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穿越:农家太子妃 - xp1024.com
《系统穿越:农家太子妃》


第1章 水鬼

“靳老头,不过是小孩子打架,你那般较真作甚?”

【叮……宿主入住成功,正在开启系统……】

“二虎把我家小宛打死,你还劝我不计较?今日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我靳海就跟你拼了!”

睡得正香的时候,靳宛的耳边突然一片嘈杂。

其中最让她在意的,是那个哭喊着的苍老声音。

小宛……莫非是在说她?

“砰!”

骤然,一道震动大地的响声炸裂,吓得靳宛瞬间清醒。

她睁开眼,看见老人被掼倒在地,久久没有动静,一个高壮魁梧的男人面色凶狠地站在一旁。

正疑惑时,陌生的记忆猛地涌进她的脑海,疼得她呻吟出声。

此时靳宛浑身无力,后脑勺隐隐作痛,衣服也湿答答地贴在身上。

下一刻,她听见村民惊恐的喊声:“死人了!靳老头和疯丫头都死了!”

“瞎嚷嚷啥?死就死了,又没人给他们出头。你要敢四处胡说,看我不拔了你舌头!”

凶狠男人的语气不屑一顾,仿佛打死一个人,就跟杀只鸡似的不值一提。

靳宛的身体渐渐恢复知觉,刚蹙眉,脑袋里便产生异动。

【提醒宿主:有新任务。】

【任务内容:五分钟内,驱散看热闹的村民,撂倒靳大柱。】

任……任务?

听见这诡异的声音,靳宛不由得有片刻的怔忡。

她迅速地梳理了脑中零零散散的片段,敢情她这是穿越了?而她附身的这具躯体,便是被靳大柱的儿子给害死的。

【任务已启动,宿主自行解决。若拒绝或无法完成,本系统有权利终止此次穿越之行。】

终止此次穿越之行?!

若系统君把她带到别的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

那可不成!

靳宛算是明白了,她不仅是穿越了,还附带了这么个奇怪的系统。而且,系统君似乎有点傲娇?

来不及多想,靳宛猛然起身,一蹦一跳地向那魁梧男人走去。

靳大柱正低声威胁村民们,忽然发现大家瞪圆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后方。

“我~死~得~好~惨~~~”

一道无比幽怨又惊悚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饶是以靳大柱的粗壮胆子,也不由得寒毛直竖。

那些村民更不用说了,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水、水鬼啊!”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打破了僵凝的气氛。

靳大柱立刻回头。

只见原本已死去的靳宛,翻着白眼、吐着舌头,披头散发地朝他们走来。

“还~我~命~来~!”

靳宛缓缓抬起手臂,似要来找谁索命。她的嘴巴明明没有动,但村民们还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这下子,村民们彻底被吓坏了。

“快、快跑啊!疯丫头变水鬼了啊!”

话音刚落,那些个村民就惊恐地跑开,只剩下靳大柱一个人。

眼见村民都跑了,靳大柱却壮起胆子,抄起旁边的砍柴刀。

他恶声道:“管你是人是鬼,大爷我让你再死一回!”

靳大柱提着砍柴刀,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那样子像是要一刀劈了她。

然而,这男人的身子太过笨重,原本他直直对准靳宛的头,却见靳宛身子灵活一转,竟是从他手扬起的缝隙下,灵巧地钻了过去。

接着,一个转身,狠狠地踹向他的腰腹。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十分。总积分:十分。可兑换物品:无。】

系统的声音才刚落下,靳大柱便吃痛,不受控制地倒退几步,险险站稳了身子。

感受到这股切实的踢力,靳大柱眨巴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靳宛:“你这丫的,不是水鬼?!”

第2章 采药

“干你屁事。”靳宛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虽然莫名其妙地穿越,还附带一个摸不着套路的系统。但不得不说,方才踹靳大柱的那一脚,还真是爽!

算是报了他欺负原主的仇了!

想着,她扭头看了眼人事不知的老人。

受原主记忆的影响,靳宛忍不住关心起爷爷靳海的状况。

这座村子里,本就盛行重男轻女的文化,靳二虎将她推落水,就只是小孩之间的玩闹。若是她这么撂倒了靳大柱,被那些村民看到,却得要说三道四。

只是,苦了原主这个爷爷了。

为她出头,谁知——

【提醒宿主:有新任务。】

这个时候居然又有新任务,靳宛微顿,皱眉听着脑海里的机械声音。

【任务内容:救治靳海。提示:可前往山上寻找所需草药。】

这么说,老人应该还有救。

既然如此……尽快打发了眼前的杂鱼吧!

靳宛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靳大柱,后者不禁有些紧张地握住砍刀。岂料,她忽然绽放出一个诡谲的笑容。

她这模样看得靳大柱,莫名觉得背上凉飕飕的,不禁冷汗直冒。

还没回神,就听靳宛笑眯眯地道:“叔,我跟您商量件事儿呗。”

“干啥?!”靳大柱提着刀,睐她一眼,胸口郁结着一股怒气。

这死丫头,怎么和落水前的模样差别这么大,该不会,真是被水鬼附身了吧?

只见靳宛右手攥紧成拳,脏兮兮的小脸儿上笑意森然,似是容不得他拒绝……

半个时辰后。

“叔,把我爷爷放到床上吧——留点神,轻着些。”

一间矮小的土坯房里,靳宛正指挥靳大柱,把他背上的靳海放下。

给靳海盖上一条略显破烂的薄被,细心地替他掖好被角,她才转头看向靳大柱。

“谢了,大柱叔。我家也没啥好吃的,就不留你吃饭了。”

闻言,靳大柱连连点头。

靳宛又道:“回去的时候,帮我问候一声婶子。就说过两天,我会到你们家去一趟。”

靳大柱登时一个哆嗦。

“那我不送了,再见。”

一听这句话,靳大柱如遇大赦,捂着青肿的脸逃命似地跑了。

待得靳大柱的身影消失,靳宛拍了拍手,自言自语道:“好说歹说你不听,非得我揍一顿,才肯帮我把爷爷背回来。”

用水简单给靳海擦了一下脸,靳宛背上篓子进山去了。

她本是二十二世纪的人,虽然家族富裕,但父亲是最优秀的退休特种兵,母亲出身平民,因此十分重视对儿女吃苦耐劳品质的培养。

是故,她既拥有一身傲人的近战本领,学识也非常广博,甚至还继承了母亲的优秀厨艺。

即便初来乍到,还不甚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依然淡定无比。

既来之,则安之。

山上草药有不少,靳宛把看到的药草都采了些,留备不时之需。

本来还想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挖到点儿野菜。可靳海还在家里,等着她救,因此靳宛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这一来一回,加上摘草药的时间,总共花了她近两个时辰。

可还没走到家,靳宛就瞧见自家门口聚集了一帮人。

为首的,竟然是刚离去的靳大柱,以及他的婆娘方敏。

远远的,靳宛听见方敏泼妇骂街一般的声音。

“靳宛那个疯丫头,不仅扮鬼吓唬乡亲们,而且把我家大柱打成个猪头。现在知道我们来了,她躲在家里不开门,肯定是心虚了!”

围观的乡亲们一心想看热闹,便纷纷起哄。

这等同于变相助长了方敏的气焰。

她一撩袖子,豪气万丈地喊:“既然疯丫头不敢出来,那咱们就撞门!”

看她那架势,似乎不像是开玩笑。

靳宛可不想他们吵到靳海,当即凉凉地出声:“婶子,您尽管撞,撞坏了记得赔钱。”

她的声音一响,众人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齐齐回头望来。

第3章 闹事

见到靳宛,村民不约而同地后退,让出了一条道路。

靳宛不紧不慢地走到篱笆院子,将装着草药的背篓放好了,才转身面对方敏和靳大柱。

她的视线才扫过靳大柱,靳大柱就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瞧见自家汉子这表现,方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婶子,我不是说了过两天会到你家登门拜访吗?怎么,是大柱叔忘了跟你说,还是你迫不及待地要来给我送看诊费?”

方敏正要出言质问,哪知被靳宛一句话堵了回去。

她下意识地问:“什么看诊费?”

靳宛伸手,一指地上的草药,面色微冷:“先是二虎拿石头打伤我,将我推到河里险些淹死;再来是大柱叔重殴我爷爷,他老人家这会儿还昏迷着呢。父子俩几乎打死我爷孙二人,只让你家赔看诊费算轻的了。”

靳大柱跟靳海两个,应该算互殴。只不过靳宛避重就轻,将其说成了靳大柱单方面的殴打。

毕竟两人武力值差距过大,靳海对靳大柱造成的伤害,可忽略不计。

二虎打伤靳宛的事,方敏是知道的。靳海抱着靳宛的尸体,来找二虎算账,正是她叫靳大柱把靳海赶走。

只是没想到,靳宛非但死而复生,还把大柱给胖揍了一顿。

这口气她咽不下,便叫上乡亲们,想要好好教训靳宛。

激动之下,方敏倒把冲突的起因给忘了。

如今靳宛一提,她才想起事情的原委。

情急中,方敏灵机一动,立马气势汹汹地骂道:“你这死丫头,休想狡辩!要真像你说的,你怎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她又转向村民,哭诉:“乡亲们,你们也看到了,我家大柱伤的可不轻呐!她一个小丫头,下手这么狠,你们放心让她留在村里吗?”

此话一出,村民们脸色都变了。

是啊!连靳大柱这壮年男人她都能打成这样,以后若他们不小心惹到疯丫头,那下场岂不是更惨?

察觉村民看自己的眼神起了变化,靳宛才知道自己小瞧了方敏。

装可怜是吧?

靳宛眼里闪过冷意。

下一秒,几乎没什么动作,她的眼睛就盈满了泪水。

她抬起头,泪盈盈地望着方敏,受尽委屈般哽咽道:“婶子,我知道你看不惯我。每次二虎欺负我,你不但不责怪他,反而夸他做得好。若不是如此,二虎也不会大胆到拿拳头大的石子,狠狠砸我的后脑勺。可是,你怎么能污蔑我呢?”

靳宛瘪着嘴,一边说,一边流眼泪。

方敏张嘴欲说话,靳宛却猛然间拔高了声音,指着靳大柱哭道:“大家看看,大柱叔这么壮,我怎么可能把他打成这个样子?我爷爷还生死未卜,婶子就带着乡亲们到我家闹事。莫非,你们真想逼死我爷孙二人,好霸占这块地不成?”

靳宛一流泪,不少村民就心软了。

再怎么说,靳宛也才是个十五岁不到的少女。她跟靳海两人相依为命,虽说有点儿疯疯癫癫,却从未惹过大麻烦。

相反,靳大柱家的二虎受到父母影响,从小就是个小霸王。

至于靳宛说的霸占土地,也不是不可能。只要靳海和靳宛死了,他们家这块地,就是无主的。

第4章 闹剧

靳大柱家的菜地就在附近,到时候方敏把地一扩张,谁也不会管。

故而,短短几分钟,村民们便有了不同的看法。

眼看形势骤变,方敏气不打一处来。

她铁青着脸,回身吼了靳大柱一嗓子:“你是死人啊?这伤到底是不是疯丫头打的,你倒是给乡亲们说说,省得她泼老娘脏水!”

靳宛也看向靳大柱。

众目睽睽下,靳大柱本来是挺有底气的。

他刚想开口说明,却不小心瞥到在大家没留意的角落里,靳宛缓缓捏紧了拳头。

“是啊,大柱叔,真相究竟是怎样,我也想听听。”

靳宛扯了扯嘴角,“前不久我们说得好好的,怎么一转眼,你就变卦了呢。这样陷害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说到“痛”字,她特地加重了语气。

刹那间,靳大柱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表情骤变。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拉起方敏,粗声粗气地说:“行了行了,快回去吧。”

方敏却一把甩开他的手,插着腰怒斥:“靳大柱,你还是不是男人!一个小丫头片子,她还能把你吃了?给我把话说清楚!”

村民们紧紧盯着靳大柱,也劝道:“大柱啊,究竟咋回事,你不说没法儿结啊。”

靳宛是在村民们走了之后,才对靳大柱动手的,所以没人看见当时的情形。

如此一来,大家也难以评断谁真谁假。

靳宛掐着点,生怕他们会耽误更多时间。于是趁没人注意,她捡了颗小石子,手腕一抖。

石子正中靳大柱的膝盖窝,顿时他腿一软,身子顺势跪倒。

靳大柱这一倒,把大伙儿吓了一跳。

方敏赶紧弯腰去扶他,叫道:“哎,大柱,你这是咋了?”

村民目露疑惑,靳大柱则越过众人,直接望着靳宛。

少女脸上挂着泪痕,显得楚楚可怜。发现靳大柱的目光,她兀地翘了翘唇角,一个冷笑。

那神情靳大柱看懂了,登时直冒冷汗。

不容迟疑,他马上大声说道:“我刚才摔在了梯道上,怕丢脸才胡乱编了个借口。其实我这些伤,跟疯……不是,跟靳宛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话一说完,方敏的脸色又青又红。

她掐了把靳大柱,咬牙切齿地瞪他,“再敢胡说八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村民们也不大相信。

“你是咱们村最壮的男人,无缘无故,咋会摔这么狠?”

靳大柱现下这副模样,说是猪头,恐怕都抬举了他。

感受到靳宛似有似无的视线,靳大柱不敢怠慢,流着冷汗边起身边说:“我这腿最近有点儿毛病,你们也瞧见了,站久了我就会腿软。”

说到这里,他也不管自家婆娘的耍横撒泼,一弯腰把她扛到肩上。

“大伙儿都散了吧,晌午都过了,该下地干活了。”

说着,他就扛着方敏,匆匆忙忙地离开。

谁也没有想到,最终会以这个局面收场。村民们隐约能听见,被迫带走的方敏仍在叫骂。

只是现下,他们不禁责怪起方敏,居然将他们扯进这场闹剧中。

第5章 治疗

赶走了肇事者,靳宛抹着泪,对村民们表示自己不计较他们的行为。

最后,被靳宛吓跑的村民们,也不再提她假扮水鬼的事。

留下一箩筐的客套话,大伙儿便各自回家。

靳宛急忙带上草药,开了门冲进屋里,找个小碗将药草捣碎。

她在靳大柱夫妇身上,浪费了太多精力。可若不将那帮人打发走,她也没办法专心救治靳海。

解开衣服,靳宛才知道靳大柱把自己爷爷,伤的有多重。

靳海的肋骨断了一根,身上多处淤青。更严重的,是靳海悲怒交加,导致了内伤。

俗话说,“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

过度的情绪波动,使靳海内脏受到严重创伤。当务之急,就是先治好爷爷的外伤,等他醒来再慢慢调理身体。

“唉——”靳宛长叹一口气,原主死之前,和爷爷相依为命。若不是爷爷护着,只怕,原主会死得更早。

想罢,靳宛不由得握紧老人的手,暗自下决心。

既然上天让她代替了原主,那她便好好活出个人样,让外头那些人,再也欺负不得她和爷爷。

给靳海敷好药,靳宛又把掰下来的桑树皮,压榨出汁。

这个桑皮汁,对于治疗外伤出血很有效。暂时她也找不到别的草药,便拿它来代替了。

把桑皮汁涂在靳海流血的伤口,靳宛就马不停蹄地去煎药了。

郎中很金贵,况且他们家也没钱。万幸,靳宛的药理知识挺丰富,暂时还应付得过来。

忙完一连串的事,直到脑海里的系统,再次传来动静。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十分。总积分:二十分。已扣积分:无。可兑换物品:无。】

原以为能得到更多的积分,结果还是十分,靳宛大感挫败。

救条人命,跟驱散村民,撂倒靳大柱这种身形魁梧的男人,难易程度岂能相提并论?真是瞎系统。

【扣分、扣分!宿主辱骂系统,扣两分!总积分:十八分。已扣积分:两分。可兑换物品:无。】

这个念头刚闪过,她的脑袋就响起系统机械冰冷的声音。

等她听清内容,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搞什么,这就扣我两分?有种从我脑袋里滚出来,我保证让你一秒变废品!”靳宛气得破口大骂。

然而过了半天,系统都没有反应。

这令她极度郁闷。

“咕噜噜。”

就在此时,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饥饿的信号。

无奈,靳宛只好先去填饱肚子。

今年尚未秋收,去年收获的谷子,大部分又换成了铜钱,因而家里的米已不多。

靳宛淘米煮了个粥,到外边儿逛了一圈,扯了几把紫苏回来。

这儿的人很少用紫苏做菜,都是拿它当草药的。凭借原身的记忆,靳宛能够轻易找到紫苏。

挑了最嫩的紫苏叶,洗净切小段,等粥成了,把紫苏叶放进去。

不多会儿,热腾腾香喷喷的紫苏粥就出锅了。

在这年代,红糖算是奢侈品,是故靳宛便用盐代替红糖。虽说跟记忆中的味道有点差别,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吃了一碗,靳宛混了个半饱。看着剩下不多的粮食,她遗憾地停手。

离太阳下山,还有两个小时。

靳宛观察了一会儿,见靳海情况稳定,决定上山去采野菜。

至于跟靳大柱家的恩怨,得等爷爷醒了,她才能安心去处理。

刚到山上,靳宛忽然眼皮直跳。

【提醒宿主:有新任务。】

这道声音一响起,她就很想骂人。

第6章 捡人

奈何她现在人在屋檐下,虽不清楚做任务有何好处,可既然穿越了,许多事情就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

何况这系统每次,都会提到“可兑换物品”,让她很好奇会出现什么。

【任务内容:救活十一点钟方向的大型物体。提示:多劳多得。】

大型物体?

靳宛眉头紧蹙,系统该不会让她去救一头老虎、狮子之类的吧?

要真是那样,就算扣分,她也要问候系统的主机十八代。

如是想着,靳宛默默沿着目标方向前进。

偶尔,她会偏离道路,去采一些野菜。蒲公英、巨荬菜,是她找到的两种可食用野菜。

等靳宛看见“大型物体”的影子,她的背篓已蓬蓬松松地装了大半空间。

任她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系统让她救的,竟然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男子背对她,靳宛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但从男子身上所穿的柞蚕丝华服,她能看出对方的来历绝对不凡。

靳宛仰头看了一下,猜测对方估计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这样都能不死,只能说这男人运气爆棚。

可她若救了对方,说不定会因此惹上祸事……

靳宛心生退意,正考虑放弃这次的任务,谁知系统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想法。

【放弃任务扣五十分,请问宿主要选择放弃吗?】

五十分……!

这起码得做五次任务,才能赚回来啊。靳宛一想到,若是她积分扣完了,指不定就被这狗屁系统带到什么穷山沟沟,人迹罕至的地方。

兴许,比现在的环境还要差个百倍。

越是琢磨着,靳宛竟在脑海里补了一出大戏。

呸呸呸,这可不行!

如是想道,靳宛火速忙了起来。

得亏,山上到处都是桑树,靳宛很快就捣出了桑皮汁。

重复了一遍给爷爷治疗的过程,折腾了半天,她好歹是给男人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

这会儿天色渐黑,靳宛更没心思去看男人的长相。就地取材做了个简易拖板,她背上篓子,苦兮兮地拖着壮男回家。

她多想不管这个男人,可惜系统还没有提示“任务完成”。若她撇下男人不管,那不就前功尽弃了?

原身的身体不太好,比不得她上一世的体力。还好下山比较容易,否则靳宛的境地会更惨……

尽管这样,当靳宛回到家时,天色已彻底黑下来了。

把男人拖进屋里,靳宛立即瘫软在地,累得气喘吁吁。

她断断续续地念叨:“我都多少年,没这么累过了……穿越来的第一天,就让我这么辛苦,系统你确定不是来坑我的么?”

如果积分兑换来的物品,不能让她满意,她就一头撞死。

丫的,保不准她这一死,还能穿回现代去咧。

休息了一会儿,靳宛拖着疲惫的身子,去烧热水、给爷爷换药。

烧好的第一盆热水,靳宛用来给男人擦身子了。

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他脏兮兮地睡在床上。

这一擦,倒让靳宛眼前一亮,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这男人面如冠玉,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其剑眉下的双目紧闭,昏迷中眉头微蹙,薄唇紧抿,似有不尽的烦心事。

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他极其俊美的容貌。

俊且不失贵气、美却不失英气,这就是靳宛对青年的第一印象。

第7章 登门

“小宛、小宛,醒醒……”

迷迷糊糊间,靳宛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昨晚囫囵吃了一碗粥,她就不停地在两个伤患之间转悠。一会儿看看这个是否好转,一会儿查查那个是否恶化。

不知什么时候,她累得趴在爷爷床边睡着了。

耳边响起的苍老声音,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激动,靳宛稍稍迷糊,便认出了这是爷爷靳海。

果不其然,待她睁眼,映入眼帘的正是原身记忆中的老人面孔。

“小宛,爷爷的乖孙女。”靳海伸手抚摸她的头,激动得老泪纵横。

这孙女儿,是他老头子看着长大的,可宝贝着。

靳宛甩了甩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些。

她抓住爷爷干枯的手,饱含关切地问:“爷爷,你身体怎么样,还痛吗?”

靳海不住摇头,喜极而泣地念叨:“不痛了、不痛了,我的小宛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啊!”

他的面色枯黄中透着苍白,看得靳宛非常揪心。

虽然靳海不是她的亲爷爷,但自己占据了以前那个靳宛的身子,接收了她的记忆,对这位老人自然生出了亲切之情。

望了眼窗外,天蒙蒙亮,靳海就要翻身下床。

嘴上念道:“小宛饿了吧,爷爷这就起来给你做早饭。”

靳宛连忙拦住他,“爷爷别动!你身上还有伤,做饭的事交给我来。”

把靳海扶起来坐好,靳宛擦去眼角的泪珠,笑嘻嘻地望着他。

靳海苍老的面庞上,眉头紧蹙。

他望向靳宛,道:“小宛,你能行吗?以前可都是爷爷给你做饭的……”

原主并不会做饭,而靳海在这点儿小事上,也由着她。

靳宛一拍胸口,豪气地保证:“肯定没问题!”

要说针线活,她是不会。可做饭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手艺之一呐!

生火烧柴、淘米下锅,煮粥的期间靳宛就去洗菜。

昨天下午摘的野菜,她昨晚回来后粗略拾掇了一下。眼下靳海刚醒,吃粥配清淡的野菜正合适。

正在厨房里炒苦荬菜,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噪声。

几分钟后,靳宛听见有人进了自家院子。

“靳海在吗?”

来人直呼爷爷的名字,想来不是靳大柱夫妇。

靳宛装好菜,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

与此同时,屋里的靳海也出来了。

见来的是村长,靳宛走到爷爷身旁扶着他,低声问道:“爷爷,你身体撑得住吗?”

靳海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随即,他转头望向村长,“村长,有事吗?”

昨天靳大柱家和靳海家起冲突,这事村长是知道的。

此刻他正不动声色地打量靳宛,好像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不同的地方。

村长暗中观察靳宛的时候,靳宛也微不可察地瞟向村长身后的一群人。

靳海一问,两人都悄然收回了目光。

“进屋说吧,我爷爷昨天被人打了,身子还虚着呢。”在村长出声之前,靳宛率先提议道。

村长没有反对,带了两个“左膀右臂”,大摇大摆地进了屋。

瞧见村长擅自坐了主位,靳宛挑了挑眉。

但她没说什么,搀着靳海坐下,就去倒水。

虽背对着他们,靳宛的耳朵却是竖起的。

“靳海啊,今天我来,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村长终于进入正题了。

“你也知道,咱靳家村的祠堂十分老旧,是时候重新修建一个祠堂了。”

第8章 占地

靳宛的心“咯噔”一声。

靳海点了点头,“这事儿,我没意见,该交的钱我也会交。”

老人的宗族观念非常深重,修建祠堂在他看来,是该出力的出力,该出钱的出钱,绝不会有半分推辞。

靳宛却知道,此事绝没那么简单。

不出所料,当村长再度开口,提出的要求令她万分恼怒。

“我就知道,靳海你会大力支持的。”村长笑了笑,放缓声音继续道:“只是吧,旧的地址已经不合适了,我们正在找新的地方。”

“经过村委会的商量,大家一致认为,你家这块地是风水最好的。我来就想问问,你能不能把你家的地,让出来给村里建祠堂?”

这话一说,靳海就陷入了沉默。

靳宛放下给村长倒的水,表面上波澜不惊地看向村长,“那我们住哪儿?”

村长依旧笑盈盈的,和善道:“这你放心,村委会已经给你们找好地了,就在河岸那边,很空旷的。”

闻言,靳宛露出冷笑。

河岸边的地,涨水了第一个淹的,那不就是她家?

况且昨天原身才淹死,村长一来,不仅要推了她家的房子、占了她家的地,还叫她搬去河边住?

想都别想!

“村长,这事儿,恕我们帮不上忙。”

靳宛一口回绝,态度无比坚决。

话音方落,村长的脸色就微微变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靳宛,良久才转向一旁默而不语的靳海。

“靳海,你也不答应?”

靳宛蹙起眉头,依爷爷温厚的性格,说不定他还真会将土地拱手让人。

想到这儿,靳宛不免有些担忧。

若靳海应下了,她一个小姑娘说出的话,也做不得主。

“靳海,你想清楚了,这次是为了建祠堂才让你们搬的。这是村委会的决策,你不搬,不但是对祖宗的不敬,更是对不起乡亲们。”

村长见靳海不做声,便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地说道。

“再者,村委会给你们找的地,也不比这里差。反正靳宛也喜欢到河边玩,你们搬到河边住,不是恰好如了她的意吗?”

他这话的意思,很大一部分,是在暗示靳宛落水,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靳宛听出来了,因此她微眯了眯眼。

然而不等她开口,靳海倏地拍桌而起。

他恼红了眼,激动地说:“要搬,你搬。修祠堂可以,让我搬家,不可能!我家小宛昨儿个落水,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我老头子就这一个孙女,是断不会再让她碰水的!更别说是搬到河边去了!”

此话一出,靳宛顿时松了一口气。爷爷这话,让她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爷孙俩相依为命,爷爷是真的将她护到了骨子里。

与她相反,村长脸色铁青,估计是没料到靳海竟敢对自己拍桌子。

他也站了起来,微怒道:“靳海,你干什么?”

“村长别介意,我爷爷有伤在身,本就容易情绪激动。”靳宛心有底气,面上微笑更显,“相信你也知道了,昨天大柱叔把我爷爷打成重伤。全靠我一人上山采药,好不容易才把爷爷救回来。原本还想着村长能替我爷爷主持公道,可眼下看来,却是我妄想了。”

她这话夹枪带棒,打得村长脸面全无,只觉胸闷气短。

是啊,昨儿那么大的事,也没见村长出面。好歹她靳宛也是条人命,靳海去找靳大柱讨说法,怎么不见村长露个脸?

现在要强占人家祖传的地,就带人上门下达命令,说破天了也没这个理儿!

第9章 讨债

村长信心十足而来,怒气冲冲而返。

对靳海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他就沉着脸离开了。

看样子,他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靳宛倒也不怕,国有国法,村有村规。即便是村长和村委会,也不可能横行霸道。

刚要问靳海因何如此强势地拒绝,靳宛就被爷爷拉住了。

老人皱巴巴的脸上泪流不止,眼睛里满满的愧色。

他哽咽道:“小宛,是爷爷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从今以后,爷爷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那河边,咱也不去了,啊?”

听了这话,靳宛恍然大悟。

原来村长讽刺她的话,靳海都听懂了。

加上昨天她死了一回,着实把老人吓到了,故而他才会强硬地捍卫自己的家,从而达到保护她的目的。

想罢,靳宛不由得心中酸涩。

无论在哪里,家人,永远都是心中最温暖的存在。

“放心吧爷爷,我不会让别人抢走咱们家的。”她语气坚定地承诺。

既然她来到了这个地方,就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辱她的家人。

吃过早饭,靳宛带爷爷看了自己救回来的男人,并找了个借口解释自己的行为。

令人意外的是,靳海对她的所作所为,丝毫不感到奇怪。

用他的话说,他家小宛本来就心地善良,连鸡都舍不得杀,救个人没啥稀奇的。

靳宛很尴尬,唯有干笑。

心地善良,这要看对谁;不杀鸡?饿起来见着鸡毛都红眼,她能放过那大好的肉?

可见靳海精神不错,靳宛便能放心去干正事了。

跟靳海说了一声,她背着手晃荡着出门去。

靳大柱家里,闹腾了一宿,临近天亮一家人才睡下了。

感觉没睡多久,靳大柱就被“砰砰”的敲门声吵醒。

他揉着眼睛起来,打着哈欠走向门口。

“谁啊?”

咕哝着挪开门闩,一拉门,就看见一张闪亮闪亮的笑脸。

靳宛抬手,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叔。”

霎时,靳大柱浑身一激灵,瞌睡虫立马跑得无影无踪。

他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果断关门。

怎知,靳宛似是料到了他会有此招,快速伸出脚抵住门。

她笑容不变,语气森寒:“叔,可还记得昨日我跟你说了什么?”

靳大柱黑了脸,嘴角抽搐几下。

旋即,他慢慢地松开了手。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方敏也起了。

“大柱,谁来了?”

靳宛一歪头,对着从房间出来的方敏,挥了挥手,算是回答她的问题。

见到靳宛,方敏马上又燃了起来,撩起袖子凶悍地冲了过来。

“你这臭丫头,还敢来我家?正好现在没人,看我不撕了你……”

靳大柱没来得及拉住她,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婆娘,被靳宛一个过肩摔甩到地上。

“哎哟!”

方敏痛得大叫,靳大柱这才回过神,紧张兮兮地扑上去挡在她身前。

靳宛扯了扯唇角,“叔,看来你没跟婶子把话说通透。一大早的,就这么有活力,真叫人羡慕。”

若是靳大柱把她交代的话,都说了出来,方敏哪敢如此嚣张跋扈?

靳大柱忙道:“你想怎的?”

第10章 见血

看靳大柱那紧张的样子,靳宛略感好笑。

她拍了拍手,云淡风轻地道:“简单。让二虎给我磕头认错,你们赔偿我精神损失费、医药费,这事儿我就揭过了。”

“臭丫头,你说什么梦话呢!想从我家捞便宜,没门儿!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让大伙看看你这丫头有多狠辣……”

靳宛话刚说完,方敏就急不可耐地嚷嚷。说话间,她搭着靳大柱的手,艰难地爬了起来。

见状,靳宛也不阻止,只冷眼旁观。

“就算你把乡亲们叫来了,也是重复昨天的笑话而已。”她满不在乎地说,“我倒要看看,有几个人会相信你。”

想到昨天的场景,方敏脚步一顿。

她抬起头,瞪着靳宛,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恶毒和怨恨。

“你这个魔鬼!你到底用了什么肮脏手段,让我家大柱不敢说实话?”

记起靳宛的手段,靳大柱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赶忙拦着方敏,不让她再出言激怒靳宛。

然后,他艰涩地问:“你要多少赔偿?”

靳宛也不在意方敏的视线,扳起手指似模似样地数道:“爷爷的精神损失费,起码要一两;我的精神损失费,则要五百文钱。我俩的医药费,最少也得二千五百文……加起来的话,一共是四两银子。”

她伸出手,冲两人微笑:“承蒙盛惠,给钱吧。”

“臭丫头,你找死!”

听到这里,气急攻心的方敏,随手抄起旁边的东西扔了过去。

靳宛一时不察,竟没有闪过,直直被锅铲砸中了额头。

“乓!”

锅铲掉到地上,鲜血顺着靳宛的眉角往下淌。

场面一度非常寂静。

直到额头火辣辣的疼,靳宛才意识到,自己险险地与死亡擦肩而过。

原身的后脑勺本来就还疼着,这下旧伤未去,又添了新伤。

摸了把额头,靳宛低头看着手心里的血,目光暗沉。

靳大柱率先反应过来,拉起方敏就往门口冲。

“你干什么拉我,让我把那臭丫头给打死,省得她三天两头来找晦气!”

方敏还在叫嚣,靳大柱被逼急了,大吼一声:“不想死就闭嘴!”

两人已跑出了一段距离,而靳宛并未追来。

被吼的方敏满心不爽,怒喝:“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吼老娘,我……”

“啊!”

一声惨叫,让方敏彻底息声。

夫妻俩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互相对视:“二虎!”

靳大柱立即放开方敏,神色惊恐地跑向自己的家。

刚走进院子,就见一道人影飞了出来。

“砰!”

十七八岁的少年重重砸在地上,疼得哭爹喊娘。

“啊,二虎,我的宝贝儿!”

方敏扑了上去,摸着自家胖儿子的脸,一脸心疼。

靳大柱则愤怒地望向门口,只见面容清秀、身形小巧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踏出房门。

她的脸上血痕犹存,被锅铲划出的伤口狰狞可怖,可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见此,靳大柱宛如被针戳了的气球,一瞬间就泄了气。

方敏却不管不顾,义愤填膺地大骂:“你个贱坯子、野丫头,敢打我家二虎,我一定要把你赶出去,让你跟那个老不死去喂野狼!”

第11章 报官

靳大柱家闹出的动静太大,周围的邻居心生好奇,都来围观。

结果一围拢,他们就看到靳宛的惨状,个个惊呼出声。

“怎么了这是?”

“天……丫头,你咋流了这么多的血?”

心慈的老婶子几步上前,一把拉住靳宛,“走走走,快到婶子家里上点药。”

如此一来,倒没几人留意地上的靳二虎了。

方敏骂完靳宛,正心疼地询问儿子有没有事。听到这句话,她即刻扭头撒泼叫骂。

“这丫头就是个贱坯子,死了干净,你还管她做啥?”

靳宛觉得头晕,可她强撑着没倒下。否则,方敏必定逮着机会给她下绊子。

谢过老婶子的好意,她指着表情凶悍的方敏,毫不费劲就涌出了泪水。

“我这伤,是她拿锅铲砸的。你们要不信,可以进屋去,那把铲子上边还有我的血……”

方敏却不吃这一套,马上尖锐地反击:“是你先动手打我的,我一害怕,失手伤了你也不能怪我!”

靳宛转向好心的老婶子,惨白着脸苦笑。

“昨天他们才污蔑了我一回,今儿个又重复同样的招数。”

“臭丫头,你休想抵赖!连我家二虎,都是被你打的,你还想骗人?”

说到儿子,方敏看了看还在呻吟叫疼的二虎,眨眼间便泪花泛滥。

“我的宝贝儿哟!娘平日供你吃好喝好,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今日竟让你被个贱坯子打伤,娘心痛啊!”

她的哭声震天动地,发觉邻居们依旧不为所动,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持续嚎叫。

对于方敏这泼妇般的做法,老婶子看不过眼了。

她忍不住道:“我说二虎他娘,你左一个臭丫头,右一个贱坯子,靳宛她哪里得罪你了?”

“婶子,我若有那能耐摔你,又岂会被你打伤?”靳宛则语带哽咽,撇着嘴欲哭不哭的样子。

她朝向众人,指指自己额头的伤口,“大伙都瞧瞧,我这伤不是假的吧?我的血不能白流,若婶子执意不认,那我唯有上报给官老爷了。”

说话时,她隐晦地瞥了眼蠢蠢欲动的靳大柱。

昨天,她软硬兼施,用“报官”和“报复”来警告靳大柱。此时刻意提起,也是为了提醒靳大柱,别忘了她之前说过的话。

“你还有脸报官?你打了我一家三口,我不找你算账就不错了。”方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靳宛脸皮厚到这个程度。

靳宛脚下一个踉跄,幸好旁边的老婶子始终扶着她,她才没有摔了。

见到这一幕,邻居们都同情起靳宛来了。

毕竟从外表上看,除了靳大柱,就靳宛情况最凄惨。而昨天靳大柱说了,他的伤是自己摔倒造成,自然没人会追究靳宛的责任。

是故,便有人劝道:“二虎他娘,差不多得了。你看你把靳宛打的,真不怕打死人哦?”

方敏啐了一声,“她死了才好!你们不知道,这丫头多可恶,当着是人背着是鬼。刚刚在我家,她可嚣张、可嘚瑟了,我见着就来气。”

她的话音刚落,靳宛就泪如泉涌。配上她额头那狰狞的伤口,看起来悲惨极了。

第12章 磕头

“自从那年发大水,将我双亲带走,我便只剩爷爷可以依靠,却没想到会有人整天盼着我死。

“我知道以前我不怎么讨喜,可我从未做过大恶之事。二虎从小就欺负我,我只是反抗,便被婶子记恨在心,叫我疯丫头、贱坯子。”

说着说着,靳宛掩面痛哭,虚弱得仿佛随时能够倒下。

可暗地里,她透过指缝,仔细观察靳二虎的神色。

“臭丫头,你、你少胡说八道了。”她这样说,反倒让方敏心慌了。

她总觉得,靳宛那丫头又要使出新花招,来博取乡亲们的同情。

靳宛骤然抬头,控诉地指向靳二虎,对大家道:“我有没有胡说,大家可以问问。昨天上午,是不是二虎拿石头砸我,把我推到河里去的?”

二虎身上仍痛着,突然被推到浪尖上,神情变得甚为慌张。

方敏及时递给他一个眼神,令他心下稍定。

吃力地撑起身子,靳二虎梗着脖子否认:“疯丫头,你不要血口喷人!”

不料他刚说了这话,靳宛就径直走进屋子,拿出了一块石头。

她眼眶泛泪,大声道:“这,就是昨天上午靳二虎用来砸我的凶器。既然他矢口否认,那我只好报官处理!”

靳二虎脸色“唰”的白了。

他哆嗦着嘴唇,颤声说:“不、不可能,石头我早就丢了!”

此话一出,相当于承认了靳宛的说法。

刹那间,众人看这一家的目光都变了。

方敏懊恼地瞪了靳二虎一眼,“傻小子,那丫头是在给你下套呢!”

这块石头,压根不是打伤靳宛的那块。靳二虎做贼心虚,才会轻易上了靳宛的当。

靳宛也不否认,只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昨天靳二虎想杀我,随后大柱叔重伤我爷爷,大柱婶又一心陷害我……如此种种,皆让人不得不怀疑,你们是不是蓄谋已久,想要谋财害命?!”

说到后面,靳宛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地指出关键之处。

村民们越想,越认为靳宛说的有道理,连看靳大柱一家的眼神,都变得唾弃。

“原以为方敏只是嘴巴毒,现在看来,她连心也是黑的……”

“是啊,这一家子的阴狠,真叫人不寒而栗!”

靳大柱没想到,自己仅是未拦下媳妇扔锅铲,靳宛一怒之下,就引导事情发展至此。

再想想昨日靳宛打他时的身手,以及下手的狠厉,他不禁浑身冰凉。

完了,他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丫头!

站在方敏前不远处的靳宛,杀气毕露,那眼神跟先前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在她的威势压迫下,方敏几次抖动嘴唇,都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靳宛趁机道:“我给过你们机会,你们非但不把握,反而得寸进尺。你说我打了你和二虎,大可叫郎中来,看能不能验出你们有伤?”

靳大柱一听,便知道靳宛肯定使了什么手段,让人无法验出娘儿俩的伤势。

思及此,靳大柱心一横,猛地冲到靳宛跟前。

在众人反应过来前,他重重地跪倒,对靳宛磕了一个响头。

“对不起,是我们不好!望你能看在同是靳家村人的份儿上,饶了我们这回,我靳大柱一定为你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第13章 波折

靳大柱这一磕头,便是给此事下了定论。

村民们不会想到,此靳宛已非彼靳宛。

他们更不会料到,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小姑娘,能用武力,以及深沉的心思,逼迫靳大柱屈服。

是故,大家一致同情可怜的靳宛。

如今只差敲定赔偿的事宜了。

靳宛捂住伤口,勉强打起精神,望着靳大柱说:“新伤旧伤一起算上,让你赔我点儿医药费,不过分吧?”

靳大柱急忙摇头,“只要不惊动官老爷,其它的事我们可以好好商量。”

围观的村民,见靳宛没有继续说要报官,而是让靳大柱赔医药费,便觉得她宽宏大量。

同是一个村的人,若事情做绝了,难免会落人口舌。毕竟靳家村的村民,或多或少都彼此沾亲带故,想要留在村里,做事最好留些余地。

这也是靳宛如此大费周章的原因。

不然凭她的能力,想要替死去的靳宛报仇,或者替靳海出气,根本是轻而易举。

将不利的形势,转为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并从中谋取应得的利益,才是靳宛的作风。

“大柱,不是我说你,你确实该管管二虎了。今天是靳宛不跟你们计较,要换了别人,看人家饶不饶得了他。”

隔壁靳大鹏的婆娘蔡氏,平日跟方敏走得较近,这时也开口了。

说完,她又看向靳宛,息事宁人地劝:“靳宛呐,二虎年轻气盛,不懂事。你跟他不同,你是个体贴的孩子,也别逼得你大柱叔太狠了。”

同情归同情,真要站队的时候,村民未必就会选择替靳宛出头。

对此,靳宛早有预料。

可她不会再让步了。

心里早有打算的靳宛,语气不容置疑地道:“婶子说的对,所以我只跟大柱叔要赔偿,而不是报官。”

顿了顿,她有些摇摇欲坠,咬咬牙硬是撑了下来。

“你这伤口,看着是吓人。”蔡氏故意无视她苍白的脸色,温和道:“但你既然能站着说那么会儿话,我估摸也不是很严重。

“让你叔到山上给你采点药,回来敷一敷便好了。往后啊,大伙儿和和气气地过日子,那才叫皆大欢喜呢。”

闻言,方敏大喜,忙不迭地地附和。

“嫂子说的没错,我先前便是这样想的。”她又扭头望着靳宛,挺胸傲然道:“疯丫头,这件事咱们一人退一步……”

靳宛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一旦报官处置,靳二虎杀人未遂、大柱叔殴打长者、婶子你蓄意伤人。

“这些罪名可不轻。你们一家三口,即使不被处以极刑,也得进去吃牢饭。婶子,孰轻孰重,你自个儿掂量掂量。”

话已说到这份儿上,众人也都明白了靳宛的意思。

坐牢?那可不是说笑的。

但凡进去了的,没个六七两银子疏通,起码得吃好几倍的苦头。

靳大柱赶忙道:“我赔、我赔!”

听了靳宛那番话,方敏也被磨得没了脾气。因此当靳大柱说要赔偿靳宛,她只能恨恨地看着对方。

蔡氏顿觉脸面无光。

靳宛既不肯退让,又出言威胁方敏。这种行为,明显是不给她面子,令她感到异常气恼。

“先说好,我家可没有四两银子。”方敏没好气地对靳宛说。

蔡氏一听,立马惊呼出声:“四两银子?!”

第14章 坚决

随即,她阴阳怪气地笑道:“哟,靳宛丫头的身子可真金贵!咱们村子的人,一年都用不到二两银子。

“你倒好,一开口就要四两银子的赔偿。早知道银子这么好赚,我也想被人拿石头砸一下。”

面对蔡氏的嘲讽,靳宛神色平静。

还有其他的村民盯着,虽然他们没吱声,但是很显然,那些人也认为她是狮子大张口。

“要价四两,只是我跟大柱婶开的玩笑。即便爷爷被打得只剩一口气,我更是两次差点儿丢掉性命,我也不会真要大柱叔赔四两银子。”

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靳宛深深地看了眼蔡氏。

很快,她移开了视线。

靳大柱紧张地搓着手,发现她看了过来,急忙问:“那你要什么?”

方敏则是护在靳二虎身前,警惕地盯着靳宛。

她还记得疯丫头说了,要她家二虎磕头认错呢!

而靳宛不负所望,一手指向靳二虎:“首先,二虎必须郑重、真诚地跟我道歉。至于方式,大柱叔你是知道的。”

这一点,必须执行。

否则,她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原身?

像靳二虎这样的少年,若是不给他个深刻的教训,以后他会更无法无天。才十几岁就敢杀人,日后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光是磕头认错,算轻饶他的了!

方敏想也不想地就吼:“你做梦!”

她打了二虎不说,还想二虎跟她磕头道歉?果真是个没教养的下贱坯子!

靳宛眼神一冷。

若方敏再这么蛮不讲理,那,就算要露馅,她也绝对不再忍下去!

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靳大柱立刻心惊胆战。咬咬牙,他径直走到方敏面前,一把推开她,扯出后面的靳二虎。

猛地拍了一记自家儿子的头,靳大柱怒道:“臭小子,快跪下,给靳宛磕头认错!”

刚才靳宛说要让他们坐牢,就把靳二虎吓得丢了魂儿。此时自个儿的爹一说,他的眼泪“哗”地涌了出来。

一个十七八岁的胖少年,颤抖着跪在娇小的少女跟前,一边哭一边磕头。

“是我不好,我不该贪玩,不该拿石头砸你、推你下河!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千万不要报官。你一报官,我就再也娶不着媳妇儿了哇……”

听到靳二虎的道歉,靳宛忽然感觉全身一轻。

冥冥之中,她仿佛看到一个大大咧咧的少女,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并逐渐远去。

靳宛静默良久。

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跪在一个丫头前面磕头流泪,方敏揪心地想冲上去拉起他。

靳大柱伸手挡住方敏,低声呵斥:“不想二虎日后的路子断了,就给我乖乖站着!”

听罢,方敏望着靳宛的目光,愈发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剑。

围观的村民也十分动容。

这还是小霸王的二虎,头一次露怯呢。

此刻,靳宛头晕的症状减轻了许多。似乎随着原身的释然,她的身体状况也跟着改善。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

“二虎的事,到此为止。”靳宛抬头,眼睛紧盯着靳大柱和方敏,“至于医药费,我也不要你们给钱了,直接把你家的菜地抵给我吧。”

第15章 转让

村长家。

跟靳海家的土坯房相比,村长靳宏住的砖瓦房,不仅宽阔两倍有余,而且十分亮堂,通风性也很好。

这个点儿,他正在里屋跟村委会的人,商量要怎样说服靳海。

“爹,靳大柱有事来找你。”

门外,突然响起儿子靳元武的声音。

靳宏闻声,头也不抬地说:“没见我正忙着吗,叫他在外头等等。”

他一日没把靳海赶出村子,就一日不得安心。这回的祠堂事件,正是赶走靳海的好时机,他务必要万分用心。

“不成啊爹,大柱说是急事。靳宛那丫头也跟来了,脑门儿上还绑着根布条,像是又被二虎给欺负了。”

靳宛?

靳宏心一惊,也顾不上再商讨对策,当即将几名村委打发走了。

此行靳宛和靳大柱前来,便是为了转让菜地的所有权。

靳家村对每一寸土地的管理,都有严格的规定。

除非土地无主,否则,村民们不可擅自占用别人家的地。

也因此,即便是村长想征用靳宛家的地,也得获得靳海的同意。

而村民们若要自行开垦荒地,没有村长和村委会的允许,那是不可能的。

对靳宛来说,想要在这里生存下来,一块可种植蔬菜的土地,是必不可少的。

没有菜地,她很难在冬天来临之前,储存够必需物品。

靳宛知道,自己去求靳宏,就等同于羊入虎口。于是她另辟蹊径,瞄准了自家屋子旁,那块属于靳大柱的肥沃菜园。

当靳宏听说,靳大柱要把自家的菜地,转让给靳宛,他只当自己听了个笑话。

谁知靳大柱一本正经,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

顿时,靳宏大为不解。

他淡淡地扫了眼靳宛,后者对他的目光,回以礼貌得体的微笑。

靳宏觉得她笑得莫名其妙,便深沉地说:“靳宛,早上你执意反对将自家的土地,贡献出来修建祠堂。怎么才几个小时,你倒要霸占别人家的地了?”

听到村长尖锐的问话,靳宛神情不变。

她指了指自己的伤,“村长,你也瞧见了,我前脑门加后脑勺,都被大柱叔的家人开了瓢。这块地,是他们自愿赔给我的,我可没有强占。”

靳宛说得无比坦荡,把靳宏噎了回去。

无奈,靳宏唯有转向靳大柱:“大柱,这是怎么回事儿?既然到了我这儿,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靳大柱跟靳宛两人,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都会认为靳宛属于弱势那方。

但从靳宏嘴里说出的话,却与常理相反,好像靳宛才是那个喜欢欺负人的恶霸。

这让靳宛忍不住冷笑。

只因为以前靳海才是村长的首选,靳宏就处处针对他。这位村长的心胸开阔得,真叫人大开眼界。

出乎靳宏的意料,靳大柱竟一口咬定,是他们家对不起靳宛,因此想要补偿她。

闻言,靳宏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为两人办理转让手续。

在转让书上,靳大柱和靳宛按了手印,村长再盖上印章,那块肥沃的菜园就易主了。

生效的转让书一式三份,靳宛收好自己的那张,就满意地准备告辞了。

第16章 爆发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五十分。总积分:六十八分。已扣积分:两分。可兑换物品:无。】

沉寂了一晚上加一上午的系统,在这节骨眼儿上,居然宣告她完成了任务。

这回的任务奖励,居然有五十分!

靳宛不由得挑眉。

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昨晚救回来的美男醒了?

她得快点儿回家去,谁知道那青年是什么来头、什么品性。爷爷还在家里,若那人是心思狠毒之辈,保不准会对爷爷不利。

如是想着,靳宛便加快了脚步。

岂料她还未踏出村长的家门,系统又一次传来指示。

【提醒宿主:有新任务。】

靳宛脚一崴,额际黑线滑下。

敢情这系统能保持十几个小时的安静,全赖她上一个任务没完成?

要不然,怎么会刚完成任务,就会有新的任务出现!

【任务内容:救治靳宏的小孙子靳永福。提示:从表皮入手。】

一完成土地转让,靳大柱就麻溜儿地跑了。

眼下,就靳宛一个外人,还待在村长的家里。

看见她返回,靳宏语气不甚好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村长,请问一下,你的孙子靳永福,是不是患了什么病?”靳宛试探性地反问。

听了她的话,靳宏以为靳宛在诅咒自己的孙子,气得横眉竖眼。

他指着靳宛的鼻子,怒喝:“你这丫头嘴巴好毒,无端端的咒我孙子,你马上给我滚!”

靳宛感到很委屈,不禁暗骂系统给自己找的破差事。

【扣分、扣分!宿主辱骂系统,扣两分!总积分:六十六分。已扣积分:四分。可兑换物品:无。】

啥?!

跟上回如出一辙的情况,瞬间让靳宛有种对系统比中指的冲动。

她嘴角抽搐,表情都快崩坏了。

幸亏,靳宛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深吸了一口气。

她竭力冷静地说:“村长,你误会了,我没有恶意。”

“你还说?”靳宏一点儿也不领情,看起来,若不是顾忌着彼此的身份,他说不定还会亲自赶人。

见状,靳宛闭上了嘴巴,转身就走。

玛德,她不干了!

凭什么她一头要受这鬼系统的气,另一头还得受这些异界村民的气?

【警告、警告!宿主肾上腺素飙升,非战斗人员请撤离!】

【警告、警告!宿主肾上腺素飙升,非战斗人员请撤离!】

【警告、警告!宿主……】

同样的话,系统重复了三遍,显得这件事情很重要。

靳宛决意忽略系统的存在,面无表情地走出村长家的大门。

就在这个时候……

“爹、爹!不好了,永福生病了!”

靳宏气呼呼地目送靳宛离开,正想着要找机会,好好教训教训那丫头,便看到自己的二儿媳大喊大叫地冲出来。

他赶忙追问:“永福出啥事了?”

二儿媳停了下来,抹着泪哭道:“爹,快去请郎中吧,永福身上突然冒出好多烂疮,可吓人了!”

等靳宏捋清二儿媳给的信息,他骤然脸色大变。

旋即,在二儿媳的注视下,靳宏冲出了大门。

远远的,他看见靳宛娇小的身影。

毫不犹豫的,靳宏大声喊:“靳宛丫头,你等等!”

第17章 疥疮

“丫头,我家永福到底得了什么病?”

房间内,扬言要罢工的靳宛,一脸凝重地站在床边。

看在靳永福是个小孩的份儿上,村长一提出请求,靳宛便忍着满心的不爽,返回他家执行任务。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伤风之类,哪知她一检查,竟发觉靳永福患了疥疮!

如今这异界医学条件不发达,相应的有效药物也不多。想治好靳永福,还真得花费她不少心思。

四岁的靳永福,此时面部、头皮、掌跖,皆布满了许多小脓疱。

他哭个不停,伸着双手要去挠痒。靳宏的妻子戚氏紧紧抱着他,不让他乱动。

见靳宛不吱声,靳宏一急,加大音量又问了一遍。

靳宛直起腰,沉声说:“村长,从今天起,你们家每天都要用醋清扫一遍,尤其是孩子住的房间。”

这只是最简单的清洁消毒,靳宛不觉得有何不妥。

可房间里的其他人,却是瞪大了眼睛,仿佛靳宛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啥?用醋扫房子,那不是烧钱嘛!”

靳宏简直要怀疑,靳宛是不是故意来给他添堵的了。

醋,很贵吗?

对于这个,靳宛还真没什么概念。不过,她仔细想了想,靳海家里确实没有醋。

别说醋了,连酱油也没瞧见。

原身不善烹饪,靳海也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醋和酱油的行情,毕竟这两样不是必需品。

因此,靳宛不清楚此事,倒也不奇怪。

然而正是村长的这一句话,使靳宛隐隐的,看到了一个商机……

不过,目前不是考虑如何赚钱的时候。

理了理头绪,靳宛一本正经地道:“你家永福患了疥疮,这种病主要是疥螨与人体密切传染,可通过衣服、内衣、毛巾而传播。

“如果不彻底清洁消毒,是很难痊愈的。甚至,连你们都有可能被传染。”

登时,几人神情惊变。

作为孩子的娘亲,章翠花担忧得开始掉金豆子。

她抹抹泪,哽咽道:“靳宛,我就永福一个娃,你可得帮我治好他啊!我章翠花给你跪下了……”

靳宛眼疾手快地拦着她,好歹没让章翠花真给自己跪下。

靳宏看得愠怒,斥道:“给我站好了!这丫头随便说两句话,你就信了?她又不是郎中。”

这话把靳宛冲到嘴边的承诺,硬生生地给逼了回去。

冷漠地望了村长一眼,靳宛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不信任,当下抿紧双唇。

“哎呀,你们别闹了。”戚氏泪汪汪地说,“丫头啊,既然你说永福是生了疥疮,那你有啥法子不?”

靳宏的态度,令得靳宛很不高兴,所以她沉默着不答。

见状,戚氏焦急地央求:“丫头,你要是有办法,就发个善心告诉我吧!你看永福才四岁,被这烂疮折腾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说到后面,她泣不成声,跟着怀里的靳永福一块儿大哭。

这一幕让靳宛不忍,便说:“戚奶奶,你最好别接触永福太多,否则你也会染上疥疮。”

她又看向章翠花。

“婶儿,去烧锅热水,待会儿给永福洗个澡。记得把他的衣服,单独用皂荚和着开水泡上,洗干净后跟你们的衣服分开晒。”

第18章 质疑

章翠花赶忙点头,擦干泪跑了出去。

这年代没有西药,靳宛只能采用中医治疗法。

她又细细地看了看靳永福的皮肤,略微思索后,让村长给自己取来纸笔。

写下一个药方,靳宛将单子交给村长。

靳宏拿到单子,低头念道:“‘百部、蛇床子、荆芥、土茯苓、地肤子、黄芩、黄柏各二两。’”

一念完,他的嘴角就抽了抽。

他的表情很古怪,靳宛不禁问:“有什么不妥吗?”

望了望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孙子,靳宏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反问靳宛:“这些,都是拿来煎药给永福喝的?”

靳宛摇头。

“不是,是拿来煎浓汁给永福外洗的。每日要洗两三次,每次得泡一刻钟左右……”

“太贵了!”靳宏满脸肉痛,“抓一次药,至少得一千三百文钱,除非洗一日便能治好永福,否则……”

靳宛皱眉,“一日治好是不可能的,再怎么也得洗个五六日。”

戚氏被吓到了,颤着声说:“那、那不是得花六七两银子?”

“唔……五六日只是保守估计,具体数字肯定不止这个。”靳宛也颇为无奈。

夫妻俩不约而同地看向靳永福。

“这病咋、咋这么难治呐……”戚氏喃喃自语道。

靳宛才叫无语呢。

连村长都面露愁容,看来几两银子,确实不容易拿出。

可她也无法真的见死不救啊……

烦恼时,靳宛无意间瞥到了窗外的树木。

树……烧树……烧桑树……

靳宛猛然眼睛一亮。

有了,用桑沥!

把桑树的枝条烧灼后,沥出的汁液就叫做桑沥。

靳宛记得,《本草纲目》有记载,桑沥能治疗破伤风、小儿身面烂疮等症。

一想通,靳宛立马兴冲冲地将这个方法,告诉村长和戚氏。

“桑树烧出的汁液?”戚氏面露迟疑,“这能行吗?”

也只有夏天,他们才会偶尔上山,捡桑葚回来给小孩吃,大人都不咋喜欢那玩意儿。

至于桑沥,更是听都没听过。

靳宏目光紧锁住靳宛,“这方法,你是从哪儿得知的?”

听到村长的问题,靳宛一时语塞。

她怎么能告诉村长,这是自己那个世界的历史产物?

恐怕她真说出了《本草纲目》的名字,村长就会逼问她,那是什么书、她从哪里得来……

这问啊问的,靳宛非得露馅。

见她不答,靳宏冷哼一声。

到了这时,他完完全全确信了,靳宛丫头就是来胡闹的。

先是故意将永福的病说得很重、很可怕,接着怂恿他用稀有的醋来扫地,然后又开了一个很贵的药方。

最后,她竟然敢编个土法子来骗自己!

谁知道永福涂上那个什么桑沥后,情况会不会更严重?

而靳宛对村长的一再质疑,也深感不耐。

是故,她十分光棍地摊了摊手:“办法我是给你们说了的,你们爱用不用。”

给了靳宏一个白眼,靳宛哼了哼,扭头往房门走。

房间里的靳宏和戚氏,还能听到她没好气地嘀咕:“好心当成驴肝肺,真是浪费本姑娘的时间。”

第19章 失忆

【放弃任务扣二十分,请问宿主要选择放弃吗?】

路上,靳宛又听见了系统的提示。

这家伙明明是在她体内,怎么啥事都要跟她作对呢?

想到这儿,靳宛气不过地心道:“你这什么破玩意儿,不帮着我出气就罢了,竟还胳膊肘往外拐!”

说出这段话之前,她就做好了被扣分的准备。

【系统是宿主的辅助物。任务可兑换积分,积分可兑换道具。】

不料这次,系统却没扣分。

而且从它的回答来看,莫非系统,拥有自主意识?

好奇之下,靳宛尝试着跟系统沟通。

“既然你是我的辅助物,那就应该是你听我的。”

稍微顿了一下,靳宛等待系统的回应。

但系统保持了缄默。

靳宛也不沮丧,她已经看到自家土坯房了。

便心不在焉,又说了句:“总之,我是不会死乞白赖要帮村长救人的。”

家里的大门开着,篱笆院里十分安静。

想到那个来历不明的青年,靳宛提起了心。

她警惕地观察了一下院子。

一切如常。

于是,靳宛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爷爷?”

屋外没见着靳海,她便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

“那老人家出去了。”

凭空响起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靳宛倏然转身,下意识地摆出一个防御姿势。

气宇轩昂的男子,瞧着她怪异的举动,稍稍愣了愣。

甫一对上男人黑曜般深邃的瞳孔,靳宛神情凝滞,檀口微张。

青年目光专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半晌,他问:“你是谁?”

靳宛瞬时回神。

她不太自然地放下手,没有回答对方,径直询问道:“我爷爷出去了?”

如此一问,却也足以让人明白她的身份。

青年面无表情,冷淡道:“老人家说出去找人,大概是找你去了。”

说话间,他的视线扫向靳宛额头的伤。

靳宛眉头一皱,总感觉这男人态度差,让她心里不爽。

既然如此,便早些打发他走人。

想罢,靳宛若无其事地挡了挡额头的纱布,直言:“既然你醒了,就请想个法子,让你家人来接你。”

省得呆在这儿,还多费口粮食。

她也不问对方身份,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闻言,青年剑眉微蹙。

对着靳宛清莹的双眸,他犹豫多时,轻启薄唇。

“恕难从命。”

见他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四个字,靳宛瞪大星眸。

“你什么意思?”

青年剑眉一横,沉下声音:“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那老人家,说是他孙女救的我,想来应当是你了。难道你也不知道我的身份?”

“废话!”靳宛想也不想地回嘴道。

说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该认识他似的,这自我感觉,未免太良好了些。

她脸色阴沉,显然难以接受青年失忆的事实。

两人四目相对,互不相让,气氛有些冷凝。

“小宛,你回来了吗?”

见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了一角,靳海拖着疲惫的身子,颤颤巍巍地走进院子,一边试探性地朝屋子里喊道。

靳宛当即移开视线,望向门外。

靳海快步走进来,一见到靳宛,就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我刚在村里转了一圈,听说你上午去找大柱了?”

说着,靳海就看到了她额头的纱布。

“哎呀!”他立即露出心疼的表情,“都怪爷爷没用,护不了你周全。这才刚出去一会儿,咋受了这么重的伤?”

又摸了摸靳宛额头,靳海连眼睛里都闪起了泪花儿。

见状,靳宛忙笑道:“爷爷,没什么大事儿,我眼下好多了。”

第20章 收留

“怎么会没事,听他们说得我心惊肉跳……”

靳海还欲再说,靳宛赶紧转移话题:“爷爷,先别说这个了。”

她一边拉着靳海背过身去,放小声音耳语道:“爷爷,这男人刚才没有对你做什么吧?比如伤了你之类的。”

孰不知青年耳力极好,听见这话,目色一沉。

靳海憨笑着摆手,“怎么会?”

随之他又苦着脸道:“只是这孩子失忆了,记不起自家在何处,咱得帮帮他。”

“怎帮?咱们都自顾不暇了。”靳宛不以为然,“总不能一直供着他。”

靳海笑道:“这七八尺的男人,总不会吃白饭的。农家人多养一张嘴,勤快点儿便饿不着肚子。”

靳宛目瞪口呆,“爷爷,你说什么呐?咱家可不是普通的农家人!这一穷二白的,再多一张嘴就要命了。”

说着,她扭头偷偷望向青年。

老天,长得比她家门槛都要高,如何养得起?关键是,凭什么让她收留这不讨喜的男人。

“可也不能不管他。”靳海为难地看看青年,又看看她,“再说了,小宛,这还是你救回来的人。”

听罢,靳宛神情一僵。

可恶,都怪系统,为何要多事?

苦苦沉思半晌,她才转身,对俊朗青年恶狠狠道:“先说好,我们家只能让你住到伤好,这些日子你可不许吃白食。”

青年神色不变,既不说好,也没说不好。

实际上,靳宛一转身进了厨房,见到自家缸里的那点儿米,就后悔了。

可是,再怎么懊悔也无济于事。

靳宛唯有安慰自己,那人风度翩翩,又长得人高马壮,留下他不见得没用处。

时过晌午,靳宛给爷爷和青年换了新的草药,拖着疲累的身体去做午饭。

放米下锅后,她正打算洗菜,便听见身后传来响动。

靳宛回头望去,只见青年穿着华服,站在门外微微躬身,似是想进厨房帮忙。

不知为何,瞧见他这身打扮站在厨房前,靳宛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于是皱了皱眉,对青年说:“你去找我爷爷,让他找身衣服给你换上。”

听了她的话,青年收回脚,默然转身。

今天中午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身高近八尺、饿了一天一夜的壮汉。

靳宛估计,她起码得做两倍的饭菜。

好在房子周围,多的是紫苏。加上昨日采摘的野菜,应该也是够的。

锅里加水煮沸,放进洗净切好的紫苏叶,焯水捞起备用。

没有小米椒,靳宛把姜切丝、剁碎,拍了一颗蒜瓣。

放油下锅烧热,倒进姜沫、蒜粒,加少许盐、豆豉膏,稍稍翻炒、起锅。

将加了调味料的油,倒进碗里,和着紫苏叶搅拌均匀。

凉拌紫苏叶,闻着喷香,吃着爽口。

剩下的蒲公英,靳宛全部都拿来清炒。

烧起大火,倒入自家制作的动物油,烧热。

扔两颗蒜瓣进锅,将洗净的蒲公英倒进去,快速翻炒。

靳宛尽量利用有限的佐料,去除野菜的涩味,很快厨房就飘起了香气。

一大锅的蒲公英,炒好后也仅是一盘而已。

她不由得有点泄气,看样子,自己得尽快想法子赚钱了。

这般想着,靳宛便端起两盘带着香味儿的菜,走出厨房。

然而才踏出门,她就察觉到了不妙。

篱笆院子口,靳海和几个蒙面大汉相对站立。在靳海面前的,是被她救回来的俊朗青年。

青年已换上了粗麻衣服,面色冷凝。此时此刻,他手上提着一个汉子。

那汉子也蒙着脸,他手里竟拿着一把镰刀,刀尖上鲜血直淌。

第21章 惩恶

顺着血滴往上看,靳宛在青年的右手臂,发现了一个很新的刀伤。

见靳海没受伤,她愣了几秒,非常淡定地端着菜继续走。

把菜摆好,靳宛才慢条斯理地走到院门口。

靳海看她又出来了,赶忙神色焦急地对她摆手:“小宛,快进屋去!”

靳宛假装没听到,脸上挂着淡笑,若无其事地问:“爷爷,有客人啊?”

说话间,她望向另外三个大汉。他们手上也各自拿着一把镰刀,就站在靳海前方不远处。

此刻,他们都眼神紧张,盯着俊朗青年——的手。

其中一人结结巴巴地道:“别、别乱来,杀人是要坐牢的。”

靳宛看了一下,那个被提起来的汉子,额角的青筋都冒了起来。

“既然知道杀人要坐牢,那你们这是几个意思?”她笑盈盈地反问,示意几人看看青年手臂的伤,“别告诉我,这跟你们没关系?”

话虽如此,为了避免真闹出人命,靳宛还是扭头对青年说:“把人放下,他快透不过气儿了。”

其实以对方冷漠的个性,靳宛是没什么把握能凭一句话,就说服他的。

但结果出乎意料。

她一开口,青年先是望了她一眼,随即沉默地松手。

汉子一下子掉落,多亏他的同伴上前接住,他才没有狼狈地摔倒在地。

“咳、咳咳!”憋了太长时间的气,导致汉子一获得自由,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靳宛淡然问:“说吧,你们几个来干什么的。”

“刚才我在院子里喂鸡,这几人突然跑过来。才问他们一句‘有啥事’,那人就举起镰刀挥来了。”

回答她的是爷爷,他指着咳嗽个没完的蒙面汉子,明显也被对方的行为气到了。

虽说猜到这几个家伙意图不轨,靳宛却没料到,对方竟敢直接用刀砍人。即便这只是镰刀,可一样能要人性命。

当下,她的笑容就冷了。

没有察觉靳宛的神情变化,靳海心有余悸地又道:“幸好大个子伸手挡住了镰刀,不然我这老身板,怕是躲不过这一劫。”

几句话说清了来龙去脉,靳宛总算知道,为何会有这诡异的场景。

“老头儿,你别得意!你要是不搬离这儿,以后还有的是苦头吃,我就不信这小子能护你们一辈子!”

威胁地说着这段话的时候,汉子戒备地看着俊朗青年。他边说边退,仿佛担心会再一次被掐脖子。

大汉并不在意靳宛,在他看来,少女不具备丝毫危险性。

尤其是靳宛脸上还带着笑,几个大汉就认为,她是想要讨好他们的。

是故,当靳宛走近,四人中的一人还洋洋自得地说:“疯丫头,你最好劝劝你爷爷,否则以后你们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靳宛嫣然一笑,“是吗?”

话音未落,她眼神瞬间凌厉,抬脚踹向那人的小腿。

这意料之外的攻击,让得几人皆是一愣,直到被踢中的汉子在痛呼声中跪倒。

“疯丫头,你找揍!”

三人反应过来了,立马拿着镰刀冲上来。

以为手里有“武器”,靳宛就会害怕,但现实往往很残酷。

少女身手敏捷,灵活地闪避着,娇小的身躯穿插在三个大汉子之间。

“啪啪啪!”

第22章 暴露

接连三下巴掌声,等他们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各被扇了一耳光。

三人表情惊愕地捂着脸,呆呆地望向不知何时回到原处的少女。

靳宛甩甩手,漫不经心地对几人道:“这一巴掌,是教你们要懂得尊老爱幼。镰刀留下,正好我家多了个人,工具缺着呢。”

顿时,几个汉子脸色青红交加。

他们望了望靳宛,又望了望俊朗青年,明白今天自己是讨不到好处了。因此,四人彼此对视之后,硬是没敢吭声。

默默地把镰刀放下,四人畏惧地缩着脖子,等待靳宛的下一步指示。

“不管你们是为什么而来,”靳宛淡淡地望着他们,即使身高不够,气势也丁点儿不输,“回去后都好好想想,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扯了扯唇,声音瞬时转厉:“再有下次,就不是挨一耳光那么简单。从今儿个起,我家不再是能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你们给我记清楚了!”

突然提高的音量,使四个大汉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他们习惯性地抬眼,一对上少女的目光,不知为何竟后背一凉。

于是四人忙不迭地点头,脑门上汗水直流。

靳宛露出满意的笑,看在四人眼里,却好像恶魔在跟他们打招呼。

为首的大汉登时腿一软,给靳宛跪下了。

“姑奶奶,有话好说,千万别动手!我们再也不敢了!”他苦着脸求道,脸上的黑布都快绑不住了。

旁边的靳海看得目瞪口呆,俊朗青年则始终神情淡漠。

自己分明是真笑,这几个家伙反倒被吓着了,这是暗示她笑得难看?

思及此,靳宛不爽地哼了哼。

心情不好,她的语气就差了:“限你们半分钟之内,消失在我面前。”

霎时,汉子火速起身,带着同伴拔腿狂奔。

碍眼的人一走,靳宛就恢复如常了。

她转身扶起靳海,乖巧地说:“爷爷,咱们进去吃饭。”

靳海握住她的手,担忧地看着她,“小宛,你跟爷爷说实话,刚刚是怎么回事?我咋觉得你跟变了个人似的。”

闻言,靳宛的心“咯噔”一声。

她早就想到,自己总有一天会惹来靳海的怀疑,可她没料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

亏得靳宛心有准备,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爷爷,我老实告诉你吧:三年前我遇到一个师父,他武功高强,我还偷偷跟他学了两年功夫呢!”

靳海吃惊地盯着靳宛,“有这事儿?”

“是啊!我怕你不答应,就没跟你说。师父让我不能用功夫欺负人,所以我之前才隐藏着的。”靳宛说得煞有介事。

可是靳海不疑有他,脸上渐渐绽放出慈笑。

他声音温和地问:“那你现在,怎么不瞒着爷爷了?”

靳宛抽了抽鼻子,嘟起嘴委屈道:“昨天,我差点儿被二虎打死了……”

一听这话,靳海就开始眼中泛泪。

他拍了拍靳宛,摇摇头不再追问。

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泪,靳海才语气坚定地叮嘱:“小宛做得对!爷爷老了,保护不了你,既然你有本事,就别再让那些人欺负你。”

靳宛心中愧疚,但自己的秘密是万万不能暴露的,那对靳海并无益处。

故而她勉强笑了下,轻声道:“爷爷,我也会保护你的。”

第23章 冤家

自从那天,青年替爷爷挡了一刀,靳宛对他的印象就改观了。

原本说了只留他住到伤势痊愈,但后来就算他伤好了,靳宛也没把人赶走。

只不过正如她所说,既然青年要住下来,自然得帮着干活。靳海内伤严重,靳宛舍不得让他劳累,便很不客气地使唤起了大个子。

——大个子,是爷孙俩对男人一致的称呼。

大个子的身体素质很强,看起来狰狞的伤口,不到三天就愈合了一半。家里的稻子还不能收割,靳宛就带着他上山。

如今距离靳宛穿越到此,已过去了十天,她对未来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规划。

这天,靳宛和大个子带着猎物下山。

“靳宛!靳宛!”

专心走路的靳宛,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

她抬起头,刚好脚下有块凸起的石头,一不小心就被绊了一脚。

骤然,失去平衡的靳宛身体往前倾,眼看着就要摔倒。

这时凭空出现一只手,准确地拉住她往回一扯。

靳宛还以为自己会摔个狗啃泥,哪知还没回神,身子就被一股大力拉扯。下一刻,她的后背撞上一堵结实的铁墙。

“啊——”她惊叫一声,反手揉着背部,跳出大个子的怀抱。

大个子剑眉一扬,平静道:“看路,那么大个人还摔跤,丑死了。”

她丑?

靳宛立即跳脚,气恼地说:“你好意思说我?硬的跟堵墙似的,以后你肯定娶不到媳妇儿!”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大个子皱眉。

靳宛眼带嫌弃,“因为看到你,就像看到一堵墙,会让人有一头撞死的冲动。”

等待靳宛多时的章翠花,见这对冤家互不相让地斗嘴,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去打扰他们。

还是靳宛意识到有外人在场,随便敷衍了大个子几句,就主动跟章翠花搭话。

“婶儿,你有事找我?”

靳宛一开口,章翠花的眼泪就像龙头开闸,哗哗地流。

见状,靳宛连忙放下手中的草药,关切道:“先别哭,是不是永福出事了?”

此话一出,章翠花更加崩溃了。

她膝盖一弯,又要给靳宛下跪。

“婶儿,别这样……”靳宛拉着她的手,面露无奈。

“靳宛,求求你救救我家永福吧!爹找了好些个郎中,给永福喂了好些药,他的病也没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

“你再不救他,我怕……我怕永福就没了啊!”

章翠花嚎啕大哭,抓着靳宛,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她的双眼红肿,神色憔悴,显然为此哭了很长时间。

靳宛不禁动容。

她软下声音,劝道:“婶儿,你先起来,咱们再一块儿商量,成吗?”

还好她家够偏僻,周围没什么人家。否则让村里人见到这一幕,估计大伙儿又得嚼舌根了。

在靳宛的不断安抚下,章翠花的情绪逐渐平和。靳宛搀着她,边走边询问她有关永福的病情。

身后,大个子将猎物挪到一只手上,沉默地拿起靳宛的草药筐。

回到土胚房,靳宛和章翠花进了屋,大个子走到院子一角放下东西。

“大个子,回来了啊?咋不见小宛?”

听到动静,在自家小菜地里忙活的靳海,扛着锄头回到院子。

大个子点头,简略地答:“里屋。”

第24章 忍了

靳海便走到门口,探头看了一眼。看见靳宛和章翠花在说话,后者一直掉泪,就有些纳闷。

“怎么了这是,翠花你哭啥呐?”

章翠花看了他一眼,抽噎着说:“海叔,我来求靳宛救我家永福。”

靳宛已大致问清永福的情况,眼下最紧要的,是村长能放心让她医治永福吗?

如今章翠花跟靳海透了底儿,她就知道自己再犹豫也没用了。

果然,靳海马上说:“永福病了?那小宛,你去给他瞧瞧。这些日子你天天上山,每次都带回一堆草药,正好能派上用场。”

“爷爷,哪有这么简单。”靳宛哭笑不得,“永福患的是疥疮,先前病症轻,我还有辙。可现下他病情恶化,我也没把握。”

靳海没听过“疥疮”的名字,可看靳宛不像说笑,他就忧心忡忡地问:“这病很厉害吗?”

“我家永福被这病折磨得,都不成人形了。”章翠花满脸心痛。

这么严重?

靳海不解地看向靳宛,“那小宛你先前咋不给他治?”

这回不用靳宛答话,章翠花就愧疚地替她解释:“这事儿不怪靳宛,是我爹……他不相信靳宛能治好永福,把靳宛气走了。”

靳宛哂笑,意味深长地对靳海道:“爷爷,你也知道村长爷爷的性子。

“若是我这回出手,没能治好永福,万一他有个好歹,你猜村长会不会把责任全推到我头上?”

这个问题一出,靳海就安静了。

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这可咋整……”靳海愁了。

他不忍心眼睁睁看永福病死,也不想让小宛受委屈,该怎么办才好?

“立个字据,靳宛只管治病,至于后果如何,概不负责。医治过程中但有所需,村长家须得无条件配合。若不答应,靳宛也不必去了。”

始终默默做事的大个子,忽然淡淡地说道。

这是他头一次说这么多话,而且说的,都是靳宛心中所想。

登时,她不由得认真打量起对方。

“不错嘛!看来你也不是只有脸长得好看,脑子还挺好使的。”

难得称赞了一次大个子,靳宛自我感觉良好。

然而某人并不配合。

他手上动作不停,嘴里道:“可惜,你似乎两样都不占。”

靳宛瞬间被噎住了。

她额头青筋直冒,转头对靳海气鼓鼓地道:“爷爷,咱家什么时候多了一头牛?”

“哪儿来的牛?”看两人又在斗气,靳海笑着反问。

靳宛一指院子里忙碌的男人,“喏,那不是牛吗?只长个子不长眼力的笨蛋,整天除了会使把傻力气,连生火这么简单的事儿都不懂!”

她当初是脑子被驴踢了,才把那家伙留下来膈应自个儿的吧?

靳海哈哈大笑,“傻孙女儿,那可是你捡回来的,不关爷爷的事。好了,别闹了,你快去看看永福,就照大个子说的那样做。”

靳宛很不服气,可人命关天,章翠花又眼巴巴地等着她,只能暂且忍了。

所以她冷哼一声,起身走出屋子,“婶儿,我挑点儿草药,咱就走。”

“好!”

章翠花大喜,急切地跟上她的脚步。

第25章 礼数

去村长家的路上,遇到不少村民。

见到章翠花,大家就问一句“永福好些了吗”,仿佛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靳永福生病。

靳宛不免好奇,对章翠花提出了疑问。

“这些日子,爹又是请郎中、又是买药,整得风风火火。一来二去,甭说村里人了,连镇上的熟人都知道了这事儿。”

请到了靳宛,章翠花心情好了不少,因此回答得很是耐心仔细。

这事儿,靳宛还真不知道。她最近也忙得不行,每日不是上山,就是在家里捣鼓东西。

不过光听章翠花嘴上说,她对靳永福生病一事闹得多大,依然没个清晰的概念。直到两人快到村长家,远远的瞧见一大帮人,围在那门前。

靳宛傻眼了,“婶儿,这啥状况?”

疥疮是会传染的,这些人竟然跑来看热闹,是想沾点儿病菌带回家过年?

章翠花看见那群人,显得有些气愤。

顾不上回答靳宛,她冲上去大声喊道:“谢谢乡亲们关心我家永福,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赶紧回家去吧。”

靳宛走近,恰好听见有人问章翠花:“翠花,听说你家永福得了传染病,你有没有被传染啊?”

“翠花,要是你们家的人被传染了,还整日在村里走来走去,那我们不是也危险了?”

“是啊!翠花,你家永福是不是快没了?尸体得火化吧?”

本来靳宛不想多嘴,可这群村民,越说越让人恼火。

章翠花气得发抖,正要发火,便听少女清脆地说:“各位乡亲真有口德,既然你们那么好奇,要不要进村长家里瞧瞧?”

靳家村不大,村民间彼此都认识。靳宛一出声,大伙儿就注意到她了。

便有人呵斥道:“疯丫头,你插什么嘴,我们又没问你。”

在这么多人里,就靳宛一个“孩子”,其他人都算得上是长辈。故此,那人也不认为自己呵斥靳宛,有什么不对。

靳宛看了一眼那人,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咧嘴笑道:“大林婶儿,你们能说话,我咋不能说了?我哪里说得不对,你可以指出来嘛。”

“嘿!你能跟咱们比吗?是你叫我婶儿还是我叫你婶儿?”大林婶子叉着腰,气汹汹地说。

“靳宛丫头了不得着呐!前些时候跟二虎打了一架,还找大柱要四两银子的赔偿费,咱可惹不起。”

人群中响起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那语气让人听了,浑身不自在。

靳宛倒是听出了对方是谁。

她眯起双眼盯着某处,笑容不改地道:“大鹏婶子老了,记性不好我不怪你。”

这话一说,靳大鹏的媳妇儿蔡氏,就待不住了。

她从人堆里挤了出来,怒气冲冲地质问靳宛:“你瞎啊,哪只眼睛见到我老了?”

“那你哪只眼睛见到我跟二虎打架,又是哪只眼睛,见到我拿了大柱叔四两银子?”靳宛立马沉了脸,不客气地回敬道。

蔡氏被问得呼吸一窒,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是听别人说的。”

“别人一说你就信了,”靳宛扯扯嘴角,“这不是老糊涂是啥。”

“疯丫头,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还懂不懂礼数了?”

第26章 字据

蔡氏都没啥反应,就有人先给她打抱不平了。

靳宛冷哼,“我这叫没礼数,那你们刚才的所作所为,又叫什么?”

“疯丫头,你说话客气点儿!”

“比起你们咒永福死,我够客气的了!”靳宛忍无可忍,不自觉地提高了分贝。

顿时,人群一下子安静了。

站在章翠花身旁,靳宛环顾一圈,缓缓开口:“实话告诉你们,永福的病确实会传染,你们不妨再凑近点儿。

“可要是哪天,婶子们染上了病,却不能怪别人。因为,那纯粹是你们自个儿作的,人家让你来凑热闹了吗?”

章翠花心酸地擦眼泪,靳宛说出了她想说的话,同时也让她觉得万分委屈。

儿子重病在身,这些人打着关心永福的名义,可说出的没一句是好话。同样身为女人,难道她们不能体谅一下自己做母亲的心情吗?

“行了,事情闹到这里,该收场了。”

不知何时,村长已经走到门口。若不是他说话,众人都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才听了靳宛那段话,此刻看到村长,许多人便心虚地低下头。

跟村长打过招呼,众人就纷纷找借口溜走了。

靳宏目送着村民离去,然后看向神情坦然的少女。

章翠花是背着家人,偷偷去找靳宛帮忙的。如今还没进门,事情就败露了,她很担心靳宏会赶靳宛走。

是故,她紧张地说:“爹,眼见永福受苦,我实在是没辙儿了。靳宛好不容易答应帮忙,您能不能……”

“你不用说了。”靳宏板着脸打断她。

靳宛一挑眉毛,“您要是瞧不起我,我可以马上转身走人。要不是看永福人小,您以为我乐意到这儿来受人白眼?”

吓得章翠花赶紧抓住她的手,转头坚定地对靳宏道:“爹,为了救永福,我豁出去了!

“不管您同不同意,我都要让靳宛给永福治病。您要实在生气,打死我都成,只要别拦着靳宛救永福!”

靳宛目光复杂地望着她,“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可是婶儿,你也用不着满脸悲壮吧?”

靳宏干咳了咳,“翠花,你先进去,我有话跟靳宛说。”

“爹……”章翠花面带担忧。

“你放心,我不会像上回那样了。永福是我孙儿,难不成我会不希望他好?”靳宏严肃道。

听罢,章翠花喜笑颜开,爽脆地应:“哎!我这就进去看永福,爹您别聊太久,以免耽误时间。”

说完她冲靳宛眨眨眼,擦干眼泪进房间去了。

村长要跟自己聊聊,靳宛求之不得。

“正好,我也有话告诉您。”不等村长开口,她就开门见山地道。

靳宏不像上次那样,对靳宛颇有成见。

所以即便靳宛态度不好,他也没有发脾气,而是平静道:“那你先说。”

靳宛便将关于字据的事儿,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说完后,她还认真地观察村长的神情。

可村长脸上除了疲惫,再看不出其它情绪,靳宛也拿不准他的想法。

沉思半晌,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就按你说的,立字据吧。”

这,算是他对靳宛的初次让步。

村长的爽快妥协,让靳宛暗自吃惊,纳闷地偷偷打量他。

第27章 治病

然而签好了字据,他竟然欲言又止。

看村长似乎挺为难的,靳宛善意道:“我先去给永福看病,有话待会儿说也行。”

靳宏想了想,默默答应,领着她往靳永福的房间走。

孩子的病症已进入后期阶段,比起十天前,靳永福的情形加重了不止两倍。

说实话,早在村长气走她的那天,靳宛就猜到,最后他们还是要来求自己。

因为根据原身的记忆,以及众人当时的表现,可知这是第一个疥疮病例——至少在附近的村子,靳永福是第一个疥疮患者。

所以在那之后,靳宛上山所采的草药,很多都对治疗疥疮有用。就连桑沥,她也事先备好了。

只是靳宛没有想到,短短十天靳永福的病,会恶化得这么快。

有了十日前的教训,这回靳宛专心地做着手头上的活儿,不再做过多的解释。见她神情专注严肃,村长夫妇和章翠花,便安静地配合她。

烧好热水,倒进桑沥,让靳永福在木桶里泡澡。如何做,靳宛已经交代过,接下的事会有戚氏和章翠花负责。

她则在一旁捣草药,时不时嗅一下气味,若觉得合适就加到泡澡水里。

村长在厨房不断烧水,后院里三个女子,围着一个小孩忙得团团转。

期间小孩子哭闹,戚氏和章翠花哄半天,不见一点儿效果。

靳宛看不下去了,在背篓翻翻找找,取出一个油纸包。

剥开后,几颗晶莹圆润的珠子,静静躺在手心。

捻起珠子送到靳永福嘴边,小家伙瘪嘴看着她,目露迟疑。

靳宛笑着点头,示意他张嘴。

戚氏有点儿不放心,想要上去阻拦,被眼疾手快的章翠花拉住了。

对婆婆摇一摇头,暗示她不要妨碍靳宛。毕竟大家事先便说好了,治疗过程中,凡事都听少女的。

甜香的味道冲进鼻间,年幼的靳永福流出了口水,终究还是咬住了那颗诱人的珠子。

之后,小家伙便被美味彻底吸引。他拿着靳宛给的糖,将油纸包宝贝似地搂在怀里,任大人如何折腾也不哭了。

两个半时辰过去,夜幕降临,靳宛今天的任务也完成了。

跟戚氏和章翠花说,自己明天再来,靳宛就去跟村长辞别。

——半个时辰前,有人来找村长,因此他早已不在后院。

村长的两个儿子干完活回来了,他们都知道,靳宛是来给靳永福治病。见到她,两人便邀请她留下来吃晚饭。

“不用了,我爷爷还在家等我。”靳宛自然是拒绝。

靳元武爽朗道:“海叔那里,我明儿一早去给他说,顺便告诉他你家的稻子可以收割了。”

靳元武便是村长的二儿子,也就是章翠花的丈夫、靳永福的父亲。

靳宛是在救他的儿子,所以他对靳宛十分热情。

然而靳宛一再摇头,得知她要找村长,靳元武便主动带她过去。

他边走边给靳宛解释:“我爹在跟村委会的人,商量修建祠堂的事情。你在外屋等会儿,我去叫他。”

靳宛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被系统发布的任务给弄昏了头,她险些忘记,不久前村长还打着她家祖屋的主意。

想到这儿,靳宛唇边的微笑淡了些。

第28章 接你

她停住脚步,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几乎能猜出里面那些人交谈的内容。

随即,靳宛面无表情地对靳元武说:“叔,我不过去了,你帮我给村长捎句话吧……”

靳宏开完会,就被叫去吃饭。

坐下时,他随口问了句:“靳宛回去了?”

正给他盛饭的靳元武听了,想起靳宛交代的事,便答道:“是啊。走之前她说要见你,谁知我把她带到门外了,她又说不用了。”

靳宏心一跳,表情认真了几分,“后来呢?”

“后来她叫我给捎话,便自个儿回家了。”

靳宏忙追问:“什么话?”

靳元武想了想,颇为纳闷地道:“她说,做人凭良心,答应你的事她会尽量做到,希望你也能思考下自己的作为。如果你一意孤行,她也绝不让步。”

深知靳宏跟靳宛有龃龉,章翠花总感觉这些话,隐藏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怕两人的关系,会影响到靳宛对靳永福的救治,她忙问道:“爹,靳宛是什么意思?”

目前为止,靳宏还没跟家里人,说过要拿靳海的地来建祠堂。

否则今天,章翠花更加没脸去求靳宛。

“这是我跟她的事,你们不用管。”靳宏沉着脸说。

一码归一码,虽然他答应让靳宛医治永福,并且签下字据。但其它的,他从未许过靳宛什么承诺。

对靳宛没有成见,不意味着他要放过靳海。

至于靳宛的那句“绝不让步”,靳宏压根不当一回事。一个小姑娘家,她还能翻天不成?

从村长家离开,靳宛背着空空的背篓,独自走在村道。

秋天的月亮很明亮,倒也不怕看不清路。听着周遭的各种虫鸣、狗吠,靳宛加快了脚步,急着回到那个有着唯一亲人的家。

埋头赶路的她,没有注意到前面,有道高大的人影越来越近。

等她看到一双脚出现在眼前,她才抬头看向前方。

“走路不看路,容易摔跤。”充满磁性的嗓音,于夜色中低沉流转。

就着月光,靳宛盯着男人俊美的脸庞,满面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大个子依旧面瘫,“爷爷让我来接你。”

简短的七个字,靳宛却听得暖融融的。

“走吧。”大个子说,伸手拿过她的背篓,单手提着。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就这样一后一前地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里,爷爷已经准备好了晚饭。虽说条件简陋,靳宛仍然很满足。

三人围着一张小小的桌子,靳宛老是责怪大个子吃得太假,后者却完全无视她,保持着优雅的吃相。

要是他吃得慢就罢了,奈何他在动作优雅的同时,速度也如风卷残云般扫过。

顿时,靳宛不客气地道:“大个子,你一顿吃我三顿的饭量,每天不多干点儿活,对得起我和爷爷吗?”

吃饭的大个子就是个聋子,无论她说什么,都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实际上,对于他的性格,靳宛也差不多摸清了。只是,对着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男人,她很难做到温言暖语。

于是她挑了挑眉,又道:“对了爷爷,刚刚元武叔说,咱家的稻子能收了。从明天起,就叫大个子去割稻,你觉着怎么样?”

第29章 笑话

随着靳宛的一句话,浩浩荡荡的秋收,就这么开始了。

靳宛肩负着救人的重任,晨起做了早饭,又要带上背篓去采药。

大个子按照她的要求,将昨日打来的猎物剥皮、肢解,洗净放在一个篮子里。之后,他和爷爷吃了早饭,到田里收稻。

采药回来的靳宛,洗了手就淘米焖饭,再把篮子里的肉用盐腌好,挂在院子里晾晒。

等她处理好肉,锅里的米饭也熟了。她炒上两个野菜,一并装了送到田里。

吃过午饭,靳宛带着摘好的草药,到村长家给靳永福治病。

她又给靳永福带了几颗自制的糖果——从小家伙的反应来看,她的糖果应该会受孩子们欢迎。

此后每日,靳宛过上了四点一线的生活:山上、家里、田地、村长家。

然而村里的人,都把靳宛治病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

尤其是跟她有恩怨的方敏,还有羞辱靳宛不成、反被羞辱的蔡氏,天天在其他村民面前,对靳宛冷嘲热讽。

若是无意中碰到靳宛,两人更是变本加厉。不仅骂她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还说她心肠歹毒,要害死靳永福。

当着众多村民的面,靳宛不愿跟她们计较。反正靳大柱家的菜地,如今已转到她名下,方敏骂的越起劲,就说明她越恼火。

久而久之,靳家村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在给小孩治病的事便传了出去。

镇上给靳永福治过病的几个郎中,包括药铺老板,也都听说了。

一日,几人凑在一块儿喝茶。谈起此事,个个好气又好笑。

“荒谬、可笑!靳村长这是拿自己孙子的命,来开玩笑啊……”

“也不能这么说,我去看过了,那娃儿患的是黄水疮,一碰就传染。别说孩子没救,连家里的大人都危险得很。”

“是啊,我也开了几服药,尝试着把孩子救回来。可惜……娃儿病的太重,我无力回天呐!”

“能让我们几个都束手无策的病,一个小丫头片子,我就不信她能治得好。若是如此,我们这些老家伙,岂不白活了?”

“靳村长是病急乱投医罢了!可怜那男娃,死前还得白白受这趟苦。”

“一个村野丫头,算什么医?我看靳村长是急糊涂了!”

……诸如此类对话,不止存在于几个郎中之间。基本上,所有知道靳宛治病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靳宛已在自家和村长家,来回跑了近一个月。

随着她的悉心治疗,小家伙的情况逐日好转。原本都在倒数靳永福死亡日子的人们,心中的诧异也与日俱增。

靳元武夫妇对靳宛露出的笑容,越来越多。在自家秋收空隙中,靳元武偶尔还会到靳宛家的稻田,帮助靳海和大个子收割。

又几天后,靳永福的疮有了结疤的迹象。

直至此时,靳宛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虽然她表面上很镇定,还跟村长签了字据,即便治不好小家伙也不必负责。

可是再怎么说,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且不说任务完成与否,会有何后果;光是看着小家伙日愈接近死亡,她的心就饱受煎熬。

何况村长全家上下,都期待她能妙手回春,靳宛的压力其实挺大的。

第30章 香皂

现在靳永福已经恢复了活力,对靳宛非常依赖。除了章翠花和戚氏,小家伙最亲近她,因为跟着姊姊有糖吃!

“从今天起,我隔几天才会来一趟。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到我家找我。”结束了今日的治疗,靳宛神情轻松地对几人说。

她拿出一块手工皂,交到章翠花手里。

没见过香皂的章翠花,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这个,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香皂。用它来洗澡,可以把身体洗的很干净。由于我在里面添加了一些草药,所以它还有驱虫的效用,这能避免永福再生疥疮。”

靳宛耐心地解释。

“当然,这几天最好还是用桑沥给永福洗澡,等他身上的疮口结疤、脱落,就能改用香皂了。不止永福,你们也能使用的。”

自穿越来的第一天起,靳宛就在思考如何改善生活条件。发现大家只用淘米水、皂荚洗头,她就有了制作手工皂的念头。

在没有化学碱的异界,靳宛只有拿草木灰代替。

早在四十天前,靳宛便烧制了很多草木灰,加水后放在院子里沉淀。每天和大个子上山打来的猎物,解剖后将毛皮、油脂、肉和骨头分开来放。

肉腌制、毛皮鞣制晒干,骨头烟熏、风干,油脂用来熬制动物油。

熬出的油除了炒菜食用,还有制作香皂这个重要的使命。

每天晚上,靳宛都会试着熬一批香皂。看她忙活个没完,靳海会忍不住问她在干什么,被靳宛一句“以后就知道了”打发了。

即便如此,当靳宛请他帮忙做木头模子的时候,爷爷依然二话不说就开工。

经过多次的实验、失败,她总算做出了几块有着草药香味儿、形状甚佳的香皂。

给章翠花的香皂,是目前为止,让靳宛最满意的一块。她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

听说能预防疾病,戚氏和章翠花都喜不自胜,一个劲儿地对靳宛道谢。

而这正是靳宛想要的效果。

该嘱咐的,她一个月前就嘱咐过了。现在靳宛要做的,也不过是提醒她们坚持照办,直到靳永福完全痊愈。

因而和婆媳二人告了别,靳宛就怀着愉快的心情回家。

她的散装版糖葫芦,已获得村子里大部分孩子的“盖章认证”。等章翠花试过香皂的好处,家里的事儿也忙完了,她就带上东西到镇里做买卖。

钱,是她眼下最急需的硬通货。

靳家村有个磨谷场,场上有块磨。家里没有牛和磨的人,可收了稻谷带到那里脱粒,完事儿了拿点谷子,给借了牛的人家当苦力费。

早前靳宛生病,靳海把牛卖了给她请郎中。从那以后,她家再也买不起一头牛,因此近几年都是借别人家的牛来拉磨。

回家途中,靳宛想起爷爷早上说过,今天要拉稻谷去脱粒,便转了方向去磨谷场。

村子中央的磨谷场旁边,此刻热闹非凡。

靳宛走了约莫十分钟,便接近了目的地。眼睛一圈逡巡下来,她已发现大个子的身影。

有大个子的地方,就有爷爷。靳宛乐了,扬起嘴角跑过去。

等到她越走越近,才看清大个子被人围着,爷爷饱含怒气的声音隐隐传出。

“磨场是公家的,凭啥不让我用?”

第31章 报应

人群围在一起,靳宛看不见内里的情形。可从爷爷的声音里,她能听出爷爷很生气。

能惹怒和善的爷爷,肯定是有人做了非常过分的事。

靳宛不急着出头,她倒想看看,又是谁要整幺蛾子。身形娇小的她,低着头靠近也没人发觉,倒方便了她暗中观察。

“你好意思提公家的地?我都听说了,村里要建祠堂,看中了你家那块风水宝地。可没想到你那么自私,不管大家怎么求你,你也不肯把地贡献出来。”

这大嗓门一听,就是方敏那泼妇的。

靳宛心头微怒,自己再三给她留了余地,怎料这人记吃不记打!

乡下人对宗族都很重视,特别是村中的长辈。因此方敏此话一出,那些个同靳海一般年长的老人,对他也颇有微词了。

虽然他们没有像方敏那样,当着众多村民的面,指责靳海。但从他们的眼神里,已能看出他们对靳海的不满。

“重修祠堂我很赞成,可我把地让了,以后我跟小宛住哪儿?”靳海为人老实,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可以拿来反驳。

岂料他话音一落,便有与他同龄的老人,不赞同地道:“靳海,你这话就不对了。村长选中你家的地,是你的荣幸,你该高兴才对,干啥顾虑这顾虑那的?”

“没错。靳海,平日里大伙儿对你爷孙俩不错,现在只是让你搬个家而已,你就不乐意了?”

“依我看,是靳宛那丫头把你带坏了。以前,你忠厚老实、乐于助人,心肠好着呢!如今靳宛长大,学会动歪脑筋了,上个月在你家,我还看见她跟村长顶嘴!”

别人说靳海啥都行,可自从出了二虎那档子事,但凡有人说靳宛一个不好,他就要急眼儿。

这不,那老头刚说完,靳海便憋红了脸骂:“你们一个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是我家的地,我想拿出来就拿,不想拿就不拿,谁也管不着!”

“嘿!靳海,人讲道理你听不进去是不?”老头儿觉得他这火发得莫名其妙,过去靳海可没那么小气。

方敏看得幸灾乐祸,嘀咕道:“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靳宛那野丫头没大没小。”

话才出口,她的膝盖莫名一痛,整个身体失衡地往前扑倒。

站在她前边儿的男童可遭了殃,无缘无故遭到泰山压顶,登时被砸得摔在地上。

下一秒,小孩子震天动地的哭声,响彻了云霄。

“好痛呜呜呜……娘……”

男童的娘急忙跑来,一边扶起自己儿子,一边责怪地看着方敏:“我说二虎他娘,你都几十岁的人了,还站不稳吗?这要把我家娃儿压坏了,你拿啥赔?”

大家都把目光放在方敏身上,她着恼地爬起,拍去衣服上的尘土。

嘴里还嘟囔着:“邪门儿了,好端端的我膝盖咋会痛呢?”

“大约是坏事儿做多了,遭报应了吧。”

一道清脆的声音,凉凉地说。

方敏听得火冒三丈,抬头四处张望,骂道:“哪个臭嘴巴的在胡说八道?”

随即,袅袅娜娜的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从人群中走出。

见到少女,方敏恨得把牙都磨碎了。

她怒瞪靳宛,叉着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派头:“疯丫头,又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真好笑,自个儿有病还赖别人。大柱婶,一个月前你家二虎才拿石头砸了我脑袋,亏得我命大活了下来。怎么着,今儿个你又想把我冤枉死?”

靳宛胸口憋着一股火,可没什么心思跟方敏斗嘴,一开口就直接把她往死里怼。

可能是这一个月里,靳宛对方敏和蔡氏的容忍,使方敏以为靳宛心虚了。这导致她自信心膨胀,结果变成眼下,这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模样。

“你说谁有病呢?臭丫头,我好歹是你长辈,当着这么多叔伯的面,你那样子像话吗?”方敏理直气壮地回道。

刚刚靳海跟老一辈的人起了争执,这会儿她跟靳宛闹起来,大伙儿应该会站在她这边。

如是想着,方敏信心更足,又讽刺起了靳宛的装扮:“哟,了不起啊,这是刚从村长家回来呢。怎么,永福那孩子还没被你折腾死啊?”

“婶子,你要是没病,嘴巴咋那么臭?我隔得老远,都能闻见你嘴巴里那股子恶心的气味。”靳宛皮笑肉不笑地道。

旁边的老头儿看不过眼了,张嘴就是对靳宛一顿训:“丫头,你咋跟大柱媳妇儿说话呐?早听说你这丫头不懂事,对长辈没丁点儿礼貌,这咋配做我靳家村的人?”

“靳远,轮不着你教训我孙女儿!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哥,你对我又是怎么说话的?!”

靳海立刻骂了回去,那护犊子的样子,叫靳宛看了心甜。

她踏出一步,大大咧咧地说:“远爷爷说我没礼貌,那先前咋不见你说大柱婶没礼貌?”

悠悠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入眼的都是些看热闹的家伙。

“别当我是聋子,刚刚大柱婶对我爷爷说的话,我可听得一清二楚。”

越往后说,靳宛的声音越冷,“我倒要问问大伙儿,她有没有那个资格,来教训我爷爷?”

骤然提高的声音,将围观的人震慑得呆愣几秒。

靳宛倏地转身,直勾勾地盯着方敏,眼神凌厉:“你说我爷爷自私?十年前村里发大水,我爹娘是咋死的?

“若不是我爷爷强拉着他们,去救助被困的村民,我会成为没爹没娘的‘野丫头’?!”

“靳宛,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察觉靳宛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靳远气得吹胡子瞪眼。

靳海还没出声,少女便将冷厉的视线,投到了靳远身上。

“远爷爷,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说村长选中我家的地,是我们的荣幸对吧?既然如此,那我们把这个荣幸让你,给你个机会表现。”

靳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靳宛压抑着怒火,沉声一字一句地道:“我、说,让你把你家的地贡献出来,叫你心里也荣幸一番。”

说完,似是看出靳远被气着了,她又扯起唇角假笑,“远爷爷,我这也是在跟您,讲、道、理!”

然后她再不看靳远一眼,望着周遭的村民,放声道:“我爹娘去世的这十年,我爷爷对乡亲们,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大伙儿扪心自问,有哪个是没受过我爷爷帮助的?某些人好一手颠倒黑白的本事,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爷孙俩‘不错’的?”

第32章 发威

欺软怕硬是大部分人的天性。

方敏和靳远敢欺负老实善良的靳海,但靳宛这强势的态度,却令他们心生忌惮。这不代表他们怕靳宛,而是少女句句在理,说出的话一针见血。

曾几何时,靳海是村里最受尊崇的人,靳远等人见了他不敢有丝毫不敬。

可惜墙倒众人推,为了料理儿子儿媳的后事、照顾失去爹娘的靳宛,靳海错过了竞选村长最关键的时期。

于是靳宏当选,靳海慢慢受到村民排挤。

然而不管怎样,他对村子所做的贡献都无法抹灭。

距离下一任竞选村长,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依据靳家村的村规,候选人要从对村子有贡献的人里选出,而靳海一直处于贡献度第一的位置。

这,便是靳宏千方百计想赶走他的原因。

即使靳海献出自己的地,获得了更多的贡献度,村民也未必会记得他的好。这一点,从这些年来大家的表现中,足以管中窥豹。

那样一来,靳海获选的几率更低。

在场的村民,多多少少都明白这一层道理,其中尤以靳远最甚。原因就在于,他也是候选人之一。

至于方敏寻衅,那纯粹是因为对靳宛怀恨在心。

一旦心怀不轨,当自己的意图快被揭穿时,人们就会感到心虚。因此方敏和靳远二人,面对气势强横的少女,气焰反倒逐渐减少。

是故大喘气半天后,靳远气哼哼地说:“我不跟你这疯丫头计较!”

靳宛面色不变,冷淡道:“我谢谢您的‘宽宏大量’。”

她看向方敏,“婶子,你还有什么话说吗?这磨场,我家是用得用不得?”

看着靳宛那熟悉的目光,方敏终于记起了上一回吃的亏。

但她死鸭子嘴硬,“我这是为了海叔考虑,你家又没有牛,给你磨场又能咋?”

见靳宛不死心地看向周围的村民,方敏洋洋得意,冷冷嘲讽:“你这丫头牙尖嘴利,谁敢借牛给你?保不准连拿劳力费,也得被你数落一通,挂上个没人情味儿的罪名。”

确实,靳宛方才的表现太强硬。虽然村民们没有说什么,但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显然都认为离她远点儿比较好。

对此,纵然靳宛暗恨,却也无能为力。

她不能强迫别人,否则真成蛮不讲理的野丫头了。到时候不用方敏和蔡氏编排,村民们就绝对不肯留她在村子。

靳宛望向一旁的靳海,眼中闪过歉疚。

“爷爷,我……”

话没说完,靳海拍拍她的肩膀,露出大白牙笑道:“咱回去自个儿想办法,这问题爷爷肯定能解决,不怕。”

借不到牛算啥?孙女儿替他出头,说明孩子长大了,他高兴着呐!

鹤立鸡群的大个子当了半天背景板,竟也未引来村民注意。

直到他主动走出,来到爷孙俩身旁时,村民们都吃惊地盯着他。

这大家伙之前藏哪儿了,咋都没瞅见?

“我拉磨。”

简明扼要的三个字,打破了爷孙俩温馨的气氛。

听见这声音,靳宛也醒悟过来了。

对啊,她家不是还有大个子嘛!大个子的力气有多大,到现在她也没摸清,只知道他饭吃的很多。

想到这里,靳宛瞟了眼大个子,对靳海乐道:“爷爷,我看这法子,行!”

靳海面露忧愁,转头望着大个子,“牛都累得慌,你身子吃得消吗?”

人拉磨?没听过,更没见过啊!

可靳宛见识广阔,已经打定了这主意。

人拉磨算啥,她那个世界的古代劳动人民,还凭一双手造出了长城、金字塔等伟大建筑呢!

“靳海,这人谁啊?”

不少村民,还没见过大个子。见他突然冒出,不由得感到纳闷,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捡”到大个子也一个多月了,靳宛早给他编了个合理的身份,要不然哪敢带他去收稻?

同样的,靳海对回应这类问题,已驾轻就熟。

他按照靳宛的说法,从善如流地答:“他是我儿媳的外甥,前段日子刚来我家。这孩子话少,好在有把力气,帮了我不小的忙。”

“表哥,拉磨的事儿就交给你了。”靳宛笑眯眯地望向大个子。

哪知一抬头,立即对上大个子的视线。

敢情他刚刚一直盯着自己瞧?她脸上有脏东西还是咋的,用得着眼神那般专注么?

大个子率先移开视线,沉默着去帮靳海搬稻子。

“十五岁的姑娘,整日跟个大男人待在一屋檐下,海叔你就不怕哪天靳宛做了丑事?”

煞风景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惹得靳海脸色一青。

他被气得嘴唇直哆嗦,立马扔下稻子对方敏怒目而视:“丑事?啥丑事?大柱媳妇儿,你给老头子我说清楚!

“你二虎打我家小宛,把她推河里的事儿,老头子还没跟你们掰扯,你就蹬鼻子上脸!老头子风光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玩泥巴呢!”

跟刚才的生气不同,靳海这会儿是彻彻底底的发怒,那程度丝毫不亚于得知靳宛被二虎打死。

龙有逆鳞,触及必怒,靳海的逆鳞就是靳宛的性命。

而对女子来说,清誉如性命般重要。方敏诋毁靳宛的清白,就相当于要靳宛的命,靳海岂能容忍?

想当初靳海是最适合当村长的人,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对村子的贡献,还因为他的个性。

若他年轻时不够强势、不具备威严,又岂能服众?

若不是他足够强势、足够威严,靳宛的父母又岂愿放下不满五岁的她,跟着靳海去救人?

是靳海为儿子儿媳死亡一事,自责不已,渐渐磨平了性子,才让人觉得他好欺负。

此时此刻情绪爆发,犹如老虎发威,登时震住了场中众人。

方敏面色发白,看神情似是被吓傻了。

但这一回,却没有一个人同情她。

排挤归排挤,村民们可没想过,要置靳海爷孙二人于死地。何况乡下人思想,比之城中人更保守,方敏那些话实在惹人反感。

说句不好听的,人家是表兄妹,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算真有点啥,那也不关外人的事。

方敏好管闲事便算了,还当着大伙儿的面,嘴巴这么没遮没拦的。再怎么样,闺房之事也不该在大众场合谈论,那会教人觉得放荡。

靳宛本人是毫不在意的,方敏的这点儿段数在她眼中,那就是小孩子家玩的。

可看见爷爷发威、方敏遭大家白眼,她依然忍不住暗爽。

啥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方敏给她亲身示范了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第33章 舂米

不堪重压的方敏,灰溜溜地走了。

其他人也陆续散去,留下一些想看人拉磨的好事精,以及几个吃过靳宛糖果的娃儿。

小孩子是无辜的,靳宛对他们的态度,比对大人和善。油纸包着的糖被她分出去,连带着那些好事精,也人人有份。

毕竟这些人心不坏,只是爱看热闹,靳宛也不吝啬几颗糖。再说了,大人若爱吃,还能免费帮她做宣传。

靳海空不出手,靳宛贴心地将糖送到他嘴边,老头子即刻变得笑呵呵了。

“给大个子也来一颗,等会儿有他累的。”

光自己吃不够,靳海还惦记着代替牛出力的大个子。

靳宛乖巧地点点头。

她走到套上磨绳的大个子身边,捻起一颗糖,仰头“啊”了一声。

两人一站近,身形差别就极其明显,靳宛还不到大个子的下巴高!可她现在的动作和语气,完全是在哄小孩儿,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因此周围的人见了,齐声“噗嗤”,嘴里的糖整个被喷飞。

靳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够妥当。

于是在大个子打算忍着对甜食的不适,给她面子地把糖吃了之际,靳宛手一缩。

顿时,低着头的大个子咬了个空,场面十分尴尬。

他深深地皱眉,抬眼望着靳宛。

少女没好气地说:“你没手啊?自己吃。”

说着把糖递过来,示意他接下。

大个子手没动,直起身子漠然说:“不空,不吃。”

本来他便不爱甜食。

靳宛鼻子哼了哼,“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然后她扭头,冲靳海喊:“爷爷,表哥说他中午吃多了,这会儿还吃不下糖。”

“哦,那算了,咱开工吧。”靳海信以为真,抹了把汗继续说:“再不干活,天都黑咯!”

靳宛应了一声,在靳海看不见的角度里,对大个子做了个鬼脸。

待大个子拉起磨来,围观的人才明白,原来人拉磨也不是不可能的。

从这天起,大个子真的变成了靳宛家的“牛”。

当然,靳宛也不会苛刻他。为了犒劳大个子,也为了改善伙食,靳宛琢磨起了新吃食。

等到家里的稻子脱完粒,靳宛的新吃食也想出来了。

当章翠花带着大病初愈的靳永福,来到靳宛家时,正逢她兴冲冲地舂米。

——那些谷子刚脱粒,还没晒干,她便迫不及待地拿来用。

靳海疼爱她,不论她要干什么,都无条件地配合。大个子更不会有异议了,因为他在家里的分量,显然还不够重。

是故他们在院子里,把活干得热火朝天,着实把章翠花吓了一跳。

她满脸新奇地问:“海叔、靳宛,你们这是干啥呀?”

“咦,婶儿来啦!永福身上还痒不?”闻声抬头的靳宛,见到两人还挺高兴的,咧嘴问候了一声。

靳永福听见自个儿的名字,甩开章翠花的手,跌跌撞撞地朝靳宛跑去。

“宛姊姊,我很久没吃你的糖了,好想你呀!”四岁的小娃娃一把抱住靳宛的腿,仰起头可怜兮兮地瞧着她。

靳宛被看得心都化了,直起腰把手从米桶里抽出,甩去手上的米便抱起他。

“行,姊姊这就给你拿糖去。不过今儿你可来巧了,姊姊待会儿要做好吃的,你有口福咯!”

说话间,靳宛抱着小家伙去厨房,那儿有她昨晚刚做的糖。

目送靳宛带靳永福进了厨房,章翠花不好意思地对靳海说:“海叔,我家永福给靳宛添麻烦了。”

“没事儿,都是孩子。”靳海毫不在意,反正靳宛笑他也跟着笑。

他越是和善,章翠花就越觉得内疚。

事到如今,她也知道关于靳海家地的事儿了。靳宛救了她家永福不说,还对他那么好,可自家的人却……

“海叔,你们要做啥,我来帮你们吧!”

她是个妇道人家,说话没什么重量,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心中的歉意和感激了。

大个子一如既往的安静,通常他自己若不开口,很少有人会留意到他的存在。

章翠花也是走近了,才恍悟似的发觉,原来院子里还有个人。

见到她,大个子也没什么反应,仍旧瘫着一张脸。

对于他的这种性格,章翠花早就习惯了。可大个子这张犯规的脸,老是教人适应不了,一看就挪不开眼。

点头致意之后,她微红着脸,好奇地道:“大个子,靳宛有说今天要做什么新玩意吗?”

“米粉。”俊美的男人动作流畅地使着舂米杵,回答得一丝不苟。

章翠花愣住,“米粉是啥?”

大个子不理她。

半晌,厨房里传出靳宛的声音:“大个子,先把舂好的米提进来。”

男人闻言,放下舂米杵,拎起舂米桶走向厨房。

章翠花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对一旁的靳海,小声说道:“海叔,大个子可真听靳宛的话。”

靳海正在安装磨盘,听罢,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见状,章翠花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两眼发光,连忙凑到靳海跟前,“海叔,难不成你想让这对表兄妹……”

“别胡说,我还想多留我家小宛几年呐!”

章翠花才起了个头儿,靳海便猜到她要说什么,忙不迭地打断了她。

外人只道大个子是小宛的表哥,可他很清楚,大个子是来历不明的人。况且他失了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家里是干啥的,他咋放心让两人在一起。

不过,现在有大个子帮衬着,家里的确是轻松多了。若他一直恢复不了记忆,就这么待着也挺好的。

大不了,就真让小宛认他做哥哥呗!

靳宛还不知道爷爷的想法,不然她一定会吐血三升。

前世她就有个双胞胎哥哥,从小受够了欺压。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她才不要又多个哥哥来管自己,要认就认个弟弟。

至少从靳宛对靳永福的态度上,能看出她挺喜欢小孩子的,否则也不会总抱着他不放。

靳宛两手没空,受苦的便是大个子了。

在她的指挥下,俊朗青年挽起长袖、撩起长衫下摆,把桶里的米倒在大盆中淘洗。

靳宛怕他洗不干净,时不时要出言提点几句。旁边的章翠花越看,越觉得这两人有意思。

同时,章翠花也无比佩服靳宛,她居然能把一大男人治得服服帖帖!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俊美非常、气宇轩昂的大个子。

第34章 米粉

舂了新米,靳宛把米浸泡个把时辰,吃完午饭便来磨浆。

原本,她也留章翠花和靳永福吃午饭,可章翠花要回家做饭,就说吃了再带永福过来。

正磨着浆,靳宛脑子“叮叮叮”的响了。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五十分。总积分:一百一十六分。已扣积分:四分。可兑换物品:《植物大全》。】

【积分达到一百,恭喜宿主解锁系统第一阶段,获得日常辅助功能:查询。】

这还是头一次有“叮”,以前都是直接响起系统声音的。

既然提示任务完成,就意味着靳永福的病,让她给完全治好了。想到这个,靳宛心里还有点儿小骄傲。

闹到现在,靳宛也弄清系统发布任务的规律了。一般情况下,都会有随机任务;可如果上一个任务没完成,除非她明确提出要放弃,否则系统不会发新的任务。

这不,自打上回她赌气离开村长家,系统问她是否放弃任务,她没有明确回答后,系统就沉默了一个多月。

眼下靳永福痊愈,系统才重新活泛。

但系统说的“查询”功能,得怎么用啊?是不是啥都能查?

【“查询”功能的使用方法:鉴于宿主初来乍到,系统为宿主提供了“查询”功能,可查询之事如小镇有几个酒楼,散装糖葫芦卖多少钱合适……】

仅仅是脑中起了个疑问,靳宛没回过神的时候,系统便已自动自发地给她解释了一长串。

靳宛听得入了迷,整个人愣在原地动也不动,手上还拿着舀米的瓢子。

靳海和大个子见她发呆,以为是他们哪个环节做错了,不由得都停下手里的活儿。

“小宛,咋的了,是不是有啥问题?”

靳海关切询问之时,系统的解释已近尾声,靳宛也差不多明白了。

瞬间,她心花那个怒放啊……

“爷爷,咱发啦!”

控制不了高兴的情绪,靳宛当下拉着靳海的手,又蹦又跳地叫嚷。

靳海不懂她乐个啥,可架不住他宠爱靳宛啊!

所以老头子很赏脸地点头,连连笑道:“要发、要发,小宛说咱发,咱就肯定能发。”

大个子抿唇看了半晌,发觉靳宛一时半会儿回不到现实,十分淡定地说:“离上床睡觉还早,你该醒醒了。”

手底下的事还没做完,就想着发财?白日做梦。

换做以往,靳宛必然要回嘴。可这一回,她实在是太开心了,竟对大个子的冷言冷语毫不在意。

要知道,用草木灰做香皂最难的地方,就是无法把握碱的浓度。

然而就在刚刚,靳宛问了系统,得知它居然能帮助自己测试出浓度!如此一来,不单手工皂的成品率会大大提高,连皂的质量也可以更好!

花了点儿时间平复心情,她才将精力重新投到做米粉上。

前世出于兴趣,靳宛曾在家里做过多次米粉,因此她的技巧很纯熟,完全不用担心会出岔子。

但她问了系统,得知这个世界的人,还没接触过米粉。尽管新玩意儿有很大的市场可挖掘,人们却不是那么容易,就愿意接受没见过的东西。

是故,靳宛打算先做点儿。等明天市集,她带一些到小镇卖,看看前景如何。

思索间,锅里的水烧开了。

靳宛舀一勺米浆,倒进蒸盖儿,铺平后上笼。爷爷把火烧得很旺,不多时,米浆就在沸水中一点点蒸熟。

院里原先晾晒的咸肉,早早地被收了起来,连竹杆都被擦得干干净净。靳宛把蒸熟的米皮刮下,放在亮堂的竹杆上晾,就回到厨房重复之前的工序。

当她来回走了五六趟,米皮也蒸了五六块,便琢磨着差不多够了。

于是告诉爷爷不必再添柴,取下已晾凉的第一块米皮,拿回厨房切成条。

见爷爷在一旁注视着她,靳宛笑盈盈地夹起一条,递到他面前。

“爷爷,尝尝?”

靳海自然不会拒绝,张嘴把米粉吸进去,嚼吧嚼吧就吞了。

仔细品味半天,他吃不出有什么味道,纳闷地道:“小宛,这东西没盐没油的,跟白饭有啥区别啊?”

靳宛神秘兮兮地笑了。

她把切好的米粉装进盘子,翘起唇说:“您就等着吧!晚上咱吃一顿好的。”

都快到傍晚了,章翠花跟靳永福还没来,亏得章翠花说要帮她的忙呢。

由于两人约好了,明儿一同到镇上去。章翠花不出现,靳宛不禁担心,明天她能否如约而至?

毕竟靳家村离小镇有一段距离,若是不找个伴儿,路上难免会感到乏味。

之后,等他们把院子的东西拾掇好,天也大黑了。

“看样子,婶儿应该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章翠花终究没来,靳宛叹息一声说。

大个子看了她一眼。

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忽然不假思索地道:“明日她不来,我陪你到镇上。”

闻言,靳宛有些意外。

且不说大个子,是如何得知她和章翠花的约定;光是大个子会说出这般体贴的话,就足够靳宛大吃一惊了。

大个子没做解释,把磨盘、舂米桶、舂米杵等物抱到柴房放置。

靳宛想不通原因,索性不想了,耸耸肩去做晚饭。今晚她准备做炒粉,其中肉跟野菜,都是必不可少的。

腌好的肉就挂在柴房,正好大个子在里头,于是靳宛大声道:“挑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拿到厨房给我。”

在缺乏调味料的前提下,想做出美味可口的炒米粉,除了得有一手好厨艺,充足的耐心也是免不了的。

靳宛先是将大个子拿来的肉洗净,切成合适的小块;再把姜切片,红糖切小粒。

灶里燃着大火,锅里烧着沸水。把肉倒水里,用勺子搅拌几下,撇去油水面上的浮沫,再加几片紫苏叶去腥。

把焯水后的肉捞出,装盘备用。

旁边的灶也开始生火,大炒锅用水稍微一洗,等锅热了倒入少量的油。

靳海专门给靳宛打下手,听她说炒肉要用小火,便少添些柴。

油也热了,靳宛把红糖粒倒进去。

只听“嗤啦”一声,淡淡的油香夹着糖味儿,一缕缕地飘出了厨房。

外头犹在忙碌的大个子,闻见这味道,也不禁喉头一动。

小火煸炒糖粒,待红糖全部融化,锅底往上冒黄色的小泡,靳宛让爷爷增大火力。

随即,她把肉倒进去快速翻炒,既要保证每块肉都裹上糖色,又得避免糊锅。

放进姜片继续翻炒了会儿,她就倒进热水,仔细调味儿。因为是腌过的咸肉,靳宛只加了少量的盐、豆豉膏,熬到收汁时撒了把紫苏末。

最后,靳宛的特制红烧肉起锅,香味儿扑鼻。

第35章 出发

做好红烧肉,接下来就是炒粉了。

锅热入些许油,倒进紫苏、姜片翻炒,稍后把米粉放进去。撒点儿盐入味、放点儿豆豉膏提鲜,快炒一两分钟后,再将半盘红烧肉倒进锅里一起翻动。

刹那间,香味弥漫。

由于量太多,靳宛把炒好的粉装盆里了。一大盆炒米粉、半盘红烧肉、三份碗筷,这就是他们忙了一天后的犒赏。

靳海和大个子,都是第一次吃炒粉。尝了第一口,靳海眼睛都直了,素来不喜甜的大个子也目露诧异。

靳宛一直紧张地注视着二人,见他们吃了炒粉,忙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能干!”靳海直接朝她竖起大拇指,满脸赞叹。

大个子冷静内敛,不否认靳海的评价,而是淡定地问:“你想卖米粉?”

靳宛没有犹豫,撑着下巴点了点头。

“怎么卖?镇上应该没有厨房,让你现炒一份米粉给客人试吃。”

他这问题算是一针见血,也是靳宛目前最烦恼的事情。

想要卖出米粉,就得让大家知道它的价值。可就像靳海觉得米粉没味道,除非靳宛能把它烹饪加工,否则凭什么吸引客人?

看到她的表情,大个子便知她也没想出对策。

他从容不迫地放下筷子,又道:“明日你要卖的,应该还有其它东西吧?”

靳宛再度点头,“还有糖圆子和香皂。”

“香皂也无人见过,因此销路最好的,大概是糖圆子。”听了她的话,大个子认真分析道,“既如此,明日便主售糖圆子,辅售香皂。”

实际上,靳宛不大擅长做生意。

前世,她的姐姐肩负家族重任,是行商的高手。身为二女的靳宛,则一心扑在美食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是故对于大个子的意见,她还是很重视的。

直觉他可能会有好主意,靳宛赶紧追问:“那米粉呢?”

“赠。”

短短一个字,大个子说得无比坦然。

顿了顿,他才在靳宛专注的目光下,解释其中的含义。

“在摊位旁竖一牌子,上书‘免费赠米粉’。人们对不要钱的东西,往往是难以抵抗的,即便这是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这一来,能成为一个噱头,替你招揽更多客人,增加糖圆子和香皂的售出率;二来,只要你将米粉的吃法传授给客人,他们领了免费的米粉后,自然会回家尝试。

“如此,便可让客人知道米粉的好处,往后自然会上赶着向你购买米粉。”

大个子说话一气呵成,靳宛听得目不转睛。

不得不说,他的这个办法实在是好。虽然会增加成本,但总比卖不出去浪费了好吧?大不了,权当这是宣传费用呗。

想罢,靳宛脸上赔了笑,无比殷勤地给大个子夹肉。

嘴里热情道:“来来来,多吃点儿,这些天可把你累坏了。”

见状,大个子嘴角抽抽。

平日里嫌弃得他不行,饭吃多了还得被骂。这会儿少女的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倒让他心里毛毛的。

靳海哭笑不得地看她把整个盘子,都端到了大个子面前。

他故意摆出吃醋的脸色,大声说:“小宛,爷爷不吃啦?”

靳宛一听,赶忙又把盘子端回来,给爷爷碗里也扒拉了几块红烧肉。

“嘿嘿,爷爷,你也吃。”

靳海看她光顾着忙活,也没来得及吃上几口,便把肉夹到她碗里。

“行了,爷爷跟你开玩笑呐!你跟大个子都是年轻人,还天天那么勤快,是该多吃些。”

老头子一辈子没能吃几口好的,老早习惯咸菜就白粥的日子。一下子让他吃油水这么足的东西,他的肠胃反而受不住。

吃过饭,靳宛拉着大个子写了半宿字,才肯放人睡觉。

次日一早,她就着昨晚剩的红烧肉,摘几把紫苏,下了三碗汤粉。

清淡的汤粉,很适合早晨吃。

趁着天还没亮,靳宛收拾着要带去卖的物品,放在背篓里。

过了约定的时间点,还没见着章翠花的身影,靳宛就不等她了。按照昨晚说好的,章翠花没来,大个子便会陪她去小镇。

告别爷爷时,他一再不放心地叮嘱靳宛,一定要注意安全。多次重复相同的话语后,大个子见天际隐隐透出了白亮,于是主动承诺会保护好她。

虽说靳宛没去过小镇,但有系统指路,她压根不必担心会迷路。

况且,就算没有系统相助,靳家村也有人要去小镇,他们完全可以跟着人流走。只是那些人,未必会搭理靳宛。

有大个子作伴,靳宛倒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两人一心一意地赶路。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已能看见小镇的轮廓。

大秋日里,靳宛出了一身汗。幸好大个子跟来了,若没他背着竹篓,靳宛怕是会更累。

擦了擦汗,她喘着气说:“咱们先去找个位子。”

原身的体质着实太差,走了这么点儿路就两腿发颤,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看来若有时间,她得找些材料做药膳,好给自个儿和爷爷调理身体。

大个子具备身高优势,没花多少功夫,便找到了一处不错的位置。

两人走近,靳宛抽出麻布想铺在地上,一道人影“呼啦”地冲了过来。

人影速度不快,可距离靳宛很近,要撞上她也是眨眼间的事儿。

身后正在解下竹篓的大个子,在人影刚冲出的时候,就迅速伸手环住靳宛的腰。

顿时,懵逼的靳宛被他抱在半空甩了一圈,躲过莫名冒出的人。

等她缓过神,发现自己挑中的摊位,竟被人抢占了!

而那个抢摊位的人,正是她的老冤家——方敏。

“这位置是我的,你俩快走开。”

靳宛还没开口,方敏便理直气壮地呵斥道。

周围的菜农和小贩,不由得好奇地打量着她和大个子,认出了这两张是生面孔。

此时的靳宛,险些克制不住暴躁的脾气。

这方敏,在村子里给她添堵便罢了,不料到了镇上还要找她的茬!

可明人不吃暗亏,她初来乍到,若是鲁莽行事,恐怕会遭到大家的排斥。

是故,她忍住怒气,尽量平静地说:“你说这是你的位置,有证据吗?”

方敏哼了声,刻薄道:“我每次到镇上来,都是在这里卖菜,不信你问问他们。”

那些跟方敏相熟的菜农,闻言个个点头。

看到众人的反应,靳宛脸色铁青。

说白了,这些地方是公用的,岂有常来便能霸占的道理?

但同这些乡下人讲道理,他们是不会听的,徒然浪费时间而已。

第36章 工钱

望着方敏那小人得志的眼神,靳宛最终还是忍了这口气。

她默默收起东西,转身对大个子说:“咱们走。”

大个子看得出她忍的很辛苦,素来无表情的脸上,骤然现出一抹冷冽。

他深邃地望向方敏,目光森寒尖锐。

原本见靳宛吃瘪让步,方敏心情大好,怎料突然间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她打了个寒颤,四处张望,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而此时,大个子已拎起东西,跟在靳宛身后离开。

方敏不禁嘟囔一声:“见鬼了?”

随即,她立刻招呼后面挑着菜担子的靳大柱,“你快点儿成不?慢慢吞吞的,若不是我眼力好,咱这地儿就被靳宛那贱骨头占了!”

说到这里,方敏又对着靳宛远去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呸!有爹生没娘养的野丫头,以为到哪儿都能占老娘便宜?小丫头片子,还想跟老娘斗,不知道那是老娘让着你呐!”

当着众多老熟人的面儿,方敏也不怕惹怒靳宛,便没有把说话的声音压低。

想当然耳,靳宛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脚步微顿,大个子幽深地注视她。

但,也仅止于此。靳宛并未返回去,而是加快了脚步。

直到耳边听不见方敏那嚣张的声音,大个子忽然高深莫测地问:“今日怎的忍她了?”

靳宛知道他所指的人是方敏。

她淡淡答道:“不忍又能如何?打她一顿虽然解气,却没什么实际益处。”

靳宛只想安安分分地做自己的买卖,只要方敏不是太过分,她就不会在镇上跟方敏闹翻。

听到她的回答,大个子没再多说。

好地段都被人占了,他们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合适的。最终逼不得已,靳宛把摊位摆到镇上最好的一家酒楼附近。

她也不敢挡人家的路,只好找了个角落,开始往外拿东西。

原以为这地儿偏僻,肯定没多少人流量。哪知,靳宛摊位还没摆好,就有几个年轻的姑娘,羞答答地围上来了。

姑娘们你推我我推你,好一阵子才选出代表。

那代表慢慢蹭到大个子跟前,紧张地攥着手,顶着一张红苹果似的脸娇声问:“大哥,你们这是……要卖什么呢?”

大个子在帮靳宛摆摊,听见声儿,抬起头看了姑娘一眼。

瞬间,姑娘的脸就烧了起来,红苹果成了猴屁股。

“呀!”她猛地捂住双颊,发出一声尖叫。

靳宛被这叫声吓着了,赶忙循声望去,“咋了姑娘?”

不会是犯病了吧?

可是,那也别在她的摊子前犯啊,多晦气!

大个子淡定非常,收回视线继续干活。

见此情景,姑娘的姐妹团上前几步。

她们一边偷偷瞄着旁边的俊美男子,一边异口同声地对靳宛道:“我们要买东西!”

这个时候,靳宛的摊子上唯有一袋米粉,连那块“免费赠米粉”的牌子都没拿出来。

是故靳宛怀疑自己听错了,指着米粉迟疑地问:“你们,确定要买这个吗?”

大个子恰好抬头露出正脸,几个姑娘立马面露激动,忙不迭地点头。

这下,靳宛可高兴坏了。

她连忙撩高袖子,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表哥,递几张油纸给我。”

大个子依言取了油纸,递到她手上。

靳宛兴奋地看着姑娘们,“几位小姐姐,你们每人要多少?”

孰不知几人的眼睛,都黏在美男身上快挪不开了,基本没人听见她说了啥。

“那我给你们一人装半斤,不够下回再来买。”

一心扑在赚钱上的靳宛,丝毫没发觉她们的行为反常,仍然干劲十足地说。

等姑娘们每人拿了一个油纸包,靳宛咧着嘴甜笑:“承蒙盛惠,每人三文铜钱。”

“三文钱?”被这价格吓到了,一姑娘从美色中回神,几乎是失声叫道。

靳宛的定价,是由系统提供的。她相信系统不会糊弄自己,可姑娘的反应,又让她有点儿动摇。

于是,靳宛试探道:“六文钱一斤,很贵吗?”

姑娘果断张嘴:“那当然……”

“这些是自制的手工米粉,除了我们这儿,别的地方买不到。”磁性满满的嗓音插了进来,大个子直起身,俊美的脸凑到姑娘近前。

霎时,姑娘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靳宛见她双颊通红,关切地说:“姑娘,你是不是发烧了?若身体不舒服,早点儿回去看郎中,免得烧坏了脑子。”

大个子斜睨她一眼,那眼神里带了点儿嫌弃,直把靳宛看得莫名其妙。

其余的姑娘既羡慕又妒忌地瞧着,都想要吸引美男的注意力。

她们指着大个子刚摆好的糖圆子、香皂,争相抢着说道:“我要一包那个!”

“来两包糖圆子!”

“那个叫香皂的,我要一块!”

……

等姑娘们心满意足地走了,靳宛的货物去了四分之一。

她数着刚赚到的铜钱,嘴角扬得高高的,一脸幸福地碎碎念:“想不到我的米粉香味儿这么大,竹篓子里盖着,都能把人招来。”

刚应付完了一群狂蜂烂蝶,大个子脑门上全是汗。一听靳宛这话,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冷笑。

傻瓜的世界就是好,单纯得没有丁点儿烦恼,什么功劳都能往自己身上揽。

“不是说拿米粉当赠品吗,你怎么把它卖了?”想到方才靳宛的作为,大个子沉声问了句。

靳宛正往钱袋里装钱,听罢不以为然地道:“能多赚干嘛还送。”

对她的答案,大个子显然不够满意。

他挑起眉毛反问靳宛:“这么说,一旦有好处,你就能立马抛弃原则?”

靳宛下意识地点头,“是啊。”

登时,男人蹙起眉头,望着她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装好钱,靳宛拍了拍钱袋,笑嘻嘻地把几枚铜钱递给大个子。

她的举动让男人不解,因而他抬眼,定定地看着靳宛。

见大个子不明白,靳宛就耐心道:“我不能让你白干,这是你的工钱。”

少女因做买卖得了个开门红,心情十分愉悦,导致面上笑靥如花。大个子盯着她的笑脸,一向波澜不惊的心湖,竟平白掀起了浪潮。

这令他颇感不适,当即撇开头,漠然道:“我不需要。”

靳宛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抓起他的手,把钱塞给他。

掌心触摸到少女的柔荑,男人觉得浑身不自在,心里怪异的感觉更深了。

就在这时,靳宛一句话打破了他的尴尬:“留着吧,你总得要回家的,攒点儿钱当路费。”

第37章 训斥

今天出来,靳宛装了二十斤米粉,全部是切成细条的。

此外,还有十五包糖圆子、二十块香皂。

她想着,客人买一包糖圆子,就送二两米粉;买一块香皂,则送六两米粉。

因为手工皂的成本,比散装糖葫芦高,使用价值也更高。所以,靳宛给糖圆子定价三文铜钱一包,香皂是十文铜钱一块。

一块香皂,全家人天天用,都能用一个月。这耐久性物品,内里还含有对人体有益的草药成分,卖十文钱是良心价了。

结果他们刚摆好摊,就有客人来买米粉,靳宛干脆也不送了。

继那以后没多久,又陆续有生意上门。

纵然来的都是些姑娘家和大婶,而且她们问话时,眼睛都黏着大个子不放,靳宛也没有当回事。

半天不到,他们竹篓里的东西销售一空,换回来三百六十五枚铜钱。

要知道,镇上的大米也跟米粉一样,是六文钱一斤。而杂面才三文钱一斤,最贵的白面则八文钱一斤。

拿了钱的靳宛心花怒放,叫大个子背上竹篓,想到镇上逛一圈。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付了大个子工钱,这家伙更沉默寡言了。虽然之前他也不多话,可最起码,他偶尔还会损她一两句。

这下倒好,甭管靳宛说什么,大个子都跟没听见似的。

她并不在意,只当他是为失忆之事惆怅。

逛到卖菜的地方,靳宛用五文钱买了两棵白菜,一棵重五斤。

路过方敏的摊位前,她特地停下脚步,眼睛扫过那两大担蔬菜。

“看什么看,你又买不起。”方敏撇着嘴不屑道。

乡下人的钱来得不容易,几乎不舍得买菜吃,都是上山挖野菜凑合。这也是当地蔬菜虽稀罕,价格却依然上不去的原因。

所以菜农不辞辛苦,把菜带到镇上卖。毕竟这个镇子挺大,住了不少富裕人家,对蔬菜的需求量不小。

刚才方敏忙着招呼客人,并未看见靳宛买菜的一幕,就以为靳宛是吃多了野菜,在眼馋她家的大白菜。

“买不起?”靳宛笑眯了眼,故意侧身露出腰间的钱袋。

她意味深长地道:“你的白菜一文钱三斤,还没我一包糖圆子赚的钱多,你说我买不买得起。”

怕方敏不明白,她还拍了一把钱袋,袋子里顿时传出铜钱碰撞的声音。

此时,方敏才发现大个子背着的竹篓,已然空荡荡的了。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你、你东西都卖出去了?”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她这里的位置那么好,也才做了三笔生意,那野丫头咋可能全卖光了!

靳宛不置可否,微笑着说:“婶子,你也别着急,这不还没到晌午么?我先去逛会儿,你继续卖你的菜,兴许日头下山前能卖完呢。”

靳大柱是个妻管严,又不敢和靳宛呛声,索性眼不见为净。

膈应过方敏,靳宛乐呵呵地与大个子离开,给怄气不已的方敏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经此一事,倒是让靳宛记起,自己还空着一块肥沃的大菜地。

是故返家前,她去称了五斤红糖,又买了几样菜种,包括白菜、菠菜、芥菜、油麦菜和萝卜。

这些总共花了一百零五文钱,其中红糖最贵,得二十文钱一斤,那么多菜种也才五文钱。

等他们回到靳家村,晌午已过。

走在回家的小路,靳宛开心地哼着小曲儿,那旋律十分欢快。

受到她的影响,大个子胸口的阴郁,不知不觉淡了几分。

到底还是个小丫头,他跟她置什么气?况且,靳宛也没说错,他总会有要走的那天。

正暗自想着,他们突然听见一道急切的唤声:“靳宛!”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只见章翠花白着一张脸,气喘吁吁地朝他们跑来。

靳宛嘴上还挂着笑,“婶儿,你今早怎么没来找我?”

哪知章翠花一把拉住她。

“别说这个了,快跟我走,海叔要出大事儿了!”

瞬间,靳宛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哪里?”

章翠花匆忙说:“就在磨场那边!”

闻言,靳宛抿起唇,拔腿奔向村子中央。

察觉到她担心得浑身紧绷,大个子轻松追上她,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在靳宛反抗前,他沉声道:“抱紧我。”

下意识的,靳宛听从了大个子的吩咐,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旋即,大个子抱着她一跃而起,两人的身子骤然腾空。

轻、轻功?!

耳旁风声呼啸,靳宛心中震惊的念头刚起,人已随大个子飞过村子上空。近十分钟的路程,他们只花了不到一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此刻,村民们将磨场挤得水泄不通,村长靳宏则站在中间的高台俯瞰全场。

见此情景,大个子落在附近的一棵树上,动作轻巧地放下靳宛。

“今天当着众乡亲的面,我代表村委会,再给靳海一次机会。如果靳海依旧固执己见,不肯为村子考虑,那他不配继续留在靳家村。”

靳宏声如洪钟,即便隔着百米左右,靳宛也能听清他的话。

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想不到靳宏这么卑鄙,自己刚治好靳永福,便趁着她不在,召集全村人对爷爷施以重压!

磨场上鸦雀无声,众人都认真听着村长的发言。

“大家都知道,以前的靳海一心一意为村子着想,也因此立了不少功劳。”

靳宏威严的目光,从村民们的脸上扫过,对众人肃穆的神情感到很满意。

顿了两秒,他才继续说:“可功是功、过是过,既然村子记住了靳海的贡献,他就要对得起大伙儿的信任,大伙儿说对不对?”

听到这里,大部分村民马上高声应和:“没错!”

可也有一部分人面带迟疑。

靳宏便扭头,对着某一处扬声道:“靳海,你上来。”

紧接着,靳宛看见微微佝偻的爷爷,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他一上来,靳宏便义正言辞地道:“靳海,祠堂是咱们村子的灵魂,没有祠堂里的那些祖宗,就没有咱靳家村。

“整个村子都是祖宗们的财产,叫你把地让出来建祠堂,说好听点儿是你为村子做了贡献;说不好听点儿,那也是你分内之事。

“若你还是不肯答应搬家,那也行,我们不强迫你。就当咱靳家村的老祖宗们,没你这不孝的子孙。”

就算靳宛距离很远,但在靳宏说出最后一句话的那刻,她也能看见爷爷的眼中,隐隐泛着的泪花。

爷爷为村子忙活了大半辈子,临老却因不肯让出祖屋,而被村长当着全村人训斥。

人要脸树要皮,爷爷如何受得了这屈辱?

第38章 赶人

靳海脸色也很难看。

他隐忍着说:“村长,你直接说你的打算吧。”

大道理他不是不懂,但想让他搬离祖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的儿子儿媳,是被大水淹死的,连孙女也差点儿命丧河里。那河岸对他而言,宛如张牙舞爪的怪物,兴许哪天就会把他的小宛带走了。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小宛靠近那里。

“我和村委会的诸位商量过了,大家一致同意,要你在今天之内做出选择。”靳宏神色严谨地答。

随后,他招了招手,靳元文端了一个托盘上来。

靳宏拿起托盘里的贡献簿,才对靳海说明道:“要么,你让出那块地,我在贡献簿上给你再添一笔;要么,你继续自私自利,那你就不配留在靳家村。”

在靳宏的步步紧逼下,靳海的内心陷入煎熬之中。

说来说去,还是不让出地,就要把他赶出村子?那他和小宛以后的日子要咋过……

“村长,你要赶我爷爷出村子,凭借的是哪一条村规呐?”

不知何时从树上下来的靳宛,站在磨场边缘,高声对靳宏提出质疑。

乍然听见她的声音,靳宏和靳海都是一愣。两人只知道她去了小镇,却没想过她会这么早回来。

她开口之后,大个子便在前头开路,两人朝磨场中的高台走去。

“丫头,你跟我顶嘴就算了,对村长你那是什么态度?”

高台前,十分看不惯靳宛的靳远,不禁气冲冲地责问。

大家都用眼睛盯着少女,赞同靳远的人不在少数,也认为靳宛太过嚣张。

可事实上,靳宛只是提了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她并未理会靳远,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靳宏,等待他的回答。

靳海立即从高台下来,迎向大个子和靳宛。

为了不让靳宛担心,他勉强笑着说:“你俩咋到这儿来了?大个子,快带小宛回家,我很快就把事情处理完了回去。”

“爷爷,你什么也别说了,村长的话我都听见了。”靳宛心疼地瞧着他,脸上是不可动摇的坚毅和决心。

众目睽睽之下,她转头对大个子嘱咐道:“替我护好爷爷。”

俊美的青年看她眼神决然,剑眉稍抬,站到靳海身旁淡然道:“放心去吧。”

村民们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靳宛,这是村民大会,容不得你胡闹。”靳宏适时发话,成功让众人将视线转回他身上。

该怎么做,靳宛心里已有决定。

此时被村长呵斥,她既不着恼也不退缩,神色不改地陈述:“‘凡是对村子有莫大贡献者,可获得村子的特殊关照,其程度按贡献大小酌情判定。’

“若我没有记错,以上内容,为本村村规第五条。而据我所知,我爷爷是本村贡献度第一的人,这么一来,村长想把他赶出村子,光靠一张嘴是说不通的。”

贡献簿不是白写的,如果没有些实际用处,那还会有谁在乎它?

因而在村规里,有不少奖励的条款,都是针对贡献簿设置的。唯有这样,村子里的人才会看重贡献度,从而尽心地为村子的建设出力。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建设村子的老一辈陆续离世。后辈们未经历过那个时期,习惯了享受前人的成果,贡献簿的作用便逐渐被忽视。

否则,靳大柱和方敏等人,也不敢对靳海那般无礼。

话虽如此,那些条款始终有明文记载。作为村规,靳宛想用它来维护爷爷的权益,那也是名正言顺。

是故一听靳宛这犀利的言辞,靳宏的眼角就猛跳了一下。

他早料到这丫头会阻碍自己的计划,不然也不必专挑她不在的日子,来召集全村人开批判大会。

以前的靳宛,压根不值得他劳神。可自从一个月前,在自家门口看见靳宛跟人据理力争,他的想法就有所转变。

这一个月里,他时常接触靳宛,对这丫头是越来越不敢小觑了。

绷着脸沉默了半晌,靳宏才不紧不慢地阐释:“我自然清楚村规上写了什么,所以,我从来没说过要赶靳海走。

“我的意思是,他如果不为村子的集体利益考虑,那么他自己在村子里,也不会感到自在。总有一天,他会待不住的。”

好在靳宏方才没把话说死,现下他这样解释,倒也还有回寰的余地。

虽然靳宏说的很隐晦,但靳宛能够理解他话里的含义。从这十年来,她和爷爷受到的待遇,便能看出村里某些人的品性。

光是失势无依靠,就有人无视爷爷年长的辈分,以及他过往的功劳,待他们尖酸刻薄。若爷爷被贴上自私的标签,两人的处境恐怕会更艰难。

假如原身未死,靳宛没有穿越到此,爷孙俩势必要对村长妥协。

真那样做了,恐怕他们换来的并非感激,而是变本加厉的压榨,和永无止境的欺辱。

想到此,靳宛笑了笑。

她慢悠悠地望着村长说:“以后的事,咱不劳烦村长关心,毕竟以前您也没管过不是?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咱也把态度摆到台面上。”

“靳宛,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开口。”靳宏意味深长地提醒她。

此时的靳宛双手合十,抵着下巴眨了眨眼睛,那模样看起来很是纯真无害。

“村长爷爷,我到您家给永福治病,起码得有个把月了吧?都这么久了,您还不了解我的为人么?我若是那鲁莽的人,能把垂死的永福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如果我不懂事,我早就告诉大伙儿,明明我救了村长爷爷的孙子,却有人忘恩负义,要把我赶到淹死过许多人的河岸边住咧!”

此话一出,与众哗然。

知道靳永福被治好的人不多,这其中有大家怕被传染,便主动远离的原因。但更多的,是靳宏不许家里人对外宣扬。

当靳宛“说漏嘴”的时候,所有人都面带震惊,显然不相信她一个小丫头,竟真能救回被断定药石罔效的靳永福。

靳宏面色铁青,望着少女清澈无辜的眼睛,只觉得那里面充满了狡猾和奸诈。

村民们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纷纷追问:“村长,疯丫头说的是真的吗?她真把永福给治好了?”

闻言,靳宏收回目光,看向村民们。

他冷冷地道:“作为村长,我必须负起责任。即便靳宛救了我孙儿永福,可祠堂的选址好坏,关乎全村人未来的发展,因此我绝不徇私。”

第39章 惩戒

这时,靳远冷冷一笑。

他背着手,斜睨靳宛一眼,冠冕堂皇地道:“靳海有贡献度在身,咱们当然不能赶他出村子。

“可靳宛这丫头,对村子没一点儿贡献。她目无尊长、嚣张跋扈,哪儿像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咱村里,可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话音刚落,便立刻有道尖锐的声音附和:“远叔说的没错,把靳宛赶出去,她整天只会在村子里挑事儿!”

蔡氏突然插话,把旁边的靳大鹏吓了一跳。

见众人看了过来,他虎着脸训斥蔡氏:“就你话多。”

蔡氏巴不得靳宛被赶走,眼下时机大好,她才不会放过。

因此,蔡氏不仅没有住嘴,反而更大声地嚷嚷:“我说的是实话!那丫头霸占了大柱家的菜地,村子里谁不知道啊?

“那么大块肥沃的地,能种出多少水灵的菜,那菜又得卖多少钱?要不是靳宛,大柱家也不用把地里的菜都拔了。

“菜少收了好几茬不说,更糟心的是,眼下压根没到卖菜的最好时候!两口子生怕把菜捂烂了,整日没命似地往镇上跑,还不是照样赔钱?”

一开始,靳宛和靳海的处境是凄惨的,因而还有人同情她。

但如今,她把日子过好了,又得到了一块肥沃的菜地,村民们的心态就发生了改变。

导致现在蔡氏说这种话,大家明知她和靳大柱家的恩怨,也没有人肯为她发声。

靳宛不能责怪别人,因为那些人没有义务帮助她。俗话说“见好就收”,她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继续跟蔡氏纠缠。

不然闹到最后,大家声讨的,绝对是她而非蔡氏。

她的不反驳,使得蔡氏洋洋自得。

“大鹏媳妇是个机灵的,看啥都剔透。”靳远也觉得占据了上风,姿态睥睨地对靳宛说:“前些日子在磨场,我说一句你顶十句,分明是教不好的了。

“小小年纪就这么没规矩,不惩戒惩戒,你怕得更无法无天!现在我以村委员的身份,强烈要求村长,把靳宛逐出靳家村。”

他话还没说完,靳海就想冲出来。

幸好大个子一直留心着,及时伸手拦住他,才避免了他跟人起肢体冲突。靳海不死心,扒着大个子的胳膊,身子不断地往前推搡。

他破口大骂道:“靳远你还要不要脸?几十岁的人了,跟一个孩子也计较?

“不是你孙女你不心疼,也不用拿那话糟践她!一个个的倚老卖老,欺负个小姑娘,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长辈?想赶她出去,先把我这老头子埋了再说!”

靳海气得满脸通红,骂完后不停地粗喘大气。此刻的他,跟众人心目中那个忠厚隐忍的老好人形象,简直是天差地别。

见他情绪激动,靳宛放心不下,赶紧返回去好言相劝。

“爷爷,咱不生气啊!没啥大不了的,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靳海却反过来握住她的手,闪着泪花说:“乖孙女,你别怕,爷爷还没死呢,容不得他们欺负你!”

只这一句简单的话,刹那间,便深深触动了靳宛的心弦。

当下,靳宛眼睛一酸,感动得泪水盈眶。

见到这一幕,大个子往两人身前一站,挡住了那些或冷漠、或探究的视线。

看事态发展的差不多了,靳宏这才清了清嗓子,出来主持大局。

“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靳宛的双亲,是为了村子牺牲的。虽然她有些地方不够懂事,但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对她包容一些。”

这段话,既不着痕迹地贬低了靳宛,也充分彰显了他靳宏作为村长的大度,以及通情达理。

毕竟前不久,靳宛刚指桑骂槐,说他“忘恩负义”。现下他为靳宛“求情”,倒显得靳宛无理取闹了。

可不管怎么说,村长这意思,都是不同意将靳宛赶出村子。

这让靳海脸色稍缓,略带感激地望了眼村长。

然而,靳宛不吃这一套。

她对村长扯出一个假笑,“那村长,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当真是个白眼狼!村长大发慈悲留下你,你竟不懂得感恩。”一名村委员不满靳宛的言行,义愤填膺地训道。

靳宛顿时满脸委屈,“我怎么不知感恩了?”

靳远即刻接道:“既然大家愿意接纳你,难道你不该劝说你爷爷让出祖屋,好叫村子重建祠堂?”

“不该。”靳宛一秒也不迟疑,答得斩钉截铁。

见状,大个子的唇角蓦然翘起,眼里全是笑意。

这小丫头,倒有趣得紧呢。

可几个村委员和靳宏,却不这么想。他们只觉得,靳宛像根刺儿似的,嵌在他们牙缝里,拔不掉也抠不出。

让人恨得牙痒痒!

好话歹话说了一筐,该用的、不该用的手段,也都用上了。既然这样都不能达到目的,那就休怪他绝情了。

思及此,靳宏脸色一沉,威严喝道:“靳海,这地你让是不让?”

“爷爷,咱家的风水要真那么好,咱爷孙俩,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

到了这个时候,靳宛也没了忌讳,直接把话摊开了说。

光是听见这句话,靳宏的脸色就黑了下来。可瞧见靳宛望向他的冰冷眼神,他就知道,那丫头还得出言不逊。

果不其然,靳宛移开目光后,又道:“偌大个村子,偏偏选中了咱家的地,谁知这里头有没有猫腻?”

既然村长不仁不义,那她何必给对方留面子,所以靳宛这话说得一点儿不客气。

话毕,她又转向靳海。

“而且爷爷,要是连祖屋都没了,还谈什么孝敬祖宗?”

靳宛的神态颇为蛊惑,语气也徐徐善诱,“如果咱家那地该用来建祠堂,先祖们就不会在那上面起房子。”

别说靳海了,就连周围的村民们仔细琢磨,也都认为她说的有道理。

靳海被说服了,仰起头对村长说:“我赞同小宛的说法。没了房子,我们三人无家可归,先祖们住起来也不会安乐。”

一家三人,自然是包括了大个子。乍听这话,青年英挺的剑眉倏然一动,不由自主地看向靳海。

蔡氏忘乎所以,听罢不屑地嗤了一声。

“笑话,祠堂里住的都是死人,哪还有什么安不安乐?”

靳宛立马接上:“对啊,所以祠堂在哪儿修都一样。”

然后她望向靳远。

“远爷爷,您也说了,大鹏婶子看啥都剔透。难得她这回说了老实话,大伙儿可都记住了啊,往后千万别赖我爷爷没孝心。”

第40章 禁止

被她这一将军,靳远怄气不已,蔡氏也一脸呆滞。

众多村民,不知该怎么做才好。靳宛伶牙俐齿,经常把他们说得绕不过弯,好似她说啥都对……

“行了靳宛,你不要再强词夺理。”

事已至此,靳宏也知道任由靳宛吵下去,是没有任何益处的。

因此他喝止了靳宛,便沉着声宣布:“如果靳海不肯让出祖屋,那我绝不再强求。只是,这贡献簿上你的名字,我必须消去。

“此外,今后村子的公共设施,比如磨场、晒谷场,你们都不能使用。未经允许,你们也不能踏进村子一步,更不许和村中人家往来。

“就这样吧,散会!”

一鼓作气说完这些,靳宏再不看靳宛,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村民们还没反应过来,不大明白村长的意思。

直到蔡氏冷眼嘲讽:“那丫头鬼主意多着呢!村长不让咱们跟那丫头来往,是为了咱们好,免得哪日吃暗亏。”

大家才意识到,刚才村长那些话,已等同把靳海一家人赶出村子。

靳宛唇边的笑,此刻荡然无存。

她原地伫立,望着村长逐渐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不明的情绪。

见到她这个样子,靳海有些忧虑。

“小宛……”

在靳海看来,只要名字还在宗族本上,就不算被逐出靳家村。但靳宛不同,她以后是要嫁人的,被疏远了还怎么找郎君?

可实际上靳宛发愣,跟村长的“判决”,没半毛钱关系。

就在刚才,系统给她发布了新的任务。

很巧合,她的任务内容是救治戚氏——即村长的婆娘。据系统的提示,戚氏应该是在照顾靳永福期间,被传染了疥疮。

得知此事时,村长正在台子上,宣称她不能接触村子里的人……

靳宛越想越觉得玩味儿,不禁忍笑感慨了一句:“造化弄人呐~!”

她行为反常,看得大个子皱眉,大掌贴上靳宛的额头。

冰凉的温度骤然贴上来,靳宛冷得一哆嗦,赶忙后退几步。

她瞪着大眼,愠怒地对大个子道:“你干嘛呢?”

男人无视她凶巴巴的表情,扭头跟靳海说:“她发烧了。”

登时,靳海吓得不行,着急忙慌地也去摸她的额头,嘴上念道:“乖孙女,你可别出啥事……”

由于这次摸她的是爷爷,靳宛就没有躲。

等靳海探过了,她才无奈地解释:“爷爷,不是我发烧,是大个子体温太低了。”

靳海也发现了,她的温度很正常,并不像大个子说的那般发烧了。

这个小小的插曲,打散了笼罩在他们头顶上,那片阴郁的乌云。

回到家里,靳宛把剩下的铜钱倒在桌面,足足有二百四十五枚铜钱。

这着实让靳海吃了一惊。

他难以置信地说:“那些个玩意,能卖这么多钱呐?”

靳宛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东西一共卖了三百六十五文钱。其中,我拿一百一十文买了东西,十文给了大个子当工钱。”

大个子也不知怎么了,见着她的动作,眼睛不由自主地跟着挪动。挪着挪着,就挪到了不该看的地方。

万幸,在靳海和靳宛发觉前,他就回过了神。

“我出去翻地。”

扔下这句话,他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屋子。

靳宛便对爷爷说:“你把这些钱收好,我去做点儿午饭,吃完我就去把菜种子种上。”

不过靳海按住了她。

他站起来,把钱推回到靳宛面前,慈祥地道:“这是你挣来的钱,你自个儿收着。小宛长大了,也该学着当家了,以后咱家就交给你管。”

经过这么多事,他也看淡了。从今以后,他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孙女嫁人生子,每日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让靳宛去忙菜地的事,靳海就进厨房去了。

见爷爷态度坚决,靳宛也就作罢,自己找了个大瓦罐把钱放进去。

藏好罐子,她便拿着菜种,到菜地去查看情况。

蔡氏说,是她害得靳大柱损失一大笔钱。但事实上,她拿到转让书后,并没有逼他们尽快空出菜地。

是方敏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怕被她占了便宜,才会在一个月里把菜清完。

知道靳宛要种菜的大个子,正卖力地挥舞着锄头。

看他汗如雨下又腾不出手,靳宛下意识地上前几步,说:“把头低下。”

大个子蹙起眉头,暗道莫非是方才自己偷看的事,被发现了?

若真如此,这丫头说不得会赏他一耳光……

即便大个子心有顾忌,但他向来不会与靳宛较真。因而稍稍犹豫,他就冷着脸俯身,做好了挨巴掌的准备。

随即,他瞧见靳宛果真抬起手,朝他脸庞扇来——

“今天多谢你拦着爷爷,他身子不好,跟别人动起手来铁定吃亏。”

一抹少女的清香,夹在风中拂过他的鼻尖。再听着耳畔的软侬细语,身形高大的俊美青年,已克制不住地心尖微烫。

靳宛肯拿衣袖给大个子擦汗水,算是认可了他在这个家的位置。

擦完后,她惊讶地看见,青年俊美的脸上泛着红晕。

原以为大个子身强体健,自己能放心地把重活交给他,哪知他都被累出病了。

瞧瞧这俊脸红的,若不是生病,半小时前还冰凉的脸咋会成这样?

靳宛顿时面露苦恼。

她放下手,冲大个子闷声说:“你还是别干了。”

青年受惊而醒,沉稳的眸子里透出懊恼。

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他心虚地咳了几声,直起身看向别处。

看他咳嗽,靳宛更认定大个子感冒了,便不悦地道:“既然身体不舒服,干嘛不早说呢?”

青年一愣,“谁身体不舒服?”

他磁性的嗓音因掺了些沙哑,听起来更有诱惑力,靳宛立马就酥了。

旋即,她感到颇为羞耻,忍不住自我唾弃。

拉下脸,靳宛不爽地道:“还有谁啊,当然是你了。得了,你快回去歇着,翻地的事我自个儿来。”

说着,她从大个子手中,一把夺过锄头。

见她生气,大个子退后几步,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

半晌,他才缓缓问:“你不高兴,是因为我生病?”

“废话。”靳宛回答得无比沮丧。

霎时,大个子心中一暖。

想不到,这丫头如此关心他。虽然少女还是恶声恶气,但此时在他眼里,她的一举一动都带上了一股灵气。

同一刻,靳宛一边舞着锄头,一边痛心疾首地沉思。

大个子这一病,她直接损失一个壮劳力。那么庞大的工作量,她一个人得干到啥时候?

第41章 惊吓

在磨场上,村长说了不让他们用晒谷场,因此第二天一大早,爷爷就在清理院子。

他把院子腾出空地,又搜出一堆破旧衣服,拆开来用大针缝在一块。忙到晌午,那堆破衣服被缝成了一块很大的布。

在院子的地面铺上那块布,爷爷就和大个子把谷子倒在布上,这样便能安心地晒谷子了。

期间靳宛也没闲着。

小镇的集市不是天天赶,除了菜农,其他小贩一般只会在赶集时开张。

前天做的米粉卖了二十斤,又吃了一些,现在家里剩下七八斤。趁着不赶集,靳宛把粉切成米线,挂在院子的竹杆上暴晒。

幸好他们家虽破,院子却挺大。否则又是晒谷,又是晒米线、晒衣服的,还不得把路都堵死。

早前,靳宛便有自己做香醋的想法,可惜那时她找不到酒曲。

实际上,发霉或发芽的谷物便是发酵原料,也是最原始的酒曲,后人所用的酒曲就是从它们演变来的。

靳宛曾试过让谷物受潮,但始终无法得偿所愿。那时她才明白,酒曲的形成对环境、气温等,都有一定的需求条件。

如今系统解锁新功能,她完全能利用它来做出酒曲,因此靳宛蠢蠢欲动。

她根据系统的提示,将面粉加入适量的水,揉匀后填入模具中压紧。然后,她把模具放在温度、湿度,以及水分都适宜的角落。

接下来,靳宛只需静心等候。时间到了,系统自会提醒她。

倒是糖圆子,消耗量很大,她得再做一批出来。

于是吃过午饭,靳宛便和大个子上山去了。

这山寨版糖葫芦,原料并不是山楂,而是当地一种野果子。这种果子,在靳家村的后山长了一大片,其口感跟山楂相差无几。

靳宛有着原身的记忆,自然知道果子是能吃的。

有次和大个子上山,看见那一大片红彤彤的果子,她被勾起了回忆。灵机一动,便想出用它代替山楂,来做糖葫芦的主意。

除了果子,糖葫芦最耗的就是红糖。

之前靳宛没钱,熬糖葫芦的两斤红糖,全是靳海用积蓄买的。两斤红糖四十文钱,熬出了二十包糖圆子,一包三文钱,总共能卖六十文。

靳宛先前赠送出去五包,损失了十五文钱,统共也就赚了五文钱。

经过昨天的事,往后别想她再发善心。若想吃她的东西,必须得拿钱换了!

专心采摘的大个子不经意回头,刚好遇上靳宛做出凶狠的表情,手上的果子被她用力捏成一坨。

青年翘了翘眉毛,淡然道:“我摘一个你捏一个,这样我得摘到什么时候去。”

那一筐的果子都成果汁儿了,对他有意见可以直说,用不着践踏他的劳动成果。

听到声音,靳宛回过神。

看见筐子的果子毁了大半,她才惊觉自己一不小心,把怨气撒在果子上了。

不过输人不输阵,面对大个子的责问,她是不会承认的。

是故靳宛脸不红气不喘,煞有介事地说:“你懂什么?我是特地把果子捏碎,以便回去后做酸果泥糕。”

听她随口胡扯,青年也不说话,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好一阵。

靳宛被盯得恼羞成怒,“干嘛,你不相信?”

少女睚眦必报,惹谁都别惹她。要是大个子敢点头,很可能今天的晚饭,就没他的份儿了。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青年很冷静地睁眼说瞎话:“我当然信。”

这么凶蛮不讲理的女子,日后谁娶了她,估计不会有好日子过。

靳宛哪知道他在心里腹诽自己,还暗暗嘀咕大个子人傻,居然那么好糊弄。

又摘了一筐完好的果子,两人预备打道回府。

见靳宛去背那筐捏坏的果子,大个子蹙眉问:“你真要把这些带回去?”

“说了要做酸果泥糕,自然得把它带走。”靳宛答得泰然自若。

大个子不置可否,既然这丫头做戏做全套,他若拆穿了未免过于无情。

如此想着,他收回视线,眼睛扫过靳宛的头顶。

蓦地,大个子沉声说:“有条虫子。”

“哦。”靳宛正弯着腰,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少女腾地跳起,直直扑到他身上。

靳宛两条腿圈住大个子的腰,双手搭着他的肩膀,整张脸因极度恐惧而扭曲。

她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虫子在哪儿?!”

大个子背着竹筐,少女猝不及防的袭击,差一点造成了伤亡。

稳了稳神,他伸手托住靳宛的身子,面无表情地对她颔首:“你身上。”

靳宛一哆嗦,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大眼睛里立刻盈满了泪水。

大个子和她的眼神对个正着,泪花儿出闸的速度太快,他来不及堵上,只能被浸得心儿发软。

不等靳宛开口,他果断抬手,将少女发上的碧绿色虫子拿开,嘴里道:“好了,虫子被我拿走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大个子便把虫子拿给靳宛看,吓得靳宛尖叫一声把头埋进他胸膛。

“快拿开!”靳宛外强中干的声音响起,那颤音让人听了,只觉得可怜。

都到这种时候了,她还要逞强,倒教他舍不得扔掉虫子。

想着想着,大个子就改了主意。

他沉下声音,一板一眼地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成何体统?还不快下去。”

说得靳宛一个激灵醒了神。

她低头一看,自己跟个树懒似的,手手脚脚全挂在大个子身上。若被人看到了,那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大个子这嫌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都没怕,他个大男人倒矫情着咧!

冷哼一声,靳宛松手跳了下来。

她撇嘴道:“刚刚那是条件反射,我还不稀得抱你呢。”

大个子剑眉一扬,“一个虫子能把你吓成这样,你哪来的胆子跟村长呛声?”

靳宛若无其事地抹去被吓出的眼泪,返回去背竹筐。

她嘟囔着:“谁身上没个弱点。我对虫子有阴影,你有意见啊?”

靳家的女儿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奈何不了软体动物。反正这里也没外人,说出来也无所谓,她就是听不惯大个子的口气。

“我倒没什么意见。”大个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拖长了语气慢悠悠道:“可我似乎没告诉你,没有虫子了吧?”

刚走出几步的靳宛,马上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蹿进了大个子的怀里。

她靠着青年,警惕的目光四处扫视:“虫子在哪儿?”

大个子愉悦地翘唇,将左手伸到她面前。

眼前冷不防地冒出一条碧绿虫子,靳宛的心先是猛地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

接着,她看清了那虫子的模样,眼睛瞬时瞪得如灯泡一般大。

第42章 占位

少女的身形僵硬,久久不动。

大个子以为靳宛被吓坏了,心中不由浮起一抹悔意,手一扬就要把虫子给扔掉。

“住手!”

看见他的动作,呆愣的靳宛急忙大喊一声,抱住他的手急切道:“别动,这可是宝物呐!”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神情热切不已,教大个子看了莫名渗人。

捉弄归捉弄,他却从未想过伤害靳宛,因此语气中透着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靳宛拉着他的手,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虫子,牛头不对马嘴地激动道:“这下咱们发了!有了这玩意儿,以后咱就不用卖糖圆子啦!”

话未完,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虫子。

准确来说,这是一条蚕。

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个世界虽有丝绸,但那是威灵帝国的“特产”,市面上并没有流传。

平民百姓一般都穿质量较差的粗麻服饰,冬日的保暖衣服,就用动物皮毛所制——有些住在山里的穷苦人,依靠打猎为生,猎到好皮毛也舍不得留着,定要拿去换钱。

富人平日所穿,则为质量更好的苎麻、亚麻衣,冬日所穿大多为保暖舒适的棉衣。

至于贵族,他们热了穿丝绸,冷了穿毛料,绝不会有人穿麻布衣裳。

初次遇见大个子时,他身上所穿的柞蚕丝,便是目前最好的衣料。可在柞蚕之上,还有桑蚕丝、天蚕丝。

靳家村的后山长满了桑树,但村子无人养蚕抽丝、织布,加上事情繁多,靳宛便逐渐忽略了这个问题。

若不是今天碰上了,恐怕她也想不起这点子。

桑蚕丝比柞蚕丝好的不是一星半点,价格自然会更上一层楼,也难怪靳宛会高兴成那样。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靳宛让大个子将自己抱到树上。待她瞧见许许多多的蚕卧于桑叶上,立即变得神采飞扬,哪还有对虫子的半点畏惧。

兴奋之下,靳宛抱着大个子的脖子,一个劲儿地摇。

口中大叫:“感谢老天爷!我要把这整座山都包下来,钱全是我的!”

青年被摇得头昏,忍不住翻了翻眼皮,对靳宛的贪财性子感到无语。

“你掉进钱眼里出不来了?这虫子能挣什么钱,该不会是想把它们油炸了卖吧。”

听见大个子冷淡的声音,靳宛也不以为然,哼了哼说:“你没见识,我不怪你。可我警告你,绝对不能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否则……”

靳宛眯起双眼,握着拳头在大个子眼前晃了晃,嘴角的笑容十分阴险。

居然敢威胁他?

大个子挑唇,淡然道:“你打不过我——”

靳宛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他背心一凉,当即改口:“我不与女子动手。”

好险,差一点儿就没饭吃了。

等靳宛看够了,大个子便身形一动,抱着她落到地面。

今日上山的收获不小,最大的当然是发现了桑蚕。眼下还未到蚕结茧的时候,靳家村的人也不知晓它的作用,靳宛就没想把蚕带回家。

再过一两月,她直接到山里摘茧子,那才叫爽。

是故自这日起,靳宛又多了一个盼头。

原以为靳宏耐不住性子,无需多久,就会让人来找她给戚氏治病。

可直到后来,她又连着去了两趟集市,赚了几百文铜钱,村长家也没人上门。

再过了两天,大个子跟随爷爷去田里忙活,靳宛独自背着东西去镇上。

前三次赶集,都是她和大个子一起,每次都能引来很多女性顾客。

今天靳宛一个人,还没走近,她就听见了吆喝声。

“瞧一瞧看一看咯,新鲜的大白菜,便宜又好吃!”

那大嗓门独具特色,靳宛不必看,都知道是谁在喊。

可方敏不是在另一头卖菜吗,怎么会跑来这里?

好奇的她加快脚步,拐过转角,一眼就看到了方敏和靳二虎。

若光是如此,靳宛顶多骂一句“晦气”,反正这大街也不是她的。关键是,那娘儿俩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她这些天摆摊的地方。

此时,方敏的菜摊前,围着不少妇人。

原本这些人,是特地来等靳宛和大个子的。但是方敏突然出现,担着两篓水灵灵的蔬菜,价格也不贵,因此她们就围了上去。

很快,靳宛便猜到了方敏的意图。

记得两天前,她和大个子赶集时,在路上遇到方敏夫妇。那会儿她不做另想,即便发觉方敏跟着他们,也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她明白了。

肯定是方敏,见她两次都卖得快、赚得多,就认定了是她摆摊的地点好。

不然,方敏不会把菜摊,挪到人家酒楼前边!

想到此,靳宛顿时心气不顺。

她黑着脸走向方敏的菜摊。

正忙着收钱的靳二虎,不经意见了她的身影,眼神一下子凶恶起来。

“娘,那丫头来了。”胖乎乎的少年,立马给身旁的方敏报信儿,“要不要我撵她走?”

说话时,靳二虎已经跃跃欲试。

由于靳大柱从不敢跟家人,提起靳宛鬼魅的身手,因此靳二虎和方敏,都不太把靳宛当回事。

二人认为,他们之所以会在靳宛那儿吃了亏,是因为靳宛手上有二虎谋杀未遂的把柄。

现在赔偿都给了,他们用不着再受靳宛的威胁,就想狠狠教训她,挫一挫她的锐气。

尤其是靳二虎。

自从上回当着众多村民的面,被靳宛吓唬住,他就一直以此为耻,想着有朝一日能一雪前耻。

如若不然,他这个村中小霸王的地位,没准哪天就不保了,谁让他连个瘦小的姑娘都打不过?

不过不等方敏和靳二虎出声,那些个妇女就看见了靳宛。

正拿着白菜掂量的大婶,一把将其扔下,站起来热切地跟靳宛打招呼:“哟,丫头你来啦?今天可让我们好等。”

方敏的表情瞬间阴沉。

靳宛冷冷扫她一眼,可转过头面对大娘时,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不好意思,今儿个我表哥有事来不了,我一个人背东西就走慢了点儿。几位婶子,这回想买点儿什么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解下大篓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登时,菜摊前的人都向靳宛靠拢,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需求。

“我要两斤米粉、一包糖圆子!”

“我想买两包糖圆子。我家那个小馋猫,上回买的不到半日就吃完了,这两天一直哭着闹着要吃,烦死个人啊!”

“我也要两包,还要一块香皂——前天我嫂子来串门,在我家用过香皂后,让我给她买一块送去……”

第43章 砸场

凡是第一次买米粉的客人,都会获得靳宛赠送的一张纸。那纸上,是由她口述、大个子笔录的炒粉、汤粉做法。

只要不是厨艺特差的,做出来的成品,味道都不错。

所以吃过米粉的人,都对它赞不绝口。况且米粉的价格也不比大米贵,用来招待客人,更是极有新意和档次的。

待妇人们一走,靳宛的钱袋子里又进了一二百枚铜钱。

方敏的菜摊复又冷情,娘儿俩的神情如出一辙,都是黑如锅底。

虽然不爽方敏的行为,但是靳宛并没有说什么。还是那句话,这又不是她的地,凭什么不许别人使用?

奈何靳宛明白这个道理,偏有人以为她是懦弱好欺。

“疯丫头,这是我们的地盘,你快滚开。”

刚把十几包糖圆子摆好,旁边的靳二虎便站了起来,用似他爹那般粗的嗓门大嚷道。

靳宛的额角跳了跳,心中的憋闷叫嚣着要发泄。

想到自己的发财大计,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默念道: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念了三遍,总算是把动手揍人的冲动,硬生生地给压了下去。

她决意忽略那些不和谐的声音,挣自己的钱,让别人眼红去吧!

是故靳宛调整好表情,准备迎接下一批买东西的客人。

“砰!”

不料她一转身去拿米粉,还没摸到竹筐,身后就传来异响。

“你耳朵聋了啊?上回要不是你趁我睡觉打了我,你以为我会怕你?现在这儿没人,我看还有谁能给你撑腰!”

继破坏声之后,少年气焰嚣张的话语,径直在靳宛的背后响起。

靳宛身形微顿,几秒后,缓缓回身。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糖圆子散了一地,秤砣还在翻滚着,那一声“砰”就是它砸在地面发出的。

原来是靳二虎看她不理人,直接跑来砸她的摊子了。

胸口的火“蹭”地冒起,靳宛不受控制地握紧了拳头。

这时,气血上涌的靳二虎,嘴里不依不饶地说:“你那是什么表情?如果不服气,有种再跟我打一架。你放心,这回我不会把你打死,就打个半死得了,哼!”

今天大个子没跟来,又没有乡亲们在场,方敏才不信靳宛敢跟他们对着干。因此,旁观的她一脸得意,丝毫没有阻止靳二虎的意思。

非但如此,她还火上浇油道:“村长真是深明大义,总算把某些个贱坯子赶出村子了。可惜这事儿没有早点发生,不然咱家的菜地,也不会被人霸占了。”

直到现在,她说起这个还是一肚子火气呢。

方敏的话音未落,系统就“叮叮叮”了。

【警告、警告!宿主肾上腺素飙升,非战斗人员请撤离!】

伴着系统的机械音,靳宛脑中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咔擦”地断了。

她扯起唇角,对靳二虎慢悠悠道:“你糟蹋了我十二包糖圆子,一共三十六文钱。”

见靳宛朝自己走来,靳二虎多少有些紧张。而方敏听到靳宛这句话,觉着很耳熟,心里头也跟着微微忐忑。

生怕儿子又吃了亏,她赶忙上前推开靳二虎,望着靳宛斥道:“怎么着,你还讹人讹上瘾了是不?”

靳宛歪头笑,“是啊,谁让你家的钱好赚呢。”

一听,方敏当下就被激得怒气满值。

她大掌一抬,正对准靳宛的脸蛋。按理说,凭她的泼辣程度和身体的素质,对付一个小丫头应该不在话下。

然而靳宛并非寻常人。

在方敏动手的那一刹,她眼神骤变,朝着方敏的肚子抬起就是一脚。

“嘭!”

一阵剧痛袭来,方敏还没回神,身子一晃已经坐在地上。

后头的靳二虎看傻了,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即冲到方敏身边。

“娘,你没事吧?”

方敏目光呆滞,木然地抬头看向少女,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你、你……”

她气息不顺,一句话都说不完整。这既是由疼痛导致,也有火气太大的缘故。

靳二虎倏地扭头,虎目圆瞪地望向靳宛,“你竟敢打我娘,今天就算你要报官,我也要打死你!”

话没说完,他就捞起自家的扁担,红着眼冲上去和靳宛拼命。

此时,街上已有不少人,被他们的冲突吸引了注意力。

大家没有围上来,只在周围指指点点。

靳宛能够感受到那些人的目光,但她如今已顾不上那么多。

既然动了手,那她就没想过将此事善了!

靳二虎的攻击毫无章法,靳宛轻而易举地躲开。她反手握住扁担,一脚踢在靳二虎的手腕,迫使他松了手。

扁担一头落地的瞬间,靳宛借势跃起,飞身踢中靳二虎的胸膛。

六尺高的少年,已隐隐有了彪形大汉的轮廓。但真正跟未满十五的靳宛打起来,一眨眼的功夫,他便被踢翻了。

靳二虎刚倒下,方敏就歇斯底里地哭了。

“二虎!”

她扑了上来,抱着靳二虎叫得撕心裂肺:“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几次三番被个贱丫头欺负,不如死了算了!”

靳宛素手一扬,扔掉扁担,无视周遭的窃窃私语,冷着脸说:“别装了,人又没死,号什么丧。”

恼是恼,可她又不是杀人狂魔,还不至于对这母子俩下毒手。

即便非杀不可,也定是背着人的。

靳二虎捂着胸口使劲儿咳嗽,方敏见了,恨不得杀了靳宛。

可肚子的痛楚时时提醒她,自己这娘儿俩,压根不是那贱骨头的对手。

想到此,方敏气得只能大哭。

于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妇女,就这么当街坐地上撒起了泼。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啊!连个黄毛丫头都敢骑在老娘头上撒野,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到方敏故技重施,而今的靳宛,却失去了跟她拼演技的耐心。

已有不明缘由的人指责她的不是,靳宛也不想跟人解释,直接走到方敏和靳二虎身前。

少年热血,咬着牙又想爬起来要她的命,靳宛冷冷横了他两眼。

她放低嗓音阴森森地道:“婶子,你不是想知道,为何大柱叔不敢说实话么?因为我告诉他,我有许多方法能杀了你们,却教人看不出真相。”

靳二虎正仰头怒瞪她,当少女说出此话时,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少女眼中的戾气。

刹那间,靳二虎浑身一颤,恍然悔悟:她是认真的!

