玻璃器皿的制造发展到哪一步,他可是已经看到了刘远禄使用的玻璃杯。

应该说无论工艺还是造型,以及玻璃杯的透明度,都已经相当的惊艳和优秀了。

到了上次制作玻璃碗的地方,他发现无论是工作人员的数量、还是作业区规模的大小,都比以前壮大了不少。

众人见到阿布的到访,都热情的同他打着招呼,脸上都流露着兴奋热切的表情,好像一个个拿到了好成绩、期待家长表扬的孩子一般,气氛顿时也高涨起来。

李宝田走了过来,略带得意的说,他已经大致掌握了吹玻璃的法子,接着对其他人说:“小伙子们,将手里的活计都先停一下,咱们给先生演示一下咱们的最新进展。”

其他人哄然叫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一个眼睛灵动有神、名叫李正齐的小伙子说道:“李大哥说了,先生绝对想不到,他这么快就会掌握这个绝活的。”

李宝田瞪他一眼,还不干你的活去。

这个小伙子对李宝田的责备也不以为意,一边微笑着,一边在手里拿起一个铁钳。

这时,旁边又有一个人走过来,帮着打下手。

准备完毕,李宝田要开始作业了。

他首先拿起一个长近一丈的木管,尾端是一个约两尺的铁管。

李正齐用钳子夹开灼热的炉门,李宝田用铁管的一端在炉内的坩埚里,小心翼翼地挑出一团黏稠的、鲜红色的玻璃熔浆,另外一人又重新关上炉门。

李宝田将木管架在一个铁架上,一边转木管,一边用力的吹气。

另一端的玻璃黏浆略略鼓了起来,接下来,他把鼓起的玻璃黏浆放进一个铁制的模具里,依然边转边吹气。

不一会儿,一个中间略细,两头略粗、形似葫芦的玻璃杯已经成型。

他拎着成形的玻璃杯,慢慢放进旁边的水桶里;玻璃杯在空中摇摇晃晃,好像要掉下来似的。

刚放进冷水中,灼热的玻璃骤然遇水后,顿然冒起大股的白烟。

待到再拿出来时,玻璃杯上面布满了横七竖八、斑斑驳驳,丝毫没有规则、密密麻麻的裂纹。

李正齐打开了另一个炉门,李宝田把玻璃杯放了进去,缓缓转动,并向阿布说道,这就是先生说的退火吧。

生产出来的玻璃制品,经过了这道工序后,韧性、弹性都有了很大的增强。

阿布在旁边一边点头,一边认真的观摩着,他之前也没有亲眼见过玻璃的吹制。

在炉内重新烧制了一会儿,拿出那只玻璃杯,上面的裂纹已经修复如新。

接着有人用剪刀小心的剪开上面的杯口,绵软的玻璃,好像煮熟的肉皮一样。

李宝田又用一个铁钳夹着杯身,把玻璃杯放进炉门,让杯口在高温的作用下,变得光滑圆润,接着就是冷置、等待慢慢冷却了。

一只崭新光亮的玻璃杯就这样问世了。

阿布看着李宝田的熟练流畅的操作,以及和打下手的两人默契无间的配合,只能感叹一句术业有专攻,把玻璃制作这个工作交给李宝田,他知道自己算是找对人了。

接着阿布又在里间的成品陈列室看到了琳琅满目的玻璃制品,玻璃碗、玻璃盘、玻璃杯、玻璃管,另外在一个角落里还散落着一些玻璃珠。

看着这些透明发光的玻璃器皿,阿布好像看到了一堆发光的金币,他笑着对李宝田说:“没想到李大哥技艺如此高超,这可是咱们以后发家致富的根本呐。”

李宝田谦虚地摆了摆手,但眼中的高兴之色仍无法掩饰:“还不是阿布你的主意好,你说可以吹制玻璃制品后,我就在琢磨到底如何个吹法。

后来我央求白铁匠给我做了个铁管。

拿回来后我发现有些短,根本没法子使用。还是正齐这小子机灵,说可以在上面加根木管试试。还别说,效果真的很不错。

刚开始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怕它突然炸裂了。

后来才发现,如果不是骤然遇冷,其实还是蛮安全的。

即使退火时放入水中,也只是炸开一些裂纹,不会炸成碎片。”

“嗯,大哥的手艺已经无可挑剔,可以多带带他们这些年轻人,以后咱们要大量的生产这种玻璃制品,单靠一两个人明显是不够的。”

李正齐在旁边接话:“大哥已经把技巧和注意事项教给我们了,这里面的一些杯子就是我做的。”语气里显得很自豪。

“呵呵,那就太好了,这些玻璃杯上面,大叔可以尝试粘一个把手上去,这样在喝热水的时候,就不会被烫着。”

“嗯,阿布的这个想法不错,做起来应该不会太难。”

“大哥可以尝试着做一盏玻璃莲花灯出来,下面像一个盘子状,上面的莲花花瓣可以用模具制出来,再粘上去。盘子上面可以燃放蜡烛。”

阿布一边比划,一边向李宝田描述着具体的细节。

听后李宝田沉思一会儿,对阿布说道:“问题应该不大,只要老白能把对应的模具打磨好,我就可以把它造出来,但这样需要制造起来,工序会十分的繁杂,还没有多做几个杯子来的爽快。

费这么大劲,做这么一盏莲花灯出来,是不是有点华而不实啊?”

阿布哈哈笑道:“放心,会大有用处的。只要咱们能把它造出来,到时候肯定能捞着大便宜。”

接着阿布对李宝田说,你可以去找刘远禄研究一下,尝试添加一些制剂来改变玻璃的颜色。

等颜色各异的玻璃制出来以后,还可以尝试着把它们制成这样的玻璃球,说着他从角落里拿起几颗玻璃球,在手心里慢慢的转动着。

“先生,这有什么用啊,这些小玻璃球都是我在试验时做着玩的。”

李正齐很奇怪为什么阿布对这些玻璃球感兴趣。

“哈哈,正齐老弟,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啊?这可是夺取芳心的大好利器呀。”

说着,阿布把手举到头上,玻璃球在他的手中反射着明亮的光芒。

楞了一下,李正齐也反应了过来,咧着嘴开始傻笑,眼睛也亮出了兴奋的光芒。

43 珠花

李宝田兴致很高,拉着阿布谈了半天。等他们的谈话到了尾声时,阿布说出了玻璃制品暂时先别向外流传、准备将其作为奖品进行发放的想法。

李宝田也表示同意,毕竟现在每一个玻璃制品,都是他的心肝宝贝,小心呵护还来不及。

阿布仔细盘算了一下目前所制造出来的产品,除了还没有见到原型的肥皂,现在已经有了白纸、玻璃制品,这将是今后用来积累财富的主要来源。

至于酒精就算了,暂时他还没有向外出售的计划。估计全部留存下来,供自己人使用都还不够,如果真要作为主打产品推广出去,则需要将产量扩大以后再说。

另外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任务,目前真正可以称为安身立命之本的项目,还没有启动,那就是要把大量优质的钢材搞出来。有了大量钢铁的积累,说话行事才有底气。

李正齐这个小伙子听罢阿布的一番点拨,全身好像都被过剩的荷尔蒙加持一般,彻底点燃了工作激情。

他隔三岔五的就来找阿布一次,每次都把自己搞的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吴夜都开始加封他丐帮帮主的头衔了。

他给阿布带来了各种形状各异的玻璃球:有的中间是玻璃柱,两端是两个玻璃球;有的是用一个玻璃环连一个小球;有的是直接在小球中间穿一个圆孔,形成一个中空的玻璃珠。

看来这小伙子也是殚精竭虑、费尽了心思。

后来阿布不得不告诉他,在没有研究出其他颜色的玻璃之前,这个玻璃球造型的研究可以先放一放,目前的种类已经足够齐全了。

工作激情不减的李正齐便开始向刘远禄发起进攻,天天堵着刘远禄实验室的门口磨他,让他帮忙研究如何改变玻璃的颜色,把刘远禄烦的不行不行的。

最后只能关紧大门,不放这个疯子进来,李正齐就在大门外面扯着喉咙嚷嚷。

惹着大家伙儿竞相观看,时间久了,大家都开始同情起刘远禄的悲惨命运来;同时也对李正齐锲而不舍的精神由衷的感到钦佩,这家伙也太能坚持了!

还别说,在他这种每天密集的心理打击下,刘远禄的研究取得了长足的进展。

几天后,已是腊月初一,在一个宽阔敞亮、粉刷一新的大厅里,本年度期末考核动员大会即将开始,厅内摆放着好几盆熊熊燃烧的炭火,岩洞内温暖如春。

所有学生分年级、行列整齐地坐在下面,前排是各位先生。

大厅后面还有好些妇女大娘来凑个热闹,她们听自家汉子说,这次期末考核动员大会上,会展览出很多近期生产出来的新产品。

她们有的纳着鞋底,有的缠着自己的丝线,倒是听会干活两不误,同时还不忘参与旁边妇女们的扯皮八卦。

随着大会主持人宣布开始,整个大厅里的人们逐渐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每个年级的先生代表逐个宣布了考核办法和考核标准,李岩也宣布了歌舞类考核办法,引起了大家的广泛兴趣和热烈的讨论。

围观的大妈们也纷纷表示,要加入这个评委组,让李岩满头大汗、疲于应付。

有些严肃的会场,顿时变成了喧闹的菜市场,阿布笑呵呵的看着气氛热烈的会场和嬉笑的人们。

开会嘛,就应该这个样子,热热闹闹的,这可比一个人在上面讲、大家伙儿在下面端坐静听有意思多了。

笑闹了一阵,阿布开始宣布奖励措施,大家都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阿布说道:“为了激励大家的学习热情,表彰先进个人,我们应该对学习突出的学生给予一定的物质奖励。

各级考试一等奖一名,奖励白纸原纸五十张、玻璃杯、碗、盘具各一个、珠花一串。

二等奖两名,奖励白纸原纸四十张、玻璃杯、碗、盘具选二。

三等奖三名,奖励白纸原纸三十张、玻璃杯、碗、盘具选一。

进步奖若干名,奖励原纸二十张。”

说完,从桌下拿出一张白纸样品:“大家一会儿可以传看一下,这就是我们可亲可敬的杨文才杨大叔,为大家造出的白纸,洁白光滑,张力十足。

他让我们摆脱了千里迢迢,从内地购买纸张的历史,他让我们拥有了自给自足的纸张,同时也为我们打开了一条发财致富的大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对杨大叔表示最衷心的祝福和感谢!”

厅内想起了热烈的掌声。

“下面这是由我们李宝田李大哥,为大家制造出来的玻璃器具,这也是今后我们重点发展的一项工程。发财致富靠大家,大家发财就靠它了!”

晶莹透亮的玻璃器皿,顿时吸引了大家的眼球,热烈的掌声不约而同的响了起来。

接着阿布说道:“这些生产出来的产品中,都蕴含着很多默默无闻工作者的心血和智慧,比如我们的白薄达白大叔,还有其他一线工作人员。

如果没有他们的辛勤劳动,没有他们的紧密配合,也许这里的产品,我们一样也看不到。

让我们为他们的辛勤劳动鼓掌,为我们自己的努力鼓掌!”

厅内的掌声更加热烈了,周围纳鞋底的大娘们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有的还擦了擦眼睛,小声的嘀咕着,几天不见,阿布先生怎么变的这么能煽情了,说的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下面已经有人注意到,设置了这么多的奖项,仅有一等奖才有那个什么所谓的珠花奖励;于是就有人举手询问,珠花奖励是什么。

阿布哈哈笑道:“这个问题问的好,大家应该都比较好奇珠花是什么吧,下面有请我们的芸娘女先生,来给大家展示一下佩戴珠花的效果。

芸娘,请转一下身去好吧,让大家瞧一瞧!”

下面一阵热烈的欢呼叫好声,谁也没想到还有现场真人秀节目可以观看。

坐在旁边的芸娘,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个透底。狠狠瞪了阿布一眼,不过那极具杀伤力的小眼神儿,阿布装着视而不见,直接给忽略掉了。

无奈之下,芸娘也只得站了起来,慢慢转过身去。

只见芸娘高吊的马尾辫上,束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玻璃球,在外面的阳光和炭火的照射下,玻璃球折射出各种迷人的光线,显得愈加炫目多彩;再加上芸娘苗条的背影、玲珑的身段,更是令人心神迷醉,向往不已。

这下子,很多女学生和大娘们不干了,纷纷抗议说这珠花的奖励太少了,其他奖励的物品可以少一些、甚至不要都行,但是得把这个珠花加上。

阿布摊开手,很遗憾的对大家说:“这个可不行啊,珠花制造工艺繁琐复杂,成品率太少,目前生产出来这一串珠花,得浪费很多的精力才能得到,因此暂时也只有第一名才能获得。”

如果李正齐在这儿,肯定会对阿布的腹黑有更深的了解。

围观的众大娘群情激愤,眼见着没有办法改变规则,便对着自家孩子就开足了火力:

“妮子,你好好考,一定要拿下第一名。”

“小石头,如果你不考个第一回来,小心你的皮痒痒。”

“狗子,考不了第一名,你别想着过个好年。”

“秀秀,只要你考了第一名,想吃啥、穿啥,为娘都给你做。”

“尕子,不给老娘挣个珠花回来,哼哼……”

各种威逼利诱,把下面的这帮学生刺激的热血上涌,都暗自握紧了拳头。

始作俑者阿布,坐在一边椅子上,得意洋洋的看着下面出演的戏码,差一点儿就要原形毕露;被芸娘暗自踢了一脚后,这才表现的比较正常一些。

见火候差不多了,阿布清了下嗓子,接着说:“大家不要灰心,不要丧气,春节马上就要临近了,各种盛会表演、行业比赛活动都会陆续展开。

只要在各种活动中拿到名次,也是有可能拿到这种珠花奖励的。希望大家鼓起干劲,为珠花加油吧!

好了,散会!”

轰轰烈烈的期末大备考开始了,在以后的各种考试中,虽然珠花不再那么珍贵,但仍然作为一种奖励措施保留了下来。

以后蜚声中外、贯穿东西的“羊白纸”和“宝田珠”,其实就是所谓的老杨头造的纸和李宝田造的珠花。

会后,回到家里,脸皮仍然有点发热的芸娘,揪着阿布又是一顿猛捶。

怪不得这厮早上贱笑兮兮地,跑过来奉上了一串珠花,自己还傻乎乎地让他帮着戴在了头上。

原来这就是个有预谋的圈套!

于是阿布傻笑着、双手捂着脑袋,又一次享受了芸娘式的按摩。

44 春联

随着年底的临近,各种农活、制造工作也都停了下来。

各家各户也都忙活着杀猪宰羊,煎炒烹炸着各种食品,准备过年的吃食。

盆地的上空,到处飘荡着油烟荤腥和大人小孩儿的欢声笑语,这也许就是古往今来,一直让所有中国人迷恋、回味的过年的味道。

无论离家有多远,只要到了年底,所有的中国人,不分贵贱,都会像顽强且顽固的候鸟一样,远涉山水,奔赴到千里之外的家乡,只为了过一个有着年味的团圆!

学校里各个年级、各科的考试都陆续结束,其中笔试理论考试,主要是考核大家背记知识点、和逻辑思维运算。

而体育科目考试,特别是负重拉练,倒是让每位参加考核的学生都经历了一次痛并快乐着的人生体验。

那是一个临近黎明的早晨,所有三年级以上的同学,都背负着不同重量的背囊,分年级、整整齐齐地集合在校园门口。

随着一声悠长的哨声,拉练开始了。

刚开始,这些年龄大小不一的小朋友们,沿着山脚的道路,踏着覆着枯草的积雪,有说有笑;宛然把拉练考核当作了一次在冬季的旅游。

可慢慢地,很多人就笑不出来了,呼吸变得粗重,脸上脖子上也都全是汗水。

脚开始变得疼痛难忍,腿也沉重的迈不开去。

到了中途休息地域的时候,很多学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就不想起来了。

有些人脱下靴子、忍痛扒下袜子,发现脚底已经磨的打泡,于是一些比较娇气的女同学眼中就闪现出了泪花。

可大家伙儿的情况都差不了多少,也都没有了相互取笑或相互打趣的兴致。

至多是默默递过来一个水壶或者干粮;严重些的病号自有医护人员或先生帮忙处理一下。

当听到队伍集合、继续前行的号令时,即使那些显得有些娇气的女同学,也都忍着痛,背上行囊,继续前行。

都是吃过苦的孩子,这点磨炼和痛苦还能忍受的了!

对于这些情况,各位随行的先生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都暗暗的点头称赞。

临近傍晚时分,除了极个别的人员外,大部分的同学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这次长途跋涉,会在他们成长的记忆中刻下一道深深的印记。

在他们以后的学习成长中,也会因此而受到鞭策和激励!

而这些考核中,最受人追捧、充满欢乐的就是歌舞考核,花样别出的考试风格,让各位考生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一时间惹的围观群众激增。

甚至忙着制作过年饭菜的家庭主妇也都撇下手里活计,赶来凑了个热闹。

叫好声、鼓掌声此起彼伏,考场简直成了一个小型的歌舞演出会。

各级学生的考试成绩,陆续张榜贴出,自然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得了第一名的女孩子自然是欢欣异常,天天戴着玻璃珠花,到处显摆,甚至睡觉都不愿意摘下。

得了第一名的男孩子,所获得的珠花奖品,自然便宜了老娘或者姐妹们。

阿布以走访慰问的名义,对先进工作者、辛勤劳动者、各位先生都进行了走访慰问,礼品就是玻璃器皿了。

整个过程下来,基本上家家户户也都有了玻璃制品,不至于冷落了哪家。

这玩意儿图的就是一个乐呵,除了刚开始拿到手中时的新鲜劲儿,在饮食便利程度上,玻璃碗、玻璃盘也不至于比瓷碗、瓷盘好到哪里去。

放假了的孩子们这下子算是彻底解脱了,年龄大一些的孩子还能懂事些,帮着父母做些家务。

年纪小一些的孩子一旦没有了学习的束缚,整天都是撒着欢的各种疯玩,到处都留下了,他们蕴含着无穷精力的身影。

李岩、刘远禄都是老哥一个,本来想跟着阿布凑合一下、搭个火,但却先后被各自的邻居拉走了。

理由出奇的一致:阿布先生也没有多余的饭菜来招待你,另外人家还要忙着去和女先生凑近乎。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杵在那里,两下里遭白眼,难道不会觉得尴尬么?来我们家吧,吃喝不愁,人多喝酒也热闹。

于是,李岩住进了张大叔家里,刘远禄被李宝田拉走了。

上次在温肃州城,芸娘帮她们三人都购置了新衣,过年也就不必再准备新的衣服。

倒是她抽空为李岩和刘远禄各自送去了一件长袍,让二人一顿称谢,连称还是弟妹贤惠,没忘了咱这个做哥哥的,让脸皮薄的芸娘又是一顿羞红。

年货本来她也是准备了一些的,可临到头来,东家送只鸡、西家送份糕什么的,宅院里都快要摆满了,于是也就闲了下来。

反正现在冬天的气温够低,放在外面不至于轻易变质,于是她便看阿布在家里忙着书写春联和福字。

以前在元日之际,家家户户都是要悬挂桃符仙木的,有时朝廷或者附近大户还会给百姓发放钟馗画像,以次来纳福避凶。

到了这里,本来大家伙儿准备砍些桃树或者桃枝,挂在门前了事。

可阿布说如果这么乱砍乱伐,明年的桃子就要减产了,他会想办法给大家发红纸,写福字和春联。

最后阿布跑到刘远禄那里,央求他来解决这件事情。刘远禄从左侧的雀尔格达山上寻来红色的粉末,应该是赤铁矿的矿粉,溶于酸液,稀释浸泡白纸,得到了阿布想要的红纸。

但他好像显得却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按照他本来的想法,可以从铁矿中直接置换出铁来,可惜没有成功,得到的副产品却便宜了阿布。

家家户户去向阿布询问如何书写春联,请教了方法后,便都兴致勃勃的回去书写各家的春联了。

然后都饶有兴趣的在门前贴上了春联,福字更是在羊圈、牛圈上、墙壁、面缸上贴的到处都是。

春联和福字大多是自家孩子动手书写,虽然字体写的没有书法大家那么好看,但却多了一份天然的乐趣。

至于实在没空或不会写字的人家,才会去找王道明求一副墨宝。

以往在元日在即、祭拜先祖时,无不是和求真问道、烧香拜佛联系在一起。

可根据大家的实际遭遇,都意识到灾难真的来临时,诸天神佛是不会有一个出来帮忙的。

倒是阿布先生带领大家来到了这个世外桃源,这让大家意识到,信奉虚无缥缈的神佛根本不靠谱,只是在困苦无助时,寻求一种心理安慰而已。

可习俗的惯性,让大家在临近年根时,心里都空落落的,好像没有了依靠。

但要祭拜活着的阿布先生,也不是那么回事,于是在除夕的黄昏,大家伙儿一商量,一起来到了阿布的门前,请他给大家讲几句。

阿布挺意外,但心里热乎乎的,他很感谢大家对他的恩情还念念不忘。他想了想,说他很明白大家的心思,以前大家在老家时,信道教、佛教、景教什么的都有;到了这里,大家继续信奉什么教派,他也没有反对。

如果信教能让大家得到心灵慰藉,能够获得平静的心情,那么信教就是可取的。但是不能强迫或者引诱别人入教,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要被坚决抵制。

阿布接着说,我一直坚信,智慧和力量来自于广大人民,这一点在咱们的工业制造上也得到了验证。

也许我知道的知识多一些,但是如果没有所有人的努力,咱们是得不到这么多诸如白纸、玻璃、酒精等新产品的,因此这也是对“人多力量大”这句真言的验证。

同样,对于教派来说也是如此,目前所有的教派的教义中,世界都是由所谓的神、佛独自一个单独创造的。在各自的教派中,他们的神是无所不能的,但由人推神,大家可以想想一下,这可能吗?

一个神如果真的能做到无所不能,整日里对信徒的祈祷有求必应,那这个神还不得累死!

反过来,我们一直提倡的科学,是千千万万的科学家、智者集体知识的结晶;是历史长河中,广大人民智慧的集中体现。

如果有一个教派值得大家信奉的话,那这个教派就应该是科学派!

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千万个我们自己创造的科学,反而要去信奉独自一个虚无缥缈的神?

另外,教派中记载的神迹,大部分都可以通过科学的手段还原和解释,而另外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我认为也只是人为的幻想和夸大。

因此我们要相信科学、相信广大人民的智慧,相信我们自己!

随后,在场的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阿布的话冲淡了大家心中些许的空虚和黯淡;他给大家带来了坚定的信心和力量。

到目前为止,阿布先生或者说阿布先生所代表的科学,一直在给大家带来惊喜,带来光明,带来成功。

如果连这个都不信奉,那还有什么可信奉的呢?

末了,阿布挠了挠头,说虽然我长的还算比较帅,但是我奉劝大家不要把我当作偶像,对我进行盲目的个人崇拜,这是要坚决进行反对了。

一阵笑闹声轰然响起,震彻夜空。

除夕夜到了!

45 守夜

天色黑下来以后,阿布在于敬龙的陪同下,到盆地的各个执勤警戒部位巡视了一圈。

于敬龙说值班人员都已经安排好了,每个人平均站哨时间不到一个时辰,都能捞到和家人团聚的时间。

等阿布检查完所有哨位、回到屋里时,芸娘已经把炭火生的很旺了。

屋内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果脯、糕点、还有各种油炸的肉段、果子。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荤油,到了年末岁尾,却都敞开了可劲儿用。各种好吃的食物都要用油炸一下,好像只有这样,吃起来才比较香。

今天阿布三个人都去温泉泡了个澡,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洗去了一年的忙碌和灰尘。

吴夜的小脸儿在炭火热气蒸腾下,被映得红彤彤的。

吴夜的吃相不是很好,嘴里一直塞得鼓鼓囊囊的,手里却还抓着各种可口的美味。

芸娘轻轻拍了他一下,告诉他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吴夜喝了一口酸奶,转头问阿布:“师父,咱们现在干什么呀?”

“守岁啊!按照习俗,今晚要熬夜,不能睡觉。”

“守岁干什么?”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等过了今晚,明天就到了下一年了,你就又长了一岁。

今晚之所以多熬一会儿,就是告诉人们,要珍惜时间,过去的时间永远回不来了。

还有一个说法是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年是一种很凶猛的怪兽。

它只会在除夕的晚上出来,等大家睡着的时候,出来抓小孩儿吃。”

说完便做着鬼脸,张牙舞爪的吓唬吴夜。

吴夜也张牙舞爪的、嘴里哇呀呀的叫着,和阿布嬉笑在一处;芸娘在一边看得咯咯直笑。

陪吴夜闹了一阵,阿布接着讲:“但是呢,如果人们在门口贴上红色的对联,并且在屋里守着不睡觉,它就不敢再进来了。”

“那我也不睡,让它不敢来咱们家。“吴夜圆睁着眼睛说道。

他一边在旁边吃东西,一边听阿布和芸娘闲聊。

“以前我们在太常寺时,姐妹们也会在除夕夜守岁。

那时候,我们也会抽空出去一趟,感觉市坊里面卖的各种吃的、玩的都那么诱人,街上飘的香气怎么闻都闻不够。

可是我们的钱不多,只能偷偷的咽着口水,尽量忍着不去看、不去闻。

最后逛遍了整个街市,也只够买些便宜的小吃食回去。

等到晚上,我们就抱着被子,拥在一起,吃点自己买的食物,说些悄悄话……

那时留给我的感觉就是除夕夜很黑、很冷,很饿。

唉!也不知道那些姐妹们现在过的怎么样。”

芸娘声音细细的说着,像是在回忆一个遥远的梦。

阿布也没有打搅她的回忆,在温暖的炉子旁,两人静默了很久。

随后芸娘忽然像惊醒了似的,抬头问道:“给我说说你们那时候是怎么过年的吧。”

“哦,我们那时候啊,还算是比较热闹吧。

到了夜间,满眼也都是灯火通明的,和白天差不多。

除夕夜这一晚,电视上会有春节联欢晚会播放。

电视就是一块长方形的大玻璃,里面可以播放录制好的各种节目,有歌曲、舞蹈、相声、小品等等。

不过看的多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吧。吃的喝的方面,可能会比现在的种类多一些。

后世的一些食品生产厂家,可以根据人们的喜好,调制出各种不同口味的食品。

但这种情况也不是太好,因为好多食品里面都会放很多的防腐剂和添加剂……

长时间食用这种产品,会对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忽然感觉吴夜好长时间没了动静,回头看时,发现刚才还信心满满、准备一起守岁的小家伙儿,已经像个泄气的皮球,软倒在了芸娘旁边。

两人不约而同的伸手,准备抱起吴夜,于是二人的手便碰在了一起。

阿布有意无意的在芸娘手上蹭了蹭,芸娘望向阿布,露齿一笑,说道:“还是我来吧。”

说完芸娘小心抱起吴夜,将他安置在了床上。随后又回到炭火旁,两人偶尔动一动手,吃些可口的零食,一边慢慢唠着家常。

同一时间,张大叔家里,张彩儿一家四口,加上李岩,气氛就热烈很多。

张彩儿的哥哥张亮不停的招呼着李岩先生,斟酒夹菜。

张彩儿静静的坐在旁边,而她的思绪已神飞窗外,她在想像着阿布先生和女先生此时在做些什么,说着什么话。

甚至连阿娘叫她吃菜,她都没有听到,于是就被张大娘连声责怪着,这丫头怎么了,像丢了魂似的,小心年兽把你叼跑了。

张彩儿歉意的笑了笑,拿了些零食在手里,继续想着心事。阿娘只能叹息一声,闺女长大了,心事也不告诉娘亲了。

李宝田家里,李宝田和刘远禄两个人在一起,亲哥俩般的搂肩搭背,说话的内容和过年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是讨论如何改变玻璃的颜色,就是谈论如何能改进皂液的使用效率。

说到兴浓处,举起酒杯碰一碰,仰起脖子一饮而尽,而后就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卫氏和孩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在旁边暗自生李宝田的怨气:大过年的,把老婆孩子扔一边,搂着个大男人,成什么样子!

李玉红家里,黄氏带着虎头,在屋子里摆弄着一个铁架子,上面有用竹签串着的一块块的羊肉。

阿布先生说,这种方法烤制的羊肉,鲜嫩可口。虎头边吃烤肉边问,不知道玉红叔叔现在怎么样,有没有烤肉吃。

黄氏就安慰他,叔叔都是大人了,能照顾好自己,而自己的心里又平添了一份思念和忧愁。

老杨头家里,老杨头和自家孩子大壮、二壮碰了一下杯,两个壮小伙子被辣的同时一呲牙:“爹,这什么酒,怎么这么辣!”

“嘿嘿,兔崽子,传说中的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了,这可是浓缩后的米酒,全是粮*华。”

老杨头最终还是把自己酿的米酒蒸馏了一下,浓缩后高浓度的白酒喝起来的确够劲儿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张翠虎三人一路上遵从阿布教导,一边行路,一边注意各地的物产、打听出众人物,在地图上圈圈点点,倒也标注了很多的信息。

长途奔波之后,现已进入山南东道商州地界。可惜天降大雪,无法前行,整个店内仅剩他们三人。店家倒也和善,邀请他们三人同其家人一起,除夕守岁。

问起他们三人的行程,他们说准备去邓州南阳,寻访会做水排风车之人。

店家思量一会儿,一拍大腿,说我想起一件事来:几年前,有父女在店内打尖,有官宦公子哥见那女子长得俊俏,便上前调戏。做父亲的男子当然不允,上前拦阻,被跟随的狗奴才一顿拳打脚踢,折了一条腿。

那父亲倒也硬气,愣没出一声求饶,我怕闹出人命,就上前劝阻。那公子哥本是一退隐高官之孙,朝中关系盘根错节,在这一带州府辖区,地方官员无人敢惹,最后只得任他扬长而去。

后来我帮忙找来郎中,为他瞧病,闲谈中,他说他本来承祖上祖业,以造水排风车为生。

后家道没落,这才来蓝田寻亲,我见那男子虽伤病缠身,仍言谈自若,气节高雅,因此印象十分深刻。

三人听后,面面相觑,这么说,原来竟是走过了头!

及至深夜,三人谢过店家的酒食招待,回房内休息,经过几番讨论后商定,先返回蓝田找找看,反正离商州不远。如果没有结果,再返身去南阳也不迟。

此时阿布正和芸娘聊到,在太常寺还有没有漂亮的女子、密友什么的,需不需要去解救放免。

芸娘就嘲笑道:“看看吧,充分暴露某人的色狼本性了吧;另外就你兜里这仨核桃俩枣的,人家根本就看不上。

想要放免一个人,得花费好多的钱财,根本就是个无底洞,怎么填也填不满。”

阿布就感叹,看你这话说的,我不是怕你在这里孤单寂寞,想给你找个好姐妹做个伴嘛,真是那啥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芸娘就问这是什么典故,于是阿布就给她讲起了有关仙人吕洞宾的故事。

听罢,芸娘捶了他肩膀一下,笑骂道:“好啊,原来你在拐弯抹角地骂我是小狗啊。”

阿布趁机捉住她的手,握在手里,笑着说道:“这是你说的,我可啥也没说。”

芸娘抽了一下,没有把手抽出来,也就任他握着。洁白柔荑、软若无骨的手散发着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一时间两人都静默无声,气氛变得微妙而旖旎。偶尔芸娘转过头,对上阿布的炙热深情的眼神,眼波温柔如醉。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布问道:“你想不想回老家看看,看看是否还有别的亲人?”

芸娘啊了一声,她没有想到,阿布怎么会问起这个问题,轻轻把手抽回来,放在膝上。说以前也这么想过,但是距离太过遥远,还要做海船,心思就淡忘了。

阿布说:“等开春忙过一些事情,咱们就一起出海,去新罗走一趟,看看你的父母双亲是否还健在,到时候把他们一起接过来。”

芸娘心里一阵激动,能回记忆中的家乡看看,可是她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徘徊在心底不去的梦想。

接下来阿布的话,却让她又是害羞,又是尴尬。

“咱们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啊,得抓点儿紧,赶快禀明高堂,拜堂成亲呐。”

于是她只能用那双好看的、像是月牙般的眼睛,没有丝毫杀伤力的瞪着阿布。

阿布便嘴边含笑,回望着她,怎么看也看不够!

46 惊变

第二天是新年第一天,外面天还没有亮,吴夜就醒了过来。

这次他可没有像往常那样懒床,刚睁开眼就生龙活虎的爬了起来。

芸娘点着油灯,帮他穿上准备好的新衣服。

吴夜麻溜的滑下床,和芸娘打了个招呼,便拎上早给他备好的布袋,着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因为阿布早就告诉过他,新年伊始,他可以挨家挨户去拜年。

只要腿勤快、嘴勤快,就可以收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会有压岁钱可以拿。

每年只有一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等吴夜跑出去以后,芸娘和阿布也先后起来了。

随着外面天空慢慢变亮,肯定会有很多学生、孩子,陆续来家里拜年。到那时如果还赖在床上不起的话,则只会留下被山谷众人嘲笑的把柄。

两人都换上了新衣服,芸娘一身红色衣裙,秾纤合度、秀颈明眸,颜光玉润、鹤立若飞。看的阿布眼睛都有点儿发直,不免又口花花一番,夸得芸娘心情大佳。

阿布则是一身红褐色锦袍,如果再戴上一个毡帽,这打扮俨然就是一个后世的小地主。以前阿布从没有这么穿戴过,倒也觉得很是有趣。

不多时,便先后来了好几波小孩子,在院子外面就有人大声喊着“先生”、“女先生”,“我们来给你们拜年了”。

阿布芸娘打开门,赶忙把他们迎接进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也有比较实诚的孩子,见着阿布和芸娘后,啥也不说,直接就跪倒在地,“咣咣咣”的就是几个响头。

心疼得芸娘赶紧把他们扶起来,免不了往兜里、袋子里多塞些干果、铜钱,所以说老实人不吃亏!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已放亮,外面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了人们的说话声和笑语声,家家户户也都冒起了炊烟。

正在这时,吴夜跑了回来,额头都见了汗,手里不忘拎着他那个已经塞的满满的布袋。

他气喘吁吁地对阿布说道:“师……师父,李宝儿…李宝儿她们家可真奇怪,到现在还没有人起床。你去看看吧~,敲半天门也没有人开。”

阿布对李宝儿这个女娃子特别有印象,眼睛大大的,见人就笑,嘴巴也甜,整天爷爷奶奶、叔叔婶娘的叫个不停,很是讨人喜欢。

吴夜最喜欢和她一起玩儿,每次芸娘给他做的好吃的、买的好玩的,他总要留一半儿给李宝儿。

有次芸娘开吴夜的玩笑,说长大后咱们就把宝儿娶过来,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一向脸皮很厚,像个不吝浑小子的吴夜,这次竟然涨的满脸通红,也不敢接芸娘的话,掉头跑到屋子里面,半天也没有露面,可见吴夜真的很喜欢李宝儿。

看着吴夜因着急而变的通红的脸,芸娘用毛巾帮他擦了擦汗,打趣着吴夜,对阿布道:“快去把,咱们吴夜想念他的小媳妇儿了。”

吴夜也没有理睬芸娘的玩笑,便很着急的拽着阿布的袖子,往李宝儿家走去。

李宝儿的父亲李有德,是一个木讷寡言的中年汉子,一直跟着白薄达负责打铁煅钢。话虽不多、但肯卖力气,很得白薄达的赏识。

白薄达每每教训儿子铁头的时候,就总拿李有德作为榜样。

吴夜首先跑到李宝儿家的大门前,“咣咣咣”的一顿敲打。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传出来,按理说这大早上人声稀,环境比较安静;另外现在也没有放鞭炮的声响,这么大的敲门声应该是能听到的。

阿布上前,从门缝里观察了一下,发现大门是从里面反插着的,他也敲了几下,依然没有动静。

这时候,隔壁的白薄达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见是阿布他们,便一边恭贺他们新年好,一边嘟囔说有德平时都是很勤快的呀,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过昨天晚上见他时,好像他的情绪就不是很高,阴沉个脸子,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听完白薄达的话,阿布的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子,说道:“我跳进去看看吧。”

说罢便撩起衣襟,从旁边的矮墙翻了进去,又来到门口,拉出门插板打开了大门。

大门刚开启一条缝儿,吴夜便钻了进去,边跑边喊道:“李宝儿,李宝儿,起床啦,我给你带好吃的来啦!”

接着他就推开了正屋的门,刚想往里进,忽然停了下来,而后嘴里“啊,啊”的叫出声来,并一步步的向后退,最后直接撞在了后面的阿布身上。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万分惊恐的事物和景象,只是紧紧的抓着阿布的裤腿,单调的喊着“师父、师父”。

阿布搂住他的肩,从打开的房门向里面看了一眼,顿时一股麻酥酥的凉意从尾巴尖儿窜了起来,头皮发炸,一阵不寒而栗的感觉席卷全身。

只见李有德坐在堂屋的一个矮凳上,眼睛直直的向前瞪着,脖子间有一道红黑色的、已经凝固的伤口,右手边掉落着一把菜刀,身上、地上全是干涸的血迹,旁边的炭火也已熄灭,显然已是死亡多时。

阿布赶忙捂住吴夜的眼,将他扭抱到后面。随后跟上的白薄达,也看到了屋内的情景,面色亦是大变。

“徐大娘,你先帮忙照看一下小夜。”阿布隔着院墙,向刚走进大门的徐氏说道。

随后对吴夜说,“小夜乖,没事的,你先回家找姐姐玩吧,我去看看。”

吴夜这小孩子应该是惊吓过度,脸色苍白,竟然没有哭出来,只知道紧紧地抓着阿布的衣襟。

徐氏显然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赶忙把吴夜搂过来,说:“走吧,小夜,咱们去找女先生玩去。”

阿布和白薄达先后走进了屋子,陆续又进来了几个邻居,应该是听徐氏说了些什么。

情况很快就变的一清二楚,因为在李有德旁边的桌子上,有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白纸。

他已经将发生的事情交代的很清楚:昨天晚上,除夕夜时,他趁妻女睡着,用菜刀将她们杀死;而后又坐下来,写完了这张纸,也挥刀自杀了。

在里屋卧室的床上,血泊浸泡的被褥里,是一大一小两个死去的尸体,那是李有德的妻子和女儿宝儿。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像是凝固了似的,聚而不散,冲击着所有人的呼吸和神经。

这张纸书,阿布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脸色铁青,嘴唇不时的抽搐一下,显然在极力控制着心里的情绪。

纸张上面,字迹工整,一笔一划都勾勒的很清晰、很认真,说明李有德在书写这些内容的时候很冷静,情绪也没有什么波动。

纸上写着:阿布先生,你看到这封书信时,我已经携着妻子儿女,齐登天国,永享富贵,与吾主荣耀同在!

承蒙先生大恩,拯救有德一家于水火之中,这样的恩德,虽死难报!

但今天先生关于宗教之理念,有德不敢苟同。

先生所提倡之科学,虽有莫大造化;但吾主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岂是凡夫俗子所能比拟!

先生将芸芸众生同我主相提并论,这是对吾主尊严的严重践踏!有德不能忍受!

吾主造就一切,吾主赐吾生命,吾心早归吾主!

本想以一己之力,携盆地内全体老小,同归吾主怀抱;奈何昨夜守岁,不宜动手,只能同妻女先行归去,甚憾!

吾爱先生,吾更爱吾主!

有德顿首敬上!

阿布又将纸书仔细地看了几遍后,才交给旁边的人。他脸色阴沉的可怕,在里屋卧室和堂屋之间来回走动着。

看看卧室床上血泊中一大一小两个尸体,又看看堂屋李有德的尸身,阿布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炸裂开来,愤怒、恐惧、悲哀等各种情绪交织纠缠,憋在胸口,无处发泄。

想着床上那蜷缩在一处的,李宝儿的小小尸体,再也看不到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纯真的笑脸,再也不会听到她用甜甜的声音叫自己先生,再也看不到她和吴夜两小无猜似的在一起玩耍的情形。

想着李有德那张纸书上冷静而又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蓦地,阿布发出一声嘶吼,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墙上,脑袋不停地撞着墙壁,呜呜呜的哭了出来:“李有德,你这个畜生、王八蛋,你这个狗杂种!”

阿布的声音嘶哑凄厉,犹如一只身负重伤的野兽!

众人心情甚是复杂,各有不同,但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相信平时低言少语、老实巴交的李有德,竟能作出如此残暴行径。

纸书上那冷静而又残忍的话语,又让大家对他的邪恶与暴虐,又感到一丝庆幸和深深的后怕。

如果不是守岁,不宜下手,是不是会祸及更多无辜的人们?那样的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白薄达等人赶忙上来相劝,拉住了阿布,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阿布如此的模样。

阿布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一副平易近人、运筹帷幄的样子,脸上也总是挂着笑容,阳光温暖,他总能带给人们安定的力量和信心。

但看着撞头哭泣的阿布,大家才意识到,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而已。

47 半山讲话

阿布以前对于宗教信仰问题是持开放态度的。

诚如他昨天所说,无论是什么教派,只要它能引人向善,能让人获得心灵上的平静和安慰,同时不强迫或引诱别人入教,那么只要你愿意,那就来信吧,无所谓啊。

可是他忘记了,古往今来、数千年的历史上,多少战争、杀伐和迫害都是因为宗教分歧所引起的。

掀开厚重的历史史料,散发着浓厚血腥味的地方肯定少不了宗教的影子,众多敢于向愚昧黑暗发起挑战、传播知识和光明的天才种子也因此而湮灭。

即使在后代,科技已经达到了相当发达的程度时,宗教之间的倾轧和纷争依然存在。

千百年的积怨和是是非非,令各教派在处理争端时各执一词,像吵架时的市井小民一样喋喋不休。

它们之间的纠葛犹如妯娌婆媳之间的鸡毛蒜皮小事一般,无法理清头绪。

一些宗教的教义和唯一神论,导致了很多信徒,陷入一种非一即零、非此即彼的命题中,同时一些统治者或传道者,会有意无意的诱导或放大这种理念:非我信徒,全是异教;信我者昌,逆我着亡。

于是众多狂热的信徒,即使在迫害、残杀那些异教徒时,他们仍自以为是地秉持着清除邪恶、净化本源的高尚情怀;哪怕杀死自己最亲近的人,在他们的幻想中,也是在恭送她们投入主神的怀抱和荣光。

这样偏执顽固的信徒无疑是最危险的存在,比如李有德这样一个低调沉默的人,谁能想到他会做出杀妻害女、最后自杀的疯狂行为?

而他留下的那封绝书中,透露出来的冷静与疯狂念头,更是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如果真的给他了机会,他可能会为了自己所认为的伟大理想,带着山谷中所有人一起上路!

在他看来,他是在做一件伟大的事业,是让所有人都进入天国、获得永生;而在其他大多数人眼中,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的刽子手。

为了观念上的一点异同,为了教义上的一些区别,竟然做出如此疯狂之举,这无疑是疯狂和邪恶的。

不知道现在生活在山谷内的人们当中,是否还有这样的危险人物存在?

阿布稳定一下情绪,使劲地擦了擦眼睛,才回头对白薄达说道:“这里大叔帮忙料理一下吧,现在我感觉有点乱,我要回去想一想。”

其实他只是下意识的想逃避那个小小的、蜷缩的身躯。只要看到李宝儿的冰冷僵硬的身躯,他的心头就会涌起不可饶恕的自责和无法抑制的愤怒。

白薄达回道:“先生放心,这里由我来处理,你先回去吧!”

阿布的脑袋昏昏沉沉,他机械地迈着步子,走到大街上。遇到路上的人们和他打招呼时,他也只是僵硬的摆摆手,或者点点头。

大多数人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惨事,毕竟盆地生活区就这么大,这里的人口也就那么多。

原本安乐祥和的节日却笼罩着一种悲伤、恐惧、愤恨交织的气氛。

到自家门口时,阿布看到芸娘拉着吴夜的手,在门口等他。

吴夜虽然还是小孩子,但他也意识到发生了些什么,眼睛哭的红红的。见阿布回来,跑到近前、仰着头,满脸委屈的说想和宝儿玩。

阿布心里又是一阵的绞痛,那么个可爱的小姑娘说没就没有了。

可他却又不得不拿着宗教那套虚伪的理论,来安慰吴夜:宝儿已经去了天国,去了没有痛苦的世界,暂时是没有办法和她玩了。

吴夜一直对阿布很是信任,见他这么说,便问道:“师父,那我以后还能再见到宝儿吗?”

“肯定能,只要你好好学习,加强锻炼,等你长大以后,总有一天,你会再见到宝儿。”

“师父,我会好好学习的,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吴夜的小脸上前所未有的认真。

摸摸吴夜的头,阿布对芸娘说道:“我先去歇一歇,我要想一些事情。”说完便走进屋去,把自己扔在了塌上,仰面朝天,想着心事。

芸娘能明白他烦乱的心情,便拉着吴夜,准备着各种小玩意儿,逗他开心。

阿布闭着眼睛,盘算着下一步的思路,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山谷内还有没有这类顽固的信徒,如果有的话,还会有多少?

就像李有德,以前也没有这方面的倾向啊,难道仅仅是昨天自己的讲话刺激到了他?

难道要挨家挨户的彻查、整顿、清剿,这又和宗教迫害有何区别?

如果放任自流,会不会再次出现类似的问题?

阿布的大脑中各种思绪和方案轮番交战,让他感到心力憔悴,疲惫不堪。

下午太阳转西时,除了必要的警戒和值班力量,全体老少聚集在了一起,同前面两大一小三个薄薄的棺柩告别。

人们默默的跟在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所抬着的棺柩后面,默默的移动,默默的爬到半山坡,默默的看着棺柩下葬,默默的看到黄土逐渐隆起。

李有德一家三口被一起埋在了半山腰,隆起的坟茔前,移种了一棵小小的松树。

阿布看着孤零零的坟头,又看着身旁的齐齐望向他的老老小小,心中百感交集。

在天灾侵袭,人间已是炼狱的当头,他认为只要能带着大家活下来,让大家吃饱穿暖,能让大家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就是莫大的成功。

后来他又想普及科技,带头搞工业建设,提高大家的生活质量。

可现在他发现,人类作为一种群居生活的族群,除了物质需求之外,同样也有精神需求。

宗教作为社会发展的产物,本来就是带着慰藉人们心灵的目的而出现的,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人们精神生活的需要。

至于如何兼容并包、如何发展管理,这些都是要思考和回答的问题。他知道,现在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否则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世外乐土就会有分崩离析的危险。

阿布站到一块大石头上,对着坟茔,也对着众人,深深施了一礼,说道:“首先对李有德一家人,说声对不起,之所以会发生如此惨剧,我应该负有一定的责任。”

众人听到阿布如此说,纷纷骚动起来:“先生莫要如此说,这和先生有什么关系。”

“先生不要太过自责,李有德手段残忍、隐藏太深,只是可惜了那么好的媳妇孩子。”

“这是李有德受邪教蛊惑太深,以至积重难返。”

阿布摆摆手:“大家先静一下,说我有责任,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是我提前把隐患矛盾给提前揭开了。

李有德说的很明白,他对我所提倡的科学的观点,不敢苟同。

我们也可以把科学称之为一种宗教,但它的教义就是实事求是、推陈出新。

大家以后会慢慢了解到,科学的发展是呈阶梯状或螺旋状上升的。

在某一个阶段或某一个层面,一些知识是正确的,但超出了这个层面,一些说法可能就失去了意义。这主要就是因为我们认识这个世界是片面的、逐步递进的,我们没有办法一下子就洞悉世界的本源。

但科学在发展过程中,总是一直在更新、在迭代,它不会保守着一些老旧的观念,原地不动。

能够与时俱进、不断创新的宗教才是好宗教,宗教教义最可怕的地方就是顽固不化、故步自封。

毕竟宗教要适应新的生活水平,适应新的发展。”

缓了一口气,阿布接着说道:“今天我也想了很多,我真的很担心,咱们这么多人里面,还有没有类似李有德那样的存在。

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安乐立身之所,可能就会因为一两个这样的人而彻底崩溃或消亡,说他们是害群之马毫不为过。

我也想过一些法子,比如发动所有人,搞排查整顿、搞揭发检举,彻底将这些人揪出来,彻底打压消灭。

但后来想一想,我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如果真的查出了这样的人,我们应该怎么处理?驱逐出去?直接杀死?这和消除异己的宗教迫害又有何区别?

逝者已矣,我们不必再追究这些事情,我们还要像以往一样,继续支持各种宗教的发展。

毕竟能带给人安宁平静的信仰,对一个人的内心来说,就是难能可贵的。

但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使用暴力手段,不能作出残害别人或自残的行为。

不论信仰的教义有多大的差异,不论理念有多少的不同,大家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比如佛祖说他能普度众生,上帝说他能拯救罪恶的子民。那么大家就比比看,看谁拯救的劳苦大众多,看谁能让更多的人过上好生活。”

阿布顿了一下,看着下面的众人。大多数人都在认真的听着,也有个别人在轻微的挪动脚步,他继续说道:“如果有些人辩论不过、恼羞成怒,准备使用武力解决问题,那么不好意思,这就是越界了。

越界了,就要被打击,谁先动手,我们就打击谁、清理谁。

我们需要成立一个组织,专门解决各种暴力问题。组织里的人,我们要层层筛选、严格把关,他们必须要有超强的武力、坚定的信念、无私的公平。

我们也会竭尽全力,为他们配置超强的武器,制定周密的计划,进行严格的训练。

请记住,能加入到这个组织,不单单是一份巨大的荣耀,同时也担负着沉甸甸的责任。”

最后阿布说道:“有一位伟人说过,文化思想阵地,如果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这句话说的很对,既然我们信仰科学,我们就要提倡科学。

我们应该首先要把思想统一起来,毕竟再先进的科技、再发达的工业,也拯救不了一个人的思想。

我们有一门学科叫物理,它揭示了宇宙万物的运行原理。

其实还有一门学科,它可以用来阐释和剖析整个世界,它可以提引我们前进的方向。

在我们做事情时,可以运用它的思想和理念,来为我们提供理论指导。

以后,将由我亲自来为大家讲解这门课程,对了,这门学科叫哲学。”

很久很久以后,一个潜心研究历史的学者,专程来到了这个山谷。

她走遍了盆地所有的地方,瞻仰了所有的历史遗迹,一向心细的她,惊奇的发现整个盆地仅有一座坟墓。

这座坟墓就孤零零的坐落在半山腰,坐落在一棵粗壮的松树下面。

她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激动万分,准备将之作为一个课题,进行深入的研究。

回去后,她翻阅了很多的资料,包括半山史话、天剑史、哲学发展史等等。

每个领域的史,都洋洋洒洒,浩如烟海,里面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见解和溢美之词。

但对于整座盆地为什么只有一座坟茔的问题,没有一个人提及。

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事后阿布对其他人说,土葬太费木头,太占土地,太影响美观。

所以从此以后的人们在去世后,都改为了火葬。

一抔骨灰,随风消散,逝去的人和广阔的天空,以及这片生活的大地,亲密的融为了一体。

48 元宵夜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家逐渐从恐怖、沉闷的阴霾中恢复过来。

串门的、相互拜访的陆续多了起来,各家各户也都渐渐传出了笑声,吴夜的小脸上也有了笑容。

一天晚上,于敬龙私下来向阿布请示,要不要暗中在宗教信仰上面,彻头彻尾地排查一遍。

他身为负责山谷安全的一把手,对于发生了这样的惨事,却没有事先发现一丝的苗头,而感到深深的自责。

哪怕阿布不说,他也时时有一种失职的的负罪感。

阿布摆手阻止了他,说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以后多加注意就是。

现在大家的情绪都慢慢恢复了过来,如果再次揭开结痂的伤疤,只会徒增大家的恐慌与不快。

最后阿布说道:“哪怕山谷内仍有这样的人存在,只要我们占领了思想的阵地,加强教育和引导,我们就可以慢慢地把这些人转化过来。”

于敬龙见阿布说的肯定,也便不再坚持,随后起身告辞。

一天早上,阿布还没有起床,芸娘敲门走了进来,说道:“大懒虫,别睡啦,该起床啦。

你真应该学学吴夜,人家一个小孩子,天不亮就起床,已经练功多时了。”

阿布睁开眼睛瞧了瞧,见屋内就他们两个人,又看看站在床边明艳动人的芸娘,顿时色心大起;涨了一晚的小弟弟更是一柱擎天、蠢蠢欲动。

阿布不由得从被窝伸出双臂,向芸娘环抱过去,嘴里嘿嘿低笑着:“来来来,小美人儿,咱们先抱一个。”

活脱脱就是一条遇到可口小母鸡的大灰狼。

芸娘吓了一跳,双脚向后一蹦,逃离了阿布魔爪的攻击范围,脸上一顿燥热,嗔道:“你个大坏蛋,满脑子整天都在合计什么肮脏心思。”

阿布仰面赖在床上,满脸失望,哀声叫屈道:“天可怜见,我整日里想的,只有一位名叫芸娘的漂亮姑娘,怎么能说这是什么肮脏心思呢!”

芸娘脸色羞红,恨不得动手揍他一顿,可那样做的后果估计就是落入魔爪之中,只能狠狠的一跺脚道:“不理你了,赶紧快点儿起床。”

说完便回身跑了出去,只任的阿布在床上一顿哈哈大笑。

他穿戴好衣服,来到堂屋,透过窗户,就发现吴夜那小小的身影一动不动的钉在院子里,正在认认真真的扎着马步。

这时芸娘也走了过来,轻声道:“自从上次发生了那件事后,小夜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特别是这几天,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来了,不是锻炼身体,就是温习功课。

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事儿,可我总担心会不会是宝儿那件事对他刺激太大了?”

阿布也有这样的感觉,好像这小家伙儿忽然就开了窍,一下子就懂事了。

以前吴夜的训练积极性虽然也很高,但都是在自己的监督下进行的,没想到现在竟然主动给自己加量了。

他安慰芸娘道:“小夜能主动学习锻炼,这不是挺好的吗?

等时间长了,小夜也就会慢慢淡忘了,不要太过担心。”

元宵节前的日子里,人们除了串门拜访、聊天喝酒之外,就是聚拢到一起,围观李岩和芸娘负责排练的元宵节目了。丝竹袅袅,筝弦嘈嘈,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同时大家伙儿的手里也没有闲着,都在忙着为自家小孩子扎着花灯。

按照传统,正月十五前后几天,小孩子都是要上街游玩挑灯笼的。

这就到了考验各位家长手艺高低的时候。

如果自家小孩子挑出去的灯笼丑的一比,不但会被小伙伴儿们嘲笑,就是做家长的也感觉没面子。

灯笼骨架大多是用高粱秸秆扎好,上面再用纸或者丝帛糊上。

最后画上人、兽、神、佛各种形象,再往里面放上用来点燃的小灯或者蜡烛。

甚至一些心灵手巧的家长,更是能做出走马灯效果,上面的各种画像轮番旋转,令人啧啧称奇,妙不可言。

自从有了玻璃之后,大家的心思就更多了,有的直接在玻璃杯中放置一个小灯,说这叫玻璃灯。

有的会以玻璃碗为底子,在外面加上各种花枝招展的翅膀或飘带。

李岩看到自己的义子吴夜这些天来经常闷闷不乐,就给阿布下了死命令,说他现在正负责元宵节目的排练,忙的不可开交,给吴夜做灯笼的事情就由阿布负责。

不管怎么做,反正就是要想方设法,给吴夜做出一盏最漂亮的灯笼出来。

阿布被逼的直挠头,如果让他也学着用高粱秸秆去扎灯笼,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实在是缺乏美术功底、艺术细胞啊!

芸娘也在加紧排练节目,更是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是抽不开身,这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最后阿布便跑到李宝田那里寻求帮忙。李宝田想了想,说前些日子,他央求白薄达做的莲瓣模具刚好完成,先做一个小的灯盏练练手吧。

李宝田又找来一个小伙子打下手,阿布帮着点火,压制了一个小的盘底,而后又费了半天工夫,吹制出一个一个的莲瓣。

又将莲瓣粘到盘底上,做成了一朵莲花形状的玻璃灯,在外面又套上一个玻璃的罩子,用来防风。

刘远禄见到后,也热心的过来帮忙。他把玻璃灯拿到自己那里,将莲瓣染制成了各种不同的颜色。

成形后的玻璃灯,点燃里面的小灯后,在灯火的照耀下,五彩缤纷、美丽无端。

这可称的上是当今世界上,利用最前沿的工业和化学技术,联合制造出的最新型产品了。

众人见了,纷纷赞叹不已,吴夜更是高兴的不得了。李宝田看到最后的成品后,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自己制造出来的。

随后他向阿布请教,是不是可以做出各种不同的模型出来。

阿布听后哈哈大笑,说只要你能说动白大叔帮你造模具,你想造什么都可以,你每造一个新的模型出来,咱就新增加一条产品线。

趁此机会,他让李宝田帮忙制作几个三棱镜。李宝田不解其意,但还是按照阿布的图纸做了出来。阿布看后很是满意,一个劲儿的夸李宝田的手艺高超。

李宝田问他这是干什么用的,阿布哈哈大笑道:“魔术,知道吗,这就是玩魔术的道具。”

李宝田撇撇嘴,来了一句:“什么魔术不魔术的,不就是耍把戏吗?”

一句话把阿布怼的半天没说出话来,而且人家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所以说老实人有时说话更噎人。

最后只能闷声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元宵节这一天,阳光明媚。阿布通知大家说,他要给大家表演一个魔术,场地就在排练节目的大厅旁边。

先是一些闲着无事的孩子聚拢了过去,阿布站在门口,笑呵呵的对大家说:“这大过年的,事先也没怎么准备,我就给大家表演一个魔术吧。”

他先把这间屋子所有的门窗都堵得严严实实的,又在窗户后面的黑布上开了一个小洞,放一丝光线进去,而后就在里面调整三棱镜的角度。

神奇的事情出现了,在三棱镜后面的白纸上,依次出现了红橙黄绿蓝靛紫七彩的光条。

这些小朋友们惊讶极了,欢呼着奔走相告,说阿布先生凭空制造出了彩虹,实在是太神奇了!而后就各自拉着家长去观看。

大家半信半疑,但也只能无奈的放下手中活计,去围观阿布的魔术。

等看后大家也都兴奋起来了,感觉的确有些不可思议。随后阿布又利用另外一块三棱镜,将七色的光线合并成了白色的光,显示到后面的墙壁上。

看着聚拢来的众人,阿布就向大家解释说,平时我们看到的太阳光、或者白色光源,其实是有各种不同颜色的光线组成的,由于他们的波长不同,显示出来的颜色也有所不同。

红光的波长较长,紫色的波长较短,另外红色和紫色范围以外,还有肉眼看不到的光线,可以称作红外线和紫外线。

所以以后大家看到一些感觉很神奇、甚至不可思议的事情时,应该抱着求真务实的态度,积极的去探究它背后蕴含的科学原理,而不应该盲从或迷信这是神迹或上天的安排。

这种实事求是的行为方式和思考问题的方法,就是上次所说的哲学思想了。

哲学其实很简单,就是指导大家如何去做事情,通过实践来检验各种理论。如果我们理解了一些奇怪现象背后的原理,你就会发现,所谓的神迹也不过如此。

大家听后,都若有所思,感觉阿布说的很有道理。毕竟如果不加解释,今天凭空出现的彩虹对大家来说就很神奇,但经阿布先生解释后,发现里面的原理的确很简单。

而各种宗教、术士宣称的各种神秘怪异的现象,背后的原理是不是也同样很简单?

见大家都若有所思的样子,阿布心下宽慰,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为山谷众人埋下了一颗实事求是、用实践去检验各种理论的种子。

元宵之夜,大家把酒言欢,歌喉婉转,劲舞飞扬,欢呼声,叫好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孩子们挑着不同造型的灯笼,出来秀自己父母的辛勤的成果,有花鱼龙凤,也有新型的玻璃灯,千姿百态,灯火缤纷。

一些喜欢搞恶作剧的大人便戏弄小孩子,“尕子,快看看,你的灯笼底子着火啦!”

“小虎子,你灯笼底下怎么有个大虫子!”

个别的小朋友禁不住吓唬,就好奇地翻着灯笼往底下敲,结果灯翻油撒,纸糊的灯笼瞬间烈火熊熊。

于是现场留下小孩子哇哇的哭声和恶作剧得逞的大人们得意的笑声,以及孩子家长笑骂的追打声。

痛苦与不快终将会过去,幸福与欢乐仍会伴着大家同行,忙忙碌碌的一年即将到来。

49 镜子

转眼间就到了二月下旬,山谷内的各项生产活动都陆续开始运转。

随着温度的升高,草原开始泛青,各种牛羊马鹿也被散放到野外;圈了一冬牲畜们开始遍野撒欢。

农田也开始松土施肥,另外还特别划出一片小麦麦田,用来实验氮肥的增产效果。

最让阿布开心的是刘远禄独立搞出了肥皂,除了最开始阿布给他讲解过大致过程,并成功忽悠其,此后他基本没有向阿布请教过。

这天他来找阿布时,很随意的拿出了两块物件,放在阿布眼前,说道:“看看这是不是你说的肥皂,我已经自己制出来了,也没有什么难度嘛。”

阿布凝神观察时,发现面前的确是两块肥皂,其中一块是黄白颜色,另一块竟是淡淡透明的浅黄色。

再看刘远禄,虽然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但微微上翘的胡须却一动一动,好像在说,“我厉害吧,快来夸我呀,快来夸我呀。”

阿布的确有些惊讶,他当时只是简单的给刘远禄描述了一下过程,中间的具体环节,必须要一点一点的设计和尝试,没想到他真的独立完成了。

随后他洗手进行测试,去污效果的确没的说,加上用料都是精挑细选,比之后世的肥皂有过而无不及。

阿布当然不吝赞美,说炼丹世家就是炼丹世家,二哥的天赋高人一等,的确无人能及,小弟是自愧不如啊,刘远禄的小胡子一直在得意的翘着,显然很是享受阿布这种略带浮夸的奉承。

当刘远禄和阿布实验性地把肥皂投向山谷众人测试时,大家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小玩意儿的印象相当之好,无论是洗澡还是洗衣服。

细腻光滑的皮肤和略带着香气的衣服,让人们不可抑制的涌向了刘远禄的工作间。

大家都拿出了平时舍不得使用的牛羊油脂,让他帮着多造些肥皂出来。

最后刘远禄被烦的没有办法,只能扩大场地,从零开始,手把手的教导大家如何制作肥皂,毕竟其中的工序危险系数较小。

众人在独自成功的炼制出肥皂后,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科学技术的强大,对知识的学习更加用心,毕竟它对大家生活的改变实实在在。

同时阿布适时进行哲学教育普及,让山谷众人在头脑中逐渐形成了做事情要实事求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等观念,大致确立起朴素的唯物辩证法思想。

人们在生活制造过程中,也在有意识的消化应用着这些思想。

最明显的现象就是,以前在纯碱、石灰等产品的生产过程中,大家只是机械的遵循阿布的指导,一板一眼的去执行,而现在却经常会问出各种为什么,有时让自诩为学霸的阿布也难以回答。

一次,李正齐问阿布,为什么石英砂熔化后就会变成透明的玻璃。

阿布只能含糊的回答,光线照射到玻璃上之后,会发生折射,但由于折射时间比较短,所以会变的透明。

至于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如何发生的,他也答不上来,毕竟他也不是全能的存在。

李正齐最后对阿布来了一句,说先生不必自责,人无完人,孰能无过。

虽然听起来是安慰自己的话,可怎么听怎么别扭,看来无知就是罪过呀。

产品制造上,消耗最大的就是食盐,别的原料基本都是现成的。

除了留下生活必须的食盐储备,剩下的食盐都投入到了工业生产中,进而转化为纯碱、玻璃、纸张和肥皂。

孩子们和年轻人在学习闲暇之余,也都参与进了各种农活和产品制造流程中,现在可没有什么不让使用童工之说。能较早的参与进来,结合课堂上学习的知识,就能更早、更快的转化为自身的能力。

在大家都能制造肥皂后,刘远禄就从其中抽身出来,努力打造他的工作实验室。

改造后的工作间比以前足足大了四五倍,里面的各种配置也是目前最前沿的。

他这里有李宝田为他精心打造的各种带有容量刻度的玻璃仪器,有专门燃烧酒精的无焰酒精灯,有精确量取温度的温度计,记录各种数据的优质白纸更是随便使用,屋子的角落内都盛放着用来预防火灾的细沙。

哪怕按照严苛的标准来看,即使在后世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化学实验室。

阿布给他布置的任务是按照化学周期表,尽量提取各种单独的元素,以及搜集整理各种制取办法。

按照后世的标准来看,刘远禄已经彻底掌握了初高中级别的化学知识,正在向更高深的领域探索。

一些置换反应、酸碱反应已经玩的贼溜,他要做的工作就是利用各种实际原料,提纯还原世界的本质元素。

实验室建成的那天,这个狂热的炼丹家,激动得眼泪直流,一个劲儿地感叹自己跟着阿布来到这里真的是对了,这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天堂。

一天阿布去刘远禄那儿,准备做一个小实验,刘远禄问他要这是做什么,阿布笑着道:“芸娘快要过生日了,我准备给她做一件生日礼物。”

刘远禄也不多言,饶有兴致的看阿布摆弄,只见阿布把手中的一块圆形的平面玻璃放在桌子上。

他先从旁边取了一些生石灰,放进坩埚内,加水,同时放入一些纯碱,静置一段时间后,将坩埚内的澄清溶液倒进了一个试管中。一边操作一边说道:“生石灰和水反应,生成了氢氧化钙,再加入纯碱,产生化学反应,就可以得到氢氧化钠了。”

阿布转头问刘远禄:“二哥,硝酸在哪里?我用一点就可以。”

刘远禄从里屋取了半管硝酸走了出来,说道:“你小心点儿,这个浓度有点高。”

阿布应着,接了过来,并从口袋里取出一些散碎银子,加入到了试管中,在玻璃棒的搅拌下,慢慢溶解,并继续解释道:“将银子溶解到浓硝酸中,估计这个化学反应过程你比我熟悉的多,哈哈。”

刘远禄也随着笑了起来,想起当初他们两个相遇时的情景,虽然没过多久,却已恍如隔世。

接着阿布又从口袋里取出一把葡萄干来,放进烧杯,加了少许水,开始加热。

刘远禄看着阿布用硝酸溶解银子还能理解,可这会儿怎么连葡萄也用上了,不由的问道:“三弟啊,你这到底在干嘛,怎么还得用葡萄?”