第44章 示好

认清这个事实,靳二虎的身子便抖了起来。

方敏不信邪,瞪圆了眼睛吼:“你敢?!”

说到底,靳宛也不过是个小丫头。虽说十五岁的姑娘能嫁人了,但她终究来自乡下,哪有那个胆子杀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方敏只当靳宛是在威胁自己。就算靳宛突然变得能打,她也不怎么重视,毕竟村里的人一直不怎么关注靳海爷孙俩。

再怎么样,她也不可能猜出靳宛换了个芯儿。

对于方敏的彪悍,靳宛早有耳闻。她不肯低头服软,也是意料中事。

最初,靳宛还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可现在,她都被村长“赶出”了靳家村,那还忍个槟榔!

是故,靳宛索性蹲下,跟方敏聊起了“人生”。

“婶子,你怎么知道我不敢呢?反正村子里的大伙儿都不喜欢我,尤其是你,特喜欢给我找不痛快。”

她又变了脸色,眉眼弯弯,笑得人畜无害。就连跟方敏说话的语气,都充满了温和、友善。

看着靳宛的笑脸,反倒令方敏头皮发麻,靠着她的靳二虎也是全身僵硬。

靳宛仿佛看不出他们的恐惧,仍旧柔柔地笑道:“仔细想想,我和爷爷被村长赶走,这里边还有你的功劳呢。

“若你实在舍不得那块菜地,不如我就将你一家人,埋在那里面。日后烧起香来方便不说,还能报答你这份恩情。”

“啊!!!”

靳宛才说完,方敏就惨叫出声。

想到那个画面,她惊恐至极,拉起靳二虎便要远离少女。

但靳宛岂能容她得逞。

方敏屡次招惹自己,眼下不过是吓唬吓唬她,靳宛还觉着不过瘾呢!

因此,她一把抓住了方敏的手腕,缓缓施力,疼得方敏眼泪都飙出来了。

靳宛恍若未觉,只细声细语地道:“你不是喜欢跟我抢地方吗?我让给你便是。正好你也不想活了,我便成全了你……”

“不要,不要!离我远一点,你这个疯子!”方敏被她的语态吓得不行,不停地挥舞着手,要将靳宛推开。

靳二虎双唇发白,不住地哆嗦着,裤裆不知何时竟然湿了。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靳宛松开手。

“呵……”她轻笑,意味不明地注视着方敏,“婶子,我要是真疯了,还不都是你给逼的么?如何,往后还要不要拿我练嘴皮上的功夫?”

说着,靳宛站起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若还不够,我是不介意再陪你们活动活动筋骨的。可下一次,咱的方式就得换咯!不然,我晚上先给菜地松松土,好让他日埋的时候省事些?”

顿时,方敏再也承受不了这种压力,捂住耳朵尖声惊叫:“靳宛你住嘴,别再说了!”

杀人埋尸这么恐怖的事,她居然说得津津乐道!

见状,靳宛目光一冷。

她阴声说:“你也知道害怕?一个多月前,在知道二虎将我打死后,是谁全然不当一回事?你敢叫靳大柱把我爷爷往死里打,只为了包庇你杀人犯的儿子,我以为你不怕遭报应呢!”

方敏的脸瞬间惨白无色。

她恍然大悟,仰起头颤声道:“你、你果真是水鬼,特地找我儿索命来了?”

“我若是鬼,你们还能活到今天?”靳宛嘲讽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做人不厚道。”

方敏松了一口气,可靳二虎却流泪了。

这次的眼泪不同上次。上回哭是疼痛居多,这回哭是害怕居多。

不想让事情再发酵下去,靳宛故意放狠了声音,凑近两人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后再来招惹我,后果自负。

“此外,你们最好别对外人胡说八道。把我逼急了,哪日我发起疯来要埋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罢,她直起身子,返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两人对话的声音不大,围观的人群听不大清。但见她们停止武斗在交涉,一些热心人便踌躇了,摸不准该不该上去劝和。

而今靳宛率先走开,只剩面色苍白的方敏母子,便有人悄悄去找他们询问情况。

那丫头的身手跟个猴儿似的,也忒灵活了些。所以若非必要,没人愿意惹怒她。

当然了,在弄清事情原委之前,大家也不会去买她的东西。

靳宛也明白这一点,她收拾东西,便是打算回家了。总而言之,今日的生意,算是搅黄了。

纵使她教训了靳二虎,可看见地上那些脏了的糖圆子,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抽痛。

那可是三十六枚铜钱,都快能买两斤红糖了!

“姑娘,你这些货物还卖不卖?”

正心痛时,靳宛听见一道粗犷的嗓音,自身前不远处传出。

她闻声抬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在几人的簇拥下大步走来。

把油纸包扔进竹筐,靳宛拍了拍手,慢慢地站起。

见着大汉,大街上围观的人群,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

更有与之相熟的人,微笑着打招呼:“钱掌柜咋出来了?”

大汉朗声大笑,打趣地说:“大伙儿聚在我‘三鲜楼’门口,又都不进去,我总得来瞧瞧是怎么个情形。”

说完,他的目光移向靳宛。

“姑娘,我听说你在这儿卖了几回东西,其中有一种叫糖圆子的颇受欢迎,不知还有没有得卖?”

听了大汉答话的靳宛,已知晓对方的身份。自己在他的酒楼前摆摊,他又怎会诚心要买自己的东西?

靳宛断定大汉是来找茬的,便漠然道:“这一地都是糖圆子,你若想要,捡了便是,我也不收你的钱。”

“丫头,你放肆!”

她的话刚出口,大汉的伙计就大声呵斥。

“我与钱掌柜同为民,实话实说,如何算我放肆?”靳宛身形笔直,冷冷驳斥。

钱掌柜连忙伸手制止,以免手下的伙计说出更无礼的话。

眼前的少女虽穿麻布素衫,一身气质却十分突出。何况,他有心结交对方,更不愿惹得少女不悦。

“我也知道姑娘刚被人砸了摊子,又险些遭掌掴,导致心情不好。可钱某是真心想跟姑娘做买卖,若姑娘不嫌弃,可否到楼上一叙?”

钱掌柜再次对靳宛开口,说出的话,却教周围的人吃惊。

原来少女打人,还有这层原因在里头啊?

意识出对方是在替自己辩解,靳宛挑了挑眉,恰恰对上钱掌柜友好的目光。

即使还不清楚他的目的,可面对钱掌柜主动示好的行为,她也无法视而不见,因此微微颔首表示答应。

第45章 亏卖

靳宛一点头,钱掌柜就面露喜色。

他还吩咐伙计替靳宛提东西,不过被靳宛婉拒了。

望见靳宛随钱掌柜进了“三鲜楼”,方敏也不卖菜了,挑上担子带着尿裤子的靳二虎,惊魂未定地回家去。

三鲜楼,二楼厢房。

靳宛坐在窗前,眼瞧着方敏和靳二虎离开,围观的人群也逐一散去。

“姑娘不必担心,这镇上的人们忘性大,不消几日便会忘记今日之事。”钱掌柜替她斟了一杯茶,说。

靳宛留意到他的动作,心下起疑,不动声色地出言试探:“多谢钱掌柜替我解围。只是几颗娃娃们喜欢的糖,还请不动钱掌柜的吧?”

“靳姑娘说笑了。”钱掌柜憨厚的脸上笑容不改,唯有那双眼神热切了几分。

他那模样实在怪异得紧,靳宛端起茶杯,看似品茶实则在冥思苦想。

难不成自己摆了几次摊,就惹来了一笔桃花债?可惜这汉子虽有钱,长得却不是她喜欢的那型。

比起眼前的大汉,靳宛还是觉得大个子更为顺眼。况且,假以时日,她铁定能比钱掌柜更富有……

“不瞒姑娘,实际上钱某请姑娘上来,是另有要事相求。”

胡思乱想的靳宛,听到钱掌柜如是说道。

来了来了……若他开口说要追求自己,她怎样拒绝才更合适?

婆婆妈妈拖拖拉拉的不合她的性子,可若太坚决果断,破坏了双方的关系,不是白白浪费一个赚钱的机会吗?

钱掌柜发现少女心不在焉,不禁露出愁容。

难不成她也听说了自家娘子的事情,正在暗中想办法回绝自己?

不论如何,但凡有方法能救娘子,他定然不会放过的。

下定了决心,钱掌柜便鼓起勇气,倏然起身。

旋即,他走到旁侧,直直地对着靳宛单膝跪下。

“靳……”

刚说了一个字,靳宛就满脸震惊地站起,侧过身去避开他的跪拜。

“钱掌柜,我很感激你在众多人面前,为我挺身而出。但是我年纪尚轻,无心婚配,而且与你仅有一面之缘,请恕我不能接受!”

老天,古代人不该是矜持内敛的么?怎么这个钱掌柜,才第一次见面就向自己求亲!?

听到她的话,钱掌柜大受打击。

他怅然若失地道:“连靳姑娘也救不了我家娘子么?”

“自然不能……”靳宛脱口而出,很快察觉到不对,又皱起眉改口问:“你说什么?”

钱掌柜神色哀痛,闭上眼沉重道:“自从一月前,我娘子小产,她便落下了病根。几个郎中治了这么久,迟迟不见效,我才想到要请姑娘你出手。”

靳宛表情一僵,打死也料不到钱掌柜又是斟茶、又是下跪,就为了求自己治人?

更纳闷的是,她又不是郎中,钱掌柜怎么会有这个念头。

“姑娘不知道么?就在这几日,方圆五百里都传遍了你的事迹。都说姑娘妙手回春,连几位老郎中都无可奈何的病,却被你治愈了。”

不知不觉,靳宛已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钱掌柜便将前因后果悉数道出。

等到钱掌柜说完,她才知道,那日她在磨场上,把治好靳永福的事捅出。没过多久,靳家村的人就将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搞得十里八村的人全知道了。

大家本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因而此事爆出,实为一件轰动全镇的大事。老郎中们认为被打了脸,近日纷纷闭门,都不敢接病患了。

只是,除了靳家村的人,没人知道那少女长什么样。如若不然,靳宛早就被围堵了,哪还能安然无恙地摆摊。

要不是刚刚方敏叫出她的名字,钱掌柜也不知道,她就是那位医术盖人的少女。

对待靳宛救人一事,别人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而钱掌柜心系娇妻,对这件事就比较上心。因此,其他人注意不到靳宛的名字,他却能猜到靳宛的身份。

“其实早在两日前,我便去过靳家村寻找姑娘。可是到了那里,我问遍村中的人,都说不认识姑娘,连村长也说那是个谣言。”

提起去靳家村拜访的事,钱掌柜的眼中还有着困惑,显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靳宛冷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村子的人个个看不惯我。也罢,我自霸道我的,他们自厌恶他们的,两不相干。”

“那靳姑娘,不知你能否赏脸,到我家给我娘子看病?”钱掌柜非是真关心她的境遇,他唯一在乎的,是她可不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靳宛没有犹豫,果断地摇头。

钱掌柜神情一黯,内心的失望难以言喻。

他竭力平静地问:“靳姑娘不肯帮钱某这个忙?”

“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我有心无力。”

靳宛老老实实地道。

“我没有正经学过医术,能救回永福纯属运气。我连你夫人是什么病都不知道,又怎敢大放厥词?钱掌柜,你另请高明吧。”

她是个厨子,不是学医的。治得了疥疮,不代表她能治百病,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可钱掌柜却不想放过丁点儿机会。

靳永福的病让老郎中们都束手无策,靳宛能救回他,绝对不仅仅是运气这么简单。

于是,他恳切地请求道:“靳姑娘,我只求你去看看我家娘子,能治好她固然是好;治不好,我也不会责怪你。

“只要你愿意帮钱某这个忙,往后你便是钱某的大恩人……”

明明是个憨厚的汉子,说起话来却一套一套的,这官腔打得靳宛都受不了。

难怪人家能开个大酒楼。

心里叹了一口气,靳宛面上笑了笑。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要再不答应,就太没有人情味了。”

闻言,钱掌柜的脸色即刻多云转晴。

“不过嘛……”靳宛忽地话锋一转,眯起眼笑嘻嘻地盯着他。

钱掌柜忙道:“姑娘有话直说,能满足的钱某一定不推辞。”

靳宛听了,便不客气地弯腰,从竹筐里拿出剩下的米粉。

她将米粉放到桌面,对钱掌柜说:“今天我这摊是摆不成了,干脆我算个批发价,把这些米粉便宜点卖给你。

“二十五斤,一斤五文,总共一百二十五文钱,钱掌柜要不要?”

折算下来,她还少赚了二十五文。唉,真是一件亏本买卖啊!

第46章 菜单

钱掌柜倒想不要,可他哪有脸说出口。

靳宛见他不大情愿,二话不说站了起来。

以为她要走,钱掌柜忙不迭地说:“靳姑娘留步,钱某这就买下你所有的货物。”

“放心,我是个生意人,不是强盗。你不想买,我不会强迫你,但在你拒绝前,我想借你酒楼的厨房一用。”

靳宛想好了,这不是一次性的买卖,得让钱掌柜看到米粉的好处。毕竟开酒楼的,食物的每一次创新,都能带给他极大的利益。

钱掌柜不好再推辞,领着靳宛去了厨房。

酒楼的厨房里食材丰富,使得靳宛能够大展身手,几盏茶的工夫就端出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炒粉。

望着那盘香味儿四溢的炒粉,两旁站着的大厨,以及跑堂的小二,都不由得咽了咽唾沫。

靳宛把炒粉摆在钱掌柜面前,示意他尝尝味道。

当钱掌柜动筷的时候,她悠然地说:“炒粉既是菜又是饭,十分适合赶时间的顾客。除此之外,炒粉的变通性很强,价格高低可由搭配的食材简奢决定,各个阶级的客人都能享用。

“最重要的是,米粉仅此一家售卖,说不定哪日,它就成了三鲜楼的特色。”

彼时钱掌柜吃了几口炒粉,眼睛雪亮雪亮的,显然也是动了心思。

他当下招手,让人取了银子过来。

随即,钱掌柜把碎银交给靳宛,“靳姑娘,这是二钱银子,多的那七十五文铜钱,就当做你的劳工费。”

一百文铜钱等价一钱银子,二钱银子就是两百文铜钱。

靳宛也不矫情,收起碎银,把写了米粉做法的纸张给钱掌柜。

“做法都写在上面了,还有啥不懂的,日后再问我。”

钱掌柜拿着纸看了几眼,对靳宛笑言:“那从明日起,靳姑娘的米粉就被我三鲜楼包了……”

“打住!”靳宛急忙发话,阻止钱掌柜继续说下去。

登时,钱掌柜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靳宛笑了一下,才不紧不慢地道:“钱掌柜,恐怕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五文铜钱只是我今天想交你这个朋友,特意降低的批发价,明日就不一定是这个价格了。”

钱掌柜的笑容一滞。

坐在他对面的哪里是个少女,分明是个久经商场的老油条!这做生意的手段,既狠辣又狡猾,与她纯真的外表一点儿都不符。

“我前几日的买卖颇有成果,起码让镇上的一部分人,知道米粉这个东西。尝过它的人,更是喜爱非常。若以后,只有三鲜楼才能吃到米粉,想必会给钱掌柜招徕不少生意吧?”

仿佛没见到钱掌柜变了色的脸,靳宛自顾自地念叨。

那么大个三鲜楼,想垄断她的米粉,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呢?要是钱掌柜不同意,大不了她去找其它酒楼呗,反正她一开始就有此打算。

“姑娘意向价格是多少?”

钱掌柜是个聪明人,吃过靳宛的炒米粉后,他能看出卖这个的前景开阔。不管怎样,他决计亏不了,顶多是赚的少一点。

“嘿嘿,钱掌柜果然是个爽快人。”靳宛咧嘴,由衷地笑着,说:“十个铜板一斤,每日限量供应三十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果钱掌柜同意,咱立马就签契约!”

十个铜板,倒也在钱掌柜的接受范围内。

于是他当场点头,叫人取来纸笔。

“不过,为何是限量供应?”这个就让钱掌柜不解了,他的酒楼客流量多,三十斤还不够塞牙缝的。

靳宛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除了做米粉,还有别的正事要干。等酒曲完成,她要忙着酿酒、酿醋,在弄出丝绸前,她就靠这两样赚大钱了。

所以靳宛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小声忽悠道:“物以稀为贵嘛!限量供应的东西,才叫人稀罕。不过,打好第一仗尤其重要,钱掌柜可得注意啊!”

推出新菜品有好有坏,关键就在于客人们的第一次试吃。要是给客人留下了好印象,往后想靠它赚大钱,便容易多了。

钱掌柜信以为真,拍着胸脯说:“这你就不必操心了,我自有法子。”

签好契约,靳宛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淡定如水。

她主动提出要去钱掌柜家,看看他娘子的病况。

钱掌柜就属于富商那一类的人,他的家在镇上更称得上是豪宅,光是服侍他们的下人便有好几个。

他的娘子钱夫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美妇。可惜,钱夫人脸色苍白,愁容满面,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

听说靳宛是钱掌柜请来,替自己看病的女郎中,钱夫人虽然诧异,却依然温柔地笑着问候。

这让得靳宛对她印象大好,替她诊治时,更加用心了。

询问过钱夫人的症状,靳宛又装模作样地把脉,在心里问过系统后才得出了结论。

随即,她在钱掌柜和钱夫人面前正襟危坐,严肃道:“经我诊断,钱夫人身体虚弱,应是小产后崩漏所致。”

所谓“崩漏”,是指妇女非周期性来大姨妈,发病急又出血多就为“崩”,病势缓又出血少则是“漏”。

她这话一出,钱掌柜立刻附和:“几位老郎中也是这么说的,他们给我娘子做过针灸,奈何没什么用处。靳姑娘,你有没有别的办法?”

针灸是最传统的治疗方法,按理说不该没用啊?

除非,是他们穴位找的不够准确。

靳宛陷入沉思,在心里偷偷咨询系统。

【后山的桑树上有一种寄生物,学名桑耳,能治疗崩漏。除了桑耳,用带皮的桑树根治,同样有效果。】

得到系统的回答,靳宛不假思索地交代钱掌柜,让他派人去寻找桑耳和采挖桑根。

“此外,我会写一张菜单,你得帮我把单子上的菜准备齐了。”她又添了一句道。

钱掌柜点头如捣蒜,半晌他反应过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便迟疑地对少女说:“靳姑娘,看病开的都是药方,你这……”

开菜单算咋回事?

“药补不如食补,这句话你没听过?”靳宛行笔如流水,头也不抬地答。

纵然钱掌柜心有疑虑,但最终他还是选择,要相信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女。

第47章 月牙

原以为就几样菜,结果钱掌柜接到单子一看,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上边少说也有几十种食材。

更叫人吃惊的事还在后头:每一种食材旁边,都有一两样对应的药材。

“这两日你先准备东西,下次赶集,我再来进行下面的治疗。”把单子给了钱掌柜,靳宛就打算走人了,临行前不忘嘱咐他。

闻言,钱掌柜虽救妻心切,也只得耐住性子等待。

折腾了半天,这会儿都下晌午了,靳宛又累又饿。钱掌柜没有眼力见儿,也不说留她吃个午饭什么的,但好在还叫了辆马车送她。

靳宛这才勉强着,没把钱掌柜拉进黑名单。

她刚签了一笔大生意,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做米粉,便催马夫加快速度。

温吞的马夫和蔼地劝:“丫头,路不平,马儿跑快了会让人不舒服。”

靳宛一时无语,只好去看窗外的景色,用以打发时间。

这一扭头,却见得马车外,一道魁梧挺拔的身影匆匆走过。

“停停停!”靳宛急忙大喊,叫得马夫心里发慌,手忙脚乱地拉住了缰绳。

好不容易叫停了马车,没等停稳,靳宛就从车里钻了出来。

见她跳下马车,马夫苦了脸道:“丫头,我不就回了你一句,你不高兴也用不着赌气下车啊!”

靳宛没理他,直接去追那个高大的男人。

跑了几步追不上,眼看男人越走越远,她原地站定,叉腰大吼一声:“大个子,你站住!”

没错,刚刚从旁边过去的魁梧身影,就是大个子。

这家伙不该在家里,帮着爷爷干活儿么?怎的跑这儿来了!

那一瞬间,靳宛有想过是大个子恢复了记忆,要撇下他们回自个儿家去了。

可是她好歹救了那家伙一命,这一个多月来,他又吃了自己不少粮食。就算要回家,也该当面跟她告个别。

靳宛这一喊,成功让脚步匆忙的大个子停下了。

当他回头看见少女俏生生的模样,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立即返身朝她走去。

不料刚走近,就听少女不高兴地训道:“你胆儿肥了啊,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敢走了?这些天你吃了我家多少粮食,不干活抵债,你心里也过意得去!”

嘴上骂的欢,靳宛的心里却有点儿不是滋味。

一想到大个子真要走,她便浑身的不自在,也只能靠嘴巴来发泄发泄了。

大个子不知道她无缘无故生什么气,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没事吧?”

问出这句话时,大个子还是那副冷淡的语气。他额头上冒着汗珠,俊朗的脸因急于赶路,此刻有些微的狼狈。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隐含着不为人知的担忧,虽不明显却足以打动人心。

可惜靳宛是看不懂的,不过对上大个子的目光,她的心脏竟有一丝悸动,那情绪叫人摸不着头脑。

愣了几秒,她才皱着眉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有事的人是他吧,走得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擦一擦。

“没事就好,回去了。”仔细观察过后,见她确实好好的,大个子便淡漠地道。

这倒把靳宛弄糊涂了,费解地跟上他,“你刚才不是要回家?”

大个子瘫着一张脸,瞥她一眼,道:“我现在才是要回家。”

靳宛又问:“回哪个家?”

“回咱家。”

他叫的顺口,靳宛纠正道:“那是我家……”

马夫看到靳宛又回来了,还带上一个魁梧青年,赶忙为他们撩开帘子。

一路上,藏不住话的靳宛,把今天的经历一咕噜地倒了出来。

她刚说自己认识了钱掌柜,大个子就抿唇。尤其是钱掌柜下跪那段,他全身绷紧,眼神凌冽,幸好靳宛没注意到。

听闻钱掌柜已娶妻,大个子放松了身体,悠闲地靠着马车厢。

得知靳宛跟钱掌柜签了契约,看她乐不可支,大个子也跟着翘唇。

到了村口,马车再也没法儿往前行进,两人便下车。

见了二人,附近的村民纷纷避开,好像他们身上带了细菌,靠近了便能传染。待两人走远,那些人又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个不停。

靳宛边走边翻白眼,原本的好心情被败了个干净。

“半柱香前,方敏带着靳二虎回来。两人身形狼狈,脸白如纸,引起了村民的猜疑。”

察觉出她的郁闷,大个子沉着地解释。

“经人一问,说是被你当街动手打了。连三鲜楼的掌柜都看不过眼,当场派伙计阻止,并扬言要好生教训你。”

所以他立刻扔下手里的活,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小镇。若是少女吃了苦头,他便砸了那酒楼,废了那掌柜。

从靳宛口中,大个子已知晓那对母子是罪有应得,自然不会同情他们。

但村民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加断定靳宛横行霸道。加上她身手诡异,哪还有人愿意接近她。

想她前世到哪儿都是众星拱月,穿越到了异界稍露锋芒,就被人当成怪物,人人避之不及。靳宛的心再大,在这事儿上,也没办法做到完全不在乎。

越想越憋屈,她闷闷地说:“大个子,要是哪天全村人都说我是妖怪,对我群起攻之,你会怎么办?”

这并非不可能的。

她这不吃亏的性格,注定是没法儿忍气吞声的。再这么下去,她跟村民们的矛盾,或许会越积越深,总有爆发的一天。

到时候除了爷爷,恐怕没人会站在她这边。

青年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平日里精气十足的少女,这会儿蔫头耷脑的。

看样子,她也不如表面那般没心没肺。

沉吟半晌后,大个子正儿八经地望着她,道:“真有那一日,我们就躲进山里去。你什么时候修炼成精了,我们就什么时候出来,然后……”

靳宛万没想到他会是这个答案,顿时哭笑不得,“然后什么?”

“然后我们占村为王,所有活儿都叫他们干,我跟着你享福。”说着,俊朗青年挑起唇愉悦地笑。

靳宛呸了他一口。

“真把我当妖怪了你。”她骂道,眼睛却笑成了月牙儿。

简陋的土坯房近在眼前,一缕炊烟袅袅升起。而她身旁,有个不知真傻还是假傻的大个子。

第48章 风波

钱掌柜办事的速度快,当晚就把靳宛要的东西,都给买好了。

他等不到赶集那天,第二日清早,便亲自带人赶往靳家村。

这回钱掌柜学聪明了。

他并未惊扰村中的大人,而是专门找路边的半大孩子,用几个铜板问出了靳宛的住处。

故当靳宛一觉起来,正在院子用粗盐刷牙,钱掌柜已经到了。

“靳姑娘,早啊!”

靳宛闻声抬头,一看是钱掌柜,惊得把嘴巴里的盐给咽了下去。

霎时,她被齁得整张脸都变了形,大张着嘴想把盐给吐出来:“呕……”

钱掌柜脸色一黑,他长得有那么寒碜吗?一见着他就想吐,真够侮辱人的。

刚从柴房出来的大个子,默默地倒了一碗水,端给靳宛。后者接过后一饮而尽,大个子随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屋里的靳海听见声音,披上衣服走到门口,口中问道:“小宛,谁来了?”

靳宛连喝了两碗水,总算把那股子咸味给冲散了,脸色这才恢复正常。

只是她的舌头还涩涩的,便咬字不清地答:“四见昌奎——呸呸呸。”

“见昌奎?这名字咋这么怪呢。”靳海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向钱掌柜问道:“你是哪儿的人啊?”

靳宛满脸黑线,那是她大着舌头说的话,爷爷竟也能听成个人名。

之后她花了一番功夫,介绍了钱掌柜的来历,以及她和钱掌柜的交易。

靳海不认识“钱掌柜”,可他知道“三鲜楼”。自己的孙女居然能做三鲜楼的买卖,在靳海看来,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

同时,对于钱掌柜,靳海也充满了感激。

如果不是他发善心,他家小宛哪有那么容易,就巴上三鲜楼这棵大树?

乡下人表达感激的方式,无非是热情欢迎,留客吃饭。

“钱掌柜,谢谢你照顾我家小宛,你是个大好人!”说完这句话,靳海便扭头叮嘱靳宛:“小宛啊,你手艺好,去给钱掌柜露两手。”

靳宛明白他的意思,撸起袖子往厨房走,大个子紧随其后。

钱掌柜急着带靳宛回家,忙出声推诿:“不必不必,我很赶时间……”

走了几步的靳宛,闻言不大开心,越发认为钱掌柜缺心眼儿。

因而她再次开口时,语气就不怎么友好了:“你不吃就等着,懒得等就回去,反正我还要吃早饭。”

此话一出,几人都听出了少女的恼怒。

当下,钱掌柜不敢再多话,只得对靳海尴尬一笑。

这也难怪,若说人分三六九等,那靳家村里的人就是末等,而他钱掌柜则属于第二等级的人。虽比不得为官者威风,日子却比清贫官员滋润。

故此在靳宛面前,即便他有求于人,姿态依然摆的高高在上。只是,钱掌柜交际圆滑,才没有将其表现得太明显。

但在外表大大咧咧、内心纤细敏锐的靳宛眼里,接触的时间越长,钱掌柜的缺点就越明显,她对交这个朋友已没多大兴趣。

于是吃过早饭,在返回小镇之前,靳宛对钱掌柜说:“以后每天晚上,我会把米粉做好,次日你自行派人到我家来取。”

原本她是准备让大个子去送的,现在看来,她何必苦了自家人、便宜了外人。

钱掌柜有着不同外表的老奸巨猾,自然不肯轻易答应出这笔人工费。

靳宛也不啰嗦,索性道:“昨日写契约时,并没有标明该我送米粉到酒楼,所以我的做法不算违约。你要是不乐意,大可跟我解约,那责任就在你身上了。”

话音未落,钱掌柜就露出苦笑。

他也看出来了,靳宛的态度发生大转弯,定然是因为他刚刚的那句话。换言之,既然他内心深处瞧不起穷人,那靳宛就有权利瞧不起他。

这单生意,她不做也罢。

钱掌柜的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悔意。

他怎么就忘了,这丫头不是个善茬,不能被她那张纯真的脸蛋儿给骗了。

换做是别人,钱掌柜大可使出所有手段,让对方付出代价。可靳宛除了做生意,她还能救人啊!撕破了脸皮,他的面子跟利益保住了,却要赔上自己娘子的一条命。

权衡再三,他还是服软了。

“靳姑娘说怎样,那就怎样吧。这件事是我想的不周全,姑娘辛辛苦苦做了一夜的米粉,我不该一大早就来打搅。”钱掌柜腆着笑脸,丝毫看不出不情愿的感觉。

这倒出乎了靳宛的意料。

她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钱掌柜,想不到这个表里不一的奸商,对他娘子的感情如此深厚。若不是为了钱夫人,兴许钱掌柜已经翻脸了。

事已至此,靳宛也不再为难人。

见过钱掌柜,大个子不放心让她独自去镇上,便沉默地跟着靳宛。

对此,钱掌柜没有异议。为了活跃气氛,他反而主动跟大个子套起近乎。

告别了靳海,一行人抄小道去村口。

三人走在前头,身后是钱掌柜带来的那两人。他们一左一右,抬着靳宛家最大的竹筐,里面装了三十斤的米粉。

此时,初升的朝阳坐在山头,照亮了整座村庄。

村民们基本上都起床了,靳宛等人走在偏僻的小路,晨风送来了人们热闹的声音。

与之相对的,也有村民发现了这帮人——钱掌柜那身亮堂的布衣,在这穷乡僻壤的可不多见。

“哎,那不是三鲜楼的钱掌柜嘛,他咋来了?”

“还有疯丫头跟她的表哥,他俩咋被钱掌柜带走了?”

“前不久钱掌柜就来找过疯丫头,听他的说法,似乎是想请疯丫头给谁治病来着……”

耳边传来这些议论声,经过昨日下午跟大个子的对话,靳宛已能坦然接受村民冷漠的目光和话语。

因此她神色如常,甚至还偏头,冲那些议论的人微笑。

搞得村民们一头雾水,愣在原地,似乎是想不通她在笑什么。

有眼尖的人,看见两人抬着个竹筐,便好奇地问身边的人:“他们手里抬的是什么?”

紧接着,其他人也留意到了这一幕。

联想到靳宛最近在集市上的行为,村民们即刻猜到,靳宛跟三鲜楼做起了买卖。

顿时,靳家村的人们就炸开了锅。

第49章 水火

朝露未晞时分,靳宛等人从靳家村出发。

等抵达小镇,街道上已布满行人,显得热闹非凡——除了住得远的人们,小镇附近的村庄,每日都会有村民来做营生买卖。

在三鲜楼前,钱掌柜让伙计把竹筐抬进去,他带着靳宛、大个子返回家中。

由于钱掌柜太过急切,故而一到地方,靳宛一刻也没耽搁地忙了起来。

检验过收集而来的桑根、桑耳,她便吩咐钱家的下人,把桑根拿去剥皮,除掉黄棕色栓皮。又挑出两个桑耳,让人拿去干烧。

靳宛自个儿也没闲着,她得给钱夫人煮一锅三七粉粥。

先称了三七粉3克,粳米100克,取大枣5枚,冰糖少许。

靳宛将大枣去核,和米一块儿洗净。再和三七粉一同放入砂锅内,加适量的水煮粥。

等到下人烧黑了桑耳,靳宛就将其拿来研碎成末。旁边,大个子受她支配,有模有样地搅拌锅里的粥。

磨成粉末之后,她舀了一小汤匙的量,用油纸包好拿到钱夫人的房间。

钱掌柜正陪自家娘子说话,见少女进来了,赶忙起身让座。

靳宛开门见山地问:“钱掌柜,你家里有酒吗?”

“要酒做什么?”钱掌柜下意识地问出了声。

酒和醋都是难得之物,他费了不少心思,才从游商那里买到一些。那些酒是三鲜楼,能压过镇上其它酒楼的秘诀所在,俨然被他当成了镇店之物。

“这桑耳粉,得放嘴里后用酒服下。”钱掌柜要追问,靳宛也不遮遮掩掩,干脆利落地说明了自己的用意。

她看了看虚弱的钱夫人,又挑眉对钱掌柜道:“我知道钱掌柜的酒楼里,是真的有酒卖,不像其它酒楼光挣个噱头。眼下为了医治钱夫人,以钱掌柜的爱妻之心,应该不会吝啬那点儿酒吧?”

这里跟她前世所在的世界,真的很不同。

明明文明程度不低,却连酒醋都不常见。目前仅有三大帝国之一的威灵帝国,掌控着酿制酒醋的关键,即运用酒曲的技术。

靳宛所在的镇子,仅是乌国的一个小镇,隶属于三大帝国中的隆凰帝国。隆凰帝国兵强马壮,是三大帝国之首,而威灵帝国则以商贸业著名。

酒、醋、柞蚕丝,是威灵帝国的三大经济支柱。靠这三样物品,威灵帝国敛了不少财,已然成为最富有的帝国。

但也正因如此,威灵帝国尚文不尚武,所以始终没办法推翻隆凰帝国的霸主地位。

余下巴南帝国,武力中等、财富下等,便成了最弱的帝国。偏生那国家的人民无比团结,一致对外,地势又极其险要、易守难攻。

于是,三大帝国互相制衡,在这块无边无际的广阔大陆上三足鼎立。

帝国之下,是王国。每一个帝国下面,都有十数个王国拥护,王国内则有都城、省城、县城;城后为镇,镇下是村。

连王国都会分贫富,其它的城、镇、村就更不必说了。靳宛的运气不是最差的,落到靳家村里,还能分点儿地来耕种,起码饿不死。

真正一贫如洗的村庄,一年到头,全村人也没几天是吃饱穿暖的。

由此,可想而知酒的价值有多高。虽然钱掌柜有钱,但听到靳宛说要拿酒来服药,他仍然会有些肉痛。

不过,在钱夫人的目光注视下,钱掌柜把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

他面不改色地站起,对靳宛道:“我现在就去取酒。”

钱没了可以再赚,娘子没了就是后悔也来不及。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取舍他还是懂的。

须臾,钱掌柜端着一小瓶酒过来。

床边坐着的靳宛,抬眼看着他微笑:“钱掌柜不愧是镇上的首富,这大手笔倒叫我佩服。原本我觉得这个方子太费银子,琢磨着要换个药方,如今看来是我穷眼看人贫了。”

听了这话,钱掌柜的心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他张着嘴巴呆呆地盯着靳宛,越看越感到寒气冲天。

那丫头脸上的哪里是笑,分明是一张血盆大口,就等着择人而噬呢!

什么穷眼看人贫,她是明晃晃的公报私仇啊!就为了那一句“我很赶时间”,她要记仇到啥时候去?

想着想着,钱掌柜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可怕的少女。

“夫君,你怎的了?”看到他的样子,钱夫人关切地问道。

钱掌柜恍然回神,只见自家娘子一脸关怀,眼中充满了对他的深情,而少女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没、没事。”他笑答,只是那笑容略带苦涩。

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靳宛监督钱夫人服了药,便起身回厨房。

这时,钱家的下人捧着桑白皮,过来向她回复。

“靳姑娘,您吩咐的事已经完成了,还有旁的需要么?”

“辛苦了。”靳宛回道,仔细翻看了这堆桑白皮。

半晌,她点点头说:“桑皮没问题,接下来烦劳你找个竹匾,将桑皮倒在里头晒。”

“好的。”下人朝她微微鞠了一躬,这才带着桑皮离开。

靳宛撇了撇嘴。

事实证明,只要她利用好这身本事,那么无论到哪里,自己这个被村民排挤的穷丫头,都能获得别人的尊重。

厨房内,大个子还在跟灶火及灶上的粥奋斗。

靳宛之前就说过,大个子是个连生火都不会的人。都过去了四五十天,在这一点上,他还是笨手笨脚的。

这不,少女刚走没一会儿,那火便被他捣鼓得快灭了。

她回去的时候,恰逢大个子蹲在灶前,试图让火重新燃起来。

仅仅扫了一眼,靳宛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时间满心的无语。

再不拯救火就彻底完了,于是她无奈道:“我来吧。”

听见靳宛的声音,大个子一言不发地站起,让到一旁。

待靳宛蹲下续火后,他才深沉地说:“我命里缺火。”

“所以,这就是你连火都不会生的理由?”靳宛只觉好笑,头也不抬地回道:“那我不会游水,是不是意味着我命里缺水?”

手笨就手笨,还找这么多借口。看他那样子,以前多半是个贵族子弟,也难怪做不来这些事情。

大个子没有再说话。

靳宛生好火站起,无意间看到他脸上沾了点碳灰,便十分自然地伸手替他抹去了。

青年眼中精光一闪,忽然定定地看着她,很是玄妙地说:“水火不容于一身,却能够两相互补……”

第50章 袒护

“无端端的念什么绕口令,快去看粥糊了没。”话还没完,靳宛就没好气地打断了他。

着实有够破坏气氛的。

大个子不悦地想,黑着俊脸去查看那锅粥。

孰不知,他一背过身去,靳宛就捂着胸口无声地大喘气,脸上满是苦恼。

完了,上辈子见过无数美男的她,如今居然抵挡不了大个子的美色。被那双幽深的眼睛锁住,她的小心脏竟“噗通噗通”地跳,太没出息了!

熬了约莫半个时辰,在三七粉粥将成之时,靳宛在粥里加入几粒冰糖搅匀。

然后,她亲自把粥端去给钱夫人,大个子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

见此一幕,钱掌柜示好地道:“靳姑娘,你这位表哥可真关心你,你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说着,他还冲大个子笑了下。

高大的青年瞥了他一眼,那漫不经心的表情,显然不领钱掌柜这份情。

登时,钱掌柜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

“我这表哥好是好,可惜就是憨了点儿,嘴巴笨拙不善言辞。哪像钱掌柜,长了一副老实人的脸,脑子又灵活,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

靳宛适时开口,替大个子圆了这个场。

听起来她似乎是在夸钱掌柜,但钱掌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偏偏怎么也琢磨不透。

此时靳宛转向了钱夫人,叮嘱道:“夫人先喝了这碗粥,之后好生休息。午饭吃点儿清淡的饭食,晚上便让丫鬟,热了厨房里剩的粥来吃。”

钱掌柜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谨慎地询问:“这粥是什么用处?”

虽说他尽量配合靳宛,可娘子的安危于他而言太过重要,因此他不得不问清楚。

但是他刚问出口,钱夫人就扯了扯他的袖子,微不可察地对他摇头。

旋即,钱夫人主动接过瓷碗,对着靳宛温和地笑。

“谢谢靳姑娘为我熬粥。刚才喝了药,我觉得好受多了,姑娘的医术果真名不虚传。”

不得不说,钱夫人是个很聪明的女子。

从钱掌柜对靳宛的描述,以及靳宛的言行举止中,她看出了少女的性子。显然,少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受不得别人的轻视和怠慢。

钱掌柜再三恳求她医治自己的夫人,却又事事都要问个明白,明显是信不过她。依着少女的脾性,她很可能会觉得受到了羞辱,直接撂挑子走人。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钱掌柜问出那句话时,靳宛眉间便闪过不耐。

之前她就说过要给钱夫人“食补”,钱掌柜此刻再问,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她又不会给钱夫人下毒,问那么多干嘛。实在不放心把人交给她治,钱掌柜大可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然而钱夫人这一打岔,倒叫她把怨气压了下去。

自从系统升级,靳宛便可以查询到做一件事的“成功率”,前提是那件事跟任务无关。

比如,她现在就能从系统那里,查到治愈钱夫人的几率有多高。

这让她信心十足,又受钱夫人感激的话所鼓动,于是拍胸保证道:“钱夫人尽管放心,你的病并非疑难杂症,我会尽快让你好起来的。”

老郎中们的针灸法虽然见效慢,却也是能治好钱夫人的。而她唯一的优势,在于有不少偏方;再辅以食补,先止血后补血,效果自然更加显著。

听罢,钱掌柜松了口气,对靳宛的友善多了几分真诚。

他亲手喂钱夫人喝粥,靳宛在一旁看着,全然不知身后的大个子眉头紧锁。

在钱掌柜和钱夫人的浓情蜜意中,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了。

靳宛无聊得打了个哈欠,屈起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桌面。

那颇有节奏的声音,提醒了钱掌柜还有外人在场,他赶紧看向靳宛。

见状,靳宛把包好的桑耳粉,取出放在桌上。

随即她慢吞吞地道:“钱掌柜,晚上喝粥前,记得让钱夫人再服一次药,药粉我给你留这儿了。”

“靳姑娘,你要走了吗?”看她像是要离开的样子,钱夫人便柔声问。

靳宛颔首,算是回应了她。

随后,少女的眼尾扫向钱掌柜,若无其事道:“钱掌柜,咱们生意归生意,看病归看病,这两码事得分清,你说对吧?”

她可不是慈善家,自己都生活有困难了,没那精力搞义诊。这又是磨药、又是烧火煮粥的,可不轻松呐!

钱掌柜理解她的意思,当下爽快回答:“这我晓得。靳姑娘,你请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忙一场的。等我夫人病一好,我立马付你五两纹银!”

听这话,他是打算先“交货”,再给钱?

靳宛挑起眉毛,意味深长地看着钱掌柜。

“怎么这镇上的郎中们,都是先看病再给钱的么?要按你这么说,我若是治不好你夫人,就别想讨要看诊费了?”

她的眼中闪着冷光,俨然动了怒气。

不愧是个奸商啊!口口声声喊她“靳姑娘”,夸她医术过人,做起事来却没一件是真正敬重她的!

这家伙跟村长大概是一路货色,算她眼瞎,跟这种人合作。

熟悉她的大个子,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怒火,沉着脸大步走上前来,像一座山似地杵在少女身前。

“谁许你轻视她?既然求她到你这儿看病了,便要一视同仁。”他冷着脸说,语气淡漠,望向钱掌柜的眼神凌厉无比。

靳宛的胸口本来郁积着一股火,可这会儿瞧着那高大挺拔的背影,她心里头的火便被暖洋洋的感觉所取代。

差一点儿忘了,她在这异界不是一个人。除了爷爷,还有这家伙陪着她呢,她的处境也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于是在钱掌柜和钱夫人作出反应前,靳宛站了起来。

她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地道:“就按钱掌柜说的办。但在那之前,我得收点儿利息,这你总不会反对吧?”

大个子气势逼人,那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发言,使钱掌柜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此刻听得靳宛这么一说,便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那是应该的,我这就给靳姑娘付钱……”说着,钱掌柜低头去掏钱袋。

“不必了,我要的利息,我自己会拿。”靳宛却出言拒绝,“大个子,咱们走。”

她上前抓住大个子的手往外拉,那柔软的触感,让冷面青年瞬间红了耳尖。

第51章 嫌弃

靳宛要走,按理说钱掌柜本该去送送她。

可看着大个子那身板,再想到刚才青年的眼神,他腿脚莫名发软。

是故,钱掌柜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对着少女说:“那两位请自便,有什么需要就跟下人说……”

“行了,我知道,你也不用送我们。”话音未落,靳宛就摆摆手,头也不回地道。

钱掌柜登时松了一口气。

待得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钱夫人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了。

她看向钱掌柜,蹙起眉头虚弱而严厉地训:“那少女不是一般的乡野丫头,既然你俩合作了,就要跟她打好关系。

“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在外人面前都不能轻易暴露!方才你那番做法,定然给靳宛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没有外人在场,温柔的钱夫人说教起来,竟出奇的有气势。

钱掌柜喏喏称是,看他那模样,倒更像是个小媳妇儿。

其实,钱掌柜的“精明”和“奸诈”,都是这外表柔弱的钱夫人一手调教的。

娶钱夫人前,钱掌柜因过于老实,尽是被人坑骗,做什么赔什么。诚然,事实不如靳宛所想那般,钱掌柜的憨厚相貌并非生来骗人的。

成亲后,钱掌柜疼爱妻子,事事都听钱夫人的安排。没想到这样一来,倒让他在无意中发了家。

所以钱夫人不仅是他的娘子,此后还成为了他的智囊,使得钱掌柜对她越发珍惜呵护。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下人的声音。

“老爷,不好了……”

钱夫人使了个眼色,让钱掌柜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于是钱掌柜来到门口。

望着满脸苦色的下人,他颇有威严地喝道:“喊什么?慌里慌张的,你家失火了不成?”

“不、不是啊……是靳姑娘刚才走了……”那人面色犹豫,吞吞吐吐的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钱掌柜神情不耐,“就为了这个?”

“她走前去了趟厨房,”小厮咽了下唾沫,纠结地道:“出来时,那大个子男人扛了个麻袋。我觉着好奇,就进去瞅了眼,才知道他们把菜全扛走了!”

钱掌柜听得一怔,“什么菜?”

“就是昨天您让我们去买的那些菜!跑了好几个地儿,好不容易凑齐了一麻袋,靳姑娘全给拿走了……”

闻言,钱掌柜呼吸一窒,整个人都傻掉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回过味儿来,脸色慢慢憋得通红。

“你们咋就不拦着她!那不是给夫人治病用的吗,怎么能让她带走?!”钱掌柜气红了眼,拳头握得死紧死紧的,“她人呢?”

钱掌柜生气了,小厮怕被怪罪,急忙跟他解释。

“不是我们不拦,实在是拦不住啊!靳姑娘说是您让她‘自便’的,她拿了利息,就保证一定治好夫人。她还说您放了话,有啥需要我们都得满足……”

等小厮说完,钱掌柜僵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直至屋内,响起钱夫人柔柔的嗓音。

“夫君,算了,由她去吧。”

钱掌柜便青着脸,挥手将下人打发了,转身返回房间……

那厢钱掌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正呕着气,这厢靳宛满面春风地踏上归家的路。

和她并排而走的大个子见了,扯了扯唇。

“看诊费拿不到手你不恼,扛走人家的菜,却像占了天大的便宜。如此特殊的癖好,恐怕世上独你一家。”

他理解不了少女的恶趣味,莫非因为她喜欢下厨,便觉得菜比钱好?

“这麻袋里有的不止是菜,还有不少药材。那些药材可不便宜,靠咱们自己买,把我挣的那些钱全赔上也不够!”

对于大个子不敬的言论,靳宛一改暴躁的态度。她非但不翻脸,反而笑意盎然地说明自己的意图。

“这袋东西的价值,不比那五两的看诊费低。实话告诉你,当日答应给钱夫人看病,我打的就是这些药材的主意。”

大个子肩上扛着麻袋,眼角不时瞥向少女。在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靳宛的侧脸,但照样能感受到她的神采飞扬。

听见此话,他抬了抬眉毛,“虽然这袋子里药材不少,可是未必适合你用。”

“啧啧。”靳宛摇了摇手指,神秘兮兮地凑近他,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早在开方子时,我就动了手脚,这些东西是特地为咱们准备的!”

要不那单子上,怎么会有几十种食材、药材?实际上,单子里为钱夫人准备的药膳,不过才几样罢了。

余下的,她原本是打算找个机会,将钱掌柜忽悠了,就全带回自家去。

今日她主动开口提报酬,正是为了此事。

谁知,后来的事情会往那个方向发展。原本的酬劳目标成了利息,事成后还能得五两银子!

捡了这么个大便宜,靳宛能不乐吗?

得知了真相,大个子终于明白过来,这丫头根本是早有图谋!

此刻他再看少女,便觉得对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狡黠的气息。

指不定哪日,少女一个不高兴,就将主意打到他身上。或许到时他被卖了,还会一无所知地替对方数银子……

思及此,他不禁闭了嘴,脑门滑下几滴冷汗。

正当大个子绷着脸沉思时,靳宛忽然戳了他一下。

青年受惊而醒,面上却始终淡定,让人丝毫看不出他刚刚在神游。

靳宛自然也是毫无所觉。

她专注地凝视着大个子,神情复杂地道:“你除了失忆,身上倒没其它的毛病。可你目光如此浅薄,即便恢复记忆了,估计也没啥出息。”

一个大男人,生得丰神俊朗,可惜不够精明。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沦落到,遭人暗算又摔入悬崖的凄惨地步。

思索间,靳宛心生不忍,看向大个子的眼神转为怜悯。

一对上她的视线,大个子所联想到的,却是当日少女嫌弃他累赘的画面。

霎时间,他的心情十分沉重……

气氛顿时冷了。

见大个子变得沉默,靳宛以为是自己的话太直白,伤到了他。

想起前不久大个子对她的维护,靳宛有些内疚。

她是不是不该说大个子目光浅薄?其实大个子也没那么差,他只是为人比较实在,没啥心眼儿,人又不笨!

靳宛越想越懊恼,开始思考要不要说点儿什么,来弥补自己的失言。

第52章 算账

没等靳宛琢磨清楚,自家那土坯房已映入眼帘。

她一心急,小跑着赶上大个子,伸手去拉他的衣裳。

“你莫担心,往后我会罩着你……”

“这是怎的了?”

骤然,大个子提高的磁性声音,打断了她歉疚的话语。

这也太没礼貌了吧!别人正说着话,他不好好听着,猝不及防地嚷嚷啥呢?

靳宛当下就着了恼,瞪着他不满道:“什么怎的了?我是看你受了打击,想要好生安慰你!”

闻言,大个子收回视线,垂眼望向她,“我不是说你。”

随即他抬手,指着房子所在的方位,简明扼要地告诉靳宛:“家里遭贼了。”

“……”

两分钟后,靳宛站在自家院子前,盯着那一地的狼藉面沉如水。

今早挂在竹杆上的米线、熏肉,此刻已经跟泥土混为一体。连铺在地上的那一块布,也被人掀翻,里头晒得半干的谷子都掺了泥。

大个子放下麻袋,到各个屋去检查。

半晌,他从柴房出来,蹙眉道:“屋里被翻得一团乱,锅碗瓢盆砸了一地。我仔细看过,其它东西都在,就丢了昨日剩的糖圆子,这倒不像是盗贼干的……”

“贼是偷东西的,不是搞破坏的。”靳宛冷冷接道。

她出了篱笆院子,站在坡上透过树木的缝隙,眺望不远处那一大片房屋。

今天的村子,格外安静……

在这片沉郁的寂静中,青年远远瞧着那抹娇小的身影,眼中浮现出无人察觉的疼惜。

他几个移步,悄无声息地来到少女身旁。

“是那家人?”大个子沉声问。

靳宛抿着唇,摇头。

“靳大柱是个纸老虎,中看不中用,如果他敢来搞破坏,那他之前就不会屡次退缩。方敏那天被我吓了一通,应该不会这么快缓过来,靳二虎更不用说了。”

跟她有实际恩怨的,也就靳大柱一家。因此靳宛一听,就知道大个子是指哪家人,便沉着地分析道。

眼下靳宛正窝着一团火,急于找到发泄的对象。所以这些话,她不光是说给大个子听,也是为了帮助自己梳理思路。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因这可能性,靳宛咬牙道:“还记得一个多月前,那几个来寻衅的大汉吗?若我没听错,为首那人的声音,正是靳远三儿子的。”

靳远本身是村委会的一员,又有心竞选村长,和靳宏一样想把她和爷爷赶出村子。新仇加旧恨,今天这事儿,八成就是那几个蒙面大汉干的!

想到此,靳宛捏紧了拳头……

当靳海从田里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她和大个子远去的背影。

还没看清院子情形的他,冲着两人高声喊:“小宛、大个子,你们去哪儿啊?”

须臾,靳宛清脆的声音传回——

“去算账!”

这一声“算账”,穿透力非常强,惊得树上的鸟儿扑腾扑腾地飞起。

要找人算账,他们必须得进入村子。

到了这时,靳宛已经顾不得村长给她下的禁令。她径直穿过大半个村子,往村子深处行去。

对村民们异样的眼光,靳宛能够视而不见。可她公然违反村长的命令,村民们却没办法不在意。

是故,在靳宛抵达目的地时,有人悄悄去跟村长告状了。

彼时,靳远家门前聚了四五个汉子。他们不知在谈论着什么,个个开怀大笑。

最先发现靳宛的,正是她今天想找的人——靳远的三儿子,靳泰然。

作为靳远最小的儿子,靳泰然如今才二十六七。前两年,靳远刚攒够彩礼钱,给他娶了个赵家村的媳妇儿。

望见靳宛带着大个子过来,靳泰然的眼中闪过一抹慌张。

“泰然叔,几十日不见,你越发精神了啊。”人未走近,靳宛便微笑着打招呼。

但仔细观察的话,就会看到她的眼里毫无笑意。

面对少女,靳泰然无故露出紧张的神色。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咋来了?”

这模样,越看越像做贼心虚。

于是,靳宛更加断定他便是破坏家里的人。

她缓缓扫视,一圈看下来,才知道除了靳泰然,靳泰平和靳泰安居然也在。

好啊,三个儿子都齐了!方才他们,莫不是正津津有味地,笑话她那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家?

靳宛还没开口呢,作为大哥的靳泰平,便质问她道:“靳宛,村长明令禁止你再踏进村子,你违反命令不怕遭到惩罚吗?”

除了这三兄弟,还有两个人,是靳宛没什么印象的。

不过她也不在乎。

因此当靳泰平说完,靳宛收起笑容,淡淡道:“惩不惩罚,不劳泰平叔操心。今天我来,是想问一句,今日几位可有人去过我家?”

“你啥意思?”靳泰然霍然站起,怒目圆睁地道:“难不成你家丢了东西,想赖到我们兄弟头上?”

他身长足有七尺,满身横肉,站在靳宛跟前极具威胁力。

见此,大个子立即冷了脸。

他闪身上前,将靳宛护在身后,对靳泰安森然警告:“离她远点儿。”

比起大个子,靳泰安还矮了半个头。

可他自觉受到了挑衅,便仰着脖子骂:“你他娘的算哪根葱!敢在我家门前替人出头,活腻了是吧?”

此话一出,靳泰然的表情瞬时惊恐万分,生怕青年会像上回那样突然出手。

情急下,他慌忙拽住自家二哥往后拉,小声急道:“二哥,你忘了我先前说过啥了?这小子不好惹!”

然而,大个子并没有动怒的迹象。

他挡在靳宛身前,威慑的目光扫过四周。几个三十来岁的大汉,愣是给那眼神冻得心脏一缩。

靳宛也被大个子突然的动作,惊得一时没能反应。

“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儿长得高些吗?我还怕他不成!”被拉住的靳泰安甩开弟弟的手,口中还在骂骂咧咧。

而几个大汉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竟被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吓到,都觉得脸上无光。

于是三人齐刷刷起身,神情凶悍地瞪着青年。

“小子,我看你是故意来找茬的吧?”靳泰平寒着脸,阴仄仄地说。

大个子漠然扫他一眼,冷淡道:“你们不找她麻烦,我就不找你们的茬。”

靳宛愣愣地望着他。

一股清风蓦地拂过,吹起发丝,遮了她的眼。

这一刻,靳宛觉得被撩到的不是眼睛,而是心。

第53章 混乱

双方僵持不下。

靳宛从大个子背后探出头,对众人道:“几位叔叔何必动怒,我们来是为了弄清真相。你们急着给我家大个子扣屎盆子,是不是……”

“疯丫头,你少放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靳泰安气吼吼地驳斥了她。

靳泰平也摆起长辈的架子,语重心长地说:“靳宛,你对我爹从未有半分敬意,这日又打着乱七八糟的名义,上我家来找茬。

“多亏我兄弟三人在家,若不然依我爹那老实性子,岂不是要被你欺负惨了?”

靳宛没料到自己会被倒打一耙。

她揪紧大个子的衣裳,额角因愤怒而隐隐跳动。

就在靳宛即将爆发的时候,靳海来了。

“小宛、小宛…”

两个孩子前脚刚走,靳海后脚就瞧见了自家那凄惨的景象。想到小宛之前跟师父学过武,再联想她那句“去算账”,他生怕闹出大事。

这不,他一放下东西便跟来了。

经几位乡亲的指点,他才找到靳远家,果然转过屋角就看到自己孙女。

等他看清眼前的情形,立马扑到两伙人中间。

靳海背对着大个子和靳宛,看样子是给他们当起了盾牌,冲着靳泰平三兄弟息事宁人道:“大侄子,有话好说,千万别动手!”

“爷爷,你来干嘛?”靳宛可是很清楚,爷爷的身子并不如他以为的健朗!

她想把靳海拉回来,可是刚往前走两步,靳海就把她推回大个子身边。

顿时,靳宛有点儿着急。

不知不觉,附近的村民都出来了。

他们都是靳远家的邻居,与靳泰平三兄弟相熟。如今看他们似乎染上了麻烦,就纷纷站了出来,大有帮他们壮大声势的意思。

靳宛这一方的人,越发显得势单力薄。

“疯丫头,看在都是乡里乡亲的份儿上,刚才你那些话我们可以不跟你计较。”在这种环境衬托下,靳泰平底气愈足,跟靳宛说话的口气就有些高高在上。

靳宛嘴角一抽。

哎哟,她这暴脾气!

她是来找人算账的,怎么变成求原谅的了???

做错事的明明是他们好伐!就算真凶不是他们仨,她有说什么特别蛮横无理的话吗?

姑娘她只问了一句“你们今天有没有去过我家“而已,用得着把场面搞得这么难堪,好似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靳宛牙齿磨的“嘎吱嘎吱”响,一把推开大个子,两把犀利的眼刀刺向对面的几个大男人。

“好啊,你们这摆明了是要仗势欺人?怎么着,远爷爷是村委会的人就能为所欲为吗?”

她一冲动起来,往往是不会有太多顾忌的。明知道自己现在居于劣势,但靳宛偏要跟他们杠上!

靳泰安的性格本来就很暴躁,否则他也不会仅凭大个子的一句话,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跳脚了。

所以听到靳宛如此不敬的话,他岂能容忍?

几乎是在少女话音将将落下之际,靳泰安便朝着她一个虎扑而去,嘴中怒喝:“丫头你找打!”

然而,在靳宛身前还站了大个子,青年岂会让他逞凶。

他手一伸把靳宛拉到后面,一个抬脚恰好踹中靳泰安。

被踢中后,靳泰安这七尺高的汉子一个趔趄,以极其狼狈的姿势跌倒在地。

“哎呀呀!说归说,干嘛要动手啊!”靳海受了惊,连忙回身张开手臂护着靳宛。

泰平、泰然兄弟,见靳泰安被打,登时血气上涌。

另外两个生人匆忙上去扶起靳泰安,他兄弟二人趁机捞起板凳,不说二话就冲大个子头上招呼。

在大个子身后的靳宛,由于角度问题,并未看见这一幕。

但她直觉不妙,脱口而出道:“小心!”

两个板凳照面袭来,以大个子的身手,想要避开简直轻而易举。可那样一来,在他身后的靳海和靳宛就要遭殃了。

电光石火间,大个子没做多少犹豫,便做出了选择。

他没有闪躲,而是抬起双手护住脑袋。

“哐!”

即便如此,两个凳子中仍然有一个,擦到了他的头部。而他的手臂被直直砸中,立刻发出让人心惊的声音。

只闻其声不见其景的靳宛,心脏瞬间一疼,仿佛突然被人用力攥紧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查看大个子的伤势,周遭便呼啦啦围了一圈人,将她和靳海都冲散了!

“你这小子嚣张得很,敢在靳家村闹事?”

“快,大伙儿把他撂倒,好好教训教训这外来的小子!”

原来那些给兄弟仨撑腰的邻居,都义愤填膺地冲了上来。听他们的口气,像是要齐心攻击大个子?

另一些闻讯而来的村民,担心他们把冲突闹大,于是想要过来劝架。

“别打了、别打了,小心出人命!”

结果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把局面整得更加混乱!

各种纷杂吵闹的声音中,靳海慌乱的呼喊听起来是那么无力: “小宛、小宛,你没事吧?快让开……”

这会儿的靳宛也不好受。

她个子娇小,瘦瘦弱弱的很容易被挤偏。加上担心大个子,她不断地努力,希望能够挤过去帮忙。

这帮村民的“热情”,实在让人受不了!

短短十几秒,靳宛却感觉像度过了漫长的一年……

最后,她被人群挤得火山爆发,怒吼一声:“够了!你们都滚开!”

这道吼声拼尽了她的全力,分贝险些震破她身边之人的耳膜。

正当靳宛等待人们散开的时候,忽然一股危机感袭上心头。

出于自我防范意识,她反手一拳,重重打在了某个人的身上。

靳宛不由得心中暗念:会是谁想偷袭我?

岂料下一秒,一道凄厉的叫声响起:“啊!靳宛,你、你居然用刀捅我!”

此话一出,连靳宛自己都懵了。

她什么时候捅人了?

方才迟迟不肯离去的村民们,闻言一哄而散!

片刻,靳远家门前那一块空地,又只剩下了几个当事人。刚才那帮义气的邻居、劝架的村民,全都闪到了远处,望着地上的靳泰然满脸惊恐。

大个子衣裳凌乱地半跪在地,嘴角流下鲜红的血,明显刚才被人打得不轻。

他随手抹去那丝血迹,眼睛望向靳宛。见少女身上没有伤,他神情一松。

然当大个子看清,倒在靳宛身旁的靳泰然是何情况,他的瞳孔倏然凝缩!

第54章 偿命

靳宛也震惊地看着靳泰然。

只见,他的粗麻衣衫上染了一片鲜红,腰侧竟插着一把匕首!

靳泰平、靳泰安见到这个画面,发出一声哀痛欲绝的嘶吼,几步冲到靳泰然旁边。

“泰然!”

两人各自握住弟弟的一只手,表情悲怆。

“大哥、二哥,我、我怕是要不行了……”

靳泰然艰难地说,看他的样子,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靳泰平抹了一把泪,虎吼道:“不会的,大哥这就去给你找郎中!”

他和靳泰安合力抬起靳泰然,急急忙忙地走进屋里。

不多时,靳泰平又出来了。

经过靳宛身边时,他递给她一个愤恨的眼神。

“丫头,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的心肠这般歹毒!”

扔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靳泰平就推开人群,冲去叫郎中了。

靳海已然惊呆,他和大个子朝靳宛走来,皱巴巴的老脸上满是恐慌。

“小、小宛,这是咋回事,泰然真是你捅的?”结结巴巴地道出这个问题,靳海脸色苍白,似是难以承受如此巨大的打击。

别说是靳海想知道答案,即使是靳宛自己,也处在懵圈的状态。

她眨眨眼睛,望了望俊朗的青年,又望了望年迈的老人。

半晌,靳宛才晕晕乎乎地自言自语。

“我该不会是搞错了吧?其实我压根没有穿越,我只是睡了个很长的觉,做了个很长、很真实的梦?而靳海爷爷跟大个子,也都是我臆想出来的人物?”

如果不是,那么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咋这么无厘头呢?她丫的哪来匕首捅靳泰然,这摆明是碰瓷儿嘛!

“小宛,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你咋了,是不是脑子被吓出毛病了?”这番言论彻底吓坏了靳海,老人以为靳宛疯了,眼眶一酸涌出热泪。

看到少女胡言乱语,大个子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虽然靳宛喜欢嘴上不饶人,可她从来不会伤及无辜。

即便是被村民们刻薄对待,她顶多会抱怨、会暗自失望,却不曾生出报复的心。

这样的靳宛,不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捅伤靳泰然之后也一定煎熬万分。

因此,她才会变得言行反常。

而他作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能得到这对爷孙的接纳,实为幸事。不过,似乎从他们认识的那天起,就是靳宛在拼搏。

难怪,她会嫌弃自己拖累了这个家……

所以大个子决定,不管会有何种后果,靳宛造成的过错也将由他承担!

抱着这个想法,大个子当着众多村民和爷爷的面,抬起完好的左手臂,直接把靳宛拥进怀里。

“不怕、不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随着青年说话,他的胸腔轻轻震荡。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着,靳宛紧贴他的胸膛,脸颊感受到一股震动,空泛的眼神渐渐有了色彩。

与上次带着她飞越村庄不同,这回大个子的怀抱,对她而言貌似变了一点儿味……

思及此处,靳宛手忙脚乱,急欲挣脱青年。

她一动,大个子便识趣地松手,因此靳宛毫不费力地恢复了自由之身。

心知刚才自己的失态,让爷爷和大个子担忧,靳宛攥拳抵在唇边咳了咳,对二人轻声道:“我没事。”

说着,她就想给两人解释,那匕首并不是她的。

“靳宛!”

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阻止了她欲出口的话。

第一个扭头看过去的是靳海。

那原在家中午睡的靳远,想来也是被这闹腾的动静吵醒。怎知一睁眼,得知自己儿子被人捅了一刀,这就气势汹汹来找凶手了。

脑中快速转过念头,靳海很怕靳宛被送官,于是迎向靳远,打算替孙女求饶。

“阿远……”

他刚张嘴,靳宛已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将人拖住。

口中急道:“爷爷,甭跟他废话。”

见状,靳远勃然大怒。

“你这疯子!我家泰然哪里惹到了你,你竟敢拿刀捅他!我早说过你心思歹毒留不得,果然没错!”

刚刚靳泰然大喊被靳宛捅了一刀,村民们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如今听得靳远承认,众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倒不是不相信靳远,而是难以想象,靳宛哪来的胆子捅人?

但惊讶过后,村民们心中涌起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愤怒。

当下就有村民叫道:“杀人偿命!”

“像疯丫头这种人,早就应该淹死在河里!”

“拿村子的资源去做买卖,臭不要脸!”

“呸!刚才她还凶咱们,让咱们‘滚开’,我看要滚的是你才对……”

“滚出村子,不要再让我们看到你!”

……

突然间,群情激愤,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听着身后村民们的叫嚣,靳宛反倒不生气了,脸上的神情趋于平静。

靳远沧桑道:“疯丫头,你听见了吧?大伙儿对你已经容忍不下去,如果你心里还有一点点良知,最好能够及时悔过。”

然后,他指着一位大汉,恨恨地对靳宛说:“赵典是我家三儿媳的哥哥,他们家和县老爷有点儿交情。你若不识相,我保准把你送进牢里,吃个十年八年的牢饭!”

那大汉是靳宛觉得眼生的两人之一,先前打大个子,他也参与了。

被靳远点名,赵典颇为自豪。

他对着靳宛和大个子冷冷一笑,“你们两个后生不知死活,见谁都敢惹,这下撞上铁板了吧!”

对于靳远和赵典的威胁,靳宛是没什么感觉的。而在大个子眼里,这两人连跳梁小丑都算不上,更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只有靳海,真真是怕得两腿打颤。

于是,在大家没回神时,他“扑通”一声给靳远跪下了。

“阿远,我家小宛不懂事,若她做错了什么,求你看在当年我救了阿秀的份儿上,给她留条活路吧!”

他的小宛心地善良,就算真捅了人,肯定也是逼不得已。说来说去,都是他没能力,保护不了自己的孙女!

——阿秀是靳远仅有的一个女儿,而今已嫁到别的村去了。当年发大水,靳远来不及去救阿秀,是靳海冒险把她从洪水里带出来。

靳海这一跪,当真是给了靳宛的心重重一击。

爷爷已年近六旬,不仅事事顺着她、时时护着她,现在竟然还为了她,给别人下跪?!

眼睛又一次因爷爷的举动湿润,靳宛咬着唇,怨恨地瞪着靳远:“你满意了吗?”

“不是她干的。”素来习惯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大个子,此时也一反常态,挺身而出。

在外人面前,他一如既往的面瘫,声音深沉又冷冽:“由始至终,只有我跟他们动手,靳宛什么也没做。

“假使你们硬要找出一个犯人,那么,犯人就是我。”

第55章 亮刀

这傻大个在胡说什么呐!

靳宛忍不住暗骂,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靳泰然的伤是咋回事,她不清楚,可大个子理应晓得她身上没带武器啊!

他这一认罪,岂不是合了靳远的心意吗?

想不到碰瓷儿这个行业,在这异界也是盛行的,并且形式还如此与众不同。

靳宛满心不忿,气呼呼地瞅着大个子。

看看他那认真的小眼神,这货莫不是自己将自己给骗过去了,真当他用刀捅了靳泰然?

否则,他是如何做到这么逼真的表情,居然都看不出他是在演戏……

诶,等等!

这一霎,靳宛似乎明白了什么。

亲娘咧……那把匕首,该不会真是大个子的吧?!

靳宛仔细想想,觉得此事很有可能。

或许,大个子是想趁着场面混乱,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靳泰然,好替她出气?

又或者,他被揍出了脾气,一个冲动就掏出刀子把人捅了?

无论是哪个原因,都让靳宛冷汗直冒。

“村长来了!”

值此关键的时刻,事事针对他们的村长,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靳宛也没法儿跟大个子确认。她匆匆和青年对视了一眼,和他过去,把爷爷扶起来。

靳宛趁机叮嘱大个子:“等会儿你啥也别说,这事交给我处理。”

听罢,青年的眉间拧成一个“川”字,似乎并不同意。

“不想被赶走,你就乖乖听我的。”察觉到他的抗拒,靳宛语速超快地加了一句。

从她穿越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大个子和爷爷就陪在了自己身边。

虽说大个子有个不明朗的过去,但人都是有感情的。这段日子的互相陪伴,已让她将大个子视为自己的家人,她不容许任何人扰乱他们的生活。

只要能保住大个子,即使叫她对靳远和村长低头,她也认了。

打定了主意,靳宛面对村长和靳远,就坦然多了。

在靳宛思索的时候,靳远已将靳泰然受伤一事,告诉了村长。

于是靳宛扶着靳海起来,没站多久,村长就朝他们过来了。

他先是看了眼神色紧张的靳海,又看了眼抿唇冷面的大个子。

最后,村长的目光定在靳宛脸上。

“我说过,未经允许,你不得踏进村子。所以,你今天因何故来这里闹事?据说,你们还捅了人家一刀子?”

靳海紧紧握着靳宛的手,心里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若是泰然死了,小宛这辈子,估计也就毁了……

“这不是我的本意。今天我从镇上回来,发觉家里被人翻得乱七八糟,东西全被砸坏了,便来问问泰然叔他们是否去过我家。”

靳宛从容应答,也没有歪曲事实的打算。

听了她的解释,村长皱起眉头,“你怀疑是泰然动的手脚?有没有什么证据?”

纵然不情愿,靳宛却也不得不坦承道:“确切的证据并没有,可是我有充分的理由……”

“那你就是栽赃陷害咯?”靳远怒气冲冲地插话了。

正忧心忡忡望着靳宛的靳海,闻言立即大声道:“村长,你别问小宛了,是我叫她来找泰然问清楚的。泰然那伤,也是我弄的,跟这两个孩子没关系!”

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撒谎的技术,不是一般的拙劣。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是在袒护靳宛和大个子。

是故,靳宛也不费心去辩解。反正伤人的,无论是她这方的哪一个,她都要做同样的事情。

她径直对村长和靳远说:“郎中还没到,我先进去看看泰然叔怎样了。二位放心,我会尽己所能救治他,其它的事稍后再谈。”

当务之急,是保住靳泰然的命。先前她粗略扫过对方的伤,匕首并未插中要害,应当不至于死亡。

靳宛是诚心想挽回大个子的过失,哪怕倾家荡产,她也会把靳泰然治好,绝不能让大个子因此锒铛入狱。

想着想着,她加快了脚步,眼看就要走进靳远家的泥瓦房。

“来了来了,郎中来了!”

忽然,靳泰平的声音传来。

靳远立马冲到门口,推了靳宛一把,拦在屋前护犊子一般张着双手。

“正经的郎中来了,我家泰然不要你管,谁知道你是要救人还是要害人?”

气哼哼地说完这句话,靳远给靳泰平和郎中让了路,顺带还把房门给带上了。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使靳宛狐疑地眯起眼。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靳远,直把那老头儿看得恼了火,方才幽幽开口。

“你不让我看,到时候泰然叔在郎中手下丢了命,这责任该是谁的?”

“自然是你们的。”靳远被问得横眉竖眼,毫不迟疑地道:“恁大一件事儿,你以为凭你一两句话,就能洗清罪责吗?”

显然,靳远不准备轻饶她了。

靳宛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丝疑虑在她心间游荡,可惜她始终捉摸不清,那不对劲的感觉究竟来自何处。

因而,她唯有压下那抹怪异,清脆地问靳远:“那远爷爷想怎么样?”

“你若想抓人坐牢,就把我抓进去,不要牵扯到小宛和大个子!”焦虑的靳海见两人在谈判,便迫不及待地揽罪上身。

“阿远,怎么说都是一个村的。如果泰然的命保住了,那么你也别做太绝,给那丫头一点儿教训就得了。”

让人意外的是,平日最看他不惯的村长,此刻却为他的孙女说起了情。

靳宛吃惊地看向村长。

他这是转性了吗,还是吃错了什么药?上一秒钟,他还在用审犯人的口气来询问她,这一秒竟肯帮她求情?

“既然村长开了口,我也不能不给村长面子。”靳远眉头紧皱,好像十分为难。

靳海眼睛一亮,连忙感激地说道:“阿远,谢谢你的宽宏大量,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恩德!”

靳远眼角余光扫向他,“那你答应出让祖屋了?”

瞬间,靳宛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远爷爷,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儿子被人捅了一刀,为的就是逼我们交出祖屋吧?”

靳远脸色一变,隐晦地望了眼村长。

旋即,他对靳宛一个冷笑。

“我随口一说罢了。你放心,我不会再管你们祖屋的事,但泰然不能叫人白捅一刀。”

靳宛颔首,“直接说出你的要求吧。”

说了这么多,她也看出来了,靳远并非真心要惹出官司,而是另有目的。

靳远想了想,随后状似不经意地道:“听说你最近跟三鲜楼做起了买卖,在镇上的生意也不错……

“我也不要别的,把你那糖圆子、米粉的做法,给我抄一份,此事便算了了。”

第56章 跳坑

靳远的要求提出来后,不仅是靳宛倍感错愕,连靳海跟大个子都觉出了异常。

靳海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在了脸上,靳远看了不满,忿忿不平地说:“怎么,你们不愿意吗?我这是看在村长的面儿上,才会和你们讨要秘方,难道我家泰然的命还没那方子贵重?”

“我不是这个意思……”靳海无奈解释,“那是我家小宛自个儿琢磨出来的玩意,不值钱的,你要了也没啥用处。

“再说了,小宛都跟钱掌柜签了约,米粉只卖他一家,要是把方子给了你不就违约了吗?”

违约具体有什么后果,靳海不清楚。可三鲜楼那是啥地方?作为全镇唯一一家正牌酒楼,连县城都会有人特地来吃饭,这哪是他们惹得起的?

何况这单买卖是小宛好不容易争取到手的,他不忍心让它被搅黄。

谁知靳远居然不以为然道:“这简单,今后钱掌柜的货由我家提供,那不就没违约吗?”

靳海被他的话一噎,眼睛瞪得像铜铃那般大。

“依着远爷爷的意思,我若不答应交出方子,泰然叔那一刀就算在我们头上?”靳宛突然幽幽出声。

靳远冷哼,“本来就是你们捅的,交不交方子你们的责任都跑不了。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们,赵典的小姨是县老爷最宠爱的小妾……”

靳宛等人望向赵典,后者背着双手,倨傲地斜觑他们。

想到孙女要被扭送至官府判刑,靳海嘴唇发颤,慌忙含着泪哀求靳宛:“小宛啊,你就把方子给他吧!命比钱重要,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爷爷也不想活了……”

“爷爷,我知道了,你别难过。”靳宛赶紧安抚爷爷,免得他情绪激动坏了身子。

事实上,靳远的所作所为,引得她深深起疑。换做以往,她肯定是要冲进屋里,把事情弄个水落水出,绝不轻易上了别人的当。

但是刚刚靳泰然受伤的场面,对村民们和爷爷,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如果她苦苦纠缠、推诿责任,最终却发现靳泰然的确被捅了刀子,那她真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为了不另生事端,更为了护住大个子,这个亏她咬碎了牙都得吃下去。

是姑,靳宛让靳远取来纸笔,当着村长与众多乡亲的面,写下了米粉跟山寨版糖葫芦的制作方法。

写完后,她僵着脸把纸递向靳远。

“等明天我去了镇上,就跟钱掌柜说清楚,以后的米粉由你家提供。但我希望远爷爷你能遵守承诺,不要把米粉卖给别家。此外,在你们成功做出米粉之前,三鲜楼的米粉还是由我提供。”

靳宛拿着方子的一端,生硬地对拿着方子另一端的靳远说。

靳远不答,一个用力将方子抽走了。

拿到方子后,他急不可耐地检查起来,见没有错漏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旋即,靳远看着靳宛严肃道:“你放心好了,三鲜楼的买卖我不会笨到往外推。但是我要提醒你,除了给方子,我们有啥不懂的要问你,你可不许拒绝。”

靳宛黑着脸,磨了磨牙应下了。

奶奶个熊,她这是掉进靳远挖的坑里了吧?

偏偏她还不能爬上去!

“行了,你们回去吧。”靳远一扫之前的阴霾,颇有些意气风发地说:“还有大伙儿,也都散了,没啥好瞧的了。”

拿到好处了就想赶人,这是什么道理?

靳宛偏不走,就淡淡说道:“我还是留下来,等确定泰然叔没事了再回吧。”

可是她忘了,她到村里来是不被允许的。而今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村长哪里可能会让她继续待下去?

所以村长不出意料地开始赶人。

“你今天进村子已经违反了规定,再留在这儿,不知又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为了村民的安全,以及村子的安宁,你最好立刻离开。”

根据这段话的内容,不难看出,他是把靳宛当成了祸害。

靳宛憋屈地望了望四周,她发现村民们的目光,大多是防备、厌恶的。

看来不止是村长,这些村民也认为她是个祸害。

这个认知顿时令靳宛觉得索然无味。

算了,她何必为这群人郁闷呢?无论靳远是不是早有预谋,她再追究又有什么意义?

吃一堑长一智,就当她出点儿血买个教训,日后谨记不可小觑了这帮小人。

如此一想,靳宛便释然了。

她没说什么,走过去搀着爷爷,“爷爷,我们回家吧。”

靳海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和蔼说:“小宛别担心,就算你不能再赚钱,爷爷也不会饿着你。过两日爷爷就上山,挖几根人参卖钱给你当零花。”

他这话半真半假,逗得靳宛“噗嗤”一笑。

“人参哪儿是那么好挖的,爷爷净会逗我玩儿。”

“呵呵……”

爷孙俩说说笑笑地朝家走,好像刚刚的灾难是个假象。大个子沉默跟在二人后面,右手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那双剑眉始终微微拧着。

这一天过得很长,靳宛和大个子从钱家回来后,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就来找靳泰然了。折腾那么久,现今已临近傍晚,他们仨肚子空空,回到家却没东西吃。

一地的狼籍需要收拾,靳宛本想让爷爷休息,但老人好强,非要说自己身体能行。

没办法,靳宛只好任由他去。

待她出了门,看见院子里清扫的大个子,猛然发觉他姿势颇为怪异。

他的右手咋了,干嘛要用单手拿扫帚?

紧接着,她记起自己曾听到的那声“哐”,心跳都停了一瞬。

没有迟疑,靳宛快步上前,肃声问:“大个子,你是不是受伤了?”

大个子正弯着腰扫地,闻声身形一顿。

“没有大碍,你不必理会。”他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地答。

靳宛有点儿气恼,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嘴硬?

可她不敢贸然碰大个子,生怕不小心碰到伤口弄疼了他,便焦急地说:“别瞎忙活了,快让我瞧瞧伤了哪儿?伤处若是不及早处理,肯定会留下后患的!”

见她急得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大个子竟浮现出“这伤受得值”的想法。

“我听你的就是了,别哭。”他无奈说道,依言放下扫帚,坐到门槛前。

靳宛抹了下眼角,不服气地嘟囔:“谁哭了……”

说话时,她小心翼翼地撩起大个子的衣袖,查看他手臂的伤势。

第57章 家人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靳宛看到手臂微微扭曲的样子,仍然难以控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青肿的皮肤,揪着眉毛问大个子:“疼吗?”

大个子本是薄唇紧抿。

听到靳宛的问题,他勾起唇角,语调微扬道:“不疼了。”

再大的痛楚,也被她这怜惜的神情给治愈了。

“这手是断了吧?怎么会不疼,你是不是痛觉神经有问题?”靳宛不知他内心的活动,便震惊地瞪大眼眸。

刹那间,青年眼中笑意一滞,只觉得自己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这笨丫头,脑袋何时才会开窍?

看她平时挺机灵的,在男女之事上,怎就迟迟不领悟……

靳海把屋内收拾好了,想到外面帮忙,结果一出房间就看见两人在门口坐着。

“咋了?”

听见爷爷的声音,靳宛忙不迭地把大个子受伤的事告诉他。

知道大个子手臂断了,靳海急忙扔了扫帚,俯身扶起青年。

同时安慰靳宛:“不要着急,爷爷虽然不是郎中,却懂得给人接骨。小宛呐,你去砍几根直木回来,待会儿爷爷要用。”

靳宛听罢,点点头跑进柴房,拿了一把砍刀往后山跑。

走不远就有树,她没花多少时间,砍了几根又圆又直的木头拿回家。

她把刀一扔,抱着木头走进屋,“爷爷,木头我砍回来了!”

屋里头,靳海正用热水给大个子敷手臂。此刻青年衣衫半褪,露出结实的上半身,古铜色的皮肤还闪着光泽。

靳宛一进来,恰好撞见这景象,登时眼睛一愣。

“乒铃乓啷……”

木头掉了一地,少女却毫无所觉,整个人都呆住了。

青年和靳海齐齐望向她。

发现靳宛两眼发直地盯着自己,大个子略略扬眉,“你不疼吗?”

一根木头砸了她的脚,莫非她没感觉么……

“咳咳。”靳海捂嘴清了清嗓子,顺便唤醒自家那傻孙女,“小宛,你可以出去了。”

靳宛回过神之后,脸蛋儿“腾”地烧红了。

“哦、哦……”

她结结巴巴地应着,有些手足无措地转过身去,结果心慌意乱之下撞到了桌角。

一时间,靳宛疼得抱脚大叫:“嗷呜~”

大个子望着她单脚一跳一跳地蹦出屋子,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见到他袒露上身,这丫头的反应竟如此剧烈……莫非,她并不是未到开窍的时候,而是平日的那些刺激不够?

唔……他大概知晓该怎么做了。

靳宛不小心又对大个子发了一波花痴,等跑到院子里,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个大丑。

她不禁一边扫着地,一边苦恼地嘀咕:“真邪门儿,今天咋那么倒霉……”

说好的去算账,结果怎么看,都是她被人算计了——她越想越认为,靳远的行为,不大像是儿子濒死时候的表现。

幸好她检查过了,藏在柴房的酒曲没遭到毒手。

当靳宛把厨房里摔坏的锅碗瓢盆,全部清理干净,便察觉家里没有能用的碗了。

跟爷爷说了这件事,爷爷让她不要担心,等他给大个子固定好手臂就去做木头碗。

此后又忙了两个时辰,在夜色浓如泼墨之际,他们总算吃上了一顿热乎的饭菜。

大个子右手臂绑着木棍,暂时不能动用。他蹙着眉头,费劲儿地用左手使筷子,却一直夹不到菜。

靳宛扒拉了两口饭,无意间瞥到他的动作,随手夹了几筷子的菜到他碗里。

“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近大个子都要静养,家里的活儿你就别管了。”靳海慈爱地望着两人。

靳宛点点头表示了解,建议道:“爷爷,冬天快来了,咱找时间给大个子在屋里做一张木床吧,老让他睡在柴房也不是个事儿。”

少女说话的时候,青年不动声色地凝视她。

直到他觉察出爷爷的视线,才淡定地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不要紧,我在柴房睡得挺好。”

“既然大个子这么说了,那入冬前且先住着吧,等天冷了再搬进来。”

靳海又看了大个子一眼,那眼神饱含深意,青年莫名感觉自己被审视了。

这屋子除了一个小小的客厅,就只有两个房间。

刚救回大个子时,他睡的是靳宛的床。后来靳海在柴房搭了个简易木床,大个子便这般住下了,那时他们还没想过青年得久留。

但今日他们共了一场患难,真真正正成了一家人,靳宛便认真思量起三人未来的生活了。

哪有让家人住柴房的道理?

待冬天一来,气温骤降。若住在四处通风的柴房,时间一长,身子再好的人也得冻出毛病。

何况目前,大个子受了伤,住柴房更有诸多不便。

这也是她现在,就提议让大个子搬进屋里的原因。

她打算今年的冬天,先让大个子同爷爷挤一屋。等开春,她设法赚足银子,立马把土坯房推了建新的。

可爷爷和大个子都这样说了,靳宛也想不出理由反对,毕竟没啥大的坏处。

于是,这件事就此定下。

翌日。

钱掌柜派马车来取米粉,顺便接靳宛。

昨晚因少了大个子的帮助,她和爷爷两人忙到三更半夜,才把今日的三十斤米粉做好。

卯时靳宛就起了,算起来她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因此恹恹的没多少精神,上了马车后一直打瞌睡。

“姑娘,掌柜家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三鲜楼的伙计叫醒了她。

“哦。”靳宛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跳下车子。

她进去时,钱掌柜和钱夫人正在客厅用早点。

看见小厮领着靳宛过来,钱掌柜招手让人添了一副碗筷。

随即,钱夫人温柔笑道:“靳姑娘早,劳烦你一大早便来替我看诊,坐下来一块儿吃早饭吧。”

钱掌柜以为少女会使性子,出言婉拒。

怎知道靳宛真是饿了,听见钱夫人的招呼,便很干脆地上了桌。

少女笑盈盈地道:“钱掌柜都替我把碗筷备好了,我要是还拒绝,未免太不识抬举。”

这话说的很巧妙,既体现出她的细心,又恭维了钱掌柜。

并且看她那副模样,似乎并未把昨日的不愉快放在心上。

因这一点,钱夫人对她又高看了几分,与靳宛交好的心思更活泛了。

第58章 交好

“钱夫人,今儿个身体好些了吧?我瞧你这脸色,像是红润了不少。”

钱夫人生了跟靳宛交好的心,靳宛又何尝不是呢?

好歹她前世活了二十六年,比起钱夫人还年长一岁,眼光当然不比她短浅。

除了偶尔的大小姐脾气,靳宛身上没啥大的缺点。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钱夫人给她递橄榄枝,她才不会蠢到拒绝。

“好多了呢。多亏了你,我才能起来吃早点。”钱夫人软软答道,态度越发和善,那笑容简直沁人心脾。

她含笑看了一眼钱掌柜,这才又对靳宛说:“昨天你们回去,我家夫君还说,希望能跟你延长合约的期限,米粉的价格也往上提五成。”

舍不得鞋(hai)子套不着狼,不给少女点儿实际好处,凭什么让她对自己有好感?

可惜这回钱夫人想岔了。

得知这个好消息,靳宛非但不开心,反而愁眉苦脸。

她放下筷子,斟酌半晌,把昨天在村子里的经历捡样说了些。

等靳宛说完,钱掌柜微微张嘴,钱夫人黛眉轻蹙。

“那便是说,你将米粉供给权转让给别人了?”

靳宛无奈地点头,“夫人,我这也是没办法。那匕首出现的很蹊跷,可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又解释不清楚……

“况且那村里的人,原本就都见不得我好,我废再多口舌也是无用。”

对于靳家村的村民,靳宛没有丁点感情。事实上,在经历过冷漠的对待后,她也生过与爷爷和大个子离开的念头。

然而事情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

离了靳家村,他们就成了无根之人。眼下没有身家本钱,他们能去哪里?留在自己家,尚能利用现有资源一步步崛起,反之则要经历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困难。

很多时候行事不能只凭一时之气,对那些无足轻重的人,用不着花费太多精力。凭什么别人想赶她走,她就真的要走?

该她的,她总有一天会拿回来,让那些轻视过、辱骂过她的人,上赶着要来抱她的大腿,求她的原谅!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了桑蚕,不可能放弃丝绸这条路。

与其说她是被靳远坑了,不如说她是迫于靳家村的环境,不得已才做出弃帅保车的举动。

反正丢了米粉方子这个芝麻,她脑子里还有无数的大西瓜,等待她去挖掘。可若真的离开了靳家村,别说会如了靳远等人的意,她的那些发财大计就得搁浅。

知道靳宛不幸的遭遇之后,钱夫人再望向少女时,目光里都带上了怜悯。

她附耳跟钱掌柜说了几句什么,后者扫了眼靳宛,微微点头。

靳宛不由得感到困惑,这对夫妻当着自己的面,在说啥悄悄话呢?

用过早饭,她便去了厨房。

见厨房里有了一个新的麻袋,靳宛翘了翘嘴角,上前翻看。

好吧,那钱掌柜也不算太小气,居然又重新买了食材,而且各自用油纸包着,分量没少,种类也没变。

说实话,今早出发时,她还有点儿担心钱掌柜会找自己,讨要那袋子宝贝儿呢!

看来是她多虑了。

教导丫鬟学会制作桑耳粉,靳宛就放心地到灶上熬起了粥。

今天除了三七粉粥,她还要熬一个阿胶粥。

这粥滋阴补虚,养血止血,配合三七粉粥吃,能够更有效地帮助钱夫人停止崩漏。

接下来的七日内,靳宛都会用这个配方,给钱夫人治疗。一周后,钱夫人不需要再吃三七粉粥,她就会用乌雄鸡粥来代替。

“靳姑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吗?”

靳宛正专注地搅拌锅里的粥,忽听门口传来钱掌柜的声音。

捣粉的丫鬟见到他,屈身行了一礼,“老爷。”

钱掌柜走到她旁边看了下,见她捣弄的药粉跟昨天靳宛拿来的很像,就问靳宛:“这是给我夫人吃的药?”

“是啊,你来的正好,帮我把药拿去给钱夫人服用吧,方法你都知道的。”

靳宛随意回答,拿起小汤匙递给钱掌柜,“舀一匙就够了,记住别舀多了。”

她不介意让钱掌柜知道自己的药方,反正她也没想过靠这赚钱。

“行。”钱掌柜爽朗地应,挥手让丫鬟闪开,接过小汤匙亲自给夫人弄药。

靳宛见他动作流畅自然,丝毫没有为难或者不情愿的感觉,不由得咧嘴笑了。

“钱掌柜跟钱夫人很恩爱呢。”她大咧咧地调侃道。

钱掌柜今年三十而立,比钱夫人大了五岁,比现在的靳宛则大了一半左右的岁数。故在他眼中,靳宛还是个小丫头。

再怎么说,这儿的人都挺保守。即使钱掌柜是个大男人,可是被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当面打趣,他也难免老脸一红。

那丫鬟更是想笑不敢笑,瞧着靳宛的眼神里尽是崇拜。

这让钱掌柜倍感尴尬,讷讷说:“你个小姑娘家,懂什么恩爱。”

靳宛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看钱掌柜这两日都待在家中,不去店里盯梢。想来,是因为疼爱钱夫人,得时时陪着她才放心吧?”

她满不在乎地说出这番话,光从外表上,她的确是个纯真无暇的少女。但只有天知道,实则她内心,早就是二十六岁的老油条。

就算还有丫鬟在场,跟一个未婚少女谈论夫妻之事,也不大合适。

所以钱掌柜转移了话题。

“说起店里,我倒有一事想跟你商量。”

这倒稀奇了,她一个穷得连衣服都补了无数丁的乡下丫头,钱掌柜能有什么事要跟她“商量”?

毕竟维系他们合作关系的米粉,今后将不再属于她了。

不过出于礼貌,靳宛仍然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见状,钱掌柜换上认真的神色。

“昨日我夫人尝过你煮的粥,认为这味道很新颖。你也知道,酒楼就是卖吃食的,但凡是味道好又不伤身的,都能往里摆……”

听到这里,靳宛已隐隐摸清他想要说什么了。

她顿时有了精神,瞅着钱掌柜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后面的话。

钱掌柜看她来劲儿了,笑容扩大,“我夫人的意思是,你若不嫌弃,可以到我的酒楼里找份活儿干。

“工钱方面,我们自不会亏待你,你要做的事也不会多,每日只需负责煮粥即可,这总比你待在乡下等嫁人好。”

闻言,靳宛又觉着没劲儿了。

敢情是要请她去三鲜楼当煮粥师傅啊?

这跟她期待的答案可不一样。

话说回来,钱夫人也够有胆气的,居然敢聘请一个少女做自家酒楼的师傅。这事儿要叫人知道了,保不准还能影响三鲜楼的声誉呢!

想到此,靳宛对钱夫人又多了两分好感。

不管怎样,对方都是想要对她伸出援手,给她一个摆脱受村民欺压的机会。

“替我谢谢夫人的好意,但很遗憾,我恐怕不能答应。”

靳宛歉然一笑,钱掌柜的脸上顿时浮现出苦笑。

他叹了一声,“我就猜到你不会答应,毕竟你还有一手不错的医术,在酒楼当厨子简直是浪费人才。”

“不不不,你误会了。”靳宛连声否认,呲着大白牙说:“我啊,是想要把方子卖给三鲜楼,这样对大家比较好。”

第59章 端倪

靳家村。

“远叔,之前咱可说好了,得到的好处对半分。眼下你手上攥了俩方子,又有三鲜楼的大买卖,具体该咋分配,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靳远家的大厅里,满满当当的坐了八九个人。而说话的这个不是别人,正是靳大鹏的媳妇儿蔡氏。

“大妹子,你说的倒好听,这方子是我弟卖命换来的,你凭啥分得五成?”这是靳泰平的声音。

“消息是我传给你们的,主意是我出的,连气氛都是我煽动的,我咋不能分得五成啦?泰平老哥,做人可要厚道,你过河拆桥算什么男人?”

要比嗓门儿,蔡氏可不会输给他们。

靳泰安也插话了,语气中带着不屑地说:“要不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那些人会听你的?你这婆娘算盘打得挺响,以为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坐享其成是不?”

“我们给了七叔不少铜板,才让他答应帮我们演这出戏。靳宛那丫头鬼的很,说不定这几天还得来,到时候我们全家又得配合泰然做戏。

“大妹子,你自己说说,最辛苦的是不是我们家?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拿到恁大一笔钱还不够啊,连方子你也想要?”

靳泰平义正言辞地说道,俨然不会让步了。

蔡氏见着他们兄弟俩的态度,气得脸红脖子粗,就差在他们家破口大骂了。

幸亏靳远及时出声,制止了双方的矛盾激化。

“行了,既然事前答应了大鹏媳妇儿,现在咱就该履行诺言。”作为家里的中心人物,通常是靳远说往东,其他人不敢往西。

因此他这话一出,就是给分配收益敲了实锤。

听罢,蔡氏的脸色便有所好转。

她高兴地看着靳远,道:“还是远叔实在。”

说着又对靳泰平、靳泰安撇撇嘴,“哪像两位老哥,作为兄长,不说让着小妹就罢了,还老想着占人便宜。”

要知道她也是冒着被靳宛暴打、被村里人鄙视的危险,才策划了这一出引君入瓮的计谋。虽说靳宛那么快就找上门来,有点儿出乎她的意料,但结果十分符合他们的心意。

思索时,蔡氏眼角的余光,忍不住瞟向角落。

那里坐着的,是昨天被捅了一刀的靳泰然。此时他倚着墙壁,嘴里嚼着剔牙的细木棍,静静地听他们争辩。

再瞧他那脸色,神采奕奕的,哪还有受重伤的影子。

“泰然哥,你那演技可真好,险些连我都被你骗了去。”蔡氏由衷地赞叹道。

听到夸奖,靳泰然挠挠后脑勺,嘿嘿傻笑。

上回在靳海家吃了亏,这次在家里人的帮助下,他不但砸断大个子的手臂报了仇,还把靳宛那丫头狠狠吓了一通,让她交出了能赚大钱的独家秘方。

这令靳泰然心情大好,人也有点儿膨胀。

“连你都骗不过,他还想骗过靳宛?比起你来,疯丫头精灵了不止一星半点,我就怕咱们闹到最终,还是教她起了疑心。”靳远神情肃穆,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现在回头想想,他们的计划实施的太仓促了!

刚得知靳宛跟三鲜楼做了买卖,蔡氏就跑来找他告状,说靳宛利用村里的资源,赚了大钱却不跟村里人分享。说着说着,她就想出了讹诈靳宛的主意。

不,不对,用蔡氏的话说,他们这是拿回属于村子的东西,不算讹诈。

对于靳远的担心,蔡氏觉得是多余的。

“即便疯丫头起疑,那又咋样?方子反正已经拿到手了,只要她找不到证据,就拿你们没办法。”

靳远一想,也是。

郎中是他的老兄弟,而且靳宛救了靳永福,让附近的郎中都没脸出门,对方是断不会出面帮靳宛作证的。

那些个起哄的村民,又都跟他家走的近,怎么可能去帮助靳宛?再说了,这村里的人不是厌烦疯丫头,就是不想多事,没人会在意她受没受委屈。

如此一来,靳远是彻底安心了。

他心里一放松,笑意便入了眼底。在蔡氏眼巴巴的注视下,取了一张纸,交到她手上。

“这是那糖圆子的做法,趁着天儿好,你今儿个就可以上山采果子,做了明日刚好能带到市集上卖。”

蔡氏手里捧着那张纸,像是端着什么宝贝儿,乐得合不拢嘴。又得到靳远的提醒,她赶忙点头应是,满面春光地跑出了靳远家。

目送着蔡氏远去,靳泰安颇为不满,“爹,给她几百文钱不就得了,干嘛还把方子给她?”

“二弟,这你就不明白了吧,爹是想彻底堵住那婆娘的嘴。”靳泰平自以为睿智地道。

靳远笑着说:“泰平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是因为那方子不是很值钱。糖圆子虽新奇,却也只是娃娃爱吃的零嘴儿。而且秋天一过,山上的果子掉光,要那方子还有啥用?”

要不说人家是村委会里的呢!

老奸巨猾加厚颜无耻,要是没有村长靳宏,他可以说是斗遍全村无敌人了。

末了,靳远不忘再次叮嘱自己的老伴,以及家里的三个儿媳妇,让她们千万不能露馅儿。

再然后,他就把誊写的米粉制作方,让老伴拿去照做。

时间逐渐流逝,恍然间已过晌午。

不同于靳远一家人的忙碌,因伤休养的大个子坐在院子前,乏味得逗起了树上的鸟儿。

靳海扛着铁锹,忙完田里的活儿,这会儿才赶回来吃午饭。

见大个子百无聊赖的模样,他擦了一把汗,笑呵呵道:“你要实在想见小宛,索性去接她。”

青年倏然一顿。

其实靳海是开玩笑,大个子手臂骨头断了,动得多了不利于恢复。

他认为凭大个子的聪明,应该也清楚这一点。因而说过这句话,他就回柴房放下铁锹,洗了脸和手,还吃了两碗早上靳宛特意煮的药膳粥。

哪知等靳海做完这一连串的事情,再出来时,外面只剩下了一张木凳,压根没有大个子的人影。

老人顿时傻了眼,喃喃道:“那傻小子,我随口一说罢了,他还真去接小宛啦?”

唉,看样子他的小宛,在家留不了多久了。

好在,那傻大个人长得极俊。目前看来性子也老实可靠,对小宛和他更是好的没话说,当他的孙女婿似乎……挺不错的。

第60章 起房

那厢,靳海思考起孙女的终身大事。

这厢,靳宛刚和钱掌柜谈了笔新买卖,心花怒放地坐在马车里往家赶。

到了村口,她哼着小调下车,对钱掌柜的伙计挥挥手:“谢了啊。”

“哎,姑娘走好!”伙计应的爽脆。

靳宛背着手欢快地走,张嘴唱:“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派报,一面走一面叫,今天的新闻真正好……”

忽然,她眼前出现一道高大的人影,那人从家的方向过来,手上还绑着用来固定的木棍。

咦,大个子咋来了?

看见来人俊朗的相貌,靳宛心头闪过疑问,好奇地望着对方。

“你心情很不错,有什么好事?”

不等她询问,大个子已经率先开了口。

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没走近就听见少女欢乐的歌声,连带着自己心情都好了许多。

果然,快乐是会传染的,尤其是靳宛的快乐。看到她开心,自己也会跟着开心。

被他这一打岔,靳宛就忘了自己刚还想问他不好好歇着,干嘛跑到这里。

心里全部填满了得意,听到大个子的问话,她便邀功似地摘下腰间的钱袋,两手高高抬起伸到他面前。

“喏,瞧见没,我今日又赚了二十两银子!”靳宛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高兴,这一笔意外的财富,能够让她把修建房子的计划提前呢!

钱袋里除了几个铜板,就是四个银元宝,大个子看得目露惊诧。

随即,他眼神深邃地道:“钱掌柜不至于这么大方,所以你这些银子哪儿来的?”

这丫头该不是被昨天的事刺激到了,背着他们做了什么傻事吧?

“你乱想什么呢?这钱是我卖方子给钱掌柜得来的。”似是看出了大个子的想法,靳宛一脸黑线地说明。

一个药膳粥方子买断五两,普通购买需二两。钱夫人作为一个有头脑的商人,自然选择买断方子,这样三鲜楼才能更具特色,维持它本身的地位。

靳宛的脑袋里多的是方子,她有针对性地挑了十个出来,先对钱掌柜出售了四个。等过段时间在三鲜楼看看效果,如果好的话,那他们就继续交易。

若是效果不怎么好,钱夫人也不在意,权当花钱买份交情。

毕竟有了这层关系之后,靳宛给她诊治时,也会更加尽心尽力。

了解了其中的缘由,大个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靳宛,弯起唇角称赞她:“是我小瞧你了。想不到你的小脑瓜里,装得了那么多东西,机灵古怪的主意一样接一样。”

“生命不止,赚钱不息!”靳宛振奋握拳,眼睛充满了斗志地喊。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家。

院里正磨镰刀的靳海听声辨人,抬眼一看到他们,就冲着大个子笑骂:“你是不是脑袋里缺根筋!我随便说说,你还真跑去接小宛,要是不小心加重了伤势咋整?”

“爷爷,怎么回事?”闻言,靳宛一头雾水,眯着眼睛追问。

大个子俊脸微赧,“没什么事,只是我出去走走,惹得爷爷不高兴了。”

他窘迫地看着靳海,冷峻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笑里又隐藏了淡淡的恳求。

还没到时候,不能让小丫头知道他的心思,否则他便很难再这般轻易靠近她了。

靳海笑着摇摇头。

孩子们的事,他一个老头子也懒得管。当然,有时间他得找大个子谈谈,以免稀里糊涂地就把孙女赔上去了。

既然爷爷不说,想必不是什么大事。

因此,靳宛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笑容满满道:“爷爷,我今日又跟钱掌柜做了笔生意,赚来的钱足够咱们重新起房子,下午你能不能去趟毛叔家?”

毛叔是靳家村里的工匠,专门给人建房子的。

“起房子?”靳海愣住。

这可是件天大的事啊!小宛咋能说干就干了,一天的功夫她能赚得了多少银子,怎么可能够他们起房子呢?

靳宛以为爷爷是担心他们住哪里,毕竟修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最起码也要大半个月。

而且他们只有这块地,修新房定然是要推了旧房的,这期间他们必须另寻住处。

不过这个问题在回来前,靳宛就设法解决了。

她拉着靳海的手,撒娇道:“爷爷,钱夫人跟我说了,修房子的这段时间,可以让咱们在钱家借住。这样,既方便我给她调理身子,也能解决咱们的燃眉之急。”

钱家是栋大房子,添几个人压根不是事儿。钱夫人对她的经历感到同情,又有心交她这个朋友,在得知靳宛有修建房子的想法后,便主动提出让他们借住。

如此雪中送炭的行为,靳宛十分受用,当下也不推辞。但是她并非贪小便宜的人,虽然钱夫人说不用付房租,靳宛仍然坚持要给钱。

到得最后,靳宛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那便是用看诊费抵房租。

按照钱掌柜之前的说法,她若是治好了钱夫人,就会另付她五两银子。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抵付房租是绰绰有余的了。

这个消息直接把靳海震住了。

他一脸愕然,想不通自己孙女究竟有什么本事?非但能让钱掌柜特地上门请她看诊,而且钱夫人还对她另眼相看,居然免费邀请她到家里住!

对他们这些穷苦人来说,这是天大的殊荣。要搁在以前,他们简直想都不敢想。

靳海越来越感觉他的小宛长大了,并且是往他难以理解的方向成长……

这就好比捡回一颗鸭蛋,以为孵出的是只鸭子,结果鸭子长大展翅高飞,还要载着他一起上天看风景。

想着想着,靳海被自己脑海中的画面逗乐了。

见爷爷绽放笑容,靳宛也随之一喜,忙问:“爷爷,那你是答应了?”

只要爷爷肯松口,修房子的事就是铁板钉钉的了。

“行吧,过会儿我就去找阿毛。”靳海笑眯眯地回道。

“嗯嗯!”靳宛高兴地点头。

可紧接着,她又记起村长不许他们进村子,便不大放心地问爷爷自己一个人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靳海“嗤”了一声。

他挺直腰板,信心十足地说:“这点儿小事难不倒爷爷!好歹我也是村里的老功臣,我就不信靳宏真敢为这事跟我撕破皮。”

先前靳海之所以认怂,是因为他将靳宛视若珍宝。他担心自己如果惹怒村长和靳远,他们一气之下会伤害靳宛,这才不得不苦苦忍让、哀求。

就靳海本人而言,他根本不惧怕村长的威胁。

第61章 酿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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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傻啊

搞定了大个子,靳宛对爷爷呲了呲牙,返身继续酿醋的程序。

下面这一个步骤,是很关键的。

在淋过冷水的糯米饭粒中,加入精心制作而成的酒曲,不断地搅拌、揉搓,使其慢慢发酵成酒酪。

最后,将装了糯米的大瓦缸密封。

靳宛和爷爷一起,把醋缸抬进柴房的角落,静置一段时间便行了。

“小宛呐,你这费时费力做的,究竟是啥玩意儿啊?”

从凌晨就不间断地忙碌,连早饭都是草草打发。靳宛如此郑重地对待一件事,让靳海感到非常好奇。

因此等事情一忙完,他就忍不住想问个清楚。

对自家人,靳宛并不打算隐瞒,但这事儿非同小可。如果靳海追根究底,她却无法解释自己是打哪儿,知道的酿醋方法,那乐子可就大了。

所以她半真半假地说:“三年前师父给了我一本书,上面记载了几个方子。

“从前,我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自从我认识了钱掌柜,才知道那方子是宝贝,能教人酿出很宝贵的东西。”

靳宛说得神秘兮兮的,连大个子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靳海也不由自主地变紧张,放低声音问:“那是啥啊?”

“醋!”

“啥?!”

靳海惊得提高音量,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大个子倒没什么反应,因为他失忆了,对世道情况比靳宛还蒙。

不过,他也不傻。

见靳海如此震惊,便知靳宛所说不假,那被称为“醋”的东西确实很宝贵。

于是,他走了过来,望着靳宛轻声问道:“你方才说的是‘几个方子’,也就是说,除了醋,还有其它的珍贵之物?”

为了给今后的酱油跟酒做铺垫,靳宛也只好硬着头皮,将这个谎继续扯下去了。

是故她没有否认,而是说:“暂时,我还不想做其它的尝试,等明年开春了再说。”

“若是真的,那么你需谨记:财不外露、树大招风。”青年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地闪现出肃穆和警惕。

认识到大个子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靳宛不禁唇角一弯。

她望了望老人和青年,认真承诺:“你们放心,我不会让自己为了钱财,而陷入危机。”

靳宛知道大个子为何会这般提醒她。

想来他也察觉到了,前些天在靳远家发生的事情,有很大的可能是因她财富外露而起。换句话说,她跟钱掌柜的买卖暴露后,就有人起了觊觎之心。

若不然靳远一家人,怎会在她交出米粉和糖圆子的方子后,就没来找过他们?

思及此,靳宛倒想起来,自己还没跟大个子谈过这事儿。

故在爷爷说要去给他们弄午饭时,靳宛没有像往常那样,提出由自己去做饭。

院子里只剩她和大个子,靳宛便进屋,端了长凳出来。

她把凳子放下,对大个子招手:“来来来,咱们坐下唠唠嗑。”

“唠嗑?”大个子的剑眉高高扬起。

“就是聊天打屁。”靳宛嘴快道。

这下,大个子的眉毛抬得更高了。

靳宛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敢情她一不留神,就说出了前世的词语。

而且在这异界,男女界限划分的很清晰,她老是跟大个子挨得太近也不合适……

就在靳宛醒悟之际,大个子却坚决果断地坐在了她身旁。

“想聊什么?”他低低地说。

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像一只小爪子似的,挠得靳宛心痒难耐。

哎哟这妖孽,她的小心肝儿要受不住了!

靳宛后悔了,所以她想要站起来。

谁知道她一动,大个子就伸手拉住她,身子挨得更近。

接着,他垂首盯着靳宛红彤彤的脸,一反常态地放柔声音:“你的脸好红,是不是病了?”

然后面露担忧地抬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可手心触及到少女的肌肤,大个子又就势抚摸她额角的伤疤。

他沉下声音,语气喃喃:“我醒来那天,便看见你额头包着布……这伤,怎么来的?”

被这性感的男性嗓音迷惑,靳宛愣愣的任他触碰。

等她抬起头来,想撂点狠话掩饰自己的失态,却又不经意与大个子的视线纠缠在一起。

鬼使神差的,她讷讷答道:“是去找靳大柱要赔偿时,被他媳妇儿打的……”

青年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但被他很好的隐藏在深处,他怕吓着小丫头。

即便如此,靳宛还是拍开了他的手。

“够了啊,别趁机吃我豆腐。”她恶狠狠地瞪着大个子,殊不知自己那坨红的脸蛋儿,已大大减弱了她的威势。

大个子的神情一秒变回冷漠。

他面无表情地说:“你误会了,我是单纯地关心你。既然是一家人,有这份心情,应该无可厚非吧?”

看他的眼神,不像在撒谎。

靳宛将信将疑,“话是没错……”

重点是,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啊。

“那你为何反应这般大?”大个子说,声音里充满了惆怅,“我以为,经过这么久的朝夕相处,你和爷爷已接纳我,不料……”

刚刚还走着高冷范,这一转眼,大个子就换上了被丢弃般的可怜表情。

这货,变脸比翻书还快!

靳宛无奈地想,又乖乖地坐了下来。

“算我反应过度了,你别跟个癞皮狗似的,摆一副苦哈哈的脸又不下饭。”她自顾自地嘀咕道。

大个子微微勾了勾唇角,很快又压了下来。

“癞皮狗是什么?”他问。

靳宛皱眉,苦思半晌后,说:“一种脸上永远只有忧伤表情的动物。”

她忘了,大个子连狗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青年偏头注视着她,眼中带笑,“那我肯定不是癞皮狗。”

“你是二哈,蠢狗。”靳宛嗤笑,“否则,你干嘛跟远爷爷说,泰然叔是你捅的?”

说话间,她也看向青年。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接,靳宛呼吸停了几秒,赶忙移开视线。

只听大个子沉沉说:“他们赖上了你,我不能让你被诬陷入狱。”

这个答案……

靳宛的心脏莫名颤了颤。

她扯起嘴角,看着大个子语调柔柔地问:“可你认罪了,就不怕被抓进牢里吗?”

这傻子,难道他以为,只要他替自己顶罪,靳远便会放过他么?

还是为了她,大个子甘愿坐牢受罪呢?

然而,当靳宛感性之际……

大个子竟邪肆一笑,用关爱智障的口气,对她说:“你傻啊,我会武功,到时候越狱便是。”顿时,靳宛那颗感动的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第63章 逛街

在密封香醋的这二十一天里,靳宛家的建房工程,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靳宛和大个子搬到了钱家,每日除了给钱夫人治病,也要给大个子和自己熬药膳粥。

照钱夫人的意思,他们完全可以同桌吃饭。但靳宛认为不妥,便拒绝了二人的好意。

在人家家里住就算了,还吃人家的……靳宛做不来这样的事。

因此她借用了钱家的厨房,每日变着法子,给大个子做吃食。虽说材料单一,几乎顿顿都是白菜咸肉,可架不住靳宛手艺好。

同样的材料,靳宛能天天做出不重样的菜式。每到她用厨房,那香味儿就从里边飘出来,勾得钱家刚吃了饭的人们直咽唾沫。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不仅吃不腻,反而还乐在其中。

这可苦了钱家的主子、下人。

钱夫人治了半个月的病,也吃了半个月的药膳粥。

即使那粥的味道再好,她吃那么多也得腻了。加上被菜香一勾,钱夫人惦记上了靳宛做的菜,某日便以外出逛街为由约她出门。

而靳宛最是知晓她的身体状况,经过这段日子的调养,钱夫人出去逛逛是没问题的,也便答应了。

街上,靳宛扶着钱夫人,两个丫鬟跟在身后。

钱夫人温柔问:“小宛,你这一手的好厨艺,是跟你娘学的吗?”

十天半月的相处,足够两人将交情,发展到可以更改称呼的地步了。

靳宛仔细一想,可不是么!

若不是前世受母亲的影响,她哪里会成为世界级大厨。虽说她因家庭原因,很少在外界公开露面,却也暗中获得了顶级厨师认证。

想到这里,靳宛笑眯眯地颔首,“我娘说,我有做厨子的天赋,便一心培养我这方面的兴趣。”

“难怪呢!”钱夫人目露赞叹,“你娘确实有远见。若非你不肯屈尊,我倒希望能请你当三鲜楼的大师傅。”

依着靳宛的才能,在酒楼里掌厨,显然是游刃有余的。奈何她有自己的想法,不像旁的姑娘家,毫无主见和志气。

这在当世是极其难得的,钱夫人也是看中了她这点特质。

路过屠户的摊子时,钱夫人停下了脚步。

“夫人,买点肉吧!这是今天早上刚杀的猪,可新鲜了,十个铜板一斤!您要是不喜欢吃肉,排骨也美的很,十五个铜板一斤……”

她们一停下,屠户就举起摊上的猪肉,可着劲儿地招呼。

钱夫人对靳宛柔柔一笑,“小宛,你看这家的肉质如何?”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靳宛先是一愣。

然后她探头观察了一下。

见状,屠户忙道:“小姑娘,我这肉都是自家养的,弹嫩得很!你要不信,可以买一块回去试试,我赵老六绝不骗人。”

他确实没骗人。

纵然是以靳宛的眼力,她也挑不出这些猪肉的毛病。

好歹也是无污染的土猪肉,比起前世那些饲料猪,肉质一看就高了几个档次。

故而靳宛也不吝啬,给了他一个很高的评价:“老伯的猪肉很好,夫人大可放心买。”

闻言,赵老六憨厚一笑。

钱夫人挑唇,道:“那,你来挑,我来买。”

“呃?”靳宛错愕地望着她。

这是几个意思?

被她一盯,向来矜持的钱夫人,赧颜说出实情:“实际上今日我约你出街,是想带你买菜……

“说实话,你不肯跟我们同桌吃饭,对我反倒是种折磨。天天只能闻味儿不能吃,是个人都受不了。”

听了钱夫人的话,后边跟随的两个丫鬟,全都点头如捣蒜,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

登时,靳宛只觉哭笑不得,“夫人,这……我该怎么说才好。”

她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钱夫人赶忙又道:“我知道你顾虑什么,可我认为,你实在是多虑了。凭你的厨艺,肯无偿做饭给我们吃,我们就很满足了,哪还会有其它的想法?”

为了吃靳宛这顿饭,她也是不容易呐!处心积虑把人约到外面,趁着气氛松缓再提出请求,既保留了靳宛的自尊又不伤和气。

很快,靳宛便领会了钱夫人的苦心。

她颇为感慨,当下松口道:“既然夫人看得起我,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你做主便是了。”

钱夫人听得她的回答,立即眉开眼笑。

“那你瞧瞧,都要买些什么?今日我陪你把菜买了,往后你把菜单交给下人,让他们来买就成。”

也就是说,以后靳宛做什么他们就吃什么。就算她专门买自己喜欢、或者是给大个子补身体的菜,钱夫人也没有意见。

靳宛听出了她这层意思,心里暖意更甚。

她拍拍钱夫人的手,径直走到肉摊前,对赵老六说:“老伯,你这些下水怎么卖?”

下水便是猪杂,是猪身体里藏污纳垢的地方。因为腥臊不干净,很少有人会专门买下水,连带着价格就便宜许多。

“你要的话,五文钱全拿去了。”因着刚才靳宛跟钱夫人夸赞他的猪肉好,所以赵老六对她额外关照。

摊子上那堆下水,少说也得有两三斤。五文钱能拿完,在靳宛看来是占了便宜。

她扭头望向钱夫人,笑言:“夫人,这都是好东西。你身子刚恢复,买点儿回去,恰好能给你补补。”

“听你的。”钱夫人的笑容不改,示意丫鬟上前付钱,才又道:“这排骨也不错,拿两斤吧。”

霎时,赵老六乐开了花,手脚麻利地称了两斤排骨。

见靳宛望着自己笑,钱夫人有些俏皮地道:“大个子骨头断了,熬点儿排骨汤给他喝,会好得快点。这样啊,你也能安心了。”

显然,对于两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钱夫人作为过来人,是看得比他们清楚的。

靳宛无言反驳,脸颊飞上两朵红云。

之后,她们又去了菜农摆摊的地方,买了好几种蔬菜。

逛完一圈下来,钱夫人也走累了。

靳宛想着此处离三鲜楼不远,便提议道:“不若我们去趟三鲜楼吧,正好能看看钱掌柜。”

“也好,提醒他早些回家,今晚可有大厨做菜呢。”钱夫人诙谐地说。

于是,一行四人往三鲜楼走去。

“卖糖圆子咯~酸酸甜甜的糖圆子,才五文钱一包啦!”

隐隐传来的吆喝声,却让靳宛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

听那声音,好像就是从前面拐角处传出,那正是她以前摆摊的位置。

对方,在卖糖圆子?难道是靳远家的人么……

第64章 出气

却不想,她转过拐角看见的摆摊人,居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蔡氏。

因方子只给了靳远,所以靳宛着实诧异,不能理解为何是蔡氏在卖糖圆子?

她的惊诧流露在脸上,钱夫人见了,关切地问:“怎么了?”

就如上回方敏占位一样,此时蔡氏的摊子前,也站了不少客人。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注意力都在客人身上,压根没留意到靳宛。

压下心里的疑虑,靳宛摇摇头没说话,陪着钱夫人进了三鲜楼。

三鲜楼的伙计瞧见东家的夫人来了,连忙给她们安排厢房。

领着她们在二楼厢房坐好,伙计恭敬地对钱夫人说:“夫人稍等,我这就去叫掌柜的。”

待他离去,靳宛就蹙眉盯着楼下的蔡氏。

她这异常的表现,引来了钱夫人探究的目光。

“小宛,你在看什么?”

靳宛见她实在关心,也不故意隐瞒,指着蔡氏说:“夫人瞧见没?那妇人在卖的零嘴儿,便是我跟你说过的糖圆子,以前镇上独我一家有卖。”

钱夫人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蔡氏的摊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就是你说被逼交出的那两个秘方之一?”她轻声问。

靳宛“嗯”了一声,“但我只给了远爷爷,大鹏婶子又不是他家的亲戚,怎么会有糖圆子的制作方法呢?”

钱夫人也感到迷惑,皱着眉若有所思道:“这段日子,那靳远家倒是准时给楼里送来米粉。夫君说他家的米粉,口感不如你做的,可也过得去,并未提及他们有卖糖圆子。”

这就奇了。

根据靳宛对靳远的了解,他不像是那么大方的人。抑或是在她离开的这些天里,靳家村有了什么变故,使得靳远将方子拿出来与村民分享?

这时伙计上来送点心。

钱夫人便道:“我问你,楼下那个妇人,是何时在那里摆摊的?”

靳宛不由得看向伙计,只见那少年探头望了望。

随即,他恭声答道:“她这摊子摆了有半个月了,每日生意都挺好的。其实先前也有人在那儿摆摊,但不是这妇人,而是一对表兄妹。”

由于靳宛和钱掌柜签约的时候,这名小二在后厨,没见过少女,自然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摆摊的人。

加上当时靳宛衣衫破旧,而今在钱家,她却换上了钱夫人准备的衣服。出门前,靳宛又仔细拾掇过,导致小二认不出她来。

钱夫人与靳宛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带着笑意,显然认为这事儿颇有趣。

小二便继续说:“这妇人的生意虽不错,但比起那对表兄妹的就差了些。只因表兄妹中的兄长生得极其俊朗,名声都在镇上传遍了,没有一个姑娘不想嫁他的。

“所以只要有他在,那些姑娘们就一个劲儿地去买东西。而他们卖的也都是些新奇的玩意儿,吃的用的,没一样不好的,便有了回头客,每逢赶集都得到这儿来看看。”

到底是个少年人,话匣子一打开,也不管旁人愿不愿意听,就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

好在钱夫人性子温和,不会怪罪,只是出声打发了他下去。

小二一走,她便笑着对靳宛道:“难怪你不肯到酒楼做活儿,想来光是摆摊卖东西,就能挣不少钱吧?”

“夫人说笑了。”靳宛干笑。

“说不说笑倒不打紧……”钱夫人抬起袖子,掩嘴轻笑,“只是你得把你家表哥藏好了,否则我真怕他住在我家的事传扬出去,惹来媒婆踏破门槛。”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靳宛就来气。

她满心不悦地叹气:“难怪每次大个子不在时,我的生意便要缩水一大半。现在想想,也只有他在的时候,那些姑娘才会来买东西。”

之前大个子来的稍晚,还有人特地问起他。问完后垂头丧气地走了,连包糖圆子也不买。

那时候她没在意,到今天被店小二一说,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大个子模样生得好,别说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连我这个嫁为人妇的都忍不住多看两眼——”钱夫人心直口快,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紧接着,她冲靳宛眨眨眼,俏皮道:“这话你我说说便算了,可不要叫我夫君听见,我怕他多想。”

两个丫鬟守在门外,也听不见她们说的什么,因此钱夫人才敢这么直接。

靳宛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心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钱夫人对大个子是纯属欣赏。对钱掌柜,那才是发自心底的爱慕。

两人又揪着这个话题聊了会儿,钱夫人便说回正事,询问靳宛跟蔡氏的恩怨。

毕竟钱夫人不是傻子,从靳宛得知蔡氏卖糖圆子的反应来看,很容易猜出双方不和。

反正闲来无事,靳宛索性把自己的故事,由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别看这故事的时间跨度挺长,实际上真说出来,也就是一两炷香的功夫。

听完后,钱夫人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把门外的两个丫鬟叫了进来。

靳宛说的口干舌燥,接连倒了几杯茶,边喝边看钱夫人给丫鬟们耳语。

待得两个丫鬟领命离去,她不禁好奇问:“夫人,你跟她们说了什么?”

听完故事不跟她感慨几句,叫丫鬟来说啥小秘密呢!

钱夫人但笑不语,满脸的高深莫测。

片刻后,靳宛正暗自郁闷,就见几个伙计从楼里径直走向蔡氏的摊子。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外面闹腾的声音消失,蔡氏带着自己的东西,愤怒不甘又无可奈何地离开。

靳宛呆呆地望着这一幕,恰好此时,钱掌柜推门进来。

见到钱夫人,钱掌柜宠溺道:“夫人,我已按你的意思,派人将那妇人驱离,不知道她哪里得罪了你?”

“没,看她不顺眼罢了。”钱夫人淡笑着答,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靳宛。

霎时,靳宛明白了钱夫人是在替自己出气。

因为她刚刚说,蔡氏看她不顺眼,就处处针对她。如今,蔡氏竟然拿着自己的方子,利用自己攒下的人气,赚了那么多钱……

“夫人,你对我的这番善意,我真不知要如何回报。”靳宛不由自主地感叹。

钱掌柜也坐了下来,闻言朗笑道:“这好办,你再卖几个方子给我们!”

“怎的,是那些药膳粥卖的好么?”问话时,钱夫人抬起手,替他拭去额头的汗珠。“岂止是好,简直成了楼里的爆款。”钱掌柜乐开了怀,望着自家夫人说:“要不然,我岂会忙得出了一身汗?”

第65章 销路

秋日里能出一身汗,以钱掌柜的身份来说,的确不容易。

到了今天,靳宛以往对钱掌柜的不满,已然消失殆尽。

此刻听他这么一说,便好心地提醒:“物极必反,凡事讲究个适度。那些药膳粥虽好,却不宜多吃,这点你需给客人们说清。”

补过了头也会出事儿,靳宛不希望三鲜楼因此惹上麻烦。

“我知道,因此我才想要问你有没有其它方子。若是可供选择的药膳粥多了,客人们便不会总点那几样,你担心的问题也能够避免。”

撕开那层刻意伪造的面具后,钱掌柜憨是憨了点儿,脑子却是挺灵活的。

既然他明白这个道理,靳宛就不再多说,让他取来纸笔写方子。

一口气写了六个药膳粥的方子,又在方子旁边做好标注,靳宛才停笔。

拿起方子吹干墨水,看完上面的字,钱掌柜频频点头。

“宛丫头,这些方子看着,比上一次给我的还要好啊?”他朗声道。

上一回那四种药膳粥,是卖三钱一份,第五天就收回了二十两的成本;这一批方子,他总觉得能卖到十钱,即一两银子一份!

当然,成本费相应的也会高些。

“这几个方子用料较贵,具体的益处我已做有标示。”靳宛认认真真地解释,“你可以挑几样作为三鲜楼的特色,针对那些富有的客人出售。”

小镇每日往来的人很多,其中有富有贫。前者数量虽不如后者多,但是质量比后者高,到三鲜楼吃饭的也大多是前者。

而靳宛提供的这几个方子,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非常适合三鲜楼的路子。

“照你的说法,它们的价值可不止三十两银子。”钱夫人温柔地插了一句,抬头问钱掌柜:“夫君,可要加价?”

按照钱夫人的想法,他们自然该提高收购的价格。

虽说无奸不商,可那得看对什么人。她在靳宛身上,看到了无数的可能性,因此不遗余力地想拉拢对方。

谁让少女是个敏感的人呢?

要是让她感觉到一丝利用或者轻视,就很难再让她产生亲近之心。

如果想跟靳宛拉好关系,注定了要拿出一颗真心,那么钱夫人愿意冒这个险。

然而就在钱掌柜打算承认之际,靳宛抬手阻止了他。

她脸上笑嘻嘻的,对着眼前的夫妻二人说:“这六个方子,我不但不要加价,而且还要减价,改为三两银子一张。”

此话一出,钱夫人的眼里闪过一抹落寞。

这丫头,到底是个鬼灵精,这是不想欠他们人情吧?

正如钱夫人所想,靳宛直觉自己受到他们足够多的照顾了,不愿欠两人更多。

要知道,这世上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债了。

但为了掩饰自己的真正意图,她连忙又道:“因为我以后还有事情要拜托钱掌柜,所以这次就不必计较那么多。再者来日方长,往后我还得仰仗两位关照。”

靳宛找了个很好的理由,饶是精明的钱夫人,也未觉出不妥。

只要少女还记着他们的好,钱夫人就满足了。

当即,她一扫方才的黯然失落,重新展露笑颜。

“小宛说的是,来日方长,一时的钱财得失不过是末节。”

钱掌柜更是欣喜,三两银子收购靳宛的方子,那是物超所值啊!

于是,他十分爽快地叫人取来四个银锭,摆到靳宛面前的桌上,道:“这是二十两,多的二两就不要与我计算了。”

靳宛笑着接下。

傻子才会计算咧,谁会嫌钱多嘛!

钱掌柜得了方子,又听钱夫人嘱咐过早些回家,便兴冲冲地出了厢房,直奔后院厨房。

目送他离开,钱夫人眼中尽是温情,半天才笑盈盈地收回视线。

靳宛惊奇地打量着她。

那钱掌柜究竟哪里好,竟能赢得钱夫人的芳心?

唉,爱情果真是令人想不透的东西。

哦,错了,爱情不是东西。

“你说你先前不止卖米粉、糖圆子,还卖一种叫做香皂的东西?”

耳边突然响起钱夫人的声音,靳宛顺口回道:“不是东西。”

钱夫人顿时愕然。

而靳宛即刻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赶忙补救道:“我的意思是,它不是普通的东西,是特别好的东西!”

“原来如此。”钱夫人恍悟,随即又笑道:“这我也清楚,你卖的哪会有普通之物。”

“嗯嗯。”靳宛连声附和,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好家伙,她近日越发容易走神了呐……

因为最近事情很多,故而靳宛暂且没想过卖香皂,却没料到钱夫人会提起它。

其实,靳宛现在对靠香皂赚钱这个念头,没有之前那么自信了。毕竟它不如吃的实在,又不是生活必需品,并且使用时间太长,客人购买的频率很低。

目前只有她会用香皂洗澡,连大个子都嫌弃它香喷喷的,说娘里娘气的不肯赏脸用。

因此剩余的香皂,被靳宛用麻布包好,放在干燥处保存。

可是钱夫人对她口中的香皂,却很是感兴趣。

她兴致勃勃地问:“那香皂是拿来做什么的,具体有何用处?”

看钱夫人好奇心这么重,靳宛只当她是问来玩的,漫不经心道:“沐发、沐浴、浴手皆可,最常用也是最适合的是沐浴。

“由于我在里面加了草药和芳香油,使用的时间长了,身上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在保证清洁的前提下,也有安神宁心的作用。”

这可是她在系统的帮助下,煞费苦心研究出来的特殊香皂,就算在前世都没得卖。

遗憾的是,这里的人不懂得欣赏。

靳宛越想越惆怅。

见状,钱夫人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等靳宛不解地看过来时,她笑说:“你把你的香皂吹捧得这般好,怎没想过让我开开眼界?”

咦?

靳宛怔忡,望着钱夫人那跃跃欲试的眼神,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当天傍晚。

一回到钱家,靳宛就去自己房里,翻出那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大个子皱着眉头,看她一脸兴奋地跑进又跑出,手上还多了一块娘娘腔的“香皂”。

靳宛理都没理他,径直跑去找钱夫人。

她拿出用油纸包好的香皂,巧笑嫣兮地说:“夫人,这块香皂算我送你,你用过后记得给我说说感受。”此时的靳宛,重拾了靠香皂赚钱的信心。只因经钱夫人的提点,她灵光一闪,为香皂找到了一条很合适的销路!

第66章 失败

靳宛将香皂拿给钱夫人,正合了她的心意,所以她很爽快地应下。

那晚,靳宛用买来的下水,煮了一个猪杂汤,炒了一盘让人食指大动的溜肝尖,以及引人口水直流的红烧肥肠。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莲藕炖排骨。

都是些家常菜,而三鲜楼偶尔也会采购下水来做菜肴。但因为掌握不了方法,做出的味道差强人意,故而钱掌柜一吃这几样菜,便两眼发亮地看向靳宛。

看他那神情,显然又动了靳宛菜方的主意……

正想着,靳宛的脑海里,忽然传来了系统的异动。

【叮叮叮……】

【提醒宿主:任务失败,倒扣二十分。总积分:九十六分。已扣积分:二十四分。可兑换物品:无。】

没等靳宛反应过来,系统已经果断地扣了她二十分。

而且还是在她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

是故她立刻在心里质问系统:“这是为什么?”

【宿主任务未完成,戚氏即将死亡,扣分以示惩罚。当宿主所扣积分累积到一百分,会启动惩罚机制,惩罚宿主失去五感中的一感,期限一天;此后每增加一百分,时间增加十分钟。】

靳宛的面色逐渐阴沉。

系统一下子,竟然给她传达了两个惊人的信息……

戚氏要死了?这怎么可能呢!就算她没有去救戚氏,但村长没理由不请郎中给她看病呐!

况且这件事,能怪她么!

村里的那些人愚昧无知,被人利用了也不自知!尤其是村长和靳远,俩老头狼狈为奸,欺人太甚,她不去杀人就不错了,还想她救人?

可系统君曾说它是为了辅助自己的,难不成救戚氏这任务,还有更深层的用意在里面?

想到这里,靳宛越发心情沉重。

她没了胃口,放下筷子便对三人说:“我有点儿不舒服,先回房去了。”

不等他们追问,靳宛双唇紧抿地站了起来。

见此情景,大个子也跟着起身。

靳宛却转头,给他下了一个硬性命令:“今晚的排骨不许剩。”

说完她就走了。

那天晚上,靳宛辗转难眠。

严格说起来,戚氏的死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因着有系统在,让她得知了戚氏的病症,且还不得不接下救治戚氏的任务。

所谓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虽然她对村长有诸多恼怒,但是治永福那一个月里,戚氏对自己挺好的。

本来这些日子她就诸事不顺,再加上此事,实在让人心情烦闷。

事实上,早在得知靳宏下了“禁止令”时,戚氏还曾经发过脾气,责怪他没良心。后来因觉得对不起靳宛,戚氏还坚持不肯用她的方法治病,想以此逼迫靳宏悔悟。

可惜靳宏固执己见,最后去请了七叔治她。

当然,靳宛并不知道这些事。但这不影响她郁卒,为何最该死的那两个老头儿都没事,偏偏死了个无辜的戚氏?

始终想不通的靳宛,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就去找钱夫人告别。

听到她说要回靳家村,钱夫人关切地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靳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戚氏死亡的事情,是系统告诉她的,外界应该还没传出这消息。

最后她找了个借口,说是想回去看看爷爷。

钱夫人便信了,叫小厮给她安排马车。

靳宛要走,大个子自然也要跟着。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直出小镇,往靳家村奔去。

俊朗青年沉默地盯着少女,后者神情落寞,时不时浮现出自责、愧疚之色。

终于,大个子按捺不住了。

他沉声问:“究竟出了何事?”

靳宛瞒得过钱夫人,却瞒不过他。爷爷前两天刚来过镇子,他看起来好的很。靳宛再想爷爷,也不至于在吃晚饭的时候,忽然间变了脸色。

“没事。”靳宛有苦说不出,只得闷闷回答。

大个子虽是自家人,她拥有系统的事情,却也不能跟他说。否则即使大个子失忆,他也会把自己当成怪物的。

靳宛拒绝说出实情,让青年颇为受伤。

看来,这丫头还是没对他敞开心扉。

气氛便这般沉寂下来。

一路再无话,直至马车行到村口,听见一阵哀乐。

靳宛心一惊,和大个子跳下马车,就朝村子跑去。

此时此刻,她心里再次忽略了村长的禁令。

路上的村民纷纷面露哀色,显然村长的婆娘死了,在靳家村里不是件小事。

看见靳宛跑来,竟难得的没有人指指点点。

少女不要命地往村长家跑,大个子目露担忧地跟着,连自己的伤臂都顾不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旁边的岔路冲出一个人。

眼看着靳宛就要和那人撞上了,大个子急急叫了声:“宛儿,小心!”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青年情急中使出了轻功,瞬间移动到靳宛的身旁,右手将她带到自己怀里,迅速无比地闪开了去。

只是这样一来,大个子牵扯到了伤口,又延长了手臂恢复的日期。

受到戚氏死亡冲击的靳宛,到了这一刻,才总算恢复了冷静。

自己这么急干什么?村长不会因此幡然醒悟,戚氏更不会死而复生。

贴在青年的胸膛上,靳宛听着那快速的心跳声,不由自主地仰头。

正好大个子也低头查看她是否有事,两人的目光就此交汇。

“你在想什么?”他冷着声问,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悦。

此时的靳宛异常心虚。

她也知道自己的莽撞,加重了大个子的伤势,于是垂下眼睑歉然道:“对不起,让你……”

“我是问你在想什么,连自己的安全都不顾了吗?刚才若是那样撞上去,会有什么后果可清楚?难不成你想像我一样,摔一跤好把自己撞得失忆么?”

大个子头一次对她凶,直把靳宛吓了一跳。

她愣愣地看着青年愠怒的脸,脑子里乱糟糟的,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许是察觉自己的口气凶了,青年缓了缓,一把将靳宛的头按向自己的胸口。

如此一来,丫头便瞧不见自己的失态了。

两人在路中央搂搂抱抱,看得周围的村民目瞪口呆。

一个女童扯扯旁边妇人的裙子,奶声奶气地问:“娘,他们那是在干什么?”

这道声音惊醒了靳宛。

“乖,妞妞别看。你记住,日后千万别学靳宛姊,这样不知羞的事妞妞可不能做!”

继女童之后,女童的娘亲郑重警告的话,令得靳宛彻底红了脸。

她立马推开大个子,不自然地小声问:“你手臂怎样了?”

“不要紧。”大个子一如既往地死要面子,活活受罪也不肯让少女知晓。

靳宛也知道他没说实话,但眼下的场合不适合交谈。

于是,她拉起大个子的左手,放慢脚步继续往村长家走。

瞥了眼两人相交的手,大个子反手用力,将少女的柔荑握住。

靳宛身子一僵,试了试想把手抽出来,哪知却被青年的大掌包裹得紧紧的。

她尴尬地去看大个子,当事人却若无其事地问道:“什么事让你如此紧张?”

什么事?

你这登徒子别装作无辜的样子啊!虽说是她主动去拉大个子,可他们两人理解的,估计不是同一个意思吧?自己是想快点把他拉走,但是大个子一回应,那意味似乎就变了。

第67章 疯病

本来靳宛是想去村长家,打探情形的,结果却变成了她跟大个子手拉手穿过整个村子。

那样仿佛是在跟全村人宣布,她跟大个子不但两人之间不纯洁,而且还是两个不知羞耻的……男女……

老天,请降一道雷劈死她吧!

她的清誉肯定毁了!

今天过后,十里八村的人都会晓得,她靳宛是个放浪形骸的姑娘。

所以说做人不能冲动,主动去拉男人的手这种事,在前世不算什么,在这里就是要命的大事了。

靳宛愁眉苦脸地想着,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村长家门前。

当看到门上的白花、听着里边儿哀伤的奏乐,以及那隐隐约约的哭声,靳宛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戚氏死了。

大个子眉心紧蹙。

诚然,他也意识到了氛围的悲伤。

可,这会跟丫头的反常有什么联系呢?

不容他想明白,靳宛已经带着他,一步步走进了大门。

当两人跨进门槛,一眼就看到院子里除了有奏哀乐的人们,还有跪在灵堂前哀恸大哭的戚氏家人。

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戚氏昨晚突然死亡,她的大儿子靳元文今天就请了人来办丧事。一般要等七日守灵后,才能让死者入土为安,这期间便用来接受村里人上门哀悼。

靳宛和大个子始终还是靳家村的一员,故此两人的到来,并未引起轰动。

但是当身穿丧服的靳宏,看见靳宛穿过人群朝灵堂走来,他的双眼骤然变红。

紧接着,一声大吼震彻云霄:“滚出去!”

猛地听到如此凶悍的声音,靳宛的身子不由一抖,吃惊地望向发出怒吼的村长。

其他人也被这道怒吼声惊住,齐齐放下手中的乐器,不明就里地望着靳宏。

他在叫谁滚出去?

靳宛是直接感受到村长目中怒火的,当然知道他赶的人是自己。

顿时,她不由得带了怒气地道:“还以为戚奶奶的死,多少能让你认清自己的错误。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是我太天真了……像你这种人,简直是无药可救!”

“这个地方不欢迎你!”她刚说完,靳宏就赤红着眼,激动地喊道。

大个子的脸色瞬间冷冽。

他握紧靳宛的手,寒声道:“好歹宛儿救了你孙儿,你知恩不报便罢了,到了今日还对她恶声恶气,好似她欠了你!枉你身为一村之长,带的一股子歪风邪气,怪不得整个村的都是些忘恩负义之辈!”

当着他的面欺辱他的小丫头,这刁民好大的胆子!

靳宏现在已处于极度癫狂的状态,早就失了平日的冷静。如今听得青年的怒斥,更如火上浇油,当下把他激得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

“放屁!要不是她,我婆娘咋会死?永福刚好没两日,我婆娘就跟着患了病!后来为了她,我婆娘跟我闹脾气不肯接受诊治,就这么耽误了时间,连老七也救不回了,这都是她害的!”

这话毫无逻辑,也就靳宏这个失去理智的人,才会说出如此荒谬的言论。

“爹,别说了,让娘走得安宁一些吧!”

为免自己的父亲更丢人,靳元文、靳元武兄弟上前劝住他。

随后,靳元武又满脸哀痛地对众人解释:“各位乡亲请见谅,我娘的死,给我爹造成了很严重的打击,使得他神志不清……”

“我清醒得很!”

不料靳宏挥开了靳元文的手,直直地指着靳宛,怒喝:“是你们爷俩在村里碍了我的眼,是你这丫头处处跟我作对,逼得我不得不禁止家里人去找你求救,免得坏了自己定的规矩!是你……”

他越说越离谱,在场的人听了,都不由得面露古怪。

一看他被靳宛刺激得口不择言,靳元文赶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口中直道:“爹,您累昏头了,胡说啥呢?我扶您回屋里歇会儿啊。”

靳宛拧着眉看完这出好戏。

也罢,既然靳宏执迷不悟,那她也没必要为了戚氏的死耿耿于怀。

【叮叮叮……】

【提醒宿主:有新任务。任务内容:阻止靳宏精神错乱,利用机会收服其心,让其为己所用。任务提示:药草针灸。】

正欲离去,一阵提示音过后,靳宛的脑中直接响起系统的声音。

哦?靳宏的报应总算是来了么……

另一边,章翠花接收到丈夫的眼色,抹着泪去找靳宛。

看到她过来,大个子防备地挡到靳宛跟前。

在他眼中,这一家子都是刁民。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小丫头安危的刁民,都不许靠近。

是故,当章翠花距离靳宛还有五米时,青年冷声警告:“站住。”

章翠花胆子本来就小,听他那冰冷的声音,登时吓得不敢动弹。

“有事吗?”大个子冷冷问。

靳宛莫名其妙被挡在后面,再听大个子冷酷的问话,虽心中因他的举动生出暖意,可也认为他着实小题大做了。

便戳了戳他的腰板,轻声道:“翠花婶子没恶意的,你不必担心。”

被戳中敏感地带,青年先是浑身僵硬,像是被靳宛按到了不为人知的开关。

继而,他的耳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上了两抹耀眼的红色。

靳宛不经意抬眼,发现了这一点。

呃……嗯?

她眯起眼,细细盯着大个子的耳尖,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靳宛,我是来跟你说,今日你先回去吧……等过几日我爹平静了,我再去找你。”章翠花畏惧地看了看大个子,才对着靳宛小心翼翼道。

周围的人都在偷偷观察他们,大概是想看看靳宏的家人,又会怎样对待靳宛吧。

“不用了,翠花婶儿。”靳宛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她的提议。

闻言,章翠花马上急了。

她几乎忘了大个子的警告,抬脚往靳宛这边走了几步,一脸焦急地说:“靳宛,我先前不是故意不去找你,而是为了照顾娘……我真没有疏远你的意思!”

章翠花认为靳宛之所以会拒绝,是因为她误会自己跟村里的其他人一样,都故意排斥她。

因着靳宛救过靳永福,故章翠花并不想见到两人关系破裂。靳宛是她的恩人,她理应寻机会报答,怎能让靳宛误会她呢?

越想越焦虑,章翠花还未流干的眼泪,又要淌出来了。

靳宛被逼无奈,唯有主动走近章翠花,解释自己的意思。

“我是见村长心绪不稳,怕他精神出现问题,打算即刻去给他把脉看诊,自然不需要你之后特地去拜访。”

闻言,章翠花转忧为喜。

可旋即,她又重新忧心忡忡,抓着靳宛问:“那我爹会得疯病吗?”“很有可能。”靳宛直言道。

第68章 套路

“难怪……”

章翠花神情黯然,咬着唇说:“昨晚我娘一去,他就痴痴呆呆不言不语的,到后半夜才默默流泪……刚才骂你,还是自昨晚的事后,我爹第一次开口。”

靳宛要去给村长看诊,大个子倒也不拦着,只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头。

走了没几步,靳宛却回头,认真地对他说:“你先回家,让爷爷看看你的手臂。”

“我守着你。”他面容冷峻,淡然道。

小丫头身板小个子矮,他怕她吃亏。

像是明了大个子在想什么,靳宛咧嘴笑了,甜甜地说:“想来你是忘了,我曾把来找茬的泰然叔几人打退。”

言下之意,是她虽没有青年的轻功和内力,可身手也不差。

他还欲开口,谁知靳宛依近了他,声音糯糯带了些许娇憨道:“你快回去吧,否则我会担心。”

头一回对着父亲和靳海以外的男子撒娇,靳宛颇有些不自在。但看着大个子这般关心她,靳宛又说不出重话……

心上人心上人,便是心尖上的人,他如何禁得起少女这一句娇滴滴的请求?

是故双方的这次“对峙”,以青年怀着荡漾的春心离开为结局。

大个子一走,靳宛就调整了表情,跟随章翠花进入里屋。

两人进去的时候,仍能听见靳宏满嘴胡话,连靳元文都被他这模样吓住了。

瞧见靳宛,靳元文生怕靳宏更受刺激,忙喝止道:“你们咋来了?快出去,让爹好好休息一会儿。”

章翠花赶忙替靳宛说明来意。

“大哥,靳宛是专门来给咱爹看诊的。你瞧瞧爹这样子,可不是要得疯病了吗?你让靳宛给他治治,兴许爹就没事了。”

“胡闹!爹好好的,不过是骂了她几句,她就诬赖咱爹得疯病,这你也信!”靳元文全然不相信,反而以为靳宛是蓄意报复。

靳宛并未理会他。

她径直走过去,村长已经神志恍惚,认不得她是谁了。

“你家可有宁心静气的草药么?”粗略查看过村长的症状,靳宛抬头询问靳元文。

原本靳元文想强硬地将她赶出屋里,但见她眼神专注,脸上的神情也不似作假,也就犹豫了。

此刻再听靳宛问话,他下意识答道:“先前七叔来给我娘看诊时,抓的药还没用完。至于有没有宁心静气的功效,我也不省得。”

“拿来我瞧瞧。”

闻言,章翠花自告奋勇地说:“我知道在哪儿,我去拿。”

她比任何人都要相信靳宛,只因少女救活了她的儿子。

待章翠花将药拿来了,靳宛在系统的指示下,还真在里头翻出了能够宁心静气的药材。

——因为系统的查询功能已解锁,所以即便靳宛的积分被扣得不满一百分,她也依旧能够使用。并且,只要不是直接问如何完成任务,系统都会替她解答。

譬如靳宛问:“这几种药材要怎样服用,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系统就会告诉她——

【加水大火煎成一碗,十分钟后趁热喝下。】

用这个世界的计算方法,十分钟约等于喝一盏茶的时间。

所以靳宛吩咐章翠花道:“把这些药材拿去加水,大火煎熬盏茶功夫,后趁热喂村长喝下。”

光有这点儿药还不够,靳宛还得定时帮村长针灸。

其实住在钱家的十天里,她就买了一套针灸工具。每天晚上,系统都会指导她学习针灸,最受罪的莫过于大个子了。

在那古铜色的精瘦身板上,错落分布着许许多多的淤青,都是她扎错针导致的……

奈何事发突然,她回来也没想过带上工具,只能等明天再回来实施了。

为了村长的精神状况着想,在章翠花跑去煎药时,靳宛又对靳元文说:“我建议你们先把那些哀乐停了,以免村长听见,触及你娘离世的记忆,从而引发心智错乱等恶劣后果。”

她的神色十分严肃,靳元文已经受到气氛影响,随之紧张惊慌起来。

他手足无措地追问:“那我爹要是突然犯病,我们该咋办?”

“喂他喝药。”靳宛简短道。

她望向床上两眼呆滞、嘴里喃喃自语的村长,心中浮起一片感伤。

好好的人儿,说死就死,说疯就疯……果然,这世事永远是无常的。

想罢,靳宛又望着靳元文道:“文叔,我这会儿就要去山上采药。走之前,我会给你写个药方,你看看能不能去七叔那儿把药抓回来,先熬了给村长服下。”

七叔是靳家村唯一的正牌郎中,她这个顶多算是旁门,未经官府授权的。

正因如此,靳宛不能在家里囤积药材,而七叔却可以。若是七叔有足够的银两,他能通过合法渠道,购买大量药材。

但据靳宛所知,七叔的经济情况也挺拮据的。因为村民们平日里有个小病小痛,都舍不得花钱请郎中,也就较严重的病才会找他。

而他为了省钱,时常会自行到山里采药。这便意味着,七叔家的药材种类不会太多,靳宛开的药方未必能在他家买齐全。

叮嘱过靳元文,又开了药方,靳宛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后山。

要去后山,得经过她家,可靳宛却没时间回去跟爷爷打招呼。

事出紧急,救人重要,她一刻都耽误不得。

靳宛边走边在心里,跟系统询问有哪些可以派上用场的药材。

由于她使了个小心眼儿,将查询的问题改为,“能缓解精神压力、安神静心的药材,在后山有哪些”,所以系统一一回答了她。

粗略算算,系统说的药材有十几种。

当靳宛得寸进尺,问:“在哪里能采到你说的那些药材?”

系统沉默良久。

接着,她听见“叮叮叮”的声音。

【系统走过的最长的路,就是宿主的套路。】

靳宛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被自己给绊倒。

什么鬼,这系统还会吐槽?!

妖怪啊!

【叮叮叮……】

【农村路很滑,人心更复杂,宿主还是单纯一点好。】

靳宛不禁留下冷汗,有种一具躯体里住着两个灵魂的错觉。

【叮叮叮……】

【尔等凡夫俗子,岂能跟系统相提并论,宿主不要想多了。】

“……”

她可能带了个假系统。这哪里是机器系统,分明是一欠调教的中二期逗逼嘛!

第69章 转变

后山寻找药材之行,折腾得靳宛体力接近虚脱。

花费了两个时辰,她才找到三种药材,靳宛越发体会到当郎中不容易。

早上也没吃东西就离开了钱家,到现在已经下午了,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勉强摘了点儿酸果垫肚子。

但也是今天这趟后山之行,让靳宛发现桑蚕开始结茧了。

那些桑树叶子中间,挂了无数个小小的蚕茧,靳宛见了就打了鸡血般兴奋。她恨不得时间眨眼流过,然后自己便能将这些蚕茧收入囊中了!

有了这个发现,靳宛下山时脚步轻快,连饥饿的感觉都抛在脑后。

路过自己家的时候,她才留意到,房子建了七八成。按照现在的进展,想来不出五日,他们家就能建好了。

“小宛!”

靳宛刚在想要不要先回趟家里,她就听见爷爷在叫自己。

当下也不用迟疑了,靳宛转身回家。

院子里,靳海匆匆迎向靳宛,手上还拿着干活儿的铁锹。

见到他的装扮,靳宛惊讶道:“爷爷,你这是干什么呀?”

为何爷爷会成了建房的帮工?

“反正闲着没事干,我帮着干点儿活,还能让咱家房子早点建好,那样你就能早点儿回家住了。”靳海坦然道。

说罢,他拉住靳宛,关怀地问:“听说你今儿一早,便去过村长家了?”

靳宛点了点头,指指自己从村长家借来的背篓,“我去过了。村长的状况不大好,我急着上山采药,便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

正说着话,“独臂侠”大个子端了个大碗,拿了双筷子,朝两人走来。

他直接把碗递到靳宛面前。

“早饭午饭你都没吃,恐怕饿极了。在给病患诊治时,也别把自己饿坏,吃了再去村长家。”

大个子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出的话往往一针见血,犀利中透着独属于青年的细心。

靳海跟着点头,心疼地摸着靳宛的头,“爷爷的乖孙女儿,你出息了是好事,可别把自己的身体累垮。”

他的宝贝孙女既能挣钱,又会看病,可不是出息了么?

靳宛正饿着肚子,大个子就端来了吃的,本就够让她感动的。现下再听两人的话,她觉得自己无比幸福,不管要经历多少苦难都不算什么!

她笑容灿烂地接过大碗,吃着爷爷做的简单饭菜,听爷爷关切地说着叮嘱的话。

大个子虽没出声,却默默地替她取下背篓,减轻她的负担。

吃完饭,靳宛不再逗留。告别爷爷后,她就和背上背篓的大个子,前往村长家。

待会儿看望过村长,他们便得在天黑前赶回镇上,所以时间很紧迫。

行走时,靳宛记挂着大个子的伤,问道:“你的手臂让爷爷看过了吗,他怎么说的?”

“爷爷重新给我固定了,叫我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许动用右臂。”青年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不能撒谎,若不然叫小丫头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削他。

靳宛稍稍放心,随即摆正脸色郑重说:“下回别再做像今日这样的事了。”

瞧见青年眉毛扬高,眼神饱含深意地望着自个儿,靳宛不由得心虚地添了句:“……我以后也会小心,不会莽撞冲动。”

一说完,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呸,什么时候起变成她得看大个子脸色行事了?搞清楚一点儿,她才是家里的原装主人,大个子只能算……入赘?

“入赘”这个词一在脑海中浮现,靳宛便火烧脸蛋儿。

她急忙撇开头,加快脚步将大个子甩在身后。

村长家里,靳元文已按照靳宛的吩咐,去七叔那儿抓了药。

靳宛到的时候,章翠花正在煎药;屋里面,靳元文和靳元武试图安抚靳宏,吵吵闹闹的乱成一团。

她这一来,章翠花恍如见了救星,抛下手里的活儿扑了过来。

“靳宛,你可回来了!我爹又发狂了,给他灌药都没用,这可咋办啊!”

靳宛伸手扶着她,安慰道:“没事儿,我采了些草药,这就给村长用上。”

说着,她示意大个子将背篓放下。

从背篓里取出一把还带着泥儿的青翠草药,靳宛让章翠花给自己找了个碗,用木杵把它捣碎在碗里。

接着,靳宛又拿了另外一种草药,摘下几片叶子,端起碗往屋里面走。

大个子等在外头,因为那屋子容纳不下太多人。

“文叔、武叔,烦劳你们按住村长,别让他挣脱。”进去后,靳宛即刻下达指令。

兄弟俩已被自己的爹搞得焦头烂额,闻言也不犹豫,将村长牢牢控制在床上。

失去神智的村长时哭时骂、连哭带骂,偶尔还会蹬脚挣扎。奈何他人老体弱,哪里是两个儿子的对手。

看两人掌控了主权,靳宛走上前去。

她先是拿出那几片叶子,放到村长鼻子底下,让他嗅味儿。

慢慢的,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村长竟然缓缓平静下来。

只是他的目光依然呆滞无神,盯着床顶,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靳元文和靳元武都感到不可思议,毕竟他们俩努力了半天,都没能让靳宏的情绪平复。

两人这会儿再看少女,目光里俨然没了任何不满。

靳宛没心思理会他们对自己的看法,等到村长在草药的帮助下恢复平静,她马上把碗里捣碎的草药,涂在村长的额头。

尤其是太阳穴那块儿,得到了靳宛的重点照顾。

然后,她对两人说:“叔,拿块干净的布来。”

靳元文再不敢质疑少女,连忙去找出一块干净的布,拿给靳宛。

“把村长扶起来。”她又道。

靳元武当即俯身抬起靳宏的上半身,征询道:“这样行吗?”

靳宛点点头,坐到床头叠好布条,在村长的额头上缠了两圈。

期间村长一动不动,那苍老的脸上泪水浑浊,苍白的嘴唇微微发颤。

待靳宛包好布,靳元武轻手轻脚地放下靳宏。

靳宛站起,望着靳元文说:“文叔,我上午写给你的方子,你有没有照上面去找七叔抓药?”

“有有有!”靳元文忙不迭地应道,“我照你上头说的,把药材交给弟妹,让她拿去熬了。”屋外的章翠花,忽然间听二人提到自己,赶紧应了一声:“我在煎药,快好了,稍等!”

第70章 古怪

章翠花把药煎好后,靳宛在里面加了一味药草,这样效果会更好一些。

喝了这碗药,靳宏的心神终于稳定,闭眼睡着了。

见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靳宛把药草分出来,嘱咐他们道:“今天晚上留个人守着村长,如果他醒了没有异常,就喂他喝药;如果他像今天一样失常发狂,就拿几片宁神草的叶子,让他闻闻,之后再喝药。”

心神遭到重创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除非戚氏能够死而复生,不然想彻底治好靳宏,还有不短的路要走。

这个时候靳宛十分庆幸。

还好她穿越的时机不是很差,若是靳海醒来没看到她活着,恐怕他也会跟靳宏这般……

留下了医嘱,靳宛和大个子就要准备回去了。

靳元武感激她不计前嫌,替自己的爹诊治,便诚挚道:“今天晚上你们就别走了,留在我家住一宿吧!”

大家都知道靳宛家正在修建,因此他直接建议两人住在自己家里。

虽然诧异于靳元武的主动示好,但靳宛仍然婉拒对方。

“我还要回镇上拿东西,不得不走。武叔,谢谢你的好意,我明天再来。”

见靳宛态度坚决,靳元武也不好再挽留。

他们家接连出了变故,都没时间做饭,想请靳宛吃顿热饭再走都不成。

等靳宛和大个子出了门口,就见靳元文拉了辆牛车过来。

他招呼两人上牛车,说道:“夜黑了,我送你们。”

虽说靳宏不仁不义,他生的这两个儿子,倒是还算会做人。像之前靳宛救了靳永福,靳元武就去帮靳宛家收稻,后来也不肯跟靳宏去逼迫靳海让祖屋。

如今靳宛帮忙医治靳宏,又激起了靳元文的满怀愧意,能嫌殷勤的地方自然是绝不含糊。

此后的每天,靳宛便在村子和小镇之中往返。

为了让大个子静养,靳宛不许他再跟来。或许是想到只有自己尽快养好伤,才能对靳宛起到更好的作用,大个子就答应了。

在替靳宏针灸的第三天,他的神智便逐渐恢复。

靳宛知道他不待见自己,每次针灸完,也不多加停留,以免刺激到他,让自己的任务失败。

这也导致了她在靳宏面前,不会说一个字,总是默默替他治疗后就走人。

到了第六天,靳宏的精神明显好转,眼中有了少许神采。

明日就是戚氏下葬的日子,在靳宛的诊治下,靳宏已认清了现实。当靳宛第六次拔针的时候,她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叮叮叮……】

咦,这么快?

若她没理解错的话,想完成这次的任务,须得是她收服了靳宏吧!可看靳宏此刻的样子,她瞧不出哪里有变化啊,莫非她是被系统君坑了?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三十分。总积分:一百二十六分。已扣积分:二十四分。可兑换物品:《植物大全》。】

系统提醒的内容,给此事敲下了实锤。

靳宛禁不住一乐,首次对靳宏开口:“村长,你的身子没问题了,从明天起我不会再来碍你的眼。你好好休息,以后每天喝一副安神的药。”

说罢,她心情轻松地收拾东西,站了起来。

听得靳宛这么说,靳宏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一动。

他沉默地抬头,望着少女安心的笑容,以及那双清澈的大眼。

少女的眼睛里纯净无杂质,靳宏看不出她对自己有一丝怨恨。好像他从前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是他的一场梦,给现实中的人带不来丝毫影响……

想到这里,靳宏的心中深受触动。

“那我先走了,村长保重身体。”靳宛冲床上的老人点点头,转身朝房门走。

“等等。”

经此一事,靳宏受到少女的感染,终究是认输了。

他败了。

败给靳宛善良的心,和她宽宏的胸怀。

“明天你三奶奶下葬,你们一家也来送送她吧。”村长深深地注视她,哑声道,“以前的事,对不住了。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太晚,也不会奢求你爷孙俩的原谅,只希望有朝一日能补偿你们。”

三、三奶奶……?

靳宛愣在原地。

若她没有记错,爷爷跟靳宏、靳远的确是堂兄弟……

爷爷是老二,靳宏是老三,靳远是老四。老大小时候就夭折了,靳宛对那个大爷爷没有一点儿印象。

但是这些年来,靳宏跟靳远成为村子的中心人物,而爷爷受到他们排挤,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因此,他们的兄弟关系,早便名存实亡。

加上前两个月靳宛穿越来了,跟两个老家伙吵嘴、作对,他们间的矛盾就更深。

所以靳宛也只会称呼靳远为“远爷爷”,而不是更亲近的“四爷爷”。对靳宏,她和爷爷更是不套近乎,都是跟其他人一块儿叫他“村长”。

如今靳宏竟然对她说“三奶奶”……

靳宛内心颇为震撼。

可面上,她竭力表现得冷静,对靳宏说:“我省得了,待会儿我就回去告诉爷爷。”

靳宏点点头,“嗯。”

一转身,靳宛便露出复杂的表情。

她得赶快回家,把这个小插曲告诉爷爷。

靳宏竟然跟她道歉,或许是真的被她“收服”了?当然,靳宛也不敢妄加断定,毕竟上次她救了靳永福,靳宏过后还不是照样翻脸。

“靳宛,我爹咋样了?”忙着安排明日下葬事宜的靳元文,抽了空回屋看见靳宛,立马迫不及待地问。

“没大碍了,之后仔细用药养着,再过几天就彻底好了。”靳宛实话实说道。

只是她因靳宏的变化而皱着眉,使得她这话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于是靳元文忧心地说:“靳宛,你不用骗我了,你直接说实话吧,我、我能受得住!”

郎中通常是报喜不报忧,这点他还是清楚的。

可他作为长子,值此家中大变,无论再大的打击都得承受下来。要不然,还有谁能扛得起家里的重担……

看靳元文误会了,靳宛只得换了语气,郑重其事地重申一遍:“我没骗你,村长真的没事了。”

“可……”

“元文,进来,爹有话跟你说。”

靳元文刚起了个头儿,屋里听见两人对话的靳宏,却开口把他叫进去。

“哎,我这就来!”靳元文高声应,又冲靳宛小声说:“丫头,你先回去。过会儿我去你家找你,你再老实告诉我爹的情况。”

扔下这番话,他匆忙跑向房间。

望着靳元文的背影,靳宛极度无语。——这什么世道啊,说真话都没人信?!

第71章 感性

下午靳宛跟爷爷说起村长的事,爷爷沉默了很久,眼中隐隐闪着泪光。

他是念旧的,偏生另两个兄弟越老越活回去,像个小孩子一般爱跟他斗。时刻防着他不说,还处处刁难,不把他逼到绝境不罢休。

谁曾想过,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堂兄弟,以后会变成仇家?

“爷爷,你还好吧?”靳宛有些担忧,听着听着,他咋突然哭了呢?

果然人老了就变得很感性。

靳海随手擦了把脸,再看向靳宛时,又带上了笑容。

“爷爷刚不小心,眼里进沙子了。”老人嘴硬道,不好意思在孙女面前承认自己的脆弱。

靳宛“哦”了很长的一声,体贴的没有拆穿他。

正在这时,忙碌个不停的毛叔忽然问:“海大哥,明儿个戚大姊下葬,村长家要做宴席,可有请你去帮忙啊?”

举办宴席是为了答谢村民对死者哀悼,也是为了借机冲散悲伤,让死者的家人重新振作。

一般这种情况下,死者的家人都会请求村中的人帮助。不然光靠他们,是没办法宴请全村人的,毕竟这个宴席会很耗精力,而家属这几天本就身心疲惫,根本应付不来。

听了毛叔的话,靳宛嗤笑,暗道:就算靳宏转了性子,可以他对爷爷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怎么可能拉得下脸来请爷爷帮忙?

“海叔!”

靳宛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叫爷爷。

她回头看去,见是靳元文,不由得惊道:“文叔,你还真跑来了啊?你要我说几遍,你才肯相信村长的身体好了?”

这靳元文是有什么毛病哦,居然真的特地跑到她家,跟她求证……

“不是,丫头你想岔了,”靳元文朝她连连摆手,大剌剌道:“我是来找海叔的。”

“呃?”

没等她自顾自脑补完,当事人就矢口否认。这一下,靳宛的脸被打个正着,“啪啪啪”的可疼了。

靳海直起腰,捞起衣摆擦了擦手,和善道:“找我啥事啊?”

在戚氏死亡的第二天早上,靳海从靳毛那儿收到消息后,就去过靳宏家了。

当时他没敢进屋,只在外面看了几眼,就当是送了戚氏一程。至于安慰家属,靳海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耐,他去了只会给靳宏添堵。

但其实靳海的心底深处,是希望能够帮上一点儿忙的。

因此靳元文来找他,还是让他挺高兴。

“海叔,我爹说您做饭的手艺好,想请您明儿一早到我家掌厨,不知道海叔愿意不?”靳元文粗声粗气地问道。

这话一出,靳宛都呆住了。

不会吧,靳宏还真好意思请爷爷帮忙啊?那脸皮得多厚,估计要拿尺来量才行吧!

那边的毛叔听了,顿时呵呵笑着,道:“看吧海大哥,村长还是记着你的!能请你在宴席中掌厨,代表村长很信任你。”

而靳海虽然没说什么,却也是满脸笑意。

连孙女都可以不计较过去的事,全心全意地替靳宏治病,他作为爷爷当然不能度量小。

所以靳海爽快地答应了靳元文的请求。

靳元文松了一口气,憔悴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太好了,那咱就说定了,明早我在家等海叔过来。”

送走了靳元文,靳宛就凑近爷爷跟前,哭笑不得地说:“爷爷,你是不是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

她没明指着是说什么,可爷爷必定能听懂她的意思。

靳海摸了把她的头,眼里带着慈笑,“小宛懂事又善良,爷爷都是跟你学的。”

反正他们也没有受到实际的伤害,该宽容的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事情随风散去吧。

靳宛郁闷得很。

什么叫跟她学的?她救靳宏是为了完成任务,又不是自己想要发善心!

这天傍晚,送靳宛的人变成了靳元武。

虽说她一再强调,在这么忙的时候,不必特地来送她。但用靳元武的话说,她救了永福跟治好靳宏都没收钱,他们怎么好意思让她再累着。

一直把靳宛送到钱家门前,靳元武才赶着牛车回返。

靳宛刚跨进门槛,就看见大个子像个望夫石一样杵在门口。

她心生无奈,不由得责问道:“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干嘛又跑来等我?”

“屋里闷,随便出来走走,刚好碰上你回了。”大个子面无表情,那模样十分冷酷。

靳宛翻了个白眼。

别以为装成一朵高山雪莲,她就看不出这货有颗蠢蠢欲动的心。

但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靳宛决定还是别拆穿他,若无其事地说:“走吧,去给你做好吃的。”

为这傻大个,她也算操碎心了,回来后还得帮他准备营养晚餐。

最近的晚饭材料,都是靳宛早上出门前,就把菜单交给下人,让下人采购回来的。除此之外,下人们还会按照靳宛写在纸上的吩咐,将材料提前处理好。

这晚靳宛要做个糖醋排骨——那醋是钱掌柜从酒楼专门给她带回来的,宝贵得很。

焯过水的排骨,熬煮半柱香的时间,即三十分钟。

然后,靳宛把之前自制的料酒倒出一汤匙,豆豉膏加热水调得比较浓稠,舀了两汤匙的香醋,将这三样调料一并倒进锅里腌渍排骨。

接下来就是把排骨捞出洗净,控干水分;锅里放油烧热,倒进排骨炸至金黄色,期间靳宛不停地翻动排骨。

看排骨炸得差不多了,她将刚才腌排骨的水加进来,再放三勺红糖、肉汤。用大火把水烧开了,就放适量的盐提味,减小柴灶的火来焖盏茶功夫。

收汁时,靳宛倒了一汤匙香醋进去。顿时,一股酸甜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啊……好饿!

装盘的时候,她撒了把葱花在上面,这下就色香味俱全了。

由于糖醋排骨是最耗时间的,因此靳宛趁着煮排骨,就用另一口锅,炒了香菇鸡片。腌渍排骨的二十分钟她也没浪费,而是做了一个翡翠白玉羹。

糖醋排骨完成了,靳宛便快速炒了一盘油焖白菜,在排骨汤里打两个鸡蛋,撒上葱花。

靳宛做菜的动作行云流水,未曾浪费半点儿空隙。如此半个时辰不到,钱家饭桌上的四菜一汤,就做好了。

菜上桌后,钱掌柜夫妇俩都眼睛一亮。而今,钱掌柜一改以往的习惯,每日必回家吃晚饭。钱夫人因胃口甚佳,面色也越来越红润,明显是被靳宛养胖了一些。

第72章 喜讯

等钱掌柜尝了一口排骨,靳宛立即问:“味道如何?”

她那希冀的眼神,让大个子看了十分不爽。

小丫头一双闪着光的眼睛,怎么能对别的男人露出?

“好是好,可香醋不多得,这道菜成本不低啊。”作为一家酒楼的老板,钱掌柜评价一样东西,下意识地都带了衡量的眼光。

闻言,靳宛神秘一笑。

“成本不低不是问题,关键是有没有客人肯为它买账。你要知道,真正有钱的贵客对于佳肴,是不计较价格,只在乎味道的。”

钱掌柜叹息一声,放下筷子。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游商每年就来那么一回,带的香醋也是定量的。通常轮到咱们这儿,香醋卖的都差不多了,就算有银子也买不到。”

说到底,还是香醋珍稀。若不是钱夫人极度看重靳宛,钱掌柜也舍不得把香醋拿出来,让靳宛做这一顿饭。

香醋越稀罕越好呢,靳宛就想着靠它挣大钱了!

当下,她也不磨蹭,压低声音说:“要是我有办法,能让你买到香醋,你会出什么样的价格?”

“哐当!”

钱夫人一时不慎,为此话吃惊得连筷子都掉了。

她有些失神,望着靳宛讷讷说:“小宛,这可开不得玩笑……”

靳宛抿唇微笑。

开没开玩笑她自己清楚。

香醋需要密封二十一天方可酿成,而她家里的那缸香醋,已经密封了十六天,还有五天就可开封取醋。在那之前,她得提前找好买主。

当然,因为事情的重要性,所以靳宛只能找她比较熟悉的人。

而钱掌柜,便是交易的最佳人选。

一旦跟钱掌柜谈好价钱,五天后靳宛便能交货。有系统在手,她已经确认过发酵的过程很顺利,完全不用担心香醋做不成功。

看靳宛露出如此表情,钱夫人就知道她是认真的。

钱掌柜更是难以抑制兴奋的心情,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要是你有香醋,开多高的价我都买啊!宛丫头,这么大件事,你千万不要拿你钱大哥寻开心!”

“那钱大哥,你说说游商都是什么价?”靳宛不答反问。

她得先弄清楚香醋的真正行情,才好制定合适的价格。真要卖得比游商贵,肯定是不现实的,毕竟她不需要那么高的运输成本。

做生意讲究互利互惠,不能光自个儿挣钱,那样的买卖做不长久。而靳宛的香醋不可能只卖给钱掌柜,她往后必然要开拓一个香醋市场,更要为今后打算了。

在价格方面,钱掌柜应该不会傻到欺骗她。

否则等明年游商到来,靳宛亲自一问,他就得露馅儿了。如果钱掌柜不怕丢了西瓜拣芝麻,倒是可以尝试占眼前这点儿蝇头小利。

钱掌柜的确没想过要谎报价格,对于靳宛的问题,他都是如实相告。

“去年游商出的价,是二百两银子一坛。除去坛子本身的重量,约莫是八十两一斤,有时会稍微高点儿。通常一坛香醋,就够酒楼用上一整年,大家都用得很俭省。”

香醋多用来调味,以当世香醋的稀有程度来说,八十两一斤虽是贵,却也不是贵的太离谱。

在靳宛沉吟之际,钱夫人却是不解地道:“小宛,你在靳家村那样的小地方长大,怎会有办法弄到香醋?”

不出所料,只要靳宛想拿香醋来做生意,别人一定会追问香醋的来历。

好在问这个问题的是钱夫人,靳宛还是信得过她的。

“夫人,我的那些方子是怎么来的,香醋便是怎么来的。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希望夫人能替我保密。”她诚恳地道。

说实在的,靳宛卖醋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若被心思不当之徒知道她会酿醋,恐怕会有人想把她掳去关小黑屋。要么她被迫交出酿醋方子,要么她得一辈子替对方酿醋赚钱。

钱夫人显然明白其中的关键。

她即刻握住靳宛的手,郑重保证:“你放心吧,此事我绝不会告诉别人。”

靳宛感激一笑。

“只是,我今天本来也想告诉你一个喜讯。可听了你的话,我却不知道,这消息能否让你高兴了。”钱夫人无奈地道。

听罢,靳宛不禁一愣,“什么喜讯?”

见她自己都忘了,钱夫人禁不住摇了摇头,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你这丫头,真真是贵人多忘事呐!前些日子,你拿了块香皂给我,叫我用过后跟你说说感受,想起来没?”

好心出言提醒靳宛,钱夫人紧紧盯着她,直到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旋即靳宛一拍脑袋,干笑道:“嘿嘿嘿……还别说,这几天事儿多,我真不记得这件事了。”

对面的大个子瞧着她这迷糊样儿,眼睛里全是笑意。再仔细一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宠溺,分明是以欣赏少女的一举一动为乐。

钱夫人弹了一记她的额头,略带责备道:“亏我还这般上心,用了后便去替你大肆宣扬。”

“欸欸欸?”

钱夫人那点儿力度,弹着并不疼,靳宛就没在意。但钱夫人的这番话,着实让她大吃一惊,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的。

“欸什么?”钱夫人被她丰富的表情,逗得好气又好笑,“东街的沈夫人、张夫人,西街袁家的两位小姐、赵夫人,还有南街的七姑娘……她们都想买你的香皂试试呢。”

虽然听起来数目不是很多,但她们都是家中富裕的人,让靳宛一听就很欣喜。

——不是说客人有钱,她就能把香皂卖出高价;而是钱夫人的这个小小帮助,恰好证明了靳宛的一个想法,是行得通的。

那便是,将香皂作为高档护肤品,专门出售给富家小姐或者夫人。

因为这些人平日不用干活,整天最在乎的,便是如何让自己更有魅力。香皂使用过后,能让她们保持皮肤清洁,久了且会形成自然的体香。

这个效果可比花瓣澡好多了,靳宛认为,只要让她们明白这点,那她的香皂便有了一个广大的市场。

因为靳家村虽穷,可县城的有钱人很多。再往上的省城、都城里,愿意购买香皂护肤的女人更不在少数。

是故,靳宛一听钱夫人说完,就忙不迭地道谢:“谢谢夫人,这么好的消息,我当然会高兴了。你们可有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约了。”看她如此开心,钱夫人也跟着温和地笑,“我见你忙,就约在了两日后的三鲜楼。”

第73章 跑腿

靳海要去村长家给宴席掌厨,靳宛自然会帮忙。

她只是想给爷爷打个下手,倒没想过亲自掌勺——虽然爷爷确实有这层意思。

为了节省时间,靳宛几乎没怎么睡,凌晨便和大个子启程了。这回她不想让大个子奔劳也不行,好歹大个子也是家里的一员,有重大事情时必然要带上他。

到达村里才寅时,也就凌晨四点多的样子,可靳宛发现村子已经热闹起来了。

原来戚氏棺材入土,挑的正是这个时辰。

后山有一片墓地,靳宛和大个子往村长家赶的路上,刚好碰上送葬队。靳元文捧着戚氏的牌子,走在最前头,其后是村长和靳元武、章翠花、靳永福。

偏偏今儿早上,天还下雨了,好像是老天在为死者流泪。

大个子拉着靳宛躲到一旁,两人神情肃穆。在棺木经过靳宛身前时,她还小小鞠了一躬,沉默地给戚氏送行。

在这个环境下,人们很容易被调动起悲伤的情绪,两旁站着的村民们无一不是面露哀戚。

直到看不见送葬队的影子,靳宛才继续前往村长家。

此时天还未亮,周围到处点了火把,才勉强能看清情形。

“你找个地方坐着就行,不要碰到手臂。”临去找爷爷前,靳宛不放心地嘱咐青年。

大个子抬起衣袖,替她擦干脸上的雨珠,轻声道:“我知道,你自己小心,别摔着了。”

靳宛点了点头。

光线这么暗,靳宛看不见青年眼中的深情,可也不影响她因青年的举止怦然心动。

爷爷大概是丑时便来了,靳宛找到他时,他正在做蛋卷。

看见靳宛,靳海巡视了一圈没找着大个子,便问:“你一个人从镇上回来的?”

“不是,我和大个子一块儿回来的,钱夫人还给我们安排了马车。”靳宛咧嘴笑着说,“大个子有伤,我叫他找地方歇着了。”

靳海在屋里,没淋着雨。瞧着靳宛头上一片雨露,他也跟大个子一样,抬起袖子就去擦。

“下雨了?”他问。

“嗯,不大。我刚看见送葬队了,有跟三奶奶好好告别。”靳宛淡淡地笑。

估计等送葬队回来,天儿也要亮了。累了一晚上,大家肯定会很饿,所以当务之急是做一顿早餐。

靳宛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因此厨房里的人使唤起她来,倒是娴熟的很。

尤其是蔡氏,她也在帮厨,屁大点儿事也要支使靳宛。

村里旁的姑娘,都比靳宛大个两三岁,多数是说了亲的。家里人把她们叫来这次宴席,也是想训练她们,以免她们嫁人后连做席都不会。

见靳宛一个人忙得团团转,便有姑娘不忍心,主动过来帮她分担。

“这些菜我帮你洗吧。”说话的是个二九芳华的女子,她身型修长,一张瓜子脸儿颇为耐看。

原身打小就因为没爹没娘,成为众人排斥的对象,故靳宛并不认识对方。除了爷爷,她认得出的也就村里的那些个长辈。

不过,靳宛还是诚心地道谢:“谢谢啊。”

她也搞不懂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自己明明是来帮爷爷打下手的,结果变成帮所有人打下手了——这个“所有人”,是指包括帮厨在内的全部人!

本来这宴席上,就两种角色,即厨子和帮厨。这下倒好,她一来硬是让两种变成了三种,而她便是那唯一的第三种——帮厨的跑腿。

“我叫艾艾。我认识你,你是住在半山腰的海爷爷的孙女,你叫什么?”那女子笑的时候有两个小酒窝,看着特别可爱。

靳宛一心想着赶紧洗完,结果人家姑娘起了闲聊的心思。

看在这位艾艾姑娘对她伸出援手的份儿上,靳宛也不能失礼,微笑地回答:“我是靳宛。”

靳艾艾不像她,见天儿地往外跑。人家是个正经的传统女性,只会在家做针线活、家务活,喂鸡喂猪。

所以对于靳宛在村里的那些丰功伟绩,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越是不了解,就越要聊天,聊着聊着就了解了。

是故靳艾艾再接再厉地问:“你说亲了吗?海爷爷给你找了个什么样的人呢?”

世界那么多话题她不聊,偏要聊男人,果然是生活太单调乏味了啊。

如是想着,靳宛不禁同情靳艾艾的人生。往后她嫁了人,估计便只会聊柴米油盐酱醋茶,相公妯娌加娃娃吧?

“小宛——”

就在这个时候,靳宛听见爷爷喊自己的声音。

她立马站了起来。

同时,对抬头盯着自己的靳艾艾说:“不好意思,我爷爷叫我,我先去一趟,这些菜麻烦你洗干净了。”

不等靳艾艾说什么,她便朝灶房走去。

经过蔡氏身边的时候,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居然半途伸出一条腿。

靳宛虽然走得急,但是眼角余光发现了这一幕,当下危险地眯起双眼。

紧接着,她状似无意地抬脚,踩下。

“哎呀!”

被踩中脚背的蔡氏痛得大叫。可惜厨房里大家都在忙,没人搭理她。

见状,蔡氏异常气愤地想找靳宛算账。结果一回神,少女早就不见了踪影。

暗暗教训过蔡氏,靳宛便将此事抛到九霄云外。

她径直走到爷爷身边,好奇道:“爷爷,你叫我啥事?”

“哦,来啦。”见到她,靳海停下手中的活计,伸手从旁边的桌子拿过一个碗,“这儿有两个鸡蛋,你先吃点儿垫垫肚子。”

看来是爷爷怕她饿着,挪了两个蛋出来给她吃。

“那你呢?”靳宛接过碗,看向爷爷。

靳海摆了摆手,“我吃过了,你不用管我。”

说着,他又低下头去继续忙。

于是靳宛揣着两个鸡蛋,出了灶房往外屋而去。

没吃东西的不止她一个,外头可还有个伤患,等着人投喂呢!

可在屋外找了一圈,都没瞧见大个子,这令靳宛百思不得其解。

叫他去找地方坐着,但是自己没叫他玩躲猫猫呀!藏得这么深是要闹哪样?

“哎哎哎,快点儿快点儿,那个俊公子就在前面的树底下……”

靳宛正郁闷间,忽听一阵少女的窃窃私语。

她不由得循声望去,却见三五个豆蔻小姑娘,一脸雀跃地往屋前不远处跑。

“俊公子?”

除了傻大个,靳宛还真想不出谁有那本事,能教这几个小姑娘春心荡漾得如此厉害。

好哇!敢情他之所以不见人影,原来是去当一朵盛开的高山雪莲,好招蜂引蝶了?

第74章 龌龊

几个小姑娘没找到俊公子,在树底下叽叽喳喳了会儿,便失望无比地走了。

她们一离开,靳宛揣了鸡蛋走到树下,狠狠踹了大树一脚。

嘴里骂道:“你是猴儿吗?这么喜欢爬树干脆以后都住树上好了。”

不出两秒,一个高大的人从树上跃下,正好落在靳宛身旁。

大个子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沉声问:“怎么了?”

靳宛抬高下巴哼了哼,“你跑到这里干嘛?”

又瞅了眼他的右臂,只见包好的木棍上都沾了雨水,当即更加恼怒。

然而大个子下一句话,就让她不得不熄火。

“我在里面坐着,很多姑娘家围过来……那场面我实在无以招架。”

青年满脸无辜,让靳宛看了他那张俊脸,忍不住嘀咕了声:“男色误人。”

两人偷偷在树下吃煮鸡蛋,大个子用手不便,靳宛把剥了蛋壳的蛋递给他后,才顾得上关照自己的胃。

吃完了,大个子还帮她擦嘴角。而靳宛有颗来自二十二世纪的心,平日里神经大条,便也没在乎两人的这点儿接触。

卯时,送葬队的人回来了。靳宛看了眼天色,琢磨着这时应该是六点多,也就是说,他们来回花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

送葬队的吃过早饭便没什么事做,而厨房的工作,才刚刚步入正轨呢。

到得后面掌厨的忙不过来,靳海还是把靳宛叫去炒了几个菜。头一次炒大锅菜,靳宛最初还真觉得手忙脚乱,可慢慢的她就习惯了。

未出阁的姑娘在宴席上掌厨,这事儿在靳家村可不多见,大伙儿都看得津津有味。

“那丫头就是靳宛吧?”

“是她没错,没瞧见靳海就在旁边么。”

“真不知道村长怎么想的,咋就放心让那疯丫头掌勺?那待会儿的菜,我都不敢吃了……”

靳宛耳朵尖,听见了这些议论声。

不敢吃?

我还怕你好吃得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敢质疑她的厨艺,那她更要好好秀两手,气死那帮人,哼!

赌气的靳宛使出了浑身解数,致力于让村民们吃了会感动得流泪,好叫他们打脸!

因此到了晌午正席开始的时候,桌上有五分之三的菜,都是靳宛的作品。剩余的五分之二,有部分是出自靳海之手,也有部分是其他掌厨做的。

上完了菜,所有人也都坐下,还要等主人家致完辞才能吃。

为了不让饭菜凉了,这段致辞往往是简短精悍。

只见村长站在自家大门前,面对着宾客,缓缓开口。

“谢谢乡亲们。以往我致了那么多的词,从未有哪次像今天这样悲痛……”

而此时总算得以闲下来的靳宛,却打起了瞌睡。

这也难怪。

昨晚和钱夫人谈论关于香皂的事,靳宛回房时已是深夜。躺下不到两个时辰,她又苦哈哈地爬起来,准备回村里参加丧宴。

之后她跟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铁打的人都得受不住,更何况是她这具脆弱的身体。

坐在旁边的大个子,余光瞥到少女撑着桌子,脑袋一顿一顿的。

困了?

他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正要想办法让少女睡得舒服些,不料村长忽然点到了靳宛的名字——

“……到了今天,我不得不感谢一个人,那就是靳宛。众所周知,之前我家永福也患了疥疮,但被靳宛治好了。

“如果当日我能抛下成见、放下面子,请靳宛替我婆娘看诊,或许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所以我想在大伙儿面前,跟靳海一家道个歉,对不起!”

说着,靳宏朝着靳海和靳宛、大个子所在的这一桌,郑重万分地鞠了一个躬。

这一下把大伙儿的视线都招来了,所有人都看到靳宛打瞌睡的模样。

呃……那丫头,累得也太狠了吧!

好在靳宏又及时出声。

“除此之外,我希望乡亲们能够摈弃成见,重新认识靳海一家人,并试着修复双方的关系。”

话音落下,众多村民面面相觑,气氛非常尴尬。

村长这是干啥,好端端的作甚扯上靳海一家?还说什么要“修复关系”……那条禁止大伙儿跟他们来往的命令,不就是他下的嘛!

对村民们的反应,靳宏早有了预料。他不能怪乡亲们,要怪只能怪自己,是他一手造成了靳海一家的悲剧。

怅然叹了一口气,靳宏继续说:“生命无常,计较太多只会让自己活得更累。以前我不明白靳海的难处,可直到我家死了人,我才认识到他这些年过得多不容易。

“十年前的一场大水,带走了很多乡亲的家人,你们应该明白那种痛苦。可靳海能在经历那些事之后,依然无怨无悔地为村里的乡亲们付出……我想很多人都做不到这点。

“当年靳宛的父母本来不用死,可是为了救出被困的村民,他们义无反顾地跟着靳海去帮忙……最后,两人葬身洪流,你们中有不少人就是被他们所救。”

越往后说,靳宏的声音越低沉。那沉重的情绪感染着众人,令他们陷入沉思之中。

在这片寂静里,靳宏的声音像一口大钟。他每说一句,就有一记钟声重重敲在村民的心头。

“如今靳宛已经长大,作为英雄的女儿,她自小受到的不是尊敬和爱护,而是欺辱和漠视。因此,我希望大伙儿至少能在她成亲前,给她留下些好的印象。

“这样,待得日后她想起家乡,心里才不会只剩下寒意。”

村长说完这些话,渐渐的就有村民发表意见了。

“其实……靳宛那丫头挺机灵的。你看她能救活永福,叫方圆几十里的郎中都敬佩呢。”

“什么几十里,明明是方圆百里!”

“……不止是永福,我听镇上的亲戚说,靳宛还治好了钱掌柜的夫人。正因如此,钱掌柜才肯跟她做生意,还把她接到家里住了!”

“不对不对!是靳宛的米粉做的好吃,钱掌柜吃了连声赞叹,当场跟她签下了契约!”

“仔细想想,她也没对咱们做啥坏事啊……”

“对啊……那咱们是怎么觉着她坏的?”

说着说着,便有人将视线移向靳远所在的那一桌。

察觉大伙儿都在看着自己,靳远不禁老羞成怒。

他“唰”地站起,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对着村长说:“村长你别忘了,那丫头之前对你我出言不逊,根本没有一丝敬重长辈的意思!”

“她只是实话实说,算不得无礼。况且你我身为长辈,本就应该宽容晚辈,你若较真就显得小气了。”靳宏四两拨千斤地道。

靳远更加恼火,张口怒叱:“可她前段日子捅了我家泰然……”

“够了!”

这回不等靳远说完,靳宏就冷冷打断了他,眼中透着警告:“阿远,十天前老七来过我家,你们间的那点儿龌龊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是个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样子。再胡闹下去,休怪我不给你留面子!”此话一出,靳远的脸色即刻变得惨白,垂下头颅不敢再说什么。

第75章 缝上

这刁民倒也非一无是处,起码他还有些良知。

看见靳宏当着村民们的面,不遗余力地替靳宛正名,大个子心头便浮现了这个想法。

想着,他漫不经心地偏头看向一旁。

不料这一扭头,却见本来睡得正香的少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目光灼灼地盯着靳宏。

“哎……你说他那是什么意思?”靳宛费解地摸摸下巴,征询地问大个子。

大个子不语,心道,我比较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靳宛微微靠向他这边,小声道:“他说七叔跟远爷爷之间有龌龊事……”

青年皱起眉,想到了靳泰然被捅的那一刀。

果然……这件事是他人故意设计,专门来陷害小丫头的吧?

正想就此事问问靳宛的看法,只听少女苦恼地嘀咕:“莫非七叔和远爷爷……两人有一腿?可他们年纪都这般大了,远爷爷也有了儿子,不会吧……”

这异界的民风说不开放也不开放,说开放也够开放,竟然如此新潮,连断袖之癖都敢拿到公众场合说。

靳宛被此事勾起了八卦之魂,倒显得精神奕奕了。

然而大个子望着她这表情,竟觉得后背一股阴风吹来,当即移开头。

——他什么也没看见……

如此之后,又过了一日。

这天是跟钱夫人约好的日子,靳宛早早梳洗完毕,吃过早饭便带上香皂,和钱夫人一同前往三鲜楼。

钱掌柜特地给她们留了一个较大的厢房,好方便她们商谈。

靳宛心情飞扬,岂知刚与钱夫人走到三鲜楼门口,就有人上来叫住了她。

“哎哎!靳宛丫头,你等等!”

这是……

靳宛秀眉一扬,从声音里听出了来人的身份。心中诧异对方竟会叫住自己的同时,她也勉强回身,跟来人打招呼。

“大鹏婶子,你怎么来了?”

没错,叫停她的人正是一向与她不和的蔡氏。

这人平日里跟她八竿子打不着边,今儿个好端端的,怎的冒出来了?

不仅如此,蔡氏脸上堆砌着笑容,哪有平时嫌恶她的样子?

“呵呵……靳宛丫头,婶子是来卖零嘴儿的。你吃了早饭没,要不要来一包?”蔡氏说着,真从篓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靳宛。

见状,钱夫人挑起眉毛。

不等靳宛回话,她就柔柔笑问:“这里边儿装的,是什么呢?”

见钱夫人搭了话,蔡氏笑得更开怀,乐道:“是糖圆子!夫人,这零嘴儿酸酸甜甜的,吃起来可有滋味儿了。您要是不嫌弃,要不要也来一包?我不收你钱!”

靳宛听了嘴角一抽。

这丫是故意来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么?明知道方子是她的,要在她面前搞推销,也不知道换个名儿!

“婶子,钱夫人近日不宜吃酸,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扯起嘴角笑了笑,靳宛淡淡道。

钱夫人的身子由她负责调理,要是靳宛说不能吃,钱夫人自然是不会吃。

蔡氏显然也明白这道理,是故她悻悻地收回手。

靳宛冲她微微颔首,微笑:“若没别的事,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说罢就欲转身。

“哎,别啊。”

蔡氏忽然伸手拉住她,忌惮地看了一眼三鲜楼里面,才拉过靳宛小声说:“丫头,婶子今天来是想求你件事。”

“哦?那可真稀奇。”靳宛应得不冷不热,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出。

见靳宛态度冷漠,蔡氏强压下心中的不满,赔笑道:“嗳!婶子以前心直口快,若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婶子没恶意的。”

等蔡氏说完这一通话,靳宛惊奇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我的天!那样还叫没恶意啊?

她明白了,蔡氏对“恶意”这个词的理解,跟正常人的不一样。也可能是她这方面道行太高,所以对“恶意”的标准不大寻常。

“瞧你这什么表情,难道婶子还会骗你不成?”蔡氏假意嗔了一句。

靳宛搓了搓手臂,为了不让自己起更多的鸡皮疙瘩,她连忙干笑:“婶子有话直说吧,我还赶时间。”

闻言,蔡氏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对她说:“丫头啊,我听说你这十几天都住在钱家,方才又看你与钱夫人那般亲近,那你说的话钱夫人应当会听吧?”

听了这话,靳宛高高扬起眉毛。

她想求自己的事跟钱夫人有关?不过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信心,让她以为自己会帮她呢……

“那要看是什么了。”靳宛故意含糊其辞,想弄清蔡氏的目的。

“不是很难的事情,我就是想请钱夫人在钱掌柜面前说说,让他别再赶我了……我在三鲜楼前面摆摊,其实对楼里生意也造不成影响啊!”

终于,蔡氏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来意。

没想到是为了这个……

靳宛心情古怪,还以为蔡氏要她帮忙,替糖圆子找个跟钱掌柜一般大的主顾呢。

但这事儿虽小,靳宛却不能松口。

毕竟钱夫人之前是为了她,才叫人赶蔡氏的。何况没了大个子这块活招牌,即便在这边有她以前攒下的老客户关顾,蔡氏也赚不了多少钱。

比起这里,她还不如去东街。那儿离小镇入口近,过往行人很多,关键是其中很多人都带着小娃娃。

因此靳宛摇摇头。

正想告诉蔡氏自己分析的结果,哪知对方见她拒绝,二话不说就横眉竖眼地骂人。

“都是一个村的人,你连这点儿小忙,都不肯帮婶子?村长还说要我们好好相处,你看看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叫婶子怎么跟你相处!”

蔡氏翻脸的速度忒快,靳宛还没反应过来,她便越骂越起劲儿。

到最后,蔡氏居然冷笑:“哼,不帮就算了,我看你也甭搬回村子了,就在镇上当人家的丫鬟。说不定钱掌柜哪天昏了头,把你当天仙美人儿睡了,到时你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钱夫人还在一旁,蔡氏就故意把话说得很离谱,想要挑拨她对靳宛的感情。

见状,靳宛的脸色逐渐阴沉。

蔡氏认为在三鲜楼门口,靳宛不敢对她怎么样,因而才会有恃无恐。但听到她口无遮拦的辱骂,少女怒火冲上心头,二话不说就攥住了蔡氏的手。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蔡氏吃了一惊。刚要喝问靳宛想干嘛,少女却骤然逼近,目光阴鸷地道:“你信不信,我会拿针把你的嘴巴缝上?!”

第76章 订单

“你、你……”蔡氏真被吓着了。

少女眼神里的阴鹜狠辣,是她平生未曾见过的。直到这一刻,她才隐隐明白,为何连方敏那泼妇也不敢再撩拨靳宛。

好歹克制住将人一脚踹下去的冲动,靳宛冷着脸,猛地甩开蔡氏的手。

她冷冽道:“给你面子的时候,就要好生珍惜,切勿得寸进尺。”

说罢,靳宛转身走向钱夫人,再也不看吓呆了的蔡氏一眼。

“无知村妇,何必动怒?”看见靳宛走来,钱夫人却是低声道。

靳宛抿了抿唇,“让夫人见笑了。”

她的心情仍是不爽,钱夫人便反过来安慰她:“不用拿她的话当真,我也不会介意。我家夫君是何人,你又是何人,我还不清楚么?”

虽说钱夫人不介意,可也不能让靳宛的心情好转半分。

她这人有点儿精神洁癖,既然当下对家里那个傻大个动了心思,便容不得再有人拿她的感情开玩笑。况且就算她心里没人,蔡氏作为一个女子,也理应明白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这小小的插曲,破坏了靳宛一早的好心情。幸亏那些夫人小姐们来的稍晚,她在三鲜楼里坐了会儿,心情便平复了。

“钱夫人来的早呐,等许久了吧?”

厢房的门被推开,进来两名娇滴滴的小女子。看她们头上的发髻,应该是西街那两位未出阁的袁家小姐,她们一见到钱夫人便出言问候。

“才来不久,袁二小姐、袁三小姐,请坐吧。”钱夫人招呼二人坐下,才对她们介绍靳宛的身份:“这位就是我与你们提过的靳姑娘,那些香皂便是她所制。”

靳宛站了起来,行了个见面礼后礼貌道:“两位小姐好,你们直呼我靳宛即可。”

“咦,不料想靳姑娘竟这般年轻,看起来比我们小上不少呢。”袁二小姐掩嘴惊呼。

早前靳宛已从钱夫人那里,得知袁二小姐年方十八,袁三小姐小她一岁。

此刻,见自己的样貌引起了袁二小姐的在意,靳宛担心对方会因此质疑自己的香皂,当即笑道:“我自小家贫,因此整日在山野中穿梭,捣鼓一些玩意儿。这不,无意间就被我做出了香皂。”

她巧妙地回避了关于年龄的问题,又在不经意中,解释了香皂的来历。与此同时,还能把两位袁小姐的注意力,拉回到香皂本身。

果然,经靳宛一说,两人都好奇地问起,香皂是不是真有钱夫人说的那般好。

靳宛在来前就梳理过思路,此时回答起两人的问题,简直是信手拈来。

正谈着的时候,厢房门陆续被推开,其他客人也相继到来……

整整一上午,靳宛都在给她们说明香皂的好处。与之相对,富太太们越听越兴致勃勃,离开前跟靳宛下了一大笔订单。

——因为赵夫人说,她有个在县城开脂粉铺的堂兄。既然香皂有如此多的好处,又像是为女性量身打造,也许能试试将它放在店铺里卖。

听了赵夫人的话,其他人担心往后香皂成了县城出售的热销品,价格便会随之上涨,于是也多买了一些。

原本靳宛给她们定的价格,是二十个铜板一块。

可这次的买卖谈成了,她带来的那些香皂便不够,所以只能回去后重新制作出一批。这么一来,她的工作量会增加很多,靳宛就试着将价格提到五十个铜板一块。

本以为会被砍价或者订单减少,哪知这点儿小钱在人家眼中,压根不算事儿。

赵夫人还说:“竟然如此便宜?以往我买胭脂水粉,最低也得二两银子一盒,而且还用不了多久。”

是故,靳宛这回以五十文钱一块的价格,接到了二百五十块香皂的大订单。

她们要求一个月后提货,靳宛咬咬牙,答应了。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众夫人、小姐,钱夫人担忧地望着靳宛。

“小宛,你不是说做香皂很费心力么。一个月的时间,你能做出那么多成品?”

靳宛对她苦笑,“夫人,这是个好机会,我不能放过啊。”

这么快就能把香皂卖到县城,对她来说是个意外之喜。若错过了,下回未必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再让她遇到一个“赵夫人”。

虽然压力很大,但是靳宛也并非没有应对的办法。

前天毛叔说,她家主屋这两日就能修好,剩下的柴房可以等他们住进去后,再慢慢修建。

故而靳宛都想好了,后天她就和大个子搬回靳家村。回去后她立马准备草木灰,等草木灰沉淀好了,便在村里找几个婶子,让她们帮忙熬制香皂。

钱夫人见她心中自有打算,也不在此事上多加干涉。

“夫人,我前两日与你们说的卖香醋一事,钱掌柜后来可有好好考虑?”这时,靳宛突然眼巴巴地望着她问。

香醋是靳宛目前最大的依仗。

即使香皂如今有了市场,靳宛的重心依然是香醋。当然,由于她暂时还不缺钱,因而除了钱掌柜,她不会再卖香醋给其他人。

“还用考虑么?到时候你尽管找我们,若你的香醋没问题,夫君他没道理不收。”

钱夫人目光温柔,语气也十分温和地说:“小宛,虽然我与你认识不到一月,可我已将你当成自己的妹妹。你尽管放心与我们交易,我们定不会让你失望。”

如果靳宛真有香醋,那么此事对她有利也有弊。眼下对靳宛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有没有人肯买她的香醋,而是她找的人究竟可不可信。

正因钱夫人知晓这点,才会屡屡强调自己是靳宛忠诚的朋友。

靳宛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好运,竟能认识钱夫人。想来是系统君怕她在异界独自奋斗太过辛苦,于是给她安排了这场相遇?

【叮叮叮……】

【宿主智商感人,总算明白系统君的一番苦心,可喜可贺!】

感慨之际,脑中响起的声音,却极度煞风景。

突然间,靳宛就想捶自己一拳。笨死她得了,都忘了这货自从解锁第一阶段,就变得像个中二病少年。骂它会被扣分,夸它会被二货般的言论怼得怄死,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第77章 负责

回家这日,钱家门口。

钱夫人握着靳宛的手,十分不舍地说:“小宛,你搬回去后,我怕是得消瘦不少。”

呃……要不要这么夸张?

就算钱夫人说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待,靳宛也没想过,钱夫人竟然会对她有那么深的感情。

说起来她也只在钱家住了二十日左右,现在她要离开,钱夫人就会想她想得身形消瘦……靳宛莫名打了个寒颤,怎么有种钱夫人在思念郎君的诡异感?

“你一走,我就吃不到你做的饭菜了,胃口一定会变差的。”兀地,钱夫人幽幽一叹,愁眉苦脸道,“都怪小宛,把我的嘴巴养叼了……”

靳宛:“……”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这哪里是舍不得她,根本只是舍不得她做的那些佳肴嘛!

话虽如此,靳宛还是笑盈盈地对钱夫人道:“若夫人想念小宛的手艺了,便到我家来,我绝对会让夫人大快朵颐。”

不料她的话音刚落,方才还神情黯淡的钱夫人,立即眼睛一亮,拉着她就往马车走。

口中道:“既然如此,那就别等了,我这就与你们一同走……”

“哎哎哎,娘子,你走了我怎么办?”钱掌柜猝不及防被拐跑了夫人,当下急得追上去大叫。

好不容易让钱夫人打消了跟来的念头,靳宛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她倒不是不欢迎钱夫人来家里,只是刚修好的房子,什么都没有准备,钱夫人去了也不会住的舒服。

挥手告别钱掌柜夫妻,靳宛和大个子踏上了归程。

“大个子。”

马车正行驶中,靳宛突然叫了青年一声。

靠着马车内壁的大个子闻声睁眼,直勾勾地望向少女,“嗯?”

靳宛原本倚着窗,想着要跟大个子说话,她便挪得近了些。

问:“你近日有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

不知她为何会提起这个话题,青年面色波澜不惊,不答反问:“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诶?你真想起什么了吗?”靳宛大眼圆睁,目光紧紧锁住他。

青年淡定地移开视线。

“没有。”

暂且先这样说吧,他并不想改变任何事情,如此待在她身边甚好……

“呼……要是你恢复记忆了,我们便不能让你留下了。”靳宛莫名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又蹙起眉头:“但我总觉得你最近哪里变了,是我的错觉吗?”

虽然以往大个子也沉默寡言,但是自从他受伤没多久,靳宛就隐隐感到,他给人的感觉似乎有点不同了。

听到靳宛的话,青年目露惊诧。

这丫头……竟有如此敏锐的感觉?

事实上,早在那日被板凳砸伤的时候,青年的头部受到波及,之后一直隐隐作痛。但他为了不让靳宛和靳海担心,只暗中扛着,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痛楚。

每到夜里,他时常会疼得难以入眠。一些陌生的画面会伴随着疼痛,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如此过了数日,该记得的都想起了,青年暗地里便发生了改变。虽说他还是靳宛的大个子,但他的身份却不同过往。

若没有靳宛,他早已离开……

“喂,你想什么这么入迷?”

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大个子回过神,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靳宛放大的面孔。

意识到两人当前的境况,他的嘴角挑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随即,借着马车的颠簸,青年身子一晃……

“唔!?”

靳宛震惊得无以复加。

唇上这诡异的触感,还有这张跟她贴得几乎没有距离的俊脸……

娘——咧!

她她她她她……她被强吻了啦!

短短一秒钟里,靳宛的内心掀起了无数惊涛骇浪。等回过神,她急忙后退,结果一屁股坐在了车板上。

可靳宛顾不上自己狼狈的姿势,抬手颤抖地指着面瘫的青年,“你你你……”

“你居然靠上来偷亲我!”

还没“你”个所以然,面瘫的青年一秒变脸,挡着唇眼神控诉地望着她说。

“啥?”

靳宛满脸的难以置信,惊愕得下巴都要掉了。

“好端端的,你干嘛凑过来趁机占我便宜?我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大个子蹙起眉,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如今你我有了肌肤之亲,我该如何是好……”

靳宛越听越震惊,简直快要吐血身亡了。

她愤愤地放下手,怒道:“你有没有搞错,干嘛抢我台词啊?明明是你偷亲我啊!”

“怎的,你不想负责?”

大个子眼神一变,仿佛大受打击,额头连青筋都冒了起来。

“上回在后山你主动跳上来抱我,今日又趁我不留神亲了我。如此又亲又抱,我早已成为你的人,你不要我以后便也没人肯嫁我。”

说罢,他满脸痛苦地捂住脸,浑身散发着绝望颓丧的气息。

然后又喃喃道:“想来你定是嫌我有病在身,又身无长技一穷二白,所以才……”

“停停停!”靳宛听不下去了,气急败坏地爬了起来,拍拍裙摆问:“刚刚真不是你主动的?”

青年倏然抬头,斩钉截铁地说:“绝非我蓄意主动!”

因为他是临时起意。

可这个答案在靳宛听来,就跟承认不是他主动的没两样。

当即,少女懊恼地锤了一下车板。

可恶啊,莫名其妙的没了初吻!她还想着要在一个浪漫的环境下,跟大个子互表心意后,两人谈谈情说说爱,再来一个美好的……

“谁让你自己靠那么近,这马车在路上本就颠簸,不小心便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大个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撒谎的时候脸不红心跳也不加速。

靳宛倒还真认为错在自己了。

她满心的不爽,瞥了眼对面的青年,说:“想我负责也不是不行……”

顿时,大个子一扫之前的颓废,盯着她的目光炯炯有神。

“等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了,咱们再来谈这件事。”靳宛口气凉凉地说,“我可不想日后有个女人带着孩子上门,跟我讨要丈夫。”

失忆是个硬伤,若不确定大个子家无妻室,她是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闻言,大个子不容她反悔,立刻道:“一言为定!”

青年这反应看得靳宛十分不悦,怀疑他是不是妄图享受齐人之福。

是故她微眯双眼,对着大个子邪佞地笑,声音阴恻恻的。“我可警告你,要是你有了妻子,别说我不会负责,我还得找你追讨精神损失费……你自个儿掂量掂量吧!”

第78章 买菜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靳宛将会很忙碌。

由于回去没几天,她家那由原柴房改建的澡房完成了,所以就要做东办宴席。

这相当于是个喜宴,但因为靳宛认为村里没多少人会过来,所以她觉得自家不需要办的太大,只需要请毛叔那帮人,以及章翠花就行。

当然,要是村长愿意来,她也会好好招待。

结果在办宴席的前一天,靳宛家里来了很多人,打破了她的计划。

“听说你家的房子建好了,我就叫了乡亲们来帮忙做庆宴。”

在焕然一新的竹篱笆院子里,站了十几二十个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壮年汉子。而说话的这个,正是以前逼迫他们让出祖屋的村长。

靳海在众人面前,跟村长对话。

靳宛则是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却在不经意中,对上了章翠花的视线。

后者冲她眨眨眼,咧嘴露出笑容。靳宛虽然懵圈,但是依旧礼貌地报以微笑。

随即,她偷偷问旁边的青年:“大个子,你怎么看?”

青年望了眼院里的情形,半晌后,告诉她:“老天被你的真诚打动,终于让你修成人形,所以村民们不再把你当妖怪来看。”

“……”

能不能回答得走心一点儿?

靳宛无奈叹气,可心里的的确确是欢喜的。

虽说村民冷漠无情,对她造不成妨碍。但是能够不被当成怪物来排斥,也是一件好事啊,起码没那么多糟心事嘛。

不过,态度改善只是第一步,她的目标,可是让他们求着抱大腿!那边的村长望了门口的靳宛一眼,见她还没进入状态,直接高声问:“村里一百多户人家,就有六十户要来参加你们的宴席。虽说每户只选一两个代表,可加起来的数目也会有不少,你的菜准备得咋样了?



突然被提问的靳宛先是一愣,待发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继而窘迫地笑道:“我以为没啥人会来,便没做多少准备……”

她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大家不喜欢自己,就没有想着去邀请村民。谁知道,村长暗地里已经帮他们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没有菜?这就很尴尬了。

靳海也搓了搓手,一脸为难地对村长说:“抱歉啊村长,难为你替我们邀请了大伙儿,可……”

“你家起了房子,可还有余钱?”靳宏神色不变,径直问出关键。

现在家里的钱,都是靳宛在管。

起房子的人工费花了十二两,期间靳宛给了爷爷一两菜钱,买材料花了五两,加起来总共用了十八两银子。

原本准备的二十二两银子还有剩余,何况之后又卖了六个方子,得了二十两银子,还有买香皂的夫人们给的订金……

心里默算了一下,靳宛便点头,豪气道:“银子不是问题,明日即便是全村人来了,我也有饭菜让大伙儿吃。”

可不是,她这会儿都算得上是个小富婆了!

“既然如此,那趁着晌午还没到,让元武带你去镇上买些肉回来。村里乡亲们自己种有蔬菜,让二哥去找他们买便成,乡里乡亲的也卖得便宜些。”

很快,村长就针对靳宛家当前的状况,给众人分工了。至于他口中的“二哥”,自然就是靳海了。

可这儿的人一多,靳宛在初始的呆愣后,心情就变得活跃起来。

大个子昨日坚持说自己的手臂彻底恢复了,硬是让爷爷给他拆了固定木板。见靳宛要去镇上买菜,他也跟了过来,站在村口和她一块儿等靳元武。

“你的手真没事儿吗?”靳宛仍然不太放心。

大个子比她高出两个头,问话时靳宛得仰头看他,可费力了。

“补了一个月,该好了。”青年轻描淡写道。

于是等靳元武赶着牛车过来,靳宛就让他不用跟去了。

靳元武挠挠头,“为啥不要我去?”

“大个子伤好了,由他跟我去就行,何必再耽误武叔你的时间?”靳宛咧嘴笑道。

一听大个子要陪同,靳元武识趣儿地下了牛车。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到了镇上。

靳宛先去赵老六那儿,买了二十斤排骨、四十斤猪肉,以及同样用五文钱买完他的猪下水。

紧接着,由大个子提着东西,靳宛带头风风火火地赶往东街卖家禽的地方。在那里,他们买了十只活鸡、十只活鸭,以及一竹筐的鸡鸭蛋。

买完了肉,两人又去了西街豆腐铺,采购了十斤豆腐,用油纸包好后照样用竹篓装着。

一圈逛下来,靳宛竟然已花去了接近二两银子!

不过她是个能持续挣钱的人,倒也不心疼这点儿花费。不但如此,靳宛还去了杂货铺,分别买了十斤瓜子儿、花生。

她要叫村里人知道,赏脸到她家来的,都能受到最好的待遇!

放好了东西,靳宛便上了车,让大个子将牛车赶到钱家。

钱夫人正在家捻针绣花,听见下人说靳宛来了,放下东西就往门口赶。

得知靳宛家明日要做庆宴,她当即表示,一定会去参加。

两人简短聊了几句,靳宛便和大个子回村了。毕竟时间紧迫,除了车上的这些菜,她还另有别的主意。

到家时已是申时,约莫下午四点的样子。

瞧见两人带回满满一车的肉,靳海也来不及心疼银子,赶紧先把东西下了——好在靳宛买的都是些老豆腐,这一路的颠簸,竟也没把豆腐颠得散架。

靳宛擦了一把汗,问道:“爷爷,蔬菜你买回来了吗?”

“买啦!”靳海乐呵呵地道。

自从十年前靳宛的双亲去世,他便很少像今天这般开心过了。

虽说有个宝贝到骨子里的孙女儿,可老人终究为村子付出了大半辈子的心血。和村民关系的好坏,多少会或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他的心情。

“哦!那爷爷,我和大个子再出去一趟,劳你在家把这些菜收一下。”靳宛语速极快地说道,小脸儿上充满了急切。

见此情景,靳海虽心有疑惑,依然慈祥点头。

“行,你们去玩吧,今天辛苦你们了。”

得到允许,靳宛拉起一旁的青年,飞快地冲向树林。“牛车没有还……”大个子无奈的声音在路间飘荡。

第79章 捉鱼

靳宛这么心急地带着大个子钻小树林,自然不会是想跟他玩“男女摔跤”的游戏。

村子那条淹死过原身的河流,源头是在后山。由于十年前那场洪水,现在根本没人会去河里捉鱼,况且村民也不认为鱼有多好吃。

毕竟这个世界的调料品很单调,能够去腥的酒和醋又很珍贵。

加上靳家村的村民,还有田地可供耕种,不至于饿得填不饱肚子。因此放弃河里的鱼,对他们而言,并不值得可惜。

不过深知鱼肉美味的靳宛,却早早惦记上了那条河里的鱼虾。只是苦于爷爷忌讳,不许她靠近河边,靳宛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抓鱼。

这次的事是个契机,也许能就此帮助爷爷,打消对河水的恐惧。

两人一路疾跑到河边,靳宛这才停下脚步。

“来这里做什么?”大个子不明就里地望着她,似乎刚才的激烈运动,对他没有造成丁点儿影响。

这丫头跑得小脸儿通红,像有什么人在后边儿追赶她一样,什么事需要这么着急?

脑中快速闪过这个念头,忽然,只听得靳宛气喘吁吁地问他:“你会泅水吗?”

“嗯?”青年眯起眼睛,“你想下水?”

之前少女被险些被淹死一事,他是清楚的。而且他记得,之前在钱家,少女也说过她不会游水。若她刚才跑的那般急,是为了想凫水……

想到此,大个子沉下脸色,不由分说地道:“我不会陪你下河胡闹,也绝不会让你下去,你死了这条心吧。”

“谁说我要到河里去啦!”靳宛听得莫名其妙,先是瞪了他一眼,才继续说:“我是想叫你自己入水,那河里有不少鱼儿,咱们抓一些回去给明天的宴席用。”

她又不会游泳,下去干嘛,找死啊?

闻言,大个子神色一松。

随即他皱眉,往前走了几步,盯着那湍急的河水打量。

靳宛不知他在看什么,可眼看天色渐黑,再不抓紧时间下河,他们恐怕没办法及时回家。

正要催促青年,却听他沉声道:“今天的鱼是抓不成了。这里的水比较急,即便是我,想在急流中抓鱼也不容易。

“何况,明天的宴席上,不可能只拿四五条鱼来应付,还不如不要这道菜。”

靳宛的想法虽是好的,但她偏偏漏了一点。

那就是,不管河里有多少鱼,也不是随手一抓便能有的。这山间的鱼儿可不是白长了灵气,想抓它们,没有捕鱼工具光靠人力,一天下来也未必会有成果。

想清楚这一点,靳宛的那股兴奋劲儿,眨眼间消失得不见踪影。

她的肩膀垮了下来,变得垂头丧气,苦恼地嘀咕:“我又没抓过鱼,怎么知道还有那么多讲究?”

前世,靳宛想要什么食材,都是佣人直接送来。

再怎么说她也是全球首富的千金小姐,能够钻研厨艺,已是父亲所给予的最大恩惠,她哪来的时间去亲手捕捉食材?

【叮叮叮……】

就在这个时候,脑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靳宛登时精神一振。

【提醒宿主:有新任务。任务内容:捕捉五十斤的河鱼、三十斤的河虾。提示:竹篓工具。】

系统的新任务一发布,就让靳宛觉得,这任务压根是为她量身定制的。而且听内容,难度还不小啊,居然要抓鱼五十斤?

连大个子都没多大把握能抓到鱼,她就更不用说了……

系统君,你绝对是来坑我的,我已经非常确信了。

【叮叮叮……】

【系统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宿主可以有。】

机械的吐槽,让靳宛无力反驳,除非她想被烦得脑袋疼。

这下好了,原本可有可无的捕鱼活动,变成了必须执行的任务,靳宛的心情别提多惆怅了。

幸好任务没有时间限制,让她到时候可以慢慢想办法。只是,今天他们注定要空手而归。

想起上回进山采药看到桑蚕结茧,回去的途中,靳宛重新打起了精神。

她让大个子带自己上树,搜寻蚕茧。在她想象的画面里,自己将会看到一大片蚕茧,然后她只需要像摘果子那样,把蚕茧收入囊中即可。

然而事实却是——

蚕茧,没了!

或者说,之前结了茧的蚕蛹已破茧而出,化为蚕蛾。

而没有结茧的,还是桑蚕宝宝的样子。

“怎么会呢?”靳宛迷糊了,她以为桑蚕结茧,就像动物怀孕一样,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孕育……

大个子看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些虫子,脸上的神情困惑无比,不由好奇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此刻的靳宛正在心里跟系统追问缘由,便抬手遮住他的唇,做了个“嘘”的手势。

少女的手心贴着他的唇瓣,而当事人却对自己的举动毫无异常反应,仿佛与他亲密是很自然的事……

青年眉毛一挑,他这是看上了个什么样的女子?

良久。

靳宛终于从系统那里,了解到桑蚕的真实情况,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太天真了。

蚕的一生很短暂,从出生到能吐丝结茧,最多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蚕结茧的时间很短暂,一旦在茧内成熟便会立刻破茧化蛾,被破坏的蚕茧是没用的,无法再取丝织布。

换句话说,想在野外养蚕取丝并不现实。想获得更多的蚕茧,靳宛就必须发动全村人进行室内养蚕,那样才有机会将丝绸业发展起来。

但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桑叶差不多都要掉光了,养蚕一事便只能推迟到明年。等春天一到,桑树长出叶子,蚕卵也孵出来了再说吧。

想罢,靳宛按捺住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略微失落地下山。

尽管他们没有抓鱼,可因为靳宛看桑蚕耽误不少时间,所以两人回到家也挺晚的了。

靳海已经把饭菜做好,见靳宛和大个子一前一后回来,连忙招呼他们吃饭。

须臾,三人在饭桌旁坐下。

靳海看了看少女和青年,犹豫半天,还是小声地提醒。

“小宛啊,你和大个子感情再好,也别忘了自己多注意一些。当众搂搂抱抱不说,还去树林子待一下午……村里人都知道你俩的事了,问我啥时候给你们办喜酒呢。”

“噗!”靳宛正在喝汤,闻言一个没忍住,直直喷了对面的大个子一脸汁水。

第80章 宴席

翌日天还未亮,靳宛家的院子里就十分热闹。

好在靳宛家门前的平地足够大,否则还真容纳不下十几桌的客人。

昨日说要来帮忙的村民们,准时到她家报道,里面包括了在村长家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靳艾艾。

见到她,靳艾艾还很热情地打招呼。

显然,靳艾艾对她的印象挺不错,否则也不会主动到她家做帮厨。

略略寒暄过后,大伙儿便正式开始忙活了。

汉子们在靳宛家外头架起了几口大锅,女人们便来找靳宛,问她们需要做些什么。

——上回在村长家吃过靳宛做的菜,事后,大伙儿对她的厨艺赞赏有加,所以大部分人都很期待今天的宴席。

靳宛也不负众望,有条不紊地给众人安排工作,颇有大厨风范。

在距离晌午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汉子们便去村里借了桌椅,一路抬到山腰上的靳宛家,将现场布置好。

靳宛抽出空,让大个子把瓜子花生分碟装了,一一摆到桌上。那些受邀而来的村民,见还有小吃,心情不免更加舒爽,连送礼钱的手都感觉轻了些。

宴席开始前半个时辰,乡亲们围坐一桌,嗑着瓜子儿、剥着花生,顺带说说家常,不知道多惬意。

几位婶子眼睛瞅着正做菜的靳宛,越看越觉得顺眼,竟寻思着要不要帮她说个婆家。

“赵家村有个后生,家境挺殷实的,好像还是什么书香世家……可惜落了魄,但好歹有些家底儿,靳宛嫁过去也不必吃苦。”

“可我听说那后生为人放荡不堪,整日游手好闲,尽做些调戏良家妇女的缺德事儿。虽说靳宛这性格,到哪儿都吃不着亏,但日子肯定过得糟心啊!”

“哎,我有个远方表哥,他大儿子为人谦和,相貌也不错。就是他太挑了点儿,导致今年都二十有五了,还没娶上媳妇儿!我看靳宛这丫头不错,能挣钱又会做饭……”

大个子就站在她们不远处,凭他的耳力,自是听得清几人的谈话。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忙碌中少女的背影,想到有人惦记上了他的小丫头,即便只是想给她说亲,也不由得剑眉高扬。

纵是心中满腔不悦,青年也未曾表露半分。略微沉思片刻,他收回目光,抬脚走向那一桌多管闲事的村妇。

“叨扰诸位,婶子们需要添些茶水么?”

充满磁性的男性嗓音忽然插入,众妇人皆是一惊,齐齐抬头。

见是靳宛家那个话少人俊的表哥,几人眼中闪过恍悟:哎,咋把大个子给忘了!他跟靳宛两人在路中央搂抱,平日又几乎形影不离,估摸着两人早就私定终生了?

想到这里,便有人问青年:“大个子,你跟你表妹究竟咋回事,是不是要成亲啊?”

其他人也都盯着大个子,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青年神色不变,给每人倒了一杯茶,淡然道:“我跟宛儿已经订了亲,等我回家带了聘礼,便来迎娶她。”

“那你家在何处,什么时候回去?”

“时候到了自然会回去。在此之前,烦劳几位婶子替我给村里的人说说,叫大家不必为我俩的亲事操心,更不必想着给宛儿说亲。”

说完,大个子冲她们点点头,施施然地离开。

靳宛哪知道,这个时候某人就开始宣示主权,断了她往后的退路。

钱掌柜和钱夫人来的最晚,却引起了最大的轰动。

靳海亲自迎接他们,村长也跟着过来。见到他们拿出来当做礼物的,居然是一坛珍贵无比的酒,几乎都傻了眼。

与惊愕得愣住的他们相比,大个子显得泰然自若。

他接下酒坛,对两人说:“菜上得差不多了,二位先坐吧。”

“小宛呢?”钱夫人四处张望,却因厨房那边的人太多,而找不到靳宛的身影。

钱掌柜苦笑了下,对大个子感叹道:“我家娘子这是有了妹妹,忘了夫婿啊。”

青年微微颔首,领着钱掌柜和钱夫人前往首席。那一桌,是村长和主人家要坐的。这两人身为对靳宛家关照诸多的贵客,于情于理也该坐在首席的位子。

待炒好最后一锅菜,让帮厨装盘上桌后,靳宛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今日的宴席是十人桌,每桌四道凉菜,分别为白斩鸡、拍黄瓜、凉拌菜豆、蒜香凤爪;

八道热菜,有蒜泥白肉、紫苏焖鸭、香酥排骨、四喜丸子、汽锅鸡、糯米酿豆腐、白灼菜心、炝炒白菜;

三道蒸菜,是农家蒸菜、粉蒸鸡翅、粉葛蒸肉;

还有一道猪杂枸杞汤,荤素搭配,美味又营养。

而钱掌柜带来的酒,恰好能为今日的宴席锦上添花。为了让大伙儿都能喝到,靳宛将这坛酒兑了适量的白开水,除了小娃娃,每人都给倒上了一碗。

靳海作为主人家,起身致辞。

“谢谢乡亲们的到来,看到大伙儿,我心里高兴!我也没啥好说的,就一句话:今天这些菜,是我孙女儿小宛的心血,大伙儿喜欢吃就多吃,不喜欢也别把话说得难听咯!嘿嘿……”

别看靳海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可他对周围的事情观察的很仔细。那次在村长家有人埋汰靳宛,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却暗暗上了心,因此才会有他今日这番话。

事实上,这一次靳海倒是多虑了。

尝过靳宛做的菜之后,没人会再质疑她的厨艺。

待靳海说完,照例得让村长也说几句。

是故靳宏站了起来,清了下嗓子,朗声道:“今儿个是庆祝靳海家乔迁新居的大喜日子,作为村长,我希望咱村里的人个个都能住上新房,并且会为此带着大伙儿不懈努力。

“现在,让咱们举起碗来,恭喜靳海家喜建新房,也祝大伙儿往后的日子越过越好!”

听了村长的这段话,村民们全都端起碗,向着靳宛他们在的这桌敬酒。

望着这一幕,靳宛啧啧不已,对村长又有了新的认识。

难怪他能在短时间内,就取代了爷爷的地位,成为村子的领袖。村长那张嘴不是一般的会忽悠人,调动村民的情绪对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啊!

话虽如此,靳宛仍然很满意村长的表现。

果然,系统发布的任务并非是鸡肋。救靳永福导致声名大噪,让她认识了钱夫人;救靳宏可以收服其心……还好当初自己没有赌气放弃任务。

第81章 身份

一顿午宴吃得宾客尽欢。

大伙儿都有自家的活要干,吃过饭,除了要留下帮忙收拾的,其他人都走了。

靳宛要招待钱掌柜二人,靳海就让她不用管善后事宜,全部交给他来处理。

“钱大哥、夫人,到屋里看看吧。”得了自由的靳宛邀请两人进屋去参观。

于是三人走进正屋,靳宛一边给他们介绍每间房的用处,一边把他们往储物室领。

——这是她特地要求建造的,皆因现在没了柴房,而她今后还要酿酒、酿醋之类的。

而此刻,这间储物室里就藏了一缸刚酿成没多久的香醋。

一走进屋子,他们就闻到了那股醋香,不由得精神一振。

钱掌柜两眼发光地盯着角落里的大瓦缸,声音微颤地问:“宛丫头,那一大缸……莫非都是香醋?”

钱夫人也面露惊喜,目光希冀地望着靳宛。

“你们走近来看,不就知道了么?”靳宛故意神秘地笑,领着两人靠近大瓦缸。

这缸香醋酿的还不错,品质不比钱掌柜从游商那儿买的差。再者,靳宛试过香醋的味道,倒觉得比游商出售的还要醇香些。

揭开盖子,那清冽的香味愈加清晰。钱掌柜夫妇看着这一大缸的香醋,头都有点儿晕乎乎的了。

靳宛拿起一旁的木勺,舀了一点递到钱掌柜面前,笑嘻嘻道:“钱大哥要不要尝尝?”

钱掌柜不说话,直接用手指沾了点儿,放到嘴里试了试。

紧接着,他浑身一震,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难以克制激动之心的钱掌柜,直接伸手揽住钱夫人的纤腰,哈哈大笑:“哈哈哈……夫人,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这一句话听得其余两人一头雾水,尤其是靳宛,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会有此感慨。

“我可没有说错,要不是夫人一心要与宛丫头交好,哪有我今日与这缸香醋的缘分?”见她们不解,钱掌柜笑眯眯地解释道。

靳宛细细一想,倒还真是这个理儿。

她最初对钱掌柜的印象可没多好,还认为钱掌柜是个奸诈贪财的人。若没有钱夫人在中间斡旋,靳宛想要卖香醋,真不一定会找上钱掌柜。

看过香醋,三人便出了储藏室。

大厅里,靳宛与他二人相对而坐,微笑地问:“钱大哥对我的香醋可满意?”

“满意、满意!宛丫头,你直说吧,要开个什么样的价格?”钱掌柜笑容不改道。

钱夫人只笑着看他们,并没有插话的意思。

真正要谈到大事,靳宛便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几分。

“钱大哥,依你之见,我这卖醋的生意能做多久?或者说,我卖香醋能赚多少银子?”

闻言,钱掌柜一愣,显然不大理解她的意思。

靳宛顿了顿,想到自己近日冒出的念头,心里不由自主紧张了些。

平复半晌,她才认真地注视着钱掌柜,轻声道:“钱大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你可愿一听?”

受到靳宛的神色感染,钱掌柜也跟着表情郑重了许多。

“愿闻其详。”他道。

“你也看到了,目前除了威灵帝国,便只有我掌握着酿制香醋的秘诀。”

说着靳宛挺直了背,握紧拳头压低声音,“而我只得一个人,等同于空有宝山而无力挖掘。因此,我想试着开一个酿醋坊。若是钱大哥信得过我的香醋,我可与你合伙做这件大事,你意下如何?”

当她说完这一番话,钱掌柜和钱夫人俱是满脸惊愕,久久失神。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靳宛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提出如此大胆的想法,实在是……

闻所未闻!

纵然钱夫人知道她与众不同,也没有料到,她会给自己带来这般大的震撼。

“咳咳。”

靳宛咳嗽两声,才试探着对两人说:“二位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我知道我的想法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钱大哥和夫人见多识广,又经验丰富,还望不吝赐教。”

实际上,在她脑中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就问过系统了。

综合种种因素考虑,靳宛认为自己的计划完全行得通。但是在钱掌柜和钱夫人面前,她不得不摆出一副稚嫩懵懂的模样,不能表现得太老成。

毕竟此时的她,就够让人怀疑的了。若自己再将事情考虑得面面俱到,怕是连钱夫人都要多想。

“你说的合伙,是指?”钱夫人压下心里的骇然,反问道。

靳宛当即把自己的打算,一一说了出来。

“我知道钱大哥和夫人有自己的底气,不怕被人寻找麻烦。若香醋是打着钱大哥的名义出售,那么应该没人敢动歪脑筋,因此我想请钱大哥当酿醋坊名义上的主子。

“其它的,比如资金,我能自己出。至于给酿醋坊找地址、招工人等具体事宜,还得麻烦钱大哥多多帮忙。”

此话一出,钱掌柜和钱夫人不禁面面相觑。

这丫头,怎么知道他们有背景?

此事除了他们自己,在这个小镇里,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才对……

“夫人,小宛不是傻的,你和钱大哥不是本地人,却能在本地开了一家全镇第一的酒楼。而且还时常有县城、省城的人,到三鲜楼吃饭……

“那游商每年到此,又只专门与你们交易。种种迹象,足以表明两位来历不凡了。”

两人还没问出心里的疑惑,靳宛便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俏皮地眨着眼睛道。

听过靳宛的分析,二人不禁佩服起少女细腻的心思,以及聪慧的头脑。

“宛丫头,看来我夫人的眼光比我好多了,她早就认为你不同寻常,可我还不以为然。”钱掌柜淡淡地笑道。

钱夫人瞧着靳宛的眼神,却是越发喜爱。

她伸手握住了靳宛的,柔柔地说:“既然你能想到那么多,我也不跟你遮遮掩掩的。暂时你还不需要知道我二人的身份,只需要明白,你与我们是好朋友。”

“夫人,这点我颇为赞同。”靳宛狡黠一笑。

但暗地里,她却是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刚才多紧张,生怕自己的话有漏洞,引得钱掌柜和钱夫人深究……虽说自己那些话是肺腑之言,可得知两人身份不简单,却是借了系统的便利。要是没有系统的提醒,她也不会对两人的身份起疑。

第82章 熬皂

此后,三人又密谈了约莫一个时辰。

直到天色快黑了,钱掌柜和钱夫人才起身,与靳宛辞行。

“那此事先这样定下,明日我会派人给你送银两过来,到时候再把香醋带回楼里。”

村口,临上马车前,钱掌柜对靳宛说道。

靳宛点头,朝两人挥了挥手:“钱大哥、夫人,慢走。”

送走了钱掌柜和钱夫人,也解决了一件大事,靳宛顿时神清气爽。

之后几天,她就全身心投入到做香皂上。

办宴席那天,靳宛就和章翠花说过了,以每日二十个铜板的工钱,请她到家里帮忙。当时靳艾艾就在旁边,听了她们的对话,当下表示自己也能参加,而且自己只要五文钱。

别看这五文钱似乎很少,可对于基本没有途径挣钱的村妇和姑娘,光能有一个铜板就值得高兴了。

况且连到镇上帮工的伙计,每月也不过是二钱到五钱银子。折算下来,他们每天最多也不到二十文钱,还没章翠花多呢。

当然了,那些人是做长工,而章翠花等人是短工,给的钱理应高些的。不然毛叔给靳宛家建房子,也不会要五十文钱一天。

最终靳宛答应先给靳艾艾十文工钱,看她到时候的表现,如果好的话再加五个铜板。

除此之外,靳宛还叫她们帮自己多找几个手脚勤快、嘴巴牢靠的妇人,她担心自己到时候会来不及完成订单。

回家第二天,她就调配了碱度合适的草木灰静置。等到章翠花找到人带来,那些草木灰也沉淀得差不多了,靳宛就让她们次日一早到自己家里干活。

来的一共有五个人,除了章翠花和靳艾艾,靳宛只认识一个老婶子——就是穿越来的第一天,她去靳大柱家讨公道,被打伤后主动要带她回家包扎的那老妪。

前两天靳宛家做宴席,这位老婶子没有来,因为她拿不出礼钱,就不好意思过来。靳宛这两个月几乎没闲过,忙得昏了头,也是将此人忘了个干净。

如今见了对方,她倒是立刻想起来那日的场景。

当下,靳宛便笑盈盈地问候:“老婶子,许久不见了。”

原身记忆中,对此人的印象并不深,是故靳宛也不知道对方怎么称呼。

“靳宛,这位是姚大娘,你该叫奶奶了。”章翠花见她胡乱叫人,便哭笑不得地介绍。

登时,靳宛赧颜一笑,看着姚氏讷讷说:“抱歉……我脑子不大好使,忘了……”

“不妨事不妨事,小时候我见过你,后来又只在远远看过你几眼,你不认得我也是应当的。”姚氏身上的气质和爷爷出入不大,都是温厚慈祥的。

她看了看院子里的那两口大锅,祥和道:“咱们都要做些什么呀?”

在场的人中,除了靳宛,没有人知道该干什么。

靳宛便在她们面前,亲身示范了熬制香皂的过程,期间不断地给她们说着注意事项。

一直到做完“入模”这最后的一步,她才放下用来搅拌的长勺子,问几人:“……明白了么?”

刚开始做的时候,肯定要出不少问题,靳宛也没寄希望于她们能一次记住。因而在几人似懂非懂地点头后,她也没有多做解释,直接叫她们实际操作。

为了不浪费草木灰,靳宛先让姚氏和章翠花合作,一人负责搅拌锅里的液体,一人负责烧柴以及加入草药汁,自己则负责在旁指点。

说来这事儿也不难,只需要把握好火候和舀出液体的时机,以及注意搅拌就行了。因而在靳宛的细细指导下,姚氏与章翠花也渐渐掌握到要领。

另外三人接连看了两遍示范,都对靳宛表示看懂了。见她们信心十足,靳宛也不再矫情,让她们正式工作。

为了熬制香皂,她特地买回三口大锅。由于没想到妇人们会这么快上手,她只让大个子拿了两口锅出来,还有一口锅放在屋里。

将五人都教会之后,靳宛便去拜托坐在大门前,跟着爷爷学编鱼篓、虾娄的大个子把锅搬出来。

就着先前做宴席垒砌的泥砖灶,她用第三口锅,独自一人熬制香皂。另一边的靳艾艾见了,颠颠的跑过来,要同她搭伙儿。

“那你替我烧柴吧。”为避免打击靳艾艾的积极性,纵使靳宛一个人也能行,她却没有拒绝,而是笑盈盈地道。

靳老七今日要上山采药,经过靳海家,瞧见院子里架着三口大锅,而靳宛和村里的几个妇人热火朝天地做着什么。

空气中传来一股混合着药香的奇异味道,靳老七不免生起了好奇之心。

他迟疑几秒,扭头朝靳海家的院子走去。

靳老七还没走进院子,大个子就若有所觉,抬头望向他所在的方向。

“爷爷,有人来了。”青年低声道。

靳海闻声,顺着大个子的目光,看向那条通往自己家的小路。

见是靳老七,靳海吃惊地道:“老七咋来了?”

话音未落,靳老七已然出声。

“二哥,你家这是又做啥好吃的?”

众所周知,靳宛除了会给人治病,还做得一手好菜。看这阵势,她莫不是又琢磨出了什么新吃食?

想到这里,靳老七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几人,想要从她们的举动中看出端倪。

靳海放下手中的鱼篓——其实他并不知道这是鱼篓,只是靳宛画出个图样,让他照着做。他只看了两眼,便掌握到了其中窍门,所以大个子才要跟他学。

“老七,你又要到山上采药啊?”靳海问。

听到靳海的声音,靳宛才发觉七叔来了。

她一望过去,便瞧见七叔专注的目光,心头不觉一动。

“七叔”并不是靳老七的辈分,而是作为郎中,大伙儿对他的敬称。也就只有靳海这一辈的人,会直接喊他“老七”。

感受到靳宛的视线,靳老七朝她笑了笑,然后转头与靳海寒暄起来。

完了后,他状似随意地问:“二哥,你们家靳宛又是在捣鼓什么玩意儿呐?”

靳海没啥戒心,也不认为他看一眼便能学会,于是坦白道:“小宛前段日子接了个订单,要给镇上的老板做一批香皂。这不,她一得空,就赶紧找人帮忙做了。”“哦?”靳老七抚着胡须,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对靳宛道:“丫头你果真能干得很呐!不知你的帮手够了没有,还需不需要人啊?”

第83章 敖千

帮手?

靳宛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

她摸不准这七叔的路子,谁知道他是诚心要帮忙,还是另有用意?

脑中快速转过这个念头,靳宛面上不露声色,笑嘻嘻说:“多谢七叔这番心意,不过我的帮手够多啦!等什么时候忙不过来再说。”

闻言,靳老七微微颔首,“那行吧,我先上山去了,你忙着。”

和靳海道了别后,他真就干脆地走了,留下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疑问。

七叔那是,特地来跟他们打声招呼?也即是说,是她把人心想得复杂了吗……

靳宛甩甩头,撇开脑子里多余的东西。

反正只要香醋的存在没暴露,她就没啥好怕的。两日前钱掌柜送来的那几百两银子,也被她藏得严严实实,用不着担心这么多。

一天下来,她们六人总共熬了九锅香皂,一锅大约可以脱十块模,加起来有九十块香皂。

但是,光这一天就把靳宛之前调配的草木灰用完了,她们的熬皂工作必须暂停。等到七天后,她把草木灰弄好,再去通知婶子们和靳艾艾。

二百五十块香皂,照这趋势,应该能在约定的日期前制成。

靳宛打算趁着新一批的草木灰沉淀,去把系统发布的任务做了,刚好爷爷和大个子也织了好几个鱼篓、虾娄。

她想好了,捉到的鱼就卖给三鲜楼,虾子留着自己吃。

当晚,靳宛叫上大个子,两人等爷爷睡着了,偷偷拿着鱼篓、虾娄出门。

夜里进山不安全,所以靳宛转移了目标,直接到村子旁的河流去放置捕捉工具。反正这条河的鱼虾甚多,在哪里抓鱼都差不多。

上一次之所以千辛万苦地跑到山里,是因为不想让爷爷知道,也害怕会被村里人说闲话。可到了晚上就不一样,村里没什么人会在外面晃悠,爷爷在睡觉也发现不了。

再者,放置鱼篓、虾娄并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两人拿着火把走在村间小路,大个子拿着的一个布袋里,装着下午靳宛特地去挖的蚯蚓。

到了河边,两人把鱼饵挂好。靳宛用火给大个子照明,以便他在找好的地方下工具。

做好这一切,大概用了他们很长时间,因为两人带来的火把都灭了。

幸好,月光皎洁明亮,勉强能让两人看清路。凭借月光的位置,靳宛能猜到这个点已经很晚,赶紧把手洗干净,和大个子回家去。

可在经过一片树丛时,大个子忽然拉住了她,眉间深深蹙起。

“怎么……”

靳宛不明所以,纳闷间正要提问,青年却捂住了她的嘴。

他低下头,在靳宛耳边竖起手指:“嘘。”

靳宛眨眨大眼,初始还不懂他想要表达什么。然而慢慢的,她听见了一丝异样的响动。那响动让她听了脸蛋儿一点点染上红晕,贴着青年的身体浑身不自在。

有没有搞错?

大晚上的竟然有人在路边的树丛,玩“男女摔跤”?是家里的床不舒服,还是……

想到那个可能性,靳宛愕然地瞪大眼眸,不知所措地盯着青年。

大个子,咋办?咱们好像撞上事儿了。

用眼神无声地传达这个讯息,靳宛暗暗心焦。

好在青年读懂了她的目光,一手搭上她的腰,另一手托着她的背,就地将她拦腰抱起。

旋即,大个子脚尖一点,身形轻轻一跃,径直把她带到了一棵大树上。

“只听,别看。”轻声说出这四个字,大个子让她靠着树干,竟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只、只听?!

靳宛惊掉了下巴,想不到平时高冷无比的青年,骨子里居然是这样的!人家亲热关他什么事,不晓得躲避就算了,怎么还凑近了偷听?

重点是,干嘛要带上她!听了这种事儿,是要洗耳朵的好么!

“死鬼,轻一些嘛……”

娇滴滴的声音让靳宛寒毛直竖,更叫她意外的,是她觉着这道声音很耳熟……

听了两分钟的墙角,靳宛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戳了戳大个子。

她咬着牙低吼:“走!”

激情中的男女并未听见她的声音,大个子应声抱住她。为了不再横生枝节,他中间干脆也不落下,一路抱着少女用轻功往回赶。

许是这具身体太过青涩,又或许是窝在大个子的怀里,满满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扑鼻而来,靳宛心跳如擂鼓,嗓子眼儿干疼干疼的。

耳边是剧烈的心跳声,显然,青年并不如他表面那般冷静。毕竟此刻他抱着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少女身体的清香时不时传到鼻间,挑战着他的理智……

总算抵达目的地,大个子一落地,靳宛就从他怀中跳了下来。

接着她一连咽了几口唾液,缓解自己的窘境,方才放低声音质问:“你是怎么想的,遇上那种事,还要去偷窥一番?”

若这家伙是浪荡的底子,那她真得好好教育他一顿,免得以后被他气死。

青年不知何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目光深邃地凝视她。

“那两人是你认识的,此事可当做把柄,日后他们再欺上门便不惧了。”

他没兴趣看别人做那档子事,只是恰巧从那两道声音,听出对方是欺辱过小丫头的人,方才带她前去验证。

靳宛万没想到大个子是为了她,虽说这理由听起来挺荒谬,可靳宛却没有怀疑青年话里的真实性。

故而她咳了咳,低下头去不自然地说:“哦……那你费心了。行了,太晚了,回去睡觉吧。”

说完靳宛抽了抽手,没抽出;再使劲儿,还是没抽出。

这让她莫名生出一股危机感。

这货……该不会是血气方刚,受到刺激想要学树丛里的那对男女跟她“摔跤”吧?

“你还欠我一样东西。”性感的磁性声音,低低地说道。

刹那间,靳宛便不受控制地被蛊惑,微抬头茫然地望向青年。

月光下,她的脸颊微红,目光迷蒙。

而唇瓣,如花儿般娇艳欲滴。

大个子喉咙微动,喑哑着说道:“你欠我一个吻。”

话音落下,青年抚摸着靳宛的脸庞,欺身而下。

少女初识情滋味,而他也同样的生涩懵懂,只顺从着内心的感觉拥抱自己爱慕之人。

良久,唇分。

在靳宛还未回神之际,大个子搂着她,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话。他说:“记住,我叫敖千,是你未来的夫君。”

第84章 志向

睡前一个吻,香甜又安稳。

——才怪!

本来偷偷去放捕捞工具就够鸭梨山大,回来路上又撞见村里一对野鸳鸯偷情,最终还糊里糊涂地跟大个子亲了嘴嘴……

哦。

他不叫大个子,他说他叫“敖千”。

靳宛当时脑袋晕晕的,也没抓住机会问他是什么时候想起自己的名字,等到回房后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会儿想明日要记得早早起来去收鱼篓,一会儿又想那对野鸳鸯真够胆大包天,明明都是有家室的人……她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呢?

快要睡着的时候,靳宛脑中又响起那句“记住,我叫敖千,是你未来的夫君”,登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于是之后的两个时辰里,她一边摸着唇瓣回味和大个子的吻,一边抓心挠肝地猜他是何时恢复记忆的。

这不知不觉的,靳宛就……

睡过头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爷爷已经起了,正在厨房烧柴煮早饭。

靳宛边系素衫带子边往房间外面走,刚踏出大门,厨房里的靳海听到动静探头看了她一下。

“小宛,起啦?昨天累坏了吧,难得看你多睡一会儿。”

看着爷爷笑眯眯的脸,靳宛有点儿懵。

她扭头去观察天色,顿时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问:“爷、爷爷,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的鱼啊!

她的虾啊!

她的……任务啊!

靳宛心里苦得很,直觉自己昨儿一晚上的功夫都白忙了。

靳海见她脸色不好,关切道:“甭管啥时辰,要是小宛你还觉着累,就再进去睡觉,早饭好了爷爷会去叫你的。”

他的宝贝孙女哟,自打后脑勺挨了二虎一石头死里逃生,就懂事了很多。她天天早起忙活儿,别说许久不曾睡懒觉,连一个舒舒服服的觉估计都没有几次。

虽然靳宛真正睡着的时间不长,但是她还有正事儿要干,自然不可能真的回去补眠。

她梳洗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问爷爷大个子去了哪里。

“他啊?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儿,我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靳海费解地道。

听罢,靳宛隐隐猜到他是去收鱼篓了。正想偷溜出去找大个子,突然听见院门有了响动,回头一看可不正是大个子么!

靳宛也顾不上为昨晚的亲密害羞,一见到青年就冲了过去。

“工具收了吗,有抓到东西吗?”她压低声音焦急地问。

看她如此快速地跑来,第一个关心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那几篓鱼虾,唇角挑起一抹弧度的敖千瞬间不悦了。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昨夜两人情意绵绵的画面,莫非她都忘了个干净?亏自己还苦思冥想,考虑要如何给她解释恢复记忆的事。

既然这样,便小小吊一会儿她的胃口。

想到此,敖千神色一黯,沉默地摇头。

靳宛见状,以为当真没有收获,立刻摆出苦兮兮的表情。

“唉!”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沮丧道:“果然这河里的鱼虾都是成了精的,我就说这任务怎么可能轻易完成。”

敖千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当即扬眉追问:“什么任务?”

察觉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靳宛擦了一把冷汗,赶忙找了个理由干巴巴地解释:“这件事是钱夫人拜托我的,当然算得上是一个任务。”

“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啊?快过来,早饭好了。”

这个时候,做完早饭的靳海出声招呼他们,及时缓解了靳宛的窘况。

“走吧,先去吃饭。”看穿了少女莫名紧张的敖千,决定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以免将人给逼得太紧。

吃早饭时,靳宛想起昨晚的场景,不禁把鱼的事放到一旁,纳闷地问青年:“大个子,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干嘛不跟我们说?”

闻言,靳海也惊喜地看向青年:“你的病好了?想起自己的事情了吗?”

若真是这个样子,那可就太好了!

“爷爷,如果大个子恢复记忆了,说不定他便要离开咱家了……”见爷爷一个劲儿地兴奋,靳宛一张小脸非常纠结地提醒他。

听了她的话,靳海微微一愣,皱眉道:“我以为大个子恢复记忆,就能迎娶你过门了,难不成他没这个意思?”

其实靳宛真正想要说的,是大个子的身世问题。

当初凭青年身上的柞蚕丝华服,她就猜得出青年的来历不简单。此后与大个子接触越久,靳宛这种感觉就越明显。

因此她一直认为,大个子恢复记忆的那天,就是他要离开之时。

不论以后大个子会不会回来找她,可既然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不管怎样都必须要回去。因为他身份不同,所以有些事情是不得不面对、解决的。

靳宛很清楚,作为贵族子弟,青年身上必定会背负着种种使命,那是能够让人身不由己的东西。

而她纵是有心与大个子在一起,却也明白以自己的身份地位,绝不可能得到贵族的认同。这种情况下,就需要她和青年各自努力、彼此鼓励,直到她能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爷爷想的没有那么复杂,靳宛也很难跟他解释清楚,只好定定地望着青年。

从靳宛的眼神中,敖千看到了她的态度和坚决。

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承认恢复了记忆,就会被少女拿扫帚赶出门。

这并非是说小丫头对他有何偏见,而是他的心上人本就是个不寻常的女子。

她宁愿让他离去,处理好家中诸事,再静静等着他带了聘礼上门求亲。也不愿留他在这小村庄,虽不必饱尝相思之苦,却得无名无份地委身于他。

敖千不想撒下弥天大谎来骗她,但是更不想离开,是故蹙眉道:“记起的不多,只知道我姓敖名千,却不知道家在何方。”

虽然靳宛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大个子这么说,她仍然难以避免地松了一口气。

——诚然,她也不想面临分离的那一天。

然而假如敖千有家人,就算他的记忆一直不恢复,他的家人也总有找来的一天……

要想光明正大,且自信满满地让敖千成为自己的男人,她必须要更加拼命才行!

作为一个来自二十二世纪的富豪千金,在这一刻,靳宛暗暗立下志向:她势必要成为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到时候若是敖千的家人反对他们在一起,她就用银子,砸到他们同意为止!

第85章 卖鱼

吃过早饭,趁着靳海进厨房的时候,敖千跟靳宛摊了牌。

知道昨晚的辛苦付出有收获,靳宛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计较他那点儿恶趣味。

“爷爷,我和大个子去趟镇子,今日我跟钱掌柜有约。”

“去吧去吧。”听见靳宛的声音,靳海笑呵呵地回道。

于是靳宛拿上一个木桶,又递给敖千一个,两人相伴出了门。

“你将那些鱼虾藏在哪儿了?”路上,靳宛迫不及待地问。

他没有把抓到的鱼虾带回来,肯定是为了避免被爷爷发现。

而敖千在外面耽误了这么久,也确实是因为要找地方,将捕捉到的河鲜藏好。

面对靳宛的疑问,他只淡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寅时起来,在屋子外头等了一阵。见少女并未如约而至,索性也不扰她清梦,独自去了放鱼篓的地方。

昨夜他们总共放置了五个鱼篓、两个虾娄,其中有一个鱼篓被鱼儿钻了出来,坏了。其它四个鱼篓里,每个都有两条鱼,虾娄里的虾子也不少。

敖千在隐秘的河岸边,挖个坑引了些河水进去,把捉到的鱼虾都倒进里面。临走时,他特意找了些树枝,将那个坑给遮住,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两人到了藏鱼虾的地点,敖千拿开掩人耳目的树枝,露出有着鱼虾游动的深坑。

“呃……”见状,靳宛简直惊呆了。

她微微张着小嘴儿,盯着那个深坑看了半晌,挠挠头问:“这坑你是怎么挖出来的?似乎早晨你没有多少时间吧……”

敖千面不改色,淡淡地说:“我用内力震出来的。”

挖坑?小丫头太小瞧他了,比起既费时又费力的方案,他更倾向于省时省力的方式。

对此靳宛已经不想评论什么了。

她默默抬起手,指着深坑对敖千说:“大个子,去把里面的鱼虾给我捞出来。”

接到少女的吩咐,敖千坦然上前,挽好袖子弯腰捞鱼。

过了两刻钟,一个木桶里装满了鱼儿,每条大概有三斤重。另一个木桶里,则装了几斤两指宽、半个巴掌长的河虾。

由于跟任务有关,因而靳宛没办法询问系统这些鱼虾有多重。但是光从数量上看,他们昨天一夜的收获,还是很客观的。

结果在如何处理这两桶河鲜的问题上,靳宛又犯了难。

本来她想着将虾子带到小镇,假装那是自己从市集上买回来的,便能不让爷爷发现她偷偷去了河边。

可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这未免太累人了吧……

待得靳宛把烦恼说了出来,敖千抽了抽嘴角。

他沉默着,走过去提起整个木桶,果断地将它放进了坑里。

然后当着靳宛的面,用树枝营造出了一个完美的假象,任谁也看不出这里藏了东西。

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敖千静静地盯着靳宛,眼里闪着复杂的光芒。

靳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顿时无比尴尬,咧着嘴嘿嘿傻笑。

当两人提着一个木桶,出发前往小镇时,已经是辰时。

走出村口没多远,身后一人赶着牛车过来。经过靳宛和敖千身边,牛车上的人拉了下绳子。

“哎,你们两个去哪里啊?”

赶车的是靳元文,问话时,他的视线扫向敖千手里的木桶。

见是熟人,靳宛笑着打了声招呼:“我们要去趟三鲜楼。文叔,你这是干嘛去?”

“今年的米不是出了吗,我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人收米。”靳元文答道,又冲两人招招手,“上车一块儿走吧,你俩带着东西一定不轻松。”

靳宛当即感激地笑了,“谢谢文叔。”

大个子的伤刚好,能不让他提重物,她就尽量避免,文叔真是帮了大忙。

本来这是一件好事,但是等他们在路上遇到蔡氏,这件事又不怎么美妙了……

“哎呀,元文大哥,你也要去镇上啊?顺便载我一程,你不会介意吧?”

看到靳元文的牛车上坐着靳宛和敖千,蔡氏虽说嘴上在问,可她的身子已自动自发靠过来了。

靳元文纵然是想说“不”,那也不成了。

因此,他拉停了马车,对蔡氏道:“那你上来吧。”

“哎,谢谢元文哥。”

说话间,蔡氏麻利地爬上牛车,就坐在敖千对面。

算算年纪,她比敖千大不了多少。往日蔡氏尽顾着跟靳宛斗,尽管有几次青年也在场,她也没怎么注意。

此刻就近看清敖千俊美的相貌,蔡氏竟有种春心暗动的感觉,本欲对靳宛冷嘲热讽的话,出口却成了对青年嘘寒问暖。

“这不是大个子嘛!用过早饭没?婶子这儿有吃的,要不要来一点儿?”

敖千斜睨那妇人一眼,随即又淡淡转过头,理都懒得理对方。

经过昨晚,靳宛如今对蔡氏可是不敢小觑了。

见她对敖千这般殷勤,也不知是动的什么心思,干脆道:“我们是吃了饭才出门的,用不上婶子的吃食,你留着拿去镇上卖钱吧。”

蔡氏热脸贴了冷屁股,没好气地瞪了眼靳宛。

上回少女的警告言犹在耳,她倒不大想和靳宛起冲突,便又转了脸色。

“你们那桶里都装的什么呐?”留意到青年身旁的木桶,蔡氏多看了两眼,嘴里半是嘀咕半是询问地道。

由于靳宛在桶上放了叶子遮挡,故而外人看不到桶里装的是什么。

“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靳宛回答得随意,与敖千的视线撞了一下。

——大个子,你可看好了,别叫她发现了咱们的鱼。

——明白。

两人无声地交流,靳宛满意了,悠悠然地倚着牛车吹风。

到了小镇,他们与靳元文告了别,拎着木桶去找钱掌柜。

蔡氏虽好奇两人要去卖什么,但再怎么说,也是赚钱重要。

是故她不像方敏那样跟踪两人,背着自己的竹筐,去了东街卖糖圆子。

另一边,来给三鲜楼送米粉的靳家,也才刚到不久。

靳泰然在酒楼后院跟伙计接洽,靳远在旁边等着。然而无意间,他看见靳宛和敖千到来,被楼里的伙计恭敬地迎了进去。

一盏茶后,两人又空着手出来。

霎时,靳远神色一动。

等靳宛和敖千走远了,他便走向那个迎接两人的伙计,笑眯眯地打听他们来干什么。

伙计斜觑他,不客气地问:“你哪位,问这干嘛?”

“呵呵,我是刚才那姑娘的爷爷……”靳远的答案真假掺半,有意引导伙计以为他跟靳宛关系很近。

果然,伙计上了当。他立刻换上笑脸,恭声道:“原来是靳姑娘的爷爷!她刚是给酒楼送鱼来了,二十五斤的新鲜活鱼,被我家掌柜用二钱银子一斤买下了……”

第86章 提价

靳宛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去完三鲜楼,便和敖千前往钱家。

因为刚才交鱼的时候,钱掌柜说有事要告诉她,让她先到自己家等候,顺便陪自己娘子说说话。

那几条鱼居然能卖到五两银子,与其说是鱼好,不如说是钱掌柜给她的面子。毕竟靳宛卖给钱掌柜的五斤香醋,是六十两银子一斤,让他省了一大笔银子。

更何况,两人以后既然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这点儿银子还计较什么?

零散银子靳宛用来做家用,卖香醋的银子是要留着日后开酿醋坊的。当日钱掌柜说愿意出银子投资,可靳宛担心以后有些事掰扯不清楚,也就婉拒了他。

而钱掌柜做酿醋坊名义上的主人,相对的,日后他能获得靳宛免费提供的香醋。此外,以后靳宛若有其它的新品,第一个就会找钱掌柜交易,并且价格都会有优惠。

说来钱掌柜除了借给靳宛一个名头,还利用人脉替靳宛寻找建造酿醋坊的地址、招募人工,也是出了不少力。靳宛已经在暗中想过,等酿醋坊发展起来了,要不要给他点儿分红什么的。

不过这些事情目前还太遥远,靳宛想想就作罢了,倒不急着跟钱掌柜说。

钱夫人在家正无聊得紧,靳宛和敖千的到来,着实让她欣喜不已。

两个女人家说体己话,敖千作为一个大男人,自是觉得留在这儿不合适。因而与钱夫人打过招呼后,他找了个借口离场,给靳宛和钱夫人留下空间。

原本靳宛认为钱夫人是有背景的人,应该不会稀罕那点儿河虾。可是在双方交谈中,她才得知钱夫人自搬来旺福镇,就很少再吃过河鲜。

“怪我没考虑周全,没问过夫人便擅作主张。”靳宛深感歉然。

好歹钱夫人也常常帮助她,自己却因认为河鲜拿不出手,两手空空就来拜访了。一次两次还好说,次数多了,要换成别人恐怕早就惹来闲话。

钱夫人随口感慨一声,哪知会引得靳宛想那么多。

她立即拍拍靳宛的手,笑道:“有你这手艺,吃什么不一样?若你实在过意不去,今儿中午便留在我家,吃了午饭再回去。”

靳宛心里记挂着河边那桶虾,但想到自己不能见吃忘友,于是在心里对着河虾含泪挥了挥手帕,面上神色如常地对钱夫人应了一个“好”字。

她这一点头,令得钱夫人大喜,赶忙招来下人,让靳宛交代都要买些什么菜。

如此到了晌午。

回来晚了的钱掌柜,还以为靳宛已经不在,提着一条鱼走进大门喊了一声:“来人,把鱼拿到厨房给夫人炖汤。”

一个小厮急忙跑过来,接过他手中的鱼,恭敬地问:“老爷,这鱼是要现在吃吗?”

“不吃留着干嘛,夫人好久没尝过这么鲜的鱼了,记得炖香一些。”钱掌柜边说边往里面走。

小厮应了一声,拎着鱼儿朝厨房的方向去了。

“等一下。”听见声音的钱夫人从房间里出来,又吩咐小厮:“把鱼拿去给靳姑娘,照她的意思料理。”

“哎,好嘞!”

眼见小厮离去,钱掌柜这才惊奇地看着钱夫人说:“宛丫头还在呐?”

“还说呢。”钱夫人责怪地瞪了他一眼,“你让小宛来家里等半天也不回来,幸好我早有先见,央她留下吃过午饭再走。”

被责备的钱掌柜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也不想啊!只是我准备回家时,被一件突发的事情绊住了脚……说起来,这件事还跟宛丫头有关……”

待靳宛做完菜,与给她打下手的敖千来到大厅,钱掌柜和钱夫人都在门口站着等她。

“我的好妹妹,真是辛苦你了。”见到靳宛,钱夫人立刻迎上来牵起她的手,微笑着将她领向饭桌。

四人就坐,见大家都盯着自己,靳宛颇为不好意思。

“上回那个糖醋排骨颇受你们喜欢,今日我便做了个糖醋鱼,你们快尝尝味道吧。”

这会儿钱掌柜可不用心疼香醋了,所以靳宛也能放心地大显身手,把这条糖醋鱼烹得十分入味儿,保准他们吃了一口就会惦记上第二口。

还有一道葵花大斩肉,也算得上是靳宛的自信之作。

“自从那日去吃过你家的宴席,之后我就盼着什么时候能再吃上你做的菜,这一天等的真不容易呢。”钱夫人半真半假地调侃道。

听见别人夸靳宛,敖千甚是自得地挑起眉毛。

靳宛反而有些谦虚,只道:“夫人过誉了,三鲜楼里的师傅未必比我差,你若想吃大可让他们做的。”

“他们做的可没你好吃。”钱夫人执拗道。

钱掌柜无奈又宠溺地望着自家娘子,对于她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看在眼里了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此后几人鲜少交谈,专心品尝美味的午餐。

饭饱茶足,四人便进了内堂,说起正事。

“今日酒楼比较忙,我怕你在那里等得乏味,又想着夫人思念你,就让你和大个子到我家来等候。”

坐在首座上,钱掌柜对靳宛和敖千解释自己上午的用意。

“我原想着尽快处理完酒楼的事务,哪知你们前脚刚走,那靳家的人后脚就来找我,让我提价。”

听到这儿,靳宛蹙起眉头,“提价是什么意思?”

钱掌柜便说起原委,把上午靳远找到他,以及两人谈话的细节都完整复述一遍。

原来,靳远从伙计那儿知道靳宛的鱼能卖到二钱银子一斤,又想到米粉在三鲜楼十分受欢迎,就觉着钱掌柜靠他们家的米粉挣了不少银子,给他们开的米粉价格却很低。

是故他动了提价的心思,在伙计的指引下见到钱掌柜,提出要把米粉价格提至一钱银子一斤。

钱掌柜是与靳宛签的契约,况且当初靳宛给三鲜楼供米粉的时候,是三鲜楼自己去靳宛家取米粉。而靳远家是自行送到三鲜楼,因此若是靳远要求提高价格,钱掌柜也能接受。

可是价格提到一钱银子一斤,就让钱掌柜觉得靳远把自己当成了冤大头。

于是他冷着脸拒绝。

当时靳远没说什么,岂料他一出三鲜楼,便跑去了其它的酒楼跟对方谈米粉生意。

好在钱掌柜及时收到消息,派人去把靳远叫了回来。

当钱掌柜愠怒地说双方签了约,责问靳远为何不守信用时,靳远却是理直气壮地说:“那契约是你和疯丫头签的,与我又没什么相干。“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给的价格让我不满意,凭啥不许我去找别家做买卖?”

第87章 闷骚

听完钱掌柜的叙述,靳宛心中微怒。

“当日当着众多乡亲的面,我与远爷爷说得好好的,他怎能不守信用?”

直到这个时候,敖千才淡然道:“那天的事本就蹊跷非常。你说刀子不是你的,我也说不是我的,爷爷更不可能出手伤人,那靳泰然的伤是真是假便有待商榷了。”

是这个道理没错,然而靳宛虽然对这件事抱有怀疑的态度,但是因为靳远后来没找过她麻烦,所以她就想着不用再费时理会。

此时听说靳远出尔反尔,她彻底动了怒,寒下脸道:“作为晚辈,我让靳远占点便宜倒没什么。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寸进尺,妄图陷我于不仁不义。”

见状,钱掌柜点点头,道出自己的处理方式。

“因他拿了你我的契约说事,为了不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我只好答应他的条件。这点儿损失在我眼里算不得什么,可是我认为应该让你知晓那人的阴险。

“别看靳远是个老农夫,但比起你爷爷靳海,他的为人就低劣许多了。希望你往后多加防范,以免再上了他的恶当。”

言下之意,便是让靳宛将此事当做花钱买教训。钱掌柜自己,并没有要怪罪靳宛的意思,也不是要逼迫她去找靳远理论。

靳宛深深呼吸,按下心头的暴躁,平和地对钱掌柜说:“有的人,一味忍让只会让他变本加厉。上次要不是担心刀子是大个子的,怕他会因此惹上牢狱之灾,我未必就会让靳远得逞。

“这一回,我找不到理由容忍他的作为。钱大哥,你答应给他提高米粉的价格,可有与靳远签契约?”

钱掌柜当即摇头,“我一松口,靳远就乐过了头,倒是没提出签约的事。”

由于那个时候靳远已经交了米粉,两人便约定新的价格从明日起生效。谈妥后,靳远欢天喜地地离开三鲜楼,他自己也因心情不悦而忘记写契约。

“那便好……”知道钱掌柜没有跟靳远签约,靳宛放下了胸口的大石头。

旋即,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对钱掌柜提出自己的建议:“靳远那样的人,怕是贪得无厌的。若钱掌柜开了受他威胁的先例,恐怕日后还要多生纠葛……”

因为靳远的这个插曲,靳宛在钱家逗留的时间延长了一倍。等到他们把所有事情谈好,她和敖千离开钱家,已是申时。

坐着钱掌柜雇来的马车,两人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总算回到靳家村。

一下车,靳宛就匆匆忙忙地往河岸边跑,连敖千都被她甩在身后。

见她那般紧张藏起来的河虾,敖千竟莫名吃味,有点担心未来在靳宛心里,他的地位还比不上那些吃食……

来到藏虾的地方,靳宛急不可耐地挪开树枝,想把深坑里的木桶拿出来。这桶是实木做的,分量可不轻,却硬是被看似柔弱的少女一下子提起。

待得靳宛观察过木桶里的河虾,发现一个都没有死,登时笑靥如花地对敖千招手。

“快来瞧瞧,这些小家伙们真够精神的!”

闻言,敖千慢悠悠地走到她身旁蹲下,眼睛紧盯着靳宛道:“你这么紧张它们干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你的孩子。”

他靠的很近,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喷在靳宛脖子,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下头。

一转头,瞧见敖千吸引力十足的脸庞近在眼前,靳宛心头一动,还没想清楚就凑上去啄了他的嘴巴一口。

顿时,两人俱是一愣。

尤其是敖千,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眼神里闪烁着奇异的光。

靳宛也回过神来,醒悟到自己刚做了什么好事。

她被敖千看得心虚,咳了咳后,视线四处游移地说:“上回在马车里我也挺冤的,反正你都赖上我了,我不亲白不亲。”

说完靳宛赶紧站了起来,免得继续沉溺在这异样的氛围。

见敖千还愣着不动,她用脚尖轻轻碰了碰他,若无其事道:“快把桶提上,回家去了。”

过了好半晌,失神的青年终于清醒。

敖千跟着起身,眼里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不说话,就这样注视着靳宛,直到少女扛不住他的眼神率先移开视线。

他这才挑着唇角说:“你亲的未免太敷衍了。”

靳宛又羞又恼,觉着这货怎么不懂事?没看到她都不好意思了嘛,居然还一本正经地,跟她谈论起接吻的态度问题。

于是她赌气地去提木桶,“你不提算了,我自己来。”

敖千按住她的手,将其抓在手心,再用另一只手提起木桶。

“你的巧手用在这种地方太浪费,它更适合待在我的手心里。”

说着,他就这么握着靳宛的手,迈开脚步回家。

天啊,大个子居然如此擅长撩人?

靳宛不淡定了,只觉得自己被敖千高冷的外表欺骗了,现在看来他根本是个闷骚青年呐!

回去的路上遇到其他村民,敖千依旧眼角含春、嘴角带笑,自顾自牵着靳宛的手,丝毫没有因撞到人而赧然或者松手的意思。

于是靳宛只得尽量装的平静一点儿,好配合闷骚青年难得的个性外露。

好不容易到了家,瞧见自家烟囱升起了炊烟,靳宛就知道爷爷在煮晚饭了。

便对着厨房高声喊:“爷爷,我们回来了!”

说话间,靳宛让敖千去把虾子倒进菜盆,再把木桶放回去。

不多时,靳海从厨房走出,一边擦着手一边道:“你们咋这个时辰才回呀,爷爷晌午还等你们吃午饭呢。”

“没办法,跟钱掌柜要谈的事情很多嘛!我们在钱家吃了午饭的,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好东西。”靳宛赶忙上前抱住爷爷的胳膊,笑嘻嘻地说。

她一撒娇,靳海就拿她没辙了。

况且靳宛今时不同往日,她的时间可都不闲着,靳海也不好管束太多。只要靳宛不做什么危险的事,靳海就任由她去了。

他笑呵呵道:“那我得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在这儿!”靳宛领着他走过去看菜盆。

不料,当靳海看见那堆河虾,老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原本的笑容消失殆尽,换上一副惊恐中透着悲痛的神情,干枯的双手猛地紧紧抓着靳宛的手臂。下一秒,靳宛听见爷爷颤抖着问自己:“小宛,你、你到河边去了?”

第88章 变傻

虽然猜到爷爷对她去河边的事很敏感,但她没料到,只不过是看见河虾,爷爷都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刹那间,靳宛几乎能够感受到爷爷心里的恐惧。

他很害怕会失去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她便不忍心说出事实,当下不知所措。

“这是钱夫人赠给我们的。今日有人到三鲜楼卖河鲜,因为太多了,钱夫人便让我们提一些回家。”在旁边看到靳宛有难,敖千即刻开口帮她解围。

许是大个子平日表现的很老实,靳海对他的话没有怀疑,心情渐渐平复。

过后靳宛心虚,跟爷爷说了一声就去处理河虾。

这一晚他们的饭桌很安静,靳宛食不知味,在心里考虑把任务搁几天。在找出让爷爷安心的方法之前,她不敢继续冒着让爷爷发现的危险去做任务。

最起码,最近这两日是不能去的。

第二天,靳宛一早起来吃过早饭,和爷爷说要去找七叔商量点儿事。

“大个子你跟着去,晌午前记得把小宛带回来。”

经过昨天傍晚的“河虾事件”,虽说靳海后来没有追问个不停。可从此刻他不放心让靳宛一个人出门,就能看出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力犹存。

等到靳宛和敖千离了家,靳海又扛着锄头去了菜园。

地里的几种蔬菜有几样快长成了,靳海在不用下田干活的日子里,就专门给菜园施施肥、捉捉虫。先前靳宛说过要拿萝卜白菜来腌,所以靳海就上了心,重点关照这两样蔬菜。

一心扑在菜园的蔬菜上,靳海还没什么感觉,时间就流逝了许多。

眼看快到晌午,他擦了一把汗回到院子,在门口张望看靳宛和敖千回来没。

然而孙女没等着,靳海等来了气势汹汹的靳远。

那老头儿还没走近,大嗓门就嚷道:“疯丫头,你给老子滚出来!”

虽然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靳海听见这道吼声,也不自觉地眉毛一竖:“我可没有你这个不孝儿!”

那厢正处于气头上的靳远一听,视线立即落到靳海身上。

“靳海,谁是你儿子?你满嘴喷粪的胡咧咧啥?”

好家伙,不知不觉自个儿就被靳海这老小子占了便宜,这一家老小的还真没个好东西!

“那你是谁老子?我还没问你呢,人还没到就开始吼我孙女,有本事你给我滚一个看看?”靳海没好气地道。

反正自从靳泰然受伤,也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既然没有后续消息传来,村子里也没人议论,估计靳泰然已经痊愈了。

是故此时面对靳远,靳海的气势可不输他。

转眼间,靳远已经走近。他指着靳海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靳海你教出的好孙女!当着面把话说的好听,背着面就给老子来阴的!明明说好要把三鲜楼的米粉买卖让给我,那丫头转身就去找钱掌柜卖方子,这么缺德的招儿她是咋

想出来的啊?”

原来今天靳远去了三鲜楼,以为能用三十斤米粉,换得三两银子。

哪知道三鲜楼的食材负责人告诉他,自家酒楼已经不需要从外人那儿买米粉了,因为他家掌柜的昨日从靳姑娘手里买到了做米粉的方子。

也就是说,靳远跟三鲜楼的生意没得做了。

当下靳远就气得冒火三丈,吵着要见钱掌柜。可那三鲜楼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他撒野?

所以他和靳泰然就被人赶出了三鲜楼。

靳远这人最好面子,受此大辱还想在三鲜楼前撒泼,却被靳泰然拦住了。靳泰然好说歹说,费了一大堆口水才把他安抚下来,爷儿俩拉着米粉去别家酒楼。

结果其它酒楼因为店小,吃不下三十斤米粉,靳远和靳泰然跑了三家酒楼才把米粉卖完了。而且人家都说他信誉不好,最多只能给六个铜板一斤,至于还要不要买就得看今日的米粉卖的如何。

这三家开的价还不如三鲜楼,加上他们是自己把米粉送来的,靳远自认为血亏,一回到村子便要来教训靳宛。

靳海哪知道自己孙女昨天遇上糟心事,又跟钱掌柜合伙反坑了靳远一把,让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因着靳泰然那事,当靳海听说靳宛把方子卖给钱掌柜,使得靳远无利可图时,他顿时有点儿心慌了。但是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真让靳远借机重翻旧账,将他的孙女送进牢里。

于是靳海故作镇定地道:“你肯定是搞错了。”

“我搞错了?靳海,你什么意思,过河拆桥是不是?别忘了我家泰然身上那一刀谁捅的!”靳远青筋暴起,再经由枯瘦的皮肤一衬托,看起来更狰狞了。

“那天你只说让你抄一份米粉和糖圆子的方子,又没说这方子所有权就让给你了。本来米粉便是我家小宛捣鼓出来的,她想卖给谁是她的自由,你凭啥管她?”

靳海理直气壮地解释,而且句句说到点子上,让人一时无以反驳。

“爷爷这几句话,简直说到我心坎儿上了。我以为如此浅显的道理,远爷爷理应晓得,难道是我高估了远爷爷?”

靳远还来不及为靳海的言论吃惊,骤然间就听见后面响起少女清脆的声音,当即回身用杀人般的眼光望向靳宛。

“好你个靳宛,连村里长辈你都算计上了。你的心思这么歹毒深沉,哪家要是娶了你做媳妇儿,恐怕这辈子都得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他冷冷的嘲讽听在敖千耳中,反倒是一种变相的称赞。

因此靳宛都还没出声,他就沉声说:“多谢夸奖。这辈子能娶到宛儿,确实是我的荣幸。”

闻言靳远神情一僵,看着青年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靳宛则是踢了敖千一脚,待他疑惑望过来时恨铁不成钢地道:“笨死你得了!他骂我歹毒,你还谢他,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我自然是你的人。”敖千语气严肃,眼神幽怨:“你忘了,你对我……”

“闭嘴!”

靳宛忍无可忍,终是羞恼地喝道。这货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本来觉得他只是失忆了,难不成他病情加重,正在一天天地变傻?

第89章 怼他

靳海却是对敖千的回答很满意,走过来拉着靳宛,挺直了背对靳远说:“听见没,我家小宛的亲事不用你操心,她有的是人要。”

“一个傻子也值得你骄傲?你自己看看他那脸,整天跟一坨冰块似的,要么是得了面瘫症要么是脑子不好使,也就你爷孙俩稀罕他。”靳远说完还冲靳海“呸”了一声。

听他这么诋毁敖千,靳宛第一个不乐意了,马上冷笑着说:“我家大个子再面瘫,也比你这张橘子皮一样的脸好看一百倍!别说他脑子不好使,即便他真是个傻子,我也能挣大把银子养着他。”

紧接着她又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望着靳远,慢悠悠道:“不过远爷爷就不同了。明明一大把年纪,家里也有儿有女,却还得舍掉脸皮去设计村中晚辈,才有能耐挣钱养家。”

此话一出,靳远登时大怒。

“疯丫头,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我还没有跟你清帐呢,你倒先蹬鼻子上脸,还有没有一点王法了?!”

他在说话的同时,也情绪激动地朝靳宛这边走了几步。

靳远一动,在场的另外两个男人也跟着动。只不过,他们都是移动到靳宛身前,防备地看着靳远。

见到靳海和敖千的举动,靳远气得语不成串:“好、好啊……你们、你们三个见这里没旁人,还想对我动手怎的?”

靳宛直接从爷爷和敖千的中间走出。

她讥诮地说:“远爷爷,我要想跟你动手,你早就趴下了。我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提醒你不要得意忘形,在责骂别人之前,你能不能先反省一下自己做的那些破事儿!

“真不知道你这嚣张的样子做给谁看,以为你有城墙那么厚的脸皮,我就怕了你?还敢来骂我,难道你心里,对整件事的真相没个底数?”

原先她还想,靳远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一点点的愧疚。可是看他现在的表现,做了那样的事,他压根不会于心不安。

——要问靳宛究竟是知道了什么,那得从昨天在钱家的经历说起了。

在和敖千回来的路上,靳宛就仔细思考起,那日靳泰然中刀一事。想了许久她始终没个确定的思路,便试探着询问脑子里的二货系统。

谁知,二货系统不但回答了她,而且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明白。

直到那个时候,靳宛才知道自己是被蔡氏、靳远一家以及七叔联手讹诈了。

这是一场大型碰瓷儿事件,也是她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心机、最猝不及防的碰瓷儿事件。

当时靳宛就对这个异界生出了敬畏之心。

系统说的没错,农村的人心果然更复杂,而能孕育出靳远这种老人精的世界才是最厉害的。

奈何靳远却没有系统君这样的作弊器,所以他根本不知道靳宛对此事的细节了如指掌,也就想着无论靳宛说什么,他都打死不承认。

故而他压下心里的不安,刻意装成怒极而笑的模样。

“哼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不过你别想就此蒙混过关!米粉方子的事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回去便联系赵典,让他通知县老爷这儿有个杀人犯!”

眼见都到了这种时刻,靳远还在死鸭子嘴硬,靳宛也不由得失去了耐心。

她冷下脸来,淡淡地说:“看来跟远爷爷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了。既然如此那我倒要问问你,你口中所说的杀人犯是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这胆大包天的疯丫头了!我家泰然身上的那一刀子乡亲们可都看见了,难不成你想说那伤是假的,我们一大家子合伙演戏就为了骗你这丫头?”

靳远振振有词,越说越来劲儿,声音也随之增大。

或许在他眼中,只要声音大、气势强,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的说成活的。

“行啊,既然你说伤不是假的,那你就带我去看看泰然叔身上的伤口吧。”靳宛也不废话,直接提出查看刀伤的要求,“等到把泰然叔受伤的事落实了,咱们再来聊聊刀子的问题。”

霎时,靳远气呼呼地瞪着眼睛,张开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看伤口?

这疯丫头,果真是对那天的事起疑了!

但他家泰然身上,哪儿有什么刀伤?若是前些日子靳宛有所怀疑,到他家探听情况,他们还能利用猪血、鸭血等涂在泰然的腰侧,再用布条包扎起来装成伤没好的样子。

可现在,他们前两日就对外说泰然伤好了,这才让他帮忙干活儿。靳宛这一去,坚持要看刀伤的疤痕,那不就全露馅儿了!

越想越心慌,靳远的额角汗涔涔的。

靳宛好整以暇地问:“远爷爷,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咱们这就往你家去吧?等看过了泰然叔的刀疤,我也给你说说我跟钱掌柜的交易,你不是要我给你个交代嘛!”

“看、看什么看!泰然的身体底子好又皮糙肉厚的,养这么些天伤疤早没了。再说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去看汉子的身子,你不要脸我家泰然还要呢!”靳远被逼急了,脱口而出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只草鞋就迎面飞来,险险擦着靳远的头顶飞过。

靳宛正吃惊着呢,就听爷爷气冲冲地说:“老不修,你才不要脸!你也知道我孙女是个小姑娘家?那你对着个小姑娘家都胡说八道些啥?不敢让人看,你就是心虚!说我孙女缺德,我看缺德的是你!”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敢情靳远之前是讹他们家小宛!

别人靳海不了解,可是他跟靳远从小一块儿长大,靳远骨子里是啥人他能不清楚吗?就靳远这会儿的表现,那老小子分明是做贼心虚。

连靳海都看出了端倪,靳远也知道自己破绽百出,偏偏他被骂得脑子一片空白,又不晓得要怎样挽回局势。

他气得直哆嗦,便颤抖地指着他们道:“你、你们两个……好哇!靳海,你等着,我不让你跟这不识好歹的疯丫头吃一顿苦头,我靳远这几十年就算白活了!”

扔下这番话,靳远憋屈地离去。——来这一趟他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教训成靳宛,反而被靳海爷孙俩气成抖筛。

第90章 不想

靳远一走,为了不让爷爷担心,靳宛就把他做过的事告诉了爷爷。

靳海放了心,对他们说:“只要咱没做的事,即使他把官爷喊来了,咱也不怵!”

如此安慰靳宛和敖千,靳海的笑容却有点勉强。

真不怵吗?

那是不可能的。

靳海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一辈子跟田地打交道惯了,应付带着乡土气息的靳远还行。可要叫他去应付县城来的官老爷,恐怕一个照面他就得心里发慌,对方一开口他就两腿打颤。

只是整件事靳宛并没有做错,那靳远做人不厚道,只想着从别人身上捞便宜,他不能再叫自己孙女受窝囊气。否则以后哪一天,孙女差点儿被人谋害的事又要重演。

靳远回去后有没有去找赵典,靳宛不知道。她只知道,在逼退靳远的四天后,蔡氏上门找她了。

“哎哟靳宛,听说你家里在做香皂,前几天找了章翠花她们帮忙?”

一走进院子看见靳宛,蔡氏那极度夸张的声音,就把整座院子的人都给惊住了。

今日敖千不在,他去替靳宛给三鲜楼送鱼去了,爷爷在菜园忙碌。时间太早,所以要来上工做香皂的章翠花等人也还没到。

而靳宛,本是想捉住为数不多的秋日尾巴,将家里的动物皮毛再晒晒,顺便给腌制的咸肉进行二次加工。

所以整座院子的人,其实也就是指靳宛自己。

结果蔡氏不请自来,估计也没什么好事……

“婶子今天怎得空来我家?”纵然心里念头翻涌,靳宛依然面色平静,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便淡然问道。

蔡氏先是到处找了一圈,见没有青年的身影,顿时面上浮现一抹失落之色。

随即,她又重新绽放笑容,对着靳宛道:“靳宛啊,你做香皂还缺不缺人,婶子也来帮你忙成不?连靳艾艾那丫头你都肯给十个铜板的工钱,那婶子也不多要,就十五个铜板!

“我做事比靳艾艾强多了,你给十五文钱不亏!”

直到这时,靳宛才空出闲来睐她一眼。

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蔡氏半晌,直瞧得蔡氏浑身不舒服,她竟突然眼神古怪地问:“婶子,你打扮得像个花姑娘似的,这是要去哪儿招蝴蝶么?”

蔡氏心一惊,忙掩嘴娇笑,顺带推了靳宛一把。

“你这孩子真会开玩笑,婶子平日都这样穿的,哪里有打扮?”

靳宛无声地流了一把冷汗。

她扯扯唇角假笑:“哦,所以说婶子平日里就在招蝴蝶啊?也难怪,比起村里其他妇人,婶子算是年轻的了。并且又还没有孩子,在家里待着必定很无趣。”

这番话听着似乎不太妥当,可蔡氏摸不准靳宛是有深层含义,还是随口一说。

因而她没有接话,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你觉得婶子建议咋样?要实在不成,婶子也跟靳艾艾那丫头一样,只要十个铜板。”

蔡氏态度诚恳,显然是真的很想要这份活儿。

可靳宛听她说的这么热切,反倒是更不想让她参加,就抿了抿唇说:“难得婶子有这份心,但是我的人手很足,暂时还不需要另外找人。”

“之前七叔来的时候你说人手足,咋都过去这几天了,你还是人手足啊?你是不是搪塞婶子哟!”蔡氏一急,就把心里话都吐了出来。

听到“七叔”二字,靳宛眯了眯眼。

原来……蔡氏是从七叔那儿知道的消息?

这一下,靳宛更确定蔡氏的来意不单纯了。

毕竟之前她家是蔡氏叫靳泰然兄弟破坏的。据系统所说,蔡氏还假意要从后山下来,“不小心”地说漏嘴,好叫她知道靳泰然等人去过她家,从而帮助她揪出破坏元凶。

然后在她被陷害捅了靳泰然刀子之后,蔡氏便会矢口否认,称自己并未见过靳泰然去她家。

有此前科,靳宛能容得下蔡氏才怪。

肉全部挂好了,她端起空空的木盆走向屋子,蔡氏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丫头,你倒是说话啊!”见靳宛迟迟不开口,蔡氏急眼了,语气都重了许多。

闻言,靳宛才放下木盆,转过身去看着蔡氏。

“婶子,你还想要听什么?我已经说过了,我不需要帮手,你可以回家了。”

说罢,她返回厨房拿东西。“靳宛,你可以辞退靳艾艾啊!那丫头快成亲了,就该在家好好待着,搁你这儿跑什么嘛!别忘了,你表哥可是个俊俏郎君,这十里八村还没见过跟他一般好看的汉子,你就不怕靳艾艾动了歪脑筋,用些狐

媚手段勾引你表哥?”

还没迈进厨房,靳宛便听见背后的蔡氏口不择言地说出这些难听的话。

本不欲理会,但想到自己若任由蔡氏纠缠不休,她这一天怕是不得清静。更何况,她不把话说明白一些,蔡氏还真没有点自知之明了!

如是想着,靳宛收回脚,缓缓回身望着蔡氏。

“大鹏婶儿。”她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带了前缀地唤蔡氏。

见状,蔡氏以为她又要像上次在三鲜楼门口那样吓唬自己,当下眼睛一闭心一横道:“我可是好言好语地来求你,今日你要敢把我打了,我就把你的丑事都揭发出去!”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威胁,靳宛冷冷笑道:“求人有你这种态度吗?听起来倒像是我欠了你什么。再者,我为什么不答应你的要求,你当真一点都不明白?”

“我态度哪点儿不好了?不就是以前说过你几句,人不大点儿心眼就这般小,往后你还要不要做人了?有本事你住深山里去,那儿没人跟你吵。”

蔡氏也冒了火,她低三下四地跟那疯丫头说了那么多,疯丫头竟敢讽刺她的态度差!

要不是为了偷学做香皂,还有那个俊朗的大个子,她才不会到这儿来跟疯丫头说话。这破地方儿,盖了新房也是白搭,老不死的加小混蛋,住再好也早晚得完蛋!

“我心眼儿小?呵……我真不知道你的脸皮是怎么长的,居然如此厚。你问问自己,那糖圆子的秘方你是怎么得来的?”

对上恬不知耻的蔡氏,靳宛的声音转厉,目光变得森寒,“最重要的是,要不是你眼红我卖米粉赚钱,联合远爷爷一家还有七叔做了一场好戏,我表哥的手臂骨也不会断!

“就凭这个,在你来的时候我没拿扫帚赶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倒好,摆着一副要债的脸色,叫我雇你干活?“抱歉,婶子你这样的人,我请不起,也不想请!”

第91章 把柄

靳宛这番话当真是不留一丝情面。

蔡氏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听得靳宛捅出自己做的那些事,她非但不以为耻,反而恼羞成怒,认为靳宛欺人太甚,不该把话说的这么重。

当即她就梗着脖子叫嚷起来:“是你自己不要脸,拿着后山的果子做糖圆子去卖,挣了银子也不给乡亲们吱一声!

“像前些天你也是,捞了河里的鱼卖给三鲜楼,得了足足五两银子呐!这么一大笔钱你还不是拿村子资源去换的……”

靳宛没想到蔡氏的声音会这么大,更没想到自己跟三鲜楼的交易,已经被蔡氏知道了。居然连卖了多少银子她都一清二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除了靳远,这蔡氏也去过三鲜楼打听她的事?

不等靳宛想通,菜园里的靳海被蔡氏的大嗓门惊动,大声问了一句:“小宛啊,谁来了,咋那么吵呢?”

靳宛顿时凛然,扑过去捂住蔡氏的嘴巴,让她把后面的话咽回喉咙里。

不理会蔡氏慌乱挥舞的双手,靳宛朝着菜园的方向高声回道:“没啥事,是翠花婶子她们快来了,我……咳咳,我在跟她们说话呢!”

说到一半,她想起自己声音跟蔡氏的有不小差别,便刻意拔尖了嗓子。

“哦,那你注意点儿,喊太大声了对嗓子不好。”靳海又道。

“哎,我知道了。”

拿话忽悠过爷爷后,靳宛低下头去瞪着蔡氏,压低声音说:“你若不怕我把你跟远爷爷做的事告诉村长,你就尽管大喊大叫,我看到时候咱俩谁更惨。”

警告过蔡氏,靳宛松开手,前者赶忙“呸呸呸”个不停。

刚才靳宛不是在晾肉吗?她的手里一股子咸肉的味道,可把蔡氏齁着了。

不过经此一事,蔡氏也明白了,靳宛不想让靳海知道她卖鱼的事。谁让靳宛掉河里的事,眼下已经被传的人尽皆知,连带着靳海是因为她才不肯搬家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是故蔡氏自以为抓到了靳宛的小辫子,洋洋自得地说:“你去说呗,有远叔在我怕啥?反正你没有证据。”

随即她探头看了一眼菜园里的靳海,远远的只见老人正躬身拨弄地里的蔬菜。

“呵呵……原来你也有怕的事儿啊。”蔡氏视线转回靳宛脸上,“那你就得小心了,若惹得婶子一个不高兴,婶子嘴巴可是会自己张开,把你的丑事大肆宣扬。”

有了靳宛的把柄,她已然不惧这疯丫头。

她那小人得志的眼神,就跟当初方敏看自己的时候一样。可是后来,方敏被自己踹了一脚吓了一通,到现在都没敢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就连先前在村长家帮厨,方敏见了她还会绕道走。

靳宛望着蔡氏,脑子里浮现出这些念头,神情莫测地问:“我有什么丑事?”

话音刚落,蔡氏就有意提高了音量,眼睛瞟着菜园大喊:“昨儿夜里,靳宛跟大个子偷偷跑到河边幽会……”

此话一出,靳宛脸色骤变。

“你不要血口喷人,谁去幽会了?!”她目光犀利地质问。

见靳宛不淡定了,蔡氏越发得意,睥睨地望着她。

“怎么,我戳到你的痛脚了?啧啧啧,你爷爷要知道了这件事,恐怕要为有你这么个不知检点的孙女,而羞愧死了!还没嫁人就跟汉子摸黑幽会,真是个骚狐狸精。”

靳宛面色铁青。

昨夜她寻了机会跟大个子去捉鱼虾,又碰上那一对偷情的狗男女。她无心管闲事,便和大个子一起快速离开,压根不是像蔡氏口中所说的去幽会。

“如果你不想这件事传出去,那么就让婶子来你这儿干活吧。我一忙,大概就会把那些腌臜事儿给忘了,丫头你觉着咋样?”蔡氏笑眯眯地说。

章翠花她们就快来了,靳宛心知蔡氏是打定主意,要赖在这儿不走了。

本来让她留下来看看也没什么,毕竟熬制香皂的关键是草木灰,蔡氏也看不出它里边儿的成分。可是听着蔡氏那些话,再瞧着她自认为胜券在握的神情,靳宛就一阵气闷。

原本是想给蔡氏留点儿脸面的,但是既然蔡氏要自己把脸送上来让人踩,若她还跟蔡氏客气,那可就是她的不对了。

是故靳宛唇角一弯,眼睛一眯,和善地道:“婶子,既然你知道我昨儿个晚上去了河边,那你就不好奇我都看到了些什么?还别说,昨夜那小树丛里的确有人做腌臜事,就不知道那是谁呢……”

她稍稍一顿,神情自如地盯着面色愈发苍白的蔡氏,说话的语气也是客客气气、温温和和的。

此时,蔡氏得意的笑容凝滞在脸上,仿佛全身都僵硬了。

靳宛继续笑盈盈的。“我这人向来是心软体贴的,若是旁人不来给我找晦气,我的记性就不怎么好,有些东西看了就忘了。可若是有人不想让我日子好过,整日在我面前嘴巴往外喷粪想薰死我,那我受到刺激脑子就清醒许多,

就算是忘记了的事我也能想起来……”

末了,靳宛又满脸感慨地问蔡氏:“这世上就是有许多人模狗样的看不清现状,以为恶人先告状就能占到便宜……婶子,你说对吧?”

她这骂人非但不带一个脏字,姿态还颇为优雅。

蔡氏铁青着脸,方才的自得兴奋一扫而空,双唇微微哆嗦。

良久,她才在靳宛两道外暖内寒的目光注视下,抬头白着一张脸看靳宛。

“你、你知道了多少?”

靳宛神情不变,笑容照旧,温声说:“这种事还需要知道多少啊,婶子,你真幽默。难不成,我撞见两次不够,还得连细节什么的都告诉你么。”

听到这里,蔡氏彻底绝望了。

她心中不甘,更多的却是害怕,同时心里对靳宛的恨意更深了。

于是蔡氏外强中干地警告靳宛:“疯丫头,你别忘了你也有把柄在我手上。要是你敢对村里的大伙儿胡说,我也会把你跟大个子的事捅出去……”

“我跟大个子什么事?”这次靳宛不等她说完,就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是村里公认的一对,大个子吃我的住我的,明眼人都知道他以后会是我男人。我倒想看看,是你的消息震撼,还是我的故事更精彩、掀起的风波更大!”

第92章 啃唇

这可把蔡氏恨得牙痒痒,巴不得撕烂靳宛的嘴、拔了靳宛的舌头,看她还能不能牙尖嘴利地气死人。

章翠花等人到来,看到的就是蔡氏对着靳宛做出一副凶悍的表情。

几人一怔,章翠花忙喝道:“蔡芬,你干啥呢?”

蔡氏一听有人直呼自己的名字,扭头看过去。见是章翠花,蔡氏冷哼了哼,顾忌着对方是村长的儿媳,好歹没有说什么。

她也知道靳宛那硬骨头是不会跟自己妥协的了,今天算是白跑一趟。

“你们慢慢做香皂吧,老娘才不稀罕呢。”

蔡氏说完就走了。

“靳宛,她到底是干什么来了?”章翠花好奇地问靳宛。

靳宛摇摇头,笑道:“我也不知,不过不用管她,咱们忙咱们的。”

做完这一批香皂,只需要明天再做一批,她的订单就能提前完成。看样子当初是她低估了村里女人的能力,如此一来,下回接到再大一些的订单也不必怕做不完。

她们烧锅没多久,一早去了镇上的敖千回来了。

一到家他就把靳宛叫去,说钱掌柜有话让他转达。

靳宛就叫靳艾艾来搅拌香皂液,让另外的人帮靳艾艾看着点儿火,和敖千到屋里说话。

几个妇人们看着他们进屋,都摆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有个婶子纳闷地嘀咕:“这靳宛是咋想的,都跟大个子发展到这地步了,还不催大个子来提亲?”

“人家两个小年轻正谈着情,不着急成亲,可不就一直拖着么!”

“那也不是个事儿啊,这两人当着大伙儿的面搂搂抱抱……”

章翠花听她们越说越起劲儿,不禁低喝一声:“不想干了是吧!我就是见你们不爱嚼舌头,才把你们找来的。这些话要叫靳宛听见了,你们让我怎么跟她交代?”

被她这么一训,那两个议论靳宛的妇人赶忙闭上嘴,再不敢胡乱说话。

屋里,靳宛听见外边儿的响声没了,对章翠花的办事能力更加觉得满意。

她这才望向敖千,“钱大哥都说了什么?”

“他说地方找好了,就在县城附近,问你要不要抽空去视察一下,不满意的话再另外找。”敖千刚刚连喝了两碗水,缓了口渴,靳宛不催他就是在等他把水喝完。

“那地方隐秘吗?”靳宛好奇地问。

敖千瞥她一眼,“就是不清楚,才问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你是不是傻。”

这话把靳宛噎得够呛。

她忍不住眼神幽怨地盯着敖千,语气哀怨道:“我这是找了个什么男人啊,不会说甜言蜜语哄我开心就罢了,还见天儿地给我添堵。”

敖千听罢,淡然说:“我是无辜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见色起意。”

嘿,这家伙还跟她恃宠而骄上了?

“看来我得为自己多打算打算了。”靳宛挑着眉毛说。

她的神情像是又有什么鬼主意,看得敖千生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你还不够为自己打算?你想干嘛?”

靳宛扯唇一笑,眼尾淡淡地扫过他俊朗的面容。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反正我现在有几百两银子,干嘛还拘泥于家里的一个男人?这世上美男子多不胜数,往后的日子又还长着……”

她故意停了下来,瞧着敖千的眼神渐渐发生变化。

“你敢?”敖千黑着脸,狭长的凤眼恶狠狠地瞪着那狡黠的少女,“信不信我卷款潜逃?”

“哦,那你逃吧,那几百两银子我又不是挣不回来。你逃了正好,我日后广招天下美男,挑一个最俊的当正宫娘娘,其他的……”

靳宛的话还没有说完,眨眼间就被青年伸手一拉,落入敖千的怀抱。下一秒,敖千带着惩罚和怨气,重重含住她的唇,直接把靳宛的嘴巴堵上了。

这小丫头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有他这么俊朗无双的男人了,居然还惦记着招惹其他的男人!

不成,看来他得快点儿想个办法,让小丫头死了这条拈花惹草的心……

靳宛只是故意气一气敖千,哪知道闷骚的男人说不过她,干脆就按住她一个劲儿地啃嘴唇。

这下好了,本来只是进屋正经谈事情,现在真的变成大白天做些见不得人的羞羞事。

直到把靳宛亲得脑袋缺氧头晕眼花,敖千才放开她可怜的红唇,气息不稳地说:“不管是正宫娘娘还是暖床男宠,都只能有我一个。不答应,我就把你抱到外面,当着院子里那群人的面吻你。”

哪知靳宛压根不吃这一套。

她再怎么说也是来自二十二世纪的女人,何况如今村民对她的印象,也差不多都是“行为放荡”。对于她跟大个子的亲密行为更是见怪不怪,这货竟然还想拿当众表演接吻来威胁她?

因此靳宛利用搏斗技巧挣脱了敖千的禁锢,在他抬着眉头看自己时,摸着唇不紧不慢地说:“滋味儿不错,就是嘴巴不大会说话……”

敖千看懂了,她是“夸”自己,同时也是暗示她不惧威胁。

“放心吧,只要你以后疼我宠我,我不高兴的时候哄我,我高兴的时候陪我,我就看不上别的男人了。”

眼看敖千面露无奈,靳宛缓缓放柔了眼神,主动依偎进他怀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世上美男再多也比不上你对我的处处维护。”

靳宛这一句话说得敖千心潮连番掀起,不由搂紧怀中的娇小身躯。

如此灵动俏皮的少女,他岂会拱手让人?不过是疼她宠她,这也是他骨子里想要做的事,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等香皂做好,给镇上的夫人们交了货,我们就找个时间去县城。冬天快到了,得去买几身棉衣,现在咱们有银子了,就不必穿那些又硬又不舒服的兽皮衣。”

玩闹过后氛围归于静谧温馨,靳宛搂着敖千的腰,声音带笑地说。

青年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发顶,听着她话里的笑意,也忍不住翘起了唇角,沉沉应道:“今后娘子最大,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要星星我绝不摘月亮。”

“噗嗤!”靳宛被逗笑了,仰起头对上敖千看下来的视线,一双眼睛如月牙弯弯地道:“我还不是你娘子呢,最多只能算是你的未婚妻。”

第93章 交货

由于靳宛雇请的几个人做事利落、认真,因此次日她们果真把所有香皂都做好了。

过了几日,最新熬制的香皂也脱模了,靳宛便和敖千带上香皂去小镇。

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近日的气温已经开始下降,镇上来了不少卖兽皮的人家。

靳宛先去找了钱夫人,后者派了家里的下人,去逐一通知那些订了香皂的夫人小姐,让她们到钱家来提货。

半柱香后,钱家因人多而变得热闹起来。

赵夫人检查过货物,对香皂的品色很满意,忍不住夸赞靳宛道:“你的速度真快,比约好的日期足足提前了七日呢。”

“夫人过奖了。”靳宛始终保持谦逊的风度。

其他客人也表示香皂做的很好,十分爽快地付了剩余的钱。

二百五十块香皂,一块五十个铜板,统共是十二两五钱银子。下单子的时候,买得最多的赵夫人付了二两银子的订金,这次靳宛便收了十两五钱。

来帮忙的那几个人,都是当天结工钱。姚氏和章翠花是二十个铜板一日,另外两个婶子是十五个铜板;靳艾艾除了第一天是十个铜板,后面靳宛也给了她十五个铜板一天。

因此三天的人工费是二百五十个铜板。

别看摆在明面的成本费不到三钱,实际上靳宛采草药、制作草木灰的这些时间,都属于成本,折算成银子估摸着也得有三四两。

也就是说,靠着香皂,靳宛二十几日净挣了八九两银子,算得上不小的收入了。对此靳宛还挺高兴,靠自己的劳动赚来的钱,额外的让人感到满足。

袁二小姐、袁三小姐见了敖千都走不动道儿。两人这才想起前段日子镇上姑娘们的传言,直接把敖千跟她们口中的俊朗公子对上了座。

而靳宛正在和赵夫人说着话,没顾得上这边的情况。等回过神来,她发现那对姐妹花已将敖千团团围住,左一口“公子”右一口“哥哥”,叫得好不亲热。

敖千眉头深蹙,眼神极度不耐。可是想着这两个是小丫头的主顾,只得按捺住性子,没有出手将两人驱离。

“不好意思啊两位,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家这个郎君脑子有点儿笨,他没法儿给你们解答。”转身走过来的靳宛,一面笑嘻嘻地说着,一面毫不避讳地挽住敖千的手臂。

见此一幕,两个袁姑娘心都碎了。

袁二小姐拧着眉哀怨地道:“我听说他是你的表哥,何时变成郎君了?”

袁三小姐在一旁使劲儿点头。

“表兄妹嘛,青梅竹马的结亲也没甚奇怪。”恰好听到这句话的钱夫人,温柔地笑道。

靳宛冲袁姑娘们眨眨眼,“就是钱夫人说的这般。我家大个子除了有把子力气,其它的啥也不会,正好跟我这个柔弱女子相配。”

闻言,敖千非常配合地伸手,将靳宛整个圈在臂弯里。

姐妹花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失望。

不过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凭她们的身份,自然不会做出拆散鸳鸯的事情。

只是在临行前,袁二小姐给靳宛说了几句悄悄话。

“你问问你表哥,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兄弟,可还需娶亲?若是有……你可记得帮我们说些好话。”

袁二小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说完她的脸也红了。

靳宛理解地点点头,拍了拍胸口道:“你尽可放心,我一定会为你留意的。”

袁二小姐便递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等两人一走,靳宛回身就拿手指往敖千结实的胸膛上戳。

“你瞧瞧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是个女的见着你就想扑上来。还好姑娘我英勇神武,不怕那些个妖魔鬼怪,不然咱以后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被小丫头责骂,敖千表示很委屈。

“要不,下回出门我把脸蒙上?”他试探着说。

靳宛想了想那个画面,顿时一脸黑线。

“算了吧。”她汗颜道,“省得别人以为你光天化日之下出来打劫,把你扭送到官府我还得花钱赎你。”

过了会儿,靳宛想到一个好主意,对着敖千露出奸笑。

“嘿嘿嘿……我看往后咱们出来,你就扮成姑娘家好了。”

这回轮到敖千满头黑线。

他看着靳宛无语道:“你见过这么壮这么高的姑娘?这个怕是比白日抢劫更遭人注意。”

也是。

靳宛只好遗憾地放弃了让他穿女装的想法。

钱夫人见他们聊得差不多了,便微笑着朝他们招手。

“别在庭院里站着哩,进屋喝口茶吧。”

待得靳宛和敖千进来坐下了,钱夫人才望着两人笑道:“你们俩进展挺快呢,小宛现在对外,都称大个子为郎君了。”

她算是二人情感的见证者,看他们能够修成正果,自然也跟着开心。

靳宛扫了眼敖千,脸上笑意不减,在钱夫人面前倒也不扭捏。

“话虽如此,我又没说一定要嫁给他,看他今后的表现吧。”她大大咧咧地道,说出的话着实把钱夫人惊着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受惊的心,钱夫人方才苦笑着对靳宛说:“妹妹,这话儿可不能在外头乱说,叫别人听见了,会以为你放荡。”

“夫人不必介意,宛儿说的可能性并不存在。”敖千率先护起了短。

靳宛也嘻嘻笑道:“夫人放心,我自有分寸。我跟大个子打算明日去县城,到时候得叫上钱掌柜,夫人要不要一同去?”

听罢,钱夫人猜到他们是去看酿醋坊的选址。

“有何不可?我在这儿也闷得久了,去县城散散心也好。”她微微颔首,笑道,“只是,去县城不可能当日来回。到时候咱们得在那里,找个客栈住一晚才行。”

靳宛没去过县城,还真不知道这一点。

她开始沉思起来,想着要不要带爷爷去开开眼界。

毕竟在爷爷眼中,她始终是个未长大的孩子。若她只跟大个子出门,且当日回不了家,爷爷必定是要担心得夜不成寐。

想罢,靳宛就对钱夫人和敖千说出心中打算。

钱夫人当即赞同道:“这也未尝不能,只要爷爷愿意,明日我们五人就一起去县城。”

靳宛是个很孝顺的人,对爷爷的感情极深,能有这份心也是意料中事。

“我想爷爷应该不会反对。”敖千淡然说道,明显也认为靳宛的提议可行。

于是靳宛拍案决定。“那我晚上就跟爷爷说这件事。可钱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要约在什么时辰出发?”

第94章 打尖

晌午钱掌柜回来了,经过磋商,他们把出发的时辰定在巳时。

虽然有点晚,但是靳宛一家还得从靳家村过来,即使有马车也得半柱香的时间,所以也只能将时间定得宽裕些。

这天下午,靳宛自镇上雇了一辆马车。押了一两银子的定金后,不用车夫跟随,到次日上午由他们自行将马车送回。回村子的路上,就由敖千驾车。

晚饭时跟爷爷提起去县城之事,果然如敖千所说,爷爷并不反对。听到要去县城,老人还很开心,一脸期待的神色,跟个小孩子差不多。

翌日天不亮,靳海就起来准备早餐。

靳宛临睡前还想着早些起床做饭,谁知道她一出房间,就看到大门被打开了。再出门一瞧,厨房里闪着火光,烟囱冒着炊烟。

不多时,早饭做好,三人吃过了便上路。

因为他们动作迅速,因此三人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时辰,连带着出发的时辰也提前了。

“从旺福镇到县城,乘坐马车也得两个时辰。咱们到了之后先找地方吃午饭,之后再去办正事。”钱掌柜给几人解释道,将今日的计划粗略说了一下。

本来他们人就多,是故去县城的马车也是雇的。敖千个子大,坐在马车里太占空间,于是靳宛陪他一块儿坐外面驾车。

听了钱掌柜的安排,靳宛问道:“钱大哥,你选中的地方在县城的哪个方向,离城里远不远?”

关于酿醋坊的事,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爷爷。这导致靳海此刻听他们的谈话,始终处于一种茫然无知的状态。

因着靳宛有自己做买卖的主意,故而靳海没有插话,只笑眯眯地看着敖千与靳宛。

“爷爷,您这是头一回去县城吗?”钱夫人怕老人无聊,贴心地与靳海说起了话。

听见钱夫人喊自己“爷爷”,靳海还愣了半晌。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摇摇头,和声说:“四十年前我十七岁,跟我爹去过一趟。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城里变成啥样了。”

四十年的时光十分漫长,已经等同于人的大半辈子,因此靳海说这话的口气颇为沧桑感慨。

出门时靳宛带了水,敖千驾车辛苦,她在一旁也不是光会跟车里的人闲聊,偶尔还给青年递水擦汗。

马车里的三个都是长辈,看着两人这副小情人的模样,个个心领神会地微笑。

历经长达两个多时辰的赶路,他们总算在未时前抵达县城。

午饭时间已过,几人都饿了,便径直把马车赶到城中一家客栈前。

他们一下车,就有小二出来迎接。

“客官,打尖啊还是住店?”店小二腆着笑脸问。

钱掌柜一身打扮不同寻常百姓,一看就知道是大有身价,难怪店小二的态度会这般热情了。

在小二面前,他派头十足,粗嘎着说:“先吃饭,后住店。”

“哎!一共五位是吧?都住上房?”店小二的笑容愈加灿烂。

“对。”

得到钱掌柜肯定的回答,店小二急忙招呼他们:“来来来,几位贵客往里请——马车留在外面就成,待会儿我们会有人帮你们安置东西的。”

一听他们五个都要住上房,虽然靳宛和爷爷、敖千穿得寒酸,也照样由一般的“客官”上升成为“贵客”的档次。

坐马车虽然轻松,却也不是多舒服的事儿。

这不,这两个多时辰的颠簸,让得靳海都有点儿蔫蔫的。靳宛瞧着他这样,像是晕车的症状,吃饭时便点了几道清淡的菜。

“爷爷没事吧,吃完饭要不要歇歇?”坐在爷爷身边,靳宛关切地询问。

敖千倒了一杯热茶,递到靳海面前,低沉的声音里同样透着关心:“先喝杯茶暖暖胃,兴许会好受一些。”

靳海接过茶喝了几口,果然脸色渐渐红润。

他便挤出一个笑容,安抚地对众人道:“我没啥事,就是老了身子不争气……这都多少年没出过远门了啊。”

聊了一会儿,看爷爷的精神确实转好,靳宛也便放下心来。

这时他们点的菜也上来了。

除了靳宛特地为爷爷点的三道清淡菜,其它的都是钱掌柜点的。满满一桌子的菜,看起来倒是挺诱人的,彻底勾起了他们的食欲。

然而吃了没多久,钱夫人就目露遗憾地放筷。

“这客栈看着挺大,可这菜吃起来味道却不如何,连妹妹你一半的手艺都比不上。”

想来钱夫人的嘴巴真是被养叼了。

三鲜楼的厨子本身就厨艺不错,后来又时常吃到靳宛做的菜,导致出门在别的地方吃的稍微差点儿,她就觉得没胃口。

靳宛正给敖千夹了一颗红烧狮子头,闻言无奈地道:“夫人,就算这菜不合你的口味,你也不能不吃呀。一上午了,你粒米未进,这么下去会把胃饿哭的。”

瞧她,体贴大个子驾车辛苦,赶紧抓紧时间给他夹肉,好补充上午流失的能量。钱夫人若是因为挑食而不吃东西,那真是得不偿失。

钱掌柜拿自家娘子没办法,但听靳宛如此说,他连忙赞同地点头。

“夫人饿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还是勉强再吃点儿吧。”

说着,钱掌柜也学着靳宛的样子,给钱夫人夹起了菜。

钱夫人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嘴里仍在辩解道:“并非我嘴挑,而是这一家的菜做得的确不怎样,有的咸有的淡……”

这倒是事实。

靳宛等人也吃出来了,只是这是客栈,并非专供饕餮品尝美食的酒楼,因而几人也不好说什么。

至于靳海,他倒吃不出不好,毕竟他吃惯了咸菜白粥。对他而言,只要顿顿能吃上肉,甭管那味道如何,那就是大餐了。

“这位客官,听你的口气,似乎你对美食很有研究?否则怎会在此从鸡蛋里挑骨头。”

钱夫人话音未落,旁边竟然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几人愣了愣,显然都对这突然冒出的人感到莫名其妙。

当即,钱掌柜看向对方,皱眉道:“你是什么人?我们说我们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也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皮肤倒是挺白,可惜却长了一副尖嘴猴腮的刻薄相。听了钱掌柜的问题,他冷冷笑道:“几位到我的地盘大放厥词,不像是来客,倒像是找茬的,你说我管不管得?”

第95章 捕头

“你是这客栈的掌柜?”钱掌柜沉下声音。

刻薄相的男人挺直背,高傲道:“没错。我叫陆谦,这家客栈就是我开的。”

“你这客栈名为‘客来香’,它的含义就是到了这儿,只能夸你们饭菜香?”靳宛忽然出声问。

陆谦瞟了她一眼,见是个穿得十分寒碜的少女,他也不以为然。

只不屑地说:“乡下来的丫头就是没见识,我这店名是寓意让客人来了住得香吃得香。什么‘客人来了只能夸饭菜香’,如此浅薄的意思,怎么可能配得上我的店。”

靳宛“哦”了一声。

随即,她慢吞吞地说:“可我倒觉得,我的解释比你的解释更贴切。不然听见我们实话实说,你为何要特地跳出来,指责我们的不是?以你的服务态度,这家客栈还没倒闭真是奇迹。”

听了这段话,陆谦才知道刚刚少女是在故意暗讽他。

登时,陆谦眯起眼仔细盯着少女,连一旁的钱掌柜都被他忽略了。

“小丫头,你是什么身份?我在跟你家老爷说话,你插什么嘴,是家里规矩没教好吧?”

然而他的话刚说完,钱夫人就面若冰霜地开口。

“你这家莫不是黑店吧?道理说不过人,就要人身攻击了,接下来是不是要将我们杀了埋尸?”

靳海不知道一顿饭吃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吵起来了。

但见有钱掌柜和钱夫人做主,他便拉住靳宛,不让她继续招惹那个刻薄相的陆谦。

——这世界上最可恶的莫过于那些小人,在靳海看来,陆谦明显就属于这类人。

既然钱夫人开了口,钱掌柜自是不甘落后,憨笑道:“陆掌柜,你开店开得如此嚣张,不知背后的人物是谁?”

乍一看他笑哈哈的样子挺和气,可若仔细观察钱掌柜的眼神,会从里头看出一股寒气。

这群人中别说靳宛不好惹,除了底线很高的靳海,其他三个又有哪个是好脾气的?

钱夫人若是弱女子,那她也没本事将钱掌柜驯得服服帖帖。而钱掌柜虽看似憨厚,但是他与敖千一样,都是极其护内的,谁敢对钱夫人不敬他就敢跟谁拼命。

大个子敖千更别说了……在陆谦对靳宛出言不逊的时候,他暗中已经捏住了筷子,就差顺手一甩把陆谦扎出个洞来。

至于他没能扔出筷子的原因,要问桌子底下按住他的那只手。

——那是靳宛的手。在跟陆谦对话时,她便偷偷把手伸向了敖千。

吃一顿饭而已,用不着搞出人命。这儿可是县城,纵然只是让陆谦受个重伤,光一盏茶的功夫,也足够把县衙的人招来了。

陆谦还不知道,就在刚刚,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不过见钱掌柜直接问起背景,他倒是提起了警惕之心,暗暗猜测莫非这几人也是有来头的?

如此一想,陆谦反倒谨慎了些,言辞不敢再过分恶劣。

“想知道我背后的靠山是谁,你们得先报上家门,这也是一种礼数。”他放缓了声音道。

钱夫人难得动了一回怒,自然不会那么好打发。

所以尽管陆谦语气间,有给他们台阶下的意思,她回答得依然不留情面。

“凭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家门。你不说也没关系,就你这种店开在岳阳城,不过是对这座县城的侮辱,我看也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

靳海是在状况外的人,如今听了钱夫人的话,他就感觉很奇怪。

他不懂,钱夫人有什么底气,敢对县城的客栈老板把话说这么重?

同样的,陆谦也认为钱夫人是虚张声势,便抑制不住内心的怒气道:“好大的口气!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能让我的客来香开不下去!”

说罢,他当即招来店小二,吩咐道:“去请沈捕头来,就说有人在客来香捣乱。”

那店小二看了靳宛几人一眼,这才对着陆谦一躬身,跑下了楼梯。

“哦?原来你的靠山是县衙里的捕头啊?”靳宛饶有趣味地说。

靳海眼下都快愁死了,这会儿见靳宛插嘴,他担忧地拉了拉少女。

“小宛啊,咱们不是来吃饭的吗,咋会把捕头招来呢?唉,大不了咱们不吃了,何必把事情闹得恁大……”

发现爷爷面容忧愁,靳宛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爷爷的感受。

其实她也不想招惹麻烦,可是这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的。恐怕到了这一步,就算他们现在肯让步,陆谦也未必会领情。

毕竟之前钱夫人就拂了他的面子。

好在有钱夫人在,靳宛也不怕他们脱不了身,便对爷爷说:“爷爷不用担心,咱们吃咱们的,其它的事情就交给钱大哥和夫人去处理。”

说完,她示意靳海看向旁边的敖千。

然后在老人耳边说:“你看大个子,由始至终都那么淡定,咱俩的定性也不能输给他呀。”

确实,敖千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过陆谦一个正眼。除了半途想要暗中给陆谦扎一筷子,其它时候,他都在专注地吃东西。

乍看他这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饿了几天几夜呢。

在靳宛的安抚下,靳海也尽量不去注意陆谦,而是全心全意地吃饭。

钱掌柜等了片刻,见陆谦叫来的人还没到,索性也将精力投在饭菜上。

于是接下来的一刻钟里,陆谦就在一旁尴尬地站着,咬牙切齿地看几人用餐。

“你们不是说不好吃吗,那现在为何还吃得津津有味?”他讥诮地说道。

靳宛也差不多把肚子填饱了,闻言很不在意地耸耸肩。

“不吃白不吃,好歹这也是别人请的一顿饭。”

陆谦一愣,随即蹙起眉头问她:“谁请的你们?”

“还能有谁?”靳宛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头也不抬地对陆谦道:“当然是你了。”

话音落下,陆谦刚要发火,就听见楼梯传来动静。

一道威严的声音喝问:“是谁在客来香闹事?”

闻声,陆谦立即露出笑容,望着钱夫人冷哼:“是你自己到我这儿找不痛快,既然你如此大言不惭,有本事便当着沈捕头的面说一遍刚才的话。”

说话间,沈捕头已经走了过来,眼睛从五人脸上扫过。旋即,他沉着脸道:“你们几个是什么人,连陆少爷的店也敢来寻衅,都跟我到县衙走一趟!”

第96章 贵客

这事情看似闹得不小,尤其是听见沈捕头说要带他们回衙门的靳海,以为这一天他们都得在县衙度过了。

是故他愁眉苦脸地握着靳宛的手,在心中暗叹今日出门不利。

结果钱夫人什么话也没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取出一块牌子拍在桌面。

旋即,她冷冷道:“小小县衙的捕头,官威倒是挺大。”

乍看到金牌,沈捕头一时间还回不过神。但是,当他看清那金牌上的“乌”字时,整个人就懵了。

紧接着,前一秒还无比威风的沈捕头,下一秒便冷汗涔涔地冲着钱夫人跪地行礼。

他声音发颤地道:“请夫人恕罪!”

钱夫人冷哼一声,不自觉地露出上位者的风范,冷淡道:“自行掌嘴十下。”

闻言,沈捕头二话不说,抬手对着自己的脸就是十个耳光。

“行了,起来吧。”

待沈捕头掌掴完毕,钱夫人才漠然说道,“滚回去将我的话传达给你的主子,若两个时辰后这家客栈还开着,他就准备掉乌纱帽吧!”

沈捕头登时露出感激的神色,叩谢道:“多谢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人方才无礼的行为。小的立刻回去给大人转达夫人的口谕,绝不会让夫人失望。”

起身后,沈捕头又接连鞠了几个躬,抬头看了看靳宛这一桌的人。

迟疑几秒,他又恭声问:“夫人,可要我为你们安排住宿?我相信县老爷一定很乐意接待几位。”

钱夫人没出声,只是看向靳宛,目光中透露出询问。

而此时的靳宛打从刚才起,就在兴致勃勃地盯着陆谦。

——那陆谦虽不是官府的人,但他跟县老爷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自是看得出这块金牌的来历。

所以在沈捕头跪地告罪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额头冒出颗颗汗珠,脸色变得十分惨白。等他再次望向钱夫人之际,眼神里透露出的,便全是惊恐和畏惧。

靳宛不曾错过陆谦一丝的神情变化,因此察觉到钱夫人的视线,她就笑盈盈地道:“本来我们的时间便很宝贵,现在因为陆掌柜耽误了不少功夫,光是封店似乎补偿不了我们的损失啊……”

此话一出,陆谦惊惧交加。

“姑娘请放心,我们县老爷绝不会让几位受委屈的。”沈捕头马上接道。

随后,他扭头板着脸对陆谦说:“陆掌柜,你这客来香的待客之道是该改改了!这顿饭,就当你给几位贵客赔罪,再拿个一百两银子给这位夫人,以慰夫人受惊之心。”

听完沈捕头的话,陆谦的脸变得像个彩色调盘,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有。

然而他不敢反驳,只好忍下这口气,恭敬地应“是”。

一刻钟后,陆谦将靳宛等人送到客栈门口,用吃了翔一般的表情,给钱夫人献上两锭五十两的银元宝。

“陆掌柜,你若是不愿意赔钱,大可不必勉强。”靳宛扶着爷爷,眨着大眼睛对他“体贴”地道。

沈捕头马上警告地瞪了陆谦一眼。

于是陆谦脸颊肌肉抽了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哪会呢?此事本来就是我的不对,给夫人赔偿是应该的。何况夫人能收下我的银子,是我的荣幸……”

这一顿折腾下来,天色都要黑了。

他们去了另一家客栈,这回有沈捕头在,几人倒没再遇上什么糟心事。

待得几人顺利入住,沈捕头便与钱夫人告辞,回县衙跟县老爷禀告去了。

因这趟意外,靳宛临时改变计划,决定明天再出城看酿醋坊的选址。城里较为繁荣,此时街上的店铺都还开着,她便想抓紧时间去把该买的东西买好。

刚好靳海也被客栈的事吓着了,陪他出去逛逛街,以便分散他的注意力。

故而放妥行李,一行五人又出去了。

靳宛想给自家人买几套棉衣,钱掌柜和钱夫人则纯属陪行,他二人平日是什么都不缺的。

众人就近去了一家,名为“衣品轩”的布庄。

“衣品轩”在岳阳城的名声不小,属于中上之流的布庄。在那里,除了珍贵的丝绸,其它布料应有尽有,招待的基本都是些有钱人。

而靳宛一家身上所穿,皆为最粗糙的粗麻衣。因而,这三人刚到门口,就被布庄的伙计拦下了。

钱掌柜和钱夫人明明是与三人同行,可在靳宛等人被拦下的时候,两人却被店里的另一个伙计,以笑脸迎了进去。

拦下靳宛的伙计拿鼻孔瞧人,很不客气地说:“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要买衣裳,到别家布料铺子。”

同一时刻,接待钱掌柜夫妇的伙计,则是讨好地问:“两位想要买些什么样的布匹?”

钱夫人不答,当下拉着钱掌柜转身,走回靳宛的身边。

随即,在两名伙计的注视下,她大声地对少女说:“小姐,这一百两银子还是您自己拿着,奴婢怕弄丢了。”

说着,她从袖筒里掏出陆谦给的两个银锭,双手递到靳宛面前。

刹那间,衣品轩的伙计们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望着靳宛露出懊恼的神情。

身揣一百两银子的贵客啊!谁知道对方会不会买个几十两银子的衣裳?要是能得到这位客人的抽成,恐怕都抵得上一个月的工钱了。

被伙计驱赶的靳宛,心中是没什么波澜的,毕竟这世道本就如此。话虽如此,她还是想要小小教训一通这伙计,谁让他狗眼看人低?

只是还没来得及将想法付诸实际,钱夫人就上前替她解围。

靳宛权衡再三,最终选择领下钱夫人的情,便面不改色地接过银锭。

然后她抬眼瞥向那名伙计,反问道:“莫非这衣品轩浪得虚名,铺子里什么好料子都没有?如若不然,怎么客人刚来你就出言不逊,想来这便是底气不足的表现。”

被质问的伙计脸涨成了猪肝色。

可他不敢反驳,因为这位打扮落魄的少女,实则是有着百两银子的大主顾。连那对富贵装扮的一男一女,都称呼少女为“小姐”,明显对方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见他低垂着头不敢看自己,更不敢回话,靳宛淡淡扫了他一眼,“下回乱吠之前,最好还是先把眼睛擦亮。”

说罢,她施施然地领着爷爷往里走,敖千像个贴身护卫一样紧跟着两人。“爷爷,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衣裳。若觉得这些不够好,咱们再到下一家去。”指着周围挂着的成品衣,靳宛换上笑容对靳海说。

第97章 不急

话虽如此,靳海却没有挑剔。

对于布庄伙计的行为,老人压根不会在意。这世界上,贫穷和富贵双方泾渭分明,他对这些有色眼光早已习惯。

受爷爷心态影响,靳宛逐渐放宽了心,认真地挑选起衣服。

到最后,她给自己、爷爷和大个子,各买了三套棉衣、两套亚麻素衫,以及一条崭新厚实的棉被。

靳宛新买的两套衫裙,穿起来都是极耐看的,比之前钱夫人送给她的旧衣服要好上许多,棉衣则是保暖又舒适。

当晚买完东西回到客栈,等候多时的县老爷,即刻迎了上来。

心知对方是来找钱夫人的,靳宛便知趣儿地和爷爷、敖千先行回房。毕竟对他们而言,钱夫人的身份仍然是一个秘密,而事主似乎还未有暴露秘密的意图。

隔日,几人吃了早饭,便去看钱掌柜口中的选址。

那地方距离县城,约莫是一刻钟的车程。若没了马车光靠脚力,恐怕得走一炷香的时间。

这种距离其实恰到好处,既不易招来人们的关注,位置也不会过于偏僻。若是酿醋坊遇到什么事,快马加鞭之下,不用多久便能到城里求助。

最关键的是,这块地方还算隐蔽,又足够宽敞,修建酿醋坊是再适合不过。

是故看了一圈下来,靳宛对此地异常满意,当即对钱掌柜说就它了。

钱掌柜也认为此处很不错,因此一听靳宛这话,他就说明日托人将这块地买下。

“冬季快来了,不知到时候能不能找到工人。”

看完选址回旺福镇的路上,靳宛忍不住轻声感慨。

昨夜,靳宛已经跟靳海说过自己的计划。此刻见她担心这个问题,靳海笑呵呵地开口了。

“工匠不怕天气冷,就怕没活儿干。谁都想趁年底前多挣点儿银子,顶多找人时工钱开高一些,还愁没人来?”

靳海刚说完,钱掌柜也连连点头。

他安慰靳宛道:“既然我答应了要帮你办妥这件事,便不会食言,你且安心等着吧。”

闻言,靳宛不禁笑了。

爷爷说的对。

像毛叔那样的工匠,是巴不得一年到头都能接到活儿的,她实在是太多虑了些。

想开了靳宛就不担心了,靠着马车微眯双眼,听着耳边的声音一点一点远去……

“小宛,小宛?”

有人推了推她,靳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竟看到了自家那亮堂的砖瓦房。

“到家了。”敖千俯身,将脸凑到少女跟前,声音柔柔暖暖地问:“你睡了一路,可清醒了?”

靳宛脑子还有点儿沉,听着敖千的问题,下意识地点点头。

靳海看得无奈,道:“这孩子估计是昨晚没睡好,看她睡眼朦胧的样子,显然还没睡醒。”

“我抱她进屋去。”伸手将靳宛的鬓发挽到耳后,敖千边说边征询地望着爷爷。

“行,我去烧饭。”靳海也没矫情,迟早这俩孩子都得凑一对。

感觉到一双手臂圈住自己,又将她的双手拉到某处放好,靳宛打了一个哈欠,顺从本能靠在那堵温暖的胸墙上。

嗅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她贪恋地多吸了几口气,满足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听清那简单的三个字,敖千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娇俏小脸蛋。见靳宛闭上眼继续睡觉,他淡淡地笑了笑。

“现在你觉得舒服了么?想当日,是谁说见了我像是见到一堵墙,会让人有一头撞死的冲动?”自言自语的敖千,看着少女的目光里满是深情。

只因方才靳宛说“好舒服”,令他回忆起了三个月前,自己刚认识少女那会儿。当初的大个子,整日被靳宛嫌弃这嫌弃那,还不停地受她呼来唤去。

不过每次无论嘴上说的再狠,靳宛对他也从未有半点苛刻。依着那时家里的条件,她能做到那种程度,已实属不易。

直至今日,敖千已全然看清,他的心上人有一副坚强的外壳,同时也有一颗柔软的内心……

将靳宛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敖千弯腰在她光洁的额头,用唇轻轻一碰。

凝视着少女熟睡的容颜,他启唇轻道:“既然你注定是明珠,身上璀璨的光无法遮盖,那我愿做你的盔甲。此生有你,远胜过世间种种。”

一番情话说出口,敖千得到的回应,却只是靳宛更加绵长的呼吸声。

——嗯,小丫头睡得更香了,他果然是挑中了个不懂情趣的媳妇儿。

这一觉,靳宛睡得天昏地暗,连晚饭都没起来吃。

靳海禁不住怀疑,他的小宛在岳阳城客栈里,一晚上都干了些什么?居然困成这样。

次日一早起来,靳宛神清气爽。

结果一出门,她就被骤降的气温冷得打了个喷嚏。

“啊嚏!”

揉了揉鼻子,靳宛瞅了眼灰蒙蒙的天空,第一反应就是冬天真的来了。

想着爷爷和敖千都没醒,而她昨晚没洗澡,靳宛回房披了件外衫后便去生火烧热水。

不料,当靳宛从厨房出来时,竟看到敖千一身寒气地走进院子。

“早。”看见靳宛,敖千神情自若地打招呼。

靳宛蹙眉盯着他,“一大早的,你这是去哪儿了?”

恢复记忆的敖千是去练功了,毕竟功夫这玩意儿不能怠慢,否则迟早得退步。

但是对着靳宛不好说实话,于是敖千淡定地说:“今日天冷了,山上的动物比较好猎杀,我便到后山打猎去了。”

说着,他指了指竹篱笆外的一堆猎物。

靳宛探头看了看,没说什么,返身回去舀了一瓢热水倒进木盆。

“快进来。”

见自己成功瞒住了靳宛,敖千不禁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就在这时,他听见少女的喊声,心跳都漏了一拍。

难不成露馅儿了么?

如此想着,敖千表面泰然自若,实则心里七上八下地走进厨房。

哪知进去后,靳宛递给他一条热乎乎的手巾,叫他把脸擦一擦。

敖千愣了愣。

“明知道天儿冷,你还穿这么少去打猎,脑袋里果真缺根弦。”靳宛翻了个白眼,对这男人的粗神经感到很无语。

听罢,敖千兀地弯了唇,将温暖的手巾贴在冰凉的脸上。

靳宛可不管他转着什么心思,回房拿了自己的衣裳,打了热水往澡房去。

末了,她还警告敖千:“大个子,你不许偷看啊,否则我会教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早晚是我的,何必急在一时。”敖千顺口就接了下句。

可他说完一扭头,发现爷爷就站在屋子门口,一脸复杂的神情。一时间,气氛十分诡异……

第98章 报复

洗完澡出来,感受着冰冷的空气,靳宛想到自己的上一个任务还没完成。以后的天会越来越冷,如果不抓紧时间去把任务做了,之后的鱼虾就没那么容易捉了。

所以她打算今天晚上,便去河边放置虾娄。

——五十斤鱼已经达标,目前虾还差个几斤,再去一趟肯定能做好任务。

至于今天白天的时间,靳宛决定用来腌萝卜条。

白菜还有一个月才长成,不过昨天去了趟岳阳城,她就顺便把腌菜用的干辣椒给买了。县城杂货铺里,有着小镇没有的东西,其中便包括干辣椒。

除了杂货铺,靳宛还去了种子铺。那里有各式各样的辣椒种子,她每一样都买了点儿——虽然眼下的季节不适合播种,但是靳宛控制不住自己的购买欲。

谁让小镇物资匮乏呢?导致她去了县城,就像进了超大的百货商城,见啥都想买。

吃过早饭,靳宛拿出一袋子干辣椒,让敖千将之舂成粉末。而她便和爷爷,到菜园挑选腌制用的萝卜。

菜园里的蔬菜经过爷爷的悉心照料,长得非常水灵。近来家里吃过荠菜、生菜、油麦菜和菠菜,这几样蔬菜清炒出来都很好吃,只剩下白菜和萝卜还不知道味道。

爷孙俩一拔就是一棵白白胖胖的萝卜,连那萝卜叶子都是青翠欲滴的。靳宛瞧着瞧着,觉得这好歹也是一种菜,不该浪费才是。

可是,印象中她好像只吃过萝卜苗,没有吃过萝卜叶,要怎么做呢?

“系统君,这些萝卜叶子有没有什么食用方法?”

想着自己身上有个二货系统君,靳宛干脆将遇到的难题抛给它。

半晌。

【这世上有一种食物叫“酸菜”,把萝卜叶晒软洗净,切碎放盐揉出水使之入味,密封一个月左右即可食用。】

咦,系统君还真有一套,居然连这种问题都回答得上来。

【彼此彼此。宿主连菜叶子都不放过,系统君也是很佩服的。】

她不甘示弱地回道:“我这叫珍惜粮食。不知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啊?不对,像系统君这样的机器,是不会明白我的心情的。”

一旦惊动了系统君,靳宛就和自己体内的诡异系统,开启了日常互怼模式。

说话间,靳宛抬头看了看天,有些困扰地琢磨:没什么阳光,要怎样晒萝卜叶子?

【让你晒软不是让你晒干,不需要光照太强,除非宿主改行当牛羊,喜欢吃干草。】

靳宛在心里“啪”的一下,假装给了某二货系统一巴掌。

【叮叮叮……叮叮叮……】

【投诉、投诉!系统君要投诉宿主虐待宝宝!要求宿主赠送积分,补偿系统君心理阴影面积!】

岂料系统君演技大爆发,竟然十分配合地叫嚷,那声音吵得靳宛头疼。

她忍不住蹲下,捂着太阳穴低喝:“你个戏精够了!看把你能耐的,还好意思自称宝宝?想要补偿,可以啊,你先把你的心理阴影面积求出来再说。”

这、这个……

系统君表示,求面积什么的,有点儿超出它的能力范围了。

与此同时,靳海走过来摸了摸靳宛的头。

“小宛啊,你是不是病啦?昨天睡了一天,今儿个刚起没多久就犯困了,要不要给你请个郎中看看?”

靳宛没想到自己的举动,竟让爷爷误会她是在打瞌睡,当下也不跟系统君较劲儿了,“腾”地站起来。

“我没事啊爷爷,我刚瞅到一条菜虫,正逗它玩呢!”她笑嘻嘻道。

【叮叮叮……】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好好的人心说变就变……不知什么时候,在宿主心里,本宝宝已经从系统君变成了菜虫。】

哟呵,某二货系统还学会了自动对号入座?

靳宛咧嘴笑了,看来她家这个吐槽系统君,还会有小情绪呢。

和爷爷一起把拔出来的萝卜搬回院子,很快,院子里就堆起了一座小萝卜山。

敖千的辣椒粉捣的差不多了,拿着舂走过来,让靳宛检查成果。

粗略看了几眼,靳宛又翻了翻里面,见辣椒粉捣得挺细,满意地点头。

“行了,先放那儿吧,等会儿我找个东西把它装上。”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见爷爷喊:“小宛,快来瞅瞅,那是不是靳远?”

听到“靳远”二字,靳宛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哎,不对!咋那么多人啊?”

靳海再度仔细地远眺那条山路,这才发现来的不止是靳远一个人。在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汉子。

闻言,靳宛放下手中的萝卜,走到爷爷身边观察情况。

待看清了那几人的脸,她烦躁地嘟囔:“又要跟他们浪费口水了,那老头儿就不能消停会儿嘛!”

有了在客来香客栈和衣品轩的经历,昨日的县城之旅,给靳宛留下的印象并不太好。原以为,回到家后能够好好歇息一番,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来的人里,有靳远和他的三个儿子,以及那个跟县老爷有关系的赵典。五人以靳远老头子为首,气势汹汹地朝靳宛家走来,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靳海、疯丫头,老子这回带了帮手,我倒要看看你们还凶不凶!”

瞧见靳海一家都在院门口站着,靳远立即大声喝道。

靳宛抽了抽嘴角,无语道:“你这是来找我们打架么?”

“打就打,我们还怕你个小丫头不成?”靳泰安率先叫嚣挑衅。

上一回他们跟大个子对打,结果是他们占了便宜,因此,如今连靳泰然,都不怎么把青年放在眼里,更别说是嚣张的靳泰安。

“远爷爷,你的意思呢?”听了靳泰安的话,靳宛挑着眉,问靳远道:“你是打算趁着这儿没外人,以人多欺负我家人少?”

她如此一问,令得靳远以为她是害怕了。想起上次在靳宛家受的气,靳远生起一股强烈的报复欲,便冷笑了一声。

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靳远在这一方面的功力已入臻境,是故他厚着脸皮道:“随你怎么说。反正咱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你要有本事也能反抗,只要不把人打死,打伤打残概不负责。”

很明显,他这边有四个壮年汉子,靳宛家却只有一个。那青年上回被靳泰然打断过手臂,压根不足为惧,他们赢定了。然而靳远此话一出,靳宛非但不担忧,反而愉悦地挑起了唇角。

第99章 公道

她微微侧头,对敖千道:“大个子,你听见远爷爷的话了吧?还记得上次,你那手臂是咋断的不?”

敖千望着她挑挑眉,以眼神询问:“?”

“既然别人让你肉疼、我心疼,”靳宛扫了一圈表情凶神恶煞的四人,悠悠然地说,“那你若不把他们打得灵魂颤抖、痛出天际,可就有负远爷爷的这番心意了。”

她是真的被激怒了,这一刻,的确有下狠手的打算。

【叮叮叮……冲动是魔鬼,宿主难道忘了上回是怎么被坑的。】

但二货系统君及时提醒靳宛,令她意识到这并非是逞一时之气,所能够解决的问题。

联想到靳远的难缠和自己的赚钱大计,她不得不慎重考虑“以暴制暴”的可行性。

是故刚撂下狠话不久,靳宛又清了清嗓子,添了一句:“不过嘛……再怎么说几位叔叔都是长辈,咱们也不能不给你们面子。”

闻言,敖千抬脚的动作一顿,高高抬着眉毛对靳宛说:“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打什么打,咱们是讲理的人,你别被人家带坏了。”靳宛不假思索地道。

差点儿又上了靳远的当。

这个老头儿一肚子坏水儿,在村子里也有不少旁系亲戚。本来靳远一家老小设套陷害她,道理是站在她这边的。

但如果这一次,大个子将靳泰平几个打残了,靳远一家真成了受害者,不是正好如了他的意?

原本靳远见靳宛露出凶狠的眼神,加之她的那番话很有气势,一时被她震住。

谁知还没等他犹豫,靳宛一下子又认了怂。顿时,靳远只觉得刚才靳宛是在装腔作势。

接着从她的下一句话中,他听出靳宛是在暗讽自己蛮不讲理,当即更坚定要教训少女的决心。

因此,靳远大吼一声:“疯丫头,你心虚了是吧?打不打不是你说了算!”

面对咄咄逼人的靳远,靳宛的耐心告罄。

她忍着动手的欲望,冷笑着说:“你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本事。我敬你是个老人,本不想跟你计较太多,可你实在欺人太甚。”

“你不跟我计较?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没啥好跟我计较的!我靳远没做亏心事,不怕你小丫头的威胁。”

与上次不同,这回靳远似是底气十足,丝毫没有服软退让的迹象。

虽然不清楚靳远暗中做了什么,但是靳宛也不怕他再出阴招。

于是,她淡淡道:“既然远爷爷这么说了,那么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有种你们就跟我来。没种的话,远爷爷现在就带着你的人离开。

“看在你年老糊涂的份儿上,我可以当这事儿没发生过。爷爷,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的话,靳宛转头叫上敖千,率先出了篱笆院子。

后面的靳泰平和自家兄弟对视一眼,迟疑地看向靳远:“爹,那丫头不大对劲儿啊,她咋好像一点儿都不怕咱们?”

“她不怕老子,难道老子还会怕她不成!一个臭丫头片子,那说话的口气真把老子气死了!”

靳远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怒冲冲地骂,然后转身对靳泰平等人说:“走,老子倒看看她想玩什么花样儿。她要斗不过我,就别怪老子玩死她!”

作为靳家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者,在村民面前,靳远始终注意保持形象。但是和靳宛的一再交锋,让他感觉受到了侮辱,无意间便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一刻钟后,磨场。

靳宏作为村长,很多时候是需要调解村民冲突的。而靳宛到村子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村长,请他当着乡亲们的面给自己做个见证。

靳家村近段时间挺热闹的,而且几乎每一次的热闹都跟靳宛脱不开联系。

故,当村长领着靳宛等人来到磨场,周围很快便围了一圈又一圈的村民。

靳宏走上高台,声明此次是替靳宛和靳远两家调解矛盾,并应了当事人的要求请全村人做见证。

靳宛也不磨蹭,村长说完她就走了上去,一脸的坦荡。

迎着众多村民的目光,她朗声道:“一个多月前在远爷爷家,出了什么事大伙儿都该听说了吧?”

靳泰然被捅刀子的事儿,算得上轰动全村的大消息了。况且当时靳宛拿出的赔偿是米粉方子,靳远家靠这个赚了不少钱,还引来大伙儿的羡慕。

所以靳宛一提,村民们都知道她是指什么,就点点头。

见状,靳宛深吸一口气,神情沉重地说:“时隔多日,再提起此事并非我的本意。若不是远爷爷得寸进尺,带着人上我家来扬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是不会来请乡亲们帮我主持公道的……”

“疯丫头,你把我当死人啊?什么叫主持公道?说得好像我老头子欺负你个小姑娘。”靳远大声打断了她的话。

紧接着,他推开挡路的人,气哼哼地冲上高台。

——到了这种时刻,靳远显然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像在靳宛家一样随心所欲。

于是在众多村民的眼皮底下,他瞬间换上了伤心欲绝、沧桑可怜的表情,抹着泪说:“乡亲们,你们不要被疯丫头给骗了!

“之前她突然发狂捅了泰然一刀,光是看诊拿药,就花了一二两银子。靠着那米粉方子,我家好不容易挣了几个铜板,可也不够贴补泰然用去的钱。

“这也就算了,谁知靳宛见不得我老头子好,偷偷跑去找了钱掌柜卖方子,搞得我家的米粉都卖不出去了!

“我想着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丫头再怎么样也做不出断人后路的事,就去找她问清楚。结果我一到她家,还没咋问她爷孙俩就仗着人多,把我赶走。

“今天我叫上泰平几个帮我壮胆,那丫头一看吓不退我,就来找村长恶人先告状。我靳远好歹也是大伙儿选出来的村委员,却被一个小丫头如此对待,真让人寒心啊!”

靳远说得声泪俱下,跟他在靳宛家的表现完全相反。

靳宛冷眼看着他做作的样子,对这老头儿的不要脸程度,又有了深一层的认识。

磨场上的村民们,看到靳远落泪的模样,谁也没想过怀疑他。好在经过这一个月,大伙儿对靳宛的观感慢慢好转,倒也没有一窝蜂站到靳远这边。

尤其是那些去靳宛家吃过宴席的人。近距离接触之后,他们发现少女的为人,其实不如想象中差劲。因此对两人的争执,大多数人不再盲从,而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第100章 打赌

见自己声情并茂的“演说”,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靳远目光变得无比阴沉。

他将阴鸷的视线,投向一旁的靳宛。

少女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远爷爷说的很是形象,可惜你是不是漏了点儿什么东西?凭着一嘴功夫把事实扭曲成这个样子,是欺负我拿不出证据?”

说着,靳宛转向乡亲们。

众目昭彰下,她抬手很不客气地指着靳泰然,扬声道:“那日我之所以抄了一份米粉方子给远爷爷,是因为当时所有人,都认定是我捅了泰然叔。

“可实际上,那把匕首不是我的,我压根不知道泰然叔是如何受的伤。大伙儿受到远爷爷的蒙蔽,一致认为此事是我所为,我不得已才背了这个黑锅。”

话音未落,靳泰然就叫道:“丫头,你现在想赖账了是不是?别以为当时人多,我就没看到是你伤了我,怪只怪我太低估你,才会毫无防备地被你捅了一刀。”

可对于村民来说,靳宛放出的消息,已足够令人惊讶了,所以人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谁也没料到,原来当天的事情,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简单。如果靳宛没有撒谎,那么她为什么到今天才否认呢?

越想越费解,村民们渐渐来了兴趣,更多的人围拢过来。

“泰然叔此言差矣。”看见靳泰然跳脚,靳宛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地阐述道:“首先你说我伤了你,那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那个时候我们距离很远,你无缘无故靠近我,本就很可疑了。况且,在那么拥挤的情况下,我连动一动身子都艰难,又怎么避开其他人的注意,准确地刺中你?”

仔细想想,靳泰然的话里有许多漏洞。没有人指出还好,可如今靳宛细细分析,倒是让众人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眼看靳泰然要被靳宛说得语塞,靳远情知不妙,立即出声替他解围。

“你这丫头定是跟谁学了一身的鬼魅功夫,不然,咋会连二虎跟他娘都被你撂翻?有那样的本事,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地伤到泰然,也不是不可能。

“依我看,大柱前几个月指不定就是被你打的,只不过你逼得他不敢承认罢了!说起来,自从溺水事件过后,你就性情大变,该不会真的被水鬼上身了吧?”

短时间内,靳远想不到其它的借口,便如此胡扯,一心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老实说,他这些话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靳宛虽不是水鬼,可她确实不是原身。

村民对“水鬼”这个话题异常敏感,听见靳远的话,他们的神情多多少少都有点儿不自然。

察觉到这一点,靳宛暗道不妙,面上却更加淡然。

她故意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道:“远爷爷,我承认我近来的作为,的确跟以前略有不同。然而,你以为是谁逼得我变成这个样子的?”

靳远被她问得一怔,皱起干巴巴的眉头。

不容他搭腔,靳宛又接着说:“以前村里人是怎么对待我和爷爷的,难不成你不清楚?我被二虎砸晕推下河,没人愿为我做主。我爷爷去找大柱叔说理,却反被打成重伤!

“既然我和爷爷忍气吞声,换来的是别人的无情无义,以及变本加厉的欺辱,那我有幸捡回一条命,凭什么还要忍让退缩!

“就像今日之事,若是我像以往那般,只顾吃下这哑巴亏,那全村人都会认定泰然叔是被我捅伤的。即便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可又有哪一个人肯站出来,为我主持公道?”

随着靳宛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的神情也愈发激愤。

她昂首挺胸,坦然的目光从台下众人脸上扫过,看见有的村民们羞愧地垂下头、有的则面带尴尬,也有的满脸不高兴。

毕竟靳宛刚才的话,等同于指责村里人不公、冷血以及落井下石。

庆幸的是,正因为她态度坦率,才没有引起大家的怀疑。村民们不仅相信了靳宛的理由,还因此对她心生同情。

见此情景,为了重新赢得村民的支持,挽回局势,靳远信誓旦旦地做出承诺。

“我老头子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不论你怎么狡辩,也掩盖不了你蓄意伤人的事实。此话如若有假,我愿意退出村会,接受乡亲们的惩戒。反之,疯丫头,你必须为你不负责任的言行付出代价。”

对靳远而言,退出村会大概是最大的惩罚了。

台下一片哗然,明显觉得靳远玩太大了。但是既然他那么有底气,应该是没有说谎吧?

如果这是靳远下的挑战书,那么,靳宛接下了。

而且为了引诱靳远上钩,靳宛决定再下一剂猛药,待会儿他爬得越高就摔得越惨!

是故,她冷冷应道:“那好,若是最后证明此事是我不对,那我就把香皂的制作方子送给远爷爷赔罪。而且,是将方子所有权都让给远爷爷,有村长和众多叔伯婶子作证,我绝不赖账!”

闻声靳远不禁一喜,心情已经抑制不住地兴奋。

之前老七就想让蔡氏去疯丫头那儿偷学做香皂,只是疯丫头警惕性强,没给蔡氏机会。如今她跟自己打这个赌,他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想罢,靳远强忍住激动的情绪,招手把靳泰然叫上了高台。

他一上来,靳远就迫不及待地催促道:“泰然,解开衣衫,将你的伤口让大伙儿都看看。疯丫头之前说要验你的伤,咱们这便让她验一验!”

于是当着村民们的面,靳泰然掀开上衣,露出腰侧的一道疤痕。

旋即,靳远趾高气扬地对靳宛说:“疯丫头,你看清楚没?这就是你捅出的伤口!”

靳宛的确看到了,靳泰然身上的是真伤。

她勾起唇角,暗道靳远的依仗,竟然就是一道伤疤……想来是她上回要求看伤口,提醒了靳远做戏得做全。

在靳远势在必得的目光下,靳宛没回话,而是抬头望向磨场的某个方向。

“七叔,事到如今,我不得不麻烦您上来一趟了。远爷爷坚持说我刺伤了泰然叔,您是那日替他治疗的郎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恐怕只有您才能说得清了。”

伴随着靳宛的这一声“七叔”落下,靳远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热切的心逐渐冷凝。

他表情僵硬地看了过去。

只见,不知何时出现的靳老七,正应着靳宛的要求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而在对方的脸上,靳远看到了深刻的无奈和苦涩。

当察觉到他的视线,靳老七抬头和他对视了一下,眼中充满了歉意。

这一刻,靳远就知道——事情坏了。

第101章 洗冤

靳宛离家时,敖千是跟她一起走的。

可后来靳宛一个人去了村长家,并未见敖千跟随。直到此刻她喊出七叔的名字,敖千刚才的下落才揭晓。

——他是去找七叔了。

凡事要讲究个证据,故从靳宛得知靳泰然受伤真相的那时起,她便为今日与靳远的对峙,做了充足的准备。

七叔是个很关键的证人,也是靳远深信不会背叛自己的同伙。

然而正如靳宛说过,每个人都会有弱点。想要获得七叔的帮助,她首先得找到七叔的把柄。不然光是利诱,很容易落人口舌。

早前,靳宛就认为戚氏的死亡太过蹊跷。疥疮是很严重的传染病没错,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死了,除非是戚氏有其它的并发症。

后来为找出七叔的弱点,她特意咨询过系统,才知道戚氏是被他误诊为黄水疮。且在诊疗过程中,七叔用错了一味药材,引得戚氏重度过敏,然后当晚暴毙。

靳远来家里找麻烦的那天早上,她和大个子去找七叔,说的便是这件事。郎中误诊已经足够严重,七叔的药还害得患者死亡,传出去了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起初七叔还极力否认,但靳宛把个中缘由、细节都分析得十分到位,他也知自己再嘴硬下去没什么好处。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铁一般的事实,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如此一来,当靳宛要求七叔现身作证,他自然不敢拒绝。

是故现身后,靳老七便在众人的面前,把当日的情形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他承认,自己确是被靳远收买,与他们联手陷害靳宛,连蔡氏都被供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蔡氏还在镇上摆摊没回来。

期间靳远屡次黑着脸开口,想阻止靳老七捅破真相,却都以失败告终。靳泰安也破口大骂,说靳宛才是收买了七叔,合着七叔来冤枉他们。

这使得七叔被靳远父子骂出了火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告诉村民靳泰然的伤疤是前几天新划的,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由于靳老七的解释,道出了蔡氏会做糖圆子的原因,村民们大多选择相信他。部分还怀疑的人,在听到靳老七说那日起哄的人,都是受到了靳远的唆使后,纷纷找那些人对质。

结果一帮人做贼心虚,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让村民们成功证实了七叔的话。

这下,靳远陷害靳宛的证据确凿,众人彻底看清了靳远的为人。

事已至此,靳远已无力反驳。他站在高台上,面如死灰,木然地等待着村长和村民的判决。

靳宛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睛里并没有成功报复的得意。

实际上,她给过靳远很多次机会,遗憾的是他并不珍惜。

靳宏怀着复杂的心情上台,对同样目光复杂的村民们说:“到了今天,大伙儿才知道,靳宛丫头这些日子受了多少委屈。靳远身为村会的一员,实在不该做出这种事……

“可他担任村委员的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人生在世,谁没犯过几个错误?现在我革去他村会的职位,希望乡亲们能从中吸取到教训,不要被一时的贪欲糊了眼。”

说完,靳宏转头望着靳宛。

“丫头,我这样处理,你可有意见?”

诚然,靳宏担心又惹来靳宛误会,认为他偏袒靳远不够公正。可村长的职责并非激化矛盾,而是尽量维护村子的和平,再者他说的也全是实话。

靳宛想要的也不多,反正洗清了冤屈又让看重权力的靳远,失去了村会的职位。只要他识相点儿,以后别来招惹自己,就算让她揭过此事也无不可。

是故她漠然道:“事不过三,希望某些人可以记住今天的教训,还有下一次就别怪我不尊老。”

闻言,靳宏望向靳远。

不过不等他说话,面无表情的靳远就哼道:“你们爱咋样就咋样。我老了,连一个小丫头都斗不过,留在这里只是丢人现眼。”

扔下这番内含怨气的话,他转身下了高台。

离开前,靳泰平三兄弟都恶狠狠地瞪了眼靳宛。

他们一走,靳老七也趁人不注意,灰溜溜地回家了。

待村民们陆续散去,靳宏不解地问:“靳宛丫头,你咋知道泰然的伤是假装的?”

他能知道真相,是靳老七事后偷偷告诉他的,那会儿他还属于看不惯靳宛的一类人。

可靳宛,是如何把局面引导至今的?

靳老七为啥要帮她呢?

靳宏一肚子疑问等着靳宛解答,不过靳宛答应了靳老七,在他替自己作证后会帮他保密。

现在是村长问,那就更不能说了,以免又把他刺激成了神经病。

因此靳宛一脸无辜地摊摊手,胡诌道:“是七叔良心发现,自己找我说出真相的。”

说完她仰头看了下天色,故作惊讶。

“一晃眼都这时辰了,我要赶紧回家,爷爷还等着我回去腌萝卜条呢。”

靳宛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避免被村长追根究底地盘问。

最终,靳宏只得无奈地看着她和敖千,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他的视线。

出了村庄,和靳宛一起走在小路,敖千挑唇道:“今日靳远被你反将一军,心里势必很不舒服,你当心他暗地里使坏。”

“无所谓,他要来便来。”靳远不以为然。

做人是该留一线,可也得分对象。像靳远那样的人,就该彻底断了他的后路,否则苦的是靳宛自己。

总之她做事,问心无愧!

什么时候做错事的人,不但不用悔改,反倒还有资格责怪别人不让着自己?那不是颠倒是非嘛。

她可不惯着这股歪风邪气。

在家里等候的靳海,一看见靳宛和敖千回来了,立马迎向两人。

“咋样?”他面带急切地问。

孙女不让他跟去,就算他很担心,他也强忍着没去。

“放心吧,你孙女儿亲自出马,哪会有搞不定的事儿?”靳宛一把挽住靳海的手,笑眯眯道。

靳海面色一松,“那你杀人未遂的嫌疑洗清了?”

说来说去,靳海仍是怕靳宛被送交官府。

“嗯呐!”靳宛重重点头,随即小心翼翼地问:“爷爷,因为陷害我的事,远爷爷被解除了村会的职位,你不会怪我吧?”