“哈哈,二哥仔细瞧就是,一会儿我再给你解释,但大致的原理就是利用葡萄糖液的还原能力,将银给置换出来。”

等葡萄干和着水加热完毕、静置冷却后,又取了一个试管倒出里面的澄清液。

“好啦,二哥仔细看呐,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阿布满脸笑容的对刘远禄说道。

只见他将刚才那块圆形玻璃放在一个支架上,在玻璃上面均匀涂满了刚才得到的那三种溶液,并开始用酒精灯在下方移动着均匀加热。

等上面的液体干涸后,刚才还洁净透明玻璃上层已布满了一层灰褐色的涂层。

等玻璃冷却之后,阿布对刘远禄说道:“二哥,你可以翻过来看看。”

刘远禄将支架上的玻璃拿了起来,翻过来一看,吓了一跳。见里面有一个人的头像,头戴幞巾,脸色稍瘦,一绺长髯,不是自己还能是谁?脸上的皱纹和胡子都清晰可见。

“镜子?”刘远禄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模样。

“哈哈,怎么样?还算清晰吧!”

“三弟,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做到的?”

阿布也不废话,拿过一张纸,刷刷刷的写下几个公式,对刘远禄道:“这里面一些反应公式你都比较熟悉的,剩下的你先慢慢研究着,有问题以后再说,我还得去做个边框。”

刘远禄看着纸上的公式,沉浸其中,连阿布告别时的招呼都没有搭理。

傍晚时分,芸娘正在家里做饭,阿布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这么香,做的什么好吃的?”

“哪里有,还不是和平常一样的。”

“应该做些好吃的呀,你忘记了今天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

“你这个糊涂虫,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真的呀?好像是今天,都快忘记了,好久没过了。”芸娘淡淡的回道。

“唉!”阿布叹着气,“我费了近一天的时间,为某人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可有些人好像很提不起精神呐。”

“啊?还有生日礼物啊,快拿来给我看看。”

“算了,看某人的样子,也不是很感兴趣。”

“快点儿拿来,你还想不想吃饭?”芸娘嗔道。

阿布从背后取出一只方盒,双手托放到芸娘面前:“当当当当!小美人儿,生日快乐哈!不过小心点儿,别弄碎了。”

芸娘将盒子放在桌子上,轻轻打开了盖子,里面是一块红色的绸布。

掀开绸布,里面静静放着一个圆形的物件,上面铺着红色的绸布底子,周围一圈是打磨得很光滑的白色木框。

翻过来看时,里面是一位头髻高挽的绝代佳人,眉如弦月,面若桃花,不是自己还又是谁?

芸娘的反应和刘远禄一样,惊叹的叫了出来:“镜子!”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模样。

芸娘转向阿布,见他正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想起他消失了将近一天,原来是亲手为自己去做这件生日礼物去了,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柔情。

她放下镜子,纵体入怀,吻上了阿布,阿布反手抱着芸娘,一时间郎情妾意,满室皆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芸娘满脸红晕,灿若丹霞的离开阿布的怀抱时,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只见门口站着吴夜,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见二人都望了过来,吴夜弱弱的问道:“师父、姐姐,刚才你们在做什么?”

50 筹备

阿布和芸娘尴尬的不行不行的,他们由于刚才的激情拥吻太过投入,也不知道吴夜在那里观摩了多长时间。

阿布厚着脸皮,敷衍吴夜道:?“呃……你姐姐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帮她检查一下。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饿了没有啊?”

“我都回来好长时间了,我的手都洗完了。”

“哦……这样啊。那让你姐姐给你去做些好吃的;我先给你看个好玩的。”

阿布拿起镜子在吴夜面前晃了一晃。果然,明亮的镜子,顿时吸引了吴夜的注意力,芸娘趁机逃了开去。

一天上午,王成回来了,同时带了回来大量的食盐。

山谷众人欢天喜地的一起来卸货,如果没有这批食盐,也许过不了多久,很多道生产工序都会歇菜。

食盐,或者说氯化钠已经成为了关系着山谷工业发展的重要制约。

阿布也很高兴,这下暂时不用为原料担心了,于是他下令让各项生产加足马力生产,争取多屯些货,为马上要派出贸易的商队做好准备。

但在如何派出商队的问题上,大家产生了分歧。

具体应该派出多少支商队,每支商队多少人,每支商队谁来负责等等,都存在着一些问题。

如果抽调太多的青壮年成手出去,那盆地内的农活、畜牧、工业生产无异都会受到影响。

毕竟现在的生产力还不发达,大量的工作还需要人力来完成。

依靠妇女干活的想法也不靠谱,毕竟作为妻子、母亲,众多女子需要承担操劳家务、养育孩子、植桑养蚕等任务。

如果多派年轻人出去,一是年轻人没有经验,二是性格比较冲动,不太让人放心。

他们这种未曾经历风雨的毛头小伙儿,在那些常年浸淫此道、精于算计的商贾眼里,简直

犹如可怜无助,待宰的肥羊一般。

最后阿布建议道:“可以像上次翠虎他们那样,三五个人一队,派出一个稍年长有经验的人带队就行。

每个方向派出一路人马,主要先把大唐疆域的生意做活。

这样就不用抽调太多的劳力,同时可以让年轻人涨涨见识。

这些人的主要任务不是要自己来经商,而是带着咱们的产品,尽量同各地的富商大贾搭上关系。

由他们来代理我们的产品,前期可以多给他们让些利益出来。

但前提是以后需要他们自己来我们这儿拉货。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投入太多的人力来走商路,只需要专心生产就可以了。

用一句概括就是'专业化生产,社会化保障'。

我想如果让给他们的利益够多,没有哪一个商贾不乐意这样做。

毕竟我们生产的诸如玻璃、纸张、肥皂等产品都是其它地方提供不了的精品。

他们转手后会获得更大的回报,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暂时只能这么做。

等我们以后有了财富的积累,到时候就可以甩开他们,自己进行代理。

同时在资金回流方面,尽量不收现金,直接兑换成各种原材料,运送的费用可以从产品收益中直接扣除。

只要我们的制造工艺足够先进,产品足够精美,我们就有底气,不愁他们不自动找上门来。

只要第一次能把贸易做成,以后就能把这些关系网确定下来。”

众人对这个办法都表示赞同,这样能有效避免抽调大量劳力的问题,比较符合山谷目前的实际。

阿布的做法有点类似后世的连锁加盟店,他们主要负责产品上游的供货,中下游的运输、销售环节全部承包了出去。

这样做会让利出去一部分,但是在起步阶段,他们没有那么雄厚的资本,也不得不依赖外力来解决。

另外每支商队还有一个任务,那也是之前就定下来的:搜寻各种人才。

不论各行各业的尖子能手,只要他们肯来,可以许下重利,或者技术引领,具体细节自己慢慢斟酌,好说好商量。

但如果实在请不动,那也没有办法,毕竟不能直接动*人。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各路资源回流以后,如何及时消化处置理的问题。

山谷入口处,道路崎岖难走,如果小山头一样高的资源全部堆在谷口,那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在山谷里面有什么猫腻。

在山谷众人还没有足够强大的自保力量之前,阿布还不想过快的暴露自己的位置,感觉还是低调隐蔽一点的好。

这样的话,就需要考虑建造一个中转站来进行缓冲。

这个中转站,既不能太远,否则来回运输太麻烦;也不能太近,那样就起不到隐蔽的意义。

他忽然想起了与芸娘初次相遇的那个旅店,不知道现在那里是否有人使用,这也许应该出去会一会那位文楚大人了。

求人帮忙,或者或与人合作,初次登门自然不能空着双手。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阿布就一直在李宝田和刘远禄工作室之间来回跑。

准备精心打造出一些能吸引眼球和诱惑人心的礼品出来。

想比较可靠地说服一个男人,首先要牢靠地说服他身边的女人。

一个女人可以靠秀美的容颜吸引男人的眼球,靠可口的菜肴征服男人的胃,靠似水的柔情俘获男人的心。

而能用最快速度说服女人的东西,则只有亮晶晶的东西,所以说女人和传说中的巨龙差不多,都对闪亮的事物感兴趣。

于是阿布准备从这方面开始着手。

时光如梭,终于在三月初三这一天,离谷的时间到了。

丑时时分,将近三十人的队伍整装待发。两旁送行的人们,排的好长好长。

阿布只带了两个人同行,一个是吕刚,一个是李正齐,都是年轻机灵的小伙子,在年轻人一众脱颖而出、崭露头角。

另外一拨人,将会循着阿布描绘的地图,去上次他和芸娘、吴夜经过的那个无人的小绿洲碰碰运气,看能否带一些阿布描述的那种高大威猛的骏马回来。

如果成功,那将会让山谷内的机动能力和作战能力提升一大截。

在灯火的照耀下,亲人们在对即将出行的年轻人千叮咛、万嘱咐,毕竟他们都是第一次外出。

儿行千里母担忧!

送别的人群中,一些年轻的姑娘们就显得格外惹眼,她们行事各异,表情不一。

有的扯着情郎的衣袖,低声说着悄悄话;有的则是相顾无言,柔肠百转。

更有些比较豪爽的姑娘,则大声叮嘱着注意事项,不准喝花酒、不准逛窑子等禁令更是逐条罗列,就差揪耳朵警告了。

旁边的小伙子则低眉顺眼的一声声应承着。看得他的爹娘一个劲儿的叹气:这又是一个耳朵根子软的,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哦。

在阿布的提倡下,目前盆地内的人们,特别是年轻人之间,比较流行自由恋爱,这也符合男女之间择偶的规律。

只要两个年轻人看着对眼,家长们一般不加干涉,大家都在一个水平线上,都是从死亡线一起爬过来的,不存在门第高低贵贱之别,谁也别看不起谁。

再加上现在的学习风气和知识的熏陶,家长们大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了。

上次搞的篝火晚会应该是促成了好几对冤家,看来以后这样的节目要多多举办才是。

阿布四下转头望着,嘴边挂着笑,没有一点离愁别绪之感。

芸娘在他旁边看着他,显得有些担心,见阿布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气得忍不住在他的腰际拧了一下,心说你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的,神经怎么就这么粗,我这么担心你,难道你就感受不到?

阿布看着芸娘,笑着安慰她说:“别担心啦,快则不到十天,慢则半个多月,也不是走太远的路,很快我就能回来。

等回来后,咱们就筹备一下,出海找咱们爹妈去。”

一句话,把芸娘说的又害羞起来,什么咱们爹妈,还没有进门的好不好?

她也知道,离别在际,这是阿布在逗她开心。

岩洞门口,大家依依惜别,张彩儿在火把阴影处,偷偷看着不远处的阿布,她是来给她的哥哥张亮送行的。

好几次她都想鼓起勇气,上来给阿布先生道个别、说句话,可最终又泄了气。

说什么呢?干巴巴的道别,还是泪眼婆娑的问候,自己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和心态来打招呼呢?

于是她只能远远的、轻轻的挥了挥手,暗自道一声:先生,请珍重!

51 入宅

等阿布众一行走出山谷,天色已是大亮,又前行了小半日,就来到了上次路过的那个旅店。

阿布勒住缰绳,一边让大伙儿下马休息,一边观看这个旅店的环境。

只见旅店大门紧闭,两根粗大的木头交叉钉在门上,空无一人,显是无人打理多时。

阿布心下了然,回首对众人说:“咱们以后如果把资源中转站设置在这里,诸位以为如何?”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听阿布讲述过这个旅店的故事,因此都它都有印象,距离山谷入口不远不近,的确比较合适。

于敬龙刚饮了一通水,一边擦嘴,一边问阿布:“这个位置的确是不错,可这个店规模这么大,应该不是无主之地,先生难道有什么将其盘到手的好办法吗?”

阿布哈哈大笑道:“办法当然是有的,就看我这次出师是否顺利了。

其实这些倒不重要,如果成功,这里就将是我们向外扩展的起点;如果失败,大不了我们换一个地方就是了。”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休息过后,继续前行。

太阳渐渐升高到了头顶上空,中午休息时,众人上前同阿布告别。

因为吃过饭后,阿布将带着吕刚、李正齐两人沿东北方向驶向姑墨州城,而其他人则径直北上,前往阿布指示的那个小绿洲。

他们这一伙人虽然带队的是于敬龙,但具体负责寻马事宜的是一个裴姓老者,名裴寂。

山谷中各种牲畜的喂养、交配和医治,都由裴寂负责。

在这个大型牲口甚至比人都重要的时代里,作为兽医兼牧养员的裴寂被山谷上下敬称为裴老。

裴寂虽然年已五十多岁,但身子骨极其硬朗,堪比壮年。

其祖上曾在银川监牧为官,手中有一本家传的马经,盆地内大多数人的骑术和大牲口的牧养,都是裴老所授。

阿布面向裴寂说道:“裴大叔这次多多辛苦了,此去风沙劳顿,务必要注意身体。”

“无妨,若真如先生所说,那里有高大神骏马匹,小老儿定当竭尽全力,把它们带到山谷之中。”

“大叔要量力而行,不要太过勉强,凡事不要强求。”

随后转向于敬龙,“于大哥,裴大叔可是咱们山谷的宝贝,你要尽力保护好他老人家的安全。”

“哈哈,先生放心,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伺候不好裴老一个人吗?

倒是你,才是咱们大家伙儿的主心骨,需要多加注意安全才是。

你们两个小崽子,若先生有什么闪失,小心我让你们脱层皮。”

于敬龙体格粗壮,相貌颇恶,说话也带着些匪气,特别是还掌管着山谷内的警卫任务,所有年轻人对他都是又敬又畏。

吕刚、李正齐两人忙不迭的答应着。

众人吃过午饭后,挥手告别。按下于敬龙一行不提,且说阿布一行三人,到了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分,他们已经来到姑墨州城。

进到城门里,阿布将马缰绳交给李正齐,走上前,向城门旁边的一个值班士兵问道:“敢问这位官爷,不知文楚文大人的府邸该如何行走?”

这位士兵见阿布一行三人六骑,虽然都是布衣打扮,但各个器宇轩昂,相貌不俗,倒也不敢怠慢,回话道:“您可是要找文司马文大人?

沿着打当前大道前行约五百步,右手边就是文大人的府上。”

阿布谢过这位士兵,带着吕刚二人继续前行,心里暗自思忖,这个文大人上次的管制还是兵曹,现在已经坐上司马的位置,这官位升的倒是挺快。

走不多时,便来到刚才那位士兵所指的地方,果然看到一座占地很大的院落。

院墙用黏土砖垒砌,大门用石块建造,门上一块大匾,匾额上写着大大的“文府”二字,看来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没跑了!

在唐代大都护府的官制内,设司马一人,为下五品上。在西域这样的边陲重镇,山高皇帝远,司马手握重权,已经是相当大的官职了。

占据着这么一个位置显赫、占地极广的宅院也不足为奇。大门旁边有一门房,侧面开一小窗,窗边有一汉子,正看着他们一行三人。

他们拉住缰绳,停靠在旁边,阿布怕两个年轻人有失礼节,这次依然由阿他亲自上前问询。

门房是位留着络腮胡须的壮汉,看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应该也是位历经厮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

阿布施礼后,问道:“这位先生,不知文大人可在府上?”

听完阿布的问话,这位壮汉就是一皱眉,看着阿布的打扮,半晌后才瓮声道:“不在,改天再来吧!”

他是有些生气阿布称他为先生。这么个文绉绉的称呼,听起来就别扭!

但门房本来被称做先生,倒也没错,他也只得憋着忍下了。

心说大人怎么给自己安排这么个活计来,真是活活要闷死人了。

阿布倒也不恼,谢过门房,就准备觅一处旅店,改日再来拜访。

那位门房看着阿布的背影,忽然心里一动,叫住了阿布:“呃……这位郎君可是阿布神医?”

阿布转过身来,回道:“在下正是阿布!”

小房里面就听呼啦一下,门房站起身来,大声喊道:“神医请留步,我家大人曾有话交代,如果神医到访,随时欢迎。”

这个壮汉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来。只见他左脚着地,右侧架着一个拐杖,原来他的右腿只剩下了半截。

阿布迎上前,施礼道:“这位军爷,原来也是位浴血沙场的真英雄,佩服佩服,阿布这厢有礼了。”

听到阿布如此说法,门房满脸的络腮胡子里都带着笑:“哈哈哈,神医如此说,在下真是愧不敢当。

倒是听大人说神医才是淡泊名利、义气当先,在下卫勇,拜见神医。”

随后对门边哨卫喊道:“开中门,去向夫人禀报,就说阿布神医到了。”

接着对阿布说道:“神医里面请,大人今天有公务在身,估计晚饭前能回来,您先去见见夫人吧。

我现在门房值班,恕不奉陪了。

嘿!当这么个门房,整日闲坐着,真是要憋死我了。”

阿布觉得这个直爽的汉子很是有趣,应该也是闲不住的人。

可现在腿有残疾,只能呆在屋子内,着实有些郁闷,于是阿布一边谢过卫勇,一边对他说道:“军爷……”

刚说到这儿,就被卫勇打断了:“神医大人,可千万别这么叫,折煞小人了。

如果神医看得上咱老粗,叫我一声卫勇就是。”

阿布笑着说道:“征战沙场的将士,为国尽忠,值得这个称呼的。”听得卫勇心头一热,鼻子都有点酸。

阿布接着说:“如果有时间,我帮你做一个假肢吧。虽然不能让你像往日那样奔走如飞,但日常的行走、自理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卫勇听后惊愕万分,随即又喜出望外,这可是天大的喜讯。

他激动得扔掉拐杖,就准备向阿布行大礼。

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阿布赶忙拉住他:“使不得,使不得,我这也是随手为之。”

卫勇只觉得喉头哽咽,这个豪爽的汉子半天才冒出一句话:“多谢神医大人。”

这时里面有管事儿的迎了出来,阿布对卫勇说了句回头见,并向旁边的卫兵点头致意,随着管事走了进去。

旁边的卫兵向卫勇打听道:“卫大哥,这就是大人常挂嘴边的阿布先生?”

“叫神医!”卫勇好像很反感先生这个字眼,训斥卫兵道,“听闻大人说过,阿布神医的医术高明至极,嘿!具体就不给你们说了……

你们也都听见了吧,阿布神医说了,他会给我做一个假肢来,到时候就能把这破拐杖扔掉了,哈哈哈。”

卫兵听完卫勇的话,赶忙奉承道:“那就先行给卫大哥道喜了,等大哥腿脚灵便了,小弟们请大哥吃酒。”

卫勇一瞪眼:“什么混账话,如果我的腿脚好了,还用你们请我吃酒?到时候我请兄弟们去翠烟楼。”

“多谢大哥!”

“大哥这豪爽劲儿,真是大手笔!”

阿布跟着管事,来到了正厅,自有人接过了缰绳。

吕刚和李正齐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高级别官爷的宅邸,又是好奇、又是兴奋,不停侧脸观察着。

只见不论男仆女婢都是衣着整洁,行事有素、各行其是,端的都受过系统训练。

他们跟随着管家来到厅内,见正中坐着一位四十岁许的妇人,体态丰盈、额间描钿,红绸裙袄、手戴玉镯。

妇人的旁边站着一个绿衣婢女,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样貌娇俏可爱。

见阿布他们进来,妇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管事在阿布旁边小声提醒道,这就是文楚的原配夫人白氏。

阿布带着两个年轻人,一揖到底:“嫂夫人在上,阿布拜见!”

52 献礼

白氏先前听文楚说起过阿布的事情,对于阿布的高超医术和淡泊名利很是钦佩,这时她看着阿布便颇感亲切。

她首先介绍说文楚一大早就被刺史大人叫了去,估计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分宾主坐下后,自有仆人奉上酸奶、葡萄酒以及各种干果之类的饮品小吃,供三人享用。

阿布这才有机会观察屋内的摆设,只见正堂墙壁上,绘着一副站姿佛祖像,双眼微闭,面色慈祥。

下有童子参拜,旁有仙鹤傍身,祥云缭绕,古松怪石,这幅画明显是佛道两教文化相互渗透融合的产物。

这也说明在佛教大行其道的龟兹地界,来自大唐的道教文化对这里的影响也日益凸显。

四周墙壁悬挂的一些山水字画,线条流畅,着色圆润自如,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再看庭院规模、室内布置,一边一角,各有其妙。这所住宅应该是经过了长期积淀,有着深厚的底蕴,绝非一个突然升迁的暴发户所能拥有。

阿布接着便把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话,白氏就笑着称赞阿布好眼力,就连她身后的丫环投过来的眼神也带着一丝的好奇。

接着她便解释道,这里原是属于她亲族叔辈的一处宅院。因为政见上的原因,她的这个叔辈财产被罚没,而这处院落也被封禁起来。

文楚升职以后,她便去找王上求情,这才盘下了这处院落,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阿布这才省起白氏一族本就是龟兹的王姓,心下了然。

否则一个下五品上的司马,住在如此豪阔的院落里,仍有僭越之嫌。

过了一会儿,便到了开饭时间,自有仆人撤下各种干果,换上了丰盛的饭菜。

吕刚、李正齐两个年轻人,看着满座子的美味,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筷子了,惹得旁边那个俏丽的小丫环窃笑不止。

一是肚子饿了,二是饭菜的味道的确很可口,两人也顾不得那么多,嘴里就没有停过,只恨这是在别人府邸,旁边又有先生坐着,不能甩开膀子、大快朵颐。

阿布心下暗自叹气,怎么带了这么两个吃货出来,好像没吃过好东西似的,唉,真是有损我的颜面。

而白氏看着很是欢喜,一边忙着用公筷帮他们夹菜,一边说吃饭就要这样,不要太过拘束,要把这里当做自己家里看待,听得两个年轻人心情很是感动:这位司马夫人可真是平易近人,丝毫不端架子。

因为文楚没有在家,白氏便被阿布劝住,没有上酒,中午饭后,碗筷很快就撤了下去。

阿布向白氏说道:“此次前来,小弟为文大哥和嫂夫人带了些小礼品来,聊表心意。”

说完,阿布转头向吕刚和李正齐示意,二人会意,便起身出去拿礼物去了。

“阿布兄弟,你这么样就见外了。只要你人能来,说明心里有你大哥。还带什么礼物,倒显得有些生分了。”

白氏顺着阿布的应酬着,心里却有些不太在意,一是自己丈夫手握实权,自己的生活衣食无忧,二是她也听文楚说过阿布的境况。

一个闲云野鹤、四处飘摇的江湖大夫,还能带些什么礼物来?倒是他的两个手下身材颀长,模样英俊,不知道阿布从哪里找来的。

“初次登门拜会大哥和嫂嫂,带些礼品是应该的,另外这些礼物都是一些我们自己做的土产品,不值一提。”

他们说话当际,吕刚、李正齐两个年轻人已经走了回来,每人手上都捧着两个红色的锦盒。

阿布作为后世之人,迎客送礼、耳濡目染,自然深谙人心之道。

礼品本身贵重与否暂且不说,但如果想让礼品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很多时候需要包装的衬托,因为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一个精致漂亮的盒子里面装的肯定是更加珍贵的事物。

阿布将一个锦盒接过来,放在桌上。

这个锦盒表面覆着一层红色的丝绸,锁扣是用黄铜打造而成,这个年代常见的多是青铜,而黄铜的颜色已接近黄金。红黄映衬下,显得整个锦盒华贵且庄重。

锦盒被打开后,里面并排放着两只晶莹透明的玻璃杯,直筒的杯身,旁边还各有一个小耳朵般的握柄,显得更是玲珑剔透。

他将锦盒往白氏面前稍稍推了一下,说道:“这两只杯子供大哥与嫂子平时喝水之用。”

白氏面带惊喜之色,心中却着实惊讶万分,她万万没有料到,阿布会给他们带来如此贵重的礼物。

虽然她之前也见过琉璃盏,但那也只是在王室那里,即使现在文楚也算是手握大权、有钱可用,但琉璃盏毕竟是稀有之物,无处可买。

她不由的说道:“阿布兄弟,这也太贵重了。”

室内的众人表情各异,文府的大管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对阿布不由的又高看了一眼:这位神医端的是出手大方!

旁边的绿衣丫环英儿更是双眼亮晶晶的,因此说女人是见不得发光发亮事物的,古今如此。

吕刚、李正齐在旁边挺胸抬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的表情,心里涌起一股自豪感:“嘿,真没见过世面,在我们山谷那里,谁家还没有一两套这玩意儿?”

他们却浑然忘记了,自己当初刚见到玻璃制品的土狗模样。

阿布又陆续打开了两个锦盒,其中一个里面装的是两只喝酒使用的高脚玻璃杯,葡萄美酒夜光杯,不外如是。

另一个盒子里面是两只玻璃碗,更妙的是旁边还有两个一拃多长的玻璃汤匙,可用来饮汤喝粥使用。

“阿布兄弟,这礼物太过贵重,我和你大哥怕是有些担待不起!”她自视见多识广,知道这些礼物的贵重。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阿布带这么贵重的礼物过来,怕所托之事不易与之,如果自己贸然收下阿布的礼物,今后可能会让自己丈夫难做。

阿布看出了白氏的担心,出言宽慰道:“呵呵,嫂子且放宽心,这不过是寻常之物,你放心使用;用坏了,到时候我再着人给你送些过来。”

接着,阿布打开了第四个锦盒。

看到里面是一个圆圆的银圈,银圈中间围着一层红绸物什后,白氏心下稍松了口气:“不是琉璃制品就好。”

阿布拿起银圈,翻了过来,递给白氏,说道:“最后再送嫂夫人一件梳妆之物。”

白氏接过来一看,是一面镜子,里面的人皮白脂润,额描花钿,正略带惊讶的对望着自己,如此的清晰逼真!

白氏心中的惊喜简直是无以复加,她好容易将眼光从镜子中拔出来,看着阿布说道:“阿布兄弟,这……”

她已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阿布摆摆手,说道:“嫂子莫要计较,一面镜子而已,寻常之物,不足挂齿。”

深知其中原理的吕刚和李正齐正偷着乐,除了上面使用的白银外,的确是寻常之物。

阿布转头向着文府管事,也不见外的说道:“管事大叔,帮着夫人先收起来吧。”

管事见夫人既无不愉之色,也无推脱之语,已是会意,命手下仆人拿了开去,嘱咐着轻拿轻放。

其实白氏还沉浸在玻璃镜的喜悦之中,就冲着这面镜子,她也是无法说出拒绝的言语来,便乐得顺坡下驴。

随后,白氏命人领着三人去客房休息,阿布拜退。

后院内室,白氏把玩着一件件的玻璃制品,她重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家中会忽然多出如此高档的琉璃制品来,特别是那面镜子。

婢女趁机也在镜子里面,偷瞧着自己的模样,不时的做个鬼脸出来。

白氏偶尔数落她一句,婢女顽皮的吐吐舌头,主仆二人相处的很是和谐融洽。

婢女英儿说道:“夫人,这位阿布神医,也真是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琉璃盏,难不成他打劫了一个波斯商队?”

“休得胡说,阿布神医哪是那样的人?不过也真是奇怪,看这锦盒模样都是崭新之作。

对了,英儿,你好好想想,他好像说过一句,这是他们自己做的土产品来着?”

英儿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夫人,白氏也看着英儿:“难道说……这真的是他们自己做的不成?”

53 谋划

中午,阿布三个人饱饱的睡了一觉。下午醒来,阿布推门出来时,已有仆人在外面候着,上前请安说:“夫人吩咐,如果神医起床,就引去见她。”

阿布点头答应,先去旁边房间,告知吕刚两人先在屋内休息,如果感觉枯燥,可相互切磋一下学问;两人满口答应。

阿布跟着仆人前行,远远地就看见白氏和婢女在一个窗户下晒太阳。

看到阿布到来,白氏站起身,笑着对阿布道:“下午左右无事,我带阿布兄弟在宅内浏览一番吧。”

阿布谢过,白氏在前面引路,旁边有婢女英儿侍奉跟随,阿布走在后面。

这处院落占地很大,楼阁小榭、小桥流水一应俱全,颇有些中土园林的韵味;若等到花繁叶茂时,想必会是另一番风景。

一边走,白氏一边介绍各处景观和院落的故事,阿布随之应和着,加上英儿在旁边的插科打诨,气氛倒很热闹。

走过一阵,转到一片楼阁前,现在已是三月,气温已经逐渐升高。在一些楼阁的避风角落,柳枝开始抽芽,小草开始泛绿,微风过处,醺然有春意。

忽然他嗅了嗅,忽然从白氏身上传来一阵隐隐的药香,这独特的味道,难道是……?

阿布开口向白氏问道:“不知嫂夫人身体可有不适,夜晚是否经常失眠缺觉?”

“啊,阿布兄弟如何知晓?”白氏好奇问道,旁边的婢女英儿也脸现惊讶之色,阿布这神医还真是神了!

“我刚才闻到一阵草药的味道,故有此一问?”

白氏恍然笑道:“阿布兄弟果然是医术高明,见微知著。我这是老毛病了,从年轻时就睡觉浅,经常失眠。

有一次我去拜见王爷时,见到了王妃,在聊家常时,谈起了此事。

之后她就给我一种香草,说可以用来熏蒸衣服被褥、治疗失眠。回来后我就精心种植、小心培育,到秋天时,取来花枝晾干,薰衣或放置在屋内,果然很有成效。”

这时白氏指着前面一处,说道:“你看那儿,就是我精心栽培的香草。”语气中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自豪感。

阿布看去,见前面一垄垄整齐的植物,高约一尺,枝叶灰褐,应该还没有从冬天的睡梦中醒过来,与后世的薰衣草一般无二。

阿布一向沉稳平静的心顿时欢欣雀跃起来:薰衣草!绝对是薰衣草!

他这段时间正发愁如何大批量的获取香料,没想到竟然能够在这里见到薰衣草,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他满脸笑容,对白氏脱口而出道:“嫂夫人真是神一般的助攻啊!”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阿布这才冷静下来:“哦哦,我闻到这味道独特、芳香持久,故也心情愉悦。没事,嫂嫂你继续。”

白氏继续说道:“经过我多年的料理,我发现它可以用籽粒栽培,也可以扦枝栽培,但种子种起来很有些麻烦,没有扦枝来的快捷方便……”

“看来嫂夫人对这花草种植颇有心得,不知到时能否割爱,送我一些来?”

听阿布这么说,白氏笑道:“这有何难,到时候我让下人们帮兄弟移植一捆。不过你老实说,是不是为未来的弟妹所求的?”

看来她对芸娘的情况也有所了解。阿布连忙道谢,打着哈哈,将此事应付过去。

这时有仆人汇报:“文老爷回来了。”

白氏知道他们有事相商,就对阿布说:“阿布兄弟先去和你大哥见个面,咱们晚上再谈。”

阿布告退,随仆人来见文楚。文楚刚换上便服,上前亲热的拉住阿布,笑着说道:“听闻神医大人到来,做哥哥的真是高兴万分。没想到上次一别,竟然这么快就能见面。”

“恭喜文兄仕途顺利、连升三级!”

“嘿,不瞒神医,还不是上次的功劳?兄弟们都念着你的恩情呢。”文楚对如此速度的高升,也没有什么讳言。

两人闲聊一阵,文楚问起阿布的来意,阿布说道:“还请文兄帮下忙,小弟准备开一个旅店。”

文楚听罢一拍大腿,说道:“这都是什么事儿,还值得让兄弟亲自跑一趟?直接派个人捎个信儿不就得了!

不过你能亲自来也好,要不咱们兄弟也不会这么快就见面。”

阿布接着道:“不知文兄是否还记得上次那个旅店,我感觉那个旅店挺好,不知道现在它归谁所有?方不方便盘下来?”

文楚奇怪的问道:“那个旅店的店主都死了,现在应该是无主之地。不过你为什么要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开旅馆。要不就到州城来,随便划片地方,开一个大旅店,咱哥俩也方便相互走动。”

阿布说道:“那个位置处于丝路要冲,属天山南路的必经之地。产出的玻璃器皿,刚好可以由东西方的商人进行贸易和运输。”

文楚表示赞同,忽然他意识到什么,问道:“你说你会生产琉璃制品?”

他刚到家里,只是从管事那里了解到一些相关情况,但还为见到实物。

阿布让人去把吕刚和李正齐把礼物带过来,不一会儿,有仆人帮着吕刚、李正齐,带着一些大小不一的锦盒走了进来。

阿布让文楚清退左右,一边打开锦盒,一边为其进行介绍。

无论是玻璃杯碗,还是玻璃镜子,都看得文楚大开眼界,连连惊叹。

接着阿布对文楚分析道:“你可知当今圣上面前,谁最得宠?”

文楚接道:“当然是李林甫李宰相了。”

阿布道:“我说的是女人,现在皇帝最喜欢的是杨玉环。而且即使是李林甫,也是比不过杨美人的。”

文楚恍然大悟,双手一拍,喜道:“懂了,懂了。”

开元二十五年,玄宗宠妃武惠妃病故,后宫虽多美人,但无一人令玄宗满意。

后有人见玄宗郁郁寡欢,进言其子寿王李瑁妃子杨玉环美貌绝伦、艳丽无双,于是玄宗不顾廉耻,招杨玉环入宫。杨玉环精懂音律、能歌善舞,甚得圣上欢心。

阿布接着道:“六月初一,是杨美人的诞辰,如果文兄能赶在六一之前,能将贺礼奉上,那可是大功一件。

礼物方面,文兄也不用再费气力,寻常黄白之物,也落不入皇家的眼中,我已经帮文兄备好了。”

说着阿布又接连打开两个锦盒,里面也是镜子,质地、做工同其他的都一样,只是稍微大一些,上面各题了两句诗句。

文楚拿起来观看,见上面有细细的文字,字迹清晰、笔体有力。一面镜子上写着“承恩舞罢霓裳曲,回头一笑百媚生”,另一面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后面都缀着阿布的字样,分明是阿布称赞当今圣上和杨美人的诗句。

文楚一拍阿布肩膀,大赞道:“看不出神医兄弟如此大才,拍马的功夫,也这么高雅脱俗,为兄是望尘莫及,哈哈哈!”

阿布呵呵一笑,又打开一个大的锦盒,里面是一朵直径一尺开外,玻璃制成的莲花,莲瓣红黄蓝绿各色都有,一眼望去,彩光流转。文楚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这件宝莲灯,称为珍宝绝不为过。

阿布看着文楚道:“这样的玻璃灯,是否送得当今圣上?”

“送得,送得,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呀。”

自从打开了这个盒子,文楚的眼睛就没有从上面移开过。

“宝贝倒不至于,这一次来,这样的玻璃灯,我只带了三件。”

“三件?”文楚顿然拔高了声音,叫了起来,“难道说这玩意儿还能量产不成?”

阿布道:“量产到谈不上,主要是制造工序比较麻烦。”

接着他解释说,按照他的想法,礼品都备好了,刺史大人、王爷那里都有。而这种玻璃灯如果文楚和刺史留在家里有些不妥,王爷那里可以送一个,不算僭越,剩下的两个送给圣上。

文楚表示理解,同时赞叹阿布对为官之道门儿清,有当官的天赋,两人一阵哈哈大笑。

接着文楚问阿布道:“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这件事情上阿布兄弟如此积极,不知所图为何?”

阿布罕见的尴尬了一下,向文楚解释道:“看能否把那座雀尔格达山划给他使用。”

“就是那座不毛之山?”阿布称是,文楚就奇怪了,问道:“那座山光秃秃的,你要那干什么?”

阿布指了指锦盒,文楚恍然大悟,又是一连串的怪不得。

随后文楚为阿布分析说,其实那就是座荒山,现在王爷辖内,只要知会王爷一声,直接拿来用就是了,无人理会。但是要在名分上划给他,估计还要禀明当今圣上。

他接着问阿布道:“就凭你和王爷的关系,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王爷,那岂不是更为方便?”

阿布笑道:“我只是想开一个旅店而已,何必去麻烦王爷。如果能把那座山划过来,那是再好不过。这样的功劳,很是送给文兄的好。”

文楚看着阿布,一揖到地,这可是实打实送上门来的大礼,阿布这样的兄弟,值得深交!

54 寻访

接下来,两人继续聊着玻璃制造的问题。

自从文楚得知这些琉璃制品是阿布自己制造的以后,就开始好奇地询问各种制造细节。

阿布也不隐瞒,对于原料需求、制造工艺,甚至包括化学反应什么的,也都一一告知了文楚。

听得文楚是云里雾里,最后只得放弃,反正他只知道,只要给阿布提高原料,阿布就能源源不断的制造出琉璃制品来,这已经足够了。

当问起阿布还有什么困难时,阿布说缺原料,各种原料越多越好,食盐、矿石、药材、香料等统统都要。

文楚听得一直摇头苦笑,你这是要干什么呀,杂货铺也没有你这么开的呀。

阿布称这都是制作时必要的材料,之所以产量上不去,主要就是因为这些原料的制约。

文楚寻思了一下,说要不以官方的名义拉些官盐过去,价格还能做的低些。

阿布说还是算了,以后万一有人追究起来,也比较麻烦。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有利可图,这样的事情会有大批的商人来做。

最后他给文楚建议说如果有余钱,可以投入一份子作为本金,到时候的利润和分红,保证文楚衣食无忧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听的文楚食指大动。

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升官发财,以后各处的走动打点,少不得各种花销。如果有阿布帮着操作,坐享其成,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阿布见文楚有意,便说文兄可以先用钱财买些原木、茅草,咱们先把那个旅店扩建一下,再买些树苗一同带过去。文楚奇怪地问要树苗做什么。

阿布说,如果想在那个不毛之地建成一个人人向往的天堂,那就需要很多的投入,我们得慢慢的把环境改变过来。

文楚心说你就造个玻璃,至于投入这么长远吗,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阿布人品没的说,投入一部分钱,也伤不了根本,另外在自己的地盘上,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最后文楚问用不用把北边那条丝路给封锁一下,他是有这个权力的。

阿布说那倒不用,可能反而会适得其反,你只要平时多拉着将士光顾几次旅店,同时在南路,旅店附近搞几次演习、驻训什么的就足够了。

商人长途跋涉,图的就是一个安全。如果天山南路经常有官兵在那里聚集,那马贼和劫匪基本上就绝迹了,这样的路线肯定是商旅们乐意途径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不觉已至晚饭时分,晚上文楚又大摆延宴,丰盛的款待阿布三人,宾主把酒言欢,尽兴放歇!

到了第二天,阿布便向文楚夫妇辞行。文楚也没有过多挽留,毕竟他现在要做的最紧要的事情是送礼,尽快妥善的将各种礼物送出去。

临行前阿布对文楚提出要一个人,说就是那个门房卫勇。

一个伤残的士兵犹如折翼的飞鸟,在这里无所事事的做个门房,这不是他最好的归宿,还是让他跟着自己好了,同时我也可以帮帮他,看能否为他量身订做一个假肢出来。

文楚听他说的有理,便找人把卫勇叫来,问他本人的意思如何。卫勇犹豫了半天,一脸难色,但眼中的希冀,谁都能看的出来。

文楚笑骂道,一个大老粗,也学人家玩心眼子,装什么可怜?

以后你就跟着神医混,吃的喝的他全包,让阿布养着你这么个废物,赶快滚蛋吧。

卫勇挣扎着要给文楚夫妇扣头,夫人忙命管家搀住了他。

卫勇这么一个大老粗,马上就要同文氏夫妇分别,禁不住热泪盈眶,文家待自己真的不薄了。

身为文府家将,卫勇一直跟随着文楚,尽心尽力;但自从腿断以后,他本以为这辈子算完了,自己只能在残羹冷炙和讥讽白眼中度过,可没想到文大人,还为自己安排了门房这么个清闲的活计,可惜自己呆不惯!

文楚最后说以后跟着阿布,要好好干,要多听神医的话,别总耍你那臭驴脾气,别给我丢人,否则以后见面时,看我不拿鞭子抽你。

卫勇大声应着,抹了一把眼睛,同文氏夫妇及周围的兄弟们告别。

这时有人为他牵来了一匹马,并备了一些常用的衣物。

白氏倒也没忘阿布的请求,将香草拔了一大捆,下面有母土护着,并给阿布讲解了相关注意事项.同时也把一袋种子给了阿布,说有空的话,可以自己研究着培育一下。

阿布谢过,与众人告别,文楚众人一直把阿布四人送到了城门外,这才挥手告别。

卫勇一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阿布非要带上自己这么个残废,最后实在憋不住,在一次休息时,就问阿布是什么原因。

阿布笑着说,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优点。卫勇哼哧了半天,不好意思的说,自己没啥优点啊。

阿布就笑着说耿直、实诚也算是优点啊,每个人都是有优点的。说的卫勇更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如果按照阿布这么说,这世上耿直诚实的人也太多了。

最后阿布告诉他,说自己那里有很多的年轻人、小孩子,只要他能把自己在沙场上的经历、经验、教训传授给他们,那就行了。

卫勇说自己嘴太笨,教不了什么时,阿布说如果嘴教不了的话,那就用拳头来教会他们。

卫勇恍然大悟,说我懂了,原来是让我去做个教头啊。阿布哈哈大笑,说就是那么个意思。

吕刚和李正齐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得赶紧给这位未来的教头打好关系啊,以后的日子好像不是很好过了!

在阿布他们往回行走的同时,在另一个方向上,翠虎他们也在往山谷赶路,只是之前的三人却变成了一行五人。

原来自从他们在旅店内听了店家的话后,经过商量,便决定了在大年初五那天,返程赶往蓝田。

进入蓝田地界后,立刻开始了寻访,虽然蓝田地方不大,可大海捞针般的找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再加上新年伊始,大家都忙着各自的生计,一些问话寻访也都是爱答不理,着实吃了很多白眼。

后来翠虎也摸索出来一些门道,如果让自己或者愣头愣脑的铁头上前问询,大多数情况都是以失败而告终;而如果让样貌俊秀的玉红上前,特别是对上一些妇道人家,人家多数会耐心的回答。

时间长了,玉红的嘴皮子也练出来了,脸皮也不像以前那样薄。他们就专门找一些看起来不是那么忙的妇女上前搭话,屡试不爽。

一次翠虎开玩笑说,这件事回去后得给嫂子通报一下,你这个妇女杀手,真是老少通吃啊!

他和铁头也都知道了玉红和他嫂子的事情,两人也挺赞成,毕竟都是风雨同路,一起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

玩笑归玩笑,寻访的事情仍然毫无进展,逗留了十余日,他们的耐心也渐渐被消磨干净,而且一个道听途说的消息本来就不大靠谱,准备明天继续启程,赶往南阳碰碰运气。

中午时分,三人在路边小摊上要了些饼子和油茶,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无意间,翠虎就看到街对面的墙根下,蜷缩着一个人,身材瘦消,看体型应该是一位女子。

她的身旁有一个小凳子,面前放着一个支架,架上有一个木板,上面夹着些随风飘动的纸张,应该是做为别人画像的生计。

可这大冷天的,谁会有闲情逸致,为讨一幅画在这寒风中受冻?

估计这位女子也是为生活所困,不得不在这样的天气里出来谋生,也是一个苦命人呐!

看着在冷冽的空气中,瑟瑟发抖的弱小的身躯,翠虎感觉鼻子有点发酸。

他拿起两个饼子,向街对面走了过去,径直来到女子前面,说道:“这位娘子,吃块饼子吧。”翠虎说着,将两个饼伸手递了出去。

女子见有人来,便直起头,她的脸上罩着一层黑纱,仅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她用略带干哑的声音说道:“我不吃,我还没挣到钱!”

“呃……,我请你吃,不要钱的。”翠虎接着劝说。

“我不吃。你走吧,别挡我的营生。”

女子的自尊和好强在作祟,迫使她将面前他人的帮助拒之门外。

越是艰难苦困,人的心理防线就越会变的敏感和脆弱。

“那请问娘子是做何营生?”

“我可以帮人画像。”

“帮我画一张像,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女子眼如弯月,笑意涌起,终于来生意了!

55 画像

女子让翠虎坐在凳子上,翠虎见女子带来的只有一个凳子,便问道:“我站着能画吗?”

女子在黑纱的笼罩下,应该是笑了一下,说道:“能的。”

于是女子自己坐在凳子上,一双清澈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翠虎,准备捕捉翠虎比较威武高大的一瞬间。

可翠虎的手中还拎着两个大饼子,怎么看形象也威武不起来,翠虎被女子打量得有些尴尬,不过他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就将双手背了起来,作仰头望天状。

他以前在旅店里,经常看到一些文人骚客所绘制的水墨画中的人物,大多都是这种姿势,一副飘然物外的样子。

铁头和李玉红见翠虎去了对面,刚开始也没有在意,可看到翠虎在对面,仰头望天,背手站着,应该是要旁边那名女子帮他做画,模样甚是滑稽,不由得在旁边看乐呵。

女子见翠虎如此模样,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马上觉得这样对待客人很不礼貌,感觉又憋了回去。

可看她全身微微颤动的架势,显然也是憋的十分辛苦。

翠虎以前没有画过像,心里就纳了个闷,他转头问这名女子道:“这位娘子,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没有,咳咳……我马上就给你画。”

翠虎心想天气这么冷,难道还要研磨吗?那岂不是很快就冻成了冰块?

但见女子从袖中拿出了一只笔来,但并不是他想象的毛笔,而是有点像妹妹翠凤画眉用的青黛笔。

女子再次打量翠虎时,眼神变得平静且专注。翠虎也趁机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黑纱罩面,洗的有些发白的襦裙显得有些破旧。

有些破烂的地方打着补丁,却被这位心灵手巧的女子,装饰成了梅花形状,平添了几分生动可爱。稍显瘦弱的体型,让人多了几分怜爱之感。

铁头和玉红本来饭就吃的差不多了,坐在对面一边休息,一边低声逗乐。玉红说:“铁头,你说翠虎哥这事做的,是不是不地道?看到对面有个年轻女子,二话不说,自己就上去了。怎么也得先想着铁头你不是?”

“玉红你可不要编排翠虎哥,他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我说铁头啊,你得加油啊,要不好媳妇都被别人挑跑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哟,这可是第一次听说,快,说来听听,谁呀,到时候让咱嫂子帮你撮合撮合。”

铁头闷着个脑袋,打死也不说话了。

画不多时,从街头转过来一群人来,一边走,一边大呼小叫着。

走在前面的是三位锦衣华袍的年轻人,后面跟着几位黑灰色打扮的下人。远远的,一股浓浓的酒气就袭了过来。

这帮人看到这边有人在作画,便围拢了过来,在发现画师是位女子后,这几位纨绔的嘴就停不下来了。

“小娘子~,给兄弟们画张像可好?”

女子见这几人说话流里流气,心里就有些反感,但看这些人非富即贵,招惹不起;二来也算是生意上门,不好拒绝,只能说道:“几位郎君请耐心等待一下。”

一个年轻人看了看翠虎的装束,不由得傲气的扬了扬头:“嘿,一个傻大个有啥可画的,先给我们来画!”

翠虎听完就是一皱眉,但还是对女子说:“要不你先给他们画吧,我不急,待会儿画也行。”

“不,他们的画我不接了。”她已感觉到这几个人是在故意找茬。

“小娘们儿,别给脸不要脸,让你给兄弟们画张像是给你脸上贴金。”

“大白天还戴着个面纱,怎么着,有啥见不得人的呀。”

“这大冷天的,要不跟兄弟们一起回家里吧,那儿暖和,随便画。”

“对对对,这个注意好,到时候你帮我画支大金枪,我帮你画双大白兔,就是不知你这兔子的大小如何,嘿嘿嘿……”

“把张兄你和小金桂的盘肠大战画下来,岂不是更妙?”

“别吓着小娘子,人家还没见过那场面,得慢慢*不是?哈哈哈!”

污言秽语不断从这帮纨绔口中冒出,那些家奴在旁边呐喊助威。

一旁有民众围来,但都离的远远的,没有一个敢上前帮忙,应是都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害怕惹祸上身。

女子眼中透露着愤怒和一丝不甘,对翠虎说:“这位郎君,这幅画先这样吧,不收钱。”

她从画板上取下画像,交给了翠虎,而后收拾画架、小凳,准备离开。

翠虎看着这幅还未完成的画像,只是勾勒出了一个大致轮廓,寥寥几笔,自己在纸面上已经跃然欲出。显然这位女子在绘画技艺上很是高超,女丹青妙手,人才啊!

这几个年轻人见女子要走,便呵道:“怎么?和兄弟们画张画儿都不乐意呀,不说完能走的了吗?给我抓住她!”看来这是要借着酒劲儿,准备耍酒疯了。

翠虎往前一拦,骂道:“你们这帮天杀的,怎么,光天化日,还要强抢民女不成?”

看到竟然有人敢阻挠他们行事,这帮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这下可来了精神:“狗奴才,敢拦大爷我做事,给我揍他。”一帮家奴一拥而上,向翠虎围了过来。

本来铁头和李玉红在那边看热闹,可眼见着形势有些不对,倒也没有紧张,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

可接着场面就斗转急下,这是要动手的节奏啊。

两人可不干了,铁头霍然站起,一声不吭,朝着对面就冲了过去;玉红环顾四周,拎着条板凳也跟了上来。

被围拢的人群中,女子忽然发出一声尖叫,翠虎心中一紧,他转头看向女子时,见其面上的黑纱已在撕扯中掉落,脸上露出一条狰狞的疤痕。

在这个将容貌看的甚愈生命的年代里,这样一个被毁容的女子的生活将是多么的艰难。

看着身形酷似妹妹翠凤的的女子,以及她脸上那可怕的伤疤,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油然升起。

他一把将女子拉了过来,护在身后;慢慢后退,靠在墙边。

女子紧张的拽着翠虎的衣服,将头埋在他的后背。

铁头和李玉红已冲进人群,如钵的拳头、挥动的板凳带起的是凄厉的惨叫和后退的身影,一时间这帮人便东倒西歪,哼哼唧唧。

他们平时也就是仗着权势,欺负欺负老实人罢了,在历经磨难,严格训练的三人面前,他们那渣渣的战斗力瞬间土崩瓦解。

三人帮着女子收拾画板、小凳,夺路就跑,同时翠虎没忘向对面店老板扔过去几个铜板。

在路过东倒西歪的这帮人身边时,女子竟不忘朝那位说话最为淫秽不堪的纨绔身上,狠狠地踹了两脚,看得翠虎心里一乐,这位小娘子也是个记仇的主。

跑动过程中,女子就喊着跑错方向了,三人也不理她,继续埋头奔跑。见女子体力不继时,翠虎也顾不上许多,搀起她的右臂,继续狂奔。

拐弯抹角,跑了好一段时间,看看四周无人,这才停了下来。女子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弯腰喘气不已。

见三人都在看着自己的脸,便说道:“吓到各位了,以前受过伤,多谢几位恩公出手相救。”说着若无其事的,又把黑纱挂在了脸上。

翠虎有些无奈道:“这位娘子,你又何苦去踹那人两脚,否则他们只会找我们的麻烦,这下子,估计他们也在到处找你呢!”

女子接口道:“几位恩公的麻烦因我而起,我又怎能脱身事外。”这个女子还真有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汉作风。

翠虎看着铁头、玉红两人,说道:“咱们还是先把这位娘子送到家里吧。”二人点头同意,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

女子应该也是害怕那些人再来寻事的,也没有拒绝,就在前面帮着指路,同时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忽然翠虎想起女子可能还饿着肚子,于是又跑到一个小店买了些烧饼,同时又买了些羊肉回来。

对着女子晃了晃:“喏,这是画像的报酬,应该够了吧。”

女子知翠虎的心思,这是在变相的帮助自己,施了一礼,可能是有点抹不开面子,也不答谢,继续在前面走,于是翠虎就自己拎着食物在后面跟着。

李玉红偷偷上前进言道:“虎哥加油,第一波攻势好像不太顺利啊!”

翠虎瞪他一眼,继续跟在女子后面。走了一段时间,他们来到一个院子前。

低矮的院墙,里面有两三间茅草屋,女子向里面喊了一声爷爷。

不多时,从里面走出一个男子来,四五十岁的年纪,衣衫破旧,拄着一根棍子。

看到女儿身后跟着三个年轻的小伙子,顿时心生警惕。女子跑上前来迎住男子,低声给他说着什么。

男子听后脸色也放了晴,忙上前对着翠虎三人拱手施礼道:“多谢三位壮士出手相助,请屋里坐,只是家中粗陋不堪,还请多多担待。”

翠虎本来打算直接离开,但见男子盛情相邀,不好拒绝,同时对画技卓越的女子有些想法,便也答应了下来。

56 出城

当三个大小伙子加上父女二人之后,矮小的屋子就显得有些挤了。

铁头和玉红两人分别找了两个小凳子坐在门旁边,像两尊门神一般;中年男子和翠虎就坐在了塌上,女子将翠虎购买的烧饼和羊肉重新拿去热了。

中年男子看着三人有些伸展不开的样子,略显尴尬道:“只因家境贫寒,房屋矮小,怠慢各位了。”

翠虎接话道:“大叔哪里话,我们也都是穷苦家里出来的孩子,大家都一样,不讲究这些。”

男子这才开始介绍自己的来历,他姓方,名正一,靠着为别人画像讨生活;女儿娉婷,自幼母亲离世,被自己辛辛苦苦的拉扯大。

男子拍了拍自己的腿道:“不瞒诸位,前段时间天降大雪,在下不慎将腿摔伤,不便行走,些许积蓄业已用光,只能坐吃山空,马上就要揭不开锅喽。”

翠虎猜测方正一应该也没有吃饭,便吩咐玉红去外面探探风声,顺便再带些食物回来,玉红应声去了。

接着方正一询问起翠虎三人的来历。翠虎便把三人介绍了一下,又把自己奉先生之命,去南阳寻访能制造水排、水力鼓风机的能人,及在商州如何碰到店家,如何返回蓝田之事大致说了一遍。

最后叹息一声道:像我们这样挨家挨户的打听,无疑是大海捞针!

有时我也在想,为什么我家先生那么笃定,在邓州南阳地界,就能找到会制水排之人?

为什么他就那么执意,千里迢迢地派我们三人前来寻找?

但不管怎么说,我相信我家先生,肯定是没有错的。

明天我们就准备继续动身,继续前往南阳,寻找能制作水排之人。”

男子听完翠虎的话,默默无语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巧那位名叫娉婷的女子,热了胡饼和羊肉,给父亲端了上来,听到翠虎说话,不由的插话道:“爷爷不就会做水排吗?”

“嗯?”翠虎几乎是从塌上弹起来的,脑袋差点撞到头上的屋顶,激动的问道:“敢问大叔,此话当真?”

男子沉默良久,反问道:“你口中的先生是谁?”

翠虎脸上露出只有膜拜神佛时才有的虔诚神色:“我家先生自称阿布,虽然他年纪轻轻,但他仁心宅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他救大家于水火之中,是他将大家带到了世外桃源,是他为大家指明了奋斗的方向,是他为大家开创了幸福的道路。”

娉婷听着翠虎又似抒情、又是演讲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你这么说,你家先生简直就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了?”

翠虎认真的说道:“他在我们的心中,其实比佛祖、菩萨更可亲可敬。铁头,你说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的。”铁头这尊门神在旁边瓮声瓮气的回道。

娉婷只能“呃”了一声,无法再继续回答了。

方正一缓了一缓,说道:“我记得那位店家,的确是个心肠极好的人。只是不知道你家先生要建这些装置干什么?”

翠虎听男子坦然承认,激动的差点拜倒在地,一时间心神激荡;将近半年的奔波劳累算是没有白费,终于见到正主了!

他说我们准备炼钢,但先生说如果没有大力鼓风机,炉温是上不去的;如果不利用水力,那将会耗费巨大的人力。

男子点点头道:“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看来你们先生也是明白其中关键的。”

翠虎心说那是当然,我们先生简直快赶上孔明先生了。

娉婷忙劝着父亲吃饭,正在这时,玉红从外面进来了,手里又拎了些酒食,还有一份热腾腾的羊汤。

同时他也带回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今天被揍的那几个纨绔子弟当中,竟然有一个是蓝田知县的公子,听说有条腿断了。知县勃然大怒,正命人搜捕他们呢。

听得屋内所有人心里都忐忑不安起来,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毕竟现在是在对方的地盘上,如果一不小心被抓了去,挨打受刑是没跑了,关键是这将会耽误先生安排的后续任务。

玉红说幸好他们绕了个圈子,那些官差往相反方向搜去了,暂时这里还比较安全。

方正一父女也没有太多心情,草草把食物分食掉,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翠虎有些过意不去,说道:“大叔,实在是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们引起来的,却给你们添了*烦。”

方正一道:“翠虎哪里话,如果不是小女,又如何会生出这些事端?”

娉婷接话道:“不用怕他们,明明就是他们耍无赖在在先,大不了就和他们对簿公堂,让大家评评理。”

方正一溺爱的看着女儿,叹息一声:“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天下之大,又去和谁说理去?”

翠虎趁机进言道:“大叔,要不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出来的目的就是寻找大叔这样的能人。

另外我们那里衣食无忧,没有压迫、没有税收,堪称人间乐土。”

娉婷好奇地问道:“你们那里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玉红已经从铁头那里知晓了这个男子的身份,也是惊喜万分,万万没想到世间之事,会是如此奇妙。

随便打一架、救个人,竟然就找到目标了。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玉红接话道:“我们的祖籍是山西,那一年天遇大旱,又遭蝗灾,大家已经走投无路的关头,阿布先生说有一处世外桃源,可保大家一条活路。

后来大家就跟着先生去了,先生果然带着大家来到一个世外之所,水美田肥,现在大家真的是丰衣足食、无忧无虑。

如果不真实的去过,你们是想象不出来它美好的样子的。”

“玉红说的是真的,以前我吃都吃不饱,现在肚子都吃的装不下。”坐在小板凳上的铁头来了这么一句,把父女二人给逗笑了,看来还是老实人说话实诚。

“行,既然如此,我就跟你们走一趟,看看到底有没有你们说的那样好。

我也去会会你口中的先生,是否真的有你们说的这么神奇!”

他又看了看家徒四壁的房屋,说道:“走吧,这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翠虎三人顿时喜出望外,接着大家便开始商量着如何出城的事情。

翠虎问方正一腿脚能否骑马时,方正一谦然笑了一下,说因为腿伤,还是有些不便。

翠虎先让玉红、铁头两人去把旅店的马匹、行李拿过来,同时再购买一辆马车,把一匹马套上,父女二人坐在车内,自己来赶车。

最后他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说最难过的仍是城门那一关,万一让官差认了出来,此事可就难以善了。

方正一笑道:“放心,交给小女吧。”

娉婷围着三人转了一圈,对玉红说道:“就你吧。”

玉红有点懵懵的,跟着娉婷进了另一间屋子。不多时,等再出来时,竟是两名女子走了出来。

仔细看时,一位竟是男服女相的玉红,在娉婷简单的粉饰下,玉红已经由一个清秀的男子变成了娇俏的女子。看来娉婷于化妆一道真可谓出神入化。

翠虎和铁头看着有趣,不由的哈哈大笑,玉红恼怒不止,奔着铁头就是一拳。

而娉婷脸上的那道狰狞的疤痕业已不见,变成了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子。翠虎这才醒悟,原来她脸上的那道疤痕是自己化妆出来的,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实面目?

收拾已毕,父女两人又在屋内屋外环顾一周,再无其他牵挂。众人便上车驾马,朝城门而去。

他们一先一后,很是顺利的就通过了,毕竟没有什么扎眼的地方。

只是扮做夫妻打扮的铁头和玉红,被城门守卫调侃了一番。

“你看那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就嫁给了那么个傻大黑粗?唉,真是老天不长眼呐!”

“可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了的。”

“呵呵,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也许人家小娘子就喜欢这样粗壮类型的呢!你说是不是……哈哈哈!”

出的城外,到了安全地带,玉红卸了女妆,对着铁头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可他那杀伤力在铁头面前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铁头只能无奈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他感觉自己挺冤枉的,别人怎么议论和嘲笑和我有啥关系啊!

57 真容

在经过都城长安时,翠虎一行也没有过多逗留,除了购买一些必要的路上饮食以及准备送给孩子们的有趣的小礼品,基本上都是在马不停蹄的往前赶路,因为优先户送方正一父女回到山谷已经成为最优先的目标。

方娉婷坐在车厢右侧靠近车窗的位置,方正一由于右腿有伤,便伸直了腿靠在车厢的前壁上。

父女二人都在各自想着心事,方正一考虑的是二人的安危问题。

按照女儿的描述及翠虎三人的神态举止来看,这三人的行为不像是作伪,如果他们处心积虑的想在自家身上得到什么,也未免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不知道他们所说的世外桃源还有他们那位先生到底是样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娉婷也在脑海中勾勒着即将要去的远方的景象,而其中也不免掺杂着少女的情怀。

她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前看,想透过厢体看到前方的赶车人,想象着他在赶马驾车的样子。

她想着在蓝田城中,当众家奴围上来时,那个人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的雄壮的身躯;她想象着那个人搀着自己,努力向前奔跑的情形;她想象着那个人沿途各种细致体贴的照顾,于是她的目光游离,神飞天外。

但她偶尔也会在车厢有限的空间里碰上父亲的目光,于是她就有些心虚的赶忙将目光移开,或者不好意思的冲父亲笑一笑。

方正一已逾不惑之年,世情练达,哪里还能不明白小儿女心态,只能感叹一句“女大不中留”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和已经故去的妻子唠着家常:自己也算是把女儿拉扯成人了,看翠虎那小伙子高大沉稳,行事周密,心性应该也不坏,就看他们两个以后的缘法吧。

他们沿着古丝路,从长安出发,经兰州、凉州、肃州、瓜州,直到敦煌;在敦煌稍作休整以后就立即出发,从敦煌出玉门关、经伊吾、西州、焉耆,进入龟兹地界,沿途已经不时可以看到有商队在行走,看来沿途的安全方面很有保障。

面对奇异的西域风光和风土人情,方娉婷刚开始大感有趣,一直通过车窗向外观看,并不时的告诉父亲一些她看到的新鲜事儿,就像一个充满好奇的小孩子。

可等到了沙漠地段,入眼的满是黄色的一望无际的沙丘,方娉婷立刻就蔫了下来,再也没有了赏景的心情。

途中休息时,翠虎三人见她兴致不高,就给她描绘山谷中各种壮观美丽的情景。

方娉婷嘴上应诺着,可心下却不以为然,心说在这黄沙满地的西域里,真有他们描绘的那么好的地方?他们多半也是在吹牛皮!

等经过哪个旅店时,翠虎告诉方正一父女,他们的目的地就快要到了,众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同时他们也对那里正在大兴土木暗自称奇,旅店内外到处都是堆积的原木,土砖,茅草,人员密密麻麻,都在认真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方正一感叹道:“这不知又是哪户富家子弟的主意,竟想着在荒无人烟之地建亭台楼阁,真有些异想天开。”

娉婷道:“爷爷,你看,里面还有官军呢。”

可不是,有身着军服的士兵穿插其中,大部分竟然还在帮着干活!

“唉,看来是官宦之家,竟还有官爷陪他们一起疯,不知又要浪费多少民脂民膏,这世道……”

不过翠虎一行驻足观看,直接就过去了,否则他们很可能会在当中发现一些熟悉的人。

三月初十,也就是在阿布他们回到山谷三日后,翠虎带着方正一父女也到达了山谷。

山谷众人闻迅后,除了重要岗位,人们都跟着阿布出来了,既是对远方归来的亲人的迎接,也是对新加入成员的欢迎。

方家父女进到山谷后,脑袋好像就出现了短路现象,一下子变得不会思考了,他们被所看到的景象深深的震撼了心灵。

映入眼帘的是蓝的天、绿的草、红的山;笔直的道路,洁白的住舍,远方是成群的牲畜、成片的庄稼和树林,皑皑的山顶。

即使在最甜美的梦里,他们也没有见到过如此景象。

翠虎三人没有骗他们,他们真的来到了世外桃源,来到了天堂!

接下来的时间里,伴随着外来原料的源源流入,再不用担心资源短缺问题,整个山谷犹如一个加速旋转的巨轮,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同时展开,纯碱、氮肥,玻璃,纸张、肥皂、煤油各种产品不断被生产出来。

对于吃饭喝水都使用琉璃器皿此类的事情,方家父女也都已经习以为常,据说阿布先生正在筹划制造平面玻璃,到时候家家户户就会有明亮的窗户,再也不用拿白纸糊窗了。

方正一到来后,直接被委以重任,负责水排和鼓风机的项目,这可是他多年没碰的老本行了。

之前在南阳时,由于家道中落,重贷缠身,当地恶霸借机威逼娉婷作妾,最后方正一父女二人一路流离,以作画糊口,没想到还有一天能继续接手水排工作。

方娉婷自幼随父亲长大,耳濡目染,深得画技真传,寥寥几笔,就能画出逼真的形象,于是也被阿布请去教学生们画画了,成为了继芸娘之后的第二位女先生。

娉婷也很喜欢和同龄的年轻人混在一起,她性格直率、待人坦诚,很快就同大家打成了一片,她高超的画技,也很快得到了大家的热烈追捧。

同时她也作为学生,跟着大家一起学习各种稀奇古怪的知识,什么物理、化学、哲学,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每每遇到不懂的地方时,她就会虚心的向人请教,特别是那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叫酝酿的女先生,据说是阿布先生的未婚妻子。

她好像什么都会,自己感觉很难的问题,她很轻松的就能答出来。她虽然并不比自己大多少,这让一直心性很高的娉婷有中挫败感。

还有她的琵琶怎么弹的那么好听,跳舞的时候,她的腰肢怎么会那么软,关键是还那么的好看……芸娘不出意外的又俘获了一个粉丝!