她知道爷爷也是重情重义的,才会有此一问。

岂料靳海哼了一声,薄怒道:“他对咱们不仁不义,现下只是让他当不成村会员而已,我还觉着这罚得轻了!再怎么说,靳远也该说声对不起……”靳宛听得满意,爷爷果然没让她失望,性格忠厚却不迂腐。

第102章 一起

这件事过后,靳宛的麻烦告一段落。

她顺利完成了捕鱼捕虾的任务,获得系统奖励积分五十。目前,靳宛的总积分为一百七十六分,所扣积分是二十四分。

靳宛还不清楚《植物大全》有什么作用,就没想着要兑换。在系统发布新任务之前,她一心一意地给冬天做储备粮,腌了四坛萝卜条、两坛酸菜。

如此又过了十日,天儿冷得迅速,靳宛都不让爷爷去田里干活儿了。

反正田里现在也没种啥东西,就是爷爷没事的时候,习惯去那儿逛一圈。给他找点事儿打发时间,他便腾不出空来“闲逛”。

而靳宛想出的办法,是请爷爷帮忙制作“腊肠”和“腊肉”。

距离除夕还有三个月,趁着有时间,靳宛打算把春节要用的东西,能准备的都先备齐了,到时候便不用手忙脚乱。

因此这一日,靳宛全家去镇上赶集。

制作腊肠的肠衣,是用小肠做成。靳宛以前也不知道,该怎么把那玩意儿弄成“肠衣”,多亏有个系统君,虽然爱吐槽有点儿中二,但好歹在重要关头没掉过链子,把办法告诉了她。

除了做肠衣的猪小肠,还得买肉馅儿、排骨等。不过上街图的是个乐趣,她难得落个轻松,便悠哉悠哉地吃过早饭,才和爷爷、敖千出门。

以往村里人疏远靳宛爷孙俩,加之家里又穷,她去小镇时便没想着坐牛车,免得凑到村民跟前自讨没趣。

现下情况不同了,靳家村的村民对靳宛一家印象改观,见到靳海都会尊称一声“海叔”。对上靳宛和敖千,村民们则是露出微笑,亲切地打招呼。

其中有些跟靳远走得近的村民,即使做不到对靳宛友善,见到少女笑容灿烂地问候自己,也会礼貌地点头回应。

曾经,靳宛在这个村庄里受到的全是冷漠、嘲讽,乃至厌恶。如今,她凭着自己的坚持和努力,不但让大家对她改观,也在无形中帮助了爷爷……

只是这些变化,还不足以引起靳宛的重视。她只觉得自己周围的善意多了,使得心情越来越开朗,更坚定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乘坐牛车去小镇的路上,气氛异常和谐。

“靳宛丫头,听说你又跟镇上的大老板,做起了香皂的买卖?”

一个婶子趁机提出问题。

靳宛毫不避讳,坦然颔首:“小本买卖而已,还不知道对方后面会不会再买呢。”

话音落下,又一个婶子兴冲冲地追问:“哎,你说的那啥香皂,翠花家是不是有一块?”

“嗯。”靳宛再度颔首,“先前给永福看诊,我给了翠花婶子一块香皂,让她拿来替永福洗澡。”

她那会儿特地拿了块最好的给章翠花,本意就是让村民上门找村长时,能看到她的香皂,好替她做个宣传。哪知道后面发生的一连串突发事件,打乱了她的计划,这小小的“心机”也没派上用场。

现在想想,靳宛仍然会感到可惜……

“丫头,你那香皂还有没?”

正惜着呢,她就听到刚才追问的婶子,试探地咨询。

靳宛顿了一顿,然后笑道:“上回做的卖光了,最近没来得及熬制新的。怎么,婶子也想买?”

她用上了“买”字,自然是表明自己不会像送章翠花一样,再把香皂免费赠了。

要知道,她可是在酸果子林里发过誓,今后不给钱,村民们谁也别想拿到她赚钱的东西。

那婶子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眼中有点儿遗憾的情绪,不过没几秒她便恢复了。

“翠花说用那香皂洗身很舒适,我也想买一块试试。丫头,婶子也不占你便宜,多少铜板一块香皂我照价给。”

说这话时,那婶子一脸肉痛的神色,但是眼神倒挺坚定。

车上的其他人,都静静听着她们对话。此刻,见那婶子把对香皂这般执著,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

然而谁也没胡乱开口,怕靳宛把香皂卖得很贵,谁让人家这是给镇上大老板供的玩意儿?

那婶子估计也是因为这一点,才猜出买靳宛一块香皂,得花不少钱。可尽管她已经把香皂的价值往高了想,也猜不到靳宛给“大老板”的价格,是五钱银子一块香皂。

当然,跟靳家村的村民,靳宛是不会要价太狠的。她笑了一笑,说:“我最初卖香皂,是定的一钱银子一块。而半个月前,我跟赵夫人做生意,卖的是五钱银子一块。既然婶子也想要买,看在都是乡里乡亲的份儿上,那我给个优惠价,一块卖二十个铜板。



二十个铜板便是二钱银子,比起靳宛刚开始卖香皂时候的价格,还贵了一钱银子。这样看来,似乎是谈不上“优惠”。

可靳宛也说了,她是以五钱银子的价把香皂卖给赵夫人的。连平时对生活质量要求甚高的赵夫人,都肯买靳宛的香皂,这说明香皂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

自己当下只需拿出二十个铜板,就能换到赵夫人用五钱银子买的香皂,其实她还是赚了的……

想罢,那婶子的脸色立刻多云转晴,对靳宛笑眯眯道:“那就说定了哈!你做香皂时,别忘了婶子那一份。你啥时候把香皂做好,婶子就啥时候拿钱上你家买。”

靳宛抿唇微笑,点了点头。

老实说,现今一块香皂赚的钱,是没法儿打动她的心的。但靳宛也想好了,自己需要有个明面的营生,否则日后酿醋坊做起来了,她的银两没有来源,肯定会让大家怀疑。

丝绸这条路,比之香醋、酒更不能让人发现。那是她最后,同时也是最大的倚仗,日进斗金、富可敌国等伟大理想,都得靠它来实现。

是故,靳宛初识能利用的,就是香皂生产商这个身份。等积累到足够的资金,她还想开酒楼,扩展生意的范围。

只有那样,她才能光明正大地囤积银两……所谓的利滚利,便是这么来的。

半闲聊半沉思,待得靳宛回过神,她才意识到自己又接下了好几个“订单”——车上的村民不知道怎么回事,跟那婶子说着说着,便统统动了心思,找靳宛购买香皂。这趟路程如此热闹,致使牛车抵达小镇,同车的村民还热情地做下约定,要等大伙儿买完东西了再一起走。

第103章 除臭

“爷爷,我们先去买肉吧。”

刚与村民分道扬镳,站在热闹的街市口的靳宛,对身旁的靳海建议道。

“行,趁还不晚去挑些好的肉,不然去迟了只能买人家挑剩的了。”靳海赞同地说。

街上人多,虽说敖千没开口,但他步步紧跟着靳宛,为的就是防止靳宛被人撞到。

“大个子,你穿多大的鞋啊?”

忽然,和靳海走在前面的靳宛,回头问了敖千一句。

他看了眼靳宛,在迎面走来一个人的时候,伸手挡了一下,那人便撞在他的手臂。

随即,敖千翘了翘唇,很光棍地答:“我不知道。”

靳宛顿觉喉咙一噎,目光复杂地转过头。

看来这种小问题,只能到鞋铺求助了,想到要问大个子的她真是个傻瓜。

现在,靳宛已经是赵老六的老常客,每次要买肉必然会上他这儿。今天也不例外,靳宛带着爷爷和敖千,直奔赵老六的肉摊。

一见到她,赵老六就热情地招呼。

“丫头,今儿个要称点儿啥?”

靳宛瞧了会儿没看见猪小肠,疑惑道:“老伯,你家的猪没有小肠吗?”

赵老六听了,“哈哈”一笑。

“哪能啊!”他豪爽地说,弯下腰在肉摊底下翻了一阵,然后拿出一堆猪小肠,“小肠跟其它猪下水不同,有不少人喜欢,每日早晨都会有酒楼来我这儿买。

“所以,我专门把小肠留着,等酒楼的人来了卖给他们。不过,如果是丫头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卖给你,你想要称多少啊?”

赵老六拿出来的小肠,全部是没有断的一整条,足足有两米多长。靳宛买了四斤猪小肠、二十斤猪肉,以及二十斤的排骨、两斤猪脊骨。

猪小肠是十个铜板一斤,猪脊骨十二个铜板一斤,加起来她一共花了五百六十四文钱。

靳海在一旁看她花钱如此大方,心里头可着急了。

赵老六的脸都笑成了太阳花,趁他找钱时,靳海委婉地提醒靳宛:“小宛啊,咱家才仨人,吃不了那么多肉……何况到了冬天,这集市也不会关,不能等吃完再来买吗?爷爷怕回去把肉放坏了。”

即使听靳宛解释过“腊肠”的含义,靳海对这陌生的东西,依然没有清晰的概念。

“爷爷你别担心,咱这肉不会白买的。”

靳宛明白爷爷的顾虑,便耐心地说明道:“除夕一过就是正月,咱们得走走亲戚啥的吧?村长爷爷那儿、钱掌柜那儿,都得送礼,届时咱们就拿自家灌的腊肠做礼物,既显诚意又不落俗套。”

听完,靳海寻思半晌,觉着她说的挺有道理。

他看了看回头去跟赵老六交谈的靳宛,对站在身边的敖千感叹:“我家小宛真的长大了,想事情可比我这个老头子周全多咯……”

从爷爷的语气中,敖千却听出了一抹辛酸:孩子大了,便不再需要爷爷了吧?

毕竟现在的靳海,已经没办法给靳宛提供有效的帮助和保护。

思及此,敖千扯唇淡淡笑道:“无论宛儿长多大,都是爷爷的孙女。对宛儿来说,爷爷是她的支撑和动力,是永远不能缺少的家人。”

靳海惊讶地看着敖千,似乎是很意外寡言的他,居然会说出这一番暖心的话。

赵老六赠给靳宛一大堆的猪下水,原因就是她买了很多东西。

这些东西,都放在了敖千背上的大竹筐里。

买好做腊肠的材料,几人就去了鞋铺。

冬天要来了,爷爷和敖千还穿着麻鞋。之前去岳阳城时,靳宛只顾着买棉衣、被褥,却不记得买鞋子。要不是爷爷提醒她要注意保暖,她还想不起来这一茬。

纵然爷爷再三说自己穿着草鞋、麻鞋就挺好的,那样更方便干活等等,靳宛依旧把他拐来了鞋铺。

在小镇倒没人敢瞧不起他们,因为三人穿上了在衣品轩买的衣裳,那料子、那式样比镇上的某些有钱人穿的还要好。

三人正量着尺码,门口进来几人,其中便有跟靳宛做过香皂生意的赵夫人。

赵夫人无意间扫到角落里的少女身形,眼睛登时一亮。

“靳姑娘!”

骤然听见有人喊“靳姑娘”,靳宛愣了几秒,才慢半拍地抬起头望向门口。

她一抬头,赵夫人就看清了她的样子,当即更加高兴,几步朝她走来。

“是赵夫人啊?嘿嘿,你也来买鞋子?”靳宛直起身,傻乎乎地笑着问。

赵夫人开心道:“幸好我今日陪我堂嫂出来逛逛,不然哪儿能碰上你啊!”

靳宛不由得纳闷,“你急着找我么?”

“可不是嘛!”赵夫人说着,招手把跟她同行的妇人叫来,介绍道:“这位是我堂嫂,她这次来是专门找你的,昨天刚到!”

那妇人看起来约莫三十,一身打扮倒挺富态,就是有点儿暴发户气质。

此刻她正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靳宛,眼中的探询之色,令得靳宛颇为不适。

但靳宛仍是以笑脸相迎,盈盈施了一礼:“夫人好,我就是靳宛,请问找我什么事?”

那妇人只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靳宛直觉这人是个不好相处的,但念着自己的香皂还得靠对方打开市场,也就不动声色地等着她开口。

田秦氏环顾一周,见鞋铺伙计跟客人不少,便皱眉道:“这儿不方便,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谈吧。”

闻言,靳宛没有反对,只说让她们稍等。

好在三人的鞋码都量好了,每人挑了三双布鞋,靳宛跟爷爷和敖千说了一声,便与赵夫人、田秦氏前往附近的一家茶楼。

待众人都坐下,彼此做了一番介绍,田秦氏才直入主题。

“上回小霜拿了两百块香皂,到我相公的店里卖……”

赵夫人姓田,“小霜”是她的闺名。

“初始并没多少人在意。后来有人想要尝鲜,便买了一块回去用,几日后特地来我们店里感谢,说是……”

说到这里,田秦氏停顿了一下,望向靳海和敖千露出尴尬的神情。

靳宛还没反应过来,敖千就移开头,凑到爷爷跟前假意交谈。

见状,田秦氏目露满意,暗道这青年人倒是识趣儿。

她转回视线,压低声音继续道:“那人说洗过香皂之后,她身上的狐臭味儿淡了,使得相公对她的态度好转。这事儿一传出去,我们店里的香皂很快抢售一空,我不得已才来找你。”

原本靳宛听得好好的,可是听到“香皂除狐臭”这一段,她就有点儿懵圈了。啥时候她的香皂还有如此厉害的功效,她咋不知道?

第104章 榨油

田秦氏此次前来,正是因为她不相信香皂有去除狐臭的效用。

虽说这消息能让他们利用香皂盈利,但是若没有凭据,之后很可能会让客人觉得上当受骗。

做生意最忌讳的,便是失去客人的信任。赵夫人的堂哥认为这件事可大可小,便托自己的夫人到旺福镇走一趟。

靳宛弄清了原委,倒也没有给自己的产品贴金镀银,而是告诉田秦氏香皂并不能治好狐臭,但确实能够在皮肤表面留下香味。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将那名客人的狐臭味道变淡,归功于香皂的这个优点了。

听罢,田秦氏面露喜色。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倒不必担心客人上门找麻烦了。”她看着靳宛微笑,“既然香皂本身确有功效,我想跟你再定一批,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回靳宛没迟疑,爽快点头。

“田夫人想要订多少尽管提,不过须得给我充足的时间,否则我恐怕不能按时交货。”

冬天足足有三个月,算是很漫长的了,靳宛也要找点儿事做,以免日子过得太无聊。

做香皂是最合适的选择,既能赚钱又能靠在火边取暖,还能跟来帮忙的婶子聊天……

嗯,一举三得。

田夫人订了五百块香皂,比上回赵夫人、袁小姐等人加起来要的还多。幸好田夫人说到了时间,会让人到旺福镇取香皂,不然大冷天儿的要靳宛亲自送去岳阳城,她可能就没啥积极性了。

分别时,田夫人给了五两银子的订金。

出了茶楼,三人又在街上随便逛了一圈,见没啥好买的便到入口跟大伙儿集合回村。

刚才和赵夫人聊过之后,靳宛才知道钱掌柜夫妇不在家,两人似乎是有事出远门去了。正因如此,赵夫人才不知道该如何联系靳宛。

为了避免出现类似的情况,她告诉赵夫人,若想找她去靳家村便可。

牛车到了村口,靳宛让爷爷和敖千先回家,她得去找章翠花说熬皂的事儿。

“那你早点儿回来,我先回去把饭热好,等你吃午饭啊。”靳海在她背后大声提醒。

靳宛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说:“我知道了,很快的。”

那条所谓的“禁止令”,现在是彻彻底底的废除了,靳宛出入自由。适逢村民吃午饭的时间,她走在路间,闻到一股炒菜的油香,嗅出了这跟自家动物油的香味儿不一样。

不是动物油,那……是植物油?

想到这里,靳宛猛地有一种如遭雷劈的感觉。

完了,她光顾着接订单,忘了自己家里没多少油脂了!熬皂若是没有油脂,那还熬个鬼呀?

她之前用来熬皂的油脂,都是敖千上山打猎积攒的动物油。

可冬天一到,动物蛰伏在巢穴里,打猎就变得十分艰难。

若不小心遇到饿极了的猛兽,她家大个子就有危险,她可不希望为了点儿钱让青年受伤。

当靳宛进了村长家的门,在院子里玩耍的靳永福,立刻屁颠屁颠儿地冲过来。

“宛姊姊!好久没看到你啦,还有没有糖吃呀?”四岁的小娃娃抱住她的腿,一个劲儿地磨蹭撒娇。

章翠花端着一个木碗跟在后头,嗔怒道:“一来你就跟姊姊要糖吃的,害不害臊?”

靳宛嘻嘻一笑,蹲下去抱起靳永福,摸着他的鼓起的小肚皮。

嘴上调侃道:“我看看永福肚肚里装了多少吃食,咋跟个西瓜一样大?吃了那么多东西,你还想要糖吃啊,我怕你再吃会把肚肚撑破了。”

不料此话一出,靳永福就露出害怕的神情。

他慌慌张张地捂住自己的肚子,撇着嘴可怜兮兮地望着靳宛,“肚肚真的会破吗?我不想破,我还想要让肚肚装好吃的。”

“贪吃猪。”章翠花好气又好笑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小孩子总是天真无邪的,往往说出的话会让人哭笑不得,这正是孩子可爱的一面。

“靳宛来啦?吃饭没,过来一块儿吃吧。”

听到动静,靳宏端着碗拿着筷,从里屋吃饭的厅子走出来,开口就是邀靳宛吃饭。

章翠花跟着点点头,单手接过靳永福,笑道:“看你风尘仆仆的,鼻尖儿都冻红了,有啥事儿等吃完了再说呗。”

头一回被村长留吃饭,靳宛有一点犯难。

这……该不该答应呢?

爷爷说了要在家等自己吃饭的,可不答应,难得村长有这份心意……真纠结哎。

章翠花看靳宛一张小脸皱在一块儿,眼睛眉毛拧成一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她拍了把靳宛的肩膀,忍俊不禁道:“行了,不难为你了,恐怕你家里还有事儿吧?下回再留你吃饭好了。”

靳宏无奈地摇摇头,“你们聊吧,我一个老头子就不打扰了。”

“嘿嘿嘿……”靳宛只好持续傻笑。

等到村长一走,她便把来意跟章翠花说清。

末了,她又问道:“婶儿,你知不知道乡亲们用的植物油,都是打哪儿来的啊?”

章翠花似乎有些意外她会问这个,但还是给出了答案。

“咱们后山上长着一种植物,叫做‘油籽’。夏天的时候,油籽会开花结果,那果子榨出的油就能拿来炒菜。”

靳宛一听苦了脸。

“也就是说,这会儿油籽没啦?”

章翠花笑道:“冬季都来了,咋还会有嘛。咋了,你家没油啦?那也甭哭丧着脸,婶子家还有一桶,先给你匀点儿。实在不成,你到镇上买一些……”

买?

熬香皂用买来的油,那她不是得亏的裤子都没了。

“不必了,谢谢婶儿。”靳宛蔫搭搭地说,“那你明日记得过来,我先回去了。”

剩下的油脂,也只够做明天的香皂了。再不想办法,她的制皂大业估计要被扼杀在摇篮。

唉,宝宝心里有苦说不出啊!

【叮叮叮……】

熟悉的声音响起,靳宛不自觉地提起了心,她家的中二“毛毛虫”又有啥贵干?

【提醒宿主:有新任务。任务内容:找到能够提炼工业用油的植物,并成功榨油五十升。提示:《植物大全》。】此任务一发布,靳宛瞬间觉得遭受到一万点暴击。

第105章 不像

兑换一本《植物大全》,需要一百点积分。靳宛眼下就一百七十六积分,二货系统君也是够了,老惦记着她的积分,不是扣就是怂恿她兑换东西。

关键是,靳宛还不能不乖乖照做。

当晚,她用一百积分,兑换了《植物大全》。花了半宿功夫,还真叫她找到了一种目前可用的植物。

这是一种名为“苳麻”的植物,跟前世靳宛所知的“茼麻”相似,种子含油量高达百分之十五至二十五。只不过,苳麻不能做药用,花期是在十月左右。

所幸后山就有许多苳麻,看样子打从明日起,她得抓紧时间收割苳麻榨油了……

次日一早,章翠花带着姚氏等人来了。

靳宛早早把锅架好了,熬香皂要用的油脂、草药汁、草木灰等也已经摆放齐全。

趁几人烧柴生火,她把章翠花拉到一边,小声道:“婶儿,今日得麻烦你帮我领着大伙儿干活,我得上一趟山。”

“你一个小姑娘家,大冷天儿的上山多危险呀!”章翠花瞪大了眼睛。

靳宛指指院子里正跟爷爷说话的敖千,“不怕,有大个子陪着我呢。他啊,是个打猎的好手,就算有猛兽来袭也不用担心。”

敖千有多猛,章翠花不清楚。但是她知道,那俊朗青年看起来,的确让人很有安全感。

是故她答应了靳宛的请求,并信心十足地道:“你放心吧,有我在不会出啥岔子的。”

另一边,敖千也刚对爷爷做出保证,承诺不会让靳宛受伤。

“你也小心点儿,别仗着年轻力壮就大意了,那山上可还有熊瞎子呐!”靳海言辞恳切,始终免不了对两人上山的担忧。

搞定了章翠花的靳宛走向两人,恰好听见这句话,当即伸出手臂弯曲,鼓起胳膊上的一小团肉。

然后,她扭头对靳海咧嘴一笑:“爷爷你瞧,我这身肌肉不是白长的。要有熊瞎子,我就用我砂锅大的拳头,打得它变成熊猫眼。”

话音刚落,敖千扛起背篓经过她身边,随手弹了记她的后脑勺,并漫不经心道:“你的小拳拳最多能锤下我的胸口,还想打熊瞎子?我猜,你跳起来都碰不着它的膝盖。”

靳宛听得一恼,转身去追敖千。

“你站住!敢说我矮,你完蛋了!”

敖千哪能听她的,拔腿就跑,那大长腿看得靳宛各种羡慕嫉妒恨。

“你追得到我再说吧。”敖千挑着唇,一双黑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使得他的双目璀璨异常。

靳宛穿着衫裙,本就跑不快,想追上会轻功的敖千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且那家伙还会故意逗她,每当她想要停下来时,就会放慢速度引她上钩。一来二去,靳宛上了好几次恶当,心里是越来越憋屈。

岂有此理,为啥她父亲对母亲都是各种宠溺、让步,她找的这个大块头,就只会欺负她?

真想退货,哼!

恨恨地瞪着前方那道颀长的身影,靳宛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哎呀!”

后方兀地响起少女的痛呼,敖千身形一顿,回身就看见靳宛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流血了……”

靳宛楚楚可怜的声音传进耳中,他神情一凛,原地一跃。

下一秒,敖千就回到了靳宛面前,把靳宛吓一跳。

“让我看看。”说话时,他蹲了下来,手臂伸向靳宛的腿。

眼见时机正好,靳宛一个猛虎扑……男,跳到了敖千的身上。

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的腰,得意地仰天大笑:“哈哈哈,少年人,想跟我斗,你还早了一百年呢!现在我把你禁锢住了,我看你还跑不跑?”

都说近身战是她的强项,但凡被她锁住,她就不信大个子能挣脱。

直到此时,敖千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霎时,他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因为他貌似找了个傻媳妇儿。

难不成她不知道,她主动投怀送抱,真正开心的人实际上是他吗?

也好,既然小丫头如此热情,他也不能落入下风。

于是敖千张开手臂搂住靳宛,嘴上假装讨饶:“还是你厉害,我不跑了。作为补偿,我就这样抱着你走吧。”

靳宛身子娇小,挂在敖千身上几乎没什么重量,让他一阵心疼。

他低头和靳宛对视,无奈地道:“你需要补补了,我怕哪天发大风,会把你吹走。”

“胡说,我又不是气球,怎么可能被风吹走。”靳宛啐了他一口。

她把头搁在敖千的肩膀上,任由自己像个树袋熊宝宝似的,被他抱着走。

可走着走着,敖千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了。

他……好像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正心猿意马之际,敖千忽觉得脖间一股热气袭来,身子登时僵硬。

紧接着,舒服得长叹了一口气的靳宛,满怀回忆地道:“你的怀抱真像我父亲一般温暖,让我都想睡觉了……”

父、父亲?!

这一刻,敖千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抽了抽嘴角,只觉得所有的旖旎遐思,都被“父亲”这两个字,给打得七零八落。

旋即在靳宛没搞清状况之前,敖千脱下背篓,把胸前的树袋鼠宝宝挪到了背上。

“拿着。”

猝不及防就被转移了阵地,靳宛刚想问敖千在搞什么,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背篓。

她单手搂着敖千的脖子,接过背篓,不满地嘟囔:“怀里多舒服啊,干嘛要我到背后,难道是想要我给你挡风?”

别说,背后还真凉飕飕的。

靳宛缩了缩脖子,揪了揪敖千的头发,讨好道:“大个子,能不能改背为抱啊?”

感受到后面吹来的冷风,敖千有一瞬的犹豫。

但他面上没多少表情,淡然问:“我的怀抱,是不是像你父亲的一样舒服温暖?”

若小丫头的回答让他满意了,他倒不介意让自己替她挡风。

“嗯嗯!”然而靳宛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情绪,只诚实地点头。

敖千脸一黑,索性闭上了嘴巴。

见他没有动作,靳宛纳闷了。

她戳了下敖千的背部,“干嘛没反应?”

“我比较喜欢背你。”敖千从善如流地回道。

接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迟疑着问:“我的背,应该不会像你父亲的背吧?”

靳宛想了想,摇头,“不像。”

敖千便松了一口气。

“可是……”

听到背上的少女还有后续,敖千又提起了一颗心,沉着脸追问:“可是什么?莫非是像爷爷的背?”

若真是如此,那他要如何是好……是应该怪他和小丫头年龄相差六岁,还是应该怪自己长得太老成???

“也不是。”靳宛闷闷地否认,语气苦恼道:“是像猪八戒背媳妇儿。”

第106章 腊肠

根据《植物大全》的显示,靳宛指引敖千走了一个时辰的路,总算找到了苳麻的影子。

这些苳麻虽然很多,但是分布得很散,东一片西一片的。靳宛和敖千一人一把镰刀,收割了个把时辰,她就觉得累的不行。

她靠着大树,擦着汗苦兮兮地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这冷得够呛了,还给她热出一身汗,感觉会把自己弄感冒。

敖千放下一把苳麻,回头望着靳宛满头大汗的样子,无奈道:“我刚才就说了,让你坐在那里等我,是你不听非要来凑热闹。”

“什么凑热闹,我这不是心疼你嘛!”靳宛一边扇风,一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真是不解风情的呆木头,连句好话都不会说。”

看她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敖千摇头笑了笑,返身朝她走去。

站在靳宛的身前,他抬手拭去她鬓角的汗水,拿出背篓的水袋递给她。

靳宛仰头看他一眼,敖千挑着眉说:“说那么多话,不口渴?”

“啥意思,难道是在讽刺我话多吗?”她放松了身子靠在树上,懒洋洋地道。

闻言,敖千唇角蓦然一抬。

他没说话,拧开水袋仰头喝了一口。

靳宛看呆了,这咋跟她想象的剧情发展不同呢?按理说这种关头,这货应该软言暖语地说一番情话吧,为啥是他自己喝了……

不料这时,敖千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刹那间,靳宛一脸懵逼,被迫张开嘴巴。随即,敖千俯身,那张俊朗脸庞在她面前迅速放大,直到她感觉两人唇瓣相贴,一股温凉的液体渡进口中。

待她反应过来敖千做了什么,她的脸颊烧起一片红云,双目瞪得圆滚滚的。

看靳宛不识趣儿,这种时候还睁着眼睛,敖千用手盖住了她的眼皮。

嘴里的水早就喝完,敖千还把她压在大树上面,翻来覆去地啃唇,着实让人难为情。但,只要想到这附近没人,她那颗躁动的心也有点儿蠢蠢欲动了。

因此,亲着亲着,靳宛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察觉到她的举动,敖千才拿开遮挡靳宛视线的手,将她整个抱进怀里……

下午,靳宛家。

太羞耻了!

说好的去后山割苳麻,结果她跟大个子后面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卿卿我我中度过……

估计是她的那句“呆木头”,刺激到了某人,导致之后的某人说起情话来,让她一个二十二世纪的女人都觉得承受不来。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回到家后表现得像啥也没发生过,依然是该面瘫时面瘫,该冷淡时冷淡。这使得靳宛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找了个双重人格的男人。

当然,也可能是敖千的闷骚属性太强,属于闷骚中的极品,极品中的战斗机。

这天上午他们割了十斤苳麻,可用来榨油的苳麻子其实不到一斤,榨出的油必定更少。

靳宛也琢磨出来了,妄想凭一己之力,收割完那些苳麻是不可能的。那不仅会浪费很多的精力,而且会影响她熬皂的进度,让她没办法按时交货。

是故傍晚等章翠花几人忙完,靳宛在发工钱的时候,跟她们说自己需要收购苳麻。

“要那玩意儿干啥咧?”李氏好奇地询问。

靳宛淡淡笑道:“我有我的用处。苳麻一斤一个铜板,村子里谁都可以去收割,然后带到我这里卖。婶子,你们跟村里的大伙儿比较熟,可以帮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大伙儿吗?”

这会儿的苳麻都干了,一斤就有好大一堆。

可不管怎么说,这好歹也是个赚钱的途径,靳家村的村民绝对会很乐意参与的。

因而在靳宛发布消息的第二天一早,就有许多村民扛着麻绳、拿着镰刀,赶来靳宛家求证。

“丫头,你真要收苳麻?一文钱一斤,不是诓人的吧?”

大部分人都站在院子外的那条小路,倒没有一窝蜂地挤进来,让靳宛松了好大一口气。

瞧瞧他们的那身打扮,虽说还在问她,却都做好了上山的准备。显然,听到有办法挣钱,村民们都激动了,求证的同时也不忘记带上工具,以免落在别人的后面。

想罢,靳宛也不吊人胃口,爽脆道:“各位叔伯婶子请放心吧,这消息是我让翠花婶子她们传出去的,绝无虚假。从今日起,我家会一直收购苳麻。

“如果大家卖的是整株苳麻,那就是一文钱一斤;可如果大家卖的是脱壳的苳麻子,那就是十文钱一斤!”

十文钱一斤,那不是说苳麻子跟猪肉一样值钱?

顿时,乡亲们兴奋不已,已经有些人悄悄往后山跑了。

靳海就坐在门口削木头漏斗,见此情景,眼睛带笑地说:“大伙儿也别光顾着挣钱,记得注意安全,不要走散了。”

“省得了海叔!”众人纷纷应了一声,兴高采烈地赶往后山。

靳宛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造成如此轰动的效果。她原以为,最多会有几个人行动,但看这架势,大概三分之一的村民都动起来了。

她却不知道,村民们看她跟镇上大老板的买卖不断,早把她当成一个商业奇才了。章翠花等人跟着她做香皂,一天就能挣十几二十个铜板,让村民们看得眼红不已。

如今,靳宛提出收购苳麻,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一个发财的机会。不管能挣多少,只要能跟着靳宛丫头走,肯定吃不了亏。

是以,靳家村里除了跟靳宛有龃龉的人,其他的村民大多动了心,于是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暂时解决了收割苳麻子的难题,靳宛做了一顿热腾腾的早饭,和爷爷、敖千吃过,便去把做腊肠的材料搬出来。

既然今天熬不了香皂,那她灌腊肠好了。

前天一从镇上回来,靳宛就烧热水,将猪小肠剥离成要用的肠衣,放在屋檐底下晾干。而昨天爷爷在家,也把猪肉剁碎了,等于灌香肠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这个天气温度低,放个两三天,肉也不会变味儿。

就在靳宛打算腌制肉馅之际,章翠花抱着靳永福,来到她家。

见到院子里三人的架势,她笑了笑,说:“看样子我赶上了。”

靳宛不明所以。“婶儿,你咋来了?今天不用熬皂哦。”她以为章翠花是记错了时间,特地跑来工作的。

第107章 起疑

亏得靳海及时开口解释。

“昨天我在剁肉馅儿,翠花看见了就问要干啥,我告诉她你今天要灌腊肠。”

“我没见过灌腊肠,来看个新奇,靳宛你不会介意吧?”章翠花笑眯眯地问道。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靳宛弄清了原委,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让章翠花自己找个地方坐着观看。

“那你有啥忙要帮的,喊我一声就成。”

说着,章翠花进屋端了个长凳,跟靳永福坐在院子的角落。

在靳宛拌肉馅时,靳海和敖千就按照她的吩咐,把肠衣套在漏斗的口子。这是个技术活儿,好在敖千手指灵活,有着极佳的耐心,失败了两次就弄成了。

待调好了肉馅,敖千握着肠衣与漏斗的接口,靳宛则拿着一根小木棒将肉馅往肠衣里面塞。

见底下的大木盆位置有点偏,她抬头对爷爷说:“爷爷,把盆子拿过来一点儿。”

靳海依言移动木盆,等靳宛点头了,才拿起细绳在旁边等着。

章翠花看他们一家三口,都围着一个木盆忙活儿,便认为灌腊肠太麻烦了。

“娘,宛姊姊在做啥?”靳永福吮着手指,眨着眼睛问,鼻子上还挂着两条亮晶晶的鼻涕。

听到靳永福的声音,靳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儿还有个小娃娃。

想着外边儿冷,她扭头冲章翠花道:“婶儿,要不你带永福进屋吧,免得冻着了。”

看了一眼自家儿子挂着的鼻涕虫,章翠花也有些担心把娃吹感冒了。是故,她替靳永福擤完鼻涕,一手牵着娃儿,一手抱着长凳进到房子里面。

靳宛说完就没再留意那对母子的动向,因为章翠花为人老实,颇受她信任。

估摸着长度差不多了,她便让爷爷拿针扎几下,放出肠衣里头的空气,再拿绳子绑紧。

如此到了晌午,靳宛把买来的肠衣都灌好了,腰也因此变得酸疼。靳海和敖千拎着灌好的腊肠,拿到储藏室挂起来,她则洗干净手去找章翠花和靳永福。

结果碰上母子俩从储藏室的方向过来,章翠花的神情还略为古怪。

“咋了?”见状,靳宛不解地问。

她看了看靳永福,小家伙立马扬起小脸冲她呲牙笑,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不对,他俩去了储藏室?

靳宛心一跳,暗道不好,自己酿的香醋,便是在储藏室里放着呢!

看章翠花这表情,莫非被她发现了?

一瓦缸的香醋,叫人知道了还得了?

即使靳宛现在有钱了,也不可能买到那么多的香醋。一旦被人发觉,肯定会引来猜疑,再联想到她会做米粉、做香皂等等,人们就不难猜出香醋是她酿制的。

思及此处,靳宛心中响起了警铃声。

这个念头刚闪过,章翠花果然犹豫着问道:“靳宛,你家那几个瓦缸里,装的是啥啊?那味道,咋那么像……”

她还没有说完,靳宛就神色未变地笑道:“婶儿,你咋跑到我家储藏室去了?”

“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故意的,是永福这孩子不听话,玩着玩着就跑到那儿了。刚刚我去找他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浓的醋香味儿……”章翠花越说越不好意思,只得尴尬地停住了。

“哦,那你有没有打开盖子看看啊?”靳宛依旧笑嘻嘻的。

章翠花忙不迭地摇头,信誓旦旦道:“这个绝对没有!”

听罢,靳宛暗自放下了胸口的大石头。

旋即她嬉皮笑脸地说:“婶儿,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嘛!我想你肯定是搞错了,我家那些瓦缸装的是腌菜,咋会有醋香味儿?”

听了靳宛的话,章翠花明显一怔。

不是香醋吗?

可那味道,真的跟她以前闻到过的醋香很像。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拿点腌萝卜给你尝尝。”

扔下这句话,靳宛跑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回来,经过章翠花身边她还故意笑问:“婶儿,你要不要再来瞧瞧?”

方才章翠花未经允许,就随意跑进靳宛家的储藏室,已经够没礼貌的了。这会儿她再提,章翠花当然是拒绝,以免让人觉得自己好管闲事。

她的反应不出靳宛所料,便不再多言。

见靳宛拿着碗筷跑进来,敖千沉声问了句:“怎么了?”

“翠花婶儿闻到醋香,起疑了。”

靳宛简短地回道,跑到之前用来装腌萝卜的瓦缸,揭开盖子夹了几筷子萝卜条。

“能蒙混过去么?”

敖千觉得不大靠谱,毕竟香醋跟腌菜的味道,还是有不小差别的。

“试试吧。”说话间,靳宛盖好盖子,又端起碗出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敖千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事实上,靳宛对这个办法挺有信心的。

毕竟她会酿香醋的事情,本身就够匪夷所思的了。而靳宛往日做到了言出必行,以致在章翠花的心中,她成功树立了一个诚实守信的形象。

是故,只要是靳宛说的话,章翠花基本不会怀疑。

再加上腌萝卜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确实有一股酸味儿。所以尝过腌萝卜后,章翠花便完全相信了靳宛的托词。

不仅如此,她的注意力还被转移到腌萝卜这儿,将香醋一事抛之脑后。

“这腌菜吃着挺开胃的,你是咋做的,能教教婶子不?”

萝卜条刚腌不久,爽脆可口的同时也咸淡适中,连靳永福都吃上了瘾。发现娘跟宛姊姊专心交谈,没有看自己,他偷偷抓了几把装到口袋。

正所谓,吃不了兜着走嘛!估计在小家伙心里,好吃的东西除了自己吃,还得带回去给阿爷、大伯还有爹吃。

可惜,这一个小动作被靳宛瞄到了。

她无声地示意章翠花低头,两人静静地看着靳永福做贼般的,把那一碗萝卜条不停地往口袋塞。

章翠花脸黑如锅底,气恼之余又觉得好笑,沉着脸喝了一声:“永福,你干啥呢?谁教你偷东西的?”

乍听见娘亲这生气的语调,靳永福可吓坏了,小小的身子顿时僵着不敢动。

章翠花毫不客气,弯腰打了下他的手板,那力道一点儿都不轻。

靳宛没来得及阻止,眼看靳永福疼得两眼泛泪,赶忙在他哭出来前蹲下去安慰他。

等到把小家伙哄好了,她才翻出靳永福口袋的萝卜条,笑着说:“你想要什么,就跟别人问可不可以给你,但是不能偷偷拿哦。如果永福乖的话,姊姊就送给你一大碗萝卜条,你说好不好?”小家伙撇着嘴委屈巴巴地瞅着她,好半晌,他才乖巧地点了点头。

第108章 秘密

自这日起,靳宛家每天都很热闹。

村民们大多收割了两三斤苳麻左右,就因晌午到了,而不得不返家吃饭。因此首日靳宛收购的苳麻,大约五十斤。

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由于之前有了吃螃蟹的人,陆陆续续有新的村民加入收割苳麻的行列。

到得后来,有些村民们索性带着包子馒头,背上水袋,午饭便在山上将就一顿。这样一来,他们就能一整日都待在山上,从而收割到更多的苳麻,赚到更多的钱。

谁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因靳宛的一句话,就掀起了一股割苳麻的热潮。

幸亏后山的苳麻很多,一时半会儿是收割不完的。是故目前,靳宛还不用担心冬天的制皂大业,会再次进入没有油脂的窘境。

与此同时,靳宛家的院子也被苳麻堆得满满当当。

章翠花和姚氏一行人,已经重新上工了。只是这次她们来,不是帮忙熬制香皂,而是帮忙给苳麻脱粒、装袋。

——纵然苳麻子比整株苳麻值钱,可最开始,大部分村民仍然选择直接卖苳麻。除非是一些人口较多的家庭,才会有多余的劳力,可以分工合作积攒苳麻子。

这活儿比熬皂轻松,章翠花等人便按时辰收费,一个时辰一文钱。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香皂的熬制还没有实际进展,靳宛也没法儿继续悠闲。

故而,当章翠花等人装满了一袋子的苳麻子,她就叫敖千扛着这袋苳麻子,跟她去镇上的榨油坊。

两人先去了村长家,找靳元文借了牛车,再快速往小镇赶。

坐在牛车上,靳宛若有所思地问道:“大个子,你说咱们去了榨油坊,人家会不会不给咱们榨油啊?”

“为何?”敖千挥舞着牛鞭赶车,不以为然地反问。

靳宛侧头望他一眼,“因为榨油坊榨的是吃的油,咱们这个苳麻子榨出的是工业用油,不能吃的。”

“你给银子,不管是什么油,他们都会给你榨。”敖千瞥向她,又道:“就算你口中的‘工业用油’,是一种剧毒,只要肯给钱也会有人帮你弄出来。”

连他都有坐在这里,一边闻着牛骚味儿,一边赶牛车的一天,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瞧他说的一本正经,靳宛抿唇一笑。

她环顾四周,见都是山和树木,没有人,便挪到了敖千后面,与他背靠背地紧紧挨着。

从背上传来的温度,似乎一直传到了心房,令敖千心里充满了暖意,冷硬的眉角也不易察觉地变得柔和。

身后这个丫头小小的身体里,居然拥有着能够融化自己的力量,实在叫人吃惊……

如是想着,他低低笑了声,打趣道:“怎么,难道是见周围没人,打算趁机占我便宜?”

这种温暖的感受是相互的,因而靳宛仰头靠在敖千身上,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须臾,她方才懒洋洋地回道:“好不容易两个人独处会儿,我懒得跟你贫嘴。要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你个呆子怎就弄不清气氛呢。”

此话堵得敖千无言以对,满脸无奈之色。

孰不知此刻的靳宛,睁开了眼睛望着天空,眼中浮现出些许惆怅。

能在这异界遇到爷爷靳海,以及大个子敖千,是她的幸运。可是在原来的世界中,她同样有着疼爱自己的父母、始终包容自己的姐姐兄长,和一个让人十分担忧的小妹。

与那个世界的羁绊,究竟会如何发展?难不成她真的,只能在这异界以另一个靳宛的身份,度过余生么……

“宛儿,你在想什么?”

蓦然响起的磁性嗓音,打断了靳宛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流下了思念家人的泪水。

担心被敖千发觉,靳宛急忙拭去眼泪。

再开口时,为了不让敖千听出异样,她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我有点儿困了,想睡觉。”

闻言,敖千回头看向她,却见少女困倦地揉着眼睛,还肆无忌惮地打了一个哈欠。

青年目光深邃,眼睛深处闪烁着异常的光芒。

可他一言不发,单手搂起靳宛,轻松将她提到自己身侧。

搂过少女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敖千轻轻摩挲她的发顶,低沉道:“睡吧。”

靳宛没料到他会给自己这样的回应,微微怔愣过后,安静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这一霎,靳宛的眼眶有些发热。

从穿越而来的那天,她就遇到了敖千。每次她情绪低落,总是敖千陪着自己。他永远不会问原因,只是用行动告诉她,他还在。

尽管初始两人有诸多不和,可是,他们终究走到了相爱的这一步。

或许,她也能像母亲那样,初次爱上一个人,便能碰上命中注定的对象。

但一思及敖千的情况,靳宛又忍不住郁郁。

于是,她小声问:“大个子,若是你恢复记忆了,你还会不会娶我?”

“当然会。”敖千没有一瞬的迟疑,果断而坚定地接道。

“你怎么能肯定呢?”

靳宛叹了一口气,“你连自己有没有妻子都不知道,也许恢复了记忆,你想起自己早已有了爱人,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再者,我也不希望你娶我,是为了报答我。”

真是头疼啊……

在这个异界,像敖千这个年龄的贵族子弟,按常理来说都是有了妻室的。何况这家伙长得一脸桃花相,指不定会有多少红颜知己呢。

虽说她能肯定,自己此时对敖千是真心的,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感情不惨水分。但如果敖千恢复记忆之后,说他家里有着三妻四妾,她担保会一脚把敖千踹出家门。

——恕她无能,她暂时还接受不了如此惊悚的结果。

就在这个时候,敖千蹙着眉头问道:“天天被你当牛做马地使唤,我有什么好报答你的?”

话音落下,靳宛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生气十足地瞪他:“你再说一遍?”

敢说没啥好报答她?

要不是她,这货的尸体早就被后山的野兽瓜分了,简直岂有此理。

“开玩笑的。”见此,敖千立刻换上了笑脸,难得热情地说:“我欠你的数都数不清,只好以身相许,你不嫌弃就好。”

哼,算他识相。

靳宛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解释,重新依偎进青年的怀里,嘴里嘀咕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回到正经时刻,敖千并未言语,只是眼神宠溺地拥紧了她。

他看得出来,小丫头身上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他没有兴趣去逼问那到底是什么秘密,他只需要清楚一点。那便是,无论如何,这辈子靳宛都别想甩开他。

第109章 掺假

传统的榨油方法是很繁琐的过程,靳宛和敖千在那里等了两个时辰,结果那一袋苳麻子才榨出了一升油。

原本榨油坊的定价,是一升油两个铜板。由于苳麻子油不能吃,因而榨油坊收取的报酬,比压榨食用植物油高出半成。

但是靳宛带来的苳麻子太少,榨出的油更少,以至于交钱时对方的脸色都是黑的。毕竟开一次工,要花他们不少力气和时间,三两个铜板的酬劳都不够几个工人分。

不得已,靳宛尴尬地告诉他们,过几日自己会带更多的苳麻子来,榨油坊的领头脸色才有一些好转。

一回村都未时了,章翠花和姚氏吃过午饭,又来靳宛家干活儿。另外的两个婶子跟靳艾艾,可能是被自家的事儿耽误了,靳宛回去的时候还没到。

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她们把剩余的苳麻子整理好了,勉强凑够一袋。

这意味着,五十斤的苳麻最多只能榨出两升油。而清理好这些苳麻,章翠花等人要用五个时辰,所有的成本加起来是八十文钱。

靳宛还不知道两升油能做多少块香皂,但是一定不止两块,因此她还是有赚头的。

既然这个方法可行,接下来,她便用苳麻子替代动物油脂熬皂。至于熬出的香皂会有何变化,靳宛丝毫不担心。

因为根据《植物大全》的记载,苳麻子本身,就是一味能够帮助人强身健体的药材。它的药用价值,甚至比靳宛所知的茼麻子还要高很多。

比起以前靳宛在熬皂时添加草药,用苳麻子熬出的香皂效果更佳,清香味也比较强烈。

若非如此,靳宛必定会心疼死自己那一百积分。

傍晚陆续有村民来卖苳麻,敖千称重、靳海整理苳麻,而靳宛在院门口登记,章翠花帮忙付工钱。

“你识不识数儿啊,这明明是二十斤,你咋说是十五斤啊?”

突然间,一道尖锐的嗓音传进靳宛的耳朵。

这道声音吸引了靳宛的注意力,她抬头望向敖千所在的位置,连带着等她登记的那些村民,也扭头看了过去。

只见蔡氏站在敖千跟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上捆成一堆的苳麻,脸上是气呼呼的表情。

敖千不说话,蔡氏便又义愤填膺地说:“我辛辛苦苦割了一天的苳麻,你给我整整少算了五斤,是不是不想付钱啊?”

发觉大伙儿都看向这里,靳海便上前一步,替两人打起了圆场。

“大鹏媳妇你别急,这两日大个子称重,向来没出过错,这其中肯定是有啥误会。”

蔡氏哼了哼,怨气冲天地道:“那就是你们家对我有意见呗!不是说了谁都能割苳麻拿来卖吗,凭啥光给我缺斤少两地计算?是不是见我男人常日到外头做工,认为我一个妇人家好欺负?”

靳大鹏是毛叔的徒弟之一,也就是一名工匠。因为年轻力壮,便时常往外跑,到各村各地儿给人建房子。

正因如此,他很少出席村里的活动,存在感也很低。

“十五斤,一两不多一两不少。”纵然蔡氏嚷的再凶,敖千依旧神情淡然。

见状,蔡氏张嘴就要骂人。

“放心吧婶子,我不差这几个铜板的钱。大不了咱们再称一次,请这儿的乡亲们帮忙看着,是我们称错了就给你赔钱,这你总该没意见吧?”

靳宛突然发话,蔡氏转身,只见少女拿着纸笔走了过来。

为了不耽误其它村民的时间,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靳宛可没心情跟蔡氏耍嘴皮子。

“那你就称吧。但我先说好了,如果你们称错了,得赔我一两银子。”听了靳宛主动提出的条件,蔡氏很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

敖千扫她一眼,冷淡道:“我若称错了,赔你二两银子又何妨?”

此话一出,蔡氏喜形于色,“你说的话能作数不?”

“他日后是我郎君,当然能给家里的事做主。”靳宛神色坦然地说。

围观的村民面露尴尬,显然是没料到靳宛会这么直接。

蔡氏嗤了一声,转向靳海阴阳怪气道:“海叔,你养出的好孙女儿,这还没嫁呢,就迫不及待地给男人撑腰了。要是哪天被人抛弃了,我看靳宛还有没有脸活下去。”

听罢,敖千面色一沉。

他抿着唇,弯腰解开蔡氏带来的那堆苳麻,麻利地在里面翻找。

“大侄子,你干啥?!”见到敖千的动作,蔡氏的表情骤然变化,又惊又怒地喊。

话音未落,敖千拿着翻出的几根细木,黑着脸往蔡氏脚前一甩。

木头重重砸在蔡氏面前的地上,险些就砸到了她的脚,吓得她惯性地往后一跳。

“算少了的五斤在这里。我们只收苳麻,不收桑木,希望你以后能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发表言论。”敖千面色冷淡,眼底却闪着阴鹜,说话的语气更是不带丝毫温度。

这样一来,称都不用称了,村民们都看出了是怎么回事。

蔡芬居然在苳麻里掺木头,真是会动小聪明!

可那大个子是咋发现的?木头藏在苳麻里头,从外面是看不到的。并且为了掩藏那几根细木,蔡芬还特意把苳麻捆得牢牢实实的,真的没露丁点儿端倪。

在村民们小声议论之际,靳宛走到蔡氏身旁,捡起地上被她拿来冲斤两的细桑木。

观察了一会儿,靳宛转头看着蔡氏,轻轻笑了一声。

“婶子,你赚钱心切,我很理解。只是呢,我想给你一个建议,日后做事别太鲁莽了。这事儿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你态度还如此嚣张,说话又口不择言,最后出糗也怪不得别人。”

说完,靳宛将木头往蔡氏怀里一塞,拿起笔在本子上记录。

记录后,她照样给蔡氏算钱,“十五斤苳麻,十五个铜板,去找翠花婶儿拿吧。”

蔡氏的脸青白交加,在众多意味不明的视线下,咬着唇扭身出了院子。当然,临走前她还不忘拿上自己的十五文钱。她一走,靳宛就望着院子里的村民,笑道:“乡里乡亲的,咱们谁也不坑谁。像今天这种情形,我也是头一回遇上,乡亲们可别让我碰到第二回,那多伤和气啊。”

第110章 警告

话虽如此,一个村子里,总是有那么几粒老鼠屎,意图坏了一锅粥。

继蔡氏掺假之后没两天,敖千又抓到了三个做假的。他们有的在苳麻里面掺湿木,有的专门弄湿一部分苳麻,夹在中间。

靳宛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三人竟异口同声地说,他们是有心测试敖千,看他是不是真能分辨出掺假的苳麻。

“那你们现在知道了,还有没有别的想法?”靳宛神色不变,淡然说道。

这三个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比靳二虎小个两三岁,正是顽皮的年纪。靳宛站在他们面前还没他们高,可那身上沉稳的气势,却是他们远比不上的。

要不说人比人气死人呢!同样是十几岁,靳宛都当起了收购苳麻的大老板,他们几个还在动歪脑筋,想从靳宛这儿捞到便宜。

此时,作假被抓的三人垂头丧气。听了靳宛的问题,抬起头来你看我我看你,目光透出犹疑。

须臾,最高的那少年问:“靳宛,你能不能让你表哥告诉我们,他是咋知道我们掺了东西的?”

靳宛跟他们同辈,又跟三人没有过瓜葛,所以他们对靳宛倒是容易自来熟。

对于心理年龄高达二十六岁的靳宛来说,这三个少年就是小屁孩,便以一副长辈训斥的姿态道:“是不是把诀窍告诉你们了,你们下回就能改进做假的方法了?”

“对对对。”一个少年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领头的少年糊了他脑袋一巴掌,“对你个头,别胡说!”

靳宛翻个白眼,回身对正在称重的敖千说:“大个子,告诉他们你有啥本事,也好叫大家都知道,想骗过你是没门儿的。”

她很清楚,随着自己收购苳麻的时间增加,苳麻会越来越少。到了那个时候,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投机取巧,试图做假蒙混过关。

唯一杜绝这种状况发生的办法,就是让村民们清楚地认识到,他们是不可能凭此盈利的。

“只要看一眼数量的多少,我便能估出重量的大小。”敖千手上称重的动作不停,漫不经心地解释,“掺假的苳麻重量跟数量严重不符,我自然能分辨得出。”

这个技能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只能说敖千天赋异禀,有商业这方面的潜力。

靳宛满意地点了点头,神情甚为自豪。

同时,她也发出警告:“以后若是还发现有人妄图掺假过关,那我就得把此人拉入黑名单,不再列入交易的范围了。但凡是做过假的,下回再带苳麻来卖,我也不收了,还望大伙儿谨记这一点。”

前两天蔡氏掺假的时候,靳宛还没说过类似的话。导致这三个少年家中的长辈觉得有利可图,特地怂恿他们来“试水”,看能否凭借做假来获取更多酬劳。

如今靳宛下了通牒,动了贪念的村民便不敢将念头付诸行动。

有此郑重警告,做假这一劣行成功被扼杀在摇篮中,靳宛的收购活动没有再出现其它的纰漏。

收购苳麻长达半个月后,气温越来越低,村民们赚钱的积极性大减。他们不再是整日待在山上割苳麻,而是只在晌午温度较高的那个时间段,能割一点是一点,割完就搬回家脱粒。

靳宛一家也因此得以闲下来。

现在他们家的储藏室,一大半都是装满苳麻子的麻袋。有这么多的苳麻子,靳宛那批五百块的香皂订单,是不必担心交不了货的。

这天早上,靳宛穿得厚厚的,准备和敖千带着十袋苳麻子去榨油坊。

临出门之前,她还不忘叮嘱爷爷道:“爷爷,晌午不要等我们吃饭了,我们肯定很晚才回来的。”

上回去榨油坊,爷爷就一直等她和敖千,连午饭都不吃。虽说这让她很感动,但是她也感觉有点儿傻气,毕竟又不是小孩子了……况且,老人家饿多了,胃会受不了的。

靳海摆摆手,示意她放心地去。

待敖千拉了村长家的牛车过来,靳海帮忙把麻袋搬到车上,站在小路口目送两人离开。

这厢,靳宛和敖千在前往小镇的路上,遇见了独自去赶集的靳艾艾。

见到两人,靳艾艾热情又不失礼貌地出言问候。

“靳宛、大个子,早上好啊。你们这么早就要去榨油坊吗?”

敖千放慢了牛车的速度,让靳宛可以跟靳艾艾说话。

她点了点头,好奇地问:“艾艾姊,你干嘛也去那么早?”

“我家晌午有客人来,我娘让我到镇上割点儿肉。”靳艾艾的脸莫名红了,微垂着头答道。

看到她这个样子,靳宛仿佛明白了什么,心领神悟地冲她咧嘴笑了。

随即,她招手让靳艾艾上车,口中道:“太早了,天还没亮呢!你一个人走太危险了,跟我们一起也能节省时间。”

虽说十个麻袋占的空间不小,但是不怎么重。再挤下两个身形小的姑娘,以及一个大块头的敖千,倒也勉强能行。

听到靳宛的邀请,靳艾艾还偷偷看了敖千一眼。

最初看到敖千那一刻,她的确也像旁的姑娘家一样,会有脸红心跳的感觉。毕竟敖千长得十分俊朗,对女子而言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可随着她到靳宛家做工,习惯了村里人的热情和亲切的她,被敖千用冷漠的态度对待,渐渐就害怕起了这个俊朗青年。

“艾艾姊,你不赶时间了吗?”

见靳艾艾在发愣,靳宛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哦!好的,那谢谢你们了。”靳艾艾慌慌张张地应道,爬到牛车上,坐在靳宛的身边。

她一坐好,靳宛便拍了下敖千的肩膀,脆生生地道:“走啦大个子!”

敖千应声而动,一抖绳子催赶牛前行。

靳宛在后头跟靳艾艾聊起了闲话。

她笑嘻嘻地问:“艾艾姊,晌午要来的人,是不是你未婚夫君啊?”

靳艾艾脸更红了,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不用害羞嘛,这儿又没别人,我和大个子都是嘴巴严实的人,你放心好了。”靳宛对靳艾艾的亲事起了浓郁的好奇心,便试图撺掇她畅聊此事,“听说这是媒人替你们说的亲,你们之前见过面吗?”

靳艾艾迟疑几秒,摇了摇头。她凑到靳宛的耳边,悄声道:“我只听说他今年二十有五,人长得不错,待人也好。今日晌午,他就是专门来跟我见面的。”

第111章 调戏

没见过面的两个人就要成亲?

靳宛暗地里替靳艾艾抹了一把冷汗,这结亲方式,跟她前世古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出一辙,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思索半晌,她眉头郁结地问:“那……要是你看了觉得不满意,能不能退亲啊?”

这话一出,连正在赶车的敖千都为之一顿,更别说是靳艾艾了。

她吃惊地看着靳宛,似乎对靳宛的话感到难以理解。

“这种事怎么可能呢?双方的父母都同意了,除非女方犯了极严重的错误,否则是不能退亲的。”

说到这里,靳艾艾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偷瞄了一下前面的敖千,红着脸把靳宛拉近。然后,她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对靳宛说:“我知道你跟你表哥的感情好,可是……我必须提醒你,姑娘家的身子在出嫁前,是不能被人玷污的……就算大个子长得很俊,但你千万不要被他迷住了,傻乎乎地

将自己……”

靳艾艾说得含糊其辞,然而靳宛还是听懂了。

霎时,靳宛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原来在外人眼里,她对大个子就表现得那么痴迷啊!想想章翠花在她面前几次欲言又止,还有爷爷那隐晦的暗示,估计大家都认为她跟大个子是浓情蜜意,胜似新婚夫妻吧?

即便明知道这是个天大的误会,靳宛也无从辩解。毕竟这种事情全靠自觉,别人说的时候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而她更是没法儿解释清楚,只会越说越惹人猜忌。

是故对靳艾艾,她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干笑着对靳艾艾说自己明白。

亏得靳宛是来自二十二世纪的人,有着无比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靳艾艾的话听过便算了,全然不会放在心上。

反正自家事自家知,她自己有分寸就行。再说了,到目前为止,敖千的表现都让她很满意。或许是顾忌她年纪小,身子看起来也弱不禁风,所以敖千每次都会适可而止,从不过分点火。

靳宛也打算跟他慢慢发展,起码在这具身体年满二十前,她绝不会跟敖千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若是敖千知道了她此刻的想法,估计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漫长的五年,某人可有得等咯。

靳艾艾在小镇入口下了车,靳宛和敖千则赶着牛车,继续往小镇深处走。

抵达榨油坊的时候,那领头的一看见两人,立马迎了过来。

他豪爽地笑道:“小娘子,你夫妻俩今儿个要榨多少油啊?可别再像上回那般,拎个一公升的油来让我们白忙活一场。”

靳宛险些被这“小娘子”仨字给噎住,顿时目露窘迫,看向敖千求助。

感应到她楚楚可怜的视线,敖千勾唇轻笑,竟然煞有介事地对领头说:“上回我媳妇儿是故意来你们这儿试技术的,后来见师傅们榨油的手艺确实好,这便把家里的苳麻子全拉来了。”

“哦?”领头的饶有趣味地望了靳宛一眼,称赞道:“没想到这位小娘子看着人小,脑子却精明得很。好吧,既然你们信得过咱们这手艺,那待会儿多出的半成价钱,咱也不收了!”

于是,仅仅靠敖千的一句话,榨油坊就给他们降了价格。

虽说敖千性子恶劣地配合领头,明知是误会也任由别人以为他俩是夫妻,可好歹他也替自己挣来了优惠。这导致,即便靳宛想骂人,她也骂不出口了。

见她一脸矛盾,敖千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淡笑着靠近她,轻声道:“你迟早都是我的小媳妇儿,何必在意现在的这声称呼?”

哪知靳宛听了,却是愈发郁闷。

“虽然不以成亲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但是咱俩这个一谈恋爱,就断定会成亲的,也未免太虚幻了吧?”

闻言,敖千伸出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哎哟。”靳宛捂住头,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控诉地瞪着他,“疼!”

“用了多大力气我自己不清楚么?”敖千嗤笑,却还是拉下她的手,揉了揉方才敲过的部位。

须臾,他才凝视着靳宛的脸,目色深沉地开口。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我告诉你,即使我失忆了,我也能肯定我家中无妻无妾。和你在一起时的感觉,是我从未有过的,这世上没有第二个靳宛能令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冷不防的冒出一串情话,靳宛听得脸色逐渐变红,不好意思地瞥了瞥四周。

登时,榨油坊的几个工人急忙移开视线。

其中离靳宛和敖千最近的一个大汉,扛起麻袋后还自言自语:“好忙啊好忙啊!哎,早晨的风咋就恁大,说话还得靠喊才听得清。喂,老七,你傻站着干啥……”

“咳咳咳。”靳宛咳嗽了几声,严肃地说:“叔,你不用装了,我知道你都听见了。”

那汉子脚步稍停,过了片刻,他回头冲两人嘿嘿一笑。

“小娘子,你和你家夫君的感情真好。不过有些话,你俩还是在闺房里说就好了,再怎么样,也得记着关照一下我们这些老光棍嘛!”

三十好几了都没娶着媳妇儿,还一大早的就看见一对小夫妻你侬我侬,他这心里啊,真不是滋味儿……

大汉的话,让靳宛觉着臊得慌,便戳了戳敖千小声埋怨:“都是你,说话咋不看场合。”

少女娇羞的模样煞是好看,敖千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若不是怕会让靳宛恼羞成怒,他都想直接把人搂进怀里了。

纵然不能有实际的行动,他依旧没有放弃调戏靳宛。

俯身把脸凑近她,敖千眼睛里含着淡淡的笑意,“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这一点你在村里不是做得挺好吗?怎么,到了镇上就害羞了?”

近八尺高的青年,在少女身前弯腰,只为看清她眼底的娇羞,令得这简单的举动染上了浓浓的情意。

靳宛只觉两人靠的太近,顾及到这是在外面,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接着她伸出手指戳中敖千的额头,用力把他的脸推开,这才不紧不慢地道:“道理是没错的,可你也不能太嚣张了。俗话说秀恩爱死得快,我还想多活个几十年呢,你别连累得我这个花季少女过早凋零。”

第112章 考验

此次用来装苳麻子的都是大型麻袋,榨出的油一共有十五升。

靳宛付了钱,和敖千将油拉回去。

途经东街,她看到有人牵着一头母羊、几头小羊羔,正在喊价。

“冬天到了,快买头羊回去炖羊肉火锅咯!”

“咩~咩~”

靳宛看过去的时候,一只小羊羔冲着她张嘴叫唤,那声音又软又酥,可把人萌坏了。

她眉毛一挑,问敖千:“大个子,你想吃羊肉火锅不?”

敖千了悟,拉住牛绳让牛停止脚步。

靳宛从车上跳了下去,再次回来的时候,身后多了一头小羊羔。

目测这头小羊羔二十斤不到,抱着它坐在牛车上,只要它别乱动还是没问题的。

看见靳宛满脸慈爱地抚摸着小羊羔,敖千挑唇问:“你要养它?”

由于刚才靳宛问了想不想吃羊肉火锅,敖千便以为她会买那头母羊。但此时见到靳宛的表情,他有些怀疑少女是爱心泛滥,想要拯救这头迷途小羔羊。

“是啊。”果然,靳宛不负所望,笑眯眯地说:“等到咱们把它养大了,差不多也过年了,到时咱们年夜饭就吃羊肉火锅。”

闻言,敖千翘起的嘴角一抽,默默转回头。

小丫头看小羊羔的目光之所以那么慈爱,或许是因为在她眼里,那单纯的就是一块肥美的羊肉吧……

加上前一次来榨的一升油,眼下靳宛家有了十六升油,并且来卖苳麻的人减少,她便有时间熬皂了。

如今除了章翠花和姚氏,另外两个婶子也跟靳宛混熟了。她知道两个中的李氏是靳大福的婆娘,另一个徐氏则是靳大恒的媳妇儿。

除了最开始,李氏和徐氏会一点儿嚼舌根,后面她们都认真地干活,倒也没有让靳宛糟心。

是故,她决定给这两人一个机会,看她们能不能通过自己的考验。

若通过了,那她就会让这两人继续留在熬皂的核心区;反之,她们只能继续帮忙打下手。

打定了主意,靳宛便伺机开口:“最近咱们村,有没有什么新闻呐?”

以往她虽然也会在做事时聊天,但却不会问起村子的八卦。因此乍然听到她的问题,章翠花等人还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众人都一副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表情,靳宛又故作神秘地道:“我之前听说,咱们村里有人偷东西呢!”

这自然是她胡诌的,她不过是想借机打开话匣子而已。

徐氏一听,倒真被勾起了兴趣。

她兴致一来便克制不住,望着几人压低声音:“偷东西算啥?咱这村里还有偷人的呢!”

靳艾艾一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愣愣地问:“人咋偷啊?偷去干啥,卖吗?”

“傻姑娘,偷人就是……”李氏见状就要给她解答,被章翠花一个眼神制止了。

章翠花盯着李氏和徐氏,小声喝道:“你们俩注意一下言行,这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呢。况且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坏了别人名声咋整?”

因为章翠花是村长的儿媳妇,所以大家平日里,都会多给她几分薄面。

尽管如此,自打来了靳宛这儿上工,徐氏就被章翠花训过好几次。这会儿再被当着两个后辈的面说教,她的心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安乐。

于是,徐氏噘起嘴不满地嘟囔:“我又没说是谁偷人,咋坏人家的名声嘛!再说了,既然她敢偷,还怕别人说啊?”

“徐婶子,偷人这么大的事,你咋知道的呢?”靳宛饶有趣味地问,看起来像是真对此事感到好奇。

徐氏得意地挺起胸脯,“是别人告诉我的。这事儿在村子里还没传开,但已经有好几个人知道了。她让我别说出去,你们可不要泄露消息啊!”

末了,徐氏想起自己和别人的约定,便一本正经地嘱咐她们。

李氏尴尬地摸摸鼻子,自语道:“你都答应了别人不说出去,那你咋跟我们说了啊?”

纵使李氏说得很小声,靳宛仍是听清了她的话。

气氛冷了片刻。

靳艾艾有点儿好奇,悄悄拉着徐氏追问细节。章翠花有心要喝止她们,却因为刚才徐氏的反驳而陷入纠结,仿佛是担心徐氏说她多管闲事。

由始至终,年长的姚氏都在安静地烧柴,好像周围发生的事情都跟她无关。

观察到这里,靳宛也心中有数了。

当天傍晚趁着发工钱,她把姚氏、李氏和章翠花留了下来,说是关于今日的制皂工作,还有些事情想跟三人交流。

徐氏跟靳艾艾不疑有他,领了工钱便先行回家。

待得两人走远了,靳宛温和地望向忐忑的三人。

“靳宛,是不是今日咱们哪儿做得不够好?”作为跟靳宛最熟的人,章翠花最先发问。

连姚氏脸上都有忧愁的神色,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靳宛等答案。

靳宛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和声问道:“三位婶子,你们在我这儿给我干了这么久的活儿,不知你们心里有没有啥想法?”

“丫头,你是不是不需要人啦?”姚氏和蔼地看着她,“要真是这样,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开口。我老婆子到你家来,图的是个热闹,不是那几文钱,实在不缺人我就回家去吧。”

章翠花就着裙摆擦了擦手,也跟着笑。

“我倒是挺想挣钱的,不过咱们两家关系上本就亲近,这次的活儿干不成了,往后还有别的活儿你记得喊我就行,钱多钱少都不在乎。”

靳宛笑而不语,转向李氏。

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无奈地苦笑。

“你要辞退人我没话说,可我不能理解的是,为啥是我们仨呐?我自己我不敢说,但翠花跟老婶子干活是一个顶俩,傻子才舍得辞退她们。”

李氏快人快语,说话也不懂得拐弯,听得章翠花哭笑不得。

她不赞同地道:“靳宛可不是傻子,她做事有自己的打算,咱们不理解不代表那就是傻。”

靳宛扯唇淡淡地笑,越发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还是翠花婶子了解我。”她微微地笑着,目光从姚氏和李氏扫过,最终定在章翠花身上,凝神问:“婶子,你想不想学点儿真正有用的东西?”

第113章 担忧

靳宛有意将章翠花三人,培养成自己的助手。

即是说,她打算把做香皂的秘诀,告诉三人,并教会她们如何调配草木灰。

这么做是有风险的,然而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她决定凭着自己的直觉放手一搏。

当她把这个消息公布出来,三人俱是先惊后喜。

“那咱们学会之后,是不是就能自己做香皂卖了?”李氏眼神有些呆滞地问。

靳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李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口误,顿时不知所措地看向章翠花。

“想学技术是有条件的,拜师还得交学费呢,不是吗?”

靳宛轻轻抿唇,眼角带笑,“至于条件,自然是不能将学到的东西外传于人。并且,你们学会后,得替我做一年的工。期间,婶子们的工钱照拿,我也会看情况提价。”

这条件与其说是对她们的制约,倒不如说是靳宛给她们的福利。

不管怎么想,她们都没有什么损失,因此三人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尤其是用过香皂的章翠花,深知这玩意儿好处多多,回家的路上还在一个劲儿地兴奋。

敲定了这件事,之后熬制香皂时,章翠花三人更加卖力了。只因靳宛说过,要交了这批货才能教她们调配草木灰。

由于草木灰是靳宛事先配好的,因此这次熬皂不需要停歇,六人接连五天的工作,熬出了四百五十块香皂。

之前用最后的动物油脂熬出了九十块,所有的香皂加起来,交货是绰绰有余的。

是故在完成订单的那天傍晚,靳宛告诉徐氏和靳艾艾,她们第二天不用来上工了。

听罢,徐氏忙问道:“你家还在收苳麻不?”

靳宛点头,直言说:“整个冬天,我都不会停止收购苳麻子。”

“那就好。你大恒叔前几天都往山上跑,家里攒了不少苳麻子,我生怕你不收,那他可就白忙活了。”徐氏松了一口气,笑呵呵地道。

待送走了五人,敖千出来帮她收拾熬皂的东西。

“你真要教婶子们做香皂的诀窍?”

虽然敖千平时话不多,但是靳宛的一举一动,他都十分关注。这个时候会提出疑问,诚然也是担心靳宛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嗯,迟早都得教的。”在敖千面前,靳宛也不遮遮掩掩,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准备在村子开个作坊,专门做香皂给城里的脂粉商供货。”

散工制作不是长远之计,既然她本身是靳家村的人,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让村民受点儿益处又何妨?

当然,如果村民对她还是以前那个态度,她肯定不会选择在靳家村开作坊。就算是要便宜别村的人,靳宛也会舍近求远,把作坊开在其它地方。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她就是要这么任性。

对于靳宛的宏图大计,敖千不予点评,只道:“既是如此,那你放手去做吧,我会支持你的。”

他的口气倒不小,听得靳宛面带诧异,挑眉看了他几眼。

一傻大个能支持她啥?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目前还得靠她养活呢,竟敢大放厥词。

收好了东西,靳宛走到菜园旁边,那里有一个新搭的简陋木棚。

这是买羊羔回来的那天,爷爷连夜搭出来的。他跟敖千最初的想法一样,都认为靳宛是善心大发,想要养一头萌萌的羊羔做宠物。

因此他才会不遗余力,赶着时间替靳宛搭了一个木棚,好让她能安心养宠物。

“咩~咩~”

看到靳宛,小羊羔立即发出了求投喂的讯号。

于是,靳宛手里抓着几把早上割的干草,递到羊羔前一边摸着它的头,一边咽着口水。

“小羊呀小羊,你要多吃草,快快长大~!等你长得又肥又壮了,我就帮助你从这个苦难的世界解脱。”

身后朝羊棚走来的敖千,闻言一个趔趄。幸好他身手敏捷,及时稳住身子,这才没有狼狈地摔倒。

他黑着脸走近,问靳宛:“你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它,莫非就只是为了吃它的肉?”

“不然咧?”

靳宛头也不抬,三个字就把敖千打发了。

听罢,敖千心中暗叹,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哦不,是可怕的少女。

背倚着围栏,他专注地望着靳宛的侧脸,状似随意地开口:“钱掌柜和钱夫人数日不曾找你,你就没有一点儿担忧?”

这问题来得奇怪,靳宛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为啥要担忧?人家夫妻俩去哪儿跟我又没关系。”

“那次去岳阳城,你可是惹恼了陆谦。他有县官做靠山,再加上靳远那一家从中作梗……没了钱夫人撑腰,你不怕岳阳城的县官来找麻烦么?”敖千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听了这话,靳宛认为他太杞人忧天了。

她索性扔了干草,转过身来认真与敖千讲道理。

“这两件事怎么能扯到一块儿?那县老爷又不是闲着没事干,一天到晚专门替人出头,怎么可能大老远的跑到靳家村,就为了教训我?

“况且不论是陆谦还是靳远的事,那错都不在我,就算他真来了我也不怕的。”

靳远近来安分许多,在靳宛看来,他应该不会再给自己添堵。

听过她这番言论,敖千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无奈。

这丫头到底是城府浅了些,纵然会些手段,可遇上真正的狠人也势必要吃亏。那靳远可不如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越是看似平静,就越不容忽视。

至于陆谦那边……

靳宛莫不是忘了,她跟县城的田家脂粉铺,构建了合作关系?如不出意外,靳宛日后一定会跟岳阳城的人往来频繁。

那样一来,陆谦总有留意到她的一天。

有钱夫人在还好,可要是哪天钱夫人走了,她一个乡下丫头,怕是很难斗得过有县官做靠山的陆谦……

靳宛的确没考虑这么多。

她被当下太过顺利的赚钱大计迷了眼,以致于一时间,忘却了这世界的复杂之处。

而在某些时候,一些小小的疏忽,需要血的教训来唤醒当事人的警惕。靳宛还未认识到这一点,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牌,所以她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

第114章 来客

自那日敖千和靳宛谈起钱掌柜夫妇,一直到两个月后,她才再度见到两人。

期间,靳宛交了田秦氏的那批订单,半个月不到,又接到了新的单子。而且这一次的订单,比上回的还要大,田秦氏足足订了一千块香皂。

好在章翠花和姚氏、李氏都是颇为聪慧手巧的人,慢慢的学会了调配草木灰。虽说成功率不是很大,但起码她们的技巧也在逐步提升。

有了这三人分担,靳宛很快完成了最新一批的订单。而此时,冬季进入最冷的时期,村子里几乎没人再外出。

想当然耳,靳宛的苳麻收购活动陷入了僵局。

不得已之下,她给赵夫人传了消息,说自己到天气变暖前,都不会再接新的订单,请赵夫人帮忙传递给田秦氏。

后来的日子里,只有姚氏和李氏会时常来靳宛家,继续练习调配草木灰,连章翠花都因要照顾永福而“休学”了。

钱掌柜夫妇来的这一天,恰巧是冬至节。

靳宛闲着没事儿干,姚氏和李氏烧制草木灰,她就在一旁剁大白菜来腌。爷爷坐在大门口蹭火气暖身,还一边教敖千编篓子。

最先发现钱掌柜马车的,是靳宛家那头已隐隐长开的小绵羊。

羊棚就处在半山腰,能轻易看见村口和小路的情形。马车一出现,它就“咩咩咩”地叫个不停。

“绵绵干啥呢,叫得也忒欢实了。”靳海抬头张望了一下,满脸笑意地说。

靳宛“砰砰砰”地剁着白菜帮子,接着爷爷的话头嘀咕道:“还能有啥,铁定是无聊了呗。”

羊棚里有干草有水槽,绵绵饿了会自己吃,所以叫唤绝不是因为饿肚子了。

敖千却眉毛一动,抬起头望向院子外的那条小路。

天气冷得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但这对他似乎造不成太大的妨碍。

半晌,敖千沉声说:“有人来了。”

话音落下,靳宛也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便也抬头望着院门口。

正在交谈的姚氏和李氏,因着气氛改变,也安静了下来。

不多时,众人听见外面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几道人影若隐若现地走近,最后近三个月不见的钱掌柜,搀着钱夫人出现在小路口。

一见到钱夫人,靳宛“嚯”地站了起来,手上还拿着菜刀。

“钱大哥、夫人,你们啥时候回来啦?”

她高兴地叫了一声,眼中闪着灼灼的光芒。

——因冬季被困在家里,哪儿也不能去,靳宛早就闷坏了。此刻见到有朋友来拜访,她当然会开心了。

数月不见,钱夫人的身形似是清减了几分。

听到靳宛的问候,她从夫君掌中抽出手,加快脚步朝前走。

“小宛,这么久没见,我可想死你的厨艺了!”钱夫人激动地握住靳宛的手,披帽底下的脸红彤彤的。

“呃……”靳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做人还是别这么直接的好,“的厨艺”其实是可以不用说的。

在钱掌柜身后,是夫妻俩带来的下人。

而且,是带刀的,看起来像护身侍卫。

和钱掌柜打过招呼后,靳海慈祥地看着几人道:“屋外冷,进屋喝杯热茶吧?”

钱夫人的手倒是不冷的,想必在来的路上,她被钱掌柜护得很好,没有受一点儿凉。

“那就多谢了。我们昨夜刚回旺福镇,今日一早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要来找宛丫头,我劝也劝不住……”说着说着,钱掌柜脸上全是无奈。

几人进了屋,敖千默默把东西都收起,靳海则是端着火盆去点火。

靳宛给两人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

钱掌柜接过,道了声谢。

钱夫人捧着茶杯暖手,四处打量一圈,才盯着院子里的那一大堆东西,笑着问:“小宛,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打算做腌菜,姚奶奶跟李婶子在学做香皂。”靳宛坦白道,扭头对门外的姚氏和李氏喊:“姚奶奶、李婶子,我还没跟你们介绍过呢,这两位是三鲜楼的钱掌柜、钱夫人。”

两人闻声,看了一眼彼此,便都起身走进屋里跟客人打招呼。

随即,姚氏温和道:“丫头,既然今日你家有贵客,我们就不打扰了。等明日,我们再来。”

李氏在一旁点头。

靳宛却笑道:“李婶子家里有大福叔等着,我不好说什么。只是姚奶奶,你回到家也没什么事做,我看今日晌午,索性你就留下来吃饭吧。”

“这咋行呢?”姚氏面色依旧温和,眼中闪着犹豫地看向钱夫人。

发觉她的目光,钱夫人“呵呵”笑着,没丁点架子地说:“姚奶奶,既然作为主人家的小宛都提出邀请了,您也别看我了,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难得家里来了这么多人,晌午咱们就好好热闹一番。这大冷天的,不如一起来包饺子吧,也能驱驱寒气。”靳宛欢乐无比地望着屋里的众人,两眼发亮地提出建议。

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蘸上她自制的香醋,肯定味道极好。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姚氏也不再推辞,笑眯眯地接受了靳宛的邀请。

李氏听见“饺子”二字,嘴巴已经在咽唾沫了,于是咧嘴朝靳宛“嘿嘿”道:“姚婶子都留下了,那我也留下来,还能帮你剁馅儿、打下手。

“至于你大福叔,家里有饭,他自个儿热来吃就行了,不用我管。”

如此,靳宛自然是欢迎的。

离着晌午还有一两个时辰,她让姚氏和李氏先把烧出的草木灰调配出来,稍后再一起包饺子。

靳海听说她们要包饺子,便去菜地割了新鲜的大白菜,挖了几块姜;敖千则是去储藏室拿出两日前上街买的猪肉,到厨房清洗。

“钱大哥,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其他人一走,靳宛就询问两人今天的来意。

钱掌柜微微点头,“有是点儿事要跟你说,但也不急。主要是夫人想念你的手艺……”

“啐,不知道给我留点儿面子么?”

钱夫人娇嗔地打断了他,待钱掌柜宠溺地闭上嘴后,她才转向靳宛。“正事儿留着饭后再说吧,你瞧瞧这段时间我瘦的……唉,小宛,你做的饭菜真是有毒,会叫人一吃就上瘾呢!”

第115章 饺子

甭管钱夫人的恭维是真是假,总之靳宛是挺受用的。

见她如此急不可耐地想吃饺子,靳宛也不啰嗦,捋起棉衣的袖子就进厨房去了。

她一走,钱夫人对钱掌柜使了个眼色,后者了然地出了大门。

然后,钱夫人跟在靳宛后头,边走边说:“小宛,你能教教我怎么包饺子吗?等以后吃不上你做的饭菜了,我也好自己包来解解馋……”

“去把东西搬进来。”院子里,钱掌柜对几个侍卫吩咐道。

靳海抱着刚割的大白菜和姜,从菜地回来,就看见几人抬着两个箱子,一前一后进了屋。

“哎,他们抬的这是啥?”他疑惑地问钱掌柜。

如今钱掌柜对靳海,已经没有第一次见面的轻视。因此一听他问话,便耐心地解释。

“这些,都是我和夫人给你们带回来的‘特产’。之前宛丫头说您身子骨不好,这回我们回去,就特意给您带了些上好的补药和食材,帮助您调养身子。”

钱掌柜对靳海说话的语气甚是和善,纯粹是一种晚辈对长辈的态度,全然没有富人对穷苦百姓的藐视。

靳海受宠若惊,憨笑:“那咋个好意思啊?”

“既然我夫人将宛丫头视为姊妹,那您就是我俩的爷爷,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钱掌柜也回以憨笑。

俩人一个是底子憨厚的老农夫,一个是长得憨厚的大掌柜,笑起来的憨却是谁也不弱于谁。

敖千正在院子清洗猪肉,见到那两个木箱子,以及靳海跟钱掌柜交谈甚欢,不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样子这世道,始终是财富当道呵……可关键是,若他暴露了,恐怕麻烦也会接踵而来。

如今时机未到,将小丫头和爷爷带回去,只会给两人招来杀身之祸。

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况最落魄的时候都度过了。眼下,小丫头自有本事,他便再忍一忍吧,且珍惜这段祥和的日子。

想罢,敖千不再关注钱掌柜带来的珍稀物品,只一心一意地当他的“大个子”。

“大个子,肉好了没啊?”恰好这时,屋内响起少女清脆的声音。

敖千捞起木盆的猪肉,磁性满满地应道:“这便来了。”

返身进入厨房,只见靳宛正在干净的台子上揉面,灶里燃着大火,把厨房烘得暖呼呼的。

见他进来,靳宛扬头冲他一笑,“帮我把肉切一下。”

那笑容沁人心脾,直看得敖千暖入心里去了。

而对他说完话后,少女又转回去继续跟钱夫人交谈,倒是没有刻意用笑容收买他的意思。

然而敖千甚是满足,嘴角不自觉地噙着一抹笑,走过去拿起菜刀切肉。

两人离得不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靳宛的存在。少女的气息,令他浮躁的心不知不觉地沉淀下来。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跟田家脂粉铺做起了买卖。而且看起来,你那香皂销量很好啊?”

“嘿嘿嘿,全靠夫人的帮忙。若没有夫人为我和赵夫人牵线,我也没有这一天。对了夫人,我最近研制出一种新的香皂,你要不要拿几块回去用?”

钱夫人笑不露齿,欣喜道:“那自然是好的,我也觉着你的香皂用得舒服……”

两人正说着话,姚氏和李氏走了进来。

“丫头,咱那草木灰弄好了,稍后你要去检查检查不?”李氏朗声说。

靳宛加了点儿水继续和面,闻言咧嘴道:“成,我待会儿去瞅瞅。李婶子,你刚说了要帮我打下手的,这会儿可别赖账哈。”

这揉面、和面的活儿可不轻松,想要做够十一二个人吃的饺子,光靠她一个人,还不得把她累瘫。

所以刚才李氏自告奋勇地提出帮忙,靳宛就记得牢牢的,再提起来的时候也丝毫不客气。

“那有啥问题,我进来就是来帮忙的。”李氏也不推脱,挽起衣袖走向靳宛。

其实不止是李氏,姚氏也不会干坐着等吃——连钱夫人都兴致盎然地参与进来,她这个一向爱热闹的老太婆,更应该加入其中。

包饺子团队迅速壮大,靳宛几人和面,靳海和大个子就洗菜、剁馅儿。

钱掌柜是唯一一个不知道该干嘛的人,到后来,他竟然干脆蹲在灶台前烧火。

不大的厨房挤了七个人,瞬间就把气氛炒热了,里面不断地传出谈笑声。

敖千就站在靳宛身边,见她笑得开怀,连鼻子上沾了面粉都不知道,就伸手替她擦了下鼻尖。

“脏了吗?”被他的举动吸引,靳宛皱起小脸,试图看清自己秀鼻上的东西。

顿时,敖千忍俊不禁,高冷美男化身柔情似水的闷骚青年。

靳宛觉得莫名其妙,皱眉道:“你还笑我?你自己脸上也脏了。”

说着,她也伸出手去擦敖千脸颊的一小点面粉。

不料她越擦,他脸上的面粉就越多,把她郁闷得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奇怪……咋就擦不干净呢?”靳宛费解地嘀咕。

见状,敖千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把抓住她沾满面粉的手。

“你自己看看,你手上全是面粉,怎么可能擦得干净?”

经敖千一说,靳宛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在揉面,手是不干净的。

认识到自己闹了个乌龙,她干笑几声抽回手,善意地建议道:“要不,你去洗把脸再来?”

她不好意思告诉敖千,他那张俊脸已经被她“辣手摧毁”了。

“不用。”敖千煞是豪气,抬起袖子随意抹了把脸。

其他人都在各自聊天,只有靳海注意到两人的小互动。

看着两个小辈这和谐的一幕,他含笑摇了摇头,心中升起奇异的感慨。

快到晌午的时候,他们的饺子总算是包好了。

将饺子下锅后,靳宛进去舀香醋时,顺便割了几根自家灌好的腊肠。

除了敖千和爷爷,其他人把饺子包好了,就到屋里大厅等吃。靳宛从储藏室出来的时候,几人都好奇地瞅着她手上的腊肠。

“小宛,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钱夫人第一个按捺不住好奇心。

靳宛却不回答,只神秘兮兮地说:“等你们吃了,我再告诉你们。”她不知道钱掌柜等人,吃不吃得惯腊肠的味道,所以暂且先卖个关子,免得让他们过分期待。

第116章 离开

腊肠放锅里煮盏茶功夫,就能吃了。

恰巧饺子也煮好了,靳宛把腊肠切成片,和着碗筷一起端到大厅。

靳海用个大盆装着饺子,还用一个小盆盛满饺子汤,紧跟在靳宛身后进入厅里,将俩盆放在饭桌上。

见几人矜持着不动,靳宛笑盈盈地招呼道:“热乎乎的饺子上桌了,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来坐下吃吧。”

她家没那么多碟子装醋,就拿碗装了香醋摆在桌子中间,碗上再搁着一个勺子。谁要是想蘸香醋,就自个儿拿勺子舀。

姚氏和李氏嗅到酸醋的香味,嘴巴自动分泌唾液。

等到钱掌柜和钱夫人都坐下了,两人才走到饭桌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碗香醋。

“靳宛,这是……醋?”李氏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全乌国的人都知道,香醋是非常稀罕的调味品,它是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东西。寻常百姓若想吃醋,只有拿银子上酒楼点特定的菜品,而且菜里的香醋还没多少。

感觉到姚氏和李氏的震惊,靳宛面不改色地微笑:“没错,这是夫人给我带的。饺子配醋,味道会更上一层楼,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刚才在厨房,靳宛已经跟钱夫人商量过了,两人一致同意谎称香醋是钱夫人带来的。

这个解释合理——至少在姚氏和李氏看来很合理。

蘸了醋的饺子确实更香、更好吃,李氏不由得暗中庆幸,还好自己选择留下来吃午饭。

吃了几个饺子,大家都把目光移到那盘腊肉上。

靳宛咬着筷子注视着他们,发觉众人的眼中都是跃跃欲试的色彩。

作为小丫头的头号支持者,敖千淡定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腊肠放进嘴里。

靳宛紧紧锁住他的脸,略带忐忑和急切地问:“怎么样?”

敖千嚼着嚼着,眉头逐渐蹙起,靳宛的心也随之提到半空。

这儿的人,果然还是吃不惯腊肠的味道么?

总算嚼完了嘴里的腊肠,敖千这才慢吞吞地说:“不好吃。”

然而说话间,他却又将筷子伸向盘里,夹了第二块腊肠。

“大个子,你脸上明显是享受的神色,还想撒谎骗我们。”钱夫人似笑非笑地说。

事实证明,靳宛的腊肠做得很成功。

除了敖千昧着良心说反话,试图吓跑这几个不速之客,好独自霸占靳宛做的美食。其他的人,都是吃得一脸餍足。

见此情景,靳宛才知道,自己方才被敖千坑了。

不过这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她埋怨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便假装生气地说:“大个子,你别吃了,跟我去给外面的人送吃的。”

她所说的自然是钱掌柜带来的侍卫。

“不用管他们……”钱夫人连忙出言制止。

可是靳宛已经跟敖千盛了饺子,端着四个碗走向院子。

那几个侍卫见主人来给自己送饭,一时间手足无措,眼睛看向厅里的钱夫人。

到了这时,钱夫人只好改口说:“都愣着干什么?靳姑娘亲自给你们送吃的,还不赶紧道谢。”

四人听了,立即躬身整齐有序地道:“多谢靳姑娘!”

这架势让靳宛吃了一惊,暗道这群家伙,真不愧是训练有素的……

吃过午饭,姚氏和李氏去帮靳海清洗碗筷,靳宛和敖千陪着钱掌柜夫妇,在屋里商讨事情。

“这次突然离开旺福镇,是因为我收到飞鸽传书,得知家中有事。”

钱夫人将自己不辞而别的缘由娓娓道来,获得靳宛的理解后,她才继续说下去。

“回去没多久,我就跟父亲再起争执。本来我已经决定次日返程,哪知当夜我小弟到访,与我说出家里的艰难之处……”

说到这里,钱夫人面露难色,神色郁郁。

靳宛十分关心她的境况,尤其是钱夫人的家事,还很有可能影响到他们这些平民百姓。

是故,靳宛关切地说:“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夫人不要见外。”

这多半是客套话,毕竟她自知力量微薄。连钱夫人都搞不定的事情,她肯定也搭不上手的,可多少能够证明她有一份心意。

岂料钱夫人竟道:“你的确能够帮我,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的你,无论是年龄还是能力,都太小了,所以还不需要麻烦到你。”

如此直接的话,使得靳宛窘迫异常,只得干巴巴地呲牙笑。

“既然夫人还能离家,说明你家虽有困难,但目前尚能应付吧?”敖千沉稳地问道。

钱夫人扬起黛眉,倒也没有掩饰。

“不错,所以我将筹码都压在小宛身上了。等过几年小宛长大了,我就将她带回家去……”

“夫人,我不得不提醒你,宛儿注定是我的妻。”钱夫人话音未落,敖千就沉下脸,颇有翻脸的趋势。

靳宛越听越糊涂,特别是敖千的这句话,简直是无厘头。钱夫人要带她回家,跟她要嫁谁有啥关系?

于是她戳了一把敖千,“你个呆子,扯到哪儿去啦?这个跟那个是两码事儿。”

被敖千打断,钱夫人却也不恼,而是掩嘴一笑。

“实际上,大个子倒是聪明的很,他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

她笑意冉冉地说,对靳宛坦承道:“我刚说了,我有个小弟,他的年纪跟你俩差不多。实不相瞒,我的确想过撮合你跟我小弟,那样你跟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不可能。”敖千脸色都黑了。

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替她的小弟挖墙脚,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看来以后,他都不能让钱夫人跟小丫头独处。否则哪天小丫头别人拐跑,他会气得想把自己杀了的。

靳宛倍感尴尬,她从不知道原来钱夫人,还有替人做媒的嗜好。

可惜她无福消受。

因此靳宛耸耸肩道:“夫人,你是知道我的,就别拿我取乐了,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儿吧。”

“其实我和夫人这趟出来待不久的,恐怕不出半年,我们就要离开旺福镇了。”直到此时,钱掌柜才道出实情。他怅然长叹,摇着头遗憾地说:“在旺福镇住了一两年,连三鲜楼,都是我花费了心血经营起来的。若是可以,我倒希望能够在此长久住下去。”

第117章 除夕

和钱掌柜、钱夫人的交谈长达一个时辰。

两人临走时,将靳宛家剩余的香醋带走了大半。看在两人带来两大箱“特产”的份儿上,靳宛本不欲收钱,却被钱掌柜硬塞了几百两银子。

到了这一刻,靳宛才知道这两人是有备而来。

若非如此,有谁到这山旮旯里头,还随身携带着这么多沉甸甸的银锭?

幸好姚氏和李氏已经走了,否则被她们看到靳宛收钱的情景,肯定会觉得太过刺激。

关上大门,靳宛和爷爷、敖千围坐在桌旁,火盆散发出热气,驱散了屋里的寒冷。

“这得有多少银子啊?”靳海看着桌上的一堆银锭,两只手微微颤抖。

这银锭银光闪闪的,看得人花了眼。靳宛撑着下巴面露沉思,倒没多少激动的情绪。

敖千随意数了数,然后说:“都是五十两的小银锭,一共有二十二个。”

“噗通!”

靳海屁股底下的凳子翻了,老头子直直摔在了地上。

靳宛和敖千几乎是同时伸出手,一人扶住他一只手臂,将他搀了起来。

“爷爷,淡定。”靳宛绷着脸说。

靳海抹了一把冷汗,艰难地咽了几口唾沫,嘴唇哆嗦地道:“那是多、多少钱?”

“一千一百两。”敖千声音平静。

靳海脚一软,差一点又摔了。幸亏靳宛有先见之明,始终没有松开手。

她扶着靳海重新坐好,敖千又淡然说:“今日钱夫人送来的这两箱东西,可比一千两银子金贵多了。”

此话一出,靳宛狐疑地瞥向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是失忆了吗,还清楚木箱里的物件儿值钱?

敖千眼角一跳,扭头望着她,回答得无比深沉:“……我瞎猜的。”

“完了完了,拿了人家恁多东西就算了,还收了人家的银子……”靳海心里发慌,抓着靳宛的手,苍老的面孔上满是惊惧,“小宛啊,钱夫人究竟想做啥,为何要对咱们这般好?”

靳宛不好说钱夫人是在她身上做投资,便安慰爷爷:“你别想多了,钱夫人是真心把咱们当朋友,才会不遗余力地对咱们好。

“而且咱也不白拿好处,我不是便宜卖给钱掌柜香醋了嘛!大不了,往后咱有啥好的,也记得给他俩捎上呗。”

如此一再劝说,好歹是把爷爷安抚下了。

一千一百两银子里,有三百两是前一次钱掌柜买香醋给的。

迄今为止,靳宛还没有用过一个银锭。而今有了卖香皂的碎银两,她更不会动用这二十二个银锭,便将它们与木箱子分开来藏起。

除夕来临前,天气都不会降温,靳宛便懒得出门。

她跟着姚奶奶、李婶子,和偶尔来串门的翠花婶儿,学会了纳鞋底。第一双千层底鞋垫做得太丑,她打算扔了,却被敖千死乞白赖地抢去。

第二双鞋垫,靳宛送给了爷爷,老头子笑得都看不见眼睛了。

给爷爷的这一双,比她初次纳的好看许多。敖千见了心生醋意,虽面上不显,可整日在靳宛跟前晃悠,用各种各样的方式逼迫她给自己做新鞋垫。

靳宛不堪其扰,答应重新给他做一双精致的千层底。

敖千大喜,眼底的笑意都多了一倍。

然而不等少女实现诺言,除夕如约而至,靳宛复又忙碌起来。

大采购、大扫除,还要做一大桌子的佳肴。

因为除夕,钱掌柜和钱夫人会到她家,跟他们一起过年。

而靳宛寅时便出发去镇上买东西,还把家里仅剩的那点儿苳麻子,拉到了榨油坊。

出来时,她听到了久违的“叮叮叮”声。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五十分。总积分:一百二十六分。已扣积分:二十四分。可兑换物品:无。】

由于靳宛已经兑换过《植物大全》,因此现在“可兑换物品”就成了“无”。她也不知道要积累到多少分,才会有新的“可兑换物品”。

与敖千回到家里,才将将到辰时。

爷爷把家里清扫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做年夜饭。

靳宛曾说过年夜饭要吃羊肉火锅,于是放下手中的东西,她就催促敖千去杀羊。

敖千一挑眉毛:“真要杀?”

她连名字都给羊取了,还真能狠下心去宰羊吃肉?

靳宛万分纠结地瞅着他,“那不杀咋办,养着过年吗?绵绵吃了我几个月的粮草,也是时候报答我的养育之恩了。”

“报答你的方式,就是被你吃……咳咳,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怕你后悔。”

说到一半,看见靳宛委屈地嘟起嘴巴,敖千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放柔了声音说话。

此刻,似乎是感觉到自己即将被送上菜桌,绵绵“咩~咩~咩~”地叫得很是凄厉。

靳宛越听越不是滋味儿,便走到羊棚那里。一见到她,绵绵就使劲儿把脑袋往她这边拱。

隔着围栏,靳宛抚摸着绵绵的羊毛,喃喃道:“时间过得真快,那头刚断奶的小羊羔,都长这么大了。”

敖千静静伫立在她身后,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是你给了它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是你每日去割干草喂它,连绵绵这名字都是你取的。”

被他说得,靳宛眼睛都湿润了。

好吧,她承认她不忍心吃绵绵,毕竟这家伙是她一手养大的。

虽说只有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却恰好是绵绵从断奶到长开的阶段,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绵绵在她家里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存在啦!

思及此,靳宛轻拍了一下绵绵的脑袋。

“行吧,看在你老爹为你苦苦哀求的份儿上,今年先放过你。等你长得更肥更壮了,再让你献身报恩。”

说罢,她塞了一把干草进去,绵绵蹭了蹭她的手,才去嚼干草。

靳宛转身正好对上敖千的黑脸。

“谁是它老爹?”他问。

靳宛无辜地眨眨眼,“除了你还有谁啊?”

敖千内心几乎要崩溃,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记得我有跨物种生育的能力。”

“嘿嘿嘿……别较真嘛!绵绵是咱们一起养大的,当然是咱们的儿啦!”靳宛说着,张开手臂扑过去,一把搂住敖千的腰。

随即,她扬起头颅眼睛发亮地望着他,笑靥如花道:“跟我一起当绵绵的爹娘,你不愿意?”刹那间,敖千只觉心跳如擂鼓,周身的冰冷尽皆化作甜蜜的浓情。

第118章 拜年

没有羊肉火锅,靳宛也照样做出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她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敖千就写对联,和爷爷一起把家里装饰好。

最终,大门前挂了两个爷爷自己做的红灯笼,还贴了一副敖千手写的春联。

钱掌柜和钱夫人于晌午时分抵达,为了庆祝喜庆的几日,钱掌柜还特地带了一壶酒来。

由于这一天有阳光,不再像之前那么冷,因此他们把饭桌搬到了院子里。靳宛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的时候,正赶上钱掌柜往每个碗里倒酒。

待得所有人都落了座,靳海作为长辈,起身说了几句吉祥话。

“自打小宛的爹娘去世,咱家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这都多亏了我孙女——当然,也多谢钱掌柜和钱夫人赏脸光临,我老头子祝大伙儿明年日子更红火!”

说完众人也都端着碗起身,照靳宛的意思以碗代杯碰了碰。

“咩~咩~咩~”

当几人坐下吃菜时,绵绵直着嗓子大声叫唤,那声音大得连山底下的村民都能听见了。

听着绵绵的叫声,靳宛微笑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不管怎么说,穿越来的近半年时光,她还是收获了不少东西。无论是亲情、爱情,又抑或友情,都是非常珍贵的情谊,而她如今全都占了。

思及此处,靳宛偏头迎上敖千的目光,弯了眼睛启唇说:“明年,也请多多指教。”

桌子底下,敖千悄悄握住她的手,勾着唇角轻轻回应:“嗯。”

半年的相处,他们已然培养出了许多默契,仅凭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跨过除夕就是新的一年,也是春天来临、万物复苏的日子。

气温逐渐升高,而据钱掌柜所说,天一暖,岳阳城的酿醋坊便即将建成。

酿醋坊是完全按照靳宛给的图纸建造的,买地、买材料加上工钱,总共花费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其中光是买地,就花了二百两,这还是靠钱夫人的关系才能有的价格。

接下来还要定制瓦缸,以及各种各样的配套酿醋工具。靳宛所提出的需求,都是经由系统指示的,毕竟她对这方面的事情并不是很熟悉。

也多亏了有系统君,光是它提供的这一点便利,就足以让靳宛容忍它的中二了。

正月初一,靳宛一家带上自制的腊肠、腊排骨、腌萝卜条,到村长家拜年。

——事实上,本该是村长到他们家的,因为靳海是二哥,而村长是老三。只不过,人家好歹是一村之长,靳宛又有要事跟他商量,就不计较这点小事了。

路上遇到的村民,都热情地与他们打招呼。

“海叔,新年好啊!”

“好好好……呵呵。”

“丫头,你们家这一大早的,是去村长家走亲吧?”

“嘿嘿嘿,我家也就跟村长爷爷一家走得近点儿,只能去他家拜年啦。”

“啧啧,你手上还提了恁多礼物,要不你干脆到婶子家走亲得了,哈哈哈……”

靳宛嬉笑道:“下次吧,今天就算了。”

恍惚间,村民们对靳宛一家的态度已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竟然还跟“疯丫头”开起了玩笑。

村长家门口,靳永福正在跟同伴玩耍。

靳宛等人抵达之时,恰逢章翠花出来喊他。

“永福,快回来,咱们要去二爷爷家拜年。”

“不用啦,我们都来了。”听到章翠花的声音,靳宛立即大声嚷嚷。

章翠花闻声转头,一看到他们仨,赶紧上前迎接。

“海叔,你们来得真早,我爹刚说要去你家呢……”

敖千将手上的腊肠等物递给章翠花,后者见他们带了这么多东西来,便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婶儿,你还记得年前我灌的那些腊肠吧?喏,这便是了。还有你和永福喜欢吃的腌萝卜条,我们也拿了点儿来,你可别嫌弃礼轻。”

靳宛笑盈盈地说道,这股子和气于无形间打消了章翠花的窘迫。

新年走亲本就应该带礼物,而靳宛家条件比他们家好,送的礼多也是情理之中。何况,她带来的都是自己做的食物,心意足够价钱却未必很贵重。

如此一想,章翠花也就顺理成章地将东西收下了。

她侧身让开道路,笑着说:“那海叔,咱们快进屋吧,爹就在大厅。”

靳永福已经扑了上来,抱着靳宛的大腿。在讨得了一袋五香花生后,心满意足地走在前头,给众人开路。

“割个肉咋恁磨蹭啊!实在不行整块搬走,人家靳宛是赚钱好手,拿少了我还不好意思去见二哥呢!”

刚踏进门口,几人就听见了村长的大嗓门儿。

“哎呀爹,你急啥嘛,七早八早的说不定海叔家还没起全……”

靳元武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靳宛一行人。

靳永福抱着花生冲进大厅,稚声稚气地喊:“阿爷、爹爹,宛姊姊来啦!”

靳宏应声回头,果真瞧见了靳海一家。

当即,他一脚踢在蹲在地上割肉的靳元文屁墩儿上:“说了让你快点儿,你瞧你啰里吧嗦的,人都上门了还走个屁的亲戚!”

“新年好啊,老三。”靳海笑呵呵地走过去。

见状,靳宏也不管大儿子了,转身迎向靳海。

“对不住了二哥,本来应该是我上门拜年的,还累得你跑一趟……”

靳宛忍笑看向靳元文,刚才村长那一脚,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文叔,村长爷爷精神挺好的哈。”她挤眉弄眼地调侃道。

靳元文目露窘色,小声地解释:“我知道你不爱吃肥肉,特地想给你割瘦一点儿的,才会……”

之前靳宛在村长家吃饭,还有后来靳宛家办乔迁宴,靳元文都跟靳宛一桌吃的饭,便是在那个时候知道她不吃肥肉。

靳宛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间颇为动容:别看文叔五大三粗的,不料想,他的心思倒挺细腻。

“咳咳……宛丫头,你过来。”

村长忽然出声叫她,靳宛冲靳元文点了点头,才走到两个老人身边。

“还有你,大个子,你也过来。”靳宏又望向敖千道。

敖千不明就里,却仍是默默地去和靳宛并肩站着。下一刻,只见村长在袖筒里掏了掏,居然掏出了两个红纸包。

第119章 买地

“压岁钱,一人一个。”说着,靳宏把红纸包塞到靳宛和敖千手里。

拿着靳宏给的“压岁钱”,敖千完全愣住。

虽说人心是善变的,可他想不到,靳宏的变化会如此快、如此大。

靳宛也有一瞬的怔然。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谢谢村长爷爷。”

钱多钱少不是关键,重要的是村长的态度。

靳海跟靳宏交谈之际,靳宛就陪靳永福玩耍,敖千则是帮助靳元文兄弟料理猪肉。

不知过了多久,靳海想起靳宛说有事跟村长商量,和靳宏提了几句后便将她唤来。

靳宛擦了擦汗,喝了两碗茶方才说起正事。

“我想在咱村建一个制皂坊,专门熬制香皂,给县城的脂粉商供货。”

这是靳宛早就计划好的事,之所以到现在才提出来,有天气的因素在里头,也有靳宛自认时机未成熟的原因。

而建造制皂坊,首先得征得村长同意购置土地。

“你想买地?”靳宏微微蹙眉。

靳宛点了点头。

看他皱眉,靳海担忧地问:“莫非有什么困难?”

靳宏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好说……之前因为祠堂的事,村会对你颇有意见……当然,如今我们都决定在原址修建祠堂,不会再要求你让出祖屋了。”

说到“祖屋”这个敏感的话题,靳宏也显得尤为小心,似乎生怕靳海和靳宛心里有疙瘩。

“我理解,你继续说吧。”靳宛满不在意地道。

“村子的土地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想买地,必须通过村会的一致同意,或者百分之八十的村民投票认可。”

靳宏细细解释,倒没有刻意刁难靳宛。

“然而,虽说靳远退出了村会,但他跟另外四个村委员的关系很不错。加之以前你们不肯让出祖屋,恐怕村会不可能同意卖地给你。”

这样一来,便只有村民投票这一途径了。

靳宛一番思索之后,决定先尝试看能否成功。若实在不行,大不了她多花几百两,费些周折到其它地方买地。

想罢,她沉声说:“那么村长爷爷,麻烦你找时间替我召集一下乡亲们,将此事告知他们……”

靳宏的行动力很强,在靳宛说起此事的第二天,他便发了通知,让靳家村的村民到磨场商量重大事宜。

靳宛一家也来了,敖千手里还捧着一个木匣子。

等人差不多到齐了,靳宏便登上高台,将靳宛买地的想法跟大家说了。

“选择权在大伙儿手里,但在你们做决定前,我先发表一下我的看法。”

村长环顾众人,朗声说道。

“制皂坊若是建成,村里的女人们都能去上工拿钱。翠花跟姚大妹子、大恒媳妇儿、大福媳妇儿,还有艾艾那姑娘,去年才干了不到二十天的活儿,就挣了几百个铜板。

“这要是能干上一个月,那挣的钱,还不得比镇上做小伙计、小学徒要多一倍?我话就到这里了,剩下的让宛丫头自己说。”

旋即,村长望向靳宛,示意她上台。

靳宛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地道:“相信乡亲们都知道我在做香皂买卖,这秘方暂且只有咱们村的人知道,所以我希望能在这儿修建制皂坊。

“可要是乡亲们不肯把地卖给我,那我也只好便宜外村人了。实话告诉大家,如果我想去别的村买地,有钱掌柜的帮助,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此外,若大伙儿同意将地卖给我,那么除了村长说的那些好处,修建祠堂的费用我也一力承当。”

修建祖祠从去年说到现在,都还没有落实,无非是村民们凑不出足够的钱。

而今靳宛下了重本投资,一是买个人心,二也是为自己省事儿。毕竟不是本村的土地,就算买下了,对方也会狮子大张口。

但在本村就不同了,她这举措若放在现代,那就等于做公益,靳家村的村民就不好要太高的价格。

果然,靳宛这话宛如投下一枚重磅炸弹,令得村民们炸开了锅。

修祠堂比修自家的房子贵,前前后后的费用加起来,起码要个四五十两银子。这一大笔钱,靳宛说给就给,那不是一般的阔气。

因此到最后,百分之八十五的村民,都同意把地卖给靳宛。剩下的那百分之十五,都是跟靳远、方敏、蔡氏有关的人等。

这个结果让靳宛很满意。

她招手让敖千把木匣子端上来,里面装着一份简陋的靳家村地图,还有两个银锭。

将自己相中的那片地指给村长看,待村长给村民通报后,他便代表村子和靳宛签字画押。

这块地没有岳阳城的酿醋坊面积大,价位也便宜很多,双方以五十两银子的价格成交。

将生效的契约收进木匣子里,靳宛把两个银锭放到村长手上,说:“剩余的五十两,是用来修建祠堂的。若是后期有缺,可以带着账本找我拿钱。”

高台下的村民见到这白花花的银锭,激动得两眼发光,像是饿了几十年的人猛然见到一桌美食。

“老天……靳宛那丫头到底是咋办到的,短短半年时间,居然挣了这么多雪花银!”

“海叔享福了啊……唉,早知今日,当初咱们就该跟那丫头打好关系。”

“幸好咱们没把她爷孙俩赶出村子,不然……”

底下的议论声,就如几个月前那般刺进靳宛耳中。可比起当初的失落和愤慨,她此刻的心情毫无波澜,并不会因村民的“夸赞”和懊恼而自得。

人生便是如此,起起落落,习惯就好。

靳宛却不知,人群中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里面透着贪婪的光芒……

事情一结束,不少村民主动来找靳宛。

为首的是靳元文、靳元武,后者率先开口道:“你啥时候要动工建房子啊?”

靳宛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敖千高大的身子矗立在她身后,像一棵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

“我还没定,得找毛叔商量商量。不过祠堂怕是也要修了,我想制皂坊大概得延迟修建的日期。”

听完她的话,几个汉子面面相觑。

然后靳元文和善地说:“不用等毛叔了,让咱们帮你建吧。”

“哈?”靳宛吃惊地张大嘴巴,“文叔,你又不是工匠……”话没说完,靳元武哈哈大笑:“谁说不是?我大哥可是毛叔最引以为傲的徒弟。要不是我爹不答应,他早就成了毛叔的接班人咯!”

第120章 制曲

靳元文主动提出要帮靳宛建制皂坊,而且是免费的。

正月是闲散的月份,没什么农活儿干,是故靳元文一号召,便有好些个村里的大汉加入建房的队伍。

其中,靳大福、靳大恒两人赫然在列。

还有几个靳宛没什么印象的汉子。

这些人替靳宛建房子,都是不要工钱的。在他们的一再坚持下,靳宛也只好接受他们的这份好意。

建房子的材料钱是靳宛支付,这个靳元文倒不跟她争。

大年一过,初五那天,靳家村的汉子们便轰轰烈烈地凿起了地基,敖千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章翠花、姚氏、李氏、徐氏,以及两个比较陌生的婶子,则被靳宛请来给汉子们做饭。

买菜的钱她交给了爷爷,顺便让他去当后厨的监工,以免他坐不住跑去帮着干重活。

靳宛则自有事情要忙。

酿醋坊即将完工,需要的酒曲便多了。而且接下来,她也得尝试酿酒了。

首先,是制作更多的酒曲。

酒曲有诸多类别,分为麦曲、红曲、小曲、大曲等。其中,麦曲和红曲主要用来酿造黄酒,小曲除了酿造黄酒,还可以酿白酒;大曲酿造的多是蒸馏酒。

靳宛找系统仔细查询过,选了一种当前最方便制作的小曲,那便是辣蓼草酒曲。

结果,光是收集酒曲原料所需的桂树叶、桔树叶、扁豆叶、竹叶、田边草,还有最关键的辣蓼草,就花了靳宛五天时间。

因为靳家村没有桔子树,她几经辗转,才弄到了半斤桔子叶。

她割了四斤辣蓼草,其它的几种草叶都是各称两百克,把它们切碎了混在一起晒。正月的日光不是很强,却也不弱,晒了两天所有的材料便干了。

让爷爷和敖千帮忙称了五十斤大米,等他们离家后,靳宛一个人在家,用大杵捣米。

靳艾艾难得到靳宛家一趟,本是想看看她在弄什么好玩的,岂知进门竟见到这样的一幅画面。

登时,她惊奇地问:“靳宛,你在干嘛呢?”

想把五十斤大米给粉碎,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靳宛累得够呛,正好赶上靳艾艾来了,便灵机一动想将人忽悠来帮自己忙。

她看着靳艾艾笑眯眯道:“我在做好吃的,你想不想吃啊?”

靳艾艾骨子里也是个吃货,这点靳宛早就摸清楚了。因而此话一出,她不出靳宛意料,忙不迭地点头。

“嘿嘿,那你就来一起把这些米捣碎。”靳宛乐淘淘地说,找了一根舂米杵,让靳艾艾上手劳动。

于是一个免费劳动力,就这么被她骗到了手。俩人又是戳又是砸又是磨,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十分艰难地完成了任务。

做完这件事,天儿都快黑了。

“唉,靳宛,我怕是不能再待下去了……”靳艾艾望了望天色,满脸疲惫和遗憾地道。

她得回家帮娘煮饭,再晚了恐怕得挨骂。可是干了几个时辰的活儿,她还没吃上靳宛做的“好吃的”,现在走真不甘心啊……

靳宛看出了她的矛盾,便十分理解地颔首:“那你先回家吧,明儿个我给你送好吃的去。”

对于吃货的执著,靳宛可是很了解的。若不给靳艾艾一颗定心丸,她的心里肯定很煎熬。

有了靳宛的承诺,靳艾艾满怀期待地走了。

爷爷和敖千还没回来,而制曲的工作这才正式开始,靳宛也顾不上做晚饭了。

她先是去烧了一锅水,待系统提示温度到达三十七度,就将草叶粉和粉碎的大米粉混合在一起,随后把温水倒进去搅拌。

拌好了,她用手将粉团捏成鸭蛋大小的球丸,直到把所有的粉团捏完。

此时,靳海和敖千已经在回家的路上,而夜幕也降临了。

靳宛这一天除了早上,都没有吃过东西。然而为了制曲,她连饥饿的感觉都忽略了。

两人回来,刚好赶上靳宛把球丸放进筐里转动,边转还边往里边撒粉末——实际上,这是用她之前制作的老酒曲,研磨而成的曲粉。

在火光照映下,院子里一片狼藉。

靳海不由得纳闷,和声问:“小宛,你都忙一天了,还没忙完呐?”

敖千敏锐地察觉到靳宛的呼吸有异,就径直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我来吧,你教我做。”他暖声说,替少女擦了擦汗水。

虽然不知道小丫头做了什么,但是她的呼吸急促,体力明显不支了,自是激得他心疼不舍。

敖千一接手,靳宛就瘫到地上,撑着地面大喘气。

一边喘,她一边叹道:“大个子,我爱死你了。你们再不回来,我怕是要力竭身亡了。”

头一回听见小丫头说“我爱你”,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敖千动作微顿,旋即,他依旧是难以抑制地扬起了唇角。

若光是做这么点儿事,便能获得少女的示爱,那他要祈祷多发生几次类似的情形。

靳海进了厨房,察觉锅里只有半锅水,没有开过伙的痕迹,当即忧心地探出脑袋。

“小宛,你没吃午饭吗?”

他语气中透着关心,一下子提醒了靳宛自己还饿着肚子的事实。

于是她歪头,委屈巴巴地对爷爷说:“你不说我都忘了……爷爷,我好饿,能不能快点做饭,我全身酸软提不起力气了。”

若非真的累着了,靳宛也不会让爷爷去做晚饭。

靳海立刻露出心疼的表情,嘴上不禁责怪道:“你呀你,再忙也得吃饭嘛!饿坏了咋办?再这样,爷爷可不许你瞎忙活了啊……”

说话间,他却手脚麻利地烧火煮饭去了。

靳宛收回视线,对着敖千吐了吐舌。

“爷爷连骂人都骂得这么温柔。”她嬉笑道。

敖千剑眉一挑,迅速倾身而下,准确无比地含住她的唇狠狠蹂躏。

在爷爷发现之前,他直起腰退回原位,留下靳宛坨红着脸蛋回味这突如其来的吻。

“下次再忘记吃饭,惩罚就不是这么轻的了。”敖千神情淡淡道,仿佛方才的事情对他没有丁点儿影响。

靳宛摸了摸唇,心跳久久失序。

等到曲粉在球丸表面都均匀地涂上了一层,她就让敖千将球丸装进筐,而且每装一层都要铺上一层稻草。

最后,靳宛在储藏室的墙角里,铺满了稻草,把几个装了球丸的筐放在稻草上,又在上面盖一层稻草、裹一层布。

余下的日子里,只需注意控制温度即可。有系统在,靳宛对温度的掌控,有着充足的信心。等球丸自然冷却,她再取出摊晒,待干燥了便是酒曲成品。

第121章 娘耶

制皂坊修建的进展,已经足够快了。

可尽管如此,它依然赶不上新一批香皂订单到来的速度。

正月十五,赵夫人亲自来拜访靳宛。

彼时,靳宛一家都在建房的区域帮忙。

“靳宛姊姊,有个镇上的赵夫人来找你啦!”

这十多天来,靳宛时常会给村里的小娃娃们发零嘴儿,也因此跟他们混得很熟。导致刚到靳家村的赵夫人,一说是找靳宛的,便有半大的娃娃替她引路。

闻见声响,靳宛放下手里的活儿,拍了拍手抬头张望。

须臾,她果真瞧见赵夫人袅袅娜娜的身影,当下迎了过去。

“靳姑娘,一个多月没见,别来无恙吧?”

“还行。赵夫人今天怎么亲自来了,有啥事随便让人跑一趟不就行了?”

“让下人来太没诚意,何况有些东西交代不清楚,还是我自己过来保险些。”

两人彼此寒暄,赵夫人被修建中的房屋吸引了注意力,看了好一阵才将视线挪回靳宛身上。

“这是在?”

靳宛倒不隐瞒,爽脆道:“修建制皂坊,专门做香皂用的。”

“呵呵……那正好,我这回来也是给你下单子的。”赵夫人微笑着说。

“行,要多少?”

对此靳宛早有预料,目前为止她的香皂卖得很畅销,连镇上的几家商铺都想找她进货。

“具体数目还未定下,不过你放心,肯定不会比上一次的订单小。”赵夫人先是摇头,继而嘴角挂着笑容道。

她主动上前握住靳宛的手,好似跟靳宛关系十分亲近,“我堂哥说了,你的香皂在岳阳城颇受追捧,甚至有其它县城的商人,也去他那儿打听香皂的货源。

“他希望能跟你进一步合作,想与你见一面,便托我来向你约个日期。”

赵夫人目光热切,靳宛淡淡微笑,不着痕迹地挣脱她。

“那也好,我这几日都有空,就定在下个赶集的日子吧。”

商讨好了日子和地点,赵夫人没待多久便离去。

“你要去见田有财?”

身后兀地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而靳宛早已察觉到他靠近,并没有受惊。

待得敖千行至身侧,她才淡然说:“见一见也无妨,与田有财长期合作未必是件坏事。”

赵夫人的堂哥大名田有财,外号土财主,是个靠女人起家的暴发户。

即便知道田有财的年龄,足以当靳宛的爹,应该不会对少女起觊觎之心,敖千仍是耐不住问她:“需要我陪你么?”

靳宛斜觑他一眼,“你去干什么?就在三鲜楼里,那是钱大哥的地盘,田有财再有胆也不敢乱来。”

再说了,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被嫌弃了。

敖千失落地叹息,小丫头身手是不错,可有他在不是多一份保险么。

两日后,靳宛拉着绵绵出门了。

“小宛啊,你要是走累了,就坐绵绵背上吧,这家伙够壮实咯!”靳海在院门口朝她挥挥手,叮嘱的话让人哭笑不得。

靳宛摸摸绵绵脑袋上的毛:“绵绵听见没,爷爷把你当坐骑了。”

“咩!”半大的公羊雄浑有力地叫了一嗓子。

她是见绵绵整日被关在羊棚,想把它拉出来走一走,省得把羊给闷坏了,倒没有骑绵绵去镇上的意思。

但经爷爷一说,又听绵绵这一号,靳宛的眼睛就忍不住频频瞄向绵绵的背。

唔……貌似是挺厚实的,也许,真能当坐骑?

“咩~”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靳宛的“不怀好意”,绵绵低下头蹭蹭她,瞬间换上了软绵绵的叫声。

“切,我逗你玩儿的,你是个少年仔嘛,我怎么会坐你身上呢?”靳宛赶紧安抚地拍拍绵绵的头。

再等个把月好了,那时绵绵就长大了,嘿嘿嘿……

去年的冬季,靳宛用钱掌柜和钱夫人送来的食材和药材,给全家人炖了两个月的药膳粥,因而三人的体质都有明显的改善。

尤其是靳宛和爷爷。

前者若没有那两个月的食补,也不可能有那体力独自做酒曲——虽说中间靳艾艾帮了不小的忙,可大部分工作,的确是靳宛完成的。

而爷爷最显然的改善,是他之前体内的瘀伤都痊愈了。如今他不会在半夜突然咳嗽,也不会时不时这里疼那里痛,精气儿神也好了许多。

和绵绵走了半个时辰的路,靳宛依然精力充沛,不再像初次去小镇那般累得喘不过气。

倒是绵绵因整个冬季缺乏运动,四条腿的都比她这个两条腿的疲惫,走到小镇口死活不肯再动。

靳宛好说歹说,最后被逼得不得已,咬牙道:“绵绵,你再不走,我晚饭就吃羊!肉!火!锅!”

“羊肉火锅”这四个字,是靳宛面对绵绵时,最常挂在嘴边的。每到这个时候,她盯着绵绵的眼神都是如饥似渴,只差留下一滩口水了。

持续时间一长,即使绵绵是一头绵羊,它也对“羊肉火锅”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了。

是故话音刚落,绵绵就垂头丧气地动了,“咩~”

靳宛也是面容愁苦,感叹道:“做人不容易,做绵羊的干娘更是不容易啊!”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趁早把羊吃了呢。搁到这会儿,就算她想吃,估计家里的绵绵“爹”和绵绵“曾祖父”,也会护着这头羊的。

既然没办法吃羊,就只好多带绵绵出来遛遛,训练羊的体力。

嗯,就这么办吧。

靳宛有了应对的策略,牵着绵绵直接走到三鲜楼前面。

三鲜楼的伙计都认识她,一见到她牵头羊过来,便上前谄笑地问候:“靳姑娘来了啊?今儿个哪来这般肥的羊,您打算卖多少钱一斤呐?”

“咩!咩!”绵绵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慌忙凄厉地叫起来。

靳宛赶紧安抚它,抚摸着它的背,“别怕别怕,娘不是来卖你的。”

好一阵子,绵绵才平静下来。

那伙计都看傻眼了,活了几十年,这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把羊当儿子对待的……

这靳姑娘,怕不是有病吧?

正想着,就听少女脆生生地问:“大哥,你这儿有干草没?”

伙计一回神,急忙赔笑:“有有有……”

“那正好,帮我给绵绵拿点儿干草,记得先给它倒水——得干净的水哈。”靳宛将绳子交到伙计手上,又诚恳地问:“羊吃饭,要付钱不?”

“呃……”伙计张着嘴抹了一把汗,干笑:“这倒是不用……”娘耶,这靳姑娘真是个有病的,还给羊取上名字了诶!

第122章 洽谈

绵绵被伙计牵去了后院,靳宛进入酒楼。

伙计们知道她是钱夫人的好友,对她都十分客气。

“掌柜的还没来,靳姑娘要我安排个厢房吗?”

以为她来找钱掌柜,管事的便贴心地提议。

等到靳宛说出是与田有财约好,他才将人领到二楼的一个厢房。

“田掌柜就在里头,他也刚来不久,可要我为你通报一声?”

靳宛点点头,“有劳了。”

于是管事的先进厢房,告诉田有财靳宛的到来。

“请她进来吧。”

厢房外,靳宛听见里面传出浑厚的中年男人声音。

须臾,管事的推门,对她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靳宛一进厢房,他就退了出去,并为客人拉上门。

她看向那个中年发福的男人,微微欠身:“田掌柜,我就是靳宛。”

田有财的长相就如同他的外号,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有财又土”。

可在靳宛行见面礼的时候,他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以表示对少女的尊重。

一个很小的举动,但是对提升好感很有帮助,起码靳宛有些期待和他的合作了。

“靳姑娘年少有为啊,初始听我夫人说你年方二八,我还有点不相信呢。”田有财笑道。

实际上,靳宛还有七个月才满十六岁。不过这儿的人一过了年,便算长了一岁,所以说她年方二八也没错。

说话间,田有财始终在打量着她。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外如此抛头露面,明显是家境不佳,或者说是很差。换做以往,这种穷困姑娘是入不得他的眼的。

但这靳宛,虽然皮肤因常年的劳作而显得粗糙,导致乍看之下不起眼。可若细瞧,会发现她五官甜美,一双妙目晶莹剔透,倒不失为一个美人坯子。

加上她有做香皂这门好手艺,若是能纳她为妾……那可是一举两得了。

靳宛很明显地感受到田有财的视线,只当他是在观察自己值不值得合作,却没料到这老男人是想吃嫩草了。

“田掌柜,赵夫人说你希望与我进一步合作,不知道对不对?”她微笑着询问。

田有财被这清脆的少女音唤回神,定了定神,摆出一个自以为有魅力的笑容。

“没错,我认为卖香皂一事大有可为,想跟靳姑娘签个契约,稳定合作。”

闻言,靳宛翘唇欣悦地笑,结果被田有财的下一句话硬生生截住了。

“——原本,我是这样想的。可见了靳姑娘之后,我改变主意了。”

靳宛收敛起笑意,平静地注视着田有财,“莫非是田掌柜嫌我太年轻,认为我不值得信任?”

“与这无关。”田有财抚着胡须,温和道:“靳姑娘如今可有婚配?”

一听这个问题,靳宛便对他的用意有所猜测。

不会吧,她只是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衫裙,又没抹粉打扮,这也能被个老男人看上?

然而第一次和钱掌柜见面的场景历历在目,靳宛生怕是自己多疑,就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

她淡笑:“个人私事,跟我们的合作应当无关吧?如果钱掌柜觉得我不值得合作,那我也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

“我当然想跟你合作。”田有财果断地说。

他眯起眼,细细望盯着靳宛的脸,缓缓道:“但我以为,比起纯粹的交易,有一种关系更适合你我。你出身贫农,能嫁到一个好夫君,比做买卖赚钱更划算,而我很乐意帮你这个忙。”

此话一出,靳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天!这男人年纪跟她父亲差不多大,相貌风度却比她父亲差了不知多少倍,竟也敢打她的主意?!

靳宛觉得好气又好笑,索性起身。

“看来这笔买卖咱们是谈不成的了,田掌柜,咱们后会无期。”

说罢,她转身就欲离开。

“等等!”

田有财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居然惹得少女拂袖而去。可靳宛的香皂确实好卖,这是个赚钱的商机,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因此他急切地说:“如果我哪里说的不好,你可以提出来。”

靳宛想了想,看在刚才进门他离座相迎的份儿上,终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转过身来,她肃穆道:“我只想跟田掌柜合作,不想牵扯到其它。何况,我已经有了意中人,我们早已私定终生。”

听罢,田有财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些许遗憾。

他紧张地搓了搓手,勉强笑了笑,“那就当我刚刚那番话没说过,至于香皂的合作,我希望能与靳姑娘重新商谈。”

怪只怪他先入为主,觉得既然靳宛一介女流也做买卖,就是家中困苦,没有男人愿娶她。否则,谁会让自己的心上人以女子之身,独自出来跟其他男人谈生意?

撇去田有财“求亲”的这段不谈,之后关于香皂的事宜,两人倒是谈得挺投契。

来之前,双方都拟了一份契约,谈到最后就彼此交换来查看条款。

又用了半个时辰洽谈契约的具体条款,靳宛这才和田掌柜签字画押,从此以八十文钱一块的价格,每月供给田家脂粉铺两千块香皂。

——这倒不是靳宛贪心涨价,而是顺应市场而为。

如今她建了制皂坊,除去买地的五十两银子不算,她每月还得给村里上工的人发工钱。既然香皂附加的价值增加了,那香皂的价格,当然就得相应的提高。

此外,香皂的风潮一旦掀起,后续就会有商铺来找靳宛进货。若是价格低了,每月单子多得她忙不过来,那也着实伤脑筋。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用五个字能概括的了,即“无利不起早”。

田有财自是明白其中道理的,然而他远没有想到,一个少女竟也有如此深沉的心思。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跟什么商场老油条谈买卖呢!

要是靳宛有本事,把香皂做成一个响当当的品牌,像前世的某些高档、奢华牌子一样,她后期还能开更高的价。

总之一步一步来,靳宛倒也不着急。

这次的商谈维持了两个时辰,事情一办妥,田有财就和她告辞。

靳宛说得口干,走之前还连喝了几杯茶——田有财让人上的好茶,她不喝白不喝啊。

“叩叩。”

忽然有人敲响厢房的门,靳宛警惕地望去,“谁?”门外的人即刻道:“靳姑娘,是我。我家掌柜的来了,要请你去他那儿一趟。”

第123章 接管

钱掌柜在最里面的厢房,那儿的保密性更佳。

靳宛一到,钱掌柜示意她进来关上门,并未寒暄就直入主题。

“前天刚收到消息,说是酿醋坊建好了。昨日我亲自去查看了一番,目前看来确实是按照你的要求建造的,你要的设备也送过去了。”

闻言靳宛眼睛一亮,兴冲冲地问:“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正式开工了?”

她卖给钱掌柜的香醋,一斤是五十两起价,可见香醋有多赚钱。

“我认为可以了,只要你那边没问题,最好尽快开工。”钱掌柜微微笑看着她,“要知道,我这边可是接了好些订单,就等你的香醋出来了。”

既然一开始说好了酿醋坊挂在钱掌柜名下,那么有人要订货,便是找钱掌柜下订单。

如今靳宛对钱掌柜已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由他替代接生意也不会担心。

“行吧,若是钱大哥有空闲,明日我们就去一趟岳阳城如何?”靳宛也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自己心目中的酿醋坊。

钱掌柜认同地颔首。

“我是无所谓的,趁着这几天帮你把事情办妥,以免我要走的时候留下一堆烂摊子来让你收拾。”他调侃地说着,眼中却闪着遗憾和不舍的光。

说到这个,靳宛才想起年前他说过要离开旺福镇的事儿。

虽然明知道钱夫人的身份,是不可能在民间久留,但靳宛依然对两人因何隐姓埋名,到这小小的旺福镇开酒楼,如今却又要回去感到不解。

可惜这些问题她无法问出口,只好安慰钱掌柜道:“钱大哥不必担忧,我们的协议会一直有效。无论什么时候,但凡你有需要,我都会免费为你提供香醋。”

即便他们离开旺福镇,也还是乌国的人,想见面并不是十分艰难——前提是,钱夫人主动想见她。

可钱掌柜却挠了挠头,苦笑:“我倒不是怕你毁约,而是实在舍不得这家三鲜楼。我与娘子到此定居,初时真在酒楼里投入了太多心血。

“别看现在三鲜楼风光,最初我们可碰了不少钉子,若不是娘子的……咳咳,此事说来话长,你只需明白三鲜楼对我俩的意义非凡便可。”

这里面必定有些部分,是涉及到钱夫人的家事,因此钱掌柜才会转移话题。

见钱掌柜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靳宛踌躇片刻,心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她目露迟疑,谨慎措辞道:“如果钱大哥和夫人实在不忍将这座酒楼拱手他人……那么,在你们离去的这段时间,我倒可以代为照管。”

说完,担心钱掌柜误会自己的用意,她又赶紧解释:“我并不是想要占得三鲜楼,只不过是念及夫人对我的帮助,希望能够为她做点儿什么,以尽绵薄之力。

“况且就像你是酿醋坊名义上的主人一样,我在这酒楼,也就是挂个名的掌柜,三鲜楼的所有收益我不会占分毫。等哪日你们归来了,我再把酒楼让回给你。”

靳宛能想到,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事实上,她并不想给自己平白招揽太多事。可三鲜楼非但对钱掌柜夫妇意义非凡,对她也有着特别的意义。

毕竟一直以来,她都受到了三鲜楼的照顾。要是三鲜楼被卖给了其他人,也不知道会被改造成什么样……最主要的,是靳宛打算以后借三鲜楼做掩护,好方便她去酿醋坊办事。

本以为钱掌柜会有一点惆怅,或者是不悦,谁知她的话音方落,前一秒还面带愁苦的钱掌柜,就露出了喜色。

随即,他拍手大笑:“夫人,你这办法还真有效啊!”

夫人?

靳宛一怔,正在想是怎么回事,就见厢房的帘子被撩开了。

——那帘子后方,有张给喝醉的贵客歇息用的软塌。靳宛从前没进过类似的厢房,又一心沉浸在酿醋坊的事上,居然没有察觉到帘子后藏着个人。

只见妆容素雅的钱夫人,婀娜聘婷地走到钱掌柜身边坐下。由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挂着淡笑,眼睛也紧盯着一脸茫然的靳宛。

“呵呵……小宛啊,不要怪姐姐我教你钱大哥演这出戏。可若非如此,我怕你不肯接管三鲜楼呢。”钱夫人和气地说道,眼神歉疚。

靳宛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戏弄了。

看这情形,刚刚钱掌柜那番关于三鲜楼的话,还有他的表现,都是故意装可怜给她看的?

顿时,她十分无奈,望着钱夫人感叹:“夫人,你赢了,对这场戏我竟毫无所觉。”

怕靳宛不高兴,钱掌柜赶紧替自己娘子表明态度。

“刚才的事,也不全是做戏,起码我和夫人对三鲜楼的感情是真的,不舍得将其拱手让人。仔细想想,我们也没有哪里骗你,最多是想博取一下你的同情。”

钱夫人也连连点头,稍微倾身握住靳宛的手。

“利用你的善良是我不对,但我夫君所说,没有一句是假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或许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既然如此,你就该明白这三鲜楼,我们很难继续开下去。

“何况,我们宁愿关闭三鲜楼,也不愿让它落入陌生人之手。对我和夫君而言,在这里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也就你了。要是你肯接手三鲜楼,那我们便能放心离开。”

靳宛厨艺顶尖,主意也是层出不穷。假如三鲜楼的经营遇到难题,她一定能够想出解决的办法,这是钱夫人对她的信心。

然而,因为她曾聘请靳宛当三鲜楼的厨师被拒,以及靳宛开了酿醋坊、制皂坊,她就认为想要靳宛答应接管三鲜楼,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谁让经营酒楼很耗费精力?靳宛有自己的大买卖要做,哪还顾得上照看一家酒楼。

不得不说,钱夫人想得够周到的了。

靳宛的确有诸多顾虑,但她也有接管三鲜楼的理由。

是故待钱夫人话毕,她就笑道:“夫人也不用紧张,我理解你的心情,不会怪你的。可我今日没带银两在身,恐怕只能日后找个时间,跟钱大哥签契约了。”“只要你肯点头,钱什么时候给都不重要。”钱掌柜趁热打铁地说,“你看,我连契约都拟好了,你先过目,要没问题咱们就签字吧!”

第124章 易容

照靳宛最初的设想,钱掌柜夫妇一走,她就成为“代理”掌柜,不会拿取酒楼的收益。可钱掌柜和钱夫人的意思,却是把三鲜楼直接卖给靳宛。

说是接管,其实就是“转卖”。只不过,价值上万两白银的三鲜楼,被钱掌柜活生生缩水了一半,以五千两的价格卖给了靳宛。并且,是可以分期付款的……

当天双方签了字画了押,靳宛又和钱掌柜、钱夫人吃过饭,才在下午的日光照耀下跟绵绵回家。

一天之内,她签了两份契约,而且每一份都是非同小可的。

傍晚靳海和敖千回来,靳宛已经煮好了热腾腾的饭菜。两人洗了洗手帮着端菜,一家三口坐上饭桌,享受一天齐聚的晚饭时刻。照例,靳宛会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说给家里的两个男人听。其中田有财的那段话没啥价值,被她省去了,所以到最后两人也就知道钱掌柜、钱夫人要走,靳宛拿到了田家脂粉铺的合约,以及……三鲜楼易主

了!

敖千对小丫头的种种妖孽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唯有靳海会吃惊得语塞。

“这……这三鲜楼,就这样成咱家的了?”他瞪着眼睛严肃道。

靳宛“嗯”了声,“地契都给我了,我明儿个去岳阳城的时候,顺便把家里的一千两银子带去给钱大哥。”

敖千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抬眼看她,“你明天要去县城?”

“对啊,我刚刚没说么?”靳宛有些疑惑。

事情太多,她自己也忘了说没说。

靳海夹了一块腊排骨给她,嘴上道:“你可没说你要去县城,不然爷爷不得问你去干啥啊?”

于是靳宛就将酿醋坊建成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两人。

听罢,靳海忧心忡忡地问:“那岂不是说,你起码得在县城待两天?”

“不,光是做香醋就得一两天时间,恐怕我得在城里住三日以上。”靳宛耐心地说明。

既是要去看房子、做香醋,必定是要耽误不少时间的,想要第二天回来有点儿不切实际。

“我跟你一起去。”敖千毫不犹豫地说。

靳宛此次前去,是要做伪装的。如果敖千也跟去,恐怕会引人瞩目。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然想好了,去酿醋坊做香醋,只能她一人前去。

因此靳宛把自己的顾虑与两人分析,最后道:“若是爷爷或者大个子其中一人,跟我一同去,肯定会暴露身份的。如此一来,我请钱大哥假装酿醋坊的主人,岂不是失去了意义?”

此话一出,敖千和靳海陷入沉默。

让一个少女独自前往县城,还得在那里留宿,两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的。但靳宛说的也有道理,一时间,倒叫人为难……

半晌,靳海长长叹了一声,恳切地望着靳宛说:“要不……小宛,咱们不搞这个了行吗?听你说得很危险,爷爷害怕啊……咱们现在就挺好的,吃得饱穿得暖,挣那么多银子咱也花不完啊!”

到了此时,老人家打起了退堂鼓。

生活变化太快、太多都不是问题,他能接受。可若是因此让孙女有个闪失,他承受不来那样的后果,靳宛就是他的命呐!

靳宛没想到自己的谨慎,会把爷爷吓到了,瞬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也对,她有一身功夫,可近战、可暗杀、可隐匿,因而她独自外出也不惧怕。但关键是爷爷不知道啊!

于是她换了一种说法。

“爷爷,地买了、酿醋坊也建起了,现在放弃不是太可惜了吗?其实有钱大哥顶着,不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的。我明天出门会女扮男装,再说你忘啦,我是会武功的嘛!我保证,三日后我一定安全回来。”

靳海仍旧面带忧虑,正常人家哪会让一个小姑娘四处奔波?这世道说安稳也安稳,说不安稳,那也潜藏着很多心思歹毒的人,他真怕一不小心,让孙女惹上杀身之祸。

可他架不住靳宛的软磨硬泡,终究答应了让她试试,看她明日的装扮能否蒙混过关。

当晚,靳宛拿出白天买的伪装道具,捣鼓了一阵才上床休息。

待得少女房里的蜡烛吹灭,屋外环胸靠墙站着的某人,还在沉思地凝望着她的窗户……

翌日。

靳海起床,刚打开大门,就看见自家院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男人身高六尺,身形臃肿,戴着一顶巾帽,正鬼鬼祟祟地走向厨房。

“什么人,站住!”他大吼一声,随手抓起一根擀面杖冲了出去。

在他靠近的时候,男人恍若未觉。但当他把擀面杖砸向男人时,那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身子一弯精准地躲过了杖棍。

随即他踏着诡异的步伐,从靳海身前迅速移开。

靳海只觉得眼前一花,陌生男人就不见了。待他转身,竟然见到那人朝自己咧嘴一笑。

刚想喊“抓贼”,男人便开口道:“爷爷,我的伪装成功吧?”

此人声音粗如公鸭,刺耳不说还甚是难听,可说话的语气却叫靳海莫名熟悉。

他犹豫地收起擀面杖,看着对面的粗狂男人问:“你……你是小宛?”

“哈哈哈……”男人郎笑,那笑声粗鲁异常,衬托得对方无比豪迈。

敖千一出房门就听见这道难听的笑声,神色一凛快步走出屋子。见到有一陌生男子与爷爷对峙,他立即提高警惕。

正想喝问来者身份,男人突然转过身来,对他说:“大个子,你不用轻功跟我打一场,如何?”

听见这话,敖千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大悟。

他目色奇异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复杂道:“宛儿,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可男可女……就你这易容功夫,出去闯荡怕是也没几个人能看出端倪。”

小丫头还有这本事,倒是他小瞧了对方。

敖千的话,让靳海确认了靳宛的身份,他登时面若呆滞,喃喃道:“老天……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你是个姑娘家,你咋办到的?”

被两人这一打岔,靳宛立马忘了自己给敖千下的挑战书。

成功骗过爷爷和敖千,她总算放下一颗心。由于没有足够的道具,她生怕易容失败,使得爷爷不肯答应让她去县城。

“嘿嘿……我师父教我的。爷爷,现在你能放心了吧?我这个样子出去,不会有事儿的。”靳宛换回自己本来的声音说。

靳海围着她前前后后转了一圈,而她也大大方方地张开手,配合爷爷的检验。

良久,靳海终是满脸感慨地点了头。“成吧,爷爷不再拦你,可你自己记得要小心,事情一办完就赶紧回家。”

第125章 龙阳

获得爷爷的首肯,靳宛吃过早饭就欢欢喜喜地出发了。

钱掌柜专门派了马车接她,所以她也不怕自己这身打扮,会在路上引起村民的猜疑。

【叮叮叮……】

快到小镇时,系统君忽然传出异动。

【宿主身后有个跟屁虫,默认无危害,请斟酌处理。】

跟屁虫?

靳宛下意识地扭身看了一眼自己的臀部,没有虫子啊!

慢了半拍她才反应过来,系统君指的是跟踪者,顿时撩开窗帘望了一眼马车后面。

“人倒是不少,可没有我认识的。”找半天没找到目标,她嘟囔着放下窗帘。

摸了摸下巴,靳宛思索道:无危害的跟屁虫,还隐藏极深连她都丝毫未察觉,想来想去,貌似也就只有一个人符合条件了……

到了小镇下马车,她没有急着去三鲜楼,而是拐弯去了一条偏僻少人的小巷。

“毛毛虫,那个跟屁虫在这附近吗?”她在心里问。

一秒、两秒……无回应。

靳宛黑了脸,沉默一会儿,再次询问。

“请问宝宝,那个跟屁虫还跟着我吗?”

【叮叮叮……经宝宝检测,跟屁虫就在距离你一百米远的那棵大树上。】

这回系统君回答得倒是挺爽快。

奶奶个熊,一个两个的都这么难伺候,叫毛毛虫还不乐意搭理她!

靳宛愤愤骂了一句,结果脑子里瞬间炸响无数“叮叮叮”的警报声,那噪音程度简直跟炸弹爆炸有的一拼。

【宝宝生气了!宿主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宝宝要罢工!要赔偿!要精神损失费、心理受创费!】

她被吵得险些眼冒金星,可顾忌着某个跟屁虫还在观察她,只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泪流满面地吼:“够了……”

吼完后,噪声一秒消失。

这异样的寂静,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吓得靳宛心中猛跳。

她赶紧补救道:“……我错了!十个积分点献上,求宝宝笑纳!”

男子汉大丈夫尚且能屈能伸,她一个姑娘家该低头时低头,那也无可厚非嘛!

【叮叮叮……宿主赠送系统积分十,总积分:一百一十六分。已扣积分:二十四分。可兑换物品:无。】

【赠送功能激活,恭喜宿主获得日常辅助功能二:探测。】

就这样,靳宛糊里糊涂地用十分,换取了一个新功能。

【宿主赠送积分到账,宝宝献上一个么么哒!】

脑袋里的系统君终于恢复正常,没有那股要炸机的焦灼感了。

靳宛长长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要爆头而死了呢。

【叮叮叮……宿主请放心,宝宝不会炸机的,请接受宝宝的小心心~】

中二系统君画风突变,成了一个爱卖萌的软妹?

此时此刻,靳宛被体内的系统君,刺激得心情跌宕起伏。

想起还有个跟屁虫亟待解决,她稍微定了定神,转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大个子,下来。”

她只说了这五个字,就直勾勾地盯着那棵树,大有你不下来我就不动的气势。

平静的气氛持续半晌,一阵风吹过,树上飘落几片叶子。

下一秒,身形高大的敖千从那棵古老的常青树上,轻盈地跃下。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青年缓步朝那粗犷大汉走去,大惑不解地问。

粗犷大汉靳宛嗤笑,“你以为就你功夫好啊?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别来吗?”

敖千完全不相信她的说辞,这丫头身上又没内力,功夫不可能比他高。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便是小丫头天生感官灵敏。

“你刚刚在这儿站了半天,莫非就是为了确认我的存在?”敖千反问道。

靳宛被问得怔住。

想不到,大个子已经自行替她反常的行为,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啊……

她不禁感到庆幸,还好他脑洞够大,可以让自己省下不少胡诌的口水,这也是一大幸事么!

“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她顺理成章地接道,“你打算就这么偷偷摸摸地跟我一路?”

敖千看着这张胡子拉碴的男人脸,纵使清楚这是靳宛的伪装,他也觉得很不自在。

是故,他微微移开视线,咳了两声道:“宛儿,你打算扮男人扮到何时?”

靳宛早上对着铜镜照了自己的样子,模模糊糊的觉着挺不错。

但此刻见敖千这表现,她忍不住摸了摸脸,小声嘀咕:“很丑吗?我还特地扮成很有男子气概的大汉呢。”

闻言,敖千又细细打量了她片刻。

“丑是不丑,作为男人反而挺耐看。”他点评地说,“可是……我不习惯。”

靳宛一听,当即撇嘴道:“不习惯你就回家去,我都让你别跟来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敖千一把拉住她的手,走到她身后将人搂进怀里。

“正是不习惯,我才要紧跟着你。看着看着,我就习惯了。况且,不管你是什么样子,都是我的至爱。”

闷骚青年又开始了情话攻击,靳宛很不想承认自己整颗心都酥了。

可事实如此,她被敖千说服了。

待靳宛回身,想说自己答应让他跟去岳阳城,居然看见一个大娘站在巷口,呆呆地看着她和敖千抱在一起,嘴巴张得像鸡蛋那么大。

对上她的目光,大娘指着他们,结结巴巴地说:“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抱、抱在一起,你们、你们简直不要脸!”

靳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又摸了把自己的假胡子。

对哦,她现在是个男人诶!

想到这里,靳宛抬头冲着大娘咧开嘴,露出大白牙笑:“嘿嘿嘿……”

旋即,她在大娘爆发前抱住敖千的脖子,大吼一声:“跑!”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就随着敖千飞上了半空。

那个大娘一边朝空中扔鸡蛋,一边骂:“不要脸的东西,有种别跑……”

敖千禁不住闷笑,胸腔一震一震的。

靳宛哀叹一声,索性将头埋进青年的怀里。

眼不见为净吧!

“你说你,扮什么男人不好,非得扮个矮壮型的,难怪那大娘要骂咱们了。”他忍笑,低沉的声音夹在气流中,传进靳宛的耳朵。

怪她咯?

靳宛郁闷,故意粗嘎着声音道:“去三鲜楼,别走错了。”

敖千笑声一滞,显然还是对靳宛的“公鸭嗓”十分不适。他的反应令靳宛极度满意,暗道:哼,叫你笑,你不喜欢我偏要辣你的耳朵。

第126章 壕气

岳阳城。

“嗒嗒嗒……”

一辆马车进入城门,径直穿过整座城池,又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马车驶进树林,走了一刻钟左右,来到城外一座大宅子前停下。

车夫跳下车,替车里的人撩开帘子,“老爷,到了。”

钱掌柜从车里出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矮壮汉,以及一个大胡须的高个汉子。

“找的那些个工人都住进来了,你要不要先四处看看?”他转身询问那名矮壮汉。

自打下了马车,靳宛的眼睛就一直在宅子上巡视。如今听得钱掌柜提议,自然是点头应“好”。

于是车夫上前叩响大门。

不多时,两扇厚重的实木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

“你找谁?”那人问。

钱掌柜稍稍往前走了几步,沉声说:“是我。”

见到他,那人当即拉开大门,恭敬地出来迎接:“见过当家的。”

这称呼稀奇得很,一时间,靳宛还以为自己到了哪个山寨窝窝。

钱掌柜点点头当做回应,吩咐道:“我带两个师傅来了,你们都去晒场等着,我们等会儿就过去。”

“是。”那人应声退下。

靳宛和敖千跟着钱掌柜走进大宅子,去检查这酿醋坊修得怎样。

整座大宅子分为酿造房、储藏房、工人房、伙房、柴房、澡房和茅房,以及一个大晒场。而储藏房又分为一大一小两间,大的用来储藏香醋,小的用来储藏酒曲。

之所以要修建工人房和伙房等,是为了保证能有人住在这里,以免遭到窃贼的光顾。

看完一圈下来,靳宛觉得很满意,她那五十两银子并未白花。

接着他们去了晒场,那儿有六个人笔直地站着等候。

“目前六人的工钱都是二钱银子一个月,我跟他们说过,若是干得好,工钱是能涨的。”钱掌柜低声对靳宛道。

“没问题。”她爽快地答。

只要活儿干得好,涨工钱是小事一桩。

钱掌柜站到四人身前,只听四人齐声说:“当家的好!”

“今儿我来,看到你们警惕性很强,这样很好!”对于他们不轻易让人进来的行为,钱掌柜表示了肯定,“以后你们要再接再厉,记住我交代的每一句话,做得到吗?”

“做得到!”四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靳宛都快看傻眼了,钱大哥实行的莫非是军事化管理?那也太先进了吧!

在她愣神间,钱掌柜已经给工人们打完气了,正在介绍她和敖千的来历。

“这两位,就是我专门请来的师傅。日后我不在,就由他们决定此间的大小适宜,你们都得听他们的,明白吗?”

他先将两人的身份抬高一些,免得以后的日子里,真正的主人却受到了工人的轻视与慢待。

四人中有老有壮,不过都是些识趣儿的,当家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于是又答:“明白!”

钱掌柜露出赞许的眼神,对矮壮汉和高个汉说:“两位师傅,请自我介绍一下吧。”

靳宛看了敖千一眼,后者冲她微微点头。

是故她上前两步,粗声粗气道:“诸位可以称我为金先生,旁边这位是达先生。该做什么,想必当家的都跟你们说过了,那我们也无需废话,开工吧!”

时间有限,还是别浪费在聊家常上了。

或许是没料到她如此直接,四个工人愣了愣,才在钱掌柜的提醒下匆忙动身。

指示工人们搬出大缸清洗干净,将糯米倒进木桶浸泡。趁此期间,靳宛仔细给他们讲解做香醋的工序,还有忌讳。

反正最关键的制曲技术在她手上,光知道怎么做却没有酒曲,照样没用。

现在的气温不够高,大米得泡十个时辰以上。给工人们讲完诸多事项,都到了下晌午,靳宛便和钱掌柜先回城里。

“接下来的两日,恐怕我不能陪你们了。”马车上,钱掌柜歉疚地道,“待会吃午饭时,我替你们引见一个人。我走了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就找她。”

分离的日子在即,钱夫人一心想着要帮靳宛安排好后路,生怕她会出意外。钱掌柜受自己娘子所托,也跟着尽心尽力地替靳宛跑前跑后,这份情谊着实无以回报。

感叹一声,靳宛动容道:“钱大哥和夫人对我的好,我会一辈子记住,假以时日定然倾力报答!”

“呵呵呵……”钱掌柜憨厚地笑,“那我们就等着。你还小,人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夫人说,你身上有无限的可能性,对你好就是对我们自己好。”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瞒着宛丫头,将娘子叮嘱自己的话,如竹筒里倒豆子般一股脑地倒出。

虽说靳宛对自己很有信心,但她不解的是,为何钱夫人会如此笃定她前途光明?

其实在她身上发生的种种,若是有心人细细一想,都会认为很不正常。这世上哪有如此妖孽,各种珍稀灵巧的物事悉数尽会?

事出反常必有妖,偏偏钱夫人信了她个十成十,以心相交不说还为她铺路……

唉,真是难以理解啊。

岳阳城的街道热闹非凡,马车在前往客栈的途中遭遇层层“路障”,很是艰难才抵达目的地。

这家客栈叫“同福客栈”,钱掌柜介绍说,他要给两人引见的人就在客栈内。

“客官里边儿请,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三人刚进店,小二便热情地招呼。

钱掌柜随手递了块碎银给他,说:“我找你们家掌柜。”

那小二得了赏银,脸上笑开了花,当即答道:“老板娘在上头跟客人比赛,您几位也是找她拼酒的?”

老板娘?拼酒?

靳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扭头问一旁的敖千:“他刚才说啥?”

对着一张男人的脸,敖千也佩服自己,竟然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小丫头的影子,并且还因此认为此时的壮汉“憨态可掬”。

“老板娘在与客人拼酒。看样子,这是一家底蕴十足又与众不同的客栈。”他淡笑道。

哦,既然连大个子都这般说了,那就一定不是她听错了。

拿喝酒当比赛,不得不说,这家客栈的掌柜够壕气!

彼时钱掌柜也和小二聊得差不多了,转头对两人说:“这家客栈的规定,是喝赢了老板娘便不用付酒钱,所以每日都有人来挑战。“眼下老板娘正忙着,我们先上去吃点儿东西,顺便等她比完吧。”

第127章 离别

午饭吃到一半,小二领着一个风情万种的妇人过来。

那妇人看似三十几岁,两旁的脸颊微微泛红,眼里像是充满了醉意。

靳宛咬着筷子看她一摇一晃地走路,暗中替她捏了一把汗,总觉着这人下一瞬便会摔倒。

“小天,今天怎么就你一人来啊?”妇人一开口,竟是英气凛然的嗓音。

这倒叫人吃了一惊,按理说,有着此等风情的女人,该是一副柔媚嗓子才对。再不济,也得是极具女人味儿的声音。

而她居然叫钱掌柜为“小天”?

更不可思议的是,听到妇人的声音,钱掌柜竟恭敬地站了起来,对她鞠了一躬。

“苏夫人,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娘子并未与我一起。”

说话的时候,钱掌柜明显态度谦恭,将妇人当成了长辈来看待。

靳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下的情形,只好学习大个子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态,假装自己很淡定。

“金先生,这是苏夫人,也是这家客栈的掌柜。”钱掌柜说,用眼神示意她起身相迎。

后知后觉的靳宛,这才离座,抱拳道:“金丸见过苏夫人。”

“金丸?”苏夫人挑高眉毛。

靳宛干笑,谁让她懒得思考?取了个谐音的男性名字,可不就成了金丸么。

苏夫人的目光移向她身后的敖千,“那这位又是?”

钱掌柜急忙介绍:“这是达先生,是金先生的表哥。”

敖千拱手行了一礼,却没有像靳宛这般主动表名。

“我表哥生性寡言,还望苏夫人莫见怪。”靳宛赶紧替他解释。

苏夫人摆摆手,一点儿不见外地在他们的桌旁坐下,口中道:“既然是泠儿和小天的朋友,那就不用客气了,都坐下都坐下,有事儿边吃边说。”

这豪迈的举动又让靳宛大开眼界,愣了两秒神,才重新坐回位置。

“苏夫人,我和娘子不日就要启程离开。这两位是我们的至交好友,当前正在岳阳城附近经营买卖,希望您能帮忙照看一番。”

钱掌柜开门见山地说道,耿直得让靳宛愕然。

这就拜托上了?难道不需要再客套一下?

那苏夫人看了他们两眼,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得尤其久。

待收回目光,她才豪爽地道:“好说,你和泠儿安心回去吧,这两个孩子我替你们看着。”

闻言,钱掌柜立即欣然道谢:“多谢苏夫人了。待我们回去后,再给您送两坛酒来。”

然后他看向靳宛和敖千,目光中透着欣慰。

“有了苏夫人的关照,这下子我和娘子,就能放心地离开了。”

虽然还不大明白这位苏夫人的来头,但是能直呼钱夫人为“泠儿”的,想必不是什么普通人。

而靳宛也远没有想到,临走前,钱夫人还煞费苦心地,帮她引见一位自己的长辈……即使钱夫人本人没有到场,可从钱掌柜的表现能看出,她对这件事非常重视。

这段如此深厚的情,靳宛承下了!

此后,钱掌柜又陪他们坐了半柱香的时间,于申时初和他们道别。

“我先回去了,你二人这两日就住在苏夫人这儿,有何需要尽管跟苏夫人提。既然她答应了我和娘子,便会全心全意地对待你们的。”

城门口,钱掌柜切切叮嘱道。

靳宛点头如捣蒜,怀着无比感激的心情,说:“钱大哥,请替我和夫人说一声谢谢。两位的大恩大德,靳宛没齿难忘。

“纵然今日分别,他日再相逢之时,我们的情谊也不会因时间的推移,而有所改变。”

她知道钱掌柜这一回去,很可能明天就走了。钱夫人与她相同,都不忍面临离别的场景,所以势必会挑个她不在的时间出发。

“宛丫头,你要保护好自己,我们还等着跟你重逢。”

钱掌柜虎目已微微湿润,说完这一句,他又转向敖千,拱手郑重其事地道:“大个子,宛丫头就交给你了,保重!”

此时此刻,连敖千也受到气氛的感染,变得神情肃穆。

他抱拳回礼,沉声说:“钱大哥,珍重。”

待得钱掌柜上马车,靳宛和敖千站在原地,目送着他愈行愈远。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她相信,与钱掌柜、钱夫人相识的这场缘分,到了这一刻并非是终结,而是为了让其逐渐发酵、让他们的情谊变得愈加醇厚。

总有一日,她会以全新的身份,去面对全新的钱掌柜和钱夫人。

“走吧,回客栈。”

敖千拥住她的肩,丝毫不在乎外人的眼光。

靳宛感受着他的温度,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

随后,她仰头真切地望着敖千,含着泪问:“大个子,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还是这张胡子拉碴的男人脸,可敖千却奇异的,为这张脸上的泪目心生怜惜。

轻轻拭去靳宛眼角的泪珠,他的心揪疼了一下,冷淡的声线中透出不舍:“我一刻都不想与你分开。只要你不赶我,我哪儿都不去。”

体会到离别的滋味儿,他们谁也不想再尝第二遍。然而这世间总有太多的事说不准,纵使敖千嘴上这般说,他心里却隐隐有着担忧……

回客栈的路上,两人无视周遭的目光,手牵着手走在城道。

到了同福客栈门口,靳宛的心情也平复得差不多了。

两人背着行囊,吃完饭就去送钱掌柜,还没来得及登记住房。现下一回来,二人便径直走到柜台开两间客房。

“抱歉,本店客满,只剩下一间上房了。”柜台的账房伙计面露难色地道。

这句话彻底打散了靳宛悲伤的情绪。

她难以置信,不死心地又问:“连普通房间都没了?”

“实在对不住了客官,就剩一间上房。不过我看您二位都是汉子,住一间房也没关系吧?您大可放心,我们客栈的上房,那床都是又大又舒服,足够您二位睡了!”

账房伙计说得一本正经,靳宛差一点儿就信了。

她转身打算走,哪知苏夫人突然出现了。

“金先生、达先生,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英气的声音一响起,靳宛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钱掌柜和钱夫人费尽心思,替她搭上了苏夫人这艘大船,难不成就因没有两间客房,她便要离开此地,给苏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思来想去,靳宛终是觉得不妥,返回身来。她挠头憨笑,“没去哪儿啊,我就想再到外头逛逛,呵呵呵……那啥,伙计,那间上房我俩要了。”

第128章 完蛋

在苏夫人的目光注视下,靳宛硬着头皮,和敖千一起进了同一间房。

“你们想必累了,晚饭前先歇一会儿,到了饭点我会让人叫醒你们的。”站在门外,苏夫人贴心地道。

靳宛“呵呵”笑着,拱手道:“那就有劳苏夫人了。”

“啪嗒!”

房门被关上,房中就剩靳宛和敖千两人。

她默默回头,发觉敖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双剑眉斜斜上挑。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她果断撇开责任。

事已至此,靳宛也唯有接受现实。

她四处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儿有衣柜、梳妆台和茶桌,最里面是账房伙计口中那“又大又舒服”的床。奔波一天,她确实也累了,便走过去坐在床边。

一模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靳宛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被褥是新的吧?”

此时的敖千,虽说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满意得不行。幸好他跟来了,否则哪里会有这般好的福利?跟小丫头同床共枕……想想都让人期待。

默不作声地走到柜子放下行囊,敖千认真打量了半晌,没找到可以用来打地铺的被子,唇角悄悄扬了起来。

想罢他就转身,不料居然看到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靳宛……在解衣裳的带子!

敖千瞬间僵住,幽深的瞳孔泛着异彩,眼睛一眨不眨地锁住少女的一举一动。

虽然他知道小丫头不拘一格,可……这也太主动了吧?而且看样子,怎么比他还急迫?!

正想着,就见靳宛脱了一件衣裳扔在床上,又继续脱下一件……她一直脱一直扔,很快床上就堆起了一座衣服的小山。

等到里面只剩下她平日穿的少女服饰,她停下了动作。

“终于把多余的衣服都脱了,可闷死我了!”靳宛撑着床,边扇风边感慨道。

随即她望向敖千,发觉青年像根木头似的杵着,两眼略显呆滞,不由得皱眉。

“大个子,你发什么呆呢?我可告诉你啊,我是个未成年人,你别想打歪主意。”

血气方刚的男人,是很难禁得住诱惑的。作为一个内心成熟的女人,靳宛表示自己能够理解。

不过敖千看着挺高冷的,应该不会想那些事情才对,说不定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然而事实却是,敖千非但想了,而且还以为她比自己更热情,并为此血液沸腾了几秒。

之所以只有“几秒”,是因为后来从靳宛的行为中,敖千明白了,她真的只是在单纯地脱衣服而已……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绷着脸无比正经地说:“你穿那么多衣服干什么?”

还一进房就脱,不知道这会让人产生误会吗?

“废话,我不穿这么多衣服,怎么扮一个壮汉啊?”靳宛白了他一眼。

敖千被反驳得哑口无言。

话又说回来……床上的那几件衣服,怎么那么像他的?

他蹙着眉头走近,弯腰拿起一件长衫,举到面前再三翻看。

“别看了,这就是你的衣服。”靳宛好心地提示。

霎时,敖千嘴角抽了抽,满头黑线地望着她。

靳宛正在对着铜镜撕假胡子,感受到他充满怨念的视线,头也不回地道:“不就是穿了一下你的衣服嘛,不要那么小气咩!”

闻言敖千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举起那件被剪得不成样子的长衫,他淡淡地说:“那我想请问一下,靳姑娘将我的衣服剪成这样,是打算让我扮演性感尤物?”

好好的一件长衫,被靳宛剪短了不说,还无故剪了好几个洞。保管敖千一穿上,是该遮的地方遮不住,被人当成登徒子一样暴打。

靳宛总算卸好状容,恢复成本来面目。

听见敖千的话,她嘿嘿直笑,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把拿过破破烂烂的长衫,靳宛拍拍敖千的胸口,安慰他:“别担心,我不会让你穿得如此暴露。你遮得严严实实的,都会有一大群狂蜂烂蝶涌上来了,若再露点儿什么,那不是全天下的女人都要闻着肉味

扑过来啦?”

她不着痕迹地拍了一波马屁,成功让敖千心情好转,勾着唇角等待她的后续解释。

靳宛将人按在座位上,自己也跟着坐在他对面。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她又举着杯子问敖千要不要。

一言不发地接过小丫头喝过的茶杯,敖千浅酌了一口。

“这些都是旧衣服,布料也不好,咱以后就不穿这个了。”靳宛这才笑道,“待明日将酿醋坊的事情处理好,先去一趟衣品轩,买几套衣裳再走。”

敖千的长衫不剪她穿不下。

想着反正都有钱了,旧衣服不要也罢,因此靳宛偷偷把他的衣服拿来“改造”。

“想法是好的。”敖千神色未变,意味深长地凝视她,幽幽道:“可你,身上还有余钱么?”

如果他没有记错,家里仅剩的一千两白银,已经在今天早上,被小丫头交给了钱掌柜吧?

还有这两天住店、吃饭的费用,加起来至少要二三十两银子。而衣品轩的一套衣服,最低也得十两起价……

随着敖千的提醒,靳宛的笑容缓缓凝固在脸上。

完了,她忘了带钱了!

本来家里除了银锭,还剩个七八十两银子。

结果今早出发的时候,她光顾着带上一千两整银,散碎银子就没当回事儿。在她的认知里,有一千两银子干啥都足够了,却忽略了这是要给钱掌柜的!

马车是钱掌柜的,午饭也是钱掌柜付的银子。始终没用上钱的靳宛,很干脆地将自己身无分文的事实,给忘得一干二净。

一看靳宛这脸色,敖千便知道事情大条了。

他默默地放下杯子,注视着少女,冷静地问:“咱们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靳宛哭丧着脸摇头。

“你身上就没带点儿钱?”她欲哭无泪道。

敖千一声冷笑,十分理直气壮:“没有!”

他哪来的银子?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掌握在小丫头手中,而他平日没什么花费,过去又没有自己带银子的习惯,当然没想过要找小丫头拿钱。

靳宛直觉要完蛋,捂着额头哀叹:“吾命休矣!”若是被苏夫人知晓他们住店不带钱,会不会认为,钱掌柜给她介绍了俩骗子?

第129章 扳指

好在客栈是先住后付钱的规矩。

当晚靳宛让人把饭送到房里,一边吃,一边和敖千猜测这一桌饭菜要多少银子。

“别想了,就算是一两银子,咱们也给不起。”敖千很不留情面地将她拉回现实。

靳宛哀怨地望了望他,“做人不要这么直接。”

晚饭后,趁着靳宛让人送热水到房里洗澡,敖千出去了一趟。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靳宛,对此并未多想。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她开始考虑,要不要明天让敖千回家取钱。

不知道有没有马车是能“货到付款”的?到了目的地再给钱,应该能行吧?

没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谁?”

“是我。”

听出是敖千的声音,靳宛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见没有什么问题才打开房门。

房门一开,眼前就出现一包东西。

“这是啥?”靳宛纳闷地问。

敖千将包裹往她怀里一塞,淡然说:“给你的。”

说着他慢悠悠地走进房间。

靳宛怀里抱着包裹,单手关上房门,边走边好奇地去解袋子。

“还挺沉的呢!”她嘀咕道。

敖千面色自若地倒了杯茶,刚端起来喝了一口,就被一声尖叫惊得手抖了一下。

“啊!”

看清包裹里是什么的靳宛,瞬间吓得失声大叫。

天呐,这么多的银子!整个包裹里,全是一百两的大银锭!

她瞪大眼睛看向敖千,心情慌乱又复杂,“大个子,你……你去抢劫了还是去盗窃了?”

这才一会儿功夫,大个子的动作太快了吧……

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无论是抢劫还是偷盗,都是违法的,会被官府查办的!

“砰砰砰。”

有人拍响他们的房门,外面一道担忧的声音问:“客官,出什么事了?怎么有姑娘家的声音?”

刚怀疑敖千干了不法的事,靳宛正心慌慌呢。此刻听见店小二问话,她生怕会被人发现这袋“贼赃”,从而引来官兵,赶紧大声喝止对方进来。

“没什么,不过是有只蟑螂罢了!如今蟑螂被我打死了,你不用理会。”

“可刚才的是姑娘……”

靳宛又换上本音:“多谢小二哥关心,我是金先生和达先生的故友,特地来此探望他们。方才我被蟑螂吓着了,才会失控大叫,打扰了你们真是抱歉。”

那店小二成功被忽悠,“原来是这样啊!那好吧,若是客官有其它吩咐,只需唤一声便是。”

待门外的动静没了,靳宛先是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愁眉苦脸地转回视线。不料,竟见到事件的核心者敖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反而看好戏看得津津有味。

靳宛几步走过去,微恼道:“你别不当一回事儿啊!要是叫人看见这包银子怎么办?虽说咱们眼下缺钱,可你也不用冒险去偷去抢,被抓到那可是要吃牢饭的!”

见她越发着急上火,敖千也不再忍耐,拉住她一个用力。于是,靳宛不受控制地倒向他,直直摔进他怀里。

“可恶,你还有心思跟我玩闹!”坐在敖千的大腿上,靳宛气恼地瞪他。

敖千用手挑起她的下巴,邪笑道:“看你为我如此紧张,又是扮‘金先生’又是扮红粉知己的,我就想好好疼爱你。”

这不正经的表情、不正经的语气,使他像个十足十的浪荡公子爷,而她则是被调戏的良家闺女。

见状,靳宛却是拍开他的手,严肃道:“快把银子还回去,我不想接下来的几年,都在倒数着你刑满释放的日子。”

在她看来,除了抢或者偷,敖千哪有本事搞来这一大包的银子?少说也得有几千两呢!

“放心吧,这些钱是我正大光明换回来的,不会有人来抓我。”小丫头死死认定他做了不法的勾当,为了不让她担心,敖千也只好道出实情。

闻言,靳宛不相信地拧眉。

“你骗谁啊?这么多银子,你用啥换的?”

可刚一说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揪着敖千的衣领气势汹汹地逼问:“快说,你是不是去勾栏院里卖笑了?”

她的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看起来煞有气魄。

敖千哭笑不得,拉下她的手,“你想到哪里去了?别生气,我是去了一趟当铺而已,没有出去招蜂引蝶。”

啧啧,小丫头醋劲儿挺大,不过他挺喜欢的。

然而听了他的话,靳宛却面带憾色地摇头。

“亏我还白白期待了一下,以为你的美色这么值钱,准备明天带你去街上,搞个给一百两让人摸一次的活动呢。”

话毕,只见敖千的脸色黑沉沉的。

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咬牙切齿地道:“你就是这么对你未来夫君的?银子重要还是我重要,选一个!”

察觉敖千真恼了,靳宛吐了吐舌,她是不是玩大了?

“别问这么傻的问题。”她板着脸说,“赚银子是为了养活你!要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辛辛苦苦地做买卖?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变得富可敌国,让你的家人心甘情愿地把你交给我。”

唔?好像有点儿怪?

这段话很霸气,可敖千的心情有些微妙,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貌似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变成小丫头的面首了?

“说吧,你拿什么换的银子?”不容他多做思考,靳宛加紧追问。

“之前捡的扳指。”敖千认命了,他不是小丫头的对手。

啥时候、在哪儿捡的扳指,她怎么不知道?

再次细问之下,靳宛才知是某次上山的时候,敖千去了趟自己发现他的地方,结果就在附近发现了一枚扳指。

听到这儿,她也猜到那大概是敖千的东西。凭他的贵族身份,即便随身携带一个价值几千两,乃至上万两的玉扳指,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敖千以为这样就能让靳宛安分了,哪知她霍然起身,且拉住自己。

少女果断地说:“走。”

敖千怔住,天色都黑了,她还要去哪里?

靳宛拽了几把,青年虽不明所以,还是配合地站起来。

她也没有做丝毫的伪装,就这么抱着一包银子,带着他下楼。

店里没人认出她就是“金先生”,只是见一个少女主动牵着一个男人的手,多少会有点儿惊异。站在客栈门口,靳宛抬头问敖千:“你去的哪家当铺?”

第130章 套住

聚宝阁,岳阳城最大的一家典当铺,内里汇聚着众多珍宝。

当一名少女拉着一个胡须大汉走进店门,并把一包银子搁在柜台,扬言要赎回刚刚典当的东西时,聚宝阁的几位老板正在后宅钻研那枚玉扳指。

听说事主要赎回扳指,其中一位老板站了起来,“我去看看情况。”

“别光顾着看,记得跟他们说清楚。”又一人道,“这是个好宝贝,既然到了聚宝阁,那就别想赎回去了。”

而店里,伙计对少女的说辞是他们打烊了。

少女不依不饶,坚持道:“那扳指我们刚当,最多是两盏茶的功夫,肯定没有超出可赎回的期限。你们还没关门,那就是还在营业中,把我们的东西退回来再打烊也不迟。”

伙计知道几位老板很喜欢那扳指,当然不肯轻易答应让人赎回。

然而信用是一家典当铺的命脉,若他扣押当品的事情传扬出去,恐怕不会再有人敢把珍品宝物送到聚宝阁。

毕竟很多当宝物的,都是一时手紧,想换点银子应急,并非是真心想卖珍宝。而典当铺钻的,就是时间一长,客人忘记来赎回宝物的空子。

因此伙计陷入为难之中。

见状,靳宛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点儿端倪。

恐怕是这当铺的主人起了猎奇的心思,不想把宝物还给他们了。

“叫你们老板出来。”敖千沉声道。

原本他就没想过要把扳指死当,好歹那玩意儿也是他的贴身之物。几千两白银算什么?纵是给他一万两黄金,他也未必看得上眼。

若不是见不得小丫头犯愁,他绝不会将贴身物品廉价当了。

不过,就算以后逾期未能赎回扳指,他也不在乎。因为,若他真想要回来,不必花一个铜板,这当铺的老板也得恭恭敬敬地把扳指给他呈上。

但现在,小丫头坚持要将它赎回,他自然是要顺着她的心意。

话音刚落,敖千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向通往内堂的帘子。

与此同时,靳宛也看向布帘。

随即,她脆声道:“既然来了,就不用躲躲藏藏的。我是来赎回当品的,聚宝阁这么大一家当铺,想来应该不会跟客人玩花样才对。”

扳指是大个子的随身之物,她就是再缺钱,也不会打它的主意。何况只是欠了苏夫人几十两银子,大不了她厚着脸皮,借着钱夫人的面子跟对方打个欠条,日后再数倍还回。

闻言,帘幕后的三老板稍作踌躇,便现身与两人相见。

一见方才与自己说的,居然是个刚及笄的少女,三老板忍不住诧异问:“姑娘,那玉扳指是你的?”

“是我的。”敖千负手而立,神色淡然。

靳宛拿出敖千给的契据,压在柜台上,说:“这位老板,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那扳指我们不当了,三千两银子全在这儿,烦劳你把扳指还给我们。”

三老板只瞥了一眼契据,至于那包银子,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脸上堆着笑容,他和气地道:“姑娘,你们是不是嫌银子少?若真如此,那我们可以再好好商量,重要的是各得所需嘛!”

看来大个子那枚玉扳指,还真是非常珍稀的材质。

当铺的人越是不舍得还扳指,靳宛就越是坚定要把它给赎回来。

“多少钱我们都不当。”她语气坚决地道。

看少女这副软硬不吃的模样,三老板心中动了怒。

他收起笑容,冷淡地望着靳宛,“反正扳指不是你的,你说的做不得主。不好意思,本店要打烊了,还请两位回吧。”

“谁说扳指不是她的?”

三老板的话刚说完,敖千就冷冷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说扳指是你的?”三老板微微皱眉。

莫非玉扳指是眼前的大汉,偷这位少女的?

要真是赃物,那倒有些难办了……

敖千冷哼,“我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你有意见?”

这个回答让三老板瞠目结舌。

“堂堂聚宝阁老板,莫不是见宝起意?”靳宛讥诮地勾起嘴角。

“小姑娘,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一旁的伙计出声呵斥。

敖千倏地冷眼扫向他,“我娘子在同你的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

伙计毫无防备被厉声斥责,一张脸憋屈得青红交加。

两人的表现都十分强势,三老板一时拿不准主意,沉着脸道:“二位请稍等,容我与其他人再做商讨,半盏茶后回来给你们答复。”

敖千征询地望着靳宛。

少女略微思索,对他轻轻颔首。

是故,敖千淡然应允:“时间宝贵,就请你尽快商量出结果。在这之前,我得先提醒你一句,为人处世须得有长远的目光,切勿被贪欲迷了眼。”

此话一出,三老板浑身一震。

联想到那枚扳指材质不俗,它的主人也该是来历不凡之人,他立马变得心慌意乱。

吩咐伙计好生招待二人,三老板怀着忐忑的心情,仓惶返回后宅。

靳宛和敖千被领到内堂坐下,一位伙计还给两人沏了一壶茶。

待外人一走,靳宛就压低声音,道:“大个子,刚刚你那段话真有气势,你是不是想起自己的身世啦?”

“跟那个没关系。”敖千面不改色,说话的声音也跟着神秘兮兮的,“我是故意吓唬他们的,为的是让聚宝阁的人,别再刁难咱们。”

听罢,靳宛露出心领神会的狡诈笑容。

“我懂,有时候人就得有气势一些,这样别人才不敢轻易欺负自己。”

最初那个木头似的大个子,如今也学会炸唬人了,真是孺子可教啊!

后宅内,聚宝阁的几位老板经过激烈的争吵,最终仍是决定将扳指还回去。

宝贝是好宝贝,但宝贝后面的势力,怕是他们招惹不起的。那大汉气势逼人、少女机灵狡黠,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等,可别为了一枚扳指毁了他们多年的心血。

如愿拿回玉扳指,靳宛心满意足,和敖千离开了聚宝阁。

回到同福客栈,她将扳指交到敖千手上。

“以后别拿去当了,咱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要对我有信心啊!”靳宛说得非常郑重,显得超级有担当。

敖千的心情甚为复杂,堂堂一个……他,居然沦落到要靠小丫头养的地步,造化弄人啊……

感慨归感慨,他倒也不是很在意。

拿着这枚玉扳指,敖千注视了靳宛片刻,最后居然执起她的一双手。

旋即在靳宛疑惑的眼神中,他将少女那两只纤细的大拇指并在一起,把玉扳指套了上去。

意外的,很合适。靳宛望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一头雾水,忽听敖千低笑:“如此一来,你便被我套住了。以后无论何时何地,你我都能互伴彼此,永不分离。”

第131章 信物

这是漫长的一天,也是对靳宛意义独特的一天。

她没想到那玉扳指,会成为敖千送她的“定情信物”。而敖千那番“套住”的言论,莫名与前世的戒指意义相契合,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

当晚的她,心神荡漾之余又略有激动。本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容易出事儿,更何况两人还是一对情真意切的活鸳鸯?

对于和敖千的亲近,靳宛并不抗拒,即使是被抵在床沿索吻,她也不嫌硌得慌。倒是敖千心细如发,发现后用手抵着她,隔开了硬邦邦的床柱。

腻歪有,浓情蜜意也有,可到了床上靳宛就恢复成铁面无私的样子,跟敖千清晰地“划分界限”。

她用衣服在中间堆了一条线,勒令敖千不许越界。

敖千表面沉着冷静,实则内心早已恨恨地捶墙。不得已之下,他打开客栈的窗户一跃而出,到外面吹吹冷风好平息躁动。

半个时辰后他回来,发现靳宛守在窗边睡着了。

少女身上披着一件外衫,脸颊被夜风吹得冰凉。见到此景,敖千的心早已化作了一滩水,胸腔被温暖和爱意充盈得满满当当。

俯身在靳宛额头印上一吻,他抱起娇小的人儿走回去,轻轻地放在床上。

期间少女掀了一下眼皮,见是他,嘟囔了一句“别越界”就翻过身去继续睡。

敖千轻笑,“好,我且再等你两年。”

长夜漫漫,可有心爱之人在侧,他只会不满时间过得太快。

次日。

靳宛用过早饭,在房间里捣鼓了许久,易好容才和敖千前往城郊。

酿醋坊的工人已经等候多时,见到金先生和达先生,就像见到了自己的爹娘一般亲近。

“金先生,糯米泡好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酿醋了啊?”为首的工人问。

靳宛示意他别急。

“等我检查过后再说。”她道,率先朝储藏房走去。

经她查看,糯米浸泡的程度还差了点儿,便让工人们再等两个时辰。

等待的时间里,她就与四人闲聊,故作随意地把他们的消息套到手。

得知四人都是贫民窟里出来的,要么家里有年迈双亲,要么就得养妻育子,靳宛渐渐放了心。

通常情况下,拖家带口的贫苦人民,心思都没那么活泛。对他们来说,挣够钱养家是唯一的心愿,只要东家不亏待他们,他们大多会报以一颗忠心。

不过这种信任是慢慢建立的,如今钱掌柜走了,她倒能以代理当家的身份与他们培养感情。

晌午两人与工人一起吃饭,由靳宛下厨,给众人做出了一顿简单却美味的饭菜。

在美食与谈笑声中,双方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虽然只酿过一次香醋,但靳宛有系统君这个作弊器,下午酿醋的过程也异常顺利。酿了五个大瓦缸的香醋,她指挥工人们,将瓦缸运回阴凉干燥的储藏房。

做完这些,靳宛认真地嘱咐道:“平时你们多注意下储藏房的环境,记住要保证里面是干燥的,其它的就不用你们管了。二十一日后,我会帮当家的给你们带工钱来,顺便检查香醋是否成功。”

发工钱是工人最高兴的事情,也是最能收买人心的行为。

四人都感觉自己赚了,好像啥也没干,就能平白得到报酬。连他们平时吃饭花的钱,也是东家给的,这等好差事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却叫他们碰上了!

因此四人干劲满满,为首的老者拍着胸脯保证:“金先生请放心吧,我们一定会遵照你的吩咐,看好这几缸香醋!

“当家的也叮嘱过我们,平日要提高警惕,千万别放陌生人进来,更不许对任何人说我们在做什么。”

靳宛笑,“你们省得就好。”

眼看已经日落西山,她匆匆和四人告别,打算与敖千返回城内。

“两位先生,不如跟我们挤一宿吧,也免得你们奔波劳累。”一位壮年的工人提议道。

话音未落,马上就有人附和:“是啊是啊!况且金先生做的饭忒好吃了,留下来咱们四个还能再尝一尝你的手艺,哈哈哈。”

几人虽是热情相邀,可靳宛又怎能答应?

不过不等她拒绝,占有欲超强的某人,就声音寡淡地替她回绝了。

“我们在城中还有要事待办。何况明日一早,我二人就得回去向当家的禀告进程,恐怕无法接受诸位的好意。”

出来这两天,靳宛也怕爷爷担心,便连连点头。

工人们不好强留二人,于是将他们送到门口,挥手告别。

可怜两人身无分文,只能靠双腿走回县城。

而靳宛十分幸运,有个敖千陪着,一说累青年就蹲下来背她。

她趴在敖千的背上,每走几步就问他累不累。

敖千始终淡淡的笑着。

面对靳宛的担忧,他道:“像是背着一只小猫,你说累不累?”

“唔,小猫很轻的。”靳宛放心了,心安理得地享受大个子的“运送”服务。

原本敖千的脚程是很快的,若是用上轻功,速度最少能提升一倍。可是跟靳宛在一起,他不急不躁,就这么慢悠悠地漫步回城。

半个时辰的路程,硬是让他走了接近一个时辰。

也亏得夜晚的月色皎洁无暇,给两人充当了照明灯笼,否则靳宛还真怕今天晚上,回不去客栈呢。

虽然县城附近的林子没有猛兽,但是再怎么说,露宿荒野也比不上睡客栈舒服嘛!

同福客栈里。

苏夫人靠在二楼的栏杆上,不止一遍地询问:“看见了吗?”

门口的伙计答:“回掌柜的,还没有!”

窗边的伙计答:“报告老板娘,这边也没有!”

“出去找的人呢?”苏夫人伸了个懒腰。

楼下的伙计答:“还没回来……”

苏夫人舒展了下筋骨,“算了,我自己去找找。好歹是泠儿关嘱的人,总不能让他们出了差池。”

话毕,她拎起裙摆下楼。

就在这时……

“老板娘,瞧见啦!”

“掌柜的,我也瞧见啦!”

夜幕中,一高一矮两个汉子,在月色下相伴而行。

客栈里的人都围了过去,苏夫人来的时候,他们便自动让出一条道路。以为客栈会很冷情的靳宛,怎知还未走近,就见同福客栈门前灯火通明,一群人围着门口不知在干什么。

第132章 露面

待知晓苏夫人是在等他们,靳宛歉意地告了声罪。

这一晚临睡前,她专门去找了苏夫人,道出自己忘了带钱的事实。

不料苏夫人竟说:“你们是泠儿和小天的挚友,在我这儿的吃住用度一律免费,谁要收你们钱了?”

当下,靳宛怀着激荡的心返回房间,对着敖千一个劲儿地感叹。

“好人啊!这世界真的太美好了,到哪儿都能遇到好人!”

不仅如此,第二天要离开岳阳城时,苏夫人还给了他们盘缠。

凭借着苏夫人赠送的银两,靳宛雇了一辆马车,用最快的速度往旺福镇赶。

靳宛在三鲜楼换了装束,才和敖千走着回靳家村。

靳海这天连制皂坊都不去了。

他提前一天将做午饭的工作,交给章翠花负责。一早起来,他就专心等着靳宛回家,从上午盼到午时过,才把人给盼回来了。

见两人都安然无恙,他先是松了气,紧接着又责怪敖千偷溜的事。

“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不知道爷爷多担心!若不是想起上回你断了手也要去接小宛,我还以为你恢复记忆,不告而别呐!”

在爷爷面前,敖千低垂着头乖乖听训,靳宛在旁幸灾乐祸地瞧着。

好在靳海性子温厚,没训多久便因怕两人饿肚子,进厨房端出锅里热着的饭菜,招呼他们吃东西。

吃过午饭,靳宛和爷爷、敖千去了制皂坊,远远的就能瞧见那里热闹非凡。

小孩子到处跑、跳,汉子们热火朝天地干活,女人们也有帮忙的,同时还要注意着别让孩子伤着了。

见靳宛一家来了,大伙儿都亲热地打招呼。

这一幕看得靳宛茫然无措,求助般地望向靳海。

“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靳海已经习惯了,笑呵呵地道:“是老三叫大伙儿来帮咱们的,说你的制皂坊是建来造福村民的,就让大伙儿都出点儿力。”

而且因为制皂坊的工程还得继续,所以连祠堂的建造都延期了——村长让村里的壮汉,先帮着把靳宛的制皂坊修好,再齐心协力建祠堂。

突然间,修建制皂坊,就变成了全村总动员的行动。而这一切,都是在靳宛去岳阳城的这两天,所发生的巨大变化。

靳宛越来越不懂靳宏的做法了。

距离村长选举没多久了,靳宏如此夸大她的功劳,又让村民重新认识到爷爷的好,难道不怕村长的位子被抢吗?

不过,她再怎么纳闷,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十日后,制皂坊的建造进入尾声。

靳宛也要去三鲜楼看看情况了。不管怎样,她现在是三鲜楼的正牌掌柜,总得要时常去那儿遛遛。

当天她还把绵绵拉去当陪伴,顺带锻炼一下这四条腿的“干儿子”,总不能让它的脚力,连两条腿的人都比不上。

三鲜楼的伙计基本没换,管事的也还是那个管事的。当再次见到靳宛和绵绵时,门口的伙计再也不敢怠慢这头地位特殊的羊了。

“靳姑……啊不对,是靳掌柜!”伙计一紧张,不小心叫错了称呼,赶忙赔笑道:“楼里的大伙儿等很久了,您可算来了!”

——估计没哪个掌柜,当得像靳宛这般不上心。自打上回从岳阳城回来进过三鲜楼,她整整十天没露过面,也不说来正式见下酒楼的伙计!

“呵呵呵……”靳宛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尬笑着把绳子往他手上一放,“小哥,又得劳烦你帮我照顾一下绵绵了哈。”

接过绳子,这回伙计的表情无比光荣。

他高兴地说:“掌柜的请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少东家!”

绵绵可是靳掌柜的羊儿子,绝对要好好供着!

听见动静,管事从里面出来。一见到靳宛,他立刻恭恭敬敬地把人迎了进去。

“掌柜的,这会儿时间还早,楼里没怎么开张,是不是要叫上全部伙计,来让您见一见?”

作为东家的得力助手,管事表现得十分殷勤,生怕这位年轻的女掌柜一个不满意,就把他给卸任了。

靳宛正有此意,客客气气地说:“那就麻烦你了。”

“掌柜的,我姓陈,以后您可以叫我陈管事。”陈管事微微鞠躬道。

如今,他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对少女不敬,否则今日,说不定他就要丢掉这份好差事了。

等陈管事把酒楼的伙计都叫来了,靳宛粗略数了一数,发现三鲜楼的伙计倒真不少,足足有十多个。

三鲜楼的经营没有什么问题,所以靳宛暂时没有精简人员的打算。

因此面对忐忑不安的众人,她先是自我介绍了一下,随后笑道:“你们无需担心,只要你们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在场的诸位都比我年长,往后楼里的许多事情,还需要你们多多帮衬。钱大哥是我朋友,他的酒楼,我一定会好好经营,望诸位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实际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对靳宛心悦诚服的。除了几个接触过她的人,其他人见新来的掌柜是个小丫头,心里难免会有些轻视。

这种轻视表现在靳宛还在说话,他们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全然不把少女放在眼里。

陈管事就站在靳宛身边,见到那几人的小动作,当下沉着声呵斥:“掌柜的在讲话,你们跟那儿凑什么热闹?”

靳宛本是不在意的,好歹她是新官上任第一天,用不着把气氛搞得那么僵嘛!

正打算充当下好人圆个场,谁料被训的其中一个人,神情散漫地回道:“客人快来了,咱们能散了吗?厨房可有不少活儿等着,掌柜的若是还有话,那就以后再说吧。”

靳宛这人吃软不吃硬,谁要敢给她甩脸色、摆架子,她铁定会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是故,她嘴角一翘,微笑:“你是掌柜的,还是我是掌柜的?”

这话就不像刚才的那般和气了,内里的火药味儿虽不浓,伙计们却都能感觉得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而靳宛的目光直勾勾地锁着方才说话之人,逼得他不回答不行。

“您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是掌柜呢?我只是个厨子罢了。”

那个青年男子二十五岁左右,答话时看似谦恭,嘴上却挂着讥讽的笑。“可酒楼就是吃饭的地儿,我作为楼里的厨子,自是希望能抓紧时间,给客人们做出最精致的食物。”

第133章 推销

话音刚落,靳宛就淡淡道:“是吗?那我今日放你一天假,你可以休息了。”

刹那间,厨子的讥笑僵在了脸上。

靳宛恍若未睹,转向其他人继续后面的讲话。

“我不知道以前钱大哥,是怎么管理你们的。可打从今儿个起,这三鲜楼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办事,千万别觉得我年纪轻就能胡来哦。”

说到一半,她又扯唇笑了。

“谁要是认为在一个小姑娘手底下做事,有损你的面子,那……大门就在前面,你现在就可以转身出去。这可不是我辞退你们的哈。”

假如接管三鲜楼,不用给酒楼的伙计来个大换血,靳宛是很乐意的。但是,如果留下来的人里有要给她添堵的,那么她还不如来一次大换血!

谁愿意花钱买罪受?当个掌柜的还得看伙计的脸色行事,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这段话让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刚才说话的那几个人,神色特别的不自然。显然他们也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惹恼了这个小小的女掌柜。

尤其是与靳宛对话的厨子沈玉溪。

他蠕动了几下嘴唇,似乎是想说点儿什么,可是被旁边的同伴拉住了。

陈管事见事情发展得差不多了,就绷着脸严肃地说:“咱家掌柜的年纪虽轻,却比在场的众人,都要有能耐。楼里最畅销的米粉,就是靳掌柜的杰作,你们谁有那本事也来搞点创新?”

靳宛的厨艺他们没尝过,否则这儿的人,还不都得赶紧抱大腿膜拜。

此事暂且揭过,三鲜楼的伙计,也没有认为丢了面子要离开的。

——面子又不能当饭吃,出了三鲜楼去其它地方,活儿不见得能少,银子却肯定是多不了的。

在三鲜楼晃了一圈,少女像个无所事事的纨绔老板,让那几个对她不服的人,心中更不舒坦了。

没事干的靳宛,到后院牵出绵绵,美其名曰带儿子去散步。

绵绵咬着干草堆不肯松嘴,结果还是被靳宛用蛮力拉走了。走在街上,它冲靳宛“咩咩咩”地叫着——

坑儿的娘哟!要去你去就好了,宝宝还饿着肚子咧!

靳宛听得不耐烦,揪住它头上的毛,嫌弃道:“吃吃吃,你一天就知道吃!再不多走走,你啥时候才有那体力当你娘的坐骑?”

“咩~咩~”谁要当坐骑啦!这位娘亲简直凶残可怕。

经过商铺的时候,靳宛找了个地方把绵绵拴好,拍拍它的头。

“好儿子,我进去跟商铺老板谈买卖,要是有人解你绳子,你就拱他屁股,再大叫几声啊!”

绵绵蹭蹭她,“咩咩~”

非得用脑袋拱吗,踹行不?

待得靳宛进了商铺,绵绵低下头去嚼地上的菜叶子。

“掌柜的在吗?”

靳宛进去先喊了一声,立马把商铺的老板惊动了。

见喊他的是个小姑娘,商铺老板和煦道:“小姑娘,你是要买点儿什么吗?我这儿胭脂水粉、簪子首饰都有。”

靳宛摆摆手,“你误会了,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来卖东西的。”

闻言,商铺老板眉头一皱。

头一回听见有人上门跟他说要“卖东西”,而且这人只不过是个及笄少女。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人故意来消遣自己。

“小姑娘说笑了,我这儿只卖东西,没有什么要买的。”

看在对方年纪尚轻的份儿上,商铺老板决定不跟少女计较,态度依然和和气气。

靳宛也不多做口头解释,直接从包里拿出一块小型的香皂。

她把香皂放到柜台上,笑盈盈地望着商铺老板,“掌柜的,我可不是开玩笑。这东西叫香皂,在岳阳城可受夫人小姐们欢迎了。”

见状,商铺老板的神情认真了几分。

“掌柜的,你闻闻看。”

在靳宛的催促下,商铺老板拿起了用油纸包裹的香皂,打开后拿到鼻前嗅了嗅。

一股清香钻进鼻孔,居然令他精神一振。

霎时,商铺老板的目光变了,惊讶中带着疑惑地问:“小姑娘,这是什么东西,要怎么用?”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香皂。至于用途那就多了,但最主要的是拿来沐浴,你要想洗手洗发也行。”

反正她的香皂都没有提炼精油,即便用来洗头,也能让头发变得柔顺。当然,香皂洗发的功用是比不上洗发水的,但比皂荚的效果好一点。

“香皂?”

商铺老板面露思索,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东西……

“你要是担心没人买,我可以先给你几块,你便宜点儿卖出去,过个十天半月看会不会有人来回购。”靳宛又笑眯眯地提议。

免费送的东西,商铺老板就没必要拒绝了。

他答应了少女的请求,留下几块小型的香皂,并承诺会将售卖的情况如实相告。

出了这家商铺,靳宛又去了其它两家脂粉铺,故技重施让两位掌柜收下她的香皂。

这么大费周折地推销自己的香皂,并非是靳宛赚钱心切,也不是害怕制皂坊日后没事儿干。

事实上,是几天前,系统又发布了新任务。

而新任务的内容,就是在旺福镇售卖香皂,达到五千块!

像岳阳城那样的大县城,田家脂粉铺一个月都只要两千块香皂,可想而知在旺福镇,想卖出五千块香皂是多艰难了。

这不单是因为旺福镇的人口,不如县城多,也是因为旺福镇的百姓几乎都没啥购买力。

她的香皂在县城能卖到一二两银子一块,可在小镇,二十个铜板一块香皂就顶天了。

可若靳宛照这价格在小镇卖香皂,赵夫人知道了,还不得跟田有财告状?

等到那时,田有财上门找她讨说法,她总不能跟对方说:“对不起啦,我是在做任务,你就忍忍吧,卖够五千块香皂我就不卖了……”

为此,靳宛着实苦恼了一阵。

后来她想到一个办法,便是缩小香皂的体积。

把香皂缩到原来的四分之一大小,再卖二十文钱一块,那样田有财就没话说了。

现在最让她担忧的,是小镇的人们会不会嫌香皂太小,价格太高?唉,系统君发布的任务,果然没一个是能轻松完成的。

第134章 示警

次日,靳宛依旧要到三鲜楼。

走之前,她习惯性地去了羊棚,想带绵绵一起。

然而绵绵没什么精神地窝在草堆上,羊棚里到处是它的排泄物。靳宛叫了它两次,绵绵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她一下,连一声“咩”都没有回应。

见状,靳宛不由得担忧了。

她推开木门走进去,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排泄物,来到绵绵跟前。

“乖儿子,你这是怎么了?”摸着绵绵的羊毛,靳宛柔声自语。

靳海和敖千也要出发去制皂坊那边了,看她站在羊棚里不动,便好奇地走过来。

“咋了?”

听见爷爷的声音,靳宛回头,皱着眉说:“绵绵似乎病了,没什么精神呢。”

靳海立即加快了脚步,匆匆走近羊棚。

待他看见地上的稀粑粑,就道:“绵绵可能吃坏肚子了。”

经爷爷一说,靳宛想起昨天拴绵绵的地方,貌似有许多烂菜叶。

再联系绵绵的贪吃本性,她顿时又气又恼。

“不是可能,我看根本就是!昨日在镇上它吃了不少菜叶子,我当时也没留心,谁曾想它吃了会拉稀呐!”

靳海呵呵地笑,“没事儿,绵绵长大了,没那么娇气,过两天就自己好了。你快走吧,省得耽误时间。”

说着,他将靳宛推出羊棚。

靳宛仍是放不下心。

她蹙眉道:“真没问题么?要不我今天不去了,留在家里照顾绵绵……”

敖千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脸上似笑非笑的,“你留在家里能干什么,替它打扫卫生吗?别多想了,你快去吧,晌午我会回来看它的。”

“大个子说的没错,你用不着担心,绵绵只是吃不惯菜叶子,一时肠胃不适。”靳海也出声安抚。

两人都这么说了,靳宛只好妥协。

若是三鲜楼今天也没什么事,她就早点儿回来吧!

等她走了,靳海跟敖千两人将羊棚清理干净,给绵绵备好干草、水,才前往制皂坊。

家里只剩绵绵一只羊,它的耳朵时不时动一动,除此之外就没啥动静,仿佛睡着了一样。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日光开始洒进羊棚,照在绵绵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绵绵忽然睁开眼皮。

它朝着不远处的房屋,缓缓昂起头颅,彼时靳宛家的院门被人轻轻地推开。

“疯丫头一家子都不在,动作快一点,不然被发现就糟了。”

“知道了!东西都带来没有?”

“放心好了,铁定能把门弄开。”

“泰然,把东西给我,你去望风。有人来了,你就按照计划学狗叫报信。”

三个高大的人影,三道不同的声音,在院子里商量不久便分头行动。

绵绵虚弱地站了起来。

赵典拿着一套开锁工具,跑到大门前,精心捣鼓了一会儿。

其实有了第一次被人闯空门的经历,靳宛建新房的时候,还特地换上了牢固的锁。可是,她装的锁再牢固,也架不住赵典有一手专业的开锁技术。

大门如预料中的打开了,靳泰安先赵典一步溜进屋里。

“一间房一间房地搜!那丫头挣了这么多银子,肯定会藏得很严实,所以你记得搜仔细一点儿。”赵典在他背后提醒道。

靳泰安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和赵典兵分两路 ,各自从两边开始搜查。在靳宛的房间里,只有一个衣柜和梳妆台,而那梳妆台的抽屉还上了锁。

靳泰安翻找了衣柜,里面就几套衫裙、棉衣,以及少女的肚兜、亵裤。

“这丫头……这两年倒是长开了。”暗自嘀咕了一句,他鬼使神差的把一条肚兜塞进怀里。

又到床上翻找了许久,靳泰安始终没找着银子,就把主意打到了抽屉上。

他自己搞不定抽屉的锁,便探头唤赵典:“赵典,快过来开锁!”

那厢赵典比靳泰安幸运多了。

他在靳海的房里搜到一个瓦罐,里面的银钱加起来大约有三两。

听到靳泰安叫自己,赵典将找到的银钱藏进袖筒,装做一无所获地出去了。

待赵典打开抽屉的锁,拉出来一瞧,里头竟是空荡荡的啥也没有!

“奇了怪了,那丫头把银子藏哪儿去了?”靳泰安不解又愤愤地说。

两人不甘不愿地离开少女的闺房,走到最里的那间。

这是属于青年的房间,衣柜里就挂着几套汉子的衣服。再除去一张木板床和一套被褥,这房里就啥也没有。

最后,只剩下靳宛家的储藏室。

靳泰安一直没找到银子,此时已然将目标锁定在储藏室。他生怕自己落后于赵典,被抢了便宜,以至于他几乎是冲到储藏室门口的。

储藏室中,摆放着许多的瓦缸,而角落里的那个尤其大,仿佛藏了什么神秘的宝物……

与此同时,牵挂着身体不适的绵绵,敖千正在返家的途中。

刚离开制皂坊的建筑地区,还未走到村口,他忽地神色一动。

虽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敖千仍是忍不住抬头,望向远处的半山腰。

那里,除了有他和小丫头、爷爷的家,还有一个羊棚。

就在敖千收回视线的那一刻,半空中,蓦然传来一声声凄厉中透着虚弱的叫声:“咩~咩~咩~”

敖千脸色骤变。

他猛地提身,直接从村庄上方,飞向山腰的小屋……

这几声示警般的羊叫,惊扰了储藏室内的赵典和靳泰安。

后者匆忙缩回探向大瓦缸深处的手,闻着一股酸香味儿,边咽唾沫边把盖子盖好。

“想不到那丫头还会做这么好的东西!不知道其它瓦缸里,是不是也装的这个?”靳泰安两眼亮晶晶地道。

赵典却转身朝外面走,“先出去把那头羊宰了,免得它把人给招来。”

于是两人直奔羊棚。

靳泰然见他们出来了,连忙问他们找到银子没。

“找到个屁!那丫头也不知道把银子藏哪儿了,我们把屋子翻遍了都没发现……”

答话时,靳泰安掏出腰间的匕首,对赵典做了个手势。

“你去把羊拉着,我来下刀。”

两个生人突然靠近,绵绵叫得更急切:“咩~!”

靳泰安推开木门,和赵典分别从前后包抄。绵绵身子虚软,缓缓后退,口中叫声不停。瞄准时机,靳泰安一个猛虎扑羊,举起匕首对着羊头扎去:“我让你叫!”

第135章 死路

受到惊吓的绵绵本能地躲避,不小心一个用力,“噗!”

伴随着两条羊后腿从面前划过,一大波稀粑粑,在赵典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当头浇在了他身上!

一股恶臭迎面扑来,赵典僵在了当场。

而靳泰安的刀险险擦过绵绵的眼睛,扎在了羊背上。

“咩~!!”

绵绵痛得哀叫,凭着强烈的求生意志撞开靳泰安,冲出了羊棚。

隔得老远,靳泰安都能闻到赵典身上的臭味儿。

他嫌恶地捂住鼻子,“你……没事吧?”

此刻的赵典内心崩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给我,宰了那头羊!”

他要把那头可恶的羊剥皮抽筋,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行,那你在这儿等着。”说着,靳泰安避之不及地跑出了羊棚。

幸好刚才在羊后面的人不是他……

耽搁这么一会儿功夫,羊已经跑远了。靳泰安的匕首还插在羊身上,他担心羊跑到山底下的村子里,被人发现那就麻烦了。

因此他冲着靳泰然所在的方向喊:“老三,羊往你那边去没?千万要拦住它!”

原本靳泰然的任务,就是蹲在路边的草丛,偷偷留意有没有人靠近。所以,即使没有见到自家三弟的人影,靳泰安也没有起疑心。

可是,在他的喊声过后,并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应。

这让靳泰安感到很疑惑。

他拔腿跑向小屋,然后看见小路的拐角处,躺着靳宛养的那头羊。

顿时,靳泰安扯起唇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老三你干得好!这头该死的羊,总算是歇气儿了……”

话还没有说完,在靳泰安被羊和草丛挡住的视角中,突然慢慢地站起一个高大的青年。

那人手上拿着他的匕首,眼神冷厉,寒气慑人。

举起沾了绵绵鲜血的匕首,敖千望着不远处的大汉,冰冷地启唇:“这刀,你的?”

直到这个时候,靳泰安才注意到旁边的草丛里,赫然躺着自己的三弟。而那头绵羊的伤口,已经被人做了紧急处理,用来止血的布正是他三弟的衣服。

发现这一点,靳泰安霎时变了脸色。

这大个子什么时候来的,好快的动作!

可他们曾经合力把大个子打断了手,想必对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压根不用害怕。

想到这儿,靳泰安弯腰从地上捡了一根木头,猛地提气冲向敖千。

可是没等他冲到近前,只觉得在下一秒,他的眼前就有一道黑影闪过。

紧接着靳泰安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再回过神时,他居然已经四面朝天地躺倒在地!

后背隐隐作痛,应该是电光火石间,他被狠狠撂倒在地所致!

头顶上方,青年缓缓迈步走近。

“哐当!”匕首掉在靳泰安身侧,险些就要戳到他的脸。

敖千目泛冷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带丝毫感情地问:“左手,还是右手?”

这一刻,靳泰安又惊又俱,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什、什么?”

见识过青年鬼魅的身手,他已经对打败这个人,不抱任何希望了!

敖千蹲了下来,捡起刀子从靳泰安脸上划过,眼神中蕴含着浓浓的煞气:“我是问你,伤绵绵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敢动他儿子,活腻了!

靳泰安吓得惊慌失色,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刀不、不是我的,是、是……是赵典的!对,羊是赵典捅的,跟我没关系……”

他一边说话吸引敖千的注意力,右手却在敖千看不到的角度,摸向旁边异常尖锐的石头。

下一瞬,靳泰安目光变得凶狠,拿起石头砸向敖千的后脑勺:“臭小子,去死吧!”

本以为这一击定能得手,岂料青年头也不回,反手快如闪电地握住了他的手腕,猛然使劲儿——

“咔擦!”

一道清脆的骨头断裂声音,换来靳泰安一声惨叫:“啊!”

他抱着手疼得在地上打滚,敖千神色淡然地站起。

正欲离去,帮绵绵进行下一步的疗伤,他的眼角兀地瞟到一抹红色。

待敖千看清那抹红色是什么,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

那是,肚兜?

联想到家里的屋门大开,还有绵绵大叫,敖千哪里会猜不到那肚兜是谁的。

偷银伤羊,尚可饶靳泰安不死。

但亵渎他的小丫头,唯有……死路一条!

敖千身随心动,手一抬,倏地将匕首掷向靳泰安。如无意外,这一击绝对能让他魂归天外。

“哐!”

眼看着就要得手,一声脆响,匕首被半路冒出的石子打偏,直直插在靳泰安颈侧的地面。

而此时的靳泰安,已被这一幕吓晕了过去。

未能如愿解决掉靳泰安,敖千不悦地转身,对身后提前回来的少女道:“为何不让我杀了他?”

及时制止了敖千杀人,靳宛摸着绵绵的头,声音里是急欲爆发的愤怒:“杀他,太便宜他了!”

可恨!

接到系统提示家里有事,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看到绵绵背上狰狞的伤口,靳宛确实很想杀人。

然而正如她所说,杀了靳泰安非但便宜了他,而且还会惹来后续的麻烦。想要一招致命,就得掐住敌人的软肋,同时保护好自己的弱点。

思及此,她抬眼怒意勃然地望向羊棚。

“赵典,滚出来!”

别以为躲起来,她就不知道他在那儿,系统君的探测功能不是白开启的!

刚刚靳宛回来的时候,敖千早就有所察觉。他本想先擦去绵绵身上的血迹,以免少女看了动怒伤身,却不料她的速度如此快。

如今既然都暴露了,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转而去将羊棚里的赵典提出来。

对方一身的排泄物,惹得敖千微微拧眉,一松开赵典就离得远远的,随即很是干脆地用小石子把人给点晕了。

靳宛安抚地亲了下绵绵的鼻子,站起来朝院子里的两人走去。

她随手提起一桶水,冲着地上的赵典和靳泰安泼去。这样一来,既能把赵典冲干净,还能把靳泰安给泼醒。

“咳咳咳……”

从昏迷中清醒的靳泰安不断咳嗽,一时间,他似乎还弄不清自己是在哪儿。

直到面若冰霜的靳宛,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少女手里拿着原属于他的匕首,目光阴仄仄地盯着他,说:“大个子,找根绳子把他们给绑了。”

第136章 判决

健全的靳泰安都不是敖千对手,更何况他的手腕还被折断了。

不出片刻,靳泰安和赵典,就被捆作一团。在他捆人的时候,靳宛进厨房兑了一碗浓度很高的盐水。

望着少女一手刀一手碗地走近,靳泰安神色惶恐,惊惧不已地说:“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赵典的小姨可是县老爷的爱妾!”

“别说是县老爷的爱妾,就是县老爷本人,这一刻,他也救不了你!”靳宛寒声道。

她的手腕微动,匕首尖锐的刀尖便划破靳泰安的皮肤,后者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这痛感,比不得大个子捏断他的手,他还能承受得住。想罢,靳泰安莫名松了一口气。

见他神情放松,靳宛冷笑一声。

以为这就结束了么?

做梦!

左手端着碗,在匕首划出的伤口上方倾斜,将强烈刺激性的盐水浇在皮肤的口子,靳泰安所感受到的痛楚,登时呈几何倍数增加。

他的面孔瞬间扭曲,“啊!!!”

靳宛冷冷地望着靳泰安挣扎尖叫,整个人都笼罩在阴霾中。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回击!

她对靳远一家屡屡容忍退让,结果招来了今日的横祸。就照靳泰安和赵典这卑劣的性子,要是今天爷爷碰巧回来,撞破他们的“好事”,也许见红的就是他了。

绵绵是替爷爷挡灾了。

何况绵绵既是她养大的干儿子,本来也算在家人的行列之中。而护短的靳宛,是最容不得别人伤害自己家人的。

她在靳泰安身上划了一刀又一刀,倒过盐水后又倒红糖水,直把靳泰安折磨得嗓子都喊哑了。

靳宛划出的伤口很巧妙,乍看之下,像是被荆棘丛割伤的。虽然不会致命,但是用上她的那些手段,却能让靳泰安感觉痛不欲生。

草丛里,靳泰然听到自己二哥痛苦的呻吟、惨叫,却不敢冒头。

他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偷偷溜走,到山下搬救兵……

半个时辰后。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往山腰跑,当先的是靳泰安老爹靳远。

他怕去晚了,就要给儿子收尸了!

跟在靳远后面的,有村长、靳海,还有其他来看热闹的村民。

由于靳泰然把情况说得很恐怖,众人都以为到了之后,会看到非常血腥的场景。

是故,当一帮人冲到靳宛家院子,只看到被捆得牢牢实实的靳泰安、赵典,他们心里反而有些失望。

听见动静,靳宛从屋里走了出来,袖子沾染了一大片血迹。

靳远见此情景,马上饱含热泪地质问:“疯丫头,你把我家泰安咋的了?就算他一时冲动做了错事,你们也不该动用私刑……”

“你还有脸问我?”不容他说完,靳宛已阴沉着脸暴喝出声。

靳海位于最后方,此时才挤到前面来。

“小宛!”一看到靳宛身上有血迹,他即刻焦急地冲了过去,“你受伤了?快让爷爷看看伤的重不重!”

靳宛按住爷爷的手,摇头沉声说:“血不是我的,是绵绵的。绵绵被靳泰安捅伤了,我和大个子刚给它包扎好,眼下它正在羊棚休息,由大个子看着。”

说罢,她看了眼朝靳泰安走去,试图给他解开绳子的靳远。

旋即转向村长,厉声开口。

“今日靳泰安、赵典和靳泰然三人入我家行窃,赃物和作案工具,都在他们身上,请村长检查!”

此话一出,靳远动作凝滞。

而远远吊在众人后面的靳泰然,清晰地听见了这句话,当即就扭身逃走。

“嘿!你小子往哪儿跑?”

靳元武见机行事,迅速按住了他。然后在众多双眼睛注视下,靳元武把靳泰然扭送到前面,与靳宛对质。

“我、我没有……”靳泰然支支吾吾地辩解,却不敢直视大家的目光。

彼时,靳宏已经搜出了那套开锁工具,以及一堆有碎银有铜板的三两银子。

这些钱都是靳海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攒的,如今村长将其摆到地面让他分辨,他自然能认得出来是自己的钱。

靳宛拿起门口挂着的沾血布衣,扔到靳泰然跟前,“别费心思狡辩了,这是你的衣服,上面还有绵绵的血迹,你还敢说你没有参与此事?”

铁证如山,纵使靳远再巧舌如簧,他也没办法为两个儿子开脱罪责。

“村长,他们几个偷东西不算,还把我家绵绵捅成重伤。在我表哥赶到时,靳泰安又妄想杀人灭口!此等恶劣行迹,请你帮我做个见证,我是一定要让他们受到应有惩罚的!”

靳宛举证、申诉的行径一气呵成,丝毫没有给靳远反应的机会。

而靳泰安和赵典脸色苍白地昏迷着,也没法儿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大家,横看竖看都是靳宛稳占上风。

靳远心有不甘,垂死挣扎:“泰安的身上那么多细小伤口,都是你动用私刑造成的,你以为报了官就没你的事了吗?”

“你有什么证据说他的伤是我弄的?”靳宛不屑地哼:“你们一家人狼狈为奸,先是合伙设套引我入陷阱,后又不死心地来我家偷盗,冤枉我用私刑还不是嘴巴一张的事。”

说着她又恶狠狠地瞪着靳泰然,“去年为了帮助你爹逼我和爷爷搬家,你连找人扮蒙面大盗的事儿都干了,现在还想让人相信你的话吗?”

到了今天的地步,靳远一家人的人品,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跟着村长来看热闹的村民,望着这一家子,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了瞧不起。

亏得靳远还好意思,对外说自己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长辈,做出的事儿竟是一件比一件下作。

村长看得出靳宛正在气头上,现下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

况且靳泰安几人的确是自作自受,居然屡次招惹靳宛,还当她是以前那个存在感极低的疯丫头不成?

那头羊被靳宛宝贝得不行,去年冬季都天天去给它割草,最近还时常去遛羊。靳泰安敢伤它,那不是自己把自己往死里作嘛!

他让人把靳泰安、靳泰然和赵典带到村子,当着全村人的面进行判决。

临走前,靳宏问道:“丫头,你要不要也来看看?”

“不用了,我还要照顾绵绵,相信村长爷爷能够秉公办理。”靳宛一言回绝。她的面色没怎么好转,依然冒着森森寒气。和村长说过话,她就去了羊棚。

第137章 找打

关于判决的结果,是后来章翠花来靳宛家转述的。

原本进屋行窃这种事,就算被抓住,也能在村里内部解决。但是,靳宛摆明了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而且靳远态度嚣张,连靳宏也不想费时间给两人调解。

——关键是,他也知道调解没用。靳泰安差一点儿杀了绵绵,靳宛一家不可能善了。

所以,靳宏就公事公办,决定把靳泰安、靳泰然送交官府。至于赵典,他不是靳家村的人,在做出判决之后,靳宏押着他回了赵家村。

可是人证物证确凿,就算赵家村的村长想要袒护赵典,也是有心无力的。

是故最终,赵典和靳泰安、靳泰然一起,被送到了县城的官府。

这时的靳远除了觉得丢脸,是没有其它担忧的。因为赵典有“后台”,而他家跟赵典家是姻亲,其中一个儿子又是赵典的妹夫。

在靳宏为履行村长的职责到县城奔波时,靳宛便在家一心一意地照顾绵绵。

同时,她也趁夜偷偷清点了家里的物品。

赵典和靳泰安两人,之所以找不到靳宛藏的银子,那是因为他们没找到“开关”。而这一切,要从去年冬天,章翠花险些发现靳宛家有香醋一事说起。

当日靳永福贸然闯进储藏室,险些暴露了香醋的存在。将母子俩打发走后,敖千便和靳宛提出,要修建一个秘密地窖。

修地窖的工程量不可谓不大,但靳宛经过深思熟虑,认为此事可行。毕竟这往后,她家要要藏的东西可不少。

因而在闭门不出的日子里,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动工偷挖地窖。好在一家人住在半山腰,并且冬日寒风呼啸,便没有引起村民的注意。

之后有段日子实在太冷了,章翠花等人都不过来,靳宛家就日夜施工。终于,在春节前夕,他们完成了地窖的修建。

除夕那天钱掌柜带走了大部分香醋,靳宛把剩下的香醋分装到小坛子,搬到地窖中存放,又往大瓦缸里装了许多腌萝卜条。

银子等重要物品,都被她放到了地窖里。

地窖的设计是结合了敖千、靳宛以及系统的建议,安全性、保密性等几乎都是一流。后来做的酒曲、大部分米粮也转移到那里去了,屋里的储藏室,不过是个掩饰罢了。

因此靳泰安进储藏室见到的,实则是瓦缸里的萝卜条。如果不是敖千有先见之明,靳宛也足够谨慎,那么事情就比现在严重很多。

可眼下嘛……

除了给绵绵治好伤,他们是没什么烦恼的。

反正自绵绵受伤的那日起,靳宛就七日未出过家门,每日光给绵绵上药、喂食了。

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有人专门到她家找打。

彼时,靳宛正坐在院子,受伤的绵绵趴在她身旁,两人一块儿懒洋洋地晒太阳。

忽然院外小路响起脚步声,凭靳宛的耳力,自是听得十分清晰,当即她便抬头望过去。

瞧见来者身份,她轻轻撇了撇唇。

“你家就你一个人?”来的是蔡芬,她一到便神情谨慎地问。

靳宛一听勾起眉毛,“你说呢?没看见我跟我儿子在做日光浴?”

蔡芬露了个鄙弃的眼神。

她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一圈,见果真没人,这才压低声音对靳宛说:“我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登时,靳宛目露诧异,似笑非笑地反问她:“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为何非得知道你的来意?”

“少装蒜了!”蔡芬气急败坏,“先前咱们明明说好了,你不泄露我的事,我也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乡亲们。可你……你这贱丫头居然说话不算数,把我的事宣扬了出去!”

说到这里,蔡芬看靳宛的目光饱含怨气。

现在没外人,靳宛也不必刻意克制自己的脾性,便冷冷淡淡道:“蔡芬,咱俩明人不说暗话。你跟泰然叔的事儿,我是不小心撞见过,但你凭什么就断定消息是我泄露的?

“你自己做人不检点,在村里没个收敛,偷人之事被大家知道,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没错,那几次她和大个子夜里去放置鱼篓、虾娄,碰到的那对“野鸳鸯”,就是靳泰然和蔡芬。到了那时候,她才想通为什么蔡芬会和靳远一家,联手给自己设圈套。

这女人说骚气也是骚气,嫁为人妇还暗自勾搭野男人。这也就罢了,谁知道她贪心不足,竟然还打上了大个子的主意!借着七叔和靳远的心怀不轨,想到她家上工,好趁机勾引大个子。

还好靳宛早有防备,利用她偷人的事情,逼得她不得不死心。

可这世上,到底是没有不漏的风。

靳大鹏时常去外地做工,蔡芬耐不住寂寞,往往是一有机会就跟靳泰然厮混。这一来二往,别说是靳远知道了两人的事儿,连村里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数,偏偏她还以为自己隐瞒得很严实。

背地里,诸如徐氏等人,都把这事儿当做饭后谈资,议论得津津有味呢!

今日蔡芬无意间听见了几个妇人们的谈论,又见徐氏在其中,便认为是靳宛散播的消息。如今靳宛此话一出,犹如火上浇油,当下就把她给激火了。

她怒气一来,居然一脚踹向旁边的绵绵。

幸好靳宛反应灵敏,察觉到她的意图时迅速出脚,对准蔡芬的脚狠狠踢去。

“哎哟!”

蔡芬没料到会变成这样,只觉得脚骨都要被踢断了,抱着自己的小腿疼得大叫。

靳宛倏然起身,将手上拿来遮脸的蒲扇怒掷在地,狠声道:“我对你们一再容忍,你们便当我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不分青红皂白来寻衅就算了,还妄图伤我家绵绵,我看你这条命是不想要了!”

绵绵刀伤未愈,再被她踢一脚,那还活得成?蔡芬简直是个歹毒的蛇蝎妇人!

想到此,靳宛抬脚朝蔡芬走去。

初次见少女怒得额上青筋直冒,再加上她逐步逼近,蔡芬的心里瞬间惊恐交加,跛着脚一步一步往后退。

“青天白日的你想干什么?你敢碰我试试,真以为没有王法能治住你了吗!”她色厉内荏地喊,浑身冒冷汗,真的以为靳宛要杀人。

靳宛眼睛泛着寒光,本来就被靳远一家弄得积了满腔怒火,这时蔡芬还上门来找茬,她如何还忍得下去?

“你这张嘴巴倒是厉害!这几个月来,你没少骂我给我使绊子,是不是很舒爽?”靳宛咬牙切齿地说,握住拳头,“现在,也该是我讨债的时候了吧!”话音未落,她已经一拳挥了出去。

第138章 竣工

靳宛这一拳打在蔡芬身上,真真让蔡芬知道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她一阵气血翻涌,险些被打得吐血。是个人都不可能想到,这么瘦弱的小丫头,竟有如此大的力量!

甩了甩手,靳宛居高临下地俯视疼得抱住肚子的蔡芬,声如寒冰地道:“在三鲜楼前我就警告过你,是你自己屡次不听劝告。当我对你笑脸相迎的时候,你就该好好珍惜,不要得寸进尺!”

她不是男人,可没有那份怜香惜玉的心思。蔡芬若想持着长辈的身份,从她这儿讨到便宜,那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死丫头,你等着……今天你要打不死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蔡芬咬着牙,疼得眼泪都淌出来了。

尽管这样,她仍然不放弃威胁靳宛,甩下这两句狠话就站起。

靳宛冷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也不阻拦她离开。

只是,在蔡芬拐过小路转角时,少女清冷道:“看来你吸取不了教训。既然要撕破脸皮,那就撕吧,我等着你让我‘不好过’。”

她没什么把柄在蔡芬手上,捕鱼那件事,早在冬季她就跟爷爷隐晦提过了。不管怎样,她现在都没有出事,即使爷爷会生气,大不了就训她一通呗。

可蔡芬和靳泰然……哼,他们最好不要逼人太甚,否则别怪她让几人家不成家。

蔡芬走了没多久,敖千提着一个竹筐回来了。

今天制皂坊彻底完工,连牌子都挂了上去。靳海和敖千作为制皂坊的东家代表,举办了一场酒席,宴请帮忙建房的人吃顿大餐。

到了家见靳宛面色不太妙,敖千先端了张木桌出来,把带回来的饭菜一一摆好,才凑到靳宛跟前摸她的头。

“干嘛?”感觉自己被当成了某种小动物,靳宛哭笑不得,拍开他的手。

敖千俯身盯着她的眼瞧,“我见你每次安慰绵绵时,都喜欢摸它的头,便来你这儿试试管不管用。”

靳宛一听,嘴角翘了翘。

“你怎知我心情不好?”她微仰着头看他。

“因为我的心情也不好。”敖千眉毛稍抬地说,在她身旁坐下,目光始终没离开她身上,“但凡我的心情不好了,除了是你心情不好之外,我找不到其它的理由。”

这家伙……

靳宛将头轻靠着他,敖千侧头,瞧见她长长翘翘的眼睫毛,沉声道:“蔡芬与你说了什么?”

“你见着她了?”

“嗯,方才回来时碰到了,她脸色也不大好。”敖千抬手把她额前的发丝拂开。

靳宛神情淡然,“她来挑事儿,我踢了她一脚,然后她说日后会来报复。”

“唔……”敖千稍稍一顿。

靳宛立刻坐直了身子,眼角上翘地望他:“怎的,莫非你觉得我太暴力了?”

闻言,敖千禁不住轻笑,“呵……我巴不得你对别人坏一点,你的好只能让我看到。我是想你太能忍了,那女人行为放荡、心思不纯,早该送去浸猪笼。”

说罢,他猿臂一伸揽住靳宛,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

“行了,别郁闷了,这几日为了绵绵和靳远一家的事,你这心情就没见好过。”敖千话虽少,但他观察入微、细心周到,早已察觉靳宛最近有点浮躁。

脸蛋埋在青年的胸膛,鼻间是令人安心的气息,靳宛嘟着嘴抱住了他。

“我想我可能是大姨妈要来了……”她自顾自地嘀咕道。

敖千不懂她的意思,依然闷笑着安慰:“我明白,女人家似乎每月……总有那么几天心绪不稳。这说明,宛儿……长大了。”

说到“大”字时,敖千的声音微微沉了沉,好似喉咙被什么堵住了。

春节一过,小丫头虚岁便十六了。按她的意思,怕是要再过两年,他才能如愿抱得美人归……

两人在这小院互相拥抱,气氛无比的温馨,也不怕被经过的人看见。

“咩~”

睡觉的绵绵不知何时醒了,突然叫了一声,头往敖千腿上蹭了蹭。

两人被这叫声惊醒。

松开彼此,靳宛微微赧颜。

敖千低头望着绵绵,眉头抬得高高的:“绵绵,念在你还小的份儿上,这回我就不跟你计较。可你得记住,以后你爹你娘恩爱时,千万不要打扰我们,否则……我就让你娶不成媳妇儿。”

绵绵表示听不懂爹在说啥,张嘴咬住他的裤腿,嚼、再嚼。

见状,敖千黑了脸,靳宛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儿子,干得好,让你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羊!”她笑得幸灾乐祸,丝毫不顾形象。

敖千挑了挑眉毛,忽然毫无预兆地拽过靳宛,捧着她的脸将唇印了上去。

笑声戛然而止。

一吻过后,靳宛趴在敖千肩上直喘气,嘴角还挂着一缕银丝,红彤彤的脸颊娇嫩诱人,叫人很想一口咬上去。

满意的某人单手搂着少女,另一只手夹了菜送到她面前,性感的嗓音里透着愉悦地道:“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靳宛勾起眼角嗔他一眼,张嘴咬住了筷子上的菜。

说得好像是她的错,也不想想都是谁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

只是被敖千这一打岔,她胸口的压抑神奇地消失不见,只剩下满心的情意和悸动。

幸好靳宛家住在山腰,除了靳海,这个点儿基本没人会来的。要不然两个还未成亲的人,又搂又抱又亲的……纵然两人是靳家村公认的一对,村民见了,还是会在背后说闲话。

都说人言可畏,这事儿再被有心之人稍加利用,恐怕也会对靳宛经营三鲜楼造成影响。

吃到一半,靳宛想起田有财的那笔订单,便抬眼问道:“我让你帮我叫翠花婶子明天上工,你没忘吧?”

制皂坊今日吃竣工席,明日就能运作,所以靳宛想快点儿,把田家脂粉铺的两千块香皂给做了。

交了货,这个月她的任务便少了些。剩下的,就是制作小型香皂,拿到镇上的商铺售卖。“你交代的事,我岂敢怠慢?”敖千说,舀了一碗汤端到她手旁,“婶子说有不少妇人想到制皂坊上工,明天她来跟你商量好要留下哪些人,再去叫她们上工。”

第139章 报仇

却没想到,第二天来的不止是章翠花。

当是时,靳宛一家正在吃早饭,清粥配腌萝卜条、腌白菜,以及一盘酸菜炒腊肉。

章翠花牵着永福走在前头,靳宏背着手跟在后面,三人还未走进院子就闻到了香喷喷的腊肉香。

“海叔、靳宛,你们在吃早饭呐?”

听见章翠花的声音,靳宛放下筷子,起身相迎。

见到意外到来的村长,她惊咦出声:“咦,村长爷爷也来了?”

靳宏抬起手,冲她打了个招呼。

“吃过没?”听说靳宏也来了,屋里的靳海探头看了一眼,嘴里问道。

“吃了才来的。你们甭管我们仨,快吃吧,吃完我还有事儿跟靳宛说。”靳宏摆摆手说。

待收拾了碗筷,听章翠花说了想到制皂坊上工的,都是哪几个妇人,靳宛略微琢磨,就让她先把所有人都叫上。

“先考察她们一段时间,这几天且给她们每日十个铜板。若是干活儿不仔细的,或者心思不正的,咱们再辞了。反之留下来的,再看表现提工钱。”靳宛如是说道。

章翠花听罢点点头,“那成!我这就去通知她们,傍晚回来跟你汇报她们的表现情况。”

靳宛颔首,“有劳婶子了。”

她这段日子都没怎么去过制皂坊,目前整个制皂坊的运作,都得依靠章翠花和李氏、姚氏。三人中,她最信得过也最放心的,便是章翠花,自然把大部分权力都交给了她。

待章翠花离去,先前一直跟靳海聊天的靳宏,才来找靳宛说事情。

“村长爷爷,看你这表情,你要说的事儿莫非跟靳远一家有关?”

他刚坐下,就听靳宛言辞犀利地问。

这丫头,果然是聪明呐!

心中感叹一句,靳宏叹息道:“丫头,不是三爷爷不帮你,只是那赵典有县老爷撑腰。即便我以村长的身份,把靳泰安兄弟送到了县衙,县老爷当着面说会秉公办案,我一走他就……”

靳宛皱起眉头,“县老爷这般肆无忌惮么?”

“肆无忌惮倒不敢说,但是徇私是肯定的。受赵典关照,据说今日靳泰安两兄弟便能出狱了。”靳宏满脸无奈地说。

昨晚一知道这消息,他就想着得告诉靳宛,不然她恐怕要误会是自己行事不公。

赵典是么……

虽然这人也不是块好料,但眼下她最想除去的,还是伤了敖千和绵绵的靳泰安、靳泰然。赵典是个关系户,她暂时还动不得,那就集中精力解决靳泰安兄弟,也免得靳远老是记不住教训。

想到这儿,靳宛望向靳宏,微微笑道:“多谢村长爷爷特地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既然连你都知道了这件事,想必靳远也该听说他那两个儿子要回来了吧?”

“自是知晓的,这消息正是他来我家炫耀时说的。”想到昨夜靳远专门到他家耀武扬威,靳宏也拉长了脸。

“哦……”靳宛轻轻勾唇,“他那么高兴啊?不如,我就让他乐极生悲好了。”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而今她与靳远那一家子,结下了不可化解的仇怨,若再让他借着赵家搭上县老爷那条大船,要头疼的可就是她了呢……

靳远家。

靳泰平前几日出门不在家,回来时自己的两个弟弟,已经被送进了牢里。虽说有赵典在,他们只需做做样子,蹲个几日的牢房就行了,但靳泰平始终觉得不顺气。

今天下午两个弟弟就回来了,他狞笑着说:“爹,等泰安、泰然一回来,我就带他们去把山腰那座房子给烧了。”

反正他们有靠山,根本不用惧怕。

原本,靳远很担心两个儿子会被判重刑。

后来依靠三儿媳的关系,他稍微花了点儿钱送了礼,县老爷就看在同为亲戚的面子上减了刑。是故这时,他的胆子也越发肥厚。

“那破房子烧它干啥?要烧,咱就烧那丫头刚拿雪花银建好的制皂坊!”靳远眯长了眼,语气阴森:“靳海那老小子教出个妖孽一般的靳宛,论心机,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这种祸害早早除掉才好。”

靳泰平心一惊,诧异地看着靳远。

“爹,你难不成想……”

靳远横了他一眼,那眼神煞是凶悍,“咋的,就许她折磨我儿子,把他俩送进牢里,就不许我把那丫头的心血毁了?”

此话一出,靳泰平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爹想杀了靳宛呢。

把人打残跟杀人,这是两个概念。他有媳妇儿孩子,就算有县老爷做后台,他最多也只敢放火,却不敢染上人命。只要不让人抓到确切的证据,纵使靳宛怀疑到自己头上,他也不必担心。

“下午我会先去制皂坊那边查看情形,你到镇上接泰安和泰然,晚上我再跟你们安排任务。”靳远皱巴巴的脸皮,因这报复的想法而现出兴奋的红润之色。

两人关在小房间里,偷偷策划报仇的事宜。

殊不知此刻,通过系统掌握到目标人物行踪的靳宛,也已启动了自己的制敌计划。

经过一番努力,靳宛总算把关键人物,带到了目的地。

让对方藏好后,她理了理衣裳,走进一座院子。

蔡芬正在洗衣服,不料一抬头就看见了靳宛。

只见靳宛盈盈一笑,和气道:“婶子,今儿个大鹏叔在不?”

从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到昨天那名狠辣少女的影子,仿佛那不过是蔡芬的一场梦。

可惜蔡芬知道,这绝对不是梦。正如方敏所说,靳宛是一个会变脸的怪物,她时而是一头温顺的绵羊,时而是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恶狼。

总结起来一句话,靳宛喜欢扮猪吃老虎,她的笑容会让人不寒而栗。

这一切,都是蔡芬在昨日之事后,才生出的感悟。

尤其是靳宛此时在问靳大鹏的行踪,她心中瞬间有种不妙的预感。

当下,蔡芬站了起来,恨恨道:“我都没去找你,你居然还自己上门来了?”

“我是为了让你不必麻烦。”靳宛笑眯眯地说,看了一下屋里,张嘴喊道:“大鹏叔……”

蔡芬脸色霎时变了,急忙冲上来,想捂住靳宛的嘴巴。

然而靳宛轻轻松松地闪了开去。她故作惊讶地望着蔡芬,眼里含着笑意,问:“婶子,你好激动啊,这是为什么呢?”

第140章 诚意

靳大鹏当然在家,他是今日凌晨回来的。

眼下他在屋里呼呼大睡,靳宛的声音尚未把他吵醒。但蔡芬知道,若是靳宛继续在此吵嚷,自家汉子肯定会起来的。

于是她把臭脸一摆,道:“有啥话咱们到外头说,别在这儿吵到我男人睡觉。”

这正合靳宛的心意。

少女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弯,转身占据了主动权地道:“那婶子就跟我来吧。”

蔡芬不疑有他,拉上院门跟靳宛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路边还有茂密的树丛挡着。

“疯丫头,你到底想咋样?我昨天去你家吃了大亏,按理说应该是我找你算账的,你这是啥意思?”

两人一独处,蔡芬就愤愤不平地质问。

靳宛与她面对面,听了此话不禁嘲讽地笑了笑。

“婶子,这账谁找谁算不重要,重要的是算账的结果。你若有那底气,今天就不是我来找你了,可惜你没有啊!你明知道这一点,还要在我面前强撑,是想要我给你拍手喝彩吗?”

蔡芬的目光蓦地暗沉。

自己的心事被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怄气得想一巴掌把这丫头抽死!可是昨天她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晚过去,情况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她终究只能够自己想想那舒心的画面。

不过……

想到自己并非没有依靠,蔡芬恶意满满地说:“疯丫头,你现在就得意吧!”

总有一天,她会让疯丫头再也笑不出来。

听出了蔡芬话里的深意,靳宛纳闷地皱眉:“婶子,你该不会是想联合你的姘夫,恶整我一顿吧?”

“哈哈哈……你怕了吗?”蔡芬泄愤般的大笑,“你以为你能把泰然关一辈子?他那媳妇儿虽然不及我有手段,但人家有靠山啊!

“正是看中了这点,泰然才会跟她成亲,你等着泰然家的报复吧!你不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还妄想跟我斗,呸!”

说完,蔡芬还在靳宛的脚旁吐了口唾沫。

靳宛微微挑眉。

这蔡芬上不得台面,她并未放在心上。若不是看蔡芬有些利用价值,她甚至懒得到这儿来,只是对方的幼稚程度依旧出乎她的意料。

不想继续跟靳宛多说,蔡芬骂完人就想走。

哪知靳宛凉凉讽刺:“别把自己的地位抬那么高。这次靳泰然被他媳妇儿救了,以后铁定就对她死心塌地,哪还顾得上给以前的姘妇出头。”

霎时,蔡芬像是被踩到了痛脚。

她猛地回身,叉着腰对靳宛大骂:“你放屁!我跟泰然是多少年的情分了,他家那个干瘪瘪的婆娘能比得上我?

“别以为你用这招,就能离间我跟远叔家的关系!臭不要脸的丫头,说起这些事儿竟没羞没臊的!”

这回蔡芬又多吐了两口口水,才叉着腰一扭一扭地离开。

靳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的背影。

三观真够正的,居然还骂她“没羞没臊”?

罢了,反正她的意图也达到了,就容蔡芬多蹦跶几天。

这个时候,藏身树丛的妇人一边抹泪,一边走出。

“我们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我有没有骗你,想必你心里已有个数。”靳宛淡然说道,“他们俩的事连靳远都知道,只有你一人被蒙在鼓里,要怎么做接下来是你的事了。”

这妇人不是别人,就是靳泰然那“干瘪瘪的婆娘”,赵袖。

她身材瘦弱,面貌也不如蔡芬的好瞧,难怪靳泰然要舍着新妇不管,坚持跟蔡芬这有夫之妇鬼混。

靳宛从系统那里了解到赵袖的性格,也问出她此次计划的成功率超过百分之九十,因此执行起来没有一丁点儿犹豫。

而且赵袖也算不得是无辜者,之前坑骗她的事,赵袖也参与了的。有道是狗咬狗一嘴毛,她正好可以瞧瞧,靳远要如何应对发狂的赵袖。

完成一部分计划,靳宛心中愉快,背着手前往下一个地点——七叔的家。

至今为止,七叔仍是靳家村唯一的郎中,他的话在村里还有着不小的分量。一般而言,只要是七叔诊治的结果,就没有人会质疑。

靳宛去的目的很简单,那便是想请他帮一个小忙……

傍晚,靳泰平驾了辆牛车,载着从牢房释放的靳泰安、靳泰然、赵典回来了。

兄弟仨意气风发,暂且到靳家村借住的赵典,也是神采飞扬。光看几人那模样,很容易将他们误会成凯旋而归的将士。

行驶到村口,四人突然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

“哟,诸位这就回来了呐?泰安叔,你身上那些被‘荆棘’划出的伤口,这几日可有愈合啊?”

声音是从头顶上方传来的。

靳泰安率先听出了说话之人的身份,脸部几乎是立刻抽搐,仿佛是回忆起那日的痛楚。赵典的反应虽不如靳泰安大,身体却也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众人循声望去,见到一个少女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上,两条腿在半空晃来晃去,手里还拿着一根枝条耍弄。树底下,站了个高大的青年,他双手环胸倚着树干,满脸无奈地盯着树杈上的少女。

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靳宛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大个子,我要下去了。”

话音未落,敖千便走到了她正下方,张开双臂道:“跳吧。”

其实他一走近,那大树就不怎么显高了。

有他在,靳宛便不害怕,干脆利落地纵身一跃。

见此情景,牛车上的靳泰平等人,都在暗中祈祷少女摔成残废或者智障。

可惜靳宛安然无恙地落进敖千怀里。

她滑了下来,拍拍敖千的手以作表扬:“今晚给你做你最喜欢的鸡蛋羹。”

敖千十分严肃地绷着脸,在谁也看不到的脑海里,围着蛋羹转起了圈圈。

领着敖千走到靳泰平的牛车前面,靳宛朗声说:“再怎么说,泰安叔也是在我家附近受的伤,所以一得知你要回来,我就叫表哥去采了水果来看你。”

说着,靳宛侧身,露出敖千腰上的那个布袋。

由于布袋实在太小了,刚才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它的存在。

靳宛从里面掏出一把山里摘的野果,对着靳泰安高举双手,让他看自己的“诚意”。

这一刻,靳泰平三兄弟脸色都是臭的。而村民们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八卦的心蠢蠢欲动,忍不住想跟着他们看后面的发展。

第141章 看戏

当着村民的面,靳泰平三兄弟不好对靳宛说什么,便拉长着脸无视了她。

见状,靳宛也不在意,抱着一堆果子吊在牛车后面,边吃边朝靳远家走去。

“大哥,那疯丫头干嘛跟着咱?”靳泰然略有不安地询问。

靳泰平回头望了一下,“甭理她。”

“她该不会是知道了咱们的计划吧?”靳泰安面色阴沉。

否则,为什么他们刚回来,疯丫头就过来了?说什么来看望他,打死他都不信!只要想起那天疯丫头的阴狠和疯狂,他就有一股想要打冷颤的冲动。

四个大汉子,就因少女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心生疑虑和不安。

这还不算,随着牛车接近家里,他们竟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吵闹声。

“袖儿,你这是干什么啊?泰然就要回来了,要走你也得把话说清楚再走啊!”

“你大哥也会一块儿回来,你就不等等他吗?”

两道声音分别是他们爹娘的。

兄弟三人面面相觑,靳泰平赶紧抽了牛一鞭子,加快了牛车的速度。

“不要拦我!”平日里温顺的赵袖,此刻扯开了嗓子怒喊,声音大得几乎半个村子都能听见了。

赵典皱起眉头,不悦地看向靳泰然。

“妹夫,你是不是对袖儿做了啥?她都多少年没这么气过了。”

说话间,牛车总算在院子前停了下来。

靳泰然顾不上回答大舅子的问题,就被眼尖的靳远叫去了。

“泰然回来了!泰然,快过来劝劝袖儿,她突然就嚷嚷着要回娘家……”

靳泰然和赵典急忙跃下牛车。

岂知院子里的赵袖,一见到靳泰然反而更激动了。她的脸上挂着泪痕,望着靳泰然的目光很是屈辱,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袖儿,你这是咋了?我才走了几天啊,你就在家待不住了?”靳泰然习惯性地斥责赵袖。

一直以来,赵袖对他都是言听计从,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所以一时间,靳泰然也接受不了这种反差,内心有种赵袖在无理取闹的恼怒感。

毕竟他在牢房待了几天,回到家就该享受到温暖和关切,而不是赵袖这莫名奇妙的吵闹。

然而赵袖这个人,属于那种要么不生气,要么发起火来不顾一切的性子。此时此刻,她正处于暴怒顶端,自然不会在乎靳泰然高不高兴。

“靳泰然,我赵袖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日子我不过了,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娘家,过两日就让人送和离书来!”

赵袖红着眼吼出这段话,赵典听得愣了神,不由得上前拉住她。

“袖儿你说啥呢?到底出了啥事,你跟哥说,哥给你出头!”

赵典一出声,赵袖就转向了他,淌下了委屈的泪水。

她抓住自家大哥的手臂,愤愤地指着靳泰然:“哥,咱们都被他们一家子给骗了!靳泰然他……他从来没有把我当一回事,竟背着我跟别的女人厮混!”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靳宛赶到时,恰好看到双方对峙的这一幕。

周围的邻居出来看热闹,听到赵袖说靳泰然跟女人厮混,居然没几个人惊讶。显然,这件事基本上在村里传遍了,只是大家碍着靳远的面子,不敢大肆谈论。

也就赵袖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而看到众人的表情,赵袖更加绝望,恨不得拿眼神杀了靳泰然。

院外,靳宛啃着果子,津津有味地看戏。敖千站在她旁边,那堆果子已经转移到他手里了,靳宛只负责吃。

靳远见大事不妙,忙做出慈祥的样子,安抚赵袖:“袖儿,别胡说八道了!你恐怕是误会了啥,我家泰然不是那种人!”

赵典却立即凶狠地看向靳泰然:“怪不得袖儿会发火!泰然,你自己说有没有?”

靳泰然脸色微微发青,在众多双眼睛注视下,他硬着头皮否认:“当然没有!我这几天都在县衙里关着,压根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是不是谁在袖儿跟前胡说?”

听罢,靳泰平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望向院子外面。

当他瞧见靳宛优哉游哉地吃果子看热闹,不禁怒声道:“疯丫头,你又耍了啥手段?”

“哟,真好笑,泰然叔自个儿偷情还赖我头上了?”靳宛吐了一块果皮,调侃道:“身正不怕影子歪,要是没这回事儿,耍什么手段都没用吧?”

靳远勃然大怒,“少来这放屁!”

靳宛眉毛一挑,兀地重重踹了一脚靳远家的篱笆。

然后她咧嘴冷笑:“咋的,你儿子能到我家开锁偷东西,还把我家绵绵捅了,我就不能到你家玩玩?

“不爽的话你再来动手呗!别以为你半截身子入土我就怕你,到时候我照打不误。”

她用了死力气,那篱笆顿时就被踢倒了。

靳远等人脸色铁青,偏偏这个时候赵袖又撒起了疯。

她猛推了一把前面的靳泰然,擦了擦眼泪恨声说:“蔡芬自己都承认了,你们还想骗我!”

发现靳泰然死不认账,赵袖越发气愤于他们的欺骗行为。

若是没有蔡芬的那番话,她当然不会相信靳宛。可蔡芬本就跟靳宛不对头,而且跟公公家的关系亲近得诡异,不可能帮着靳宛冤枉靳泰然。

特别是得知真相后,她也想起了以往每次蔡芬到来,都会让她有一股怪怪的感觉。现在仔细回忆,好几次靳泰然都当着她的面,明目张胆地跟蔡芬眉目传情!

听到“蔡芬”这两个字,被推开的靳泰然神情骤变,露出心虚的神色。

除了靳远的邻居,还有些好事的村民,跟在靳宛和敖千身后过来了。如今见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他们脸上都挂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表情。

赵典浓眉一皱,粗声说:“蔡芬?是那个提议你们坑疯丫头的婆娘?靳泰然你小子胆子够肥啊,居然敢把姘妇往家里领!”

“哥,我跟他没啥好说的了,咱们回家去。”赵袖带着哭音说。

好在她跟靳泰然没有孩子,否则就算她想和离,怕是也没那般容易。

事到如今,赵典非但不会拦着妹妹,反而还会跟她站在统一战线。“别怕袖儿,回去后哥给你找个比靳泰然好一百倍的男人!”他大声安慰赵袖,随即恼怒地扫了一圈靳远等人,“你们家的人让我小妹受了委屈,我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142章 放火

当天,赵袖还是走了。

靳宛看得很满意,赵袖一走她也慢悠悠地离开,只留下一堆吃剩的果皮在靳远家门前。

恐怕赵袖要跟靳泰然和离的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靳家村。到那时,即便她不说,靳大鹏也会知道,这几年他的头上已长了一片青青草原。

蔡芬不是说她泄露了消息吗?现在,她就泄露给蔡芬看看,也好让蔡芬知道,她动起真格来可不是过家家般的游戏。

靳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由于靳宛和敖千各自有任务,他这一天都在家照顾绵绵,制皂坊是完全交给了章翠花负责。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靳宛突然对爷爷提了一个要求。虽然爷爷觉得很奇怪,但他依然答应了。

是夜。

万籁俱寂,村庄里的人们都沉浸在梦乡中。

从村子里蹿出四道人影,他们在黑暗中奔向制皂坊,手上都拿着东西。

“放了火就赶紧把油桶扔进河里,保准让那疯丫头找不到证据。”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靳泰平抬头望了眼天空,总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他望着身前的老人,沙哑地说:“爹,制皂坊那儿不会有人吧?”

“不用担心,除了白天,那里都是无人看守的。泰然和蔡芬的事,八成就是那疯丫头告诉赵袖的,否则她不可能知道。既然她要逼咱们,那咱们更不用手下留情!”靳远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阴狠。

他这辈子,前半生被靳海压得抬不起头,后半生又遇上了靳宛这么个妖孽,心里简直是不爽到了极点!若不能让靳宛吃瘪,他这几十年就算白活了。

说话间,靳泰安和靳泰然已提起了油桶,朝制皂坊走去。

“火石带了吗?”动手前,靳远再次确认了一遍。

靳泰平从袖筒中摸出一块火石,点头道:“带了。”

说着,他也走向制皂坊,就等着两个弟弟把油洒好。

见此情形,靳远心中一阵快意。

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也敢跟他作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明的他奈何不了靳宛,暗中毁了靳宛的制皂坊,也算得上是一个成就。

到了这时,靳远已经被仇恨蒙蔽了理智。

他顾不上去思考,这场大火会引来何种后果,只一心想着要报复那个黄毛丫头。

就在靳泰安扭开油盖,打算把油倒出来之际,他忽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一刻,周围的树丛陆陆续续亮起了火光。

“靳远,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啊!”

凭空一声叹息,惊得父子四人心脏猛跳。

靳泰安震惊地看着那一束束火把的光芒,从树林里移动出来。就连靳远,亦是满脸不可置信,呆呆地盯着一群人走出。

以敖千和靳宏为首,包括靳元文在内的十几个大汉,各自手上都拿着一束火把,将靳远四人包围住。

“你、你们……”靳远瞪大眼睛,却因过于吃惊,而无法顺利说出一整句话。

靳宏威严地望着他们,厉声道:“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想要放火烧房!你知不知道这附近都是树木草丛,这场大火,很可能会毁了整个村子!”

刚才靳远和靳泰平的对话,他们这帮人听得清清楚楚。当时他就险些按捺不住地冲出,幸好大个子拦住了他,这才让他们把靳远等人抓了个现行。

靳远的眼中闪过一抹不甘和绝望,“靳宏,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哼!二哥早就看出了你是个疯子,他怀疑你会用这个办法报复,就叫我们来这儿守着。还好有他,要不然等你们爷儿四个放了这把火,恐怕不止是靳家村,连这座山都要完了!”

想到晚饭时分,靳海来跟自己分析靳远的性格,以及他可能会做出的举动,靳宏觉得十分庆幸。

当时正是他提醒了自己,如果靳远放火烧了制皂坊,那么损失的,绝不可能只有一栋房子。

靳泰平兄弟三人,见自己还没开始行动就被发现了,彼此对视一眼,骤然提起油桶将油泼在地上。

旋即,靳泰平举起火石威吓:“别过来!我手上有火石,不想村子被烧了,就给我退开!”

“泰平,你想干什么?”靳宏沉声呵斥,“别忘了,这也是你从小长大的村子,你想一手毁了你的家园吗?”

靳泰平咬着牙道:“村长,只要你答应不追究今晚的事,我就不会胡来。虽然我们有过放火的念头,但我们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阻止了,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吧?”

到了此时,他还在妄想获得原谅和宽恕。

敖千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切,右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探向腰间的布袋。

对于靳泰平的威胁,靳宏的反应是怒火更甚。

他气得声音直抖:“好啊,有本事你就烧吧!你的婆娘和娃娃可都在村里,你要是不想让他们活了,你就点火!”

这话算是戳中了靳泰平的软肋。

他神情一怔,握着火石的手松了几分,无助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和兄弟。

就在这刹那间,不知从哪里射来一颗果子,直直打中靳泰平的手腕。吃痛之下,靳泰平手一抖把火石弄掉了。

黑暗中没人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见到靳泰平把火石丢了,靳宏立刻让人上去制住父子四人。

靳泰安和靳泰然还想反抗,靳远沧桑地说:“没用的……”

确实是没用。

不论他们有多不甘愿,他们这回犯的大罪,都足够除去他们的宗籍了。

在靳远等人被抓住的同时,留在家里的靳宛,打了个哈欠站起身。

“咋了丫头?”一旁与她蹲守的靳元武小声问道。

靳宛舒展了一下身体,笑道:“不用再等了,我想今天晚上,靳远他们应该不会来我家闹事。”

打着为村子防范的名义,她让爷爷去把村长忽悠了,才借来人手兵分两路守株待兔。如今,系统已将那边的结果告诉了她,他们自然不用继续等下去。

靳元武刚想说点儿啥,在路口望风的人突然跑来通知他们:“制皂坊那边亮起了火把!”

闻言,靳宛佯装惊讶地掩嘴,“不会吧,靳远几人还真的想来放火烧山啊?”“我到下面看看情况。丫头,夜深了,既然靳远他们被抓住了,你就可以放心地回去睡觉了。”靳元武以为她是害怕,便好意安抚道。

第143章 讽刺

白天经靳宛那么一激,晚上靳远才会亲自出马。

所以这回,要受惩罚的不单单是靳泰平三兄弟,还有靳远本人。而且很明显,他们此次犯的罪行,比上一次要严重许多。

翌日,靳家村的村民全体到了磨场,听靳宏宣布靳远四人的罪名。

“靳远父子四人,严重触犯了大伙儿的利益!按照村规,他们要被除去宗籍,赶出靳家村,从此不得踏进村子的范围。今日召集大伙儿,是想问问你们对我的判决,有没有异议?”

靳宏的声音无比响亮,在磨场上空回荡。在他身后,是被捆住双手的靳远等人。

当大家听说昨晚,他们不顾村里人们的死活,试图放火烧毁制皂坊,个个都愤怒了,又怎会有异议?

更有人特地跑回家,拿了一筐臭鸡蛋往台上扔,其中几个准确无误地砸中靳远。

过了短短一个晚上,靳远就形如枯槁,眼里毫无光彩。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在村里还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并享受着村民的拥戴和尊敬。然而从他被卸职,到今天的除籍,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心里涌起浓浓的怨愤,靳远忍不住在人群中,搜寻那个将他从天堂拉到地狱的少女……

同一刻,靳宛扶着树干眺望磨场的情形,敖千负手站在她身边。

“真讽刺啊。”少女意味不明地感叹。

眼前的情景,几乎跟那时一模一样……

曾几何时,她刚从小镇回来,就被章翠花告知爷爷“出大事了”。还记得当时,她也是站在这个位置,可磨场上被“审判”的却是爷爷。

那天,靳远的态度很嚣张啊……

当日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可是突然间,一切都有了改变。所以说做人不能太得意忘形,否则下场,就跟此刻的靳远一般。

思及此,靳宛勾起唇角淡笑。

听见村民们一致同意靳宏的决策,她轻笑一声,呢喃道:“好戏还没完呢……”

父亲说,一旦出手,就不要给敌人翻身的机会。

她,谨记教诲。

敖千偏头,恰好望见靳宛唇边的笑,深邃的瞳孔瞬时绽放出星芒。

他的小丫头,可真是有趣得紧呢……

靳远一家被勒令三天之内,搬出靳家村。

当初靳宏和靳远想要驱赶的对象,都是靳海和靳宛。而今风水轮流转,被靳宛“救”过后就转了性子的靳宏,反倒把曾经的盟友驱逐出了村子。

彼时,靳大鹏也听到了传言,得知他的媳妇儿红杏出墙。

盛怒的他跟蔡芬动了手,随后带着蔡芬留下的挠伤,气势汹汹地去找靳泰然算账。结果他被郁卒的靳泰平三兄弟,暴打一顿后扔了出来。

负伤的靳大鹏骂骂咧咧地回家去,蔡芬急于求原谅,便殷勤地去请七叔来给他治疗。

“七叔,咋样,大鹏他伤的重不重?”

屋里,蔡芬脸上带着淤青,却还是第一个关心靳大鹏的情况。

七叔打开药箱,一边找草药,一边说道:“之后的几日都不要去上工了,等把伤养好了再说吧。”

靳大鹏胸口还憋着一股气,听罢不爽地哼了哼。

他瞪着蔡芬,哼哼唧唧地骂道:“臭不要脸的婆娘,要不是你,我会伤成这样?背着我跟男人勾搭,等我好了,看我不打死你!”

平时靳大鹏都会让着蔡芬,可是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婆娘跟别人有一腿,因此他彻底爆发了。

头一次被打,蔡芬也顾不上去痛恨靳宛或者赵袖,心里全是对靳大鹏的恐惧。再听见他如此威胁,蔡芬更加担忧自己以后的日子。

她一点儿也不敢回嘴,等七叔诊治完了,就送他出去。

走到门口,七叔突然说:“小芬啊,我看你伤得也不轻。我给你号下脉吧,免得你身体里落下啥病根啊!”

蔡芬身上的确有内伤,见七叔主动提出,她稍稍犹豫了会儿就答应了。

两人坐在厅里,蔡芬伸出手腕,任由七叔给她把脉。

片刻后,七叔的眉毛惊讶地一挑。

接着,他笑眯眯地对蔡芬说:“本来我想看看你伤到了哪里,谁知道,竟给我号出了一个喜脉!恭喜你啊小芬,你和大鹏要做爹娘了,这下大鹏就不会再打你了。”

孰料他话音未落,蔡芬的脸色霎时变了。

喜脉?!

莫非是上一次她忘了喝药……

想到这儿,蔡芬心脏砰砰直跳,赶忙小声地问七叔:“七叔,我这孩子几个月了?”

她早先有过葵水不规律的经历,所以后来,便鲜少留意自己的月事时间。若不是七叔说她“怀孕”,她绝不会联想到这方面。

“得有三四个月了吧!”七叔依旧笑呵呵的,“我记得,那阵子大鹏……”

话还没说完,七叔的话头便猛地一停,脸上的神色变幻不断。

半晌,他才合上嘴巴,苦笑着对蔡芬摇头。

这孩子,不是大鹏的。蔡芬受孕的那段日子里,靳大鹏根本不在家,而是去了稍远的几个村子干活儿。

等蔡芬把七叔送走,她在屋外惴惴不安地思索了许久,直到房间里传出靳大鹏的吼声。

“臭婆娘,你又死去找你的姘夫了吗?”

蔡芬猛然惊醒,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抚着腹部。到了这一刻,她有些懊悔,为什么前天靳宛那一拳没把这孩子打掉?

可是不管怎么样,如今她和泰然的奸情已然败露,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想留在靳大鹏身边显然是不可能的了!除非她想死,否则,就该带着孩子去投靠泰然!

于是蔡芬暗中打定了主意,要找个机会去跟靳泰然商量这件事……

从靳大鹏家出来,七叔拐进了一条小路,进了一片偏僻的小树林。

到了那里,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他了。

望着眼前的少女,七叔只觉四肢冰冷,在对方询问前就自行叙述了刚才的事。

听完后,靳宛“呵呵”一笑。

“辛苦了七叔。我想明天,靳远应该还会请你去一趟,希望你到时候别掉链子啊。”

她语气和善,笑容和煦,可七叔却心底发寒。

“我明白。”

得到七叔的肯定回答,靳宛微一颔首,示意他可以走了。

七叔如释重负,匆匆忙忙地远离少女。

望着他远去,靳宛扭了扭脖子,兀自嘟囔:“真够麻烦的啊,还要等一两天,才能解决完整件事情。”

“你在那一家子的身上,确实花了不少心思。”敖千轻笑,背着手走到她身侧。

对此靳宛也非常不满,毕竟她是个大忙人,时间就是银子呐!她掰着手指数了下日期,随即对敖千说:“此事一完,咱们也差不多该去岳阳城,看看那几缸香醋了。”

第144章 收场

按照靳宛的策划,最后靳远那帮人会“自相残杀”。

而事实上,事件的走向也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

虽说赵袖一怒之下,扬言过两天要送和离书来。可她到底受到思想观念的限制,在家住了两个晚上,就在赵典的陪同下,扭扭捏捏地回了靳家村。

谁知她这一回来,居然赶上七叔在靳远家,给蔡芬号脉。当她踏进院子,听见七叔说蔡芬有了身孕,登时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大伙儿都在屋内围着蔡芬,竟没人发现有人来了。

“泰然,这孩子是你的,你可不能赖账!”蔡芬故意娇滴滴地撒娇。

眼下靳大鹏靠不住了,她就只能利用孩子赖上靳泰然。反正赵袖那婆娘够识相,主动提出要“和离”,等她把靳泰然搞定了也去找靳大鹏和离。

到那时,她就能够光明正大地跟靳泰然在一起。

在靳远家里,除去几个男人,妇人们都觉得赵袖比蔡芬好。毕竟她们一个是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一个是偷情的姘妇,因此见到蔡芬怀孕都不大开心。

靳远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坐在桌旁不断地敲桌面。

靳泰然倒是十成十的兴奋。

他已经成亲两年了,赵袖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眼看自己大哥的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就他还没有娃儿,心里多少会有些不是滋味儿。

因此靳泰然当下就高兴地说:“爹,赵袖那娘们儿也回家去了。既然她要和离,小芬又有了我的骨肉,那我索性就跟她断了!”

要论起女人味儿,明显是蔡芬比赵袖更胜一筹。况且他们俩在两年前,就勾搭上了,这几年不是夫妻却胜似夫妻。说真的,靳泰然心里的确更中意蔡芬。

靳远还没来得及说话,屋外就传来赵典愤怒的大吼。

“好一对奸夫淫妇!靳泰然你个臭小子,我家袖儿还想着给你一次机会,不料你居然这么无情无义!”

随着怒吼,赵典已经冲了进来,揪过靳泰然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猛拳。

刹那间,靳远家里一片混乱……

靳宛这两日,是跟靳远几人杠上了。

一大清早天蒙蒙亮,她就让敖千带着自己,飞到靳远家附近。两人藏身在茂密的树冠中,透过缝隙观赏了耐心等待,终是观赏到了这一出精彩的戏码。

见赵典跟靳泰然打了起来,她也跟着挥了一记左勾拳:“打得好!出拳再用力点儿啊,最好把他打成猪头。”

打吧打吧,让两家人由亲家变仇家,从今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一直闹到了晌午,悲愤的赵袖才拿着和离书,被同样愤懑的赵典带回了赵家村。

这一次,她和靳泰然是完完全全地结束了。

离去之前,赵典根本不听靳远的解释和安抚,怒气冲冲地发誓要教训他们这一大家子。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靳远一家人已经被靳家村除名。再过不久,他们就要搬离此地,往后赵典想找他们报复也难了。

至于蔡芬那一边……

靳泰平三兄弟共同上阵,逼迫得靳大鹏屈辱地签下了和离书。从这一天起,他和蔡芬再也不是夫妻。

但是,也正因为靳远这家子厚颜无耻的行为,使得靳家村的村民对他们更加嫌恶。靳泰平等人走在路上,被数十双鄙视的眼神盯着,甚至还有人朝他们吐口水。

“呸!一家子不要脸的!”

“赵袖那么好的一姑娘,遇上靳泰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挖同村人的墙角,还丝毫不觉得羞耻,也就靳远能教出这样的儿子。”

“祝蔡芬那骚娘们儿,往后也背着你找姘夫!”

“快滚吧!”

靳泰然被骂得青筋暴跳,恶狠狠地瞪着那些人,好像下一秒就要冲过去打人。

对方见了,不但不害怕,反而挑衅道:“怎么着,你们三兄弟还想把村里的汉子都揍一遍?有本事来啊,我看看咱们谁被谁打趴下?三个打大鹏一个,够长脸的!”

靳泰平还算冷静,将靳泰然拉住了。

他们一家人压根等不到第三天,就收拾好了包袱,在村民们的唾弃声中驾着牛车离开村子。

靳远等人的牛车驶到村口,在与前天相同的一棵大树上,再次传来了同样的声音。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诸位,慢走不送了啊。”

说话之人正是靳宛。

此时她倚着树干,单手搭在膝盖上,神色淡淡地斜睨着靳远一行人。

听见这道声音,靳远一下子红了眼眶。

他立刻站起,想跳下牛车冲到那棵大树前,将那个妖孽的少女亲手掐死。

可靳远刚一动,便被蔡芬惊慌地叫住了。

“远叔,不要理她!”

靳泰安也慌忙阻拦道:“爹,算了,有那大个子在,咱们是奈何不了靳宛的。”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敖千给靳泰安留下的阴影太深刻了,他一时半会儿还摆脱不了。再者,那日靳宛眼里的杀意,仿佛清晰地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在两人的阻挡下,靳远只能仇恨地望着树干上的少女。

对上老人怨恨的视线,靳宛嘲讽地勾起唇角,决定再给他们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她提高了声音,悠悠然地道:“蔡芬呐,你知不知道女人家月事长期不来,除了是怀孕之外,还有可能是体质受损?”

方才靳远见到靳宛情绪激动,靳泰平便驱使牛车加快速度。在她说出这句话时,他们已经行出了一段不小的距离,故没有听得很真切。

蔡芬只知道靳宛点了自己的名,听不清楚她说了啥,便皱眉问靳泰然:“疯丫头说我什么?”

“不知道。反正我们要搬去大嫂娘家的村子住,以后再也不会跟那贱人碰上面,所以不用理会她的话。”靳泰然好声安抚道。

闻言,蔡芬只好作罢,可心头始终有着一缕抹不去的不安……

见牛车拐过弯道没了踪影,靳宛慵懒地爬起来拍拍裙子。

敖千紧紧锁住她的每一个动作,生怕她一不小心栽了跟头,从树上摔下去。

“好心给她提个醒,她居然不理我。”靳宛没留意青年的目光,只不满地抱怨:“等到以后蔡芬发现,自己这辈子都当不成娘亲,不晓得她脸上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因跟靳泰然偷情,蔡芬常年喝药避孕,加之其它诸多因素,导致她身体受创无法孕育子嗣。这一次的“怀孕”,实则是七叔在她的授意下,故意编造的一个谎言。靳泰然以为赵袖怀不了孩子,孰不知他这会儿抱回家的,方是一个真正的不下蛋母鸡。

第145章 醋成

赶走了靳远那一家子人,靳宛胸中的郁气,才算消了。

她将精力重新投回生意上。

本来约好二十一天后,她就会去酿醋坊发工钱,如今却延迟了两三日。

好在这些天做了一批新的香皂,靳宛可以带去田家脂粉铺交差,顺便换点儿周转的资金。

绵绵的伤势也有好转,让他们能够放心地去县城。是故这一日,靳宛拿上包袱,和背着竹筐的敖千告别了爷爷,进城去也。

途经小镇,靳宛去了趟三鲜楼。出来时,她的身上多了二百两银子。

——谁叫她上一次忘记带钱的教训太过深刻,此行既要还苏夫人的人情,又要发工钱、买衣裳,靳宛很担心自己带的银两不够。

预支的这些钱,等她去过这趟县城,再用几个新菜方赚回来呗!

接连几天为解决靳远等人劳神,靳宛基本上没睡过好觉。在马车上虽然颠簸,但是有敖千这个天然枕头,不消一炷香她便陷入了梦乡。

伴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他们与岳阳城的距离原来越短。

未时,日头正烈。

靳宛睡得迷迷糊糊,觉得有些热,便随手扯了扯衣领,露出精致的锁骨。敖千本是倚着马车假寐,察觉到她有所动作,立马睁开了眼睛。

结果一入眼,竟是一片少女白皙的肌肤。

当即他就不受控制地喉头滚动。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半晌,见沉睡的小丫头毫无自觉,他拧着矛盾的眉头移开视线,用灵巧的手指拉过她的衣裳,以便遮住外泄的春光。

可没一会儿,靳宛又伸手去拉扯衣领。

见状,敖千按住她的手。他先是推开了车窗,继而还嫌不够,挥着衣袖一下下地给她扇风。

其实春天刚来,再热也热不到哪儿去的。只是,靳宛穿的衣衫包得很严实,马车又闷,她才会受不了地扯衣领。

有这小插曲,敖千倒也不觉得一路乏味。

半个时辰过去了,马车行驶进岳阳城的大门,靳宛也渐渐从睡梦中醒来。

她揉着眼睛坐起,舒畅地打了个哈欠。

“睡舒服了?”敖千挑着眉毛问。

靳宛的头脑恢复了清醒,闻言不假思索地说:“还可以。”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能睡这么长的时间,说着说着便不好意思地瞄了瞄他的大腿。

“你腿没事吧?”靳宛小心翼翼地问。

好歹是当了她一路的枕头,这会儿大概都麻掉了……

敖千身兼内力,被靳宛压了一两个时辰也没事,但还是觉得她这关切的话语十分顺耳。

虽说小丫头的性子偶尔会冲动,可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冷静聪慧的。并且,当她体贴起来时,那叫一个窝心,简直是块不可多得的珍宝。

若不是城中人来人往,他真想把人拉进怀里逗趣一番。

受限于目前的境地,敖千只能浅笑着应道:“腿是无妨的,可我身体的其它地方,倒受了不小的煎熬。你知不知道你睡着时,差一点就在我面前脱光了衣服?”

“呃?”靳宛愕然。

不知怎的,她居然听懂了敖千的话,一秒顿悟他受煎熬的是啥地方……

这导致她下了马车,也依然面色微红。

田有财不知道靳宛今天会来,所以当他看到少女走进脂粉铺,第一反应是愣住。

靳宛率先问候:“田掌柜,快月末了,我先给你送一批货过来。”

敖千提着竹筐跟在后头,在靳宛说话间,将竹筐放到柜台上。

反应过来的田有财连忙说道:“姑娘特地跑这一趟,真是有心了,快进内屋坐吧!”

他听说靳宛在修制皂坊,便贴心地等待着,并未派人去催货。如今少女亲自送货物上门,也叫他觉得自己的迁就没白费,至少对方是懂得回报的。

“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忙呢。”靳宛微微笑道,“这次我只带了部分货物,剩余的,过几日我再派人送来,算是感谢田掌柜的体谅。从下个月起,可要麻烦田掌柜自己来取货了呐。”

这是他们签契约时就说好了的,田有财也不推辞,点点头说:“应该的。”

与之相对,靳宛先前便给他提了意见,让他将香皂精心包装后再出售。届时,就可以把香皂的价格再提高一个层次。

这一批香皂有两百五十块,一共是二十两银子。

交了货拿了钱,靳宛就跟田有财告辞。

她与敖千转到城外,易好容之后方才前往酿醋坊。

辛苦奔波的两人没时间去客栈吃饭,幸好他们带了干粮,不然要饿坏了。

以金先生的身份,敲开酿醋坊的大门,二人受到了工人们的热烈欢迎。

靳宛拿出装了铜板的钱袋,对众人道:“抱歉,我们来晚了。这是你们上个月的工钱,我会给你们多发一点儿,从下个月起就要等到月末再发了。”

不固定一个日期,会对她的行动造成不便。

“谢谢金先生!”几位工人大喜,并没有介意她更改发工钱的日期。

等他们各自拿了钱,就领着靳宛去储藏房,跟她报告酿醋坊里这二十多天的情况。

“我们没敢打开盖子,但那香味儿透过缝飘了出来,跟酒楼里的香醋味道很像,估摸着是成了的。”

话毕,在几人忐忑又期待的目光中,靳宛开封验醋。

统共五缸香醋,虽然是同一天做的,但仍有一缸靠门口的香醋没成功。

原因是,瓦缸的盖子不严实,漏风了。

得知这个结果,四人顿时紧张起来。

年长的老者焦急地解释:“金先生,我们真的都是按照你说的做,没干别的……”

靳宛举起手示意他不用说了。

她朗声说:“我没怪你们。头一回上手,有些小失误是难免的。不过有了这次的教训,咱们日后记得多注意些。”

虽说浪费了几十斤糯米,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这点损失她还是承受得起的。

确保了香醋的品质,靳宛叮嘱他们守好四缸香醋,就带着两坛香醋返回城里。

这一次他们要在岳阳城多待几天,因为香醋的成功,意味着要寻找买主了。

幸亏钱掌柜在走之前,给了她一个可靠的名单。只要照着单子去拜访那些人,她就能拉拢到首批客人。这,便是请钱掌柜当酿醋坊明面主子的好处。

第146章 动力

黄昏的日色洒在岳阳城上,一矮一高两个壮汉来到同福客栈前。

“哟,两位客官,有些日子不见了啊!”

刚走到门口,一个小二就熟稔地招呼。

靳宛惊讶地看着对方,“小哥,你认得我?”

那小二挥了挥帕子,和气道:“客官说笑了,您二位是咱们客栈的贵客,老板娘可是关照过要好好招待你们的。何况上回您在我们客栈住,回来晚了,老板娘还吩咐我出去找二位呢!”

这事儿靳宛也有印象。

那是临行前的一晚,当时她只知道客栈的人在等他们,却不知道还有专门的人外出寻找。

此时一听,靳宛不禁赧然。

“快里边儿请吧!老板娘今儿个休息,在后院的房里歇着,我帮二位去请她来。”小二哥一边说,一边领着两人往里走。

靳宛感激地点点头,“多谢小哥了。”

她假扮的这个壮汉看起来,年纪是比小二哥大的。因此小二哥见她一口一个“小哥”,越发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态度就更加友善了。

两人上了楼,刚坐下没多久,一个伙计端着茶水过来了。

给他们倒了茶后,伙计问:“二位贵客要吃点儿啥?”

在家几乎都是靳宛做的饭,对于敖千的口味,她是再清楚不过。所以点菜的时候,她点的都是敖千喜欢的,毕竟敖千是个挑食的家伙,而她是不挑食的。

这是个很小的细节,然而敖千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看来不光是他想要宠这小丫头,小丫头也把他当成心肝儿似的宠着呢!唔,以往他还没遇过这种形式的夫妻,可是搁在他俩身上,貌似感觉还挺不赖的。

菜还没上完,苏夫人便来了。

见到她,靳宛站了起来,对苏夫人行了一个见面礼。

敖千虽然也起身了,却只是拱了拱手,并不像靳宛这般煞有介事地行礼。

“苏夫人,上一次承蒙照顾,这回金丸特地带了东西来,以表对苏夫人的感谢。”说话时,靳宛提过一坛香醋,递给苏夫人。

旁边的伙计想要替老板娘接下坛子,结果慢了一步,苏夫人一点儿没摆架子地主动接过了。

仅仅是嗅了嗅味道,苏夫人便知里边的是什么,当即又惊又喜地道:“这可真是好东西啊!金先生的这番心意,我就收下了,哈哈哈。”

香醋的价值与酒不相上下,若要从游商那儿购买,这一坛起码得二百两银子!

而且对她来说,香醋比酒更难弄到,所以这坛香醋送的恰到好处。

苏夫人这一开心,就下令厨房多炒几道好菜端上来。

三人围坐一桌,靳宛与敖千在一旁,对面是笑眯眯的苏夫人。

她拿出钱袋放到桌上,推到苏夫人面前。

“苏夫人,上次我忘了带钱,差点儿闹了笑话。多亏你谅解,不仅不收我们任何费用,还赠送我们盘缠。这些银子虽比不得你那份情义,可也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请你收下。”

苏夫人对他们好是情分,她还钱是本分。几十两银子,又不是给不起,何必贪这点小便宜?人家苏夫人不在乎那点儿钱,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原则。

由于靳宛把话说得很圆润,并未说是“还钱”,而是说“心意”。虽然其中的意思是一样的,不过这个说法,让苏夫人更难以拒绝。

这令她对“金先生”刮目相看了。

饱含深意地对靳宛笑了笑,苏夫人让伙计收下钱袋,没有对此发表更多的意见。

她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所以对这位“金先生”的好感更甚,主动问道:“这一趟来,你们有何要事?”

“不瞒你说,钱大哥临走前,把他的酿醋坊交由我俩负责。今日我们去过酿醋坊,发现香醋已成,如今只差买主了……”

既然钱掌柜介绍了苏夫人给她,就说明钱夫人和钱掌柜是信任苏夫人的。加之她也和大个子分析过,觉得苏夫人的身上有股正气,一致赞同此人是信得过的。

是故靳宛没有对她隐瞒酿醋坊之事。

“这样啊……”苏夫人听罢面露沉思。

这时菜肴上齐,她便让两人先用膳,然后离座不知去了哪里。

苏夫人一走,靳宛便迫不及待地吃东西。肚子叫了一天,即使有干粮和水,她也觉着难受得紧。

敖千看她饿虎扑食的模样,只感到一阵心疼。

他沉默地给靳宛盛了一碗汤,忽然道:“宛儿,这种奔波的日子太辛苦了,不若你跟我……”

“不苦啊!有你陪着,我不知道多享受呢!”话没说完,就被靳宛笑嘻嘻地打断了。

敖千一怔。

靳宛喝了热汤,胃好受了很多,便放慢了动作。

她知道大个子在想什么,无非是看她为了银子忙得不可开交,连饭都没空吃,因此断定她太劳累了。

给敖千夹了一筷子菜,靳宛才对他笑道:“大个子,人生在世,咱们总得给自己的生活找个乐子嘛!以前咱们没吃没穿,只能去山上摘野菜、穿麻布衣。

“现在虽然日子越变越好,但我还有目标没实现,这成为了我继续奋斗的动力。”

这丫头竟跟他说起教来了?

敖千哭笑不得,“那你能不能说说,你的动力是什么?”

靳宛的动力,自然是有朝一日,拥有个能配得上他的身份。

这不是她前世的古代,商人不属于低等人。只要她富可敌国,掌握一国的经济命脉,那么就连乌国的王上也得对她礼让三分。

所以靳宛大大方方地说:“我的动力就是咱们的未来啊!大个子,你听我的准没错,等你恢复记忆,你肯定会明白我这么做的理由。”

此话一出,敖千备受震撼,笑容凝在了脸上。

以前少女不是没说过,她想挣钱,就是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可那时,他总以为少女是开玩笑的。

但在这一刻,他从靳宛眼中看到了无比强盛的决心。

原来……靳宛看得很透彻。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小丫头,她有足够的担当和勇气,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幸福。

渐渐的,敖千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看样子是他多虑了。

像小丫头这样的人,即便没有自己,终有一日她也会走上顶端。到那个时候,恐怕连自己,都要仰望光芒万丈的她吧?

第147章 麻烦

两人用过膳,苏夫人也出来了。

她指了指客房所在的位置,提议道:“先到你们房里吧。”

“可我们还没登记……”靳宛感到有点困惑。

旁边的伙计赶紧说明:“老板娘一直给二位留着一间客房,不管二位何时来,都不愁没房住。”

靳宛大吃一惊,“竟有这种事?苏夫人,这怎么好意思?”

岳阳城每日来往的行人如此多,同福客栈的生意也是十分红火,肯定会有客满的时候。苏夫人给他们留客房,多多少少也会损失些收入……

“不用在意这点小事,我的客栈不差那点银子。”苏夫人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

交谈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客房,还是上回靳宛和敖千住的那间。

原本,靳宛是想订两间房的。

毕竟上次是逼不得已,她才和敖千挤在一起。然而伙计说了苏夫人留客房之事,搞得靳宛不好意思再开口要第二间客房,否则以后,说不定苏夫人就给他们留两间房了。

唉,苦恼啊!

“你说你们明日要去找买主,不知道你们心中可有人选?”

三人一坐,房门一关,苏夫人就开门见山地问。

靳宛也不废话,直接把钱掌柜留给她的名单拿出来,让苏夫人看。

“钱大哥说这些人都是他交涉过的,只要香醋好了,便可以去找他们商谈合作的事宜。”

名单上少说也有十个名字,而且每个人的身份和爱好、性格,都有简单的标示。

苏夫人看过后,若有所思地说:“看得出来,小天在这事儿上花了不小的心思。可他和泠儿一走,就算你们是小天的朋友,若没有旁人引见,也不容易取得对方的信任。”

在这件事上,靳宛也有自己的信心。

“作为生意人,谁不希望能获得更大的利润?香醋的价值摆在这里,只要能跟他们见上一面,我相信他们会懂得选择的。”

搁岳阳城里,香醋就属于有价无市的稀有品,靳宛还真不担心自己的买卖做不起来。

听到靳宛的话,苏夫人也笑了。

“你说的没错,我的推论只适用于普通的货物。如今香醋做的菜肴越来越受上流人士喜爱,在下层贵族里也有不少忠实拥护者,绝对不会有人嫌自己酒楼的香醋多。”

这都是来自威灵帝国的游商,多年运作的成果。

在靳宛看来,威灵帝国大概就是想利用酒醋和丝绸,来垄断他国的经济。因为他们的这几样东西卖得很贵,而且除了本国麾下的王国,其它国的商人,是不能倒卖这三样物品的。

就算有人偷偷干着走私的勾当,也不敢太过张扬。一旦被发现,走私者就会成为威灵帝国的通缉犯,连帝国的国土都不允许进入。

隆凰帝国和巴南帝国暗中会输送人才,去剽窃他们的技术,可惜多年来始终无果。

目前靳宛只知道不能暴露自己会酿醋一事,对于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还没有一个深刻的认识。否则在最初决定开酿醋坊的时候,她就会三思而后行了。

相反,钱夫人和苏夫人都很清楚靳宛的重要性。

甚至钱夫人决定回家,也跟她有一定的关系……

最终苏夫人能提供的帮助,不过是告诉靳宛,目前名单上有谁留在岳阳城。

发觉夜色渐浓,苏夫人起身告辞。

“今晚你们早点歇息,养精蓄锐,明天我让人带你们去找这几位掌柜。”

两人将她送至门口,靳宛有模有样地作揖道:“烦劳苏夫人了。”

望着她的动作,苏夫人不知为何现出一抹深笑。

“金先生……很有礼貌。”

金丸做得挺像样的,可惜她不晓得,自己眼前的这位,才是女扮男装的老手啊……

如此想着,苏夫人也不急着揭穿她,不然事情就不好玩儿了。

要知道,她可是特意给这对小情人安排了一间客房,好帮助二人增进感情。如果让金丸知道,自己一早便识破了她的身份,估计她就不肯跟情郎同床共枕了。

也亏靳宛没有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当前除了钱夫人和钱掌柜,她还没跟系统查询过谁的身份——当然,赵袖和靳大鹏两人除外。靳宛打探他们俩的性格和行踪,纯粹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俗话说一回生两回熟,和敖千有过共床而眠的经历,靳宛此次并不是很忐忑。

只是,她受不了一身汗味,坚持要沐浴。于是,靳宛让敖千出去溜达溜达,两刻钟之后再回来。

“千万别像上回那样干傻事啊。”她严肃地叮嘱道。

敖千漫不经心地睨她一眼,“我不是三岁小娃娃,你不必像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那样。”

这要被人知道了,还以为他找了个干娘呢。

靳宛啐他一声,“我为你操的心还少吗。”

嗯?很多么?

敖千边思索边拉上门,他印象中貌似没这回事呐……

说实话,失踪了半年之久,敖千也开始考虑要不要给家里传个讯。

可每每想到还有一堆麻烦等着自己,他就没那个心情了。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很可能他的讯息一传,还没到正主手里便被截了。而今他要顾虑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安危,但凡有丁点危险来临的迹象,他都得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是故思来想去,敖千决定把此事再缓一缓。

除非是靳宛和靳海的安全有了保障,如若不然,他没办法脱身。因为敌人一日不除,他身边就一日不安全,所以他不能带两人回去。

而这一走,敖千又唯恐是诀别,更无法动身。再者那人的野心,少说还得筹备五年方有可能实现。

怕只怕他见不到自己的尸体,会不死心地派人暗中打探。虽然敖千将追杀自己的人都灭了口,但时间一长,难免会引来些苍蝇……

为今之计,只有寄希望于家里的那几个人。

反正他们也不傻,他这次失踪,若是用心摸索,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只要他们成功找来了,自己就能借助他们的力量保护两人,继而无后顾之忧地去解决敌人。

如今的敖千,只需要看是哪一方先找来。是友方最好,省了他许多功夫;若是敌方,便只能去都城找乌国的王族。

都没来的话……他求之不得!那样,敖千就可以继续和靳宛过小日子了。

第148章 限量

翌日早上,靳宛是在敖千怀里醒来的。

睡前被她拿来当分界线的衣裳,或掉到床底下或散落在床角,总之那界限是名存实亡的了。

原因在于她的睡姿略为“豪爽”。

用敖千的话说,就是靳宛滚着滚着,就滚到了界限这边,还嫌衣服碍事全给踢下去了。

不但如此,她还搂着敖千不松手,在他怀中使劲蹭。

因此靳宛十分羞赧,可惜她也想不通,为什么上一次没有出现的情况,这一次却会发生了?

但也只是抱着睡了一觉,两人之间没别的“事故”。毕竟当时的靳宛睡得很沉,敖千再有想法,也不可能对睡着的小丫头下手。

吃过早饭,他们出发去城中的几家酒楼,昨天招呼他们的小二哥被指派来带路。

每到一家酒楼,小二哥就会在外面等候,由“金先生”与“达先生”进去找掌柜的。

靳宛带了香醋去拜访他们,因此稍做寒暄,她就让对方尝尝自己做的香醋。酒楼的老板大多也是饕餮,对美食有着独到的品味,自是能分辨出这香醋的价值。

最初的几位掌柜谈得很顺利,靳宛只答应每月每人可购一坛香醋,价格是一百五十两。比起游商的一年一坛,香醋的供量增加意味着酒楼菜式的丰富,定能吸引来很多客人。

若是被省城、都城的达官贵人,知道他们岳阳城的香醋是不限量的,恐怕会一窝蜂地挤到这儿。

正因这样,靳宛在最开始,才会限定每月出售的香醋分量。

到了晌午时分,他们来到第六家酒楼。

得知靳宛和敖千是钱掌柜的“手下”,并且还没用餐,这家酒楼的沈掌柜立即让人送上饭菜。

随即,他对两人笑呵呵地道:“我知道你们的来意,若不嫌弃,咱们就边吃边说吧。”

想着同福客栈的小二哥还在外等自己,靳宛与敖千耳语几句,后者便去给小二哥送膳食费了。

既然他们都有饭吃,那也不能饿着领路人嘛!

见敖千外出,没有看见小二哥的沈掌柜,颇为不解地问:“达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有点小事要去办一下,沈掌柜不必在意。”靳宛笑哈哈地回答。

她没必要啥事都跟别人交代,不然那就太浪费时间了。

没一阵子,敖千回来了。

恰好店小二上菜,有一道凉菜很适合蘸醋吃,靳宛立刻倒了一些香醋进碗里。

她把碗推到桌子正中央,望着沈掌柜笑,“以后香醋多了,无论是谁,都可以任吃而不必心疼。慢慢的,大家会挖掘出香醋更多的美味之处。”

以前是没得用,才会一年一坛。可实际上,真正开发出香醋的使用方法后,一坛香醋还不够一家酒楼十天的用量。

有前世的经验在身,靳宛压根不怕香醋无处可销。当香醋普及开来,连平民百姓都能购买,那时候便是薄利多销了。

一顿午饭下来,沈掌柜已经被靳宛勾画的那幅,香醋随处可见的蓝图给彻底收买了。

——纵然目前对他而言,这只能是梦里才有的事情,但他依然忍不住期待。

“这是钱掌柜跟你说的吗?”末了,沈掌柜两眼发亮地问。

靳宛稍稍犹豫,干笑着点了点头。

钱大哥,请原谅她再一次“狐假虎威”了。假如不这么说,恐怕她很难自圆其说,也会招来对方不断的追问。

听罢,沈掌柜神情放松了,笑言:“若是钱掌柜所说,那我就拭目以待。”

他希望每个月可以多买几坛香醋,被靳宛无情地拒绝了。

“香醋酿造不易,钱大哥让我只能每月限量出售,否则担心供应不上。”

同样的借口,靳宛已经忽悠了五个掌柜了。

哪知沈掌柜死缠不放,端着笑脸说:“你们多做一些,怎么会供应不上呢?要是人手不够,我也可以帮你们找。”

谁让靳宛刚才把话说得太满了,沈掌柜认定有配方在手,就能无限量地酿出香醋,根本不接受她的“限量出售”。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进钱大哥的酿醋坊,这一点沈掌柜还需知晓。”

靳宛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主要是如果我答应了你,那么其它酒楼的掌柜,不就会跟着提要求吗?一来二去,需求量当然会超过供应量。

“况且,想来沈掌柜也很清楚,市面上的香醋本就稀少。除了游商,也就钱大哥有能耐售卖香醋,可不能由着买主胡乱下单子。”

她这番话有条不紊,说的沈掌柜无言以对,最终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每家酒楼都要先付五十两定金,靳宛承诺明日会送货上门。由此一来,他们每告别一个掌柜,敖千的袖筒里就会多一锭银子。

继沈掌柜之后,只剩两个人是在城里的。

这两位不像前面几人,他们既不是酒楼的老板,也不是客栈的老板。

虽然不明白为何钱掌柜,会要她跟两人搭上线,但她还是选择相信对方。

巧的很,这两家人住在彼此的对门。

小二哥把他们领到街口,对靳宛道:“老板娘说了,二位想要进去,就得拿出信物。”

靳宛登时呆住。

她面露疑惑,“什么信物?钱大哥没跟我说过啊。”

“金先生莫慌,老板娘已经把信物给了我。”小二哥笑道,掏出一个小小的、像乌鸡一样的金饰品。

靳宛和敖千对视一眼,这才伸手去接那个金乌鸡。

“一只鸡……?”她眸光微闪。

拿起金乌鸡,靳宛在底下发现了一个精雕的“乌”字。

真够厉害的啊……

感叹一声,靳宛暗道,这苏夫人果然不是什么寻常人。随手就能拿出乌国王族的信物,想必是钱夫人的本家亲戚?

小二哥笑了笑,对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位客官请吧!老板娘说了,把你们送到这里,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闻言,敖千又掏出了碎银子,不由分说地塞到小二哥手上。

旋即道:“这是你的劳苦费,你先回去吧。”

小二哥坦荡地收下银子,“好嘞!”

老板娘的教诲:有酒不喝是王八。

他的信条:有钱不拿是王八!他不要当王八,所以就收钱了。再者老板娘的朋友,肯定不差钱啊,自家人就不用客气了嘛!

第149章 事多

信物在手,靳宛却不大想进去了。

她望向敖千,“大个子,你说咱们这一去,是不是就得跟那些人扯上关系了?”

钱夫人是乌国王族之女的事,靳宛还没有跟敖千说过。但是经过这么多的事情,她认为敖千应该也有所猜测了。

“那些人?”敖千抬高眉毛,“你不想跟钱夫人的家族有深入的来往么。”

“钱夫人是一国的公主,以前以私人关系交往还好。现在若是扯到了官方,我担心……我会失去自由啊。”靳宛愁眉苦脸地道。

以钱夫人的立场,她应当是希望靳宛成为王族的专属供应商。但是,由于她清楚靳宛的性格,所以没有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而是拐着弯子给靳宛介绍王族中人。

到得今天,靳宛也明白了钱夫人的用意。

敖千看她纠结不定,轻声说:“你若不喜欢,咱们就不进去。也不必跟苏夫人说什么,到时候她接到消息,自然就会明白你的想法。”

苏夫人没有提前跟他们说明情况,想必也是将此事交由靳宛自己决定。既是如此,有些东西大家就不必摆在明面说得太清楚,彼此心知肚明即可。

靳宛略微思索,倒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她把信物收好,跟敖千在外面逛了一圈,临近傍晚时候才慢悠悠地回客栈去。

见到二人,苏夫人面无异色,也没有问他们生意谈得怎么样,更没有找他们要回信物。

如此又是一个晚上过去。

两人雇了一辆马车前往酿醋坊,与工人们寒暄过后,就吩咐他们将香醋装坛。

——这些坛子是之前与瓦缸一起定制的,就放在储藏房里,数量有不少呢。

听说有生意上门,众人都十分兴奋,干起活儿来格外卖力。

随后由靳宛和敖千把香醋运送回城,其他人就为酿造下一批的香醋做准备。

六坛香醋,分别送到六家酒楼、客栈。

几位掌柜付了剩余的银两,靳宛这一趟出来,就赚了九百两。

不过糯米也用的差不多了,她得重新收购。

旺福镇下面有个村子盛产糯米,靳宛已经决定要去那里大批量收购,届时再送到酿醋坊。

一直等到第四天,靳宛买好了衣服,也完成了酿醋坊的工作,才和敖千返家。

身上带着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她的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他们在三鲜楼后院下的车,陈管事是唯一一个知道靳宛易容的人。

在他的接应下,两人偷偷换好衣服,恢复本来面目才在大众眼前现身。

这个时间刚到晌午,陈管事给他们安排了一桌好菜,让两人饱餐一顿。

“楼里这几天有没有别的事?”吃着好菜喝着汤,靳宛照例问一句。

陈管事顿时目露迟疑。

见状,靳宛挑起眉毛,“咋的,还真有事啊?”

“掌柜的,这事儿我本来是打算等你吃完了,再跟你禀告的。”陈管事叹了一口气。

“说吧,我听着。”

陈管事顿了顿,道:“厨房的沈大厨这几日也不知怎么搞的,隔三差五地出错,搞得客人几次投诉。

“我一说他,他就推辞是身子不舒服,犯了眼花之类的……更有甚者,他还撺掇厨房里的伙计闹脾气,说要涨工钱。”

听罢,靳宛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她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陈管事,“别告诉我,你堂堂一个管事,连这点儿小事都解决不了?”

陈管事摆出一张苦瓜脸。

“掌柜的不在,我不敢贸然做主啊!掌厨的沈玉溪仗着自己手艺好,就蹬鼻子上脸,完全不把我这个管事的放在眼里。

“以前有钱大东家压着,他还算老实。可最近,掌柜的三天两日难得冒个头,沈玉溪便越发张狂……”

说来说去,他还是在责怪靳宛不来楼里。

这事儿是靳宛理亏,所以她嘿嘿直笑,用笑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紧接着,她转向敖千,正儿八经地说:“大个子,你说咱村里有没有哪个人是靠得住的?”

在她和陈管事谈话的空隙,敖千的手就没停过,给她夹了好些菜。这会儿靳宛一问,他就拿眼瞥了下陈管事。

淡淡道:“你要把他换了?”

陈管事一听,霎时欲哭无泪,“别啊掌柜的!咱有话好好说成不?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

靳宛赶紧伸手阻止了他后面的哭诉。

“我是在给沈玉溪找革命的接班人,没你啥事儿!”

听说不是要辞退自己,陈管事重重松了一口气,抹着眼角好奇问:“革命的接班人是啥?”

靳宛懒得跟他解释,兀自跟敖千分析起靳家村每个人的长处。

到的最后,她把目标定在了靳元武身上。

别看靳元武五大三粗的,可事实上,他是个喜欢做菜的家伙。为这一点,靳宏没少骂他,毕竟在一般人眼中,煮饭是娘儿们的事。

“喜欢是一回事,做得好不好又是一回事。”敖千悠悠道,“你想让他由一个村野粗汉,摇身一变成为酒楼大厨,怕是要费不少神。”

靳宛嘴唇一嘟,被他不留情面的话语打击到了。

其实她是最适合当酒楼掌厨的,可是她忙得停不下来啊,没办法留在三鲜楼不走。

“唉。”靳宛叹了一声,对陈管事无奈道:“叫沈玉溪来见我,我看看能不能先缓住他,把这阵子撑过去。”

陈管事赶忙躬身,“那掌柜的请稍等。”

虽说他几十岁的人了,还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弓腰驼背的,似乎挺可笑的。但是靳掌柜跟其他的人不同,是不能用平常眼光来看待的。

作为三鲜楼的掌柜,不论她有没有本事,她都掌握着楼里伙计的生计大权。只要她不高兴,就能把他们给辞退了。

何况,陈管事见识过靳掌柜的那盘炒粉。

不怕说得坦白一点,纵然客人很喜欢沈玉溪等酒楼大厨的炒粉,可他觉得后来的那些炒粉,根本比不上靳掌柜随手做的。

加上靳掌柜头一回露面,短暂爆发的气势不比钱掌柜弱,让人更不敢小觑了。

再说了,一个村野丫头能从一无所有,走到今日成为三鲜楼的掌柜,人家能没有真本事吗?综上所述,陈管事是打从心底,想跟在靳宛手底下做事的。

第150章 辞退

让陈管事去叫个人,却不料他去了足足两盏茶的功夫。

等他和沈玉溪来了,靳宛饭都吃饱了。

她一手搭着桌子漫不经心地敲着,敖千双手环胸,靠在厢房的板子上闭目养神。待陈管事推开门,见到自家掌柜这模样,立马小心翼翼地出声。

“掌柜的,我把沈大厨带来了。”

靳宛悠然望向门口,陈管事让到一旁,一身厨子装扮的沈玉溪进来了。

他脸上挂着笑,大大咧咧地说:“不好意思啊掌柜的,刚才我正在做菜,没空来见你。不知道掌柜的找我有啥事,是不是答应给咱们涨工钱了?”

这语气不是普通的嚣张。

敖千掀开了眼皮,犀利的目光刺向沈玉溪。

靳宛扯了扯唇,心里怀疑自己想把沈玉溪留下,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念头……

“工钱的事咱们可以慢慢聊,如果你们干的活值得我涨钱,我也不会对你们刻薄。”她面上波澜不惊,平静道,“可我怎么听说沈大厨这几日,频频出错?”

闻言沈玉溪毫无悔意,咧嘴笑:“在三鲜楼的工作太忙了,我几乎没啥时间休息,导致身子不适。然而拿的工钱不多,我又没法儿去看郎中,因此带病上工可不就失手了么?”

连陈管事都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沈大厨,靳掌柜是咱们的东家,你好好回话!”

靳宛却看出了点儿旁的端倪,思索几秒,便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勾起唇角轻笑,望着沈玉溪的眼神带着调侃。

“看来在我没来的这些日子里,咱们沈大厨,已经另外找到了好东家啊?就是不知道,是镇上的哪家酒楼把主意打到了我这,跑来挖我的墙角?”

依沈玉溪的这副表现,不难猜出他所做的一切,压根不是为了涨工钱。

都说同行之中存在着竞争行为,在前世的现代化商业模式里,挖人、安插间谍等都是很常见的现象。

这异界虽说有些不同,可这种事情,必定也有人乐于去做的。

恐怕是初次见面,自己让沈玉溪落了面子,因此他轻易就被别的掌柜收买了吧?

而镇上的其它几家酒楼,原本就看不惯三鲜楼生意红火。只是那个时候,碍于钱掌柜有背景,他们不敢捣乱罢了。

如今三鲜楼到了她手上,那些人就按捺不住了。

谁让她年纪轻,又无后台呢?

思及此,靳宛干脆站了起来,对沈玉溪说:“我也不麻烦了,直接到厨房走一趟,亲自问问大伙儿的想法。”

被外人收买了的伙计,她也不稀罕。

因着少女慧眼如炬,看穿了沈玉溪的心思,是故他的心中生起些许忐忑。

为啥知道这件事,靳宛居然没有一点儿担忧和气愤?

他好歹也是三鲜楼的顶梁大厨之一,按理说,掌柜的应该不舍得放他走啊!到那时,他就可以大肆提出要求,涨工钱算什么,他计划中还有别的福利需求呢!

沈玉溪以为靳宛会不遗余力地挽留自己,已经做好了狮子大开口的打算。可现在,靳宛的反应让他彷徨了。

厨房里一共有十二个伙计,其中四个大厨,五个帮厨,三个是打杂的。

当靳宛去的时候,只有两个大厨在认真地炒菜,帮厨里有两个懒懒散散的蹲在角落,连打杂都有一个不干正事儿。

这一看她就知道哪些人,是跟沈玉溪一块儿吃里扒外的。

“外边还有多少客人?”靳宛扭头问陈管事。

陈管事的忙答道:“约莫有十几位,具体的尚不清楚。”

沉吟片刻,她又道:“楼里还有多少酒?”

“回掌柜的,尚有一坛小的。”

靳宛立即吩咐他:“出去登记下那十几位客人的名字,告诉他们酒楼有突发状况,请他们先回去,今日的单子就免了。等他们改日再来,还能免费获赠一杯酒。”

陈管事听得愣住,还有赠酒的?

他苦着脸,踌躇道:“掌柜的,这、这不好吧……”

一杯酒可是价值几两银子的啊!

靳宛眯起眼看他,“嗯?”

今后,她的酒楼不用担心酒的问题,干嘛心疼现在这点儿损失,不知道顾客才是上帝吗?

掌柜的说啥就是啥,陈管事无奈地想,转身出去招呼伙计干活。

此时厨房的人,也都看见东家亲临,两个炒菜的大厨忙完就熄了火,擦干手恭敬地候着。

至于另几位野心勃勃的,面对靳宛的到来,全都是敷衍的表情。

靳宛扫了一圈众人,不紧不慢地说:“想涨工钱的,站出来。”

沈玉溪硬着头皮站到中间。

待一干人等都站好了,果然是她刚刚猜测的那五个人。

靳宛背着手走到他们跟前,微微仰头对五人说:“你们想涨钱的理由是什么?”

她个子虽小,但在这一班汉子面前,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沈玉溪作为这一帮人的领头,率先回答:“客人越多,我们就越忙,每日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酒楼生意好了,掌柜的也挣了大钱,给我们涨工钱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此话一出,与沈玉溪站在一起的伙计忙不迭地应和:“是啊是啊!”

“哦?你们觉得我给你们的工钱少了么?”靳宛面无表情,直视着沈玉溪的眼睛道:“沈大厨,你自己说说,你一个月拿多少银子?”

这是很犀利的问题,沈玉溪沉默了半晌,才不甘不愿地开口。

“虽说我月银有十两,但是有些酒楼的大厨,每个月能拿五十两乃至上百两的工钱,我这压根不算多!”

说到后来,沈玉溪还振振有词。

靳宛终是冷笑,“你也好意思跟人家比?人家什么本事你什么本事,你自己心里没个底数吗?旺福镇其它酒楼的掌厨,每月最多五两银子,你拿十两还敢嫌少了?”

说着,靳宛也不再跟这些人磨叽,提高音量冷冷说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您五位爷!

“三鲜楼能有今天,靠的不止是大家的付出,还有钱大哥的努力!涨钱是小事,但你们今时今日的态度,却配不上拿三鲜楼的工钱!“既然如今是我靳宛当家,那我就不容许任何品性不端的人,继续待在三鲜楼。哪些个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请自觉离开,你这个月的工钱我会照结不误。”

第151章 弯腰

陈管事料理完事情回来,听到的就是靳宛的这番话。

彼时厨房内的几位伙计都呆住了,他们没料到靳宛会这么果断,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就把他们给辞退了。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几人无措地看向沈玉溪,希望他能说明眼下的情况。

其实沈玉溪自己也是懵的。

靳宛见没人动弹,目光冷凝道:“怎么,几位爷还想我请你们出去不成?大门没关,你们会自己走吧?”

待她说完,气氛陷入僵凝。

与沈玉溪一起被收买的周大厨咳嗽一声,“靳掌柜,我好歹也是三鲜楼的元老。跟你要求涨个工钱,你就要辞退我,这传出去恐怕对你的名声不好吧!”

闻言,沈玉溪像是找到了攻讦点,眼神一下子亮起了光芒。

他附声道:“周大厨说的没错!钱掌柜对我们这班伙计都很好,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把三鲜楼拿到手的,但他一走你就赶人,被外人知道了……”

“被外人知道了咋样?”靳宛沉声打断了他的长篇废话,讥笑地盯着两人,“我与钱掌柜是光明正大的交易,三鲜楼的地契如今在我手上,我就是这儿的正统老板!“你们也不用脑袋想一想,为什么酒楼生意会变得这么好?那几款卖得红火的药膳粥,以及受欢迎的炒粉,它们的方子都是谁提供的?暗中给我使坏还有脸要涨工钱,你当我是蠢的、当这酒楼的伙计都是瞎

的?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们嫌弃我给的工钱低,那我就不阻拦几位爷投奔更好的明天了。不怕实话告诉你们,就算你们几个走了,我也有本事让三鲜楼生意更加红火。

“只是到时候,希望谁也别跑回来求我收留。还真以为那些个使下三赖手段挖墙脚的酒楼,能给你们多高的工钱?醒醒吧!”

靳宛真训起人来,那一身的威势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些话揭示的是血淋淋的事实,是沈玉溪和周大厨心底深处顾忌、却尽量忽略的东西。不管他们承不承认,只要靳宛不肯妥协,那么他们的诡计就实现不了。

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三人都是满脑门的冷汗。

是啊!他们不过是帮厨和打杂的,不像周大厨和沈大厨有一手好厨艺,到了别的酒楼,人家凭什么给他们很高的工钱?

其它酒楼的伙计都是一个月二钱银子,他们在三鲜楼,一个月能拿五钱银子,丢了这份活儿还能有那么多的月银吗?

“阿达,你不要傻了,多少人想进三鲜楼都进不来?镇上哪家酒楼能出得起咱楼里的工钱,你离了这儿肯定会后悔的!”

有跟他们关系好的伙计,悄悄地提醒,靳宛也当做没看见。

除了劝告的伙计,整个厨房没人再说话。好一会儿后,周大厨在少女跟前垂下头,苦涩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掌柜的,是我被猪油蒙了心,生了愚蠢的念头。然而实际上,我并没想过要真的离开三鲜楼,我就是……见钱眼开,想逼着掌柜的涨钱而

已。”

众人惊讶地看着他,唯有陈管事一脸“我早就料到”的样子。

沈玉溪则憋红了一张脸,捏紧拳头。

他是此次行动的带头者,就算他想要继续留下来,恐怕靳掌柜也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自己年纪尚轻,你们心中难免会有些不服气,所以跟大家见面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了,日后要请大伙儿多多帮衬,我不会亏待你们。”

靳宛仍旧绷着脸,巴掌大的脸蛋上满是严肃,“原以为周大厨身为酒楼的老人,会更成熟稳重,孰料连你也冲动行事,如果钱大哥知道了肯定会失望的。”

周大厨满脸的苦色,被少女说得心生懊悔,早知道就不跟着掺和这件事了。

为了补救,周大厨主动招供:“是沈大厨介绍悦香楼的孙掌柜给我,他出五十两银子,请我帮忙怂恿楼里的伙计罢工,借口就是要逼掌柜的涨工钱。我拿了银子,又想着或许真能涨月银,就……”

谁知道受鼓动的没几个人。

当然了,靳宛初次见面就撂过狠话,态度强硬不肯妥协。加上有陈管事这个明白人说明白话,伙计们都不搭理两人。

只有厨房里的人,因着平日跟沈玉溪走得近,凡事以他为首,才会很容易就被说服了。如今靳宛不留情面地当头棒喝,他们总算清醒过来,都跟着周大厨指证沈玉溪。

“是沈大厨从中作梗,我们只不过一时冲动,求掌柜的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三个小伙计翻起脸来也不含糊,沈玉溪顿时就成了“众叛亲离”的罪魁祸首。

靳宛视线移向沈玉溪,后者面色阴沉得吓人。

她淡淡地问:“沈大厨,你还有什么话说?看样子大伙儿都不想跟你投奔孙掌柜了。”

沈玉溪铁青着脸,“我承认是我给孙掌柜和他们牵的线,可他们几个都各自收了好处,别想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

“除此之外,你就没别的要说了?要真是这样,你可以走了,工钱我会让账房拿给你的。”靳宛语气冷漠。

陈管事有点儿摸不透她的想法,刚才明明气势汹汹地要辞退这几人,为什么突然间又好像……

“我……”沈玉溪心情复杂,他对三鲜楼是真的有感情,就是不爽自己要听一个黄毛丫头的命令,才会赌气答应孙掌柜的要求。

孙掌柜的银子他都没有拿,因为他真正的意图,是想要让这丫头认清他对酒楼的重要性,以后对他恭恭敬敬的。

可现在,他骑虎难下,难不成真要离开花了他许多心血的酒楼?在这里,他获得了客人的认可,也受到了同伴的尊敬……

越想越不甘心,沈玉溪蓦地盯着靳宛,抬起脚步慢慢朝她走近。

在少女身后靠着墙当背景板的敖千,见状站直了身子,放下环着的双臂,森冷的目光紧锁靠近靳宛的沈玉溪。

连周围的伙计和陈管事都紧张起来了,当事人靳宛却无动于衷。

陈管事急急上前,像是要护着自家掌柜的,孰料这时,沈玉溪竟然站定,猛地弯下了腰。“请靳掌柜原谅我这次的行为……我不想离开三鲜楼!”

第152章 重任

沈玉溪这一个弯腰,着实让人惊讶。

靳宛定定看了他良久,才在尴尬的沉寂中,清脆地告诉他:“总有一日,你会为你今天的选择感到庆幸。”

说罢,她抬头巡视四周,然后招手唤来陈管事,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交代陈管事善后,靳宛就和敖千转身出了厨房。

沈玉溪愣愣的没回过神,不敢相信少女到最后,居然只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就走了?

周大厨纳闷地问:“陈管事,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不辞退我们了吗?”“本来就是你们几个在胡闹,掌柜的根本没起过辞退你们的心思!但刚才掌柜的跟我说,事不过三,上回沈玉溪态度桀骜,这回又故意怠慢客人、扰乱人心,决定让你去刷茅房。”陈管事大声地宣布靳宛的

决策。

听罢,沈玉溪脸色一僵。

他生性洁癖,那丫头竟敢用这个办法来罚他?

可恶,是谁告状,把自己的弱点告诉她的!

陈管事看他面有不悦,哼了一声道:“沈大厨,别忘了你之前都是怎么对待掌柜的。既然你想要留下,就得诚心悔过,洗个茅厕算什么?”

周大厨拍了拍他的肩膀,目露同情。

事情已成定局,沈玉溪再如何不甘愿,他也没办法更改。只是在心底,他又给那少女重重记上了一笔。

臭丫头,给我等着!

“至于你们三个,”陈管事又转向三个小伙计,肃声道:“掌柜的吩咐了,你们仨从明天起到外头当跑堂,月银降为每月三钱银子。什么时候表现好了,就什么时候再考虑恢复原来的工钱。”

此话一出,厨房里一片哀声。

那些没有参与行动的人,都觉得十分后怕。若他们加入了,那现在被降月银的人中就有他们……

剩下的就周大厨没有惩戒了,众人都将目光移至他身上。

陈管事顿了顿,才沉声说:“周大厨,掌柜的让你到账房领五十两银子,拿去还给孙掌柜。如果五十两银子还治不好你妻子的病,到时候再去找她,不必为了点钱出卖自己的人格。”

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过了片刻,发呆的周大厨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的热泪已然喷涌而出。

“掌柜的她……怎么知道我拿钱,是为了给娘子治病?”周大厨一边抹泪,一边哽咽地问。

陈管事也有些不解,他并没有把伙计们的家庭情况告诉掌柜的,可是她却好像什么都清楚。

沈玉溪心中震撼,露出难以理解的眼神,喃喃道:“那丫头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样对她,她竟然还给周大厨支付那么大一笔银子,她是个笨蛋吗?”

在众人吃惊的时候,靳宛已经跟敖千踏上回靳家村的路途。

夕阳都快西下了,他们才回家,不知道爷爷会不会担心呢?

“你为何半路改了主意?”

走在小镇的街道上,敖千忽然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小丫头一开始,应该是真的想辞了那几个人吧?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改变初衷,到最后竟把众人都留下了。

如果说是她后来心软了,那他不大相信。

因为靳宛不是滥发善心的人,否则她就不会对靳泰安下狠手了。但凡有人触及到她的底线,她便不惜一切地反击回去,不把敌人逼近绝境是不罢休的。

而靳宛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们在三鲜楼待得太久了,对酒楼里的很多事情都了解。”少女不爽地说,“尤其是药膳粥和米粉的配方,若是被他们带到悦香楼,不就太便宜孙掌柜了吗?”

正好问过系统,知道周大厨是有苦衷的,靳宛就顺坡下驴了。那个什么沈玉溪,他那么嚣张,就让他去茅厕里面好好反省呗!

不过这件事也提醒了靳宛,不是拿了三鲜楼的地契,就能干等着拿银子的。

等完成了系统的香皂任务,她就来三鲜楼待几天,弄几个新菜方出来,也好让楼里的伙计对她心悦诚服。

此时的靳宛还不知道,自己临走时下达的一个命令,竟然能成为收买人心的绝佳途径……

“丫头!”

正考虑要不要去雇一辆马车,两人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在村里被叫惯了“丫头”,靳宛下意识就循声看去。结果没想到,她居然看见了靳元武!

“武叔?”她吃惊地望着对方,“你咋在这儿,今天赶集了吗?”

不过就算是赶集,貌似也太晚了点儿。

靳元武牵着牛,哈哈大笑:“哪能啊!是我爹听说你俩今天从城里回来,又看海叔在家等得焦虑,专门让我到镇上看看。嘿嘿,还真叫我碰上你俩了!”

听了他的话,靳宛疑惑地望了望敖千:大个子,你说村长爷爷这转变会不会太大了?

接收到少女眼神里包含的讯息,敖千浅笑着摸了把她的头,“聪明人做聪明事,其它的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没害处。”

靳宛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有靳元武的牛车,他们就不必花银子雇马车了。

“丫头,明儿个咱们村要选新的村长了,你要不要去磨场瞧个热闹?”坐在牛车前方,靳元武朗声问道。

村长每隔两年要换一届,之前靳宏为了能够连任村长,拼命想把贡献度最高的靳海赶出村子。或许在他看来,即便靳远是村庄委员会的一员,其威胁也没有靳海大吧。

如今爷爷的贡献度消了,靳远也走了,村长肯定还是靳宏,是故靳宛对这事儿没啥兴趣。

她摇了摇头,“我又没有投票的权利,去了干嘛?”

有这时间她不如去后山看看桑蚕。

靳元武声音里藏着笑意,神秘兮兮地道:“那可未必哦!说不定你去了会发现有惊喜啊。”

“武叔,别说这有的没的了,村长的职位绝不可能会花落我家的。”靳宛不吃他这套,“可你来的正好,我有点儿事想同你商量……是跟做菜有关的。”

她想好了,为了避免以后发生和今天类似的事情,她得在酒楼培养一个自己信得过的大厨,以免有人三天两头地给她使绊子。而且,假使靳元武能够担负三鲜楼大厨的重任,靳宛就能借他来镇住沈玉溪。

第153章 璧人

跟靳元武提了三鲜楼的事,他说春耕快到了,要等自己有空才能去试试能不能做。

靳宛也知道春天一到,农夫的担子就重了。况且戚氏病死,给靳宏家带来了一系列后续影响,还有很多摊子等着靳元文兄弟俩去收拾。

是故,她让靳元武先忙完。如果有这份心,到时候来找她便是了。

回家之后,靳宛就把靳元武说过的“选村长”一事,给抛到了脑后。

等到第二天早上吃饭时,靳海又说起了这个活动,还问她去不去。

“爷爷,你代表咱家去就成啦~我和大个子要上山,最近会很忙呢!”

对着爷爷,靳宛说不出硬话,便软着声音撒娇。

靳海呵呵直笑,“行,反正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小宛不想去就不去吧。”

待得天色渐亮,靳宛从羊棚里拉出伤口痊愈的绵绵,与背着竹筐的敖千前往后山。

如今桑树已经抽芽,他们此行上山的目的,就是查看桑蚕宝宝是否孵化了。养蚕缫丝不是个轻松活儿,一匹丝绸不知道要用多少蚕丝才能织成呢。

其实找到桑蚕高兴的不仅是靳宛,还有敖千。

他这趟出来,为的就是寻找能够替代柞蚕丝的丝织品。遭到暗算之后,他在护卫的掩护下,逃到这附近,与杀手一番打斗后掉入悬崖。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留了他一条命不说,还让他遇上了小丫头。现在,小丫头竟然也发现了桑蚕的妙用,真真叫他惊喜不已。

绵绵因伤在家被关了好些日子,现在得以释放,就撒丫子到处乱跑,高兴得不行。靳宛在后头看着,一边提醒它别跑偏,一边笑骂它像头打了兴奋剂的疯羊。

“咩!咩!”

绵绵的叫声短促精神,看来身体是真的恢复了。

敖千牵着靳宛的手,两人十指交叉漫步在山路,听绵绵欢快地叫、感受微风轻拂过,心中既惬意又宁静。

到了那片桑树林,靳宛大声喊了一句:“绵绵!”

声音刚落下,旁边的树丛就钻出一头毛发乱糟糟的羊,它朝着靳宛低低地叫:“咩~”

靳宛上前拉过它,摸着它的脖子交代:“等下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着,不然晚上我就吃羊肉火锅哦!”

见到这幕熟悉的情景,敖千弯了弯唇走过去。

“你真能耐,居然总是拿羊肉火锅威胁绵绵。可它终究是头绵羊而已,你以为它真听得懂吗?”

而且那“羊肉火锅”究竟是什么菜式,为何小丫头总念念不忘?

没等他想明白,就听靳宛信心十足地说:“咱们家绵绵可不是一头普通的羊。绵绵,嚎两嗓子让你爹听听,不然他老小瞧咱们。”

说话间,靳宛拍了绵绵好几下。

“咩!”绵绵果然叫了。

——说归说,咱能不动手吗?

蹭了蹭靳宛,绵绵低下头去嚼刚冲出地面的嫩草叶。

这周围的树丛不是很茂密,靳宛也不怕绵绵会走丢,就和敖千一起上树找桑蚕宝宝。

实则在桑叶抽芽的时候,就有一些蚕卵孵化了的。只不过想要蚕卵大批孵化,那得等温度达到二十度左右,照这几天的气温看,时机也快到了。

检查过蚕卵的情况,靳宛放下了心。

刚想让敖千带自己下去,脑中就响起了“叮叮叮”的声音。

【探测功能启动:检测五里内的十点钟方向,有一种可以替代苳麻子的植物,请问宿主是否要去查看?】

由于冬季过去,苳麻子也随之消失,靳宛不得不寻找新的植物榨油。因此在半个月前,她就跟系统说过,要它随时“探测”周围的环境,一旦发现符合条件的植物,要立刻提醒她。

系统话少能力强,果然不负靳宛所望,刚上山没多久便有所发现。

靳宛心中暗喜, 当即对敖千说:“我们往那个方向去走走吧。”

“为何?”敖千挑着眉俯视她。

“哎呀!”靳宛一手搭上了敖千的肩膀,另一手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圈,仰起头眨巴眨巴着大眼道:“我想要去看看嘛,你陪陪我又如何?”

那神情简直是魅惑无比,敖千顿时气血上涌,倏地揽住她的纤腰。

他哑声陈述:“你勾引我。”

两人身体贴得很近,靳宛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变化,当下脸红如滴血。

好吧,是她太过分了,每次都忘了大个子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经不起她的撩拨。

靳宛稍稍推了推他,可惜没能推动。

看样子敖千“发飙”了,今天不付出点儿代价,怕是没法让他“熄火”。

想罢,靳宛偷偷瞄了眼这棵树离地面有多高……看清这个高度,她不禁咽了咽口水。反正有大个子在,他有一身的轻功,应当不会让两人栽倒……吧?

话虽如此,她仍然有点担忧,于是小声对青年道:“大个子,等会儿要是摔下去了,你能不能别压着我?你个子太大,我怕会被你压扁呀!”

正在奋力与内心欲望争斗的敖千,乍然听到这段话,眼神瞬间由幽深变成错愕。

什么意思?

疑惑时,靳宛突然往后退了几步,很是干脆地背靠着树干。紧接着在敖千愕然的注视下,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末了抬头盯着他,轻笑:“还没试过在树上接吻呢……”

话音未落,敖千已经了然,即刻眼睛明亮地俯下身去。

触碰到彼此的唇,两人都不由自主地轻颤一下。即便不是初次接触,可若是爱到了骨子里,永远都会为这一刻感到惊喜。

他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扶着少女,深情又迫切地吻她。

一阵春风吹过,靳宛的衫裙微微飘起,与敖千的长衫下摆纠缠在一起,正如她与敖千的心互相交融。

此时,一头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

它时不时低头吃草,时不时抬头叫两声:“咩~咩~”

也不知是不是记住了敖千曾经的“威胁”,两人在树上拥吻,绵绵的叫声就像是刻意放轻了,仿佛怕惊扰到甜蜜中的那对小情人。

啾啾啾,小鸟儿在树顶上拍着翅膀;咩咩咩,绵羊在树底下吃着嫩草。在这幅画的中央,是一对相拥热吻的璧人,连风都围绕着他们翩翩起舞。

第154章 惊喜

午时,去看过那片植物的靳宛,和敖千一起领着吃饱了的绵绵下山来。

结果远远的,她就看见自家院子口围了一大帮人。霎时,她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是爷爷发生了意外。

加快速度与敖千赶往家里,不料村民们见了她,都是笑容满面地说“恭喜”。

“大家在干嘛呢,为啥要‘恭喜’我?”靳宛纳闷地问。

看她傻傻搞不清状况,便有人掩着嘴笑道:“傻丫头,你爷爷当选村长啦,我们是来道贺的!”

靳宛与众人谈话之际,敖千把绵绵送回了羊棚,才走向人群。

见众人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他轻蹙眉头,磁性的嗓音冲击着女性们的耳膜:“诸位是要留下来吃午饭么?”

当下便有人娇笑,“哎呀,大个子可真够幽默!道过喜咱们就得回家去了,可不敢打扰新村长一家庆祝,呵呵呵……”

靳宛无语,不明白她的笑点在哪儿。

但多亏了敖千点醒了村民,一干人等意识到时间不早了,陆陆续续地跟靳海告别。

等到村民们全走光了,靳宛得以进屋询问爷爷是咋回事情。

她不解地道:“不是说你的贡献度都被清了吗?”

靳海的表情甚为复杂,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也是没有准备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老三话说着说着,就把我叫了上去。他说修建祠堂的银子是你一人承担,属于大功,足以抵消当初我们不肯让出祖屋的过。

“于是,我的贡献度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听到这里,靳宛恍然大悟。

她总算想通了靳宏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

当日他曾说过,希望有朝一日能补偿她和爷爷,原来就是这个啊!难怪昨天靳元武奇奇怪怪的说什么“惊喜”,敢情他早就知道,靳宏有让位给爷爷的打算。

可这算是“喜”么……

靳宛看了看爷爷,小心翼翼地问:“爷爷,当上村长,你开心吗?”

要不是她,十年前爷爷已经是村长了。如果这次靳宏的“补偿”,可以让爷爷获得些许满足,那么她就不再计较他以前犯下的过错。

然而靳海却是摇头。

他怅然叹气,悲伤的目光注视着靳宛,“小宛啊,过去是爷爷太自私,害死了你爹娘。现在老三把村长的位置让给我,可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因为这代价太沉重了!”

闻言,靳宛默了。

若爷爷非要这么说,也的确是这样。因为原来的那个靳宛早已死了,这个村长之位,是用她的性命换来的……更别提他们前前后后受了多少委屈。

但是爹娘的死,其实不能全怪在爷爷头上。

每一个时代总有一些人,需要为了后辈而付出生命。不单单是靳家村里的原身父母,还有靳宛前世所在的世界里,那些为了救人义无反顾的消防员……

总之就算是在不同的世界,也不缺少舍己为人的英雄。

爷爷不是自私,恰恰是因为他过于无私,一心为村子着想而不为自己着想,才沦落到受人欺压的境地。因此靳宛认真地望着爷爷,坚定道:“爹娘在天之灵,一定也会为你实现梦想感到高兴的。假如十年前爷爷当上了村长,那村子里很多歪风邪气,便不会存在。并且很有可能,咱们靳家村已经发展壮大了呢

!”

有靳宏作为先例,他们能清晰地看到村长对于一个村子而言,到底有多么的重要。

好的村长可以树立正确的榜样,带领村子朝对的方向发展。反之,就会变成之前那个是非不分、仗势欺人、乌烟瘴气的靳家村。

就冲这一点,靳宛也支持让爷爷当村长。

而靳海在经过靳宛的悉心劝解,也渐渐看开了。

他的宝贝孙女儿说的对,虽然这个机会晚来了十年,但他终究可以为建设靳家村出一份力了。况且只有当上村长,他才有能力保护小宛和大个子,不再让他们被类似靳远那样的人欺辱!

心结一解开,一家人就开开心心地庆贺了。

当天下午靳宛去了一趟山下的村子,将自己要收购新植物的消息散播出去。

有了去年冬天收割苳麻子的经历,这一回村民们行动起来更加快速,傍晚就有不少人带了好些榨油的植物回来。

靳宛家的院子,又摆起了记账用的桌子。

当日头再一次升起之时,靳家村不再如往日那般安静,而是充满了喧闹声。

一大群男男女女都往山上走,不过背着背篓的妇女们到了半山腰,就与汉子们分开,去跟少女会合。

只因昨天在散播要收购植物的消息之余,靳宛还让章翠花召集了年轻的婶子们,叫她们明日跟着自己上山采东西。

当然,靳宛有提前点明,这次的活动不像制皂坊的工作,是自愿且无偿的。即便她们去了,也不会有所谓的“工钱”拿。

尽管如此,仍旧有不少妇人闻风而动。

虽然她们不知道要采什么,可靳宛现今是村里最能挣钱的人,跟着她做事绝不会吃亏。所以被叫去的女人们,一刻都没有犹豫,尽皆承诺会准时出现在靳宛家。

章翠花本身是不参加此次活动的,因为靳宛让她专心负责制皂坊的活儿。毕竟没两天就是月底了,田家脂粉铺的两千块香皂,还没有交完货,熬皂的工作万不能够停下。

十几名妇人分布在院里院外,靳宛初见这阵势,反而还觉着有点儿吃惊。

“咱们这一次上山,是要采摘一种名叫‘桑蚕’的虫子。你们都看到桑树上嫩绿的枝叶了吧?摘虫子时,要连着嫩桑叶一块儿摘。而且千万要注意,不是虫子的蚕卵不能碰……”

临出发之前,她言辞恳切地叮嘱众人,既怕她们不小心毁坏了蚕卵,又怕她们操作过猛,把刚抽芽的桑树给掐成了秃头木。

今日,敖千和绵绵也要跟着靳宛上山。他们晌午不准备回来了,便趁着靳宛说话的功夫,在厨房将要带的午饭装好。

靳海新官上任,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忙。

他吃过早饭就去了祠堂那边,靳毛、靳元文等人正带着一帮好手,在进行祖祠的修建工作。春光正好,靳家村一片欢喜和闹腾。

第155章 通知

一群人干活是最有乐趣的,靳宛等人往山上走,没多久就遇上了几个落后的汉子。

采蚕的地方距离那片植物不是很远,敖千把靳宛送到地方,就独自背着工具去和汉子们会合,将绵绵留下来和靳宛等人作伴。

爬树也是个体力活儿,没有敖千的帮助,靳宛就把主意打到了绵绵身上。她把绵绵拉到大叔前,提着裙子在一位婶子的搀扶下,借助绵绵的背爬到了树上。

“丫头啊,你当心着点儿,摔下来可不得了!”

底下的婶子们看见她在上面行走,不禁担心地提醒。

靳宛摆摆手让她们别怕,摘下背篓在树枝上放好,“婶子,我先给你们示范一下,你们都仔细看好了,记得等会儿就照着我的样子摘……”

一边说着,靳宛一边搜寻孵化的桑蚕。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靳宛也摘了好些桑叶,上头趴着数条蚕宝宝。她把背篓递下去,让婶子们记住桑蚕的样子,才叫她们各自去找低矮的桑树。

农村的妇女们都是经常劳动的,体力不容小觑。靳宛尚且要借绵绵和别人的帮助,才能爬到树上,有几个婶子竟然凭一己之力,像个猴子似的爬了上去。

有的实在没办法,就在树下做接应。一群人分工合作,倒也没有别的差错,直把活干得津津有味。

然而,在她们愉快地采桑蚕之际,却不知有几个陌生的汉子,正蹲在不远处的树丛偷看……

系统没有接到命令,因此并未把潜伏的人告诉靳宛。

一棵桑树能采的桑叶不多,妇人们便要时常转换阵地,渐渐的就离汉子们越来越远、离村子的方向越来越近。

不知过了多久,靳宛爬树爬得乏了,就坐在树杈上歇息。

她看着周围的妇女,再一次告诫道:“婶子们别走远了,这后山有不少野物呢。”

“诶!”

听见的都应了一声。

“靳宛……”

待婶子们的声音落下,靳宛貌似听到有人叫自己,不由得扶着树干站起。

她透过树缝眺望,疑惑地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幻听了?”

过了半晌,那声音再度响起。

“靳宛,你在哪儿啊?”

这一次不止是靳宛,连谈笑中的妇女们都听见了。

靳宛立即在心底询问系统。

【叮叮叮……在距离宿主五点钟方向的一百米处,发现章翠花的踪迹。】

一百米的距离并不远,只是碍于树丛的遮挡,故而双方才未碰面。

她顺着树干滑下来,招手让婶子们继续,兀自朝章翠花所在的方位走。

当靳宛看见章翠花的时候,她忍不住好奇道:“翠花婶儿,你咋的来了呢?”

不是说了她要在制皂坊熬皂吗?

一见到靳宛,章翠花马上露出放松的神情,急切道:“还说呢!刚才来了好几位掌柜,都很着急地要找你。我没办法,只好让他们在制皂坊等着,亲自上山通知你。”

这倒是完全出乎了靳宛的预料。

不过镇上的掌柜来了,那就代表她的任务进度有了进展,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是故靳宛返回去和婶子们说了下。

“你先下山吧,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就不用你管了。”

“是啊!这后山我们又不是没来过,都熟悉着呢!”

“绵绵就留在这儿,我们不会给你搞丢的。”

如果带上绵绵,那靳宛下山的速度就会减慢,所以婶子们主动提出要帮她照看绵绵。

见状,靳宛便放心地和章翠花回村子。

自从上次少女到商铺推销香皂离去,没几天那几位商铺老板,就想起了自己为何会觉得“香皂”这两个字耳熟。

原因就在于,去年靳宛和敖千摆摊卖了好些香皂。买过的人用了后念念不忘,可惜那会儿靳宛已经不摆摊了。女人们找不到靳宛的摊子,便去镇上的商铺询问有没有“香皂”。

当几位老板回忆起这一点,就对那几块小小的香皂更加重视。随后不久,香皂被靳宛的老顾客看到,很快便卖完了。

商铺的老板们记得靳宛说过会再来,于是等啊等。

一直等不到少女的踪影,他们耐不住了,不约而同去四处问人。好不容易问出了靳宛的住址,几人生怕落了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去靳家村。

结果他们还是撞上了。

在章翠花上山的这段时间,几位老板的内心活动非常充足。他们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在想着要怎样独吞这门生意。

靳宛急匆匆赶到制皂坊,所见的便是众人客套交谈的一幕。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朗声道:“不好意思啊诸位,让你们久等了。”

听见少女清脆的声音,原本围坐在一起的掌柜们,倏然站起。还没看清门口的情形,他们就争先恐后地涌向靳宛。

“姑娘,你这真是让我好等啊!”

“上回你说的事情,我们能不能详谈一番?”

“姑娘有多少香皂都可以寄放在我店里售卖,我只收取五成的利润……”

靳宛被他们吵得脑仁儿疼,赶紧微笑着制止:“先别急!这件事我心里早有打算,几位掌柜的不用担心,你们几家商铺是我看中的,香皂每人都有份。”

若不这样说,她可能没法儿让这几人平静。

制皂坊里头有不少妇女,大家看见这热闹的场景,心里也会有一份荣誉感。

毕竟让商铺老板抢着购买的香皂,可是她们熬出来的呢!

一回到制皂坊,章翠花就回去干活儿了。

靳宛把众位老板领到后院,那儿是晾晒香皂的地方,没人打扰他们。

“原来香皂是这样做出来的啊……”

刚才几人已经看见了妇女们熬皂,现在又看到熬出来的成品,登时心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香皂是我的独家秘方,光看是学不会的。”靳宛始终保持着笑容,却在暗暗提点几人,别妄想偷学制皂的法子。

“呵呵呵……”

几人干笑,不再拖延,直接把话题往生意上面引。

听他们说完各自提出的价格,靳宛才不紧不慢地说:“我的香皂在去年的时候,就卖到了岳阳城。而不久前我与田家脂粉铺签订了契约,以每块八十文的价格,每月卖他们两千块香皂。

“只是,卖给县城商铺的香皂,比要卖给几位老板的体积小,价钱当然也会降低……”就在靳宛忙着和商铺老板商谈时,山上妇女们采蚕的地方,却发生了一起恶劣的事件……

第156章 废物

靳家村后面的那座山,是与赵家村共有的。

两个村庄一个在山头,一个在山尾,可气候环境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虽说靳家村发过洪水,但整个村子算得上风调雨顺,农作物的生长也十分顺利。相反,赵家村的气候是很极端的,旱季时能把作物旱死,涝的时候能把作物涝死,所以赵家村很嫉妒靳家村的条件。

春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赵家村的汉子常常会到山上打猎。这一天,他们来到了接近山头的区域,正在商量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寻找猎物。

然后靳家村的汉子们就出现了。

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前去割植物,那植物赵典也认识,知道和油籽一样,都能够榨出油。只不过,那植物榨出的油有股药味,炒菜很影响口感,基本没人会吃。

好歹赵典也在靳家村待了一段时间,对于靳宛熬香皂售卖一事多有耳闻。加上七叔曾见过靳宛熬皂,又在靳远家把这事儿提过,因而他是清楚靳宛拿植物油来做香皂的。

当初赵典与靳远等人合伙,把靳宛的米粉方子弄到手,分得了不少钱。而香皂是比米粉更能挣钱的玩意儿,他当下就动了心思,让同伴不要做声。

几人隐藏在树丛中,偷偷摸摸地看了一阵子,却不敢现身。尤其是当赵典见到敖千的身影,更是让他们把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敖千会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之后几人听见妇女们的动静,悄悄转移了阵地,去偷看女人们做事。

不等赵典欣喜,他就看到了靳宛,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这也是个妖孽啊!先前连他躲在羊棚里都知道,后来听靳泰安说起靳宛折磨人的手段,他不禁庆幸捅羊的不是自己。

虽说被那头羊拉了一身的稀粑粑,可也好过成为被靳宛主要教训的对象。

后来章翠花到来叫走了靳宛,对赵典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于是靳宛刚走不久,几个一直在旁边偷偷观察的赵家村汉子,就跳出来威胁采蚕的妇女们。

“你们在摘什么东西?”

乍然听见陌生汉子的声音,女人们俱是一惊。

待她们看清为首的人是赵典,便稍稍放松了警惕,其中一人道:“这又不关你们的事。”

赵典知道靳宛的制皂坊,几乎是靳家村全村总动员来建造的。加上有妇女在靳宛手下熬皂,他就认定这些妇女知道香皂的配方,便想尽快把配方弄到手。

这心一急躁,赵典做起事来就不大顾后果。

他让同伴把妇女们围住,抢过几个背篓翻看里面的东西。

等查看之后,赵典举着背篓问:“这些虫子,就是你们村做香皂的关键物?”

几个汉子的动作粗鲁不堪,女人们怕他们把虫子弄死,便有人警告道:“把背篓还给我们,不然我就把咱村里的汉子叫来,到时候看你们怎么逃!”

“别这么小气啊!都是邻村的人,你们村的靳宛靠香皂发了家,把配方告诉我们又怎么样?再说了,靳家村有不少女人嫁到我们村,挣了钱是互惠互利的事嘛!”

“不知道你在胡扯啥,我们来这儿跟香皂没有关系,你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

尽管妇女们一再否认,赵典等人还是不相信她们。一来二去,他被激得心头冒出了火气。

这座山是两村共有的,凭什么靳家村的人就能靠它来赚钱?

“赵典你看,那头羊还在吃草。你不是说羊是靳宛那小丫头的宝贝吗?咱们把它抓了,这些娘儿们肯定会把配方说出来的。”

满心不爽的赵典忽听同伴提醒,他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那头让他恨得牙痒痒的绵羊。

想着这儿离汉子们足够远,赵典壮了壮胆子,对同伴下令:“去,把羊拉过来。还有你们几个,把她们的背篓都抢过来,动作快点儿。”

几人照他的吩咐去行事。

女人们自然不肯把背篓让给他们,立刻大声呼叫村里的汉子。

可惜她们声音太小了,传不到汉子们在的地方。

有几个脾气烈的妇人对赵家村的汉子又抓又踢,抱着背篓愣是不肯松手。其中跟靳宛承诺会照顾好绵绵的婶子,见有个汉子走向绵绵,就朝那边跑去。

同时嘴里大声骂:“赵典你还敢碰羊?你忘了之前你是怎么被送进牢房的?”

“哼,我在牢房里照样吃好喝好,住个几天就出来了,怕个屁的坐牢?”赵典不屑地嗤了一声,走过去将妇人拦住。

他一把拽住背篓的带子,用力抢过,“拿来吧你!”

妇人被拽得失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时赵典的同伴把绵绵拉住了,“赵典,咱现在咋办?”

“那头羊的声音可大了,别让它乱叫,免得把那帮汉子招过来。咱们几个人对上那帮家伙,可没有丝毫的胜算。”尤其是那个大个子,恐怕他一个人就足够把自己这帮人打趴下了。

在赵典说完之后,他的同伴更为小心地盯着羊。

“现在你们可以说出香皂的配方了不?”赵典盯着地上的妇女问。

岂料话一出口,妇女们就对他吐了口水怒骂:“呸!不要脸的赵家村男人!不敢招惹咱靳家村的汉子,就来对我们这些女人下手!”

一个站在她边上的赵家村汉子,闻言立即火了,想也没想就踢了她一脚,“臭娘儿们,你再说一遍?”

这个动作瞬间惹火了在场的所有女人。

她们撩起了袖子,愤怒地跟男人打了起来,场面一下子混乱了。

这打斗的声音让绵绵受了惊,因而在赵典还没来得及反应时,绵羊高扬起头:“咩~咩~”

听见声音,旁边守着绵羊的汉子霎时心慌意乱,捡起地上的木棍。

混乱中看见他的举动,赵典赶紧阻止:“别……”

“啪!”

木棍抽在羊身上,绵绵吃痛,立马更大声地叫唤:“咩!”

赵典一下子害怕了,记忆中青年折断靳泰安手腕的画面涌上来。

他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头也不回地对同伴招呼道:“带上背篓快跑!”

然而话音刚落,他就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一帮废物欺负我儿子,还想跑哪儿去?”

第157章 招待

身轻如燕的敖千一逮一个准,眨眼的功夫,便把赵家村的几个汉子抓起来扔在一块儿。

等靳家村的男人们赶到,听见女人们告的状,顿时气得摁住人一顿狂揍。敖千站在绵绵边上抚着它,听着耳边的惨叫声神情冷淡,看向靳家村的妇人问靳宛的下落。

“刚刚翠花上来把她叫下去了,好像是镇上的大老板找她谈买卖。”

怪不得这几个贱民敢出来逞凶。

敖千心中了然,又看见被靳宛视作珍宝的桑蚕有大批量的死伤,当即抬脚走上前去。

他一动,绵绵也跟着动,显然知道这位才是它的大靠山。

赵典等人都被敖千点了穴道,所以任人殴打也无法还手。虽然靳家村的汉子们下手够狠够重,但是在赵典看来,他们的拳打脚踢根本比不上大个子的一个眼神。

眼看青年朝他们走来,赵典立刻出声求饶:“羊不是我打的,大个子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你一个大男人还敢动手打女人,简直是败类!大个子,咱们把这几个家伙带下山去,让赵家村的村长来领人,顺便给咱们一个交代。”靳家村的一汉子怒叱。

闻言,敖千脚步一顿。

爷爷昨日刚当上村长,也许能够通过这件事,让他在村民和邻村面前树立威信……

思及此,他更转了念头,让人拿来捆植物的麻绳,把几人绑起来。

虽说在这群人中,敖千的年纪算是轻的。但他身上自带一股威势,一举一动都夹杂着糙汉子们看不懂的贵气,下意识地就听命于他。

做完这些,敖千与几个汉子押送赵典等人回村。

受惊的女人们被各自的男人安慰,又重新恢复了精神,捡起竹筐采蚕……

靳宛一心投入到商谈香皂生意上面,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若是按照姑娘你这么说,那我们就放心了!”

听完靳宛的叙述,几个商铺老板达成了共识,全部答应与她合作。

这让靳宛十分高兴,毕竟如果只是卖给一家商铺,她完成任务的时间便会大大延长。可若利用好镇上所有商铺的人气和信誉,她想要在几个月内卖出五千块香皂,并非是不可能的。

旺福镇周围的村子有不少,全部人口加起来,大约是一两千人。此外,这种小型香皂没有原型耐消耗,要是全家使用,大概十天就要换一块了。

而靳宛昨天傍晚在家做过实验,那种新的植物油熬出的香皂,品质比动物油和苳麻子熬制的还要好。只需在里边加入一味草药,其自带的药香,就能转化为浓郁的馨香。

是故她敢保证,这种新型香皂必定能成为受人欢迎的物品。

如此一来,双方的契约内容已大致谈好,就等靳宛带着成品去镇上展示,继而签字画押。

出于礼貌,靳宛把几位商铺老板送到村口,目送他们上马车离去。

“总算是吃了一枚定心丸。”站在村口的小路上,靳宛拍着胸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事情一多起来,连她自己都会偶尔犯糊涂。若不是今天商铺老板们自行寻上门,或许她还得过一段时间才想起此事。

不知道自己突然离开,山上的采蚕活动可还顺利?

正琢磨着待会儿要不要再上山,押送“犯人”的敖千等人,便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

当看清被捆的赵典,以及几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靳宛遽然一惊。

那厢一下山就在村口碰见了靳宛,敖千立即加快了脚步。

他急急走近时,只听得少女诧异问道:“大个子,这是咋了,赵典怎么会跟你们一起?”

此行绵绵受了惊吓,寸步不肯离开敖千,所以他们的速度才会慢了许多。在靳宛问话之际,绵绵撒开蹄子朝她跑去,很快就超过了矜持的青年。

“咩~咩~”

好在距离不长,使得跑到靳宛前面的绵绵,还有余力冲她叫唤。

羊儿子这般亲近自己,靳宛当然是高兴地抚摸它,暖声说:“乖儿子,才分开一会儿,你就想我了?”被绵绵抢先一步黏上少女,敖千满心不悦,浑身散发着酸臭味儿地哼:“它哪里是想你,分明是找你告状来了。方才下山时走得慢吞吞的,见到你跑得比兔子还快,明明我才是最想你的那位,它这一冲倒让

我落了下乘。”

“你跟它争风吃醋?”靳宛听了只觉哭笑不得,不过也注意到他话里的信息。

她歪头看了眼被捆的几人,一对上赵典的视线,对方立马心虚地扭头。

“这几人不知打哪儿冒出的,趁你不在威吓那群妇人,让她们交出香皂的配方。逼问过程中,绵绵被打,你们摘的桑叶、桑蚕,都被损坏了一半。”敖千适时开口,给靳宛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罢,靳宛愠怒地蹙起柳眉。

她冰冷地启唇:“赵典,你这又犯的什么诨?”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赵典果真跟靳远像了个十成十,贪婪又无耻。

敖千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

靳宛听了,眼神盯着赵典上下打量半晌,忽然笑了。

“爷爷眼下正忙着,咱们先别打扰他。几位叔,麻烦你们把人领到我家,过一阵子我让人去通知爷爷。”

如今靳宛是村长的孙女,又是他们村的首富,话语权越来越重。因而她主动提出了要求,靳家村的汉子们想也没想,就要点头答应。

可赵典却瞪大了眼睛,哭丧着脸大喊:“别!算我求求你们了,别把我们送到那丫头家里!即使你们村的汉子要打要骂,我赵典也认了,只要不用落到那丫头手上!”

赵家村的其他人一听他这话,立即有人骂他。

“赵典,一个小丫头你怕个屁啊?你是个男人,能不能有骨气一点?”

赵典却呸了他一口,“你他娘的懂什么,那丫头手段比咱们都要狠……”

“哈哈哈……你不会是被揍傻了吧?就那个黄毛丫头,又矮又瘦,她还能把你吃了?”

瘦就算了,可矮?

靳宛嘴角一抽,阴森森的目光望向那几人,蓦地眯起眼睛挑唇笑。

她甜甜地对汉子们说:“叔,不要浪费时间了,快把人带到我家去吧……远来是客,今儿个我心情‘好’,得用心地去‘招待’这几位‘贵客’。”听着少女悦耳的嗓音,向来胆大包天的赵典,却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第158章 卖萌

两刻钟后,从靳宛家里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

那声音不是一般的大,刚走出没多远的靳家村汉子,不禁面面相觑。

到底出了什么事,赵典会笑得那么开心?

几人纳闷时,屋里的赵典身上插了好几枚长针。

由于靳宛担心他会乱动,便让敖千点了他的穴道。然后她不顾敖千黑沉的脸色,扒开赵典的上衣,在系统的指示下给他“针灸”。

伴随着长针刺中穴道,又麻又痒的感觉传遍赵典的全身,他登时不受控制地大笑。

虽是笑着的,可赵典脸上的表情,纵然是用“痛苦”二字,也很难形容得出。角落的其他汉子都看傻了眼,他们毫不怀疑,假使赵典能动的话,他现在肯定在满地打滚了。

而这时,少女的视线转移了。

她抽出一根长针,笑眯眯地道:“呵呵……接下来,该轮到你们了。”

几个大汉对上少女的视线,再瞧见对方眼睛带笑,刹那间全都寒毛直竖……

早知如此,刚才他们就该听赵典的,宁可被群殴也不要被送到这里!

不久,靳宛家的房子里,陆陆续续有新的笑声传出。

到最后,那声音简直变得歇斯底里,透着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等到半个时辰过去,靳宛和敖千才从屋内出来。

全程敖千都是面色阴郁,只因他的小丫头,居然当着他的面,看了其他男人的身子!

见他闷闷不乐,靳宛用肩膀撞了撞他的手臂,娇嗔道:“别这么小气嘛,我只是为了惩罚他们,又不是对他们有兴趣。”

敖千淡淡睨她一眼。

“这种事嘴头说了不算,必须要用行动来证明。”

靳宛微愣,犹豫着说:“那你想怎么证明?”

敖千倏然拉起她,转而往厨房走。他走得又快又急,靳宛得小跑着才能跟上,结果刚一进去门就被敖千锁了。

而她被压在厨房的门上,敖千左手抵在她的头顶,倾身逼近:“今天你看了这么多个男人的身体,要么你让我看一看你的,要么……”

“你有没有搞错?”靳宛被他流氓般的话语逗笑了,“行啊,敢情你是想借机吃我豆腐?我要被你看了,我还能从这厨房完好无损地走出去不?”

她这话蕴含了深意,正好适合内心闷骚的敖千,当下就把他激得眼神泛起了幽光。

盯着少女细细看了一阵子,他兀地弯唇笑了,喉头蠕动了几下说:“我保证只看,绝不动你。”

靳宛两只手抵在臀后,仰头欣赏青年压抑的神色。她故意装作思索的模样,也不介意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指的距离。

好半天,她才在敖千越来越深邃的目光注视下,抬高下巴轻笑。

“我觉得吧,你说的也不是不可以……”

深知少女不老实的性子,敖千却知道她肯定还有下文,便挑着眉屏息以待。

果然,靳宛稍作停顿之后,又咧嘴道:“但我还是决定,选择你的第二个‘要么’。”

想诱她上钩,大个子还早得很呢,哼。

“这是你自己说的。”不出所料的结果,令敖千淡笑,抬着剑眉对她压低嗓音:“那么,你就要负责替我宽衣。我要用我的身躯,给你好好洗眼……”

“噗!”

此话一出,靳宛震惊得立马捂住嘴,这才没有把唾沫星子喷到敖千脸上。

敖千危险地眯眼,“你不愿意?”

她敢看陌生男人的身子,为什么就不敢看自己男人的。

靳宛十分纠结地望他,“大个子,咱们能不能不要在这么奇怪的地方做比较?”

“不能!”

敖千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吧,她算是服了,这货不仅闷骚,而且占有欲还强到变态。

迫于青年的“淫威”,无奈的靳宛伸出手去解他的带子。

其实早在救回敖千的第一天,靳宛就见过他的上半身了。那时候她给敖千擦身子、敷药、包扎,不解开衣服怎么行?再加上那次他手臂断了,她抱着木棍进屋,恰好看到他露着胸膛……

可这时两人关系变了味儿,又被堵在敖千和门中间,以致于她最后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小丫头,不先习惯习惯,日后洞房花烛夜你要怎么面对我?”调笑地说出这句话,袒露上身的敖千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来。

眼前猝不及防出现一堵精壮的肉墙,靳宛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脏紧张得砰砰跳。

“行了没啊,我看过了,你可以穿上衣服……”

话还没说完,恶趣味的青年骤然俯身,也不顾自己衣衫不整,就这样抬起她的下颔含上她的唇。

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升了温,一股热气直冲靳宛的脑袋,轰得她头脑一片空白。

慌乱中的她摸上了敖千的胸口,顿时觉得掌下是火热的熔炉,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融化了。暧昧的气氛经久不散,反而随着接吻的声响而越来越浓郁,到后来两人的呼吸都趋向于浓重。

敖千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箍紧少女的纤腰,将人压在门上一阵肆意的掠夺。

直到靳宛神色迷离,双腿发软,敖千方才凭着仅剩的一点儿理智松开她,然后靠在她头侧微微喘气。

靳宛仿佛刚去天堂转了一圈,睁开眼时目光迷蒙。

她情不自禁地搂住敖千,感受着耳边他灼热的呼吸,缓缓收紧了手臂。

“大个子,我想我完了……我彻彻底底地爱上你了。”

少女的呢喃宛如一道魔咒,落进敖千耳中,化为一条无形的绳子,束缚住他的整颗心。

这一刻爱如潮水般从心底涌起,唤醒了他体内对靳宛无比珍惜的情绪,将自身的冲动淹没。

平静下来的敖千按住她的头,深深嗅了一口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清香,眉眼里都是柔和的深情。

“我早就彻彻底底爱上你了,岂料你到今日,才彻彻底底爱上我……算来算去,我似乎有些吃亏?但也无所谓了,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如何都不重要。”

这话半真半假,靳宛倒认为他是有意调侃自己,便学着绵绵蹭人的样子去蹭敖千的胸膛。旋即低笑道:“看在我会卖萌的份儿上,以后你要继续让着我哦。”

第159章 相似

关上门两人怎么做都是“闺房乐趣”,出到外面,敖千就立刻恢复成矜持冷漠的面瘫青年,靳宛则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哪有半分和敖千独处时的羞涩。

赵典等人笑得嗓子沙哑,最重要的是,几人身心遭受到了巨大的“摧残”。在靳宛把靳海找来时,他们个个蔫头蔫脑的,一点儿精气神都没了。

下午赵家村的村长接到消息赶来,和靳海在屋里密探了半个时辰。

几人抢东西、打女人,算得上是很恶劣的行为了,连赵村长都为此感到气愤。

和靳海谈过后,他不悦地训斥道:“你们几个长本事了,竟然学会了到别的村子打女人?现在被人抓住,还得我来领人,真是给咱赵家村丢人!”

赵典有气无力地说:“村长,我们没打人……”

“你还狡辩!人家一小半村子的男人都看到了,你说没打就没打,谁信呐?”赵村长拉长了脸呵斥,“还有你说话就说话,干嘛一副要死了的表情?”

这个时候,赵典的同伴悲愤地指向靳宛,屈辱道:“你问她!那丫头简直可怕,对我们施以酷刑,差点儿要了我们的命。”

靳宛无辜地眨眨眼,对赵村长嘟嘴说:“赵村长,你们村的几位大叔好不讲理。我好心好意请他们到家里等,以免在外面晒着,却被说成我对他们用刑。”

“就是!你以为我们是聋子啊?当时赵典的笑声传得底下的村庄都听见了,还敢冤枉靳宛虐待你们!”押送赵典一行人的一名大汉连忙帮腔。

他刚说完,又一位靳家村的汉子附声道:“不要想着靳宛年纪小,你们就能污蔑她,我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笑声?”赵村长狐疑地看着赵典,“难不成你想告诉我,你们软趴趴的就是因为笑多了?”

赵典赶忙点头,义愤填膺地说:“都是靳宛使的坏,让我们几个笑得停不下来,导致我们嗓子都哑了。”

他越说,赵村长的脸色越阴沉,到后面已是怒气冲冲。

“混账家伙!都跟我回去,别给我在外面丢人现眼。笑哑了这种事,你们也好意思告状?人家小姑娘好心好意对你们,逗你们笑,你们居然倒打一耙,理直气壮地说她‘施以酷刑’!”

赵村长认为自己被耍了,骂完就转身去跟靳海和靳宛道歉。

“不是啊村长,你听我说……”

赵典还想要解释,然而赵村长压根不理他。

最终,他只能冲着少女恨恨地哼了一声。

几次三番在靳宛和敖千手上吃瘪,赵典虽然愤怒,但是也对二人心生忌惮。

以后没什么事情,他还是尽量离这两人远一点,今天那酸爽的滋味儿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了。

待赵家村的几个汉子被逼着道了歉,靳海才松口让赵村长把人带走。

就在靳宛以为今天的波折就此结束之际,突然看见靳元文冲了上来。

“海叔!不好了,靳远那一大家子又回来了……”

人还未靠近,靳宛便听见了这句让她表情崩坏的话。

“什么叫‘又回来了’了?”赵村长不解地问。

靳远是靳家村的重要人物,他以前也跟对方打过几次交道。这才半年没来,貌似靳家村发生了不少事情啊?

“靳远犯下严重的罪责,被前任村长驱逐出了村子,今后他不再是我们村的人了。”

听了大汉的话,赵村长十分震惊。

因此在靳海前去处理此事之际,他也跟着去了。至于赵典几人,自然是要和赵村长一起,何况赵典也想看看靳远一家的惨状。

——对贫穷的百姓来说,被赶出村子,跟被判了死刑没两样的。

靳宛和敖千紧随在爷爷身后。

满打满算,靳远一家人才搬走了六天。她料到他们在外面不好过,却没想到他们连十天都撑不到,就被其它村子的人赶回来了。

此时的靳远,以为村长还是靳宏,所以一回村子就去了他的家。

原本靳远打算举家搬到大儿媳娘家,可是那里根本没办法住下这么多人。并且当那个村子的人,知道他们是被驱逐出来的,立即施压要他们离开。

因为一旦被赶出村子,便说明他们犯了很严重的过错,基本上可以断定他们的品性是不端的。

所以,很少有村子会收留其它村子驱逐的人,就算被驱逐者有足够的银子,村庄也未必会卖土地给他们。想要去镇上买房子就更难了,既要更多的钱,又要村长出面做担保人,不然是买不到房产的。

从靳宛当初再三顾虑不肯离村,就可以想象靳远一家被赶出村子后,处境会有多么的艰难。

在外待了五天,靳远就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考虑了很久仍是厚着脸皮返回靳家村。

当靳宏说出村长已经换成靳海的事实,靳远如遭雷击,满脸的不敢置信。

面对他惊骇的脸色,靳宏平静叙述:“村里的事我已经做不得主了,不论你想要做什么,都只能去求二哥。”

这一刹,靳远面如死灰。

难道,这就是报应?

被赶出去的那天,他还想着以后要找机会泄恨;但是短短的六天之内,当初被他踩在脚底下的靳海,就成了整个村的村长。

那是他渴望了多少年的荣誉?可到头来,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让沉寂十年的靳海捡了便宜!

心神紊乱之下,靳远越想越郁结,到后来竟然喉咙一腥吐了满嘴的血。

“爹!”