最让方娉婷难忘的是她第一次和小伙伴儿们一起去泡温泉,当她兴致勃勃的换完衣服,随着大家走进温泉浴场时,她竟然……竟然发现有男生在里面。

当时她双手拢住自己的胸部,紧张的差点叫出声来。

可看到姐妹们坦然自若的找一个温水池,嬉笑着下了水,也就慢慢了放松了下来。

当姐妹们告诉她这是阿布先生的主意时,她心里暗自嘀咕,这实在是太乱来了。

随后,当她全身都沉浸在略带硫黄味的温泉水中时,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样的环境。

听着姐妹们嬉笑着,低声讨论着一些问题或交流着小秘密时,她全身酥软,醺然若醉。

忽然,她在转头时竟看到了翠虎,他和几个年轻人就在不远的地方,有说有笑,不时爆发一阵爽朗的笑声,应该是在讲述他外出游历的故事吧,不知道他讲的故事里面会不会有我。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翠虎也看到了她,接着她就看到翠虎向别人说了些什么,旁边那人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于是翠虎就从温泉池中站了起来,身穿犊鼻短裤,径直向这边走来。

他那高大健壮的身躯,带着一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方娉婷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他走过来了,他就这个样子走过来了!他要过来干什么,他是来找我吗,她心慌意乱,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的好,只好直直的盯着自己身前的水面!

果然,翠虎来到了她的身边,在距离自己约两步的距离时,蹲了下来,有趣的看着方娉婷的脸。

方娉婷忍受不了他那灼灼如实质的目光,于是也不甘示弱,转头向着翠虎,睁着那双大眼睛瞪了回去。

可身在水中的她总感觉自己处于弱势地位,怎么也瞪不过他,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就听翠虎笑着说道:“方同学,噢,不,以后应该称先生了,我一直对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很是好奇,现在我看到的应该就是你的真实面容了吧,哈哈哈。”

说完,翠虎笑着,站起身,回头走了,而娉婷愣愣地靠在池边,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众姐妹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每个人的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在池子里一下子就把方娉婷围在了当中。

看着方娉婷圆乎乎的脸、亮晶晶的眼,叽叽喳喳地询问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翠虎单独过来找你啊。

翠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很有故事啊。

大家纷纷嚷嚷着让方同学、或者方先生给讲一下怎么回事,于是方娉婷的脸呀就一直红啊红,心呀就一直跳啊跳!

58 理论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正一父女也逐渐融入了山谷的生活,对于这里美好富足的生活也习以为常,而方娉婷这个小先生对男女同浴也不再大惊小怪,可以同别的女孩子一样,大大方方的进出温泉了。

但唯一让方娉婷感觉不便的是在上课时,很多学生的座位都是男女混搭的。

虽然在女孩子能公开上课学知识这件事上,她是举手赞成的。可男女学生整天坐在一起学习,仍然让她感觉有失体统。

方娉婷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由方正一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而方正一教导她的也是正统的儒家教育,像《女诫》、《内训》等她学了不少,所以她对自己亲眼见到的这种现象分外不能接受。

方娉婷之所以能在单亲环境下健康快乐地成长,不能不说方正一在这方面做的很是到位,无论是基本知识还是心理辅导,都给了方娉婷无微不至的关怀。

方正一总是怕她受到同龄孩子的欺负或嘲笑,有负妻子临终的嘱托,因此就会下意识的减少她外出玩耍的机会。

在后来生活每况愈下的时候,方正一也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方娉婷遮风挡雨,更是将她同其他小伙伴儿隔离开来。

所以当她来到山谷中,见到这么多年轻人和孩子的时候,不知道有多么的开心,可一直接受方正一传统教育的她,见到这种男女同桌,每天厮混在一起的情况后,又是如此的不解和愤怒。

这一天,她见到一个叫李正齐的小伙子,满脸喜色的将一串五彩珠花奉到一位名叫李师倩女同学的面前。

而这位女学生竟然最终红着脸,让他帮忙将珠花戴在了头上,惹得全班同学纷纷起哄,热闹非凡,方娉婷同学当时就处于崩溃状态了。

这不就是红果果的示爱吗,那个名叫李师倩的同学也如此的不知羞,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同意了,实在是太有碍观瞻、太有损礼仪了。

而当她听说这种男女自由恋爱的状况,正是她一直都十分尊敬和仰望的阿布先生一手促成时,我们的方娉婷同学简直是出离愤怒了,阿布在她心中的形象和威望也是一落千丈。

等到课后,她便紧绷着圆嘟嘟的脸,瞪着亮晶晶的眼去找阿布评理去了。

在教务处,她看到了阿布先生,正在跟芸娘女先生有说有笑的说着什么话。

其实这里也有她的一席之地,毕竟阿布将她安排成为了美术先生。

但她基本就没有作为先生的觉悟,经常和其她学生融在一起,很少到这里来,也算是补齐了童年的遗憾。

看到芸娘也在屋内,本来怒气冲冲的方娉婷实在不好意思把愤怒一下子发出来。

带着小孩子的心性,就站在那儿用眼睛瞪阿布,芸娘看到方娉婷,很高兴地和她打着招呼。

可看到她的表情时,芸娘忙走过去,挽上她的胳膊,转头问阿布道:“你怎么欺负我家娉婷了?”

阿布很是冤枉的挠了挠头,有点纳闷的说道:“应该没有吧?我都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吧!对了,正好娉婷来了,我还正想找她谈些事情呢。”

“别想转移话题,娉婷,你先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儿让我收拾他,帮你出出气。”

在芸娘的意识里,应该是阿布哪里做的不对,让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受到了委屈,这才怒气冲冲的跑来讨个说法。

这下子反倒让方娉婷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自己怎么说?

难道说我看到了一位男同学帮一位女同学戴珠花,有伤风化,自己实在气不过,就跑过来找阿布先生理论理论,这也没有什么道理啊。

忽然她灵机一动,想到一个理由,便向阿布问道:“芸姐姐,也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想向阿布先生请教一个问题。”

阿布接话道:“没事就好,你说吧,什么问题。”

方娉婷问道:“据我所知,在其他地方,女子都是不让上私塾,学文识字的,可在咱们这里,所有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都一起上学,我想问先生,这里面可是有什么说法吗?”

听到方娉婷如此问,阿布笑道:“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就比较长了,来来,咱们坐下聊,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我就跟你们好好唠一唠。

那娉婷你说,为什么在大唐疆域、甚至整个天下都是男子上学的多,女子基本上都不上学呢?”

方娉婷一愣,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感觉男女同学整日坐在一起不雅而已,于是说道:“还请先生请指教,这个问题我真没有细想过。”

芸娘见娉婷如此说,便拉着方娉婷,找了两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们看啊,整个大唐王朝,除了前朝出过一位了不起的武后外,其余的封王拜相,入仕为官的全是男子。也就是说,这个国家、这个天下都是男人在控制。

如果把男人和女人分开来看,那么男人会潜意识地把女人当作对手、敌人来对待,学习会明智、学习会进化,他们当然不想让女子学习了。

否则如果女人都像男人一样优秀,他们又如何能够整日高高在上的,娶上三妻四妾,玩弄女性?”

芸娘和方娉婷听阿布如此说法,感觉耳目一新,以前从来没有人有过这种提法,她们感觉很是有道理,便继续听阿布讲。

阿布接着道:“其实男人和女人从身体结构、大脑结构上讲,都差不多,应该说人的智力发展程度都是一样的,如果说有差别,那可能就是女人会生孩子而已。”

听阿布如此说,芸娘白他一眼:“好好说着话,怎么就扯到这上面来了,净是胡说。”

阿布哈哈笑道:“这还真不是胡说,你们想,现在百姓的日子很苦的,医疗水平差、卫生条件差,即使很多女人怀上了孩子,也会有很多婴儿不是流产就是夭折。

人类作为一种种族,如果想将人族长期的繁衍生存下去,就需要尽可能多的生育、生育、再生育,而生育的担子,就落在了女人的头上。

女人怀胎时间长,产后又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抚养教导孩子,所以就没有大量的时间学习和从事生产,从而劳作和生产活动就落在了男子身上。

长此以往,社会上的财富和资产大部分都是男子生产出来的,而男子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应该有他们来支配财产、甚至包括女人。

殊不知,从生存繁衍的角度上来讲,女子的重要性才需要排在首位,就像一个蜂巢里面的蜂后,它的地位就崇高无比、得天独厚,其他的工蜂,只能整天辛辛苦苦的去采蜜来喂养伺候它。

而人类的发展却掉了个,反了过来,如果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真的是一件很有讽刺意味的事情。”

听阿布如此说,作为女性芸娘和方娉婷听得都很提气,感觉阿布说的好有道理。

方娉婷冲芸娘笑了笑,初来时的怒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布先生轻描淡写的一段话,打消了她心中的各种疑虑。

阿布接着说:“在这个山谷里,由于人数比较有限,所以我提倡人人平等,男女都可以上学,在大家都开启智力后,才能让我们的生产得到快速的发展。

这也是以后发展的趋势,在很多的领域内,女子凭着耐心、细心等天生的优势,做工作会比男子做的好,比如舞蹈、美术、音乐等方面。

所以你们作为我们谷内为数不多的女先生,更要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努力壮大我们的新生队伍。”

本来说好的唠嗑,到了最后,就成了阿布一个人演讲,最后还不忘给两位女先生加加油鼓鼓劲。

芸娘笑嗞嗞的看着阿布道:“算你能说,不过这话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要不你把大家召集一块,给大家上堂课吧。”

阿布道:“那倒不用,大家伙儿整天也都忙东忙西呢,在平时的哲学课上,我都一直在给学生灌输这种思想,估计以后大家的思想慢慢就转变过来了。”

方娉婷问道:“可如果男女学生一起上学,会不会出什么乱子,我看还有些同学男女都混在一起坐。”

阿布哈哈笑道:“谁都是从小孩子过来的,谁都会有青春发育期,都会有对异性的憧憬和好奇,我们也不例外,对不对?”

两位小美女都没搭话。

阿布只得尴尬的接着说:“你看现在的年轻人,都有着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爱好,敢做敢爱,不是挺好的嘛,年轻人就应该这样。

所谓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大多数婚姻都是家长做主,男女双方甚至都没有见过面,稀里糊涂就凑一块过日子了,这样的生活大多都不会幸福。

让这些男女学生日常学习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平时大家也都相互了解。

如果他们自己喜欢,自然以后会走到一块,也就不会出现父母棒打鸳鸯、或乱点鸳鸯谱之类的悲剧了。”

方娉婷站起身,对阿布施了一礼道:“多谢先生教诲,让小女子茅塞顿开、深有所得。”

这才是她今天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阿布给她的答案显然让她很是满意。

忽然她想到了自己,如果以后那个人来亲近自己,我又该如何应付?她忽然有些害羞起来。

这时,阿布向方娉婷道:“我反想问娉婷一个问题。”

方娉婷收回思绪:“先生请讲。”

阿布道:“我看到娉婷作画,讲究粗笔勾勒、工笔细描,但总体来说要布局严整、比例精确,每作一幅画就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作画理应如此啊,以前爷爷一直是这么教导我的。”

“是是,我没有说娉婷这么做不对,但是呢,我给你提供一种思路啊,你可以不用太过拘泥各种比例,甚至你可以有意的放大一些比例。

比如说,你可以个这样子。”说着,阿布拿起一支笔,在纸上画着,“比如你要表现一个孩子大大的眼睛,你就可以把她的眼睛画这么大;你要表现一个人的嘴小,你就可以直接这么画;你如果想表现一个人身体修长,你就可以这么画。总体来说,就是你可以适当的放大某种你要突出的特征的尺度和比例。”

他一边说,一边向方娉婷和芸娘做着演示。

59 炼铁

方娉婷看着阿布画出来的他认为可爱的人物形象,再也顾不上矜持,一手掩着嘴巴,一手扶着芸娘,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这……这样的人物你觉得可爱?哈哈哈……笑死我了。”

芸娘看过阿布画的人物后,也忍不住打趣道:“你这是画的什么呀,干巴巴的,像鬼画符似的。”

阿布也不由得脸上有些发烧,没有艺术细胞俺也认了,可不带这么取笑人的吧,我只要能把我的思想精髓表达清楚就可以了嘛。

于是他看着还在那儿笑得快要岔气的方娉婷,故意咳嗽了一声,说道:“我画的好不好都无所谓,不过我的意思你明白了没有。

最关键的地方只有一条,就是要画的快,同时兼顾美观,如果美观这一点不好达到,可以采用比较夸张的手法来突出重点。”

方娉婷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脸上笑得通红通红的,眼中都笑出了泪花。她取过阿布手中的笔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来画一画,你看看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说着她随手在纸上画了起来,刷刷刷几笔,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已经跃然纸上。

这是一副写意的画作,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一个小女孩儿,双手捧着一个大苹果,双眼高兴的都眯了起来,嘴也笑得合不拢,线条精练,人物传神。用后世的话讲,那真是萌的不要不要的。

阿布和芸娘在旁边看得连连称赞不已,芸娘抢先说道:“娉婷这画技真的是出神入化,巧夺天工,这幅画就送给我吧,怎么样?”

方娉婷显得很不好意思,对芸娘道:“这哪里拿的出手,如果姐姐要画,赶明儿我给姐姐画一幅更好的。”

“不用,不用,这张就挺好的,我就要这个。”芸娘连忙止住了她。

阿布在旁边插话道:“高手就是高手,天才不亏是天才,我就是这么个意思,这样就能提高画画的速度,我们就可以着手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方娉婷好奇的问道:“画这种画的确速度能提高不少,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啊。”

“哈哈,你看是这样啊,我准备把给大家讲的比较有趣的故事给出版出来,发行给小孩子阅读,同时在每一页配上简单的对话和插图,这样就比较吸引孩子。

要是全部工笔细描那样,工作量无疑会很大,但如果采用这种方法,就能极大的提高绘画速度,同时人物风格比较受小孩子的喜爱。”

“这样能行吗?”方娉婷对阿布的想法有点半信半疑。

“哈哈,你就放心吧,只要咱们做出来,我保证肯定会大卖的。”

“好的,那我就先试试看。”

“到时候,我让王道明王先生把故事概要整理一下,而后你根据概要情节作画就行。”

商量已毕,方娉婷就起身告辞,一个日后令世人为之疯狂的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

四月,迟迟不到的春风也终于穿越了山谷上空,树木开始抽芽,绿草开始泛绿;年轻的姑娘们,也脱去了厚实的襦裙,露出了充满活力的曲线,为灰色的山谷平添了一道道美丽的风景。

我们的卫勇同志也终于扔掉了拐杖,可以慢慢行走了,除了走的慢一些,右腿抬起时稍微吃力一些,其他的活动基本和正常人无异。

卫勇激动万分,这不啻于又给自己平添了一段生命,他当时直接跑到阿布面前,说自己也没什么可以表示感谢的,就磕几个头吧。

最后被阿布给拦住了,说如果你要谢我的话,就好好的去操练操练那些小家伙儿吧。以前那几个教练心太软,慈不掌兵啊!看前段时间把他们闲的,净出些幺蛾子。

卫勇领命去了,于是以后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大家就能看到他手拎一根棍子,跟在一群鬼哭狼嚎的年轻人后面,大声呵斥着,风雨无阻。

如果有谁掉队或者不听号令,他随手就是一下子,不管是男是女,都一视同仁。

当一些年轻人露着青肿的伤痕,去向家长们诉苦,说卫勇如何如何虐待他们,如何如何有棍子打他们。

没想到家长们的反应却出奇的一致:年轻时吃些苦,算不得什么坏事,马上就是大小伙子了,难道连这点痛都受不了,况且如果你不犯错误,他能随便抽你?

一些姑娘们边撒娇,边哭着说你们有没有同情心,我被揍了,你们竟然还幸灾乐祸;你是不是我亲妈呀!

但这样的哭诉仍无济于事,家长们至多给帮着按摩按摩,舒活舒活筋骨了事。

慢慢的,诉苦喊累的人少了,凌乱的队伍也渐渐整齐起来,每个人的眼中也多了一份冷冽与肃穆,这是整体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在提升。

哪怕负重在依次递增,每个人也都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他们知道即使求情也没有用,报着一种敌视心理,他们私底下都称卫勇为“瘸腿教军”。

卫勇知道后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的很开心:“这说的也不错嘛,我腿瘸是实际情况,但我其实是没有当过将军的,没想到这他们嘴里我反而升职了,哈哈哈。”

得知情况的那些少男水女们都快要暴走了,可也束手无策,只能暗自在私底下画圈圈诅咒他了。

五月初,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在方正一的指导和大家伙儿的齐心协力下,水排基本建成,选址就在天山那一侧、大瀑布的旁边。

大家还合力在上游修建了一个蓄水池,既能为旱季储备一些生活用水,同时还增大了水流的冲击力。

阿布对方正一的设计大加赞赏,不亏是世家出身,这样的事情自己肯定是做不来。

至于用料上,方正一和阿布的想法一致,先造一个木质水排,等有大量钢铁产出后,再逐步改造为更为结实的金属结构。

鼓风机算是比较简单的了,相当于把以前的风箱放大了而已,在方正一的建议下,风箱直接做成了两个,中间用拉杆连接。这样在水排的动力作用下、拉杆来回往复时,都能把风箱内的空气压缩进风道,提高了进风量。

有了足够的风,就能携带足够的氧气,焦炭就能更充分的燃烧,进而获得更高的温度。

在炼铁工序的改进上,阿布又亲自操刀,周密计划。甚至比第一次制造纯碱时的要求还要严格,层层把关、如临大敌。

阿布知道大量优质的钢材才是安身立命之本,而且在炼制钢铁的过程中,温度能高达一千五六百度,容不得半点马虎。

以前在制造纯碱过程中残留的废料沥青终于也派上了用场,首先由李宝田制造出大量的白云石砖,垒砌高炉的工序又重新一步步的做起。

方正一一直跟在阿布身边,虽然他在这方面也算是世家出身,对于大部分的操作工序也比较熟悉,可阿布在工作过程中的一些安排和布置,仍不时的让他深感钦佩和惊诧。

事无巨细,阿布都能一一考虑到,并进行规范实施,他深深地怀疑这个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以前是不是真的干过炼铁的行当。

但看他年龄,即使打娘胎里就开始学,时间也对不上,这只能归结于生而知之,属于天才之类的范畴了。

到了五月底,一切准备工作全部就位,在生火、投料、炼制过程中,每个人的心都是提着的,每个人的脸都是绷着的,没有看到最终的结果,谁的心里都没有底。

当第一炉滚烫的、橘黄色的铁水,汹涌着流出来,流向预置好的冷却槽、慢慢变成灰褐色的铁块时,所有人都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白薄达不停地拍打着铁头的脑袋,眼角喜悦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自己也顾不上擦一下,他知道,他和儿子以后抡锤煅铁的日子结束了。

按照阿布先生的说法,只要今后慢慢改进流水线,这滚烫的铁水就会在各种元素适量的配比下,变成不同性质的钢材,并可根据不同用途的模具,生产出不同造型的工具、设备、配件,甚至兵器。

此事一了,阿布就把诸事项交付给了方正一和白薄达,让他们商量着慢慢改进;同时可以找刘远禄,探讨如何增减碳元素及其他元素含量的问题。

旅店那边也已经完工,并从谷内抽掉了一部分年轻人,开始试着运营。旅店比之前的规模,整整扩大了四五倍,一座两层楼的超大旅店呈现在大家面前。

围墙由粘土和着茅草垛成,有一人多高,墙顶上面扎满了削尖的木头,结实耐用。

墙里墙外都新种上了小树苗,抽发着嫩绿的叶子,平整的路面用石子和粗砂夯实,道路两旁是整齐的树木,赏心悦目。

房屋更是夸张,所有的窗户都安装上了明亮的玻璃,太阳的光线可以直接照射进来,屋内各房间也全部刷上了白灰,显得更是宽敞明亮。

旅店所有的工作人员,不分男女,都是制式着装,虽然都是灰布衣衫,但统一的装束,整齐的动作,仍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之感,即使纪律严明的正规军队也不过如此。

当文楚第一次来到新建好的旅店时,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也太奢侈、太浪费了。在豪门大户,被一些王公贵族观摩把玩的琉璃,竟然让阿布这个败家玩意儿,给装在了窗子上,不过还别说,这效果……他喜欢!

60 吸引

自从李宝田能制造出大尺寸的平面玻璃后,阿布已经让他先赶制一批出来,准备先把旅店的窗户都换装上玻璃。

这做计划中的旅店既是各地货物来往的中转站,也是山谷中人依靠科技第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同时也是阿布以后在全国各地开设分店的标杆和样板间,基于以上几点,阿布才会如此重视这个旅店的建设质量。

如果有条件的话,他恨不得把这个旅店建成一个所谓地标式的摩天大厦,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水泥、混凝土而已,才不得不作罢。

阿布旅店建成后给人的印象绝对是深刻和震撼的,哪怕山谷里已经“见识过大世面”的众人,在听到别人带着兴奋和自豪的议论后,也会抽出工夫,装作一般行商的客人,前去旅店光顾一番。

回来后赞不绝口是肯定的了,不久就有人开始旁敲侧击的询问阿布先生,是否能为咱们自己的窗口也换装一下玻璃。

阿布最后大手一挥,说:“只要大家加油干,不耽误其他工作的正常运行,咱就专门开一条生产线,专门造平面玻璃。”

于是乎,每个人的工作积极性都加倍高涨,甚至有些人要身兼数职,只是为了加快工作进度,好尽早的换上玻璃。

人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以后,形成的战斗力是可怕的,没用多久,家家户户都窗明几亮,所有的窗子全部换上了玻璃。

可随之也带来了一些苦恼,以前用纸糊的窗纸时,关上窗户就能睡觉;可现在晚上睡觉时,光线太亮,同时在屋内更衣入睡也很没有安全感。

于是,众人又纷纷开始加紧纱布,丝帛的生产,目的是为窗户都加装上窗帘。

而这个新举措也很快被阿布加用到了新建成的旅店上,文楚在旅店里转了又转,看了又看,甚至还找了一间客房,进去躺了躺,感觉甚是满意和自豪,毕竟这个旅店的建设他也是投了钱的。

等他离开的时候,他便耍起了无赖,非要拉走一车生石灰和一大摞玻璃不可,阿布给他解释说:“这些石灰和玻璃是为新建的茅房准备的,你如果想要,改天我找人给你多送一些过去。”

文楚听完他这话更不干了,嘲笑道:“真没看出来啊,阿布兄弟怎么也变的这么扣,我要这么点生石灰和玻璃,你还推三阻四,甚至留着盖茅房都不给我,你这不是分明瞧不起哥哥我吗?”

阿布只能苦笑着回道:“即使建茅房也有你的一半好不好,算了算了,既然你这么喜欢,随你便吧,到时候我再让人运一些过来。”

最后,文楚笑呵呵的满载而归,临行前问阿布道:“你搞出来这么多新奇的玩意儿,你的大本营到底在哪儿,怎么你就不邀请老哥我去参观一下?”

阿布回道:“不是抽不开身嘛,另外,那个地方道路崎岖难行,实在有些不方便,你现在可是大司马了,万一出些意外,我可担待不起。”

“就你能说,算了,不想让去咱就不去了。我就等着,看你还能捣鼓出什么新鲜好玩的来。”

等文楚回到家,就命人寻找工匠,上下齐动手,将他这个五品的司马宅院正厅粉刷小新,比较因为房屋太多,拉回来的石灰和玻璃不够匀,只能先紧着正厅来装修了。

等修葺完毕好,他就有意无意的邀请一些姑墨州城的同僚富贵来府上饮酒,当这些达官贵人看到装修后的正厅,眼中露出震惊和好奇的深色,纷纷向文楚祝贺询问时,他心中的那种虚荣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随着来参观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甚至还惊动了刺史夫人。而这些人经过文楚解释后,都像发了疯似的,把大量的食盐、矿石及牛羊、粮食一股脑的送往了那个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山,运向了那个神奇的旅店,来换取同样的石灰和玻璃。

更有一些整日无所事事、闲得发慌的纨绔子弟,听说在那荒凉艰苦之地,竟然有这么一处惊人之说,怎么着也得纵马扬鞭,亲自走上一遭。

看着整天川流不息的货流和人流涌向了沙漠,文楚摸了摸颌下的短须,心下暗自道:“阿布兄弟,哥哥我暂时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那些亲自去沙漠深处观光的富贵子弟们,他们首先感受到的是明亮整洁的环境,热情周到的服务,美味可口的饭菜和浓香醇厚的美酒。

而不断过往的商队也会被明亮的旅店所吸引,不时有人驻扎休息,打尖住店。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随后他们又有了惊人的发现,在旅店内竟然能够买到精美的琉璃制品、洁白的纸张,清洁污垢的肥皂,甚至还有一种喝一口就能把人喝个半醉的醇酒,只不过需要高价竞拍才能得到而已。

而这些富贵纨绔们最不却的就是钱,虽然在旅店里出售的每样商品都价格不菲,但绝对都是物有所值。看着那些商旅疯狂抢购的场面,他们不由的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

他们中间也不全是酒囊饭袋之辈,稍微机灵些的,立马派手下,快马扬鞭,赶回去给家里人送信,赶快多送些原料过来,这个旅店简直就是一个可以买到各种奢侈品的宝库。

与他们同来的其他人,也慢慢的回过味来,一边指责着自己的兄弟哥们儿不够义气,有这么好的财路怎么就不给自己说一声,一边也连忙派自己的仆人返身去送信。

那些人便笑骂着,这只能怪你笨好不好,那些商人都看出来的商机,咱们也不能落下是不是?

于是这些也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的纨绔们,心得自满地躺在铺着干净被褥的床上,轻轻地摇着手中斟着美酒的玻璃杯,享受着从玻璃窗直射进来的阳光的味道,眯着眼睛,细细的品上一口,再聆听着外面热闹的喧嚣和呼呼的风声,这舒服的滋味,简直要让他们*起来。

对,是*!这个地方虽然样样都好,可唯一美中不足的却是少了些陪酒的小妖精,虽然那些年轻动人的女服务员,全身都散发着一种制服的诱惑,可人家目不斜视,一身正气,绝不是那种烟视媚行的尤物所能比拟。

唉!这时候如果有个小娘子在旁边伺候着,随时能让自己逞逞手口之欲,让她偶尔*上一两声,那感觉,简直就太完美了。

61 寻亲

等呆的时间长了些,周围的环境都熟络了以后,就有些纨绔们厌倦了这种没有女人的清淡生活,开始对那些青春洋溢、清甜可爱的女服务员们用暧昧的语言进行挑逗了,无一例外的都被漠然视之。

甚至一些家伙把持不住自己澎湃的内心,试图对女服务员动手动脚,可等到他们的手刚抚上女生的肩或纤细的腰时,他们就发现自己错的实在太离谱,刚才还温柔可亲的漂亮姑娘们,忽然之间就变成了暴力女。

迎接他们的是一套流畅的防狼技击术,搂脖、下压、顶膝、侧踹,简洁实用,充满了暴力的美感;而那些心术不正的纨绔们,直接就鼻冒鲜血,闷葫芦似的倒在了地上。

冷若冰霜的眼神,不屑一顾的表情,痛到骨髓的感觉,会在他们的记忆中留存很长的时间。

接下来,闻讯赶来的军爷,对他们又是一顿拳打脚踢,鞭鞭入肉。同时呵骂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到这里来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平时一起喝酒吃肉、听曲泡妞的狐朋狗友,竟然也不向着他们,嘻嘻哈哈的看他们的笑话,并嘲讽说这是什么地方?知不知道什么是高雅,懂不懂欣赏,有没有品味?

于是这些鼻青脸肿的家伙,只能如丧家犬般、灰溜溜的滚蛋回家。他们的父母长辈看到他们的狼狈模样后,顿时是心肝宝贝的叫着,怒不可遏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也会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的经过给描述一遍,只不过在他们的讲述中,他们就变成了人畜无害,人见人爱,却惨遭迫害的小绵羊。

但他们的长辈们也知道自己的儿孙是什么德行,在得知他们是在阿布旅店闹事事,满脸的愤怒慢慢化为无奈,最后只能语重心长的告诫自己的后辈,以后不要到那地方闹事,有些时候要懂得守规矩。

那旅店明面上是一个叫阿布的年轻人在打理,可他的背后是司马文楚在站台,再后面当靠山的是龟兹王爷,咱们惹不起啊。算了,就当是买个教训吧!

这些家伙听了长辈的话,表面上都应承了下来,可内心里却不大是个滋味,这不明显认怂了嘛,这不是咱一贯的作风呐。

正当他们愤愤不平、准备在暗地里使坏时,从长安城快马传来了一则消息,由圣旨宣:“在玄宗皇帝最宠爱的杨美人的诞辰盛宴上,因龟兹王爷、文楚文司马、刺史王斛斯、布衣阿布等人进献有功,特赐龟兹王白懿德良马百匹,奴婢百口,丝绸三百段,黄金三十斤;赐姑墨州刺史王斛斯奴婢五十口,丝绸一百段,黄金三十斤;赐姑墨州司马文楚奴婢三十口,丝绸五十段,双金二十斤,擢升为长史,正五品上;赐阿布雀尔格达山一座,封靠山候,……

靠山候?!不管有没有实权,这阿布也是有爵位在身了,现在去闹事,那可真是不长眼了。

不过赏赐雀尔格达山一座是什么鬼,不就是那座不毛之山吗,哈哈哈,真是有病!不过他们也只有在背地里暗骂一下,过过嘴瘾而已。

据说在六月初一、杨美人的生日宴会上,龟兹王献上宝莲灯两盏,烛光闪耀、流光溢彩,圣心甚悦。同时献上的还有两面琉璃明镜,人在梳妆时清晰明亮,像如其人,同时镜子上书有“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诗句,现在已成为知名佳作,广为流传。

而在圣旨传到龟兹地界时,阿布和芸娘已经在前往新罗的路上,万里遥途,他们只能及早动身。

他们沿龟兹、焉耆至陇右道;沿瓜州、河西至关内道,又经河东道、河北道至安东,最后到达新罗。

本来从河北道至河南道入海,直接去新罗,速度应该能再快些,可阿布知道芸娘幼时被海盗劫掠,心存阴影;再加上自己也信不过此时的航海技术,“宁上山,莫下海”嘛,于是二人就多绕了一个圈子,从陆上去新罗。

在出发之前,阿布可谓是做足了准备,他用了两天时间,一直在地图上进行量算,计算着时间和行程,路上需要携带的物品和注意事项。

往返两万多里的距离,在这个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骑马的年代里,可真的算的上是一次远距离的旅行了,稍有一个环节出了参差,可能就会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

芸娘也被阿布描绘出来的路线图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想象中的家乡会距离自己这么的远。一天晚上她去找阿布说:“要不咱们别去了,实在是太远了。”

阿布笑着说:“这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咱们必须得走一趟,这不也是你久违的心愿吗?”

而后就凑上前,香了一口,色眯眯的说,这次就咱俩一块,没有吴夜调皮捣蛋,简直就是让人想想、都会流口水的美差啊。

芸娘喜滋滋的白他一眼,知道他在借机宽解自己。

有了上次的经验,阿布备足了各种应急药材,另外还带了些琉璃碗,万一哪天没了盘缠,可以拿出来出售应急。

后来阿布听说方娉婷的化妆技术了得,便去虚心请教,说能否把芸娘打扮的不漂亮些,以免路上有好色之徒的觊觎。

娉婷听后高兴万分,简直是跳起脚的答应了,芸娘好像在做事情上,除了画画,好像每一样都能胜过自己,这让方娉婷很有一种不平衡的心里,这次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在芸娘身上找会一点儿心理落差了!

她教了些芸娘化妆伪装的技巧,另外还恶作剧似的,在芸娘的脸上绘出一条弯曲如蜈蚣的伤疤来。

等妆罢出来时,阿布吓了一跳,知道这是假的以后,他说什么也不同意,说可以伪装的普通一些,但那样的伤疤还是免了吧,太吓人了。最后芸娘和娉婷两人笑嘻嘻的重新摆弄去了。

临行前夕的一段日子里,山谷中很多人都陆续来找阿布,规劝他这么远的距离,实在不能儿戏,你们两个人去太危险了。

有的说阿布是山谷的主心骨,可来不得半点马虎,如果出了问题,那就是大问题。

阿布笑着回应说我也不是玻璃做的,碰一下就碎,之前的日子,不都是我一个人在闯荡,放心,没事的!

还有人劝说阿布说,如果你们非要去,那就多带几个人同去吧。

这个建议也被阿布给回驳了,他说现在山谷本来就缺少人手,实在不能抽出力量了,另外,我们两个人轻装上路,行动也会快的多。

最后众人见无法劝得了阿布改变注意,也就只能由得他去了,只是关照他多加注意安全,不要苦了自己。

阿布都一一答应下来,最后在六月上旬的一天,他和芸娘出发,赶往了万里之外的新罗。

62 焦虑

一路上两人作夫妻打扮,阿布是一个肤色微黑的汉子,而芸娘也多化妆成普通村妇的样子。

对外宣称是夫妻二人前往远方投亲,倒也算不上惹眼,加上阿布还带着千机弩,如果不遇上数十人的马贼劫匪,真的算是极为安全。

当前唐王朝内部百姓富足,对外也没有连年的征战,因此他们路过的地方虽然称不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赞一句和平安定还是足足的。

在前行的路上,阿布不时地拿出地图同记忆中的后世地理分布相对比,同时向芸娘讲述一些后世的故事,听得芸娘津津有味。

晚上打尖住店时,两人虽然只订一个房间,可到晚上入睡时,阿布就展开携带的毡被,打地铺睡觉。

两人之间也经常的搂搂抱抱、亲亲摸摸,但都没有被心中的欲望冲昏了头脑,严格恪守着最后的底线,芸娘对阿布能如此的知节守礼,内心也感动不已。

二人休息时耳鬓厮磨,如胶似漆,生活习惯也都非常的熟悉,只要察觉对方一个眼神或动作,就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阿布道这就叫“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芸娘在不绝于口的称赞这句诗句美妙的同时,也笑着嘲笑阿布,这又是从哪位“后人大家”盗来的诗句。

阿布洋洋自得的称这本来就是自己写作的,反而落得芸娘一个大白眼,最后阿布便给她讲述了还没有出世的李商隐这个大才子的故事。

在途径柳城的地方时,阿布专门带芸娘去城内转了一圈,这是一个地方不大,各种族人杂居的地方,在后世即辽宁省朝阳地界。

等两人转看了半天休息时,芸娘才奇怪的问:“这里也没有什么例外或值得称道的地方啊,为什么要专门在这里驻足?”

阿布喝了口水,感叹道:“我就是想看看这地方有什么例外的地方啊,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可不要出去乱说哦。

本山人掐指一算,这个地方可了不得,出了一位震动朝野,权倾天下的大人物。待到若干年后,此人祸乱朝纲、横起兵戈,大唐王朝被他搅得混乱不堪、摇摇欲坠。

唉,我就是好奇呀,真不知这个小地方,如何会长出这么一个妖星乱臣。”

芸娘听他刚开始说话不着调,正要取笑他,可阿布后面的内容却把酝酿吓了一跳,忙回道:“你可不要瞎说啊,这天下太平日子我还没有过够呢,哪里又有什么要行战乱。”

阿布看着芸娘道:“古人云,福兮祸之所伏,别看现在大唐朝国势鼎盛,百姓安乐,可有道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呀。

我刚才所说并不是吓唬你,是真的有这么一号任务,小时候就出生在这里。

这个胖子现在也不知道在那里替别人出力卖命令,但你别看他现在名声不显,再过若干年,那可真叫一飞冲天,不可一世啊。

因此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加快速度,尽早打算,如果等到他得势后,这天下可真的就不太平了。

对了,这号人物名叫安禄山。”

他们日行夜宿,行程倒也不慢,到达安东府时,才过得近一个月的时间,这里就是后世的辽宁省辽阳市地界。

唐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总章元年,在大唐灭掉高句丽王朝后,分其境为九都督府,四十二州,一百县,并与平壤设安东大护府以统之,任命右威卫大将军薛仁贵为检校安东都护。后来将都城迁至辽东城。

说起高句丽这个王朝,其实历史和中国中原地区的历史同样悠久,在其鼎盛时期,疆域十分的广阔,西部达辽河流域、即后世辽阳铁岭一线,北部到辉发河、第二闳花江流域,东部濒临日本海,南部直接统治了汉江流域。

而在其六世纪达鼎盛后,国势开始衰落,其南部的两个小国百济和新罗为摆脱高句丽的统治而开始联合攻打高句丽,结果高句丽丢失了整个汉江流域的控制权。

自从隋文帝起,隋炀帝、屡屡远征高句丽,却大多都落得兵败而归的下场。

至唐太宗、唐高宗时,国势衰败至极的高句丽在遇到兵强马壮的大唐兵马时,下场可想而知。

古往今来的“成王败寇”的老话又在这里上演,高丽贵族及大部分 富户与数十万百姓被迁入中原各地,融入中国各民族中。另有部分留在辽东,成为渤海国的臣民,而其余小部分融入突厥及新落,高丽不存与世。

而在此之前百济也被大唐联合新罗灭之,因此通过安东都护府就可以直接到达一直同大唐互好的新罗。

应该说他们前往新罗的路途上都是顺利的,但在寻找芸娘家乡和亲人的经过上又是充满着艰辛了。

因为当时芸娘被海盗俘走的时候,年纪还小,她只记得她家住在海边,只记得家门前有棵大槐树,只记得家中有父母和哥哥,其他的却都印象模糊,无法用来佐证了。

可想而知,沿着如此漫长的海岸线,寻找一个近乎模糊的目标,无异于大海捞针。

本来两人还心存侥幸,既然芸娘对那颗大槐树印象如此深刻,相必现在应该还会存活,可但靠两人如此挨村挨户的寻找,自然无法顺利达到目的。

在按照芸娘的记忆,大略的在海边搜寻了一番后,芸娘首先提出放弃。盘算着到来的日子,阿布也决定不能在继续下去,否则如果赶上雨雪天气,道路将会变得极难行走。

在归程开始时,芸娘情绪低落,偶感风寒,全身发烫,高烧不止。她靠在阿布怀里,流着眼泪,虚弱的说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假的,为什么一点痕迹都找不到?自己会不会也是假的、一个不存在的人?

阿布既心疼又好笑,说那我抱着的是谁呀,充气娃娃吗?不要伤心了,要伤心的话,我是不是更应该伤心啊?

你这只是地点对不上,没有找到人;可我呢,我的爸爸妈妈、亲朋好友和我相隔了两千多年啊!哦,不对,他们现在还没有出生呢。

并劝慰她说可能是你当时年龄太小,记错了位置。而且海岸线这么长,这次来的时间也有点短。等以后咱们有了飞机,可以再回来,慢慢找。

芸娘就问他飞机是什么,他说飞机就是一个大铁壳子,人可以坐在里面。它有两个翅膀,可以像鸟儿一样在天上飞。

芸娘就说他吹牛皮,阿布说这个真的没吹牛,我们那个时代已经有了很先进的飞机,像咱们这次的行程,也许用不了一天的时间就到了。

芸娘说你脑子是不是也烧糊涂了,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可你这说的也太离谱了吧。阿布急的直挠头,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提到飞机时,表面上的谈笑自若阿布,其实现在心里已经有些焦急,等到这边事情一了,就要加快发展进度了。

如果在战乱四起之前,没有形成绝对的实力,到时候的下场定然如飘摇浮萍,自己想保护的人们也许一个也保护不了。也许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直至十月底,寒风开始呼啸,大雪临近时,阿布两人才满脸憔悴的回到了山谷.

63 婚定

阿布回来后,便立即投入了工作中,梳理山谷目前的各项工作。

首先是农业,施加氮肥的小麦产量十分可观,达到了惊人的四百五十斤,比不施肥的同等麦田多产了将近一百五十斤,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这还不算局部因施肥过多烧死了一些麦苗。

另外玉米和薰衣草的培育也很顺利,再交替个一两年,就能实现大面积的种植。

玻璃制品的研制也有了新进展,经过刘远禄的研究,现在生产的玻璃已经能呈现出红色与绿色,这是添加了铁元素和铜的结果。

经过不同比例的配比与混合,就能制造出颜色深浅不同、或混合颜色的玻璃制品来,到时候产品线会更加丰富。

而在阿布旅店那边,从各地商人反馈回来的消息更是令人高兴。

各大商贾纷纷伸出橄榄枝,希望能同阿布旅店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之前阿布所设想的计划得到了初步实现。

那怕现在,即使到了大雪马上就要来临的时候,仍有不少商旅在等着收货,他们住在舒适的旅店内,耐心的等待着山谷的出品,没有一丝一毫着急的样子。毕竟旅店的环境和食物十分令人着迷。

肥皂的产量也得到了极大的增长,这得归功于旅店的开业。

大量旅客的入住,导致每天都会宰杀很多的牲畜,这就积累了大量的羊胰、猪胰,从而可以用来制造肥皂。

这种新型的去污产品很快就获得了大量商旅的疯狂追捧和抢购。

钢铁制造也很喜人,经过改进的流水线,已经可以向生产出来铁水直接鼓入热风,炼化掉其余多余的杂质。

但由于热风不均匀,炼制出来的钢制品控不是很好,这个还有待改进。

最让阿布感到振奋的是于敬龙和裴老汉一行,竟真的把上次他和芸娘三人看到的高头大马给带了回来。过程也充满着传奇色彩。

于敬龙和裴老汉一行到达绿洲后,几经探查,终于发现了这群马的踪迹。

看得裴老汉口水直流,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神骏的马儿。

可在如何捕获上却犯了难,俗话说骑着马、好找马,就是说首先要有一匹脚力、速度不相上下的马来。否则是用套马杆,还是角力征服都免谈。

他们来时乘骑的小矮马耐力较好,适合运输拉货,而在速度上就差距太多了。

通过几次的较量,他们连这些马的尾巴都碰不到,吃的全是土,这只能令他们望马兴叹,无可奈何。

后来,这些马可能也感觉到这群人对他们毫无威胁,于是就在那头白马的带领下,公然在人们的附近悠闲的吃草、饮水,恨得于敬龙等人牙根直痒痒,却无计可施。

事情的转折是在一天早上,裴老汉起来后,发现这群马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那匹白马在转着圈子走动,不时还踢一下别的马,显得十分暴躁。

众人接近后,它显得更是紧张,灰灰的一顿叫,别的马匹也跟着叫起来,与人们相互对峙、严密防范着它们的后方。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一匹黑色的马儿在生产,而痛苦的低鸣和阵阵剧烈的颤动,说明生产很不顺利。

裴老汉了然,命人牵过一匹牝马,同时在马屁股那里比划着,意思他可以帮忙生产。

而那匹白马竟然好像明白了裴老汉的意思,慢慢让开了一条道路。

在裴老汉及众人的帮助下,它的黑美人顺利的生产下一匹小马驹儿。

而裴老汉也获得了白马的认可与臣服。后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的给带了回来。

阿布了解情况后,不由赞叹这些马竟然这么通人性,有了这些马,他们将在移动速度和机动能力上有了质的提升。

纸张的制造产量也急剧增长,而且成为了最为吃香和紧俏的产品。

老杨头整天都去查看堆积如山的稻草秸秆,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他估计,如果以如此疯狂的消耗速度持续下去,这些秸秆将会很快被吃完。

而引起纸张大量的消耗,竟然是由于方娉婷的需要。

这首先得从王道明说起,他在一次散步过程中,发现李宝田之前烧制土砖的地方,还剩余许多的粘土。

他想起阿布曾经感叹过抄书实在太痛苦,如果能用活字印刷就好了,当时他还向过阿布请教过相关情况。

闲着没事,便搬了一块粘土回去,在家里用水和成团。

老伴见了,责怪说你这个老不羞,都多大年纪了,还玩泥巴。

王道明笑着没搭理她,继续捣鼓自己的,几经测试,他发现当把泥巴用力挤压成块,烘烤成半干状后,再进行雕刻会比较方便,事后他去求李宝田,帮忙给烧制一下。

等烧成以后,他发现效果出奇的好,质地细腻、字块坚硬,拍好版后,刷上浓些的墨,十本八本,瞬间完成。

他这下子来了热情,准备多刻一些字出来。恰好娉婷见了,就好奇的上来观看。

最后她说,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把作的画给刻出来呢?王道明说应该可以。

于是一个老先生、一个女先生,带着一大帮年轻的学生开始一起玩泥巴。

而后把刻好的字或画烧制出来,而后再印刷到纸上,大家看着自己千奇百怪的作品哈哈大笑。

方娉婷想起阿布以前的说法,便尝试着画一些有情节的故事出来。

她将翠虎三人拯救自己的故事,以另一种形式表现了出来。简洁勾勒的线条,寥寥介绍的文字,形成了类似后代漫画或连环画的效果。

当她试着把这本名叫《虎胆英雄》的故事摆在旅店售卖时,竟然受到了空前的热捧。

朴实的人们在遇到苦难时,内心渴望着被这样的英雄来搭救。

有点俗套的故事迎合了大多数人的心理,再加上逼真的形象、洁白厚实的纸张,导致《虎胆英雄》成为了脱销产品,一版再版,间接造成了纸张供应的紧张。

而翠虎三人也成了年轻人新的追星标杆,稍有一点了解的人都知道,方正一父女来到山谷的经过。

于是在崇拜身边偶像的同时,也有人调侃翠虎,说这是人家娉婷女先生对你的公然示爱好不好,赶快去表白吧。

有一天,在一次刚下课时,翠虎兄弟竟然真的鼓起勇气,走到方娉婷面前说道:“方先生!方娉婷!我喜欢你,请嫁给我吧。”

一直把阿布当作榜样的翠虎,甚至他的行事风格也是这么单刀直入、简单粗暴。

一如他当时奋勇向前,将娉婷护在身后一样。

方娉婷顿时傻了,呆呆愣了半晌,最后满脸羞红的转身跑了。

各种惊叹声、欢呼声、笑闹声顿起,看得旁边的铁头直摸脑袋,竟然可以这样求婚啊?

晚上张翠虎的老娘亲自登门,说明来意,诚心替翠虎提亲,来询问一下方正一先生的意见。

方正一说我没有意见,只要孩子们相互喜欢就行,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上午下课后,一向闷声不响的铁头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张翠凤、也就是翠虎的妹妹面前说道:“张同学!张翠凤!我喜欢你,请嫁给我吧。”

这简直就是翠虎昨天面对方娉婷的翻版。

翠凤同学当时也懵了,她万万没想到铁头会来这么一出,现在怎么都流行这么表白呀!

最后她拿起书本,跳起来,对着铁头的脑袋来了一下,转身跑了。

铁头也懵了,大家伙儿更懵了,啥意思?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等到晚上,白薄达夫妇亲自去到了张家,一番交谈,成了!

两天时间,两句话,两对年轻儿女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直热心为大家撮合,媒婆做了好多年的李大娘忍不住唉声叹气,如果这么发展下去,也许自己的饭碗就没法保了。

阿布听说这些事后,哈哈大笑,说这就对了嘛。

年轻人就要直来直去,不要在男女事情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划不来。

并定好十一月十一,一起为大家举行婚礼,包括他自己,并问还没有,可以继续报名。

有人就提醒先生说,要不改个时间?为什么选的是单日子。

阿布解释道,单日子好啊,倒时候一结婚,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不就脱单成双了,多好的寓意啊,众人恍然。

十一月十一那天,阿布和芸娘、李玉红和黄氏、张翠虎和方娉婷、白铁头和张翠凤四对新人,在谷内威望并重的王老先生和全体相亲们的见证下,相互交换了结婚证。

结婚证是娉婷亲自设计的,简单的线条,明晰的字迹,上有夫妻双方的手印。

叩拜父母、叩拜证人、叩拜乡亲。四对新人,在简单的仪式下,在热烈的祝福中正式结为夫妻。

晚上的宴会是集体举行的,大家相互敬着酒,说着话,拍着手,唱着歌。

嘹亮的歌喉伴着动听的音律,柔软的腰肢踩踏着轻快的舞点。

年轻人的眼神释放着爱的火花,在空中相遇、交织、厮缠、热烈。

曲终宴毕,张大娘看着落寞的女儿略显单薄的背影,心疼的追上去,问张彩儿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你说给娘听,娘给你做主。张彩儿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说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回到无人看到的地方,泪水泉涌而出。

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千百年来,无数优美动听的诗句都在赞叹着这一时刻。

翠虎掀开了方娉婷的盖头,专注的看着娉婷,娉婷虽羞红了脸,但眼睛依然亮晶晶的,回视着翠虎。

忽然翠虎玩心忽起,对方娉婷说道:“小娘子精于画工,不知能否为夫君我作画一副?”

“什么画?”

“就是为夫的一柱擎天图,可好?”

“你好流氓!”

“哈哈,流氓来了,娘子,我要看小白兔……”

方娉婷啊的一声,已被翠虎捉住,一室旖旎。

黄氏与玉红携着,坐在床边。黄氏深情的用双手抚着玉红的脸,恍兮惚兮,仿如昨日。

忽然玉红搂着黄氏,倒在了松软的红锦被里。红衾如潮,玉红的手和口已经攀上了黄氏的丰盈。

嫂嫂,隔了这么多年,我又一次吃到了它!

铁头傻傻的看着头披红盖头的翠凤,手伸到一半,就又缩了回来,好像一只围着热锅打转的呆头鹅。

最后按捺不住的翠凤,忽然自己扯掉了盖头,瞪着铁头。

铁头显得更加错愕,你这怎么不按套路来啊,自己的事情让媳妇儿给代劳了?最后只能嘿嘿傻笑。

翠凤看着铁头,斥道:“笑,笑,就知道傻笑。”

看了一会儿,翠凤忽然对着铁头的脑袋拍了一下,恨恨的说道:“铁头,铁头,我看看你的脑袋到底是不是像铁一样硬?”

猛地,铁头站了起来,捉住翠凤的手,按在了自己的下身:“我这里也很硬!”

翠凤忽然像触电一般,全身无力,按也不是,缩也不是。

掀起了芸娘的盖头,阿布坐在旁边,呵呵的笑。

芸娘禁不住道:“你傻笑什么,怪吓人的。”

阿布道:“我想起一个叫天衣无缝的故事,呵呵呵。“

“天衣无缝?”。

阿布道:“嗯,故事说女人有两个优点,却有一个漏洞;男人虽然没有优点,却有一个长处;于是男人就经常用自己的长处,弥补女人的漏洞,这就叫天衣无缝。”

“这算什么故事。”

阿布起身吹灭灯火,拥住芸娘,低声笑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64 逍遥椅

开元二十八年八月,山谷上空,烈日正浓,整个盆地内显得有些安静,大多数人都躲在屋子里或阴凉处避暑。

炎热的太阳光线,照射到谷内一个院墙洁白、地面平整的小院时,却被一棵绿荫满宅的槐树给挡了下来。

宅院主人通过适当的修剪、伸展,巧妙的把槐树枝做成了一个天然的遮阳伞,于是整个小院既显得别出心裁、又能保证荫凉满宅。

树荫下有一个类似不倒翁般的藤椅,正在晃晃悠悠的摇着,芸娘坐在藤椅里。

她一边吃着冰镇过的水瓜,一边享受着阿布细致周到的服侍。

自从两人结婚以后,已经过去三载有余,但因长期的锻炼,芸娘身体丝毫未走样。加上与阿布情投意合,不时的互试短长,更显得韵味十足,别有一种少妇风情;举手投足,皆是诱惑。

令芸娘稍感遗憾的是,同时结婚的那几对夫妇,他们的子女都会跑了,甚至连方娉婷那位女先生,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唯有她的肚子丝毫未见动静。

不肖有三,无后为大!

芸娘有时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如果没有所出,实在是对不起阿布,于是她经常和阿布商量说,既然你是大夫,那就先配几副药来吃一吃,看看有没有效果。

阿布则经常安慰她说药可不能随便乱吃,是药三分毒嘛!这也可能是我的问题啊!

另外你想啊,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关于时空错乱的问题,如果有个孩子,是他(她)叫我爷爷,还是我叫他(她)祖宗?这辈分就太乱了!搞不好会出问题的,芸娘时常被他这套时空理论唬得一愣一愣的。

此时芸娘所坐着的藤椅是阿布弄出来的,下面是两根弯起的长木,左右有扶手,上面用细藤纤维和丝帛编织成网眼状,利用不倒翁的原理,可以随便悠哉悠哉的晃荡,而不会摔倒,阿布称之为逍遥椅。

芸娘咽下一口水瓜,说道:“我感觉,你现在越来越腐败了,天天不想着干点正事儿,专门研究这些让人享受堕落的物事。”

阿布在芸娘肩上揉捏的手下移,放在了两个倏然隆起的地方,夹着嗓子,色眯眯道:“我的正事儿就在这里啊。把你伺候好,就是我最大的功劳。”

芸娘打掉他作怪的手:“没个正形儿,大白天呢。”

“娘子如果有兴致,咱们可以去屋里啊。”

芸娘不接他的话,岔了开去:“你弄这个逍遥椅,不会又是去向那位杨美人邀宠吧?”语气酸溜溜的。

“娘子啊,你这就是冤枉我了,我做的每一件事,可都是为了以后的发展大计。没有娘子大人的首肯,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啊,要不咱就留着,天天让娘子一人享用!”

阿布语气夸张、声情并茂,惹得芸娘咯咯直笑:“好了,好了,算你的。不过还别说,这椅子坐着真的挺舒服。”

阿布见四下无人,低声附耳道:“坐在上面做那羞羞的事情,也许会更舒服,要不要咱们先试试!”接着一顿嘿嘿贱笑。

芸娘脸上腾起两朵红云,恨声道:“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

阿布一本正经道:“真是可喜可贺,娘子的生物水平见涨啊!狗和大象相交,理论上无法生育后代,因为他们的基因链不同。但如果利用高科技,有人工介入的话,其实也是可以让狗嘴长出象牙来的。”

芸娘不再搭理他了,专心一意地吃自己手中剩下西瓜。

婚后她才发现,原本平时行为做事一本正经的阿布,在私下和自己在一起时,思想是多么的“无耻龌蹉”,三句话不离本行,说话行事无不暗含挑逗之意。

刚开始时,芸娘每每都被他挑逗的面红耳赤,春潮涌动,不过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免疫力提高了很多,而且她发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接茬。

见芸娘不搭话,阿布也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两人静静的说话。

阿布道:“杨美人十八岁入宫,嗯,和你的年龄差不多一样欸!她得玄宗皇帝宠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可谓要雨得雨、要风得风!

本来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但如果长期处在那个位置,无论是谁胃口都会变大,脾气都会变坏的!

更何况在她身边,日夜都有千百双眼睛盯着,无数的人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她、利用她,以达到某些目的,当然,这些人也包括我!

唉,人活在世,真的不容易。”

芸娘接口道:“你这么宠着我,就不怕我也膨胀起来?”

阿布哈哈笑道:“你可不是那花瓶般的杨美人,我也不是玄宗那昏聩老儿。更何况咱们这里风清气正,也没有那样的佞臣小人!”

“那她岂不是很可怜?”

“是啊,只要能讨得她的欢心,就能利用皇帝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是不是也很卑鄙?”

芸娘安慰他:“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也没有让她做什么坏事啊,不过送她些精致的小玩具而已。”

阿布在旁边道:“是啊,现在山谷的发展的确是不错了,应该说是相当好了,可我总感觉时间有点紧,怕哪一天形势就会有变。”

这几年里,山谷在阿布的带动下,如雨后春笋般,节节拔高着生长,各种生产销售、资源流转都步入了正规,他以前撒出去的人陆续都回来了,按照他当初的意愿是想请一些能人异士回来。

可这个年代的人大多都比较恋家,没有什么意外情况,都不大愿意挪窝,但同各地大商贾富户的联系都成功的建立起来。

毕竟阿布让利甚多,再加上经营的诸如肥皂、玻璃制品、小人书等都是一等一的抢手货,甚至生石灰都成了炙手可热的产品、可以打包出售,这让那些商贾大户又怎能不眼热心跳?

而在各地负责联络的年轻人,也都经过了层层筛选,严格培训后才派出去,这些人首先要要求忠诚度高,心思缜密,其次才要求才能达标,作风过硬。

而且这些人都实行轮流调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轮换掉,目的是保证这些人不被腐蚀。

现在阿布才明白各朝各代的用人制度中,为什么经常有“德才兼备,以德为先”的说法,如果派出去的人被当地富商腐化堕落,那么山谷的发展就会无形中受到阻碍和破坏。

这次阿布弄出来的逍遥椅、还有那辆即将完工的减震车厢都是准备献给圣上和杨美人的,目的是为了下一步能顺利的在全国各地铺设阿布分店。

自从上次献上了宝莲灯和明镜后,阿布就在杨玉环那里挂了号,时不时的就会被提起。

想不被挂号也难啊,每次杨美人梳妆打扮时,就会看到那脍炙人口的名句,以及下方小小的阿布的签名。

有一次杨美人给玄宗进言,说要不要把阿布给召进长安城,看看此人是何模样,他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玄宗皇帝对她言听计从,立刻就命宫中一个太监作为钦差,赶往西域宣旨。

阿布在得到文楚连夜通知后,吓了一大跳,赶紧想方设法,又是晾着身子躺地上,又是凉水泼脑袋,就差点就要裸奔了,终于把自己折腾得全身发烫、卧床不起。

等奉旨前来的钦差到达旅店时,阿布全身高烧不止,几乎是踉跄着才你起床,称自己身发重病、无法觐见,尚请公公多加美言。

随后金银珠宝,琉璃盏等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礼物,一股脑的砸了过去,直接把那位公公拉入了自己的阵线。

同时不忘拿出两串璀璨夺目的珠花,说这是自己最新研究的首饰,请公公一起带给圣上。

得了好处的公公果然把阿布一顿美言,说靠山侯病重在床,仍心念圣恩,潜心钻研,为圣上奉献五彩珠花两串。

当杨美人戴上珠花后,顾镜自盼、相映生辉、更添风致,更是感动得杨美人泪涌双眸,对这个靠山侯更生好感。

山谷那边可把芸娘疼坏了,一边小心的帮阿布调养着身体,一边把他一顿埋怨,说让你见圣上你就去呗,这是多大的荣耀!别人想去还轮不上呢,可你倒好,竟然不惜把自己弄出高烧,也躲着不去,你这是为什么呀。

阿布说俗话道伴君如伴虎啊,另外见了他们,随时都得准备叩头、加倍陪着小心,到时候我的膝盖就没了。

再说了,我长的这么英俊潇洒,万一被哪位公主小姐什么的看上,直接被留在那里,召为了驸马,那可就苦了娘子你了!

芸娘红着脸,啐他一口,倒也不再往下接茬了。她也有点小担心,万一成真了呢!

65 小人书

这几年陆续也发生了一些事情,哪怕是远离政治中心、在千里之外的山谷众人,也都得到了消息。

有的消息是来往的商队交谈时了解到的,有的是分布在各地的负责人整理回来的,阿布有时也想,如果以后在各地建立起分店,另外再发明出远距离通信设备的话,是不是可以把各地的分店发展成情报机构?

前些年大唐和吐蕃双方都想扩大自己的势力,而且镇守边关的将领也都想着从战争中获取功名,几经试探摩擦,战事遂起。

吐蕃有备而来,北面联合突骑施,东南方向又和南诏联合,一时间对唐朝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骤起的战事造成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商路的断绝,各地商人哪怕再想赚取巨额的利润,首先还是要保住性命不是?

从阳关经若羌、且末、精绝至于阗的那条商路,以及另外一条走青藏高原、经青海湖畔的所谓青海之路全部关闭。

而远离战场的天山南路仍然可以通行,已经成为了天山南路一个重要修整点的阿布旅店的生意也更加的兴隆。

每个路过的商队都会停下来休息或进行交易,毕竟很多产品只能在这里才能买到,每天都摞起来老高的订单让所有人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各项生意订单大涨,担心的是万一哪一天战火燃烧到这里,那可怎么办?

在这种忐忑不安的情绪中,每个人都加足了马力,山谷内的生产规模也都扩大了好几倍,各种产品源源不断的运送出来。

在这样的环境里,山谷积累起了惊人的财富,已经足够支撑起阿布遍开分店的计划,这一年,时间来到了开元二十八年,唐朝全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口也达到四千八百一十四万之众。

这一年,嫁于吐蕃的金城公主去世,吐蕃派使者告丧请和,恰逢丰收之年,玄宗皇帝自持文治武功,信心满满,给予了回绝,于是唐朝与吐蕃边境,陈兵屯马,磨刀霍霍,狼烟不断。

阿布比较关心的诗人杜甫在几年前参加进士考试落第,其父时任兖州司马一职,杜甫于是赴兖州省亲,开始了齐赵之游。

而另一位李白就比较潇洒了,移家任城,与孔巢父、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居徂徕山,日日陈饮,号称“竹溪六逸”。

阿布很想亲眼见一见这两位诗耀千古、流芳后世的传奇人物,他想着要不直接派人,把他们给抓过来算了,也避免他们以后走投无路、潦倒致死的可悲下场。

可另一方面,他们这样的文人从小接受的就是“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儒家思想,不让他们碰壁几次,不让他们觉察到整个政治体制的黑暗和腐败,他们肯定是不会死心。只待以后在他们穷困之时,再施手搭救了。

南诏国在前年归顺大唐,南诏皮罗格封云南王,赐姓名蒙归义,而在去年,唐大破突骑施可汗吐火仙。

两下里,算是解除了大唐的东南和北部危机,卸掉了吐蕃的左膀右臂,这才是玄宗皇帝,敢于和吐蕃直接放硬话叫板的最大底气。

在开元二十八年这一年里,两位后世也很著名的诗人先后离世:张九龄、孟浩然。其中张九龄的《望月怀远》中,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几乎家喻户晓,仅凭这一首诗,就足以让张九龄名传千古。

而孟浩然的“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一诗更是让后世的小朋友玩坏了,编排出各种不同的版本。

阿布暗下决心,对于这样有名的大诗人,以后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进行保护和支持,毕竟挂一个就少一个。

现在阿布旅店会不时的举行发布会,拍卖新发行的小人书、珍稀的珠花,偶尔也会有燃烧时明亮无烟的酒精灯、稀奇古怪的物理、化学书籍等,只是价格都相当的感人。

毕竟这都是专门为有钱人设计的游戏,或者说专门为他们挖的坑。

哪怕这样,但仍有很多的人趋之若鹜,乐此不疲,特别是小人书的拍卖,场面更是疯狂不已。

毕竟每次发布新版的小人书之前,阿布都会快马加鞭,先为皇宫先送去两套。

圣上、杨美人都喜欢看的书,谁不喜欢看,谁又会不看?一时间阿布旅店出版的小人书,凭借着其精美的印刷质量,简练流畅的画风,曲折生动的情节,迅速征服了一大批生活乏味可陈的贵妇人,以及养在另家别院的金丝雀们。

她们日思夜想的也不单单是身边的某位爷或某个郎,现在又多了一种小人书的陪伴。夜深孤寂无人时,她们就拿出来反复的阅读翻看,里面生动的人物和曲折的故事,荡气回肠的爱情,赚取了她们无数的眼泪,同时也带给了她们不尽的欢乐。

从某一方面说,小人书安慰了这些整天深锁深闺的妇女们日益枯萎的内心,为她们带来了不一样的人生体验,称之为妇女之友也挺恰当。

另外戴在杨贵人头上的珠花更是活生生的招牌,能帮家中娇滴滴的美人抢到一串珠花,已经成为了富豪纨绔们相互攀比和吹嘘的筹码。

于是有些在竞拍中不能第一时间拿到拍卖品的权贵们便想以权压人、以钱砸人,来破坏规矩。

后来那位和阿布相当熟络、已经打成一片的公公,稍稍的给杨美人透了个口风,杨美人又在玄宗皇帝枕边,稍稍吹了吹风儿。

玄宗皇帝勃然大怒,把那些闹事的权贵狠狠的收拾了一顿,敕曰凡再有在阿布旅店闹事者,轻者抄家、重者灭门。

各路豪门纨绔顿时两股战战,再也不敢在旅店内撒野,而且阿布旅店也很讲信用,价高者得,先来后到,童叟无欺。

如果能耐得住性子,在主店首发后,会在各地陆续铺货,在家等着就是了,自有下人买回来送到手上。

可有钱人的世界,很多人都不会懂,他们钱多的已经没了别的追求,他们陶醉于最先拿到拍卖品的虚幻的成就感。

他们疯狂的砸钱、疯狂的喊价,图的就是那种睥睨群雄、不可一世的快感,以及佳人在拿到他们辛苦拍来的礼品时,那种仰慕和陶醉的目光。

阿布旅店也从不亏待他们这些尊贵的客人,他们每次呈献出来的产品都用精美的锦盒包装着。特别是拍卖时推出的限量VIP版的小人书,上乘的做工、简练的画风、动人的情节,每每都能让拿到货物的人感觉不需此行。

很多人都在猜测,在阿布旅店的背后绝对有着一个庞大的写作团队和丹青大师坐镇。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获得了丝毫真切的消息。

小人书是阿布的一种叫法,这就是娉婷先前试着制作的连环画,现在已经培养出了一大批的专业工作者。

在没有阿布参与之前,方娉婷就能按照自己的摸索,带着一群学生做出了第一版的小人数,不可谓不厉害。

后来在阿布的指点下,唐朝版的漫画书应运而生,夸张的动作,可爱的造型,每每最容易获得大家的追捧。

美术课也成为了全山谷老小闲暇时竞相学习的课程,不管男女老少有时间就会学着画上两笔,如果有技能或造型比较突出的,就会迅速被吸收进方娉婷小人书工作室。

由阿布提供的各种故事素材,王道明进行文字加工,整理出便于绘画和表现的场景和人物造型,随后由娉婷带领一帮年轻人作画、刻模、煅烧、印刷。

一道道工序,现在大家玩的简直不能再熟练,一边讨论着故事的剧情,一边愉快的玩着泥巴,这样的日子还有谁能不喜欢呢?

王道明每次整理完故事概要后,都会感叹说,阿布先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这么多有趣的故事!

阿布就嘿嘿的笑,心说要是把后世的那些小说都搬运过来,估计到了世界末日都印刷不完。

至于科学知识类的学习书籍,阿布本来是想着以低价或免费的形式分发出去,可他又深谙书非借不能读的道理。

于是也以这种方式流传出来,同时他又要求各地的负责人,在分店暂时没有建立起来之前,可以先设置一个类似图书馆的地方。

对此类知识感兴趣,却又买不起图书的人,可以去租借或抄录,这样他们在到到各种图书上的知识以后,才会像在武侠世界里,好不容易得到一本绝世武功秘籍一样,小心的呵护和研读。

66 晚餐

种有两棵石榴树的一户院子里,不时地有阵阵令人垂涎的香气飘出来。

张大娘正在厨房手脚不停的忙碌着。她掀开锅盖,用筷子扎了一下锅里面已经炖了好久的羊肉,还夹了一丝尝了尝,看这火候,应该可以收火上桌了,虽然堂屋的桌子上已经满满腾腾地摆了一桌子菜。

张大娘的心情很愉快,一种发自身心的快乐洋溢在脸上,高兴地怎么都合不拢嘴,因为闺女托人捎信了,今天能回来轮休一下。

闺女彩儿很争气,从学习毕业后就到了阿布旅店开始工作,在短短几年间,她从最基础的端茶递水的活计做起,现在已经做上了旅店的主管经理。

虽然张大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位置,但并不妨碍她的想象。

据儿子张亮上次回来说,现在正值对新招收的学院进行培训。在旅店前面对着众多学员训话时,闺女有条有理地在上面讲着话,毫不怯场,不怒自威,听说下面的学员们都有点儿怕她。

闺女现在是真的有出息了,不是咱王婆自卖自夸,闺女不但舞蹈跳的好看,模样长的俊俏,即使干工作也不输于其他人,多少年轻后生不都在偷偷惦记着咱们彩儿。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直到现在,闺女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虽然有不少人上门来打听,可闺女就是不松口,这可急坏了张大娘。

这都算是啥事啊,难道是闺女眼界太高,看不上这些小伙子,还是闺女已经有了意中人了?这都快成老姑娘了,怎么还不急着找婆家啊?

想到这里,张大娘又有些上火了,山谷里甚至比闺女年纪还小的年轻人,不论是年轻后生,还是姑娘家的,男婚女嫁,大多都抱上了娃。

每次和闺女说起这事儿,她都笑笑说不着急,再等等看;说多了吧,她就默默不语地起身走开。自从上次出了那档子事儿,张大娘和张大叔也不敢追问地太急。

唉!这都多大了,还说再等等,这是要等谁啊?吕刚这小伙子不错,人长得精神,嘴巴也甜。李远哲这孩子也挺好,就是皮肤有点黑,以后的娃儿会不会随他爹?趁闺女这次回来,刚好可以探探口风,顺便敲敲边鼓。

张大娘正在胡思乱想时,忽然听到外面有门被推开的声音,同时有人喊着“娘亲”,闺女回来了!

她忙擦了擦手,快步迎了出去,果然见张彩儿一身浅绿衣衫,笑意盈盈地站在院子里。

一句“好闺女,可想死为娘了”,张大娘就把张彩儿搂在了怀里,这儿摸摸,那儿捏捏,一顿嘘寒问暖,痒的张彩儿咯咯直笑。

洗漱过后,张彩儿在院子里休息,旁边桌子上已经被张大娘给放了好多她喜欢吃的食物,她一边吃着一边和张大娘说着话。

那两棵石榴树已经长的很高了,碧绿的叶子中间,已经露出了一些尖尖的脑袋,那是新挂果的石榴。

算起来也有三年多了吧,张彩儿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这两棵石榴树是她在阿布先生和芸娘女先生结婚时种下的,当时她听到先生要结婚的消息时,不知偷偷地流下了多少眼泪,鬼使神差地找来两颗石榴树苗,种了下来。

这是在暗自预祝先生多子多福,还是乞求自己以后要子孙满堂?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

傍晚时分,张大叔和张亮陆续回来了,一家四口热热闹闹地围坐在餐桌周围,边吃饭边说着心里话,饭菜可口,氛围温馨。

张亮偶尔举起杯子,向老爹敬着酒,张彩儿在旁边讲着酒店里的一些趣事,张大叔大娘脸上都禁不住的自豪和满足,皱纹都舒展开来,儿子闺女都算成才了!

张彩儿正说着在几天前的拍卖会上发生的一件事:有两个权贵子弟为即将发行的小人书《野性的呼唤》掐了起来,相互抬升价格,最后却被另外一个神秘人物以高达十五金的价格竞拍走了。

当时的场面极其热烈,都快要失控了,在场的人都竞相想知道这个神秘的富豪到底是谁,不过对方很是低调,最后也没人打听出来。

张老爹仰脖干了一杯酒后,啧啧叹道:“这些人真是来钱太容易,不拿钱当钱使啊。以前如果咱们有十五金,省吃俭用的话,都能撑半辈子了。”

张大娘接茬道:“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

彩儿在旁边给张大娘夹一筷子菜道:“我以后多加加班,争取早日为娘亲多挣些金子回来。”

张大娘脸上乐开了花,笑道:“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喽,现在有吃有喝,要钱干啥?”而后就是一顿夸彩儿孝顺,对儿子张亮说,“看到没,这才是亲闺女!”

把张亮郁闷的不行,心说怎么的,难道我就不是亲儿子呗!他举杯向老爹敬了一杯酒说道:“那辆车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检查了,很快就要献到宫里了,这可是阿布先生设计,我全程都参与其中的。”

这是在向老妈示威: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好吧!往皇宫进献的贡品,我也是全程参与建造了的,虽然事先是阿布先生负责设计的。

张彩儿听到阿布的名字,眼前一亮,就问哥哥是怎么回事。

张亮便向张彩儿介绍起来,说道:“刘远禄先生新研制出来一种元素,好像叫锰。阿布先生听说后非常高兴,就跑去观看,他说可以尝试着,把锰加入到钢水里面,这种元素可以极大的改善钢的柔韧性和延展性。”

果然,生产出来的钢质量相当的好,但缺点是产量太少了,阿布先生说先试着制造弹簧吧。

随后由李大叔制作了模具,将其制成了弯曲的螺旋状,而后又陆续制制造了钢圈,钢珠,钢条。

后来大家才知道他是要做一辆新型的车厢,车厢成型后,又把丝帛编织、浸透沥青的绳子绕在了轮子上,先生说主要是没有橡胶,先这么凑合着。

他转过头,对张彩儿说:“妹妹坐过牛车吧,遇到路面坑洼不平时,脑袋都能颠到车厢顶上,屁股甚至能墩成两半。

可如果坐在这个新型的车厢里面,哪怕路面再坑洼不平,基本上也感觉不到颠簸,阿布先生说这主要是因为被弹簧缓冲的缘故。”

最后阿布先生感叹说,锰元素太少了,如果多些的话,可以有更大的作为。

刘远禄先生就问他,哪里能得到更多的锰时,阿布先生想了想说,在江南西道衡州附近应该可以找到。

后来他思考了很久,对刘远禄说,我们抽时间往衡州走一趟,尽量多搞些锰出来。

“衡州么?好远啊!”张彩儿默默的想。

饭菜吃的差不多时,张大娘看张彩儿的心情不错,便问道:“闺女啊,你这也老大不小的了,有没有什么,想和娘亲说的心里话,别害羞,咱们去里屋慢慢说。”

张彩儿的笑容不减,但明显可以看出来,她的兴致有些不高了:“娘亲,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我怎么能不管?和你这么大的都结婚了,儿女都会地上跑了。你哥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订婚了;可你这八字都没一撇,为娘心里着急啊。”

张彩儿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下来,表情有些僵硬:“爷爷,娘亲,我吃饱了。”

说完便站起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插上门,把自己反锁进了里面。

外面张大叔就开始吼老伴:“你净提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好好的一顿饭,让你这个婆娘给搅和了。”

张大娘也生气,对着老伴儿喊:“你整天不说句话,我关心一下闺女怎么啦,不应该吗?你不着急我着急!”

张亮在旁边忙着相互劝解着。

张彩儿在里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努力的学习、努力的工作,就是想借机来忘掉心里的那个人。

却没想到,自己就像一个作茧自缚的蚕,一天天、一点点的思念就像是蚕用燃烧的生命吐出的丝,将自己越缠越紧,越陷越深。越想遗忘,记忆却越发清晰,思念也愈发的深入骨髓。

她知道周围的蜜友同事都陆续结婚生子了,也知道自己的年龄在一天天的见长,背后也有耳闻有人叫她老姑娘,可那又怎样?

别的男子,哪怕是再优秀,哪怕是再有钱有势,可自己就是看不上眼,这又有什么办法?

而只要一想到、一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她就会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兴奋和愉悦,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单相思的痛苦,她已经饱尝个遍!

这个无人知道的困局,就像这间封闭的屋子,单靠自己又无法走出。

她在问自己:我该怎么办?谁能来帮帮我?

她有点虚弱的祈祷着!

67 火枪

通过锰来改变钢质的性能的方法,的确产生了比较好的效果,在制造弹簧之前,阿部当然先用了大部分的刚才制造了几根钢管出来,这可是他梦寐以求好久的玩意儿了。

他折腾这一大圈子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出火枪这种跨时代的武器,为了能在即将到来的混乱的漩涡和灾难中有挺直腰板的底气。

在这个没有机床、没有高精密测量设备的年代里,想制造出一根质量过关、内带膛线的枪管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可有时候做事情就是这样,不怕你做不到,就怕你想不到,只要奔着理想去努力,总会达到想要的目标。

在阿布负责设计、李宝田负责建模、白薄达亲自操刀的情况下,阿布他们终于算是折腾出来几根像样的钢管。在有后世大量战争知识的积累以及武器的进化,阿布不想按部就班的来生产火枪,他的想法是直接进入后面装填弹药的时代。

阿布有时感觉自己像是在玩经营策略式游戏,在他的科技发展路线图中,有许多的高科技产品可以生产。如果让他安安静静地呆在一个地方,慢慢的发展,他可以稳扎稳打、徐徐图进。

可时间的紧迫性,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他又感觉自己像是在玩一个即时战略游戏,看能不能尝试着进行跳科技的打法。

最好是直接进入电气化,利用水能发电、然后制造电灯、电话、计算机,可是具体到实际操作时,才发现很多缺的东西实在太多,只能是一步一步的来,无法跨越式前进。

比如想制造电机、就需要线圈、需要机床,需要绝缘胶皮,而这些领域基本都是空白。另外很多行业领域都是紧密结合的,相互依存、环环相扣,缺少某一个环节,很多的行业都要被迫中断。

于是他不得不玩起角色扮演游戏,亲自操刀上场了。比如膛线的设计、火枪的*、子弹的研制等等问题,都要亲自参与其中。

另外试射的任务也必须他首先来完成,毕竟在这里没有其他人见识过火枪的威力,甚至对阿布捣鼓的这个小玩意持着一种怀疑的态度,拿根钢管瞄来瞄去,哪里有大刀阔斧的砍杀痛快。

他有时也很羡慕皇帝老儿,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金科玉律,一言九鼎。

如果坐在皇帝的宝座上来发展科技的话,那就体现出地大物博的优势来了,想要什么原料儿,动动嘴就行了,自然有人会想法设法的为他办妥,比如想要锰,那就去挖锰矿吧;想要橡胶,那就去找橡胶树吧。

可对于阿布来说,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一是他根本就没打算把皇帝赶下台,自己去坐那个龙椅;二是也没有那个实力,现在的战争动辄几十万的兵力、上百万的劳力后援,这样庞大规模的人力调动,也只有倾一国之力才能达成。

如果没有绝对强硬的实力做后盾,只会给黎民百姓带来沉重的灾难和死亡,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自己既然偏安一隅,资源有限,那就要立足现实,积极的想办法解决问题,很多想要的物质原料都远在千里之外,那就通过商旅贸易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来倒腾。

因此山谷的发展和命运严重依赖商贸,如果战乱四起,商路阻断,那么山谷中的很多生产线就有被掐喉的风险。

比如如果食盐的运输被中断,那么纯碱和氮肥的生产就要玩完,谷内其它的很多产业随之都会受到影响。

自己即使想拥有一个不毛山头,一个可以安全无忧的立脚地,还得通过觐献贡品这种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方式来获得,想想就有点不爽啊。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大量的开采锰矿,获取大量的金属锰,在冶炼时无论去除杂质、还是提高钢铁的柔韧性能,都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而后就可以生产各种大型的、精密的机床出来。

据他所知,锰矿最大的产量在广东、湖南、湖北三地,广东就不说了,距离太过遥远;湖北质量不高,含有的杂质也较多,因此阿布的眼光也就盯在了湖南湘潭,也就是现在的江南西道衡州衡阳郡。

现在这个时代,因官方财力有限,在矿产管理上还算是比较开明,官方曾下令“凡天下诸州出铜铁之所,听人私采,官收其税”,也就是说私人也可以开矿,只要按照要求缴税就可以了。

但如果千里迢迢,想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安心的开矿,能得到当前天下最大老板——皇帝圣上的首肯,无疑是最安全、最有保障的办法。而讨好圣上最快捷、也是最有效的途径,就是直接讨得那位杨美人的欢心。

那位可能比自己还小几岁的杨美人,也许就是长期在自己这种人的阿谀奉承下变的日益娇纵,从而也间接的使得她的族亲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而自己还不得不利用这样的手段,去达到自己的目的,想来还真是有点卑鄙。

但是如果要改变现状,要想有更长远的发展,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所以他在制造出几只枪管后,把剩下的锰钢全部用来制成了弹簧,随后又设计出钢制车圈、辐条,制造出了一辆超时代、超舒适的车厢。

在这个女子出行,基本都靠牛车的时代里,估计杨美人对这样的车厢会相当的满意。至于贴金镶银、增加豪华度的装饰工作,还是由宫里面的专业人士去做吧,毕竟自己也没有那么多的钱财往上砸。

同时他还利用不倒翁的原理,做了一张逍遥椅,如果愿意,可以一直坐在上面逍遥下去。

给长安城的礼物算是已经送出了,剩下的就是耐心的等待了,如果这件事情办妥,今后的全国开设分店、去其他地方开矿都会得到很大的便利。

而在山谷这边,他带头研制的火枪也有了很大的进展,这一天他端着手中的火枪,趴在地上,对着十步之外的靶子瞄准的时候,旁边很多人都还抱着看乐子的态度对待这件问题。

毕竟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贫乏的知识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而随着轰鸣一声枪响,前面的靶子看起来仍是原来的样子。

而当他们笑着跑过去验靶时,靶子上的景象令他们都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薄铁皮制成的靶子中间,明显有一个穿孔。

这可是铁皮啊!怎么就会这么轻轻松松的被射穿了,铁皮兄,你能不能给挣口气啊!

哪怕再薄,也是铁皮,哪怕膂力强悍的卫勇利用高强度的弓箭估计也射不穿铁皮吧,而阿布轻松的勾一勾手指头,就直接在上面穿了孔,这样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随着接下来的调校、试射,看着靶子上逐渐稠密的弹孔,众人逐渐接受了简直无法相信的现实。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这就是火枪威力的体现,这就是阿布想要达到的效果。

之所以选择铁皮作为靶子,他就是想让大家直观的认识到手种这种超时代产品的强大,毕竟铁皮都可以轻易射穿,如果打到人身上,那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最终,调试完毕,阿布拿着这把火枪,可以很轻松地实现在百步之内指哪打哪,这简直就是众人认识当中的仙人的法宝。

阿布却不无遗憾的称,如果以后可以改进为连发装置,那样的杀伤力会成级数上升,而现在却只能老老实实的击发一颗再压入一颗。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在这些年轻的学生当中首先选择一些进行试射了,毕竟只有更多人拥有了射击的技能,才能形成恐怖的战斗力。

这下子可就炸开了锅,在见识或听闻了火枪的巨大威力后,年轻人热情奔放的心彻底的沸腾了。哪怕是以前卫勇精心挑选、专心致志的练习弓箭的一些好苗子,也无法再安心的练习拉弓放箭,转而来报名参加火枪试射了。

68 试射

古往今来,所谓百步穿杨的神射手,无一不是经过艰苦训练才能达成的,而这中间除了个人膂力、身体协调性之外,最关键的因素还要加上一个天赋问题。

后世曾经有一句话叫做“成功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勤奋加百分之一的灵感”,这说明一个人在成功的道路上努力的重要性。

而后半句“如果没有这百分之一的灵感,哪怕再努力也是白搭”,虽然显得有些极端,但这也说明了每个人的天赋的重要性,换句话说射箭是个技术活,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成为神射手的。

可是火枪就不需要了,用阿布的话说,只要掌握了基本要领,只要姿势准确无误,哪怕你闭上眼睛扣扳机,也能命中目标。

这就极大的降低了学习射击的门槛和难度,再加上火枪强大到变态的杀伤力,也难怪这些年轻小伙子们为之欢呼雀跃。

在卫勇主管训练以后,根据阿布的要求,着实挑选出了一些在射箭上有一定天赋的好苗子,这些年轻人都是严格筛选出来的,身体素质、心理素质、应变能力都是相当过硬,同时也被当作精英来培养,因此他们的训练量也比别人大上好多,他们首先被列为了火枪试射对象也是理所当然。

另外为了安抚群情激昂的年轻一众的情绪,同时也是为了向大家展示火枪的易于操控性,也从在校学生当中选择了一些学生出来,甚至还包括了几个女学生。

最为值得一提的是在首批试射的人当中,还包括我们的小朋友吴夜。

现在再称小朋友已经有点不太合适了,虽然不到十一岁的年龄,但经过大量长期的训练后,小家伙的个头也窜了起来,全身的肌肉也锻炼的均匀有力。

自从上次经历了李宝儿的悲惨事件之后,吴夜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一般,无论学习还是训练都相当的刻苦。

在阿布和芸娘结婚之后,吴夜就独自睡在别的房间了,整天也不再粘着芸娘了。

芸娘婚后几年都没有怀上孩子,心里一直都把吴夜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养,在生活起居上,把吴夜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可小鸟的翅膀硬了,早晚都会自己飞起来。

看到吴夜如此的懂事,这让芸娘既感到欣慰,又隐隐有些失落。

一边想着让孩子快快长大、早日独立;一边又盼着他们长不大,永远围绕在自己身边,这也许是所有做家长的人们的矛盾心理。

自从听说了火枪要进行试射的消息后,吴夜就天天跟在阿布的屁股后头,一个劲儿的央求阿布,说他也要参加火枪试射。

阿布就以他还是小孩子,长大了以后再进行射击也不迟的话来打发,可吴夜撩起自己的衣衫,向阿布展示自己的肌肉,说自己的肌肉块已经很结实了,接着又连续做了几个翻筋斗、前空翻、鲤鱼打挺动作,证明自己的身体倍儿棒,可都被阿布给拒绝了,在阿布的认识里,这是成年人才开始玩的危险玩具,你一个小孩子瞎掺和什么。

吴夜见央求阿布不好使了,就直接跑到芸娘那儿,向她哭诉说师父欺负他,不让他参加火枪的试射。

芸娘就安慰他说那时你师父心疼你,火枪那么危险,咱不去碰它就是了。

可吴夜却像是一根筋儿似的,非要去参加这次的试射,大有不让我去,我就一直哭给你看的架势。

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一把抓的吴夜,芸娘好不心疼,一边帮着他擦眼泪,一边对着阿布大发雌威,说你组织这次试射,无非是想告诉大家,火枪不像弓箭,操控起来很容易;可你既然都能让女学生参加,为什么不让吴夜参加?

如果一个小孩子都能顺利的掌握火枪,这对试射结果来说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见吴夜的态度很是坚定,再加上芸娘像个护子的母老虎一般,一直都在拿眼神来威胁他,最后阿布也不得不乖乖的屈服,把吴夜加入了首批试射名单当中。

在挑选人员及继续调校火枪的过程中,时间已经到了八月下旬,已经有些凉意的秋风像个调皮的精灵,欢快的吹在山谷,吹黄了绿草,吹熟了庄稼,最后又盘旋在已经被汗水湿透衣衫的辛勤劳作的人们周围,为大家带去了丝丝的清爽。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特别是在大规模施加了氮肥的情况下,粮食的产量达到了让人惊喜得发狂的地步。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忙着收割和打草的人们脸上洋溢着喜悦,浑身有着用不完的劲。

五谷丰登、丰衣足食,这岂不就是大家一直渴望的康平盛世!人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可追求的?山谷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但如果说还有什么人有别的追求的话,那就得是阿布先生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整天都在实验室和训练场间跑来跑去的,调整火枪设计,把关子弹生产,忙活得昏天黑地。在没有精密机床,无法工业化生产的时代里,每一道工序都需要精雕细琢,来不得半点马虎,特别是在这么危险的操作上。

这一天,令山谷众人为之瞩目,令所有年轻人热血沸腾的日子终于到来了,按照计划,今天将举行火枪试射。

太阳刚刚生气,用过早饭的年轻人就被带到了距离居住区较远的一处射击场。

这是一片整饬平整的训练场,单双杠、沙袋、攀岩墙、软绳、平衡木、哑铃、杠铃等训练设施应有尽有,基本上照搬了后世的训练模式。

最让人期待的就是所谓的设计场,在山脚前面,整整齐齐的排着几个靶子,周围都插上了警戒用的红色的旗帜,另外还有警戒人员在周围巡逻。

这是为了防止在射击过程中,有其他人等靠近,发生跳弹引起的误伤,在后世的训练和战场上,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

因为目前调校完毕的枪支也不过才三支,而且在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射击经验的前提下,所有人的试射都有阿布亲自来教。

首先上场的小伙子是吕刚,吕刚的前面放着一个小木墩,木墩上面架着一个长长的枪管。

吕刚就属于被卫勇这个瘸腿将军选拔出来,参加过射箭特训的一份子。说起来,在山谷众人当中,卫勇认识较早的就属吕刚和李正齐这两个年轻人,但他也没有因此而对他们多加放松,反而在训练方面,有些变本加厉的照顾他们。

幸好这两个人都比较吃苦耐劳,知道卫勇这是为了他们好,否则如果换个人,造就背地里骂娘了。

在培训箭术过程中,有几个年轻人的表现尤为显眼,无论是力度还是准度,都高出其他人一大截,甚至让卫勇都赞叹不已,而吕刚就是其中一个,因此首个火枪试射的殊荣才会落到他的身上。

而在休息区域内,其他年轻人都穿着统一的服装,坐在小马扎凳上,耐心的等待着。

他们中间的几个年轻的女孩子英姿飒爽、甚是动人,如果在平时,无论走到哪里,她们都应该是众人目光聚焦和交流讨论的中心,早就会在身边聚拢了一批人,围着她们讨好献殷勤了,而今天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不远处的阿布和吕刚身上,心中充满了羡慕、激动和期待,甚至连窃窃私语的心情也没有了。

人类对未知的事物都会有一种恐惧心理,特别是他们看过阿布和刘远禄先生利用*,将一个小山头直接抹平之后。

此时吕刚的内心同样充满了紧张,甚至还有一丝恐惧。阿布先生曾经告诉过他们,这种叫做火枪的武器原理,是利用*瞬间爆炸时,产生的巨大力量,将前面的弹头直接给轰击出去。

如果稍有疏忽,就会产生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大家在操作时一定要千万小心,不要妄自行动。

但同时阿布先生也说过,大家都是咱们山谷辛苦培育出来的种子,是以后的未来和希望;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我也不会让大家来玩这么危险的玩具,不会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

另外现在的成本太高了,打一发子弹要花好多钱呢。只要大家按照操作规程来,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诚然,之前的测试和调校都是阿布先生亲自上场的,看起来真的是很轻松的样子。

火枪最大的好处是只要掌握了要领,每个人只要稍加训练,就能很轻易的命中目标,而弓箭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即使让卫勇这样见惯生死、射术高超的老兵,在百步以外弯弓搭箭,如果能做到十之过半,力能入革已经相当的了不起。

可经过阿布调校的火枪,虽然不能次次击中靶心,可射中靶子的几率十之七八还是能做到的;另外连铁片都能直接穿透的强大攻击力,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如果这样的火枪出现在战场上,凭着如此高的命中率,如此强悍的攻击力,可以想象即使遇到披甲上阵的重骑,同样能够做到摧枯拉朽,更不用提那些追求速度、人马均不挂甲的轻骑。

这将是骑兵的末日!这将是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新时代的到来!卫勇看过阿布的实射后,如此的评价道。

吕刚放松心灵,将各种杂念清出脑海,反复回放着阿布教导的动作要领:双手托住枪身,右手拇指轻扣扳机,肩窝顶紧,胳膊肘的皮肉朝外碾,接地处要实,双腿里侧着地,抓紧地面。

阿布在旁边提醒他,不要紧张,你现在全身的肌肉太紧,把呼吸放缓,不要深呼深吸,扣扳机的手指不要太僵硬,要做到有意瞄准、无意激发。

要注意射击要领,三点一线,视线要放出去,同时也要收得回来,这些要慢慢的体会和把握……

吕刚默默念叨着,要浅呼吸,不要让身体起伏太大,慢慢的,他感觉靶心的白点在瞄准环里面放大又缩小,清晰又变得渐渐模糊。

怎么看不到靶心了?他正想重新确定一下瞄准步骤,忽然,一声震耳的轰鸣响起,子弹出膛了。

接着,靶子下面负责报靶的人举起了一个大大的八字,中靶了。

坐在后面的年轻人都欢呼起来,这是为吕刚的实射欢呼,也是为他们自己欢呼。

阿布的心中也充满了一种成功的自豪感,这是第一次让这个时代的人进行试射,结果还不错,成功了!

来此以后,研发出强大的火器是他一直追求和努力的方向。之所以没有迟迟的没有动手研制,是因为没有合适的钢材,哪怕是他和刘远禄将*的研发,已经推进到了一个他自认为很不错的程度,依然没有急功冒进。

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合适的钢材,直接使用普通的钢或生铁来铸造枪管,枪身会造的极重,极大的降低机动能力,不符合战术需求。

另外这样的枪管经不起几次高强度的射击,就会炸膛,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在火枪的发展历史中,留下的各种惨痛教训和记录,已经足够让阿布退避三舍。

这些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年轻种子,如果就这样轻易、憋屈的挂掉,那才着实让人心痛。

因此他在看到刘远禄提纯出来锰元素后,激动万分,立即让刘远禄和李宝田联手,在钢生产中加入锰元素来改善钢的性能,虽然炼制出来的特种钢较少,但制造几支枪管还是绰绰有余的了。

69 等待

阿布之前在学校以及工作后也参与过打靶,毕竟即使作为医疗保障人员,这一类的练习也是必不可少的。可当时都是别人事先设置好场地,并把子弹都压入*内。

自己到达射击地域后,装上*,听到射击的号令后,上膛瞄准就行了。

可到了现在,一切的实施计划方案、一切的指导示范都需要自己亲自来做,里面涉及到的诸如立靶、报靶、警戒、设置支枪架等细节,各个环节的协同问题、各个步骤的风险评估及解决方案,都需要深研细抠。

而阿布本身对这些也不是太了解,只能按照记忆中的印象,一步步的改进和完善,俗话说慢工出细活,只要一点一点的琢磨过去,总是会产生比较好的结果的。

在火枪的研制上,他采取的方案是跨越式的发展,直接采用线膛构造,跨越了滑膛枪精度不高的问题,同时采用后置装填的方式,提高射击速度。

同时为下一步的半自动、自动步枪的改进打下基础,他是直接模仿后世经典的“汉阳造”来做的,也就是俗称的“老套筒”。

这就直接避免了很多的弯路,毕竟后世火枪发展的历史给了他很大的帮助和路线指导,枪支的优劣很大程度上在于枪管的好坏,只要枪管质量保证了,基本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目前这条火枪还是最简单的非自动步枪,打一枪后要手动退壳,再进行装填,好处是结构足够简单,主要是验证枪管和子弹的质量。

子弹的制造比较麻烦,因为对于铜的需求量比较大,阿布就让刘远禄将铜钱搜集起来,融化后提纯制铜。在制造过程中,刘远禄一个劲儿的嚷嚷,你研究的这玩意儿到底算个啥,这可是活生生的烧钱啊!毕竟这个时代的钱币可是直接拿铜来制造的。

可是当他看到阿布利用火枪第一次试射后的巨大威力后,就再也不提这回事,而是专心研究如何搞到更多的铜了。

如果能多多生产出子弹来,那他们的武力值和自保能力就会得到飞速的发展,这个道理刘远禄也是很明白的。

其实在他们研究火枪之前,*的研制已经取得了极大的进步,在有了硝化纤维、酒精、甘油这些最基本的原料,剩下的只是各种原料的配置比问题。

阿布有大量后人成功的经验和血的教训做指导,直接避免了很多的弯路和岔路。加上他心思缜密,在每一次实验和测试前,充分考虑了各种风险,同时制定了具体的预防措施。这才使得*这种划时代的产品的研制能够一直平静而顺利的进行着。

在他们有了*,需要进行测试之后,通常都是离开山谷,直接在进入山谷的狭窄的山路上进行,这样既能测试*,也能为进出的通道蹚平道路。

之前通往山谷外面的那条道路岔道极多,崎岖难行,是山谷中人的天然的屏障。

但随着对外贸易的扩大以及回拢资源的增多,这条山路已经成为了制约山谷通外面交流的瓶颈,很多的物资只能成山的堆在阿布旅店的后面而不能及时的运回。

因此借着实验*威力的机会,刚好把这条道路打通一下,需要注意的就是*剂量的问题,万一不小心,炸坏了道路两旁的山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阿布已经被圣上封为了靠山侯,也就是说整个雀尔格达山都是他的了,他想如何处理都可以,而不毛之山背后的天山也是无主之地,所以哪怕他全部圈起来,估计也没有人会和他计较。

他的目的是在拥有足够自保能力之前,尽量降低外人发现山谷的风险,因此才想方设法的进贡,获取不毛之山的所有权。

同时他又在山谷口设置了几轮暗哨,负责警戒。虽然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人闯入山谷的几率很小,但还是要多加小心。

虽然没有后世那种碎石机的帮助,但阿布仍让人把石头碎块和着粘土,尽量压平,又将大量堆积的沥青,运了一些过来,烧熔后浇在上面,成为了当今第一条柏油路。大家伙儿对这条结实平整的路面,着实兴奋了一段时间,接着就自发的将居住区及周边的路面也全部平整,浇注了沥青,极大的改善了生活环境。

现在火枪的研制基本已经成功,剩下的就是加大产量以及自动退壳装置了。

如果再实现了自动退壳和子弹自动装填装置,那将会在火枪的杀伤力上有质的飞跃,没吃过猪肉还是见猪跑的,后世那么多枪械原理可以借鉴,剩下的只是设计和一步一步的试验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阿布将年轻人集合到一处,又着重讲解了火器的原理、发展,顺便将今后的展望给大家说了一下。听得这些年轻人眼冒绿光,狼一般的盯着阿布,纷纷问什么时候能用上这样的火器。

阿布只能苦笑,这是一个需要耐心等待的年代。这些年轻人等待着武器,武器的研制在等待着某一个人心情的好坏;而一旦这些年轻人装备了这些武器,也就有了威胁这个人的实力,想一想也真是有些讽刺。

在以后训练中,除了日常的体能和文化课学习,还隔三岔五的加入了射击训练。虽然只有几条枪,但随着子弹产量的逐渐增加,大家实射时能射击的子弹数量也多了起来。空的子弹壳都会被小心的捡回来,重新进行制造。

阿布现在所要等待的就是献给长安城的逍遥椅和超级车厢能否再立新功,如果一切顺利,就能加快全国各地范围内分店的建设及锰矿的开采问题。

这一天,在老杨头家中,阿布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薄薄的纸片,赞叹不已。

旁边老杨头看着阿布先生的表情,美滋滋的,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他不负先生的期望,成功完成了先生交代的任务,他利用棉花还有谷内一种攀岩而生的藤蔓纤维,又加入了部分的丝帛,成功制造出了这种韧性超强的纸来。

在重物压制后,纸质超薄,韧性却极好,很难撕裂,放进水中再拿出来,只要抖一抖,立刻就干了,充分体现了不浸水的特性。

阿布对着老杨头鞠了一躬,笑着说道:“多谢杨大叔,你又为咱们山谷立了一大功。”

老杨头没想到阿布会这么说,会对自己制造出来的纸,有这么高的评价,他急忙道:“先生这可使不得。”

“使得,使得的,自己马上就可以唰唰的印钞票了,哈哈。”他从老杨头这里出来,就直接往教室方向走,去找方娉婷。

正赶在下课时间,学生们都在欢快的玩耍、休息,看到阿布到来,纷纷停下行礼打招呼,阿布笑着回礼。

方娉婷正和蒙露聊天,随着年长一代学生的毕业,这些新生代大部分都分配了出去,各奔东西,主要是在各地的旅馆分店负责工作,也有些人被直接召进了特选组,负责保障山谷的安全和警戒工作。而蒙露这个姑娘比较恋家,为了照顾自己年长的母亲,便选择留校,做了一名老师,现在已经和张彩儿的哥哥张亮有了婚约,预计年底两家就要商量结婚事宜了。

看到她们,阿布笑着向两位女子打招呼,蒙露看到阿布找娉婷可能有事要谈,回礼后便向两人告辞了。

方娉婷虽然早为人妇,又已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母亲,但直爽的性子依然没有变,看到阿布找他,笑问道:“阿布先生,又有什么大事,需要你亲自来安排啊?”

70 分店

阿布哈哈笑道:“我知道娉婷平时都比较忙,本来不应该再来麻烦你,但是这件事情却又非你来做不可呀。”

阿布这句话倒勾起了方娉婷的好奇心,不由的问道:“竟然如此,那先生说来看看是何事情。”

阿布却不搭话,先把手中的纸张递给了方娉婷,说道:“这是杨大叔新研制出来的新型纸张,你看看这和以前的纸有什么区别。”

方娉婷翻来覆去的看了一番,还用力的扯了两下,说道:“也没什么区别啊,除了毕竟硬实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啊。”

阿布道:“这就是它最大的好处了,这种纸不但结实耐磨,而且还耐水浸泡,可以长久保存,刚好可以用来造些纸币来用。”

“阿布先生可真会开玩笑!”方娉婷有些疑惑,“纸币,纸币是用纸来做钱币吗?以前听说一些大号钱庄倒是开过支票,而那更像是立下的文字契约,印纸币倒是新鲜,能花的出去吗?”

阿布笑道:“不管花不花的出去,咱们总得试一下不是?”

“好的,既然先生如此以为,我就试试看,不知先生要如何做。”

接着阿布便把自己的想法给方娉婷描述了一下,他希冀凭借着方娉婷精妙的画技,分别绘制不同的图形、纹案,印刷到不同的纸上,通过重压的方式,再将它们合成到一起。

为解决时间长褪色的问题,可以在最外层多蒙上一层纸,反正这种纸张透明度比较好,不会影响文字和图案的识别,同时可以在里面加入丝帛、水印等防伪信息,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别人是没有办法仿制的,不过这还需要和杨大叔多多探讨交流。

阿布又给她交代了尺寸、大小及薄厚等规格,至于上面的图案要画些什么,让她自己去琢磨,反正能把各种不同的类型区别开就行。

最后阿布又叮嘱她说这个事情很重要,让她上点心,另外还需要注意保密问题,特别是最后的底版要格外小心保存。

方娉婷把这些都一一记下,并对阿布应承道画好后会让爹爹亲自把关,阿布这才告辞。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忙碌而又充实。山谷获得大量外来的资源后,每道流水线都开足了马力,将运到山谷中的原料,变成各种产品源源不断的送将出去,而后换来更多海量的原料物资。山谷每天的变化和进步,只能用日新月异来形容。

最让阿布高兴的是就是送到长安城的逍遥椅和超级舒适的车厢终于起到了作用,这次阿布奉上的礼物实在很难让人拒绝,再加上那位郭太监的美言,玄宗皇帝很爽快的就通过了阿布关于去衡州开分矿的请求,另外在全国各地开设分店更没有问题,反而方便了大家购买各种商品不是。

反正按照大唐律,只要交足了税款,谁开矿不是开,更何况阿布还承诺说会多造一些这样的车子出来,只不过受这种锰矿的制约,无法大批量生产而已。

随着长安城消息的到来,整个山谷的众人也都按照计划可是行动起来,很多刚刚毕业或已经分派到外地的年轻人都被委以了重任。

这些年来山谷在同外部交易商品中积累的巨大财富,也都被重新分流出去。

选址、购地、运料、建房,各个地方的分店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出了头,而且建造的规格都保持了同总店的大体相同。

在这个时代里,很多人连琉璃是什么都还没有见过,更难以想象会有人拿着如此昂贵高档的奢侈品来做糊窗之用。再加上屋内的墙壁刷上白灰粉后,屋内光线显得更加亮堂,可以想象这对当前人们眼球的冲击力有多么的巨大。

因此阿布分店从一初始选址,就受到了各地民众的关注,当他们又听说在其他地方也有同样的分店开始建造时,他们只能感叹这旅店背后的主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土豪得流油啊。

同时对这位所谓的靠山侯纷纷起了好奇之心,在这个精神生活不算丰富,人们日常谈资乏善可陈的世界里,阿布连同他的旅店获得了大家的广泛关注,总体来说阿布分店给人的印象是高端、奢侈,但负面的评价还是比较少的。

但这也引起了那些先前同阿布他们联系上的各地富贾的不爽和失落,以前阿布对他们让利颇多,如果阿布分店一旦建成,无疑会把他们手中捞取到的诸多利益重新收回。

但阿布分店随后的通告给他们吃了一剂定心丸,他们可以以入股的方式,注资到阿布分店当中,而阿布分店会根据他们投资的多少,每年给他们分红。

他们无需关注阿布分店的运行,无需参加平日的管理,只要一次投资,整日里躺着收钱就是了,当然,他们投资的比重有着一定的限制。

这种新颖的投资方式深的这些商贾的喜欢,这个时代的人,一旦有钱了,就会把千百贯的铜钱存在家里,埋到地下。

至于钱庄这地方,如果没有大宗买卖,是没有人会把钱放到他们那儿的,毕竟存钱还需要额外交纳一部分的费用。

而阿布分店给出的这种每年能得到分红的方案,极大的刺激了这些富户的神经,这相当于一次投资,长期受益,但前提是阿布分店不要倒闭。

但凭着这些大贾富商极强的敏锐性和经营头脑,他们都纷纷作出了相同的判断和抉择,于是更多的海量的钱财涌向了阿布分店。

各地分店建造的速度就如同吹气球一般,迅速的膨胀起来,一天一个样儿。

应该说,从此后的发展来看,这些参与投资的富商获得的利益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而一些曾经犹豫过,但最终没有进行投资的人,每每谈到这个话题,无不跺足捶胸,感叹自己当时是被荤油迷了心窍,怎么就没想着投资一些钱财进去。

同样的,阿布分店在这个过程也获得了很多的好处,比如规避了一些盘踞一方的地头蛇的无理阻挠及某些商贾的恶意竞争等问题。

另外由于这些富商甚至当地官员的投资,这无形中给阿布分店罩上了一层保护伞,同时也令分店能更快更好的融入到当地的环境中去,这在分店建造初期无疑是极其重要的,毕竟目前山谷的人力还是相当紧缺的。

至于分店各地的负责人,也都纷纷开始在当地招纳店员,模式和流程与阿布旅店如出一辙,阿布事先规定好的流程和规章制度的益处开始显现。

在阿布他们未曾涉足的衡州地界,阿布也准备开设一个分店,用以作为周转物资及方便联系之用,但这个地方离姑墨州实在太过遥远,阿布估计在选人用人方面会存在一些阻碍,毕竟“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还是深入人心的。

但令阿布没想到的是,首先提出申请,愿意前往衡州工作的竟然是张彩儿,阿布首先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反对:“这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跑那么远干什么,太不安全。”

可张彩儿却抢先说道:“先生常常教导我们男女平等,我在阿布旅店也工作了好几年,更是坐到了主管经理的位置,这说明我的能力是胜任的,难道先生仍然认为男女有别,女子做事真的不如男子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阿布进一步的劝说之辞给堵在了肚子里。

张大娘一开始的感觉就是闺女这是疯了,肯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可通过与张彩儿的沟通交流,发现闺女做出这个决定竟然是认真的。

张大娘和张大叔苦口婆心的劝阻,说闺女啊,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哪儿吃错了药,一个姑娘家的,非要不远万里,跑到那么个鬼地方干什么,到时候我们怎么才能再见面啊,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儿。

张亮和蒙露也都分别对张彩儿进行了规劝,可丝毫没有动摇张彩儿的决心。

每个人轮番上阵,但仍然苦劝无果,最后也只得由她去了,他们都知道张彩儿性子烈,万一逼急了,别再生生整出别的事情来。

其实张彩儿作出这个抉择的初衷就是逃避,既然不能同先生长相厮守,那我就躲得远远的,把自己变成先生手中的一把利刃吧。

能去那么远的地方,为先生分忧解难,我心甘情愿!

临行的那天,张彩儿神情亢奋,与父母、先生道别时也是脸带欢笑,浑不似离别依依、伤感悲情的模样,她即将带着亲手培训出来的十余人,奔赴到那个遥远的陌生的地方。

回望着即将消逝的、送别的人影,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爷爷、娘亲,在山谷中衣食无忧,不用再受劳役赋税之苦,这全拜先生所赐;另外有哥哥在你们身边侍奉,我也就无所牵挂了,恕女儿不孝,不能时时陪在你们身边。

先生,我会遵从你的教诲和引导,不忘自己的使命,奋力的为你披荆斩棘、开疆拓土!

张彩儿,以后你就是孤身一人的,你要学会勇敢,学会坚强!

爷爷、娘亲、哥哥、先生,彩儿告别了!

71 大棚

时间已步入九月中旬,山谷上空呼啸而过的风也变得越来越透着凉意,今年庄家的收成令山谷众人都喜笑颜开,大家之前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光景。

随着化肥的大批量运用,带来的产量的增收效果显而易见,在填饱肚子之余,老杨头也有了足够的粮食来做蒸馏酒了。

而且阿布专程去告诉他,可以先酿制一批这种酒来,放在旅店里面进行拍卖,如果效果客观,可以加大生产规模,再陆续投放到分店进行销售。

这可把老杨头乐坏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酿酒了,偶尔小酌一下也是可以的嘛,哦不,这应该叫试酒才对!

随着冬季的来临,夏季时令的新鲜蔬菜水果就没有了。各家各户也都事先晾晒了很多的干菜,再炖上一锅喷香的鸡鸭或者羊肉,味道的确没的说,可是如果天天都这么吃,胃口也会厌的。

于是阿布又开始回味后世的时光了,那个时候,不论春夏秋冬,任何时节都能吃到各种各样的新鲜果疏,只不过价格高低不同而已。

如果冬天想吃上新鲜的蔬菜,估计只有架设一个蔬菜大棚才能实现了,再加上温泉里的水用来灌溉,效果应该是没的说。

在后世的话,如果要建大棚,首先就需要生产出塑料薄膜,可阿布发现如果化学研究没有进行到一定程度,就来制造塑料,费时费力不说,生产出来的塑料还很难分解。后世形成的大面积的白色垃圾,造成了大量的污染和很多物种的死亡,这又让兴起一点点念头的阿布有点儿望而却步。

既然没有塑料,但是可以利用玻璃代替啊,玻璃嘛,哈哈,咱们还不多的是!

于是阿布就把大家召集到一块,商量着利用玻璃建造一座透光性、密闭性都能达标的暖房来。

很多大娘大叔刚开始还挺高兴,冬天也有新鲜蔬菜吃,好事啊!可通过后来的讨论发现,得耗费巨量的玻璃时,一些人的心里又犯起了合计:现在有吃有穿,不是挺好的嘛!用那么多的玻璃造一座大棚子,还不如运出去换成钱呢。

但为了表示对阿布的尊敬,都比较克制,没有当面怼回来,有一次王道明老先生借着自己辈份高、威望重,便苦口婆心的规劝起阿布来:“现在大家伙儿的日子都过的这么好了,有吃有喝的,大家就知足了。以往没有新鲜的蔬菜,大家不也都是这么过了的吗?

另外就为了造一座大棚,竟然要耗费这么多的玻璃,实在有点浪费啊,如果把这些玻璃卖掉,岂不是又能赚一大笔钱回来。”

阿布看大家对这件事抵触都比较大,主要是怕浪费的原因,便循循善诱道:“我知道大家的想法,知道大家都是苦日子过惯了,想把这些玻璃省下来多卖些钱,可是有句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如果不下些本钱,又怎么能获利呢。

大家想啊,大棚建好以后,我们自己有了新鲜蔬菜水果不说,另外多余的我们可以运送到旅店出售啊。

试想如果大冬天还能吃上新鲜的蔬菜,价格方面稍微贵上一些,估计谁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到时候成倍的利润不就又赚回来了?”

众人听阿布如此说,赞同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大家现在反而有些怀疑阿布计划的可行性,不由的问道:“先生既然如此说,大家就跟着干,可是这大冷天的,那些蔬菜真的能长出来?”

“哈哈,大家放心吧,只要找一个避风的地方,再引入温泉水,今后大家想吃什么就可以种什么。”

众人轰然应诺,人多好干活,在农闲时节人手还是比较足的,没有几天的时间,一座使用玻璃做顶的超时代的蔬菜大棚就立在了不毛之山的山根底下。上面的玻璃都做成了窗户的样式,在大棚内部温度太高时,可以打开窗户通风散气。

接下来,大家又分块种下各种不同的蔬菜,培土、施肥,浇灌,接下来众人就像是守财奴一般的,天天瞪着一垄垄的蔬菜地,如果那里的苗儿先发芽,便都笑叫着一起跑过去看。

等到寒风呼啸、伴随着第一场雪的降临时,山谷众人已经能够吃上绿色的蔬菜了,这简直就是一种神仙的享受好不好。及时当时劝说阿布的王道明先生也立马改口,说以后这样的大棚还要再多造几座,以后谁敢再说阿布先生的不是,我第一个和他急!

一些多余的蔬菜也偶尔会向旅店那边供应,虽然已是冬季,但竟然仍有一些商旅或闲着没事干的富家子弟,赖在旅店里不走了。

一是可以和旅店多走动走动,套套近乎,以后拿货方便些,另外就是隔三差五的,竟然能吃到已经断季的新鲜果蔬,虽然价格有点高,但的确是物有所值。这些人的存在,也让阿布旅店在冰天雪地的季节颇有生气。

时间匆匆而逝,此时已经来到了天宝二十九年,在这段时光中,有一些事情在历史的长河中泛起着朵朵浪花。

在欧亚大陆版块上,一个比之大唐版图还要大上许多的帝国倭马亚王朝横冲直撞,不断的侵略土地,征战杀伐。

直到它在进攻法兰克王国时,于普瓦提埃战役中,被宫相查理·马特击败,阿拉伯人也基本结束了大规模的对外入侵和征服。

而此时阿拉伯帝国的疆域也达到了历史上的巅峰,它的版图东起印度河,西至大西洋,南自尼罗河,北达里海,横跨欧、亚、非三大洲,是当时世界上领土最广大的帝国,而身为王朝最大的掌权者哈里发,也因为国土过于的广阔而变的不能首尾兼顾。

同时由于与什叶派和哈瓦利吉派的持续冲突,倭马亚王朝的统治长年陷于不稳定状态之中;这两派都采取暴力手段抵抗倭马亚王朝的镇压行动,以至数位倭马亚王朝哈里发死于刺客之手。

而且,几乎所有倭马亚王朝哈里发的在位时间都极短,诸大的国度内,整日人心惶惶,混乱不堪。

而在东方,大唐王朝虽然国土面积没有倭马亚王朝广阔,但胜在国力强盛,国库充盈。这一年,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击破吐蕃大岭军,又破青海道莽布支营三万馀众,斩获五千馀级。

河西节度使王倕破吐蕃渔海及游弈等军。

王难德阵斩吐蕃赞普之子琅支都。

一时间大唐国威更加显赫,唐明皇的声望遍传西域及中亚诸国。

两大帝国遥遥相望,犹如龙盘虎踞,相互打量着对方,猜测着对方的底气和实力。

开元二十九年,一直渴望迈入官场的杜甫,终于定下心来,成婚生子,定居首阳山。

这一年,随着阿布分店在全国各地的铺设,很多人都亲眼见证了这座神奇的旅店带给大家的惊喜。

刚开始很多人对这个多是经营的高档品奢侈品的旅店印象不是很好,反正这都是有钱人才能踏足的场所,和我们平头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了解的深入,大家发现各地的阿布分店其实也挺平易近人,菜价和入住价格也不是想象的那么贵,但里面的设施和条件却非一般旅店可比。

所以一些人也经常来光顾一两次,回去也多了一份谈资,后来随着阿布分店开设的书屋的对外开放,彻底揭开了阿布分店的高贵神秘的面纱。

72 图书馆

阿才揉了揉有些发干的双眼,将抄写的笔记小心的折叠起来,放进怀里,而后又将桌子上的书本合拢,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旁边的书橱里,吹灭桌子上的油灯,这才向门口走去。

门旁边的桌子旁坐着一个年轻人,正在低头静静地的看书,听到脚本声响,便抬起了头,冲着阿才说道:“阿才,这就走了啊,不再多看一会儿?”

阿才近身施礼道:“望哥,实在是过意不去,每次都让你等这么久。”

那名叫张望的年轻人笑着道:“阿才说的哪里话,我本来就值的夜班,哪怕你挑灯读上一晚,我也会陪着你的。”

阿才迟疑了一下,说道:“还是不了,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那望哥,我先回去了。”

“好的,外面路黑,注意脚下。”

“哎,多谢望哥提醒,你也早点休息。”

“嗯,我收拾一下就睡,别望了下个月的考试要按时参加哦。”

“望哥,我知道了。”

阿才的身影渐渐地被外面的黑夜所淹没,张望在馆内巡视了一番,把没有摆好的图书又重新拨正,这才吹熄了灯,锁上了门,于是整座图书馆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类似的场景也都出现在了各地的图书馆内,这是阿布最新落实的一个计划。

在开设分店之前,阿布就有着开设图书馆或者书店的想法,这样就可以把一些常识性的知识普及出去。

可是由于在各地货物的铺设和流通多是依附在各地大商贾的名下,因此他的想法也不能得到很好的落实,在拍卖时展出的一些书籍,也多是被一些富家子弟买走,而后束之高阁、无人问津。

于是在各地分店开工建造时,就专门开辟了一处场所作为今后的图书馆,其实里面的装修很简单,四周都开着窗户,窗户当然安装的都是玻璃,墙壁粉刷着白灰,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投射和反射外面的光线,整个房间显得十分明亮,屋内成排的摆放着桌椅,在桌子的一角放着一盏油灯。

贴墙位置放置着一圈书橱,里面拜访着各种书籍,当然山谷出版的各种书籍占有较大比重。

这种图书馆开设之初,其高端大气的配置令很多寒门子弟望而却步,后来,随着图书馆通告的公布,大家才发现进入这个图书馆的门槛低的令人难以置信。

只要在一份协议上签下名字,再稍微缴纳一些费用,领一个通行证,就可以进去纵览图书了,协议的内容也无非是注意保持卫生、保持安静,注意爱护书籍之类的。

于是类似阿才之类的年轻人抱着半信半疑的想法,就签名进来,随后发现果然如同通告上写的一样,可以静静的看书、抄写笔记。

令人惊喜的是,这里面竟然免费提供灯火,这实在是出乎了阿才的意料之外,要知道现在的照明多是使用豆油或动物脂肪,而这些食物平时都舍不得食用,哪里会奢侈到用来照明。

很多人白天要参加劳动,于是就在晚上来这里读书学文,一传十、十传百,阿布分店各地的图书馆迅速的被广大苦读书生所占领,他们在宽敞明亮的屋子里日夜苦读,一般情况下只要在宵禁前回家就可以,如果真的愿意挑灯夜读,图书馆也会有专人陪着。

随着大家日渐了解的深入,发现阿布分店还推出了各种福利活动,比如只要每天坚持去图书馆学习,积累到一定次数时,就可以用很优惠的价格购买那种质量上乘的“羊白纸”。

再比如阿布图书馆会定期举行各种课目的考核,当然主要是图书馆内提供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书籍上面的内容,如果考试成绩靠前,就会得到笔墨纸砚等学习的用品,甚至还可以选择一盏晶莹剔透的油灯拿回家用,这实在是令人振奋举措。

同时对于书本上的一些疑难问题,可以找图书管理员进行答疑解惑,而且还可以参加定期举行的各种教学演讲活动。

另外如果一些年轻人上述的各项考核成绩突出,并有志于在阿布旅店内做事的话,各地分店会专门派出人员对他们定期进行选拔,并将挑选出来的优秀人员,集中送到阿布总店进行进修。

等到这些年轻人毕业后,就可以直接在阿布分店内进行工作了。

虽然这对那些志在天下,愿为君王分忧解难的文人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但对于很多穷苦出身、仕途渺茫的贫寒子弟来说,不啻于又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免费提供学习环境,定期组织答疑,只要考试成绩好,最后还包分配工作,这么好的条件哪怕挑着灯笼也难找。

一时间阿布分店在各地被宣扬得纷纷扬扬,生意也日益兴隆,很多人都慕名而来,如果住不起旅店,就在附近找一家小的客舍,目的就是为了蹭那一盏油灯。

对于这样的情况,各分店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甚至还提供免费的热水和低价的饭菜供他们食用,这让那些寒门

弟子更是感激不已。

这样的情况当然就惊动了各地的官老爷,经过了解情况,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们很是乐见其成的,敦煌、瓜州等地官员甚至纷纷上书,表示要宣扬、嘉奖阿布分店的这种做法。

一次在上朝时,时任左相兼兵部尚书的牛仙客奏请圣上对阿布分店的这种做法进行奖赏,言语中不吝溢美之词,他本是寒苦出身,对于那种苦于无法夜读的滋味深有所感,同样对于阿布分店的这种做法分外的赞同。

听到左相挑起话头,很多人也附和说在各地的奏折中的确也有类似的言论,只是未加证实,难以确信而已,这时旁边有人奏道在长安城东西二坊也建有阿布分店,一问便知。

于是乎,被勾起兴趣的玄宗便令人快马前去打探,在得知实情的确如此后,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玄宗慨然感叹道:“时人都道,商人逐利,无商不奸,而像阿布分店之仁义之举,实属罕见。有这样的良心客家,实乃天下寒子之幸也。”

于是兴然提笔,挥毫写下“仁义店家,商贾楷模”的字样,并下旨奖励阿布分店若干,这下可了不得了,这可是御笔亲提,无上的荣耀。

可接下来领旨的官员却犯了难,全国各地如此多的分店,这旨要颁给哪一家?

在回请圣上后,玄宗皇帝这才意识到这阿布分店就是他当初随意封赏的那个所谓的靠山侯弄出来的,而自己的爱妃平时最喜欢的镜子、小人书等各种物事,都时这个阿布搞出来,他不由的来了兴致,这个阿布难道真的有如此神通,不知不觉中就搞出了这么大阵仗,看来朕还真的要见一见他了。

于是他便敕书,将提字奖赏给阿布旅店,允各地分店同时悬挂,同时着令带阿布入朝觐见。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阿布对此仍一无所知。

73 推脱

其实在各地分店内开设图书馆是阿布早就想好的举措,多让老百姓学习些知识,早开民智,肯定是不坏的。

孔子曾有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阿布也听有人一针见血的批判这是典型的愚民主义,老百姓只能被牵着鼻子使唤,还不让他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哪有这样的道理,阿布深以为然。

另外还有一种“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更是让阿布嗤之以鼻,这都是什么逻辑啊,典型的重男轻女的臭观念嘛。

因此他在山谷内便放开学习范围,每个人都可以读书,每个人都必须学习,而外面的世界,却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也只能开开图书馆而已。

虽然不能做到“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但为他人在夜晚提供一点灯光还是可以做到的。

另一层比较深的含义就是如果能在这么多读书人中,将自己提供的知识传播出去,那也将对这个社会的进步提供很大的帮助。

再者说,如果有那么十之一二的人才不坚持家国天下的士大夫理念,而是取道商途,则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收罗门下,一是为他们提供一个解决温饱、大展拳脚的机会,另外则是将一些特别优秀、通过层层考验的人吸收到山谷中来,毕竟这里人口的基数太小了。

其实这不是阿布最为关注的问题,随着在衡州开设的锰矿顺利投产,源源不断的锰块千里迢迢的运送到了山谷中,虽然之间的过程多有辛苦,但这几年积累下来,存储量也颇为可观。

随着锰元素的加入,钢铁的产量和质量已经可以得到保证,阿布干脆把之前就收集来的陨铁矿石也一起给炼制了,得到的钢质量出乎意料的好,在钢材的延展性、柔韧性方面都相当不错,于是阿布便将这些钢材打造成了长短粗细不一的枪管,短的适合做手枪,长的作为狙击步枪使用。

接下来需要潜心研究的是如何提高射速的问题,他在枪支制造上已经是在跨越式发展,直接迈过了明火枪、火绳枪、滑膛燧发枪等阶段,但是在如何提高射速的问题上,阿布还是遇到了很大的阻碍。

毕竟后世的自动手枪或是步枪,结构都极其精巧,他也只不过是摸过枪、打过枪而已,对于里面的设计原理也不是很清楚。

其实在后世火枪的发展史上,为了解决射速的问题,很多国家和个人都进行过改进,比如英国有人发明了一种速射火枪这种沉重的铜制大口径火枪是由枪管、弹盘和轴杆组成的。

在发射前,在每个弹膛内装填好,然后旋上轴杆,拧到位后,随着轴杆的转动,弹盘在做旋转时同时也做前后运动,一分钟可以发射六十发子弹,有趣的是发明者同时设计了圆形和方形两者弹盘,他的理由是“圆形的是上帝的信徒间战斗使用的,方形的是用在异教徒身上的……”

因此说有时候教义会改变一个人的思考和行为方式,虽然他解决了射速问题,但这种枪的缺点一是笨重,二是引药很容易掉落造成不发火。

至于中国自己发明的五管迅雷铳、十眼铳等火枪,则是通过增加枪管的方式来提高射速的,一旦全部发射完毕,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再次装填,这在实战中是不可想象的。

之前他也考虑过转轮枪的设计方案,但转轮枪也存在着很多的问题,比如气密性不好导致射程威力不足,而且用在步枪上无法精确瞄准导致精度下降。

因此哪怕在研制自动步枪的道路上再艰难,他也要咬着牙坚持啃下这块硬骨头,同时随着山谷内优质钢材的日益增加,他的野望也与日俱增,于是他又兴起了研制蒸汽机的念头,毕竟只有机器动力代替了人力后,只能实现真正的流水线作业,彻底摆脱山谷人力不足的困局。

另外山谷内的薰衣草也已经大规模种植,到了可以进行薰制香水的时刻了,因此他马力全开,多线程同时操作,正当他忙得焦头烂额时,旅店那边带来了让他去接旨的消息。

接到消息的阿布一头黑线,恨不得跳起来骂娘,却又不得不收拾一下,快马加鞭,出谷前去迎接圣旨。

应该说前来宣旨的郭太监已经是阿布旅店的老朋友了,宣布完圣旨,他就发现阿布在那里呆呆的发愣,站在一旁的文楚赶忙提醒阿布接旨。

阿布这才清醒过来,进京见驾?开玩笑,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见什么的鬼驾!

郭太监见阿布神态有异,笑言道:“怎么侯爷听到要去京见驾的消息,感到是意外之喜?也是,能够面见圣颜,的确是无上的荣耀!”

阿布苦笑一下,说道:“哪里,哪里,咱们先不谈这个,郭公公先里面请!”

在阿布和文楚的陪同下,郭太监开启了一场不同以往的盛宴,很多根本就不是这个季节生产的蔬菜轮番给端上上来。

在皇宫后院也算是见多识广的郭公公看得眼睛都直了,连连追问阿布如何变出来这么多过季的蔬菜,旁边的文楚也跟着有了口福,筷子一直就没有停下来过。

再加上利用最新工艺蒸馏的烧酒,几杯酒下肚,郭太监就开始舌头发硬,说话变的结结巴巴了。

他指着阿布,又指着满桌子的菜道:“侯……侯爷,你这是在……在变戏法呢!这个季节,哪怕是皇……宫,也没有见过这些蔬菜啊,还有……这酒,真……真他娘的带劲。”

阿布笑道:“些许伎俩,何足挂齿,如果公公吃得舒心,可以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哈……舒心,舒心呐,不瞒侯爷,呆在皇宫里,能把给活……活闷死,我也想多呆……呆些日子。

可惜,我还要回去复命,哦,对……对了,侯爷也得跟……跟我一起走,要不我交……交不了差。”

阿布对上郭太监,面有难色,道:“这正是比较麻烦的地方,实话来讲,圣上召见,在下自当遵从,而且这也是无上的荣耀,可眼下我真的是走不开。

不知公公能否独自回去复命,替在下美言几句。”

头脑还算清醒的郭太监听阿布如此说,猛的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急道:“侯爷可不能这么害我呀,如果你不跟我回去,我肯定无法交差;如果我替你遮掩,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日后被人检出,这就是欺君罔上、杀头之罪呀。”

阿布提起酒壶,替郭太监斟满了酒,道:“公公哪里话,我怎么会令公公为难,之所以不去见驾,在下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公公,再饮一杯。”

郭太监用手罩在酒杯上,道:“你如果不把话说清楚,这酒我哪里还喝的下去。”

阿布招招手,旁边有人拿了两样物事过来,放在了桌子上,阿布这才言道:“公公且放宽心,只要有了这两样物事,你且大胆的回去复命,你不但不会受到责怪,而且奖赏肯定是跑不了的。”

郭太监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一个金黄色的棒子,还有一个小小的透明琉璃瓶,不由得好奇道:“这又是些什么?”旁边的文楚以前也没有见过,便停下筷子听阿布细言。

阿布拿起玉米棒子道:“这个我称之为玉米,意为像玉石一样的大米,一是其形色像玉石,二是寓意其价值像玉石一般珍贵。

这是一种农作物,可以大规模的进行种植,不知道公公和文兄对农产有何印象,如果同样种植同样面积的玉米,可以比之粟麦等谷物增收一至两成。

如果我大唐国度大面积种植该作物,不但可以增进国库、扩充国力,普天下老百姓的日子也会过得更加的从容。”

郭太监还未答话,文楚在旁边接话道:“兄弟此言当真?若真的如此,每年的粮食又能增产不知多少,这实是我大唐之幸,百姓之福,阿布兄弟这可真的是造福苍生,功德无量啊。”

听文楚如此说,郭太监接话道:“若真如侯爷所言,这的确是个立的住的理由,不过这个农作物现在长势如何,可否让我等也见识一下。”

阿布道:“公公来的不是时候,玉米这个作物在一年两季的地域适合在麦收后,代替小米、高粱种植,如果在比较寒冷的地域适合在春季开冻以后种植。

至于增产一事,在下已经过了大量的测试,并非虚言,甚至犹有过之。”

听阿布如此说,郭太监神色也轻松了不少,三人一起举杯碰了一下,郭太监又笑着接着道:“若此物真有侯爷所言之神奇,这大功一件定是跑不掉了,圣上刚给你亲笔提字,不知道接下来又如何加官晋爵。”

阿布回道:“能为圣上分忧,为百姓谋福,这是在下分内之事,到时候还需公公多多美言。”

“侯爷献出此造福天下之物,只需据实上报即可,又何须画蛇添足。只不过这个小瓶子里面又装的是何物?”

74 香水

阿布拿起桌子上的小瓶子,笑道:“咱们既不是圣人,也不是圣上,不能总是谈天下呀、百姓呀什么的,老替别人操心也不像样儿,所以咱们得研究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们先闻闻这个味道如何!”

说着他拧开了玻璃瓶上面的塞子,放在了郭太监和文楚的面前,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哪怕整桌菜肴的饭香也掩盖不了这股香味。

文楚深深嗅了一下,眼睛一亮,看向阿布道:“难道这是上次你嫂子送给你的香草?不过这香味怎么会这么浓!”

郭太监闻到香气后,也是大喜过望,拿在手上不时的把玩着,还不时的嗅上一口,眼睛更是目不转睛的瞧,就像是被吸在了上面。

在唐朝国度里,不论是当朝天子宰相,还是街头贩夫走卒;不关男女、不论美丑,都喜欢熏香沐斋,很多富家女子、权贵夫人为了增加身上或衣服的香味,在搓衣或沐浴时,会让下人撒入大量的花瓣。

有些人甚至会将花瓣捣碎碾成粉面,掺进平常使用或食用的物品中,而香料在大唐本土出产并不丰富,因此这种风气的蔓延,也使得唐朝每年都会花费大量的金钱从其他国家引进香料。

而像这个小瓶子里面如此精纯浓郁的香气,当真是世所罕见、闻所未闻。

郭太监能多次奉命前来宣旨,也是玄宗皇帝鞍前马后的贴心人儿,对于深宫内院的日常起居了知甚详,他明白这样一个小瓶子如果出现在皇宫后院一众娇娥面前,会掀起怎样的疯狂热潮。

即使对于那些上层人物来说,这也绝对是炙手可热之物,用来给自家使用或者征讨美人欢心都将无所不利。

郭太监看向阿布的眼光从惊喜已经变成了深深的敬佩,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靠着向圣上献礼,不声不响的就混了个侯爷的爵位,又不动声色的研制出镜子、宝莲灯、肥皂还有眼前的香料,无一物不是惊世骇俗、引发轰动之物。

而如果这些事情都归结到一个年轻人身上,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如果不是绝世奇才,那绝对是滔天妖孽。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称妖孽应该不恰当,首当其冲的应该是和他打好关系好不好,更何况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而阿布从来也没有亏待过自己,这样的关系必须得维系住,这样的朋友必须得交。

想到这里,郭太监尖着嗓子笑了起来,虽然声音有些尖锐,但脸上的表情很是真诚:“侯爷且放宽心,如果有了这两样物事,哪怕侯爷不跟着咱家回去面圣,我也有办法自圆其说,其中关窍,侯爷毋庸担心。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小瓶子侯爷还有多少?”