见到靳远忽然呕血,靳泰平等人吓坏了,急忙冲上去围住他。

靳海一行人到来,恰好赶上这个场景。

拧眉望着那一家奇葩,靳宛的心里,却对他们生不起半点同情。

之前靳远的行为已将众人对他的好感耗光,故看他气的吐血,靳宏的内心毫无波澜,只冷淡道:“村长来了,有什么话你跟他说吧。”

闻言,靳远擦了擦嘴角的血,抬眼望向神情肃穆的靳海。

数月前两人的位置是相反的,当时他设计了靳宛,为了保住孙女靳海朝他下跪……那一刻他的心里充斥着欢愉,以及成功打压靳海的满足。

而今天……看着自己的这一大家子,靳远仿佛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推开想搀扶他的三个儿子,靳远驼着背,径直走向门口的靳海。

靳宛漠然地望着他走来,接着只见他在爷爷跟前,“噗通”一声跪下。

靳远伏身一个重重的响头,用沧桑的声音颤抖地说:“求村长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以前犯下的错误。我靳远在此保证,只要村长肯给我们一家老小一条活路,那我今后,愿做牛做马来报答这份恩情……”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第160章 一晚

正如当日靳海下跪哀求,靳远依然不肯罢休一样。这一次就算他似乎很可怜,在场的这么多人,也没几个是同情他的。

只不过,赵村长和靳宏见了,难免会在心里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如果换做以前的老好人靳海,他说不定就松口要给靳远一次机会了。可是经过半年多的波折,他已经被靳远逼出了“铁石心肠”。

是故,靳海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肃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村规如此,那我们就要遵守它。何况你私欲过重,难保以后不会再犯,所以恕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但你曾经是村会的其中一名成员,要是你想要在镇上买住宅,那我可以出面为你做担保。”

对于爷爷的这个决定,靳宛倒没有其它的意见。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不担心靳远在镇上会捣乱,除非他想不顾自己的家人。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最起码靳远这回磕头,正是为了他的妻儿子女。

靳泰平三兄弟心有不甘,可又无可奈何,只好闪着泪光捏紧拳头,撇开头去装做没看见父亲下跪的画面。

而在靳海说完那一番话后,靳远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他竟看向靳宛,嘴唇颤抖地开口:“靳宛……我知道你本事大,在小镇买房子的几十两银子,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靳家村里一块足够建造制皂坊的土地,需要五十两银子,镇上的价位则是比村庄更高的。

纵然靳远一家用不了那么大的房子,想要买一处能住下全家人的住处,也便宜不到哪儿去,少说也得三十两。靳远就是把棺材本都赔上,也凑不出那么大笔钱。

因此大家都明白,他是想要跟靳宛借钱了。

其实凭靳远以前在村子的人脉,即使大家不敢明着帮他,暗地里也愿意给他借点儿银子。可惜他的亲戚们家境都不宽裕,借了也当没借。

赵袖家条件倒是还可以,可出了蔡芬那档子事儿,人家不落井下石便算好的了。

深知自己被靳宛逼得走投无路,偏偏靳远如今能求助的,也只有她这个“仇人”。因为他始终觉得靳宛再妖孽,只要自己肯对她低头,她也会像以前那般心软。

“银子,我有。”

靳远吞吞吐吐的,没能把剩余的话说出口,靳宛也毫不在意。

见她给了回应,靳远心中亮起了希望的光,渴求地盯着少女。

靳宛蓦然挑起一双柳眉,微微提高声音说:“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借给你?”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愣。

印象中少女总是笑脸迎人,即使他们曾经苛待过她。可只要村民摆出和善的态度,放开胸怀去接纳她,就能获得她同样友善的微笑。

是故久而久之,靳家村的村民都认为,大大咧咧的靳宛是不会真的跟别人计较的。不管大家以前对她多坏,她都不放在心上。

但此刻看她对靳远的态度……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呐?

靳泰平气得咬紧牙道:“靳宛,我爹都跪下来求你了,你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你爹这一跪跟我有什么关系?”靳宛面无表情地说,“只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我不是慈善家,凭什么你们要借钱,我就得答应?

“当初要不是我们早有防备,我苦心建造的制皂坊已被你们烧成一座废墟了。再者,直到五天前,你们一家还巴不得我死。我想,没人会傻到把银子,借给恨自己入骨的人吧?”

说完这段话,她也不去看其他人的表情,冷漠地转身离去。

敖千负手跟在她身后,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过靳远那帮人。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之前靳远摆明了不把她和爷爷的命当回事,后来又屡次设计、陷害她,将靳宛的耐心彻底消耗殆尽。

一旦将对方列入黑名单,靳宛就不会再心慈手软。

之后靳远的事是怎么发展的,她也没有关心。剩余的一千五百块香皂做好了,得尽快送到田家脂粉铺。

而这任务,被靳宛交给了敖千。

怪只怪当日她没有收齐银子,这回若是委托别人送去,她放不下心。

敖千本人倒不觉得有什么,独自去趟县城而已,他是堂堂八尺男儿,又有武功在身。除非是杀手找来,不然他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靳宛从头一天晚上,就在为他翌日的出行做准备。

怕敖千路上饿肚子,她做了肉馅儿的包子,又煮了几个熟鸡蛋,一咕噜地塞进包袱里。除了吃的,靳宛还给他装了换洗的衣裳。

看她忙前忙后没个停歇,敖千忍不住了,把人拉住无奈道:“我就住一个晚上,你会不会太夸张了?”

“是啊,小宛。先前你俩一块儿出去的时候,我也没见你准备恁多东西啊!”靳海在一旁赞同地说。

经两人一提醒,靳宛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就主动代入了“妻子”这一角色。

但好歹她是把敖千的行囊的收拾妥当的。

早上青年出发时,靳宛送他到村口。

“我很快就回来了。”敖千说,“你在家要当心,不要仗着自己会点三脚猫功夫,就天不怕地不怕的。”

靳宛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三脚猫功夫?

等他上了靳元武的牛车,靳宛挥着手叮嘱:“不要在外面拈花惹草,实在不行你就往脸上抹泥巴或锅灰……”

正品尝着恋恋不舍滋味儿的敖千,顿时眼角一抽,果断地扭头对靳元武说:“武叔,可以走了。”

待得牛车行远了,靳宛缓缓放下手,面上流露出一抹惆怅。

明明只是要分别一天,她为啥就恁地不舍呢?好想变成小小的拇指姑娘,让他藏在口袋里随身携带呀……

再不济,让大个子变成拇指公子呗!

脑袋里不停地胡思乱想着,靳宛不情不愿地转身,走上村庄的小路。

唉,别傻了,她还是去干正事儿吧。之所以留下来,不就是为了教村里的女人们养蚕嘛。况且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如果连这么短暂的分离都忍不了,她以后还怎么做大事。

第161章 漫长

养蚕并不难,关键是要找到窍门。

靳宛有系统指示,一整个上午都在跟她们谈论如何养蚕。而村妇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养这虫子,只听靳宛说以后会有好处,便琢磨着姑且养着吧。

怕婶子们不够上心,靳宛在讲完养蚕的注意事项后,斟酌着告诉她们:“我教你们的是能赚钱的法子。制皂坊对人手的需求有限,不可能让咱们村所有女人都去挣钱。

“可这养蚕就不同了,可以让你们在家照样赚钱……总之相信我便行了,我骗你们也没什么好处。”

见靳宛如此说,村妇们都亮了眼睛。

当下就有人对靳宛承诺:“你放心吧,若是这些虫子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我就会去通知你。”

“我也会记住你交代的那些事项,一定把虫子养大!”

“我每日都会去采新鲜的桑叶,把虫子当亲儿子一般对待……”

大家陆续表态,靳宛欣慰之余不免苦笑,无力地嘟囔:“这玩意儿有名字的,人家是桑蚕啊……能不能别老是虫子虫子地叫。”

快要到晌午时,婶子们纷纷要回家做饭,靳宛便让大伙儿都散了。

爷爷又去了祖祠那边,估计午饭也是在那里跟毛叔等人一块儿吃,靳宛就回家热了热早上的剩饭,就着腌菜腊肉凑合一顿。

“咩~”

洗了碗从厨房出来,靳宛听见绵绵的叫声,想了想转到羊棚。

她把门打开,绵绵自动走出羊棚,来到她身前亲昵地蹭。

靳宛抚摸着羊头,轻声说:“乖儿子,今天你爹不在,你有没有觉得寂寞啊?”

绵绵伸出舌头舔了她几下,才低沉地叫:“咩~”

半年了,小羊羔已经成长为强壮的公羊,连声音都变得强劲有力。

其实寂寞的不是绵绵,而是她自己吧……

靳宛无精打采地想。

她真的病得不轻,唯一能治她的药,则是那个名为敖千的青年。

看样子靳宛要改变计划了。

以前总想着敖千若恢复了记忆,就让他回家去把事情解决。但以靳宛现在的情况,分开一天都要犯相思病了,敖千真要走了的话,她恐怕会煎熬而死吧……

接下来的时间,靳宛几乎是在心里数着秒针等待的。

天怎么还不黑啊……晚上怎么这么漫长啊……为什么不可以跳过晚上直接到早上呢……

她几乎是一夜未眠,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躺到了第二日。

天一亮靳宛便迫不及待地起床梳洗,虽说头沉沉的,她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就好了。

昨晚吃饭靳宛心不在焉的,睿智的爷爷早已看破一切。

见她一早就在厨房烧火做饭,他慈祥地问:“小宛啊,大个子有没有说大约啥时辰回来?”

“不知道。不过岳阳城挺远的,估计最早也得午时吧才能到。”靳宛竭力表现得满不在乎。

然而事实往往是出人意料的。

大约在辰时末,在家里纠结许久的靳宛,终于下定决心要和绵绵去小镇。

今天不赶集,她对爷爷说是去三鲜楼看看。爷爷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她别走得太心急,路上注意安全。

还以为她能瞒过谁呢?

那样子分明是等不及要去接大个子了。他虽然年纪大了,却也不是老糊涂,岂会连这点都看不出?

靳宛假装没理解爷爷微笑的含义,和绵绵一块儿往小镇赶。

绵绵再不像以前那样瘦弱,靳宛催促它快走,倒也顺利提高了速度。路上遇到几个村民跟她打招呼,她回得敷衍,生怕遇到话痨的婶子,拖得她动不了身。

刚走出村子没多久,绵绵忽然冲着前方扬声叫:“咩!咩!”

走在后方的靳宛不以为然,只道:“甭叫了,都留点儿力气赶路吧!咱们到镇上等你爹,好给他一个惊喜……”

话音未落,她就听见了马蹄狂奔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一声“驾”。

靳宛心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马蹄声越来越近……须臾,从前面的转角冲出一匹马,上面坐着一个青衣长衫的男子。

当她看清那人的面貌,唇角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扬起一抹弧度。

这时青衣男子也瞧见了她。他的面上先是闪过惊讶,继而眸色幽暗,竟挥鞭驾马直冲少女。

见状,靳宛笑容一滞。

他该不会是想……

脑子里念头刚闪现,青年已经冲了过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竟然大半个身子都从马背上滑下,单手抱住她往上一提——

“啊啊啊啊……我的娘啊……!”

被这惊险的动作吓得心脏骤停,靳宛死死抱住青年的脖子尖声大叫,只觉眼前一花,自己就被迫从地面移动到了马上。

她惊恐地抓着对方的衣衫,却听见他低沉的笑声,气得她一口咬上了他的下巴。

随即,靳宛松口大骂:“大个子你找死啊!我又不会飞,要是你抓不稳我就死翘翘了,你个大笨蛋……唔!”

天还没亮就启程回来的敖千,在见到靳宛的那一瞬间,根本是片刻时间不想耽误,才会用这个方法跟她“会合”。

此刻听着靳宛气势汹汹的骂声,他心神微动,居然俯身准确无误地亲上她的唇,迫使少女消声。

一手拥着少女用行动表达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敖千一手拉住缰绳,使得马儿放缓了速度。

靳宛晕乎乎的就被亲了,事后整个人靠在敖千身上,坨红着脸捏了捏他的耳朵。

“浪荡子!”她嘟着嘴嗔怪。

这会儿靳宛的心跳还很快,方才的危险场面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可她又确实很享受两人现在的状态。

听了少女的责怪,敖千拉下她的手紧紧握住,淡淡地笑:“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为的就是见你,真见到了又岂能忍耐?”

一个晚上其实很短,可是两人分离的昨晚除外。

离了这丫头,他浑身都不对劲儿,食不知味睡不安然,索性早早的去买了匹马狂奔而回。

谁知在这儿便碰上了她……

想到此,敖千挑眉问:“一大早的,你带着绵绵要去哪里?”因着他刚刚的那几句话,靳宛心情大好,把头埋在他的颈窝蹭来蹭去,小声回答:“我好想你啊……明明才几个时辰,可我感觉像是过了很久。”

第162章 收米

敖千这趟前去送货,也跟靳宛一样没咋休息。

靳宛得知后,大大方方地带着绵绵掉头,今天不去三鲜楼了!

此后几天,两人在家处理收购的植物,绵绵则被放出来在山上蹦跶。偶尔,靳宛会去一趟制皂坊,看小型香皂的进展如何。

到得第五日,她带上一千块香皂和几袋植物籽,借了靳宏家的牛车和敖千去小镇。

由于这一天他们除了要榨油、给商铺老板送香皂外,还要去附近的村庄收糯米,就没把绵绵带上。

两人到达镇上时间还早,就先把植物籽送到榨油坊,嘱托坊主榨好油等他们来取。

出了榨油坊,敖千把牛车赶到商街。

店铺基本上都开门了,几位商铺老板见到靳宛都很高兴,忙不迭地让伙计帮忙搬香皂。

等他们各自检查过香皂的品质,觉得没问题了,靳宛就与他们画押签字,然后拿钱走人。

靳宛询问过米粮铺的掌柜,知道盛产糯米的那个村庄,在旺福镇的西北方向。处理完香皂的事情,她就和敖千坐着牛车往西北方走。

她时不时在心里问下系统,免得走偏了路。

“酿醋坊要长久生存,糯米的需求便是长期的。所以这回前去,你应该不会只想做一锤子买卖?”趁着赶路的空隙,敖千问。

听到他的提问,靳宛微微点头。

“我已经想好了,要跟那个村子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至少之后的一年,我都要从那个村子里收购糯米,因此我们去了后首先要找那村子的村长。”

村长有责任为村庄的未来考虑,也是能做主的重要角色,找他是最直接有效的途径。

约莫两盏茶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村子的人们见到有生人来访,全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一听说靳宛是来找村长的,便有热情的村民给两人带路。

走到村子中心的一处房子前,那人停了下来,对二人道:“这儿就是村长家了,这个时辰村长应当在家,你们自己进去找他吧。”

“多谢大伯了。”靳宛感激地道谢。

房子的木门敞开着,门前的一块空地有几只鸡跑来跑去。靳宛和敖千走近时,那些鸡不但不害怕,反而凑上来想啄他们的脚。

屋子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靳宛正思索着要不要喊一声,敖千忽然回过头去,随即她听见后方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你们是谁啊?”

敖千率先开口:“我们是来找村长的。”

反应过来的靳宛露出微笑,“老爷爷,你应该就是这个村的村长吧?”

老人手里抓着一把青菜,在他们说话间走了过来,“我是。不过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有什么事?”

这位村长是个直爽的人,丝毫没有跟他们客套一番的意思。

于是靳宛也不多做寒暄。

“是这样的,我听说你们村盛产糯米……”

片刻后,村长听完了少女的叙述。

他怀疑地打量着两人,坦白道:“不是我不肯相信你俩,只是你们年纪轻轻的,要买那么多糯米干什么?

“说实话,我们村糯米是多,可也不至于有个人要来买我们就急着卖……这年头除了镇上的米粮店,还没听过有私人要买这么多的米,而且还是亲自到村子收购。”

这两个年轻人来历不明,尤其是那个小丫头,才多大啊?

要不是看那青年神色冷淡,不像个闲着没事儿会蒙人的,他都要以为自己被人当猴儿耍了。

跟农村人谈买卖,说再多也比不上让银子露个面管用。

是故靳宛朝敖千使了个眼色,后者接收到信号,将带在身上的五十两银锭掏出。

“村长你瞧瞧,我们连银子都带来了,足够有诚意了吧?一手交钱一手交米,如此你就不用怕我们耍花招了。”

其实看到银锭的时候,村长已经动心了。

如果能用糯米换得一笔不小的财富,想必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会很高兴。反正他们村的人也吃不了那么多糯米,米粮铺的老板给的价格虽不低,需求量却太少……

想罢,村长换上了笑脸,把靳宛和敖千请到了屋里。

糯米的价格本就比大米要贵些,因为糯米多是用来做糕点,主售对象是酒楼或者富裕人家。

而大米是多数农村人会种的,糯米跟大米比起来,播种面积要小很多。所谓的物以稀为贵,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米粮铺给糯米的收购价是五文钱一斤,出售价是十文钱一斤;大米在店里卖的价格是六文钱,收购价却只有少得可怜的三文钱,这也是当初靳宛家的境况会窘迫成那样的原因。

如今靳宛要大批量收糯米,出的价格比米粮铺稍低,这村子的人也是愿意接受的。

可是当她提出要以每斤十文钱的价格收购糯米时,村长吃惊得一时失语,怔怔地看着她。

靳宛淡淡一笑,告诉他道:“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是个家徒四壁的穷人子女,家里全靠我爷爷一人撑着。身为农夫后代,我明白耕种劳作的辛苦,所以不想让大家的付出得不到相应的回报。”

五十斤糯米能做一缸香醋,成本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几两银子,其中糯米连一两银子都占不到。但是酿成香醋卖出去后,她能赚得几百两乃至上千两银子,利润是翻了数百倍的。

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帮助这个同样处在大山里的村庄居民生活改善,何乐而不为呢?

听了靳宛的这段话,村长颇有感触,看待两人的眼神越发和善。

他感慨道:“孩子,你能有这份心,是我们村子的幸运。我这就通知村里人,让他们把家里多的糯米都抬出来,看能卖给你多少。”

靳宛立刻欣喜地说:“那就有劳村长了!”

半个时辰后,他们在村庄旁边的一块空旷的土地上,摆好了收购糯米用的工具。收到消息赶来的村民,在那张桌子前面排起了长龙,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糯米能卖到十文钱一斤,简直是他们以前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就算两个买主年轻又面生,但是只要给他们钱,这些就都不重要啦!

第163章 送米

靳宛总共买了五麻袋糯米,一袋大约是一百多斤。付了银子,两人拉着糯米回小镇,转去榨油坊带上榨好的油回家。

五六百斤的糯米,足够酿醋坊再做两三批香醋。

不过,现在酿醋坊还有好几缸成品醋,暂时还不需要酿新醋。

过完年接近两个月了,靳家村的村民除了要修建祖祠,也该下田耕种,于是村子一天天热闹起来。

与之相反,靳宛却是难得地偷了几天闲。

去年冬天在岳阳城买的辣椒种子,如今正是播种的好时候。她不用到处奔波,便和敖千一起捣鼓种子,按照系统的指示种辣椒。

祠堂已经要修成了,这天靳海就思考起春种的事儿,就把菜园里的两个年轻人叫来。

听见爷爷叫自己,靳宛拍干净手上的泥土,与敖千回到院子。

靳海对二人道:“小宛,村里的大伙儿都在春种了,咱们家是不是也得准备准备?”

一听这话,靳宛登时露出吃惊的神色。

她家还要春种吗?可是自己也没多少空闲的时间啊,这几日还是她偷懒不去三鲜楼,才得以歇几口气呢。

敖千本就心疼靳宛到处忙活,为点儿银子真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说:“爷爷,今时不同往日,家里的地便租给别人耕种吧。

“宛儿在岳阳城那儿有自己的买卖要做。还有三鲜楼,身为掌柜她不能老是不出现。其实我觉得,与其让她天天往镇上跑,还不如在小镇租一处宅子,等三鲜楼的运转步上了正轨再考虑搬回来。”

如今制皂坊有章翠花看着,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养蚕之事也渐渐在村里传开,这几日不时有人来找靳宛请教诀窍,想来不久后村妇们就能完全学会。

可是三鲜楼的沈玉溪是个隐患,上回敖千亲眼见过那帮伙计“叛变”,自是希望能够早日为靳宛解决内忧。

靳宛跟着点点头,“而且爷爷,你现在是村长,村里人以后有什么麻烦就会来找你,恐怕你也很难闲的下来了。”

靳海的思维始终停留在过往的阶段。

这也难怪,这半年他们家发生的变化实在太大,让他一时半会儿没接受得过来。种了几十年的地,就算现在他们不愁吃不愁穿,靳海突然间也改变不了自己的习惯。

考虑到这一点,靳宛又笑眯眯道:“要是爷爷找不到事情做,那咱家这块大菜地就麻烦你了!去年冬天要不是有它,咱们就没菜吃了,所以它还是很重要的。”

虽然种的是菜地不是田地,可也照样是“种地”嘛!

靳海听完两人的话,也明白自己的那两块水田,大概是要被他抛弃了。

——纵使他自己不怕苦不怕累,却不能不顾虑着孙女儿。

别人家的孩子在靳宛这么大的时候,都是爹娘挣钱养着,最多是在家帮衬着点儿。但是他家小宛打从去年起,便努力撑起了整个家,让他们从被村民欺辱厌憎,发展到敬而远之再到尊敬。

其中的变化不可谓不大,而小宛的辛苦他也看在眼里,能做的便只有默默支持她。

因而这件事情就此定下,他们家今年先不种田了,往后如何再说吧。

靳宛怕祠堂建成后爷爷会闲着难受,就让他帮自己守着制皂坊。她这几日休息够了,明天要把糯米送到岳阳城,然后在三鲜楼住几天。

现在靳海对两人时不时地外出,已经习以为常。大个子的品性他信得过,对于自己孙女的为人也有所了解,倒不担心两人会在成亲前越轨。

所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担心,只是叮嘱两人不要暴露身份。

“我们明天去后天回,在三鲜楼处理完事情之后,就会回家的。而且爷爷你要是没事儿,也能到镇上找我们啊!现今三鲜楼是我们家的酒楼,你这个主人还没到那里参观过呢,难道不觉得遗憾吗?”

为了松缓气氛,靳宛笑嘻嘻地打趣。

靳海一愣,像是被她点醒了,恍然大悟道:“对啊!我咋就没想到这一层。你不是三鲜楼的伙计,我去了也不会给你添麻烦……应该不添麻烦吧?”

“那必须不会啊!”靳宛信誓旦旦地说,“你可是掌柜的爷爷,我看酒楼的哪个伙计敢对太上掌柜不敬?”

“太上掌柜?”靳海憨厚地咧嘴笑了。

他做梦都没想过,以前只敢远远看一眼的三鲜楼,有一天会成为自家的酒楼。

再次去借了靳宏家的牛车——说是借,但实际上靳宛每次都想给钱,是他们不受罢了——靳宛和敖千在清晨的日光下,出发了。

“看来咱们该买一辆马车了,牛车好慢,太不方便了。”倚在牛车上,靳宛百无聊赖地说。

关键是这么慢的牛车,还不是她家的。

敖千斜睨她一眼,“小富婆,荷包涨了你就得意起来了,以前我们可是连牛车都没有。”

靳宛撅起嘴唇,“挣钱不用,拿来干嘛?瞧你那股小气劲儿。”

他小气?

不过是想提醒她别太招摇……唔,也罢,反正有他在,她爱怎样招摇就怎样招摇吧。

想罢,敖千扯唇说:“宛儿教训的是。既然你喜欢那就买吧,咱们有的是银子。”

“嘿嘿嘿……大个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靳宛腆着脸凑上来,扒在他的肩上亲了他一口。

反正这周围没旁人,她亲自己的男人怕啥?

敖千驾着车没办法回应,不过也是心情大好地翘着唇。时间越长,两人之间亲昵的举动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自然,他很喜欢这种水到渠成的感觉。

靳宛决定到了岳阳城再买车子,那儿的选择性更多。以后有了马车,他们出行就方便许多,她倒是挺期待的。

到了小镇两人径直去了三鲜楼,让陈管事去替他们雇马车,靳宛和敖千在楼里易容。

半柱香之后,一个矮壮男人和一个瘦高个从房里出来,雇好车子的陈管事已经在后院里等候。

他恭敬地撩开车帘,对矮壮男人道:“掌柜的,请。”

“你替我收拾出两间客房,明日我们回来后,要在楼里住一段日子。”靳宛在敖千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同时吩咐陈管事道。“掌柜的请放心,我一定会替两位安排妥善的。”陈管事鞠了一躬。

第164章 买车

距离上次他们去酿醋坊,才过了十几日。

这导致工人们见到两位先生,都感到异常惊讶。

靳宛让他们把糯米扛到储藏房去,然后找了年纪最大的人,交给他一个钱袋。“这个月我不会再来了,到了月末,你把工钱发给大家。还有,待会儿我会交给你一个账本。月底你们记得把香醋,送到上面记载的几家酒楼客栈,然后让他们的掌柜签字。等下回我到来,再拿着账本去找

他们收钱。”

此行靳宛不打算多做逗留,吩咐完此事后,便和敖千回城,拜访了几位掌柜。

见到靳宛和敖千,几位掌柜都是热情欢迎。只因有了靳宛提供的香醋,他们这些日子迎来了更多有钱的客人,赚了不少银子。

沈掌柜再一次提出要加购香醋,不过这回他没有那么明目张胆,而是隐晦地提起。甚至为了收买靳宛,他还让人呈上了一百两银子。

可惜他不知道,靳宛就是酿醋坊幕后的主人。看到这一百两银子,她的内心毫无波澜。

“沈掌柜,咱们做买卖的就老老实实做买卖吧,要是被钱掌柜知道了,恐怕我这份活儿就得丢了。”她仍然是打着钱掌柜的名头诓人,说得煞有其事。闻言,沈掌柜讪笑着说:“金先生哪里的话,这银子我是送给你和达先生的,怎么就不老实了?你看你二位,之前特地来给我送上这么一门好买卖,上回又亲自给我送香醋过来,难道还不值得一百两辛苦费

?”

听罢靳宛看向敖千,当她望见对方眼里调侃的笑意时,当下就觉得自己不用再跟沈掌柜客气了。

所以她坦然收下了银子。

“那我替达先生多谢沈掌柜了,希望咱家钱掌柜以后跟你的合作更加愉快。”

一百两银子打了水漂,沈掌柜明明内心很想哭,却还要装作一副高兴的样子,把两人送到门外。

之后趁着天色尚早,靳宛和敖千去买马车。

那儿的老板见到客人上门,立即过来招呼。

“二位先生,是要买马还是要买马车?”

靳宛用粗嘎的声音豪爽道:“我想买一辆马车。你们这儿有没有那种车里铺了软垫的马车?”

“有有有!”老板一听就乐了,铺软垫的马车价格可不便宜,看样子这是来了一位有钱的爷。

他殷勤地带领两人参观,一边给靳宛做介绍。

“这一辆雕刻的是花鸟图,让你在马车里有种置身于天地之间的感觉。加上软垫枕席,若是累了还能倚着休息,着实惬意……”

一大片空地上摆放了数十辆马车,不光有不同款式的,连雕刻都要分风格。靳宛看得眼花缭乱,偏头询问地望向一旁沉默的敖千。

见她征询自己的意见,敖千伸手一指角落里的一辆马车,“那辆。”

靳宛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里赫然有辆颜色暗沉深邃的大型马车。

她不由自主地走到车前,前前后后观察了一番,这才扭头问老板:“这辆车多少银子?”

“二位真是好眼光!”老板大喜道,“这辆车子是用上等的香楠木做的,其木质坚硬,木微紫而带清香,气味芬芳,色泽淡雅匀称,还可防潮湿……若置身这辆马车内,那可是一等一的享受啊!”

靳宛听他吹得天花乱坠,悄悄撇了撇嘴。

“直说多少钱吧。”

既然是大个子看中的便买呗,好不好倒是次要的。

那老板抚着胡须笑盈盈道:“呵呵,这位客人爽快!我也不跟你要多了,一百八十两银子,另外给二位赠送一匹好马。”

一百八十两?!

靳宛险些没吐血!

老天啊,难怪连镇上的赵夫人家,都是选择雇用马车。一辆马车的价格这么高,一般人还真没这个魄力买下它。

虽说靳宛现在身家的有上千两,但是要她一下子拿出这么大笔银子,她依然有点儿心痛。

“这辆马车确实不错,日后赶路时你乏了,便能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了。”看她脸上现出肉痛的神情,敖千轻笑着说。

这丫头到底是外强中干,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子,花起来是格外的不舍吧?要不是想让她能睡得舒服一点儿,他也不会挑这唯一一辆香楠木的马车。

还好刚才沈掌柜给了她一百两银子,不然就她身上带的二百两,买完马车都不敢去苏夫人那儿住店了。

出来时他们身后多了一匹马和一辆车,靳宛却摸着缩水大半的荷包垂头丧气。

“不是你说的赚了钱就该花?”敖千哭笑不得,只觉他捡了个守财奴的未来娘子。

靳宛苦着脸说:“可我没想到会这么贵啊!”

敖千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乖,以后我会百倍千倍地还你。”

“你又不欠我银子。”她撇撇嘴。

敖千笑了,“没关系,我愿意送银子给你花。”

虽说靳宛有过短暂的懊恼,不过后来看着那辆宽敞的马车,她的心里一下子就充满了自豪感。

所以到同福客栈时,靳宛脸上又重新绽放了笑容。

客栈的伙计一见到两人,就笑容满面地问候:“哟,两位先生来啦,快快里边儿请!”

接着他注意到敖千牵着一匹马,顿时目露惊讶。

“这是两位的马车?”

“是啊。”靳宛不由得稍稍昂首挺胸,却依旧故作矜持地说:“刚刚买的,不是啥稀罕东西。”

结果伙计也没多看两眼,客气道:“那二位请进吧,我会替你们把马车拉到后面安置好的。”

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像敖千一样,认识这暗沉的香楠木。

靳宛有点小失望,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

不引人注意才好啊,山贼啥的就不会盯上他们了!

到了客栈里,两人才知道苏夫人今天不在。

“老板娘有事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啥时候能回来。”店里的伙计边给他们倒茶,边说明道。

靳宛纳闷地问:“莫非苏夫人回都城去了?”

此话一出,那伙计立马诧异地看着她,脱口而出道:“金先生怎么知道老板娘是都城里的人?”可话音刚落,他又想起了这两人是那位大人的好友,知道老板娘的身份也不奇怪。

第165章 反省

苏夫人不在,伙计也不肯透露更多的内幕,靳宛只好不去多管闲事了。

这天晚上两人又是同床共枕,靳宛照旧摆了分界线。

到了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再一次滚进敖千怀中,被青年按住一顿热吻。

亲完后,由于太过疲惫,靳宛居然还是没有醒来。

无奈的敖千替她盖好被子,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嗅着少女的体香睡到天亮。

同福客栈的伙计,俨然习惯了两人在清晨时分用餐离去。

故而当他们下楼的时候,就有伙计招呼他们道:“金先生、达先生,早点已经备好了,请用吧。”

苏夫人手下的伙计服务周到、做事可靠,靳宛决定等自己回去后,也要把三鲜楼的伙计训练成这样。

比起昨天的劣等马车,今天靳宛躺在宽敞舒服的香楠木马车里,没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

敖千在外面驾着车,听见里面没了动静,便能猜想到少女已睡着。

他微不可察地翘起唇角,能让小丫头安心地休息,这辆马车果然没有白买。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靳宛打着哈欠起身。

感受到马车仍在行驶中,她咕哝着问:“到哪儿了?”

敖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已经出了县城了。”

于是靳宛开始卸妆,等她弄好了再推开出门,对敖千道:“你进去歇会儿吧,顺便恢复成原来的样貌。”

驾了这么久的马车,大个子肯定累了。

敖千扬眉看她,“你会驾马车么?”

“马车算啥,你放心好了。”靳宛接过他手里的绳子,一屁股坐在车杆上。

两人昨晚就商定好,既然他们有了自己的车子,以后便在路上换装,免得到旺福镇后被有心之人留意到。

换好装的敖千从车里出来,靳宛问他干嘛不歇会儿。

“车里闷,我比较喜欢跟你在一起。”他漫不经心道。

小丫头都在外头了,他有什么理由进去休息。

三鲜楼外,估摸好时辰的陈管事,规规矩矩地候着。当他见到两人的马车驶来,也没工夫去惊讶这回掌柜的怎么没易容,就赶忙上前迎接了。

待二人下来后,陈管事恭敬道:“掌柜的,饭菜和房间都备好了,您要先用膳还是先歇息?”

因着这回两人是在门口下的车,是故街上的行人经过时,会好奇地看他们几眼。特别是那辆大型马车,虽说颜色不咋的,可里面的空间很宽阔,照样能让一些平民百姓艳羡不已。

“肚子饿了,吃饭吧。”靳宛说,和敖千一块儿往酒楼走。

楼里的伙计一瞧见她,赶忙弓着身子问候:“掌柜的好!”

三鲜楼正有不少客人吃饭,尤其是靠近门口的那些,听见这句话不由自主地望了过来。待他们见到伙计喊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个个眼中都闪过惊讶的色彩。

靳宛微微颔首,没有回应就越过他们上楼去了。

待得她一走,便有客人招手唤来伙计。

“那位小姑娘就是你家新掌柜?”

伙计笑道:“正是。”

“那旁边的青年呢?”

“那位是我家掌柜的表哥。客官,可还需要添点儿茶水?”意识到客人想探听自家掌柜的消息,伙计不敢多说,连忙转移了话题。

楼上,靳宛三人直接去了最里的那间厢房。

两人一坐下,陈管事就道:“掌柜的,上个月的账本您要检查一下吗?”

自打靳掌柜接手三鲜楼,除了第一次露面看过账本,之后的大半个月她都没查过账。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太信任自己这个管事的,还是对酒楼太不上心……

实则,靳宛是忘了。

经陈管事一提,她才一拍脑袋恍悟道:“难怪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明明有一家酒楼,可是竟然没有银子进账!”

霎时陈管事嘴角一抽。

掌柜的,不是酒楼没有银子进账,是您自个儿不来过问啊……

“呵呵,那你去帮我把账本拿来吧,记得带上上个月的进项。”靳宛愉悦地说。

陈管事应了一声,下去拿账本和款银。

他走了没多久,便有人敲响了厢房的门。

靳宛说了声“进来”,外头的人才推门而入。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来的竟是沈玉溪。

“是你啊,有事儿?”

看她的脸色不大欢迎自己,沈玉溪暗暗咬紧了牙,但他到底是忍着不适把饭菜端了进去。

见他一言不发地把饭菜摆好,靳宛勾起眉毛。

摆好菜后,沈玉溪咬牙道:“掌柜的,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沈玉溪身上还穿着厨子的服饰,可他面色实在不大好看,说完就一眨不眨地望着靳宛。

旁边的敖千不悦了。

虽然因为自己武功的原因,他能够很容易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沈玉溪也不至于全然没注意到自己。那么此刻沈玉溪如此肆无忌惮地盯着小丫头,是不是可以视作对他的挑衅?

思及此,敖千冷冷道:“管好你的眼睛。”

这话很是突兀,沈玉溪不解地转头,看向说话的青年。

正当他想问什么意思时,靳宛开口说:“你来找我,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她才不信沈玉溪会专门上来跟自己道歉。

闻言,他又犹豫地看向少女。

最后在对方清澈的目光下,沈玉溪吞吞吐吐道:“上次在楼里,掌柜的与我们不欢而散。后来我们都有仔细反省过了,特别是我……咳咳,所以我想问问掌柜的,我能不能……不洗茅房了?”

自打上回他被罚刷茅厕,到今日都过去了大半个月。

沈玉溪才洗了一天就受不了了,跑去找陈管事,要求换一个惩罚。然而陈管事说这是掌柜的下的命令,若他不遵守,便得离开三鲜楼。

无奈,沈玉溪唯有硬着头皮坚持下来。

之后他每天都会问陈管事,自己何时才能结束这可怕的惩罚。陈管事告诉他,那要等掌柜的来了,看掌柜的是否消气方可知晓。

结果靳宛接连十几天没出现,沈玉溪从未如此盼望见到一个人,他几乎是等得黄花菜都要凉了。他却不知,靳宛之前来过镇上,只是没有到三鲜楼。而且昨天她才从三鲜楼出发去县城,不过陈管事没有提醒靳宛,他还在悲催地刷茅厕……

第166~167章

第166章 四月

因此一听说靳宛要来,沈玉溪便非常殷勤地烧菜。两人在酒楼现身后,有伙计主动去通知他,于是沈玉溪速度上来送菜了。

得知沈玉溪还在洗茅厕,靳宛十分惊讶。

她疑惑道:“洗了大半个月的茅厕,你不嫌臭么?”

说完靳宛低头,诡异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瞧见她古怪的表情,沈玉溪额际滑下几条黑线,咬着牙说:“请掌柜的放心,我每日都有沐浴,进厨房前也有仔细清理卫生!”

可恶,明明是她罚自己去洗茅房的,为何听她说得好像是自己喜欢洗茅房?

靳宛尴尬了,撇头对敖千煞有介事地说:“表哥你听见没,人家沈大厨是很注重卫生的,不要因为他洗过茅房就嫌弃他做的菜……嗯,挑食是不好的!”

敖千慵懒地瞥她一眼。

自己心理活动多,还把他给拉下水了?

不过小丫头要演戏,他配合便是了。

“挑不挑食不是我说了算,得看厨子的手艺如何。不是你做的菜,就不大合我的口味,恕我对此无能为力。”

沈玉溪骤然眼皮一跳。

他困惑地望向那名青年,为何总感觉自己在这儿很惹人嫌……是他的错觉么。

“行了,从明日起你不必洗茅厕了,好好做你的菜吧。”这时靳宛大手一挥,放他自由。

沈玉溪先是一喜。

继而,他神情一僵,几乎是铁青着脸说:“掌柜的,你说的是……明日?那今天……”

靳宛眨眨眼,无辜道:“明日才不洗的嘛!今天当然是该洗的就洗了。”

先前是系统说沈玉溪有洁癖,她才想出这个对症下药的惩治方法。若是沈玉溪连这样都能忍,那便说明他对三鲜楼,真的是有很深厚的感情。

如今他连十几日都坚持了,靳宛就再试他一试。如果沈玉溪没有翻脸,自己倒是能够尝试着栽培这家伙……毕竟他是三鲜楼里,最有潜力的一位大厨了。

沈玉溪自是不知道眼前的少女,打的是考验他的主意。

他只认为少女是在报复自己之前的行为,心里又恼又气。好不容易把怨念压了下去,他冷哼一声,拿着托盘出去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丫头片子,你给我等着!

在心里立下要寻机报仇的沈玉溪,万万没想到几月后,自己就会对那个可恶的“小丫头片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鲜楼的菜式算是丰富的,缺乏的主要是糕点。而沈玉溪除了是三鲜楼的炒菜大厨,也负责三鲜楼的糕点制作,酒楼卖的糕点基本上都是他做的。

了解过这个情况之后,靳宛在住进三鲜楼的第二天,便让伙计去买了许多所需的材料,然后跟敖千在后院忙了起来。

她在大米中加入韭菜,用石磨磨出绿色的米浆;又把晾干的栀子果用水冲泡,调出了泥土般的黄色;之后是原大米的白色米浆、苋菜煮出的红色汁液,一共准备了四种不同颜色的汁液。

将汁液跟米浆拌好,每一盆里滴入少许油、少许糖,随后一层层地添加进蒸盖里蒸熟。如此反复九次,靳宛做出了一大蒸盖的糕点。

三鲜楼的伙计还没见过这种糕点,登时好奇地围拢。

“这种糕点名为‘九层皮’,等它凉透后再脱模切块,到时候你们可以尝尝它的味道。”

靳宛也不介意他们围观,一边擦手,一边给众人解释。

“掌柜的,现在不能尝么?”一伙计咽了咽口水问。

沈玉溪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扒在人群外围使劲儿探头。他心里急躁的很,但是不好意思叫大家让路。

当听靳宛说等下能尝味道,沈玉溪松了一口气,暗暗记下此事。

那天下午,三鲜楼推出了一款新的糕点,其名:九层皮。

第一天试推是不收钱的,靳宛想看看客人们对糕点的反应。

九层皮的口感又滑又嫩,既有着淡淡的甜味儿,又有着四种不同的清香,几乎是立刻就俘获了一群饕餮的心。

但因为是免费推出的新糕点,所以在座的客人限量供应一块,再多就没了。有的人当场就要掏钱再来一块,可惜靳宛今日做的也就那么点儿,伙计们分了些,又切了小块的发给客人,早就吃完了。

如此热烈的反应,令得靳宛油然生出一股成就感。

当下,她便让陈管事告诉大家,明日会正式将九层皮加入菜单之中。

能来三鲜楼吃饭的都不差那点儿钱,闻言都精神抖擞,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然而站在靳宛身边的敖千,却是暗暗磨牙。

为何小丫头之前在家,就没想过要做这名为“九层皮”的糕点?早就知道她是一块宝,可是他没料到,大半年了自己竟然还没能挖掘出她全部的才能。

如今第一块糕点被那沈玉溪偷吃了,真令人不爽!

——不错,早早盯上九层皮的沈玉溪,利用自己本身就在厨房的便利,在其冷却后的第一时间,就下刀子偷嘴了。

并且,他还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身为三鲜楼的糕点师,有资格第一个“试吃”。

此后,和敖千在酒楼居住的几天里,靳宛都是一心一意地琢磨新菜式。一个九层皮还不算什么,过了两天她又弄出了糯米卷,以及前世备受欢迎的苏式小方糕。

但她吩咐酒楼暂时不要外泄这两样糕点,等到九层皮的新鲜感过去了,再一样一样地往外拿。

接着靳宛就与敖千,驾着新买的豪华马车回村了。

而三鲜楼的进项,从推出九层皮的这一天起,每日又涨了近百两银子。

当初钱掌柜经营三鲜楼之时,酒楼每日大约是收入一二百两,一个月就是三千两左右。除去成本,每月净赚二千两。上个月钱掌柜不在,三鲜楼的收入就缩减了,盈利是一千三百两。

可自打有了九层皮,三鲜楼当月的盈利,又恢复了接近过往的水准。

这期间,回家的靳宛还会时不时地到三鲜楼走走。

制皂坊的运作很顺利,香皂的任务也很顺利,连后来的糯米卷和苏式小方糕,都获得了客人们的一致好评。

时间流逝,转眼间到了四月份。

终于,暌违多月,靳宛听到了期盼已久的“叮叮叮”声。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一百分。总积分:二百一十六分。已扣积分:二十四分。可兑换物品:《工宝图鉴》。】

【宝宝恭喜宿主迈入新的积分阶段!可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加油吧!】

第167章 图纸

这一次的任务,从发布到完成,足足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好在付出与收获是成正比的,系统奖励了一百积分,这是前所未有的高额奖励。

至于那个《工宝图鉴》,是什么玩意儿?

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靳宛正在和村里的婶子们,用手来缫丝。

【叮叮叮……《工宝图鉴》是诸多工具的图纸,比如缫丝车、纺车等。】

系统及时给出答案,而这答案令得靳宛浑身一震。

她不禁僵硬地低头,看着盆里的蚕茧,心里涌起一种荒谬的念头。

——不会吧,为什么系统给出的兑换物品,每一次都是她需要用的!

这个小坏蛋,真的是惦记上自己的积分了对吧,不然不会出这些她亟需的东西……

话虽如此,靳宛内心其实还是有些高兴的。

毕竟这两个多月来,自己教村里的女人们学会了养蚕,却没有缫车和纺车。自从一个多月前,有人告诉她家里的桑蚕结茧了,她就一直在烦恼该怎么办。

到后来迫于无奈,靳宛只好先帮着她们把蚕茧都收了,采用手工缫丝的方法来收取蚕丝。她想着再过几个月游商要到了,届时自己再想办法,看能不能从游商那里搞到纺车之类的工具。

毕竟游商来自威灵帝国,那里肯定是有纺车的,否则他们如何把柞蚕丝做成丝绸?

怎料今日……

即便靳宛矫情地抱怨了系统几句,她也忍不住兴高采烈地问:“系统宝宝,兑换一本《工宝图鉴》需要多少积分?”

【需要两百积分点,请问宿主是否需要兑换?】

两、两百分!?

靳宛心口一痛,宛如被人活生生剜了肉。

她哭丧着脸在心里说:“宝宝,咱能不能打个商量……”

【兑换物品都是一口价,所以不能打折哟!】

登时,靳宛瘪嘴了。

【积分可以再赚,兑换物品却会刷新,希望宿主认真考虑~】

如今系统不再是最初那个冷冰冰的机械音,此时在靳宛脑中响起的,是一道很萌的正太音。

但她并不认为这是系统的本体,只当是系统升级,所附带的一种“变音”功能。

沉吟半晌,靳宛终是在心中叹息道:“我要兑换《工宝图鉴》。”

【叮!兑换成功……《工宝图鉴》解锁,请问宿主需要看哪样工具的图纸?】

“这还用问吗?刚才你不是就用那两样工具来吸引我的!”

靳宛在内心大喊。

这系统恶劣的属性究竟是谁设定的?可不可以修改一下,她比较喜欢乖巧听话又软萌的属性!

【变态宿主,你想对本宝宝做什么,竟敢妄想让本宝宝乖巧听话还卖萌……小心宝宝告你猥亵儿童罪!】

“噗!”

和系统专心交流的时候,靳宛假装去喝水,才得以避开妇女们。她慢吞吞地走过去,慢吞吞地倒水,此刻才慢吞吞地喝了一口,就被系统惊骇的发言给震得喷了出来。

“丫头,你咋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见状,立即有婶子关切地问道。

“这段时间太辛苦你了,要不你明儿个好好歇一天吧……不,后面的日子你都不用来了,咱们都会了,也该靠一下自己啦!”

现在,靳宛在村里的地位直线上升,又在相处中,不断刷新村民对她的好感,大家都懂得心疼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了。

所以此时,在磨场上干活儿的村妇们,都目露关心地望着她。

靳宛惊着了。

她是喷水不是喷血,竟也能让大伙儿联想到她身体不适?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好人是有好报的。

最起码,如今的靳家村对谁都是一片和气,对她家的三人更是有向爱戴的趋势发展。

因为靳宛的制皂坊,给村里增添了很多的收入和名气。

眼下旺福镇的人,有谁不知道靳家村有个靳宛,跟镇上的每一家商铺都有合作买卖?而他们最喜欢使用的香皂,正是靳家村的制皂坊做出的。

还有镇上生意最红火的三鲜楼,其掌柜也是靳宛!那些好吃得不得了的九层皮、糯米卷等糕点,都是她研究出来的美食。

而靳海也在这近三个月的任职生涯中,收获了村民发自内心的尊崇和拥戴。

面对大伙儿的担忧,靳宛笑道:“我没事儿,不过我今天想先回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婶子们了。”

“哎,你快回家休息吧!”

告别了众人,靳宛疾步匆匆地走回家。

家里,敖千和爷爷在给绵绵修建新的羊棚。因为绵绵长大了,原先的羊棚变得拥挤许多。趁着天气尚好又没别的事儿,两人便砍木头、建羊棚。

看到靳宛匆匆忙忙地回来,扛着木头走向羊棚的敖千,当即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显然,靳宛这异于寻常的急切模样,使得敖千放心不下。

靳宛却随意地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等会儿我再跟你说。”

她急着把脑子里的图纸画下来,争取今日之内,就去找人替她做工具。

敖千不明所以,但见靳宛的表情不像是有什么坏事,也就没再深究下去。

倒是被放在外面撒疯的绵绵,见到靳宛就跟了上去,嘴里“咩咩咩”地叫个不停。

屋里靳宛刚把纸笔拿出来摆在桌上,听见绵绵的声音,便抬头对它“嘘”了一声。

“儿子乖,先别叫,不然会打扰到我的。”

到了现在,靳宛也不再怀疑绵绵是否听得懂他们的话了。

果不其然,她一发话,绵绵便安静了下来。

它在院子里甩甩尾巴站了会儿,看少女始终没有理自己,才慢悠悠地转身去吃草。

半个时辰过去了,敖千不知第几次经过院子,屋内的靳宛仍然在埋头画画。

这丫头又在捣鼓什么?

他暗暗失笑,小丫头的脑袋瓜子装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每每亮相都能叫人大吃一惊。看她此刻这般认真,想来这次想出来的东西,必定更加非同寻常。

若是敖千知道她正在画的,有一种是他老爹梦寐多时的工具,他大概就不仅仅是“吃惊”这么简单了。

又一个时辰后。

“完成啦!”沉寂良久的屋里,骤然爆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引得正在搭建羊棚的靳海和敖千,不由自主地看向屋子。

第168章 丝绸

《工宝图鉴》的图纸十分精细,每一个部件都会清晰地标示出来。靳宛凝聚了一两个时辰的精力,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顺利地把脑海中的图纸画了出来。

拿着两张图纸,靳宛兴致勃勃地冲出屋子,大声对羊棚那边的两人喊道:“爷爷、大个子,我先出去一趟!”

敖千和靳海面露惊讶。

“那丫头……”一惊一乍的干啥呢?

看到少女跑过,正在吃草的绵绵“咩咩咩”地叫着,撒开蹄子追了上去。

靳宛急着去找村里的木匠,听到身后绵绵的动静,她也没去理会。于是靳家村的人们,就看到少女带着一头羊在路间奔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被猛兽追赶。

靳业作为靳家村的木匠,每天或多或少都能接到活儿。这会儿他在家中刨木,忽然听到一阵狂奔的声音,不多时自家外头就出现了一人一羊。

“业叔,我有很紧急的事情想拜托你,你看看能不能帮我做出这两样东西?”

靳宛人还没冲到近前,就急着提出请求。

待靳业点头,靳宛把两张图纸放到他手上,满脸希冀地看着他。

好半晌后,靳业吃惊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呢!第二张图纸我认识,不就是织布车嘛!至于第一张……我没见过,不过倒是能够做出来的。”

闻言,靳宛笑容一滞。

“呵呵……业叔,你认识纺车吗?”

“咋,你给织布车取名叫纺车?”靳业继续翻看图纸,回答得漫不经心,“咱们村基本上每户人家都有啊,因为得靠它来织布做衣裳。”

听了业叔的话,靳宛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对啊!这世界的人们要是没有织布的技术,那是怎么做出布衣的?该死的,她居然会弱智到这个地步,竟被系统简单地套路了!

“宝宝,你为什么没提醒我村子的人们会织布?!”靳宛气恼地质问。

【因为宿主没有问啊,这些生活的细节是需要宿主去发觉的,请不要过度依赖本宝宝。】

靳宛勃然大怒,“所以《工宝图鉴》是鸡肋?”

【别犯傻了,《工宝图鉴》又不是只有两样工具的图纸,至于要如何利用就得看宿主自己啦~】

对于系统的回答,靳宛竟然无言反驳。

亏得她还费尽心思地去画图纸,原来业叔本来就会做纺车!

“丫头,一架织布车要三天时间才能做好,而这一种我没见过的是啥?”

在靳宛郁闷的时候,靳业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唤醒。

也罢,最起码缫丝车真的能够带来很大的便利……就是花费了两百积分,想想她就心疼!

“这张是缫丝车的设计图纸,如果业叔能做出来,那么多花点儿时间也是无所谓的。”调整了心情,靳宛对靳业摆出一张笑脸。

“那成,你把图纸放我这儿,我先把织布车给你做一架……”

“咳咳,业叔,我想问问村里真的每家每户都有纺车吗?”靳宛不好意思地打断了他的话。

靳业理所当然地点头,“婆娘们就是靠织布赚点钱贴补家用,一般她们一个月能织一匹多布,勤快点儿的能织到两匹……然后拿到镇上的布庄卖,一匹布能卖一钱银子。”

原来如此!

那她不用费心思去教大伙儿织布,倒给她省了不少功夫呢。毕竟她自己也是不会的,想织布还得跟系统学。

靳宛舒了一口气,笑道:“业叔,纺车不用做了,你专心帮我做缫丝车吧!而且一架还不够,最好是做个十几二十架。”

虽然靳业不明白为什么要那么多,但是他只顾拿钱做事,便没有推辞。

工钱等到做好后再给,靳宛便转去了磨场。

场上的村妇们见她又来了,都感到很意外,直到靳宛告诉她们要用收取的丝线织布。

登时,磨场上便有婶子得意地笑:“我就说这是拿来织布的嘛!咱们穿的麻布衣裳当初也是由线织成布的,你们偏不信,非说靳宛是有别的用处。”

“呵呵,是我忘了把这事儿跟大家说……”靳宛不敢说自己不知道她们会织布,就轻飘飘地带过了,“今后我会不限期地收购用这些蚕丝织成的布。”

听了靳宛这番话,有人诧异地问:“丫头,你又打算开布庄了吗?”

“嗯,差不多吧。”靳宛微笑。

“那多少钱一匹布?这玩意儿可比织麻布费时费力啊!”

这人问出了村妇们最关心的问题,磨场上谈论的声音一下子减弱了,大家都抬头望着少女。

确实,养蚕缫丝最后织成布,需要女人们投入百分百的精力。

“一两银子一匹布,算是给咱们村里的优惠。”靳宛笑盈盈道。

她自觉不是黑心商人,养蚕缫丝是自己教她们的,连以后的缫丝车都是她提供的。所以就算丝绸很值钱,她也没必要把什么都说出来,更没必要跟大家平分。

比起麻布的一钱银子一匹,丝绸的一两银子一匹已经涨了十倍的价格,村民们该知足了。

而在靳宛说出收购后价格的刹那间,村妇们的眼睛都红了,恨不得立马回家去织布。

这两个多月她们收了不少的蚕丝,此后的日子里,女人们都开始织布。只是蚕丝还是太少,手工缫丝太麻烦了,往往是织着织着,蚕丝就跟不上了。

靳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基本上天天都会去靳业家逛一圈,查看缫丝车的制作进度。在她的“鞭策”下,靳业也是压力山大,日夜研究图纸……

终于,他用了五天时间,完成第一架缫丝车。

看到成品,靳宛乐不可支,让敖千先把车子抬回家里。旋即,她又催促靳业继续做工,并且答应他每做成一架,自己就会支付二钱银子!

如此一来,靳业简直是打了鸡血般兴奋,只花了十天时间就做出了四架缫丝车……

凑够了整数五,靳宛打算让缫丝车亮相了。

她把车子推到磨场教妇女们使用,自此,大伙儿缫丝的速度大增,收取的蚕丝也越来越多。

第一个月,靳宛只收到了二十匹丝绸;第二个月,又有新的缫丝车完工,缫丝速度再次变快,到得月底,卖丝绸的人多达四十人。

第三个月,收购丝绸六十匹;

第四个月,收购丝绸八十匹!四个月下来,靳宛收购了两百匹丝绸,全被她宝贝似地包好存放在地窖。

第169章 来客

这四个月,靳宛一心扑在丝绸上,偶尔才会到三鲜楼。

而为了节省时间,她把三样糕点的制作方法,教给了沈玉溪。

数个月的相处,足以改变沈玉溪对一个人的印象。今时今日在他眼中,靳宛不再是以前那个咋看咋讨厌的黄毛丫头,而是一个很有才能的大师。

而在靳宛脚步不停歇的前进下,距她穿越到这个异界,便过去了整整一年,靳家村也随之发生不小的变化。

后山是一块多宝之地,除了能让靳家村的人用来养蚕,还能及时给靳宛提供新的季节性植物来熬皂。到得今天,香皂已渐渐成为百姓们生活的必需品。

这期间,靳宛去了两次岳阳城,和工人们酿了一批新醋。

经过这么久的教导,酿醋坊的工人也掌握了酿醋的方法,以后就不需要靳宛亲自带领他们酿醋了。

此外,靳宛的买卖亦都步入了稳定的正轨。

首先是三鲜楼,每月月底都会有三千多两银子进账,发了伙计们的工钱后,拿出一千两留作次月的经营成本,一二百两放在酒楼,以作不时之需,剩余的二千两被靳宛收好。

其次是镇上商铺、县城田家脂粉铺,双方都会定期来取香皂。

因为旺福镇越来越多的人会买香皂使用,所以给几家商铺提供的香皂,已经由原来的一千块左右,增加为两千块。

也就是说,靳宛靠香皂一个月能赚二百两银子,其中包括了人工费和各种成本。

再来是岳阳城的香醋买卖。

即便靳宛暂时不想要扩张生意,但还是有人通过途径,打听到“钱家酿醋坊”的存在。

当然,由于钱掌柜的名头摆在这儿,加上靳宛以金丸的身份,一再跟城里的几位掌柜声明不要声张,因此此事是私底下传开的。

可这么一来,依然有三个想买醋的客人,派了手下埋伏在同福客栈外。靳宛和敖千一出现,他们就上门来“谈生意”,而靳宛犹豫再三也答应了。

由于后来买醋的三位客人来自省城,靳宛对他们的唯一要求,便是暂且不能对省城的其他人供出“钱家酿醋坊”。

当时苏夫人也在场。

即便那些人不认得苏夫人,但是本国王族的令牌,他们还是识得的。是故众人便以为,售卖香醋是乌国朝廷在运作,自然不敢对外宣扬。

省城的客人每月自行到岳阳城取醋,靳宛依旧只卖给他们一坛的分量。

因而这四个月,靳宛靠香醋一共进账五千四百两。

再加上之前的储蓄,她家的银子现在是用箱子装的,地窖放了整整一万五的银两。

之所以能凑成一个整数,是因为靳宛习惯性地把多出的银子分出。除了日常家里的开销,她也用来当做每月给酿醋坊、制皂坊的工钱,还有收购植物、丝绸、榨油的费用。

一般情况下,靳宛一个月总共能收入四千两,其中三鲜楼的盈利是占了大头的。当然,如果她想赚更多银子,只需要松口卖出更多香醋便行。

不过目前这样就足够了。

何况,收来的丝绸她一匹没卖出去,这才是她的杀手锏呢!

可是在外人看来,靳宛是靠卖香皂,才赚得盆满钵满。

也因此,与靳家村共同拥有后山的赵家村,眼红了。

当时靳宛和敖千带着绵绵在村子散步,享受“亲子时光”,却在村口碰上了来访的赵村长一行人。

因着赵典家与县老爷有关系,所以在赵家村颇有话语权。况且,赵村长本就是赵典的伯伯,此次要到靳家村争取权利,自是要把他带上的。

双方一见面,靳宛就惊讶地看着牛车上的赵家村人,出声道:“赵村长,今天是刮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自从几个月前在靳家村,赵村长看了靳远下跪的那场好戏,对这个名叫“靳宛”的少女就刮目相看。再加上回到家之后,他从赵典等人口中了解到那日的实情,更加不敢小看少女。

而且制皂坊的主人就是靳宛,赵村长只觉得自己刚到敌营,就遇上了对方最棘手的首脑……

“丫头,我们今日是来找你爷爷的,他在家吗?”赵典粗声粗气地问。

敖千淡淡地瞥了他一下,“找爷爷何事?”

面对青年,赵典心底也有着阴影。

因为这对表兄妹,一个喜欢来软的,一个直接来硬的,哪个他都惹不起啊……靳宛好歹还掩饰一下给他来阴的,但是大个子却天不怕地不怕,非常霸气地对他们下重手!

“我是代表赵家村的人,来跟靳家村的村长商量要事,麻烦你们帮我通报一下吧。”赵村长客客气气地说。

双方还没正式开始洽谈,他们没必要这会儿便把关系弄僵。

靳宛细细观察他们,半晌才若有所思地说:“那你们跟我来吧,我爷爷在家呢。”

虽然她还不清楚赵家村的人来干嘛,但能肯定准不是什么好事儿。

想罢,靳宛拍了拍绵绵的脑袋,“儿子,有客人来,咱们回家了。”

听见这句话,赵村长忍不住朝她投去一个古怪的眼神。

这丫头的确是个怪人,竟然真如赵典所说,将一头羊视作儿子?

更叫人吃惊的是,在少女说完话后,那头羊仿佛听懂了般,不用人赶就转身了。

靳宛与敖千已然习以为常,背着手慢悠悠地跟在绵绵后头。

走了几步发觉赵家村的还在牛车上没下来,靳宛扭头说:“你们不会打算坐牛车上我家吧?赵村长,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陡坡牛车是上不去的。”

连她的马车都拉去制皂坊那边放着了,可想而知车子想上去,那得多艰难。

闻言,赵村长连忙让大伙儿下去。

他们跟在少女青年外加一头羊后面,一边走着,赵典一边小声地告诫村长:“等会儿你说话的时候,千万不要理那个丫头,不然很容易被她带跑偏的!连靳远打嘴仗都不是她的对手……”

说到靳远,几人都露出了谨慎的神色。

靳远的心机很深,赵村长都自愧弗如。但是,他却被靳宛给整治了,沦落到一个凄惨的下场……虽说他还没死,可对靳远而言,如今的处境恐怕是生不如死吧!

第170章 分界

“爷爷,我们回来了。”

走进院子,靳宛朝菜园的方向喊了一声。

“刚出去咋又回来了?”靳海拿着锄头在挖地,听见声音头也没抬地说了一句,然后又道:“小宛啊,这地里的辣子好像能摘了,你过来瞧瞧是不是?”

靳宛“哎”了声,“爷爷,先别忙了,赵村长有事儿找你。”

靳海这才回身看向院子,刚踏进门的赵村长,见他看了过来便扬声道:“不好意思啊靳村长,我来打扰了。”

须臾,靳海扛着锄头回到院子。

他擦干额头的汗水,嘴里问道:“你们有啥事啊?”

靳宛进屋给爷爷倒了一碗水,递给他的时候顺便接过锄头。

“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进去说啊?”赵村长“呵呵”笑着说。

“当然当然。”

说着,靳海把他往屋里领。

赵典几人也跟了进去,靳宛在院子里站了会儿,直到关好羊棚的敖千过来。

她摸着下巴,望着里面的几人思索道:“你觉得赵家村的人这次来,会因为什么事?”

“两村之间有关联的,除了联姻就是后山,而需要找村长商量的,就只有后山了。”敖千不以为然地说。

这一日迟早会来,谁让靳宛在后山,挖掘出了这么多赚钱的东西?几个月前赵典就想套出香皂的配方,如今香皂风靡小镇,当然连赵村长都要按捺不住了。

“希望赵村长是个聪明人,别走上靳远的后路……”靳宛耸了耸肩。

【叮叮叮……】

就在这时,闲置四个月的系统,忽然发出了提示音。

而今靳宛对系统发布的任务,简直是又爱又恨。因为任务能让她赚取积分,达到一定程度会解锁新的兑换物品,给她提供便利。但这任务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她必须要花费很多精力,才能够完成。

【提醒宿主:有新任务。任务内容:将后山的绿植覆盖率提高至百分之九十五。提示:退耕还林。】

听到这一次的任务内容,靳宛直接石化了。

绿植覆盖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

她呆呆地在心里说:“系统君,我可不可以冒昧问一下,现在后山的绿化面积有多少?”

【嘀嘀嘀……系统君已死机,无法回答宿主的问题。】

看来是之前治疗靳宏时,靳宛钻的空子太多,导致此刻系统君一言不合就装死机。

连绿化面积都不知道,靳宛压根不晓得自己距离目标有多远,心里一下子拔凉拔凉的。

旁边的敖千注意到她的脸色变差,低下头轻唤:“宛儿?”

好端端的,为何摆出一副欲哭不哭的表情?

靳宛真想扑进他怀里求安慰,可惜这是在外面啊……屋里那么多双眼睛又不是瞎的。

“没事。”她故作淡定地回答,“我们也进去,看看赵家村的人到底想干嘛。”

屋内,赵村长清了清嗓子。

“靳村长啊,你们靳家村最近很忙吧?”

“庄稼人哪天不忙?”靳海笑呵呵的,倒了水推到他面前,“你特意从赵家村过来,不会是想跟我聊家常吧?”

赵村长斟酌良久,才不紧不慢地道:“我是来跟你商量一下后山的事儿……那座山分开了我们两个村子,统一被称为‘后山’,是两个村子的共同财产。

“不过我最近越发觉得,我们最好给后山划分一个清晰的界限,这样对两个村子的人也比较方便。”

他丝毫没有提及靳宛做香皂的事儿,只是利用后山为两村共有这一点,来限制靳家村的活动。

因为靳宛发现的几种植物,大多都位于山的另一边。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应该被列进赵家村的范畴。

不过赵家村的人,也时常会跑到靠近靳家村这边打猎,因此以往他们并不会主动提及“界限”的事。

“像上次两方的争执,其实也是由于分界不清引起的。你想啊,要是把后山的界限划出来了,我们村的人就不会跑到你们这边打猎,你们村的人也不会到我们那边砍东西……大家不碰上也就不会起争执了。”

赵村长说话很有条理,即便是刚刚进来的靳宛,也没有从他的话里听出硝烟味儿。

看样子,这回来了个“讲道理”的对手?

暗暗嗤笑一下,靳宛也不着急,和敖千一起神情悠闲地站在爷爷身后。

靳海也是笑脸迎人,温和道:“照你的意思,上回赵典他们恐吓我们村的妇女,还是情有可原的了?”

“可不是嘛!赵典他们见你们村的汉子,跑到我们那边割植物,好奇之下就犯了错误。好在没造成真正的伤害,他们也被你家的大个子和靳宛教训过了,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赵村长秉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尽量不让这件事再发酵。

“呵呵……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赵村长啊,以前你们村的妇女,到我们这边摘果子,靳家村的汉子为啥就没有过类似的行为?”靳海语气和善地将问题抛回去给他。

这让赵村长一时哑言,讷讷道:“不管怎样,为了防止再出现同样的情况,咱们还是商量下,怎样在后山中间树立一道分隔线吧。

“从今往后,两个村的人谁也不能随意越界。无论想到另一边拿什么,都必须征得对方的同意才行。”

如此一来,当靳宛想要利用后山的植物做香皂,她就不得不去征求赵家村的许可。届时,他再以村长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提出分得五成的收益。

靳海不知道赵村长内心的想法,但他很清楚,自己孙女熬香皂所用的油,就是用后山收割的植物压榨出来的。

是故他沉吟片刻,故作为难地说:“赵村长突然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一口答应。虽然划界的理由很充分,但此事毕竟事关全村人,我要征求过乡亲们的意见才能给你答复。”

当务之急是稳住赵村长,之后他们能拖则拖,直到想出应对之法。赵典深知靳宛鬼主意一箩筐,为免夜长梦多,他赶忙小声提醒赵村长:“村长,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快将事情敲定下来吧!”

第171章 兴趣

这屋子就那么大,还站了好几个人,赵典的悄悄话都被听见了。

靳宛撇撇嘴,“赵典,这是两个村子之间的事儿,岂是你们说定就定的?咱们靳家村的大伙儿还没发话,就算我爷爷是村长,我们也不能搞一言堂啊!”

赵典这番话确实说的欠缺考虑,赵村长便轻声呵斥:“你别插话。”

随即他又严肃地望向靳海,“虽然赵典的话不够妥当,但我这次来也是抱着尽快商议出结果的打算。跑这一趟已是不易,我想靳村长应该不会让我再跑一趟吧?”

“这个你放心,我们村里内部有了决定,自然会去通知你们。”靳海依旧是四两拨千斤。

靳宛露出微笑,对赵村长说:“若是赵村长不放心,届时我陪着爷爷到你们村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以说后山关系着我们村的福祉,你们不给我们时间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本来嘛,这是一件可以和平解决的事。但赵家村这一急,似乎就多了些别的味道……”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静静地注视着赵村长。

在少女清楚的目光下,赵村长有种内心想法无所遁形的错觉。心底升起的一抹疑虑和惊慌,着实叫他既惊讶又不安。

强自压下内心的忐忑,他沉声说:“那就给你们三天时间吧!三天后,你们要是不来怎么说?”

“我们若不去,那到时候后山的划分,就听凭赵村长决定。”靳海许诺道。

有村长这个身份摆着,赵村长也不怕靳海会反悔。

于是他站了起来,“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赵村长带着赵家村的人走出房子。

靳海起身相送,走到院子口的时候,赵村长摆手道:“不用送了,我们自己认得路。”

其实靳海和靳宛的态度,让他感觉很纳闷。

按理说,假如他们想要继续利用后山的那几种植物,应该会态度强硬地否决他的提议。但是现在,他们只要求给时间和村民商量……

莫非,靳海一家子没看出他的真正意图?

想到这里,赵村长不禁暗自激动,凭空冒出了一股强烈的期盼。

另一边,望着赵家村一行人走远,靳海转而对靳宛道:“小宛, 我猜赵家村是妒忌咱们村靠香皂挣钱了。”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靳宛这制皂坊一建,不但是给她自己找了个赚钱的途径,也让靳家村的村民走上致富的道路。

得亏靳宛没把丝绸拿到市面上卖,不然凭着村里一两银子一匹丝绸的价格,赵家村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那个时候,恐怕赵村长今天的到访,就不是这么和气的面貌了。

说不定,他们会举村到靳家村闹事,要求靳宛教他们养蚕之类的。

当然,靳宛以后卖丝绸,肯定不是几十两银子一匹。

对于爷爷的猜想,靳宛也颇为认同。

敖千低沉道:“怪只怪村里有人走漏了风声,让赵家村的人知道熬皂用的油,都产自他们那边的后山地界。”

是啊!可两村本就存在着联姻关系,他们也不能限制靳家村的人,跟赵家村的亲戚往来。

“嘿嘿嘿……不过爷爷,对今日的事我早就有所防备了。”靳宛忽然得意地笑,在敖千和爷爷看过来时,一本正经地说:“从去年冬天收购苳麻子开始,我就习惯性地留存了一些种子……

“要知道,咱们不是每一年都能有那个好运气,找到足够多的野生植物!”

因此靳宛在寻找苳麻子替代动物油之际,便琢磨着要人工种植此类植物。

特别是,如果他们能够弄一个温室大棚的话,那么无论什么季节,都不愁油的来源了!

可惜这也只能在脑中想想。

靳宛唯一能做的,便是应季种植可提炼出油的植物。眼下是秋初,她想趁着还有点儿时间,把山上剩余的植物都收割了,这个季度便不用愁香皂油了。

这才是她配合爷爷拖延时间的真正原因。

听过靳宛的叙述后,靳海放下了胸中的大石头,笑眯眯地夸赞:“小宛就是了不起,想什么都比我们靠前。”

敖千也勾着唇角。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每一次遇到困难,小丫头往往在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前,就提出了应对的策略。

虽说自己会为她的能力感到自豪,可这淡淡的失落感,是怎么一回事?

想着想着,敖千的笑容就不见了,变成最初的面瘫男。

“不管怎样,这件事还是要跟乡亲们说一下,我这就到下面去。”靳海没有注意到青年的神情,说完这话,他就匆匆地走了。

爷爷一离开,这附近便没人了。

靳宛歪着头凑近,盯着敖千的脸问:“大个子,你似乎不大开心?”

“被你的精明能干击败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偶尔你也该给我一个机会表现表现,否则我快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别人都是男主外女主内,怎么到了他们这儿,内外都由女子扛着?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靳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就绷着脸故作严肃,“你是不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敖千面容恢复了冷淡从容,“我猜是的。”

曾经的他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哪知去年的一场谋杀,不止让他差点儿丢了命,还让他把一颗心落在这穷乡僻壤的靳家村里,一位名叫“靳宛”的小丫头身上。

结果,他隐藏起锋芒,摇身一变成为存在感极低的“大个子”。每一次有什么麻烦上门,都是他看着小丫头解决……

唔,好吧,是他自己享受这种乐趣。

以前的二十一年里,敖千没有任何爱好。可认识靳宛之后,他不知不觉培养出了一种奇怪的兴趣,那就是——跟在她身边,观察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甚至有时候,敖千还会故意惹靳宛生气,就为了看她脸上露出各种丰富的小表情。

这要被他家里的那几位知晓,大概会震惊得下巴都掉到地上……

靳宛把敖千的话当真了,冥思苦想半天,她小心翼翼地说:“要不……下回有啥事儿我就不管了,让你替我出出头?”这样,他的自尊心应当能够得到满足吧!

第172章 信服

眼下正是不太忙的月份,靳海将今日赵村长带人来的事一说,村民们纷纷表示,这三天会上山多割点儿靳宛要用的植物。

皆因有了靳宛,妇女们每个月有了不菲的收入。现今她遇到困难,就是村里的汉子不肯出力,也会被家里的婆娘逼着出力。

再说了,要是制皂坊不开工,还会直接影响到村民的生计。

见村民们情绪激昂,靳海抬手制止了高台下的议论声,又道:“除此之外,小宛还说,以后咱们要自己种那些植物,这件事也要跟村会的人商量一下。

“但在找村会之前,我得问问你们,用村里的土地种植物,大伙儿有没有意见?”

作为一个村长,靳海不能让村民们觉得自己处理事情,夹杂了私情在里面。虽然以他对靳宛的爱护之心,这种情绪难以避免,但是靳海一般都会注意把控好度。

然而以靳宛现在的影响力,村民们压根不会在意这点儿小事。

“我们没意见!没有靳宛,咱们靳家村也不会出名啊!”

“是啊村长,靳宛说种咱就种呗,反正对咱们也没有坏处。”

“比起上山砍野生的植物,当然是自己种了更方便。反正一样是赚钱,只要靳宛长期收购植物,她不说我们自己也会种的。”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赞同声,充分证明了现如今靳宛在村子的地位。

她简直像是个方向标,往哪儿指村民就往哪儿走!

见到此情此景,靳海万分感慨,心中涌起无比复杂的滋味儿,使得他眼睛里冒出了泪光。

察觉到自己险些失态,靳海悄悄偏过头去擦干眼泪。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待会儿村会的人员留下来,我们商讨过后宣布结论。好了,快晌午了,大伙儿回家做饭去吧。”

磨场的会散了,山腰上的靳宛,在和敖千讨论过“自尊心”的话题后,也进厨房准备午饭了。

炊烟上方飘出袅袅青烟,淡淡的米饭香飘散在厨房的空气中,靳宛穿着自己缝制的丑围裙,边哼着歌边切肉。

敖千拿着刚摘的几个辣子走进厨房,一听见少女哼着小曲儿,便知道她的心情甚佳。

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背对自己的靳宛,敖千久久回不过神。有时候他也想过,干脆就当过去的敖千死了,什么也不管不顾地留下来与她待着。粗茶淡饭的日子,比他以往的锦衣玉食还要来得充实、快乐,这座小小的房子里充满了温馨和幸福。而这小丫头的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都能牵引着他的心,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带给他无以伦比的心灵

享受。

看她哭、看她笑,看她整人看她恼,敖千觉得自己一辈子都看不够。

随着对靳宛的深入了解,敖千越来越不想带她回去了。

连他都觉得那高墙像一座牢笼,囚住了人的天性和真情,又岂会忍心把他的小丫头带进去?在那里,很少有真诚的感情,也几乎听不到酣畅淋漓的笑声,小丫头去了只会痛苦。

他不舍得。

想到终有一日靳宛会失去笑容,敖千的心就像是被凌迟般,充斥着疯狂的痛楚和杀意……

“你在那儿站了大半天了,是不是还想着把辣子丢了?”

发觉敖千愣在门边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靳宛终究忍耐不下去了,举着菜刀凶巴巴地回身看他。

这家伙不喜欢吃青椒,从她说中午要做青椒包肉的时候起,他就奇奇怪怪的。刚才让他去摘青椒,要不是自己中途不放心,跑去看了一下,他就把摘好的青椒都拿去给绵绵吃了!

若敖千是想把青椒丢掉,靳宛还不会这么生气。可他居然要给一头羊吃青椒,不知道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再说了,羊能吃辣椒嘛!

想想她都快被气死了。

见靳宛还在气恼,敖千的俊脸难得露出一抹窘迫之色。

他若无其事地走向少女,“没有的事,我把辣子洗干净了,方才在思考要不要帮你切好。”

“哼,我才不信你会那么老实,别切着切着,偷偷把青椒塞进袖筒里带走了。”靳宛哼哼唧唧地道,让他把青椒放到木盆里。

敖千眼中闪过诧异,这丫头也太鬼了,连他想做什么都知道?

似是看出了敖千的疑惑,靳宛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不会吧,你还真想干这种事?”

显然,刚刚她不过是在开玩笑。

意识到这点,敖千干咳一声,默默移开视线。

无论是青椒还是尖椒,一律被称为“辣子”,属于外域传进来的蔬菜品种。一般只有县城以上的地方,才会有辣子卖,在小镇和村庄里,它并不受欢迎。

原本以为敖千出身贵族,或许会很习惯辣椒的味道,现在看来事实恰好相反。

但是联想到他挑食的性子,靳宛又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好在自己做的菜,他通常都会吃下去,不像在外面吃饭那么挑三拣四。

今天中午除了青椒包肉,靳宛还专门蒸了一个鸡蛋羹。这两样菜,一样有敖千最讨厌的青椒,一样是他最喜欢的菜品,算是互补了吧。

再装一碗腌萝卜,一碗腌白菜,打了一个鸡蛋葱花汤,午饭就做好了。

刚好在敖千摆好饭桌之时,靳海回来了。

“好香!”

远远闻到饭菜的香气,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回到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去洗手。

靳宛刷好锅出来,笑道:“爷爷回得恰是时候,我刚想让大个子去叫你呢。”

“家里有孙女儿做的好饭好菜,爷爷咋个舍得不回啊?”靳海擦干手,边说边朝屋里走。

看到他,敖千面带询问:“事情商量得如何?”

“不用说,一定是妥当了吧?”跟在爷爷后面进屋的靳宛,闻言笑盈盈地插了一句。

靳海望向靳宛露出慈笑,“还得多亏你这大半年的努力,大伙儿现在对你是比谁都要信服,啥事只要说是你的想法,他们就毫无疑问地支持。”

先前靳宏的迷途知返,对村民态度的改善起了很大的作用。还有靳远一走,他的那些捣乱亲戚没了主心骨和靠山,只得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靳大柱一家基本成了透明的,见到靳宛是能绕道就绕道,不能绕道就低头走。没了这帮爱作的人,靳家村的民风便淳朴多了,不再像以前那般不识好坏、不知恩图报。

第173章 无偿

因着赵家村要分界,靳家村的村民全都拿起了砍刀,在赵村长等人走的第二天,基本所有的劳动力都上山去了。

这其中也包括了村里的妇女。

大伙儿都把手里的活计暂且放下,争取在时间到期前,将山上要用的植物收割了。到了现在,他们也不计较谁割的多谁割的少,因为大家都想好了,这次是免费劳动,不会再收靳宛的钱。

他们把此事当做自己家的事情来做,所有人通体合作,将割好的植物捆绑、运送。

晌午时,村民们就在山上摘酸果吃。有的带了干粮的,还会跟身边的人分享。

靳宛在家里收了一会儿植物,看山上有源源不断的人运送植物下来,就赶在晌午前做了饭菜让他们吃。这时听他们说起大伙儿在山上的状况,得知村民这三天的劳作是不要报酬的,内心十分动容。

待送植物的人吃完要山上,靳宛说:“你帮我跟大伙儿说一下,再过一个时辰,我就给他们送吃的去,让大家再坚持一阵。”

那人受了嘱托,袖子一抹油亮的嘴,憨笑着点头。

待他一走,靳宛就和爷爷、敖千忙了起来。

山上起码有几十个人,靳宛现在只遗憾自己没有多做点米线,不然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蒸馒头也来不及了,只能凑合熬一大锅粥,装了咸菜带上去给大家吃吧。

好在靳宛去年冬季做了许多腌菜,这几个月又陆陆续续地添新的材料进去,所以腌菜是足够的。尤其是酸菜,能存放的时间长,用动物油炒一炒就很香,非常下饭。

爷爷在烧火熬粥时,靳宛就和敖千准备要用的工具。

他们把家里的几个木桶都洗干净了,用来待会儿装粥,又拿大的容器装了很多腌萝卜和腌白菜,将从缸里掏出来的酸菜洗净。

等到锅里的粥熬好了,靳海和敖千装粥,靳宛就在旁边的锅上倒进油,等油热了把酸菜倒入,用大火翻炒一会儿。

香味很快就飘了出来。

酸菜不炒也是能吃的,因此靳宛现在不用炒多久,只需把香味炒出来。估摸着差不多了,她就让敖千把盆子拿过来。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靳宛没有来得及做准备,否则她完全可以切一些五花肉来和酸菜一块炒,那样吃起来既不油腻又香喷喷的。

粥和菜都备好了,敖千去把绵绵牵出来,靳宛和靳海收拾家里所有的碗筷。

他们家本来人少,但是因为去年靳泰然那群人把家里砸了,靳海就专门做了很多的木碗,全都堆在储藏室里。这下子靳宛拿出来粗略数了一数,竟然有三十七个碗。

虽然还是不够,但是可以让大家分批吃。至于筷子,就在山上随便削点细木替代吧。

等敖千和靳海把粥桶在绵绵背上绑好,他就去背上装了菜的竹筐。靳宛背着的背篓里,则装满了木碗。

靳海在前面拉着绵绵走,以免把粥洒了出来,靳宛和敖千跟在后面。

走了一段路,位于最后方的敖千问靳宛:“重吗?”

她的个子原就不高,还背着一个那么大的背篓,看起来下一刻就要被压趴下了。

“不重啊,这些碗没啥分量的。”

何况自从发家后,他们一家三口都有保持着吃药膳粥的习惯,如今靳宛和靳海的身体都补得差不多了,这从两人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就能看出。

敖千也受益匪浅。

之前的内伤全都好了不说,在靳宛的食补之下,他的体能越来越好,功力都精进了许多。

两刻钟后,他们抵达了后山收割植物的地方。

“是村长和靳宛来了!”

正在干活的村民不由得停下动作,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

靳宛冲大伙儿挥挥手,“辛苦大家了!虽然我们来得迟了写,但是还不算晚,你们快来吃饭吧。”

其实庄稼人在田地里忙久了,按时吃饭的时候并不多,现在的时间吃饭反而契合大部分人的习惯。

因此一听靳宛这话,汉子们就自觉地过来帮忙,把粥桶卸下去。

夏末秋初的气温还有点儿高,出锅近半个时辰的粥,此时还没有冷掉。村民们闻着那盆酸菜散发出的味道,都被勾起了食欲,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液。

于是就有人为转移注意力,笑嘻嘻地夸起了当苦力的绵绵。

“哎,想不到绵绵也这么能干,都能驼东西啦!”

“是啊,都没注意到它长得恁壮实了。”

绵绵今天是功臣之一,它的付出获得了村民的一致称赞。

“咩!”

这一声算是回应大家了。

解背篓的靳宛也有婶子来帮助,她解释道:“碗不够,只能委屈一些人再等等了。”

汉子们听了,都哈哈大笑。

“那没啥,让婆娘们先吃,她们今天累惨了。”

“不知道晚上回去,还有没有精力应付自家男人,哈哈哈……”

男女搭配虽是干活不累,却容易惹出荤段子。

靳宛暗暗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的媳妇儿白天干活累了,身为男人就该体贴一下啊,还真好意思说这种话。

这儿距离小河不是很远,在妇女们吃饭的期间,几个汉子就拿着水袋去小河装些水。

毕竟吃饭的三十几个人里,可不仅仅有女人,还有十几个荣幸地轮上号的汉子。

自家婆娘用过的碗可以不嫌弃,其他男人的……就免了吧。

靳宛一家人在给村民做饭前就吃过了,趁着有些人吃饭,敖千和靳海拿起他们的砍刀,去收植物。

靳宛要维持秩序,便没有参与进去。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山上所有的村民都吃过了午饭, 靳宛一家开始收拾东西。

“明天大家再来的话,就不要带干粮了,我们晌午会来送饭的。”下山前,靳宛对众人笑道。

“那多不好意思啊……”

“是啊!”

“不用麻烦了,你们上趟山也不容易,我们随便吃点儿垫垫肚子就行。”

靳宛仍然笑眯眯的,“那可不行。叔叔婶婶们无偿劳动,我们作为东家也不能小气,就这么说定了。”人多力量大,相信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第三天他们就能把山上的植物收割完毕。如此多的植物得榨出多少油?她得了村民的好处,在吃食上就不会苛待他们。

第174章 包子

为了明天能给村民们准备午饭,靳宛下了山,还和敖千去了趟小镇。

他们有马车,来回花不了多少时间,关键是不知道小镇上卖猪肉的摊子还在不。

以前靳宛都是在赵老六的肉摊上买肉,今儿个时间晚了,到了镇上赵老六不在,只好去三鲜楼询问镇上还有哪里卖肉。

陈管事好不容易看到了自家掌柜,还以为她是特地来关心酒楼的,哪知道竟然只是打听卖肉的地方!

心中暗暗腹诽,陈管事表面上却始终赔着笑,给靳宛和敖千带起了路。

买了肉之后,见靳宛没让自己回去,陈管事也不敢贸然提出离开,便又随着两人去了米粮铺买了一大袋的面粉。

见状,陈管事吃惊道:“掌柜的买这么多白面和猪肉,是不是家里要办席?如果是的话,请掌柜的务必告诉我,我会在三鲜楼安排好一切的。”

掌柜的也太见外了,办席这种事,交给他们来做就好了啊!她要是不忙,应该多研究几样新菜……

“咦陈管事,你咋还没走啊?”

直到他再次说话,靳宛才注意到这儿还有个大活人,当即吃惊地出声。

霎时,陈管事宛如风中柳絮,内心一片萧瑟。

他的存在感,有那么低吗?

幸好靳宛在把陈管事赶下去之后,还说了几句“人性化”的话。

“快天黑了,我们要回去了。陈管事,刚刚多谢你了。这几天麻烦你多照看楼里的事情,我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就会过去的。”

听说她几日后会来,陈管事一下子打起了精神,站在原地恭送乘坐马车的两人离开。

这一天,制皂坊仍在赶工熬皂,晚上听说了白天靳宛上山送午饭的事,章翠花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翌日。

早上村民吃了饭就往后山跑,而靳宛在稍作调整之后,也开始准备起中午要吃的东西。

“靳宛,我们来帮你了!”

靳宛正和敖千在菜地割大白菜,乍然听见声音,便疑惑地望过去。

却见章翠花和李氏站在篱笆外朝她挥手。

她遽然一惊,颇为意外地道:“翠花婶儿,你们这是?”

“今天我让姚婶子帮忙看管制皂坊,和陈氏一块儿来帮你给山上的乡亲做饭。”章翠花笑着回答,边说边和陈氏走向菜地。

“你们家的大白菜都能收了,长得可真够水灵。”陈氏笑呵呵地说。

地埂上放了两棵大白菜,在靳宛和章翠花对话时,敖千又割了一棵。

“你打算中午给他们做啥吃的?”章翠花好奇问。

靳宛掂量了下白菜的重量,嘴里道:“昨天吃过咸菜就粥了,今天想给大伙儿蒸白菜肉包子,再煮一锅肉汤。”

白面比米还要贵,因而对靳家村的人来说,肉包子比粥要金贵,也更加好吃。

章翠花不禁感叹:“靳宛啊,你对你身边的人真是好的没话说!明明以前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可现在你发了家,还是对大伙儿这么大方。”

猪肉多贵啊,靳宛居然专门去买来给乡亲们做午饭!

对于章翠花的感慨,靳宛笑了笑不置可否。

割了四棵白菜,她就让敖千别再割了,跟章翠花和陈氏抱着白菜回到院子清洗。

昨天下午买完肉回来,靳宛害怕一夜过去肉会变味儿,便把猪肉抬到了地窖。那里气温很低,可以充当冷藏室。虽说效果比不上前世的冰箱,但也聊胜于无。

为免箱子里的丝绸染上肉味儿,她还专门把猪肉放在远离丝绸的角落。

趁着洗白菜的间隙,靳宛扭头对敖千说:“大个子,你帮我把肉拿出来。”

青年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子。

在人前他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这使得村里的人都觉得他过于冷淡。

是故敖千一走,章翠花便靠近靳宛小声道:“靳宛,你家大个子对你是不是很冷漠啊?”

“他那个性子让我们看了都害怕,靳宛,你不怕你嫁给他会受罪吗?”陈氏也低声附和。

闻言,靳宛有些不好意思。

她怎么能告诉两人,私底下的大个子嘴巴多甜,对她多好?闷骚既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缺点啊……容易让人误会他个性冷酷。

最终靳宛只能含糊其辞:“大个子很好的,我们俩很处得来,婶子们不用担心。”

章翠花和陈氏见了,只当她是被敖千极其俊朗的面容给迷惑了,当下暗暗摇头叹息。

想不到在他们靳家村里,还会有这么个祸国殃民的男人存在。说起来大个子的出现真挺蹊跷的,不过由于之前大伙儿没咋关注靳海一家,倒也不是很在乎这事儿。

今日靳海要去和村会的人,商量用哪里的地来种植物,因而靳宛认为自己和敖千两人,铁定要忙很久,才会在很早就开工了。

现在章翠花和陈氏来了,有这两大助手,做包子的速度马上提升了两倍。

章翠花和陈氏擀面,靳宛剁馅儿,敖千洗完猪肉去烧水。

——这一年来,经过靳宛的“调教”,自称“命里缺火”的青年总算学会了烧火。

剁肉馅儿最耗腕力,敖千在旁边看了一阵,就淡定地走到靳宛身边。

“我来。”

说着,他从靳宛手里拿过菜刀,指指灶台说:“你去看火。”

厨房里三个女人一个男人,敖千竟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大概在他眼里,除了靳宛,其他人都是透明的?

等锅里的水烧开了,靳宛去把蒸笼拿出来清洗,彼时章翠花和陈氏把面都揉的差不多了。

将洗干净的蒸笼摆在一边,她在剁好的馅儿里加入调料拌匀,然后和两个婶子做包子。

敖千就负责把笼屉放到锅里去蒸。

随着时间的流逝,笼屉堆得越来越高,蒸好的包子也逐一出笼。

靳宛暂时空不出手来,便指挥着敖千把包子装好,再拿盖子盖上,免得泄了热乎气儿。

等到他们做完两百个包子,靳宛的手都快麻木了。

就在这时,敖千拿了一个包子递到她嘴边,她很自然地张嘴咬了一口。待得靳宛回过神,才发现厨房里的章翠花和陈氏在掩嘴窃笑。

第175章 肉汤

赵家村里,赵村长和赵典在期待着明天靳宛他们的到来。

自认为抓住了靳宛的命脉,赵典十分得意。光是想象着少女为了制皂坊,来跟他们妥协的画面,他的内心就非常激动。

“靳海这个人是很讲诚信的,既然他都发话了,那这件事就不会横生枝节。”赵村长对村会的人如是说。

他们村的人还没有哪一次,是像这回这样团结,这还得多谢靳家村的那些人呢。

然而晌午的时候,就有村民来找赵村长“告状”。

“不好了村长!”

大老远的那人就大声嚷嚷,正在屋里吃饭的赵村长,端着碗就出来了。

“你喊什么?”

吃个饭也不让人安宁。

那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的跟前,焦急道:“村长,我刚刚上山,看见很多靳家村的人在割植物!现在那一大片的植物,已经被割大半了!”

赵村长登时愕然。

赵典家就在旁边,恰好听见了这话,当即气恼地说:“村长,我就说不能让那丫头牵着鼻子走吧!他们把植物都割完了,以后就不会来找咱们……”

这么阴损的招数,肯定是靳宛想出来的!

赵村长却皱起眉头,“现在割完了有什么用,难不成她以后就不需要植物油了?”

“别小看那丫头了!谁知道她心里有着什么鬼主意?”赵典气哼哼地道。

听到这里,赵村长也按捺不住了。

他赶紧扒了几口饭把碗放下,对报信的村民说:“快带我去瞧瞧。”

一心想要让靳宛和敖千低头的赵典,见状也跟了上来。

越过后山去靳家村,他们只需要花费半个时辰。可是山上的道路不通牛车,所以一般情况下,赵村长要过去都是乘着牛车绕山走。

这次事出紧急,赵村长就不能贪图那点儿享受了,只好乖乖地上山。

赵家村的汉子见他们行步匆匆,都关心地问怎么了。

“靳家村的人在我们的地盘拿东西,村长要去找他们理论!”

不知是谁传出了这么条消息,霎时轰动了整个赵家村。

上回赵典等人自己在靳家村吃了大亏,回来后有颠倒是非,把己方说成受害者。再加上靳宛的制皂坊赚了银子,惹得赵家村的人不满,听罢都热血地拿上家伙跟过去。

赵村长还不知道村子轰动了,直到在半路,他发现了跟在身后的一大帮男人。

担心他们会惹出事端,赵村长呵斥道:“胡闹,你们跟来干啥?”

“村长,咱们村里也不缺好汉,不怕靳家村那帮家伙!”

“是啊村长,我们不跟去,他们要是欺负了你咋办?”

“你们……”赵村长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赵典打断了。

他小声劝道:“人多气势足,这样也不容易让靳宛那丫头钻空子!”

赵村长迟疑了会儿,认为他说得也有道理,便不再赶人。

彼时,煮好肉汤的靳宛也早与章翠花、陈氏告别,跟敖千一块儿带着刚坐好的肉包子、肉汤上山。

一边走,两人还能闻到桶里的肉包子散发出香味。

不过他们在家里就吃饱了,这会儿闻着肉香不为所动。

倒是绵绵不停地“咩”,仿佛也被味道吸引了。

今天的午饭花了他们许多的心思,靳宛从早上忙到中午,可以说是为了这顿饭煞费苦心了。

两人一出现,靳家村的村民就高声欢呼。

“丫头,你今天给咱们带来啥好吃的?”有跟靳宛比较熟的婶子打趣地问。

其他村民擦了擦汗水,也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靳宛摇摇挥手,嘿嘿笑道:“你们自己来瞧不就知道了?”

“今天我们都自己带了碗,就等着你送吃的来呢。”一位老实的汉子举起大碗,大笑着说。

等到绵绵走近,他们就闻到了肉包子的香味。

“这是……”

众人眼睛一亮,只觉得肚子开始发出“咕咕”的叫声了。

等他们把木桶解下来,揭开盖子,就看到了那一个个饱满的肉包子。

“啊……是包子!”

众人大喜。

揭开另一个桶,则是热乎乎的肉汤,里面还飘着肉眼可见的肉条。

“大家辛苦了,今天谁也不用等,都敞开了肚皮吃。”靳宛笑盈盈地说。

吃包子什么的就不用她守着了,所以靳宛就和敖千到附近逛一逛。

——她想看看这座山的绿化面积,毕竟系统发布的任务,到现在她都没有头绪。

“你说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测量出整座山的绿化值?”

走着走着,靳宛忽然对敖千提出这么个疑问。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此一问,但是敖千依然与她探讨了起来。

他先是反问:“绿化值,是指树木的覆盖面积?”

“就是山上的植物覆盖率……”靳宛粗略解释了一遍。

明白这是需要知道整座山的面积,以及植物的覆盖面积,才能计算出的东西,敖千很干脆地告诉她,除非是官府派人来测量,不然是无法算出的。

说罢,敖千挑着眉看她,“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我想提高后山的植物覆盖率啊,最好是能达到九成以上。”跟他说百分之九十五,估计他也不知道是啥意思,靳宛索性取了个大概的数值。

“既然如此,你去做不就行了。”敖千淡淡说道。

靳宛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敖千睨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这件事既是出于你的自愿,那你只需要让村民别胡乱砍树,时间一长你口中的覆盖率自然会提高,总有一天能达到你的目标。”

此话一出,靳宛陷入了沉思,慢慢的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钻了一个牛角尖。

知道目前的绿化值, 只是让她明白自己此刻距离目标有多远,又不能对她完成任务有实际的作用。

反正每次任务完成,即便她不知道结果,系统君也会给奖励。

想通之后,靳宛对后面的行动,也有了比较明确的计划。

怪不得系统君的提示是“退耕还林”呢!

见靳宛脸上露出了笑容,敖千也不自觉地翘起唇角,“宛儿,你这是做好事做上瘾了么?”

如若不然,怎么会突然在乎起什么“绿化值”。

靳宛刚要回答,兀地听见村民那边传来喧哗声。紧接着,两人听见靳元武愤怒地大吼:“这是丫头辛辛苦苦帮我们做的肉汤,你们竟然敢踢倒它!”

第176章 除名

这句话惹得靳宛和敖千面面相觑,两人立即朝村民所在的地方跑去。

与此同时,靳家村的汉子都拿着砍刀,愤怒地冲向那群不速之客。

——而这群不速之客,正是前不久收到消息赶来的赵家村众人。

就在靳宛和敖千离开不久,赵家村的人也赶到了。

他们一来就气冲冲地责骂靳家村的村民,说他们不要脸,居然利用村长给他们商讨分界的时间,来偷偷割赵家村地盘上的植物。

靳元武作为前村长的儿子,自然充当代表,与赵村长解释起来。

哪知说着说着,赵家村的人越来越激动,竟不小心踢倒了那桶肉汤!

靳家村的村民还没来得及喝几口,汤就洒了一地,瞬间就把靳元武激火了。

在吼出那句话之后,靳元武就冲上去,揪着前面的汉子揍了一拳。而靳家村的其他汉子,像是收到了命令,全都一拥而上。

女人们上次被赵家村的汉子欺负了,这时候巴不得自家男人教训他们,居然没一个人想要阻拦。

而听清靳元武话里内容的赵村长,察觉到事情不妙,便想阻止双方。结果混乱中,他被推来搡去,一个不留意把其中一桶肉包子给踢翻在地!

靳宛和敖千赶到时,所见的就是两方人纠缠在一起,肉包子和汤水散了一地。

登时,她的脸色微微发青,却还是忍着不爽大喊一声:“住手!”

靳宛怒不可遏的声音,惊醒了怒火中烧的靳元武,使他下意识地停止了挥到一半的拳头。

谁知赵家村的一个汉子,居然趁机给了他一拳,那拳头正中他的眼眶。

“唔哼!”靳元武疼得捂住眼睛。

此时,敖千深深蹙起眉头,强忍怒意提身一跃冲进人群。

他径直冲到不肯停手的赵家村人面前,反手一推化解了对方的攻势,并逼得人倒退几步。

敖千的速度快若奔雷,短短几个呼吸,双方就被迫分开。

众人来不及惊讶,就被走进场中的少女给吸引了目光。

靳宛攥紧拳头,黑着脸走过去把木桶扶起。

赵村长有点心虚,咳了两声才缓缓开口:“靳宛,我们今天来不是想打架的,这纯粹是场意外……”

“意外?”少女冷冽的声音响起,她慢慢站了起来。

拍去手上的泥土,靳宛转向赵村长,秀眸微眯:“你知不知道我从昨天下午,就开始为这些包子做准备了?你知不知道我大老远地跑去小镇买肉、买面粉,花费了多少时间、金钱,还有心思?”

赵村长被问得哑然一愣,微张着嘴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些包子,都是我们一个一个捏出来的;里边儿的肉馅,也是我们一刀一刀剁碎搅拌……你们,有什么资格毁了它!?”清冽的声音骤然转厉,靳宛的怒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顿时,旁边的赵典心口狂跳。

完了,这丫头要发怒了……!

明明只是一个小丫头在说话而已,可在场的众人,竟无一人敢出声!

其中靳家村的人是因为了解靳宛的性格,赵家村的大部分人,却是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给震住。

但是很快,有人回过神,觉得自己不该畏惧她。

所以他愤怒地嚷道:“不过是一桶包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村的人卑鄙无耻,偷偷到我们的地盘收割植物,我们没有错!”

听到一半,赵村长也渐渐找回了底气,非但没有阻止他,反倒是挺直了腰杆。

“这里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地盘’?”一身寒气的青年忽然说。

如果说有谁对靳宛的付出最清楚,那无疑就是敖千。

昨天下山时间就不早了,可她还是要去镇上买肉和面粉。后来为保证肉质的新鲜,她还专门把肉搬到地窖。

更别说今儿一早起来,靳宛就在忙着蒸包子了。

如今看到她的心血被毁,恐怕他才是最愤怒的那个人!

因此这次敖千一改以往的沉默,冰冷尖锐的视线扫向说话之人。

青年身上有股无形的威势,那大汉在他的目光下饱受压力,额头立刻冒出了滴滴汗珠。

“后、后山要分、分界,这儿当、当然是我们的……”他说得结结巴巴,汗水边说边流。

敖千沉下脸,寒声道:“说到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以为凭你一张嘴,就能够占山为王?赵家村的刁民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一声冷喝,犹如冬月的冰水浇在赵村长头上,惊得他差点儿站不住脚。

“再者分界之事,双方尚未作出定论,赵村长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靳宛也微怒地道,“别告诉我,今天这事又是你们的无心之过,我不吃这一套!”

若是他们一来就好好说话,还不至于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可惜赵村长大意了,没有事先对村民做出约束,以致于让他们犯了错误。

眼下他们不止惹恼了靳宛,还激怒了敖千……这位爷可不像别人那么好忽悠,一个弄不好,赵家村就得在乌国除名了。

虽说赵村长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以现在的状况,他的腰杆也很难硬挺。只是,他依然希望扳回一城,便肃声道:“前天就分界之事,我们口头上已做了约定。我本以为如今靳家村换了你爷爷当村长,我就能够信任他。可是你们这种打着商量的名义,干着偷窃的行为,实在是让

人不敢苟同!”

他竟然有脸指责爷爷?

不过不等靳宛暴怒,靳家村的村民就激愤地叫嚷了。

“说谁偷窃呢?这座山一直以来就是两个村子共有的,以前你们到我们这儿打猎、摘果子,咋不说自己偷?”

“上回赵典还带人抢我们的东西,逼我们交出香皂配方,我看分明就是你们赵家村图谋不轨!”

“净想着占别人的便宜,对自己做的错事视而不见,厚脸皮!”

“没错,你没有资格说我们的村长!”

靳家村的人一激动,赵家村的也跟着激动了,张嘴就骂了回去。

赵村长觉得很是头疼。

果然,这件事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容易……此刻靳宛掀起嘴角,嗤笑道:“赵村长,我劝你还是别自取其辱了。若不是我爷爷厚道,你以为那次你能轻易把赵典他们带走?”

第177章 吃土

赵村长被她的话噎着,想要驳回气势,可惜半天也想不出该咋说。

这一瞬靳宛指着地上的肉包子,乘势追击道:“上次你们村的人破坏了我不少东西,这次重蹈覆辙,赵村长你不说点儿什么?”

他们自己打着龌龊的心思,来要求“分山”,靳宛自然不会手软。三番两次被赵家村的人找麻烦,她不拿点儿利息怎么行呢?

明白此事无法善了,赵村长沉默半晌,叹息一声。

“今日之事就当是我们欠缺考虑,虽说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可我们捣毁了你们的吃食也是事实。小丫头,我也不与你争辩,你就说你想怎么办吧。”

他就说不要带那么多人来,赵典非是不听,还告诉他什么“人多气盛”!

“这散落的肉包子跟肉汤,你们总得赔偿我,各种费用加起来一共是一两银子。要么给钱,要么分山一事就此作罢。”靳宛毫不犹豫地提出了方案。

现在靳家村每家每户,一个月至少就能挣一两银子。可即便如此,若是要他们一下子拿出一两纹银,恐怕村民们还是会觉得肉痛。

靳家村的人尚且如此,赵家村的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一年除了种米种菜卖,基本没有能够挣钱的选项。

所以当下就有人失声道:“一两?!你以为你是强盗吗?”

“你说什么?”敖千冷冷一个眼刀扔去。

那人赶紧捂住嘴巴。

这青年跟他们这些糙汉子不同,人家可是会武功的!就他那速度,真要打起来,他们一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赵村长也被吓着了。

可同时他又觉得,靳宛果真靠制皂坊赚了很多钱,要不然怎么会轻飘飘地就要价一两银子?

他却不知,少女在刚到此界之际,就敢跟靳大柱家开口要四两银子的赔偿费,只不过到最后没能成功罢了。

坚信制皂坊能赚大把银子,因此赵村长更要跟靳家村分山了。

可是他身上并没有那么多钱……

想到这里,赵村长赧颜对靳宛道:“小丫头,你能不能给我几天时间,等我把银子凑齐了再说?”

没钱?

靳宛挑起柳眉,伸手一指他背后的那帮汉子,“这么麻烦干嘛,直接找他们凑钱不就行了。我看你们赵家村的汉子都是很有钱的,刚才那个人不是还说一桶包子没啥了不起的嘛!”

被点到的汉子老脸一红,在同伴气愤的目光下缩起了脖子。

他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丫头把他当时的气话,记得那么清楚呢!

既然靳宛都主动提出了“建议”,无奈的赵村长只好把人集合起来,让他们将身上的钱掏出来应急。

一帮人当着靳家村村民的面儿,你一个铜板我一个铜板地凑钱,结果到最后却只凑够了二钱银子。

赵村长把二钱银子拿到靳宛面前,苦涩道:“丫头,我们就凑了这么点儿。”

“武叔,刚刚你被打了,这点儿钱给你拿回去看郎中。”靳宛却没伸手去接,而是扭头对一旁的靳元武说。

靳元武愣了一愣。

他的眼睛周围肿了一圈,很明显对方当时下手很重。加之打在脆弱的部位,如今靳元武看着,确实是最惨的一个人了。

刚好打他的那个汉子身上带的钱最,这二钱银子里,有四十个铜板都是他出的。

见他不动,靳宛皱眉催促:“别愣着了,快把钱接下吧,人家赵村长维持捧钱的姿势是很累的。”

“哎……”靳元武应了一声,从赵村长手里接过那些铜板。

赵村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们一大群人才凑了这点儿钱,可是靳宛却完全没放在眼里,很随意地就把钱给了别人……哎,做人真不能比较,否则只会把自己活活气死。

“好了,没事了,赵村长你们可以回去了,我明天会和爷爷照约定去找你们的。”待靳元武收下钱,靳宛神色淡淡地说。

看着少女的这副表情,赵典气得暗中握住了拳头……

赵村长苦笑着摇头,“那我们明日就在村里恭候两位。”

难怪靳远要栽在这丫头手上,今日连他也栽了个大跟头……

等到赵家村的人消失在视线之内,沉寂多时的靳家村村民,猛地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耶!”

“靳宛把赵家村的瘪犊子赶跑了!”

“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

“叫他们来惹是生非,这回他们该知道咱们靳家村不是好惹的!”

只要一想到赵家村的人搜遍全身筹钱的场景,大伙儿就忍不住窃笑。

“这下子他们丢脸丢大发了,日后应该不敢再来找茬了。”一位婶子幸灾乐祸地道。

几位年轻的婶子高兴地围到靳宛身边,不断地夸赞她厉害。

“先别高兴的太早。”靳宛却是提醒众人,“别忘了咱们村里有好些妇人,是从赵家村嫁过来的。若是两村的关系弄僵,对咱们村子的内部也会有影响。”

旁边的靳元武听得此话,当下就哼道:“本来就是赵家村狼子野心,先破坏两村的和睦,我们难道要任由他们欺压到头上?”

“没错。靳宛,你别担心,村子里的大伙儿都站在你和村长这边。如果有人敢吃里扒外,咱们就把她赶出村子!养不熟的白眼狼,咱们村不要。”

听着耳边众人的附和声,靳宛清浅地笑了笑。

看样子,这村子的百姓总算被扳正了。

在这个气氛下,靳宛不忍心说出曾几何时,他们自己就是那所谓的“白眼狼”。

为将大家的心思拉回,她刻意放大声音说:“这一半的包子都吃不了了,今天大家就别忙活了,都回家吃饭去吧。”

“谁说吃不了啦?”一婶子说,捡起地上没沾上肉汤的包子,用袖子擦掉上边儿的泥土。

看到她的举动,靳宛急忙阻止:“婶子,太脏了,别……”

话还没说完,那婶子就把肉包子塞进了嘴里。

然后冲靳宛一笑。

“咱们平时想吃肉包子还吃不到呢,这么好的东西,咋能糟蹋呢?”

靳宛和敖千都微微发愣。

“哈哈,你那啥脸色?庄稼人本就是靠土地吃饭,吃点儿泥算啥?”靳元武大笑,也蹲下去捡起沾土的包子。

靳家村的人陆陆续续弯腰。见靳宛还一脸呆滞,便有人笑着说:“不能白白浪费你这片心意啊!”

第178章 斗智

这日晚上,靳宛把白天在山上发生的事,跟靳海说了一遍。

虽说按照靳海宽厚的性子,他是不会跟赵家村计较太多。可靳宛生气是理所当然的事,靳海对她的处理方式,便没有任何意见。

只不过,他担心明天去赵家村,靳宛会受到攻击或谩骂。

于是靳海温和道:“小宛啊,明天爷爷一个人去赵家村就行了,你和大个子就不用跟着了。”

甚至爷爷在顾虑什么,靳宛也大致能够猜到。

“没关系的爷爷,刚好明天我也有事想跟赵村长说。”

就算不为了靳家村,她也要为了自己的任务去一趟赵家村。

在她的坚持下,第二天靳海还是让两人跟着。

人家赵村长来是坐牛车,他们到赵家村是乘坐豪华马车。

赵村长早早地就在村口等候,远远地见到这辆马车,很容易就猜出来的是靳宛。毕竟其他到这儿的人不会有这大手笔,有这大手笔的其他人,也不会到这儿。

果然,随着马车靠近,他看见了驾车的是那冷面青年。

赵家村的村民好奇地围了上来。

当众人看到从马车里钻出的,竟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个个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不会吧,靳家村那个卖香皂的靳宛,人这么大点儿?!

又矮又瘦的,除了脸比她们白比她们小巧,也没啥特别的嘛。

在赵家村的姑娘,偷偷拿自己跟靳宛比较的时候,少女扶着一个老人下车了。

靳海直接走向赵村长,两人稍做寒暄。

“三位,请跟我来。”纵使经历了昨天的不愉快,此刻面对靳宛三人,赵村长也摆出了和善的面色。

靳宛搀着爷爷跟在赵村长之后,敖千则是落后两人几步。

他冷着一张脸,经过那帮姑娘家的身边时,登时引得她们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位公子好俊啊!”

几位姑娘的脸立刻红了,紧张地揪着同伴的衣裳,结结巴巴道:“他、他也是靳家村的人吗?”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那村子有这般俊朗的男人!

靳宛耳朵蛮尖的,听见她们在后头激动得叽叽喳喳,忍不住撇了撇嘴巴。

走了没多久,赵村长就在一间房子前停下。

“今日有我们赵家村的几位村会元老作见证,我们双方立下字据,画押之后此事就成了定局。”

闻言,靳海点了点头。

看他面无异色,赵村长稍稍放下了心。

“那靳村长,请进。”

之前他们去靳家村的时候,靳海没有把赵典等人拦在屋外,此时赵村长自然也不能不让靳宛和敖千跟进。

屋子不大,就在正中间放了一张桌子。

靳宛一进去,便看见了几张苍老的面孔,那脸皮皱得跟靳远的差不多。

每个人都是满脸严肃,靳宛心中啧啧几声,暗道这几个老头儿大约也不好对付。

“分山的事我们两天前就商讨过了,靳村长说会将这件事跟村民传达,想必这次你们来是得出一致的结果了?”

双方刚坐下,其中一位村会元老就率先问道。

靳海微微顿首。

他坐在木桌旁,正面对着那几人,气势却不输半分。

然后靳海语出惊人地道:“事实上,早在去年冬天来临之前,我们村就有人想跟赵家村分山了。”

赵村长愕然一惊。

几位元老也是不明就里,全都不解地望着靳海。

“靳家村那么早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了?”

他们也是最近看靳家村挣了钱,才想要利用后山分得一杯羹的,靳家村的人为什么……

靳海严肃地说:“这不是摆明了的事吗?”

“哦?这其中可有什么原因,是我们不知道的?”他的反应让赵村长直觉不妙,只得忍住心里的不安,若无其事地追问。

可是靳海却皱起了眉头。

他不太高兴地道:“赵村长,我们今天是来签字的,现在还谈这个未免不合适吧?我只想快点跟赵家村签好字据,以后咱们两村井水不犯河水,后山谁也不许越界。”

之前赵村长去靳家村时,靳海的态度是拖延。而今他一反常态,看似比他们还要着急,不但是赵村长察觉到诡异,那几位村会元老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是故赵村长和元老们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

当即,他就微笑着说:“话虽如此,我们也不必如此焦急嘛!这天色尚早,咱们几个老的坐下来好好聊聊,同为一村的顶梁柱,互相交换下心得又没啥。”

“不错。我们真的很好奇,为何你们村的人会有分山的念头?毕竟那个时候,还没有发生赵典威吓妇女的事件。”

听到这儿,站在靳海身后的靳宛,唇角勾起了一抹小小的弧度。

而靳海面露难色,迟疑着告诉他们:“其实是因为每年秋天,你们村的人就到我们那边打猎、摘果子,搞得我们村的汉子打不到猎物……

“大家都知道,我们那边的猎物是最多的。但是整座山能狩猎的野兽数量是有限的,赵家村的人猎了,我们村的收获就少了。

“只不过因为赵家村每年秋季都会干旱,导致田地颗粒无收。若不去山上打猎,恐怕连冬天都熬不过去,因此村长才驳回了那位村民的请求。”

真要论起来,赵家村比靳家村更需要打猎。

谁让他们村的运气这么差,同在一片天空下,就因为隔了一座山,环境气候就差了靳家村一大截。

赵村长和几位村会元老,之前只想着利用植物要挟靳宛,竟下意识地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又或者说,他们是故意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在众人看来,只要有了钱,想吃什么买不到?

因而这时的赵村长,便定了定神,安慰自己不必惊慌。

哪知靳海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主动笑道:“不瞒你们说,我家小宛想出的香皂,就是用生长在赵家村这边的植物种子,压榨的油做的。

“前两天我跟赵村长说给我们三天时间,除了要跟村民交代这件大事之外,也是让大家抓紧着把植物收割了。唉,这真的要多谢赵村长啊,如此一来,我们就有了各种各样的植物种子。

“那之后,咱们村的人商量过了,决定在村子里开辟一块地,专门种这几样植物!今后啊,我们就不用费力气上山咯!”此话一出,赵村长和几位村会元老,瞬间僵住。

第179章 反悔

既然靳宛要做任务,当然就要把整座后山,纳入自己可控的范围。

所以,她怎么可能让赵家村如愿“分山”?

反正他们的意图,靳宛已经猜测得七七八八,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赵家村认识到,分山对他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这第一件事,就是要告诉赵村长,她的制皂坊已经不需要依赖后山的植物。

昨晚靳宛、靳海和敖千三人针对此,认真探讨了许久,终是定下了今天的计策。

而这番话的效果一如他们预料中的好。

赵村长在僵住之后,是脸色铁青,其他的村会元老也面色不愉。

“靳村长,你跟村民商议就商议,干什么还要……”一元老险些克制不住怒气,愠怒地开口。

幸亏赵村长伸出手,及时制止了他。

靳海惊讶地看着对方,“你气啥啊?赵村长说了分山是为了不让双方起争执,跟我们收割植物应该没关系吧?”

岂止是有关,简直就是奔着这一层关系提出的分山啊!

那名元老在心底怒吼,偏偏他不敢说出来。

赵村长却奇异的,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靳宛和敖千。

察觉他的视线,靳宛偏头与他对视,纯真无邪地眨了眨眼睛。

仿佛是在跟赵村长说: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分山的唯一目的遭到阻挠,赵村长正犹豫时,只听靳海兴冲冲地说:“来来来,你们快把契约拿出来,咱们赶紧把分山的事儿定下。”

“咳咳!”一位村会元老咳嗽一声。

赵村长望向他,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此事有待商榷”的含义。

故而赵村长假装惊讶,面对靳海困惑道:“我以为靳村长准备了契约呢,难道没有吗?”

听到这句话,刚刚使眼色的那个元老不动声色,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挡把契约往里推了推。

“开什么玩笑。”靳海摆出严肃的神色,“明明是你们率先提及分山的,咋连契约都没备好啊?”

赵村长无奈地摊手,试探着说:“既然都没有准备,那要不今天就算了?”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

“赵村长啊,不用那么麻烦啦!我表哥写得一手好字,让他现场给你们书写一份契约就行了,压根不用诸位长辈动手呢。”

靳宛笑吟吟地望着几人。

这小丫头的笑脸真是看得他心烦意乱!

赵村长不快地想,索性移开了头装做没听见。

可靳海马上大为赞同地说:“小宛这法子好啊啊!大个子,你来替爷爷写个契约。赵村长,咱们把条款口述出来吧?先说好,后山分了界限以后,你记得告诫你们村的汉子,叫他们别再越界狩猎了。”

说着说着,他自个儿先笑了。

随后高兴地喃喃自语:“这下好了,今年冬季我们村的人不怕没肉吃了。没有赵家村的人参一脚,那山上的猎物都是我们的。”

赵家村的几位脸色越发阴沉。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地拍桌而起:“靳村长,你明知晓赵家村的条件,如何忍心限制我们打猎?没有后山的猎物,赵家村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

不料他的话刚说出口,就被人毫不留情地反驳了回去。

“你们赵家村的人未免太可笑了吧!说要分山的是你们,现在又来扯什么限制的问题,脑子没被门夹坏吧你?”

靳宛这话顿时把几人都激怒了。

“小丫头,两村的长辈在谈话,哪里有你发言的份儿!”

“小小年纪就这般张狂,简直岂有此理!”

靳宛凉凉地掀了一下眼皮。

已经多次与少女打过交道的赵村长,见状赶紧打圆场。

“别动气别动气,靳宛的性格就这个样子,实话实说呵呵呵……”一边说着,他一边偷偷观察少女的脸色。

呼……还好,好像没发疯。

“哼!”

在赵村长的劝解下,被靳宛讽刺的那人气呼呼地坐下了。

到了这个时候,靳海才镇静自若地说:“虽说小宛年纪轻,可如今整个村子的人,基本上都会听取她的建议。不怕告诉你们,靳家村正是因为有了她,村民的日子才能一日日地变好。”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不要狗眼看人低,别因为靳宛的外貌和年龄,就轻视了她。

靳宛也再次开口。

她慢悠悠道:“我爷爷好说话,你们就把他当柿子一样揉捏是么?一会儿说要分山一会儿又拖拖拉拉的不肯签字,还妄想分了山后继续到我们那边打猎?

“那我想请问你们,如此一来分山的意义在哪里?还有昨天,那山都还没分呢,赵村长就带着一群人去骂我们,今儿个你怎么好意思提去我们那儿打猎?我还不知这世上,竟有如此厚脸皮的村子。

“哦对了,说到昨日的争执……赵村长,你们还欠着我八钱银子呢。”

最后一句话真是戳心了。

那几个村会元老不知昨日的具体经过,而今听到靳宛提到村长欠钱,也顾不上去气恼,就紧张兮兮地追问是怎么回事。

八钱银子,这可是镇上一名普通伙计四个月的工钱啊!

当着靳宛的面,赵村长不好说明,便低声道:“过后再告诉你们。”

靳宛优哉游哉地看着几人,抿着嘴笑,“咋了,赵村长莫不是想不认账?”

“你误会了。”赵村长故作淡定,“我早早就把钱准备好了,打算签字后再给你的。”

闻言,靳宛挑挑眉毛。

随即她收回手,耸耸肩说:“那好吧,大家麻利儿地签字,我们拿了银子就走人,也省得双方两看两相厌嘛。”

到了这时,赵村长也没心思去管面不面子了。

他看向靳海,诚挚道:“靳村长,我知道你这人宅心仁厚。咱们两村的交往是有历史的,你不会忍心看着村里的大伙儿饿死、冻死吧?”

“这是当然了。”靳海严肃地点头。

赵村长和几位村会元老顿时松了口气。

他趁机又道:“那分山之事,我们可否就此作罢?今年还是老样子,夏季涝灾、秋季旱灾,田里几乎没有什么收成……说实话,村里的大伙儿就靠着打猎勉强糊口了啊!”要不是处境实在艰难,他们又何必要盯上靳家村的香皂买卖呢?

第180章 希望

一个村庄一百多户人家,总人口两三百,闹灾荒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赵家村之前就因为这个而死了不少人,直到前几年赵典的小姨因姿色过人,被县老爷选中做小妾,他们村子的日子才好过些。

而且这几年,赵家村的男人都是组队到山上打猎,然后把猎物平分,才能勉强度过冬季。

所以虽然他们的分山的意图不良,靳宛却没想过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如果能用别的办法争得后山的所有权,顺便解决下赵家村的难题,她也不会拒绝。

早早和靳宛商讨过的靳海,这个时候便感叹一句:“唉,谁也过得不容易啊。我理解你们的难处,可也要顾虑村民的感受,今天说好了来分山的,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

听到靳海依旧坚持分山,赵村长不由得心灰意冷。

正当村会元老打算插话之际,靳宛忽然说:“赵村长,光是打猎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你们村的问题……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的田地保证收成。”

说话时她直视着赵村长的脸,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见此情景,赵村长心中渐渐亮起一片希望的曙光。

如果是这丫头……说不定她真的可以做到,毕竟靳家村的变化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将筹码压在靳宛身上,所以村会元老纷纷摇头。

“可笑!你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还能住在这天地的秩序?”

“这是关系我们整个村子的大事儿,小丫头你不要胡闹!”

还有人想继续嘲讽,被赵村长的声音打断了。

“靳宛,几位元老只是太在乎村子了,他们并不是有意要针对你。我知道你心思多,否则你也不能帮靳家村打出名声,就请你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吧!”

见村长真相信一个黄毛丫头所言,村会元老纷纷气恼,责备的话语不停地从口中冒出。

但赵村长不为所动,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少女,仿佛眼中只有对方。

对上他的视线,靳宛稍稍挑了挑唇。

至少在这个村子里,不是所有人都像赵典那样可恶。虽说这几个村会元老看不起她,但赵村长却是个聪明人,足够识相。

就凭这一点,靳宛愿意拉他们一把。

是故,少女轻启红唇:“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在村子的附近修建一个水库……”

骤然听见一个新的词语,在场众人俱是一愣。

赵村长几乎是立马追问:“‘水库’是何物?”

“就是用来蓄水的堤坝设施,你们就把它看做一个大盆。这个大盆,能让赵家村在夏季雨水充足时装满水;等秋季干旱,你们再把盆里的水舀出来,给田地供水。”靳宛形象地解释了一番。

修建水库这个主意,是她根据系统提供的关于赵家村地势信息,几经思考得出的。之后靳宛也询问过系统,选出了一块最适合的地址。在那里修建水库,对整座山体和赵家村整体环境的影响,是最小的。

正因为可行,此刻她才敢提出来。

而靳宛的这个解释,让赵村长和几位元老喜形于色。他们以前也想过,若是能将夏季的雨水储蓄起来,到了秋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可惜,他们不知道应该如何做。

随便挖一个坑就行了?那水会渗透到土里啊!

想着想着,赵村长就代替众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靳宛轻描淡写地说:“当然不能随意,否则只会给村子带来祸患。其中的过程我倒是能跟你们说,甚至我可以给你们提供设计图,指导你们修建水库。但是做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由于少女说得胸有成竹,故而赵村长极其心动。

他即刻信誓旦旦地说:“靳宛,只要你能帮我们建好水库,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但凡是我们能够办到的绝不推辞!”

“没错,若你愿意帮我们,我们赵家村上下都会铭记你的恩德……”村会元老连声附和道。

靳宛脸色淡淡地摇头。

赵村长心一紧,连忙放缓声音恳求道:“丫头,你是不是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如果是的话,我愿意再次郑重地向你道歉……”

“你们说的那些都是虚的,我拿来没啥用处。倒是这座后山,我发现你们开垦了很多林地来种田,这完全是在破坏山体,因此我希望你们能把后山划分给我们村。”

不等赵村长说完,靳宛就勾着唇角说出自己的条件。

这让几人觉得非常意外,毕竟刚刚靳海才说了,靳宛不再需要到后山收割植物了。那也就意味着,后山对她没了利用价值才对。

可是靳宛却开口索要后山,难道……她又在后山发现了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几人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个想法,心里便有些犹豫了。

靳宛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的贪欲又在蠢蠢欲动,当下冷笑一声。

“赵村长,枉我刚才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是看现在的样子,是我高估你了。看在你也不容易的份儿上,我就好心再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丢了西瓜拣芝麻,有些机会是稍纵即逝的。”

这番话是在暗暗敲打赵村长,让他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同时也是想让他认清,满足贪欲跟一村的生计究竟孰轻孰重。

赵村长领悟到了她的意思,顿时心神一凛,抛开了脑子里的杂念。

“我明白了,今晚我会跟大伙儿商量一下的。明天,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他望着靳宛,神色认真地道。

闻言,靳海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事情能够和和气气地解决,那是再好不过了。在他看来,比起后山的猎物,赵家村显然更需要靳宛口中的“水库”。

他站起身,对几人温和地笑:“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期待这件事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赵村长和几位村会元老也跟着站起。

“那是一定的。”

说着,赵村长转身进了内屋,须臾拿了一个盒子出来。

当着靳海三人和村会元老的面,他把盒子里的东西倒出,竟是一粒粒碎银和一些铜钱。

靳宛看得眼角直跳,然后就见赵村长数了八钱银子递给她。赵村长真挚地看着她:“这是昨天欠你的钱,现在我还清了,希望你能够不计前嫌地帮助我们赵家村。”

第181章 玉虎

修建水库是个大工程,但靳宛不想占赵家村的便宜。谁让赵家村的境地,那么凄惨?占便宜会显得她趁火打劫。

是故靳宛早已想好,若是赵村长答应了她的条件,在赵家村拿不出银子的时候,自己出点钱就算了。

何况赵村长的为人虽比不得爷爷仁厚,可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的村子,倒不能说他自私自利。那八钱银子显然是他自家的,为了安抚靳宛,他一咕噜的拿出来了……

啧啧。

归家路上,靳宛还在脑中回想当时的画面。

明天赵村长来了把事情敲定,她便要趁着赵家村采购材料的时间,到三鲜楼住几日。好歹也是她名下的酒楼,加之她前几天跟陈管事说好了,总不能食言吧。

如今靳海也知道她忙碌,不再像以前那样去哪儿都要问一声,但是必须让她把敖千带上。

用他的话说,大个子不能白长个子,跟着小宛充当个护卫也不错。

回到家,靳宛把关了一上午的绵绵放出来,带它在村子逛一圈后抵达制皂坊。当了一下午的监工,不知不觉日头就下山了。等她吃了晚饭沐完浴,再上床眼睛一闭,再次睁开时天色已亮。

赵村长如约而至,带来了让靳宛满意的答案。

“起初大部分人都不同意,是我跟他们讲清了其中的利弊,大家才慢慢动心的。不过靳宛,村里的大伙儿很想知道,把后山让给靳家村后,我们还能不能去打猎?”

忐忑地说出这段话,赵村长汗涔涔地看向少女。

他真怕靳宛的回答是“不行”,那他就没法儿跟乡亲们交代了……

靳宛正色道:“正常的打猎、砍柴是没问题的,绝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活。可你们村里那些开垦出的田地,必须重新种上树木。今后,谁也不能未经允许开垦山林,更不能肆意砍伐树木。”

“地里都种上了树,咱们还咋种稻子?”赵村长吃吃地说。

“等到修了水库,你们村里原来的田地就够用了。况且开垦出的田地势太高,引水灌溉比较困难,还不如不要。”

仔细地与赵村长分析了缘由,让他逐渐放心,靳宛才提出立契据。写好的契据让赵村长过目了一遍,内容是赵家村同意把后山全权让给靳家村,并答应举村退还开垦的林地;与之相对的,是靳家村必须负责赵家村的水库修建,并允诺赵家村今后能依靠水库确保作物的收

成。

如有违反,将赔偿对方的一切损失。

确定没问题了,双方便签下自己的名字。

因为后山牵扯到的是两个村子,所以签字的人是村长方有效,于是靳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即,靳宛交给赵村长一张纸。

“这段时间,你照着上面的指示做准备。等一切妥当了派人到三鲜楼通知我,我会亲自过去指导你们寻址。”

接下纸,赵村长面露激动,双手居然微微发颤。

靳宛不得不提醒他:“建水库不是你想象中那般容易,必须耗费许多人力、物力和时间。如果你们不能赶在明年夏季前建成,那秋收铁定是无望的了!

“距离夏季还有九个月,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放松了,谁知道中途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因此,请赵村长告诫村子里的人,绝不要有一丝的懈怠。”

看她言辞恳切,赵村长颇为动容,感激地点了点头。

解决了此事,靳宛便和敖千带着绵绵去小镇。

可事实上,绵绵对此是拒绝的。

要问靳宛是怎么知道的,只需要看它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咩咩咩”。听,它那叫声何其哀怨啊!

“乖儿子,别叫了,为娘这是为了锻炼你啊!”坐在绵绵背上的少女义正言辞地说。

驾着马车走在后头的敖千听不下去了。

他以极度不爽的口吻道:“锻炼绵绵无可厚非,为何非得让我驾了马车跟着?你这不是为难它,是为难这匹马,更是为难我。”

好好的马车她不坐,非得让绵绵驮着走,莫非这样比较有趣?

“谁让儿子大了,就容易跟爹娘生疏呢!”听见敖千的控诉,靳宛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好不容易把它从一只小羊羔拉扯到大公羊,几次三番忍着口水没把它炖羊肉火锅,怎么能让它跟我生疏!”

敖千听得脸色一黑,觉得自己要被这丫头古怪的言论给打败了。

他缓了一缓,换个说法:“要是你舍不得绵绵,我们带上它就是了,何必还要驾马车。”

比起在马车上,他更喜欢在她身边走着。

靳宛扭了扭屁股换个侧身坐的姿势,歪头去看敖千,“那你得走路,多累啊!再说了,绵绵驼累了我还能上去歇会儿,大庭广众的又不兴男女共骑,只能带上马车。”

脑回路是有点儿奇葩,但靳宛总不能告诉他,是系统提醒她这么干的吧?

虽说不明白系统为何有此提示,可她之前每次收到系统主动提示的时候,都是要有大事发生。总觉得除了积分,系统不会在这些方面坑自己,故而靳宛便照做了。

即将到达小镇时,敖千忽地一阵心悸。

这种感觉使他不适地蹙起了眉头。

彼时靳宛并不知道,旺福镇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骑在绵绵背上赶往三鲜楼,靳宛这一路上,惹来了不少异样的目光。但当大家看到,少女与羊后面跟着的马车,眼神又变得羡慕不已。

有不认识青年和少女的路人发问:“这两人是何来历,在这小镇,一个骑着绵羊一个驾着马车,着实怪异得很。”

“这你都不知道啊?那骑羊的是三鲜楼的掌柜,也是卖香皂的大商贾!至于汉子,是那姑娘的表哥,两人郎情妾意是公认的一对。”

“大商贾?你该不会逗我吧!不过,原来他们是认识的,难怪青年肯乖乖跟在羊尾巴后……那么请问,你们可知道青年是何时在此地出现的?”

“这我哪清楚,想知道就上三鲜楼问去。”

那名路人手中拿着剑,朝为其解答的人拱手道谢,转身进了一家客栈。

半个时辰后,从客栈里出来一位拿着玉扇的翩翩公子。此人身形颀长,穿着白色的华服,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那玉扇上有一个小小的玉虎吊饰,是某位仁兄赠予他的,美其名曰“笑面虎”,恰如他本人。

第182章 公子

三鲜楼的伙计,大老远的就瞧见了羊背上的少女。

他一激动忍不住高声喊了一嗓子:“陈管事,羊来了,羊来了!”

陈管事从楼里走出,对准他的脑袋瓜子就是一巴掌,“鬼吼鬼叫的干啥呢,都把客人给吓着了!”

伙计委屈地摸着脑袋,指了指正朝这边走来的羊,小声嘟囔:“是你吩咐我见到掌柜的,就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那你喊羊来了,掌柜的啥时候变成羊了?”说着陈管事又作势挥手要打他。

“在大门口就打起架来了,是不是楼里活儿太少了。”

靳宛慢悠悠地摇过来,陈管事扭头,才注意到自家掌柜的骑着她的“羊儿子”,难怪伙计要那样喊。

从羊背滑下来,靳宛摸摸绵绵,在陈管事过来的时候说:“这几天在楼里找个伙计照顾绵绵……唔,我看这位小哥就挺不错的,要不就他吧。”

被点名的伙计先是一愣,继而一脸荣幸地冲上前,“掌柜的请放心,我一定把少东家给看顾好!它喜欢吃鲜草我绝不喂干草!”

陈管事踢了他一脚。

——臭小子,敢跟他抢风头?没见到他在跟掌柜的说话嘛!

伙计讪笑着把羊牵走了,以免再挨一脚。

敖千下了马车,酒楼便有新的伙计上去把马拉走。

陈管事一边把两人往酒楼领,一边问靳宛:“掌柜的,这次能在楼里待几日啊?”

“说不准,看情况呗。”靳宛背着手说,“反正我已经把糕点的配方给了沈大厨,我来不来应该不重要吧。”

“话虽如此,咱楼里的伙计们依然希望掌柜的能多来几趟。”陈管事赔笑道。

他们经过一楼的大堂时,很多熟客见了靳宛,都会笑着打招呼。

“靳掌柜,可算看见您了!怎么样,这回又有什么好东西要推出啊?”

靳宛咧嘴道:“才几个月啊,那三样糕点就满足不了你了?”

“呵呵……九层皮和小方糕都吃不腻,糯米卷偶尔吃吃的话也挺新鲜,但我们都期待三鲜楼会有更多的美食。”那名客人是之前得过“赠酒”的一员,对靳宛比其他人多了几分亲切感,说起话来便不拘谨。

靳宛又应付了他几句,与敖千、陈管事进了后厨。

待得大堂的客人看不见了,她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看来,咱们还是得请一个专门的糕点师傅。”

然而话音方落,一道充斥了不满的声音就传到三人的耳朵。

“掌柜的,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有我在,还要请糕点师傅,未免太侮辱人了。”

原来是他们走到了厨房外,还没进去,就被恰好从里面出来的沈玉溪撞上。听见靳宛要请专门的糕点师傅,他心里不悦就脱口而出。

“与其花那个时间找别的师傅,掌柜的还不如多教我几样做糕点的技巧。”沈玉溪哼哼唧唧地说。

敖千剑眉一凝,森然道:“说了让你别打宛儿的主意。”

沈玉溪喉咙一噎,对上敖千的目光,打了个冷颤。

他不由自主地缩起了脖子,聪明地选择不跟对方硬碰硬,不然吃亏的铁定是他。而且掌柜的,绝对不会选择替他出头,她跟那个大个子根本是一窝的。

“我只想跟掌柜的学做糕点,别的啥也没想。”沈玉溪嘟嘟囔囔地说。

靳宛提起裙摆迈进厨房的门槛,清脆道:“今日先不做新糕点了,教你们做几样新鲜的菜。”

门边的伙计赶紧递上热毛巾,让她擦了擦手。

敖千跟着她进厨房,厨房里的伙计早就见怪不怪,还会自觉地给他递上一顶帽子。

怎料刚忙了半个时辰,在靳宛做菜正起劲儿时,出去招待客人的陈管事进来告诉她,有人想见掌柜。

“见我干嘛?”靳宛熟练地颠着勺儿,随口问道。

陈管事抹了一把汗,厨房里到处是火气,他这个体质一进来没多久就得冒汗。

“说是想一睹掌柜的芳容……咳咳,不是,据说是他认为您做的菜太好吃了,想亲自感谢掌柜的。”

话说到一半想起旁边还有个醋坛子,陈管事赶忙改口,生怕掌柜的表哥醋意大爆发。

毕竟沈玉溪光多看掌柜两眼,都要受到他的冷眼和警告,那位公子可是说了想与掌柜交个“朋友”。

将菜装好盘,靳宛放下锅摘下厨师帽,对一名伙计道:“把菜端出去吧。”

随即又看向陈管事,“你先去告诉他稍等,我洗把手就过去。”

陈管事点头应了应,偷偷瞄向给她烧柴的敖千。

后者已经站起来了。

——很明显,陈管事的话他听清楚了。

陈管事更加汗如雨下,边走边念叨: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在酒楼里打起来啊……

那位公子在二楼的厢房,对方出手阔绰,把二楼全给包下了。

陈管事一出现,对方的两名随从扫了他一眼,把厢门拉开。

进去时,客人正优雅地端着茶杯浅酌,手上执着一把晶莹碧绿的玉骨扇。

对着这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陈管事感觉他很有亲和力,也就微微鞠躬放缓声音说:“这位公子请稍等,我家掌柜稍后就到。”

温润公子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闻言抬眼看了看他。

“这位管事,你有没有将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你家掌柜听?”

陈管事苦笑着点点头,无奈道:“公子,我家掌柜心有所属,她的未婚夫君也在。待会儿两人来了,望公子言语上不要有任何不敬,否则……”

按理说掌柜的不会跟酒楼的客人动手,可要是大表哥出了点儿啥事,保不准她就得生气。

掌柜一生气,后果很严重,估计到时候她连酒楼都不顾了……

“多谢管事好心提醒。”温润公子笑容不改,语气谦和。

紧接着,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倏然起立。

随手放下茶杯,温润公子行动如风地绕过陈管事,白衣一闪来到门口。

两旁的随从此刻也是神情严肃,见他出来了欲开口说话,被他以扇制止。

就在这时,楼梯口现出一抹娇小的丽影,其身后跟着一个高大俊朗的青年。当温润公子看到青年的那刻,眼睛骤然亮起。

第183章 殿下

那青年似是感应到他的视线,偏头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交汇,他淡淡地笑着,青年却没什么表情。

彼时,靳宛见陈管事站在一间厢房前面,便猜到那名拿着扇子的公子就是要见她的人。

笑盈盈地走向几人,哪知对方突然摇着扇子,温文尔雅地笑:“这位公子生的一番好相貌,想必家中兄弟定然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真真是叫旁人艳羡。”

靳宛笑容一滞,望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公子,露出狐疑的眼神。

她该不会是遇到断袖爱好者了吧?

敖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酷道:“我家没兄弟,只有几只愚蠢的宠物。”

听到这奇怪的回答,靳宛愈发不解,回头反问敖千:“你认识他?”

一对上少女,敖千的眉眼就柔和了下来,声音里也挟上了暖意:“不认识,只不过看见这张脸,就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话。”

旁边的一位随从闻声而动,似乎要冲出来,被温润公子拦住了。

他依然笑吟吟的,望向靳宛问:“掌柜的,这家酒楼的菜色不错,就是不知道能否给我安排一间客房?”

酒楼不如客栈,客人一般都是来吃饭,要住宿的很少,所以房间也不多。

而且酒楼的客房通常只对熟客开放,以免招进些不三不四的人,故意破坏食材或者下药之类的。

如今靳宛和敖千各自占了一间客房,三鲜楼的空房更少了。

是故她非常犹豫,总觉得眼前之人来头不小,且她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认识敖千的。

想到当日大个子浑身是伤的模样,靳宛心中越发警惕。何况这人阴阳怪气的,又不招大个子喜欢,说不定真是他的仇家呢……

“这里没有陌生人的客房,你们要想住宿,便去对面那家如意客栈。”靳宛迟疑之际,敖千已然冷淡开口。

随从骤然将冷厉的目光扫向靳宛。

靳宛只觉得他凶得莫名其妙,但既然大个子都这么说了,她就没啥好顾忌的。

因此她扯扯唇敷衍地笑:“不好意思啊几位,酒楼的规矩便是如此,相信你们能够体谅的。”

闻言,温润公子意味深长地笑着,摇扇道:“无妨。慕贤,付钱。”

始终保持着平静脸色的随从,听罢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陈管事手上。

目送三人离去,靳宛困惑地转向敖千,纳闷道:“我怎么感觉,他好像认识你?”

“我没印象。”敖千坦然道。

靳宛摸了摸下巴,“你不记得是正常的,毕竟你失忆了。我担心的是,那人是你以前的仇家,并且跟你当初受伤也有关系。”

若真如此,那她得想个办法了……还好她有系统,可以随时检测方圆十里的事物。

于是靳宛在心里吩咐了系统,如果刚刚那三个具备危险性的人靠近,那么要立即提醒她。

这法子用处虽不是很大,却也好过啥也不干。对方的出现让靳宛警醒,她不能什么都坐以待毙,在大个子没有记忆的这段时间,自己必须要替他留意一切可疑的人物。

思及此,靳宛又望向敖千,认真地道:“大个子,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所以你千万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像方才的三人,莫名的对我有敌意,很可能就是因为我救了你,你千万别接近他们。”

敖千听得心神一动。

他默默地注视着靳宛,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对自己的关心,不禁低声问:“你不怕?”

“怕什么?”靳宛一时间没能反应。

敖千沉沉解释:“若他们真是我的仇人,你不怕会受到牵连吗?”

只见靳宛微微愣住,似乎不明白为何他会这样问。

但她仍是耐心地说明:“你的仇人便是我的仇人,何谈牵连?只要爷爷的安全能够保证,敌人来一个咱们就杀一个,来两个就杀一双。凭你的武功跟我的身手,未必就斗不过对方。”

听了这话,敖千的目光愈渐深邃。

此时靳宛后知后觉,抬头疑惑地望着他。

“大个子,你别告诉我你害怕了,那样我会瞧不起你的。”

亏她还觉得这家伙会飞很厉害,难不成是中看不中用吗?

“你想多了。”敖千一瞬间被她拉回到现实,便敲了记她的额头轻笑:“虽然你有此觉悟是好事,不过作为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丫头,你乖乖被我保护就行了。”

靳宛抬手捂着被他敲的地方,嘟起嘴抱怨:“还不是你自己问的问题奇奇怪怪。再说了,你对过去的事情一无所知,敌人来了还不一定能知道呢。”

敖千但笑不语。

是夜。

如意客栈内,二楼正东角落里的一间客房。

烛火摇曳,温润公子一手执杯一手执扇,神情悠闲。

烛光下,一名随从被罚跪在地,正对着窗口头颅低垂,不敢妄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异样的风声响动。

这风声古怪而迅疾,温润公子几乎是立刻抬眸望向窗子,地上的随从也身体轻颤。

蓦然,房中响起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左笙,回去后自行领罚,乙等。”名唤“左笙”的随从猛地转身,对着椅子上突然冒出的青年重重磕头,热泪一涌激昂道:“太子殿下,左笙就知道您还活着!一年前未能护得殿下周全,让殿下受苦,左笙实在是罪该万死,乙刑又算得什么!



与左笙的激动不同,居于上位的敖千神色淡淡,“连受罚的原因都不知道,左笙,你令本宫很失望。”

“你又不是不知道左笙一根筋,除了忠心,他全身上下就没旁的优点。”温润公子摇着玉扇笑,转而对左笙道:“他罚你是因你白日对那少女怒目而视,这份不敬可比你没保护好他严重多了。”闻言,左笙急忙解释:“殿下息怒,左笙以为你受到慢待,一时心切才对那位姑娘失敬,并非有意冒犯!回来后多亏二皇子提醒,左笙才知殿下是有意隐瞒身份。为此,二皇子让我跪在这里候着,说是殿下

一来见了,兴许会消些气……”

“哎呀呀,左笙,你这一见到主子就把我卖了,叫我以后还如何救你?”温润公子失笑。敖千斜睨他,“你是如何找到这儿的?”

第184章 皇兄

“说来话可长了。”

敖墨扇子一合,指着地上的左笙说:“十个月前他带着一身伤回来,只说了一句‘救殿下’,便昏死过去。若非宫里的太医医术高明,他早就没命了。

“不过虽然保住了他这条命,可左笙也昏迷不醒。而父皇得知你出事,立即派人到各国暗访,并勒令麾下诸国配合追查你的下落。

“直到半年前,左笙清醒过来,说出你出事的地点,父皇才着重调查附近的王国。不过似乎有人暗中阻挠,调查的进展总是不顺,几位兄弟在家待不住,争着抢着要出来。”

说到这里,敖墨遽然停下,用玉扇抵着唇笑。

“阿钰年纪尚小,却是最紧张你的一个。为了求得父皇应允,他可是连打滚耍横都用上了,被三弟狠狠打了一顿才老实。”

听他提到最小的敖钰,敖千眼中难得浮现些许笑意。

“当然了,最后他们几个秉着尊重兄长的原则,‘自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敖墨笑眯眯地说,“恰好手下来报,说是在乌国境内发现你的贴身扳指,我便动身了。”

敖千淡淡地瞥他一眼,“依着你这喜欢暗里出损招的性格,不会连阿钰都被你恶整一通吧?”

敖墨笑吟吟的,“那倒不至于,阿钰还小,我下不去手。倒是皇兄你,在这小小的镇子里住上瘾了,既然无事为何不给宫里捎个信,不知道家里要被阿钰搅得天翻地覆么。”

“阿钰再闹,要头疼的也是你们不是我。”敖千漫不经心地道,“此趟出行遭遇刺杀,对方收买了右尘,趁我外出在房里的床褥下毒。若非我向来睡眠较浅,恐怕会在不知不觉中沦为他人刀下亡魂。”

“殿下请降罪,是左笙办事不利,竟没有注意到右尘背叛殿下……”左笙眼中闪过懊悔和痛苦,当日的情形实在危急,只差一点儿殿下就……

“可你也手刃了那叛徒,算是抵过了。”敖墨笑着说,“不过说实在的,你让他死得太便宜了。日后你要记住,再遇到此种情况,先把叛徒的手筋脚筋挑断,再撒上糖,让那蛇虫鼠蚁闻着味儿来啃咬伤处……”

左笙听得极度认真,末了郑重其事地点头:“二皇子,我记住了!”

“除了你们几个,还有没有人知道我的下落。”熟知敖墨性子,敖千并没有参与到两人的话题,而是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敖墨清浅说道:“既已知你出事是遭宫中之人算计,我自然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发现扳指的暗卫是我麾下之人,为了节外生枝,我已经做出要到汤国的假象,应当不会暴露你的下落。”

说罢,他目光紧锁住敖千,坦言问:“皇兄,你可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

“怎么,连你和父皇都猜不到么?”敖千剑眉稍抬。

“我隐约有所猜测,至于父皇的心思……除了你,我们这些人是捉摸不透的。”敖墨嘴角含笑,眼睛带煞:“那些个老家伙,真是想当帝王想疯了,以为你死了父皇便后继无人。”

敖千神色不改,“这不正是父皇想让外人看到的假象么。”

身为皇室中人,纵使他们不想,也不得不戴上一层面具生活。自从当年母后遭人暗害身亡,保护幼弟的职责,就落到了最年长的他肩上。

父皇说众位兄弟中,唯独他最像自己。既然身为嫡长子,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一国太子,也被委以教养幼弟的重任。久而久之,那些虎视眈眈地觊觎皇位之人,便以除去他为首任。

唯一的好处,是众兄弟在他的教导之下,没有皇室血脉中勾心斗角的劣根性。他们拥护太子、敬重皇兄,彼此感情深厚,也在保护彼此的过程中各自成长,培养出了不同的性格。

仅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手足团结、互为盾牌。

正因如此,狼子野心之人迟迟无法如愿以偿,才抓住了敖千出行的这次机会要刺杀他。

只要没了敖千这个主心骨,其他皇子很容易被蛊惑,成为一盘散沙。到那个时候,想要对付他们易如反掌。

而以帝王对帝后的感情,此生他绝不会再有另外的子嗣,死后便会从几位王爷中选出一人继位。

由此不难找出暗杀敖千的嫌疑人。

敖千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旋即清冷问道:“五王叔这几月来有何动静?”

敖墨神情微动,“是五王叔么……有父皇压着,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胡作非为,只能暗地使坏。所幸左笙也不算太傻,偷偷找到暗卫趁夜进宫,这才没被人截杀。

“而得了他的消息,父皇便下令不许我们随意出宫,直至寻到你的下落。纵使五王叔再有能耐,他也不可能在宫里对我们下手,因此至今无异动。”“想来是尚未确定我的死讯,他也寝食不安。”敖千阴鸷地眯起眼,“但这还不够。我要让他在慌乱之中露出破绽,然后一击必杀!以父皇的个性,他显然也是在等五王叔自行露出马脚,所以先不要急,继续

耗着。”

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端倪,敖墨当即笑着追问:“皇兄,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要继续留在这小小的镇子吧?”

他怎么觉着,与其说皇兄是在钓五王叔,还不如说是沉迷在温柔乡中难以自拔。

敖千站了起来,淡淡地瞥了他一下。

“我是要留下来的,至于你要去要留,那是你的事情。”

说完敖千走向窗子,经过左笙身旁时,冷淡说了一句:“起来吧。”

左笙又是一个重重的叩头,“谢殿下。请殿下允许左笙跟随……”

“不必,你跟着阿墨,护好他即可。”

此话一出,左笙备受打击,虎目含泪地道:“求殿下开恩!左笙此生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殿下!二皇子虽然也好,但……”

不等他说完,敖千轻飘飘地扔下四个字:“这是命令。”

话音落下,他已经跃出了窗外。

见左笙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敖墨轻声笑道:“蠢材,皇兄不想让那少女知道身份,你跟着他不是露馅了么?再者你想跟着我,我还不稀罕呢。“好了,皇兄都说了让你起来,别跪在这儿扰了我歇息。”

第185章 春卷

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三鲜楼都是当日订购食材。

每日清晨开店前,都会有菜农和屠夫来送菜。而自打沈玉溪从靳宛那儿拿到糕点的配方,他天天大清早的就起床,在厨房里准备糕点。

靳宛住进来后以身作则,和敖千起得比沈玉溪还要早,等他到厨房时靳宛已经在擀面皮了。

见沈玉溪来了,靳宛随口就指挥他去切白菜丝。

沈玉溪暗中观察过敖千的脸色,觉得他这会儿的心情应该不错,才小心翼翼地问少女:“掌柜的,今日你打算做什么菜?”

“做一道小吃,也不知道你们这儿有没有……”专心擀面皮的靳宛心不在焉地回道。

大表哥没有因为他跟掌柜的搭话而发飙,沈玉溪轻轻舒了一口气,手上刀工不停,口中紧追不舍地问:“小吃咱们楼里有不少的,掌柜的要做哪一样?”

三鲜楼的短板是糕点,掌柜的实在不敢大材小用,跑来这儿做小吃,这个活儿交给周大厨来干就好了嘛。

“让你切菜便切菜,哪来这些废话。”敖千忽然清冷地出声。

又想趁着他不注意多跟小丫头说几句话,好拉近跟她的距离?

沈玉溪不知道在敖千眼里,他身上被贴了“觊觎靳宛”的大标签,才会每次都被青年盯得死死的。尽管如此,沈玉溪也不敢反驳,毕竟之前他吃过一次亏了……

那一次沈玉溪气不过跟敖千挑战,结果被人家一只手压着打,虐得他只能蹲在地上抱头。少女掌柜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假意劝解,让敖千手劲儿轻点,说是明天还要沈玉溪干活儿。

自那以后,沈玉溪对上青年都是敢怒不敢言。

他自认为一双手是用来做菜的,打不过对方也正常,如此自我安慰着便忍过去了。

此刻也是这般,沈玉溪憋着一口气,最后化作一记重重的呼吸。

他小声自语:“惹不起惹不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吧……”

靳宛现在要做的是白菜肉丝馅儿的春卷,所以之前敖千就在切肉丝了,而沈玉溪来了刚好帮忙切白菜。

春卷最重要的步骤应该是擀皮儿。

想要把皮擀得薄而不漏、透而不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此靳宛才会早早地起来做准备。

等到敖千和沈玉溪都把菜切成丝了,靳宛的工作还没完成,于是她让沈玉溪去炒菜。

先把馅儿炒好了再来卷,最后放进油锅里面炸。

继沈玉溪之后不久,其它几位大厨也从家里赶来了。一见靳宛在忙活儿,纷纷撩起袖子来帮忙,靳宛就让他们去熬粥、煮鸡蛋。

过了半个时辰,酒楼的伙计基本上起了,经过后厨竟闻到一股喷香的味道。

这股味道是以前未曾闻过的,光凭这一点,所有的人都能猜到掌柜的在厨房了。

大伙儿陆陆续续跑到厨房,扒在门边往里探头,推推搡搡的热闹的很。

“都围在这儿干嘛,还不快去准备开门。”陈管事的声音自后方响起,众人回头一看,见他面色不愉。

于是伙计们都乖乖站好,但是并没有人离去。

听到门口动静的靳宛,冲着众人喊了一声:“先别开门,快去搬桌子,准备吃早点。”

闻言,众人面露喜色,兴奋地大喊一声冲了出去。

陈管事被激动的伙计撞得原地转圈,头都快转晕了才停下来,登时气得两撇胡子直发颤。

不过他还要去清点食材,没工夫跟那帮兔崽子计较了。

而厨房内的几位大厨,原以为掌柜的熬粥和煮鸡蛋,是给客人准备的。却没料到,她让大家装了一桶粥和二十几个鸡蛋,以及香喷喷的炸春卷,拿到大堂给伙计们吃。

“掌柜的,伙计们随便吃点儿就行了,您这样太破费了。”周大厨诚恳地劝道。靳宛端着两盘春卷,跟在提着粥桶的敖千身边,满不在乎地说:“周大厨啊,接下来伙计们可是要干一天活儿!午饭跟晚饭很难吃的安稳,至少早饭要让大伙儿享受享受嘛。咱三鲜楼别的没有,吃的还能让

他们饿着?”

身后沈玉溪抱着一摞碗,另外两位大厨也各自端着两盘春卷,闻言都不由得露出笑容。

“周大厨,掌柜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咱们何曾小气过?每回掌柜到楼里住,伙计们都能吃上丰盛的早饭,难怪大伙儿都盼着她来……”

这位大厨的话音未落,让人把食材搬进来的陈管事,恰好听见了。

顿时他大声责怪道:“你也不用这么老实!我先前跟掌柜的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别让她以为我在蒙人。”

“哈哈哈……”

敖千唇角也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偏头看了眼少女,只觉得这丫头身上有股神奇的力量,总能给身边的人带来欢笑。

就拿靳家村来说,一年前的氛围跟如今的氛围,简直是天壤之别!那个时候的村民冷漠、尖酸,可是现今,在经过靳宛的事情之后,他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羞愧的。

后来靳海当上村长,渐渐把靳家村的不良风气都给扳正了。而村民们在跟靳宛相处的过程中,受到她的感染,心情不知不觉就轻松起来,这使得靳家村的笑声越来越多。

现在换成三鲜楼,效果还是一样的显著。

大厨们端出的粥和鸡蛋,倒不是伙计们最期待的,他们最想吃的是掌柜的第一次做的“春卷”。

六盘堆得满满的春卷,加起来大概有四十多个。而酒楼的全部伙计加上靳宛和敖千,就有二十多人,最多只能每人吃两个,多了就没了。

结果大家在尝过第一个后,虽说意犹未尽地舔手指,却都只敢低头喝粥,然后拿眼睛偷偷瞄桌上的春卷,却不敢随便再吃。

究其原因,是靳宛只顾着跟敖千说话,自己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掌柜的都没吃,他们怎么好意思继续?

“砰砰砰!”

就在这个时候,酒楼的门被人敲响了。

以往几乎不会出现这种情形,因为大家都知道一家酒楼没开店,就是还没准备好。或许有的客人会选择在外面等,但不会贸然上前敲门。

因此众人都好奇地望向门口。

猜测到来人是谁的敖千,对靳宛说了一句“我去开”。

等他把门打开,果真见敖墨执着玉扇立于门前。看到敖千,他温润地笑着道:“早。”

第186章 冲击

见敖墨识相的没叫他“皇兄”,敖千这才侧身让他进来。

左笙和慕贤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他们只能在酒楼外面候着,直到三鲜楼开门为止。

越过敖千进入酒楼,敖墨自来熟地与众人打了招呼:“诸位早,这是在用早膳?”

那温润公子来了,系统居然没有发出提示,这是怎么一回事?

【报告宿主,这三人并不具备危险性,示警条件不达标。】

心里刚闪过念头,系统就马上给出了答案。

这倒让靳宛吃了一惊。

“掌柜的,这么早就来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我看掌柜的人美心善,应当不会介意吧?”

温润公子对她拱手,煞是彬彬有礼。

系统的判定是不会出错的,所以靳宛便收起了对温润公子的警惕之心。况且刚才大个子一开门见到对方,并没有像昨天那样立刻出口赶人,想来是他潜意识也认为对方没有恶意?

思及此,靳宛脸上也摆出了笑容。

她客套地说:“公子起得真够早的,不过我不大明白,为何你不在客栈用餐?”

“自从昨日在你这儿用过膳,我哪里还吃得下客栈的糙食。这香味儿……嗯,掌柜的,可否为我介绍一下这小吃食是何物?”敖墨含笑看向桌上散发出香味的小吃。

靳宛扫了敖千一眼,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顿时了然地凑过来解释:“我感觉这人不像是来寻仇的,心底反而对他有股亲近感。”

听罢,靳宛这才让伙计到厨房拿一副碗筷来。

同时嘴里对着温润公子微笑:“若公子不嫌弃,就请与我们一起用膳吧。”

嘴上说话时,靳宛在心里询问系统,这位温润公子究竟是何来头。

【此人名唤敖墨,是隆凰帝国的二皇子,与敖千是同胞兄弟。】

隆凰帝国?!

敖千的……兄弟!

这岂不是说,敖千是隆凰帝国的皇子?天啊……这个背景远远超过她能接受的范围了。而且想要拿银子砸到隆凰帝国的帝王,同意让敖千娶她,恐怕是天方夜谭吧!

最强的帝国,隆凰帝国之主,会缺她的那点儿银子?人家国库里放的都是金子好吗!

靳宛瞬间不淡定了,面上的笑容隐隐有崩坏的趋势。

“宛儿,怎了?”察觉出少女异样的敖千,第一时间难掩关切地低沉询问。

靳宛表情略呆滞地看向青年,只觉得头有点儿晕

……

“没、没事,我想我需要回房间歇一会儿……别担心,我只是……呃,早上忙晕了。”

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敖千,靳宛勉强笑着对众人道:“大伙儿吃过早点便去准备开店吧,今儿上午我先躺会儿,晌午再来做春卷,到了下午拿来当差点卖。”

说着,她又冲敖墨稍稍欠身行礼。

岂知敖墨立刻站起来回了一礼,并温和笑道:“掌柜的不必见外,不介意的话,请你把我当成自家人吧。”

靳宛已经顾不上为敖墨的言论吃惊了,她随意扯扯唇笑了笑,转身快速地上楼去了。

——不行,她需要尽快自己冷静冷静,理一理这关系。

要知道,先前靳宛之所以没有想过要查询敖千的身世,是她自以为已然猜得差不多了。

况且系统解锁“查询”功能之时,她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在卖米粉赚钱上面了,压根没想过要调查对方。到了后来,她越来越熟悉系统的功能,那时敖千又全然获得了她的信任。如此,靳宛更不会去深究。

反正靳宛早知道敖千出身贵族,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贵族,她觉得自己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毕竟当时的她什么都没有,知道这些只会给自己增加压力。

现在好了,一不小心捅破了窗户纸,让她感觉压力山大啊……

大堂里,敖千沉默地望着靳宛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突然的这是咋了,为啥掌柜的饭都没吃就回去睡觉了?”一伙计纳闷地嘀咕。

陈管事冷哼一声,“都怪你们不早点儿起来,让掌柜的一个人忙活,当心把她累出病了。”

敖墨站在敖千身旁,闻言忍不住笑着提醒:“你不上去瞧瞧?我看你对那少女可不是一般的看重。”

话音刚落,就见敖千俯身舀了碗粥,端起一盘尚未动过的春卷,拿了两个鸡蛋。将这几样食物放到托盘,敖千后脚就跟着靳宛上楼。

“啊……掌柜的吃不完那么多春卷吧?”看到一盘春卷没了,有人可怜巴巴地叹息。

坐在对面的沈玉溪一筷子敲在他额头,骂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把掌柜的饿坏了谁给你做这些好吃的?”

紧接着,他把不爽的目光投向敖墨,“这位公子,你一来掌柜的就不舒服,是不是你昨天惹恼她了?”

敖墨甚是无辜地转头看他。

须臾,他笑意不减地说:“我跟你家掌柜其实是亲戚,你确定你这般同我说话没问题么。”

呃?

沈玉溪一愣,他是掌柜的亲戚?

不会吧……掌柜的亲戚未免太多了!

想着想着,沈玉溪谨慎追问:“你是掌柜的哪门子亲戚,我看她跟你交谈的口气,并不像认识你的样子。”

“你家掌柜日后是我未来嫂嫂,你说我们是不是亲戚。”敖墨展开玉扇轻轻摇了摇,呵呵笑道。

等沈玉溪理清了这层关系,霎时脸色更黑了。

原来他是大表哥的弟弟,那说不定,这人骨子里也是极其残忍可恶的。

思及此,沈玉溪黑着脸起身,一言不发地回后厨。

谁让人家有掌柜的做后台,惹不起他躲还不行吗?

楼下发生的事情,敖千并不知道。

此刻他一手端着托盘,另一手敲了敲房门。

抚着下巴在房内转圈圈思索的靳宛,被这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她骤然扭头看向门口,“谁啊?”

“宛儿,是我。”

门外响起敖千低沉性感的嗓音,让靳宛莫名紧张。

她踌躇片刻,才慢吞吞地走到门边替他开门。开门后,在对上青年视线的那一下子,她的眼神有些躲闪。

见状,敖千心一沉。宛儿起疑了!

第187章 坦白

“嗯……你把东西放这儿吧,等会儿我起来再吃。”靳宛委婉地下逐客令。

而这也是她头一回拒绝敖千的靠近,主要是眼下她需要独自静静,对着敖千总让她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因为贵族的子弟早早纳妾娶亲本就是常事,可大个子竟是比普通贵族还要高贵的存在……一个帝国的皇子耶,说不定他家里早是妻妾成群了!

每每想到这里,靳宛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既然敖千发觉了她的不妥,自然不会容许她将自己赶走。

是故在靳宛说完之后,他非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顺手把门栓给拉上了。

见状,靳宛瞠目结舌地看着敖千,讷讷道:“大个子,你、你干嘛?”

将托盘放置在桌上,青年转身朝少女逼近,神情冷淡。

靳宛一直在后退,被逼得从门口的方向拐了个弯,往床的方向去了。

“喂,大个子……”

她才张口叫了这一句,敖千猛然轻身靠近。

“哇!”

惊慌失措之下,靳宛的脚绊在了床边,整个人失衡地往后倒去。

待她的身子砸在柔软的大红色被褥上,敖千顺势俯身,双手撑在她的头两侧。

靳宛呆呆地望着上面的俊朗面孔,艰涩地咽了咽口水。

他是怎么了啊,为何不说话?

就在靳宛胡思乱想之际,敖千紧紧锁住她清澈的眼睛,深沉道:“宛儿,我有话想跟你说。”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几乎能让他数清小丫头有多少眼睫毛。然而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小丫头竟然,偏过头去不看他?

曾经她就算躺在自己怀里,也不会躲避他的眼神,今天却……

这时,靳宛清了清嗓子。

“有话能不能让我起来再说啊,你这样……不累吗?”

媳妇儿都要没了,还管它累不累?

浑身紧绷的敖千没有理会她的要求,直接严肃地揭老底,跟靳宛坦白。

“对不起宛儿,之前我骗了你。其实我几个月前,就恢复了记忆,而我的身份是隆凰帝国的东宫之主。楼底下那个笑面虎是我二弟,名为敖墨,此次出来便是为了寻找我的踪迹……”

说着说着,只见靳宛慢慢转回视线,满脸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熟悉她的敖千瞬时闭上了嘴。

“原来你早就恢复了记忆,之前都是故意跟我装傻充愣?”靳宛微微眯眼,语气危险。

敖千蹙眉,“你不是猜到了吗?”

靳宛怒,“我才没有猜到……话说,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没恢复?”

“那你刚才为何举止古怪?我以为你看出了端倪,一气之下不想理我。”敖千声音缓了几分,眉目间尽是无奈。

虽说敖千的话出乎靳宛的意料,但转念一想,他恢复记忆了不正好能把某些事情问清楚吗?

想到这儿,靳宛伸手直直戳中敖千的胸膛,凶悍地瞪着他问:“想起以前的事了,那你能老实交代你的‘丰功伟绩’了吗?”

敖千不解,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哪有!”靳宛气哼哼地反驳,“我早就警告过你,别妄想享受齐人之福……可现在看来,你堂堂一个帝国太子,肯定是妻妾一大堆!说不定,你连儿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听完她的话,敖千才恍然大悟。

确实,小丫头最初便警告过自己,若是有了妻室非但不会对他“负责”,反倒要找他讨什么损失费。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很干脆地俯身用额头蹭着她的,敖千长舒一气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原来就是为了这个……放心吧,我那东宫除了宫女、太监和侍卫,便只有几只‘笨宠物’会来访,着实是冷清得不能再冷清了。”

“连侍寝婢女都没有?”靳宛面露迟疑。

敖千抬起头正视她,“你以为我这身武功是白捡来的么?每日习武看书,还要照顾那几只‘宠物’,哪有时间想男女之事?也就遇到你这丫头,我才尝到了情之滋味。”

听大个子这样说,靳宛反而同情起他来了。

于是她不禁感叹一声:“好吧,你真可怜。”

“为何?”

靳宛眨了眨眼,直言不讳:“男人嘛,一辈子最享受的,大概就是沉浸在软玉温香之中,与各种不同的美人儿‘芙蓉帐 内度春宵’。可你遇上了我,注定这辈子就我一个人了……难道不可怜吗?”

这丫头,知不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

孤男寡女在这床榻之上贴合得如此近,她还提“度春宵”,这难不成是在暗示自己?

敖千眸色渐深,他又在不知不觉中,被小丫头给诱惑了。

等靳宛意识到不对劲儿时,已经太迟了。

本来两人的姿势就非常暧昧,敖千一压下来,便能把她摁在床上肆意蹂躏——说“摁”一点儿都不夸张,靳宛两只手被他的大掌“钉”住了,然后敖千的唇就在她的唇上、颈间四处游弋。

渐渐地,靳宛自己也冒出了点儿火气,整个人热得不像话。

她脖子上那些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是煮熟的虾子,泛着诱人的红色。

好在靳宛尚有一丝理智留存,敖千的定力也异于常人,因此两人腻歪好一阵子后就分开了。

敖千一松手,靳宛就爬起来,缩到床上的角落,抱着被子大喘气。

两人彼此对视,都被对方的狼狈给打败了。

“现在你该明白,我到底为什么‘可怜’吧?”敖千自我调侃地说。

靳宛偷偷瞥了瞥他……唔,很有精神!

她这小眼神被敖千抓到了,竟也感到些许难堪。

当即他动了动身子,换个坐姿掩盖自己的失态。

靳宛尴尬地移开视线,沉默良久,小声建议:“要不……等一下我给你熬个降火的滋补汤?”

话一出口,就见敖千古怪地望着她。

“这能有什么用。”

“聊胜于无呗。”靳宛更小声地回道,“再说了,咱们也不能让敖墨在楼下等太久,他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然而敖千却摇了摇头,“阿墨的事不需要我理会。我已经跟他说过了,留不留下看他自己。“实际上,几个月前我恢复了记忆,并不是有意对你隐瞒这件事,而是这其中牵扯到许多复杂的内容……”

第188章 澎湃

听到一半,靳宛就表示自己明白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皇家内部争夺权力的战斗,不用敖千说得太清楚,靳宛自己都能够猜个七七八八。

“所以,你现在在这里的事情,是不能暴露的?”最后靳宛总结道。

说话之时,两人仰面躺在床上,敖千右手枕在脑后,左手被靳宛当成了枕头。

“以阿墨的个性,他肯定已经替我做了障眼法。不过既然阿墨都找来了,想必父皇和五王叔他们迟早也会收到消息,阿墨的调虎离山计坚持不了多久。”

说到这里,敖千侧头看了看她。

“到那个时候,你可愿意跟我回宫?”

靳宛微顿。

现在想想,当初她简直是大言不惭。敖千不是她能用钱“买”得起的夫君,所以如果跟他走了,日后势必……

“宛儿,我不会让你受委屈。”敖千缓缓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一下一下地揉捏,语气沉沉,“可是我明白,不管我心里有多爱你,也总有护不到你的时候,正如当年父皇来不及救母后。

“而你生性豪爽坦率,做事喜欢随心而欲,进了宫多是对你的束缚。若只有你一个人,我相信你不会顾虑太多,但……”

敖千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碰。

靳宛忍不住仰起头,直视他垂下的幽深眼眸。

“自从那次在钱夫人和钱掌柜面前,你说你是为了我,才不得不对靳远百般忍让,我就立下誓言,以后绝不会让你为了我委曲求全。”

敖千面无波澜,唯独声音带了难以言喻的冷酷和霸道。

他抬手摩挲着靳宛娇小的脸庞,冰冷地说:“我不容许任何人直接或间接地伤害你,即便那个人是我。若有可能,我倒希望你真是身怀法力的妖怪,起码那样你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可既然你不是,我便不会你跟我回去。况且在解决皇宫里的隐患之前,我不能暴露你的存在,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弱点,五王叔他们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听到这里,靳宛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就代表当敖千不得不回宫的那天到来,她必须跟敖千分开。

靳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虽说明白敖千是为了自己着想,而她也有自己的坚持,但看到敖千如此冷静地说出两人分别的话,她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这导致靳宛的精神一下子萎靡不振,把头埋进敖千的臂膀,一动不动的似是想要假扮一具死尸。

见此情景,敖千的唇角不禁弯了。

他低沉询问:“你怎么不说话?”

“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靳宛赌气地回了一句,“其实你说那么多,谁知道你是不是本来就没想过娶我?现在你是太子了,我这个农家女哪里配得上你。”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敖千张手搂进怀里。

靳宛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只听上方传来敖千喑哑的嗓音:“我做梦都想娶你,想得五脏六腑乃至骨头都痛了!

“如果你跟寻常女子那般,性子柔弱毫无主见,我也不必忍着思念的心与你分开。但之前你告诉我,你赚银子的动力就是为了能让我们在一起……

“宛儿,我比谁都清楚你现在在做的事情,究竟有多了不起。威灵帝国最强的是经济,而我国最强的是武力。

“可是只要有了你的丝绸、香醋,多年后隆凰帝国将不再有弱点,这是父皇梦寐以求的事情。因而总有一日,连父皇都会视你为座上宾,那个时候就是你我成亲之时。”

心跳是不会骗人的。

敖千在说这些话时,心跳的速度很快,显然他自己的内心是极其激动的。

靳宛也被他说得心潮澎湃,心中再一次升起希望。

她禁不住抬头望着敖千,“那我以后可以底气十足地让你娶我吗?”

敖千眼底深处柔情似水,“你一直都有这个底气,只是我不希望掩盖了你的光芒。在我看来,我作为隆凰帝国东宫之主的好处,便是能够暗中给你提供许多便利,让你的宏图大业能顺利发展。”

说着,他拿起靳宛脖子上挂着的玉扳指,轻笑一声:“这扳指内部刻着隆凰帝国的标志,以及东宫的记号,是隆凰帝国太子的象征。

“连它都不认识的人,不值得你忌讳。而认识扳指的人,也不敢对你不敬。就连威灵帝国与巴南帝国的皇族,见此扳指也不得不给三分薄面。”

靳宛好奇地摸摸扳指,小声嘀咕:“我倒没发现这玩意儿还内有乾坤。”

随即,她又挑眉望向敖千,“不过,这扳指也不是时时都能派得上用场吧?隆凰帝国的皇族肯定也有敌人,就比如你的那个五王叔。”

闻言,敖千轻轻点头。

他沉声道:“在我协助父皇铲除五王叔一脉之前,你记住别在隆凰帝国境内暴露这个扳指。五王叔的爪牙遍布各个王国,其势力不可小觑。”

当初敖千选择当玉扳指,除了是解燃眉之急,也是存了给皇宫之人传信的心思。

不管怎么说,五王叔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搜寻他的下落,而他与父皇、阿墨却是互相了解的,多多少少能猜到他们的做法。

而事后,他们必定会将后患处理了,不让典当铺的人再泄露消息。

这些阴暗之事,他没必要跟小丫头说。

不过凭借靳宛的聪慧,她岂会连这点都想不到?

只怕下一次自己再去岳阳城,那家典当铺上到老板下到伙计,就彻底换人了。

顾不上深究敖墨到底对那些人做了什么,靳宛懒懒地问:“所以,你什么时候会走?”

反正两人都把话说开了,也没啥好顾虑的,就彻彻底底地问个清楚。

“并未有确切的日期,要看五王叔那边的行动。”敖千颇为无奈,“你怎么就好像没有一点儿不舍。”

靳宛嗤了一声。

她一个挺身坐了起来,伸伸懒腰慵懒道:“不舍又怎样,你刚才不也是一样吗?该做的事就要去做,我可不希望以后被皇宫的规矩压得死死的。

“既是如此,我就要凭自己这双手,去争取想要获得的东西……”

说着,她忽然扭头,冲敖千龇牙一笑。

“这样一来,就算以后你变心了,我也没啥好担心的。这世上,可不止你一个美男和太子哦~”

听了这话,敖千的脸色霎时黑如锅底。——这丫头,还没死了“改嫁”的心?!

第189章 哀怨

两人在房间一待就是一个时辰。

等他们打开门准备下楼的时候,就见在房门不远处,摆了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桌上还有几盘点心和一壶茶。

敖墨坐在桌子后,身后是笔直如松的慕贤和左笙,还有一个面露苦色的陈管事。

见靳宛和敖千一前一后出来,靳宛还在整理自己的衣裳,陈管事的表情登时僵住。

唯有敖墨和两个随从面不改色——一个笑如春风,两个面无表情。

“两位的耐力可真够惊人,我这都凉了两壶茶了。”敖墨笑吟吟地站起来,后面的慕贤拉开椅子。

靳宛顿觉尴尬,挽发丝的手僵在脸侧。

敖千负手站在她的身侧,对着敖墨清淡地说:“阿墨,这位是你的嫂子。”

听罢,敖墨挑眉看了他一眼,眼中透露出询问之色。

待得敖千对他微微点头,敖墨这才惊奇地笑了。

这个时候,陈管事走上前,小声地对靳宛禀告:“掌柜的,这位大表哥的兄弟,执意要搬张桌子到这儿等……我一再劝说他也不听,所以……”

“没事,你先下去忙吧。”靳宛挥挥手道,面色淡然。

陈管事如释重负,赶忙跟她告辞。

客房与厢房不在一个方向,因此敖墨放桌子的地方,其实就是走廊。好在这儿没别的住店客人,不然人家早就投诉了。

陈管事一走,这儿便没了外人。

当即,敖墨执扇,朝比他矮了一大截的靳宛一拱手,笑道:“阿墨见过皇嫂。”

靳宛嘴角一抽。

正欲说话,只见敖墨后边儿的两个随从齐齐下跪。

“属下见过太子妃!”

掷地有声的称呼,喊得靳宛心肝儿一颤。

——大个子的兄弟和手下,咋都跟他一样,还没成的事儿就叫得顺溜无比?

不过嘛……

她莫名的有点儿小爽。

“咳咳,二位不必客气,快请起吧。”靳宛清了清嗓子说。

慕贤和左笙听罢,道了一声:“谢太子妃。”

等二人起了,她才露出笑容对敖墨说:“昨天真是抱歉,我以为是大个子的仇家寻来了,因此不敢让你们留宿,希望二皇子不要见怪。”

“大个子?”纵使是处于惊诧之中,敖墨仍旧嘴角微翘。

他望了望自家冷着脸的皇兄,又转回来对少女微笑着问:“莫非这是皇嫂与皇兄之间的闺房昵称?”

“阿墨,你殿中的那些收藏品,大概是不想要了?”

敖墨的话音刚落下,就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淡然警告。

登时他笑容微微凝滞。

须臾,敖墨摇了摇扇子,呵呵地笑着看向敖千:“皇兄今日似乎又俊朗了几分,想来是因为有皇嫂这么一位佳人在侧。两位郎才女貌,实乃天作之合呵……”

靳宛看得呆住,却不知这二皇子恭维人的功夫,竟有这般高深,无形中就赞了她一波。

话题轻易被敖墨转移,靳宛回过神之后,便邀请他到厢房交谈。

毕竟敖墨和敖千许久未见,两人应该也有不少的事情要说。

“你们有什么话,就放心地在这儿说吧,我会吩咐伙计别让人上二楼的。”将人领进了厢房,靳宛轻声道。

昨天夜里敖千去找过敖墨了,两人该说的也差不多说完。反之,敖墨倒有事情想要找靳宛帮忙。

是故不等敖千开口,温润有礼的敖墨便笑言:“皇嫂不必如此见外。这一年来,想必都是你在照顾皇兄,我代家里的几位兄弟感谢你。”

此话一出,靳宛十分惊讶。

她原以为敖千一家,也会如其它皇族那样勾心斗角。即便敖墨这人没什么恶意,但是另外的皇子就未必也是和善的。

可听敖墨这话,难不成他们几位兄弟的感情都很好?

“皇嫂似乎有所疑惑?”从她的表情中读懂了她的想法,敖墨风度翩翩地问。

在两人说话间,靳宛已经被敖千拉到旁边的位子上坐好。

让小丫头了解下家里的情况也是好事儿。

所以敖千没有打断敖墨,而是给她倒了一杯茶,随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是有点儿好奇……”靳宛浅笑,“原以为皇家中人大多薄情寡性,故而见到二皇子后,我还觉得稀奇。如今听二皇子这么一说,好像除了你,另外几位皇子也极为关心大个子。”

敖墨并不意外,基本上很少有人能理解他们兄弟几个的情谊。

他抿起唇角,看向神情冷淡的敖千,忽地轻笑出声。

旋即在靳宛不解的目光下,敖墨调侃地道:“按理说,我们该觊觎皇兄的太子之位,羡慕他能得到父皇的赏识和独宠。”

靳宛不由得赞同地点头。

一般情况下都是这样的吧,毕竟太子就是未来的君主,男人不都喜欢权力么?