文楚的脸上也现出期望之色,如果拿这么个小瓶子回去送给夫人,不知道她将会怎样的欣喜若狂,又不知到了晚上床第之间又如何的癫狂。

虽然两人结婚多年,已是老夫老妻,但往日里二人恩爱有加,再加上白氏注意保养,身段皮肤仍保持得宛如少妇。

因此文楚对他那位王族出身的夫人情深意重、没有二心,其中有一次白氏身体欠安,两人好些日子没有同房,白氏平时也知文楚行事作风,心下有些过意个去,便想着让自己身边的丫环英儿去侍候文楚,趁机也把身子给了他。

而文楚回房就寝,看到只穿了一件贴身肚兜、围襟坐床、满脸臊红的英儿时,并没有急色的扑上去,而是沉声问英儿这是怎么回事,未经人事的英儿结结巴巴的说这是夫人的吩咐,文楚最后长叹一声,让英儿收拾好,出了房去。

当时文楚也没有去找白氏对质,只是等白氏身体好了以后,文楚把她好一通收拾,经过这一事,文楚同白氏的感情更加深厚。

阿布苦笑一下道:“公公有所不知,你可以称这种液体叫香水,即使你手上这一小瓶,也是经由万千朵花熏蒸、再由多道工序辛苦得来,产量实在是太低了。

不怕公公笑话,我本来是准备了两瓶送给圣上,自己还留了一瓶准备给自己的夫人使用,可既然公公问起,我也就不再掖着藏着,另外一瓶公公也拿给公公吧。

至于公公你是自己用,还是别有他途,那就不是咱所能知晓的了,哈哈。”

听阿布如此说,郭太监心说这侯爷虽然年轻,但做事情真的是上道啊,被阿布说得浑身舒畅,开口道:“我怎能让侯爷如此割爱,还是留给夫人吧。”

“哎,公公就别见外了,自家人不要这么客气嘛,自家夫人等以后生产出来再用也不迟,接下来我再试着改进一下生产工艺,说不定能再提高些产量呢。”

郭太监尖着嗓子笑道:“既然侯爷如此说,那咱家再推迟可真的就见外了。如果侯爷能提高这种香水的产量,那可真的是财源滚滚,日进斗金了。”

“没那么容易呵,慢慢来吧。”

文楚听两人如此说,心下暗想这次是没戏了,等以后吧,如果阿布兄弟能把产量提上来,估计也不会忘了老哥我。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而郭太监心里有了底气,也就没有再耽搁,下午便向阿布告辞,着急回长安复命,毕竟这里距离长安的路程可不近。

阿布客气的挽留了几次,可郭太监刻意要走,简直有些急不可耐,估计他的心中也有别的事情着急要做啊。

临行前,文楚入厕了一次,阿布也跟着走了进去,在厕所门口,阿布用手捅了捅文楚的手臂,等文楚回转身,阿布塞给了他一个小瓶子。

文楚接过来一瞧,正是今天上桌子见到的那种香水,不由的望向阿布,阿布对外努了努嘴。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把郭太监和文楚这一帮人送走,阿布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唉,这都算是什么事儿,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不过这也让他忙得有些晕头转向的脑袋清醒了下来。

这时有人将玄宗皇帝御赐的题字拿了过来,众人也都纷纷围过来看个稀奇,这可是当今天子亲笔题字,无上的荣耀。

应该说阿布这一次真的是赚大了,有了皇帝的亲笔御提,这就像是给旅店贴了一道护身符,关键是全国各地的分店也能悬挂,这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打消一些宵小无理取闹的念头。

哪怕那些各地官员,看着自己头上大老板的题字,也会给阿布分店一些面子来。

众人都满脸兴奋,议论纷纷,有的说难怪是当今圣上所写,写的是真好看,这一笔一划都透着一股龙气,有的说看着这幅字就感觉浑身清爽,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还有的说看了皇帝爷写的字,我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些老毛病全好了。

阿布听这些人越说越玄乎,笑骂着让人赶快把字收了起来,净瞎扯淡,随便写几个字,就有这样的功效,你当这是画的清心咒呢!

不过这字儿写的是真不错,比自己写的要好的太多了,说不定还受过当世书法大家的指点,如果这幅字能留到后世,估计能值几个钱。

阿布已经想好了,回去就让王道明把这字拓下来,而后把真迹裱起来,好好存放。剩下的工作就是广做牌匾,而后统统发往各地的分店去,以后每开一家店,就挂这么一个牌子,这简直就是皇帝老儿为自己独家代理的广告啊。

再回到香水这里,阿布本来就已经打算开始在店内公开拍卖了,可既然自己当着郭太监的面,把制造香水说得如此之难,如果这么快就把香水推出去,实在有些不妥。

要不先趁次机会,在各分店内做个预热,搞一次饥饿营销?阿布深知在后世,有一段时间,饥饿营销被国内一些厂家玩的简直就是炉火纯青,无所不用其极。

哪怕产品的生产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开始大肆宣传,各种渠道的广告铺天盖地,等到销售时,用户需要排队抢购,造成一种这个产品炙手可热的假象,厂家把用户当作猴子一样耍来耍去。

不过到了后来,这种手段被众用户集体抵制,饥饿营销才算告一段落,不过这种策略偶尔使用一下也未尝不可吧!

阿布越想越觉得靠谱,便想立即回去找方娉婷,让她多设计一些宣传海报出来。

而且自己这也不算虚假宣传,毕竟自己已经有了实物,至多算是囤积存货,厚积薄发而已。

其实香水制造产量并没有他宣称的那么低,掌握的蒸馏的技术后,只要得到香精,再混合不同比例的酒精,就可以调制出来香水,大不了根据稀释程度的高低,分不同的档次和价格也是可以的呀。

75 代金券

等旅店这边的事情一了,阿布又匆匆赶回山谷,将其他事情交代清楚后,便一头扎进了各种研究中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诸如自动步枪、蒸汽机等各项研究的推进,他都要亲自参与,其他人配合他进行调试,毕竟只有阿布见过这类器械和机器的实物,如果放开手让别人去研究,那将会走很多的弯路不说,期限也无法得到保证。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地的阿布分店都纷纷挂上了“仁义店家,商贾楷模”的黄铜牌匾,下面有开元天子亲提的字样,看起来金光闪闪,更添威仪。

这是阿布让刘远禄帮忙搞出来的,大唐这时的铜还多以青铜为主,黄铜的提纯还比较麻烦,因此这样一副牌匾看起来和黄金铸造的也没什么两样。

进出客店的行商旅人私下里一打听,这阿布分店的名声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了开来,甚至都惊动了当地的父母官前往瞻仰,这毕竟是圣上的手书,多观摩观摩,沾沾龙气也好。

同时这也令其他同行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还“仁义店家”,怎么的,就阿布分店他家仁义,我们就不仁义了?我们也没有坑蒙拐骗,攫取不义之财啊,可这字是当今圣上所提,你又去哪门子说理去。

再说了,阿布分店花那么大的力气,建造一座宽敞明亮的,全部安装玻璃窗户的图书馆,同时晚上还免费提供照明,就这份魄力和财力,自己家就比不了,不服也不行啊。

可既然当朝天子都说了阿布分店是“商贾楷模”了,咱也得跟着施财行善不是,我是没有财力建造那样的图书馆,可提供些灯油出来还是可以的。

于是乎,很多的客店旅馆,甚至青楼店铺都会在晚间免费为一些清苦的书生学子提供油灯,甚至还有一些廉价的吃食,虽然有些老板感觉如果这么长期下去,出点血破点财是免不了的,可为了名声也只得忍了。

阿布分店的一个不经意的举动,甚至改善和端正了大唐整个的社会风气,以前很多清贫学子为了夜间苦读,只能投奔寺院庙宇投宿,而现在就不用如此的辛苦,不由得不说这真的是一种蝴蝶效应。

但如果有机会,很多人还是愿意前去阿布分店建造的图书馆,毕竟那是专门为读书建造的,而且环境也干净明亮,很多志同道合的学子还能聚在一起相互切磋,偶或各凑一份子钱,去店内要一桌酒席,大家开怀畅饮,吟诗作赋。

一些才子酒兴大发,豪情满志时,也会提笔挥毫,题诗留名,而这时阿布分店会免费提供价格不菲的羊白纸供他们书写,而后供在座的众位进行品鉴,能列三甲着还能免费得到阿布分店提供的纸张或代金券的礼品。

而这代金券,就是阿布谋划已久的纸币了,趁着玄宗皇帝赏赐亲笔提字的东风,也给放了出来。

刚开始大家都没有注意这个小玩意儿的作用,可慢慢的,大家发现阿布分店提供有好几种面额不同的代金券。利用代金券不但可以在阿布分店享受打折优惠,同时还能优先购买商品,这可就了不得了。

阿布分店已经不能等同于一般的客栈了,它同时还是一家专门经营特殊产品的商店,它里面提供的很多商品在别的地方根本就买不到,哪怕仅仅能够优先购买商品这一条,就让很多来往的商旅欣喜不已,这就相当于减少了很多驻留等货的时间。

接着大家又发现可以将等同的铜钱兑换成相同面额的代金券,携带着轻若无物的代金券和笨重的好几麻袋铜钱丝帛行商完全是两码事,同时大家还能运送更多的货物。

这时的阿布分店又成为了一座钱庄了,凭着阿布分店遍布全国的规模及良好的信誉,只要有阿布分店的地方,随时随地都可以将代金券兑换成铜钱,而且不收取任何的费用,对于这些长期来往的商旅来说,简直是贴心到家。

同时大家发现阿布分店提供的代金券不但上面的图案造型简洁优美,而且结实耐折,甚至放在水中也浸不坏,携带存放都很方便,再加上阿布分店还有当今天子亲笔提词的牌匾,这无形中又加深了大家对阿布分店的信任和信心。

有人讲,后世的金融行业之所以能够大行其道,各种电子商务、数字货币层出不穷,靠的就是人们之间相互的信任,否则成千上万的实物商品换到的只是虚拟的几个数字,搁到谁头上谁都不干。

而阿布分店现在无形中已经在人们心目中树立起了一种诚实可靠的印象,凭借这种印象,人们才愿意将大宗的钱货兑换成可能不值一文的代金券。

其他大些的钱庄这个时候也回过味来,感情这阿布分店胃口也太大、太好了吧,不但要做旅店、商店,现在还要做起钱庄的生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果要在这些钱庄存钱,不但要缴纳一笔费用,而且这些钱庄也只会开具相当于支票的凭据,到了另外的地方,如果需要用钱,必须到对应的钱庄换取对应的铜钱才能使用。

而且逐渐的他们发现,阿布分店就像是一个怪物一般,有着无穷无尽的变形力量,在稍微大一些的州府内,都能看到它的影子,清一色的建筑样式,清一色的玻璃门窗,清一色的金色牌匾,想认不出它来都难,简直就是无孔不入。

慢慢地,各大钱庄悲哀的发现,到他们店内存钱的人少了,以前很多的老朋友、老客户也纷纷改弦易辙,投奔阿布分店去了,毕竟在那里兑换钱货不但方便,而且还不收取任何费用。

他们靠着吃饭的手段就是低进高出,收取客户存钱的费用,同时对外发放高利贷,而阿布分店完全不用这样,之所以能够免费兑换代金券,一是因为这是阿布定下的策略,要尽快地占领市场,二是这点儿费用他们完全可以依靠旅店和售卖商品的利润弥补过来。

而这些钱庄就不行了,以前他们都是财大气粗、高高在上,而现在哪怕是低三下四的去求人存钱也无法顺利达成心愿。

更窝心的是有些来往的商旅也会进入店内,于是已经闲呆了半晌的帐台先生和伙计赶忙上前问好,可人家第一句话就是这里能兑换阿布分店的代金券不?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这些商旅会用鄙视的目光来回扫帐台先生和伙计们两眼,而后扬长而去,边走还边嘟囔,这么大个钱庄连阿布分店的代金券都兑换不了,活该尽早关门!

这多少有点像后世流行微信和支付宝支付的年代,很多年轻人去商店买东西,当问询店老板能否利用微信支付,当得到不能的回应后,这些年轻人同样会用鄙视的目光去问候店老板,而后转身离去。

这可把帐台先生和伙计们气得满脸通红,简直快要吐血了,你来存钱就存钱,你要兑票就兑票,你跑我们这儿来兑换什么代金券,这明显就是砸场子么!兑换阿布分店的代金券,你去找阿布分店啊,来我们这儿干什么?

眼看形势紧迫,马上就要坐吃山空了,各大钱庄的大佬们也纷纷开始想办法,最快捷的方法当然就是对阿布分店直接进行打击。

可人家行的正、走的端,单单一个阿布图书馆就白白落下了莫大的好名声,另外还有圣上亲笔提字的光环加赐;他们以往一贯的泼脏水抹黑灰的办法实施起来有些难度,那些穷酸秀才们的唾沫星子就会把他们给淹死,搞不好还可能会吃上官司。

要不就有样学样,咱们也推出这种类型的代金券,而等他们研究完阿布分店的代金券后,结果更是让他们感到惊讶不已,明明就是一张纸做成的代金券,可结实耐磨程度堪比丝帛,甚至放在水中浸泡都没有事,想仿照都不得诀窍。

这可怎么办,已经有些被逼急了的一些大佬开始了动用自己身后的力量,开始往长安城使劲儿,看能否从政治层面上扳倒阿布分店,毕竟这些钱庄背后遍布的是各层各大关系网的利益。

还有一些脑子比较灵活的钱庄已经开始向阿布分店示好,看能否代理兑换阿部分店的代金券,本来他们以为会受到阿布分店的百般刁难,可没想到得到的答案却异常简单,只要签下一个简单的协议,就可以利用同等金额的钱货来兑换同等的代金券。

感情在阿布分店的眼中,他们和那些来往走货的客商没有什么两样,这些钱庄老板暗地里使些坏,心说现在先让你张狂一会儿,等自己吃下大宗代金券后,再联合其他钱庄同时兑换铜钱,到时候看你如何才能拿的出来这么多的铜钱出来。

凭借自家里这么多年的积累和丰厚的底蕴,难道还收拾不了你这么一条小小的过江龙?这是很多心怀不轨的钱庄老板们兑换代金券时的想法。

76 预售

自从阿布分店开始推行“代金券”,大唐境内犹如刮起了一股持久不散的旋风,而且随着对外贸易的往来和扩大,很多外国商人也开始使用便于携带的代金券,而舍弃笨重的丝帛以及铜币。

除了往来的各地客商以外,大量的普通老百姓也逐渐适应并加入了使用代金券的行列,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很多人都逐渐喜欢上了轻便的出行和贸易。这下子,越来越多的钱庄也被迫推出了代金券的兑换业务,否则他们的生意就要面临倒闭。

这股旋风愈演愈烈,颇有形成地动山摇的黑风暴的趋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阿布的这项计划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他本人以及阿布分店已经不知不觉被一些有心人给盯上了。

阿布推出的这种代金券反客为主的架势,对于一个国家政权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因为这相当于从根本上动摇和控制了国家掌控金融贸易的根基。

但阿布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在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先迅速的占领市场再说。

潜在的暗流仍在发酵的时候,阿布分店的生意却越来越红火,大量的客流带来的是可观的效益,各地的分店犹如一朵朵在肥沃土地上开出的鲜花,日益茁壮,灼灼逼人。

逐渐地,人们惊奇的发现,在阿布各分店庭院内主路的两旁,纷纷树起了一幅幅的牌匾,每个牌匾上面都各自用一大块玻璃封印着,防止里面的内容被风吹雨淋,不论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但就这份豪气,就令人啧舌不已。

走到近前细看时,在道路左侧的牌匾内是一些写意的人物画,看过阿布分店推出的小人书的人们,都能从其简练的线条中分辨出来,这和小人书的作者应该是同一人。

只是这些巨幅的人物画像,除了简单的勾勒外,细微之处都经过了精雕细琢,再加上里面的人物都进行了染色处理,衣衫五颜六色、鲜艳异常,显得更加逼真生动,高端大气。

里面的人物大多是女子,有常见的宫装仕女,有高门大户的权贵妇人,也有一些描绘的是深闺怀春的少女,更有一些是风流倜傥的少年,甚至还有些画像是位高权重的官人。

这些人毫无例外,都一色盯着眼前手上或桌子上的一个玲珑剔透的小瓶子,满满一副深情不已的样子,而在旁边的空白处,都有着字体或纷繁花俏、或典雅精致,但内容却很直白的一句话:阿布香水,你值得拥有!

阿布香水,这是什么鬼?就那么一个小瓶子,至于个个都这么魂不守舍嘛!有些好奇的人也去阿布分店问过相关值班生,得到的都是彬彬有礼的回答:“这是本店即将推出的业务,敬请期待”,再多问的话,也得不到更多的回答,于是很多人除了满头雾水外,也就只记得了那些五颜六色的好看的画像,还有很直白的“阿布香水,你值得拥有”这句话。

而在另一边的牌匾上画的事物就简单明了多了,连续起来看更像是一个巨型的小人书,第一幅画面是一个弯腰耕作的农夫,把手中金黄金黄的种子埋在了土里,他的衣着有些破旧,但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就是未来的丰收和幸福。

第二幅画是一组长着两个碧绿叶子的小苗,在农夫的浇灌下,正欢快的拔高生长着。而这棵绿苗的绘画方式使用了拟人手法,好像绿苗活了过来一般,正努力的将自己的身体从土里一点一点的拔高,生动形象。

路过的人们都不由得驻足观看,发出了会心的微笑,好像都感觉到作者在绘画时愉悦和欢快的心情。

第三幅画是一望无际的农田,田地里生长着类似高粱,但比高粱粗壮的植物,在每颗植物的上头飘着红色的天缨,中间都长着一个粗大的包着绿皮的长长的果实。

站在地头的农夫满脸笑容,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一棒长长的金黄色的物事;在这幅画旁边的空白处,简单的写着一句话:玉米,迈向丰收的阶梯,详情请咨询阿布分店!

玉米,这又是什么鬼?用玉石做的米吗,能吃吗?很多人半信半疑的前去店内问询,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有,如果要当作食物吃,可以直接在这里下单,有煮好的玉米棒,熬好的玉米粥,煎好的玉米饼,甚至还有爆好的玉米花,至于价格吗,也不是很贵,也就比普通的大米饭贵了那么十倍左右。

听得问询的人直想骂娘,这还叫不贵呀!

服务生接着解释说也可以买回去做种子,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经销处那里详细咨询,同时会有专人讲授如何种植的方法。

一些耐不住好奇,又不缺少钱财的富家子弟还真的花费不菲的价格品尝了阿布分店推出的各种玉米美食,过后他们对这种新奇的食品都赞赏有加,特别是吃过爆米花后,更是大呼过瘾,这也吸引了不少他们的朋友纷纷加入,一时间各地都以评论回味玉米味道为美,甚至衍生出不少诗词作品,成为一时热潮。

很多种庄稼的百姓对阿布分店推出的玉米也都很感兴趣,但他们的目的却是拿来种田,按照阿布分店的销售员介绍,种玉米的好处显而易见,不但能增加产量,而且玉米秸秆以及玉米芯可以解决柴火紧张的问题。

可是玉米高昂的价格却另他们望而却步,贵出平常大米十倍的价格,换成哪一个小户人家都要考量一下。

正在很多人犹豫彷徨之时,从长安城向各地下发了一道很奇怪的诏书,大概意思就是各地的父母官,可以斟酌着鼓励当地百姓试着种植玉米,但总的种植面积需要严格控制,具体事项可与阿布分店联系。

这算是什么意思,很多地方官员经过一番斟酌讨论,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估计朝中对这件事也拿不准,所以先小范围的进行试验。

如果要进行试验,集中到一个地方直接试验不就可以了吗,如果成功的话,再大规模的推广也不迟。

不过这是上层人士考虑的问题,下面的人只要认真的落实好就行了,于是由官府的人出面,正式同阿布分店开始接洽。

阿布分店方面的人很好说话,对官府的人解释说,至于定这么高的价格,不过是因为玉米毕竟是新生谷物,我们培养多年也不容易,而且这也是一锤子的买卖,等大家种植了一年后,就可以使用自己家的种子,不用再另买种子了。

官府的人也表示理解,谈到如何购买时,阿布分店给出了很吸引人的解决办法,那就是可以先把种子借给大家种植,等到下一年有了收成,再以十倍的数量返还。

这和拿钱买是一样的,只不过也是以物易物,同时将付款时间延后而已,但各地百姓对此方法纷纷赞同,反正不让出钱就行了,至于付款,先种了以后再说嘛。

另外对于各家各户种植面积大小,阿布分店也给出了建议,那就是每户人家不建议第一次就种植大面积的玉米,毕竟各地的气候、土地肥沃程度都不一样,如果出现大规模灾情或意外情况,这样的后果谁也担负不起。

最后敲定各家各户的种植量不能超过半斤,各地百姓可以到官府大门领取种子,同时签字画押,甚至有些只领了一个玉米棒,说回家种种看再说,也算是图个乐呵,如果到时候没有收成,那可就不付款了啊,引得排队等候的众人哈哈大笑,对于这样的刁民,官差除了瞪眼呵斥也没有多加深究。

虽然每户领取的种子不多,但架不住基数太大,山谷内囤积的海量的玉米被各地分刮一空,很多因为由于不决而错过机会的人们,也只能跺脚兴叹。

于是他们便去阿布分店求种子,店内的服务生告诉他们今年的种子已经没有了,可他们看到店内仍有人在津津有味的吃着玉米棒、嚼着爆米花时,便回头质问服务生这是怎么回事。

服务生便笑着给他们解释到这是陈年的玉米,如果种植的话,不能保证发芽率和存活率,所以只能用来做食物;无奈之下,这些人只能可怜兮兮地纷纷央求邻家亲朋赏几粒种子给自己。

阿布各分店大肆渲染的产品,除了玉米外,还有那个神秘的小瓶子,可大家除了记住了香水的名字和那句广告词,真正见到过实物的人却基本没有,久而久之,大家选择了将其习惯性的忽略掉。

可正当人们对香水逐渐忘却时,一股阿布式的更加猛烈的风暴席卷而来。

77 舞乐天山

在往年春风料峭时,就有很多不辞辛苦的商人从敦煌出关了,有的或西出阳关,沿若羌、且末、于阗,贴着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南边,通向中亚各国,这是所谓的南部商路。

有的或北出玉门关,沿高昌、焉耆、龟兹至疏勒,贴着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北边行走,这是所谓的中部商路,也就是天山南路。

另外还有一条高昌经阿拉木图,至碎叶、怛逻斯的北部商路,也叫天山北路。

这就是连通欧亚大陆近千年的路上商路,很多稀有物品的交流、各异文化的碰撞都是从这些商路中诞生出来的。

商路的往来充满着艰辛和险难,换回的也是千百倍的回报,因此虽然辛苦,但各国商旅仍络绎不绝。

随着前些年大唐王朝和吐蕃的交战,南路基本已经无人敢走,随着阿布旅店日渐的声名远播,加上商人趋利避害的本能,以及阿布旅店出售的各种神奇的商品的吸引,走北路的商人也呈下降趋势。

这一日,在出高昌东行、至玉门关的商路上,沿途的商队碰到了一个很奇怪的队伍,按理说,这个时节从域外向关内进发的商队,理应多是碧眼卷发的胡人才对。

可这些骑在高头大马上年轻小伙子多是中原相貌,这些小伙子的马背上除了鞍靠及兵器之外,没有其他的货物,再加上他们中间护送的几辆车厢中还不时的有女子嬉笑的声音传来,这简直就是居家旅游的阵势。

可在这除了风沙、荒芜一片的塞外之地,又有何值得旅游的景致?

正在这时,这支队伍停了下来,从车上纷纷跳下来十几个欢快的身影,全是清一色的年轻女子,旁边的小伙子们也下了马,大家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地将马匹、车辆拉向路边,饮马、喂草、休息。

看得路过的商队惊疑不定,行走商路历来辛苦,多是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儿才乐意干,这里怎么忽然冒出这么一群美貌出众的女子来,那袅袅娜娜的身影以及那莺莺燕燕的娇笑令这些多日未近女色的糙汉心痒难耐,原始的欲望不觉蠢蠢欲动。

可当他们又看到那些行动有素、身强体壮的年轻小伙子时,头脑才稍稍清醒了些,俗话说人走江湖,财不外露,可人家敢于这么光明正大地,将这些娇滴滴的女子放出来,定然是有相当强悍的实力作后盾,不怕你惦记,就怕你不敢!

既然不能上手,远远看着,过过眼瘾也是好的,于是不觉间,这只奇怪队伍的旁边也陆续有一些商队开始歇脚休息了,这些年轻男女照样有说有笑,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形。

离得近的,就会发现这些年轻人隐隐围绕在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女子旁边,这名女子相貌清丽,混合成成熟少妇的韵味,更加的动人心弦。

但在她有条不紊的指挥下,这些年轻人犹如一个有机的整体,各种吃的喝的,毡席用具很快就摆得井井有条。

其中一名女孩子向着中间女子道:“女先生,这一路走来,差不多也有十多天时间了吧,可也没有阿布先生说的那么可怕呀,什么黑风暴啊、马贼呀什么的,我们一次也没有遇到啊,我怀疑他就是故意拿话吓唬我们的。”

“傻丫头,难道你还真的想遇到天灾人祸呀,想我和你们先生第一次见面就遇到了马贼,死了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血,可怕极了。”

旁边一个圆嘟脸的女孩子连忙插嘴道:“先生、先生,是不是就是那次阿布先生把你救了下来,哇,单枪匹马,英雄救美,好浪漫呀!先生,给我们讲一讲具体细节吧。”

中间的女子笑着看她一眼道:“拿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少吃点哦,想不想我给你加个小灶啊。”

女孩子圆嘟嘟的脸顿时苦了起来,满是委屈的低下头,专心致志的对付手中的食物了,顿时周围一阵笑闹声哄然而起,惹得周围的人纷纷转头围观。

这群年轻人正是从山谷中走出,在芸娘的带领下,准备前往各州道进行巡回演出的。

出发之前,阿布曾建议说,她们要师出有名,应该先取一个响亮名字,并十分热心地率先帮她们取了个自认为很好听的名字,叫“雀尔格达山文工团”,并解释说这个名字真可谓名正言顺,自己这个靠山侯的名头靠的就是雀尔格达山。

这个以后世目光来看,有着浓重时代烙印的发音奇怪的名字令芸娘恶寒不已,坚决抵制了阿布的自告奋勇。

后来她和一帮女孩子经过集思广益,给自己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舞乐天山”,阿布对这个名字很不感冒,嘟囔着说这算是什么名字,哪有自己起的那个名字霸气!芸娘却感觉这个名字挺好。

不过这些女孩子都一致听芸娘的,阿布也没有办法,只能叹气说她们不懂欣赏,引得一众女生一阵嘲笑。

山谷中人,经过这些年的积淀和发展,随着民智大开,各种人才也纷纷涌现,很多年轻人也都迅速成长起来,哪怕是李岩和芸娘负责的歌舞音律方面,也可以进行组团演出了。

有一次阿布无意中对芸娘说起,他想对即将推出的香水搞一个大动作,轰轰烈烈的做一次宣传,芸娘便对他建议说,咱们这么多人都是学音律舞蹈的,可以自己出去演出宣传嘛。

阿布听后感觉挺好,于是芸娘也上了心,再结合阿布提供的后世丰富绚丽的歌舞经验,排练一套节目简直是轻而易举。

本来计划是由李岩带队出来的,可临行前李岩却犯起了风寒,可能是前些天耽于排练,冷暖照顾不周造成的。

李岩强要出行,被芸娘制止了,劝说他安心调养身体,阿布也以专家的口吻告诉他身体要紧,必须得先把病治好。

李岩只得同意,可看着时间节点的安排,芸娘毅然说自己带队出去就行,这下子阿布倒不放心了,劝说她要不等等看再说。

芸娘说没有事,难道你想把我当作温室的花朵养啊,你不常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吗?自己这也出去历练历练,见识见识风雨。

这倒把阿布驳得无话可说了,见芸娘意志坚决,最后也终于同意了她的意见,遴选出的男舞伴兼保镖都是个顶个的棒,不但手上功夫过得硬,火枪射击的本事照样挺厉害。

武器配备上也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刀剑之类的不说,单就迷你型的千机弩基本上人手一个,火枪也配置了五六支,甚至还给芸娘及其他两名枪法出众的小伙子配备了新出品的转轮手枪。

如果不是遇到上百人成型的重装骑兵冲击,单就个人武力值来说,这个二十多人组成的队伍,基本上可以横着走了。

而在旅途舒适性方面,阿布当然不会委屈了自家娘子和一帮娇俏的娘子军们,于是赶制了三辆加弹簧减震的超级车厢,另外又用两个车厢装各类帐篷用具、饮食用品。

最后还用一个车厢装载了满满的小瓶子,这就是他们一直对外大肆宣传但实物却不见踪影的香水,而这也正是芸娘她们此次巡回演出的主要目的。

78 蒸汽机

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的云,一只苍鹰好奇地在雀尔格达山和天山上空不停地盘旋,凭借着敏锐的眼睛,它能清晰的看到地上那些来回忙碌的人们,只是它不明白地是这些人在围绕着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做什么,在这个黑色的大块头前面,还有着两条延伸了好长的直直的线。

又看了好一会儿,苍鹰感觉很无趣,这些人类真是很奇怪,大好的天气不趁早去需找食物,反而净瞎忙活些没有用的,于是苍鹰振翅飞向了远方。

而阿布正在那个庞然大物旁边,不停的上上下下忙碌着,张亮在白薄达的旁边,低声询问道:“白大叔,你说阿布先生弄这么个大家伙,能行吗?光建造这个所谓的车头就花费了小山头高的钢料,估计用十几辆大马车都拉不走啊。难道只是简单的烧点水就能让它跑起来,实在是太有点异想天开了。”

白薄达手有点痒痒,忍不住想在张亮的脑袋上敲了两下,他一直有敲别人脑壳的习惯,特别是对上自己的儿子。

最后他忍了下来,一边甩手,一边教训张亮道:“张家小子,你倒说说看,从一开始到现在,阿布先生做的事情,有哪一件事情不靠谱?又有哪一件事不成功过?

别总是用你那简单的脑袋瓜揣测阿布先生,你不懂的事情多着呢?就比如说之前你能想象到炼钢会像现在这样简单吗?”

“呃,那倒是……”张亮顿时语塞,嘿嘿笑着道,“其实我对阿布先生也是相当敬佩的,我只是好奇其中的原理罢了。”

“原理其实也很简单,上次方先生和阿布探讨时,我刚好在旁边听了个大概。说白了,这和我们用瀑布来鼓风是一个道理,利用瀑布的落差,带动水排转动,进而带动连杆往复运动。”

“这个我知道啊,可是用煤炭烧些热水又能有什么用,这么大个铁块子可不是一个风箱所能相提并论的。”

“阿布先生说,水沸腾时会变成蒸汽,蒸汽就会推动连杆,你看我们也做了一个双动的连杆,它会在蒸汽的作用下往复运动,这样就能带动铁轮子运动了。

其实锅炉里面的蒸汽沸腾到一定程度就会膨胀,当膨胀到一定程度,它产生的力量甚至比瀑布要大的多。

阿布先生也说了,如果不小心产生了爆炸,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因此他也只是在我们造出了大量优质的钢材后,才敢着手这一步的工作。

你别看阿布先生年纪轻,他做事情那可是相当的谨慎,有时比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考虑问题还要周到。小伙子,好好学着吧,先把自己手里的活干好再说,马上就要开始了,可千万别出什么漏子。”

张亮答应着,按照事先的分工和程序,仔细的检查着自己手里的分工。

这是一条近五百米的铁轨,毕竟只是试验,前期不用投入太多,等车头完善好,再慢慢延长也不晚。

无论是铺铁轨的石子、还是枕木,都是按照后世的设计建造的,有时阿布感觉自己是不是捡了太多现成的便宜,这些工序中的每一个改进,都是在历代聪明人士的辛苦努力下才实现的。

比如蒸汽机刚被发明出来时,由于噪音太大、震动太强,导致坐车的人灰头土脸、被颠簸得口吐白沫。

后来是史蒂芬孙在车厢下加装了减震的弹簧、做铁轨的材料也由熟铁代替了生铁,同时在枕木下加铺了小石子,由来缓冲和抵消车辆的震动。

上述这些改进的每一项措施,都需要长期的实践和积累,而现在自己直接一步到位,避免了很多潜在的问题,省却了很多的麻烦。

只要保证在制造工艺和工作流程上没有什么缺漏,那么至少在原理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毕竟在后世,蒸汽机车已经经过了大量的实践证明。

阿布从车头下来时,方正一也走了过来,询问阿布是否可以开始了。方正一出身世家,对图纸的设计和紧随其后的制造都让阿布啧啧赞叹,其实他的实力在制造水排和鼓风机时已得到充分的印证。

阿布点头表示所有步骤都检查完成,没有问题,方正一顿时满脸激动之情,这也许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和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

他用力的拍了拍阿布的肩膀,转身走向车头、拉开车门、坐在了里面的驾驶位置上,这辆蒸汽机车的初试运行,将有方正一率先进行。

阿布把一个哨子放在嘴边,挥动几下手中的小旗,吹响了嘴里的哨子。车子周围的人纷纷散开,退开一定的距离,车上的工作人员随之行动起来,有的送煤、有的鼓风,有的负责传达号令。

滚滚的浓烟从烟囱中直直而上,早就烧好的热水又开始沸腾,在锅炉内犹如浪花翻滚。

方正一紧紧盯着眼前玻璃罩下面,带有刻度的指针,心潮澎湃。

这辆蒸汽机是他在阿布的指导下,亲自设计完成的,对于车上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同时对阿布的钦佩也无以复加。

以前他们家族也能善加利用水力,但都是利用水的落差产生的能量来运作,从没想到通过加热水,利用蒸汽也能产生动力,阿布先生的这个堪称伟大的设想马上就可以得到验证了。

方娉婷站在蒙露的旁边,满手心都是汗水,她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说不担心的话,那是骗人的。

之前她就听说父亲要试驾这辆蒸汽机,但方娉婷没往心里去,一直以为父亲在开玩笑,可昨天晚上吃饭时,父亲连小酒都没有喝,他说明天就要去驾驶蒸汽机车了,喝酒容易误事。

于是满怀担心的方娉婷就劝父亲能否让别人去,对于蒸汽机这么个大家伙,她的心中充满了戒备心理。

方正一却一口回绝了,说这辆车是他亲自设计,没有谁能比他更熟悉其中的原理和操作。

实现这样伟大天才梦想的机会就在眼前,如果第一次不是他亲自去驾驶,他会后悔一辈子,对技术的迷恋和狂热,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方娉婷旁边站着的自家两个小孩子却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叽叽喳喳的笑着闹着,并向别的小朋友炫耀着,说那个铁大个儿上面坐的是他们的外公。

并跑回来仰着脸,向妈妈确认着此事的正确性,方娉婷对着自家孩子,也只能强颜欢笑,点头称是。

蒙露看出了方娉婷的担心,便安慰她说,这是方先生亲自设计制造的,如果他没有把握,也不可能亲自上去操作的。

另外以阿布先生的为人,他做事情从来就没有不成功的,你看咱们制造的化肥、玻璃、肥皂、香水等等,到现在也没有哪一件事情出了问题,你就放宽心吧。方娉婷对着蒙露笑了笑,心里的确放松不少。

正在这时,前方那个庞然大物有了动静,坐在车头的方正一看着指针,知道此时的压力已达到了启动标准,便缓缓的放下了拉杆。

瞬时,压缩的蒸汽从打开的阀门喷薄而出,冲击着活塞,挤压着连杆,带动着车轮。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音响起,整个车头颤动起来,慢慢地、它开始沿着铺设好的铁轨向前移动。

震天的欢呼声响了起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惊叹和喜悦的笑容,这绝对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方娉婷和身边小孩子的脸上更是写满了自豪,阿布看着渐离渐远的蒸汽车头,心中也满是欣慰和振奋,这个时代的第一辆蒸汽机车从这里诞生了。

这一年十一月底前,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铁轨已经铺到了山谷谷口,后面连挂的车厢也增加到了十余节,堆在谷口的各种原料、物资被一扫而空。

兴奋的人们忍不住向阿布请示,为了提高运输效率,要不要直接把铁轨铺到阿布旅店门口?否则从阿布旅店往山谷谷口这最后一段路程仍然会极大制约来回运输的效率。

阿布反复思量过这个问题,再通过衡量手中的底牌,以及经过大家的激烈讨论后,最后决定开干!

于是大家在春节刚过,就干劲十足的投入到了工作中,天宝二年三月中旬,路过阿布旅店的商旅们,就看到很多人在热火朝天地埋头干着活儿,他们脚下以石子做地基,上面均匀的摆放着方木,木头上面有两根长长的钢铁锭,巨蛇般蜿蜒着,一直延伸到远方。

每个旅人心头不由的涌起同一种念头:这是要做什么?这绝对是大手笔!不过也太败家了,浪费这么多钢铁,这能打造多少的铁具或兵器啊?

天宝二年四月初,正当阿布旅店的所有旅客都在欢饮进食或躺在床上休息时,他们被大地的震动和远方的轰隆声惊动了起来,于是纷纷跑出房门,向外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远远地,一条黑色的铁龙,冒着浓烟,沿着铺就好的铁轨,向自己这边冲来。

每个人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正当人们震惊万分,准备四散奔逃时,阿布旅店的服务生却制止了他们,满脸淡定的说不要害怕,这叫蒸汽机车,是用来拉货的。

随着蒸汽机车的缓缓减速,最后这条铁龙在距离阿布旅店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是蒸汽机车这种划时代的产品,第一次公开亮相在世人面前,也是阿布所带领的山谷众人,第一次向世人公开展露自己的科技实力,震撼中带着狰狞。

79 搬运

蒸汽机车头已经停了下来,但仍然在在喷吐着烟雾,升腾的水汽四下里散开,车上的人们也开始打开车门,跳下车厢。

对于未知的事物,人们首先是心怀敬畏,特别是这么个近百米长,全部由钢铁铸就的大家伙,从阿布旅店外出看热闹的人们仍然在呆呆的看着这个长长的,犹如传说中巨龙般的庞然大物。

看着上面有人走下来,一些人也开始凑上去,近距离的观看着,蒸汽机车棱角分明的黑色躯体,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意味,展示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工作人员在忙碌着装卸物资,这些人也连忙上去帮忙,并虚心的向山谷中出来的人们讨教着各种不解,释放着心中的震撼和疑惑。

山谷中的人们也没有刻意的避而不谈,他们留意到了这些人的表情和反应,也都很理解他们心中的感受,因为在不久之前,他们也同样被这样的场面震撼过。

张亮正双手拎着一个布袋的两角,准备上肩扛走,旁边一个略有些胖胖的中年人小跑了过来,并热情的向张亮打着招呼:“嗨,小兄弟,不用这么拼,来让哥哥给你搭把手。”

张亮见这个自来熟一身常见的商旅打扮,应该是旅局客店的商人,于是也没有见外,便任着此人帮他抬着布袋,一起扔进了车厢。

来回间,两个人也熟络了起来,这个来自河北沧州名叫郭春生中年人好奇的向张亮询问着这个蒸汽机到底是什么个玩意儿。

张亮也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郭春生也在一起帮着他干活,张亮把自己所知道和理解的都讲给了他听,因为阿布先生告诉过他们,只有人们充分的接近科技、熟悉科技,他们才会放心大胆的利用科技。

如果想将山谷中的铁路修得更远,甚至修遍全国,那么就需要广泛的宣传和人们普遍的接受,而他们就是最初始,也是最辛苦的布道者。

当然对于其中的核心技术和机密,他是不会说出去的,而且他可能自己也弄不明白,但只要能让别人明白,蒸汽机车很有力气、很牛逼、速度很快就行了。

他们又装了一袋物资上车,郭春生用艳羡的目光四下打量着蒸汽机,还用手拍了拍身边的车厢,说道:“老哥我是羡慕你们有这么厉害的发明啊,如果不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实物,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这么大个铁家伙是用水汽拉动起来的。”

“郭兄你是不知道,在蒸汽机发动起来前一刻,我还在那儿怀疑我们先生来的,现在想想自己也真是笨得要命,就像我们白师傅说的,不能总是用我这简单的脑壳揣测我们阿布先生的心思啊。”

“你们先生可真是厉害,都堪比蜀国时候的孔明先生了。”

“其实我们先生比孔明厉害多了,不瞒郭兄,我们旅店出品的玻璃制品,肥皂,白酒,还有这蒸汽机,都是我们先生带头搞出来的,诸葛孔明虽然也很厉害,但没听说他搞出过这些惠及咱们广大百姓的事情吧。”

“那倒是真的,对了兄弟,不瞒你讲,老哥我也在这里等了近十天了,可你们生产的各种货物太抢手了,根本就轮不到我啊,兄弟你能不能帮个忙,给我匀些肥皂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张亮拍了拍手,说道,“本来嘛,我们这些人只负责运输,生产和销售自有别人负责,但既然老哥的话说到了这里,做兄弟的也不好意思不帮忙,你就放心吧,到时候我给你打个招呼。”

“那太感谢兄弟了。”郭春生连忙一个劲儿的道谢,他的确在这里排队排了好长时间,但他就是冲着这里的商品来的,拿不到货也只能干着急。

看着这边仍堆积着的大量物资,张亮转头对郭春生说道:“郭兄等我一下,我先讲几句话。”

接着他爬到一个高处,对下面的人喊道:“各位父老乡亲,请先听我说几句话,我知道各位来往行商的辛苦,也知道很多人都是在这里等着拿货的。

我告诉大家,不是我们的生产速度上不来,其实我们的产品主要是被这道路耽搁了,在以前这来回的运输浪费的太多的精力和时间。

现在好了,有了蒸汽机车,大家再也不用发愁排不上队、拿不到货物了,只要我们来回周转的速度快,大家拿到货物的速度就越快。

因此希望大家都动动手、帮帮忙,帮我们把这些物资往车上装载一下,我们也好把新的货物给大家伙儿拉回来,凡是帮忙装载物资的人,可以享受拿到各种货物的优先权。”

这下子,很多在旁边观望的人也都纷纷上前开始帮忙了,很多人在这里靠着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拿到这里特有的商品吗?

张亮接着喊道:“大家伙儿可以放心大胆的往车上装各种资源,你们放心,这个大家伙不吃草、不喝水,只要烧煤就行了,有用不完的劲儿。

而且听我家先生说,以后会把铁路修遍全国各地,到时候大家就不用这么辛苦的走路行商了,坐着吃点饭、躺着睡一觉的功夫就把这活儿给办了。”

有人在下面说道:“难道它还不打个盹儿?我还不信这个邪了,大家使劲儿往上装物资,我就不信压不死它。”于是大家笑闹着,热火朝天地搬运着货物。

众人拾柴火焰高!本来旅店内堆积的如小山般的原料物资,在临近天黑时分时,已经全部装载完毕;而这些货物如果单靠牲口驮运,可能得十多天的时间才能周转开来,而现在却大半天的功夫全部完工了。

已经掉转好车头的蒸汽机,又继续冒着滚滚的浓烟、轰鸣着,拖着长长的躯体远去了,余下的人们凝望着远去的蒸汽机车,忽然感觉发生的这一切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夜晚降临,阿布旅店内灯火通明,店内免费供应各种精美的食品和酒水。

各地往来的商旅一起劳作了一天,大家也变得熟悉起来,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白天的所见所闻,相互介绍着自己,相互攀谈着生意。

而等到明天,他们就会拿到心宜已久的货物,开始往回奔走,而关于天山脚下,靠山侯发明蒸汽机车的消息也像风一样四下飘散开来,更有加急的火信,马不停蹄的将这讯息送往了大唐王朝的心脏——长安城。

80 水泥

蒸汽机车的运行,极大的解决了山谷内外货物的吞吐量和运输效率,每当阿布旅店内囤积的物资积攒到一定程度时,巨龙般的蒸汽机车就会轰鸣着出现,卸下大量广受各地商客追捧的商品,再拉走这些积攒的海量原料。

每当蒸汽机车冒着浓烟来到阿布旅店时,也是各地商旅最高兴的时刻,因为他们很快就能拿到足量的各种商品,而后将它们扩散到全国各地,甚至包括波斯、大食等国,以前至少要等十天半个月才能拿到货,而现在最多也就是三五天的时间,

阿布旅店的商品无论运送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热烈的哄抢,哪怕你运送再多都不够用,因此蒸汽机车简直都要成了各地商旅的吉祥物。

蒸汽机车的运载能力实在吓人,不论囤积了多少物资,它都能一口气拉走,而很多有心的商旅打量着蒸汽机车,再联想到蜿蜒延伸至远方的铁轨,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在铁轨消失的尽头,就是阿布旅店的大本营,那里简直就是一个永远不会被填饱的大胃怪,吞下各种原料物资,再生产出各种精美的产品。

铁轨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地方,研制出蒸汽机车这样有力气的大家伙的到底是什么人,这无疑是很多商旅好奇和关注的目标。

但他们来到阿布旅店后,被彬彬有礼的服务生告知的第一件注意事项就是不要设法打探商品的生产流程和行踪,因为这个地方属于靠山侯私人所属范围。

咱们侯爷的脾气不是太好,如果随意乱走,不小心碰到花花草草或者不该看的什么事情事,被定个乱闯私宅的罪名是妥妥的。

还得顺便提一下,我们侯爷可是正儿八经的侯爵,是当朝天子亲自下旨封赏的;另外我们侯爷是龟兹王爷的坐上宾,是姑墨州文司马的拜把子兄弟,甚至咱们这个阿布旅店都有文司马的一份子钱在里面。

说了这么多,就是提醒各位,不要随便走动,我们出售商品,你们拿货走人,大家好说好商量,不过如果万一哪位走错了道,后果可真的会很严重。

经过一通略带炫耀和威胁的嘱咐,一般的商旅都会乖乖的在旅店住下来,不会惹是生非,毕竟大家远行千里,图的不过钱财二字,和气生财嘛。

不过有时也会有一些例外情况,很多财大气粗或自命不凡的家伙也会经常沿着铁轨延伸的方向前进,想看看铁轨消失的尽头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景。

一般情况下,他们就会被一些骑着劲马、手持利刃来回巡逻兵给劝回,但也有一些运气比较好的商客,会一直前行到山脚下,铁轨从一个狭窄的山谷通道直直插了进去。

他们意识到,在这入口里面也许就是阿布旅店的大本营,也正是那么多神奇商品的产地,正当他们满怀喜悦,准备往里面闯时,谷内就会闪出几个人制止他们,同时嘟囔着说肯定是外面那帮家伙偷懒了,怎么又给漏了一波怪。

这帮来到谷口的商人随后就会被劝说离开,被告知这里是私人领地,外人不得入内,很多人也只能知难而退,但毕竟他们是幸运的,看到了山谷的大门,回去也可作为吹牛的资本。

但某些意图耍横,想靠蛮力往里闯的家伙的下场往往会很惨,被殴打一通不说,更严重的会被取消购买阿布商品的资格,这无疑关闭了他们想依靠这里的商品发财致富的大门。

因此尽管大家对蒸汽机车远离的尽头很感兴趣,但一直都能保持克制,不去触碰这里的禁忌,而阿布脾气暴躁,简直犹如暴君般的形象也牢固的烙印在了来往商客的脑海中,这其中有着阿布旅店那些嘴角勤快的年轻服务生的莫大功劳。

而被宣称脾气暴躁的阿布现在正和李宝田以前站在炉窑前,这是仿照制造纯碱时的二号作业区修建的炉窑。

对于已经有了相当成熟经验的山谷众人来说,建造这么一个小小的炉窑,简直就是轻车熟路。

里面烧制的是石灰石、粘土和一些铁粉的混合物,据说是为了制造水泥;所谓水泥,就是在水里也能凝固在一起的泥,这是阿布先生说的,而这次制作水泥的具体流程由李宝田负责。

阿布和方正一正在攻关蒸汽机车提速的问题,因此他只是把大致的工作流程和注意事项做了一下交代,就撒手不管了。

但在煅烧方面已经算是大行家的李宝田看来,这和之前煅烧生石灰,基本没有大的区别,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原料在入窑前,需要先将石灰石给压成碎块。

如果放在以前,单靠人力将大石头敲碎成碗口大小的碎块,的确是比较困难;但是自从有了蒸汽机以后,这就不算是什么难事儿了。

山谷内在试验蒸汽机车成功后,又陆续生产了两三台蒸汽机,其中一台被用来为大家磨面粉了,山谷彻底结束了小驴拉磨的历史;其余的两台全部用在了水泥的生产工序上,不能不说阿布在这上面投入的力气和决心很大。

其中的一台被用来碎石,利用滑轮原理,将数吨重的一坨大铁锭直接拉起来,像人们抡锤破石一样,从高空落下,利用重力,将大石头压成碎块,简单粗暴。

虽然还不能像后世那样自动续料、自动分离,但这比人工碎石,效率已经提高了不知多少。另一台则被用来制成了碾磨机。

开窑以后,里面堆放的石灰石、粘土和铁粉,在高温作用下,已经熔成了黑色的块状,下面就是将这些所谓的熟料取出,再放进碾磨机里面,进行磨碎工序了。

唯一让李宝田不能确定的就是生产出来的水泥质量如何评判,因此在开窑当前,他仍然把忙的焦头烂额的阿布给请了过来。

大家先将这些黑色的熟料,和着炼铁生成的炉渣和石膏,砸成了细块,又放进了碾磨机中进行磨面处理。

阿布提醒过李宝田,在这道工序里,磨成的细粉越细,水泥的质量就越好。

经过几轮碾磨后,李宝田抓起一把灰扑扑的细粉,呈到了阿布的面前道:“先生,这灰粉就是你说的水泥?”

阿布哈哈笑道:“我只能说看着是有点儿像,可具体效果如何,还得试过才知道。”

“这就是水泥?”凑到旁边的王战国问道:“这也不像泥啊?”

“那这样,李大叔这里先盯着点儿,我拿到白大叔那边看看效果怎么样再说。”

“行,那先生你们先过去,等这边忙活完我也赶过去。”

阿布临行前又叮嘱李宝田道:“大家伙儿要把这些细粉先存起来,千万不要受潮了。”

而后他让王战国和杨启勇装了小半袋刚磨制好的水泥,一起向刘远禄那边的实验室走去。

本来类似水泥的实验,完全可以随便找一个地方,用水和好,慢慢等待它晾干就行了,可是他现在实在太心急,于是准备在李宝田那里通过加热来提高水泥的凝固速度。

阿布带着杨启勇和王战国两人到了白薄达那里,同他打了个招呼,要了点儿水和材料,就让杨启勇两人按照自己的吩咐,开始忙活起来。

白薄达听说阿布又研制出了新产品,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赶过来观看,白薄达现在的小日子过的很是滋润,经过在山谷这些年的调养,再加上现在已经不用卖力气打铁了,他本来一个精瘦之人也变得富态起来,人胖了,肤色也跟着变白了,大家常说的白胖白胖大多是这个道理。

他向旁边的阿布笑道:“阿布先生,听说你最近不是挺忙的吗,怎么现在还有闲心看别人玩泥巴来了。”

阿布回笑道:“哈哈,今天就让白大叔开开眼,这可不是普通的泥巴,如果质量搞好了,可真是有大用处。”

白薄达道:“我还真的不信这个邪,泥巴能有多大用处,论结实程度难道它还能比得过钢铁石头去。”

“白大叔先别着急,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这时杨启勇和王战国手中的活也忙完了,两人过来请示阿布下一步做什么。

他们刚才将水和着沙子,用水搅拌均匀,制成了水泥料,两个人分别做了两根柱体,只是杨启勇单纯使用的是水泥料,而王战国制成的柱体里面还裹着几根钢条,接下来两人借用白薄达这里的风箱和火炉,开始点火烘烤起来。

阿布和白薄达在一旁说着话,正在这时,李宝田也赶了过来,见到杨启勇他们生起了炉火,便很奇怪的问道:“实验下质量难道还需要用火烤吗?”

阿布笑道:“那倒不是,这不是时间紧、任务重吗,我是心急呀,等不得那么长时间。”

哦了一声,李宝田这才会意,接着问道:“怎么,蒸汽机那边还没有什么头绪?”

“方案是有,解决办法也基本成型了,但由于蒸汽机车咱们刚开始运行,如果速度放的过高,很有可能会出问题,我的想法是再运行一段时间,大家也多积累一些经验再说。”

李宝田接话道:“阿布说的有道理,小心没大差,下次等我见了方先生,得给他提下醒,不能一味的追求速度,万一翻了车,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是啊,方先生把蒸汽机车看成了自己的宝贝疙瘩,自从运行起来之后,基本每次都是他亲自上阵开的车,但现在他有些急不可耐了,感觉压着速度跑太不过瘾。”

白薄达道:“唉,这还人老成精了,跑多快是快?不能让他再这么下去,得让他清醒清醒,饭要一口一口吃才行。“

正在三人说话间,杨启勇在那边招呼阿布道:“先生,你来看一下,好像已经干透了。”

阿布他们三人停下交谈,一起走了过去。

81 叙话

看着经过烘烤的水泥柱,阿布满意的点点头,只要从表面上看起来和后世的混凝土结构差不多,接下来就是看具体的结实程度了。

他首先让杨启勇找一个大锤,抡圆了开始用力的砸水泥柱,以测试其强度,砸了几下,只敲下来几个小碎块来。

白薄达在旁边看着不服气,从杨启勇手中要过大锤说道:“来,给我试试,我还不信它能有石头、铁块结实。”

接着他用打铁的架势对着水泥柱一顿猛捶,可除了弹起来的高度大了些以外,对这两个水泥柱基本没有什么大的损坏。

他扔下大锤,拍拍手道:“乖乖,这水泥还真的不是普通的泥啊,怎么会这么结实,先生你可真是了不起,我算是服了。”

阿布笑道:“哈哈,既然白大叔这么说,说明这水泥的强度还是不错的,来咱们再试试其韧性如何。”

几个人将水泥柱两端垫起,开始用重物压或是多人上去一起踩,可水泥柱基本上是纹丝不动,哪怕没有添加钢材的也是如此,基本可以说明水泥的制造是成功了。

阿布对李宝田说道:“我们按照这个配方,可以多加生产了,等我们在阿布旅店旁边新建一座十来层的大楼后,水泥这个玩意就会成为抢手货了。”

李宝田听阿布如此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说话都有些磕巴:“多……多少层?难道我听错了?”

阿布回道:“不用怀疑自己的耳朵,建十来层都是少的,等以后技术先进了,建座百十来层的高楼也不在话下,哈哈。”

王战国在旁边插话道:“先生这么说,那岂不是比皇宫大殿还高?”

“呵呵,其实皇城我基本上也没有怎么逛过,不过咱们有了水泥以后,就该轮到他们仰望咱们了。”

王战国转身对杨启勇兴奋的说道:“启勇,这个可就厉害了,我们一定要建一座比皇宫还要高大的高楼。”

接着他又对阿布道:“先生,那如何才能建如此高的高楼,需要学习什么知识?”说完他双眼满怀希冀的看着阿布。

“呃……”这倒是把阿布问住了,他知道在后世无论是建造高楼大厦,还是桥梁水坝,都需要专业的人来设计,而后根据周密论证过的图纸进行建设,但这方面他也了解不多,不过为了给这个小伙子鼓劲儿,便说道,“这里面牵涉的知识就比较多了,力学,结构学,数学等等。

但如果你想致力于这方面的发展,可以先把数学学好,而后再跟着方正一先生学习一下如何设计图纸,以后有机会的话,我给你找一个这方面专业的先生。”

王战国满脸高兴之色,连忙弯腰向阿布行礼。

而在王战国立志要超越的皇宫大殿、兴庆宫内,杨玉环屈膝盘腿,坐在榻上案几前。描眉画钿、面庞圆润的杨美人今天内着一件淡黄色窄袖衣,外套圆领半臂,腰系一条绿色长裙。

她正一臂弯曲支着脸颊,一手抚在案上,专心致志的看着面前的小人书,这是今天刚有人从阿布旅店那里,给她带来的最新版。她的的贴身丫鬟翠浓也被打发到了门外,以免影响她看书的兴致。

忽然她听到候在门口的翠浓喊道“圣上”,她知道是玄宗皇帝到了,于是连忙支起身子,伸腿下榻,准备迎接圣上。

而这时就见玄宗皇帝已经走了进来,旁边有高力士和丫环帮忙撩着门帘。

“圣上,还请恕妾身有失远迎。”杨玉环随身跪在榻上行礼谢罪。

玄宗皇帝一边上前端起杨玉环的手腕令其平身,一边笑着坐在杨玉环对面:“无妨无妨,这两天朝中事务有些繁多,倒是冷落了美人,没有朕陪在左右,美人每日都做些什么,可觉得烦闷否?”

“圣上雄才伟略、日理万机,自然要以国事为重,我在这里过得挺好,你看我还有小人书陪伴呢,这是从阿布旅店那儿新送来的小人书。”

说着,杨玉环将案上的书翻转着,给玄宗推了过来。

玄宗皇帝哈哈笑道:“没想到这阿布旅店推出的小人书,竟然还成了美人的宝贝,我看看这一期讲的又是什么?”

玄宗皇帝一边随手翻看着,一边说道:“《倩女幽魂》?这又是讲的什么故事,听起来好像有些意思。”

“嗯,故事开头讲的是一个书生,由于生活穷困,便去帮人讨债,夜宿一座寺庙。没想到就在这座寺庙里,竟然盘踞着一个千年的树妖,这个树妖控制着很多的女鬼去帮自己迷惑人类,依次达到自己吸食人血的目的。

故事真的很吸引人,画面画的也挺好看,就是这个靠山侯阿布真是可恶,好端端的一个故事,讲到最关键处却戛然而止了,真是气死人了。”

玄宗翻到后面一页,只见上面画着一个挑灯夜读的书生,而门外站着一个美艳的女子,举手似敲门状,脸上却又有犹豫之色。

线条简洁流畅,人物形象栩栩生动,显然为小人书作画的这位画师的功力又有所精进,只是在下面写着“未完待续”四个字,后面还有三个俏皮的圆点。

玄宗皇帝多才多艺,对于绘画之道也颇有心得,像之前的尉迟乙僧,技法特点是“用笔紧劲,如屈铁盘丝“,善于用沉着浓重的颜色来表现凸凹感。

吴道子画技娴熟全面,画屋宇柱梁精准无差、不失毫厘,画人物又情态生动、衣褶飘逸,有“吴带当风”之美誉。

而小人书上面的人物全部用线条来表现,也许这样做的目的是利于印刷,节省墨水吧。

有时为了表现人物的某个部位或动作,甚至会用有失比例的手法将其夸张的表现出来,为了表现人物或动物可爱的表情时,会用一些类似小孩子的造型来表达,但让人看上去,虽然感觉有些怪异,却又十分的生动融洽。

不得不说,这样的造型和画风应该是很得女人的欢心和喜爱啊,看过身边杨美人的表现就可见一斑。

玄宗安慰杨玉环道:“这也是急不得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在阿布旅店盯着了,那边印制出来以后,立马就遣人急送了回来,可这也要花费近半个月的时间。毕竟距离实在是有些远。”

“我也就是感叹一下而已,毕竟他们编写故事再印刷出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呵呵,美人,这你可错了,我听回来的人说,这些故事先有那个阿布讲给里面的人听,再由一位先生进行删减编写,最后让画师画好后,制版印刷,也就是说这些故事早就写完了。”

杨玉环脸上现出又生气又想笑的表情,对玄宗撒娇道:“圣上,这个阿布端是可恶,明明故事都已经写完了,却只发行一半,吊着人家的胃口。”

“要不我把他抓起来,揍他一顿,为美人出口气?”

“那倒用不上吧,画师作画也需要时间,这也怪他不得。”

“说起这个阿布,朕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有人汇报说,他新发明一种叫蒸汽机车的大怪物,全部是用钢铁制成,力大无比,只要烧煤,就能拉动几万斤的货物来。”

杨玉环可爱的捂起嘴吧、圆睁双眼,呈惊愕状:“几万斤?不可思议!如果能一下子拉动那么重的货物,那可真的是不折不扣的怪物了。”

“如果杨美人喜欢,我可以让那个阿布帮美人造一个来。”

杨玉环看着玄宗,展颜一笑:“圣上,这种国家大事,由陛下来定夺即可,不用和我们妇道人家说的,反正也和我们没有干系,另外我要那样个大怪物做什么。”

“呵呵,美人又错了,据说这种蒸汽机车不但力气大,速度也很快,一个时辰可以行驶近一百五十里,这已经将近我们加急快件的速度了,关键是蒸汽机只要有煤,它就可以不吃不喝,一直往前奔跑。另外据阿布他们称,如果经过改进后,速度还能更快。

假如这个蒸汽机车真有他们说的那样好,倒是可以考虑往长安城铺设一条,到时候美人喜欢看的小人书就可以用更短的时间送来了。”

杨玉环起身施礼,风情万种,移到玄宗边上,一遍帮玄宗皇帝按摩肩膀,一遍笑盈盈的说道:“这可折煞妾身了,如果圣上真的引蒸汽机车到长安来,估计下面肯定会有铮臣上书进谏,说圣上为了帮一个小女子运送小人书;竟然不惜耗费国库,修建一条不知所谓的铁路,那奴婢可真的成了败坏纲纪、祸国殃民的罪人了。”

玄宗皇帝微闭着眼,舒服的享受着杨玉环我侍候,笑着说道:“如果美人你喜欢,那无论是做什么就值得,朕倒要看一看,有谁敢出这个风头。”

杨玉环心下感动不已,不由的从后面拥住玄宗,丰满的柔软,紧紧贴在这个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身上。

玄宗也双手向后,抚摸着她娇若无骨的身体,一时间满室旖旎。

与此同时,从阿布旅店出发,径直前往长安城的芸娘一行,这一日也来到了长安城内,他们的首发演出将会在长安城举行,而由她们引发的风暴浪潮,也逐渐开始酝酿盘旋。

82 出场

时间从开元二十七年至天宝二年间,大唐的国势日渐强势,国内也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首先是天公作美,风调雨顺,农作物连续获得了大丰收,使得黎民百姓的日子宽松了不少,人口也增加到八百五十二万多户,百姓四千八百九十多万。

另外就是在与当前唐朝最大的敌人吐蕃的对峙上,玄宗也一改历代采取的防守状态,甚至主动出击,对外征伐连连告捷,一时间朝廷上下,扬眉吐气。

应该说在中国历史上,甚至是汉朝及唐太宗执政时期,为了保持边疆的稳定,都会采取比较温和的手段,甚至是利用和亲政策,将两国和平关系的维系全寄托一个弱女子身上,想来也真是可悲。

而像玄宗皇帝如此硬气、霸气的时刻的确不是很多,因此在对内文治、对外武功都一片大好的时候,玄宗皇帝在思想上开始飘飘然了。

上朝时问政之心淡了,回宫后享乐之意浓了,整日里陪在他身旁的杨美人年轻美貌、软弱无骨,是个男人都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虽然玄宗已过情欲旺盛的年纪,可每每看到杨玉环眉眼含春之时,他仍会无法抑制的升腾起征伐的欲望,歌舞升平,美人在抱,他只想一味沉湎于温柔乡里、红绡帐中,不再愿意过问政事。

但每日的寻欢作乐、纵欲无度,使得玄宗的身体也一天天的开始走下坡路,再加上杨玉环在男女之事上也已是轻车熟路,索求甚旺,这更令玄宗的身体迅速被淘空,每当刚刚提枪上阵,转而就丢盔弃甲、一泻千里,最后不得不手口齐上,才算潦草完活。

这不但令玄宗皇帝感到尴尬苦恼,更是让杨玉环感到意犹未尽,眉眼间隐露幽怨之情。

这时,一个名叫安禄山的地方小吏,进入了玄宗皇帝的眼帘,他自称从西域各国得秘方、寻珍药,特制“红丸”敬献圣上,据称有壮阳补气、延年益寿之效。

玄宗皇帝尝试着服下试后,果然精神焕发,久而不疲,史载安禄山“进助情花香百料,大小如粳米而色红,每当寝处之际,助情发兴,筋力不倦”,这简直又让玄宗找到了年轻人的感觉,对上杨美人也显得自信满满,对这个名叫安禄山的小吏的知心解困,更是心存感激。

于是安禄山一时间声名鹊起,连升多级,这一年其被擢升为平卢节度使,并被下诏着其进京见驾,这对于一个地方官员来说,真的算是无上的荣耀。

安禄山出生在撒马尔罕,原名轧荤山,身为粟特人,他从小就有着精明的头脑。母亲阿史德氏,是突厥的一个巫师,以占卜为业。

在他幼时失去父亲后,便随着母亲到处流亡,后来他跟着母亲来到突厥部族生活,将军安波至的哥哥安延偃娶了他的母亲为妻,轧荤山也随之改名安禄山。

他的继父安延偃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子,可能是年老无能的缘故,他只能极尽手段,疯狂折腾安禄山的母亲。每次他们在房中做事时,安禄山都能听到母亲痛苦的惨呼和*。有一次在母亲洗澡时,安禄山看到她的身上遍布着疤痕和淤青,安禄山看着遍体鳞伤的母亲,哭着说要不他们一起逃走吧。

她的母亲苦笑着,安慰自己的孩子,说这天底下都一个样子,还能逃到哪里?她嫁给安延偃这个老头子,虽然饱受折磨,但至少给了安禄山一个遮风挡雨的落脚之所。

母亲遍身的伤痕,深深的刺激到了安禄山幼小的心灵。十多岁时,她的母亲不堪折磨,生病去世了。他心中对继父安延偃以及经常虐待自己的哥哥,已经恨得无以复加,便同结识的安思顺等人结为兄弟,开始到外面闯荡。

因为他长年在各处游荡,精通各种语言,便做了为买卖人协议物价的牙郎。有一次,他饥寒交迫,实在不堪忍受,便冒险跑去大唐境内的百姓家里去偷羊。被人捉住后,押至幽州节度使张守珪面前。

即将被人乱棍打死之际,他看着张节度,喊着大人,我偷羊未遂,也并未对百姓造成什么损失。打死我倒不如放了我,现在正值天朝和突厥作战之际,何不把我派上疆场,为大人多消灭几个蕃族?