“可实际上,那座东宫像一座死牢,我们兄弟几个,谁进了谁就随时都有殒命的危险。”敖墨话锋一转,眼里笑意渐失,“其中尤以皇兄,最不屑入住东宫。”

靳宛微微一惊,不自觉地望向身旁的敖千。

对上她的目光,敖千眼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柔情,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我对君临天下没多大兴趣。或不如说,我这前半生都没找着一件有趣的事,直至遇见你。”他目露淡笑,“看你露出各种生动的表情,可比坐在金龙椅上号令天下好得多。”

“皇兄,话不是这么说的。”敖墨禁不住抗议,执着扇子对靳宛诉苦:“从小母后便教我们要尊敬兄长、宽容幼弟,因此对皇兄和小阿钰,我们中间这几个是一点儿不敢招惹的。

“母后殡天了,父皇忙于政务无心看管我们,便让皇兄代为管教。岂料他竟把我们当做宠物,吃穿食宿日日都要过问不说,还叫我们必须时刻待在他眼皮底下。

“若有违反,便拿我们最重视的物事威胁。譬如拿走我的珍藏品、三弟收藏的美人图、四弟好不容易调配出的药水,以及把阿钰当做球,让他在地上滚来滚去,搞得阿钰现在一不高兴,就果断躺倒打滚……”

听到最后一句,靳宛顿时忍不住了,用袖子掩嘴肩膀一个劲儿地颤抖。

这、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她笑得胃抽筋,敖墨看见了只觉得哀怨。难怪是皇兄看上的人,看样子她的兴趣跟皇兄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恶俗……

第190章 侄子

等靳宛平静之后,敖墨提出要留下。

“横竖宫中也没有要事,我并没有必须回去的理由。倒是皇兄这儿,为了避免遇刺之事重演,索性你我一起行动。”

虽然敖千认为留下一些暗卫即可,但是让敖墨自己回宫,他也不大放心,因此才说留不留下看敖墨自己的意愿。

如今既然他有了选择,敖千便未反对。

当敖墨询问靳宛时,她除了答应还能说什么?

人家连“皇嫂”都叫上了,自己也不能表现得太失礼嘛!

不过如此一来,靳宛就要考虑给他们换个身份。像敖墨现在这个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地位高贵的人。

所以到后来,众人商量的结果,就是让三人学敖千乔装打扮。最起码,敖墨这身华服是不能再穿了。

幸好此时的靳家村,已经是一个靳宛能做主的村子,想给三人捏造身份倒也容易。

只是靳宛刚来三鲜楼,不能立刻回去,否则会显得过分刻意。是故,她让几人暂且在楼里住着,这些日子尽量不要外出。

除此之外,靳宛还专门叮嘱过酒楼的伙计,不要泄露敖墨到来的消息。为了不让伙计们起疑,她找了个借口,说是敖墨被女山贼逼婚,才会特地跑到这儿躲避。

当下便把楼里的伙计给吓了一大跳。

“大个子的家在当地,也算是有些名望。而那女山贼不仅长得丑陋不堪,且嗜杀成性、武力高强。

“一次女山贼带人到山下的小镇掠杀,恰好遇到阿墨,便对其一见钟情,要将他掳回山寨当压寨相公……

“阿墨无奈,只好雇了两个壮士四处逃窜,最后到这儿投奔我们。虽说此地与那山贼所在的寨子相隔百里,但难保对方不会收到消息追来。”

靳宛说得绘声绘色,非但把酒楼的伙计们都给唬住了,连敖墨自己也险些信了个八成。

于是伙计们看敖墨的眼神,都变得十分同情。

“阿墨少爷,你的命真苦啊……”

“唉,本来还羡慕阿墨少爷和大表哥生得一副俊相,而今听了阿墨的故事,我倒庆幸自己长得不够俊。”

说着就有几个伙计看向沈玉溪。

“整座酒楼里的伙计,最俊秀的要属你沈大厨,希望你以后不要踏上阿墨少爷的后路。”

沈玉溪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别小看厨子,我这双手拿菜刀是很顺溜的,才不像某些书生那样没用。”

这句讽刺很明显能听出是针对敖墨的,慕贤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

——若不是碍于殿下和太子妃在场,他这就要拔刀了。

倒是敖墨本身毫不在意,摇了摇扇子笑呵呵地说:“打打杀杀不适合我,既然能靠脸吃饭,为何还要靠实力。”

沈玉溪僵住,望着敖墨的目光透着古怪。

这家伙跟大表哥简直是相反的类型,他们真的是兄弟?

能忽悠过去的都是一般的伙计,也有如陈管事、沈玉溪这般玲珑剔透之人,看穿了靳宛的用意。

对这两个人,靳宛是打算着重“提点”的,因此她让伙计们都散了,独独把二人留下。

不过不等靳宛开口,陈管事便率先表忠心。

“掌柜的请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泄露阿墨少爷的半点消息。”

根据系统提供的分析结果,陈管事和沈玉溪都是比较可靠的性格,一旦许下诺言便不会轻易反悔。

“你们二位是我最信赖的人,只要你们不做出令我失望的事情,那我日后绝不会亏待你们。”

靳宛淡淡地说,“我看沈大厨很喜欢做糕点,过两日我整理出一份糕点食谱送给你。有了食谱,即便没有我的教导,以你的资质你也能够学会。

“至于陈管事……你在三鲜楼也干了不长时间,从下个月起就给你涨两成的月银。”

有些东西光靠嘴巴说是不行的,必须要有实际的行动。靳宛许给两人的好处,都是两人最需要的东西。

因此二人俱是欣喜地道谢。

这一手让敖墨对她刮目相看。

看起来,这位皇嫂似乎很懂得御下之术……

过了两日,赵家村的人前来三鲜楼找靳宛。

听说赵家村把材料都准备齐全了,靳宛就知道是该离开的时候,便借这个机会带着敖墨回村。

当靳宛站在酒楼门口,看到伙计把马车和绵绵拉来,她扭头看了看身边换上布衣的敖墨三人。

——这下子靳宛算是明白了,貌似系统让她带马车来,就是为了装载这三个意外之客。

回去的时候,靳宛和敖千、敖墨坐马车,慕贤驾车,左笙牵绵绵。

起初左笙靠近之际,绵绵不停地躲闪和叫唤,直至靳宛过来安抚,对它说了好长的一段话。

她坚信绵绵是一头很聪明的羊,它能够听懂自己的话,所以才会无比耐心地跟绵绵交流。

见到少女一本正经地跟一头绵羊“交流”,一旁的敖墨目露惊异,“皇兄,难不成皇嫂她……精通兽类语言?”

“嗯,她原是深山的一颗萝卜,经千年修炼终成人形,能跟野兽沟通也不奇怪。”敖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靳宛,漠然道。

闻言,敖墨唇边的笑容稍僵。

半晌,他目光诡异地转向自己的兄长,意味深长地说:“皇兄,这般不着边际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莫不是失忆残存的后遗症?”

这三天里,敖墨早就从靳宛口中,得知了敖千受伤以后的经历。

纵然敖千说自己的身体没有大碍了,敖墨也生过暗中请来名医为其诊治的念头,最终还是被敖千制止了。

见敖墨又拿自己失忆之事说话,敖千冷冷睨他,“既然你也知道不着边际,那就不要问些白痴的问题。”

此话一出,敖墨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

偏偏这个耍他的人,是他最不敢招惹的存在。

“好了左笙,你来牵绵绵吧,它不会怕你了。”这时靳宛的声音响起。

左笙领命上前,从靳宛手里接过绳子。

这一下耽误了不少时间,靳宛感到很不好意思,走近后对敖墨解释道:“绵绵先前被坏人伤过,是故很怕生。”

“原来如此。”敖墨笑容不改,改口问道:“我看嫂嫂和大哥对这头名为‘绵绵’的羊,都颇为疼爱,这是为何?”

此刻的敖千伸过手抓住靳宛,一边扶着她上车,一边随意回答:“绵绵是我和宛儿的干儿子,以后就是你的侄子,回去后你要给它送见面礼。”话音未落,敖墨摇扇的手便僵住不动。

第191章 权力

经靳宛和敖千的商量,两人一致决定暂时先对爷爷瞒着敖千的身份。

把敖墨带回去也不是很麻烦,只需要告诉爷爷,敖墨是敖千的兄弟就行。庄稼人再有心思,也是一些小打小闹的把戏,根本不会有人去深究敖墨的来历。

果不其然,当靳海得知是大个子的家人找来,他的态度十分热情。

靳宛将“女山贼强抢民男当压寨相公”的故事,又给爷爷说了一遍,当即激起了他深刻的怜悯。

“既然是这样,那你先在这儿住下吧!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没啥好见外的,你就跟大个子睡一屋。”

可还剩下两个人呢……

靳海正考虑要不要让阿墨把雇来的人打发了,就听他彬彬有礼地笑道:“我们三人的住宿,就不劳老先生费心了。如不介意,我想借你屋子旁的空地一用。”

这小村子的偏僻和穷酸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也没让他觉得不舒适。或许是因为在宫中囚禁久了,对此等山林中的穷村庄,他竟隐隐生出了一股向往。

至少在这里,大家能够享受到自由的空间。

住宿的问题是回来前就说好了的,所以靳宛对爷爷悄声说:“爷爷,随他们去吧,咱们家里本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可是……”靳海仍然有点儿担忧,“要不,我到村里问问,有没有人家能让他们借宿?”

“别费劲儿了,他们说了要去搭树屋的。”靳宛劝道。

慕贤和左笙身为皇家贴身侍卫,除了武功要高之外,还得生活技能满点,保证主子出行时能够随时享受到最好的待遇。

因此在征得靳海的同意后,慕贤和左笙就去砍树了。

——现下靳宛也没办法考虑任务的事儿,毕竟这一关是不得不过的。

她却不知,在两人动手前,敖千已经叮嘱过他们尽量减少对林子的破坏。

左笙和慕贤的动作很快,半个时辰,空地前就堆了许多木头。这动静引得山下的村民前来围观,见到这一幕情景,便来询问靳宛是怎么回事。

当听到靳宛说自家来了客人,正在为客人修建住所,村民们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现搭现住,这能行吗?

可也有一部分人,听完就跑回家去了。

等他们再来的时候,手上各自拿了工具,个个兴冲冲地要去帮忙。

场面一下子变得非常热闹,靳宛有些担心,害怕人多了会把事情搞砸。

敖千倒无所谓,附耳低声提醒她:“你不是要去赵家村?”

当着外人的面儿,两人也靠得如此近,这令敖墨见了面露沉思。

依照眼下两人的发展趋势,也许再过不久,他的亲侄子便要降世了?希望那个时候,父皇不要过于震怒。

他倒是觉得,让这位皇嫂入宫也没什么不好的。

最起码,能让皇兄身上多出些“人气”。

思索时,少女忽然朝他走来。

站在敖墨跟前,靳宛无奈地道:“本来你刚到家里,我应该好好招待你的。可是我答应了赵家村的人,要去给他们定好水库的选址,这会儿必须离开。”

闻言,敖墨从沉思中回过神,眼里带笑地望向她:“大嫂何必客气,既然你和大哥有事情要忙,我自然也该跟着。这里,就交给慕贤和左笙。”

其实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在这儿,敖墨认识的人除了敖千就是她。现在两人都要走,他作为客人肯定待不住,否则还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于是靳宛考虑不久,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慕贤、左笙肩负建木房的重任,就留在村子和村民一块儿忙活。

赵家村里。

之前去三鲜楼通知靳宛的人,早已回来了。赵村长和几位村会元老,为了显示对靳宛的尊重,早早地来到村口等候。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却始终不见靳宛的踪影,便有人耐不住性子了。

“村长,那丫头该不会是耍我们吧?这都快晌午了人还没来,再晚日头都下山了!”

从传信的村民口中,赵村长知道了靳宛有客人,便猜测她可能是为此耽误了。因而听了这话,他立即出声呵斥,让对方不要胡乱揣测。

这话要是叫靳宛听到了,不知又会引起什么样的误会……

便在此时,路的那头遥遥出现一道影子。

“咦,那好像是靳宛的马车……啊,我看到那丫头的表哥了,是靳宛来了!”

在赵家村众多村民的期待中,靳宛总算到了。

一下车,她就跟赵村长说了“抱歉”。

“家里临时有点儿事要处理,所以来迟了,几位久等。”说着,靳宛微微欠身。

靳宛确实迟到了,可她也坦荡地行了礼当做致歉,顿时让赵村长和村会元老胸口的闷气消了大半。

这么一来,赵村长嘴上说的话便好听许多。

“呵呵……本来就是我们麻烦你。”说话间,他注意到了大个子旁边的执扇青年,不由得疑惑道:“这一位年轻人以前没见过,是你家的亲戚?”

敖墨正和敖千谈笑,可没功夫搭理他。

“他是我的二表哥。赵村长,我们快动身吧,在日落前把地址选好。”轻描淡写地介绍过敖墨,靳宛就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经她一说,赵村长连忙让人带上工具。

山林里修建水库很容易惹来塌方,要不是有系统相助,靳宛也不敢随便教人建水库。

而走在最后面的敖墨,听了靳宛要做的事之后,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到敖千脸上。

趁无人留意,他轻声说道:“皇兄,私自修建大型工程,是违法的吧?”

“嗯。”敖千应得清淡。

“既是如此,那皇嫂为何还……难不成,你没跟皇嫂说清其中弊害?”敖墨轻笑着勾起唇角。

三大帝国对领土都同样看重,这也导致麾下王国极其重视对国土的管理。因而无论是王国还是帝国,都有明文规定,百姓不得私自修建大型工程。

敖千身为帝国太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他当初并未阻止靳宛,甚至连警告都没有,使得敖墨万分好奇。

两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身后,对于敖墨的问题,敖千只用了一句话就打发了。“身为未来太子妃,宛儿她有这个权力。别说是修个小小的水库,即便是修宫殿,我也由着她。”

第192章 桃花

纵使有系统指示,靳宛定好水库的选址,也足足花费了一个下午。

山路很不好走,靳宛走得脚疼,下山的速度便慢了许多。

正当赵村长想要问她是否需要休息,只见始终一言不发的大个子,忽然过来抱起少女就走。

靳宛惊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搭住他的肩膀。

发觉赵家村的人都瞪圆了眼睛,敖墨边摇扇子边笑言:“何必大惊小怪。我们这小表妹体弱,陪你们这帮大汉在山上转悠了几个时辰,没个代步工具如何下山?”

皇嫂也真是的,为了这帮两不相干的人累到自己,就跟阿钰那般傻。

话虽如此,敖墨眼中的笑意却更深了。

于是自这日起,赵家村就开始挖坑准备修建水库,靳宛时不时得过来指导。

敖墨在靳家村住下,和两个随从一起睡在那栋木屋——原本慕贤和左笙是不能与他同住的,但既然三人到了这里,很多事情就不必按照规矩来。

如若不然,定会惹得村民怀疑。

其它时间里,三人都跟着敖千。当他们第一次看到敖千拿起锄头翻菜地,登时瞠目结舌,敖墨的玉骨扇都掉到地上了。

结果敖千见他们围观得起劲儿,干脆把锄头扔给敖墨。

靳宛从厨房里出来时,就看到敖墨拿着锄头,满脸不解地问慕贤:“武林中可有人拿此物做武器?”

慕贤打量了半晌,突然蹲下去把锄头拆了。

旋即他举着锄头的铁片,望着敖墨迟疑道:“我猜这武器定然杀人不见血,方才殿下将其挥舞得如此流畅,想来他用这武器有短时日了。”

话音未落,就被靳海看到了这副情景。

“哎呀,锄头坏了?”他走过来,从慕贤手里拿过铁片、敖墨手里拿过木杆,到院子的角落安装锄头。

敖墨这才意识到他俩给人添了麻烦,当下敲了慕贤一扇子。

“以后不可无礼,还不快去帮忙?”

“是。”

待慕贤走了,敖墨转头看向靳宛,歉意地笑:“大嫂可有事要我帮忙?”

“不用了阿墨,你自己歇着。”靳宛说道。

真要算的话,她的年纪比敖千、敖墨都大。只是敖千因为他特殊的经历,心理年龄和思维方式都过早成熟,因而在他面前靳宛才显得“小”。

但这敖墨就不同了。

他比敖千小两岁,虽然对很多事情都有所了解,并且心智成熟,可未必比靳宛老成多少。看他刚刚的举动,便知道敖墨尚且不够沉稳。

所以现在靳宛面对他没有什么压力,单纯地把他看做了一个弟弟。

对弟弟当然要让着嘛!

是故敖墨受到了至高的待遇。

在靳家村逗留的期间,敖千和慕贤、左笙都要干活儿,他却什么也不用管。这其中的原因,除了靳宛特别关照这位未来二弟以外,也有敖千默许的成分在。

倒不是说敖千有多宠敖墨,而是经过无数次失败的教训后,他得出了“阿墨是废材”的结论。

——这位仁兄在挖菜地时,因为担心泥土会弄脏衣服,直接用轻功飘在半空以内力相震,把地里大半的白菜都给掀翻了。

幸好爷爷没瞧见,不然他还不得晕过去。

后来敖墨还笑吟吟地解释:“我想着如此能省点儿力气,岂知用力过度了。”

敖千冷漠地望了他半晌,转身命令慕贤去填土。

靳宛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愧是两兄弟,连思考的方式都很像。”

曾几何时,大个子也是用内力震出一个深坑,当做临时的“鱼塘”……

日子一天天过去,靳宛去赵家村的频率越来越高。受到敖千吩咐带绵绵散步的左笙,也越发受这头独特绵羊的亲近,成为绵绵心中排名第四的“亲人”。

赵、靳两村的姑娘,这段日子可是幸福得要命。

大个子是有主的汉子,但总是执着扇子的翩翩公子阿墨,是货真价实的单身男子!

所以不管靳宛他们去赵家村,还是在自己家里,总有很多怀春姑娘蜂拥而来。无论赵村长和靳海怎么说,都没办法逼退这群如狼似虎的姑娘。

敖千乐得看好戏,每每遇到此种情形,便抱了靳宛上树观赏。

有慕贤挡着,倒也没有姑娘能够真的靠近敖墨,所以他也挺乐在其中的。对着姑娘们,敖墨依然笑吟吟,导致姑娘们更迷恋他了。

往往一圈下来,慕贤怀里总能有一大堆的礼物。

而此时此刻在赵家村,便出现了相同的场景。

靳宛扶着树干,望着底下火热的场面,不由得感慨道:“难怪阿墨说既然自己能靠脸吃饭,就不必靠实力了。”

这人气不是一般的旺啊,吃的穿的用的都有人送,真叫人佩服!

“五个兄弟中,阿逸最受女性欢迎,因此他的收藏品全是美女图。此外,就是阿墨的桃花最旺,可惜阿墨对女人没兴趣。”

敖墨淡淡地给她解释,最后一句成功震住靳宛。

她目光复杂地问:“原来阿墨他……喜欢男人啊。”

难怪跟慕贤形影不离……

“你的脑子里怎么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哭笑不得的敖千低头看她,“‘没兴趣’是说阿墨这人冷心冷情,除了自家人,基本没谁能让他放心里。”

实际上,他们这几个兄弟中,几乎都有同样的毛病,那便是很难对人敞开心怀。

唯独阿钰,在几位兄长的保护下,依旧保持了纯真。

就像,宛儿一样……

敖千的视线不知不觉中,就与靳宛的缠在了一起。

自打敖墨来了,他们俩基本没有独处的时间。以前那些属于小情人的亲密举动,也许久未曾有过……

靳宛莫名想到了在三鲜楼的那天早上,咽了咽口水默默移开目光。

她假装认真地看热闹,极力忽略那两道炙热的视线,头一回为自己的坚持感到动摇。

完了完了……莫非她比大个子还性急,竟连二十岁都等不到?要实在不行,到十八岁总可以吧?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想罢了,靳宛的理智告诉她,现在一切还不稳定,有些界限不能越过。

否则等她未婚先孕,那就什么都晚了。想必大个子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一直没有越轨。

第193章 朝会

在没有机械工具的世界里修水库,其难度远超出靳宛的想象。

她没有想到,赵家村光是挖坑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由于全村的壮劳力都去水库工作,所以这个秋季没人打猎,只靠老人和一些女人们到山上采摘野果。

这三个月内,靳家村的汉子收割稻田,女人们就继续养蚕缫丝纺织。

如今,靳宛每月平均能收到八十匹丝绸。加上之前的二百匹,靳宛家的地窖总共藏了四百四十匹丝绸。

敖墨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皇嫂还是个赚银子的能手。即便皇兄没有这层太子身份,跟着皇嫂,他这辈子都不愁吃穿。

市面上买不到的柞蚕丝,是只供帝国皇室和贵族享用的高等衣料。每年隆凰帝国和巴南帝国,都会用各种珍稀财宝,去与威灵帝国交换。

至于诸多王族,除了威灵帝国麾下的王国,另外两大帝国的王族都没办法弄到柞蚕丝。

这也是靳家村的村民做了这么久,都认不出桑蚕丝绸的原因。连王族都没鲜少得以窥见的珍稀布料,平民百姓又如何有这个概念?

村民们只觉得织出的布料摸起来非常舒服,但也没有萌生过用丝绸给自己做衣服的念头。毕竟一个小村庄的穷人,根本不会去贪图物质上的享受,他们更重视能不能多赚银子,买更多的粮食和肉。

价值一两银子的布,叫他们拿去用了,他们反而会不安乐。

唯有像敖千和敖墨这些生长在皇室的人,才能理解丝绸的价值。在两人眼中,此事事关重大,连慕贤和左笙都要隐瞒。

否则消息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靳宛可没想过,要把丝绸作为隆凰帝国的私有物。

得知她以后终会将丝绸拿来交易后,虽然敖墨感觉甚为荒唐,却也没有说什么。

相反,因为这四百多匹桑蚕丝绸,比威灵帝国传入的柞蚕丝好个几倍,所以他还特地给靳宛提了建议,让她以后一匹丝绸卖一百两黄金。

靳宛被这价格吓了一大跳。

虽说一百两银子等价于十两金子,可到底是金子比较稀罕,一百两黄金的价值便远高于一千两银子。

她最初的设想,是一百两银子一匹丝绸。现如今敖墨这开价,真把她给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故靳宛犹豫道:“一百两黄金,不会太贵了吗?”

“皇室和贵族并不缺这点儿钱。比起金子,他们更享受至高无上的感觉,而丝绸便能满足他们的这种心理。”

当敖墨笑吟吟地说出这番话时,靳宛望着他露出复杂的表情。

这让敖墨稍愣。

出于礼貌,即使是不明就里,他也保持着笑容:“皇嫂,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此时三人围着屋内的桌子坐成一圈,并没有外人在场,因而他们交谈无需顾忌。

靳宛撑着下巴,冲敖墨眨眨眼睛说:“阿墨,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是皇室中人……我一看啊,就知道你的脑子不太灵活,骂人的时候怎么能把自己也骂进去呢?”

“无妨,阿墨脸皮厚。”敖千抿了一口茶,淡然道。

敖墨泰然自若地摇着扇子笑:“皇兄此言差矣。我这人不同流俗,向来都是抱诚守真,自不必在乎世俗名声。”

调侃归调侃,可敖墨说的是极有道理的。

——王国每隔十年,就要向帝国上交贡品,其名“群王朝会”。

而贡品的珍贵程度,是能直接影响王国地位的。为此,三个帝国还弄了个排名,各个王国都以名列前茅为荣、居于后位为耻。

最近两次的“群王朝会”,乌国都拿不出什么好的贡品,一直都被邻国——汤国压了一头。

只因乌国当今的王,是个极为仁厚之人。他不忍压榨子民,没有同其他王国那样,拼命搜刮民脂民膏。

如此一来,乌国地位自然越来越低。

排名位于后面的乌国,总是受到其它王国的威胁和嘲讽,而帝国压根不会理会这种小事。只要不内战,不管王国之间有何争执,帝国都不会插手。

对此,敖千和敖墨十分清楚。所以两人认为,目前让靳宛一步登天的最佳方式,便是与王族做交易,令乌国在几年后的群王朝会上利用丝绸,大出风头!

只有在那里,才能让丝绸的价值得到最大的发挥。敖墨提出一百两黄金的销售价格,也只是想让靳宛更清晰地看到,丝绸的作用可不仅仅是能赚钱。

靳宛只需稍作思考,就明白了两人的真正用意。

顿时,她勾起唇角笑了。

再次看向敖墨的时候,靳宛已经不敢轻视这位二皇子。

还有敖千,估计很久以前,便有此打算了吧?

怪不得他这么支持自己养蚕纺丝,想来那会儿已恢复记忆的他,大概在暗地里策划着要怎样助她借此扬名呢。

见她露出了笑容,敖千剑眉稍扬:“看来你考虑好了,日后这丝绸要多少黄金一匹?”

“这个先别提。”靳宛俏皮地咧嘴,“我更想知道,距离下一次群王朝会还有多久?”

“约莫三年,于帝都举行。”敖墨合起扇子悠然笑道。

话音方落,就听靳宛啧了啧嘴。

“太久了太久了,我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她咧嘴嘻笑,“倒不如在那之前,我先给帝君准备一个大礼。”

积攒三年的丝绸,肯定会有很多。可问题是,她没法儿保证存放的丝绸不会有所损坏。

反正帝君想要看到的,是隆凰帝国不必在经济上受威灵帝国压制。那么,假如她能把自己的商品卖到威灵帝国,乃至取代其本国的产品,想必帝君会更高兴吧?

到那时,她再让丝绸在群网大会上亮相……

如是想着,靳宛倏然起立,拍案道:“我决定了,等明年游商一来,我便找游商做交易。”

此话一出,敖墨愕然望着她,想不通为何她会突然有此主意。

而敖千很快就能领会到靳宛的心思,当即无奈地扯唇笑了。——看样子,想让小丫头乖乖按照他铺的路走,确实是很难的一件事情。也罢,便让她大展身手,了不起遇到阻碍之际,自己暗中替她除了。

第194章 失踪

每一年,出自本国的游商,于春季第一个月出发。异国的游商,却是在夏季最后一个月到来,

但是像旺福镇这种小地方,若是没有身为乌国王女的钱夫人在,恐怕永远不会迎来异国游商。今年钱夫人走了,游商便没有出现。

靳宛想找本国游商交易,也得等到明年春季到来,届时可能还得找苏夫人帮个忙。

此事一定下,靳宛对未来的规划更清晰了。加上赵家村也做好修建水库的前期工作,她便着手实施“退耕还林”的计划。

彼时初冬已至,她和敖千特地去了趟岳阳城,采购了一批又一批的树苗,运到赵家村雇人栽种。

如此一来,赵家村的妇女们也有了收入。虽说天气渐冷,可只要想到今年过冬有钱买食物,大家就全部充满了动力。

敖墨不明白她这样做有何意义,靳宛也无法说出这是系统任务,索性不费口水去解释。

随着之前开垦的土地重新种上树苗,眨眼间又是两月过去,敖墨也在靳家村逗留了近半年的时间。

到了腊月,人们几乎没办法进行劳作,赵家村水库修建行动不得不暂时搁置。庆幸的是,由于村民的努力,整个水库的修建进度已经到了百分之七十。

靳宛等人也不往外跑了,反正上个月的账已经收清,这个月的账就等开春了再去收。

这几个月除去开支,靳宛攒了一万二千两,地窖装银子的箱子都有点儿拥挤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又开始做新玩意儿——酒。

现在整座后山都是靳家村的,靳宛不必再有所顾虑,便想在明年推出各式各样的滋补桑葚酒。

得知她的打算之后,敖千二话不说,直接把敖墨和慕贤、左笙叫来当苦力。

酿酒可比酿醋麻烦多了,它总共有六个步骤,分别是原料粉碎、配料、蒸煮糊化、冷却、拌醅、发酵、蒸酒,每一个步骤都有庞大的工作量,因此靠靳宛自己是完成不了的。

不过有了四个壮劳力相助,靳宛就轻松多了,只需口头下达命令即可。然后在他们执行之后,再检查完成度,确认无误便进行下一步。

直到此时,敖墨才深知皇兄的不易。

头一回在寒冬腊月因干活热出了一身汗,敖墨不由得感叹:“这种感觉实在很稀奇,有机会让阿逸他们也来试试。”

“几位皇子万金之躯,岂能做这种事?”左笙毫不犹豫地接道。

闻言敖墨勾唇斜觑他,示意他把视线移至少女身旁的敖千,“能不能不是我们说了算,你得问皇兄。我相信但凡皇嫂有需要,皇兄是不会心疼我们的,这就叫见色忘义。”

话刚说完,就见敖千突然回头眯眼一笑:“阿墨,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见状,敖墨不慌不忙,淡定地伸手指向左笙,“皇兄你听错了,是左笙说的。”

“啊?”左笙错愕。

最后碍于敖墨笑容里饱含了深意,他硬着头皮改口:“请殿下恕罪……”

敖千淡淡收回目光,对敖墨的把戏早已见怪不怪。

靳宛看得心中好笑,没想到敖墨还是个这么腹黑的人,真不愧是笑面虎。

不过说实话,她没料到敖墨会在这里待那么久。虽说现在大家都混熟了,也习惯了吃饭的时候很热闹,但不知为何,靳宛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

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然而这世事便是如此,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酿酒事件后的第五天早上,敖墨把敖千和靳宛叫到了木屋,拿出一封信让两人看。

“信中所写尚且不知是真是假,可即便如此,我也必须回去了。”木屋里,敖墨难得地收起了笑容,面带严肃。

端坐的敖千沉默不语,似在辨别这封密信的真实性。

靳宛则仔细地阅读密信内容,越是看到后面,就越觉得胆战心惊。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凝重地看向敖千道:“信里说阿逸失踪,说不定又是五王爷搞的鬼,要不你就和阿墨先回宫吧。”

敖逸与敖墨是一对双生子,其中敖墨是哥哥,敖逸是弟弟。听说敖逸喜欢画美人,或许五王爷就是利用了他的这个特点,用计将他诱出宫后擒了。

听了靳宛的话,敖千对着敖墨沉声说:“你可觉得身体有何不适?”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靳宛不懂都到了这个紧要关头,他为什么要问敖墨……

忽然,靳宛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顿时两眼发亮地盯着敖墨。

后者在两人的注视下闭眼静静感受了一阵,随即睁眼对他们摇头。

“如此看来,至少阿逸暂时是没什么事的。”敖千兀地翘了翘唇,眼里透出邪肆的光,“这八成,是父皇玩的把戏。”

靳宛顿感惊讶,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敖千含笑看了她一眼,“阿墨在回报的信中说未寻到我,却又迟迟未归,想必父皇早就有所怀疑。以他的性子,定是希望我尽快回宫的,所以会让人发出这样的密信也不稀奇。”

也是,敖墨这趟出来,光是在靳家村就住了好几个月。加上他之前赶路和寻找敖千花的时间,粗略算算也有大半年了,帝君肯定很担心吧。

思及此,靳宛扭头望向敖墨,只见他脸上的严肃不见了,只剩下了满满的无奈。

显然,敖墨也认为敖千的推测是有道理的。

“看来我要比皇兄你先回去了,最起码要回宫将你的情况禀告父皇。否则,我怕下回来的就不是一封信这么简单了。”

敖千点点头。

他抬眸看着敖墨身后的慕贤,声色沉沉地道:“尔等暗卫,需谨记职责,切勿做出难以挽回的错事。你也跟了二皇子十几年,想必明白对暗卫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吧?”

慕贤立即单膝跪下,用右手锤了一下胸口宣誓:“慕贤以性命发誓,定将二皇子的安危置于首位,绝不让二皇子受到丝毫的伤害!”

见此情景,靳宛神色微动,只觉得这一幕颇为熟悉……就好像,她以前在哪里见过相同的场景。

对于慕贤的回答,敖千还算满意,当即把目光转向敖墨。“此次回宫,中途不要在任何地方多做逗留,我会让左笙带人吸引五王叔的注意,掩护你们的行动。”

第195章 资格

最终,他们定在腊月十八启程。

敖墨率领慕贤到县城与麾下暗卫会合,左笙便独自潜行至汤国,与东宫暗卫接头。

三人趁夜离去,靳宛和敖千站在村口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面上难掩担忧。

“不必担心。”察觉到她的心情,敖千伸手将人拥进怀里,低声安慰。

靳宛叹息一声,“看你们如临大敌的样子,我怎么能不担心?一年半前,五王爷能将你逼到那个地步,现在……”

“那时是我疏忽了。当初右尘与左笙,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肩负起东宫全部的护卫责任。”说起往事,敖千面色变得阴沉。

“当时随我微服出行的,多是右尘带领的侍卫。左笙麾下暗卫,被我留在宫中保护几位皇弟。我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被五王叔收买,多半侍卫临阵倒戈。

“再加上我吸入了无色无味的毒粉,内力被禁大半,方才沦落到无比狼狈的境地。如今情况不同了,阿墨有左笙掩护,又有慕贤和暗卫的保护,料想五王叔也不会对他下手。”

五王爷的目标是太子,如果敖千跟敖墨一起走,那会惹得他不顾一切地派人追杀。反之,五王爷就会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寻找敖千下落上面。

因此敖千没有跟敖墨一块儿行动,以免招致五王爷的疯狂扑杀。毕竟派人暗杀东宫是大罪,一旦让敖千成功回到帝都,再拿出证据指证他的罪行,那么帝君便能光明正大地将其处决。

敖墨等人的不辞而别,让靳海非常困惑。靳宛绞尽脑汁找了几个借口,十分勉强地把他忽悠住了。

只不过吃早饭的时候,老人忍不住连连叹气。

“唉,还以为阿墨这次来,就能把你们俩的亲事定下……可他在家里住了这么久,对这件事竟没有提及分毫。”

说着说着,靳海面带不满地看向敖千。

察觉到他的视线,敖千抬头与之对视,登时目露无奈。

“爷爷请放心,宛儿我一定会娶的,只是现在还未到时候。”

靳宛咬着筷子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该帮哪边。

“大个子,不是爷爷说你。但是你弟弟都找来了,说明你找到了家人,那你为啥不能跟他一起回家,把你和小宛的事儿同爹娘说了?”

为这俩孩子,靳海只觉操碎了心。

虽说这会儿村子没人会说靳宛闲话,可她一个姑娘家,整日没名没分地跟个汉子走得那么近,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合适。

何况快过年了,连阿墨都走了,咋不见大个子有回家的迹象?

怕爷爷继续追问下去会露馅儿,靳宛赶忙插话道:“爷爷,是我现在还不想嫁人,我想在家里多陪陪你。再说了,你看我这制皂坊跟酿醋坊刚起步,总不能抛下它们不管吧?”

“还不嫁?过了年小宛你都十七了,成了个大姑娘,亲事不能拖了。”靳海满面忧愁地说,“去年我还觉着你小,不想你太早出嫁。可看着你跟大个子的事情迟迟没进展,我这心就慌得很……”

说白了,靳海是生怕时间越长,两个年轻人感情越深,以致情不自禁地越矩。好歹他也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血气方刚的年纪,是最容易在冲动之下做错事的。

何况以他的观察……保不准,在两人多次留宿岳阳城之时,就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靳宛可不知道爷爷的直觉这么准,不然她以后都不敢在家里跟敖千表现得亲近了。

“请相信我,爷爷。”面对靳海的顾虑,敖千神情认真地望着他,低沉地承诺:“我保证这辈子,我只会娶宛儿这一个人。在那之前,我绝不会强占宛儿的身子,让她平白受到伤害。”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寂静。

靳宛呆呆瞪着敖千,米饭从她半张的口中掉回碗里,而靳海则是筷子一抖,使得刚夹好的红烧肉掉在桌上。

当事人对自己说出的话具备多少震撼性,压根毫无所觉,仅仅是直勾勾地盯着靳海以示诚心。

渐渐的,红晕在靳宛脸上、脖子上蔓延,直到把她的脸烧成猴子屁股。而靳宛的眼神也变得羞恼,咬着下唇抬起桌子底下的脚,很不客气地踢了敖千一脚。

敖千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过来。

他征询地看着靳宛,关切问道:“我刚刚不小心撞到你的脚了,你还好么?”

“……”靳宛嘴角抽搐几下。

算了,大家都穿着棉衣,她这一脚对大个子而言,大概是隔靴搔痒。

于是靳宛放弃用武力讨伐“流氓”的想法,看也不看敖千,冷漠道:“吃饭的时候不要说那么多废话,菜都冷了。”

此刻,靳海快速扒光碗里的饭,倏地放下碗筷站起。

“我去羊棚看看绵绵,你们吃完了快收拾。”老人难掩尴尬地说,转身打开大门出去了。

这下子屋里只剩下靳宛和敖千。

脸蛋通红的靳宛埋头吃饭,心里仿佛有一万匹羊驼呼啸而过。

她这是捡了个情商为负的妖孽吧!身为一国太子,难道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嘛,当着爷爷的面竟也敢说那样的话!

不知死活的敖千,居然趁机凑上前,去瞧她的脸色。

紧接着,他轻声道:“你的脸红得要滴血了,是因为我刚才的那些话?”

他一出声,靳宛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栽进碗里去了。

不要理他、不要理他,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靳宛不断地催眠自己,直到敖千忍笑揪住她的后领,把她的头从碗里提起来。

随即在靳宛羞恼的瞪视中,他眼里充斥了笑意,挑唇说:“不这样说,恐怕没办法让爷爷安心,从而制止他穷追不舍的追问。话又说回来,你我之间诸多事情都做了,为何还……”

还没说完,他的嘴就被捂住了。

靳宛恼羞成怒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低声警告:“要死了你,这话要被爷爷听见,你还好意思在家里待下去嘛!堂堂太子爷,竟然如此厚颜无耻,说起话来没羞没臊的。”

被她斥责,敖千的神色反而更愉悦。

他拿下少女的纤纤玉手,迎上她含羞带怒的目光,低笑一声。“若是在你面前都不坦荡,我又怎有资格说爱你?”

第196章 年关

敖千总有办法用一句话,让他重新扳回优势。

靳宛心里甜滋滋的,也就懒得反驳,任由他继续秉持着此等歪理。

没了敖墨三人,他们的日子又恢复了过往的宁静。旁边的这座木屋虽是快工赶出来的,后来却被慕贤和左笙慢慢加固,修得很牢靠,拿来存放杂物正好。

敖千还记挂着去年冬季靳宛说的话,催着她履行承诺,给自己做一双好看的鞋底。

靳宛难以置信,“都一年了你还记得,太夸张了吧?”

“你别告诉我你忘记了。”敖千危险地将眼睛眯成两条缝。

“呃,怎么会呢……”靳宛擦了把冷汗,干笑着应允:“我知道了,除夕之前会给你缝制好的。”

娘诶,她是真不记得了。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谁还有工夫惦记那个啊。一双鞋垫而已,大个子干嘛这么较真……

秋天的时候,靳宛晒了很多干辣椒,到了寒冬正派上用场。

除夕的前两天,是今年最后一次的赶集日。闭门大半月的村民,基本上都会去赶集,购买过年所需的物品。

靳宛一家全部出动,和靳元武夫妇会合后,共同乘坐马车前往小镇,不畏惧严寒的绵绵就跟在一边跑。

车内众人寒暄,靳元武和靳海聊着村庄的事,章翠花则是跟靳宛商量除夕团圆饭的菜单。

“定了吃烫锅,到时你们直接来吃便行。”靳宛含笑道。

“烫锅”其实就是火锅。只不过,这儿的人都称其为烫锅,靳宛为了方便大家理解也就改口了。

章翠花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说:“真没想到你会邀请我们吃饭,更没想到的是,我爹竟然说要一起过年……”

“确实。”靳宛微微颔首,“本来我是觉得这一年你和武叔帮了大忙,所以想请你们吃个感谢饭,结果……出乎意料呢。”

听见两人对话的靳海偏过头,对二人笑道:“这是我跟老三早早商量好的。原本咱们就是一家人,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分你我,人多才热闹。”

不再是村长的靳宏,心态放平了许多,和靳海的感情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

不管身为新村长的靳海,在处理村中事务时有何问题,他都会帮着出谋划策。由于靳宏当了十年的村长,因此他经验丰富,有他相助靳海的工作量缩减了大半。

起初靳宛想不通,就算她曾救过靳宏,这人的转变也太快、太大了吧?

后来慢慢的,靳宛认为应该是戚氏的死亡,让靳宏尝到了孤独的滋味。虽有靳元文等人,但两代人中存在的隔阂是难以抹灭的。

唯有自己的爷爷靳海,自幼与靳宏共同长大,他们彼此了解。与爷爷相处,或许能让靳宏感觉回到了从前,消除掉内心的空虚和孤独。

这样一来,靳宏的改变就能说得通了。

看得出,对此爷爷也非常高兴。是故,她对靳宏一家来家里过年,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眼看距离小镇越来越近,靳宛冲章翠花笑道:“婶儿,待会儿你跟武叔去买年货吧,食材我们采办就行了。”

“那不成。”靳元武想也不想地反对,“咱们一大家子到你家吃饭,本身就给你们添麻烦了,咋还能啥都让你们出钱。”

章翠花跟着点头,“靳宛你别操这份心了,等下你应该要去三鲜楼看看吧?要买啥你告诉我们,我们整完就到小镇口集合。”

三鲜楼今日也是最后一天营业,到了大年初五才重新开门。靳宛作为掌柜,这天必须到楼里,给大伙儿发个红包,表示对伙计的嘉奖和鼓励。

今年章翠花在制皂坊上工,工钱涨到了五钱银子一个月,的确赚了不少钱。虽比不上纺丝的每月一两银子,可活儿却轻松很多,她倒没有生出辞工的念头。

靳元武则是种植物卖给靳宛,半年下来也攒了好几两银子。这对他们而言,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过年的时候当然不吝啬拿出来。

怕再推辞下去会拂了两人面子,靳宛便说了几样东西,让他们负责购置。

“就这点儿?”章翠花颇为狐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靳宛笑眯眯地看着她,“别小瞧了这几样物事,没了它们,咱们的烫锅就吃不成了。”

她吩咐靳元武夫妇买的,是炒火锅底料的花椒、制作高汤的八角等调料品,以及葱姜蒜和蔬菜。

蔬菜没有做要求,有啥就买啥。

虽然靳宛这么说了,但是章翠花心里很清楚,她是体恤自己的家计,所以才没有让他们负责买肉。

两方人在小镇入口处分开,靳宛一行人驾着马车直奔三鲜楼。

门口的伙计穿着厚厚的衣服,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他的兽衣上还吊着一根尾巴似的东西,从后面看就像个大型猛兽。

然而,并未有人对他的装扮感到奇怪。因为冬季一到,百姓们基本都穿上兽衣,身上的衣服或多或少,都会残留些不能破坏的动物部位。

所以街上的人们不仅有长尾巴的,而且有头上顶着两只耳朵的。

靳海是土生土长的靳家村人,早就看惯了这些奇异的景象。可身为皇族的敖千和穿越而来的靳宛,即使已然见过相同的情形,至今也难以接受。

是故,当伙计因看到绵绵和掌柜的马车,而热情万分地迎上来问候时,就见自家掌柜一下车,就指着他的后背笑得直不起腰。

“好萌啊……哈哈哈!”靳宛边笑边擦拭眼角的泪水,猎猎寒风中满是她闷闷的笑声。

如今敖千也知道了“萌”是形容人可爱的字,顿时深蹙眉头将快要笑趴的少女捞起,心里越发摸不清靳宛的审美了。

被敖千单手提进酒楼的靳宛,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剧烈地咳嗽。

敖千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眼睛里充满了宠溺。

靳海解开披帛,露出苍老的面孔,无奈地望着靳宛:“真不懂有啥好笑的,还好楼里眼下没啥人,不然你这掌柜的脸就丢大发了。”

快过年了,酒楼的生意就萧条很多。除了些过往的行人,镇上的百姓几乎不会在年关将近之际,到酒楼吃饭。被训的靳宛仍然笑得两眼弯弯,伸手解开保暖用的披帛,露出全脸后看向匆匆迎来的陈管事。

第197章 分店

伙计们都明白,掌柜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众人干脆把门关上,全部聚集到客人们吃饭的一楼大堂。

敖千双手环胸倚着墙柱,靳海坐在桌子旁喝着热茶,靳宛拎着一个布袋站在众人的面前。

“不知不觉,一年的时间就过去了。这一年里,虽说我是掌柜,可出力最多的还是大家。”靳宛笑眯眯的目光扫过众人脸庞,“接下来的几天,大伙儿就回去跟家人好好团圆吧,现在先上来领红包。”

最实惠的果然是银子,一提到红包大伙儿就激动了。

靳宛这次出手可不是一般的大方,每人都是一两银子!伙计们只是看见那个红纸包着的形状,就能猜到里面的数额有多大。

登时,大伙儿情绪都沸腾了。

强压着欢呼的心情,伙计们一个接一个上前,收下红包后恭敬地鞠躬:“多谢掌柜的。”

这句道谢他们说得诚挚无比,因为红包虽是固有的,钱的多少却由掌柜自己决定。即便是掌柜认同伙计的付出,也鲜少会有给一两银子的,以往钱掌柜都是包六钱银子,象征“六六大顺”。

等所有人都拿到了红包,靳宛举起空袋子,对众人大声道:“明年也要好好干活儿,待得赚够了本钱,咱们就到县城开分店!”

“喔~!”众人压抑的兴奋爆发,举着红包高兴地应。

可半晌后,伙计们纷纷错愕地盯着靳宛。

沈玉溪吃惊地问:“开分店是什么意思?”

见状,敖千扶额,这帮人压根没听清就随便附和了吗?

靳宛眨了眨眼,“难道你们没想过把三鲜楼做大吗?一个小镇算什么,整个乌国还有那么多县城、省城、都城,如果能在那些地方也开了三鲜楼……”

一番话听得众人呆若木鸡。

掌柜的,是在开玩笑吧?这种事情连听都没听过啊,会有谁去实施?

“干嘛都这副表情?”靳宛拧起秀眉,这也太扫兴了,难得自己把关于酒楼的蓝图绘制给他们看。

伙计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长叹了一口气。

“掌柜的,这不可能做到的啦。”

“是啊,省城以上就有城主大人了。想要在城里做生意,就得跟城主大人搞好关系,以咱们的身份怎么可能接近城主?”

“何况省城比县城要大一圈,其繁华程度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小镇的人连去那儿逛逛都很难,根本不可能在那里立足。”

“说起来……我们之中似乎除了沈大厨,就没人去过省城吧?”

众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纷纷把视线投到沈玉溪身上。

靳宛顿时来了兴致,对着沈玉溪道:“原来沈大厨去过省城啊?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省城究竟是什么样子。”

“咦,掌柜的你不知道吗,沈大厨的家貌似就在省城附近。”一伙计搭腔道。

背倚墙柱的敖千闻言眉毛一挑。

“哦?”靳宛勾起唇角,双目紧盯沈玉溪,“说起来,我从未听沈大厨提起过自己的家人,还以为你是孤儿呢。”

沈玉溪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见靳宛对沈玉溪的事情感兴趣,陈管事便凑过来低声说明:“沈大厨是五年前从省城来小镇的。刚开始他只是个吃饭的客人,却因为没钱付账被钱掌柜强制留下。

“最初,钱掌柜让他当跑堂小厮。后来看他貌似喜欢做菜,便将他调到厨房。那会儿他也是个打杂的,多亏了钱掌柜栽培,才渐渐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厨……”

“喂,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别当着我的面议论我!而且我不是没钱付账,是钱袋被偷了,我当时说了先赊账,以后会来还账的。”沈玉溪气恼地大吼。

陈管事咳了咳,若无其事地退回原位。

靳宛笑盈盈地打圆场:“别计较嘛,又没人会笑你。这样一来,那你过年不是没地方去?”

其他伙计都要回家,可沈玉溪的家那么远,应该不会回去。

“以前偶尔会到钱掌柜家去,他们不在就住楼里,没什么大不了的。”沈玉溪满脸不以为然。

靳宛耸了耸肩,道:“你倒是挺看得开。”

随即,她转向其他人,“时间差不多了,我等一会还有事儿,就不在楼里多做逗留。今天估计没啥客人了,你们早点儿收拾东西回家吧。”

“喔~!”

想到忙了一年,总算能好好休息几天,大伙儿就忍不住咧嘴大笑。

伙计们陆续回到自己的岗位——虽然掌柜的说他们可以早点儿放工,但现下还早着呢。

陈管事来到靳宛身边,难掩笑意地询问:“掌柜的是要去买年夜饭要用的食材吧?”

见伙计们散去的靳海已起身,敖千也取下挂在一旁的披风斗篷,朝靳宛走来。

“没错,我担心去晚了摊贩都走了……怎么,你有别的事?”察觉敖千替自己披上披风,靳宛伸手接过带子,边系边问。

陈管事颔首而笑:“那掌柜的不用麻烦了,咱们楼里还剩不少食材。既然今日不必招待客人,索性你把食材带回家,也免得浪费。”

登时靳宛眼睛一亮。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行了,带我去瞧瞧都有些什么。”

说话间,敖千又从后面给她围上了披帛——即靳宛自制的“围脖”,因长长的一截吊在后背,她就用“披帛”这个称呼来敷衍靳海和敖千。

只要再戴上斗篷的帽子,靳宛就是从脚武装到了头,抗寒力超强。

做好准备的靳宛扭头对靳海说:“爷爷,你在这儿等我们,外面太冷了。”

“不用我帮忙啊?”靳海温和地问。

靳宛摆摆手,“哪里需要你动手。我去看看菜全不全,全的话咱们就不必再冒着寒风到处逛了。”

于是靳海又坐了下去——作为老人,他的确更惧寒。

进入后院时,靳宛冲厨房门口的伙计喊了一声:“煮点姜汤送到大堂给爷爷。”

“收到!”

接着,三人来到存放食材的房间。

陈管事指着屋里的菜,恭声道:“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今早送来的,只有少量的蔬菜,是昨天没用完的。肉和蔬菜分开存放,掌柜的你清点一下吧。”

左边的是各种各样的肉,右边的是当季的蔬菜,还有诸如豆腐、排骨之类的食材。看着这大量的食材,靳宛乐得朝敖千甜笑:“大个子,看来最近一段时间,咱们都不用买菜了。”

第198章 火辣

三鲜楼休业期间,唯有沈玉溪留守,所以靳宛只留下一小部分的食材。

不过在走之前,她让陈管事替自己传了个口讯。

当天靳宛带着从三鲜楼里面拿的食材,到镇口与靳元武和章翠花会合,回家为后天的除夕做最后的准备。

而沈玉溪也在下午收到口讯,惊讶之余,心中也不免动容……

除夕这日。

一早起来,靳宛冷得站在门口直搓手。

“怎么感觉今年冬天比去年还要冷,真是见鬼了。”她还记得去年过冬,自己穿得都比现在少,竟然这样也会觉得冷到受不了。

穿好衣服从房里出来的敖千,恰好听到她的自言自语,便在她身后低沉地说:“大概是今年动的比去年少了吧。去年整个冬季你基本没休息过,今年一切步入正轨,这个月似乎都没怎么出门。”

况且那会儿什么都没有,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也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别的。

爷爷起的最早,这会儿不知去哪儿了,家里就剩他们俩。所以敖千说着话的同时,走过来将她的手攥进掌心里,一边揉搓一边哈气。

随后凝视着靳宛双眸,“现在好些了?”

敖千用了内力替靳宛暖手,感觉当然会不同,仅仅一会儿功夫她便浑身热了起来。

“嗯,很暖。”靳宛笑眯了眼。

敖千顺势俯身,食指点在自己唇上对她说:“既然如此,给我一个奖励吧。”

这是索吻来了……

靳宛先是尴尬地望了望门外,再三确认没看到爷爷,然后才踮起脚尖亲了下他的唇。

经过这个小插曲,靳宛完全打起了精神,开始为这重要的一天忙碌。

梳洗过后,两人默契地分工,一个劈柴一个烧火煮饭。

先把早饭做好填饱肚子,敖千和靳海再来个彻底的大扫除,靳宛则炒制火锅底料——她打算弄个鸳鸯锅,一半是正宗麻辣红汤,一半是用乌骨鸡熬煮的清淡滋补高汤。

刚把早饭端出锅,想着爷爷怎么还不回来,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动静。

“靳宛,我来帮忙了!”

听见章翠花的声音,靳宛好奇地探出头,一问之下才知道她是吃过饭后特地来打下手的。

“爹说家里还没收拾好,就让我先来看看有啥能帮上手的,等会儿他们再过来。结果没想到,我刚上来就在半道遇到了海叔。”

闻言靳宛扭头,不解地望向背着背篓的靳海,“爷爷,你干嘛去了?”

“今儿不是过年嘛,我就琢磨着给绵绵也整顿大餐。”靳海指指背篓里的干草,叹气道:“可惜没找到新鲜的草,只能委屈绵绵继续嚼干草了。”

一听这话,靳宛滑下满头黑线。

废话,这是冬天,肯定只有干草啊!而且过冬前,他们不不是已经给绵绵备好草料了吗,为啥还得像去年那样辛辛苦苦地去割草?

况且菜地里有许多的白菜,偶尔也会割几颗喂绵绵,所以 爷爷其实是闲不下来,才会自己没事找事做吧……

即使靳宛看穿了靳海的内心,也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前两天从三鲜楼带的食材里有牛肉、猪肉和几只整鸡整鸭。亏得这天气寒冷,在如此低的温度下,这些肉依然保持了足够的新鲜度。

趁着章翠花清洗蔬菜,靳宛把洗净的牛肉和猪肉片成薄片。等章翠花进厨房,看到的就是几个圆木盘里,摆放了许许多多薄如蝉翼的肉片。

正想称赞靳宛的刀工,就见她头也不抬地说:“婶儿,麻烦你帮我把竹筐里的那只乌骨鸡拿出来洗一下,待会儿我要熬汤。”

靳宛直觉今天的肉片需求量会很多,因此想要尽量多备一些。还好章翠花主动来了,否则凭她一个人,估计时间会有点儿紧迫。

“我知道了!”章翠花声音略显激动。

不知为何,跟在靳宛身边做事,她总是很容易就热血沸腾。

可实际上,“烫锅”在大家眼中,一般是因为偷懒才会有的吃法。吃烫锅既省事又热乎,但没啥味道,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就连他们一家人,都认为靳宛是嫌弃给这么多人做饭太费事,因此选择在除夕那天吃烫锅。然而现在看来,好像是他们误会了什么……毕竟靳宛是非常用心地在准备!

这个时候章翠花还想象不到,在不久的未来,“烫锅”会因为靳宛而成为风靡全帝国乃至全世界的美食……

当靳宛在切好的肉片上放进菜叶装饰,她就去料理章翠花清理过的乌骨鸡。

先在整鸡肚子里塞进热腾腾的米饭和香菇,再把鸡的两只爪子用干净绳子绑起,紧紧包裹住鸡肚里的米饭,随即放进锅里让爪子露出水面,盖上锅盖用大火炖。

章翠花看的眼花缭乱,大约是从未见过这种烹饪方式,心里惊奇不已。

见她呆立不动,靳宛擦了擦手笑道: “婶儿,别愣着了,替我看下火,我要炒制底料了。”

“什么底料?”章翠花更加诧异地看着她。

靳宛端来晒干的红辣椒和花椒,才抬头冲她咧嘴解释:“要让烫锅吃得有味儿,底料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如果你怕辣的话,那就算了,我自己来就行。”

一直到章翠花蹲在灶前烧火,她都没能理解靳宛的意思。

但是一刻钟后,当靳宛将干辣椒倒进锅里翻炒,她立即闻到了极其呛鼻的刺激性味道。顿时,她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出。

当即,章翠花难受地捂住嘴,艰难道:“靳宛……这就是你说的底料吗?这东西好刺鼻啊,恐怕不能吃吧……”

靳宛专心挥舞着大铲子,闻言翘唇说:“实在不行你就先出去吧,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这世界的人还没有真正开发出辣椒的用处,但是她相信,只要吃过自己制作的火锅,他们就会爱上那种欲罢不能的火辣感。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坚决拒绝辣椒的,比如敖千……

即便只是在院子里闻到辣子的味道,他的眉头也拧成了一团,内心浮现出不安。——该死的,小丫头又打算把那可怕的食物拿出来了吗……现在逃的话,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第199章 特制

在敖千想要躲避辣子的时候,却有一个人,因这熟悉的香味加快了脚步。

而那一刻距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连靳宏等人都还没有到。敖千是第一个感应到有人接近的,他直身眺望那条山路,俊朗的脸上闪过一抹沉思……

接到掌柜的邀请,沈玉溪着实很吃惊。按理说能一起吃年夜饭的都是家人,可掌柜偏偏让陈管事告诉他,如果一个人在酒楼待着无趣,便于除夕那天去和他们过年。

起初沈玉溪还想过,这会不会是大表哥设的圈套——等引他去了靳家村,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他,将尸体埋在偏僻的深山里。

后来沈玉溪又觉得,大表哥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毕竟他连大表哥的一只手都打不过。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掌柜的别有用意这个可能了。

最终,沈玉溪抱着必死的“决心”,咬牙来到了靳家村。

到了村口,他轻易地问出了掌柜的住址。结果山路刚走到一半,他就闻到一股非常令人怀念的气味,当下情不自禁地拔腿跑了起来。

远远的,沈玉溪看见了半山腰上有座瓦房,而在那瓦房前面,是掌柜和大表哥的干儿子绵绵。

“咩~”

一见到他,绵绵便张嘴叫唤,沈玉溪权当它是在跟自己打招呼了。

刚想回应绵绵的“问候”,只听得那道让他避之不及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响起。

“这么晚才出现,是想一来就吃现成的?”

沈玉溪僵硬地抬头,果真瞧见身穿棉衣的魁梧大表哥立在面前。

——对方明明看起来比自己年纪要小,可是每次起冲突自己都被他死死压制,搞得如今自己连反抗的想法都不敢有。

敖千面容冷峻,神情睥睨地望着沈玉溪。

——过段日子他就要走了,在那之前,必须要彻底斩断所有可疑男人对小丫头的邪心。

这沈玉溪虽然长相不及他一半,却是目前,最有可能接近小丫头的人。他要抓住一切机会让沈玉溪认识到,觊觎自己的女人,将会有何等凄惨的下场。

按说以敖千的条件,应该是对抓住女人心充满自信的。论身份地位和身材相貌、才能智慧等一系列条件,他无疑都是最顶端的那种人,这世上还没哪个女人能逃得过他的手心。

偏偏他似乎遇上了不在这常理之中的女人,那个女人还敢当着他的面,扬言要利用财富找男宠……

靳宛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当初的几句戏言,竟对敖千造成了这么巨大的影响,也让沈玉溪平白无故受了这许多的罪。

胆战心惊的沈玉溪硬着头皮挤出笑容,竭力语气平静地说:“我是应掌柜的邀请来的,麻烦大表哥相迎了。”

说话间,沈玉溪闻到的辣香味越来越浓郁。

当下,他鼓起勇气绕过门神般的大表哥,同手同脚地走进院子,生怕对方会突然拍来一掌。

见此情景,敖千甚为满意。

看样子,他以后不必担心沈玉溪会趁他不在,而打小丫头的主意了。

倒是在屋内清扫的靳海,出门看到满头冷汗的沈玉溪,登时关切地递给他一条手巾。

嘴里道:“沈大厨你来了啊!这一路很辛苦吧?大冷天儿的走出了一身汗,快些擦擦免得着凉。”

沈玉溪不好意思说自己这些汗,都是被大表哥给吓出来的,只能沉默地接过手巾。

旋即,他再也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征求道:“掌柜的是不是在厨房里,我能进去看一看吗?”

靳海慈祥地点头,“不用拘束,你就当到了自己家。”

说完他拿着长长的扫帚出了院子,去给绵绵打扫羊棚,沈玉溪则是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厨房走。

院门口,绵绵凑到敖千身前,亲昵地拱了拱他。

“咩~”

敖千垂头,眼中的坚冰稍稍融化。

他伸出手抚摸绵绵柔软的毛发,注视着绵绵的目光十分深邃,像是透过它在看其他的东西。

良久,敖千对着绵绵缓缓启唇。

“我知道你颇通人性,他日我若不得已离开,就请你代替我守着小丫头……我不会让你们等太久。”

绵绵忽然扬起头颅,从鼻子里重重喷出气息:“咩!”

它的两只眼睛虽小却乌黑透亮,能让敖千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霎时,他勾起了唇角,“那就一言为定。”

“哟,你们俩在聊天啊?大个子,绵绵都说啥了,你能听懂嘛!”

看到篱笆院子门口,那一人一羊居然在对峙,靳元武不禁出言调侃。

他怀里的靳永福却对绵绵伸出双臂,高兴地扭动小身子:“绵绵,抱抱!”

“不行啊,今天是除夕,绵绵也要休息。”靳元武拉下他的手,将其重新塞回温暖的臂弯里。

后边儿靳元文扶着靳宏,见敖千站在那里,还以为是特地在等他们。

于是靳宏呼哧呼哧着说:“大个子,你等久了吧?都怪永福这小子不肯听话,给他洗个澡都得折腾半天……”

“没有,我只是凑巧在这里站了会儿。”不容他解释完毕,敖千就很不给面子地否认了。

靳宏尴尬地挠挠头。

靳元文两兄弟,倒是对大个子这冷漠的反应习以为常。基本上,除了面对靳海和靳宛,他们就没见过大个子跟人好声好气地说话。

“咩咩咩!”

绵绵的叫声适时打破了靳宏的窘境,使他可以假装没听到大个子的回答。

“哎呀绵绵真乖,这是在欢迎咱们吧?来来来,我给你包个大红包。”说着,靳宏竟然拿出了一个红布袋。

接着他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是一堆干草。

绵绵立马凑上去开吃。

全部人来齐,厨房内靳宛的工作也接近尾声。

不久,一个特制的鸳鸯铁锅,被端到屋里的八仙桌上。

铁锅里一半是刚出锅的乌鸡高汤,另一半则为香浓麻辣的红汤,底下有个架子专门放置炭火。

这个鸳鸯锅是靳宛夏天去岳阳城时,特地找铁匠打的。其图纸来源于《工宝图鉴》,它充分将火锅的特点与现实的技术、材料相结合,比村民们用来吃烫锅的工具实用多、也方便多了。靳宏一家人和沈玉溪,都是头一次看到这种锅。这导致他们还没开始吃饭,就感受到了一种极为异常的期待和兴奋,看向靳宛的眼神充满了惊叹。

第200章 嗜辣

八仙桌的正中央是鸳鸯铁锅,四周是一盘盘的肉片、蔬菜,以及新鲜的鸭肠。

由于桌子放不下,因此靳宛把多出的菜和米饭,都放到了另一张桌子。

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食材,众人都觉得傻了眼。

靳元武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也叫烫、烫锅?”

跟他印象中的烫锅差别太大了,叫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靳宛说错了。

“呵呵,看你们喜不喜欢这种吃法。对了,在那张桌子上,还有葱蒜、炒制过的芝麻香油、辣子香油及盐。除了爷爷和大个子,其他人的口味我都不知道,所以这就要大家自己调配了。”

靳宛指向菜盘旁边的几个大碗,上边还各自放着一个汤匙。

听着她说话,众人也随之将视线投到那处……过了好半晌,大家都收回目光,转而不明所以地盯着靳宛。

从他们的眼睛里,靳宛读出了“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讯号。

是故她只好起身给几人做示范。

“看好了,就像我这样。”说罢,靳宛拿起自己的碗,走到桌前。

她舀了一勺芝麻香油,加了点葱和盐,然后用筷子搅拌均匀。

“红色的是麻辣味的辣子香油,另一种则是不辣的芝麻香油,至于葱蒜和盐要放多少,你们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决定。烫熟的食材,放进调料碗里蘸一下再吃,就会别有一番风味。”

这次的解释过后,连靳元武都能够理解了。

顿时大家都被这新奇的吃法吸引了,纷纷离座去配调料。

作为主人家的靳海要礼让,因而他稳坐不动。而敖千不愿与人推挤,也跟着没动弹,打算等他们完事儿再说。

不料,熟知他性子的靳宛,直接把刚才的调料碗放到他前面。

敖千颇为意外,紧接着不紧不慢地抬眼,挑眉看她。

靳宛鼻尖有点儿红,不知是被热的还是冻的,见他望来便粲然一笑:“没有辣子和蒜泥,咸度应该也合适,你试试吧。”

这家伙对辣椒接受无能,也吃不惯蒜的味道,对此她早就有了应对之法。那锅乌骨鸡高汤里,放了香菇和她在室内种植的黄豆芽,可以说是专门为敖千和爷爷准备的。

可惜这世界的调料还是匮乏了些,最起码她连香菜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找到那东西……

“不用试了,这必定是极合我心意的。”敖千垂下眼眸,唇边浮现一抹叫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等其他人回座了,靳宛才去帮靳海和自己配调料。

锅里的水不停翻滚、沸腾,可是没有人动筷。

直至靳宛回来,靳海才举起茶杯,祥和地说:“这两年咱家日子越过越好,希望明年、后年,咱们也能聚在一块儿!相信到了那时,大家的生活会更红火,就像这红艳艳的辣子汤一样。”

“只要靳宛丫头把日子过好了,我们这些人也能沾点好运。”靳宏冲着靳宛平和地微笑,“所以咱们该祝福最关键的靳宛,盼她事事顺心,酒楼和皂坊的生意越做越大。

“当然了,最好明年她能把自己的人生大事解决了。姑娘家的亲事是拖不得的,大个子,这个就要靠你了。”

前半部分靳宛听着还好,到了后面,就让她莫名有种大龄剩女被催婚的错觉。

然而事实上,过了年她这具身体的年龄,也才勉强算得上是十七岁吧!要换做前世的世界,这个时期她还未成年,谈恋爱都算早了。

无言以对的靳宛赶紧转移话题,否则爷爷再搭上腔,恐怕这顿年夜饭就得变成奇怪的聚会了。

她佯装无事地指着沈玉溪说:“这位是沈玉溪,我楼里的大厨,想必三爷爷你们还没见过他吧?”

“三鲜楼的大厨,我们咋能见得上?”靳元武哈哈笑道,“要不说你这丫头有本事呐,先是跟那大酒楼的掌柜结交,后来连酒楼都被你买下了,想想都不可思议。”

靳海忙说:“是钱掌柜有重要的事情,必须离开旺福镇,又不愿酒楼落到信不过的人手里,才会低价转让给小宛的。”

为了不让靳宛太显眼,一直以来,他们都是用这个理由搪塞村民。而三鲜楼的伙计,也只知道酒楼被钱掌柜卖给了靳宛,具体卖了多少银子却无人知晓。

不过靳元武觉得,既然沈玉溪是三鲜楼的人,那他对这件事理应很清楚。所以兴致一来,他索性豪爽地询问身旁的沈玉溪。

“沈大厨,你们那家三鲜楼估计值不少银子吧,钱掌柜真的舍得低价转让?”

神经大条的靳元武,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有窥探靳宛隐私的嫌疑。

敖千始终优雅地饮茶,表面上看似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实则他心底是如何想的呢?

——谨慎的性格驱使他开始琢磨,靳元武这人到底是头脑简单,还是心思深到极致,连他都未曾发觉……

沈玉溪可不像靳元武这般迟钝。

尤其是此时此刻,坐在对面的掌柜,用饱含深意的笑容看着他。

于是沈玉溪从容不迫地回道:“钱掌柜跟靳掌柜之间的买卖,我们并不了解。不过以钱夫人和靳掌柜的交情,即便是贱卖酒楼也不是没可能,毕竟酒楼在靳掌柜手上才能有更好的发展。”

这番话反而出乎了靳宛的意料。

时至今日,她已经相信沈玉溪在某些事上会很识趣,可也未曾想过他会借机称赞自己。

似是看出靳宛的惊讶,沈玉溪坦白道:“掌柜的,一家酒楼最重要的,便是有可以吸引客人的美食。先前你在酒楼推出的几样新菜品,已足够让人惊喜了,但你居然还藏了这么深的一手……

“莫非你不知道,乌国人生性嗜辣吗?我敢保证,你这独特的烫锅,定然能在省城和都城大受欢迎!”

此话一出,靳宛即刻两眼发光。

她没急着回答,而是问出自己的疑惑:“若照你这么说,那辣子为何没在国内流行?这小镇连辣子都没人卖,我也未见酒楼有关于辣子的菜肴。”

不过这次不用沈玉溪解答,敖千已然低沉开口。

“辣子是五年前才从巴南帝国传入的,在寻常人眼里,它是很难种植的一种作物。乌国人嗜辣是指,辣子传入前,他们就喜爱食用生姜和大葱。”其他人都是一脸了然,章翠花还打趣地对靳宛说:“你自己也是乌国人,咋连这点儿常识都不省得?说实话,这是我头一回吃辣子,原来闻起来那么刺鼻的味道,吃着却很享受。”

第201章 小忙

除夕夜过后,就是新的一年。

靳宛从年夜饭的谈话中获得了灵感,决意着手筹备开分店的事宜,而沈玉溪被她选中成为新店的负责人。

原因无他,谁让他是来自省城的人呢?

沈玉溪自身还不知道此事,只是那天离开时,靳宛说了以后会有重任交给他,令他心情无比复杂。

正月一到,暖阳便逐渐驱散了寒冷,使人们得以恢复户外的活动。

赵家村一刻也不敢耽误,抓紧时间修建水库,不然春耕时分就抽不出时间干农活。

虽说每年的冬季,对缺衣少粮的穷人来说很难熬过,却也并非一无用处。冬雪覆盖大地,一旦融化便能浸湿稻田,让秋旱的赵家村能够勉强播种。

之后从春末开始,就淅淅沥沥地下雨,夏季中期则转为能引发涝灾的大暴雨。

所以大年一过,赵家村的全体村民便提起了心,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沙漏在倒数时间。即使这个春节要持续到正月十五,也没有人会在此时懈怠,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重复过往的悲剧。

靳宛也放不下心,在正月初五去了三鲜楼主持开店之事,初八这天又主动前往赵家村查看进展。

敖千与她同行,靳宛在车里跟他聊天,感觉没一会儿就到了赵家村。

村民现在见到这辆马车,都会自动将它当成靳宛,开心地围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候。

特别是赵家村的姑娘,她们干不了体力活儿,只能在家做做饭喂喂家禽,相比旁人算是清闲的了。

是故一见到靳宛的马车,姑娘们就从院子里出来,急切地探头张望。

可惜这回她们注定是要失望的了,因为风靡万千少女的翩翩公子阿墨,而今已然离开乌国境内。

看见敖千扶着靳宛下马车后,就没人再出来,姑娘们顿时无比失落。

有人壮起胆子小声问了句:“靳小姐,为啥今天阿墨没来?”

——“靳小姐”是赵村长起的称呼,他让村民们都以此来尊称靳宛。虽然起初大家叫的很不舒服,但是久而久之,他们就习惯了。

靳宛拉了拉披风,笑不露齿地说:“年前阿墨回家了。”

闻言,周围的姑娘们纷纷垂泪。

见到这一幕,靳宛感到十分无奈和尴尬,赶紧对敖千使了个眼色朝水库那里走。

待得逃出那片“乌云密布”的地方,靳宛抹了一把汗,对着敖千嘀咕道:“阿墨这魅力未免太大了,我看他长得还没你英俊,为啥姑娘们对他比对你还痴迷?”

“阿逸的女人缘比其有过之无不及,日后这样的情形会更多,见惯了就好。”敖千不以为然,全然没把这景象放在眼里。

至于为何他自己没这份待遇……

用宫中各种女人的话来说,在三皇子面前哭泣,能获得关怀备至的呵护乃至拥抱;在二皇子面前哭泣,对方会递上一块手帕,并献上温柔的微笑。

但如果敢在殿下面前哭,就会迎来殿下冷酷的三个字——

“拖下去。”

对这种不解风情且冰冷无情的男人,不管心底对他多爱慕,也没人敢表现出来。

靳宛运气好,刚遇到敖千的时候,他处于失忆的状态,个性难免会有点儿软化。如若不然,大概现在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一个天性孤傲冷漠不通人情,一个脾气倔强吃软不吃硬。但凡双方碰上了,还没等到敖千的闷骚属性作祟,两人肯定已势如水火,决计无法和谐相处。

像眼下靳宛在前面走,敖千在后面护着的事情,更不可能发生。

“靳小姐、大表哥,新年好。”

路上遇到的村民,会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充分表现出了对两人的尊敬。

每每这时,靳宛都会含笑回应:“新年好。”

走了两盏茶的功夫,两人方才来到水库边。见到靳宛,不等她开口,赵家村的村民就自发通知了赵村长。

闻讯前来迎接的赵村长,口中高兴地道:“靳小姐你来的正好,我刚遇到点儿问题,想去找你商量一下呢!”

中间停了将近一个月的工,很多小细节,赵村长都忘了。刚刚村民来请教他时,他苦苦想了半天,也没记起靳宛曾经交代的话。

结果就在赵村长想要放弃回忆,直接去靳家村找靳宛之际,她及时出现了。

得知遇到难题,靳宛懒得再与他寒暄,单刀直入地让他把问题说出来。随后,她又亲自到水库边指导村民。

半个时辰后。

赵村长领着靳宛和敖千,到一边的茶水棚休息。

接过村妇递来的茶碗,赵村长感激地望着靳宛:“多亏靳小姐来的巧,又给我们节省了时间。”

说了一大段话致使口干舌燥的靳宛,趁机一连喝了好几口茶。待嗓子觉着舒适了,她才慢慢应声。

“我看你们村的人干活都很认真,想必不出一个月,这个水库就能竣工了。”

提及水库的进度,赵村长满面感慨,“大伙儿都盼着它早日完工呢,这几个月,乡亲们真是不容易啊!”

随即他又看向靳宛,眼睛里充斥了期望:“靳小姐,是成是败,就看今年的秋收啦!我相信,你不会欺骗咱们赵家村的人。去年你为赵家村所做的一切,乡亲们也绝不会忘记!”

赵村长算是村里心思最缜密的人,也因此,他以为靳宛买树来种,其实是怜悯赵家村的村民,变相地给予他们帮助。

对这些乡野农夫口头上的感谢,敖千并不信任。他敢保证,若是水库没法达到预期的效果,赵家村的人势必会翻脸。

是故他淡然说道:“既然你们感念宛儿的恩德,就该用实际行动来表现。”

闻言,赵村长稍愣,似是不大理解他的意思。

“实际上,是我有点事想请赵村长帮忙。”觉得时机已到,靳宛便笑眯眯地开口,“这点小忙不会花费你们太多精力,也占用不了你们多少资源……”

她想过了,有件事不适合在靳家村推行。可是赵家村的地势,却非常符合条件,而且这也是一个能让两方双赢的计划。

敖千和靳宛都这么说了,赵村长纵使有别的想法,也只能笑脸相对。

“靳小姐不用客气,只要咱们帮得上忙,就不会推辞。”毕竟修水库的银子,可全是靳宛出的啊,他哪里敢拒绝……

第202章 结疤

三鲜楼的食材算是丰富的,可仍然有一块缺失。

那就是海鲜这方面。

尽管靳宛有系统,对此她也没有解决的办法,谁让乌国不临海呢?唯一能够利用的,也就是河鲜了。

但光靠村民到河里捕鱼售卖,三鲜楼的需求难以得到保证。就像第一年冬季为了完成任务,她只卖了几天鱼就不干了,钱掌柜再惋惜也无用。

是故靳宛打起了自己养殖鱼苗的主意。

只可惜,她找不到鱼塘。而赵家村的水库有一半是挖出来的,也没法儿养鱼,那样太费精力了。

因此靳宛想在田里养稻花鱼。这种鱼以稻花为食,肉质鲜香,精心料理之后就是一道饕餮美食。

最关键的是,养殖稻花鱼不需要村民费太多的心思,只需将鱼苗投进稻田,秋季收割稻子时即可捕来食用。

为了防止到时候双方起争执,靳宛就对赵村长说,她想借助赵家村的稻田养鱼。鱼苗她会自己捕捉投放,非但不影响田地的收成,反而还能给稻子提供肥料。

加上这世界没有农药,靳宛便不必担心化学污染的问题。

末了,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赵村长:“比起以前你们连基本的收成都保障不了,现在的情形已经改善许多了吧?我不需要你们付出成本,借你们的稻田一用,应该也没有大碍呢。”

赵村长刚刚才说了全村人感激靳宛,如果这个时候他不肯答应,就显得他们的“感激”毫无分量。

何况根据靳宛的说法,稻田里养鱼对他们是有利无害,聪明人都懂得该如何选择。

所以赵村长爽快地说:“就按照靳小姐说的办。我今天晚上会召集几位元老,就这件事达成一致的意见,明日再通知全村。”

对此时的赵家村村民而言,只要他们的稻田能丰收,那就是天大的喜事。别说是借田地给靳宛养鱼,就是让他们全权担起这个责任,想来也会有不少人愿意。

得到赵村长肯定的回答,靳宛心中愉快,当即与他告辞。

既然赵家村这边没问题了,那么她也得为捕捉鱼苗做准备了。

只有把养鱼的事情办妥,她才能规划岳阳城分店的一切。

因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靳宛找了靳家村的几个手巧的妇女,利用从系统那里学来的知识,带领大家织渔网。

现今大伙儿都知道,靳宛教赵家村修建了大盒子“水库”。那是可以跟天灾做抗争的神奇东西,这说明靳宛是他们的幸运神,跟着她就不必惧怕那条曾带给全村死亡灾难的河流。

是故当靳宛告诉村民,她要到河里捕鱼时,没有人阻止她。

——靳海内心的阴影依旧存在,可是他也明白了,如今的小宛不再是以前那个懵懂的少女。她知道很多连他都没听过的东西,也会像个领袖那般,率领村民走向光明的未来。

就如小宛跟他说的那句话一样,恐惧之所以能成为恐惧,是因为自己不敢去面对它。唯有勇敢触碰心底深处的恐惧,才有击碎它的可能,而这个时机已然到来。

下河那日,靳家村大部分村民都来围观,仿佛他们将要举行一个郑重的仪式。

靳元文兄弟和另外两个汉子各执渔网的一边,在靳宛的指示下,小心翼翼地进到刚融化的河里。

脚刚入水,他们就冷得打了个寒颤。

“今天只是来试验渔网的效果,不用在水里逗留多久。不过你们若是感觉有任何不适,要立刻出声,大个子会把你们带上来的。”

受到凝重气氛的影响,连靳宛也变得紧张起来,嘱咐的话语说得十分严肃。

“没关系,你尽管吩咐吧。”靳元文咬着牙说。

乡亲们都在看着,他们绝不会退缩,不然大家不知何时才能摆脱十年前的阴影。

除去前年冬季靳宛偷偷摸摸地捕过鱼,这条河流可以说是沉寂了整整十年,河里的鱼儿简直逍遥到了极点。换句话说,里边的河鲜资源丰富,一个渔网撒下去,收获一定少不到哪儿去。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靳宛让他们起网后,四人提起渔网朝岸边走。待得网底露出水面,一大堆鱼以及河蟹、河虾赫然在目。其中,鱼的大小不一,蟹虾的形状却都挺大。

靳宛对靳元文等人微微颔首:“辛苦了。”

接着,她又抬起头,望着围观的人群提高音量。“乡亲们都看到了,这河中压根没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十年前的那场灾难,不过是一次不可复制的意外,我们没必要为此担惊受怕。虽然天灾难以预料,但是也并非没有预兆,我们要做的就是关注当下,其

它的无需过多忧虑。”

曾经靳海一看见河虾就怕得发抖的画面,深深地刻在了靳宛的脑海里,原身对十年前的记忆,也同靳家村的那些村民一般,充满了惊恐和畏惧。

靳宛希望今后,爷爷不用再害怕她会被这条河夺走,便试图把大家从这种虚幻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而听到靳宛这番话的村民们,先是茫然地愣住,继而眼神重新焕发光彩。

最后,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敖千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们激动地欢呼,脑中所想到的,却是十年前母后下葬当日,父皇对他说的一句话。

“今日之痛深入骨髓,可只要活着,终有一日能遇到一件好事,足以让这痛结成伤疤。”

靳家村等待了十年,总算也迎来了令伤口结疤的日子。

敖千的沉默与周遭的火热格格不入,靳宛很容易就能留意到,便趁着村民围拢时悄悄拉住他的手。

果然,她一动敖千便察觉了,垂眸望进她乌黑的瞳孔。

靳宛稍稍用力,牢牢握住他手掌后呲牙一笑:“晚上吃蛋羹啊,我会给你做一大碗哦!”

如果心情不好,那就吃最喜欢的食物吧,美食可以把过去的悲伤回忆压下去。

仅仅是这一句简单的话,瞬间让敖千眼中的阴霾散尽。

下意识地扣紧掌心的柔荑,他勾起唇角浅浅地应:“嗯。”父皇说的没错,人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

第203章 风泠

渔网的出现,象征着靳家村重获新生。

在日愈升高的气温中,赵家村的水库稳步修建,靳家村也有越来越多的村民,参与到捕鱼的行列。

靳宛时刻关注几缸酒的发酵状况,以免酒受到气温的变化影响而失败。空闲之余,她就与村妇们编制新的渔网,这种渔网的网眼很小,是专门用来捕捉鱼苗的。

如此到了正月二十五,靳宛和敖千必须得去趟岳阳城。

这一次,他们要带上沈玉溪。因为除了要处理酿醋坊的事情,靳宛希望可以让沈玉溪以个人身份,在岳阳城中寻到一处合适的地方,作为分店的选址。

避免露馅儿,敖千在岳阳城门外让沈玉溪下马车。

“你自己过去真的没问题?”车上,靳宛微蹙眉头盯着他。

沈玉溪身上挎了一个包袱,满不在乎地说:“既然掌柜的选择让我办这件事,就请放心吧。这里距离岳阳城没多远,我不会这么倒霉遇上山贼的。”

“那行,等晚上我们在同福客栈会合。”

见他一点儿也不担心,靳宛便不再多言,关上车门与敖千离去。

反正这岳阳城的治安还算可以,走了这么多回,他们也没碰到什么麻烦。再者沈玉溪曾经独自一人,从省城来到旺福镇,想来就算有山贼他也能应付。

上一次来还是去年的冬月,两人不在城中停留,径直赶往酿醋坊。

当他们刚抵达那座林中大宅,里面就有人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开心地朝赶车的敖千挥手。

“达先生、金先生,好久不见啊!”

这个激动的小伙子,是酿醋坊最年轻的工人,名叫小五。

靳宛撩开窗帘,惊讶地望着他,“小五,你是特地在外面等我们的吗?”

“过了元宵,大家就都期盼着两位的到来,每一天咱们都会派个人在门外等候。”待得马车靠近,小五上前拉住缰绳,口中欢快地道。

敖千轻松落到地面,然后伸出双手让靳宛搭住,她借力跃下马车。

靳宛拍拍衣服上的褶皱,任由小五将马牵去拴住,自己则与敖千一同走进酿醋坊。

“金先生、达先生!”

忙碌的工人们见到二人,都非常高兴地打招呼。

看到晒场上放着几个大缸,靳宛不禁笑道:“你们这是打算酿新醋?”

“是啊,难得天气恁好,我觉着肯定能酿一批好醋出来,就让大伙儿开工了。”年长的李大爷不好意思地挠头,“总不能只拿钱不干事儿吧?”

他们在酿醋坊的工作并不辛苦,甚至可以说是轻松悠闲的。每月除了酿新醋的那几天,其它时候大家基本没啥事做。

靳宛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今天来,她就是要给工人们安排新的活儿。

于是靳宛让几人放下手里的事情,跟自己到屋里。工人们不明就里,彼此好奇地对视,猜测金先生要跟他们说啥。

工人房内。

“你们几个,如今应该都学会了如何酿醋吧?”

靳宛坐在四名工人的前面,大胡子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李大爷相当于是这群人的领头,闻言便点点头,说:“金先生请放心,连小五都掌握了酿醋的窍门,上个月廿六卖到城里的醋,就是他酿的那一缸。”

“哦?”靳宛看向小五,后者尴尬地挠挠头。

李大爷见状,便催促他道:“小五,你自己跟金先生说,你酿的醋味道咋样?”

醋的味道很关键,之前小五失败过好几次。直到去年冬月,他才全心全意地酿了一缸香醋,腊月拆封时,这缸由小五独自完成的香醋,味道很是香醇。

金先生相当于他们的师父,每次几人有所进展,便急着跟金先生报告。作为当事人的小五,也是因此,才十分期待见到两位先生。

听完小五和李大爷的叙说,靳宛满意地道:“这样一来,我和达先生的任务,就圆满结束了。同时,酿醋坊的发展,也能进行下一个阶段。”

接近一年了,她也该打破僵局,进一步推出香醋。

思及此处,靳宛询问地望着李大爷:“你们这儿还有多少糯米?”

第一次去糯米村收购的近六百斤糯米,早便用完了。在那之后,靳宛又抽空到其它的村庄收了两回糯米,现在她问的是去年秋末购买的那一批。

“还剩一半。”李大爷说,“其它的都做成了香醋,眼下储藏房里,有整整三十缸没开封的香醋。”

在酿醋坊的这一年中,他们可没有偷懒。就算金先生说了不必每个月都酿醋,但是自觉不能吃白饭的工人,在学会酿醋后依然会辛勤地工作。

一缸有三十斤左右的香醋,价值一千八百两银子。三十缸醋的总价格,则超过了五万!

想想以前她刚到此界,连给爷爷请郎中的钱都拿不出。还有当初卖糖圆子和米粉时,她一天下来能挣几百个铜板,就够爷爷开心了……

再看今时今日,她很快就能成为十万富商,这简直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内心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声,靳宛回过神,让四人去装好要送给客人的香醋,随自己进城。

——十万白银而已,这还远远不够。帝国太子妃的身份,是金子都难以衡量的无价之物,她才刚起步呢!

实际上明天才是交货日。

靳宛因为打定主意增加香醋的交易量,所以提前去找那几位掌柜商量。

趁着工人装醋的时候,负手而立的敖千低声道:“依我之见,钱夫人大概便是乌王长女风泠。虽然不清楚她为何会藏身于小小的旺福镇,但是既然她愿与你交好,那你今后便可借她之力在乌国站稳脚跟。”“也就是说,我早晚要带上苏夫人给的信物,去见那栋宅子里面的人吧。”靳宛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可我总想不通,为啥王族的人会跑到这县城里。而且看苏夫人的样子,她似乎并不介意我拒绝跟王族交易

……”

这件事始终让靳宛心有疑虑,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敖千兀地翘起唇角,抬手弹了记她的额头,淡笑:“横竖你都要与那乌国王族扯上关系,与其在这儿一个劲地苦恼,不如寻机到那宅子探个究竟。”

第204章 毁诺

敖千的想法,与靳宛的不谋而合。

之前不去见苏夫人介绍的人,是认为时机未到。那会儿跟王族做买卖,估计吃亏的是她,毕竟当时她仅有香醋能拿得出手,未免会显得底气不足。

现在嘛……

情况大不相同了。

她不但有了丝绸和即将现世的白酒,还获悉大个子是帝国太子。即使知道暂时还不可暴露此事,可她就是忍不住想挺直腰杆呀!

既已有所决策,两人就不多做耽搁,与四个工人带上香醋返城。

一个个地拜访太费事儿,靳宛索性与工人分头行动。她让四人去另外五个地方送醋顺便传话,自己则和敖千去了沈掌柜的酒楼,等待其他掌柜过来。

而沈掌柜这边,当他一听伙计说金先生和达先生来了,立刻匆匆忙忙地下楼迎接。

门外,靳宛正和敖千说着话。

才看见两人,沈掌柜便热情地拱手问好:“金先生、达先生,时隔两月总算又见到了你们,二位可安康啊?”

靳宛循声看去,见对方表情真挚,便豪气大笑。

“哈哈,我们一切安好。倒是沈掌柜满脸喜气,不知有何喜事啊?”

敖千微一挑眉道:“看沈掌柜的态度,莫非这喜事还跟我二人有关?”

“达先生真是机智过人。”沈掌柜朝敖千竖起了大拇指,面带感激地说:“两位是我沈向晖的贵人,快快到楼上厢房就坐吧,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们!”

闻言,靳宛纳闷地与敖千对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掌柜,我可不记得我们对你有何恩情,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靳宛半开玩笑半试探地说,“我今天是来给你送香醋和收账的……”

不等她说完,沈掌柜就眼睛一亮,目光炯炯地对两人道:“银子我早已备好了,就等你们上门收账。只是,二位先生若不赶时间,能否耽误你们一点儿时间,听听我的请求?”

这与两人原先的计划并不冲突,是故靳宛淡淡一笑,“沈掌柜的言辞这般恳切,我们也不好推托,便依你之言吧。”

她倒想瞧瞧,这沈掌柜又有什么意图。

二楼厢房。

靳宛和敖千坐在一侧,对面是笑眯眯的沈掌柜。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以及一壶刚泡的上等茶。

这两样东西,都是他们坐下不久后,由酒楼的伙计送上的。一放下东西,伙计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沈掌柜将托盘推到靳宛和敖千面前。

“两位先生,这里有五百两银子。其中的三百两,是上个月与这个月的货银,另二百两是我赠与二位的。”

又有赠银?

靳宛心中微动,如果这次沈掌柜还是打着贿赂他们,以获得更多香醋的主意……那么不得不说,这家伙真够“上道”的,让她平白多得了二百两。

暗中转着念头的靳宛,表面上仍然平静如许。她目光紧紧地锁住沈掌柜,仿佛没有受到他这一举动的影响,那神情竟在无意中透出一股威势。

“在收下银子前,我比较想知道,沈掌柜方才说的‘恩情’是怎么一回事?”

“金先生果然很谨慎。”沈掌柜抚须而笑,“不过这事儿可不是我胡诌的,这近一年来,承蒙你们关照,在中间给我与钱掌柜牵线,让我有机会认识了某位大人。”

此话一出,靳宛完全被吊起了好奇心。

难不成这两个月,沈掌柜巴结上了哪位大人物?但是,这跟他们有啥关系……

从靳宛的眼神中,敖千看出了她的疑惑,于是轻描淡写地说:“沈掌柜的这番际遇,该不会是香醋引起的吧。”

虽是问句,却用了陈述的口气,诚然他只是在提示靳宛。

原来是这样啊!

得了敖千的暗示,靳宛也渐渐猜到个中的缘由。不过,这岂不是意味着,沈掌柜又当了回泄密者吗?

之前对省城来人透露香醋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沈掌柜。所以靳宛毫不怀疑,要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打听香醋的来历,沈掌柜必定会痛快招出!

一想到这儿,靳宛胸口便有股难言的火气冒起。

当即她的神色变冷,望向沈掌柜。

察觉到金先生的脸色变化,沈掌柜也知道自己告密的事情败露。这令他有点儿心惊肉跳的感觉,但为了长远打算,他依旧硬着头皮解释。

“想来以两位的聪慧,也该知晓香醋一事是没法儿隐瞒的。况且做生意要的就是声名大噪,钱掌柜如此遮遮掩掩的,貌似不太妥当啊……”

说着说着,沈掌柜干笑几声,在两人冷漠的注视下尴尬止住。

对这个屡次不守信用的人,靳宛是彻底失望了。本来都打算跟他继续进一步的合作,幸好在她说出真正来意之前,沈掌柜自行“招供”了。

此时,沈掌柜仿佛察觉出自己的心虚,便刻意扬声说:“不瞒两位,那位大人听说钱掌柜与贵族有渊源,很希望能够和钱掌柜见上一面。”

说罢他目光深邃,对靳宛和敖千劝道:“你们为钱掌柜忙前忙后,所图的不就是银子吗?而今有机会认识一位地位高贵的大人,难不成你们就不动心?

“说来说去,那酿醋坊也是别人的,与你们又没相干,二位何必在意它是否暴露。先前我想让两位跟钱掌柜说一声,看能否购买更多的香醋,你们拒绝了。

“这一回,我不是为了自己提出的请求,望两位三思而后答……那位大人可并非我们这些小商人惹得起的。”

若说最初沈掌柜是要打人情牌,那么此刻,他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真论起来,沈掌柜的话是极有道理的。可惜的是,他从根本上就弄错了两件事。

首先,钱掌柜的背景是乌国的驸马爷,而非与王室有瓜葛的一般商人,又岂会畏惧他口中的“那位大人”?

其次,酿醋坊的正牌老板就在他眼前,他要收买的是最不可能答应他的人。

今日之事让靳宛感到荒诞无稽,因此在沈掌柜话音落下时,她已经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地望着沈掌柜,她粗声道:“听君一席话,我算是大开眼界了。希望以后咱们不必再有来往,否则岂不误了沈掌柜的好事?”

登时,沈掌柜笑脸凝滞。须臾,他才嘴角抽搐地问:“金先生这是何意?”

第205章 加货

无论沈掌柜愿不愿意,他都必须接受自己被靳宛拉入黑名单的事实。

扔下一句“你毁了承诺,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她就拿着应得的货银与敖千离开厢房,留下托盘里那四个多余的银锭。

两人一下楼,便遇见了收到口讯前来赴约的另五人,靳宛熟稔地抬手打招呼:“哟,劳烦几位掌柜白跑一趟,因为咱们得转移谈话的地方了。”

后面尾随而来的沈掌柜,见状目露惊奇。

可没等他问出声,瑶香居的姚掌柜已率先道:“金先生,不是说要来此商讨增加香醋供量之事吗,为何又改了主意?”

“增加香醋的供量?!”沈掌柜瞪大双目,难以置信地看着靳宛,“金先生,这是真的吗?”

敖千轻飘飘地回道:“是真是假都与你无关了。”

这句话瞬间把沈掌柜堵得胸口发闷,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达先生何出此言呐?”不明真相的姚掌柜脱口而出。

这达先生素来寡言,明显比金先生要难沟通得多。也正因如此,一旦他开口了,那必然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靳宛正好想让这些人认清不守信用的后果,干脆也不隐瞒,直言道:“之前沈掌柜就私自对外透露过香醋的消息,钱掌柜叮嘱我,若有下回合约便作废。

“很不幸,刚刚沈掌柜主动承认他重蹈了覆辙。依照契约的内容,以及钱掌柜的委托,我有权终止与沈掌柜的合作关系。相信沈掌柜,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吧?”

说着,靳宛望向好似变成了泥塑木雕的沈掌柜。

好半天,他才魂魄归位般有所反应,结结巴巴地抗议:“当、当然有意见啊!钱掌柜并未现身,双方的合作又事关重大,岂能由金先生说结束便结束?”

“沈掌柜,别忘了当初跟你签契约的人是谁。”靳宛嗤笑一声。

这老家伙还想拿钱大哥压她,脑袋秀逗了吧?

敖千单手提着布袋,不紧不慢地开口:“既然沈掌柜有意见,那就是说他想担起违约的责任,按规矩得照契约上的价格赔偿。”

当日签契约时,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若沈掌柜暴露香醋消息则为毁约。而今是沈掌柜失信在先,要再纠缠下去,等靳宛拿出契约索赔,头疼的还不是他自己。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沈掌柜头脑清醒了几分,赶忙换上谄媚的笑脸。

“两位先生勿动怒,此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现在想想,我跟省城的那几人,并没有泄露太多消息,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如果惹恼了这两个人,那位大人让他办的事,可就没法儿完成了。到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用妄想再巴结上对方。

不仅如此,他这家酒楼能够红火起来,全是仰仗了每月固定送来的香醋。若失去了跟钱掌柜的合作,那楼里的生意就得一落千丈!

在沈掌柜胡思乱想之际,靳宛和敖千已经走到了门口。

靳宛头也不回地说:“事已至此,沈掌柜无需多言。看在往日你对我二人颇为关照的份儿上,违约款我就不找你拿了,再会。”

道不同不相为谋,连守诺都做不到的人,没办法让她安心地与之交易。

心意已决的靳宛丝毫不理会沈掌柜的挽留,改和众人去了比较近的瑶香居。

午时刚过,靳宛这一行人却都没有吃饭。因此一到瑶香居,姚掌柜便吩咐伙计去烧一桌菜,送到楼上他们所在的厢房。

而小五等人由于是靳宛带来的,也得以受到瑶香居的免费招待。

等菜的期间,几人就先谈着正事。

“经过一年的发展,酿醋坊初具规模,几位掌柜现在可以增加订货量了。”

终于听到靳宛亲口说出这句话,姚掌柜五人顿觉大喜,眼中隐隐透露出激动。

紧接着,他们纷纷急切地提出自己的需求。

“我想要增加至每月五坛!”

“我也要五坛!”

“那我要六坛……”

靳宛一听就愣住了。

再怎么样,她也想不到五人会如此狮子大开口。这种生怕落于人后的拼命抢购,跟她想象中的情形完全不同啊……即便香醋在此界很稀有,他们也用不着摆出此等架势吧,又不能把醋当饭吃!

并且,如果她没算错,一家酒楼一个月最多用三坛香醋。可是他们一下子要五六坛,难道是抱着囤货的心思?

“几位掌柜开的是酒楼还是杂货铺,一次性要这么多香醋,难不成是打算改行卖醋么?”

说话的敖千语气冷淡,易容后的脸上浮现出慵懒的神色。

喧哗声顿时熄灭。

众人窘迫地看看他,半晌才转头,将目光投到好说话的“金先生”身上。

靳宛照例先是咧嘴憨笑,继而粗声粗气地道:“我看你们每月也用不到五六坛香醋,就改为一个月供应两坛或者三坛吧!

“我这也是为了几位好,要知道一坛香醋就一百五十两纹银,真买了五六坛,那你们开支都快比收入大了。”

“可……”姚掌柜还想多说,结果一对上那位达先生的视线,他就语塞了。

另一位掌柜叹息道:“连金先生都不肯通融,那就唯有如此了。”

“不过每个月能有两坛香醋,已经很好了。只要钱掌柜的酿醋坊能持续经营下去,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醋的问题,知足吧。”

也有看得开的人,寻到理由反过来安慰他们。

靳宛无心搭话,脑中不停地思索着刚刚敖千的话。

或许,她也应该慎重考虑,将香醋推向平民百姓的事了。虽然时候还早,但是她可以把前序工作做完,等机会来临便一举行动。

然而,瓶装香醋需要用到许多容器。估计光是制作容器的成本,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凭她目前的财力,想同时支撑酒楼和瓶装醋的进度,恐怕还是有点儿困难……

思及此,她只能再度压下这个想法。

其实靳宛偶尔也会担心,自己是否过于急功近利。不管怎么说,凡事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行才稳妥。像她这般想要齐头并进,本就很容易出岔子,若是再急躁岂不更加危险。

第206章 阴影

与姚掌柜等人签了新的契约之后,吃饱喝足的靳宛带着众人出了瑶香居。

工人们乘坐牛车返回酿醋坊,靳宛和敖千则驾着马车,前往同福客栈。

当晚沈玉溪如约而至,报告了一下他今天打听到的消息。

听罢,靳宛先是征询了敖千的意见,才跟沈玉溪商量下一步行动。

“按你的说法,以前那家客来香客栈,一直找不到买主是吗?”

沈玉溪点头,“那家客栈的位置很好,加上有县官做靠山,据说曾经也颇有名气。只是,后来它似乎惹到了什么大人物,被强制封店了。

“不过也有人传言,它之所以迟迟没有出售,是因为客栈的陆掌柜想要避过风头,伺机东山再起。”

“唔……”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靳宛陷入沉思之中,“虽然不想跟陆谦扯上关系,但你也说了整座城里,只有客来香符合咱们的要求……”

“掌柜的,难不成你认识客来香的陆掌柜?”听到靳宛提及陆谦的名字,沈玉溪不禁好奇地追问。

敖千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茶,口中轻描淡写地说:“让客来香被封的人,归根究底就是你家掌柜的。当初钱夫人嫌弃客来香的饭菜,不如宛儿做的好吃,便随口抱怨了几句……”

此话一出,沈玉溪即刻目瞪口呆,惊愕的心情全表现在了脸上。

“这莫非是……孽缘吗?”他愣愣道。

靳宛抿了一口茶,不以为然道:“这也不能怪我啊,只能说陆谦太嚣张了。只不过,既然咱们跟他如此有缘,那就买下他的客来香呗,我就不信有银子他也不要。”

说完她抬头看向沈玉溪,“你的消息无误吗,陆谦确实想以两万纹银的价格,将客来香的地契出售?”

“嗯,这件事并不是一个秘密。所以,大部分人都觉得客来香没卖出去,真正原因在于陆谦要价太高了。”沈玉溪皱着眉头说。

“那你怎么看?”靳宛饶有趣味地问他,“你觉得,我该不该买下客来香?”

听见掌柜如此问自己,沈玉溪一时摸不准她的意图。

尽管这样,他仍然照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按岳阳城的人流量和地理位置来说,那里无疑是很适合开酒楼的。但,城里出色的老牌酒楼有不少,与之相比新开的酒楼就缺乏了竞争力,到最后很可能血本无归。”

这么算下来,花两万纹银买下客来香,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岳阳城的商人又不傻,他们都有自己的思量,绝不会轻易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往外送。

况且陆谦有县老爷撑腰,万一哪天那个大人物气消了,准许他重开客来香呢?届时陆谦若想要回地契,谁敢拒绝,那就是跟县官作对,在这岳阳城还能有好日子过?

综上种种,基本没人会去打客来香的主意。恐怕陆谦也是认为卖出去的地契,想收就能收得回,于是大大方方地叫卖了。

说到底,陆谦是避风头避得无聊了,干脆拿客来香出来做诱饵,看能不能钓上一条大鱼。

靳宛心知肚明,也全然不惧,便打算将计就计。

对于沈玉溪的分析,她露出了赞同的眼神,“你说的对,没有一定的底气,谁也不敢拿一笔巨款来冒险。”

“可是掌柜的跟那些畏首畏尾的人不同,很明显,你对客来香势在必得。”说这话时,沈玉溪的眼里闪着精光。

闻言,敖千挑了下眉毛,倨傲而淡漠地道:“你不知道在这乌国境内,你家掌柜是能横着走的吗?”

“喂,我又不是靠走后门才发家的。”靳宛不满地戳了下他的手臂。

敖千立即偏头冲她露出微笑,声音里满满的宠溺:“当然,你是很有实力的,关系跟靠山都得一边去。”

不知为何,这让沈玉溪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赶忙抱着自己的双臂使劲揉搓。

靳宛却是很满意。

她笑盈盈地对沈玉溪吩咐:“明日起,你装成没有背景的普通商人,以买主的身份去找陆谦,记得该砍价时就砍价,别傻乎乎地让他占了便宜。”

“何必假装,我本就没有背景。”沈玉溪愤愤嘀咕,随即又不解地问:“砍价是什么东西?”

“跟还价一个意思。”靳宛叹了口气,又慢悠悠道:“我和大个子后天回去,你自己一个人在城里小心点吧。”

购置房屋一事是急不来的,所以沈玉溪要在岳阳城待一段时间,直到把这件事解决。当然,靳宛也不会让他白白出力,除了工钱照领,他在岳阳城的花费亦是可以报销的。

沈玉溪起身,“明白了,那我先告辞。”

说着他朝二人拱手,转身走到门口,忽然停了下来。

“还有何事?”嫌弃沈玉溪碍事的某人,见状心有不悦,故而声音低沉地问。

迟疑片刻,沈玉溪回身望着靳宛,目露困惑:“掌柜的,你和大表哥每次到城里,难道都是同房共寝?”

靳宛正喝了一口茶,准备滋润下干渴的喉咙,不料骤然听见如此尖锐的问题。

“噗——咳咳!”

心虚之下,她差点儿把嘴巴里的茶水,都喷到了敖千的侧脸。所幸她适时捂住嘴,谁知竟被呛了个半死,模样实在有够狼狈的。

当下敖千便微怒,抬起冷冷的视线扫过沈玉溪,薄唇轻启:“你……”

“很抱歉打扰二位了,我这就走!”察觉出不妙的沈玉溪,果断选择逃离现场。

在大表哥的威压下,他练出了一身识别的功夫,只要对方一个眼神,他便能够知道该不该逃。因此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冲了出去,拐过转角后跑进自己的房间。

“砰!”

沈玉溪关门的声音大得连靳宛都听见了。

看得出来,大表哥真的给他“脆弱”的心灵,留下了十分可怕的阴影……

接过敖千递来的手巾,靳宛擦了擦脸和手,哭笑不得地说:“我很好奇那天你对沈玉溪做了什么,为何自那之后,他就对你退避三舍?”

走过去将门闩拉上的敖千,见她问起,便很是随意地回了。“也没做什么,就是把他绑起来吊在秽物堆上。在我砍绳子让他掉进去前,他就满脸惊恐,哆嗦着向我求饶了。”

第207章 韵味

有洁癖的人伤不起。

靳宛为沈玉溪默哀了三秒,然后……就把此事抛至九霄云外。

翌日一早用过膳,两人到岳阳城的商街去转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商铺可供租赁,顺便等小五他们送香醋过来。

——昨日签订的契约即日生效,也就是说,除去之前送的每人一坛香醋,还得额外拉来十坛。因为五位掌柜无一例外,都选择每月订三坛醋。

才收了一千八百两银子,今天这十坛一卖,又是一千五百两到手。此趟出行,能在两日内收到三千多银两,嘚瑟的靳宛便在昨儿个夜里对敖千说,这银子拿得她手都软了。

结果,敖千攥着她的手出言戏弄,硬是把气氛挑得火热……

酿醋坊的工人没让他们等太久,赶在约定好的时辰抵达,随后便跟着两人去送醋。

其中一家客栈,就开在客来香的斜对面。看样子,客来香封店对它而言,倒是件不可多得的喜事。

收了尾款,靳宛和敖千陪着工人回酿醋坊。

趁着其他人把空坛子搬下牛车,她拿出一袋银子交给李大爷。

“这里面有一百两银子,除去你们的工钱和生活所需的费用,其它的用来购买糯米。下个月我们大概不来了,你照旧让小五帮忙记账吧。”

她没时间再像去年那样事必躬亲,必须试着信任手下的人,把一些工作分给他们。沈玉溪如此,李大爷也是如此,这两个人品过硬的伙计值得她委以重任。

“金先生尽管吩咐,我老李绝不会让你失望。”李大爷温厚却郑重地道。

靳宛眼里闪过笑意,“好好干,我会找机会跟钱掌柜提一下,看能否给你们涨工钱。”

借钱大哥的名义发号施令,她现在已经很熟练了。反正不管好的坏的,都推到钱大哥身上,倒也乐得自在。

“好嘞!”李大爷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喜滋滋地说:“谢谢金先生!”

之后,靳宛又在酿醋坊盯了一会儿,看他们酿造新醋。

其中,她重点关注的是小五。这个年轻人可塑性很强,好好培养一番,日后能帮上不少忙。

到了傍晚,靳宛还亲自下厨,给工人们做了一顿丰盛可口的饭菜。

当四人吃着“金先生”用心烧出的菜肴,皆不由自主地生出异样的情绪,只觉得他们非常幸运!有金先生在,即使钱东家以后都不露面,他们也不在乎了……

这一天,算是在工人们感动的送别中结束。只因靳宛疲惫不堪,回到客栈匆匆洗了个热水澡,便倒头睡去。

故当晚上沈玉溪来敲门时,迎接他的,正是他最不愿面对的大表哥。

并且为了不让他看到靳宛沉睡的模样,敖千还不准沈玉溪进屋,而是反客为主率先回到他的房间。

对此沈玉溪欲哭无泪,只得强行按下溜之大吉的欲望,僵硬地交代了今天的进程。

得知陆谦不在岳阳城里,敖千沉吟一霎,道:“你且在此等着。他既挂了个卖地契的名头,想必不会于这时出远门,应该不消几日就回来了。”

如今对着大表哥,沈玉溪都是敢怒不敢言的。何况他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便默默地点头应下。

其实仔细想想,大表哥明天和掌柜的一走,他就能在城中逍遥数日。既不用早起贪黑地干活儿,也不必看见大表哥这个可怕的人,挺美好的!

而敖千一交代完事情,就急不可耐地回房,搂着他娇软的小丫头睡觉。

这一觉,靳宛睡得很香甜,第二天起床又是精神满满的。

只是她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儿衣衫不整?胸前的扣子解了好几颗,白皙的皮肤上还有着红点,该不会是被蚊子咬了吧……

疑惑不解的靳宛,坐在铜镜前一边易容,一边自顾自地思考,却忽略了背后盯着她的某人,眼里盛满了意犹未尽的韵味。

这一回他们不赶时间,于是一路欣赏着景色,慢腾腾地往旺福镇走。

如此下来,往日两个时辰多一点的路程,他们走了接近三个时辰。好处是,到达三鲜楼的时候,靳宛没了以前那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掌柜的,你们回来啦!”

酒楼后院里,卸下易容装扮的靳宛刚跳下马车,便听见了陈管事的声音。

敖千把缰绳交给一旁的伙计,走到靳宛身边,后者此刻正看着陈管事说话。

“嗯,接下来的几天将由我代替沈大厨的位置。麻烦你待会儿找个人,到村里通知爷爷,告诉他我们要在三鲜楼暂住。”

陈管事遽然大喜,忙不迭地道:“没问题!”

旋即,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赶紧笑道:“话说回来,您二位回得正是时候呢!”

往酒楼内部走的靳宛脚步一顿,扭头朝陈管事秀眉微抬,“这话从何说起?”

“事实上,刚才有位贵客夸赞咱们楼里的糕点美味,提出要花重金见您一面。我正要推托,就收到消息说您回来了,便让那位客人稍等……不知掌柜的意下如何?”

说话时,陈管事的表情惊喜万分,显然是认为对方值得一见。

靳宛却觉得他的兴奋有些莫名其妙,困惑道:“难不成那位贵客是什么皇亲国戚?”

“虽然不是,但是见见总归没坏处的。”陈管事神秘兮兮地说。

见状,靳宛与敖千对视一眼,“你说呢?”

“问我做什么,你自己决定就好。”敖千轻笑,又扯扯自己的衣领说:“不过我怕是不能陪你,方才的灰尘全沾到我身上了,我得去换身衣裳。”

的确,每一次赶路,吃土的都是大个子……

靳宛拿起手帕替他擦了擦脸,歉然道:“回回都让你辛苦,不然以后雇个车夫好了。”

“这倒不必。”敖千目光柔和,满心愉悦地享受着她的关怀。

两人在走道里旁若无人的对话,使得陈管事倍感尴尬,当下假意咳嗽了几声。

“咳咳……掌柜的,贵客还在上面等着呢。”

经他提醒,靳宛恍然回神。

她把手帕塞到敖千手上,浅笑道:“那你先回房歇息,我让伙计给你打盆热水上去。”见一个人花不了多长时间,靳宛想着这两日着实把大个子累到了,便打算尽快处理完此事,去做一桌好菜犒劳他。

第208章 过节

吩咐伙计到厨房传话,叫人给敖千送热水去,靳宛便与陈管事往厢房的方向走。

“掌柜的不是想在城里开分店吗?如果能够把握好机会,跟这位贵客打好交情,那么肯定会对分店的事有极大帮助。”

陈管事在她旁边不断地说着,看起来比她还要激动。

靳宛听得有趣,就说:“若真如此,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掌柜的说笑了,我岂敢居功?而且为了酒楼我义不容辞……”尽管心里兴高采烈,陈管事嘴上依旧谦逊。

到了厢房门口,陈管事恭敬地替她拉开门,让靳宛先进去。

然而靳宛还没动,就听到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

“哟,总算把人等来了。”

顿时,她微微蹙起眉头。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而且给她的感觉挺讨厌的。

“怎么不进来?”房里的人看见门开了,却无人现身,当即扬高了声音问。

陈管事不解地看向少女,“掌柜的?”

靳宛甩去脑中的念头,抬脚朝前走了几步,露出自己的身形。

与此同时,她也看清了屋内的情景,见到了一个令她十分意外的人。而对方在对上她视线的刹那间,脸上的表情兀地凝滞住。

“陆少爷,这位就是我们的靳掌柜,您喜欢的那些糕点都是她做的。”直到陈管事跟进来,开口打破了沉寂。

靳宛心中万分吃惊,表面却不动声色,不失礼数地摆出一个客套的笑容:“听说这位客人,对我家酒楼的糕点赞不绝口,我先在此谢过了。”

被唤作“陆少爷”的不是别人,正是敖千让沈玉溪静等的陆谦。

今天回来的路上,靳宛已经知道陆谦不在城里。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陆谦竟然会来了三鲜楼!

彼时,看着眼前这张娇俏小脸蛋,陆谦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去年的事情。

他的眼神阴鹜下来,握着茶杯的手逐渐用力,以至于指关节都发白了。

“这家酒楼,是你开的?”陆谦声音阴寒地问。

靳宛面不改色,淡然笑道:“可以这么说,因为我现在是它的合法主人。”

听罢,陆谦眯起眼睛冷笑一声,眼神古怪地道:“早知是你,我就不费这些功夫了。当初的一个村野丫头,竟也能有今日?我看,是这家酒楼有猫腻吧。”

此番话完全可以看做是陆谦的挑衅。

泰然自若地直视他犀利的目光,靳宛唇角一弯,忽然说:“陆少爷,你这么嚣张,你家里人知道吗?”

然后在陆谦说话前,她又故作恍然道:“哦!我忘了,你之前被钱夫人惩治了一通。不知道回家后,县老爷有没有罚你面壁思过?”

到了这个时候,陈管事和陆谦的友人,都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但当着两人的面,他们又不好提问题。

眼看陆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陈管事赶忙赔着笑容打圆场:“陆少爷,这家酒楼一开始,是钱掌柜和钱夫人开的。

“后来钱掌柜和夫人要离开,便将酒楼转让给了靳掌柜。但钱夫人和靳掌柜情如姊妹,所以真要论起来,这酒楼跟他们还是有关系的。”

虽然不明白掌柜的跟陆少爷有什么龃龉,但是两人起了冲突,自己肯定是要站在掌柜这边的。根据掌柜的话,陆少爷应该畏惧钱夫人,他这样说也是希望能镇住对方。

果然,陆谦闻言目露忌惮之色,狠狠瞪了靳宛一眼后就此作罢。

他冷哼道:“我看你可以得意多久,总有那位夫人照看不到你的时候。”

没办法对当事人报复,陆谦只能把气撒在少女身上。何况当日她对自己出言不逊,也算不得无辜,不教训她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但也因为如此,他想接近酒楼掌柜,从而窃得糕点配方的计划打了水漂。

想到这儿,陆谦决定回去周祥地策划一番。

他霍然站起,“走。”

友人不明就里地跟着陆谦离去,陈管事对着二人的背影微笑:“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等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才松了一口气,抹着额头的冷汗对靳宛苦笑。

“对不起掌柜的,我不知道他跟您有过节,否则一定不会让你们见面的。”

现在别说是功劳了,掌柜的不罚他就不错了。

靳宛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这倒没什么,可我有件事想问你……”

以为她是要询问自己跟陆谦的关系,陈管事提起了一颗心,生怕她误会似地解释:“掌柜的明鉴,我跟那位陆少爷——哦不,我跟那个陆谦以前并不认识。

“之所以知道他的身份,是刚刚他的友人,主动告诉我的……掌柜的请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出卖您,更没有刻意讨好陆谦!”

“我才不管你跟他啥关系。”陈管事啰里吧嗦地说了一大堆话,却只惹来靳宛不耐烦的咂嘴,“我是想问你,他说的‘重金’到底给没给你?”

话音落下,陈管事愕然张嘴:“啊?”

看见他的神情,靳宛顿时不爽了。

“他没给金子是不是?还说要花重金见掌柜,骗子!”

简直是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忿忿不平的靳宛决意去找大个子求安慰,亏她还满心期待能拿到金灿灿的金子,最后却只得到了满腔怄火。

陈管事目送着少女远去,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

掌柜的都在想些啥,她的思路怎么老是让人跟不上呢?

走到一半,靳宛忽然又回头,冲发愣的陈管事恳切叮嘱:“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你就让对方先把金子拿出来,不然我不会见他们了。”

虽说上回见阿墨也没金子拿,可阿墨又没提了“重金”二字。况且阿墨是亲人,陆谦是仇人,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陈管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我记住了,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免得再让掌柜的见了仇家……

话说回来,掌柜的性子这般好,应该没多少仇家才对。就算有,也必然是对方先惹事,看那陆谦小肚鸡肠的样子就知道了。这个时候,陈管事还想象不到,那个度量小的陆少爷,将会给三鲜楼招致多大的“灾难”。

第209章 策划

三鲜楼外。

“陆少,出了何事?”

快步跟上脸色阴沉的陆谦,姜宜勋焦急询问。

这家三鲜楼虽开在小镇,可以前,时常会有来自城里的可人,也算小有名气。尤其是这一两年里,三鲜楼陆陆续续推出各种新奇的菜品,名声渐渐在众多老饕中传开。

这样说来,三鲜楼完全符合陆少的要求。

“宜勋,你对三鲜楼的事情很了解?”陆谦脚步稍缓,待姜宜勋与自己并行,他才晦涩不明地开口。

昨天刚到旺福镇的两人,为图方便就按姜宜勋的意思,住进了离三鲜楼不远的如意客栈。陆谦说话时,他们差不多到了客栈的门口。

姜宜勋担忧地看了眼陆谦,低声道:“我不明白你跟三鲜楼的少女掌柜有何冲突,可是我要告诉你,那家酒楼的前东家貌似大有来头……”

不等他说完,陆谦就冷哼出声。

“这点不用你说,我早就知晓了!你当我那客来香是如何被封的?那位钱夫人有王族的令牌,连我承德舅舅都不敢招惹,去年我就是栽在了她手上!”

直到现在,即使那位夫人已经离开,承德舅舅也不敢让他重开客来香。按照承德舅舅的说法,至少要等个两三年才能重新开张,否则就是不给对方面子。

也正因如此,陆谦觉得在家里待的乏味了,便叫上好友姜宜勋外出,打算搜集各种各样的美食菜谱。

毕竟当初那位夫人的话,可以说是让他颜面尽失。

彼时两人已经回到陆谦的房间,姜宜勋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照你这么说,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现在你还是消消气吧,既然连陆大人都没办法,你也只能静心等待。”

“我知道,这回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陆谦冷冷一笑,握紧拳头咬牙说:“如今那位夫人已然离去,就剩下那个村野丫头,我倒要看看,这回还有谁能救她!”

他好歹也是本地县官的外甥,那个靳宛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平民,竟然也敢再三对他不敬!上回仗着有那位夫人撑腰,还敢给他落井下石……

“哼!”

想到气愤之处,陆谦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冷喝道:“我这就让人给承德舅舅带话,让他派人把那丫头逮捕入狱!”

姜宜勋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如果陆谦真的这样做了,恐怕也只会招致更大的灾祸。

于是,他赶忙劝阻:“陆少切不可意气用事,难道你忘了刚才在酒楼,那位陈管事都说了什么吗?钱夫人虽已离去,却与少女掌柜情同手足,你明目张胆地对付她,怕是只会给陆大人惹来麻烦。”

在酒楼的时候,陆谦心里隐隐约约也有此顾虑。可是回到客栈,好友越是体谅安慰,他的火气就越压不住,才会变得这般冲动。

眼下听过姜宜勋的理性分析,陆谦深吸了几口气,心情也渐渐平复。

“如此说来,我们只有暗中出手了。”他阴郁地说。

见他重拾冷静,姜宜勋的一颗心才算落地。

——若是陆少此番与他出来,不慎惹出点什么乱子,陆大人一定会把责任全推在他身上。

“只要静下心来思考,陆少肯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彻底摸清陆谦性格的姜宜勋,特地捡了最好听的话来奉承他。

而这效果出奇的好,陆谦刚刚还阴沉如水的眼神,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露出颇为自得的笑容,他傲然道:“那是自然了!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低贱平民,就算只靠我自己,那也是毫无悬念的胜利之战。”

说罢,他认真地盯着姜宜勋。

“据你所说,那家三鲜楼里有不少美食?”

姜宜勋点头。“与其说是那些食物有多美味,倒不如说,是那些食物新颖——当然,味道也是不错的。像米粉、药膳粥、九层皮、苏式小方糕、糯米卷等,都是三鲜楼独有的。在这小镇乃至岳阳城,我都没见过哪家酒楼

有这些菜品。”

除了今天在三鲜楼特地品尝的几样糕点,其它两样菜品的名字,都是陆谦从未听过的。

原本,他就觉得三鲜楼的糕点很美味,从而生出了窃取菜谱的念头。再加上姜宜勋的话一渲染,顿时让他更加心动。

“照你这么说,如果我能拿到三鲜楼的全部菜谱,那么就算我在岳阳城开酒楼也能独占鳌头了?”姜宜勋毫不迟疑地说:“这是肯定的。毕竟三鲜楼是在旺福镇,距离岳阳城也有两个时辰的路程!除了那些对美食十分固执的老饕,城里的普通人并不知道它的存在,你若能将菜谱拿到手,银子定是大把大

把地赚!”

客栈也好酒楼也罢,只要能够赚银子,陆谦压根不在乎经营的是什么。

再者,开了几年客栈,他也觉得有些腻味了。在客来香被封的期间,若是可以另开一家酒楼,岂不美哉?

越想越兴奋,陆谦双目闪着幽光,阴森森地道:“就这么决定了,我要把三鲜楼的内部菜谱弄到手。”

随即他抬眼看向姜宜勋,“宜勋,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接近掌柜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了,就在不久前,他刚和对方撕破脸皮。即便他现在装出和善的面孔,恐怕那牙尖嘴利的丫头也不会相信。

“偌大一家酒楼,必定会有疏于管理的地方。”姜宜勋高深莫测地笑望着他,“既然如此,何必执着于上面的人?底下的小老鼠,才是最容易引诱的家伙。”

听闻此话,陆谦心领神会地笑了。

——不愧是他结交的好友,连思考的方向,都与他一致。

接下来,就看哪只小老鼠会如此荣幸,被他选中了……

在陆谦和姜宜勋秘密策划盗取三鲜楼菜谱之时,三鲜楼中,也即将迎来一位阔别两月的“客人”。

是夜,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趁着夜色潜行至三鲜楼某间客房的窗口。

当他接近的时候,屋内的烛火忽地摇曳几下。

忽然,一股森然的杀意袭来,惊得他即刻闪避。下一瞬,一只筷子倏然射出,险险擦过他的脸颊,直直插进后院的大树中。这令他不敢再乱动,冲着窗口恭敬道:“多谢殿下手下留情……”

第210章 窃贼

今天一觉起来,靳宛刚打开门,就被守在敖千门口的左笙吓了一跳。

——她明明住在敖千隔壁的房间,却连左笙是何时回来的,都没有丁点儿头绪。

而左笙见到她,立即态度恭谨地问候。

“属下见过太子妃……”

靳宛的困意瞬间被这声“太子妃”吓跑了,慌忙摆手阻止:“停!”

左笙转瞬改口:“是。”

见状,靳宛四处张望,生怕刚才左笙的话被人听见了。半晌她才想起,这几天除了他们,酒楼并没有其他客人入住。

这时,紧闭的房门被拉开。

一身墨衫的敖千自屋内走出,左笙闻声回头,即刻单膝跪地对他行礼。

但敖千眼里只有靳宛,望着她勾唇道:“早。”

靳宛伸手指向地上跪着的左笙:“他几时出现的?”

“昨夜亥时末。”说着,敖千垂下视线,“起来吧,日后在外不必再行大礼,称呼也勿要出错,直接跟着酒楼的伙计称宛儿为掌柜。”

左笙当即郑重有力地回答:“明白了,爷。”

他的回归,意味着敖墨顺利避过五王爷的耳目。

除此之外,靳宛没有从左笙口中获取更多的消息,也不知道五王爷的爪牙何时会伸到乌国。可既然敖千不打算让她参与,她就不会多问,权当此事不存在。

只是,当初左笙既以敖墨雇来的护卫身份现身,如今阿墨不在,让人看见他未免可疑。因而从这天起,靳宛让他住进了敖千对面的房间,白天时不可外出行走。

同时,敖千也改在了房里用膳,如此才能掩盖左笙在楼里的事实。

靳宛则和往常那般,每日按时到厨房准备早饭,之后便留在厨房接替沈玉溪的位置。一般到了下午,来吃糕点的客人会增多,这是她一天里最忙的阶段。

如此持续了五日,除了靳宛和敖千,谁也没发现三鲜楼多了个人。

一直到了第五天的深夜,熟睡中的靳宛被敲门声吵醒。

她睁开眼睛后仍是漆黑一片,便知还不到起床的时辰,于是猛地坐起对着门口警惕道:“谁?”

“宛儿,是我。”

门外响起敖千低沉的嗓音,靳宛心下一松。

她翻身下床,借着窗外投进的微弱月色摸索到桌旁,拿起火折子吹燃火苗。

把蜡烛点燃了,靳宛才去给敖千开门。

“抱歉,吵到你了。”门一开,敖千见她睡眼惺忪的,便低声说道。

靳宛裹紧外衫摇摇头,“没事。怎么了?”

听她问起,敖千回头道:“把人带进来。”

随即,只见身穿夜行服的左笙,提着一个晕厥的人走进房间。

惊讶地看着一幕,靳宛疑惑出声:“这是?”

“左笙,将你看到的事情告诉宛儿。”敖千反手将门关上。

左笙把人往地上一扔,沉声道:“为了保护爷的安危,我必须留意周围的一切事情。三天前的晚上,我看到他独自离开酒楼去了如意客栈,便偷偷跟了过去。

“在那里,此人与两名陌生男子交谈。最后,他拿了对方给的一百五十两银子,答应帮两人窃取‘菜谱’。回来后我将此事禀告给爷,爷命我盯紧他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便将此人拿下。”

靳宛听得心惊胆战,低头望着那个昏迷的人,也认出了对方是酒楼的伙计。而且若是她没有记错,这个伙计还是沈玉溪的帮厨,平时与沈玉溪的关系很不错,像是他的小弟一般。

此时敖千神情冷漠地说:“刚才他鬼鬼祟祟地跑到沈玉溪的房间,在里面翻箱倒柜。等他出来时,身上多了这样东西。”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左笙拿出一个本子放到桌面。

靳宛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手写的食谱。

里面详细记载了九层皮等糕点、春卷,以及好几样有待推出的新菜品做法。当初为了培养沈玉溪,她特地把这本食谱交给对方。

这段日子,沈玉溪都在照着食谱上面的方法,练习制作新菜品,这本食谱被他当做了宝贝般藏起来。

若换做普通的伙计,估计还找不到它,也就跟沈玉溪走得近的人才了解他的习惯。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也不用担心沈玉溪会因此对你心生嫌隙。依我看,就先把此人关押了,等沈玉溪回来再做处置。”

说这番话时,敖千征询地望着靳宛。

而靳宛闻言,便猜到他之所以到现在才告诉自己,是想要等拿到证据了再说。毕竟左笙是不能暴露的,即使靳宛知道了伙计有异心,也无法处置他。

何况她选中沈玉溪作为副手的事,敖千一清二楚,自然得为她考虑。若沈玉溪以为她冤枉了自己的小弟,即便嘴上不说,心中仍然会有芥蒂。

靳宛明白他的心思,暖意充盈了胸口,连伙计背叛这件事都变得不算什么。

“就这么办吧。但是我们还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得劳烦左笙看守他。”

左笙抱拳:“是!”

敖千面无表情地一摆手,“将人带走。”

是故左笙拖着伙计往外走,末了他还不忘替两人关上门。

待碍事的人一走,敖千就朝靳宛招招手。后者困意上涌,揉着眼睛走到他身前,软软地坐在了他大腿上。

“收买伙计的人是陆谦吧?”她打着哈欠问。

“嗯。”

靳宛头靠着他的胸膛,合上眼皮嘟囔:“那家伙太可恶了,仗着有县老爷撑腰,就气焰嚣张目无王法。看样子,封店还不够让他吸取教训……”

“放心,我会替你出气。”闭着眼睛抱怨个不停的少女,神情娇憨可人,惹来敖千轻笑低问:“你想好要如何对付他了么?”

“唔……”

靳宛揪着他的衣领蹭蹭,停顿半晌,困倦道:“我想睡觉,睡醒再说吧。”

闻言,敖千抱着她起身,靳宛自觉搂紧他的脖子。

吹灭了蜡烛,他在朦胧的月色下走向床边,轻柔地将人放下,还替靳宛除下外衫和绣鞋。

靳宛在床上翻了个身,整个人往里边挪了挪,露出半边床。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是只看她的动作,敖千便能领会她的意思。当下他唇角一扬,脱下外衫长靴,掀开被子躺了上去。下一刻,一具娇柔的躯体偎进了他怀里。

第211章 回礼

次日,靳宛对外称那名伙计被她派去做事,让他们不必声张。

当天用早饭时,靳宛笑眯眯地询问众人,哪里有人养蜂取蜜。

“掌柜的,你想买蜂蜜吗?”陈管事关切地问。

靳宛点了点头,感叹道:“我有道菜叫‘蜜蘸猪头’,必须要用到蜂蜜,而且必须是刚从蜂巢里取出的新鲜蜂蜜……”

话音未落,就有一名伙计积极举手:“掌柜的,我知道哪里有人养蜂!”

靳宛登时眼睛发亮,“那好,等会儿你就去给大个子带路,今天酒楼不用你帮忙了。”

“有钱领吗?”那名伙计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她莞尔一笑:“放心,工钱照算!”

那厢,心怀不轨的陆谦,此刻正与好友姜宜勋在客栈内等候“佳音”。

“陆少,你怎么在拿到食谱前,先把银子给了三鲜楼那名伙计,莫非你不怕他拿了银子就跑?”姜宜勋不解地说。

陆谦嗤笑一声,“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他要是不怕家人意外暴毙,就尽管逃吧。”

打听到三鲜楼众多伙计的情况,他经过分析才挑中了对方,说明那人是最有几率成功的。而他既然敢做,自然不怕对方光拿钱不办事。

见他信心十足,姜宜勋也觉得自己太多虑,眉开眼笑地道:“这么多天了,想必他应该快得手了吧?”

“他让我给他五天时间,明晚就是最后的期限,他若敢戏弄我……哼!”陆谦阴险地眯起眼睛。

正好昨日收到一封飞鸽传书,说是有个外来的青年想买客来香的地契,至今还在城中等候。只要拿到菜谱,他就立马回岳阳城,先把银子拿到手,反正以后想要回地契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至于那只被钓上的“小老鼠”,为了不让事情败露引得那位夫人大怒,他也唯有……

与此同时,三鲜楼里戴上斗笠的敖千,跟在伙计身后前往有人养蜂的地方。

在两人离开时,二楼某间客房的窗前,靳宛望着如意客栈的方向,嘴角微微翘起。

礼尚往来,陆谦给她的伙计送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自己当然也不能落了下乘,肯定是要回赠点东西给他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谦觊觎三鲜楼食谱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他人的目标。

他给岳阳城传消息说后天回去,便与姜宜勋在客栈暗中观察三鲜楼,等待伙计送菜谱过来。

不知不觉夜晚降临,姜宜勋倦意来袭,与其告辞。

“陆少你也早点歇息吧,那小子今天晚上大概是不会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出去了。

陆谦自行坐了会儿,待得一壶热茶彻底凉透,方才起身去拉上门闩。

半个时辰后。

明亮的月光挂在天际,两道影子一前一后,从三鲜楼的客房窗户跃出。

其中一道身轻如燕地潜入如意客栈,寻到目标人物的房间,在走廊外对着屋内吹入迷香。

过了片刻等迷香起效,被夜行服包裹的人影用刀划开门闩,动作轻盈地推门而入。

解下腰间的袋子,从中取出一个沾着蜂蜜的蜂巢,隔着一层厚厚的布,放在床上熟睡之人脸侧。接着,黑衣人走到窗前,把半开的窗子完全推开。

做完这些,黑衣人在屋内把门闩复位,轻轻跳出窗外。

屋檐上,一袭墨衫的青年见他走远了,拉开手中布袋放出里面的蜜蜂。

“嗡嗡嗡……”

蜂群先是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其中有几只想飞到青年身上,奈何却无法靠近。

不久,蜂群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齐齐掉转方向飞进窗口……

天亮之前,做了防护的夜行服黑影又来了趟如意客栈,把屋里的蜂巢带走,并将窗户恢复成原状。

两个时辰后,镇上的人陆陆续续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啊——!”

突然间,如意客栈中传出一声凄惨的叫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附近的客人纷纷被吓了一跳,衣服都没穿好,便惊慌失措地从房间跑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

“出了何事,为何我听到了有人惨叫?”

“小二,快来!”

吵吵嚷嚷的声音,让如意客栈一早就变得热闹万分。

察觉声音是从陆谦房中传来,姜宜勋一边系衣带一边推开围观的人群,跑到门前大力拍门。

“陆少、陆少,你还好吗?”

千万别是陆少有什么事,不然他可承受不起陆大人的怒火!

喊了半盏茶的功夫,姜宜勋才听到里面有动静。

“宜勋……快、快去给我请郎中!”

陆谦并没有来开门,而是在房里惊恐地大喊,声音里还夹杂着些许难以言喻的痛苦。

姜宜勋不敢拖延,立即冲着门口道:“好,陆少你先别慌,我马上让人给你请郎中……”

其他人见状,都以为出了非常严重的大事,便围在门口不肯散去。

直至陆谦领着伙计和郎中回来,这些人还在等着看戏。

“都滚开!”焦急之下,姜宜勋冲着人群大声吼道。

姜宜勋和陆谦都穿着绣工不错的服饰,明显能看出比他们高出一等。是故,他这一吼,纵然有人心中不忿,却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人群逐渐散开,姜宜勋这才拍着房门说:“陆少,郎中来了,快开门吧!”

“宜勋,外面的人走光了吗?”陆谦用疼痛难耐的声音艰涩道。

他越是如此,姜宜勋就越是狐疑和不安,当下安抚地说:“陆少不用担心,他们都被我赶回自己的房间了。”

闻言,屋里先是寂静,继而发出一阵桌椅被撞倒的混乱声,仿佛里头有个生疏的盲人在走路。

感觉过了很久,门闩才被人拉开。

接着,陆谦的脸从门后露出。霎时,门外的姜宜勋和郎中、伙计,皆是不受控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的头……我的头忽然变得好重。脸上也很疼,稍微用手碰一下都不行……宜勋,我这是怎么了?”伴随着两片厚厚的红唇艰难蠕动,陆谦的声音传进几人耳朵。

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张肿得比猪头还可怕的脸,姜宜勋咽了咽口水,结巴道:“陆、陆少?”猪头脸的眼睛几乎被红肿的皮肤挡完了,难怪他会看不清路……

第212章 交款

自从那日有位客人被蜂子蛰伤,如意客栈的客流量就大大减少。

而客栈的伙计也上下搜查过,并没有找到可疑的物品,最后只能无奈地断定是个不幸的意外。

当天看过郎中后,被蛰伤的客人就火速退房,据说是要回县城看诊。

这件事看似跟三鲜楼没什么关系,只是在之后的几天,三鲜楼一款名叫“蜜蘸猪头肉”的菜品,不知何故十分受欢迎。

又过了两日,在县城里待了十天左右的沈玉溪,总算回来了。

他带回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陆谦已经同意将地契卖给他,所以这次他是回来拿钱的。

晚上酒楼关门,靳宛把他叫到敖千的房间,说是要跟他商量事情。

而沈玉溪一进来,她的第一个问题便是:“你见到陆谦了?”

“前天就见到了,只不过那天我们只是初步交涉,并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对于她的提问,沈玉溪并不觉得奇怪。

听罢,靳宛与敖千互相对视。

紧接着,她忍笑问:“那……陆谦的猪头脸好了吗?”

此话一出,沈玉溪顿时面露惊诧,“掌柜的怎么知道他脸被蛰肿了?听说当日这件事还闹得挺厉害,毕竟陆谦是县老爷的外甥,而他当时受的伤不轻。”

“哈哈……”靳宛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沈大厨,难道沈玉溪没告诉你,他是在哪儿受的伤?”

看到她的表情,沈玉溪隐隐有所猜测,眼中透出意外地说:“这……该不会是你?”

这件事是瞒不住沈玉溪的,况且靳宛也没想要瞒他。

“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这样做?”她收敛笑容,淡淡地说。

沈玉溪毫不掩饰地点头。

随即,靳宛就将陆谦收买底下伙计窃取食谱一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只不过,她将左笙做的事说成了大个子所为。

只见随着靳宛的叙述,沈玉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压根没想到,自己离开了还不到半个月,酒楼便会发生如此不堪的事。而那背叛的人,正是他最信任的兄弟……

沈玉溪无法想象如果让对方得逞了,那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最起码,他是没脸在三鲜楼待下去,而他的内心也会因此受到强烈的谴责。

“这段期间,我都让大个子把人关在你的房间。这件事我还没有对外公布,既然他是你的人,那我就把他交给你处置。无论你有何决定,我都不会有异议。”

淡然说出这番话,靳宛把食谱重新拿给沈玉溪。

“菜谱仍旧给你保管,我相信如果你在的话,是不可能让人把它偷走的。”

仅此一句话,便让沈玉溪眼中闪过震惊……

想要收服一个人,须得攻心为上。尽管靳宛不是有意为之,可她无意间透出的信任,的确让沈玉溪深感折服。

如果说以前沈玉溪对靳宛,大多是抱着佩服和学习的心理。到得此刻,他内心中大多数的情感,却是深刻的感激。

一颗名为“忠诚”的种子,也于此时在沈玉溪的心底深处,生根发芽。

说了把此事交给沈玉溪,靳宛还真就不管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沈玉溪在厨房告诉她,他已经把那人赶出了三鲜楼。

“我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让他不能对外透露三鲜楼的任何秘密,包括他看到过的菜品做法。否则,我就把他做的事情公之于众,让他在旺福镇待不下去。”

听过沈玉溪的处置方式,靳宛没什么反应,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见状,沈玉溪沉默了半晌,终是按捺不住地问:“掌柜的,你不气我把人放了吗?”

还记得上一次他带人闹事,靳宛还发了一通火,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顿。怎么这次,却如此平静呢?

“都说了人交由你处置,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靳宛揉着面团,敖千则在一旁慢慢地添加温水,“反正离了三鲜楼是他的损失,那样的人,我想招几个都有,干嘛要为他跟自己过不去。”

还有一点靳宛没说出来。

那就是,那名伙计偷不到食谱,陆谦岂会轻易放过他?

有些事情不需要自己动手,也有人代劳。

靳宛无意害人,却也没有闲到去拯救背叛者的地步。若是那名伙计能够继续待在三鲜楼,或许陆谦还会再给他机会,但沈玉溪把他赶走,就已经注定了他的下场好不到哪儿去。

聪明的沈玉溪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依然如此做了,就说明他想要向靳宛证明,自己绝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一个小伙计的离去,并未给三鲜楼带来丝毫影响。倒是沈玉溪,专门回来拿银子的,靳宛就不得不回家取钱。

于是吃过早饭,她让敖千代替自己回去一趟。

家里地窖还有一万七千多的银子,加上大约十天前,在岳阳城收回的那些货银,刚好够两万纹银。

这可以说是靳宛如今全部的家当了,全都拿出来投资在岳阳城的地契上,纵然是她也难免会觉得心在滴血。

敖千当日下午就重返三鲜楼,把沉甸甸的银子交给靳宛。

后者抱着布袋使劲儿摩挲,眼里满满的都是不舍。

沈玉溪见了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决定,明日去岳阳城后,要拼尽全力给掌柜的“砍价”。

“这批银子一拿出去,我整个就是穷鬼了。”交出布袋时,靳宛严肃地对沈玉溪说,“所以,你这段日子的公费,就要先拖一段时间才能给了。”

这个时候,靳宛完全把镇上的商铺和田家脂粉铺,给忘得一干二净。

事实上,去年腊月和今年正月的银子,她还没去收呢……

想起这一点的时候,是沈玉溪走了之后。

当时,靳宛正在对着远去的马车依依不舍,握住敖千的手使劲儿捏,好像沈玉溪抱走的是她的心头肉。

就在敖千准备把人带回房里,做点儿别的事情让她转移注意力,商铺的几个老板就来了。原来是靳宛忘了去收银子,他们又得知这半个月,她都待在三鲜楼,于是亲自来送把银子,顺便与她谈谈进一步的合作事宜。

第213章 泡酒

香皂的买卖,虽是靳宛几种生意中挣钱最少的,但每月的盈利依然很可观。

至少这批银子一拿,靳宛手头又宽裕了。

并且因为她把此事忘了,因此商铺老板来送钱时,让她有种飞来横财的惊喜。

这还不止,几人竟然提出想要购买更多香皂!

这对靳宛来说,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毕竟她这会儿正缺钱呢。是故当下,她就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

而敖千从村子里带来的一个消息,也让靳宛不得不回去,因而她让陈管事今天先挂个牌子,告诉客人糕点暂停供应。

虽说这会减少酒楼的收益,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村子里的大伙儿,早便把靳宛要的细眼渔网织好,就等她回去捕捉鱼苗,投放到赵家村的水田。

结果等靳宛回到村子,她才意识到自己忘记的,并不仅仅是去商铺收银子。

马车一回到村口,便有好些个村妇涌上前,七嘴八舌地说:“靳宛啊,正月底你一声不吭就去了三鲜楼,咱们织的布都没地儿卖了。”

“你该不会不收这些布了吧?”

“好不容易在大冷天儿里,把家弄得暖暖的给蚕吐丝,你可千万别不要蚕布啊!”

村妇们最关心的,无非是织的“布”卖不卖得出去。靳宛开的可谓是巨额价格,如果现在又要像以前那样,把布卖给其他布商,村妇们必定会觉得很难接受。

正因有了她们的提醒,靳宛才记起,自己似乎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那便是,在春季的第一个月,到城里找游商!

如今已是春季第二个月,本国的游商已经出发,她只能等夏季末的异国游商……

想到这里,靳宛刚刚还飞扬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这导致她面对村妇时,是一脸哀戚,直接吓得她们心跳都快停止了。

“难、难不成你真的不收布啦?”

“这可咋办啊……”

见婶子们都惴惴不安的,靳宛只好忍着悲伤,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安抚道:“你们误会了,这些丝绸我会一直收的,你们尽管安心地纺织吧。”

闻言,村妇们才算是吃下定心丸。

立马有人笑道:“那我现在就回家,把布抱来。腊月时分我冷得不想动,正月总算又纺了一匹……”

好在靳宛回村子前,收到了镇上商铺的货款,否则她还得担心没钱付给婶子们。

这人一说话,其他人便跟着散开,赶紧回去拿丝绸。

敖千把马车赶到酿醋坊,顺便将车内的左笙带去藏好,让他到了晚上再偷偷潜回木屋。

靳宛则是先行回家。

虽然忘了找游商做交易,是一件很让人懊悔的事,但她也并非犯了无法挽回的错误。谁让她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时间一长,难以避免会有所遗漏。

再者桑葚会于每年四到六月成熟,到时候她就把桑葚酒跟丝绸一起卖给异国游商,倒也不会耽误她的计划——靳宛如此自我安慰道。

这一天剩余的时间,靳宛都用来收购丝绸了。

正月卖丝绸的人,比去年腊月多了一半,又恢复到以往八十匹的数量。

看来春天一到,大家都重新充满活力。

此后,村子里的人们自发帮忙,致使靳宛捕捞到了许多鱼苗。旋即在村里汉子的帮助下,她断断续续地用牛车,将鱼苗一桶桶地运到赵家村。

彼时已下了几场雨,赵家村的田地也有了水。由于他们春耕比靳家村要晚,因而靳宛送鱼苗的时机还早了点儿,赵村长便让村民在河里围了个“临时鱼塘”,把鱼苗暂时养在里面。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靳宛操心了。

但是为了确保周全,赵村长仍旧拐着弯子问了好几遍,那个“水库”是否真的有用。

“夏季暴雨来临时,你就把下闸门关上、上闸门打开,让河水只能进不能出。依据我让你们修建的那个水库高度,拦住水流是没问题的,剩下的就是保护好水田的稻苗。”

对赵家村的水田而言,最难缠的正是旁边的河流。只要河水不是涨得太离谱,稻田就能躲过一劫,因此靳宛认为有了水库,完全不用害怕再受涝灾。

好歹她也是利用系统这个作弊器,有针对性地画出水库设计图的,当初就已经努力达到了危险度最低、实用性最强的程度。

至于水田里的鱼苗,会不会顺着水流改变位置,靳宛并不介意。反正不管在哪块水田,最后都还是她的东西。

这一忙又是近两个月,靳宛中间抽空去了几趟三鲜楼,把沈玉溪带回的客来香地契拿到手。

——值得一提的是,沈玉溪为了替她省钱,竟然多花了五天的时间,说服陆谦将地契的售价,改为一万八千两。

虽然相比之下,二千两银子并不多,但也算是一笔不小的钱。

靳宛并不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沈玉溪说自己耍了点小花招,陆谦不知不觉落了套,才会松口。并对靳宛承诺,这不会留下任何后续的影响。

天气渐渐热了,即使会接连几天下雨,也能让人感觉到夏天的来临。

赵家村里,河流的水位涨高了一些,不过比起过去算是低的了。村民们见到这副情景,焦躁不安的心慢慢平静,开始全心全意地相信:今年会有个好收成。

比起他们村,靳家村的雨水却少多了。

尽管外人会认为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一山之隔的两村中,所特有的奇怪景象。

就算靳家村夏季也会下雨,却还在正常的范围之内,唯一一次例外便是十一二年前的那次洪灾。

是故在赵集村因暴雨而无法出门之际,靳宛会同村妇们一起,到后山采摘桑葚。

暗中住在木屋的左笙,成为了看守白酒的最佳人选。

夜晚靳宛带着购买的药材和桑葚,到木屋泡酒时,刚好能够给左笙送饭。

也不知道爷爷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总之对于靳宛种种异样的行为,他从不会有任何质疑的言论,更不会好奇地追问。

看着她把一样样东西放进酒缸,纵使是在皇宫里长大的敖千,也感到了不解。左笙就更别提了,跟靳宛混熟之后,他偶尔也会提问,自然会想知道她这样做有何意义。可惜靳宛解释不来,只能对两人说道:“不同的桑葚酒,有不同的功效,到时你们自己尝过便知。”

第214章 死人

沉迷于忙碌中的时间,流逝得总是过分的快。不知不觉又到了一年的五月份,沈玉溪被分身乏术的靳宛,派去岳阳城负责筹备新店开张之事。

难得这日寻了些空隙,靳宛便叫上敖千,带着绵绵去三鲜楼露露脸。毕竟酒楼没了沈玉溪和她的把持,大部分活儿便只能交给周大厨和另外一位大厨,而这两人都不会做糕点。

却不料一行人走到半路,就碰上了来自三鲜楼的伙计。

那名伙计与车夫一起坐在马车外面,而马车在他催使之下,两只车轮飞快转着,几乎有不慎连人带车翻倒的危险。

远远的瞧见敖千牵着绵绵,而绵绵背上坐着靳宛,那名伙计马上放声大叫:“掌柜的……”

这声音里透出十万火急的意味,靳宛好奇望去。

“出大事了!”



比起岳阳城下面的其它镇子,旺福镇只能算是个小镇子。而对一个小镇子来说,最惊骇的事件,莫过于死人了。

小镇史上第一起在酒楼吃饭被毒死的案例,竟然在今时今日发生了!

而这毒死人的地方,还是旺福镇的酒楼头牌——三鲜楼!

听说受害者是在两天前,在三鲜楼吃了一顿晚饭。当晚回去,他就上吐下泻、浑身乏力。当时家人并没有重视此事,怎知到了第二日,家人进房叫人时,却发现床上只有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当天他们就请了郎中来断定死因,可惜郎中一听是要自己给死人看诊,觉得晦气便拒绝了。最后,他让家属去县城报官,让仵作来检查死因。

一直拖到第三天,他们才意识到问题出在三鲜楼这里。

于是这天一早,死者的家属就气势汹汹地跑来,找三鲜楼的负责人算账。在双方交涉的时候,有人强行冲进了酒楼。

最后,他们发现了一个很让人气愤的事实,即家人的死确实是三鲜楼的饭菜引起——从三鲜楼的后厨里,他们搜出了一堆潮湿发霉的食材,这就是死者中毒的根源!

原本这段时间就常有雨水,食材会发霉也不罕见。但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三鲜楼居然拿这些发霉的食材来做菜给客人吃!

而当时正在酒楼吃饭的客人,见状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扔下筷子跑出酒楼。死者的家属哭着喊着要三鲜楼偿命,导致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两个时辰,整个旺福镇的人都收到了消息。于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后面场面混乱得一发不可收拾,情绪激动的家属压根不给酒楼伙计解

释的机会,挥舞着拳头把人打倒在地。

靳宛马不停蹄地赶到时,正好赶上陈管事被人围殴的场面。

当下敖千身形一拔,跃进人群将陈管事提起,闪身到冲突圈外长身挺立。

“是三鲜楼的少女掌柜!”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在靳宛还未来得及出声之际,死者的家属便红着眼涌了过来,将她连人带马车团团围住。

“黑心的掌柜,你还我儿命来!”

“毒死人了你还敢出现,我绝对不会绕过你的!”

“长着一张俏脸,竟然纵容手下做出如此恶毒的事,你真是蛇蝎心肠!”

家属们你一言我一语,出口的话语无一不是对靳宛的咒骂。

早在人群靠近前,车夫便被他们的阵势吓得弃车而逃,只留马车里的靳宛。

眼看有人想爬上去对靳宛动手,敖千身子一动就要过去。

就在这时,始终没有说话的少女,忽然撩开门帘冲出马车,越过阻拦在车门口的人,一掌轻拍在马背上借势一个空翻,稳稳落在旁边的空地。

虽然还不大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靳宛却没有打算任由别人胡来。不管真相是什么,在还没有彻底调查出来之前,她绝不会任人宰割。

“诸位!现在我家掌柜来了,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千万不要再动手!我早就跟大家解释过了,那些发霉的食材并不是本楼的,我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出现……”

惊魂未定的陈管事见到靳宛精神一振,刚说了几句话,便被人恶狠狠地打断了。

“你们害死了人,当然不会承认!我们已经报官了,一定要把三鲜楼的黑心掌柜和伙计,都给送进大牢……”

“不!三鲜楼毒死了我儿,他们不偿命,我老太婆就撞死在这里!”

看到死者的家属这么悲痛,看热闹的群众也心有戚戚。想到自己身边有一家会要人命的酒楼,众人难免会不寒而栗,看向靳宛的目光更是唾弃和不满。

敖千冷着脸径直穿过人群,站到靳宛身旁充满威势地看着周围的人。

彼时靳宛也终于开口。“此事尚未有定论,恳请大家给我一点儿时间,让我把事情调查清楚。如果最后的结果,证实死者的死因是酒楼的饭菜有毒,那么我绝对不会推卸责任!总之,希望大家相信,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

代。”

刚才靳宛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那具尸体,所以她没有贸然揽下罪责。虽说一家酒楼,不可避免的会有经营不善之处,然而三鲜楼的伙计以前从未出过类似的错误。当然,最近她也不在楼中,对真实情况不是很了解,也不排除刚刚陈管事的话,是为了维护酒楼的名誉而撒的

谎言。

但不管怎样,她都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这不仅是给死者一个交代,也是对这家酒楼的负责。

可失去理智的家属们,压根不理会她的这番话。

“你别想赖账!今天我就把你的酒楼砸了,看你以后还拿什么祸害人!”

“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为什么这样无良黑心的酒楼,竟能在小镇经营多年!”

他们的情绪再一次失控,刹那间,哀恸的哭声震彻云霄。

靳宛还想要说话劝阻,哪知竟然有家属暗中朝她扔东西。若不是敖千反应敏捷,及时带她避开,她就要被那些碎石和蔬菜砸中了。

整条街道的人似乎都出来了,看见靳宛被砸,平日与她走得较近的人便忍不住议论。“官府的人还没来呢,你们咋能打人?事情不是还没定论嘛!”

第215章 嫌疑

话音刚落,便响起一道威严的喝止声。

“干什么干什么,聚众闹事吗?”

闻声回头的人们,看见一群穿着官服的衙差到来,顿时齐齐喊道:“城里的官爷来了!”

靳宛透过敖千的肩膀看去,果然见到了十几个衙役,为首的正是去年在客来香见过的沈捕头。

奇怪,官府的人为何来得如此快?照这时辰,莫非他们天还未亮便出发了么?

脑中只来得及匆匆闪过这个念头,靳宛便被沈捕头叫去了。

“你就是三鲜楼的掌柜?”

沈捕头对着靳宛厉声询问,配上他腰间挂着的刀,着实有几分可怕的杀气。

敖千微眯双目,并未贸然插话,而是在心中暗中思索……

“大人,你可一定要给老妇做主啊!这个黑心掌柜纵容手下行凶,毒死了我儿子,求求你把她给就地正法吧,不然我儿死不瞑目啊!”

老妇扑了上来,跪在地上抱着沈捕头的腿,脸色悲痛语气怨恨。

沈捕头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上来把老妇拉走,“别在这儿嚷嚷,孰是孰非,沈捕头自会分辨。等着吧,公正的衙门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覆。”

他的动作称不上温柔,老妇被拖得在地上留下一道印记,立马惹得她的家人不悦。

他们冲上来推开衙役,愤怒地大吼:“不许碰我娘!”

靳宛这才收回目光,朝沈捕头微微行礼:“没错,我就是三鲜楼的掌柜靳宛。沈捕头来的正好,希望衙门能尽快调查此事,还我三鲜楼一个清白。”

“如果三鲜楼是无辜的,本捕头自当不会让你们蒙冤。”

说罢,沈捕头招手唤来仵作。

随后他看向死者的一众家属,“死者的尸体在哪里,带仵作去看看。”

“官爷,我相公的尸首还在家中。娘不愿他死后还要受人围观和非议,便不让我们将相公的尸体带来……若是官爷想查,请随我们回家吧。”

一名少妇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地说道。

靳宛见状,二话不说就要跟去。

可她身子刚动,沈捕头便伸手拦下她,并对着她不解的目光道:“本捕头还有些要事要询问你们,请三鲜楼的诸位,都随我进去说话。”

“可是我也想要看看那名死者的状况。”靳宛坚持却不失礼貌地道。

沈捕头眼含深意地望着她,“怎么,莫非靳掌柜是信不过衙门吗?”

此话一出,靳宛不得不按下亲自前去探个究竟的欲望。

她隐晦地看了眼敖千,后者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左笙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看大个子这表现,他应该已经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就对左笙下了命令吧……

思及此,靳宛也不再固执己见,冲沈捕头微微颔首:“那三鲜楼的清誉,就交给各位差爷了。”

说完她扭头看向陈管事等人,脆生生地吩咐:“把所有人都叫回楼里,沈捕头有话要问你们!”

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靳宛自己同样是一头雾水,趁这个时间跟酒楼的伙计问问情况也好。

三鲜楼的伙计见掌柜的发话了,便搀扶着被打伤的人往里面走。

沈捕头回身对着围观的人群道:“大家都散去,不要在此围着,以免误了县衙的大事!”

死人不是一件小事,岳阳城也有好几年,没碰过这样闹得纷纷扬扬的死亡案件了——至于私底下,有没有人死在无人知道的角落,却是无法确定的。

酒楼内。

衙差一进来就把门关上了,然后在沈捕头的命令下,到酒楼的各处搜查。

而沈捕头本人,却站在大堂中央,环顾四周久久未语。

看到他这个样子,靳宛也只好沉住气,等待对方开口。

良久。

沈捕头将视线转回到靳宛身上,兀地露出一抹笑容。

“靳姑娘,好久不见了。”

闻言,靳宛立即露出惊讶的表情。

“去年我们有缘在客来香见过一面,也不知道靳姑娘是否还有印象。”沈捕头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依旧是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与钱夫人的关系并不一般,更知道这家酒楼,原先是属于钱夫人的。

“所以,请靳姑娘放心吧,这次的事不会对三鲜楼的声誉造成任何影响。”

这话一出,陈管事与酒楼的伙计们,全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掌柜的,这可太好了!”陈管事更是激动得微微颤抖,随即又望向沈捕头感激道:“多谢捕头大人的照顾!”

可是靳宛却不易察觉地蹙起了眉头。

她没有回应陈管事,而是淡淡地说:“我很感谢沈捕头的这番心意,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我还是比较希望衙门能够秉公办理。正如我刚刚对死者家属所言,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一力承担。”

言罢,她骤然转身面对酒楼的众人。

面上摆出一副严厉的神情,靳宛掷地有声地道:“我希望你们可以坦白告诉我,那名客人的死亡,究竟跟酒楼有没有关系?”

刚接手这家酒楼时,她就遇到过棘手的问题,那便是伙计们“人心不齐”。甚至在不久前,还有人被陆谦收买,决定背叛酒楼和她。

尽管如此,靳宛依然对这帮人付出了真心,决意要信任他们。

而这一刻,考验众人忠诚的时候到了。

在她的注视下,以陈管事为首,大家都是一副心情激荡的模样。

“掌柜的,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们每天都有及时清理食材,根本不会有食材发霉的情况!陈管事一再叮嘱我们,一旦发现不新鲜的食材,就要把食材丢掉……”

“请相信我们,那位客人中毒死亡一事,绝对跟我们没有关系!”

伙计们争先恐后地发言,说话时慷慨激昂,丝毫不顾自己脸上还有着被寻仇的家属打出的伤口。

见到这群人的表现,纵使还没完全洗清嫌疑,靳宛仍是情不自禁地舒了口气。

至少,他们的眼神没有唯唯诺诺、躲躲闪闪。

“你们能够保证自己做了本职工作,可是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别人也同样负责?”却在此刻,沈捕头一番现实残酷的话,立马让自感受了冤枉,从而引发内心激愤的伙计冷静下来。

第216章 内情

因沈捕头一句话,伙计们陷入心思各异的沉默中。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仵作回来了,带回尸检的初步结果。

“死者的确有食物中毒的痕迹,我也看过了死者家属搜出的发霉食材,可以证实那就是引起死者食物中毒的原因。”

靳宛闻言深深拧眉,看向陈管事:“今天早上是谁检查食材?”

每日都是陈管事负责食材的采购,但他只是简单地清点,并非每一次都会仔细检查,因为厨房的伙计才是专门负责这方面事情的人。

“今早轮到阿达了。”陈管事指着一个嘴角还在流血的伙计。

那名伙计之前曾经收了悦香楼掌柜的银子,跟着沈玉溪和周大厨一起闹事,后来被靳宛说得幡然悔悟。而当日,靳宛惩罚他和另外两名伙计当跑堂,且降低他们的月银。

干了大半年的跑堂,他们仨表现都不错,靳宛便将三人的月银恢复到从前的标准。前些日子那个伙计被赶出三鲜楼,厨房人手不足,靳宛就让他回去帮忙。

阿达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赶忙拿开捂着伤口的手,慌慌张张地解释:“掌柜的,我早上真没看到发霉的食材……”

“你是没看到,还是压根没看清?”沈捕头忽然意有所指地道。

顿时,阿达一噎,脸色憋得通红。

见此情景,沈捕头叹息地摇摇头。

而靳宛却是凌厉望着阿达:“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检查食材的时候,你还会浑水摸鱼?”

看阿达那副表情,显然是有点心虚,这让靳宛心中一寒,有种不祥的预感。

由于她的目光太严肃,阿达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渐渐垂下头讷讷道:“我、我应该没看错……早上起来我还困着,虽然一筐筐地翻看了,但……”

话没说完,靳宛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霎时,她面色变冷。

沈捕头却仿佛早已明白一切,反而劝慰靳宛:“靳姑娘不必动气,既然你是钱夫人的姊妹,这件事就交给我们衙门来办了。死个人而已,凭钱夫人的背景,衙门理当为你们……”

然而他话音未完,靳宛已然冷漠启唇:“不劳沈捕头费心了,还是那句老话,请公事公办吧。”

没想到自己的疏忽,竟会造成今日的局面,想来这也是对她的一种惩罚。

“即便当时你没看清,清洗食材之际,应该能够发现不对。”敖千突兀插话,瞥了眼周大厨几人,“你们那日可有见到放坏的食材?”

众人皆是摇头,其中一个帮厨斩钉截铁地道:“厨房的菜一直是我洗的,若有坏的食材夹在其中,我都会仔细挑出来。”

靳宛这才看向沈捕头。

“沈捕头,你也听到了,虽有伙计对早上的状况记不大清,但帮厨信誓旦旦的话语总不能不作数。何况今天早上找到的发霉食材,与那名客人的死有何相干?

“事情已过去了两日,若发霉的食材一直存在,那这两日肯定有其他客人吃了同样的食物,为何没有别人中毒?”“靳姑娘,你在此与我辩论是无用的。”沈捕头露出遗憾之色,“而今所有证据都指向三鲜楼,如果你真的坚持让我秉公处理,那我就得采取强制措施把你们带回衙门——当然,因为你与钱夫人的关系,我是

不敢这样无礼的。”

这些话是赤裸裸的包庇,若被外人,尤其是死者的家属听见了,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靳宛自是不能跟他们回衙门,否则很多疑点都没法弄清。

是故她在心里沉思一番,最终道:“请沈捕头给我三日时间,三日过后,我若拿不出证据证明三鲜楼的清白,那我就随你去趟衙门。”

说来说去,她就是不愿接受沈捕头的“徇私”。因为那样一来,甭管三鲜楼是不是冤枉的,事情一传出去都会名声尽毁。

见少女一再坚持,沈捕头深深看了她几眼。

“我们这几日会做个样子出来,靳姑娘好自为之吧。”

待送走沈捕头,靳宛正欲回房跟系统“查询”真相,谁知道却有伙计叫住了她。

“掌柜的,我有点儿事想跟你说。”那伙计是厨房一个打杂的,他看起来年纪不大,面容青涩。

当他说话时,另一头的周大厨抬眼看了过来。可是一对上靳宛的视线,他便有些不自然地扭开头。

“跟我上楼吧。”

扔下这五个字,靳宛抬脚与敖千上了楼梯。

二楼。

厢房里,靳宛对伙计说了声:“坐下说。”

“不用了掌柜的。”少年赧颜摇头,紧张地揪着衣角,“我、我不知道这跟客人被毒害有没有关系,但我觉得,有必要告诉您……”

“我洗耳恭听。”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咽了咽口水才缓缓开口。

“实际上,我、我就住在周大厨家附近。如果我没记错,那名被毒死的客人,就是周大厨的仇人。”

这对靳宛而言,也是个极具冲击性的消息。

登时,她与敖千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

“前两年,周大厨的媳妇儿身体还很健朗的,就是那个客人害得周大婶卧病在床。他是个好色的男人,而周大婶虽然三十多了,却长得很好看。

“有一日周大厨还在楼里做菜,他就尾随周大婶到家里……当时我就在隔壁,听见周大婶反抗的动静,我娘叫我过去看看,我拿了棍子去瞧,恰好看见他把周大婶推倒。”

说到这里,少年脸色通红,咬紧牙关。

靳宛神色一凝,“然后呢?”

“周大婶被他这奋力一推,脑袋磕在床沿上,从那以后就只能躺在床上了。”少年神情黯然,“后来周大厨去找对方算账,但是这儿离县城太远了,对方家里又有好几个兄弟,周大厨奈何不了他。”

离县城远,便意味着报官不易,像这种“小事”,通常是惊动不了衙门的。

如此周大厨唯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靳宛叹了一声,看来这次的事情,还真有可能是三鲜楼的内部问题。虽然周大厨跟那人只是私人恩怨,但他如果真的在饭菜动手脚,那可不止会牵连到他一个人啊……

第217章 抓捕

靳宛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吩咐少年不可声张。

“要是差爷问起呢?”少年喏喏道。

“我已经跟沈捕头要了三日时间,这期间他应该不会来问你们问题。等我见过周大厨后,再告诉你该怎么做。”

少年点了点头,小声问:“掌柜的,那人……真是周大厨杀的吗?”

靳宛露出苦笑,正要回答,忽听厢房外响起慌张的脚步声。

“掌柜的不好了,那帮官爷又来了!”

陈管事的声音传进厢房,惹得靳宛微微吃惊,忙不迭地站了起来。

敖千剑眉微蹙,对她耳语一声:“我出去一趟。”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少年的这段话简直是把三鲜楼推向深渊,他得去与左笙会合看是怎么个情况。

靳宛理解地颔首,轻道:“外面就拜托你了,我得留在楼里主持大局和应付那群衙役。”

就算周大厨有了杀人动机,但是有几个疑点并没有解答,所以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三人出了厢房,敖千却与他们走了不同的方向。在靳宛迎向陈管事之时,他身影一闪拐过转角,引来少年好奇的注视。

“陈管事,何事让你如此惊慌?”靳宛凝目问道。“掌柜的,刚才走了的那群衙差又来了。沈捕头还让我转告你,他必须得把咱们的酒楼给封了,因为……”陈管事苦涩地停顿了下,“那名死者的母亲一听说衙役没有把咱们抓了,就一头撞在了柱子上导致血

流不止,直到现在都还生死未卜!”

果然,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她头疼地捂住了脑袋,之所以坚持不接受衙门的徇私,便是担心会发生这种情况。依着今早那帮家属的癫狂状态,若是知道三鲜楼没受到惩罚,不闹翻天才怪了!

可问题是,他们怎会这么快,便知道了衙门的行动?

“掌柜的,眼下沈捕头就带着人在楼下等着,咱们该怎么办啊?”陈管事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脸青肿也顾不得理会了。

封楼便封楼吧,反正不把目前的腥臊给摆脱了,她这酒楼也不会有客人敢来。

靳宛心中念头转过,便提起裙摆下楼去。

刚走下楼梯,靳宛便听到一声“咩”。

循声看去,却是先前去通知他们的伙计,终于将绵绵带到了三鲜楼。

“掌柜的,少东家要牵到哪里?”

门口处的伙计看到靳宛,像是见到了救星,赶紧挥着手询问。

这可就不够有眼力见儿了,要知道这会儿楼里正杵着一帮衙差呢,他这一喊便显得十分突兀,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带它到后院,拿点儿干草给它。”靳宛倒是坦然无比,吩咐过后才看向沈捕头。

沈捕头朝她一拱手,面露无奈地说:“对不住了靳姑娘,说好了要给你三日时间,这才过了三刻钟便又来了……”

“那位老妇人还好么?”

靳宛一开口,就是询问自杀抗议的老妇安危,让得沈捕头稍稍愣了一阵。随即他回过神,黯淡道:“我已派人请了郎中去给她看诊,但是她的状况很不好,估计是被儿子的死打击得太严重。也因此,她其余的儿女都情绪激烈,扬言若敢包庇三鲜楼,他日就撞死在衙门前,以死控

诉。”

这样的狠话都放了出来,也难怪沈捕头会感到为难。

“非但如此,他们还提了一个要求。”说到此,沈捕头望着靳宛的目光转为尴尬,“那就是,把三鲜楼的掌柜抓捕入狱。”

话音方落,三鲜楼的众多伙计皆是大惊失色!

“不,这不是掌柜的错!”

“你们不能把我家掌柜抓走,她才十几岁,不能坐牢!”

“如果你们一定要抓个人的话,那就把我抓走吧,我皮糙肉厚不怕打……”

靳宛还没有说什么,伙计们就纷纷义愤填膺地抗议,其中更有人“挺身而出”,要代替她被抓。

沈捕头见他们都这么激动,只好提高音量道:“除了靳姑娘,抓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让死者的家属息怒。除非,你们所有人都想到牢里待几天。”

闻言,伙计们心不甘情不愿地住了嘴。

陈管事担忧地看向靳宛,“掌柜的,咱们去找他们解释清楚,相信只要有诚意,他们一定会谅解……”

“没用的。”

到了这一刻,靳宛反倒平静下来了。

她淡淡注视着沈捕头,“是不是我跟你走了,酒楼的其他人都会没事?”

“掌柜的不要啊!”

陈管事惊呼,额头都急出了汗水。沈捕头迎上少女清澈的双眸,笑道:“靳姑娘别担心,只是到县衙做个客,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这样做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毕竟衙门也有衙门的姿态和难处,但是有钱夫人的庇护,谁也不会怠慢你

。”

靳宛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去与不去的利弊,如果这是县官苦心布置的陷阱,那她答应跟沈捕头走,就等同于钻进了他们的圈套。

而她虽有功夫,却也没有强到能够徒手掰开监牢铁杆,这一去肯定是有风险的……

“沈捕头,你抓我吧!”

就在靳宛暗中思考要如何应对时,忽听一道视死如归的声音如是说。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角落里的中年男人——周大厨。

此刻,周大厨脸上是一副毅然决然的神态。

靳宛眸若清泉地看着他,沈捕头则是目光如炬,不悦地道:“说了只有逮捕酒楼掌柜,才能平息死者家属的怒火,尔等无关人士不要来凑热闹。想要替代靳姑娘,你们还不够资格!”

周大厨缓缓握紧拳头,额际青筋暴起,压抑着痛苦问:“若要替代她的,是杀人真凶呢?”

“什么?!”

原本伙计们的脸上满是对靳宛的担心,周大厨的话一出口,大家的表情就变成了惊愕。

靳宛低喝一声:“够了周大厨,不要再为我瞎费心!如此荒唐的借口,是没人会信你的。”

说罢,她转向沈捕头。

“要我跟你去县衙也不是不行,但在那之前,我要先见一见死者的母亲。”

诚然,沈捕头对周大厨的“招认”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故而在靳宛开口后,他便点头应下。“没问题,我们这就动身吧?”

第218章 谎言

【叮叮叮……】

当靳宛跟着沈捕头走向门口的刹那,脑中很是突兀地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警告!这次前去县衙的危险系数高达四颗星,请宿主三思而后行!】

平日里若有什么危险,系统都会提前提醒她,像那次绵绵受伤便是如此。

如今系统再一次发出警告,靳宛也不禁重视起此事。

表面上波澜不惊地继续行走,内里她却与系统在脑中对话。

“宝宝,死去的那人真是周大厨杀的吗?”

【本宝宝饿了,想问问题请投喂~】

“谈积分未免太伤感情了吧?我上个任务还没完成,现在很穷耶!”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不投喂没力气回答宿主,啊~】

靳宛仿佛看见一个萌萌的正太,对着她张开嘴巴……

哀叹一声,她真不知道自己除了妥协,还能怎么办。

“喂,有人在家吗?你的五个积分点送来了,请快点签收吧。”

智障般的在脑中吐出这句话,靳宛深深感到自己颜面无存,当下在心底哀嚎不已。

为嘛她家的系统君会如此二货?居然会专门叮嘱她,如果以后要投喂,就得假装成送快递的!

【嗝!感谢宿主投喂,积分已签收……总积分:二百一十一分。已扣积分:二十四分。可兑换物品:无。】

可笑的是,系统君竟然还形象地打了一个嗝!如此“敬业”的系统,说它是戏精都低估它了吧!

“净给我出高难度任务就算了,还老是惦记我的积分……系统君,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坑我?”

【亲兄弟明算账,本宝宝给宿主提供了一大堆帮助,难道宿主不该回报一下嘛!】

“得了,快告诉我答案吧。”靳宛有点儿不耐烦了。

【根据本宝宝的分析,周大厨毒害死者的可能性为百分之十……最后,综合各种数据得出的结果显示,百分之九十五的几率是另有真凶。】

彼时靳宛已经和沈捕头走到了死者的家。

还未进门,她就听到家属们哭天抢地的声音,而沈捕头也对她做了一个手势。

“你先在外面等着,我进去与他们说一下,也好让那老妇有个心理准备。”

看样子,沈捕头是害怕靳宛这一去,容易把人给气得伤势更重。

于是她便在屋外等候,同时与系统君在脑海中持续对话。

片刻后,沈捕头从屋内走出,对她苦笑。

“靳姑娘,恐怕你是不能见那老妇了。她一听你来,便激动地挣扎,惹得头上血流更厉害……”

这次不等沈捕头话音落下,靳宛却果断抬起脚步往里走。见状,沈捕头还想稍作阻拦,可他还未说话便被靳宛冷冷驳斥。

“既然你要以杀人罪名抓我,那我这个当事人想见他们一面有何不可?沈捕头再三阻拦,莫不是心里有什么旁的念头?”

说罢,趁着沈捕头怔愣之际,她从对方张开的手臂下钻了过去。

快速走过屋子的厅堂,靳宛循着系统的指引进入一个房间,那里聚集了死者的家属们。

听见动静,众人回头。

而靳宛也看见了被他们围在中间的老妪,她正坐在床上,精神奕奕的哪里像是有伤!

“你、你咋进来了?”吃惊的妇人讷讷问道。

彼时沈捕头也追了上来。

见她发现了一切,沈捕头站在门口里外不是人,只得干笑着解释:“靳姑娘,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撒谎的,就刚刚来了才知晓。这帮人为了让你被捕,也算是费尽心思……”

“你们,该不会想来讹我三鲜楼吧。”忽地,靳宛眼睛一眯,像是颇为有趣地开口。

几人谎言被无情拆穿,又听靳宛这一句话,当下恼羞成怒。

“少信口开河了!我们只不过是看不惯三鲜楼与衙门勾结,想要让你们得到应有的惩罚罢了。难不成真的要让我娘自杀在县衙面前,才能把你们这些该死的罪犯送进牢房?”

此话一出,那老妪猛地把脸埋在手心里,故技重施地干嚎:“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

靳宛冷眼看了一会儿,忽听沈捕头迟疑着开口。

“靳姑娘,虽说刚刚骗你是我不对,可我却是迫于压力……希望你能谅解,我们这些当衙差的,也不得不顾虑衙门的声誉啊。”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就只有靳宛能听见。但是那帮人看他窃窃私语的样子,更坚信衙门要包庇三鲜楼,于是齐声怒吼起来。

“沈捕头,衙门这样对待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杀人凶手必须恶惩,你为何要对这黑心掌柜前倨后恭!”

闻言,靳宛秀眉一竖,巴掌大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甜笑。

她拍起手掌称赞:“你这问题问得好啊,我也想要知道答案。”

正当沈捕头愕然不解时,靳宛悠悠转身。

“不好意思啊沈捕头,那衙门我就不去了。你要铁了心想把罪名安在我身上,那我也没辙,只好恳请衙门当堂验尸了。”

顿时,沈捕头神情大变。

老妪凶悍地瞪着她的背影,毫无预兆地从床上跳了下来,举起手朝靳宛冲去。

口中怒喊:“我打死你这个蛇蝎女人!”

她动作奇快,竟无人来得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冲向毫无防备的少女。

就在老妪即将扑到靳宛身上时,少女轻巧一个闪身。老妪收势不住,直直摔在地上,登时疼得她龇牙咧嘴。

“娘!”反应过来的众人异口同声地叫道,争先恐后地冲上来搀扶老妪。

一位虬髯大汉握拳瞪视靳宛,“好恶毒的女人,害死我弟弟不够,竟然还想置我娘于死地!”

“别误会,是这老太婆自己发疯,与我却没甚干系。”靳宛一改之前的忍让和同情,哂笑道:“你们要讨公道,我也没说不让你们讨。

“那仵作先前来检查过尸体了吧?我这就去看看,好歹我也是你们口中的幕后主使者,乱碰尸体的权力没有,可看一下的权利还是有的。”

沈捕头不知她想玩什么花样,但想着连仵作都没法儿验出死者中的是什么毒,她一个小丫头又如何能查出?便冲靳宛长叹一声,看似包容地说:“靳姑娘不肯死心,那我就陪你到死者房里走一遭。铁证如山,原本本捕头是想息事宁人的,岂知靳姑娘执迷不悟……罢了,你不肯悔改我也没办法。”

第219章 得手

沈捕头话里话外都透出靳宛是犯人的意思,明知道这是对方别有用意的误导,她暂时却不打算点破。

要知道整件事情背后,可不仅仅是一名客人被毒死这么简单……

在靳宛借故要检查尸体而拖延时间之际,三鲜楼内,周大厨也已经将自己与死者的恩怨,以及自己做过的事一一抖出。

听过来龙去脉,陈管事气恼地指着他,破口大骂:“周大厨,掌柜的对你不薄,你竟然做出这种事,你是想害死她啊!”

周大厨面露惭色,低垂着头攥紧拳头,“我也不知道他会死……当日他前来挑衅,言语中尽是对我娘子的不敬和侮辱,我一时气不过才冲动行事。”

“如今掌柜的被沈捕头抓走,三鲜楼也因此名声败落,周大厨你如何对得起前后两位掌柜的照拂?”陈管事怒气不歇,表情凶恶。

身为周大厨邻居的少年伙计此时挺身而出,嗫嚅着道:“陈管事,我之前已经把周大厨与死者的关系告诉了掌柜,她却让我不要对外声张……

“还有刚才,掌柜的言语间都是对周大厨的维护,估计她也是认为周大婶可怜、周大厨无辜,所以想要替他顶罪。”

此话一出,周大厨浑身巨震。

他不敢相信地望着少年,“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少年被他看得窘迫,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掌柜的当时似乎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问她你是不是杀人凶手,虽然她没回答,但是我想她心里肯定有了答案……”

话还没说完,周大厨眼中懊恼万分,面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旋即趁着众人尚未回神,他骤然冲向酒楼外面。

见状,陈管事急忙招呼:“留几个人在楼里看着,其他人都跟我去看看情况。绝不能让衙差把掌柜的抓走,否则三鲜楼就完了!”

酒楼的伙计立即响而有力地应了一声:“明白!”

见三鲜楼的伙计们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镇上的居民都颇为诧异。

即便是到了此刻,他们中仍有不少人,认为三鲜楼毒害客人一事很不可思议。可连衙差都说了证据确凿,那些家属的悲痛又不似作假,所以大家也不敢胡乱发表意见。

距离三鲜楼不远处的偏僻巷子里,有许多不起眼的民居,其中有几间更是久无人居住。

“少爷,沈捕头已经把那丫头抓住了,只需再花点儿时间,想必定能将她诓去衙门。”

阴暗的破败房子里,一名便衣衙差对着一道颀长的背影说。

那人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外面窄小的院子久久未语。

直到他听见下人的禀告,身子方才微微一动,阴寒森然的声音响起:“只要她去了衙门,那事情就好办了……对了,那名伙计处理好了吗?”

“少爷请放心,我已经派人前去约定的地点将其暗杀,相信一定神不知鬼不觉。”便衣衙差语气恭敬。

闻言,男子低低冷笑。

“干得好……那人一死,料谁也不会把这件事扯到我身上。既然如此,尽快准备回城事宜,我在这烂房子待了几天,已经厌烦透了!”