张守珪见安禄山长得白白胖胖,说话倒是豪放,就把他和史思明一起放掉,派上了前线。安禄山本就机灵聪慧,再加上对各处的地形都相当熟悉,每次都能抓到活的俘虏归来,大受张守珪的欣赏。

有一次他抓住机会,抓住了他的继父安延偃和一直对他拳脚相向的哥哥,也算是为母亲报了仇。张守珪对这个白胖子日益看重,便挺拔他为偏将,后见他用兵有勇有谋,骁勇善战,最后将他收做了义子。

从开元二十七年,到天宝二年,安禄山从一个行将饿死之人,一路升迁,坐上了平卢节度使的位置。

天宝二年二月,安禄山进京见驾,这是他首次来到长安,作为一个长居边塞的粗野汉子,一下子就被长安都城的繁华奢靡给晃花了眼、迷醉了心,他感觉自己这些年来算是白活了。

在那风沙遍地,唯有荒草的苦寒之地,哪怕做再大的官,也没有在这里走一遭来的实在,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啊!

而他很快就将看到那个令他人生轨迹大变的男人和令他睡梦中都无法忘记的女人。

这一年安禄山三十八岁,杨玉环二十四岁,唐玄宗五十八岁。

也是这一年二月,闻名于世的大诗人王之涣离世,其人慷慨有大略,倜傥有异才,其诗大气磅礴、意境深远,“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更是千百年来,广为流传的名句,神气内敛,骨力全融!

这一年四月,在玉真公主和贺知章的推荐下,我们的大仙人李白也受到了玄宗皇帝的亲切召见,玄宗皇帝早就对其诗才十分的仰慕。

在唐朝虽然科举制度已经成为了人才选拔的主要途径,但从两晋南北朝流传下来的举荐制度仍然十分盛行,能被贺知章大力吹捧的诗才由不得玄宗皇帝不感兴趣。

李白在进宫时,玄宗皇帝“以七宝床赐食于前,亲手调羹”,并热心的问询当世事务,李白深受感动,感觉自己的一腔热血、满腹经纶终于有了报效国家的机会,于是他凭借着自己长期的社会观察以及对各种现象的深刻理解,胸有成竹、对答如流,玄宗惊为天人,对其大为赞赏。

但此时的玄宗皇帝自以为天下太平,满朝文武个个文韬武略、精明强干,现在缺乏的不是治世能臣,而是歌功颂德之人,于是他立即令李白供奉翰林,职务便是给皇上写诗文娱乐,陪侍左右。

玄宗每有宴请或郊游,必命李白侍从,利用他的敏捷诗才,赋诗纪实,虽非记功,也将其文字流传后世,以盛况向后人夸赞。

胸怀大略的李大仙人,没想到自己一腔报国热血,换来的却是一个谄媚弄臣角色,不由的心生惆怅,暗自愤懑。

而随着李白在玄宗皇帝面前的迅速走红,令过去一帮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之徒眼红不已,他们往日的热板凳活活让李白给夺了去,于是一些宵小之辈开始搜集李白的狂放之语、不敬之辞,开始蓄意罗织他的罪名。

同时一则消息不胫而走,开始在长安城大肆传播,那就是由阿布旅店的一个名叫“舞乐天山”的歌舞团将会在玄宗皇帝最宠爱的杨美人诞辰之日,举行盛大的歌舞表演,同时将重磅推出他们的最新产品。

83 夫蒙灵詧

关于举着为杨美人祝寿的幌子的注意,还是芸娘她们在临行前,阿布事先帮她们想好的。毕竟想在长安城搞事情,皇家是万万迈不过去的坎,而且她们此行的目的也不是专门和别人过不去,而是为了宣传造势。

因此不管当今圣上还是杨美人领不领情,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反正当前这个时代也没有代言人这么一说,只要不要太离谱,原则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杨玉环还是他们生产的香水的第一批顾客,帮忙打个广告,壮大一下声势也是应该的么。

芸娘他们一众到达分店后,受到了长安小伙伴儿的热烈欢迎,李正齐及李师倩夫妇带领着全体服务生及工作人员,对芸娘她们列队迎接,夹道欢迎,他们脸上的笑容和发自内心的喜悦洗去了芸娘一行路上的疲惫与辛苦。

李正齐同李师倩结婚后不久,就被阿布指名委派到了长安,负责阿布分店的主管业务。

在之前,阿布曾经带着李正齐办过几次事情,他发现这个小伙子心眼实诚,做事却比较活泛,比较适合在长安这个龙鱼混杂的大都会中生存。

而且他在山谷内训练期间,无论从心理素质上还是身体技能上都相当的拔尖,因此才会被委以重任,放到了长安城这么个重要的位置。

李师倩在当年的篝火晚会上,以一曲洞箫独奏,把李正齐给迷得神魂颠倒,心思所属全在李师倩一个人身上。

本来李师倩对李正齐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作为一个性格比较内向文静的女孩子,她更向往的是像吕刚那样阳光帅气型的年轻人。

但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她中意的对象对他却并不感冒,反倒是李正齐像个扑火的飞蛾一般,不停地想她献殷勤,特别是在山谷中,李正齐疯狂的试做各种各样琉璃球,在别人连看都没有看到过珠花的时候,其实李师倩那里已经有了好几串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后来李师倩被他的诚心所打动,最终同意了李正齐的追求。

在李正齐的眼中,李师倩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完美至极,捧到手心都怕有损李师倩的美丽。

在他的小心呵护下,李师倩被宠爱得犹如掉进了蜜罐里,两人婚后的生活也十分和谐,而李正齐疯狂制作琉璃球的日子也成为了他们最美好的回忆。

等芸娘到来后,很长时间未回到山谷的众人可算是看到亲人了,纷纷嘘寒问暖,互相交流着讯息,说着各自经历的新鲜事。

当李正齐得知芸娘她们的目的后,大为高兴,这意味着各地的分店将会拥有另外一项重量级的“吸金”产品。

芸娘来到的第二天,李正齐便按照她的吩咐,亲自将备好的礼物送进了皇宫后院,本来按照这个时代森严的检查制度,想往宫中送些什么进去简直是千难万难。

但幸好按照阿布的计划,给负责宫中采办进出的小门房许以重金,令他将礼物送至郭太监的手上,小门房见只是给当今圣上面前红火的郭公公送件礼物,也便乐呵的答应了下来。

估计等郭太监拿到礼物后,他必不敢私自吞掉,本来阿布给他留的礼物已经足够分量,到时候新型的香水就会再次送到杨美人的手上。让她帮忙做个代言,该给的好处还是要给的,毕竟当前给她留下好的印象,事关各项发展大计,万一哪天她开始在里面捣乱,那想进行什么计划将会受到重重的阻碍。

李正齐回来后,在芸娘面前直夸还是阿布先生有主意,否则真不知道怎么将礼物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宫里去。

芸娘对于这些也没有在意,而是督促着下面的姑娘们抓紧排练,毕竟距离真正的开场时间很紧迫了。

而远在山谷中正忙于改进蒸汽机车的阿布,刚刚整理出一个头绪,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收到了远在衡州那边送来的加急消息,另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计,需要立刻赶赴衡州一趟。

原来他们在衡州开设的锰矿,在前段时间发生了矿难,有十多条人命搭了进去,当地官府震怒不已,勒令关停了锰矿。

虽然事后对矿难家属的抚恤以及上下相关部门的打点都十分到位,但奇怪的是对方就是不松口,最后实在无计可施,锰矿那边的负责人张之昌不得不发出紧急消息,向阿布进行求救。

这几年来,山谷内无论火枪还是蒸汽机的发展,大都和锰矿的顺利开采有很大的关系,而且这也关乎着今后的发展大计,不容有失。

阿布思前想后,最后将手中未竟的活交给了方正一,同时做了一下交代,便带着吕刚,两人起身奔赴了衡州。

两天后,忙完手中各项事务的方正一也带着厚礼,奔赴向了姑墨州城,前去拜会文楚。

而文司马此时正规规矩矩的站立在安西节度使夫蒙灵詧案下,垂首听候询问。夫蒙灵詧往屁股下宽大的椅子后面挪了挪,使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同时对文楚道:“文副都护,听说那个靠山侯阿布,往日里和你走动甚近,你们两人也多以兄弟相称。你来说说看,他现在弄的那个蒸汽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几年间,文楚从一个兵曹一路升迁,已经被提拔到了四品上的副都护,其中的功劳应该说和阿布大有干系,因此说夫蒙灵詧说他和阿布走的近,还真的没有什么毛病。

每年西域诸地,不但要向大唐提供大量优质的战马,同时还要提供精良的武器。一旦安西四镇落入吐蕃人的手中,对大唐王朝的打击将十分严重。

因此近年来,为了对付吐蕃战局,牢牢控制住西域的地盘,玄宗皇帝已经有了点穷步黩武的味道。只要对吐蕃战局吃紧或处于劣势,圣上就会大发雷霆,那么安西节度使就要倒霉了。这些年安西节度使的人选,走马灯似的更换着,从之前的王斛斯至田仁腕,又接着替换为盖嘉运,直至现在的夫蒙灵詧。

要说这些官员全是酒囊饭袋,没有一点真才实学,那也真是有些冤枉。就拿盖嘉运来说,开元二十六年夏天,他率兵征讨突骑施,大败苏摩度之众,临阵生擒吐火罗仙,战功赫赫。由此可见,这也是一员猛将!只可惜在对阵吐蕃时,战绩不是太漂亮,才被圣上又给换掉。

应该说这个夫蒙灵詧节度使的运气就非常的好,自从前年任职后,大唐对吐蕃的战局忽起变化,节节胜利。于是连带着,夫蒙灵詧在玄宗皇帝面前也吃香起来,据说已经被圣上赐姓“马”,不日就应该叫马灵詧节度使了。

文楚斟酌了一下,回话道:“大人,我和靠山侯阿布个人私交的确比较近,但由于距离太远,平时走动倒也不多,只听说他时常在龟兹王爷那里出入;因此对于这个蒸汽机一事,我知道的也不是十分清楚。”

文楚这段话说的很有水平,首先承认和阿布的关系比较近,一是说明自己有担当,二是大人你的调查也很准确。另外呢,由于两人距离太远,对于蒸汽机是什么,我不太清楚,这也有情可原。最后隐隐点出来,阿布和龟兹王爷的关系比较近,哪怕你是节度使,哪怕你再不上道,也不至于和龟兹王这个坐地虎闹得太僵吧。

果然夫蒙灵詧的口气缓和了一下,说道:“据说他搞的这个蒸汽机车有千匹万马之力,用人工和牛马需要十多天完成的工作量,用它一下子就能全部拉走。

只是蒸汽机的制造全部使用钢铁铸成,另外它先行铺路所使用的铁轨,也需要大量的钢铁。

你说他从哪里弄到这么多的钢铁?如果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在圣上面前参上一本,文副都护,估计你也得好好解释一番呐。”

文楚听完这话,心里就一咯噔,节度使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他也有点埋怨阿布,你弄出这么个大家伙儿,提前先给我说一声啊,我也好有点准备不是?

正在这时,忽然听门前有传令兵报告,夫蒙灵詧召其进来,传令兵道:“外面有人求见文副都护,据他称是靠山侯阿布侯爷派他来的,他还称自己是什么首席设计师。”

84 游说

夫蒙灵詧表情有点古怪,心说这来的好巧,刚刚提到阿布,没想到他的手下就找到自家门口来了,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对文楚道:“文副都护,咱们先不着急,既然人家来了,你就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文楚刚好趁机拜托刚才的尴尬,领命走了出来,见门前聚着几个人,各自牵着缰绳。为首一人,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袭长衫,发染霜星,双目炯炯有神。

他旁边的站着几个年轻人,有些小伙子文楚在去阿布旅店的时候曾经见过,既然是阿布派来的人,自然都是信的过的人,文楚看着也觉得亲切。

见文楚走了出来,方正一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忙提醒他文司马来了。方正一连忙上前施礼,众人也都跟着方正一见过文楚。

文楚满脸带笑,热情的向大家问候着,寒暄过后,方正一说起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因为衡州暴雨,导致矿山塌陷,有十数人伤亡,导致衡州的锰矿陷入停滞状态。

阿布已经亲自赶去处理此事,无暇前来,自己则是受阿布所托,前来拜访一下节度使大人,中间自然希望文大人能帮忙引荐一下,后来听说文大人刚好就在节度使府上,就直接冒昧赶来了。

文楚看着众人,又看了看马背上驼着满满的货物,心下有些了然,这是阿布派来的灭火队!

目前安西换了新的节度使,夫蒙灵詧就是作为一方大佬的存在,阿布想在这里做事情,虽然有龟兹王爷的大旗在前面立着,但有些山头还是必须要拜的。

不过也也挺好的,正好可以帮自己摆脱当前的困局,于是文楚领着众人进了院子,他先引着方正一前去拜见节度使大人,其他人忙着拴马,卸下货物休息不提。

到了正厅内,夫蒙灵詧仍端坐在那张大椅子上,在文楚的指引下,方正一急忙撩衣施礼道:“在下方正一,我家侯爷派在下前来拜见节度使大人。”

“不必拘礼,你是什么首席设计师,对吧,不知道方设计师有何来意?”

夫蒙灵詧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方正一,看着前面这个有些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观察着他的举动,琢磨着他的来意。

就见方正一不慌不忙,侃侃而谈:“大人,西汉朝有位大文人晁错,他曾说过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

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亡农夫之苦,有阡陌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以利相倾。……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

夫蒙灵詧没想到方正一上来先来了这么一通,作为一个常年带兵打仗的边关将领,他虽然听着这些话有些绕,但仍然点点头,示意方正一继续讲下去。

方正一继续说道:“晁错的主要意思是说商贾为商不仁,对农民和农业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可大人看目前我大唐王朝东西贸易往来,天山南北丝路之上,商贾旅人络绎不绝。

据统计,每年的商路税收足可养活我安西四镇所有的将士百姓。大人,难道说商贾贸易对我朝有害无利吗?”

夫蒙灵詧能做到安西四镇节度使,自然有些斤两,对于方正一的说辞,他也比较赞同,但仍然不动声色道:“方先生请继续。”

他的想法是作为一个上位者,不能说太多的话,言多必失嘛,要用上位者的官威,另下面的人产生一种畏惧感!

方正一继续说道:“商业贸易带来的不仅是大量的税收,而且还有各种物品和文化的交流,且看我大唐都城长安内的各种奇珍异物,大多都是通过贸易获得。今天我为大人带来些许礼物,请大人赏脸一观。”

得到夫蒙灵詧许可后,方正一出去,让李正齐等人把准备好的礼物带了进来。玻璃杯、碗,玻璃镜,这些文楚大都见过。

而另外的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造型别致、晶莹剔透的玻璃瓶,拔开瓶塞,夫蒙灵詧顿时感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一时间,满屋子里面全是浓郁的香气,夫蒙灵詧心里大喜,心说如果这样的香水献给新纳的那位可人,她必定欢喜无比。

而文楚自然已经见识过这样的香水了,没想到阿布开始把它当作礼物送给了节度使大人。

方正一介绍道,这是我们阿布侯爷新研制出来的香水,香气浓郁持久,经常喷洒在衣服或被褥上,更是能起到提神健身的效果。

夫蒙灵詧再也无法自持,这小瓶子的香味实在是太香了,于是他开口道:“请方先生拿上来,让本官瞧上一瞧。”方正一连忙给夫蒙灵詧递了过去。

夫蒙灵詧拿在手中,把玩两下,又将鼻子探过去嗅了一口,便将小瓶子放在一边,说道:“这瓶子虽小,可里面的香水的确算是一件奇物,不过这也只能算是一种奢侈享受的身外之物,不足为奇。”

方正一接着又打开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黄橙橙的棒子,说道:“大人,请看此物,这叫玉米。此物可是远涉大洋,从别的大陆传来。

适合夏种秋收,抗旱抗涝,秸秆粗大。秸秆、棒芯可供百姓作燃烧之物,其产量也比麦子能多产上两成,试想我大唐王朝所有农民若全部种上玉米,定能充实国库、富足百姓。”

夫蒙灵詧之前收到过朝中官方的行函,但由于这地方阿布没有设立分店,因此他也无从觅得玉米,听罢方正一的介绍,他蓦地清醒过来,起身从案后走出,取过方正一手上的玉米棒,惊喜的问道:“这就是玉米?方先生刚才所言当真?”

方正一赶忙回道:“大人放心,同样的地质条件,我们已经测试过多次,如果小麦亩产五百斤的话,那么玉米至少能产六百斤。”

夫蒙灵詧瞪着方正一:“方先生可是在说笑?难道你欺我没有种过农田不成?想我祖上也是农家出身,至于粮食亩产多少我还是心里有数的。”

方正一笑了一笑,说道:“在下定不敢欺瞒大人,大人的所知所见也的确如此,虽然玉米有着抗倒伏、抗旱涝等等有点,而它的产量也的确可以比小麦多上个一两成,但若想让亩产达到五六百斤,这还得靠我们的另外一种产品,大人请看这是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手边的另外一个铁盒,里面放着晶莹洁白的如食盐般的物事,但随着盒盖的打开,一股刺鼻的气味顿时涌了出来。

刺鼻的气味令夫蒙灵詧和文楚都不由的捂住了鼻子,夫蒙灵詧嗡声嗡气的说道:“这又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大!”

“大人,这是氮肥,可以用来为庄稼施肥,经过我们测试,施肥的庄稼至少可以增产三成甚至一半。”

85 功成

夫蒙灵詧放下捂住鼻子的手,接过了方正一递过来的铁盒,看着里面白色的晶体,又好奇地闻了一下,刺激得他的鼻子都皱了起来:“你此言可是当真?”

方正一躬身一礼,肃容道:“在下一介草民,万万不敢在这样重大的问题上有所隐瞒,我们在得到这种产品后,也是采取了十分慎重的态度,逐步扩大试验田的范围和农作物的种类。

毕竟像这样的重大的事情,如果贸然就进行大规模的推广,稍有不慎,就极有可能造成粮食的减产和绝收,这将等同于天灾,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我们也没有谁能负担的起。

好在我们已经进行了多年的验证,这种氮肥针对当前我大唐境内的绝大部分农作物都有效果,只是增加的产量可能会因为土地的肥沃程度而有所不同,但能增产这件事情已经得到了有力的验证,因此我们侯爷才决定将这个产品推广出来。”

文楚在旁边接话道:“如果这种氮肥的效果像你说的如此之佳,那长期使用有没有什么负作用,比如说透支土地的肥料等。”

方正一道:“当前我大唐境内,很多地方因为土地肥薄,只能采取轮播的方法,隔一年才能耕种一次。

如果通过追施这种肥料,就不会再有休耕的说法,施肥本就可以增产,再加上休耕的土地也可以继续种庄稼,一来二去,大人可以想象,这其中产生的差额,将会有多么的巨大。

国以农立,农业乃国之本,有了丰富的粮食,即使遇上了灾年,我们一样可以安然度过。到那时,我大唐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打造一个人间乐土、泱泱盛世绝不是梦想。

但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可能会引起土地纠纷问题。”

“土地纠纷问题?为什么?”文楚好奇的问道。

“你想啊,我们每年在耕种前,由于人员的增缺,都会牵涉到土地的重新分配问题,有些人家的土地施肥了,有些人家的土地没有施肥。

如果丈量不均,很容易引起土地纠纷,这就相当于过去的肥田薄田的问题,只不过通过施肥,即使薄田也能变成肥田。”

文楚忍不住地笑了出来:“原来如此,真不能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神奇之物。”

方正一转向节度使夫蒙灵詧,郑重道:“我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向大人推销产品,推销这种氮肥。本来像如此重大的事情,我家侯爷要亲自登门拜访的,但因衡州矿场出现了一些问题,他必须亲自去处理,这才委托我来向大人推介。”

文楚道:“大人,阿布在衡州那边开了一个什么锰矿,可能由于连降大雨,发生了坍塌,所以他才亲自前去处理。”

“原来如此。”夫蒙灵詧本来沉着冷静的脸上也露出喜色,激动的在厅内来回走动着,如果方正一所言非虚,这其中蕴含的巨大价值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如果自己能让这件事落到实处,加官进爵应该会轻而易举,再退一步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老百姓做些实事,自己这节度使就没白做。

他转向方正一问道:“你们这种氮肥的产量能有多少?”他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如果产量上不去,哪怕效果再好也是白搭。

方正一道:“大人所问的确是关键所在,但只要有煤,氮肥就可以大量生产。”

“难道这是用煤变出来的?”夫蒙灵詧显得有点意外。

“是,大人,但煤只是其中一种原料,具体细节在下也有所不知,这全是我们侯爷之功。”方正一心说,如果大人知道这氮肥只是在生产纯碱的过程中,顺带生成的副产品,不知道会是何感想。

“哦?没想到你们侯爷还有此等本事。”夫蒙灵詧笑道,他真是感觉有点意外。

“首先要说明的是虽然氮肥可以大量生产,但如果大规模的供应,仍力有未逮,我们侯爷本着先造福咱们姑墨州百姓的目的,才命我前来拜访大人。

另外还有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就是运输,这种肥料很容易挥发,大人闻到的这种刺鼻性气味,就是氮肥挥发出来的。如果使用传统的马匹骆驼运输,等运到目的地,这氮肥基本也全部变成气体,挥发完了。”

文楚忍不住插嘴道:“如果不能及时将它们运输到别处,那你们研制再多的这种肥料,岂不是白白浪费掉?”

方正一道:“这就是我来找夫蒙灵詧大人的原因,大人应该也有所耳闻,我们侯爷最近新研制出一种蒸汽机车,运力巨大,速度也不慢。

如果用铁箱子把氮肥封闭起来存放,就可以避免挥发;再通过蒸汽机车运输到各处,那么老百姓就能及时将它们追加到庄稼地里,从而提高产量。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首先要把铁轨铺好,铁路修到哪里,蒸汽机车就能开到哪里,氮肥也就能随之运到哪里。”

夫蒙灵詧摸着颌下的短须说道:“你们的那个蒸汽机车运力多少,速度几何?”

方正一略微思考了一下,回道:“大人,目前来看,蒸汽机车可以载重十万斤,约八百多石;速度方面,一个时辰可以行驶近一百五十里,如果把发现的问题解决后,速度应该还会有大的提升。”

文楚惊呼道:“好家伙,八百多石的货物还能做到日行千里?”他以前做兵曹时,对于行军运粮深有体会,因此对方正一说出的数字感到很是震惊。

“你真的不是在吹牛,如果真有那样的速度,那么今后用来运兵、运粮,岂不也是易如反掌?”

“在下不敢妄言,但事实正是如此!我们已经在雀尔格达山脉附近修建了一段铁路,通过近段时间的试运行,无论是运力还是速度都得到了验证,过往的商客都能见到,大人如果不信,去命人看过便知。”

“量你在这上面不会诓骗于我,那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你们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大人,蒸汽机的原理很简单,就是把水烧成蒸汽,再推动车轮运动。因此沿途需要供应大量的燃料,如果是煤或者焦炭那是最好不过,另外就是沿途需要有水源可以补水。”

“嗯,这都不是问题,无论燃料还是水都可以通过沿途设立补给站的方式来补充,就像过去的驿站一样。”

方正一道:“最后一点就是,大人可能也知道,铺设铁轨需要大量的钢铁、方木和碎石,如果单靠我们自己的力量,那需要的原料实在是相差太多。

所以如果大人愿意,我们可以先就近向姑墨州城铺一条铁路,等今后看到实际效果后,我们可以再继续将其延长至别处。”

夫蒙灵詧看着方正一笑道:“你们侯爷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研制出这样厉害的蒸汽机车来,该不会胸怀天下,无偿献给国家吧。”

方正一也笑道:“大人,刚才我引用晁错之言,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我们侯爷首先是一个商人,商人逐利,无可厚非,而且我们侯爷也并不以为商人的本性就是贪婪和自私的。

我们侯爷说过,要想更好的帮助别人,首先是要先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所以我们侯爷说如果建好铁路,我们会先收五年的运费,五年之后,无论是蒸汽机车,还是铁轨,全归官府所有,由官家负责运行。”

“五年么?”夫蒙灵詧摩挲着胡须,默默算计着,沉思良久,他猛的一拍案几,说道,“好,一切就依你。我马上就上书奏明圣上,你说怎么建就怎么建,你需要什么就尽管找文楚讨要。”

而后他转身对文楚说道:“文副都护,这件事情你全权负责,但首先说好,虽然当前咱们国库有些余粮,但也不是用来糟蹋的。

你作为主要负责人,一是不准挥霍浪费,二是不准借机虚开冒领,借机贪财,再就是不能加重服役,对待施工百姓要爱戴公平,如有差池,我定拿你是问。”

“请大人放心,如有贪污腐败问题发生,用不着大人动手,文楚自己这一关就过不去。”

方正一也是满脸高兴之色,能如此顺利的完成阿布交代的任务,实是有些意外,本来还以为需要大费周折、经过多轮拉锯战才能实现呢,没想到夫蒙灵詧这位大人也是如此干脆之人。

他正准备跟着文楚告退,忽然被夫蒙灵詧叫住了:“哎哎,方先生先别着急走,你刚才给本官看的那个小琉璃瓶装的什么香水还有没有,给本官再来个十瓶八瓶的,我也好回去讨喜夫人去。”

方正一苦笑道:“大人呐,你可知道,这一小瓶香水是用多少花瓣给熏出来的吗?我们侯爷觐献给圣上的才仅有五瓶。”

“那我不管,两瓶,不,三瓶,再给我弄三瓶,回去告诉你家侯爷,要想修铁路,再给我准备三瓶香水,否则没的谈。”夫蒙灵詧开始耍起了无赖。

方正一没想到夫蒙灵詧这么大个节度使竟然还有如此惫懒的一面,文楚在旁边接口道:“大人,请放宽心,到时候我亲自出马,如果他不给,我就住在他那里不走了。”

“嗯,理当如此,那就辛苦文都护了。哈哈哈!”

文楚领着众人,向夫蒙灵詧告辞,出门离去。

86 李白

在长安城一座面积不大,但胜在幽雅清静的院子里,一位四十余岁的男子正醉眼朦胧,歪歪斜斜地坐在一张胡椅上。

旁边有一个面貌清丽的婢女,正略显紧张又带着心疼神色地望着他。

她很想上前去把他扶正,可是又怕打扰了他的思绪,因此只能心怀不安的在一旁等候着。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呵呵,多么可笑、同时又自己感到憎恶的诗句!

这样刻意奉承、浮华艳丽的诗句,竟然是自己写出来的,简直是不可想象。

想自己心怀大志,一心报与帝王,没成想到头来,却落了个弄臣清职。

自己多年的游历积累,自己长期的总结见闻,又去说与谁听。

在外面,自己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肆意张扬,可谁又能明白自己报国无门,志不得施的苦闷。

那些个跳梁小丑见自己在玄宗皇帝面前频频露脸,竟然还暗自埋怨自己抢了他们的饭碗,可这样的角色自己又怎么会稀罕?

我要的是治国安邦,我要的是兼济天下,难道圣上看不出自己的报负和才干?难道是他察觉到了什么,在故意地试探自己?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由的一紧,猛地晃了晃脑袋,酒意也醒了一些。

旁边的婢女连忙扶了他一下,并柔声说道:“李郎君,你感觉好些了没?”

他扭头张大眼,看了看身旁的娇俏的婢女娟儿,又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妻 儿,心中不由的涌起一种愧疚感,他的声音也温柔起来:“我没有事,好多了,对了,你家老爷呢。”

娟儿见男子说话正常了,她也放下心来,同时话也多了起来:“我家老爷有事先走了,他说明天再过来。

李郎君,我劝你以后还是少喝一点酒吧,你走路走不直,还不让别人帮忙。

让你躺在床上休息吧,你非要坐在椅子上,你都不知道你当时的样子有多吓人。”

“实在对不住,吓坏娟儿姑娘了。”

“哪里有,我才不怕你呢……”娟儿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脸也红了起来。

不过她毕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很快声音又活泼起来:“李郎君,你可真是了不起,云想衣裳花想容,也许只能您才能写出这么优美的诗句。”

她说话时神情迷醉,眼中全是小星星:“唉,真不知道令圣上眷顾的那个女子到底有多美,真想见见皇宫里面是什么样子啊。”

男子看着她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道:“娟儿姑娘,如果你帮我端一些水过来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描述一下宫中是什么样子。”

“啊?真的?太感谢李郎君了,我这就去。”

说完,名叫娟儿的婢女飞快的跑向了厨房。

男子仰头看着天,眼神却没有聚焦点,心中暗自问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李白大展宏图阿。”

李白被召来京时,雄心勃勃,感觉自己施展报负的机会来了,可没想到玄宗皇帝要的不是治世能臣,而是把自己当作了粉饰太平的歌功颂德者。

他祖上原是太子建成一脉,不客气的讲就是原太子一脉的余孽,因此祖辈多从事商贾,不能或者不敢涉足仕途。

到李白这一辈时,偏偏他从小就才智高绝,胸怀大志。

于是他年纪轻轻,就游历各方,增加自己的阅历,又娶了原宰相之女,刻意模糊或淡化自己的家世。

等才名远播、养望也养的差不多时,才出来进入为政者的视野,没想到到头来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等一腔的热血慢慢冷却,他也慢慢厌恶了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整日里呼朋引伴、聚众对饮。

这个院子是贺知章帮他找的,而婢女娟儿原来也是贺府丫环,因仰慕李白的诗才,自报奋勇提出来要伺候他的,这在后世绝对属于最忠实的小迷妹一党。

不一会儿,娟儿端了一碗姜汤走了过来,说道:“李郎君先喝点儿姜汤吧。如果你想吃什么,给我说一声,我帮你做去。”

李白趁热喝了几口姜汤,说道:“我不是很饿,我先给你讲讲宫中的故事吧。”

“好咧。”娟儿欢快地叫着,又飞快的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了李白旁边。

于是李白就有声有色地讲了起来,讲到最后,李白叹息一声说讲完了,神色有些落寞。

听得津津有味地娟儿诧异地说道:“李郎君,连这么漂亮的皇宫你都去过,连最美丽的杨家女子你都见过,怎么你还唉声叹气呀。”

“呵呵,小孩子懂些什么。”

“人家哪里小了…”娟儿努起了嘴,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李郎君,我想到一件事情,肯定能让你高兴起来。”

“什么事情啊。”李白依然懒洋洋地说道。

“你听说过阿布分店没有。”

“有所耳闻,不过没有去吃过酒,怎么了。”

“现在外面全是他们的宣传标语,想不听都难,他们要在六一那天为宫中那位美人贺寿,举行盛大的歌舞表演,这样的盛会不得不去。

真奇怪,他们打着官家的名义做这件事情,官府竟然没有人出来阻止。”

“一个旅店能推出什么好看的节目,难道还能比的上宫内的演出?”

“那倒也是……不过到时候李郎君就去看看嘛,反正也不要钱。”

“是你这个小丫头想去看吧。”李白哈哈笑着,抚弄着娟儿的头发。

“哎呀,李郎君,你又弄乱人家的头发了……”

同一时间,一户占地面积宽广,房屋阁楼气派非凡的院落内,王世仁、王世义兄弟在一间屋子里说着话。

王氏兄弟是孪生兄弟,自小就相亲相爱,他们兄弟二人的禀性,另祖辈父老格外赞赏。

王家世代经营钱庄,王氏钱庄传到了他们兄弟二人以后,经过他们的精心打理,王氏钱庄在他们二人手上,已隐隐变成了第一大钱庄。

他们怕被一些有心人惦记上,往日里便广施恩泽,赢得了众乡亲一片大好名声。

同时衙门内外,上下打点,也令钱庄无论风雨飘摇,都能安稳度过。

最让兄弟二人激动不已的是他们无意中得到了一个别人难以想象的线索。

黄世仁的小女儿王春芳在城外清风观为尼,而王春芳在无意中得知,与自己一同修行的明月姑娘的父亲竟然是当朝宰相李林甫。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把王氏兄弟劈了个外焦里嫩,随后就是一阵狂喜,顺着这条线,日夜安排人在道观附近监视,终于搭上了相府的人。

前天,也终于将备好的厚礼送到了相爷的手上。

87 高适

“二弟,上次我吩咐你给李家千金的礼物送到了没有?”

“大哥,已经送了好几次了,可人家啥也不缺,就是不收。另外李姑娘作为相爷掌上的明珠,难道还能缺这些衣食之物?”

“是啊,本来在外修行,就是奔着跳出红尘,不被世扰去的,不收下也是正常。春芳这丫头能和李家千金一起修行,这是一场缘分,也是她的福分,你让她平日里和明月姑娘走得近些,但不要太着痕迹。”

王世义摇摇头,笑了一下:“小弟早已经吩咐过她了,不过就她那性子,估计早就把我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其实这样也好,本性出演,率性而为,倒会显得更加自然,如果要强迫春芳行违心之事,估计这丫头别别扭扭的,也做不来。”

“二弟说的也有道理,那就由着她去吧。”

“对了大哥,虽然大部分的礼物李家千金没有要,但她还是收下了一份礼物的。”

“哦,二弟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世仁有点好奇的问道。

王世义喝了一口杯中刚温好的酒道:“这还是春芳丫头无意中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上次我去道观时,春芳丫头催我赶快把新购买的小人书扒出来,说她要和明月一起观看。

我就问她,难道明月姑娘对这小人书也有兴趣?”

她就白了我一眼道:“这么好看的书,也就你们这些整天琢磨着赚钱的人才不懂欣赏。”而后抢过书来就跑掉了。

王世仁笑了起来:“这丫头没大没小的,到了道观怎么还这么个德行,都是被你惯坏了。”

“大哥别这么说,春芳从小就聪明,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挺好的。”

“呵呵,就她这毛毛草草的性子,就怕以后还俗后找不到婆家啊。”

“大哥,说的哪里话,咱们家春芳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咱家的钱财更不在话下,天底下还怕找不到个令她中意的郎君?”

王氏兄弟膝下各有两个儿子,但唯独老大王世仁有一个小女儿,从小就是王家人的宝贝疙瘩,包括她的几个哥哥也都肆意的惯她宠她,简直就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姑娘。

到了一定的年龄,正赶上流行富贵女子出家修道,王春芳便也嚷嚷着要去修道,最后王家两兄弟被她磨的没有办法,只得送她到清风观修行,不成想还在那里碰上了李宰相家的千金,真是傻姑娘有傻福啊,想起来自己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过这丫头了,还真是有些想念。

王世仁想了一会儿心事,才回过神来,问王世义道:“二弟,你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是啊,过后我想那明月姑娘既然也喜欢看小人书,便让管家专程去阿布分店问了一下,还有没有往期的小人书,那边说没有了,不过可以通过预定的方式给客户重新定制一份,不过价格有些贵。

最后我告诉管家,不要管价格高低,花重金订制了三套,其中有一套就送给了明月姑娘,没想到人家别的绫罗绸缎和山珍海味瞅都没瞅,独独取走了这套小人书。”

“既然春芳这丫头还有明月姑娘都喜欢看这小人书,说明其中定有吸引人的地方,二弟不是订了三套吗,要不你取来一套我也看看里面到底讲的是啥?”

王世义笑了起来:“大哥这话说的晚了些,现在一套都没有了。”

“哦,那另外两套书呢?”

“其中一套当然留给春芳了,另外在给李相爷家备礼时,我忽然想到,既然像春芳、明月姑娘家的都喜欢看小人书,那宰相夫人是不是也会喜欢?

另外这套书是定制的,价格也不便宜,我就把那套小人书也当作礼物送了过去。”

王世仁思索片刻,忽然笑道:“二弟此事做的甚好,你说会不会就是因为李相家看到礼单中有这套书,才会这么痛快的把礼品收了下来。”

王世义愣了一下,思索着大哥的话,嘴里喃喃道:“不至于吧。”

王世仁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件好事情,赶明儿你让王贵再去阿布分店多订几套,不要怕花钱,以后迎来送往把它都要加进去。”

“小弟记下了。”

王世仁慨然道:“想我王家,时代公道经营,不敢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咱们可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没想到现在却被阿布分店推出的一个小小的代金券给逼得束手无策,到头来还要去他们家购买送客用的小人书,想来真是讽刺。”

一时间王家兄弟二人默然无语,沉默半刻,王世义道:“大哥不要顾虑太多,杜家,裴家,顾家那边我都已经打过了招呼,到时候咱们一起发力,我就不信他们这次能撑得下去。另外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定好了计策,现在就只能一门心思往前走了。”

“就依二弟之计行事吧,名不见经传的阿布还真的是一号人物,不动声色的就将咱们这么多号钱庄逼成这样,由不得咱们兄弟不佩服啊!”

此时正被人惦记的阿布已经被困在均州的一家旅馆里好几天了,他们现在身处汉水和金钱河的交叉地界,不巧的是刚好赶上连绵的雨季,河水暴涨。

再加上接连不断狂风卷动着翻滚的浊浪,哪怕是最有经验的船工,在令他们眼睛发红的钱财面前仍然不敢承诺下水,毕竟有命挣钱还需要有命花才是。

于是阿布每天都会冒雨来到河边观看水势和风浪能否渡河,尽管他心急如焚,但仍然无计可施。

同他前来的吕刚劝他说:“先生也不要着急上火,反正事情都出了这么久,也就不差这几天的时间,等过了河,咱们加快些脚程就是。”

最后阿布看着宽阔的河水,恶狠狠地道:“好好好,先让你们嚣张几天,等我缓过手来,你他娘的,我在你们身上全修上桥,到时候看你们还如何猖狂。”

吕刚心里暗笑,他知道先生这是在对着河水发狠,也没有往心里去,最后劝着阿布返回了旅店。

阿布二人回到店内,摘下斗笠、脱下蓑衣,清洗已毕,才走出客房,找店博士温了一壶酒,做了一条鱼,坐在桌边慢慢饮起酒来,这个年代,两个大男人在风雨交加的时候,能做的也只有饮酒了。

慢慢喝着,阿布就发现坐在自己旁边不远的地方,一个布衣男子正怔怔的看着窗外,从起头戴的文士帽和衣衫的破旧程度看,应该是一个失意的文人士子。

这个年代所有的读书人,都一门心思的往仕途这一条独木桥上挤,竞争自然激烈,但被挤落桥下的人显然较多,因此落魄文人也十分的常见,这就有点像是后世,在大学生泛滥的年代里,随便看到一个搬砖的年轻人也许就是大学生毕业一样。

阿布收回目光,正要端起酒杯和吕刚走一个,忽然就听那个人徐徐吟诵道:“待沽汉边酒,还待驿前舟。为惜故人去,复怜嘶马愁。云山行处合,风雨起中游。此路无知己,明珠莫暗投。”

阿布心中就是一动,他虽然不会写诗,但在后世上学的过程中,这时背诵过不少诗词歌赋,对于平仄押韵还是稍稍知晓的。

另外有句话说的好“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他读过的诗词当然不止三百首,虽然他仍然不会做诗,但并不妨碍他能欣赏诗词的好坏。

刚才这个男子吟出的诗句,对仗公整,用律准确到位,水平相当的高明,在这阴雨天气里,找个伴儿聊一聊也是好的,更何况他同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接触的的确不是太多。

想到这里,他起身走到那个人的身前,供手施礼道:“这位兄台,这厢有礼了,听闻兄台刚才吟颂诗句极佳,令在下心想往之,在这阴冷的雨天,左右无事,不知阁下能否赏脸,聚众饮上一杯。”

此人见阿布脸生,虽然话说的谦逊,但仍觉不妥,正想推辞,吕刚也走了过来,向着此人道:“这位兄长莫要再推辞了,我家先生是极为好客之人,而且对有文化的人格外推崇,一起过去吃杯酒吧。”

说完便转身对店家道:“店家,再温几坛酒、做几个拿手的菜来。”

此人见推辞不过,便供手对阿布二人道:“承蒙两位看的起,那就多有讨扰了。”

于是三人聚在一桌,坐下说话,阿布见此人虽然面容瘦削,有落魄之相,但眼神坚毅、透露着一股英气,便出声问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此人回道:“在下高适,字达夫。”

阿布差点惊叫出来,心跳随着都加快了:“你就是那个写出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高适?”

对面之人有些奇怪的望着阿布道:“在下的确写过这句诗,但此诗我赠给董庭兰兄不久,应该并未流传开来,不知这位兄台从何处得知?”

88 调酒师

阿布看着一幅落魄、但面带疑虑的高适,笑容不减道:“高兄莫要怀疑,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诗句不也是你写出来的,相逢就是缘分,*皆兄弟,不是嘛!”

高适见阿布言语真诚,眼光清澈,也放下心来,对阿布道:“多谢这位兄台的真诚相邀,高某却之不恭,叨扰了,只是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阿布还没有接话,旁边吕刚抢先道:“这是我家先生阿布,我叫吕刚,如果高先生如何吩咐,直接叫我便是。”

“莫非你就是遍布全国各地的阿布分店的幕后大老板阿布侯爷?”

阿布哈哈笑道:“大老板可不敢当,混口饭吃而已,来,高兄,趁热先喝一杯。”

高适饮过一杯酒,脸色热切地对阿布道:“能见到阿布兄,真是在下的荣幸,不知阿布兄此去何往?”

“在下不比高兄逍遥快活,为了养家糊口,我在衡州开了一处矿,前段时间收到消息说矿上发生了塌方,亟待我前去处理。”

“还真是巧了,在下也准备前往衡州,在此恰逢连绵阴雨,也真是咱们的缘分,借花献佛,敬阿布兄和吕兄弟一杯。”

“高兄前往衡州何事,莫非是升迁外放、走马上任?”

高适苦笑一下:“阿布兄末要取笑于我,在下仍是一袭白衣,没有功名在身,又哪里来的走马上任。

在下此次前去衡州,说起来还的确和阿布兄有关,虽然初次见面,但高某在此冒昧向阿布兄恳求一事,等到了衡州,阿布兄定要为高某讨一杯酒喝。”

阿布笑道:“这有何难,在下就是开旅店的,别说一杯酒,哪怕高兄天天住在店内,在下应该也请得起。”

“欸,阿布兄会错意了,在下说的彼酒非此酒,据流传开来的消息得知,你们衡州的分店产出一种味道独特的酒品,而且这种酒每个月只有一天才能通过拍卖得到,数量有限。

但喝过此酒的人均对此念念不忘、又心怀惆怅,因为每一杯酒的味道互不相同、又各有千秋,他刚喝的那种口味的酒这辈子可能再也喝不到了。

我也走访了其他地方的分店,但这种酒只有衡州的阿布分店才有,这酒是你们店内自己生产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阿布和吕刚同时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我们还真的不知道。”

接下来听着高适的讲述,阿布和吕刚才逐渐了解了相关的情况,高适近段时间一直在各地游历,他逐渐听到一个消息,就是衡州的阿布分店出产一种味道极其独特、又极其美妙的美酒。

喝过酒的人均对其赞口不绝、言之凿凿,经过众口相传,越发被描述得神乎其神,简直可以和传说中的琼浆玉液相媲美。

对于一代诗才、同时也是嗜酒如命的高适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致命的诱惑,于是他一边到处游玩,一边寻着方向赶往衡州,目的就是亲自品尝一口这种口口相传的美酒。

不成想在汉水边遇上了连绵的阴雨,又恰巧在这个旅店内,碰上了阿布本人,因此才冒昧地出口相求。

按照他的说法,这种酒是限量供应的,哪怕价格奇高,也很难抢到。

阿布看着吕刚,有些疑惑地问道:“难道是咱们的烧酒?不过烧酒也不会变化味道啊。”

高适在旁边道:“看来阿布兄对这件事情还真的是不知道,我听说这种酒品好像是用不同种类的酒调制而成的。

另外我还听说在幕后负责调酒的还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若有机会,在下真想亲自见见这位神秘的姑娘啊。”

阿布听到高适如此说,不由地脱口叫道:“鸡尾酒?张彩儿?不会吧……”

“鸡尾酒?那是什么?”吕刚在旁边好奇的问道。

而在千里之外衡州的阿布分店内,张彩儿正着一袭绿衫,手中端着一个高脚的玻璃杯,看着窗外濛濛的细雨。

她猛地打了个喷嚏,可能是感到了凉意,回身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往身上又加了一层衣服,继续返回窗前,看着外面连绵的雨和到处凝碧的山色。

几年前,她为了不让自己触景伤情,故意远离阿布,就抱着满腔的热血和报负,远离亲人,来到了衡州这个地方,负责主持分店工作。

虽然她身为女子,但其行事干练、管理精明,让很多男子都自愧不如。她作风严谨、处事公正,再加上运筹帷幄,巨细无差,很快获得了店内上下的敬畏和爱戴。

很多年轻小伙子,在得知自己大老板至今仍单身无偶的消息后,都是卖了命的表现,积极工作,希望自己有幸能进入张彩儿的视线。

可张彩儿对任何人都公事公办,既不亲近、也不疏远。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慢慢意识到,自己这位年轻漂亮的大老板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

慢慢有人传出张彩儿暗恋某位富家子弟,却苦等无果的小道消息,而张彩儿风闻此事后也仅仅是付之一笑而已,这让很多人暗地里都伤透了心,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到底心属何方。

张彩儿每日里一门心思地干活、拼命地工作,不让自己空闲下来,想以此忘掉心里的执念。可每当到了空闲时分,或是寂静的夜里,深藏的思念又会像野草一般疯狂的滋长起来。

想念阿布,想念父母,想念哥哥,想念山谷中的同学和那里的一草一木,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用不同的酒类来麻醉自己。

哥哥快要结婚了,嫂子是以前她的同学蒙露,她的心里既高兴,也有些惆怅,等下次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的调戏一下这个当初的同学、未来的嫂子。

哥哥的婚事算是定下了,可自己的归宿又在哪里,娘亲的心也算是放下一半了,估计等见到自己的时候,肯定又会催着自己赶快找个婆家了吧,忽然她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的胆怯和懦弱,恨自己都这么大了还连累娘亲操心。

于是她就会在思念和惆怅交织中,饮下更多的酒来麻醉自己,时间长了,酒量也渐渐大了,从全国各地运来的美酒,如

郢州之富水、乌程之若下,荥阳之土窟春,富平之石冻春,剑南之烧春,还有一些地黄酒、送鸡急、松花酒等都让她喝了个遍。

一门心思寻醉的她逐渐发现如果把不同的酒掺在一起,更容易醉倒,后来她又发现,如果将不同的酒水掺在一起,会产生各种不同的奇妙滋味,时间长了,张彩儿竟然摸索出来一些门道,来了兴趣的她又逐渐尝试着放入各种果汁,这样就会生成更加别致的口味。

当她尝试着将调制出来的酒在旅店内销售时,竟然大受欢迎,刚开始很多人是冲着“不论酒量大小、三杯必定醉倒”的噱头去的,后来大家也逐渐体会到这种调制酒品的独特味道来,每一杯的滋味各不相同,甚至放置时间的长短都会影响酒的口味。

随着新酒品的名头越传越广,张彩儿调酒师的名头也越来越响,能分到一杯酒喝的难度也越来越大,于时很多人甚至整日聚在酒店内,等待着店内新调制出来的酒水。

也有人试着自己调制,但喝起来完全不是那种味道,这让他们对幕后那位未曾谋面的神秘调酒师更加好奇。

张彩儿已经得知当地锰矿矿难的事情 ,也知道了消息已经传往的山谷,也许阿布先生得知消息后,会直接赶来吧。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又能见到他了。

张彩儿虽然在凝望着窗外,但心儿已经不知飘到了哪里,她心潮起伏,思绪烦乱,犹如外面扯不断、理不清的雨丝。

89 传单

顶着头上暴烈的骄阳,一条蜿蜒曲折的黑线在无垠的沙海里浮动,这是一支有着二十余只骆驼的商队,所有人均是高鼻深目、高帽长靴,典型的粟特商人打扮。

驼队中大多数人都是三四十岁,正当壮年的年龄,而领头之人竟然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一边走路,一边用灵活有神的眼睛四处观看着无边的大漠,好像这死寂单调的沙海中蕴含着无尽的神秘和宝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这名来自康国的少年名叫温伊库·纳斯本,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开始行走商路,在别人口中充满了死亡和绝望的沙漠,对他来说却充满了诱惑与思念。

他虽然和父亲聚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但他的父亲一有空就会给他讲行商路上的各种趣事。

在父亲的口中,那单调枯燥的旅程里充满了笑声和欢乐,各种苦难和折磨也都变成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他清楚地记得父亲给他讲述的行走商路的各种情节和惊险的故事。

在沙漠里会经常遇到土黄色的蜥蜴,有些甚至有一两米长。它们有着锋利的爪子,样貌凶恶,就像传说中的恶龙,但它们不会直接攻击人类。

一些蜥蜴有时会趴在枯死的胡杨树干上,从树干后面歪着脑袋,偷偷地看着过往骆驼和行人。

有时还会碰上落单的孤狼远远跟着驼队,既不发起进攻,也不远离,只是远远的吊在商队的后面,好像在等待着可乘之机,令人好不紧张。

而到了晚上,明亮的月光照在清冷的沙丘之上、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狼嚎,所有人往往都会毛骨悚然,夜不能寐。

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名叫伊库的少年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的追寻着这些脑海中的记忆,也在追寻着父亲的足迹。

有时他也在想自己正在走的这条路父亲以前应该也走过,自己踏下的这一脚,也许就刚好重合在了父亲的足迹上。

但令他稍显遗憾的是他没有遇到落单的孤狼,虽然也看到过一些蜥蜴,但也没有父亲描述的那么大。

他的父亲名叫伊尔,在六七年前,为了替王室运送一披青金石,在走到天山脚下的一个旅店时,被贼人给陷害了,而随同父亲一道前往的人们一个都没有回去。

所幸的是他们运送的青金石没有被贼人抢走,最后落在了大唐官府的手中,也算是完成了交货任务。

接到消息后,康国王室对伊库及其母亲没有过多的责怪和加害,反而按照承诺抚恤了很多的钱财,这才让伊库能够在安稳有余的环境中顺利成长。

他在成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后,蠢蠢欲动的心开始猛烈的膨胀起来,隔三岔五的就向母亲请求说他要继承父亲的事业,继续行走商路。

他的母亲百般劝阻,坚决不同意儿子的想法;她已经失去了丈夫,不想让儿子再去冒这个险,但伊库向往外面的心,就像张开的鸟儿的翅膀,再也收不回来。

他在此后长达一年的时间里,通过和母亲大量的交涉,终于磨得母亲实在没有办法,最终征得了母亲的同意。

最后他召集了十多个有经验的商人,带领着二十余支骆驼组成的商队,重新丈量着父亲曾经走过的道路。

当年从大唐传回来的消息是父亲一行是在一家旅店内被害的,随后那些马贼被官兵包围后全部被杀。

随着年龄渐长,以及从旁人的描述中,他逐渐得知了更多的消息:首先是父亲被害的那家旅店目前仍然存在,而且还被建成了一座出售各种稀奇商品的超大旅店,生意还相当的红火。

另外他还有幸见到过从那个旅店运到康国的专门由来洗澡的肥皂和精致的玻璃杯,因此他的心中一直深藏着一个愿望,那就是等他长大后,一定要回到父亲被害的那个旅店看一看、走一走。

到了那里后,他会亲自将父亲送给他的那只木刻的小骆驼在那里烧掉,依此来悼念自己的父亲,希望这个一直陪伴自己的小骆驼到了世界那边仍然能陪伴自己的父亲。

看了眼肆意挥洒流火的太阳和一望无际的沙漠,伊库的心中充满了斗志和希望,他知道,每当他往前走上一步,就会距离自己心中的目的地近上一步。

大漠苍茫,驼铃悠悠,思绪悠悠!

阿布分店一侧的空地上,忙碌的身影来来回回,李正齐在旁边认真的巡视着,并不时的作出提示。平地而起的戏台已经搭设完毕,上面层层的布幔随风飘动,即将举行的六一舞会将在这里举行。

而在阿布分店的后院,丝竹弦乐不时的响起,芸娘正带领着各位年轻的男女们,辛苦的排练着即将演出的节目。

随着上次同宫内的成功沟通,大量雪片般的传单每日里都会从阿布分店散发了出去。

长安城东市西市的各大旅店、商铺,甚至青楼妓馆,凡是客流量大,人员集中的地方,都能看到这种小纸片的影子,听到小纸片的消息。

如果有些相对高雅或对此类事情不待见的地方,阿布分点直接以钱财开路,硬生生砸到对方同意,通过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目前的长安城,除了皇宫大内及王宫大臣的府邸外,基本上都被写满了广告的小纸片给占领。

其实从阿布分店散播出去的小纸片上面的内容很简单,有些写着“六月初一、阿布分店;舞乐天山,不见不散。”,有的写着“阿布香水,助你步向成功的阶梯!”,有的还写着“天地之大,阿布香水,你就是奇迹!”

很显然,这是阿布旅店在为自己即将推出的香水做广告,联想到之前阿布分店院内张贴的各种大幅图画,很多人开始猜测上面画着的那个小瓶子应该就是所谓的香水。

但有些传单上的内容就有些吓人了,上面写着:“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阿布香水,你值得拥有!”,“以圣上之名、美人之意;六月初一,舞乐天山约你共赏盛装舞会。”

这上面的内容就值得玩味了,“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是之前阿布献给圣上和杨美人镜子上的诗句,也可以说是阿布献给专门写给圣上和杨美人的,因此也哄得圣心大悦,赏了他一个靠山侯的爵位。

而现在阿布分店散发的小传单中直接拿这两句诗歌来打广告,这就显得有些不敬了,说的重一些,这简直就是对圣颜的冒犯,另外那一张上面更是直白的拿圣上来作为噱头进行宣传了。

很多人都在暗自这阿布分店的心得有多大,这简直就是在提着人头开玩笑。

果不其然,的确有拾遗及其他官员陆续上书,并拿着阿布分店散发的各种传单请皇上过目,言辞激烈的称这是对圣上的大不敬,这是对皇权的极大侮辱;请求圣上直接关停阿布分店,同时对相关人等进行严惩。

本来想象中的圣颜大怒的情形并为出现,高坐在龙椅上的玄宗皇帝反而面带笑容,对群臣道:“各位爱卿,这不过是商家用来搞宣传活动的小小伎俩,没有必要上纲上线吧。另外你们看这上面的内容也没有侮辱皇族之意啊。”

有些臣子不同意,跪下行礼奏道:“圣上,你看这阿布分店,做为一家小小的旅馆,竟然就敢以冠以圣上之名。

如不严惩,从这里开了口子,定然会被其他人加以模仿,长此以往,到时候世风混乱,也必是因此事而起,此风万万不可涨啊。”

“爱卿平身,不要说的这么严重嘛,你看啊‘以圣上之名、美人之意;六月初一,舞乐天山约你共赏盛装舞会’,这上面写的不是清清楚楚吗,这是阿布旅店在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舞会啊。也没有什么侮辱不敬之意啊。”

“圣上,它一个普通的旅店,有什么资格、凭什么本事,就敢公然邀请圣上参加什么舞会,这说出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实在是太有失体统、有损圣颜了。”

玄宗朗声道:“圣人有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能与民同乐,岂不也是一件美事,听说他们的舞会会有精彩的表演,同时也有新型的产品推出。

另外朕已经答应他们了,众爱卿到时候可以一同去观看啊。”

说完这些话,玄宗皇帝带着恶趣味的看着下面的众臣;一时间朝堂之上,众大臣都张大着嘴巴,呆若木鸡。

90 李林甫

朝中大臣对于玄宗皇帝的反应都有些不知所措,本来都准备群情激昂地大吐口水,讨伐阿布分店这种太过出格的做法,可没想到圣上竟然还有兴趣亲自去捧场。

如果圣上去了的话,那所谓的以圣上之名的说法就站的住脚了,而且名正言顺,没有一点毛病。

这是什么节奏?能不能事先给些提示,各位启奏的大臣有些懵了。

现在大唐国势强盛,对外作战是高歌猛进,捷报频传,国内连年丰收,百姓安居乐业,朝野上下对当今圣上无一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玄宗皇帝的威势和声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随着形势一片大好,玄宗皇帝也逐渐放松了进取的心思,马放南山、安枕无忧的享乐心思愈来愈浓,随着上任宰相张九龄的归去,朝中再也找不到一个敢于以命犯谏的直臣。

当朝宰相李林甫开口奏道:“这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啊,既然圣上有与民同乐之心,愿意与百姓多亲多近,做臣子的自然应当追从,等下朝后,我专程走一趟,看看阿布分店现在准备的怎么样了。”

玄宗听罢李林甫的话后,笑道:“些许小事,不必爱卿亲劳,若过你真的去了,还不把人家给吓着了。到时候你派人去看看就行了。”

朝上众臣听罢宰相同圣上的对话,也都明白了此事的格调已经定了下来,哪儿还有谁会不开眼再去找不愉快的,但各自都在心里思量着圣上刚才的话中透露出来的含义以及背后隐藏的一些事情。

这阿布还真是神通广大,什么时候把手都伸进朝堂来了?

当今朝堂之上,名义上有左相牛仙客,右相李林甫共同执政,可牛仙客久病卧床,已经好久没来上朝了。

另外即使他来,也像个应声虫似的,根本就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哪里会是阴险狡猾的李林甫的对手。

因此当今朝事,只要李林甫发了声,大家基本上都是三缄其口,没人敢于提出不同意见了,因为一旦被那个像条毒蛇般的李林甫给盯上,以后的日子就难熬了。

弄不好就会被罢官勉职,更有甚着会被直接编排一个罪名,贬谪到偏远山沟里去也是有可能的。

众臣又将相关事情奏请后,便被宣布退朝了,朝中大臣三五成群的、隐隐分成了不同团伙的,开始跺步向殿外走去。

已经六十二岁的右仆射裴耀卿独自一人,慢慢悠悠地走在殿前的大道上,一边在想着今天朝堂上面的事情。

就冲着圣上今天的所做所为,很明显有耽于安乐,不思进取的倾向,这样发展下去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百姓都没有什么好处,可为什么自己就没有直接出言提醒,为什么自己已经沦为了今天的应声虫的下场?

想当年,李林甫告发严挺之循私,而自己却敢于仗义执言,甚至不惜得罪那个口蜜腹剑的李林甫,那时的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感觉内心充满了激情和勇气。

跟着张九龄张首相,风里雨里,多少的危机和磨难都敢直接闯过去。

而自从张兄故去后,自己好像也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和意义,不再愿意去和那帮人斤斤计较,争奇斗勇,做什么事情马马虎虎,过得去就行,看来自己真的已经老了,至少自己的心已经老了。

想自己一生为官,不敢说曾经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至少敢拍着自己的胸脯对别人说自己从来没有徇私枉法过,应该可以算做一个清官了吧。

正当他在思索阿布分店即将举行舞会的事情时,他的脑子里面忽然滑过一道闪光,阿布?这两天好像听谁说起过。

他猛地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裴即堂来,好像就是他说起过阿布的名字,这两天裴即堂和杜家那个小子来往密切,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些什么?

想起自己的这个小儿子,他心里就有点上火,裴即堂从小就心思聪慧,如果用在钻研学问上,应该会比他大哥更有前途,可没想到这小子书没怎么读好,偏生对充满铜臭的钱庄生意很是上心。

自家兄弟见侄子这么热心商贾之道,直接就从自己这里把即堂给拐跑了,整日里乐得合不拢嘴,将自己的所知所学倾囊相授,裴即堂小小年龄却已经掌舵了钱庄的半边天。

可叹自家好好的书香门弟,怎么就出了自家兄弟裴琰和儿子即堂这两个奇葩。

他和杜家那小子整日里在合计着什么,上次听他说阿布旅店的事情,不会是他想对阿布分店搞事情吧?

在这节骨眼上,圣上已经将目光也转向了那里,可千万不要惹火上身!这不行,等自己回去一定要问个明白,对这个小儿子也得敲打敲打,不要整天和那些人打的火热。

李林甫走进政事堂,坐在自己的大椅上闭目假寐,同时思索着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前些天自己家里来一个声称是王氏钱庄的客人,说是他家姑娘在和明月一起修道,这样的线索都能让他们找到,也算是挖门盗洞、费尽心思了。

不过还竟然是自己的管家李大给搭的线,看来这条老狗没少拿人家的好处,这还了得,回去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应该说王家送上的礼物的确够贵重,但也没有到了让自己动心的程度,可自己家夫人却看上了人家送来的什么小人书,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简直是莫名其妙。

而且他们来找自己也不说明白有何意图,只是说简单的拜访。有什么拜访的?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真的没有求自己的事情,何苦来自己这里吃白眼,还扭扭捏捏地,不敢直接说出来。看来这是把自己当作长期投资,放长线钓大鱼呢,这种小事,先不用理会他!

再回头说这个阿布,自己之前和这个靠山侯的确没有什么交集,毕竟他远在塞外,不会和自己争权夺利,可现在这阿布分店好像是越来越不怎么安分了。

这些日子来,这个阿布分店搞什么代金券,搞什么小人书,现在还搞什么香水舞会的,还把圣上的心思给说动了,看来这个阿布的能量不可低估啊。

他竟然能说的动圣上,他是如何做到的呢?能说动圣上的人无疑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能让圣上乖乖听话的,也就只有当今最受宠的杨美人了,能帮杨美人传话的,也只有经常进出后宫的太监了。

他思考的结果和也八九不离十地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经常出入后宫的太监就那么几个,到底是谁呢?

通过玄宗皇帝同意去观看六一舞会这件事,李林甫已经感觉到了潜在的危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对权力和大局的把握,也许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牢靠。

那个杨美人,目前来看,还无法撼动她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

不过如果能让自己家的明月顺利见到圣上,并顺利进宫的话,以明月的美貌和才智,绝对不会输给那个杨玉环。

至于这个阿布,也许到了应该剪除的时候了。

李林甫在闭目想着心事,算计着远方的素未谋面的阿布。

91 李仪

六月初一,已经在长安城被炒作的沸沸扬扬的舞会,将在阿布分店附近的一处空地上举行,随着圣上要亲临舞会的消息传出来,阿布分店附近的旅馆已经被抢住一空,毕竟长安城太大,如果大老远的赶过来,可能没到地方,舞会就已经结束了。

李仪洗漱一毕,整理好身上的着装,这才悠哉悠哉的从一间客房出来,向着阿布分店的方向走去。他一边走路,一边感觉有些小得意,自从听说圣上要参加六一舞会的消息后,他就直接果断出手,预先在附近定了一间客房。

阿布旅店肯定是已经爆满了,可在附近找一处住的地方还是可以,等到别的同僚回过神来的时候,想再出手已经晚了,基本所有的客房都被订完,不由地大叫后悔。

李仪心说你们早干嘛去了,圣上都要参加这个活动,还不趁早先抢一个位置,真是没有政治头脑、思维简单,于这些人为伍真是有些汗颜!

李仪几年前独自一人进京赶考,考场失利、带来的盘缠也花光了,正值生活窘迫潦倒之际,他碰上了人生中的大贵人——一个名叫王平的富商。

王平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青眼有加,照顾周到,他曾经对李仪说,凭他的眼力劲儿,李兄只要肯潜心研读,明年定有大收获。

王平不但把他的衣食费用全包了,而且还经常带着他出入一些交际娱乐场所,借此机会李仪也结交了好多的达官贵人。

有一次王平很高兴地来找他,对李仪说带他去一个好地方。

于是李仪便稀里糊涂地跟着王平来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院落,当然,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个地方就是太常寺;而他也像做梦似的,见到了那位艳若桃李、惊为天人的名叫芸娘的女子。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令李仪怦然心动、迷恋不已,王平还很神秘的低声对他说:“你看这个妞儿怎么样,我准备把她放良,稍微再包装一下,绝对可以卖个大价钱,奇货可居、奇货可居啊,哈哈哈。”

李仪虽然对王平的粗俗用词颇感不爽,但在财大气粗、甚至自己的衣食住行都是人家负责提供的,自己这么一个空无一文的书生也只能违心的附合。

果然,事后不久就听说王平将他心仪的芸娘从太常寺放免成了良人,但却不是送给自己红袖添香,而是将芸娘装扮一新,像个金丝雀般地供养起来,准备送给波斯的王室,作为换取更大利益的筹码。

满腔悲愤却又无可奈何的李仪唯有苦读不辍,以解心中的愤懑,这一年他参加科考,如愿以偿的考中进士,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李仪再次拜访王家时,却得到一个令他意外万分的消息:王平亲自带着芸娘前往波斯,行走到西域地界时遇到马贼,王平被杀,芸娘不知所终。

李仪心中五味杂陈,一是感念王平的知遇救济之恩,还没有来得及报答,没想到恩人已经离世;二是心中一直牵挂的芸娘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已经算是自由之身,不受贱籍的束缚,也许早已结婚生子了吧。

而在得到王平死去的消息后,王平的几个儿子为了瓜分家产,争得你死我活,而王平纳的多位小妾也都纷纷改嫁,诺大的一片家业瞬时分崩离析。

最后其正室王氏带着一个小女儿艰苦度日,身边仅剩下跟随王平多年的一位老奴王汉。

李仪在官途上刚刚起步,但其生活还算过的去,因此他经常拿些钱物来接济王氏,令王氏及老奴王汉感恩戴德,唏嘘不已。

而李仪经过几年的打拼,也混到了从七品上的太学助教一职,如果能沉下心思,熬上几年,真的算是年轻才俊、前途无量。

这几年里虽然也不时的有人上门提亲,可李仪心有所思,终还没有成家,倒也落得逍遥。

他一边想着心思,一边随着人流往前走着,看着大多数人涌向的方向,李仪不由得对那位靠山侯暗挑大拇指,没想到这个以开旅店客舍起家的阿布,不但混到了一个侯爷的爵位,现在竟然还能请得动圣上的大驾,着实不能小觑。

虽然这个年代仍然信奉着“士人为上,商贾低贱”的职业偏见,但往往一些富豪、商贾一掷千金的大手笔仍令人神往不已。

走着走着,李仪忽然发现无序的人流渐渐变成了一条长龙,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前方已经被人用绳子拦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弯转曲折、类似迷宫的通道,宽窄仅供一人通过。

周围一些身穿灰色布服,臂上戴着一个黄色袖标的人员在维护着秩序,同时还有一些臂戴红色袖标的年轻小姑娘在人流周围来回穿梭,她们的臂弯处都挎着一个竹篮,还不时的向人流兜售着商品。

李仪暗自称奇,仅仅通过这样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就可以看出这阿布分店果然有人才。

他们通过几道绳索就将这么大规模的人员流动变得秩序起来,那些戴有明显标志工作人员在维护着秩序,同时可以解答人们的疑问,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不致引起大家的焦虑和骚动。

而那些带有袖标的年轻小姑娘们可以趁机出售商品,凭着她们漂亮的脸蛋儿,不致引起人们的反感,真可谓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如果遇到天灾或瘟役的年份,通过这个办法来疏导灾民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李仪一边往前走,一边思索着自己见到的情景。

走到通道尽头,眼前是高低依此排列好的长凳,同时有工作人员根据人们的着装在疏导着人流的走向。

在唐代,人们日常的穿戴规定虽然有了一定的松动和变化,至少在颜色上仍然遵循着过去的旧体制,因此仍然可以很轻易的分辨出来大致的身份。

凭着自己的衣着打扮,李仪混到了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而在前方是一个用浑圆的木头柱子搭起来的舞台。

此时正用层层布幔遮掩起来,看不清里面的虚实,随着人流逐渐将席位填满,那些工作人员便开始拒绝再有人员进入,同时在耐心地向迟到着解释着什么,毕竟今天有圣上和王公大臣在场,秩序不能太过混乱。

李仪打量着自己的周围坐着的人们,竟还发现了几个相熟的拖家带口的同事,对了一下眼神,相视一笑,也没有过多的言语。

他正在想圣上是不是已经到了,圣上又会坐在哪里时,忽然听到一串清亮的铜锣想起,舞台上的布幔已经被徐徐拉开,演出就要开始了。

92 精忠报国

李仪寻思着圣上还没有来,舞会怎么就开始了,这阿布分店也实在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他转头看到阿布分店的客房时,忽然觉得自己好笨,难道圣上也和自己以及平头百姓一样挤来挤去,那样的话安全也没有保障啊。

类似这样的问题阿布分店及相关侍卫应该早就安排好了,果然他隔着阿布分店客房的窗户,看到里面影影绰绰,不时的有人影晃动。

在旅店内坐高望远,透过窗户就可以对下面的演出和现场秩序一览无余,而且在这样的空间里,玄宗皇帝的安全也能得到可靠的保证。

很明显,这肯定是阿布分店在请示圣上的意思后,才开始进行表演的,别的不说,先看演出吧。

层层的布幔拉开后,露出了一个宽阔的舞台,随即一个身着紧身红色衣裙的窈窕女子从后台婀娜多姿的走到了舞台中央。

随着一阵急促的鸣锣声,台下的观众也逐渐静了下来,这位妙龄少女才笑着开口:“各位尊贵的来宾、各位观众朋友们,很感谢大家能来观看由我们阿布旅店主办的六一舞会,我谨代表我们旅店的所有工作人员对大家的关切表示诚挚的谢意。”

说完,弯腰向阿布分店方向和台下观众深深鞠了一弓,瞬间台下也很配合的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李仪也跟着大家鼓起掌来。

人有时候很奇怪,哪怕平时一个十分冷静或稳重的人,在大规模人群聚集的场所,也往往会不由自主的做出平时自己很难做出的举动来,这也许就是人类之所以被称为群居性和社交性动物的原因。

跟着那位女子接着说道:“今天我们隆重举行演出,主要是为了庆祝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杨美人的诞辰。

对于这样一位聪慧美丽、温柔解语的女子,我代表我们阿布旅店送上我们真诚的祝福。”

说完对着阿布分店的方向又深深的鞠了一躬,在场的很多人这才反应过来,极有可能现在的阿布分店里正坐着圣上还有他宠爱的那位女子。

大家没想到自己只是来看个表演,就能和当今皇帝的距离隔得如此之近,一刹时台下的观众都激动起来,欢声雷动,有的高喊着“万岁、万万岁”的口号,甚至大片的人从长凳上起立、跪倒了一片。

隔着窗户观看演出的玄宗皇帝以及杨玉环也是心潮澎湃,如此近的距离,他们能看到下面百姓的真切表情,也该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祝福。

在这个时代里,作为一国之君,能做到令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的确是了不得的成就,一时间玄宗也有些心得自满起来。

台下的欢呼声仍然此起彼伏,旁边的高力士走过来,对玄宗皇帝道:“陛下,此地汇聚民众过多,而且身份也未多加辨识,如此下去,恐对圣上的安全有所威胁。”

玄宗皇帝正在兴头上,听高力士如此说,感觉很是少兴,但也没有出言苛责,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

高力士喏喏地退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这是扫了皇帝的兴致了,但作为一直陪伴在玄宗皇帝身边的内臣,该出言提醒的还是要说出来。

旁边的李林甫看着高力士,很是理解的笑了笑,这才让高力士感觉好受了些。

又随着一阵锣声响起,下面的观众才又逐渐平静下来,舞台中央的女子接着道:“再次感谢各位观众对我们阿布旅店的支持和厚爱,因此等大家看过舞会后,可以到阿布分店领取一份纪念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下面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很多人没想到今天真是来对了,不但能免费观看演出,而且还有纪念品可以拿,不管贵重与否,只要有免费的礼物拿,大家还都是很乐意赏光的。

今天来这么多人,不知道阿布分店要准备多少礼物,这可真是财大气粗哦!

等再次平静下来后,就听那位女子道:“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再说下去,估计就有人要轰我走了。”

台下一阵善意的笑声,其中还有不是很和谐的声音喊道:“像你这么俊的小娘子,哪怕在台上讲一天我都不会厌。在下二十有二,有良田十顷,尚未娶妻,不知小娘子……”

这位仁兄好像把这里当作非诚勿扰的片场了,只是还未等他说完,就被旁边人观众哄笑着捂上了嘴巴。

台子中央的女子盈盈而立,并未受到下面观众的影响,继续说道:“我们之所以今天能幸福的生活,我们之所以今天能一起到这里观看演出,是因为我们有一批驻守边关、厮杀疆场的将士们。

正是他们的抛妻却子、舍生忘死,才有了我们大唐今天的繁华和安定,他们是我们最值得赞扬和敬重的人……”她的讲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下面雷鸣般的掌声淹没了。

近些年大唐对外连年宣战,驻扎边关的军人也随之增多,下面的观众里面,不乏有很多军人家属、离人怨妇,甚至还有很多有幸从边关归来的老兵。她的讲话刚好触动了大家最敏感的神经,搅动起他们深沉的感情。

过了好久,掌声和大家的呼喊声才逐渐稀落下来,李仪也感同身受,还算清醒的他不由的对台上的女子心生赞叹之情,这演出还没有开始,她凭着几句话就很好的感染起大家的情绪,不亏是好口才。

就是连屋子里面坐着的玄宗皇帝也不由得连连点头,对着旁边的杨玉环笑道:“这小女子也真是了得,短短几乎话就赢得了大家的好感,这阿布旅店果真是人才辈出啊。

这样的演出很好,众多深受战争苦痛的百姓也算有了一个感情的宣泄口。”

一旁的杨美人笑得妩媚动人,对玄宗道:“圣上,要不过后把这小女子召进宫中,也好天天让陛下赞她的好口才。”

“哟,我们的杨美人吃醋了?朕有你一人就足够了,要那么多庸脂俗粉有何用,哈哈哈!”

杨玉环嗔笑着望了玄宗一眼,满脸的媚意更浓了,旁边的一干大臣直直的瞪着外面,对这两位的遍撒狗粮装作视而不见。

过了一阵,台子中央的女子才接着说道:“为了对边关将士、死去的英魂表达我们崇高的敬意和真挚的敬意,所有的军人家属可以凭借相关证明到阿布分店额外领取一份礼物。

别的不多说了,下面就请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由舞乐天山歌舞团编导出演的大型歌舞节目《精忠报国》。”

说完又深深的对台下鞠了一躬,这才转身左右摇曳着走向后台,同时台上的布幔又被遮了起来。

演出就演出呗,把舞台又挡住是几个意思?正当大家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时,一个高亢嘹亮的男子的歌声在舞台上响起:“狼烟起,江山北望……”。

这一嗓子,就令在座的诸位心如潮涌、精神振奋起来。

93 梁祝

随着布幔的拉开,舞台上已经列满了整整齐齐的戎装男女,这些年轻人都身着统一装束,随着前方领唱歌手的旋律,展开了铿锵有力的动作。

虽然动作并不花俏,但胜在简洁一致,这样的舞蹈应该属于健舞的一种,但又和当前的健舞明显不同。

随着高亢入云的歌声,全场的观众顿时激动起来,这首歌在后世的卡拉点唱时,就属于麦霸们比拼嗓门的即定歌曲。

但因其旋律和歌词都比较出色,因此也获得了历久不衰的流行度,在大唐这个时代,哪里见过这样的歌曲。

随着最后一句“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的结语,众人的情绪也被调动的无以复加,应该说在当前边疆都需军人驻守的年代里,这样描述边关战事、同时又以歌唱的形式表达出来的艺术形式的确有着极高的感染力。

哪怕是像李林甫这样善于投机专营之辈也对着旁边的裴耀卿说道:“阿布分店这场舞会办得的确不错,仅此一曲,日后必将流传大江南北。”

站在旁边的裴耀卿也随声附和着点头,裴耀卿之前也做过宰相,但也因李林甫的作梗丢了相位,可对于李林甫的评价他也深有同感。

他的关注点却在精忠报国这首曲子的歌词上面,这种像诗又不是诗歌,类赋又不是赋的格律的确很是新颖。

随着演唱者施礼后缓缓的退场,又一位主持报幕的年轻女子走上台前,虽然不是前面那个姑娘,但同样是衣着新潮、容貌清丽,她笑着对台下道:“一曲《精忠报国》,道出了多少人心头的热血和理想,在这里也祝愿我们大唐人才辈出,奋勇杀敌,一起开疆拓土,共同建立不世功勋。

下面我们也来放松一下,听一曲比较缠绵哀怨的曲子吧,我再这里先给大家稍微解释一下这首曲子的典故背景,据传在东晋时期,会稽有梁山伯求学,上虞有一位巧扮男装的奇女子祝英台与他一起肄业。

同窗三载,梁山伯竟然没有发现祝英台是女儿身,而祝英台却对梁山伯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后来祝英台父亲派人勒令祝英台回府,梁山伯十八里相送。

祝英台借用鸳鸯、白鹅、牛郎织女等意向来点化梁山伯前去求亲,可惜梁山伯未能听出其言下之意。

回家后不久,梁山伯便风闻祝英台居然是位红粉佳人,再联想到祝英台的种种暗示,他随之恍然大悟,于是便迫不及待的赶到祝家,奈何祝父嫌贫爱富,将祝英台许给了姓马的一户富家子弟。

从此梁祝二人天各一方,不能互诉衷肠,当时士族之风盛行,重门第、讲门阀,他们这种自由恋爱绝对是不被允许的。

但祝家迫于祝英台的坚持,也点头答应等她到了二十岁再谈婚嫁,于是梁山伯回家后便悬梁刺骨、发奋读书,希望通过自己努力的读书改变命运。

皇天不负有心人,两年之后他终于获取了功名,但在他满心欢喜赶往祝家的途中,因染病去世了。梁山伯死后,他的亲友遵照他的遗愿将他葬在西郊邵家渡山麓,意思是要一睹祝英台出嫁时喜船路过的风采。

祝英台心如死灰,便同意了嫁到马家,在她出嫁那天,当路过邵家渡山麓时,她坚持前往梁山伯坟前祭拜。

她在梁山伯的坟前哭得伤心欲绝、杜鹃吐血,刹那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白昼灰瞑,就在迎亲和送亲的执事人员大惊失色时,忽见坟前裂开一条一尺多宽的隙缝,说时迟那时快,祝英台一跃而入.转瞬风停地平,一切恢复正常。

等到风定天晴时,坟墓已经合拢,祝英台也不见了踪迹,大家所能看到的是在坟头上面两只很漂亮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后来人们都说这两只蝴蝶是由梁山伯和祝英台变成了,流传到现在,由我们的阿布侯爷派人将其改编成了蝴蝶。

说的有点多,喧宾夺主了,下面有请大家欣赏音乐《梁祝》!”

不过就在布幔即将合拢时,这个女主持人又探出了小脑袋,俏皮的说道:“给大家稍稍剧透一下,下棋我们印发的小人书的书名就是《梁祝》哦。”

随着布幔又一次被拉了起来后,一曲平缓悠扬的乐声在幕后响了起来,而且从开始到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帷幕都没有拉开。

于是现场的观众就呆呆地看着白色的布幔,倾听了这首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将无比耀眼、无比动听的乐曲。

有了先前主持人的解说,哪怕是之前对梁祝故事不太熟悉的人们也都相当的有代入感,仿佛在那如溪水流淌的音乐声里,看到了两个年轻的身影,一起读书、一起嬉笑,相送、别离、生死相依。

人们又仿佛看到了在野草杂生的孤坟之上,两只翩翩起舞、交错盘绕的蝴蝶。

音乐是人类共同的语言,不分中外古今,因此一曲听吧,现场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安静,人们都还沉浸在那美妙的音乐世界里不愿醒来。

又过了片刻,热烈的掌声才呼地响了起来,经久不息。

玄宗皇帝感叹道:“此曲一出,日后定能风靡天下,阿布旅店果然能人辈出,不错,很不错。”

回头他对高力士道:“记得结束后,去向他们讨要一个曲谱来,朕要亲自研看一番。另外对此曲演奏者各赏丝绸二十段。”

高力士连忙称是,他知道玄宗一生都沉迷音律,听到了如此美妙的曲子,自然不能放过。

此时众人的热情慢慢平息后,布幔缓缓拉开,先前的那位姑娘走了出来,只不过又换了一身绿色的裙衫。

她向着众人道:“听罢刚才的《梁祝》,估计大家对此曲定然是念念不忘,如有喜欢音乐并需要此曲曲谱的朋友,会后可以去阿布分店的柜台进行咨询,由于印刷的成本问题,可能会有相应的费用,不过今天你可以向他们讨价还价哦。具体能砍下来多少价格,那就要看大家的嘴皮子是否麻溜了。

下面给大家带来一支十分独特的舞蹈,至于是好是坏,那就只能由各位观众来评判了,下面有请我们舞乐天山歌舞团成员为大家献上一支《漫步》。”

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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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谢幕

随着主持人让出舞台,两路身着紧身黑衣、头戴圆檐胡帽的青年男女鱼贯而出,随着音乐的节奏,开始作出各种动作。

唐朝的舞蹈主要分为健舞和软舞两种,健舞主要有《棱大》,《阿连》,《柘枝》、《剑器》,《胡旋》,《胡滕》 ;软舞曲有《凉州》,《绿腰》,《苏和香》,《屈柘》,《团圆旋》,《甘州》。

这些带有明显地域特征的舞蹈,经过唐朝兼容并包的文化融合后,形成了两类特征明显的舞种。而台上这些年轻人的舞蹈更是杂糅了更多的元素,节奏急促时舞姿热烈奔放、动作夸张,节奏平和时舞姿轻柔舒缓、细致入微,同时又夹杂着各种动作僵直、类似木偶的动作。

这支舞蹈的舞步集中了后世的韩国热舞、伦巴舞、杰克逊的太空步、以及一些地域的僵尸舞的特点,刚开始时,阿布给芸娘出主意说要溶入更多的特征,才能吸引人的眼球,反正现在的人也不懂。

芸娘就反驳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现代的人也包括我了呗,阿布连忙告罪,说不敢不敢,他只不过是给个建议,具体拿主意的还得是咱们大当家的不是,而后又上前狗腿子般的帮着酝酿捶背捏肩,期间顺便吃些豆腐是少不了的。

作为对舞蹈有长期训练和自己见解的芸娘,对于阿布的这种建议很是不感冒,毕竟节奏的骤然变化,将会导致舞蹈所要表达的内涵的混乱;但如果只是单纯的追求节奏变化,那就另当别论了,后来她也尝试着进行了修改,还别说,最后出来的结果很是令人满意。

正如台上这些年轻人动作一致、整齐划一,给人一种积极向上、同时又荡气回肠的感觉。这支舞蹈充分体现出了年轻人活泼好动的特征,而那轻柔的舞姿又很好的表达出了年轻人特有的感情世界,至于那些僵直、机械的木偶动作又令人有捧腹大笑的冲动,体现出了年轻人喜欢搞怪、做恶作剧的特点。

看着上面年轻人的表演,玄宗皇帝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代,随着他们的舞蹈动作,回忆着自己年轻时的喜怒哀乐,各种惊险阴谋、各种忍辱负重,再到现在的歌舞升平、文治武功,一时间他心绪翻涌、内中的苦辣酸甜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忽然他明白醒悟过来,能够充分让观众代入其中的舞蹈,本身就说明了这支舞蹈的成功,说明编排这支舞蹈的人对这门艺术有着广阔的见闻以及深刻的理解。

他本身就擅长音律,同时又是歌舞方面的行家,否则也不会排练出闻名后世的“霓裳羽衣曲”。

《霓裳羽衣曲》本是河西节度使杨敬述所敬献的西梁乐曲,玄宗皇帝根据这一乐曲编写了霓裳舞,整场舞蹈由散序、中序、曲破三大部分组成,共36段,描写自己梦游月宫见到仙女的过程,杨贵妃为之编排了舞蹈,设计了动作,使舞姿更加轻柔飘逸,充满神殿境界。

他转身向着杨玉环,拉住她的一只柔荑,温声说道:“看来在舞蹈之道上,真可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名不见经传的什么舞乐天山,经能编排出看似大杂烩,却又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舞蹈来。”

杨玉环回道:“陛下请看,这支舞蹈中的很多动作都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应该是从域外新传入的舞种。”

玄宗听杨玉环如此说,也醒悟过来,不由的赞道:“还是美人你观察的仔细,等下来会定要见见这位舞蹈大家,让他描述一下此中的细节。”

在接下来的节目中,应该说是*迭起、异彩纷呈,台下的观众看得如痴如醉、大呼过瘾,玄宗身边的大臣们也看得赞叹不绝。

随着一排红衣女子的出场,先前第一位女主持也走到了台前,对着台下观众道:“各位朋友,各位来宾,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天我们隆重举行的六一表演也到此结束了。

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能再相聚,最后我再说一下,今天举行这样的节目,除了为当今万岁爷最宠爱的杨美人庆祝诞辰外,我们阿布分店还将在此宣布一种新的产品,那就是已经在全国各地已经挂牌已久的阿布香水,大家请看。”

随着她一挥手,那一排女子一起打开了手上的锦盒,用两只手指各自从中摄出了一个小瓶子。

女主持道:“喏,这就是今天我们推出了新产品——阿布香水了,它的使用很简单,喷在身上,或着沐浴时稀释在水里即可。

至于功用嘛——那就是香,为大家提供持久馥郁的香味,这是由我们阿布旅店从万千朵花朵中提纯出来的香精,用过的人都说好,至于它的好处,谁用谁知道。

好了,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事后到阿布分店咨询,随后会在各地的分店进行铺货,由于提纯的难度较大、产量较低,价格方面可能会有些高,不过今天如果购买的话,是可以享受一定优惠的哦。

好了,下面由我们的演员、以及后台的乐师们一起出台,欢送大家退场。”

台下的李仪显然比较冷静,没有被她的这一席话给套迷糊,心说这阿布旅店胆子也真够大的了,先拿着为杨美人祝寿做幌子,其实是为自己的新产品做宣传。

可没想到连皇帝陛下都来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了,这世上的事情也不是独独自己一个人能看穿的,聪明人多了去,可最难的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些高官权贵都不开口,哪里又轮得到自己这么一个芝麻粒小的官员来发声。

他一边带着些愤世嫉俗的情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坐着等待其他人先退场,忽然,透过人群的缝隙,他看到了在台上演员的正中央,一位衣着飘飘、宛若仙人的女子正含笑望着台下,李仪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般,直直的从长凳上站了抢来。

由于他动作迅速而奇怪,惹得周围的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瞅他,可李仪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又使劲的揉了揉眼睛,仔细的往舞台中央瞧了又瞧:没错,是她,就是她!!!

本以为已经远离都市、放为良人的芸娘,已经偏安一隅、结婚生子,没想到如今会以这种盛大煌煌的方式出现在众人的中央。

几年的时间,自己本以为混得还算不错,可人家一个出身贱籍的女子,如果却已经有了如此的身份和地位,也许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已经遥不可及了,也许她早就认不出自己这个当年的穷酸小子,也许她当年也没有注意过自己!

李仪呆呆的望着台上浅浅笑着、仪态万方的女子,一时间默默无语,思绪万千。

95 暗恋

等下面的观众走的差不多时,芸娘也带着一众年轻人前来拜见玄宗皇帝和杨美人。

大唐天子及前来观看表演的众臣万万没想到编排出如此出色节目的幕后之人竟然是一如此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玄宗皇帝很是高兴,对芸娘等人大加赏赐,同时对芸娘更是不吝赞美之词,芸娘谦虚连连,说这全是夫君阿布的主意,玄宗听罢感慨万千,说下次一定要见一见这位神奇的靠山侯,哪怕是绑也要把他绑过来。

众人都随之附和着,但也明白这位阿布侯爷已经成功的勾引起玄宗皇帝强烈的好奇心。

随后,玄宗皇帝带领群臣又参观了阿布分店后面的图书馆,对阿布分店的做法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及表扬。

至于玄宗皇帝带着一众大臣决意要在阿布分店就餐,而遭到高力士的又一次善意的提醒时,玄宗皇帝狠狠的训斥了高力士一顿。

在他看来,高力士自恃劳苦功高,每每均以老奴的身份炫耀,打着为自己着想的旗号,扫却自己的兴头,令玄宗总觉得他才是主子,而自己是个仆人一样。

就像今天,在自己的兴头上,高力士接二连三的以为自己的安全为由,上前阻扰自己,着实可恶。

受到一顿训斥,心中充满了委屈的高力士更是感觉自己冤枉透顶了,就像观看节目时自己的善意提醒,以及在阿布分店吃饭时要注意饮食安全等等,全是为了陛下的安全考虑,而玄宗皇帝不但不领情,还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批了一顿,这令他如何不恼火。

本来在后宫之中,就属他跟着玄宗皇帝时间最长,侍候玄宗也最贴心,再加上高力士对玄宗皇帝忠心耿耿,与人为善。朝堂上下大臣、宫中嫔妃宫娥见到自己无不先行问候一声高公公,这也令他本就不是很健全的心理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可没想到在阿布分店却连连遭受难堪,在玄宗皇帝这里碰了钉子,他是万万不敢找回来的,可他却把心中的怒火撒到了阿布分店身上,心说如果不是你们办这个劳什子六一表演,如果不是陛下亲自来观看,自己能受这么大的委屈和侮辱吗。

表面上仍面带笑容的高力士,心中却已经把阿布分店划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本来对素未谋面的那位靠山侯阿布还心生好感,现在也连带着被他给恨上了。

而遭到无妄之灾的阿布对此一无所知,此时他正和吕刚、高适一起,在赶往衡州的路上。

上次因风雨阻隔,被困在汉水和金钱河畔的阿布,自从遇到了高适后,三人基本上就形影不离了。

高适初始感觉还有点奇怪,不知道为什么阿布如此亲热的对待自己,后来见其心思真诚、言语坦诚,也便放开的心扉,诚心诚意的和阿布接交起来,况且自己南下的主要目的还要落脚在阿布身上呢。

这一日,他们首先来到了衡州的阿布分店,店内住宿及吃饭的客人不算多,他们刚走进一楼大厅门口,正巧碰到从里面走出来的张彩儿;张彩儿刹时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怔怔的定在了那里。

她和往常一样,刚刚到各个位置视察了一番,正准备前往后院,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从家乡到来的阿布和吕刚他们。

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还没有开口,眼圈儿却红了起来,往日里满腹的心事和情绪无处诉说,心中牢牢牵挂的那个人,现在却一下子蹦到了自己面前,于是她的内心被突如其来的兴奋与激动满满占据了。

接下来回过神来的张彩儿连忙把阿布他们迎进屋,吩咐服务生给三人打水,吩咐后厨赶忙做饭,激动万分的张彩儿脸蛋儿一直红扑扑的,她忙来忙去的,好像自己的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搁似的。

过了好一段时间,张彩儿才算是心绪平静下来, 在听说跟随阿布同来的那个名叫高适的人就是奔着自己调制的酒品后,她很是高兴了调制了几杯酒出来。

一直生活穷困、潦倒不堪的高适也终于如愿以偿,品尝到了传说中的美酒,他一边高呼着“好酒、绝对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好酒”,一边接连干了三杯,随后就一脑袋栽在桌子上,醉死了过去。

看得阿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说喝酒哪有你这么喝的,本来各种酒类混合后就很容易醉倒,再加上高适空腹连干三杯,不醉倒才怪。

当有人把高适安置到一个客房后,桌子边上就剩下了阿布、吕刚及张彩儿三人,他们这才慢慢的开始叙起了旧话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漠中辛苦跋涉的伊库等人也已经可以远远地看到前方巍巍矗立的天山山脉,他们中间一些有经验的商人连忙兴奋地告诉依库,他们马上就可以到达伊库心中一直挂念着的阿布旅店了。

伊库手搭着凉蓬,看着远方的高山,心中思绪翻滚,如果真主保佑、如果父亲在天有灵,也许他就会在天国看到自己了吧。

与此同时,营州柳城节度使安禄山的大宅内,安禄山正光着身子躺在一张宽大的床榻上,他肥胖的身躯之上,斜斜的搭着一条薄薄的锦被。

透明的轻纱笼在床榻四周,而床上已是一片狼藉,一个肤色白皙、体态丰腴的女子,正低头俯在安禄山的腰间忙碌着。

间或的,她会抬起头,轻轻的擦拭一下嘴角边的涎汁,对着安禄山献上一个妩媚的笑容,而她的眉目间,竟依稀有几分此时正在大唐宫内大红大紫的杨玉环的模样。

安禄山前段时间应召入朝,见到了大唐都城的繁华,见到了各级官员的形形*。从小就历经辛苦的他骤然来到富丽堂皇的皇宫大殿时,很是能言善辩的安禄山变得犹如一只呆头鹅一般,他无法想象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奢侈豪华的所在,这地方建筑的伟奇,造型之巧妙哪怕是做梦他都无法想象的到。

众人的指指点点、低声嘲笑,更是令自己感觉有些浑身不自在,而就在这时,一位颌下留着长须,面容清瘦的紫衣老者来到近旁,含笑同自己打着招呼。

安禄山后来才知道这位就是位极人臣的当朝宰相李林甫,虽然李林甫面带笑容、看似慈祥,可经常同各路人马打交道的他还是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般,甚至刚回来的前一段时间内,仍然会梦到李林甫挂在嘴角的笑容。

这也给安禄山留下了一片巨大的心理暗影,只要想到李林甫,他浑身就会感到不由自主的战栗,像是碰到了自己的天敌一般。

而带给他安慰和震撼的是陪在陛下身边的那位丰腴动人,美丽无双的年轻女子,玄宗皇帝已经是暮气沉沉、半截都快要入土的老头子了,而这位女子却是充满着青春的活力,两相对比之下,也令安禄山暂时忘却了李林甫带给他的危险感。

那位年轻的女子就像是一盏明亮的灯,她那迎着自己浅浅笑着的面容,总是令安禄山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已经故去的母亲。

从那一刻起,他就在心里一遍遍的刻画着那位女子的相貌,一次次的回想着她温软的话语。她是那样的神圣、那样高不可攀,她全身散发着莫可名状的诱惑,以及隐含温情的抚慰。

也是从那一刻起,安禄山就暗暗告诉自己,他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保护这样完美如仙人的女子,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任何人!

而在沉睡中,他经常会梦到与那位神圣纯洁的女子云雨缠绵的情形,这让他的心里充满了一种负罪感,同时也隐隐有着一种破坏欲及对神圣和禁忌的亵渎得以满足时的快感,于是他便私下里命人寻找,寻找一位长相类似那个女子的替代品。

在那位女子的抚弄及吮吸下,安禄山感觉下面的坚挺又雄雄扬起,自己腹下的欲Huo又如烈焰般开始升腾,原始的欲望充斥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粗暴的俯在那位女子身上剧烈的耸动着,一阵阵快感如潮水般涌来,头脑微眩中,他身下的女子幻化成了杨玉环的模样。

现在的他手握重权,要雨得雨、要风得风,他靠着自己的奋死拼杀,终于闯出了一条活路。自己也终于可以人模狗样的生活了!可子欲养而亲不待,那个为求庇护儿子饱暖、宁愿自己受苦受难的母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看着满床的狼藉和已被自己折腾的昏睡过去的女子,安禄山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些,他抓起桌上的丸药,和水吞了下去。常年的奔波劳苦,让他的目光渐昏,傍晚已视物模糊不清,需要经常服散治病。

服药之后,他闭眼躺在榻上,又想起深深刻画在脑海中的,母亲身上遍布的伤痕,还有那个坐在玄宗皇帝身旁,对着自己温柔浅笑的女子。

两个人的形象渐渐的模糊,慢慢的融合到了一起,对那个美丽无双的女子,他的内心充满了神圣的保护欲和强烈的占有欲。

他暗下决心,他一定会想法设法,哪怕是拼却性命、与世皆敌,也不能让心中的遗憾再次发生。

96 探查

李仪走在手里拎着几盒甜点,这是准备带给王平的小女儿的,自从那天见到芸娘后,他一直处于神思不属、心不在焉的状态,心中有着一股想对别人倾诉的强烈的欲望,可又不知道该向何人诉说自己的心事。

到了今天早上,他忽然想到了王平的遗孀,于是便鬼使神差地买了几盒甜点,来到了王氏居住的地方。

想当年王平在时,作为一方富豪,家底相当丰厚,可等他去后,树倒猢狲散,他的儿子里面竟没有一个能撑得其门面的。

偌大的家业没用几年,就被败了个精光,如今连正妻王氏也只能屈居到一个小院子里过活,多亏她用分到的资产雇用了一个伙计在西市倒腾一些货物,又有王汉照顾着,因此日子虽然清苦,但不管怎么说,还算是可以度日。

老仆王汉见李仪来了,一边热情的打着招呼,一边将李仪往屋里迎,他对这个年轻人的知恩图报很是感激,这样重情重义、又能节俭自律的年轻人如今很少了。

王氏见到李仪的到来,连忙把他让到屋里叙话,李仪来的本意是向他们倾诉心事来的,可见到本尊后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正巧王氏先挑起了话头,她一边让着干果请李仪吃,一边说阿布分店刚推出的那种香水实在是太神奇了,那么小的一个瓶子竟然能散发出如此香浓持久的香味,只是价格实在是太贵了,一般人是用不起的了。

王氏现在毕竟还在西市经营着一个小的商铺,因此她所接触的消息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那样闭塞。

随后王氏感叹道:“如果亡夫还在的话,估计我也能沾沾光,享受一下那种香水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谁让那个死鬼那么薄命呢!”

李仪听得心中一跳,接过话头劝慰道:“嫂嫂也莫要如此说,王大哥可能也是想要赚取更多利益,才导致客死异乡,人呀学会知足长乐才是正理。”

“是啊,如果他能像李兄弟这般明白事理就好了,都怪他非要花巨资买下那个新罗女子,还非要异想天开的送往波斯王室,唉,如果我当时好好劝一劝他,也许他就会回心转意了。”

“嫂嫂,你可知道当年那个新罗女子现在何处?”

“当年官府通报说亡夫及一众商旅全部被那批马贼杀死,而后马贼也全都被杀,具体细节也不是很明白,毕竟远离长安千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也无从得知,只能相信官府了。至于那个新罗女子估计也一起死掉了吧。”

“嫂嫂言之差矣,当年这位新罗女子目前不但还活着,而且还活的好好的。”

“啊?李兄弟从何处得知这件事情,快快说来听听,我只想当面询问她一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仪取过一个干果,咀嚼两下道:“嫂嫂,如今你想见她一面,可就有些难了,毕竟现在不像过去。过去她只是一介歌女,而现在却成为了贵夫,你刚才所说的香水,就是他们家店里生产的。”

王氏禁不住又啊了出来,这种剧情的巨大的转折一时间令她有些不太适应,她完全想象不到那个新罗女子怎么会何目前红得发紫的阿布旅店扯上关系。

李仪接着把他见到芸娘的经过说了出来,最后他理了理心里的情绪,也感叹:“今非昔比了,毕竟当年她已经被放免为了良人,算是一个自由人了。如果无缘无故的上去讨说法,在情理上也说不过去啊。”

站在一旁的王汉此时插话道:“李大人、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氏转向王汉,温声道:“老管家,不用自谦,想说什么就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

王氏目前对王汉多有仰仗,另外也知道他一直都在王家,对亡夫王平也是忠心耿耿,因此礼遇上对他也相当的客气。

王汉道:“夫人,当年发生了那件惨事后,我们所能得到的消息也只是官方公布的结果,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本来以为跟着老爷的人应该全没了,可没想到李大人竟然带来了这么个消息,我就在想,那群穷凶极恶的马贼如果把所有人都灭了口,为什么这个新罗女子会活下来?

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故事?这其中是不是还有着别人参与?我想我们应该好好的查一下!”

李仪本来就是想着找个知情人诉说一下自己的郁闷之情,没想到王汉竟然较真起来,想一查到底,他毕竟对于当前的世道和官场比较了解,于是说道:“王管家,这件事情怕是不太好查呀,你想这件事情是官府通报出来,也就是说在西域那边应该也是由官府接手此事的。

而安西节度使镇守边塞要地,向来说一不二,如果这件事情是他们上报回来的,估计没有谁敢再掀起这个案子了。”

王汉听罢李仪的话,呆呆地愣了半晌,两行热泪顺着脸上沟壑般的皱纹流了下来,他用干枯的手抹了把眼泪说道:“不怕李大人和夫人笑话,老汉我无妻无子,王平老爷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直把他当作亲生儿子看待,所以我对他的离去真的很心痛。

老汉我无权无势,也没有什么作为,一直以来,我也以为是老爷自己命薄,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走了,这也是佛爷的安排。

可现在看来,李大人竟然见到了活着的当事人,当年那个新罗女子,老奴也见到过,的确是个娇滴滴的可人,可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又是如何从那群马贼手中逃脱的呢,她又是如何摇身一变,成就了如此大的产业的呢,这由不得老奴不胡思乱想啊。”

听完王汉的话,李仪沉默了下来,听王汉的话,他隐隐感觉如果这件事情闹大了去,将会对芸娘十分不利,毕竟这里面有着令人可以的地方。可见到王汉正处于情绪激动的状态,自己也没有办法再另行劝阻,只能感叹自己这次来的有些唐突了。

王氏接过话茬道:“老管家一片赤诚之心,未亡人替亡夫谢过,不过这件事情正如李兄弟所说,既然已成定局,而对方如今又声名在外,我们无权无势,又能如之奈何。”

王汉道:“夫人,你不用担心,老奴不会行过激之事,这两天我先去探探口风,再顺便看看能否遇上那个新罗女子,咱们再令行打算吧。”

李仪又坐着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走到王家院外,他看着天上白色的浮动的云,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暗自想这天上的云,看似自由自在,其实也是受着风的推动和约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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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暗议

这一日,沿着山脚行走的伊库一行惊奇的发现,路途两边的景色发生了变化,绿色的小树多了起来,看树目的长势,应该是刚栽种没有多长时间。

他们暗自称奇,谁会没事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种树来,虽然沙漠中雨水稀少,但多亏了天山融化的雪水蜿蜒成河,为干旱的沙漠带来了生命的希望。

随着行进的脚步,路两旁的树木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走在浓密的树荫下,郁郁葱葱的绿色令他们心神一振,能在沙漠中享受到这不可多得的阴凉真的算是一种福气。

随即就在那犹如绿海的树木从里,他们看到了一座白色的小楼,透过透明的窗子,他们可以看到楼内或座或站的人们,这应该就是伊库一直向往的阿布旅店了!

当他们走进院子的时候,可以看到在贴着院墙的棚子下拴满了马匹和骆驼。正在这时,一个衣着整洁、满面带笑的年轻人走了上来,对着伊库他们很热情的说道:“远方而来的客人,请问是住店还是打尖呐?”

伊库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道:“住店,购货。”

“好咧,各位里边请。”

伊库着人忙着把货物卸下,将骆驼牵到棚子里喂草不提,他心怀好奇和向往的走向旅店一楼的大厅,刚到门口,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看样子年岁不大,准确来说应该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但瞧其身量和体格,却像是一个年轻男子一般。

这个孩子身着一身灰布衣裤,虽然布料普通,但胜在收拾的干净利落,他的脸上此时正蒙着一个白色的口罩,当你注视到他那有些稚气未脱的眼神时,就能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故意假充大人的孩子罢了。

他的手上戴着一双白色的手套,上面还沾着很多的血迹,看到他的手上有血,倒是把伊库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正迟疑间,忽然后面追出两个人来,绕过年轻人,拦在了这个孩子的面前,扑通就跪倒在地上,在磕头的同时,嘴里还喊着:“多谢小吴大夫。”

“如果没有吴大夫出手相助,我们大哥的腿就保不住了。”

那个故作老成的小孩子连忙用手套将手擦了擦,把两个人搀扶了起来,嘴里应道:“两位不要客气,在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可当不起如此大礼。”

其中一人应道:“小吴大夫莫要自谦,凭着吴大夫的医术,称一句神医也不为过。”

“是啊,小吴大夫施救手法熟练,医术高明,当代少有啊。”

“咳……咳……,两位还是放过我吧,如果让我师父知道了,肯定又要挨批了。”

说完,便甩下两人,落荒向后院逃去。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小吴先生为什么如此说,伊库看着好奇,便上前对两人问道:“两位大哥,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看伊库还是个孩子模样,但出门不打笑脸人,便向他解释道:“这位小吴大夫,医术那是相当的了不起。我们大哥在上马时,不知道怎么回事,马匹忽然受惊,把他从马背上掀了下来,而且还在他的右腿上踩了一下。

我家大哥疼的死去活来,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要去哪里看大夫去?

正当大家都以为大哥这条腿保不住,甚至性命有虞时,正巧小吴大夫来到了店里,二话不说,上前进行施救,这不,我们大哥的腿骨已经被正好、并固定好了。

按照小吴大夫的说法,只要别乱活动,再休养个一二十天,就能继续上路了。

别看小吴先生年纪不大,可医术手法老到,像是个行医多年的郎中似的,就算打娘胎里开始练,也不会有这么高的医术啊,只是奇才啊奇才。”

一边感叹着,一边转身往店里走去。

伊库听完大感有趣,心说这次出来真是算见识到世面,想自己临行前被母亲牢牢的把持住,不让自己远行。

如果自己把这个小孩子的故事讲给母亲听,估计她肯定不大相信的。

随着其他人忙碌完毕,伊库众人就在阿布旅店住了下来,按照他的想法,先把传说中的这个旅店中神奇的商品见识一番再说。

王世仁府上,王家大堂内,杜令飞身着一身蓝色薄衫,正满脸激动的来回走动着,还不时的对坐在屋内的其他人说道:“即堂兄真是让我大光其火,令堂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他吓的不敢出门了,我们当初的计划怎么办,我们的钱庄怎么办,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倒戈了呢?”

坐在主位的王世仁接话道:“杜兄也不能这么说,想裴相当初也是我大唐朝位高权重之臣,且裴相性子耿直、向来说一不二,估计裴兄也有他的难处。”

坐在一旁的顾唯说道:“不管他跟进不跟进,咱们还得按照既定的方案来,如若不然,过不了两年,咱们所有的钱庄都得玩完,按照这形势,阿布旅店推出的这个代金券,大有一统天下的趋势啊。”

另外的王世义接话道:“如果裴家不跟进,咱们手上的筹码就要大打折扣了,想那裴家不声不响的,吃进去的代金券可不少。”

顾唯道:“咱们能不能放些风声出去,给阿布旅店弄点儿负面消息什么的,如果能把广大的散户发动起来,他们手上的代金券可比咱们的多,到那时即使咱们不出手,也可以在旁边看笑话喽。”

杜令飞接话道:“顾兄说的倒是轻巧,可那阿布旅店刚发布完阿布香水,再加上前段时间搞的那个六一演出,甚至圣上都去观看演出了,这样的情势之下,又有谁敢犯险出风头?”

正在这时,一个小婢端这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上放着一个水壶及几个瓷杯,王世仁起身道:“来来来,各位兄弟,咱们先来品尝一下新鲜的玩意儿,那些烦心事稍后再议。

给你们说啊,这种从南方运来的叫茶叶的玩意儿,价格可不便宜,一小撮的茶叶都快要赶上一斗米的价格了。

听说南方的那些才子佳人都好这一口儿,没事能品上一口茶,在那边已经成为一种风尚了。”

98 宋钱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很多人还在梦乡的时候,已经睡不着觉的伊库便起床走出了旅店,在附近的树林里转悠着。

这就是他父亲遇害的地方,虽然他和父亲聚少离多,但随着他的年龄的增长,他也愈来愈感觉到父爱的伟大和深沉,这在一个十四五岁年纪的孩子看来,很是有点不可思议,伊库都感觉自己成熟的有点不像话,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缘故吧,而且在一个失去父爱的单亲家庭,更要求他必须要尽早地独立起来。

忽然他发现在树林的边上有一个迎着东方满片红霞的背影,双腿分开,正一动不动的扎着马步。

伊库听别人说起过,在古老的东方国度里,有一种神秘的武术,既可以强身健体、又可以用来上马杀敌,而这种武术学习起来也很吃苦,首先就是要扎马步,把基本功打实,然后再循序渐进;否则只会学一些不实用的花架子。

看着这个一动不动的背影,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正在进行武术练习,伊库忽然很是羡慕,如果自己从小有老师教导,是不是也可以学习这种东方的武术呢?

他知道在别人练功的时候,尽量不要去打搅,于是他就站得远远的看着;前面那个人好像发现了身后有人,站起身子转过头来看着伊库。

伊库忽然发现前面这人竟然就是昨天的在旅店门口看到的那个小吴大夫,于是他远远的抬起手臂挥了挥,前面那个人同时也挥了挥手,同时对伊库愉快地打着招呼“早上好!”。

于是两个年纪都不是很大的少年很快就打成了一片,都是年轻人,哪怕各自表现的在老成稳重,可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容易抛开那些世俗虚伪的面具。

通过交谈得知,这个叫吴夜的少年,就住在阿布旅店里,或者说他的家就是阿布旅店。

再通过一番交谈,让伊库更加惊喜的得知,吴夜的师父竟然就是阿布旅店的幕后主人阿布,这个发现令伊库很是兴奋。

随后伊库也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吴夜,并说起了自己行走商路的缘由,自己这第一次来到阿布旅店的目的,就是缅怀在这里被害死的父亲。

吴夜听后,思索片刻,忽然双手一拍,对伊库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听姐姐说起过,在遭遇马贼的那天晚上,其实我也是在场的。”

伊库惊喜异常,自己一直都苦于无法找到现场的当事人,没想到在这里给遇到了一个,连忙追问道:“你也在场,快给我说说详细的经过!”

吴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其实具体什么情况我也没有看到,当时我睡着了,等醒来后被一个军爷抱起来,又找到我师父和我姐姐了。

不过我听姐姐说,当时那些贼人先用酒把所有的商客迷倒,而后全给杀害了,最后我师父出来了,一个人把那些马贼全解决了。

同时师父也救起了我姐姐,也就是现在我的师娘,为了纪念,他们才决定在这里重新修建阿布旅店的。”

其实阿布在建立旅店时,主要是考虑距离远近的问题,但吴夜却一直固执的认为,这是师父阿布为了纪念他和姐姐芸娘的爱情。

伊库听罢吴夜的讲述,既感觉有些遗憾,同时也觉得偿还了一大心愿,在随后的几天里,两人的关系也熟络起来,吴夜给伊库介绍了阿布旅店生产的各种神奇的商品,同时还邀请他一起看各种小人书。

直把伊库看得眼花缭乱,心热不已,但具体到拿货的问题上,吴夜也没有办法,毕竟销售方面有具体人负责,他一个小孩子也不可能直接插手干预。

伊库决定等几天后再继续向长安城进发,因为吴夜告诉他,再等几天后,就会有蒸汽机车从山谷中运货出来,到时候伊库就可以拿到中意的货物了,另外如果伊库想看,他可以拉着伊库一起到蒸汽机车上面转转。

随着了解的深入,伊库对创造了各种神奇产品的阿布敬佩不已,而远在千里之外衡州府的阿布,此时正在当地最大的听雨楼请宴,而邀请的主要对象就是横州刺史宋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曲也听了,舞也看了,可在锰矿开工一事上,这个一直笑眯眯的胖子就是不松口。

阿布真想把他那泛着油光的胖脸摁倒地上,狠狠的摩擦一番,他到了衡州城的第二天,便直接找到锰矿的负责人张之昌了解情况,张之昌告诉他,该做的其实都已经全做完了,当矿难发生以后,张之昌便带着主要负责人,从最基本的步骤做起,先是慰问遇难者家属,而后是对各级的官员一一进行打点。

首先是那些家属都没有什么意见,对于锰矿上的补偿都很愿意接受,毕竟都是穷苦人,遇上天灾人祸,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些官员行事作风也都很“懂规矩”,但对于重新开工一事都是三缄其口,最后有一个老吏告诉他,锰矿不让开工,是上头的意思,还偷偷的伸出手指比划着。

弄到最后,阿布才明白,一切的症结都在这个胖子身上,虽然他人叫宋钱,可自己好几次给他送的礼物,都被他原封退回了。

其中有一次是他亲自去送的,面对着黄橙橙的金锭和流光溢彩的琉璃制品,他能感受到这个胖子的贪婪和欲望,但最后却仍是被拒绝了。

对于贪欲这么强的人,竟然能控制住自己,这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有更大的诱惑摆在他的面前,让他抵制住了的黄金钱物。

后来阿布打听到,宋钱在朝内搭上了一根很粗的线,对方承诺,只要他在剩下的一年多的时间里,不再出什么问题,就有入朝为官的希望,他怕自己任上再出现什么矿难群体事件,便强行封禁了锰矿。

阿布这才明白,原来是升官的大道在等待着他,那就从这里进行突破吧!阿布于是又在听雨楼设宴,请宋钱吃酒。

阿布做事实诚,又有侯爷爵位,除了不收礼,免遭把柄外,其余宴请什么的,宋钱都乐呵呵的接受。反正我就是吃口饭而已,只要不收你的钱财,我看你又能变出什么花样来,反正自己不松口就是了,这是宋钱的想法。

99 谈定

王府大厅内,王世仁正要招呼其他人饮茶,忽然下人来报,说裴家二老爷裴琰来访。厅内众人大喜,虽然裴即堂没有来,但来了个真正管事的幕后主使,这即将达成的效果可能更理想,于是王世仁带着其他人,把裴琰迎了进来。

这个头发已染白霜,但脸上仍然一副桀骜不驯神色的裴家二老爷,一到厅内,转头对着王世仁说道:“王老大,你这可是不地道啊,有这么好的茶叶,竟然偷偷躲起来喝,也不通知咱们一声,像我这种不请自来的主儿,能品尝一杯否?要说这玩意儿可是挺贵的啊。”

王世仁一边给裴琰又新加了一个杯子,一边笑骂道:“我说裴世叔,咱们可不带血口喷人的,你们哪家府上不是我亲自派人去请的,可你家府门高、院墙深,实在请不来,我也是没有办法呀。”

裴琰端过自己的茶杯,轻轻啄了一口,便连声赞道:“好茶啊,还别说,这味道比之前我喝的那个好喝些。”

“好喝就好,如果裴世叔喜欢喝,那就走的时候带走一些。

听他们如此说,杜令飞也端起杯子,仰头灌了一口,随即好悬给吐出来,他气呼呼的放下杯子,对着王世仁道:“你这弄的什么鬼玩意,怎么会这么苦,以后别想再让我喝。”

裴琰瞪了他一眼:“无知小子,你知道什么,茶这玩意儿喝的就是这种苦味,入口为苦,入腹为甘,苦尽甜来,喝茶品的就是这种人生感悟,你小子整天咋咋呼呼的,多跟着学点儿吧。”

杜令飞听裴琰如此说,也不敢和他强词夺理,但嘴里仍低声嘀咕道:“这水这么苦,怎么还会有人喜欢喝?真是见了鬼。”

裴琰长叹一声道:“喝茶呀,其实和过日子做生意差不多,这就像做生意,哪里会有一帆风顺的时候,但有时候呢,表面上看起来凶险无比,可如果从另一方面看这风险之中又蕴含着极大的机遇,如果我们抓住机遇,反守为攻,可能获得的利益会更多。

就比如现在阿布旅店搞出来的这个代金券,虽然现在把咱们也整的有些不堪,可到底谁弱谁强、谁胜谁负,也难说的紧呐!”

听他如此说,一旁的顾唯一脸热切,接话道:“裴世叔,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转机,还是裴世叔得到过什么可靠的消息?”

“这倒没有,但上次六一演出回来后,我大哥给我讲起过一件事,就是在演出当天,圣上接二连三的把高公公一顿训斥。

虽说这明面上是圣上和高公公之间的事情,可是显而易见,如果没有阿布旅店搞的这个什么演出,高公公又如何会受到圣上的责备?

虽说高公公表面上没有什么表示,可谁有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难保他不会迁怒于阿布旅店啊。”

顾唯道:“听世叔如此分析,的确很有道理,在下曾同宫里的一个小公公有些往来,讨问世叔一句,要不要让这位赵公公抽空去探探口风?”

“世侄有此层关系,那可真是意外之喜,如果能探听到高公公的心意,那可真是至关重要,不过你给赵公公交代一二,莫要太露痕迹。”

“在下自有分寸。”

杜令飞说道:“高公公侍奉圣上多年,如果有他在宫中为咱们站队撑腰,那咱们行事起来可就真的是事半功倍了。

可说到底我们又该如何做呢?虽然给对手泼点污水什么的,也属于生意之道,无伤大雅,可我们也实在找不到什么突破口呀。”

一直没有发言的王世义忽然接话道:“我想起一件事来,大家参详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处。”

接着对王世仁道:“大哥,有个叫王汉的,你还有印象不?”

“王汉?王汉……哦,是不是以前王平身边的那个管家,说起来还真的和咱家有些亲戚关系,是他吗?”

“对,就是他。当年王平死后,好几个儿子全是酒囊饭袋,没有一个能撑起架子的,好好的一大家子人,树倒猢狲散,可这个王汉却没有走,仍然跟着王氏和孤女,也算得上是至情至性之人了。”

裴琰在一旁道:“一个老奴罢了,你现在提他做什么。”

“世叔有所不知,上次我在街上遇到他,见他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走,当他见到我之后,主动上前打招呼,并说有一件事情要给我讲,碍于他也算是本门远房的族叔,再加上我当时横竖没事,就邀他去附近一个酒楼上吃顿饭。随后他就给我说了一个十分令人意外的故事来。”说完他看着众人,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裴琰在一边教训道:“赶紧说要紧的,别在这里拐弯抹角、婆婆妈妈。”

“好咧,他告诉我说当年他主子王平之所以在西域死于非命,关键是因为他买了一个新罗女子,准备送给波斯王室,可没成想走到龟兹地界,被马贼给害死了。

但奇怪的事情就在于此,按理说,遇到穷凶极恶的马贼,所有人都难逃活命,可现在这个新罗女子却活得好好的,而王平那一行人全部死掉了。”

杜令飞在旁边插话道:“的确不怪世叔责怪你,你净在这里绕圈子了,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王世义哈哈笑道:“关系可大了,这个女子不但活了下来,而且现在还飞黄腾达了。一个从太常音寺放免出来的歌女,在行商路上遇到了马贼,主人死翘翘了,可她却没有什么事,摇身一变,现在竟然有了万贯的身家,你们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故事?”

裴琰道:“她活不活命还是她有没有钱,又关咱们什么事儿。”

王世义道:“听说这个叫芸娘的歌女现在就是那位靠山侯阿布的夫人,换句话说她现在就是阿布旅店的女主人,你们说这和咱们有没有关系?”

众人听后都不觉呆住了,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都有些措手不及,愣了半晌,杜令飞忽然狂笑道:“这里面的确很有故事啊,你们说是不是这个歌女见财起意,伙同自己的姘头杀死了王平一行,而后利用赃物赃款致富发家,这才有了今天这步天地?”

裴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道:“不可说,不好说啊。”

杜令飞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嘴里接话道:“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我们得好好的利用一下啊。”

旁边顾唯打趣道:“你刚才不是说再也不喝如此苦的茶水了吗?”

“哪有哪有,这茶水味道好极了,诚如裴世叔所说,这饮茶就如同做生意啊,深含哲理啊!

王兄,一会儿你给我也备些茶叶,走的时候我要带走,从今天开始,以后我天天喝茶叶。”

100 李适之

自从长安城的阿布分店举行过六一歌舞表演之后,一时间长安城传唱和表演的都是当天舞台上曾经演出过的节目,虽然质量比不上芸娘她们的精心编排的效果,但只要和舞乐天山或者阿布分店沾上个边,就不用发愁没有观众捧场。

再加上阿布旅店正式推出的香水,更是把首发的阿布分店的声望推向了顶峰浪尖,名头一时无两,作为长安分店的主要负责人李正齐,不免有些得意洋洋、心满自得的情绪,因此在晚上和美妻李师倩演练房中术时也分外卖力。

云雨过后,已经瘫软无力的李师倩腻声对李正齐说着甜蜜的情话,李正齐也陶醉在温柔乡里,困意懒散的听着妻子的乱言碎语,忽然李师倩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睁开眼、转向妻子问道:“你刚才说的什么,再重复一遍。”

李师倩一愣,下意识的回道:“我没有说什么呀。”

“不对,就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再重复一遍。”

“我说什么了呀,我想想啊,哦,这两天酒有点吃紧,需要加紧再购些进来,还有就是这两天收入一直呈上升趋势,还有就是……哦,对了,今天在吃饭的时候,我听到几个人提到过芸娘,也就是女先生的名字。”

李正齐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把还沉浸在柔情蜜意中的李师倩吓了一跳:“你这个死人,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了,你这又是发什么神经。”

李正齐睁大着眼睛看着妻子:“你主要到那几个人的长相了吗。”

“每天那么多吃饭的客人,我哪里能记得住,怎么了,不就是提了女先生的名字吗,别那么大惊小怪的,可能他们是在赞美女先生呢。”

李正齐表情郑重起来:“倩儿,你可知道,以前女先生的出身吗。”

“知道啊,之前女先生曾经给大家介绍过,说她以前在太常音寺做歌女,后来被一个大富翁赎身放免,后来就遇到了阿布先生,这也没有什么呀。”

李正齐声音严肃起来:“倩儿,你想一想,咱们当前演出的时候,女先生是没有报名的,因此她的名字除了咱们山谷的人知道外,也就剩下以前太常音寺的人知道了。

但太常音寺的人一般是没有外出活动自由的,因此知道女先生名字的人还剩下一类人,那就是之前曾经去太常音寺看过女先生演出的纨绔子弟、王公富贵之流,而这些人肯定是女先生不想再去记起的回忆。

阿布先生将长安分店如此重要的地方付托给我们,这是对我们两个莫大的信任。女先生居住在长安城期间,我们要保证绝对不能出一丁点儿的意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应该说他们两个都接受了阿布后代的分门别类的现代化教育,再加上这几年在鱼龙混杂的长安城的锤炼,对各种推理和分析问题的方法运用的更是炉火纯青。

李师倩此时也反应过来,如果此时有人提到女先生的名字,那就意味着已经有一些人认出了女先生,而这些人有可能会对女先生造成不太好的影响,而这正是李正齐警惕的原因。

李师倩用柔软的手臂把李正齐拉躺下来,对他温声道:“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些儿,凡是也不能总是从坏处考虑吧。”

李正齐抚着妻子的头发,仰面朝天的说道:“先生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战神的故事,这位战神的名字先生没有刻意提出来,不过他的作战思想却被先生反复的讲解过,那就是作战之前要把每一个可能的细节都要考虑到,对于每一个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要预想到,都要做好应急预案。

如果有哪一点没有考虑到,或者已经考虑到而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那么在随后的战斗过程中,出漏子的恰恰就是那一点儿。”

“你说的也太玄乎了吧,我怎么没有听先生讲过这个。”

“哈哈,你当然没有听过了,怎么说我也是参加过天剑卫士选拔的种子选手好不好,这都是在特训的时候讲过的。”

“去你的,我还不稀罕呢,再说了,作为种子选手怎么又被涮了下来,还是素质不过硬吧,净在我面前大吹法螺。”

“还不是为了你,先生说过,作为天选卫士,必须没有显著的缺点和弱点,如果这个缺点被别人控制,到时候将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先生还说过一句话叫‘爱江山更爱美人’,唉,为了你这个美人,我最后也只能选择放弃了。”

李师倩笑意盈盈的亲上李正齐的脸颊,腻声道:“这是到现在我听到你说过的最动听的情话,奖励你一下。”

李正齐顺势翻身压上:“来来来,小美人,让为夫好好疼疼你。”

不过他的心里仍然有些不托底,他决定明天起床后,就这里开始彻查这件事背后的缘由。

这一年七月,左相牛仙客病逝,享年六十八岁,追赠尚书左丞相。牛仙客以边吏出身,骤拔高位,飘摇无凭,又因才疏学浅,终沦为李林甫弄权之具。

牛仙客虽然出身贫寒,但他在政事上勤勤恳恳,先从底层小吏做起,然后一步步向上走,从他担任小吏再到他成为宰相,一共用了四五十年。期间,牛仙客用政绩向世人彰显了自己的价值。

牛仙客担任宰相时,曾经在关中一带积极推行和籴法。牛仙客此次推行的和籴法,不但从根本上解决了长安饥荒的问题,同时也缓解了江淮漕运的重担,正因为长安粮荒得到了缓解,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人多地少的矛盾。

从根本上来说,牛仙客推行的一系列的政策,稳定了统治者的政权,从综合方面来看,牛仙客是一位德才兼备,而又体恤民间疾苦的人。所以,后人在评价牛仙客时,大多以褒义之词赞美了他。

但其遇事优柔不决,凡事依赖李林甫过重,最后落得心怀抑郁,重病而故。

同年七月间,李适之改任侍中为左相,李适之本是被唐太宗废黜的太子李承乾的孙子,从辈分上算起,他与玄宗皇帝是同宗堂兄弟,历任陕州刺史、河南尹、刑部尚书等职。为人坦诚豪爽,为官清廉,政绩显著,朝野口碑甚好。

这一年,七月中旬的一天,紫宸殿内,中书令李林甫、左相李适之侍立两旁,等待着玄宗皇帝的到来。

殿内龙椅旁燃着的龙涎香,烟雾缭绕,袅袅盘旋。房瓦之上、四周墙壁都有铜管汲取深井之水,铺洒降温;另外室内还摆放有冰窖封存的冰块,因此室内的温度并不高。

可望着升腾香烟的李适之,在对着素有“口蜜腹剑”的李林甫时,仍然感觉有些沉闷,每有目光交逢之时,他便会立刻避开。他想找一句打破僵局的话头,可想了半天,嘴巴也没有张开。

并不是他不够健谈,也不是他头脑不够灵活,主要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或者说,不知道如何才能不被对方抓住把柄。他在李林甫面前时,就感觉像是在和一条张牙吐信的毒蛇对峙,一不小心,就会被对方咬上一口、身死当场。

自从拜相以来,他过的一点都不开心,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在这个位置上安心的呆下去。作为皇族之后,他有自己的风骨和傲气,也有自己的交友圈子和爱好,加上自身豪爽直率的性子,他实在无法做到,像自己的上任左相牛仙客一样,对这个阴险狡诈、玩弄权术的李林甫俯首拜伏,同他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那就只能战战兢兢的,时刻等待着对方的攻击和诬陷,在李林甫的眼中,和他同时拜相之人,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敌人,不存在另外一种可能。

在这个温度适宜的房间里,李适之的额头已经微微见汗。正在这时,李林甫阴涔涔的声音响了起来:“适之兄,这紫宸殿温度舒适,龙香醒神;可看你额头见汗,身体好像不大好啊。”

李适之听到李林甫的话,浑身不由的发寒,就好像这条扭曲盘旋、狰狞吐信的毒蛇马上要发起危险一击。他口干舌燥,不知道如何回答?

思虑半晌,才干着嗓子回答道:“只是偶感风寒,多谢中书令大人挂念!”

李林甫见他称自己官职,显是不想和自己套近乎,可又听其话语恭敬,也就没有借机寻事,心说不着急,既然你不想依附于我,咱们就慢慢来,看我今后如何收拾你,口中却笑着回道:“适之兄是国之栋梁,又刚刚拜相,更是为国为君效劳之际,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李适之听李林甫这般说,缓缓放些心来,回道:“多谢李大人,日后适之康复后,定会去府上拜访大人!”

李林甫见他说话上道,便哈哈笑道:“咱们以后事君身侧,的确要多多走动,多亲多近呐!”

李适之嘴上也笑着附和,心里却充满着苦涩滋味,鬼才想和你亲近,奈何当前李林甫深察圣意,在圣上面前红的发紫,自己又能有能如之奈何!

正在这时,一个尖尖的嗓音喧道:“皇帝驾到!”

随着一阵脚步声和珠帘响动,玄宗皇帝率先走了进来,高力士在旁边侍奉着,二人赶忙跪拜行礼。玄宗也招招手,让二人免礼平身,并令高力士给二人赐座。

等二人坐下后,玄宗皇帝语出惊人:“两位爱卿,不知你们对当前市面上流行的纸币如何看?”

101 纸币

李林甫和李适之对望了一眼,在未知圣意的情况下,两人不免有了一些同仇敌忾的意味。两人正斟酌着如何开口,就听玄宗皇帝接着说:“前几天,太府寺卿递上一道奏折,说目前阿布旅馆的分店在全国各州道均有分布,应该已有几十家,主要经营琉璃制品、小人书、肥皂、香水等产品,都是高利润的行业。

但在他们经营以上商品的同时,还推出了一种代金券兑换业务,可以将手中笨重的货物或者钱币兑换成这种纸币。

凭着纸币,可以在他们店内购买货物或兑换同等的铜钱,但随着流通范围的逐渐扩大,目前使用这种货币的人和领域越来越多。

来来,两位爱卿先看看这种纸币如何。”

玄宗说着,把手中一些物事交给了高力士,大太监赶忙接过,小跑着递给了李林甫两人。

二人接过后发现,这是几张纸质相同、大小和图案各异的纸片,纸片柔中带刚,刚中带着韧性,结实性方面应该没有问题,上面印有一百圆、拾圆、一角等字样,这应该就是圣上口中所说的代金券了。

其中百元纸币的正面绘制着一个类似炼铁的高炉,背面是茫茫的沙漠和皑皑的雪山。其他的纸币上绘制着骏马、人物头像等造型,线条简洁流畅,颇具功力。

这时玄宗继续说道:“太府卿陈述说,他们本来以为这种代金券有点像钱庄的飞钱,当初并未在意,可随着贸易额的扩大和使用人员的增多,流通领域也逐渐扩大,现在各大商贾富豪之间的大宗贸易,经常使用这种纸币来结算,而且很多钱庄也推出了这种纸币兑换的业务。

应该说这种纸币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一是携带起来的确轻便,二是这些商贾所图的大多是阿布旅店的稀缺紧俏商品,利用纸币结算可以享受很多的优惠。你们说说看,这算不算是一种私自铸币的行为?”

李适之思索了一下,说道:“陛下,高祖在位时,曾下令‘废五铢钱,行开元通宝钱,径八分,重二铢四絫,积十文重一两,一千文重六斤四两’,确立了国家铸币的地位。

但后来随着西域通往各国的贸易扩大,造成了铜钱的大量外流,另外铸造各种佛龛香炉、铜制用具,使得我朝铜钱紧缺,不得不利用绢帛来作为货币的补充。

刚才臣观此纸币,质地柔韧、撕扯难断,同时又便于携带,上面的面额也可以不同比于铜钱进行印制,若能将此法推行开来,将可以节省出大批的铜货来。”

李林甫想到前些天那位钱庄王家送来的令他都感觉眼热心跳的古玩异宝,心说这人家的礼自己已经收下了,现在也到了自己该出点儿力的时候了,于是便接口道:“臣以为不妥,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盐铁生意、铸币制造只能掌握在圣上手中,如果放任阿布旅店长此以往、泛滥开来,到时候全国上下,全是这种纸币,那可就难以管控了。

况且自高祖以来,我朝上下,对私铸、滥铸货币者打击甚严,此口万万不能轻开。要不就以私铸钱币的名义,对他们严加盘查一番?”

“两位爱卿都言之有理,若放任这种纸币发行下去,的确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可如果现在直接对他们进行缉拿审讯,却也没有正当的理由,毕竟他们可以用类似飞钱的理由来搪塞。另外他们也是诚信经营、信誉可嘉,对我朝还是大有贡献的。”

听到这里,李林甫忽然想起来,阿布旅店的确经常向圣上和后宫觐献一些奇巧的物件,圣上最为宠爱的杨美人,好像对这个阿布甚是青睐。

本来他打着落井下石的念头,想把阿布旅店查个底朝天,可想到这一点后,心里忽然又改变了注意,心说还是让李适之先表态吧,另外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万一由此得罪了这位美人,那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可就不太稳固了。

李适之此时奏道:“陛下,臣观摩这纸质甚是奇怪,不知道是何种材质制成,怎会恁有韧性?如果能将此种技术学到手,再令匠师以官家的名义发放,那可就是万无一失了。”

玄宗说道:“李卿观察甚细,此前太府寺卿已经命能人巧匠进行研究,竟然不知道此种纸张如何制成,他们将纸币放进水中浸泡许久,拿出来晾晒后,竟然可以继续使用。后来他们经过反复琢磨,推测这薄薄的纸张有可能是多层更薄的纸张挤压而成。”

就连精于谋算的李林甫都来了兴致,拿着纸币翻来覆去的瞧,啧啧称赞道:“真看不出来,这薄薄的一张纸片,竟然还会另有玄机,看这中间好像有两道丝线。”

李适之接着道:“这图案勾勒简练,凸凹有致,却又长久不褪色,他们可能是把颜色层放在了中间,两边又各自蒙上了一层。这里面的图案和丝线可能是作为防伪标识来使用,就算别人想仿制印刷,可能也会束手无策啊。”

玄宗在龙椅上哈哈笑了起来:“看来这个阿布还是有些小聪明的。不过也不能就如此放任当前这种情况继续持续下去,你们先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李适之斟酌了一下,说道:“臣以为当前随着对外各国贸易的扩大,我朝的货币已经严重不足,而且这种现象正在呈恶化趋势,而阿布旅店推出的这种纸币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它可以通过标注不同的面额,来兑换不等价的货物或钱币,这中间靠的是他们自身的信用和这种货币的难以伪造性。

因此说,如果有我们官府掌握住这种纸币的制造技术,再由官方生产类似的纸币,就可以减轻或消除我朝货币不足的问题。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阿布旅店在这个节骨眼上推出这种纸币,是不是他们中间有人看出了我朝当前潜在的这个问题,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人就十分的高明了,不在朝堂、不掌经略贸易就能对我朝经济现状了如指掌,这样的人才必须得挖出来。

退一步说,即使他们也是瞎猫撞个死耗子,这种纸币的制造技术我们也争取拿过来,不过估计他们也不会轻易松手,因此臣自荐亲自走一趟,同阿布这个靠山侯接触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李林甫也接话道:“圣上刚在阿布旅店举行的六一活动上露过面,如果现在就对他们动手,倒显得时机不太妥当,因此,臣以为暂时还不宜对他们过多紧逼,不过狠狠的宰他们一刀,应该还是可以的。”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

玄宗笑道:“李相之言,甚合朕意啊。像阿布这样的奸商,就应该让他们多出点血,上次给朕送些香水来,也显得那么不爽利。不过去和阿布接洽之事,李卿不用亲自前去吧。”

李适之道:“陛下,我以前也研究过我朝的经商贸易,对此了解较深,另外如果他们店内如果真的掩藏着一位世外高人,如果派其他人去,倒显得我们诚意不够,别怠慢了人家。”

其实他这一番说辞,真实推究起来,这理由是站不住脚的,什么人需要当朝宰相亲自前去接洽,而且这个人存在不存在和模棱两可,其实他不过是不愿意和李林甫同朝为臣,能躲一天是一天而已。

玄宗道:“既然如此,就如卿所奏,如果李卿真能把隐藏在事后的高人找出了,那也是大功一件。李相,改天你派人去阿布旅店一趟,告诉他们该缴税了。哈哈哈!”

102 辞行

这一年,唐朝名将皇甫惟明引军出西平,大败吐蕃,乘胜追击敌军千余里,攻破洪济城,大*力威震边陲,风头一时无两。

这一年,安禄山入朝,为了向玄宗皇帝表忠心,他谄媚说去年营州境内闹虫灾,微臣焚香祷告,向苍天进行祈福,如果臣操心不正,愿让虫吃掉臣子的心脏;如果下官对圣上忠贞不二,还请上苍把虫灾驱散吧,结果当天就有大批的鸟群从北方飞来,很快便把虫子吃的干干净净,营州的蝗灾也随即解除。

因为安禄山此前曾经对玄宗献过催情红丸,玄宗对其功效深有体会,现在再加上安禄山刻意的表达忠心,惹得玄宗皇帝龙心大悦,直赞安禄山忠心可嘉,昭如日月。

命人去召李白进宫,作诗助兴,这时候的玄宗内心充满了意得志满,对于国事、军事的心思也都淡了下来,一门心思的想躺在功劳薄上安享太平。

但高力士带回来的消息却是李白因醉酒酣睡,无法进宫面圣,把正在兴头上的玄宗皇帝气得不轻,心说这李白也实在太不知进退,既然不能来,那以后也就别来了。

于是一纸诏书,将李白赐金放还,一代诗仙李大仙人,又成了一袭白衣的孤家寡人。

夏天的太阳是炙热的、六七月的风是燥热的,可站在长安城外、回望长安城的李白的内心萧瑟如秋,此时他已经四十三岁了,本来自恃腹中才气,再加上自己的一腔热血,哪怕不能位极人臣,但做造福一方百姓的大员还是妥妥的。

可严酷的现实告诉他,当前的长安城中,不但以李林甫为首的当朝权贵排挤他,就是像高力士之流的阉臣小人对他也是心怀愤懑。

玄宗皇帝虽然对他的才气很是欣赏,但却一直把他作为一个小丑一般来使唤,写一些歌功颂德、男欢女爱的诗句来作为助兴的佐料,这也让逐渐看清现实的李白心灰意冷起来。

再见了,诚心助己的贺知章大哥!

再见了,古道热肠的玉真公主!

再见了,青春美丽的绢儿姑娘!

再见了,长安城!

他甩甩头,纵马而去!

既然如此,那就遍访青山,寻仙问道去吧,本性豁达的李大仙人很快便放开情怀,从长安城出发,一路游山玩水,奔向了东都洛阳城。

而在江南西道的衡州城,由于锰矿的重新开工,以及水泥厂的大量生产,原来锰矿的负责人张之昌忙的不可开交,而负责阿布警卫工作的吕刚也被他派去负责水泥的生产工作了。

毕竟现在和平盛世,阿布在安全没有大的问题,再加上他随身还携带着手枪呢,更是多加了一道保障。

这一天,闲下来无所事事的阿布和高适泡在旅店里,很是专心的看着张彩儿在那里调制酒品,张彩儿一遍调酒,一边对高适解释道:“你看这杯酒,我先我先加入冰镇的葡萄酒,再慢慢加入少许富平春,目的是可以把葡萄酒的紫色压在下面。

又在富平春上面加入松花酒,目的是缓解其辣味;最后在上面再倒入榨好的桔子汁,是为了酿造多样的口感。

这样就形成了紫黄分层的新酒品了,味道呢,应该说是相当的不错,高大才子,想不想尝上一口?”

高适直勾勾的看着眼前晶莹透亮、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高脚杯,重重的咽下一口唾沫,忽然转向阿布道:“侯爷,在下有一语闷在心中,今日不吐不快。”

阿布笑道:“高兄怎么还这么见外,有话请讲。”

高适道:“自从跟侯爷接触的这段日子来,侯爷待人热忱,对待高某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想我一落魄文人,哪里承得起侯爷如此盛情?”

见阿布有话要说,高适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知道侯爷急公好义,胸怀坦荡,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高某还有自知之明。

另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我感觉自己如果再整日里泡在温柔乡里、酒坛子里,估计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意志削弱,彻底的沉溺下去。

因此,彩儿姑娘这一杯酒,就算是我的送行酒,饮过此杯,我就向侯爷辞行,准备前往边关塞外,一是领略大好河山的壮丽风光,一是磨炼自己的心志毅力。”

一席话听得阿布张口结舌,这正在好好品酒的时候,怎么忽然闹起辞行来了,这算是哪门子的规矩,他对高适道:“高兄,难道是小弟或者店内对高兄照顾不周,怠慢了兄弟?”

高适连忙挥手道:“我就是怕侯爷如此想,就是因为你们对我实在是太好了,在下怕由此沉溺下去,不可自拔,才忽起辞行的念头。”

阿布思索了一下,这才应道:“有道是雄鹰击于长空,苍龙舞于九天,好男儿的确应该趁着大好青春年华,做出一番作为来。

我之前的想法过于保守了,我爱惜高兄大才,就想着凭借自身一力,能为高兄遮点风挡些雨,今天听高兄一席话,令在下深有所感。

如果我把高兄这样的大才庇护起来、掩藏起来,世人又如何能知晓兄之雄才大略、豪迈文才;反过来,如果不让高兄看遍世间风景,领略世间冷暖,高兄又如何才能写就浑雄的诗句?

只是高兄要知晓,如果兄在不得意之时,请一定要记住,阿布旅店的大门永远都向高兄敞开,而你的朋友阿布也永远在等待着高兄的归来!”

一席话说得高适心潮澎湃,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对阿布道:“侯爷盛情,高某拜谢,今日相别,日后再谋一聚!”

正准备转身告辞,阿布一把拉住他道:“哪怕要走,也别这么着急啊。”

回身对张彩儿道:“彩儿,你为高兄准备些钱财来。”

而后对高适道:“在下有一言,还请高兄放在心里,此去边关,宜北去、莫东行!”

高适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想,对阿布道:“多谢侯爷提醒,在下记下了。”

说话间,张彩儿手拎一个包袱出来,开其斤两,里面的钱物颇重。

高适也不推辞,接过阿布递过来的包裹,挎在肩上,对着阿布、张彩儿抱拳行礼,飘飘然告辞而去。

屋内留下的阿布和张彩儿一时无言,过得半晌,张彩儿方道:“先生,我看你对高大诗人颇有招徕之意,为什么还要放他走呢?”

阿布道:“本来我想着像他们这样文人墨客,都是世间少见的稀罕之物,能保护一个是一个。可现在看来,是我的想法过于保守了,他们从小接受的就是家国天下的教育,从小树立的就是安邦定国的理想。

如果我一厢情愿地把他们围圈在一方小天地里,他们也会感到束手束脚,无法发挥自身的才华和抱负,只有让他们走出去,碰过壁、品遍世间的冷暖以后,他们也许会明白,有时候为国家大计、天下百姓造福的方法不一定非要在朝堂之上才会有所作为。

而现在如果不让他们亲自去体验历练一番,这些道理也许他们永远不会明白。

彩儿,我们得抓紧了,时间不多了。

好了,不说了,先给我来杯酒吧!”

张彩儿没有听明白阿布话中的深意,只是听到阿布要喝酒之后,兴冲冲的跑到柜台后面摆弄起来。

103 暗流

王老汉站在地头,抹了把额上的汗水,看着已经没过头顶,长得粗壮挺拔的庄稼,心里充满了欣慰和期待。

这是今年从官府那里领回来的最新的名叫玉米的农作物,虽然是从官爷那里得来的种子,可王老汉心里如明镜似的,这些种子可是人家阿布旅店放出来的。

虽然最后需要缴付十倍的回报,不过如果亩产能增加个一两成,哪怕再多交些咱也乐意啊,毕竟这也只是缴付一次,以后就可以用自家产的庄稼选育种子了。

这玉米能长这么高、这么壮,看来能多大些粮食是铁定的了,王老汉看着碧绿的庄稼,那真是越看越喜欢。

正在这时,就听远远的有人叫他,原来是自家孙子铁蛋喊自己回家吃饭了。

王老汉满心欢喜地迎着孙子,走在充满了生机和希望的田野上。

在姑墨州龟兹和焉耆地界内,一条巨长的蜿蜒曲折的铁龙逐渐成形,今天是铁路建设的最后一天,等干完手里的这些活,这些从附近召集来的人也都会被按工结算,而后解散回家,毕竟田里的庄稼已经快要成熟了。

人们看着这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家伙,心里都充满了自豪,这可是他们亲手一点一点铺就出来的。

听官爷说,等秋收后他们还可以回来继续做工,因此他们显得很是高兴,毕竟这是一份很令人羡慕的差事,一是可以顶兵役,二是可以按照工作量的大小领到相应的工钱,这在以往是无法想象的。

最关键的是上面的大人可说了,之所以修建这条铁路,是因为阿布旅店研究出来一种新的肥料,可以令庄稼普遍提高产量一两成,这简直都要赶上神仙法术了。

可惜这种肥料很容易发挥,必须先修建铁路,而后再运到各地。

虽然他们没有亲眼看到过这种神奇肥效所产生的效果,但仅仅看节度使大人耗费这么多的资料来修建这条铁路,这说明上面所说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因此他们修建起铁路来都十分的卖力和认真。

再加上家里新种植的玉米,据说也可以增产个一两成,这样算的话,那产量可就相当可观了,而制造出这一切奇迹的就是在那不毛之地扎根的阿布旅店,那是一个多么神奇的所在哦,等有时间的话,一定要亲自去参观参观。

这是很多劳苦百姓朴素的报恩心理,他们无形中已经把阿布旅店作为了报恩的对象。

而在繁华喧嚣的长安城内,近些日子来的阿布分店无疑成为了最为夺人眼球的去处,无论是打尖住店的行旅、还是购买货物的商贾,都是争着往里面挤。

店内曾经被圣上亲临的房间,目前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天字第一号房,虽然它住一宿的价格比同样的客房价格高出好几倍,但争着向里面居住的客人仍然要挤破了头。

很多慕名而来的人们甚至会先在其他客房住下,根据排号的顺序耐心的等待,只为亲近一下圣恩,能和当今天子住同样的房间,与有荣焉!

但在这繁花似锦的大好局势下,好像也有一层看不见的乌云笼罩在阿布分店的上方,很多工作人员在干好手里活计的同时,也在密切的关注着一些来客的言行和举动。

用老板李正齐的话说,大家都要把眼睛睁大些、放亮些,现在有些人想搞我们,而我们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所以我们必须把背后的敌人给挖出来。

也难怪李老板大发雷霆,前两天正值中午客流量最稠密的时候,忽然两路鲜衣亮甲、手持刀枪的官差气势汹汹的闯进了旅店院内,很多正在吃饭购物的商客都呆住了,在这些官差大声的吆喝下,人们四下逃窜、混乱不堪。

李正齐闻讯后急忙赶到前院,询问这些官差是何来意,当那位带头的官爷看到李正齐暗地奉上的足以令他眉开眼笑的喝酒钱之后,他才说这是上面的意思,说阿布旅店近段时间来又是卖香水、又是放代金券,牟取暴利,得多上缴些赋税。

李正齐大呼冤枉,他说我们本就是正常生意,本分经营,门前还有圣上亲笔题词,而且赋税什么的一分钱也没有缺少过呀!

带头的官爷看李正齐也比较实诚,就善意的提醒他,说自己也是奉命办事,这是上面的意思,至于上面是谁,他也不知道。

等这队像是前来打劫的官差离开后,李正齐赶忙进行扑火,安抚各位商旅说这是官府前来收取赋税,不成想惊扰到各位了。

虽然李正齐的解释也得到了大家的接受,虽然旅店的客流量也没有显著的减少,但暗地里李正齐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搞明白自己这是得罪了谁,再联想到李师倩前些日子提起的关于女先生芸娘的事情后,李正齐更是感到在各种事件的背后有着一个巨大的黑手,正逐渐向阿布旅店袭来。

于是他在早上的训话中,对店内的所有工作人员提出了加强境界,提高警惕的措施,同时一些调查工作也在分头展开,而这些工作还要在不惊扰女先生的情况下进行,千头万绪纷纷向李正齐压过来,令他抓耳挠腮,惊觉不定。

其实关于上次官差袭扰的事情,是李林甫授意的,他目前还不想彻底同阿布旅店撕破脸皮,但他又感觉既然阿布旅店的手都伸进了皇宫,都伸到了自己的盘子里,不得给他们点儿教训长长眼。

于是他命人对下面提点了几句,意思就是给阿布旅店一些颜色看看,下体上意,于是乎,就有人想出了一个在阿布分店最热闹的时候闯入的法子,应该说,他们绝对完美的执行了上级的精神,但同时也惊扰了李正齐已经紧张起来的神经。

果不其然,通过工作人员的细心观察和留意,一个负责酒类商品接洽的小伙子给李正齐带来了令他汗毛倒竖的消息。

104 盯梢

一天早上,市坊刚开业,一个小伙计就来找李正齐,说他听到一个消息,觉得应该和李老板汇报一下。

李正齐问他什么事情,这个小伙计回话道:“今天早上我在和一家酒品供应商交接货物时,其中对方一人问我说你们家打老板是不是叫阿布,我说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旅店的名字就是阿布旅店,就是根据我们大老板的名字而来的。

对方接着说那你们大老板的女人是不是叫芸娘,我听后就是一愣,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你说这些干什么。

对方那人啧啧一笑说果然如此,了不得啊了不得。

我听对方说话有些阴阳怪气,就问他怎么回事,他说看来你们也是被闷在鼓里啊,外面都传的沸沸扬扬了。

外面的人都说你们大老板的女人是个杀人越货的逃犯,要不为什么前些天官府直接上门来查你们?

不过具体我也是不清楚,嘿嘿,想知道怎么回事,你们去外面转一转、听一听,应该能知道的更多些。

老板,我听他说话有些蹊跷,有和咱们大老板有关系,因此跑来给你说一声。”

李正齐按下心中的震惊和不安,安抚小伙计下去了,而后从窗口望着外面一个个忙碌的身影,心中却怒火中烧,女先生温婉有礼,在山谷一众年轻人的心目中,那是绝对女神级的存在,日子长了以后,大家对芸娘的敬重和爱戴比之阿布只高不低。

特别是芸娘和阿布结婚之后,众人把两者的印象叠加在了一起,阿布作为山谷中人的精神领袖和引路者而存在,有点精神世界的虚高,而芸娘给大家的印象就是能歌善舞、温婉雅致,刚好填补了真实、温情的空白。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杀人越货的逃犯,逃你娘个蛋!这是谁在造谣,这是谁正在暗地里对阿布旅店下黑手了,而且竟然是从女先生身上开始着手了,这让李正齐格外的受不了。

冷静下来之后,他又回忆了一遍小伙计的言辞,如果按照那个送酒人的说法,那就是说除了阿布分店一众人还被蒙在鼓里意外,外面已经给传得沸沸扬扬了,思索了一下,他感觉应该首先打探清楚这个消息的真实确凿性。

于是他立刻快步走下楼,找了几个知根知底的服务生,把大致情况给他们描述了一下,这几个人同样义愤填膺,甚至有人忍不住要当场发作出来,冷静下来的李正齐劝住了他,并吩咐他们现在先去外面打探情况,不要先行暴露痕迹。

时至中午时分,撒出去的各人都陆续回来了,对李正齐汇报的情况大致差不多,那就是在各个酒楼饭肆甚至青楼娼妓之所,都有这样类似的传闻。

最后他们也打听了一下,线索和故事事先是由一些说书先生传出来的,他们借着咱们阿布旅店的热度加以演义,偏偏很多人都喜欢听这类的故事,随着向外扩散,以讹传讹,很多版本都偏离了原来的事实。

有的说女先生本来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侠,只不过平时借着漂亮温和的外表,深藏不露而已。还有的说女先生和阿布先生早就认识,他们造就策划好了这个阴谋,只不过是借着马贼的手将众人除去而已。

另外还有一些更加离谱,说女先生本来是一个妖怪,每隔一段时间都是要喝人血才会保持青春永驻的,有些人信誓旦旦的说,他在很多年前就见过女先生,那时她就长得这个模样。

李正齐将各路人马的消息总结归纳了一下,不管信息是多么的离谱,但有人想往阿布旅店以及女先生身上泼脏水,这是不争的事实。

更令人沮丧的是,到目前为止,竟然还不知道对手是谁,而且最初始的那些说书先生也早已不知所踪,这显然就是一次有预谋的泼脏水计划。

而且更麻烦的是这件事情如何去向女先生诉说,难道要自己跑过去告诉女先生说:“先生啊,外面有人往咱们旅店以及你的身上抹黑泼脏水,要不你赶快离开京城,到咱们山谷里面躲一躲吧。”

这算是什么话呀,之前的六一演出很是成功,女先生带领的“舞乐天山”歌舞团的名声也算是打了出去,他们陆续也收到了很多有身份有权势人家的邀请,希望他们能去府上演出一次。

不过都被女先生婉言谢绝了,毕竟她们不是靠卖艺讨生活,而且看女先生的意思,好像还不想就此打道回府。

别的小伙伴儿也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听他们的意思,他们想巡游全国,将这中露天义演在全国各地演个遍,这可是个疯狂的想法哦,虽然有些人在提议,但女先生至今还没有拍板,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如果现在贸然前去提这件事情,肯定会引起女先生的顾虑,这可怎么办呀?

李正齐来回踱着步,满脑袋的苦恼,旁边一人提议道:“要不咱们先回信给山谷,请教一下先生吧。”

李正齐眼前一亮,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他双手一拍,直接说道:“就这么办,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到了先生那里肯定会有办法,现在肯定是有人想搞事儿,先看先生怎么拿主意吧。”

接着他手书一封,命人快马出城,奔赴安西府而去,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目前阿布却不在山谷中,早就到了衡州地界,而且令他们措手不及的意外接踵而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长安城的街道上出现了很多散发小传单的小孩子,也许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散发的是什么,也许他们只是得了几个买糖果的赏钱,也许他们只是为了有趣,但他们散发的小传单上面的内容却对阿布旅店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上面的内容言之凿凿,有的提供了芸娘早先作为太常寺歌女的事实,有的提供了当年王平为芸娘放免为良人的证据,有的提供了芸娘杀人越货的线索,有的提供了阿布旅店迅速崛起的各种猜测。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云里雾里,但无疑这些小道消息很能吸引喜欢猎奇的长安居民的眼球。

本来由阿布旅店首创,率先用来做宣传广告的小传单,反过来却被对手用来作为诬陷泼污的手段,这令阿布分店的众人有些手足无措。

让他们感到更加愤怒和惊惧的是,在阿布分店周围好像多了一些若有若无的眼线,一些好像无所事事的人整日里往阿布分店张望。

当你注视一个人时,他就会迅速的转移视线,装模作样的干些手里的活计,等你不搭理他时,他又会阴魂不散的瞄来瞄去,在阿布分店周围来回游逛走动着,对此,李正齐也无计可施,毕竟人家看看你,在你附近走动一下也没有犯什么法不是。

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已经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了!

105 宇文博

身在衡州的阿布这些天来也忙得不可开交,他不但要负责筹措前期的大批资金,还要负责即将上马的两个水泥工厂中蒸汽机的建造和调试。

虽然有了前期在经验,但很多工序和流程还需要亲自把关,毕竟只有生产出蒸汽机来,才能极大的节省人力和提高生产能力。

吕刚同学已经从一名贴身警卫,摇身变成了即将开工的水泥厂大老板。没办法,革命的需要,让干啥咱就干啥呗。不过这些日子来跟着阿布也学到了很多的知识。

而张彩儿已经从衡州分店的老板成为了阿布的财务助理兼贴身丫头,不但要帮着阿布打理各地资金筹措运转,而且还负责保障阿布的生活起居。

起初阿布很是有些过意不去,对方是这当地阿布分店名义上的老板不说,更是一个活力四射、魅力无边的大姑娘,自己这些年来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啊。

于是阿布便对张彩儿说:“平时这些杂活,还是让我自己来吧,我也是有手有脚的人,你不必把我当作病号残疾一般伺候好不好,再说你也是咱们旅店的经理,整天像个丫环似的来帮我端水叠被的,这个样子要让其他店员看到,会有损你的颜面和名声的。”

张彩儿一瞪杏眼,反驳道:“你是我的先生,我端个水、递个饭什么的,难道不应该吗?做这些事情我乐意,另外我倒是想看看,私底下谁敢乱嚼舌头,看我怎么收拾他。”完全是一副霸道女总裁的模样!

阿布听张彩儿这话其实有些别扭,因为“先生”这个词儿在后世还有另外一层含义,但他又哪里能说出来。

日子长了,在张彩儿略带侵略性的精心打理下,阿布的日常生活竟然有点儿离不开她了,找什么东西都需要喊张彩儿帮忙,而这个丫头也乐在其中,最后阿布也不得不屈服,随她去了。

应该说两人年纪相仿,阿布比张彩儿大不了几岁,有这么个娇艳可人、大丫头似的漂亮女子前后伺候着,阿布心里不知道有多暗爽,他的衣食起居被张彩儿收拾得有条有理,每次阿布出门前,也都被她打扮收拾得干净利落、精神抖擞。

最后阿布只能感叹自己也变得堕落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话真的是至理名言呐!

阿布这天和吕刚一起,将新制造成功的两台蒸汽机运行了一通,新投入的水泥厂不日即将开工,有了在山谷的经验,无论蒸汽机的制造还是高炉的垒砌都很顺利。

虽然现在即将进入农忙时节,但在高额报酬的刺激下,劳动力还算十分充足,再加上吕刚这个大老板,把工人的伙食调节的相当好,也没有别的地方那种欺男霸女、克扣钱物的问题发生,大家伙儿都是鼓足了劲的干活。

天快至中午,两人准备返回旅店,期间虽然很多力气活儿由工人操作,但仍然需要阿布亲自爬上爬下的检查各处细节,身上弄的脏兮兮的、狼狈不堪;吕刚给他打下手,也好不到那里去,脸上都是黑一道、白一道的。

相互看着对方灰头土脸的样子,两人一阵哈哈大笑,吕刚对阿布说道:“先生,要不咱们找一处澡堂,洗干净了再回去吧!如果咱们两个这个鬼模样回去,彩儿姑娘不知道又要如何埋怨我了,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张彩儿的口才会这么厉害,教训起人来,满嘴像长了刀子似的。”

阿布哈哈笑道:“咱们家就是开旅店的,洗个澡难道还要跑到别处去?走吧,衣服弄脏了,说明咱们俩的确下苦力干活了,她又怎么能管的了这么多?”

吕刚抱屈道“先生呐,你是不知道,彩儿她管的可比师娘多多啦,感觉就像你的贴身保姆似的,就因为上次你的鞋子上沾上了泥巴,她把我数落了好半天。”

阿布道:“不会吧,每天在这地方行走,哪里能不沾点儿泥?”

“是啊,我也是这么解释的,我说矿地上的环境本来就恶劣,鞋子有泥很正常。她就说亏先生白教导你了,前面有泥,你就要想办法填平;如果填不平,那么你就应该自己躺在地上,让先生踏着过去。

一顿话,说的我无言以对。我现在都不敢见她,好像我做了多么大的亏心事儿似的。”

阿布拍拍他,很同情的说道:“呵呵,可能这是她长期管理衡州分店养成的毛病,把你当作手下教训了。不用管她,咱们回去好好泡个香皂浴,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别提有多美了。我可告诉你,能用香皂洗澡的澡堂子,估计在这地方,也就只有咱们这一家了。”

听阿布如此说,吕刚表示严重同意,于是也不再坚持,两人上马,奔着旅店而去。

到了院内,自然有人把马牵过,看到一楼大厅人头攒动、喧闹声此起彼伏,阿布好奇地问道:“这是咋回事?”

旁边的一个小伙子跑过来,笑着回话道:“先生,刺史大人的大管家宋福带了一批人来,说都是从全国各地招来的建筑大家,正在厅内候着你呢。”

阿布一听便了然了,早些日子,宋钱已经分布了手下,四处张贴告示,四下招徕建筑方面的能工巧匠,同时也把他手里有建筑的新型材料的事情宣布了出去,一时间各地的匠师纷纷闻讯前来。

毕竟作为衡州一地的父母官,他的能力还是比较大的,而这次能让宋福亲自陪着前来,估计来的匠师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于是他也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准备先去换洗一下衣服。

至于吕刚同学一进院子就直接溜之大吉了,看来他是真的有点怕了张彩儿那张刀子嘴了。

正巧这时候张彩儿从门里闪出了身形,看到阿布这个模样,不免对着阿布又是一顿埋怨。在后院帮阿布换洗期间,她一边帮着阿布清洗着头发,一边把前院那些人的情况大致为阿布做了一下介绍,据说里面有几个匠师在国内的建筑业都很有地位的样子。阿布一边享受她温柔的服侍,一边消化着张彩儿传达过来的信息。

清洗一毕的阿布看着精心帮自己打理的张彩儿,头发高高盘起,挽在脑后,用一支步摇固定着,步摇上缀着几粒晶莹透亮的珠子,随着她的动作而不停的颤动,她上身着红色的锦衫,下身穿一件束身的短裙,眉若远山,眸清唇红,勾勒出年轻少女姣好玲珑的曲线。

阿布不由的心跳加快了,感觉口中也有了干渴的感觉,他再也不敢看张彩儿那在阳光照射下,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的精致的脸蛋儿,赶忙用别的话分开了心,他知道自己这是长时间离开了芸娘,看到这么美丽可人的女子,身体有了原始的生理反应。

张彩儿又仔细绕着阿布转了一圈,看到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才放阿布去往前院。

阿布的到来并未引起厅内人们太多的注意,有那么一两个人抬头看了看,又各自低头吃喝或交谈去了。这和阿布向来行事低调的风格有关,虽然他来到此地也已多时,但除了店内工作人员外,很真没有人关于关注过他。

之前张彩儿已为他讲过相关情况,他知道围拢在大桌子旁的那十来个人,应该就是张彩儿口中所描述的全国各地招纳而来的建筑匠师了。

当他走向那个大圆桌时,一个皂衣褐帽的中年男子首先看到了阿布,赶忙站起身、拢手弯腰向阿布施礼道:“宋福见过阿布侯爷,在座诸位都是我家大人千方百计从全国各地招纳来的建筑大家们。

诸位,这位就是我们要拜会的阿布侯爷,也是这次我们衡州遍地建造桥梁的大金主,大家来认识一下。”

众人纷纷起身向阿布行礼,阿布也笑着还礼,而后分宾主重新落座。

阿布知道这个身体富态、整天笑呵呵的宋福是衡州刺史宋钱身边的资深幕僚,同时也是宋府的大管家。由他直接来负责这些建筑匠师们的相关事宜,也充分说面了宋钱对这次造桥活动的重视和期待。

接下来,宋福首先将刚才坐在上手位的那位红衣锦袍老者向阿布做了介绍。

这位名叫宇文博的老先生来自以建筑知名全国的宇文家族,他的祖上曾经负责设计建造了西京长安和东都洛阳。

大至城市规划、小至亭殿布局,环环相扣,壮丽大气,同时建筑方位上应天象、下合地利,无一不令人称道叫绝。

不知道宋钱动用了什么样的能量才能请得动这样的人物,也许在衡州建造桥梁这样的区区小事上有什么能够吸引他们的地方。

宇文先生倒是十分和气,带笑对阿布道:“侯爷敢于为民谋福,不亏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老朽从长安来到此地,就是想看看能否尽有自己出力的地方;如果侯爷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提出来,老夫自当尽力而为。”

106 介绍

阿布同他虽是初次见面,但见其眼神中正平和,面相雍容如玉,如若不是有深厚底蕴的大家族的长期熏陶和滋养,很难养成如此的气度,阿布连忙回礼答谢。

接下来介绍的是宇文博旁边一位锦衣中年男子,长着稀疏的长须,神色之间颇为傲慢,哪怕是同阿布行礼时,也只是虚虚的抬了抬手,眼睛望向屋顶,竟然没有正面瞧过来,敷衍塞责之意表露无遗,好像这一屋子的人没有哪一个能让他放在眼里,明显属于桀骜不驯、不易相处之辈。

这位名叫阎学才的男子,出身同样声名显赫,自己不但拿过功名,祖上更是出过大名鼎鼎的大画师阎立本。

阎立本这个历史上都留有浓墨重彩一笔的人物,阿布当然听说过,其代表作品有《步辇图》、《历代帝王像》等。

虽然阎立本以绘画闻名、流芳百世,但其实他对绘画、建筑都很擅长,他同其父阎毗、其兄长阎立德都精通工艺、绘画。

曾传言西京的太极殿及著名的昭陵就是由阎立本及其兄长阎立德共同精心设计的,足见其在工学建筑上面的天赋与成就。

这些从各地前来的建筑匠师们,但但只论这两位,一位是宇文家族派出的实力代表,另一位是阎姓家族派出的优秀中坚力量,不远千里,从长安远涉至此。

如果他们只是为了图谋宋钱开出的所谓高额但其实并不是很多的赏金,这显然是有点儿说不过去,特别是宇文博这样养尊处优之人,能让他们动身挪窝,饱受旅途风霜之苦,更是难上加难,至于他们的意图已经背后的原因,的确是值得令人玩味。

也不知道宋钱搭上了朝中哪位大佬,竟然能迸发出如此大的能量!

阿布在脑子里将这一切快速的梳理一遍,但面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依然笑呵呵的对着众人,哪怕是对阎学才的无礼举止,显得也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造桥修路,本来就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很多大财主、大善人也多以如此的方式得意在史书上留名。

因此阿布作为这件事情的发起人和大金主,大家都是很有好感的,而这位阎姓匠师如此行事,这明显是对阿布这个主人的大不敬。

同来的其他匠师们都对这个人的无理感到有些下不来台,自己这个建筑圈子本来就不是很大,忽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整体拉低了众人的素质修养。

宋福更是显得尴尬至极,满脸歉意的看向阿布,心想如果不是这厮根子够粗、底子够硬,另外还是和宇文先生一起前来,你他娘的老子早把你踢到门外去了。

可阿布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满面春风,不露声色。阿布的用人观点是,人可以傲一些,只要你有真材实料,但前提是不要过线,不要太过得意忘形就可以了。

而这位阎学才师从祖上,应该有些真材实料,否则也不会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虽然他的狂傲不是很讨人喜欢,但终究没有作出太过出格的事情。

宋福接连把其他匠师们也都一一对阿布进行了介绍,也真是难为了这个身体已经发福的胖子,对这些匠师们的相关资料都了如指掌,甚至对其祖上的光辉业绩也都侃侃而谈,明显在来之前已经做了一番详细的调查。

最后在介绍一个名叫李象的年轻人时,阿布多看了几眼,如此年纪轻轻,就能跻身至建筑匠师行列,实属不易。

这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比自己小上个几岁的样子,属于未说话先脸红的那种类型。

这个年轻人莫名地让阿布想起了青涩时期的李玉红,不过现在的李玉红可是大变了样子自从跟着玉虎外出历练一番,同时又和黄氏结婚后,嘴皮子算是练出来了,说话一套一套的,很有做主持人或者说书人的潜质。阿布还真想把他往这方面引领发展一番。

想的有些远了,阿布收回思绪,看着李象。小伙子红着脸,未等宋福继续介绍,他却先鼓起勇气,开口道:“在下李象,见过阿……侯爷。”

看来他对阿布的名字感觉有些有些别扭,随后说道:“小子身从祖上,从小就喜爱建造桥梁,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天下所有的江河湖海上,都建造上大桥。

无论人们身处哪里,都不再受地理条件的限制,能够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相互往来。

我听说侯爷新研制出来一种新型的材料,因此才接受招纳,实际来看一看这种材料是不是真的能帮助我实现自己的理想。”

李象虽然脸上仍是红红的,但说起话时越来越流畅,眼睛也晶晶闪亮,发出一种热烈、兴奋的光芒。

这时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响了起来:“小伙子年纪不大,口气却是不小,全天下江河湖泊不计其数,纵横跨度窄的数十米、宽的足有数里,再加上两岸地势险峻、中间水流湍急,更不必说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汪洋大海。

想建造桥梁何其难也,甚至说难于上青天毫不为过,你一个刚迈出家门的年轻人不脚踏实地、虚心求学,反而在此大言不惭、口出狂言。

你可知在座的各位均是建筑内的行家里手,你如此高谈阔论,徒令吾辈中人耻笑而已。”

说话之人正是阎学才,虽然他刚才的表现十分狂傲,但这番话却说的有理有据,样样在理,显然对建筑造桥也有着深刻的了解。

李象听罢阎学才的一番话,犹如被一大桶凉水倾头倒下一般,顿时变得讷讷不语,眼中透出的兴奋的光芒也逐渐的暗淡了下来,也许一颗向往着自由奔放、充满着恣意想象的火苗至此就会熄灭。

阿布听完他们的对话,倒也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看法,反而招呼大家道:“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大家先坐下聊一聊。”

众人重新落座后,李象低着脑袋,眼睛直直的看着桌面,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一时间桌子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宋福也是见识过各种场面的人物,这样尴尬的局面当然也遇到很多,为了打破僵局,宋福转向阿布道:“侯爷,出发前,我家大人曾有吩咐,他说如果到了饭点时间,可借用侯爷的旅店招待一下全国各地远途而来的各位大师。

所有服用,一概有在下负责,一会儿还请侯爷不要有什么顾虑,好酒好菜只管端上来吧,特别是你家那种新出产的调制酒品,我可是眼盼口馋很久了,可惜无福消受啊。”

阿布笑道:“你家刺史大人实在是……太过狡猾了吧,来到我这一亩三分地,竟然还嚷嚷着要你来付钱,说出去不是在寒碜我的脸么?能有幸款待各地前来的工匠大师,实在是我的荣幸!

不过你家大人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罢了罢了,你回去告诉你家大人,下次我一定要好好的宰他一顿。”

宋福谄笑着回道:“好咧,侯爷的话在下一定带到。”

阿布接着对众人道:“今天下午可能还要辛苦大家伙儿一遭,请大家通过一起往矿场走一趟,大家也亲自看看新制造出来的水泥的质量,也好心里有个底儿。

中午实是不易饮酒,但刚才宋大管家既然已经提出来了,那咱们就稍微来一点儿,给大家尝个鲜,等以后有机会,再请大家痛饮如何?”

众人轰然叫好,气氛这才又开始热烈起来。

107 准备

阿布转向旁边一个服务生,对他吩咐道:“你去请你们老板帮着大家调制些酒品来吧,人数比较多,量力而行吧。”

阿布接着对众人道:“要想喝酒,估计还得等一下,毕竟还要有请我们的张老板为我们精心调制,这是个精细专注的事情,而且还和调配酒品时的心情有关,因此每一杯酒的味道均不相同,还请大家耐心等待。”

这时,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依然是那个不阴不阳的阎学才,估计这哥们天生就是这个惹人讨厌的调调:“我还真的就不信这小小的地界还能产出多么名贵的酒来,难道它还能比得上波斯的三勒、西域的葡萄酒?这是小地方,没见过世面。”

他着尖酸刻薄的话,可是带有群嘲的属性,即使宋福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下去了,应声对阎学才道:“大家都知道阎大人出身名门,从小过的是金衣玉食的生活,这小地方的酒肯定是不入阎大人的贵口的,要不阎大人这一杯就免了?”

“不喝就不喝,谁还稀罕……”

阎学才的话还没有说完,被旁边的宇文博给轻轻拉了一下袖子,低声呵了一句“阎老弟”,他这才住口不说,但脸上依然挂着居高临下、高人一等的傲气。

这时阿布接过话来:“既然大家唠到了这里,我就叨扰一下,多说两句关于这种调制酒品。

其实调制酒品谁都能做,但做出来的口味好坏、质量高低是有差别的,既然是调制酒品,它就不是单纯的一种酒类,而是一种混合饮品,混合了两种或两种以上的酒或饮料、果汁等原料。

如果按照密度的大小一次倒进杯子,使之不混合在一起,就会形成颜色各异的分层。

如果各种不同颜色的酒的密度差别不是很大,可以加入冰块或其他原料,通过晃动、搅拌等调整密度大小,造成差别,这中间就有个人的悟性和手法区别在里面了。”

此时宋福插话道:“侯爷,小的请教一个问题啊,你说的密度是什么?之前我家大人也听说过咱们店内的酒品是各种酒调制而成的,也叫人把不同的原料进行调试过,但总是调不出咱们这里的这种味道,估计就和侯爷说的密度有关系。”

阿布道:“其实这个也简单,打个比方说,木头之所以能浮在水面,是因为木头的密度没有水的大,而铁块沉如入水底是因为密度比水大。如果想了解得更详细,咱们店里有相关的物理书籍,里面讲解的比较详细。”

宋福道:“听大人这么说,我多少有点儿明白了,吃过饭我得帮我家大人讨一本回去。”

阿布接着道:“如果密度层次差别较大,调制出来的酒类远远看去就显得颜色各异,鲜艳夺目,因此它有一个很漂亮的名字,叫鸡尾酒,意味像漂亮的大公鸡的尾巴一样靓丽。”

做在旁边的宇文博接话道:“鸡尾酒,这个名字好啊,听起来也响亮。一会儿得多喝两杯。”

阿布道:“其实要想调制出这种鸡尾酒,高度的烈酒是少必不可少的,而多种酒类混合在一起,其实对人的身体的伤害是比较大的,而且很容易醉倒,鉴于咱们下午还有事要做,一会儿还是要悠着点儿喝的好。”

宋福道:“你看看,你看看,这酒还没有尝道,侯爷就开始抠门起来了,如果不想让大家多喝,敞亮着说出来就行了,大家都明白啥意思。”

席上众人哈哈笑了起来,阿布回道:“你这张破嘴啊,真拿你没办法,我好意的提醒,却被你当成了驴肝肺,罢了罢了,把你喝倒最好。”

“哈哈,这可是侯爷你自己说的,能被这种鸡尾酒醉倒,在下求之不得啊。”

见他们说的有趣,阎学才好像也感觉刚才自己放炮放的有点过火,低声询问宇文博道:“宇文兄,难道这个所谓的鸡尾酒真的有如此魅力?”

宇文博苦笑道:“老弟,我和你一样,也没有喝过,不过我的确听过这方面的传闻呐。”

正在大家谈话的时候,忽然一众紧身红色长裙的少女鱼贯而入,袅袅娜娜,姿态婉转;她们的手上各自托着一个红漆托盘,上面均放着一个高脚玻璃杯,里面盛放着颜色各异的液体。

众人眼前一亮,精神大振,知道这应该就是阿布侯爷口中的鸡尾酒到了。

此时的洛阳郊外、首阳山下一座宅院里,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对着已经有些模糊的铜镜,不断的转身扭头,在镜子中审视着自己的模样。

旁边一个俏丽的少妇酸溜溜地对他嗔道:“相公,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平时作息举止、哪怕是去参加科考,也没有这么在意自己的外貌啊。难不成今天去见的这个人是你的……”

“夫人,你可别乱说,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李太白李大仙人,如果我衣衫不整、贸然前去,哪怕不被怪罪,我也感觉有点过意不去。

你是不知道,现在洛阳城内有多少人都争着去拜见他呢。”

“唉,你们这些男人啊,不知道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他是长得好看、还是有权有势,值得你们都疯了一般竞相往上涌。”

“夫人,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可是大仙人呐,今天我可能回不来,你就不用等我了。

又要让夫人独守闺房,为夫很是过意不去,先行向夫人赔礼了。”

说完年轻男子对着俏丽少妇,笑嘻嘻的佯装弯腰行礼,少妇轻快地躲到一旁,笑道:“相公,你这大礼我可承受不起,去吧去吧,有文儿给我作伴,没事的,你且去外面潇洒快活去吧。”

男子又向少妇告了个罪,这才动身向外行去,少妇看着男子的背影,心头也由衷的感到愉悦。

丈夫这几年来过得很是不快活,科举失礼、又接连是自己的公公、姑婆去世。于是丈夫带着自己和文儿,在首阳山下结庐而居,虽然每天有亲人相伴,日夜苦读不辍,但她仍然能从丈夫不经意的叹息中感到他胸中的愤懑不平之气。

前些天,丈夫从一个前来探访的朋友那里得知李大仙人已经前来洛阳城的消息,便不停地忙着整理自己的诗稿,今天也终于鼓起了勇气,准备前去拜见那位李太白了。

不管怎么说,丈夫今天的情绪很高,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能让丈夫能从低落的阴霾中走出来,她从心里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李大仙人充满了好感。

108 拜谒

年轻男子手中拿着自己这些年苦思冥想、费尽心思遣词造句而得来的诗稿,脚步匆忙地走在洛阳城的街道上。

他前些天从到访的朋友那里得知自己心幕已久的李太白大诗人已经离开长安,来到了洛阳城内。

这个意外的消息怎不让他喜出望外,虽然不知道已经名扬天下的李大仙人,对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持何态度。

但在激动和忐忑交织的情绪中,他依然整理好诗稿,准备前来拜见李白了。

这位还散发着轻狂和稚嫩的年轻人,就是被后世所熟知的,诗文里蕴含着沉郁感情和家国情怀的大诗人杜甫,当然现在他还只是一个三十岁余、仅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布衣之士。

杜甫出生在河南巩县,祖上也不乏赫赫有名之人,其十三世祖杜预是西晋看到过功臣、名将,祖父杜审言更是著名诗人,官至修文馆直学士,他的父亲杜闲生前也曾任兖州司马、奉天令等职,称他一句官宦子弟毫不为过。

他的岳父是时任司农少卿的杨怡,因欣赏杜甫的才华,将自己十九岁的女儿嫁给了杜甫,此时杜甫已经二十九岁。

用后世眼光来看,虽然说“老牛吃嫩草”有点不妥,但在杜甫脑袋上挂一个“剩男”成功逆袭的名头绝对是没跑了。

虽然司农少卿只是从四品下的官职,但架不住这是掌管大唐重要财政机构的实权呐,因此杜甫此时的经济状况当然不成问题,更何况他的父亲去世后,也留给他了一份令别人艳羡的家业。

虽然不能称家财万贯,但用来喝喝花酒、找失足少女谈谈理想还是足够足够的。

他早就听说李白喜欢喝酒,因此要想成功的接近李白,杜甫准备从这一点儿上进行突破。

东都洛阳,距离大唐国都长安城,按唐朝度量计算近八百里路,如果使用快马传送加急文书的话,一日即可抵达。

虽然平常百姓享受不到如此待遇,但两地消息传递还是比较灵通的,因此在李白还未来到洛阳城的时候,关于他的传闻在洛阳城已经被传得妇孺皆知了。

有人说李白不仅是千杯不醉的酒仙,更是剑术高超的顶级高手,“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瞧瞧人家的诗句,这身手简直就是高山仰止、不可逾越的存在!

还有人说李白在做翰林供奉时,皇上给了他一把尚方宝剑,杀人不用偿命,因此每遇欺压百姓的恶霸地痞,可以直接挥剑斩之。

还有人说李白之所以被玄宗皇帝放还,主要还是他在入宫朝见时故意装醉,让高力士帮着脱靴、杨太尉研磨,更有甚者说他还借醉酒之际,故意调戏圣上的宠爱的杨美人,最终惹得玄宗皇帝大怒,将他逐出了长安城。

对于这些说辞,杜甫是不全信的,但对于李白狂放不羁、嗜酒如命的秉性他倒是深信不疑,他一边走一边想:“今天我去谒见太白的时候,他可千万不要喝的酩酊大醉才好,如若不然,说不定我会被他大骂嗤笑,而后赶出门去的。”

在其边走边想的时候,便来到了朋友告知他的李白所在的酒肆前,这是一家坐落在洛阳城繁华坊市的著名酒肆。

杜甫看看命不断有手持行卷的同道之人进进出出,这些人有的要么垂头丧气,有的要么跺足长叹,甚至有的还小声地在骂骂咧咧的嘟囔:“什么狗屁酒中仙人,都被圣上逐出了长安城,不但不思悔改,竟然仍如此的嚣张狂妄,真是气煞我也。”

也有的说“就他自己的诗作好,好怎么不上天呢,圣上怎么不封他个实衔官职?看来也不过如此!”

杜甫心想李白应该就在这里了,这些读书人估计也是和自己一样,拿着诗稿前来拜谒李白的,不过看他们如此表现,这情况好像不是太对路啊!

杜甫的心头不由得一阵紧张,恨不得直接掉头离开,可又想到自己准备了好几天,不能半途而废呀。

既来之则安之,于是他长吸几口气,平定一下剧烈跳动的心,又整理了一下衣冠,硬着头皮走进了酒店中。

酒肆大厅内,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人龙,全是比着自己或老或少的读书人,而在人龙的最前面,是一个挨着窗户的小塌,塌上发着一个小桌,桌上酒菜齐全,一个四十多岁,身着白色衣衫的中年人斜斜靠在身后的软垫之上。

杜甫想这位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李白了,这就是他崇敬已久的李大仙人了,满怀着激动,杜甫跟着人流,老老实实的排在队伍的后面。

前面一个年轻人正在听候李白的问询,就听李白道:“年纪轻轻,写出的诗句却故作老态、无病*,不值一提。

年轻人,趁着年龄还小,多出去游历一番,你会发现这个世上的人和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的。”

这个年轻人接过李白递还的诗卷,恭恭敬敬地弯腰施礼道:“多谢李前辈教诲,在下回家后就去请示严慈,如若允诺,不日即会远游。”

塌上那人道:“嗯,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去吧。”

这个年轻人又行礼谢过,转身走向门外,人流逐渐往前走,他距离塌上之人也越来越近,那个人的样貌看的也愈加清晰,杜甫的心也逐渐紧张起来,因为他基本上排在队伍的最后面,看这速度,能不能排的上自己还得另说啊。

他看着前方塌上那个已经有些醉眼迷离的中年人,心想他会不会喝酒太多,已经处于醉酒状态了呀,不过别人都在传他千杯不倒,喝酒越多,人越清醒来着。

这时,就听塌上的李白道:“下面各位也不用再递行卷了,大家直接吟诵一首自己最得意的诗稿就可以了。”

这下子人流前进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李白甚至连眼睛都不再睁开,只是听罢别人吟诵的诗句后,或者简单的点评上一两句,或者就直接挥手令他们下去了,甚至连点评不置一句,惹得一些人在往外走的时候,低声骂道:“装什么大瓣蒜,老子的诗作还不稀罕让你点评呢。”

此时的杜甫已经没有功夫去搭理这些人诬蔑自己的偶像了,因为塌上那人近在眼前,马上就轮到他上场了,也许自己的下场和这些人是一样的吧,他已经平复一些的心跳又开始剧烈起来。

等自己前方那人也离开后,他已经直面塌上那人了,虽然此人闭目斜卧,可一种别人无法模仿的轻松和洒脱直面而来,这是一个已经取得了巨大社会声望的人,这是一个已经走到了诗作巅峰的人,这是一个值得自己一辈子敬重和学习的人,他一时间为李白的风采着迷,被李白的诗化人格所卷裹。

这时他听到前面那人闭着眼睛说道:“下一位,开始吧。”

杜甫深吸一口气,吟诵出了自己在游览泰山时写下的诗篇《望岳》: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当他诵到“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一句时,杜甫忽然发现塌上之人的眼睛已经张开了,正定定的瞧着自己。

他硬着头皮吟诵出了下一句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塌上的李白忽然扶案坐起,拍案叫好,对着杜甫道:“这位兄台,能把你的行卷借我看看吗?”

109 翻车

曲江,是长安城的一个文化符号,在历史长河中,它所记载的悲欢离合的记忆,数不胜数。

“长安风俗,自贞元侈于游宴。”

游宴,是唐代长安人常有的一种布餐方式,而曲江游宴则最为盛集。

“曲水池边青草岸,春风林下落花杯。”

“归时不省花间醉,绮陌香车似水流。

人们在曲水之畔纵兴流连,吞花卧酒,是一件应时的事情。

由当今玄宗皇帝所举办的曲江盛宴,其繁喧和隆重之程度,更是前所未有,宫娥嫔妃、百官群臣各列其位,借着西征吐蕃大捷的当口,玄宗皇帝现在可不管是不是什么节日,只要自己心情好就行了,于是趁机在曲江举行盛会,大宴群臣,犒赏百官。

没想到的是长安城的阿布分店也接到了来自宫中的请帖,点名要“舞乐天山”的一众人马参加。那群整日埋头于训练中的年轻人乐的直蹦高,嘻嘻哈哈的说没想到圣上竟然还记挂着咱们,这得是多大的荣幸啊,等回去一定要给山谷的父老乡亲好好吹嘘一番。

其实这是玄宗皇帝最宠爱的杨美人给他吹的枕头风,说自己今年的诞辰都已经过去了,圣上难道就不想有什么说法吗?人家阿布分店还记得为小女子排练一场歌舞进行祝贺呢,而圣上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明显是不再喜欢人家了嘛!

杨玉环这么一闹,玄宗自然千万个陪不是,于是第二天便下令要举行盛大的曲江宴犒赏群臣,当然也把杨美人提起的“舞乐天上”顺带捎带上了。

看着这帮年轻男女的兴奋劲儿,再加上是当今天子所邀,芸娘自然不好坏了大家的兴致,而且她以前虽然在长安城呆过很长时间,但实际的活动范围都很有限,即使像曲江这样的游玩盛地,她也从未去过。

因此她的内心里也是愿意前去见识一下的,最后答应和大家一起前去,稍显遗憾的是如果身边有阿布陪着那就好了。

而这可把李正齐给着急坏了,于是外面有人对女先生有恶意这件事,他仍然掩着没有说出来,当然他就没有什么好的理由来阻止芸娘的外出,他不能上来就说先生呐,你可不能出去,外面一大帮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坏人正准备对你加以迫害呢。

最后他只能把随行保护芸娘的两个年轻人给找了过来,郑重对他们道:“你们今天前去的曲江池,人流密集,鱼龙混杂,因此你们保护先生的担子会更重,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们都要紧紧跟在先生周围,保护好先生的安全。

另外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都要让先生把那支手枪带上,那是阿布先生亲自为女先生定做的,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也好有个应急之策。”

负责芸娘保卫职责的两个年轻人见李正齐说的严肃,也郑重的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曲江宴正日这天,由于李正齐和李师倩夫妇没有受到邀请,再加上店内生意繁多,无法抽身,只能拱手行礼,祝福先生一行顺利。

一帮妙龄女子加一伙精壮小伙儿兴致勃勃的打马上车,浩浩荡荡的从阿布分店出发,向着曲江畔头行进。

有些性子活泼的小姑娘们说什么也不愿意坐车了,纷纷去芸娘面前卖萌装可怜,非要学着那些小伙子一般骑马前去。

芸娘自然知道这些年轻女孩子在山谷都是学习过马术的,骑马的技能自然不在话下,最后被她们缠得没法,也只得由着她们去。

这下子乘坐马车的人就少了很多,芸娘自己一辆车,其他女孩子乘坐一辆车。

芸娘她们乘坐的车厢仍是由阿布亲自为他们设计的,下面加装了很多的弹簧,借以减震,车厢也设计得比普通的牛车要宽上一些。

年轻少女们或是骑着高头大马,神奇地东张西望,或是挤着从车厢两侧的窗口探着头,四下张望,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长安城的宏伟与繁华。

他们这一行活力四射的年轻人,自然也受到了两边路人的注目观望和私下小声的议论,猜测着这又是哪一大户人家或权贵的出行。

而在这来往如织的人流中,一双阴沉且决绝的眼正狠狠地盯着他们,盯着中间那个装饰不算华丽但行进平稳的车厢。

此时的曲江池畔,早已是万人云集、车马纷纷,花鲜柳碧,香气弥漫。

“三春车马客,一代繁华地”,虽然此时不是三春节日,但既然圣上下诏举行宴会,闻讯的人们仍是疯狂的往这边聚集。

毕竟大唐这个时代,能让老百姓狂欢的时间不是很多,诚如后来的白居易所描绘的曲江行乐诗:“当春不欢乐,临老徒惊误。故作咏怀诗,题于曲江路”,把酒言欢、及时行乐方是正道。

寒窗苦读的文人骚客也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簇拥在曲江之畔,摇头晃脑、吟诗诵赋,希冀着能和当今圣上或是哪位当权政要来个美丽的偶遇。

年轻女子们纷纷抛头露面,撷芳折蕊,云鬓轻摇,其家人也忙着观察来往俊郎,为自己家女儿遴选东床快婿。

长安城大大小小的商贩们也都全体出动,各色货物罗列两旁,奇珍异宝、名贵花卉数不胜数。

“车马争先尽此来”,“万毂千蹄匝岸行”,描述的就是当时的景象。

当然了,人多了,就显得有些拥挤了;卖货物的摊位多了,道路就显得窄了;车马多了,发生交通事故的几率也就高了。

这不,就在芸娘她们一行人前面不远处一个拐弯的地方,由于拉车的牲口受到惊吓,连窜带跳,把自己拉的车厢给带翻了不说,还把同行的另外一辆车子也给挤翻了。

幸好里面的女眷没有受伤,女眷老小在侍女的搀扶下,脸色惊慌、衣衫凌乱地从车厢中爬了出来,一时间人喧马嘶牛吼,场面纷乱不堪。

芸娘他们一行还有其他车马都被迫停了下来,负责芸娘警卫的两个年轻人心中顿时一懔,难道真让李大哥给说中了?难道前方的这伙人是有预谋的制造纷乱,特地为了对付女先生?

可看来看去,也不像啊,那些人当中有女眷不说,其他随从也都在找旁边行人帮忙把翻了车厢给正过来,怎么看怎么像是正常人家的出行,而前面的事故也只是普通的翻车罢了。

这令两个小伙子稍微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拥挤的人流无法前行,自然给了两旁小贩们可乘之机,于是一些商贩臂弯里都挎着竹篮,里面盛放着鲜花、糖果、小玩具之类的商品,对驻留路中间的马车、牛车以及行人进行兜售。

自然也有好奇的游客买下一些商品,这惹得旁边其他商贩纷纷效仿,一时间兜售商品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场面更加热闹,甚至混乱。

有一些商贩到芸娘和年轻女孩子乘坐的马车旁售卖物品的,都被芸娘的警卫们给拦了下去,这令一些商贩很是不满,嘴里嘟嘟囔囔的,和年轻的警卫们争辩着,吵闹着。

而那些坐在马车内的姑娘们不但不息事宁人,相反却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声为商贩们喝彩加油,甚至有些女孩子还挥手招徕着一些商贩上前,竞相购买各种小商品,毕竟她们以前可没有随便购买商品的经历。

她们以前小的时候是因为家里穷,买不起自己喜爱的饰物吃食,后来到了山谷以后,风调雨顺、丰衣足食,也用不着购买什么。

而这次跟着芸娘到了长安城后,除了演出以外,每天仍是刻苦的封闭训练,这可把这些年轻人给憋的不轻,借着这次曲江盛宴的机会,她们就像放开翅膀的鸟儿,终于能够如愿以偿的满足一下自己了购物欲望了,于是就出现了前面那一幕.

这些年轻的小伙子和这些女孩子平时也都是嬉闹惯了的,这时候也没有办法板着脸严肃起来,见这些小商贩也只是售卖一些鲜花、头饰、干果之类的商品,于是也便不再刻意的阻拦,倒是让几个卖花和头饰的小贩做成了几桩生意。

前方侧翻的车辆已经正了过来,负责警卫的年轻人心情也都放松了下来,他们拉着缰绳往前走了两步,希望自己这帮人赶紧通过。

正在这时,刚卖了几枝鲜花给姑娘们的那个小贩信步往前面芸娘乘坐的那个车厢走了过来,手里举着两支鲜艳的花朵,隔着窗口对里面问道:“里面的夫人、小姐们,我这里有刚剪枝下来的花朵,水灵着呢,要不要来上几枝?”

前方负责警卫的小伙子听到问话,回转头来,正要驱赶他离开,车厢的布帘掀开了一角,里面露出了芸娘靓丽的面容,于是他也只得把快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芸娘看着车厢外那个脸上布满沧桑皱纹的男子,礼貌的说道:“我现在不需要,谢谢你了!”

那个男子也在定定的看着芸娘,嘴里喃喃道:“好的,好的,不要就不要吧。”

说完把手中的鲜花放在篮子里,略带遗憾的继续向前走。

芸娘放下布帘的时候,前方那两个负责警卫的小伙子也正准备将扭转的脖子转过去,卖花的男子也走到了车辕的位置,忽然他猛地摔下花篮,露出了手中一把明晃晃的短刀,进步探身,上车撩帘,就要窜进车厢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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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后世评书的说法来讲,那就是说时迟、那时快,在电光火石刹那之间,芸娘马车周围的警卫们都还骑在马上,除了呵骂和喊叫,已经做不了更多的动作。

虽然在来曲江赴宴之前,李正齐也很严肃的给带头的小伙子进行了告诫,虽然他们在心理上也足够重视和警惕,但从心眼里来说他们并没有太过重视,也没有将之前的警卫工作严苛地执行到底,否则这一干商贩就没有机会接近到车厢的机会。

另外他们认为这是当今圣上举行的盛宴,周围的保卫工作和治安肯定会是相当到位和严密的,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曲江池畔,在这前方马车翻车的当口,终于给了这个不知跟踪了他们多久的暗地之人可乘之机。

一时间,女孩子们的尖叫声,警卫们甩蹬下马声,那名卖花男子掺杂了兴奋和惊惧的低吼声,还有芸娘在车厢中的大声呵斥声交织在了一起。但在人声鼎沸的曲江池畔,这辆马车周围发生事情却显得并不是那么显眼。

已经窜入芸娘车厢的男子狠狠地的瞪着芸娘,厉声说道:“你这个小*,没有想到你自己也会有今天吧,纳命来。”

芸娘一边呵斥着,一边在车厢里闪挪躲避着男子的攻击,车厢外面响起了杂乱的奔跑的脚步声,那时急速赶过来的负责警卫的小伙子们,也多亏阿布在设计这个车厢的时候,内部的空间足够大,才给了芸娘足够的活动空间。

芸娘闪躲的时候,手里已经抓着了一个事物,双手胡乱拨拉了一下,接着指向了面前的凶徒,紧接着又是“嘭”的一下不是太大的声响。

那个右手高举尖刀、准备扎向芸娘的男子的动作戛然而止,满脸都是惊愕不信的表情,他能感觉到自己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全身的力气也一下子被伤口的疼痛抽得干干净净,但他的双眼仍直直的瞪着芸娘。

下意识地,芸娘僵直地手指又机械地扣动了一下扳机,于是这个意图行凶的男子直直的倒向了后边,手中的尖刀也咣当掉落在车厢,脑袋刚好耷拉在车厢边上,脸上写满了不甘和难以置信。

他可能万万都没有想到,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有轻而易举置自己于死地的手段。

如果他实现知道的话,哪怕自己再冲动难忍,哪怕自己报复的心情再强烈,估计他也会再仔细的考虑一下。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自从阿布在这个时代里设计火枪以来,他很不幸地成为了这种划时代火器的第一个祭品。

而芸娘这一行年轻男女的叫喊和骚动,以及顺着那名男子尸体嘀嗒嘀嗒掉落地上的鲜血,终于成功的引起了周边人们的注意。

红得刺目的鲜血刺激着围观百姓的眼球和神经,也令他们的惊叫声和“杀人了”的叫喊声分贝高了不知多少,这也成功的吸引了周围负责圣上守卫的官军。

负责芸娘警卫的小伙子分别掀开车厢和车窗的帘子向里观望,只见芸娘正双手仅仅抱在胸前,蜷缩在车厢的一角;看起来女先生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受到了惊吓而已,而这个行凶的男子肯定也是女先生亲手解决掉了的。

怀着巨大愧疚和不安的小伙子们这才将稍稍放松了一些,接着后面车上的女孩子们躲着血迹和尸体,将芸娘扶下车厢,接到了后面一辆马车上,而此时他们周围也已经被层层的官军包围、戒严,一个身着红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在两路披甲持刀的官军的簇拥下,满脸凝重的走了过来。

这些天来,等待拿货的伊库和吴夜已经熟悉的都快要打成一片了,无论平日里表现得再如何沉稳,但毕竟都还是小孩子心性。

通过伊库,吴夜知道了目前康国的现状,知道了大唐之外其他国度的人们是如何生活的,知道了伊库他们的国家正在被一个强力的宗教所统治着,而这个宗教和他所熟知佛教以及道教截然不同。

而伊库通过吴夜也知道了很多他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比如这个比他还小的孩子能够很自然的说出天上日月星辰的运转和变化规律,能够很透彻的为他解释沙漠上自己经常看到的各种离奇古怪的海市蜃楼景象。

另外通过这段时间的交谈,伊库的汉语已经说得十分流利了,这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吧。

这一天,伊库心仪已久的各类商品已经全部备齐,明天即将启程,继续前往充满了神秘色彩的东方,作为相识一场的小伙伴儿,吴夜赠送给了伊库一把山谷出品的匕首,其锋利和坚韧程度一下子就让伊库喜欢上了它。

而伊库也珍而重之的送给了吴夜一块晶莹通亮的籽玉,说这是他在途经疏勒时,在路边的小摊上购买的,因为它的质地纯粹、手感软润,便购买了下来,准备回去为他母亲雕刻一个佛像的。

虽然当前康国已经被大食教狂热的信徒所统治,并残忍的破坏别的异教徒,但植根与众多百姓心中的信仰并不会一下子就被清洗干净。

他们正在路边的阴凉处说话的时候,远处腾起一道烟雾,一匹快马狂奔而来,也是吴夜眼尖,认出了马上来人,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对着人马来的方向迎了上去,嘴里高喊着:“王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而马上之人也认出了吴夜,他勒住缰绳,将马儿的速度降了下来,甩蹬下马后,把缰绳仍给了吴夜说道:“你师父呢,阿布先生在哪里?渴死我了,先让我喝口水!”说完就奔向了阿布旅店。

吴夜知道这个王锐一直跟着李正齐在长安城做事,而他忽然返回山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将马的缰绳交给店内的服务生,并同伊库匆匆告别,也跑向了店内。

当他刚刚跑进门口,听到王锐的第一句话,他就着急的差点蹦了起来,就听刚喝完水、还打着饱嗝的王锐说道:“快……快把这封信送给阿……阿布先生,芸娘女先生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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