说罢,男子转过身面对便衣衙差。此人的脸虽有一半隐在暗处,但就着窗外的微光,依旧能看出这人,赫然就是数月前遭到靳宛恶惩的青年,陆谦!

养精蓄锐两三月,陆谦不但是把伤养好了,而且还在陆承德的暗示下学会了动脑子。

今日的局面是他做梦都想看到的,三鲜楼的掌柜一入狱,那酒楼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那样的话,想拿到菜谱还不是易如反掌?他就不信除了靳宛,三鲜楼中无人会做招牌菜。

“少爷,我有要紧事禀告!”

陆谦思绪转动时,屋子外忽地传来下属略微焦急的声音。

便衣衙差连忙代为传唤:“有话快说,少爷正打算回城呢。”

那人赶忙小跑着进了屋子,拱手道:“沈捕头让我来通知少爷,那名少女半道改了主意,眼下正在对尸体进行检验……他唯恐会被少女发现破绽,让我询问少爷,是否需要动用武力将人强制带走?”

却说那沈捕头思来想去,总算是记起对靳宛的调查中,有一条消息是着重讲述此女的医术。这让沈捕头不禁担忧,尸检过程中,她会否察觉到异状。

是故,沈捕头便让手下十万火急地来找陆谦。

“蠢货,这点小事还用的着本少教你们吗?那丫头既然出了三鲜楼,周围没什么熟人,你们大可将人绑了带走,何必跟她虚与委蛇!”陆谦气得一脚将人踹倒。

三鲜楼跟钱夫人有关系,因此当着酒楼伙计的面,沈捕头不能对靳宛动粗。可在陆谦看来,避开三鲜楼之后,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想如何对待靳宛都无所谓了。

毕竟,没了钱夫人的庇护靳宛什么都不是!就算事后钱夫人问起,他也大可让自己撇清关系,然后由承德舅舅推说她是畏罪自杀。

钱夫人找不到任何证据,自然没办法追究他们的责任。

“是,我这就去转告捕头。”衙差被踢了一脚,却丝毫不敢表现出不悦,态度仍然恭谨无比。

可就在这名衙差打算起身离去时,他的脖子忽然有点刺痛,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紧接着,起到一半的衙差身子一晃,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这一幕让陆谦和便衣衙差俱是一惊。

后者直接拔刀挡在陆谦身前,厉声喝道:“什么人!”

伴着一股阴风吹来,虚掩的门“吱呀”一声,在无人触碰的前提下缓缓关上。

前一刻还威风八面的陆谦,这一瞬却有种背后发寒的感觉。他不信这世上有鬼怪,可眼前的情景又实在诡异,以致他说话时声音都有点儿颤抖了。

“快,赶紧掩护我离开这鬼地方。”

听见命令,便衣衙差一边警惕地扫视周围,一边领着陆谦走出房子。

站在这矮小的院落,不远处又有几名暗中守护的衙差,使得陆谦轻舒一气。

“唔!”

就在陆谦神经松懈的刹那,本来好端端站在他前面的便衣衙差,突然捂住喉咙发出古怪的声音。然后在陆谦惊恐的目光下,他很是突兀地往前扑倒,之后再也没有动静。

第220章 动手

陆谦光顾着看别人,孰不知他也是自身难保。

隐藏在暗处的男人宽袖一挥,如出一辙的将银针刺进陆谦颈间穴。后者嘴巴一张尚未发声,意识已经缓缓离自己而去。

敖千这才现身,拔除几人身上的银针,将现场的痕迹清理干净,提着陆谦飘然离开。

把人带到和左笙约好的地点,等了一盏茶左右的功夫,前去阻击暗杀者的左笙便扛着昏迷的伙计回来。

然而随着左笙一起回来的,除了这名被逐出三鲜楼的伙计,还有一条传自汤国的消息:“爷,属下刚刚收到一封书信,恐怕五王爷已生疑。”

说话间,左笙将收到的书信呈上。

敖千大致扫了一眼,便用内力将纸张震碎。

若是不想五王爷寻来,从而盯上小丫头,或许他只得先对方一步出发……这也意味着,他必须速战速决。

无声地叹息之后,敖千神情冷淡地看着左笙:“你在此地看守陆谦,我先带他去替宛儿解围。”

“喏!”左笙恭敬地应。

敖千口中的“他”就是与陆谦串通一气的伙计。对这等吃里扒外的人,若交给敖千处置,自然是杀了了事。

可是三鲜楼犹陷在困局,解困的关键便是眼前之人,现下还真就不能动他。

想着,敖千把人弄醒了。

起初这伙计还搞不清状况,看到敖千半天没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这是东窗事发,而自己落在大表哥手上了,脸色立即变得又青又白,忙不迭地在他面前跪下来求饶。

敖千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把陆谦对他做的那些事说出。最后又是一番冷言警告,若是待会儿当着大家的面,他敢信口胡扯,包庇陆谦和掩盖自己的罪行,便让其家人陪同他一块儿下地狱。

那伙计在听到陆谦派人暗杀自己的时候,心里就是一片惊恐和恼怒了。后来又见大表哥气势凛然的威胁,他唯唯诺诺,更不敢违抗。

如此,敖千才将人领去三鲜楼。

但楼里这时已是情况大变,除了几个留下来看门的伙计,其他人都去拯救掌柜了。

得知靳宛被沈捕头带走,脸色微变的敖千顾不上掩饰什么。他让两人押着那名伙计跟在后头,自己先行用轻功赶往现场,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惊悸……

话说这厢,有所顾忌的沈捕头出尔反尔,将靳宛拦在了死者的房前,不准她进去。

靳宛才没那个兴趣进去看死人,也便乐得与他斗嘴皮子。

见她这样,沈捕头便猜到这人是有意拖延。生怕事情有变而导致完成不了陆大人交代的任务,沈捕头表情一寒,挥手让人将靳宛团团围住。

“靳姑娘,今日就算你有钱夫人撑腰,本捕头说不得也要将你拿下了!”

虽然去询问陆少的人还没带回消息,沈捕头却大致能料到他的态度。

尽管不想与钱夫人为敌,可他身为下属,只有听命行事的份儿。若让这丫头破了此局,等待他的必将是陆少的怒火和陆大人的惩戒。

至于钱夫人那边……天高皇帝远,一时半会儿她也管不了这事儿。何况即使她来兴师问罪,亦有陆大人与之周旋,自己一介捕头未必就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想到此,沈捕头只觉有恃无恐,便对着靳宛拉下脸。

“沈捕头,你这算不算是露出狐狸尾巴?”被人围住,靳宛非但不害怕,反而趣味盎然地望着他们。

就这帮乌合之众还想困住我?

心里冷笑一声,靳宛蹲下去捡了几颗石子儿。

“靳姑娘,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与官府作对,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就怕到时连钱夫人都救不了你。”沈捕头道貌岸然地说,眼角却朝手下使了眼色。

对于靳宛捡石头的行为,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看起来就是个发育不良的小丫头,沈捕头压根不认为她有反击的能耐。

“我何时与官府作对了?明明是某些人狼子野心,滥用职权陷害无辜百姓……”靳宛慢悠悠地说着,眼睛环顾四周。

待她看见死者的家属们,围在先前那间房的门口看热闹,嘴角一勾。

手臂一动,小石子儿直直穿过衙差的包围圈,击中那名惺惺作态的老妪膝盖。

“哎哟!”老妪吃痛,这回总算是流出了真的眼泪水。

“大胆!”一名衙差怒喝,众人不约而同地拔刀出鞘。

沈捕头面色铁青。

靳宛露的这一手当真是令他意外不已,原以为这位不过是个普通的村野丫头,哪知道她居然会武功!

这下麻烦了……

思索的同时,他沉着脸挥手:“把犯人擒下!”

“喏!”

“哈哈哈……我是看那老太婆哭不出来,所以才好心帮她一把的。你们不是要演苦情戏嘛,不哭得像样一点儿,旁人谁会上当?”

衙差动手的刹那,靳宛哈哈大笑,全然没有惧怕的样子。这让那帮家属看了,简直又气又急,害怕少女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自己。

刀剑无眼,为免受到牵连,他们已经退回了房间。透过门缝,他们看到那名少女掌柜左闪右避,时不时一颗石子打出,就有一名衙差失去平衡跪倒。

“我知道你们对不起我,但是也不用动不动便下跪吧?”

靳宛得了便宜还卖乖,满屋子都是她畅怀的笑声。

“一群人说是衙差,其实也就会点儿三脚猫功夫,既不懂轻功也没有内力,我能输给你们?”

口中不断挑衅对方,并非是她要逞一时之气,而是试图扰乱他们的心境,伺机闯出包围圈。毕竟她不能杀人,而对方人多势众,光是耗也能把她耗死。

沈捕头气得火冒三丈,刚想拔刀亲自上场,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掌柜的,我来救你了!”

周大厨的声音传来,靳宛与沈捕头都是眉头微微一皱。

下一秒周大厨出现在门口,一看到靳宛被衙差围在中间,赶忙挥舞着拳头冲上去。

“别过来!”靳宛下意识喊了一声。

话音未落,周大厨胸口已正中一脚,庞大的身躯砸在地面。

见他中的不是刀,靳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些衙差虽然可恶,却也没有坏到滥杀无辜的地步。被踢倒的周大厨捂着胸口,喘着大气朝沈捕头大声说:“人是我杀的,放了我家掌柜,我老周要杀要剐都随你们。”

第221章 惩罚

“滚开!”

沈捕头怒喝,挥刀冲进战斗圈。

计划波澜迭起,他的心里也有些烦躁。本来事情很顺利的,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竟搞成现在的局面!

然而就在他加入战局时,靳宛眼睛一眯,已瞄准了一个空档。

她身形一扭,故意装作攻击左边的衙差,引得众人都挥着刀子涌来。而后原地翻转一圈左脚骤然发力,顿时她整个人就宛如一条滑溜的鱼儿,在衙差猝不及防之际钻出了圈子。

“周大厨,先回三鲜楼,在这里他们是不会听你说话的。”靳宛脱困的第一件事,就是叫周大厨跟自己撤退。

虽说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对掌柜的命令,周大厨自是以遵从为先。

于是两人拔腿朝门外跑。

见状,沈捕头双目发红。

“给我追!”

他也动了真怒,因为少女的所作所为,让他觉得自己被戏弄得面目无光。

当务之急是与酒楼的伙计会合,再当着镇上诸多百姓的面,证明三鲜楼的清白……不知大个子那边进展如何了。

思及此,靳宛赶紧在心里询问系统。

【敖千已经抓到了陆谦和叛逃的伙计,到时只要伙计出面澄清,三鲜楼就能摆脱嫌疑了。】

幸好系统的消息还算不错,听得靳宛心下一松。

【叮叮叮。】

才回答完靳宛的问题,系统的提示音又响了。

靳宛屏息以待,以为是敖千那边的行动出了岔子,却不料……

【提醒宿主:任务失败,倒扣一百分。总积分:一百一十分。已扣积分:一百二十四分。可兑换物品:无。】

此通知一出,靳宛的心情就沉了下去。

可不等她追问任务为何会失败,系统又是一句让她险些吐血的话。

【已扣积分达到一百分,惩罚机制解锁。随机封闭宿主五感中的一感,为时一天,即刻生效。】

脑中系统的声音刚落,原本光明的世界忽地一片漆黑,靳宛踉跄地跑了几步后被绊倒。

——失去的感官,是视觉!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靳宛变成了一个瞎子,直到一天后才能恢复原状。

暗骂一声该死的惩罚机制,靳宛摸索着想爬起来,便听到周大厨担忧的声音:“掌柜的,你还好吧?”

“周大厨……我好像看不见了。”靳宛竭力冷静地说,“衙差快追来了,如果我跟你一起逃只会连累你,所以你别管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去通知大个子。”

“掌柜的,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周大厨震惊地说,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可是少女没有任何反应,登时吓得他说不出话来。

怎、怎么会这样?

靳宛心中无奈,只好厉声道:“快走,我听到衙差的声音了!记住,一定要把大个子叫来,迟了我就被他们带去县衙了!”

“可……”周大厨内心十分矛盾。

便在此时,两人忽然听见前方响起慌张急切的脚步声。

“掌柜的!我们来晚了,你没事吧?”

这是陈管事的声音!

同一时刻,三鲜楼的伙计也看到了追捕靳宛的衙役。

“是沈捕头和衙差……他们手里拿着刀气势汹汹的,该不会是想伤害掌柜吧?”

说话时,一干伙计已来到靳宛身旁。陈管事俯身和周大厨把靳宛扶起,其他人则张开手臂,站在靳宛背后阻挡衙差。

“陈管事,你们怎么来了?”靳宛虽看不见了,却能根据声音分辨出来人是三鲜楼的伙计,而且来的还不止四五人。

看到靳宛的样子有点儿奇怪,陈管事心一惊,忙道:“我们都知道你是想替周大厨顶罪,纵使如此,大伙儿也不愿你被抓,便来救你了。”

他还记得陆谦正是陆大人的外甥,若是掌柜的被抓去县衙,陆谦肯定会公报私仇的。掌柜的一介女流,根本受不了牢房的那些折磨。

因此不论怎样,他们决不能让沈捕头将人抓走。

可掌柜的现在这模样……

“陈管事,掌柜的说她、她瞎了。”似是看出他的疑惑,周大厨哽咽着说。

此话一出,三鲜楼的伙计俱是惊慌失措,纷纷回头望着靳宛。

感觉到他们的目光,靳宛苦涩一笑,也不晓得要怎样解释。

回想以往掌柜的给他们做早膳、与他们谈笑打趣的画面,再想想失去视觉的她日后只能无助地依靠别人,一众汉子瞬间心疼无比。

“是那帮衙差?”陈管事喉咙一哽,双眼不知不觉地湿润了。

靳宛还没回答,周大厨就愤愤道:“方才我一去,便看见他们一帮大老爷们儿,很不要脸地围殴掌柜一个小姑娘。当时真是险象环生,掌柜的一定是被他们打伤了,才会突然间失明的!”

沈捕头刚率领手下走近,听到周大厨这番话,也是颇感意外。

而三鲜楼的伙计,已断定衙差就是害靳宛失明的罪魁祸首。是故十几人同仇敌忾,皆是气红了眼,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

“你们想包庇犯人吗?”见此情景,沈捕头面色发冷地喝问。

陈管事气呼呼地说:“沈捕头,公道自在人心,你们欺辱我家掌柜,总有人会替她出头的!”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沈捕头。

他心底深处对那位钱夫人依旧是忌惮的,不管他怎样催眠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很害怕一旦对方追究起今日之事,陆大人会将他推出去当替罪羔羊。

可如今的形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容不得他再退缩了。否则事情办砸,他就是两面不讨好,回到县衙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

想罢,沈捕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冷着脸对靳宛说:“今天我本想不伤和气地把你请到衙门,可你执意将事情闹大,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来人啊,将这帮三鲜楼的罪犯一并拿下!”

刚刚众多衙差被靳宛耍得团团转,更有好些人在她手下吃了亏,早就怒火中烧。因此随着沈捕头的声音落下,他们立马凶猛如虎地扑了上来。

陈管事和周大厨左右护着靳宛,另外的伙计血气上涌,大吼着与衙差搏斗成一团。

场面极度混乱,惹得周遭的百姓又惊又俱,远远的躲在一旁观看。

沈捕头已决意要抓捕靳宛,而今她又成了瞎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凭着较好的身手,不出片刻,他便势如破竹地冲到了靳宛身前。

就在沈捕头踹开挡路的陈管事,对准靳宛挥刀而出的刹那,凭空突然冒出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冷喝。“找死!”

第222章 盛怒

伴着话音而来的是一阵气浪,若被击中了,沈捕头定然非死即伤。

于是他心里惊呼一声,慌忙中执刀回挡,以为这便是万全之策了。岂知,在那气浪之后犹有攻击,当下肩膀遭受重重一击,那余劲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云倒海。

“捕头!”

沈捕头被击倒,衙役们齐声叫喊,焦急中就要冲上来。

“都别动!”察觉到高手降临的气场,为免手下受伤,沈捕头急忙下令阻止。

靳宛失去视觉,无法看到发生了什么,但是隐约感受到令人安心的气息,便猜到来人是敖千。

果不其然,没多久三鲜楼的伙计,就看见墨衫青年从天而降。

“是大表哥!太好了,掌柜的有救了……”伙计们纷纷激动地出声。

敖千的眼睛一下子锁定了由周大厨搀扶的少女,登时心脏一紧,惊悸的感觉不减反增。

便在此时,陈管事抹着泪冲他高喊:“表少爷,你可算来了!掌柜的被这帮捕快欺辱,本来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却变成了瞎子!”

……瞎子?

敖千心底一沉,倏然闪身落到靳宛跟前。

恰好这时,靳宛也伸出了手,一脸茫然地唤:“大个子?”

正所谓眼见为实,这一刻靳宛的表现,完美证实了陈管事的话。

霎时,熊熊怒火猛然涌起,敖千面上是风雨欲来的阴沉,眼中满是难掩的暴戾之气。

“你们,该死!”

沈捕头勉强爬起,便听见这道盛怒的嗓音。紧接着尚未回神,伴随着一股恐怖的威压袭来,他的眼前恍然出现一个人影。

“捕头!”

衙役们惊恐的呼声传进耳朵,沈捕头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渐愈困难,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人举了起来。

而掐住他脖子的人,正是之前在酒楼见过的,那名气质冷冽的青年。

另一边那些衙役的喊声方落,已赤红着眼拔刀冲来。可他们刚走了几步,以敖千为中心,空气中陡然爆发出强烈的冲击波,震得他们往后飞去,砸在地上七荤八素地吐血。

沈捕头看得心焦,可惜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所以,他只能艰难地挣扎。

然而,当沈捕头对上敖千杀气凛然的眼神时,居然有种被冻住的感觉,整个人从脚底凉到了头顶。

靳宛没想到敖千的动作会这般快,光凭她听到的动静,便能猜到对方陷入暴怒之中。若是不及早澄清,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说时迟那时快,少女清脆的声音乍然响起:“大个子,我没事,眼睛明天就能恢复了!”

闻言,敖千阴霾遍布的脸上,宛若清风拂过。

笼罩在他眼底的冰霜消融了几分,他随手一扔,把沈捕头丢到衙差的那边。

“咳咳咳……”得救了的沈捕头连忙一个劲儿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周围的人全都看呆了。

敖千却不顾他们的视线,径直走到靳宛身旁,握住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似在检查她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

感受到敖千手心一片冰凉,靳宛深知他此刻的内心,定然比表面更加不平静。

为了平复他的心绪,她两手握紧敖千的大掌,小声道:“别怕,我只是暂时性失明,一天后就能好了。”

敖千的喉结上下滑动,嘴唇微微蠕动,方才紧紧攥着她艰涩地问:“当真?”

“别忘了,我也是个郎中,不骗你。”

靳宛确实从未骗过他。

再看她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多少惊慌,敖千胸口的窒闷勉强消去了一些。

可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垂首俯视着她。见少女一双潋滟美眸少了几许神采,薄唇不由得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忧惧不减半分,怒意更是直冲顶峰,敖千怫然不悦地转身。

他冷冷瞪着一帮衙差,沈捕头惊恐不已,慌忙出声:“阁下是何人,难道不知我们是衙门的官差吗?”

“一群仗势欺人的狗奴才,杀了也便杀了,还想指望谁来替你们出头。我只问一句,你们想死还是想活?”敖千的面色阴沉如水,眼里闪着寒芒。

沈捕头神情剧变。

他之前不是没见过这青年,只是那个时候,青年未曾开口,他就没注意对方。

此刻再看对方这身气势,沈捕头不禁怀疑,这位青年该不会是跟钱夫人同出一宗吧?

钱夫人有胞弟,这一点他曾听陆大人说过。说不定眼前这个人,就是钱夫人的胞弟,这样就能解释为何她百般看重靳宛了。

何况对方即便不是王亲国戚,仅仅凭他的武功,自己这些人就不够对方拆的……想到这儿,沈捕头心中发寒。

当下他惶恐道:“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却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你们打着查案的幌子,行着害人夺楼的勾当,真以为没人知道?”敖千寒声道,“往三鲜楼头上泼脏水,下的好大一盘棋。”

听罢,沈捕头额头冒出了冷汗,连后背也是一片湿滑。

计划果真败露了,可问题出在了哪里?

不容他想清,三鲜楼的两名伙计就押着证人来了。

靳宛现在是个瞎子,暂时习惯不了的她,等同于一个废人。幸好有敖千在,就算她什么也不做,他也必定会还三鲜楼清白。

双方在大街上起了激烈的冲突,早有居民暗中围观。如今见他们不打架了,就陆陆续续地从暗处走出,又从远处围拢到近处。

那名伙计一来见到衙差的惨状,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敖千一个视线扫过来,他两腿一哆嗦,跪倒在靳宛跟前,将自己被陆谦收买,背叛并陷害三鲜楼的事一五一十地抖了出来。

得知三鲜楼里发霉的食材,是他利用对酒楼的了解,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潜进去安放的,楼里的伙计都是一阵气恼。

“那陆少爷花钱买通死者,让他故意去激怒周大厨。如此一来,不管周大厨有没有下药,他也算有了杀人的动机,这样三鲜楼就撇不开关系了。

“不过,当时陆少爷只说让他假装食物中毒,从而诬陷三鲜楼。可后来,陆少爷在他来汇报时,偷偷在他的茶水里下药,所以他才会死……”

说到此处,伙计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却不敢说出毒药是自己买的事实。一旁的沈捕头听得暗恨,可是他也无力阻止伙计说出真相。

第223章 时限

敖千这一通发威,震慑到的不止是衙差和伙计。那以老妪为首,拿了钱冤枉三鲜楼的一大家子,同样被吓得屁滚尿流。

尤其是在暗中观察了一阵后,发现敖千转而盯上他们,几个胆小的只恨爹娘没有多生两条腿,好让他们赶快逃离那冷酷青年的视线范围。

可惜一旦被敖千锁定,他们绝不会有逃脱的可能。

敖千什么话都没有说,仅仅是往他们逃跑的路线上一站。当一个大汉不知死活地冲上来时,他单手握住对方的拳头一扭,把那条胳膊拧成了麻花。

众人皆惊,沈捕头这才意识到青年的戾气未消,哪里还敢去触他的霉头。

惧怕的老妪想要故技重施,可她嘴巴才张开,靳宛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传来了。

“你们以为帮了陆谦,还能有好下场吗?先不说你们是在助纣为虐,光是这个伙计的遭遇,应该也能对你们有点启示吧。

“或许在陆谦的计划里,你们这家人跟伙计,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为了保证真相不被有心人查到,等风声一过,你们必死无疑……若是现在说出实情,至少还有活的机会。”

沈捕头一听此话,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天底下就你这个小丫头是明白人?什么东西都摊到明面上讲,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但不可否认,靳宛这些话是很有效果的。

再加上敖千的武力威慑,老妪最终还是和家人承认此事跟三鲜楼无关。

“我那小儿子整日在外游手好闲,净给家里惹麻烦,他死了正好省事。本来我不想追究的,是有人给了我银子,让我诬陷三鲜楼的掌柜,并说衙门的捕头会帮助我们……”

此刻再说起死去的儿子,老妪非但不伤心,反而是一种解脱了的口气。可想而知,那人的品格低劣到何种程度。

不过围观群众最在意的,并不是她对儿子死亡的态度,而是话里透出的黑幕消息。

如今人证物证都齐了,抓人的沈捕头反倒成了从犯!众人想不到他们一心信任的县衙,竟然如此卑鄙无耻,气愤之余自动自发地将人捆了。

“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公理!明日我们就把他们押解到衙门,看县老爷怎么说。如果他不能给咱们一个交代,那咱们就去告状!”

陈管事在三鲜楼待了许多年,加上平日为人还算和善,号召力并不弱。他振臂一呼,一些不是三鲜楼伙计的百姓,也义愤填膺地跟着起哄。

一干衙差垂头丧气,面若白纸,知道自己的前途大概是毁了。

运气不好,陆大人还可能让他们当替罪羊,把责任全推在他们身上。那样一来,他们不但要坐牢,说不定还要赔上性命。

见敖千过来搀扶靳宛,周大厨自觉让开。

“掌柜的,你先回去休息,这儿的事放心交给我吧。”陈管事擦了擦眼角的泪,关切地说。

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现下三鲜楼的危机解除了,可掌柜的却双目失明……

靳宛搭着敖千的手,安抚地对三鲜楼的伙计说:“你们不用担心我……正如我和表哥说的,我是暂时性失明,会好起来的。”

“既然掌柜的这么说了,那咱们就相信她吧。别忘了,掌柜的不止是厨艺好,医术也远胜方圆百里的郎中。”

听罢,伙计们都勉强打起了精神。

到此,这场意外总算是结束了。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时辰,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过了很久,靳宛的心也像是坐了过山车,个中滋味难以言喻。

留守三鲜楼的伙计,看到敖千抱着靳宛归来,都是喜笑颜开。可当他们知道靳宛盲了,就变得既忧且怒。

好在掌柜的亲口说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回房关上门,靳宛最先做的就是询问陆谦的下落,不然敖千肯定要追问失明的原因,以及她为何能肯定自己明天便会恢复。

敖千把她抱到床上之后,方才回答她的问题。

听完后,靳宛沉默了半晌,复又开口:“那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若换做往日,敖千一定会把人交给她处置。可今天她失明了,虽说是由于任务失败招来的惩罚,然而敖千却不知道。

在他看来,这跟陆谦是脱不了干系的。在她面前,敖千能够保持冷静,但靳宛很明白他是在压抑怒火。

“你好好休息,这些事就不必管了。”敖千轻抚着她的脸颊,语气平静,并未正面给出答案。

靳宛握紧他的手。

沉吟半晌,她缓缓道:“那你早点回来,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联想到敖千的身份,陆谦所做无异是对他的挑衅和不敬。这也就罢了,可依着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和狠毒的手段,一日不除后患无穷,因此敖千明显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而她这性子,大多数时候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真要对人下狠手,终是有些困难。也许在别人眼中,她这样的人很惹人厌烦,毕竟每次对敌人的反击都不够到位。

但是,她却不认为自己的作为有何不妥。这不是毫无秩序、弱肉强食的世界,更多时候都讲究法制。在乌国统治下,当一个杀人狂魔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再者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前世母亲一再教导她的,若不是真正不可饶恕,她不会杀人,即

使心里再不痛快也下不去那手。

对方敏和蔡芬如是,对靳远如是,之前对陆谦也如是。

敖千明明与她不同,然他历来从未对她的做法提出半点意见,所以她也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他。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性格互补吧?

何况这一次的确是陆谦自寻死路。

感受到靳宛的心意,敖千嘴上不说,心里却轻松了很多。

他不是什么良善之徒,对敌人从不留情,偶尔也会思考小丫头会否接受不了这样的他。现在看来,他似乎不用再有此疑虑……

敖千一走,靳宛便忙不迭地询问系统任务失败的原因。

“第一次任务失败,是因为戚氏死了。可这次的任务又不是救人,没理由会失败啊?”

【叮叮叮……现阶段任务的时限是十个月,超过十个月未完成便视作失败。】

任务时限?!

岂有此理,以前系统根本没提过这件事啊,害她以为做任务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此外,宿主种植的那部分树林面积遭到破坏,否则宿主是很有希望在时限范围内完成任务的。】

第224章 失踪

陆承德万没料到,自己教外甥下的这盘棋,竟会输得这么彻底。

三鲜楼的人竟会押着他底下的衙差,以及所谓的证人到衙门击鼓,引来岳阳城百姓肆意围观谈论。当着百姓们的面,他自然不会承认此事有他的影子,只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事情已经败露,一味跟三鲜楼的人打口水仗,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当务之急是堵住悠悠众口,而不是引得百姓愈加注意,以免将此事闹大。

是故陆承德做出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命人将沈捕头等人收押,并对三鲜楼的伙计义正言辞地承诺,自己绝不会姑息养奸。

可他一将人打发走,背地里就是怒意勃发地将沈捕头带来问话。

那沈捕头自知陆大人会发怒,一进来便跪下,战战兢兢地认错。

“大人,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啪!”

陆承德一巴掌拍在桌上,横眉竖目地怒视他,“到底发生了何事,给本官一五一十地道来!”

沈捕头心一抖,立即将昨天在旺福镇的经历告诉他。

听到一半,陆承德深深皱起眉头。

“你说你派人去找谦儿了?”

“是的,大人。”

陆承德面色一沉,“那谦儿人呢?为何今日只有你们回来,却不见他的踪影?”

此话一出,连沈捕头都为之愣住。

他困惑地望着陆承德,讷讷问道:“陆少还未回来吗?昨日在旺福镇没见到他,我以为他先行回城了,还因此觉得庆幸……”

对于陆谦的个性,沈捕头也算是了解。他深知陆谦嚣张跋扈却贪生怕死,理所当然地以为,陆谦在暗中知道计划失败,于是偷偷离开小镇了。

陆承德却比他想的更深,因此不等他说完,整张脸就黑如锅底。

“既然那大个子能够找到本该被暗杀的伙计,难不成会连谦儿在哪儿都不清楚?沈行啊沈行,本官原本还想着你脑子够灵活,却不料你竟如此糊涂!”

陆承德真是气坏了。

他让沈行跟着谦儿去那小镇办事,除了要给谦儿行方便之外,自然是希望沈行能保护谦儿的。毕竟上回在旺福镇,谦儿莫名其妙受了伤,算是给他敲响了警钟。

这可是他姊姊唯一的遗孤,若是出了个三长两短,他死也无法跟姊姊交代!

如今谦儿生死未卜,保不准就是落到了那青年手中,可这沈行居然若无其事地被人押送回县衙……

沈捕头掌心冒汗,努力平静地说:“大人,我想他们应该不会胆大如斯,所以陆少爷不会有事的。可能他是半路去了哪里游玩,还请给属下一个机会,让属下带人去寻找陆少……”

“报!”

屋外忽然传来衙差惊慌失措的通报声,打断了沈捕头未完的话。

一见这名衙差慌张的表情,陆承德便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不由自主地发力握紧了把手。

而沈捕头看到来人,心情直接沉到了谷底。

若他没记错,此人正是他派去联络陆少爷的衙差。再看对方此时狼狈的姿态,莫非……

“不好了大人,少爷失踪了!”

话音未落,陆承德倏然站起,眼中隐隐跳着愤怒的火焰。

“沈行,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有事’?”

沈捕头骤然以额磕地,惶恐道:“请大人明鉴,属下当时正在按计划行事,也不清楚陆少爷遇到了何事。”

“你说!”陆承德克制着杀人的冲动,恼怒地转向禀告的衙差。

那人咽了咽口水,把当时的情景说了一遍。

“……属下只觉脖子微微刺痛,紧接着就不省人事,直到今早才醒来……院外把守和贴身保护少爷的兄弟都在,唯独少爷不见踪影。现在他们去调查少爷的下落,我则快马加鞭赶回来通知大人。”

“小小的旺福镇,怎会有武功如此高的高手?”陆承德惊怒交加,心底深处浮现一抹不安。

沈捕头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根据他的叙述,不难猜出劫走少爷的是何人……”

是啊,刚刚沈行已经说过,那位名叫“大个子”的青年武力高强,他们一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陆承德轻易就猜出,陆谦是被敖千带走的。

处于怒火顶峰的陆承德,正要下令让所有衙差到旺福镇抓捕青年,看穿他意图的沈行却慌慌张张地出言阻拦。

“大人切不可冲动!那名青年来历不凡,以属下的猜测,他很可能就是我国的王子!纵然不是,他也定是王族中人,否则他不会这般有恃无恐。若大人与其正面交锋,势必会吃大亏的!”

说罢,沈捕头便将自己观察到的细节说给陆承德听。

不得不说,他的说法还是很有依据的。陆承德听了,也认为他的顾虑十分有道理,当下只得按捺住去要回陆谦的冲动。

“依属下之见,问题的关键依旧在于靳宛。无论是钱夫人还是青年,似乎都对靳宛非常重视,那青年甚至跟靳宛打得火热……”

说到这里,沈捕头眉间透露出担忧。

如果哪日少女成了王妃,那他们的前途便堪忧了。

与沈捕头不同,陆承德分析得更加全面、深入。

他狞笑一声,“就凭她的出身,也想嫁给王子?要知道,本国就这么一位王子,将来他必定会继承王位,根本不可能娶一个低贱的平民。”

也就是说,只要这件事绕过王子,单独对少女下手就行了。并且为了让王子无话可说,他可不能像谦儿那样,使用如此浅显低等的手段……

陆承德心中已隐约有了个主意。

他面容一肃,冷厉道:“沈行,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一次,你若是还完不成任务,你就等着一家老小人头落地。”

顿时,沈捕头心中发冷。

可他不敢违抗,只能磕头领命:“属下明白。”

“你暗中到赵家村去,找到姨太太的外甥赵典……”

赵典之前来过书信,粗略提过赵家村的变化,其中自然免不了说起靳宛。尽管靳宛替赵家村修建了水库,当得上是做了件大好事,但赵典却没法接受她的“好意”。

当然,赵典在信中并未提及靳宛修水库之事,只说后山被划给了靳家村,而促成此事的便是一个叫靳宛的少女。那时陆承德认为,这不过是件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压根没放心上。可今日要对付靳宛,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找到赵典,从他那里打听靳宛乃至靳家村的消息。

第225章 招牌

陆承德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

既然青年自己不暴露身份,就算他猜测对方是王族中人,也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唯有如此,他才能与对方周旋到底。

而为了确保陆谦的安危,陆承德决定即刻启程到旺福镇,亲自跟靳宛讨人。

彼时旺福镇内,靳宛已经知晓,害自己任务失败的罪魁祸首,正是老仇人赵典。

按照系统所说,赵典在赵家村的田地不多。或许是见她修建了水库,又在稻田养鱼,令得赵典认为如此能让自己大赚一笔,便趁无人注意偷偷把她栽种的树苗拔了,重新开垦了几块水田。

赵村长一心只关注水库能否成功蓄水,倒也没有留意到他的所作所为。而靳宛自以为万事俱全,又被另外的事绊住了脚,这才让他钻了空子。

若不是系统通知她任务失败,她绝不会料到赵典竟敢背着全村人,独自撕毁了契约里的协议。

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她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又是修水库、又是种树,结果被赵典这一搅和,一切都功亏一篑!

况且这回任务的失败,一下子扣了一百分,搞得她差点儿因惩罚被衙差抓走。最气愤的是,一旦惩罚机制解锁,那她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所以午时过后,算准自己视觉恢复的时间,靳宛就黑着脸和敖千前往赵家村了——本来敖千不愿让她奔波,只说有事由他代劳即可,可惜靳宛执意要去。

并且她搬出的理由,很不靠谱却又让敖千难以拒绝。那便是,只有去了赵家村,她的眼睛才会好。

另一边,对赵村长来说,靳宛的不请自来倒是个惊喜。他热情地欢迎两人,直到发觉靳宛要在敖千搀扶下方可行走,心中诧异的同时也脱口询问缘由。

“这正是我今日来找赵村长的原因。”靳宛面若冰霜,语气冷淡地说。

见状,赵村长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地吊水桶。

他忐忑地望望靳宛,又望望表情同样冷酷的敖千,小心谨慎地开口:“靳小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自从靳宛替他们村修建水库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摆脸色……但很显然,靳宛不是故意在摆谱,而是真的发怒。

“赵村长,那我就直说了吧。”靳宛忍着火气,沉声道:“我这眼睛瞎了,且是由心中的郁结之气导致。至于我为何会气闷,皆因我听到一个消息……

“你们村里,有人不遵守协议,破坏了我种植的那些树苗——赵村长,你还记得当日我们的契约是何内容吧?”

此番言论让敖千翘起了眉毛。

赵村长不知内情,他却是清楚昨日发生了何事,便想不通靳宛因何会语出惊人。

赵村长只觉一头雾水,可看靳宛不似开玩笑的样子,他只能苦笑道:“我当然没忘记。后山的所有权是属于靳家村的,而我们村的人,需要停止在开垦林地里耕种的行为……

“说实话,这些我们都做到了,却不知你从哪里听说我们破坏协议?”

话虽如此,赵村长暗地里其实也捏了一把冷汗,就怕确有其事。不可否认,他对此的确疏于管理,因而他自己并没多大把握。

靳宛不与他争辩,只说让他把赵典叫来。

一听赵典的名字,赵村长便知道十有八九,这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于是忧心忡忡的他,亲自去找了赵典。在把人带去见靳宛之前,他就先询问赵典是否偷偷去开垦了林地。

岂料赵典一脸得意地告诉他,自己开垦的地方十分隐秘,靳家村的人绝不会发现。还说他在田里也养了鱼儿,再过一两个月,便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

闻言,赵村长气得当场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随即在赵典惊愕的目光下,赵村长怒斥道:“你还妄想偷偷摸摸地发大财?人家靳宛也不知从哪儿知道了这件事,现下到咱这儿兴师问罪了!你知不知道她手里拿着契约书,而你这样做,会害死全村人!”

赵村长一点儿都没夸大事实。

当初靳宛为了完成任务,可谓是绞尽脑汁来设法约束赵家村,因而开出的条件都是非常具有束缚力的。若是赵家村违约,那不但要支付她修水库的所有银两,还得额外赔偿她五百两银子。

但是靳宛给自己提出的约束条件,是一旦失约,便赔偿赵家村一千两银子。如此巨额的赔偿款银,几乎让赵家村的某些村民,暗中祈祷水库别生效……

而这,也是赵村长肯签约的原因之一。

当然了,拿出一千两银子对靳宛而言,并没有多大的难度。可赵家村就是把全村人卖了,估计也凑不出五百两银子。

是故一听说东窗事发,靳宛也已上门,纵是赵典胆子再粗壮,也难免心惊胆战。想起前几次与靳宛的交锋,他的脚底板一阵发痒,吓得他赶忙揪着村长求助。

“大伯,这回你千万要帮帮我啊!那丫头手段恐怖,她不会放过我的……”

他连村长都不叫了,直接打亲情牌,只盼赵村长可以护住自己。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敢做就要敢当。与其在这儿跟我求饶,还不如去跟靳宛坦白,再诚心诚意地认个错。”赵村长僵着脸说。

见儿子被吓得如此失态,赵典的双亲面面相觑。赵袖对靳宛犹有印象,明白她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当下便对赵典劝解道:“哥,你就听村长的话吧!我看靳宛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虽然你们以前有过不和,但是只要你好言好语地道歉,相信她的怒气会消

散些。”

“袖儿你不懂,那丫头可不像表面那么好说话!”赵典烦躁不已地原地转圈。

赵村长冷冷哼了一声。

“赵典,别怪我这做伯伯的没提醒你,如果靳宛追讨赔款,你就是倾家荡产也给不起!”

听了此话,赵典的母亲不高兴了。

她拉长了脸道:“大哥,说来说去,那靳宛只是个小丫头,你干啥对她这么恭敬?再说了,我妹妹嫁给了陆大人,咱们用得着怕她吗?

“如果你不敢帮典儿,那就由我过去找她。我倒要瞧瞧,是她一个小丫头底气足,还是县老爷的招牌好使!”——若被她知道,此时连陆承德都对靳宛感到头疼,估计她就说不出这种话了。

第226章 看清

然而不必靳宛出马,赵村长就替她解决了这桩麻烦。

比起这些人,显然是赵村长更有远见,因而他以村长的身份强行制止了弟媳的无理取闹。见赵村长态度如此严肃,赵典的母亲气呼呼地哼了哼,但终究不敢公然违抗他的命令。

毕竟在关乎村子发展的重大事件跟前,村民们必须以村长的意见为准则。如若不然,便会受到村会的责罚,引发严重不良后果之人,还会被村民唾骂乃至驱逐。

即使他们有县官这座大靠山,可他们也害怕成为被驱逐者。

所以到了最后,仍是以赵典跟随赵村长,前去见靳宛收尾。

“靳小姐,我已经问过赵典了,就像你说的,他确实私自开垦了山林。”面对靳宛,赵村长满脸无奈和忧愁地陈述。

赵典低垂着头,俨然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可惜靳宛看不见。

敏锐地注意到靳宛的脸色未好转半分,赵村长低声训道:“臭小子,还不赶紧跟靳小姐道歉!”

别看赵典摆出这等姿态,实则他的内心是不忿和屈辱的。

被迫对着一个小自己十几二十岁的黄毛丫头认错,基本上没有哪个血性汉子能忍得了吧?赵典在心中咬牙切齿,面上的神色自是好不到哪儿去,这才是他不愿抬头的真正原因。

他知道,如果被大个子看到自己的表情,局面就会更加不好收拾。

等着吧,大爷我总有一天,要让你们后悔莫及!

心里暗暗发誓,赵典做了几下深呼吸,慢慢地说话了。

“不遵守约定是我的错,希望你不要迁怒于村里的其他人,我愿意无偿替你把树重新栽上……”

这是赵典能想出的最好方法,也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毕竟他最初,可是打算靠开垦出的水田,来养鱼赚钱的。

现在他不但舍弃了这个计划,而且愿意免费替靳宛种树,他们没理由不接受。

“听你的语气,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做了很大的牺牲,而我也该感激涕零地答应你?”

这个念头刚闪过,赵典便听见靳宛如是说。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可赵村长却知道,赵典这句话是捅了马蜂窝了。当下他也顾不上对靳宛发脾气,立即摆出笑脸打圆场:“赵典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诚心跟你道歉的。我知道你买那批树苗花了不少银子,为表我们的歉意,除了赵典会替你种上树苗,我也会凑够银子还你…

…”

说着说着,赵村长自己都感到很是尴尬。

先不说靳宛那会儿为种树忙进忙出,投入的精力必定少不了。更何况,种树之时她是花了钱雇人的,这个举动等同善行,可帮了村子不小忙。

今时今日,他们只赔买树苗的那点儿钱,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然而事实上,靳宛的损失何止这点。

她也不说别的废话,直接拿出契约书摆在桌面,冷冷道:“你们如此爽快,倒也节省了我的时间。违约就是违约了,凡事就按照契约书来办吧,该是怎样便怎样,我也不对你们多做要求。”

一句话,没什么好商量的,照协议办事吧。

靳宛态度如此果决,令得赵村长和赵典都大感意外。尤其是赵典,他还以为靳宛会借题发挥,恶狠狠地报复他。

如今她这般做法,让赵典松了口气,却让赵村长揪紧了一颗心。

只因他很清楚,靳宛这是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也意味着她已彻底动怒。除此之外,此举更代表赵家村的人,将背负上一大笔债款!

想到此,赵村长有些绝望地哀求:“靳宛,咱们能不能再好好谈谈?虽然赵典的做法不对,可本质上,这也不是罪不可恕的……”

“不是罪不可恕,却是不可挽回。”

说罢,靳宛已经冷凝着一张俏脸起身了。

见此情形,始终保持着冷漠神情的敖千眉目微动,即刻拿过蓑衣替她穿上。

“过两天我会让人,把记录修水库所用花费的账本送来。当然,如今秋季尚未到来,你们还有时间扭转局势。”

扔下这段不明不白的话,靳宛便在敖千的拥扶下,走出赵村长的家门。

赵典目送两人远去,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毛丫头还敢在这里摆谱,迟早有一天会有人收拾你!”

骂完后,他发现村长的脸色不太好看。

“大伯,你不会真的怕她吧?”赵典拧着眉目露不屑,“对了,她刚说的‘扭转局势’是啥意思?”

看他还这般没心没肺的,赵村长禁不住冒火咆哮:“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靳宛那丫头给了咱们两个选择,要么主动毁了水库让它没法儿起作用,要么就赔钱!”

契约里明确提出,假若水库无法帮助赵家村实现秋收,那就是靳宛失约,责任在她身上。如今赵典撕毁协议,再想摆脱那笔巨额赔款,便只剩破坏水库这条路。

届时双方都“违反”了契约条款,真要算起来,靳宛还得赔他们五百两银子呢。

面对赵村长的暴怒,赵典仅是挖了挖耳朵,很不以为然地说:“她以为她是谁啊?拿着鸡毛当令箭,靠着这张纸,还真想咱们给她银子?我呸!”

说是要赔钱,可赵典觉得,县老爷是他家的亲戚。只要靳宛不依靠大个子,用武力报复他,那么即便这事儿闹到公堂,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实际上,不止是赵典有这样的想法,他的爹娘亦如此认为。所以不同于赵村长的担忧,他们都没把靳宛的威胁当回事。

靳宛根本不管赵家村的人是怎么想的。

假使他们识趣儿,那便什么都好说。反之,她也不介意好好给他们上堂课,也好叫赵典等人知晓,县老爷这座靠山究竟有多不经敲打。

反倒是大个子这边,那才叫不好应对呢……

经过深思熟虑,靳宛终于下定决心,要对敖千坦白自己的来历了。如若不然,她又怎会当着他的面,对赵村长扯出一个弥天大谎?

只是这事儿十分复杂,一个弄不好把敖千吓到了咋办?说实话,她也怕敖千知道真相后,会对自己生出嫌隙,从而影响两人的感情。

但是这次的失明,让靳宛看清了敖千对自己的感情——那是一种不惨任何私欲和杂质的情感,亦是她两世为人苦苦追求的感情,因而她无法继续隐瞒他。

第227章 讨人

遗憾的是,靳宛坦承的时机显然未到来。

由于陆谦陷害带来的影响还没清除,故而靳宛离了赵家村,还得回三鲜楼主持大局。路上靳宛思考要如何对敖千开口,不知不觉间竟已回到小镇。

而十二个时辰的期限未至,她的双目自然不会复明。

想着回房了与敖千好好说一番,却不料刚被敖千抱下车,她便听见了陈管事的声音。

——今早他们出发前去岳阳城前,靳宛吩咐过陈管事,让他“该糊涂时糊涂”,不要揭县老爷的老底。待此事一解决,便去客来香找沈玉溪,看看分店的筹备进展如何。

所以按道理,陈管事这个时候是不该出现在三鲜楼的。

“掌柜的,有位客人执意要见你,我没办法推辞,只能跟他一起回来了。”

陈管事语焉不详,听得靳宛疑云横生。

许是明白她的疑惑,借着敖千领她走近的契机,陈管事悄声说了三个字。

登时,靳宛恍然大悟,心里已有了几分推测。

今日三鲜楼依然没开张,而此刻除了酒楼自家的伙计,还站了十几个穿着便衣的男人。这些人训练有素,神情是统一的肃穆,无形间发出的威势将伙计们压得很难喘气。

靳宛一进来,便察觉到气氛的凝重。第一次见面就摆出如此大的阵势,诚然,对方这是想给她下马威呢。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她和敖千越是靠近,她所感受到的这份气势就越是衰弱。

靳宛并不知道,这要归功于敖千自带的上位者威能。她一直都待在敖千身边,自是不清楚他的气场有多强大,可与敖千对立的男人们,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青年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

随着双方距离的缩短,敖千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对方十几个人却在暗中心悸冒汗,面上肌肉紧绷,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二楼正对楼梯的厢房里,陆承德正在观察沈行口中的青年。

此时见两人神色不动地上了楼,丝毫不受手下的威迫,也不由得暗叹:难怪沈行会怀疑青年出身高贵,连他仅是看了此人的一眼,都会认为对方非同凡响,更何况是与青年接触更多的沈行。

“小女子不知陆大人莅临,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正当陆承德陷入沉思,靳宛和敖千已然走到了近前。前者毫不吝啬地冲他行了一礼,后者冷着脸立于一旁,仿佛他根本没有看见陆承德。

见状,老奸巨猾的陆承德更坚信了之前的想法,断定青年定是贵族子弟。

如此一来,他说话就得万分小心。若是正面惹恼了青年,别说是救回外甥,怕是他自己都要受牵连。

思及此,陆承德伸出双手虚扶起少女,和颜悦色地道:“靳掌柜不必多礼,本官此次前来,实则是为你三鲜楼主持公道。”

“陆大人想要如何替我们主持公道?”敖千眼里精光闪过,状似随意地开口。

靳宛倒是给足了他面子,朝着陆承德绽放笑颜。

“陆大人公正严明,这一点小女子早就有所耳闻。不过我们已经自行澄清了罪责,连犯人都押送到了县衙,陆大人只需秉公严惩罪犯,便是对三鲜楼最大的公平了。”

两人都是站着说话,好似并不想跟陆承德坐下来深谈。

陆承德也装做毫无所觉,故作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长叹一声。

“去年在客来香,谦儿冒犯了一位夫人,本官令他闭门思过了数月。哪知今时,他再次受人蛊惑,犯下这等罪孽!都怪本官忙于政务,疏忽了对手下衙差的管理,才让他们带着谦儿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听他的意思,整件案子的主谋难不成是沈捕头?

靳宛心里冷笑,表面仍旧维持着仔细倾听的神态,甚至还反过来安慰陆承德。

“年轻人犯点错也正常,所以这次的事,我们也只追究沈捕头的责任。当时若不是情势紧急,我们也不会让证人将陆少爷供出来……”

她的语气十分无奈,似足了单纯又无辜的少女。

陆承德笑脸一僵,有点弄不清她这段话的含义。

好半晌,他才僵硬地微笑:“靳掌柜,你这话该不会是想告诉本官,谦儿不在你们这儿吧?”

闻言,靳宛一脸愕然。

她的双眼失明,看不见陆承德的神情,但是这不影响她的演技发挥。

“陆大人此话怎讲?昨天我们只见到沈捕头和一众衙差,莫非陆少爷也在小镇?”适当的惊讶和一丝不悦,将一个不知情且强压怒气的少女角色,演绎得非常到位。

靳宛微微偏头,对着敖千询问道:“大个子,你昨天可曾见过陆少爷?”

敖千眉头紧蹙,却不像她这般好脸色,只冷冷看着陆承德。

“我还以为依陆公子的身份,任何事都可交给下属去办,不会屈尊来此。”

“是啊,我们都不知道陆少爷也来了。”靳宛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她现在确实是个睁眼瞎子,“在这岳阳城辖下的城镇,陆公子去哪儿还用得着跟人打报告么?若是陆大人没看好他,将人给搞丢了,理应去别处寻找才是,没理由上我们这儿要人

呢。”

此话一出,陆承德几欲吐血!

他们不想交出谦儿,又或者说,他们没法儿交出谦儿了。

无论是哪个原因,都证明陆谦处境危险,最严重的结果就是……

陆承德不敢再想下去,到了这时,他也很难保持冷静了。

是故陆承德强行挤出笑容,道:“两位可真幽默。听说谦儿是被一名武功高强的人劫走,而这镇上武功最高的,除了这位壮士就没别人了。

“要是二位担心本官会徇私枉法,从而不放心将谦儿交给本官处置,你们大可跟随本官到县衙……”

“陆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陆公子的罪行已足以被判死刑了吧。”敖千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

陆承德的脸颊一抽,就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良久,他的眼神变得阴沉,口气僵硬地说:“谦儿并非主犯,还不至于获死刑。总之你们不用担心,本官自会公正地办理这件案子,还请两位速速将谦儿交出来!”

第228章 谜底

陆承德隐隐有用强的趋势,在他话音落下之际,两旁的便衣衙差不约而同地握住刀把,踏前一步。

敖千不会自降身价跟陆承德扯谎,所以刚才他言语间,也从未否认是自己抓走陆谦的。只是经由靳宛一渲染,陆承德便听岔了。

此时见衙差以武力威胁,他漠然发问:“怎么,陆大人打算用抓我们入狱的法子,来主持你口中的公道?”

“我说过了,我昨天没见过陆少爷。大人若不信,尽可在三鲜楼里搜查,看看小女子有没有撒谎。”靳宛好似来了脾气,满脸倔强地说道。

陆承德并不吃她这套激将法。

“既然靳掌柜都这么说了,那本官就得罪了。”

随即,他淡淡然地吩咐手下去搜酒楼。

这陆承德明知自己瞎了,而且很可能是他的下属造成的,却没有对此过问半分,典型的趋利避害之徒。

由此可看出,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靳宛不屑地想道。

静等了半柱香,便衣衙差们陆陆续续来跟陆承德报告。想当然耳,他们是不可能在这儿找到陆谦的。

陆承德明知除非他们主动交人,否则是不会有结果的,只不过他不死心罢了。

这时靳宛出声了。

“陆大人,你说我们抓了陆少爷,可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吗?如果没有,那么我不得不怀疑,你这是为包庇陆少爷而找的借口。

“只要咬定陆少爷在我们手上,大人你不但无需处决陆少爷,而且可以将绑架他的罪名安在我们头上,实乃一箭双雕之计。”

她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像是被繁杂的事折腾得够呛,也让人不禁生出一股怜惜之情。

当然,怜惜她的人里不包括陆承德在内。尤其是听过这段针锋相对的话之后,陆承德更是对她提不起好感。

只是她这弱势的表现,的确让陆承德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她。再加上她这些话十分敏感,饶是陆承德也不得不深思熟虑,是否要立刻与其撕破脸皮。

他可没有忘记,这位大个子的身世很值得探究……

“陆大人,你不说话,是代表默认了?”

“放肆!大人为官清明公正,岂容你质疑?”

跟随陆承德多时的衙差,察觉出他的不快,当下就替他呵斥了靳宛。

靳宛露出屈辱的神情,执拗道:“并非是我有意质疑大人,而是陆少爷和沈捕头等人的行为,很难让我相信,此事大人毫不知情……

“实际上,钱夫人将三鲜楼交给我,是希望我能替她代为看管。所以但凡牵扯到三鲜楼的事,若我解决不了,皆可去都城找她。”

听她说到这里,陆承德眼皮狂跳。

这丫头,是在威胁他?

可再让她往下说,基本上能肯定,她要道破自己是幕后主使者的事实了。

陆承德对陆谦虽然在乎,可陆谦到底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拿他的安全,跟陆承德自己的乌纱帽作对比,明显是后者更重要一些。

因而他没犹豫多久,就决定暂时撤退了。至于陆谦的下落,只有等过后,再派人暗中调查。

于是陆承德脸色一摆,威严道:“身正不怕影子歪,本官行的端做得正,任他人怎么揣测、污蔑,又与本官何干?既然谦儿不在靳掌柜这里,那本官就先行回府了。”

“大人……”衙差目露吃惊,显然想不通为何他会轻易妥协。

“无需多言,都随本官回城。”

陆承德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却差点儿被手下拆了,心情不好之下连带着脸上也乌云密布。

“大人,小女子行走不便,恕不远送了。”靳宛欠了欠身,礼数周到地说。

这种时候陈管事就派上用场了。

他刚才沉默地站在靳宛身后,不敢贸然插话。此刻陆承德一说要走,他便站了出来,代靳宛送客。

待他们下了楼,原本耷拉着脑袋的靳宛,眼睛忽地亮起了神采。

一抬头,她准确无误地摸上敖千俊朗的脸,感叹一声:“大个子,当盲人的滋味儿真不好受。”

这么一张俊脸摆在眼前,如果没法儿欣赏,那多可惜啊!

瞧见她的动作和神态,敖千那双黯然的眸子,骤然闪烁起星光点点,紧抿的薄唇也微微一动。

“宛儿,你的眼睛……”

略有些沙哑的嗓音从喉间发出,敖千一眨不眨地盯着靳宛。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会好的。”靳宛吐了吐舌头,俏皮说道。

她主动抓起敖千的手,提着裙摆将人往房间领。

虽说陆承德来的很不凑巧,让她没法趁热打铁,跟敖千交代自己的来历。可同时,也给了她缓冲的时间。

毕竟如果不是视觉恢复,她也看不到自己失明后,敖千的脸色究竟差成什么样——他平时就够冷淡的了,但比起现在面上随时罩着一层寒霜的样子,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的表现,让靳宛认识到自己的顾忌,其实是可笑的。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压根不用担心会被背叛、抛弃。

然而才进房间,没等她“招供”,敖千就强势俯身,含上她的唇瓣。

——聪明的隆凰帝国太子,岂会看不出她有秘密瞒着自己?

可她不说,他便从来不问。

不过,昨日她的突然失明,让他开始怀疑,她的秘密是不是会给她带来危险。脑中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便很难摆脱,是以他也有些摇摆不定,思考要不要调查清楚。

结果等靳宛好了,敖千却发现,自己的心思根本不在所谓的“秘密”上面。

即使大致猜到小丫头要揭开谜底了,他仍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只想通过两人的亲密接触来表达心中的喜悦。

他承认,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对小丫头动心又动情。而小丫头选择对他保守秘密,虽然他嘴上不说,心底深处仍有着遗憾。

可他从未责怪过她,只认为是自己做的不够,无法让她全心全意地信任。

而这一刻,靳宛坚守的秘密对他打开了一道口子,尽管还窥探不到里面的内容,却也足够让敖千满足。因为一直以来,敖千所追求的,只是给靳宛一份坚不可摧的安全感。他不仅仅要她爱他,还要她毫无保留地信他、依赖他。

第229章 新生

“掌柜的和大表哥在屋里干啥呢,都待了快两个时辰啦!”

“你管恁多做啥?人家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你个糙汉子还想去听墙脚不成?”

“去去去,胡说八道!”

外边的人虽然极力压低了声音,但在异常寂静的房间内,他们的议论声依旧很刺耳。

在这尴尬的氛围下,靳宛轻咬嘴唇不安地搓手,偷偷瞄向沉默的敖千。

就在不久前,她一鼓作气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她身上携带着系统的事情。像这么匪夷所思的故事,估计没几个人会相信。

然后不出她所料,敖千听得剑眉紧蹙,最终陷进长久的默然中。

话说,他究竟是怎样想的……

靳宛暗暗焦急。

她把老底都掀了,大个子总不会认为她是妖怪啥的,导致心里头有块疙瘩吧?

靳宛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终是沉不住气地瞪着他,满脸严肃地张嘴——

“喂,你还要不要娶我?”

前一刻还被这男人抱着啃来啃去,这一秒她就得担心会不会被“抛弃”,想想就够心酸的。

敖千抬眸,望见她无意间流露出的哀怨,怔然一愣。可再看见她眼里明明写着“害怕”二字,却还是一脸倔强,就能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她也在暗自担忧么?

“听你这么说,我勉强放心了一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敖千勾唇凝视着她,“虽说这是一件我闻所未闻的怪事,但若放到你身上,似乎就该是如此——本来我一直以为,你是被山中精怪附身的女子。”

靳宛忐忑了半天,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段话。

敖千却优哉游哉的,下巴搁在交叉的修长手指上,发出低沉的声音:“一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子里,除了是深山老林的精怪附体,否则我着实想不通,你为何能生出诸多奇思妙想。

“此外,制酒、酿醋、纺丝,是威灵帝国引以为傲的三样技术。连父皇屡次派人去偷学,都是铩羽而归,可你却纯熟地掌握着个中技巧,怎么想都不符合你的出身。”

敖千含笑说出自己的推论,那神情好似在跟靳宛谈论待会儿晚饭吃什么,轻松得叫人难以置信。

靳宛也知道自己身上的疑点很多。

她竭力冷静地说:“想做到滴水不漏也不是不行,但那样就得忍气吞声……说实话,我自认行事够低调小心了,偏偏总有麻烦自己找上门。

“初来乍到的还莫名受了一堆气,要不是怕表现得太反常以致露馅儿,很多时候我是可以痛快报复村民的。可身处异界的我无人可依靠,行事如履薄冰,想任性也没资本。”

幸好原身的性格也不是很窝囊,所以后来她的很多行为,都不会显得太显眼。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村民们大概就是这样定义她的转变吧。

跟敖千摊牌之后,靳宛的感觉很是奇妙。因为以前的她,是用原身的身份在与他交流,现在她则是用最真实的自己跟他说话。

在他面前,她再也没有了秘密。跨过了这个坎儿,他们之间的距离肯定会更近……

然而目前的问题是,敖千愿意接受吗?

靳宛绷紧了神经,无意识地揪着衣裙揉搓,紧张又故作淡定地等待他的“判决”。

“过来。”

就在这时,敖千眉目柔和地开口。

简短的两个字,却让靳宛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接着,她的两条腿先头脑一步做出反应,站起来朝敖千走去。

刚走到青年面前,她就被对方伸手拉到大腿上坐着。

近距离盯着敖千的面孔,靳宛脸色微红。那双黑瞳一如既往的深邃,恍若能将灵魂吸进去的黑洞,注视她时一往,且情深。

执起她的手,敖千唇边带笑,语气喃喃:“从今往后,你在此界不再是孤身一人。我敖千以魂相授,以情相渡,只求今生来世与你厮守。”

异界的两人却能相遇相知相爱,这不是天定之缘,又会是什么、能是什么?

既然她不生于斯、长于斯,那就让他用他的魂、他的情,来让她变成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只要两人灵魂交缠在一起,那么以后无论她去到哪里,他总能陪同吧?

彼时的靳宛已是泣不成声。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敖千,只觉得自己游荡不定的心,今日算是真真正正地有了归宿。虽然即使她隐瞒自己的来历,装成原身和敖千在一起,也没什么实质的影响,可那终究是不一样的。

从今天起,每当她想念前世的家人,不必再独自神伤。她可以扑到敖千怀里,撒娇也好哭泣也好,这个男人都会包容她、宽慰她。

最大的亦是唯一的秘密揭开,靳宛解脱之余,也在敖千宠溺的接纳下重获新生。

看她泪流满面,敖千心疼到了极点,这才明白小丫头平日里能够那么坚强,到底有多不容易。

他自诩爱她入骨,却让她独自承受了这么久的煎熬,想想简直罪不可恕。果然,男人有时候还得霸道些,那样一来,就能让小丫头早点解开心结了……

趴在敖千肩头默默流了好一阵眼泪,感受着他轻柔地安抚自己,靳宛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她就着敖千的衣衫擦干泪水,那块地方顿时湿漉漉的,惹来敖千柔暖的调侃:“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我今日才知这话不假。”

“太丢脸了。”靳宛不好意思地嘀咕道。

既然是摊牌,她当然会告诉敖千自己的年纪。前世活了二十六年,穿越来这个世界又活了近两年,加起来她比敖千还大了四五岁……

与她心意相通,敖千几乎是立刻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抿唇轻道:“你爹娘定然很宠你。他们将你保护得很好,才让你保持了这颗真诚柔软的心。”

耄耋老者之所以沧桑,不是因为他活得时间长,而是因为他经历的足够多。

同理,靳宛理论上的年纪比敖千大。但比起自小在皇宫,与各种居心叵测的人勾心斗角的敖千,她的人生显得顺风顺水,因此人不如他沉稳也不为奇。

想起父母,靳宛神色黯淡了一瞬。

“不光是他们,我的长姊与兄长,都对我和妹妹很好。”

靳宛的神情颇为哀伤,敖千不由得拥紧了她。

“虽然你如今失去了他们,但我保证,日后你受到的宠爱,只多不少。”这是他终其生生世世,都会竭尽全力去完成的承诺。

第230章 复仇

这厢靳宛和敖千说开后,三鲜楼里其乐融融。

那厢岳阳城中,陆承德却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画面。

“大人,少爷的尸体是在与邻县接壤的地区发现的……据消息称,有人看到少爷独自在那里出现,之后不幸遭遇了强盗劫道。”

不错,此时摆在陆承德眼前的,正是陆谦的尸首。

他死得倒是安详,压根不像是被强盗杀死的行人。当然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这不过是有人为混肴视听,所散布的谣言。

而那个人不做他想,除了三鲜楼的大个子,还能是谁?!

“谦儿!!”

陆承德仰天发出一声悲怆的怒吼,滔天怒火从胸中涌起,脸侧滑下两道浑浊的泪水。

跪着的衙差俱是战战兢兢,身子颤抖个不停。

谁都知道,年至五十仍然无子嗣的陆大人,对这个外甥有多疼爱。平常若不是严重的错,他压根舍不得责骂陆谦,不然陆谦岂会养成那般骄横的性格。

而今陆谦死了,陆承德的怒火无人能够熄灭,只看谁那么倒霉被他选作宣泄的目标!

次日,县官府上挂起了白布。

陆大人的外甥外出游玩,被强盗劫杀的消息,在岳阳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沈捕头一大早就带着赵典回城,不料刚进城门,就听到这个震撼的消息,当即吓得面色惨白。

陆少爷,死了?!

老天,如果这是真的,那依着陆大人的性格,他回去后必死无疑!

想到这儿,沈捕头立马掉转方向,想要驾车暂离县城。

“来人啊,将逃犯沈行拿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伴随话音落下,十几个带刀捕快一拥而上,将沈捕头所乘坐的马车团团围住。

顿时,沈捕头面色大变。

“严逸,你这是何意?”

为首的严逸是衙门的第二捕头,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人一直都针锋相对。但从前他技高一筹,严逸屡屡被他压在底下,此时仇人相见自是分外眼红。

“沈行,你纵容手下行凶,又私自逃出牢房,已是死罪难免。你的那帮手下,现在都被大人收押起来,连同你在内择日问斩!”

严逸声色俱厉,说得沈捕头胆寒发竖。

“大人不能如此待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他吩咐,陆少爷的死更怪不到我头上……”

“闭嘴!大人对你有知遇之恩,你死到临头了却还想着辱他名声,简直狼心狗肺!来人啊,立刻将犯人沈行擒拿归案!”

闻言,沈捕头神情冷厉,想也不想地拔刀对准昔日的同僚。

“谁敢上前半步,就休怪我不顾往日情面!”

能当上捕头的人物,武功当然比他们这些捕快要高些。就连严逸都不是沈行的对手,其他人更是不用提,所以他这架势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见状,严逸只冷笑道:“有本事你就动手吧。忘了告诉你,为了能顺利缉拿你,大人已命我等把你那瞎了眼的老母亲,和那怀胎数月的娘子,‘请’到了衙门做客!”

此话一出,沈捕头拿刀的手猛地一颤,双目瞬间赤红。

“别碰我家人!”

“这就得看你的表现了。”严逸讥讽地看着他。

内心挣扎片刻,沈捕头嘴唇发抖,不甘不愿地扔了刀。

待他被人擒住后,马车里的赵典也被严逸派人拉了下来,一干人等声势浩荡地返回县衙。

路上赵典不断喊着“不关我的事”,可惜没人理他。

县衙属于朝廷的办公之地,陆承德自然不敢将这里也布置成灵堂。只是,接到通知赶来县衙的陆承德,身上穿的却并非官服而是丧服。

其实,这也算是对朝廷的不敬。但在悲怒交加的状况下,他仗着岳阳城距都城很远,这点小小的不敬就不当回事了。

一看见沈行,陆承德就露出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

“你口口声声,说谦儿不会有事。你可知昨晚,当谦儿尸身被送回来的那刻,本官的心有多痛吗?!”

陆承德全无压抑地爆发出怒意,纵使沈捕头距他很远,依旧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火气。

“大人,属下确实不知少爷会遇此大难,再者当时少爷身边有人保护……”

到了这一刻,他还在奢望陆承德能够理智对待这次的意外,不要迁怒于无辜的人。

偏偏现实很残酷,怒火攻心的陆承德,压根不打算放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沉下声音,陆承德残酷地对沈捕头说:“沈行,你的那些兄弟,都已经授首了。

“至于你,本官会留到最后。本官要让你看着你那瞎子老娘,和怀孕的妻子痛苦地死去,再慢慢折磨你至死!”

沈捕头勃然变色,失控地大吼:“大人请三思!我沈行一人做事一人当,请大人看在属下往日的功劳上,不要牵连我娘她们……”

“把他带下去锁起来,等料理完谦儿的丧事,本官再慢慢处决这些杀害谦儿的凶手。”陆承德暴虐地喝道。

“喏!”

幸灾乐祸的严逸应得爽快,亲自押着沈行去牢房。

被带走的时候,沈捕头的声音持续响着:“大人,请放了我娘她们,属下来世为你做牛做马……”

由始至终,陆承德都没把沈行的话听进去。

如果不是沈行办事不力,事情又怎会发展到这个局面?都是他,对那该死的靳宛阿谀奉承,一再耽误时间,才会让大个子盯上谦儿!

若说谦儿的死,大个子和靳宛是主犯,那沈行就是助纣为虐的从犯!那两名主犯当得抽皮剥筋,而沈行这个从犯,也决不轻饶!

所以对于沈行的求饶,他又岂会心软。现在沈行已被抓获,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旺福镇那两个千刀万剐的主犯了……

他已经派人连夜调查清楚,本国的王子正在都城之内,并未出城。即是说,即便大个子是贵族子弟,他也绝不可能是乌国尊贵的王子。

为了给谦儿报仇,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若非他之前瞻前顾后,或许他还能及时救下谦儿……

当初长姊临死前,把这个和入赘夫婿生下的孩子托付给他,并告诉他这是陆家的血脉,让他好好把孩子抚养长大。

可今日陆谦已死,血脉也就断了,他陆承德还有什么理由畏首畏尾?

下定决心要复仇的陆承德,将目光投到战战栗栗的赵典身上。“赵典,本官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靳宛的少女……”

第231章 做客

靳家村。

今天村子没什么事,家里的田地又闲置了,在村民们往稻田跑的时候,靳海就去制皂坊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路上遇到的村民会跟他打招呼。

“村长,靳宛和大个子还没回来啊?”

“是啊!前两天他们去了三鲜楼,估摸着要在那儿住上好一阵子。”

“那丫头把绵绵都带去了?”

“呵呵……三鲜楼有伙计专门照顾绵绵,小宛也是想叫我闲下来。”

如果绵绵还在,他反倒有个伴啦!

靳海一路笑呵呵地跟人说话,很快就走到了制皂坊。章翠花和女工们都吃过早饭来了,她们已经开始烧锅,准备熬皂。

“海叔,今儿个又来逛了啊?”

以前靳宛和敖千出去做事,靳海还有个绵绵陪着。眼下绵绵也去了三鲜楼,无事可做的靳海只有天天到制皂坊,章翠花等人都已经习惯了。

“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来瞧瞧有啥是我能帮忙的。”靳海祥和地说道。

自从制皂坊建成之后,靳宛就当了甩手掌柜,把活儿都交给了章翠花。可以说,现在章翠花就是制皂坊的负责人,而她的工钱也比其他女工高一些。

既然她拿了钱,当然就要办事。所以靳海每次说是来帮忙的,但章翠花可不敢真使唤他,毕竟靳宛的本意便是让爷爷能够颐养天年。

为了避免惹得靳海不高兴,章翠花时常会找一些很轻松的小活儿,让他做着打发时间,这一次也不例外。

本以为今日靳海又要在制皂坊待上一整天,岂料他才忙活了半个时辰,便有村民赶来找他。

身为村长,村民每每有事都会找自己,对此靳海早已习以为常。然而这回不同以往,村民找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事儿。

“村长,县城来人,说是县老爷有事想请你去趟县衙。”

这是村民带来的口信。

虽然心里头纳闷,可靳海生来为民,对官府的人有种灵魂深处的畏惧。是以村民这一说,他便怀着忐忑的心,前去接见县城的官爷。

待他出了制皂坊的大门,章翠花忙拉住传话的村民。

“好端端的,县老爷干啥要请海叔过去?”

不同于村里的其他人,章翠花因为以前在靳宛身边做过事,因而隐约能察觉到她的非同凡响。此刻听过官府来人,她担心县老爷盯上靳海,正是因靳宛而起。

“我也不省得。不过看官爷的态度,好像不是啥坏事啊。”

说着,见章翠花还放不下心,村民又改口询问:“要不……我这就到镇上通知靳宛?”

章翠花思索片刻,点点头道:“那你快点儿去找她,希望没啥事……”

饶是如此,她也禁不住担忧靳海的情况。最终,章翠花叮嘱了制皂坊的女工好生干活,便照着传话村民的指示跟去了。

制皂坊建造的地方,毗邻后山的林子,算得上是在村子的偏僻角落。由于村子的大伙儿,近日都要忙田里的活儿,故而若没啥事他们是不会到这边来的。

在章翠花他们走了后没多久,有几个光天白日穿黑衣的家伙,鬼鬼祟祟地从制皂坊后边儿的林子钻出。

“大人吩咐我们把这个制皂坊烧了,你们可别给我搞砸了。”

“明白。”

“这里面好像还有人,照烧吗?”

“哼!陆少爷的命金贵还是这帮贱民的命金贵?那个小丫头害死了咱们陆少爷,让她死几个乡亲又如何?要怪,就怪她们认识了靳宛吧!”

说话间,已有黑衣人偷偷拿着油桶,泼洒在制皂坊周围……

另一厢,靳海匆匆忙忙地赶到官爷所在的磨场。

远远的看见几个带刀衙差,靳海脑门儿冒汗,赶忙擦了加快脚步。

“捕头大人,咱靳家村的村长来了,有啥事可以说了不?”靳宏赔着笑脸说。

他家距离磨场比较近,在村民去通知靳海的时候,他也收到了消息。作为靳家村的前任村长,他是有资格暂代村长说话的。

“不必了,我们时间很宝贵,耽误不起。”

说罢,严逸翘起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彼时靳海已达近前。

“官爷、官爷,真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们要来,怠慢了……”

靳海一来就道歉,毕竟对方是管辖旺福镇的县衙捕头,可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惹得起的。

严逸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淡笑道:“靳村长不必多礼,这次本捕头特地从县城来找你,实在是有要事相商。”

见到靳海出现,靳宏就自觉地站到了他身后。

所以这会儿严逸是正面面对靳海,同时他的视线也肆无忌惮地扫到靳海脸上。

就是这老头儿的孙女,搞得沈行和他手底下的兄弟焦头烂额?哼,说白了就是沈行无能,他就不信凭这破地儿还能养出多妖孽的人。

心里暗暗想着,严逸面上却是一副和善的脸孔。

“县老爷有啥大事要找我啊?”靳海信以为真,又是激动又是忧虑地问。

对身旁的衙差悄悄使了个眼色,两人顿时心领神会地上前,一人架住了靳海的一条胳膊。

就在靳海和靳宏吃惊之际,只听严逸微笑着说:“靳村长,你们家靳宛替赵集村修了个水库,陆大人听说很是‘高兴’,便派我等前来请你到衙门做客。

“过不久,靳宛也会收到消息赶去的,所以请你这就随我们到衙门去吧,我们连马车都替你备好了。”

靳海神色一喜,却不想自己孙女儿做好事,都传到岳阳城去了!

登时他连连点头,欣慰地流出两道热泪:“我家小宛的确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县老爷能看到她的善举,我这个做爷爷的也为她自豪!”

淳朴的靳海压根没想到,这就是一个为了报复靳宛而设的局。

虽说靳宏感觉有点儿奇怪,可他也说不上哪里不妥,便没有试图阻止严逸将靳海带走。

临走前,靳海把村里的事情交给了靳宏。

“在我回来前,老三你帮忙看着点儿村子,我估计我在城里待不了多久的。”

闻言,靳宏应承道:“二哥你尽管放心,有我在,出不了啥岔子。”靳海冲他憨厚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第232章 救火

站在村口目送马车远去,中途被耽误了点儿时间的章翠花,这个时候才喘着大气跑来。

“爹,海叔呢?”

章翠花气喘吁吁地问。

靳宏回身惊讶地看着她,“你咋跟来了呢?你走了,制皂坊谁管啊?”

“就这一会儿,没事儿的。”章翠花擦了一把汗,她也看到了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以及那帮骑马的衙差。

“爹啊,海叔跟他们走啦?”

“可不咋的。严捕头说咱们靳宛修水库是件大功,连县老爷都被惊动了,这是特地来请二哥到衙门做客的。”说着,靳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章翠花却面露疑惑,费解地嘀咕:“我只听说去衙门坐牢的,没听过去衙门做客的……爹,我咋觉着这里边透着一股子古怪的味道?”

她是个村妇没啥见识,这感觉也没啥现实根据的,只能说是她作为女人的直觉。

正要回答章翠花,靳宏忽然瞄到制皂坊的方向升起了一阵浓烟。

他先是一愣,继而擦了擦眼睛,疑惑地问:“翠花,爹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不然咋瞅见制皂坊像着火了似的?”

“啥?”

章翠花下意识地回头,当她看见那股浓烟时,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

紧接着,她脸色变得惨白,像涂了一层面粉。

“我、我也瞧见了……”

天啊!

顾不上和靳宏多说,章翠花拔腿又往回跑。一边跑,她还一边歇斯底里地冲村道两旁的村民大喊。

“着火了、着火了!大家快来帮忙救火啊!”

她绝对没看错,着火的地方,就是她刚刚离开的制皂坊!

自己的判断得到了肯定,靳宏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如今说制皂坊是他们村子的共同财产,想必没人会反对,毕竟村子有不少妇女在那儿上工挣钱。

何况,那是靳宛苦心经营的东西!他才跟二哥做过保证,说不会让村子出岔子,可转眼就摊上了大事儿……

章翠花这一声吼,直接把靳家村炸醒了。

原本还算宁静的村子,眨眼间就整得闹哄哄的,大家都自觉拿起木盆、水桶,跑到制皂坊救火。

更可悲的是,制皂坊里边儿有十几个女工。由于火势蔓延得太快,有几个想要尝试救下香皂的女工,被困在屋里出不来了!

章翠花在外面急得眼泪哗哗掉,村民们也不停地往大火里泼水,更有几个汉子裹了厚厚的衣服,妄图穿过大火进去救人。

“快,把这些树都砍了!”

章翠花主持大家救火,靳宏则带领汉子们,手脚麻利地在林子里砍出一条隔离带。如果不这样做,等到大火顺着树木烧到后山,那就什么都毁了。

放火的人泼了很多油,那股油味十分浓重,顺着风吹到了村子。村民们闻着这股味道,个个眼眶发红,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害他们。

时间很紧迫。

制造方外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没有人是闲着的。他们要么递水救火,要么负责拦着被困人员的孩子,流着泪劝他们别进去。

“娘!”

“快救我娘,我娘在里面啊……”

稚嫩的哭声此起彼伏,几个女工的娃娃加起来也有近十个,每一个都哭成了泪人儿。

有几个大的跑到章翠花面前,抱着她的大腿使劲儿哭嚎:“婶婶,你快让他们进去救我娘,我娘还没出来呢!”

再迟个盏茶功夫,这火就得烧到了放香皂的屋子,到时候那屋里的人没一个能逃脱。

章翠花自己的眼泪也是开了闸似的往下淌,若非有人拉着她,她肯定自己冲进去了。

便在靳家村的人觉得火势太大,没希望了的时候,天空突然响起一阵惊雷。

“轰隆隆!”

这几日靳家村都没什么雨水,今日原本也是晴空,可这会儿却毫无预兆地打雷了。

几个呼吸过后,天空就黑了下来,乌云聚拢的速度着实让人惊叹。

没多久,靳家村上空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那雨水还非同一般的大。

见到这一幕,靳元文自觉要把握时机,当即裹紧衣服大吼一声:“老天爷也来帮咱们了,大伙儿快冲啊!”

雨水一冲,火势自然而然就减小了。加上他们身上穿了厚厚的衣服,即便冲进火堆里也受不了多大的伤。

在大雨的冲刷和汉子们英勇的救助下,被困在火里的几人,都被有惊无险地带了出来。

虽说有两个已经被烟灰呛得昏迷,但万幸的是,她们并没受到实质的伤害。

直到此时,章翠花方才无力地瘫软在地。

她的心余悸犹存,好在没有伤亡,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些孩子们。

只是……

呆呆地望着被烧成废墟的制皂坊,章翠花心中阵阵抽痛。

她辜负了靳宛的托付和信任!这座凝聚了大家心血的制皂坊,之前躲过了靳远的那场大火,今日却逃不开这场无妄之灾。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就是特意来救人的。几个女工一脱困,那雨水便逐渐减小,很快乌云也消散了。

靳宏纳闷地望着天,不由得自言自语:“这雨下得真邪门儿。”

“娘!”

一直被隔离在外围的靳永福,这时挣脱了束缚,跌跌撞撞地朝章翠花跑来。

抱住自己的儿子,章翠花一把抹干脸上混杂了雨水的眼泪,起身环顾一周。

“大家都没事吧?”

“还好,除了受了点儿惊吓,倒没咋伤着。”

被救出的女工们惊魂未定地答道,也都各自被自家汉子紧紧搂着。

靳宏带着去砍树的汉子们走了回来。

逡巡四周,见好好的制皂坊已成为废墟,他脸上现出既惆怅又愤怒的复杂神情。

“这到底是谁干的,难不成是靳远那老小子偷偷回来了?”

问话时,他恼怒的视线转到村民身上。

“你们有没有谁看见靳远或者靳泰平三兄弟?”

除了靳远父子四人,他想不出是谁如此丧尽天良,竟然不惜烧死人也要放火!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俱是摇头。

章翠花被靳元武单臂环住,愁容满面地说:“这下我要咋跟靳宛说?要是我没有走开就好了……”“别傻了翠花,你留在这儿也只不过是跟她们一样,被困在里头差点儿没命。”靳元武语气责怪地道。

第233章 代价

彼时,三鲜楼内。

靳宛像个废人一般躺在床上,浑身大汗气喘吁吁。

她的四肢十分沉重,简直像戴上了几百斤的铁质枷锁,连呼吸都很困难。这种痛苦不单单是肉体上的,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快炸开了……

床边,敖千眉头紧锁地拿着湿手巾,一下一下地替靳宛擦拭额头。他眼中满满的都是心疼和担忧,一双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知道自己现在说话,小丫头是听不见的。不仅如此,在接下来的七天内,小丫头五感皆闭,只能躺在床上受人照顾。

而这一切,皆因她口中的系统……

就在两刻钟前,正与敖千在房里猜测陆承德会如何刁难他们,并商量对策的靳宛,突然接到了系统的提示。

这一次系统要告诉她的消息不同以往,是一个注定会死人的噩耗。而这个噩耗的起源,正是因为他们杀了陆谦,如今陆承德为泄愤便派了人去靳家村放火。

放火的地点就是她的制皂坊。

当时靳宛就惊住了,倒不是因为她害怕制皂坊出事,那点儿损失她承受得起。而是系统说了在这次的灾难中,将有几个女工被烧死。

即便是刚来受到村民欺辱,靳宛都没想过真要杀人,更何况现在村民们都改善了态度,对她发自内心地尊崇和关心。

是故一听到这个消息,靳宛就火冒三丈。发觉她的脸色不对,敖千便问出了何事,于是靳宛把事情简略地跟他说了。

敖千立即说要以轻功带她赶回靳家村,但是被靳宛制止了。

即便他们现在回去,也于事无补。

靳宛竭力让自己恢复冷静,在脑中问系统是否有解救她们的办法。

由于此次靳宛是难得的严肃,因此连系统也不敢消极怠工,立刻给出了救人的方案。只不过这个方案,需要消耗完靳宛所有的积分,并且还要透支她的精神力。

除此之外,还会给靳宛的身体带来严重的创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她要当一个星期的废人,听不了、动不了、说不了。

听罢,靳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快速地把自己的状况,告诉敖千,便让系统开始行动。

靳宛却不知,系统那时挑了最紧急、最严重的情况跟她说,可丝毫没有提及靳海已被衙差带走的事。

否则,她肯定会叫敖千去“截胡”的……

现在人也救了,靳宛几乎是立马就发现世界陷入了寂静和黑暗中。更可怕的是,她连触觉都失去了,压根无法感受到敖千的触摸。

敖千接连唤了她几声,始终得不到回应,神色愈加冷厉。

——他,动了杀心。

杀了陆谦,他从不后悔。正如他对陆承德所说,陆谦做的事本就该死,他只是替衙门动手而已。

可这陆承德竟然得寸进尺,不但想动他的小丫头,还把整个靳家村牵连进去了!要知道制皂坊的位置很特殊,一旦救火不及,便是全村人被烧死也不奇怪。

正当敖千眼神闪过杀机之际,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爷,又有急报!”

是左笙的声音。

敖千看了一眼床上神色痛苦的靳宛,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和怒火,沉声道:“拿进来。”

急报的到来,意味着五王叔爪牙的接近。

想到这里,便是以敖千的定性,也不禁生出一股烦躁的情绪。

左笙是习惯隐藏在暗处的人,先前敖千审问过陆谦,便把处理陆谦的事交给了他。后来也是他,连夜带着陆谦的尸体赶到与临县接壤之处,并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散布了陆谦遭遇盗贼的消息。

之所以还要编个故事,并非是敖千害怕陆承德,而是他要避过五王爷的耳目。

五王爷到处寻找他的踪迹,像这等小事若被他留意,很容易就能顺藤摸瓜盯上靳宛,这是敖千决不能容许发生的事。

不小心瞄到靳宛香汗淋漓地躺在床上,左笙却以为她正与主子翻云覆雨,立马眼观鼻鼻观心,放下急报就想退出房间。

“左笙,本宫有一件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拿到急报的敖千,并未急着看里面的内容,反正他多多少少都能猜到信上写了些什么。

听到这句话,左笙立刻跪倒,“属下静听差遣!”

他生来就是为了保护殿下、执行殿下的命令,所以但凡殿下开口,他就没有说“不”的权利。

敖千望向双目紧闭、眉头紧皱的少女,良久方才转回视线,低沉地启唇:“本宫命你今后暗中保护宛儿,直至本宫来接她回宫为止。

“在这期间,你的使命便是护宛儿周全,本宫不许任何人,伤她一根毛发。”

他的口气冷淡,却透着不容违逆的威严。

左笙恭恭敬敬地垂下头,郑重而坚定地应道:“属下敬遵威令,誓以性命保护太子妃!”

“下去吧。”敖千定了定神,不冷不淡地说。

左笙一出房门,便像个影子一般遁入了阴暗中……

展开信纸粗略地过了几眼,敖千剑眉逐渐蹙起。

这不是暗卫发出的通报五王爷异动的信,而是一封来自帝都皇宫的,由帝君亲自书写的急诏。

信上说威灵帝国近日与巴南帝国往来频繁,或有暗中结盟之意。三国边境之地,也频发争斗,那两国似乎达成了一致意见,妄图结合两国之力挑战隆凰帝国之威。

外有敌国虎视眈眈,内有五王爷这个毒瘤,在当今国事紧张家事烦扰的时局,帝国东宫却流连民间,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虽然帝君说的隐晦,但是却不难看出,这是在催敖千回宫了。

算一算,他这趟离宫接近两年,时间确实够久了。本来在阿墨出发后不久,他便可以动身的,但他将日期一拖再拖,最终拖到了现在。

尽管如此,敖千也不想马上启程。

至于原因……

目光停留在动弹不得的少女身上,敖千面上半喜半忧。

喜的是他的小丫头并非寻常人,冥冥中她自有上天眷顾;忧的是大能之人往往要饱受磨难,虽不清楚小丫头算不算“大能”,但她眼下在受难却是不假的。

若是可以,他倒想代替小丫头受这遭罪……

幽幽叹了一气,须臾,敖千的眼神复又犀利嗜血。——陆承德,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想必你已做好狗头落地的准备了吧?

第234章 当斩

因为忌惮武功高强的敖千,故而陆承德一早吩咐过,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把靳海带回县衙。

为了避免被靳宛和敖千提前发现,严逸还绕了一个道,没有从小镇附近经过。

两个半时辰后,一干衙差顺利抵达县衙。

到了这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觉得总算是完成了大人交代的任务。

靳海喜滋滋地下了马车,不料还没好好看上两眼县衙的牌匾,他就被锁上了。

登时,他惊吓地瞪着严逸:“严捕头,这是啥意思啊?”

“呵呵……”严逸冷笑两声,对手下挥手道:“把这老头儿押到牢房去。”

他还赶着去给陆大人回命呢。

到了这一刻,若是靳海还察觉不到不对劲儿,那他就不是憨厚而是憨傻了。

“严捕头,我老头子犯了什么罪,你们要这样骗我来衙门?”

靳海仍在喊话,便被衙差推搡着往牢房走去。

严逸而今可算是春风得意。

沈行如今已不是衙门的捕头,再也不会有人来跟他抢头儿的位置,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今后只要讨好了陆大人,那他出人头地指日可待啊……

做着美梦的严逸美滋滋地朝县官府走,那里还设着灵堂,而陆大人便在灵堂内等他。

抓了靳海只是第一步,接下来陆承德还有别的计划。为了不让靳宛有时间做出反应,他已经郑重嘱咐过严逸,必须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去找他。

是故严逸半分不敢拖延。

到了灵堂,严逸看到了好些个来吊唁的客人。他在那些人群中瞧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找到陆承德,当下快步走过去。

“大人,属下有事禀告。”

当着客人的面,严逸自不会泄露消息。而陆承德只需看见他的眼神,便能料到事情办成了,当下装做憔悴地与客人寒暄几句,把他带到后堂。

一到后堂,陆承德就换了一副面孔。

出于保险,他还是问了一句:“人带来了吗?”

“大人放心,属下绝不像沈行那个废物,一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严逸得意忘形,耐不住性子吹嘘了几句。

“本官让你说这么多废话了?”遗憾的是陆承德很不捧场,脸色骤沉,声音转厉。

严逸的小心肝瞬间抖了抖。

“属下知错!罪人靳海已经被关押在大牢,静候大人发落。”

陆承德的脾气本就不好,随着陆谦的死亡,他更是暴躁易怒,此刻严逸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

“带路,本官要去亲自审问他。”

“是!”

灵堂有人主持,陆承德要走谁也不敢管,都奉承他为官负责,连这种日子也不忘忙政务。

一直来到了大牢,陆承德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毕竟他在此处关押了不少得罪他的人。

“陆承德,你个狗官,快把我放出去!”

“陆承德你居然自诩清如镜明如水,我呸!”

“……陆狗官不得好死……”

陆承德才踏进大牢,便听到了这连续不断的骂声。

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去,严逸便领悟了,转身叫看守牢房的衙差,拿鞭子把骂人的都抽了一遍。

听着耳边的惨叫声,陆承德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但是这还不够,目前唯有惩治那几个人,才能真正消去他胸口积郁的那团火气……

靳海坐在阴暗的角落里,被那些罪犯的惨叫吓得魂不附体。他这人没见过啥大阵仗,在这种鬼地方能勉强保持镇静已属不易,再听见鞭笞声、惨叫声,心脏都要吓停了。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要轻信那帮衙差了!

可惜这世上千金难买早知道……

“吱呀。”

开门声响起,靳海闻声抬头,却见两个衙差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接着他们二话不说,走过来捞起他就走。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为啥要把我抓到牢里,是不是有啥误会啊?”

靳海忧心忡忡地发问,但是没人回答他。

待得他们把人带到一个刑房,靳海看着一屋子的刑具,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屋里,穿着丧服的陆承德,阴仄仄地望向那名长相憨厚的老农夫。

“靳海,这位就是本县县官陆大人,你还不快快跪下请安!”严逸威吓地瞪视他。

靳海见到这满屋的可怕刑具,早已吓得两腿发软。此刻再听严逸开口,他想也不想就对着陆承德下跪。

哆嗦地张开嘴巴,靳海艰涩地道:“草、草民见、见过陆大人……”

“知道本官为何带你来此吗?”陆承德阴冷地问。

靳海艰难摇头,满脸苦色,“不、不知,草民一直遵纪守法,实在不明白为啥会飞来横祸。”

“不知……呵!”陆承德阴笑,举起一张纸对靳海说:“这是今早严捕头派人从你家搜来的,这里面详细记载了你私自动工修建水库的事。靳海,你可知你的行为是违法的,按律当斩!”

陆承德手上拿的,是当日靳海与赵村长签的契约书。而靳海听完陆承德这番话,一时间惊骇无匹,老脸上满是惊恐。

他不过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夫,除了些常识,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一条律法。

这也难怪,平日基本没有人会像靳宛这样,费时费力地修建大型工程。毕竟水库的构想还没人提出来,整个乌国的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个东西。

况且在靳海等人眼中,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在那儿生活,那些土地其实就属于他们了。每年他们都会交税,也没人来告诉他们,所有的土地不过是朝廷借给他们使用的。

故而陆承德这话对他的打击可不小。

靳海心里很清楚,提出修建水库的人是自己孙女,所以他回神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死也不能暴露小宛。

是故他惶恐地磕头,强忍恐惧道:“求大人网开一面,草民以前也不知道这是律法不允许的……”

“这么说,你是认罪了?”

“水库的确是草民力主修建,与其他人没有关系。”靳海声音颤抖道。

陆承德眼里闪过寒芒。

这老农夫还想骗他!哼,倒也好,恰恰如了他的意。

“来人啊,将罪状纸拿上来,让靳海盖手印。”一旦在罪状纸上盖了印,就等同罪名落实,很难有翻供的机会。

第235章 君君

即便靳海为保护靳宛老老实实地按了手印,陆承德也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吩咐严逸给他上刑,末了还得打他二十大板,陆承德才寒着一张脸走出刑房。

几乎是在他离开不久,他就听到了后面传来靳海惨痛的叫声,嘴巴不禁微微翘起……

“爷爷!”

骤然心悸的靳宛,脑中忽地冒出了靳海的面容。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会毫无预兆地心慌?人不是已经救了吗,难道是爷爷出了什么事……

“系统,我要查询爷爷现在的情况!”

形如废人的靳宛,如今唯一能够交流的,也只剩脑子里的系统了。

【叮叮叮……靳海当前所处的位置,是县衙的大牢刑房。此刻,他正遭受严酷刑罚,身体机能正以危险的速度下降!】

几分钟后,系统给出了答案,而这答案令靳宛几欲发狂!

“快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靳宛愤愤怒吼,对系统没有及时报告爷爷的情形感到气恼。

可在脑子里吼完后,她第一个就先撑不住了。精神力透支带来的后果太可怕了,她现在很疲惫,但是心惊胆战的又没法儿睡着。

【系统目前只能抓捕严重的消息,报告最紧急的情况。】

靳宛一听,心里憋着气却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正当这时,在她脑中平白冒起烟雾,就好像她的脑海也着火了一样。这一下把靳宛吓得够呛,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搞到一起了?!

动不了就没法儿去救爷爷,说不了话写不了字也不能把消息透露给大个子。这也就罢了,咋连脑袋都有了变故,这是天要亡我?

靳宛悲催地在心底流泪。

“宿主不要担心,虽说现在靳海受罪不轻,但是陆承德的目标是你和敖千,所以他还没有生命危险。而靳家村有个村民正在往三鲜楼赶来的路上,很快敖千就能收到靳海被抓的消息。”

兀地响起一道正太音,而靳宛也被从烟雾中走出来的小正太,给惊掉了下巴!

这、这是啥意思?

靳宛震惊不已,不敢相信自己脑海里,竟然出现了一个鲜明的人物形象!那个五岁左右的小正太,莫非就是……

“没错,本宝宝就是我啦!”胖嘟嘟的小脸蛋儿,大大的乌黑眼珠子,还有稚声稚气的正太音。

靳宛这回不止是身体僵硬,她连内心都僵硬了。

“为、为什么你会变成人?!你不是机器系统吗!”

难道一直以来,自己脑子里都住了个“人”,那为啥她以前看不见?

小正太两手一叉腰,傲娇道:“这都要多谢你啊!你扣除的积分和赠送的积分,都会算在本宝宝身上。加上你透支了精神力,正好能让本宝宝幻化出人形。怎么样,本宝宝是不是很英明神武?”

明明是个小包子,居然还敢给她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面孔。

靳宛心里咬牙切齿,闭着眼睛怒怼他:“原来我一直都在为你打工?我就觉得你总在怂恿我使用积分,果然不是我的错觉——还有小屁孩,不要再宝宝来宝宝去了,一点都不可爱!”

要是她也能在脑子里出现个自己的影像,她铁定会冲上去抓住可恶的小正太,把他的屁屁打成猴屁股!

小正太眨眨眼,眼珠子乌溜溜乱转:“不叫宝宝要叫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总该有自己的代号啊、名称啊啥的。”靳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咦,有这种事?”小正太一脸吃惊地瞪着她,控诉道:“为何没人告诉我!”

靳宛简直生无可恋。

高冷的系统先是变成中二少年,再来是变成卖萌正太,到了今日卖萌俨然有向蠢萌的趋势发展了。

但既然系统已有了自己的形象,若没个称呼,交流起来也着实麻烦。是故靳宛抱怨的同时,也在思考要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便在此时,她突然留意到穿着华丽宫装的小正太,戴了一顶帽子。在那帽子正中央,绣着两个并不显眼的字,因为太小了她刚刚一直没发现。

那两个字是“长安”。

“小屁孩,你身上不是绣着你名儿嘛!”靳宛语气无奈地说,“长安长安,倒也是个好兆头,索性从今日起便唤你长安君吧!”

话音一落,小正太身上猛然绽放出强烈的白光,那场面异常玄乎。同一时刻,靳宛脑海内却有种十分舒适的感觉,好似这阵白光能够治愈精神透支的她。

等白光散去,靳宛再瞧,小正太好像哪里有点儿变了,又好像没变……

“多谢宿主赐名。”长安君有模有样地拱手,稚嫩地道谢。

靳宛心系爷爷的安危,也不便与他多说,直言问道:“既然你寄宿在我身上,就是跟我一条船上的人,对吧?”

长安君下意识挺直了胸膛,“这是自然的!”

“那我问你,如果爷爷遇险,你会帮忙救他吗?”

闻言,长安君有点儿发傻,直愣愣地看着她。

靳宛循循善诱,以一副哄骗小孩子的口气说:“我看君君你像是大有本事的,不如你想个办法推迟惩罚,待救了爷爷我再来受罚?”

然而话还没说完,长安君便忙不迭地摇头。

“这次不是我要惩罚你,是你自己想救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我能力有限,想帮你也无能为力。况且我也不是万能的啦,不然何必要等你做任务送积分?”

这倒不是说假的。

靳宛之所以能来异界,自有它的理由。而系统作为辅助物存在,虽能给她提供一定的帮助,却不是无所不能的。只有靳宛做的任务越多、积分越多,系统方能随之成长。

也就是说,系统与靳宛实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归根结底,系统想要进阶,还得依靠靳宛呢!

长安君将这些话说了出来,靳宛听了虽不甘心,可也无可奈何。

“不过你别担心,靳家村报信的人就快到了。有敖千出马,一定能保得靳海安全。”

看在宿主辛辛苦苦做任务的份儿上,他就好心安慰她一下吧……

对于靳宛体内产生的变化,敖千一无所知。他正在给帝都写回信,时不时会看几眼床上的人儿,确认她没有异状方才继续。

“咚咚咚……”

有人慌慌张张地跑上了楼梯,那声音大得,连他都听见了。

正蹙眉时,便听那脚步声由远及近。

下一刻,屋外响起拍门声。“掌柜的不好了,靳老爷被抓啦!”

第236章 地狱

叫“太上掌柜”很奇怪,所以后来三鲜楼的伙计,都直接尊称靳海为“靳老爷”。

从靳家村来的村民,正在一楼等着靳宛下去,然而出面的只有敖千。

从村民那里了解到事情的始末,敖千冷着脸,并未因这个消息有半分变色。淡淡地叫村民回去,告诉村里的人不要再管这件事。

而这个时候的村民,已经从伙计们那里,粗略听说了县衙与三鲜楼的纠葛。如果说最开始,他还会幻想县老爷是一番好心,得知此事后他的幻想就破灭了。

故而见敖千这样吩咐,纵然村民心里也会担心靳海,但他能做的也只是把真相带回去给其他人。

尤其是靳宛失明一事,恐怕村里的大伙儿听了,都会伤心吧……

送走了村民,敖千望了望天色,偏头漠然地对三鲜楼的众人道:“宛儿需要静养,你们谁也不许到楼上打扰她。晚饭直接放在门外,我会和宛儿一起用餐。”

“大表哥,那靳老爷怎么办?”

“难道就不管他了吗?我看陆大人没安什么好心,靳老爷不会有事吧?”

伙计们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毕竟在他们眼中,陆承德就等于这个县城的主宰者。换做以往,他们根本没有勇气与衙门对抗。

面对伙计们担心的目光,敖千停顿了片刻。

旋即,他眯起眼睛看着众人。

“你们可曾后悔?如果你们害怕会惹火烧身,最好现在就离开三鲜楼。不怕告诉你们,陆承德绝不会放过我们。而你们,若是留在了三鲜楼,也会被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听到这段话,伙计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但是陈管事率先坚定地说:“表少爷不用说了,这件事掌柜的本就是受害者。何况她能给周大厨顶罪,就说明她对伙计是真心诚意的好,既然如此我也不会辜负她。”

“不错!衙门里的捕快心思坏得透透的,那日纠集了那帮人来扮受害者,着实把我们欺负了一顿。若不是你和掌柜的及时赶到,我们说不定会被打的更惨。”

“反正是衙门先对咱们不仁,那就不能怪咱们跟衙门对着干,大伙说对不对?”

“说的对,咱们三鲜楼上下一条心,不信对付不了那个恶官……”

淡淡地望着这一幕热烈的场景,敖千清浅开口:“你们既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届时麻烦上门,便勿怪我没提醒你们。在那之前,宛儿因身体不适,近几日楼里的事宜都交由我打理。”

“大表哥,那咱们要不要立刻去衙门救靳老爷?”

“爷爷的事,你们无须理会。在场众人唯一的任务,便是紧守三鲜楼,在之后的七日内,不许任何人踏进酒楼一步。”说着,敖千冷漠地巡视一圈,须臾才缓缓继续道:“你们,做得到吗?”

“做得到!”伙计们整齐划一地高声回答。

半柱香后。

三鲜楼里悄然遁出一道黑影,借着沿途树木的遮挡,一路往县城的方向奔去……

翌日。

一大早,陆承德便把衙差叫来了。

正当他在屋里对衙差下命令时,外头忽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穿着丧服的下人跑了进来,惊恐地喊:“死、死人了!”

两刻钟后,县官府的某个房间里,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姨太太悬于梁上,陆承德的心在滴血。

而在那尸首旁边的梁上,用鲜血写了几个鲜红大字。

下一个,赵典。

这死去的姨太太,就是赵典的小姨。她的死亡对赵典来说,已经称得上是重大打击。可这血红的五个字,让赵典仿佛看到了地狱在朝自己挥手,顿时吓得浑身哆嗦,根本没心思去为小姨的死而悲伤。

县官府的前一桩丧事还没办完,这天又死了一个人,惹得百姓们议论纷纷。

不单单如此,此后不久,岳阳城又传出县官府失窃的消息。大家并不知道这次被盗走的东西是什么,但是看陆大人那紧张到了极点的表现,不难猜出失窃的定是极其贵重之物。

虽说陆承德很想马上替陆谦报仇,可这一次被偷走的,是他在任多年各种贪污受贿以及犯罪的证据。这里面牵扯到的人很广,假如证据泄露,那他就别想活了。

加上姨太太之死搞得县官府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凶手是只针对赵典的家人,还是针对县官府的所有人。为防万一,陆承德的正房夫人仍是在第一时间,就要求他把赵典赶出县官府。

是以一夜之间,陆承德便莫名其妙地被各种事情绊住了脚。他既要派人去追查窃贼的下落,又要安抚县官府的人,还有岳阳城的众多百姓,一时间分身乏术。

之前,陆承德暗中处决了一批衙差,目前还没来得及填补这些空缺。所以这个时候,衙门里便出现了人手不足的窘状。为此,陆承德心气不顺,急怒攻心,连连吐了两天血。

由于陆承德为官期间,也招惹了不少仇家,因此他倒没有怀疑到敖千和靳宛头上去。在他心里,纵使敖千武功不弱,可也绝不会如此雷厉风行,拥有这么快的反击速度。

由于凶手留了信息要杀赵典,为了抓到凶手拿回罪证,陆承德更不可能让赵典脱离自己的掌控范围。接连几日,他都派人埋伏在赵典的房间四周。

被当做诱饵的赵典,自然不肯乖乖配合,因而他整天都在锤门哭喊,恳求陆承德放他出去。恐怕在他想借陆承德之手除去靳宛,好一消心头恨之际,也压根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吧?

哭求的赵典不止一次说过,要杀他的人是靳宛。可是偷偷派人去过旺福镇的陆承德,却知道那天晚上,少女和青年并未离开三鲜楼。

到了第六天,县官府里还是风平浪静。

登时,陆承德感觉自己被人耍了——连严逸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盗贼转移注意力的手段,他又怎会无所察觉呢?

可是追查盗贼的衙差,迟迟没有带回好消息,为今他似乎只剩下紧抓赵典这条线的选择了……

话虽如此,陆承德内心仍旧动摇了。

殊不知,在他决定守株待兔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了会一败涂地。不知不觉间,地狱的大门已对他敞开。今夜,必将血染长空。

第237章 惜别

靳宛五感被封的第七天。

根据君君的说法,这几日来,都是敖千在照顾她。可就在昨天夜里,敖千留下一封信便离去了。

只要再过个把时辰,靳宛的身体就能恢复……

巳时。

在床上躺了足足七日的少女,紧闭的眼皮猛然睁开。

靳宛慢慢地支起身子,由于五感皆被封闭,她对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基本是不知情的。但是照常理来讲,像个植物人似的睡了一个星期,她的身体应该会发臭才对。

可她一醒来就闻过了,自己身上并没有半点儿异味,这倒令人不解。

“咦,难道我没有告诉你吗?”

长安君的声音响起,靳宛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下意识地问:“告诉我什么?”

正太萌萌地道:“在你不能动弹的这几天里,都是敖千替你擦身子的哦!估计在他心里,你迟早都是他的人,所以看一看你也不算……”

不等他说完,靳宛整个人就僵住了。

此刻她的脑中,居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明明把我看光光了,那家伙竟没有冲动,是我太缺乏吸引力了吗?

——本质上,女人跟男人是一样的,都很在乎自己的魅力问题。

只不顾这样的念头仅仅停留了一瞬,很快靳宛就把注意力,投放至桌面的那封信上。

因整整七天未活动,靳宛的动作有些迟缓,宛如一个四肢僵硬的木头人。

信封写着“宛儿亲启”四字。

不知为何,看到这四个字,靳宛的心跳不禁加快了。虽然她已从系统那里,知道大个子此次一去,大约是……

果然,敖千在信中提到了自己要回帝都之事。

尽管先前两人已经讨论过相关事宜,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靳宛依然会难掩失落。

陆承德的那把火,害得她失去了与大个子相处的最后时间,也让她无法正式跟大个子告别。光是看这封信,她就能想象出当时大个子的神情,还有他同样不舍的心情。

其实靳宛不止一次地想过,要不要就这样跟着敖千去帝都。可每次这个想法一出现,很快就会被各种各样的顾虑,给压了下去。

大个子在信里跟她说,最多半年,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回来接她。无论那时候,她的成就达到了何种地步,他都要将她带到帝都。

半年……

靳宛略微思索了一阵,虽说时间有点紧,但只要好好筹划,倒也足以让她达到第二阶段的目标。

除此之外,是关于左笙的安排,和对陆承德的处置……

七天前,敖千接到村民消息的当晚,就把左笙派到了岳阳城。赵典的姨太太是他杀的,陆承德的罪证也是他偷的。而罪证存放之处,则是之前敖千从陆谦口中审问所得。

敖千命左笙事成后,故意拿罪证和赵典吊着陆承德,好让他有时间守着靳宛。等六天过去,他便亲自连夜赶到岳阳城,与潜伏在那里的左笙会合。

即是说,这些日子左笙一直藏在岳阳城内。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陆承德绝不会料到,他苦苦追捕的人就躲在牢房附近。

毕竟敖千下达的命令里,也包含了暗中保护靳海这一条。

下面的事,敖千没说太清楚。

他只是告诉靳宛,等她身体复原后便去找左笙,从他那里拿到陆承德犯罪的证据,再到同福客栈寻求苏夫人的帮助……

看完信后,靳宛终于明白,即使敖千不得不暂时离开,他也会选择在帮自己铺好一条最佳道路再走。信上的每一个字,无不倾注了敖千的感情。

她不由得摸上脖子挂着的扳指,将信纸拿到鼻前嗅了嗅,好似还能闻到敖千的气息……

沉浸在和敖千分别的悲伤中,靳宛并未发现,自己的秀发被人剪了一截。

同一时间,一个戴着斗篷的青年骑着快马,奔跑在渐渐远离乌国的路上。他的腰间绑着一个香囊,那里面装的却不是什么香料,而是一绺姑娘家的青丝。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再冷淡的性子,也会因相思之情而饱受煎熬,届时唯有睹物思人。

为驱散哀愁,靳宛把信收好就出了房间。

三鲜楼里,伙计们已经好些天没见过靳宛,难免会有些胡思乱想。

如今靳宛以两眼完好的情况现身,伙计们即刻转忧为喜。但想到靳海被抓一事,他们没高兴多久,神色又黯淡下来。

让靳宛意外的是,沈玉溪也在。

和众人稍作寒暄,见大家好奇地盯着自己背后的楼梯,她便猜测众人是在惯性地等大个子下来。

想起以往自己身后,总有那个人跟着,靳宛这才明白那时的她有多幸福。现在人不在了,她心中的失落感和空虚感,是任谁都无法填补的……

甩开杂念,靳宛把自己事先想好的借口,跟三鲜楼的伙计说了。“前几日表哥收到了一封家书,信上说他的爹病重,让他马上回家。他专程多逗留了几天,就为了等我双眼复明,是故今儿一早我刚好,他便离去。只因太过匆忙,他没来得及跟大家告别,让我代为转告。



靳宛说的有板有眼,也没人会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毕竟纵有疑点,那也没啥关系,他们只需知道大表哥和自己是一伙的就行!

只是大表哥一走,就连掌柜的复明这么大的喜事儿,都带上了一点忧郁的色彩。

连陈管事提议庆祝一下,都被靳宛兴致缺缺地婉拒了。

“随便给我熬点儿粥,再帮我把马车备好,我待会儿要去县城。”

听她这么说,大家都道她是要去救靳海,纷纷提出要与她同去。

这回不等靳宛开口,沈玉溪倒是先呵斥道:“这事儿不是人多就有用的,官府好歹是朝廷的门面,岂容我们这些市井小民撒野?一个弄不好,别说是救靳老爷,连整个三鲜楼都得搭进去。”

他也是在县官府失窃后,方才知道三鲜楼和靳宛曾出了恁大档子事儿。身为靳宛最信任的帮手,沈玉溪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当即不动声色收拾了东西回旺福镇。敖千临走前,曾经与他谈过话。是以,比起楼里的其他人,沈玉溪知道的事情多了一丢丢。

第238章 识破

申时,一辆马车驶进岳阳城的城门。

“你们听说了吗?”

“难道你是在说那件事……”

“没错!太可怕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竟会做出这种事?”

“现在衙门里已经乱成一团了!今儿一早衙差就封城,只准进不准出……”

进城时因为听见外边比以往更吵闹,靳宛便掀开了车窗的一角,也就看见了城门附近守卫森严,不许任何人外出的这个场面。

随后,更有一些议论声断断续续地传进马车里。

“掌柜的,通往县衙那边的路被封了,看来咱们是过不去了。”

便在此时,外面响起沈玉溪低低的声音。

靳宛透过窗子,谨慎地扫了几眼,果真见前面站着几个带刀衙差。而一旦有人想要靠近,都会被衙差凶狠地骂了回去。

见状,对城里发生了何事,靳宛已经心中有数。所以并未多做迟疑,她就更改目的地,冷静地对沈玉溪说出一个地点。

“去同福客栈。”

之前靳宛来的时候,都是以“金丸”的身份现身。今日她却没有易容变装,除了是时间来不及之外,也有跟苏夫人表明真身的意思。

毕竟后面的事,她还得让苏夫人帮忙才行。如果眼下这关头,还不以本来面目出现,那么以后就更难面对苏夫人。

同福客栈的伙计看到熟悉的马车驶来,本是高高兴兴地上去迎接“金先生”和“达先生”,怎知走近了才瞧见,驾车的竟是个陌生人。

伙计踌躇片刻,顿住脚步不敢贸然走近,生怕自己一开口叫错了人。

马车方挺稳,驾车的青年打开车门后,一位聘婷袅娜的少女单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扶着马车,纵身一跃跳下马车。

沈玉溪伸到一半的手,悄无声息地收了回来。

靳宛理理衣裳,朝门口的伙计走去。

“客官请进,是要打尖儿还是……”

“小哥,我有点事儿想找苏夫人。”靳宛温和一笑,语气真诚。

伙计稍稍停顿,疑惑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客官认识我家老板娘?”

“呵呵……小哥请帮个忙吧。”

说着,靳宛把袖筒里的金色乌鸡露出少许,让那伙计看了一眼。

当初这伙计给她和大个子带过路,这金乌鸡正是他代苏夫人转交的,是以看这一眼便足够了。

登时伙计吃惊得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喊:“金、金先……”

“小哥,现在可以让我见见苏夫人了么?”

“这是当然了!两位请上二楼老地方稍等,老板娘在与人斗酒,我得去叫她。”

说罢,伙计转身率先冲进客栈。

靳宛心中焦急,却知这件事光急也没用,所以她也只得暂时按捺住想与左笙会合、救爷爷的冲动。

沈玉溪始终落后她半步,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上楼去。

岳阳城比起先前他在的时候,氛围显然更加紧张和恐慌,想也知道定是在他走后又出了别的事。如此情况下,匆匆忙忙的反而会可疑,即使是清白的路人也会被衙门盯上。

因此不得不说,靳宛选择先见苏夫人一面,是极其明智的。

半盏茶的时间不到,苏夫人便来了。

见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厢房门口,靳宛起身相迎,先是对伙计说:“小哥,多谢了。”

对方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她才转向苏夫人。

还未来得及说话,对方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调侃道:“我还在想你要什么时候,才肯除掉那些多余的东西,老老实实地跟我见面呢。”

此话一出,着实把靳宛惊着了。

她诧异地看着苏夫人,不明白对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苏夫人早就知道,“金丸”不过是个变装后的人物而已?

见靳宛一脸意外,苏夫人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也不必这么吃惊,说起来,我易容的时间比你的岁数还多。对我而言,女扮男装就跟吃饭喝酒这般寻常。”

经苏夫人这一说,靳宛总算接受了自己早被人看穿真身的事实。

她对苏夫人欠身行了一礼,露出苦笑。

“苏夫人眼光独到犀利,我倒是在你跟前班门弄斧了……欺瞒苏夫人这么久,还望你见谅。”

“我要是介意,也不会将重要的信物交给你。”苏夫人满不在乎地说,视线扫过沈玉溪,“话说回来……你那情郎哪儿去了?眼下这个小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哪儿都不像他。”

凭借易容术和缩骨功,人的外貌身高皆可改变,还有靳宛之前的方法,想改变体型也不是不行。但是,人身上的气场和气质,是没办法做出改变的。

沈玉溪和敖千的气质截然不同,后者的气场更比前者胜过十倍百倍,是故苏夫人一眼就能分出这是不同的两人。

提起大个子,靳宛的眼神闪过一丝落寞。

不过落寞是一瞬的事,只需等半年,他们就能见面,倒也不用太哀伤。

因而她又打起了精神,无奈道:“他有事儿回家去了,这位是我酒楼的大厨,名叫沈玉溪。至于我,似乎也没正式介绍过……实际上,我的真名是靳宛。”

“靳宛吗?哈哈……不错的名字,倒比那什么‘金丸’好多了。”苏夫人豪爽地笑道。

沈玉溪事先已听靳宛说过,这位苏夫人是钱掌柜和钱夫人的长辈,自是不敢对她怠慢。

当即他长鞠到底:“苏夫人好。”

“沈?”苏夫人眼睛闪过精光,待沈玉溪直身后,再次细细观察起他的容貌。

虽然靳宛很不想打断苏夫人的思绪,可是事态紧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实不相瞒,靳宛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呵呵,是为了你爷爷?”

闻言,靳宛倏然一惊,抬眼便对上了苏夫人笑盈盈的视线。

“苏夫人你、你都知晓了?”

“前些天三鲜楼的伙计押着衙差去县衙,我想不知道都不成。当初筹备那座酒楼之事,我还帮着出了点儿力,自然清楚那是凝聚了泠儿和小天心血的地方。”苏夫人和善地望着她,又道:“当初泠儿要走,我本想派人去接替酒楼。可她却留书告诉我,三鲜楼已找到了它的归属,之后只需稍加打听,便不难猜出你和达先生的来历。”

第239章 王商

看破却不说破,是聪明人一贯的做法。

靳宛眨眨眼。

她不会告诉苏夫人,有系统在身的自己,也知道了苏夫人的事情……

“既然苏夫人都清楚,那就好办多了。”靳宛叹息道,“这事儿真说起来,还得追溯到两年前,我与钱夫人他们来岳阳城……”

当下,靳宛就把当日的事,以及后面陆谦的所作所为叙述了一遍。

当然,她也没有隐瞒自己人杀了陆谦的事。虽然人是敖千命左笙杀的,但在她嘴里,却说成了人是自己杀的。

苏夫人慧眼如炬,哪里会看不出她是在替情郎担责。而出乎靳宛意料的是,苏夫人非但不认为她杀人有错,反而还甚为爽朗地大笑。笑完后,她眯着眼道:“要说我在这岳阳城住了这么些年,最看不惯的是何人,那陆谦铁定排第一。身为男儿心胸却比针孔大,见谁都是不可一世的模样。要我说,他要真有本事,为何不去参军、不去边境

保家卫国?净会对自己人耍威风,连女人都不如。”

“既然苏夫人不满,为何不……”沈玉溪有些不解。

苏夫人睐他一眼,“杀他,脏了我的手。”

她这一生只杀敌,手上沾染的血都是战场上的敌将敌兵,再不爽也没来由去欺负个小辈。

靳宛笑了笑,“苏夫人说的是。那陆谦不把人命当命,留着也是个祸害,我就动手将他除了。可陆承德没这个觉悟,他为了报复我,放火烧了我的制皂坊,险些烧死无辜的村民,酿成大祸。”

说着说着,靳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睛蒙上了一层阴霾。

“据我得到的消息,陆承德是以你爷爷私自修建大型建筑,占用国土的罪名抓捕他的。”苏夫人若有所思地说。“不是,提出要修水库的人是我,修水库的银子也是我出的,跟我爷爷没关系。”说到这个,靳宛就愁眉苦脸了,“只怪我当初净想着怎么解决赵家村的难题,忽略了这一条律法,才让陆承德有机会借题发挥

。”

她也是在不能动弹的这几天里,才从系统那里得知这条法律的。但靳宛很明白,陆承德既然能做出派人放火的行为,即便没有修水库这个理由,他也会把爷爷抓去威胁自己。

只是现下要让爷爷脱罪,不洗清罪名,或多或少都会影响爷爷今后的生活。

这也是她来找苏夫人的原因。

修水库利弊参半,并不是一件纯粹的坏事。只要举措得当,甚至能让利大于弊,将弊端减低到最少。

所以靳宛之后,又把关于水库的理念告诉了苏夫人。以苏夫人的见识,她未必就看不出这个做法的好处。

旁边的沈玉溪没有插话余地,但听着靳宛的这些东西,不知为何他心底愣是舍不得走,干脆就留在厢房当个人形装饰品。

“若是这个‘水库’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那这件事就好办多了。”苏夫人听得眉开眼笑,英气的五官因此增添了些许女人的韵味,“泠儿说的没错,你这丫头确实是我乌国的一块瑰宝,能给乌国带来好运。”

靳宛低垂头颅,“苏夫人谬赞了。只是,陆承德公报私仇,在牢里虐待我爷爷。他老人家年迈体弱,我担心他撑不了多久,所以希望能尽快救他出来。”

“呵呵……”苏夫人不置可否,神情轻松地道:“你放心吧,我会立马写封信快马送到都城,让他们也不必派使者下来了……”

“使者?”靳宛诧异地抬头。

苏夫人这才想起,靳宛是今日刚到岳阳城,恐怕还不知道昨夜发生的大事。故而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少女,“丫头,要不我说你是乌国瑰宝呢?前不久陆承德刚把你爷爷抓了,今儿凌晨时分,他的人头就被发现挂在衙门门口。那人头的表情极度惊恐,大概是陆承德生前,受了很大的

折磨或者惊吓。

“后经仵作检验,他是在昨夜午时前后丧命的,死因是被利器贯穿喉咙,一击毙命。可是无论衙差怎么找,都没看到陆承德的尸身。”

听到这儿,靳宛在心里默念一句:当然找不到了,他的身子已经被人拿去喂了野狼。

敖千不如敖墨腹黑,但这不代表他为人比敖墨和善。想也知道,惹怒帝国太子之人的下场,不会比死无葬身之地好。

问题是,敖千只诛首恶,剩余的人便留给靳宛处置了。他也明白出了这等事,少女内心也憋着一股火,要是没地儿发泄岂不闷坏了?

反正有左笙在,这乌国还没人能伤得了她。

发觉靳宛陷入沉默,苏夫人以为她是担心爷爷,又道:“依我看,都城的人最快也要几天后才能赶来。在此之前,你欲如何?”

“苏夫人,你认为我能做到何种地步?”靳宛定定注视着苏夫人,不答反问。

她没有很明确地说指什么事,但她相信,苏夫人能够明白她话里的深意。

果然,苏夫人沉吟半晌,笑眯眯地对她开口道:“你想要泄火泄个尽兴,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那帮衙差在陆承德的带领下,也着实做了一番恶事,若你成为本国王商,想怎么教训他们都是小事一桩。”

言下之意,是让靳宛选择成为乌国王族的专属供应商。

这与靳宛的计划并无出入,她也知道以现在的阶段,自己能依靠的便是这个了。想在这个世界的国家立足,光有钱还不够,还得有权有地位。

若不是陆承德,她还学不会这点呢!

故而靳宛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

“哈哈……丫头,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

她话音刚落,苏夫人便笑出了声,心情大好地说。

靳宛不明就里,困惑道:“此话何解?”“你也不想想,我那信物在你那儿待了多少时日?”苏夫人慢悠悠地说着,“亏我那日还特地早早回去,静等你俩上门,还想象着你二人见到我,会是何等惊讶的神情……哪知你们在外头唧唧歪歪一阵子,居

然打道回了客栈?”

顿时,靳宛愕然地张大嘴巴,讷讷问:“那宅子里住的,是苏夫人你?”苏夫人点头,“可不是嘛!另一处宅子是以前泠儿和小天住的,不过她一走,便让我把宅子给你留着,说是你早晚都要搬到城里的。”

第240章 清账

钱夫人竟还留下了这些嘱咐?

沈玉溪惊诧万分,忍不住悄悄瞥向少女。

不愧是掌柜的,竟然连那位夫人都如此为她劳心劳力!

至于苏夫人所说的“使者”,则是都城遣下来调查陆承德死亡案件的人。一般而言,来调查县城案件的使者,都会由省城的城主指派,都城王宫只是下达一条命令。

话已至此,知道靳宛心系爷爷的苏夫人,笑言:“你若是要到衙门找爷爷,就叫上店里的几个伙计,人多去了也能壮壮声势。”

她这趟去衙门,衙差定然不会老老实实让她如愿,所以冲突是避免不了的。若是如此,不得已也只好让他们跟去,到时候动起手来好有个照应。

苏夫人如是想着,就打定了主意,连回绝的机会都不给靳宛。

于是趁着苏夫人叫人的期间,靳宛让沈玉溪到药铺抓药,另外再买一些纱布。

据说爷爷受伤颇严重,靳宛带上纱布等物,也是为了能够立即替他包扎。幸好这几天陆承德的精力,都放在找回罪证上面,没有余力折磨爷爷。

思及此,倒让靳宛想起,自己还得尽快去找左笙拿罪证。

“苏夫人,要是我能拿出陆承德犯罪的证据,不知道能否解决这场混乱?”

她口中的“混乱”,就是指现在岳阳城百姓提心吊胆的局面。因为陆承德的死,衙差尽数出动,已闹得满城风云。再不制止失态的发展,恐怕会影响到百姓的正常生活。

靳宛这话等同于变相承认,前几天县官府失窃和死人,都是跟她有关系的。毕竟经过苏夫人的推理,以及探听得到的消息,她知晓陆承德丢的是什么东西。

但苏夫人故作不明,只豪爽地拍拍她的肩膀:“那是自然的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半个月后会有游商到来,届时你可得请我喝酒。”

别说靳宛自己家里有几缸桑葚酒,光是能从游商那儿买到酒,就称得上是一件幸运之事。苏夫人这般说,显然是表达自己替她穿线搭桥的意愿,意味着她会介绍靳宛与游商认识。

这明显是一种荣誉,若靳宛本身是个普通的酒楼掌柜,听了此话高兴还来不及,根本不会不乐意。

事实上,靳宛恰好需要苏夫人做这个中间人,所以她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

“绝对会让苏夫人喝个痛快!”说完,她喜笑颜开地与苏夫人作别。

相比较于威灵帝国的原酒,桑葚酒的味道与功用皆更上一筹,论价值一定是超过前者的,她不怕苏夫人不喜欢。

衙门前站了几个衙差,陆承德的头颅已被回收,这会儿估计在棺材里。但那门口的血迹,却是还未冲刷干净,守门的衙差们俱是铁青着一张脸。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个少女率领着几个打扮朴素的汉子,朝衙门这边走来,那是怎么看怎么显眼。

“什么人,站住!”

远远的,严逸出言喝止那帮不知打哪儿冒出的平民,声色俱厉。

“当日带人抓走靳海的,就是此人。”长安君的声音在靳宛脑中响起。

当即,靳宛眉目间闪过森冷。

她悄无声息地攥起了拳头,抬眸望着那人,脸上的神情高深莫测。

严逸继续恶声道:“再朝前走,本捕头就不客气了!”

他还没有见过靳宛,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就是陆承德心心念念想要他们抓来的少女。

近来严逸在衙门诸事不顺,先是县官府失窃、发生命案,自己被陆大人好一通训斥。再来是日夜不休地守在赵典屋外,等待窃贼光临好将人一举拿下,结果证明那几天他们是白等了。

最后,还不等他在陆大人面前建功立业,对方就于昨夜惨死了!陆大人死无全尸,要说他心里一点儿不恐惧,那是不可能的。可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个位置,岂能轻易让位?因此严逸派手下快马加鞭,将此间事情以书信的形式上呈给城主大人,自己则忍着满腔憋闷,率领部下守在衙门外。此刻见靳宛等人并未闻声止步,他深感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立马决定要拿这些人出

气。

哪知在他想动手之际,那少女走了没几步,便停了下来。

由于陆承德的死状太恐怖,所以岳阳城的百姓走到了附近,都会选择绕道而行,根本不敢经过衙门前方。也就是说,此时除了靳宛等人,这里只有那帮衙差。

这对靳宛来说有利无害。

她缓缓勾起唇角,弯着眼睛露出一个甜美的笑。

“几位差大哥,不知你们可否让个路?”

严逸嘴巴一咧,狞笑道:“看你这小娘们儿长得还不赖,大爷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快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要不是没那闲工夫,他倒想跟这小娘们儿逗趣一番。看她身娇体柔的,肯定很容易推倒吧?

“哦……可惜你不计较,我却有笔账想跟你们清算。”靳宛面色倏地一寒。

严逸终于反应过来,来者不善!

于是他大手一挥,几个衙差立马冲到他面前,执刀防备地看着对方。

靳宛再次抬脚,恍若不觉前面有危险。见此情景,严逸眯眼打了个手势,衙差们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同福客栈的伙计收到老板娘的吩咐,这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都是大大咧咧地走上前,说笑间便把衙差挡下。

有个衙差举刀对准一个大块头,不料对方一拳砸出,竟直接把刀给砸成两半!

大块头露牙憨笑:“抱歉,没控制好力度。”

当场就把周围的衙差吓得浑身一哆嗦。

严逸也看到了这个画面,他的瞳孔骤然一缩,明显也被打击的不轻。而靳宛心无旁骛且一路畅通无阻,没多久便走到严逸面前,仰头冲他翘唇微笑。

回过神来的严逸,见只有她一个人,心里没有丝毫的惧怕。

他冷笑出声:“你这小娘儿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想找死,那大爷我就成全你!”

说话间,严逸一刀朝着靳宛的要害劈去。那些伙计并不清楚靳宛的底细,就近的两个汉子见她遇险,一脚踹飞了对手就欲上前英雄救美。紧接着,让人惊掉眼珠子的一幕发生了——

第241章 乌龙

身形娇弱的靳宛恰到好处地避开刀锋,俯身前冲时一记重拳打出,正中严逸的下巴!

霎时,一颗门牙夹杂着鲜血,从严逸口中喷出。

靳宛一拳把严逸打蒙了,他呆呆地捂着嘴,看着靳宛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到了这一刻,他才想起之前沈行他们回来时,传递的那些消息。可惜太迟了,靳宛的攻击接连不断,严逸只有勉力防御。他拿着一把刀都没机会砍人,只能将其当做格挡的武器,左支右绌地边挡边退。

靳宛的弱板是体力。毕竟是没有内力的人,原身又不如前世的她,从小便接受各种高强度的训练。

因此不论是上回跟沈捕头他们打,还是这回跟严逸打,靳宛都必须速战速决。若让严逸喘过气来使用轻功,保不准该跑的就是她了。

两人又纠缠了片刻,最终靳宛瞄准严逸抬手的空档,全力踢出一脚。严逸肋下中招,加上退到了门槛边,瞬间失去平衡摔倒,连刀也掉到了地上。

此时,靳宛竭力忍住大喘气的欲望,让自己表现得十分平静。当严逸吃痛地捂着伤处,她面若冰霜地走过去捡起刀,直指严逸的喉咙。

“你是靳宛?”严逸恨恨瞪着她。

靳宛默然,冷冷注视着他。

这副表情看在严逸眼里,那就是靳宛瞧不起他,连跟他说话都不屑。然而实际上,靳宛是在暗中深呼吸,平缓激烈打斗后加速的心跳。

如不这样做,她一开口定能让严逸听出异样,让敌人知道自己的弱点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丫头,你打的真不赖啊!”身后,大块头大笑着说。

严逸看了看那大块头,又扭头对靳宛恶声恶气地说:“你带人到衙门闹事儿,别以为这件事没人管!城主大人与陆大人私交甚笃,你这般目无王法的行为,他绝不会轻饶!”

他严逸活了近三十年,还没遇上过这么荒唐的事情,竟然会有贱民敢带人来衙门打衙差?

偏偏让人无语的,是他们这帮衙差真打不过人家。

靳宛却在这时用刀尖划过他喉咙,一行浅浅的血痕赫然出现:“闭嘴。”

只说了两个字,严逸便全身僵硬不敢乱动,生怕那把刀捅穿自己的喉咙。

沈玉溪赶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他穿过人群,把一个包袱递给靳宛,低声道:“掌柜的,东西都照你的吩咐备齐了。”

靳宛接过包袱,把刀塞到他手上,“你来看着他,免得他使坏。”

之后,她就孤身一人前往牢房,沈玉溪和同福客栈的伙计都在县衙门口把守。

左笙早就听到了动静,所以靳宛刚走到牢房周围,他突然跳了出来,对着靳宛单膝跪地。

“属下参见太子妃!”

靳宛听见这声称呼,又是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县衙的衙差都出去了,剩下的仅有在门口的那几人,所以太子妃无需担心。”

靳宛的心思被他拆穿,叹了一声说:“快起来吧!大个子不是同你说过,只需跟随其他人唤我‘掌柜’吗?还有,以后不要动不动便下跪,说起来我跟你家殿下还未成亲呢。”

宫里出来的人,规矩就是多。

“既然太子妃不愿意要这个称呼,那属下日后便改唤‘主子’。”左笙应声而起,恭敬地道。

殿下交代得很清楚,今后太子妃就是他要随时保护的对象,一切都听她的吩咐。

靳宛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跟他纠缠不清。是以她点点头算是默允,左笙面上这才现出喜色。

“主子,这是爷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左笙拿出一叠账本,呈到靳宛面前。

“爷还对你说了旁的什么没?”靳宛拿着账本随意翻了几下,若无其事地问。

左笙眼神困惑,“莫非爷还应该有别的嘱咐?”

靳宛一噎,耳尖微微发烫。

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这是犯了相思病,想从左笙这儿听到大个子更多的消息。

“咳咳,带我去见爷爷。”靳宛绷着脸假咳,面无表情地转移了话题。

左笙在此地潜伏多日,不但对靳海的位置了如指掌,还把钥匙偷偷配好了。有他带路,靳宛节省了不少功夫,没多久就找到关押靳海的牢房。

“爷爷!”

一看见老人躺在稻草堆上,形容枯犒,靳宛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她心痛地喊了一声,靳海的身子稍稍动了几下,却没有立即回应。

左笙赶忙掏钥匙开锁,靳宛推门就冲了进去,跪到稻草堆旁将爷爷的身子翻过来。

“爷爷,你别吓我!爷爷……”

“呼——呼——”

靳宛刚叫了几声,眼泪正嗒嗒往下淌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再仔细一瞧,爷爷面色红润,身上也没什么伤口。看他这副模样,不像是昏迷,倒像是……

睡着了?

还打着呼呢!左笙这才小心翼翼地说:“主子,昨晚爷亲自来了一趟,用内力替靳老爷疗伤。在此之前,属下给靳老爷上过金疮药了,因而他的外伤已逐渐愈合。并且,属下每日谨遵爷的命令,都会寻机给靳老爷送食。



怪不得……

靳宛松了一口气,暗道大个子那家伙,真真是体贴到了极点。

过了一会儿,靳海在靳宛的叫唤下醒来。

睡的正香时被吵醒,任谁都会有点不快。但一见到靳宛,他的睡意立马消失无踪,慌忙抓住自家孙女儿的肩膀出声——

“小宛,你咋也被抓来啦!”

靳宛看他精神奕奕,想来是左笙先帮他治好外伤,再有大个子帮他治好了内伤,估计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故她笑了笑,整个人都轻松了。

“别怕啦爷爷,没人抓我,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靳海这才放下一颗心。

随即他发现了左笙,吃惊地道:“狱卒小哥,这么快又到饭点啦?”

说罢,靳海看向靳宛,“小宛啊,这牢房跟村里的大伙儿传的不一样呐!除了第一天实在很遭罪,之后几天我都吃好喝好,还有狱卒小哥给我上药……唉,看来那陆大人还不咋坏。”

这倒是闹了个大乌龙,靳宛登时哭笑不得。“左笙,你自己跟爷爷说吧。”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求助于当事人。

第242章 死尸

说起来左笙曾跟随敖墨,到靳家村住过一段时间。但那时靳海忙里忙外,并没有跟他多做接触,加上前几个月左笙一直未露面,难怪他不认得左笙了。

经靳宛和左笙的提醒,靳海才想起他来。

“我说呢,这狱卒小哥咋恁眼熟?原来是见过面的。”他呵呵笑着,对左笙问道:“小哥,还好你转行当狱卒,不然老头子我可遭罪了,谢谢你。”

左笙还想解释,却见到靳宛冲他使了个眼色,当下便闭上嘴巴不语。

靳宛觉着让爷爷误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样就不用解释,为什么左笙会在监狱里出现了。

“爷爷,咱们先出去吧。”

既然她来了,就不能让爷爷待在这儿受罪。

可靳海却按住她的手,忧心忡忡地说:“小宛你快走吧,别让陆大人看见了。他说咱们替赵家村修水库,是要砍头的大罪!你再不走,我怕陆大人盯上你,再把你也牵连进来就完了。”

他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儿,死也没什么可惜的,但他的宝贝孙女是万万不能出事儿!

为了把爷爷带走,靳宛只好撒谎道:“没有的事儿!爷爷,那是陆大人蒙你来着!你不知道,那陆大人暗地里给陆谦出坏主意,让他毒死客人,再把责任推到三鲜楼头上……”

粗略地把事情经过跟靳海说了,靳宛嫌药不够猛,还抖出了陆承德指使人放火烧制皂坊,险些烧死村民之事。

不出靳宛所料,靳海一下子就动了怒。

“真是好恶毒的心思!他这分明是不把大伙儿当人看啊!”

“对,所以咱们快走吧,不然会被他害死的。”靳宛火上浇油,只盼能把爷爷诓出牢房。

靳海一咕噜爬了起来,“好好好,咱可不能让那狗官得逞……”

拉着靳宛走到一半,他突然担忧地看着左笙,“但是我走了,这小哥会不会被责怪?”

左笙又是给靳海上药、又是给靳海送吃食,他怎么忍心连累对方。

“靳老爷无需担心,主子已经答应,属下以后可以跟在她身边做事。”

靳宛忙不迭地点头道:“没错,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护卫了。在这衙门当差钱少还受罪,跟着我比较划算。”

这下靳海放心了。

靳宛对手底下的工人、伙计一向很好,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左笙受她雇用,待遇比当衙差肯定是只好不差。

刚才靳宛一心急着见爷爷,倒没注意这监狱里,有着一股非常难闻的气味。

尤其是路过一间黑黢黢的牢房时,兴许是位置太深加上背光,里面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见。但那股恶心的味道,比之前闻到的要强烈个几倍,靳宛忍不住伸手捂住了鼻子。

“主子,这里边关的是沈行。”或许是认为有必要,左笙恭声说明这间牢房的状况。

靳宛不知沈行是谁,便蹙起眉头道:“我认识?”

“是那日与陆谦一块儿,到小镇抓你的沈捕头。”

闻言,靳宛恍然大悟,“竟是他?”

对那沈捕头,她可没什么好印象!追根究底,那家伙和严逸差不多,都是昧着良心助纣为虐的狗腿子。

不,也许他们压根没有良心。

是以靳宛冷漠地扫了眼牢房深处,搀着靳海加快脚步。

“请救救我娘子……”

微弱的呼声传出,靳海好奇地回头,问两人:“你们有没有听见啥声音?”

“没有,爷爷你听错了。”

靳宛斩钉截铁地说,她可不希望爷爷去搭理那种人。

“求求你们……我娘子还有气,求求你们救救她……”

那声音稍微增大了一些,想必是看他们即将远去,所以对方拼尽全力喊了出来。

靳海这回听得很真切,当即犹豫地望向靳宛,“小宛,他好像说他的娘子……”

靳宛在心里无奈地叹息,抬眼询问左笙:“怎么回事?”

“陆承德认为陆谦之死也有沈行的部分责任,而他当时没办法找主子你们泄愤,是故把气撒在了沈行的身上。”左笙神色淡漠地说,这样的事情在他眼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因而后来,他当着沈行的面,把其母虐待致死。此外,陆承德还命人,对其身怀六甲的妻子动用酷刑,这几日一直吊着她一口气。尽管如此,我想她应该也撑不住了。”

身怀六甲?

听到这四个字,靳宛不禁有点儿动容。

唉,罢了罢了。

“左笙,你先带爷爷出去,我回去瞧瞧。”

就当她滥发善心吧!不管大人做了什么错事,孩子都是无辜的。孕妇惨死导致一尸两命这种事,她无法视而不见。

“主子稍等。”

说着,左笙走向前方不远处的墙壁,取下上面的火把。

将钥匙和火把一并交给靳宛,左笙这才又道:“待属下把靳老爷送出去,就会立即返回。”

左笙知道外面有靳宛带来的人,只要把靳海交给那些人,便能保证他的安危。

靳宛颔首,与爷爷说了几句话,便举着火把带着包袱和钥匙,返身朝最深处的那间牢房走。

随着脚步声靠近,沈行仿佛看到了黑暗中,那渐渐出现的一抹希望之光。

他艰难地抬头望着门口,只见一道影子越来越近,最后停住了。

接着,沈行听见钥匙开锁的声音。

一开门,靳宛就被血腥味与排泄物混杂的浓烈味道,给刺激得皱起眉头。但是下一秒,她就被自己眼中所看到的画面,惊得僵在原地。

眼前的景象说成是毛骨悚然也不为过。

半截散发出臭味的尸体、发脓的断肢,还有一地干涸的鲜血……

沈捕头被人钉在墙上——没错,正是钉。用硕大的钉子把他的手钉进墙里,再拿铁链锁着他的琵琶骨,这人现在还活着简直是个奇迹!

而在角落里,则躺着一个死活不知的女人。看那女人的样子,显然她就是沈行的妻子了。

靳宛后背寒毛直竖,拿着火把绕过地上的那些东西,来到女人的身边。

“君君,她还有救吗?”救人前,靳宛先问下系统成功率,免得白白延长对方的痛苦。长安君雀跃地说:“能救能救!从今往后你每救活一个将要枉死的人,便能获得十分奖励,所以不要犹豫了!”

第243章 榜文

数日后的岳阳城,迎来了都城直遣下来的钦差大臣。

钦差大臣在衙门门口贴出公告,内容是原县官陆承德贪赃枉法,证据确凿。故虽然他不幸遭仇家杀害,但官府认为这是其咎由自取,为此大费周折地追查真凶下落并不值得。

新县官将会在几个月后,由乌王直接指派人担任。在此期间,岳阳城的事务将由省城城主接管,至于之前衙门抓错的靳海等犯人,立即予以释放。

看过衙门的公告,沈玉溪转身回了同福客栈。

自从几天前,掌柜的从牢里救出三个人,他们便在这里落了脚。以严逸为首的那帮衙差,暂时要听陆承德原配夫人调配,所以他们只能在县官府守着,无法来找“劫狱”之人的麻烦。

初听到钦差大臣到来,严逸还高兴万分,以为他们的援兵已至。结果上头下达的却是这么一条命令,严逸不甘心之下,就要求钦差大臣将劫狱的靳宛等人捉拿归案。

孰不知,钦差大臣此行明面上是为了陆承德之死而来,暗中却带了风泠的密信和谕令来给靳宛。

明知靳宛跟公主有瓜葛,钦差大臣怎么可能会得罪她?因此严逸的诉求注定是得不到回应的。

并且因为他们曾经助纣为虐,导致钦差大臣在张贴榜文前,就将严逸及其手下囚禁起来。

今日沈玉溪是奉了靳宛之命,才会到衙门探探情况。如今已经确定钦差大臣所言是真实的,靳海和沈行夫妇就不必再躲躲藏藏。

“叩叩。”

“进来。”

正在给床上之人施针的靳宛,听到敲门声便应了一句。

房门被推开,她抽空瞥了眼,见是沈玉溪就转回头去看着伤患。

“掌柜的,苏夫人所说的公告就贴在衙门门口,现在岳阳城的百姓大概都知道了榜文内容。”沈玉溪放轻声音说。

靳宛点点头,“知道了,你去把这消息告诉沈行。”

“是。”

说着,他退出了房间。

沈玉溪关上房门的声音一起,原本眼眸紧闭的妇人,便轻颤着睁开眼睛。

她看向床边专心为自己施针的少女,双目湿润,脸色苍白。

“多谢你……”

靳宛仿佛早就知晓她是清醒着的,闻言眼皮抬也不抬,漠然道:“你确实该谢我。要不是看在你快死了,还苦苦哀求我的份儿上,沈行现在已成一具尸体了。”

当日本想只救这女人的命,岂料在最后关头,昏死的女人醒来,第一个问题就是她的孩子有没有事。

“胎儿很顽强,虽说生命力减弱了,但确实还活着。现在我把你带出去,帮你们保住性命,之后就得靠你们自己了。”

靳宛一边说话,一边帮她把还在流血的伤口包扎好。

当时女人做出痛苦的表情,借着火光对靳宛哀求,让她好人做到底把沈行也救出去……

“如果孩子死了,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到死后的世界团聚。可是孩子还活着,我不能让他没有父亲,这才斗胆求你救我相公。”病榻上的女人虚弱地说,眼里流露出一抹感伤。

从回忆回过神的靳宛,神情冷淡地拔出针,漠然道:“你也该庆幸,虽然沈行他也跟严逸那般听命于陆承德,做了不少缺德事,但好歹也没真害过人。”

如若不然,她休想自己会对沈行伸出援手。

“相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人,他的本性并不坏。”女人丝毫不在乎靳宛冷漠的态度,柔和的目光停在她脸上,“这次靳姑娘救了我们,如此恩情,我夫妇二人定会结草衔环来报答你。”

靳宛嗤笑一声,口头承诺能信得过才有鬼,

不过她也没有强势反驳,只淡漠道:“你俩眼下这状态,别说报答我的恩情了,能不能自保都是个问题。沈行伤重难愈,你的身子情形也不容乐观,以防胎儿出事你还是减少情绪波动为妙。”

“咳咳……”女人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地说:“全凭靳姑娘吩咐。”

靳宛装好针灸的工具,站起身对她嘱咐:“好好歇着,你还不能乱动。等沈行伤势有所好转,我会叫他来看你。”

女人疲乏地颔首,“有劳靳姑娘了。”

出了这间房,靳宛拐个弯走去爷爷住的客房。

屋里靳海也躺在床上休息,毕竟在牢房待了六七天,他的心灵也着实是受了一番惊吓。尽管左笙和敖千曾替他疗过伤,可那对心灵的创伤没多大作用,一旦人松懈下来就会涌起疲惫感。

左笙像尊门神那样杵在房间门口,见到靳宛,他立即行了一礼。

“辛苦了左笙,从今天起你不必再守着爷爷,我会让苏夫人替你安排一间客房的。”

靳宛很感激左笙的尽忠职守,在事情尚未敲下定锤之前,多亏有他在自己才能睡得安稳。所以官榜一出,确定不会再有人来抓爷爷,她没理由不对左笙好点儿。

“请主子不必为属下费心。”左笙却不敢领情。

顾名思义,暗卫的一生就是与黑暗为伍的,做到来无踪去无影才是他们的追求。否则,那就不是一名合格的暗卫。

“放心吧,在这里你没必要像以前那样生活。还是说,你觉得我的话不如爷的管用?”靳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左笙神色一凛,垂下头应道:“不敢。”

“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也不用躲躲藏藏的。”

说罢,靳宛推门而入。

听到外面的动静,房里的靳海已经醒来。是以靳宛进房后,看见的是爷爷正在穿鞋的画面。

“爷爷,你起啦?”

靳海抬头看了她一眼,慈祥道:“小宛啊,咱们在这客栈也住了好些天了,也该回去了吧?”

每日在客栈没事做,靳海觉得十分无趣,于是一心惦记着回靳家村。

靳宛面上现出为难的神色,一脸愁苦地对靳海道:“爷爷,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呢。”

看她脸色不好,靳海不由得担忧起来。

两人来到桌子旁边坐下,靳宛倒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放到靳海手上。“有啥话你就说吧,爷爷受得住。”靳海温和地劝道,“你也别憋着了,我看大个子一直没出现,是不是他出了事?”

第244章 沸腾

靳海不是老糊涂,他一早就发觉大个子并不在靳宛身边。联想到最近的一系列变故,他害怕大个子遭遇不测,纵使心中担忧对方也不敢揭靳宛的伤疤。

“跟大个子有点儿关系,但也不全是因为他。”事先想好对策的靳宛,为了让靳海愿意留在岳阳城,她只能对爷爷说一个善意的谎言。

当然,敖千离去的理由不需欺骗爷爷。靳宛直接说是他的记忆完全恢复,敖墨又传来书信,说家里出了很严重的事,必须要敖千回去主持。

靳海听后表示理解。

他只关心大个子回家以后,什么时候才会来娶自己的孙女。这一两年来,他们三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靳海一时半会儿还习惯不了没大个子的生活。

是故,靳海希望大个子可以早点来迎娶靳宛,那样他们就成了真正的一家人。

“大个子跟我约定了,最多半年他就会回来。”

只不过这个“半年”,不知道是指他半年后到靳家村,还是半年后才出发回靳家村……

要知道乌国距离隆凰帝国也有很长的一段路程,照正常的速度来讲,没有一两月恐怕是到不了地方的。敖千能否在两月之内,解决掉五王爷这个棘手的敌人,还是未知之数呢。

但不管怎样,她都相信不用多久,自己就能和大个子重逢。

“我的意思是,既然大个子不在靳家村了,我们不如就在城里住下吧!”靳宛神情认真地对靳海提议。

靳海先是一愣,接着笑了。

他拍拍靳宛的手,祥和道:“小宛现在越来越有志向啦!这两年来,你的变化很大,大到爷爷都快认不出了。但是爷爷知道,小宛还是那么善良孝顺,待人真诚体贴,这就足够了。”

此话一出,靳宛表情微僵。

爷爷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并非原主么?

这倒不是不可能。再怎么说,靳海也与原主有着血缘关系。一个人的变化若连身边最亲近的家人都看不出,那只能说这个人跟家人的感情不咋的。但是靳海对原主掏心掏肺,把孙女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其感情之深厚可

见一斑。

或许,老人只是不想深究吧!

因为靳宛自穿越来后,受到原身的影响,又被靳海的护犊之情感动,便对他回以同等的真心和感情。到了这个地步,真要说他们非亲非故,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有时候,糊涂一点儿就好。

感受到靳宛的不自然,靳海却神色不改,依旧笑呵呵的。

“你还年轻,到外面闯一闯也好。但爷爷老了,人越老越念旧,实在舍不得离开村子啊。”

言下之意,就是靳海不想跟靳宛搬到县城。

靳宛内心微微苦涩,以为他是看出了什么,因此对她生出了嫌隙。这种感觉很像被家人抛弃,让她非常不好受。

故此她沉默半晌,忽地哽咽道:“爷爷,你不要小宛了吗?”

话音未落,少女便落下了一行清泪。

见状,靳海吓了一跳,急忙惊慌失措地去替她抹泪。

“乖乖,好好的咋哭了呢?爷爷说错话啦?”

靳宛任由泪水滑落,憋着嘴说:“因为爷爷不想跟小宛住在一起了。爷爷说小宛可以自己到城里住,你却要留在村子,这不是不要小宛是什么?”

再要强的人也有自己的软肋,她如今的软肋就是靳海和敖千。现在敖千回去家人的身边,她不知道自己除了靳海,还有谁可以依靠。

一个人总要找到点儿精神信仰,否则会觉得活着不过是个行尸走肉,再多的物质财富也填不满空虚的内心。

看着靳宛在自己面前落泪,靳海不知想起了什么过往,表情逐渐柔和。

“傻姑娘,别哭了,爷爷咋能不要自己的宝贝孙女儿?人心都是肉长的啊……”他意味不明地说道。

靳宛的心颤了颤。

看来爷爷也不如表面上那么憨厚,说不定他老人家心如明镜,早把什么都看透了。

可是即便如此,先前被陆承德抓住的时候,靳海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牺牲自己,保全靳宛。

“爷爷……”她咬住唇,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

靳海呵呵地说:“爷爷应该感谢你,没有你就没有爷爷的现在。”

“不,要不是爷爷,我撑不下来的。”靳宛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记挂着村里的大伙儿,可经过陆承德这件事,我怕咱们再留在村子,以后又会连累村民们。爷爷放心,靳家村也是我的家乡,不论他日发生何事,我都不会忘记它更不会不管

它。”

靳海已感觉出她并非原主,多做解释也无益。血缘之间的感应深入灵魂,她是没法儿消除的,便刻意避开这个话题,用这番话来表达就算自己不是原主,亦不会对靳家村置之不理的心意。

“好孩子,你受苦了。”到了这一刻,靳海难掩心中翻腾的情绪,眼眶泛泪地颤声道。

对靳海来说,靳家村是他的根。可实际上,那个村子给靳宛留下的美好记忆并不多,因此他也没想过强求靳宛对村子生出眷恋,更不会强迫她留下。

但越是如此,靳宛肯说出这些话,便越衬出她对靳海的感情之深。

由始至终,都是她为了家人委曲求全,这样的孙女,靳海想不疼爱都难!

因而靳海再没有理由拒绝。

他老泪纵横地点头,终于答应跟靳宛搬离靳家村,看得靳宛一阵狂喜。

“太好了,那我这就去跟苏夫人说!”靳宛欣喜若狂地道,立马站起。

煽情的气氛瞬间被打破,靳海不禁露出无奈的表情,眼睁睁看着她欢快地出去了。

现今陆承德陷害三鲜楼的风波已过,分店又筹备得差不多了,所以靳宛才想着留在岳阳城。如此不但方便她运营分店,还能就近与县城、省城乃至都城的商人合作,出售香醋。

最重要的是,靳宛既然要与王宫搭上线,自然得生产更多的酒醋,这些事情都要在县城才可策划。况且靳家村的人都彻底学会了养蚕缫丝,每月固定去收购丝绸即可。总算要爬向新的高度,看到这个世界更多的景色,想想她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第245章 卫林

此时,苏夫人正在接见都城来的钦差大臣。

之前钦差刚到岳阳城,就去苏夫人的宅邸求见她。事后也是苏夫人告诉靳宛,说官府会张贴榜文,公开陆承德的罪行和赦免靳海。

即是说,靳宛还没有和钦差见面的机会。

自然而然,风泠让钦差大臣交给靳宛的信,也没到正主手上。

对此并不知情的靳宛,听说苏夫人回府接待贵客,没多想便赶去了那座宅邸。

开门者是同福客栈的一名伙计,他认识靳宛,所以没有阻拦她。

“老板娘和钦差大人在堂屋交谈,靳姑娘先容我进去禀报一声。”伙计恭敬地说。

“苏夫人接待的贵客,原来就是钦差大人?”靳宛吃惊道。

伙计微笑,“正是。”

靳宛踌躇了,她这样打扰苏夫人和钦差大臣的谈话,会不会显得不知礼数?

可现实容不得她迟疑,伙计已经进去了。

略忐忑地等了少顷,于前院徘徊的靳宛便听见脚步声,还有苏夫人豪迈的笑声。

“卫林刚说有事找你,你就凑巧来了,倒给我省了许多功夫。”

靳宛回身,只见苏夫人在前,一位陌生的青年男子在后,朝自己走来。

“民女见过苏夫人和钦差大人。”她盈盈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地问候。

三十出头的卫林,可称得上是乌国的青年才俊。这次他被乌王钦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这小小的县城,打着办差的幌子干着送信的勾当,简直是大材小用了。

但没办法,谁让乌王和公主都信任他呢?

乌王要给苏夫人传信,这点他可以理解,毕竟王宫里大家对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拆穿。但风泠公主居然让他给一名平民捎信,这就让他有点儿想不通了。

是以在见靳宛之前,卫林就对她感到很好奇。

今日得见,卫林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此人并无过人之处。但少女施礼后,竟泰然自若地直视他的眼睛,登时令卫林心生惊奇。

最起码,普通的平民是做不到这点的。“自己人不必客气。”苏夫人笑哈哈地道,“卫林,这位便是泠儿心心念念的姊妹靳宛。小宛,卫林是小羽的童年玩伴兼现任大司农,专掌国家财政经济和仓廪,为正三品官员。你那个关于‘水库’的设想,跟

他谈准没错。”

闻言,卫林瞬时一改先前的淡然,目露惊骇地说:“‘水库’的构思是她提出来的?”

“不然你以为我会有那么好的脑子?”苏夫人半打趣半认真道。

至此,卫林才算对靳宛刮目相看。

三人进了堂屋,苏夫人坐在主位,靳宛跟卫林两人则居于她两侧的客座。

“自从泠公主回宫,她就对宫外结交的挚友念念不忘,老是当着我和羽王子的面谈及你,惹得我们好奇不已。”卫林望着靳宛温和地微笑,“所以对靳姑娘,卫某算是久仰大名。”

这位钦差大臣没有对她摆架子,倒让靳宛有些意外。

“都是泠公主厚爱。”谈到钱夫人,她眼角的线条也柔和下来,反问道:“许久没见夫人了,不知她和钱大哥还好么?”

“钱大哥?”卫林颇为诧异,似是不明白她说谁。

苏夫人便插了一句:“小天在此处化名钱姓,故外人一律称泠儿为钱夫人。”

卫林恍然大悟。

靳宛颇为尴尬地看着二人,总是“钱大哥”地叫着,她都忘了钱掌柜的本名是啥了。

“驸马爷的真名为傅凌天,莫非他从未提及么?”卫林贴心地道。

“许是忽略了。”苏夫人伸了个懒腰,“不说这些,你们快谈正事儿吧。”

寒暄的也差不多了。

卫林彬彬有礼地对靳宛伸出一只手,“靳姑娘来找苏夫人定然有要事,你先请吧。”

他现在倒想跟这少女好好谈谈,因为他对少女口中“水库”的说法很感兴趣。这个设想似乎能促进耕种的发展,帮助本国的农业发展,他当然要用心留意。

靳宛也不推辞,她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告诉苏夫人自己要留在岳阳城。原本对其他人来说,想在岳阳城买房是很困难的,但这事儿在她面前轻易便能解决了。

旁边的那座宅邸靳宛很中意,既然是钱夫人——哦不,应该说是泠公主。既然是她专门为自己留下的,那么自己就却之不恭了。

承情需还,靳宛始终记得这四个字。

而她也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有那个能耐还清这份情。

听靳宛说完来意,苏夫人笑道:“这有何难?我立即让人去宅邸收拾,不出三日你们便能入住了。”

“靳姑娘留在县城,倒也是一件好事。临行前,泠公主曾交代卫某,要竭力说服你搬来城中。那时卫某还想不明白,为何公主会有此吩咐。后来得知靳姑娘有志成为王商,卫某便想通了。”

因为当了王商之后,再住在旺福镇那种小地方,明显就不方便了。

可靳宛却留心到卫林话里的关键词,眯起眼睛笑问:“卫大人说的是‘有志’,难不成要成为王商,还得经过什么考验么?”

这回不等卫林回答,苏夫人就给出了答案。

“考验是有的,不过小宛你不需要经历。仅仅凭你会酿制香醋这一条,便足以让你破例加入王商的行列。”

又听到一条震撼人心的消息,卫林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反而看开了。靳姑娘不愧是泠公主看重的人,这等能力非同一般,难怪当初公主一再叮嘱,让他对靳姑娘切不可无礼。

靳宛若有所思地颔首。

她明白了,王商是从众多商人中选拔出的,其提供的商品须得是品质最好。而自己所售卖的香醋,是除了威灵帝国就没有的东西,根本没有人能和她竞争。

“话已至此,看样子卫某是不需要再多说了。”卫林温笑,离座走向靳宛,从袖筒里掏出那封密信。靳宛抬头看他,后者把信递来,含笑说:“这是泠公主命卫某带给你的,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交给你。卫某只是想要看看,泠公主结交的‘妹妹’,究竟有多与众不同。”

第246章 女将

风泠的信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之前靳宛有幸与钱掌柜夫妇,即是傅凌天与风泠结识,皆是因为风泠小产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当时诊断的郎中告诉两人,从今以后,风泠将很难再有孕。

傅凌天夫妇一度因此十分落寞。但后来,傅凌天觉得什么都比不上娘子的身子重要,便反过来劝解风泠,并从此不在她面前谈及孩子的事情。

直到靳宛出现,成功治好了风泠的病。那会儿她还不知道,前面的众位郎中得出了这样一致的结论,便自觉认为调理风泠的身体,是治好她的环节之一。

所以在不知不觉中,风泠受损的身子,已经被靳宛利用药膳修补好了——就像东西坏了要修一样,人的内脏器官受损,也是可以修好的,关键是要对症下药。

因而在某次,风泠与靳宛聊天时,惆怅地说出自己今后难以怀孕的话,惹得靳宛大吃一惊。随即双方互相交流,风泠这才知道靳宛做的那些事情,并非只是要帮自己保命那般简单。

如今,傅凌天夫妇回宫已有一年多。或许是回宫后,乌王接纳傅凌天让她心情大好,导致风泠终于如愿怀上了身孕。到了那个时候,她才明白靳宛所言非虚,对靳宛的感激更甚。

若不是再过几个月就要临盆,在收到苏夫人的信后,风泠一定会亲自出宫来帮靳宛。

她在信里一再强调,靳宛对自己有再造之恩,所以但有需要尽管开口,千万不能因彼此的身份而见外。除此之外,她还将自己贵为一国公主,却和傅凌天在小镇隐姓埋名的前因后果,详细地写了出来。

“当初因为父王不肯答应我与夫君的亲事,我一气之下,留书称若父王不接受夫君成为驸马,此生我再不与他相见。

“随即我大胆私逃出宫,与夫君到岳阳城定居,不料在那里遇到了苏夫人。得知我夫妻二人的遭遇,苏夫人颇为愤慨,便写了一封信到宫中大骂父王……“父王对苏夫人有愧,只得对我们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如此,我们在岳阳城的生活依然不平静,时常有人闻风而来,妄想攀交情。不久后我被诊出怀孕,苏夫人高兴之余,让我寻个偏僻的地方静

养。

“最后,我们选中了旺福镇。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们扮作一对商人夫妇,直接取了个‘钱’姓来掩人耳目。虽说依然不乏有心之人打探到我们的下落,但是他们受到警告,也不敢对外公布我的身份。“不幸的是,三鲜楼刚修建好,我便滑胎了。在那之后,我接连四年未曾受孕,第五年好不容易有孕,结果不但小产,且几乎连命都丢了……因我已对父王放下狠话,自然不肯让夫君通知宫里,之后的事妹

妹都知晓了。“前年冬月,我从苏夫人那儿收到消息,说是宗主帝国暗中派使者下来,要求父王帮忙搜寻失踪的帝国太子。并且,使者还扬言,若是一年内找不到太子的下落,或者太子在乌国境内有个三长两短,乌国就

要被夷为平地。

“宗主国的太子身份之尊贵,是一个王国的国主都没资格相比较的。据说帝君对其寄予厚望,十分宠爱他。此次太子出事,帝君盛怒难消,连父王都心惊胆战,认为乌国将会承受其怒火。

“此事事关重大,使者勒令不许外泄半点消息,只能暗访。父王在重压之下,竟然一病不起,我这才与夫君匆忙回宫……与父王一番交谈,我也渐渐体谅他的难处,他亦知道我曾身陷险境,自是同样懊恼。“加之宗主国太子还未有下落,乌国几同于‘国难当头’。是故,我父女二人隔阂尽消,重归于好。过了不久,据传太子在汤国出现,是以使者悄然离开转去了汤国。父王得知救了我的恩人在旺福镇,便让我

回去请恩人进宫听封,被我拒绝了。

“我知道妹妹你不拘一格,必定不喜欢宫中的百般约束,故而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请求苏夫人帮你。

“不要小看苏夫人,她虽身为女儿之身,却从十八岁起便女扮男装,上战场杀敌。苏夫人屡建奇功,被封为护国大将军,直到二十五岁对父王动了真心,不慎泄露其女儿身的事实。“自母后逝去,苏夫人便是唯一能让父王放在心底的女子。可惜父王执拗,坚持信守对母后的誓言,不肯再纳妃子……所以最终,苏夫人搬到了岳阳城,据说这是当年父王微服出行,与身为将军的苏夫人初

遇之地。”

靳宛看到后面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苏夫人。后者正爽朗地和卫林交谈,似乎压根没察觉到她的视线。

即使她先前就知道了苏夫人是女将军,可她没想到对方和乌王,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情史。“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想来苏夫人和乌王,也曾有过一段美好却脆弱的时光吧……

“靳姑娘,你可是看完了泠公主的信?”

卫林不经意瞥到靳宛发呆的表情,不禁期待地出声道。

若非要等靳宛看完公主的书信,他肯定早就迫不及待,追问有关“水库”的事情了。

苏夫人也看向靳宛,见她慌慌忙忙地收回视线,不由得挑眉道:“该不会是泠儿在信里,说了我什么吧?”

“哪里哪里……”靳宛连声干笑,赶紧把信折起来放进袖筒。

苏夫人倒也不较真儿。

她朗笑道:“我都四十多了,还会在乎你们这些小辈的议论吗?”

靳宛一听,登时诧异地抬头反问:“苏夫人不是才年近三十?”

“我看着如此年轻?”苏夫人高兴得迷了眼,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喃喃:“我还以为我已年老珠黄呢……”

而靳宛却在心里暗想,苏夫人二十五岁就对乌王动了情,这么说来岂不是距今十几年了?那她到底在这岳阳城,枯等了乌王多少年……

情伤难愈,大概便是如此吧?

最可恨的是,明明彼此相爱,偏偏要为了个虚无的诺言互相折磨。乌王那样子,根本不是痴情,而是无情!爱上了另外的人又故作不知,伤害了自己更伤害了苏夫人,这种愚蠢的做法,连她这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

第247章 改建

随后,靳宛又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跟卫林谈了水库的概念以及用处。

卫林兴致勃勃地回去写奏章,上禀“水库”相关事宜,她则回去准备搬家。

三鲜楼的伙计等了好些天,若不是沈玉溪让人带信回去,告诉他们掌柜的无事,估计他们就要一窝蜂地涌去岳阳城了。

如今靳宛回去,宣布岳阳城的分店即将开张,顿时把酒楼里的伙计高兴坏了。本来他们遇到的是一件坏事,结果半个月不到,好事就盖过了坏事!

可随之而来的,是靳宛要搬到县城住的消息。

沈玉溪作为她的助手以及分店负责人,也得跟着去帮忙,所以旺福镇的三鲜楼,便要交给陈管事和周大厨负责。——经过陆谦陷害一事,周大厨也变得冷静沉着了许多。靳宛还让陈管事拿了一百两银子,让他继续请郎中,替周夫人诊治。周大厨感念靳宛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对少女已是死心塌地,无论她要自己做什

么都不会推却。

沈玉溪将原先靳宛给自己的食谱,誊写了一份交给周大厨。在靳宛回靳家村搬东西的几天时间里,他则留在三鲜楼,一心一意地训练周大厨。

自从制皂坊被烧,这是靳宛和靳海头一次回村子。

村民们对靳宛感到很抱歉,但是靳宛说这与他们无关,并将陆承德与自己的恩怨简略的说了一遍。得知他们的县官大人,竟是如此卑劣的家伙,村民们全都义愤填膺。

后听说陆承德已伏诛,大伙儿的气才勉强消了些。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幸好村里没有受伤,否则我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所以你们也不要自责了。为了以后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决定和爷爷搬离村子……”

此话一出,村民们一片哗然。

章翠花拉着靳宛的手,焦急地说:“靳宛,你是不是生婶子的气了?”

当年为了修建制皂坊,靳宛可谓是花了不少心思。出于信任,她把制皂坊交给了自己,可自己竟然让制皂坊被人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怎么看,靳宛要搬走都是因为她生气。只是出于体贴,她才没有坦白说出自己的心事……

靳宛却笑道:“婶子,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岂会生你的气?说真的,自打制皂坊修成,我就没咋管过那儿的事务,摆明了是不负责任。

“幸亏还有婶子在。你尽心尽力地看管着制皂坊,让我省了不少事儿,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她说的都是真话,章翠花一看便知道了,是以松了口气。

旋即,章翠花忍不住又问:“既然这样,你和海叔为啥要搬走?好不容易大伙儿和和乐乐的,这村子没了你们,还不知道要变成啥样,你们就不能继续留下么?”

对于村子的变化,章翠花是深有体会。在她心里,这所有的改变,都得归功于靳宛。

靳宛之前强势是强势,但她这人极有分寸,待人处事往往会留有余地。这样一来,她既能教训某些作风恶劣的村民,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又能潜移默化地影响村民的观念。

所以最后,靳家村的气氛变得和睦,也不再有欺压村民的现象出现。

说白了,靳宛就相当于村子的“霸王”。虽然她是个姑娘家,但她的脾气和手段,颇为不俗,能够压制想要横行霸道的村民。可她这一走,靳家村的霸王便没了,恐怕时间一长村子又得乱。“婶子别担心,我是搬到县城住,又不是以后不回来了。”似是看出章翠花的担忧,靳宛浅笑着说,“日后我每月都会派人回来收一次丝绸,届时村子有什么变故,你大可告诉我。如果事态严重,我绝对不会

不管的。”

实际上,别说是章翠花不希望村子乱,靳宛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还想安安分分、低低调调地收丝绸,自然不想有人在村子捣乱。

此外,前几日赵村长已经到过三鲜楼,让伙计给她捎信儿。他说赵典的所作所为,他们一概不知情,恳请靳宛不要为此伤了与赵家村的和气。

由此可见,水库的效果让赵家村很满意,导致赵村长根本不敢惹恼靳宛。

至于先前所说的赔偿问题,赵村长表示村子实在掏不出那么多银子,请求靳宛换个惩罚的方式。

那赵村长不是个傻子,他很明白,靳宛定然清楚赵家村的贫穷程度。如此她还提出索要巨额赔款,势必是另有打算。反正不管她要提出什么要求,赵村长也只能乖乖接受。

要知道,现今陆承德与三线楼交恶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岳阳城包括其麾下小镇、村庄。可最后的结果呢?陆承德被“仇家”杀死,三鲜楼重新开张,靳海无罪释放。

很明显是靳宛赢了!

连县官都斗不过靳宛,赵村长觉得除非自己脑子被门夹了,否则绝不会再得罪少女,这就是所谓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故此,靳宛丝毫不用担心,赵家村会再来找靳家村的麻烦,这也是她放心搬离村子的原因之一。

而对赵家村的惩罚,她也早已想好了对策。

赵家村银子没有,可他们有劳动力啊!眼下靳宛的交易圈要与大世界接轨,丝绸的数量就显得捉襟见肘了。因而目前对她而言,最需要的不是别的,正是免费劳动力。

她已写了一封信,让陈管事交给赵村长。信的内容,是赵家村若想免去赔款,就得每月上交八十匹“丝布”。

赵家村的人不会养蚕,如今后山的所属权又在靳家村这儿。是故,他们只能每月月初到靳家村领蚕茧,再回去自行缫丝织布。

而靳宛决定,要把原来的制皂坊,改建成专门养蚕的房子。

因而安慰过章翠花后,靳宛低声道:“婶儿,制皂坊烧了便烧了,但我仍需要你替我掌管一下作坊。”

“作坊?”章翠花眼睛一亮。

靳宛淡淡一笑。“不错。我日后会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在卖布上面。为此,我要在村子建一个作坊,专门养蚕缫丝……”

第248章 局限

整座后山有那么多桑树,靳宛也不怕供应不了养蚕的需求。为了避免发生类似赵典偷偷砍树的事情,靳宛郑重地跟靳家村的村民强调,山上的桑树是不许砍的。

不过村民们平日生活,都是需要烧柴的。而且也有人砍柴拿去换钱,靳宛总不能断了人家的生路。

正因如此,她才在靳家村发布了“招工”的通知。

“三鲜楼正缺伙计,村里若有叔叔得空,可以到我这儿报个名。不过,因为大伙儿事先并没在酒楼做过活儿,所以在正式上工前,需要接受‘培训’。”

靳宛想把三鲜楼发展成连锁酒楼,就得保证酒楼伙计的“质量”,培训这一环是必不可少的。

可村民们没听过这个词儿,便好奇地问是啥意思。

“就是教人学会怎样做一名好伙计。”靳宛言简意赅地解释。

“哦……”

村民们恍然大悟。

三鲜楼的工钱是比一般酒楼高的,因此对村民而言,能去三鲜楼当伙计是一种荣誉。

可也有人记挂着田里的活儿,故除了家里有两个以上壮劳力的汉子会报名,其余人只能遗憾地叹息。这样的人家并不多,毕竟大多数人都成家立业,通常都是老的老小的小。

靳宏有两个儿子,二儿子靳元武已娶妻生子,大儿子靳元文还单着。靳元文本是跟毛叔学建屋的,但后来遭到靳宏强烈反对,只能放弃那一身本事。

如今靳宏意识到自己当年一意孤行,断送了大儿子的未来,因而对他放松了许多。听靳宛说要找伙计,他便鼓动靳元文去报名。

靳宛曾经邀请过靳元武,让他到三鲜楼当掌厨。可惜靳元武舍不得离开媳妇孩子,拒绝了。现下靳元文孤家寡人一个,到小镇干活攒点银子,说不定不出一年就能说个婆娘呢?

如此好事,他着实没道理放弃。

于是,靳元文第二天便来找靳宛报名了。

“文叔来了正好,三鲜楼有你帮着照看,我就更加放心啦。”忙着收拾行李的靳宛,嘿嘿笑道。

章翠花一早便来做帮手,把屋里要带走的东西打包好,然后让靳宛用马车送到三鲜楼暂时存放。

有不少村民主动提出要来帮忙,只是靳宛的秘密太多,怎么敢劳师动众?唯有章翠花一人,是靳宛完全信任的,这才勉强让她参与进来。

靳宛在院子外边儿放了一个桌子,桌上有纸笔。但凡是来报名当伙计的,只消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过后靳宛自会甄选出合适的人来。

若有人不识字儿,便喊一声,由靳宛代为记名。

身为前任村长的长子,靳元文自是不会不识字。他写完后放下毛笔,看靳宛和章翠花两个女子忙进忙出的,不由得走进了院子。

“丫头,大个子去哪儿了,咋没见他跟你们一块儿回来?”

往日有大个子在,靳宛家的所有重活儿,基本都不用靳宛动手。

听见靳元文的问话,靳海爷孙俩的动作齐齐一顿。

章翠花却插嘴道:“大哥,瞧你问的啥话。大个子没回村子,铁定是留在县城或者三鲜楼了。”

说罢她笑盈盈地扭头,“靳宛,婶子说的对吧?”

“呵呵,这次婶子猜错了。”靳宛淡淡地笑。

章翠花一愣,“错了?”

“嗯。”靳宛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大个子收到家书,几日前已返乡了。”

靳宛的语气说不上哀伤,更谈不上高兴,章翠花一时摸不准这消息是好是坏。

反而是靳元文高兴地笑出声。

“丫头,这么说不用多久,你就得上花轿了吧?”

他一语点醒梦中人,章翠花立即也跟着开心起来。

“那就恭喜咯!咱们靳宛总算要嫁人了,再等下去大姑娘都变老姑娘了。”她打趣地瞅着靳宛。

靳宛今年才十七,在前世就算再过个十年,也跟“老姑娘”扯不上关系。可是这个世界里,女人到了二十岁还不嫁人,便算得上晚婚了。

在世人眼中,晚婚的女子即为“老姑娘”。

窘迫地笑笑,靳宛低头继续手上的活计,没有回应他们。

她的思绪有些飘远……

不知大个子现在在哪里,正做什么呢?

距离两人分别,已过去了一周。想当初大个子去县城,她连一晚的分离都感觉非常难熬,巴不得时间能赶快过去。

可这次,他们要分开足足半年呢。

靳宛自嘲地笑了下,暗道如果不找些事情做,那我或许会相思成疾吧?

忽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对了,自己不是有个超级作弊器吗?想知道敖千的情况,直接问系统啊!

思及此,靳宛激动难耐,当即在脑中呼唤起长安君。

“本君正休息得惬意着,干嘛打扰我?”

“君君,你不会忘了自己在跟谁说话吧?”

靳宛可还记得,长安君说过自己想要“升级”,还得靠她做任务呢!所以现在,她压根不怕长安君耍脾气,敢跟她拿乔她就不做任务了。

大不了不得积分呗!毕竟都在此界待了那么久,纵然是长安君也没办法把她带去另一个世界,有啥好怕的。

“……好气哦!早知道会被你要挟,化形那天我就不要那么老实。”

靳宛哼了哼,“千金难买早知道,还是别说废话了。我想查询敖千目前的所在地,以及他正在做什么。”

“……”

长安君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诡异沉默。

等了半晌没得到回答,靳宛有点儿烦躁,催促道:“快说呀!”

话刚说完,就听脑海中的长安君抓狂大喊:“有没有搞错,你当本君是偷窥神器啊?!这种事情本君怎么可能做到,你是不是傻!”

靳宛被吵得脑子一阵发晕,简直快要眼冒金星了。

“为、为什么不行?”她不甘又困惑地问。

还有偷窥啥的,能不能别说得这么难听?好歹她也是一个三观正的四好青年……

感受到宿主的想法,长安君面露鄙视、语带嫌弃。

“就像探测范围是有限制的,查询能力自然也有局限。最容易查询的是常识问题,接着是与宿主切身相关的事情,而且还不能超出本君感知范围……

“宿主居然妄想利用本君做个偷窥狂,本君真是看错你了。”霎时,靳宛又羞又恼,对着脑子里的臭屁小正太大吼:“滚你丫的,你才偷窥狂,死赖在人家脑袋里的也不知是谁!”

第249章 望月

汤国境内,某座省城的客栈。

身穿玄色华服的青年手执一个香囊,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隐身在客栈周围的暗卫看着青年,莫名觉得自己都伤感了。

“殿下又在思春了?”

暗卫甲偷偷嘀咕。

“自从殿下与我等会合,每晚都会拿着那个香囊望天……这是以前闻所未闻的奇景。”

暗卫乙小声附和。

“咱们这些万年单身汉,怎么体会得了殿下的心情?殿下好不容易找到个能看上眼的女子,却不能带她回宫,想想就很悲惨好吗。”

暗卫丙悄悄咪咪地凑了过来。

“咱们殿下终于开窍了,我老担心殿下之所以迟迟未立妃,是对女人没兴趣。”

暗卫丁好似做贼般地将头从树丛里探出。

“呸!殿下对女人没兴趣,难道还能对帝都里的那些兔子爷有兴趣?咱们殿下日后定是一位励精图治的明君,又一心教导四位皇子,自然没工夫谈情说爱。”

暗卫甲被身后的人头吓了一跳,又听他这话说得奇奇怪怪,于是压低声音啐他一口。

“何况帝都里,也没哪位女子能配得上殿下。”

暗卫乙颇为赞同地点头。

“如此说来,我倒好奇未来太子妃是一位怎样的奇女子。听头儿说,太子妃为人聪明和善,虽出身卑微却谈吐大方……”

暗卫丙面露向往之色。

“还用说吗?殿下看上的女子自然不是寻常人,最起码比帝都的那些娇蛮小姐好。”

暗卫丁嗤了一声,言语间对素未谋面的太子妃尊崇异常。

这客栈周围的四个方位,各有四个暗卫守着。平日里暗卫闲来无事,稍稍交谈也不影响大局,不至于招来主子的怪罪。

并且顾忌殿下的耳力,四人还刻意把声音压制在他们的这个范围,以为这样殿下便听不到他们的议论。

可就在这时,四人忽然听见一道传音。

“卫甲、卫乙,过来。”

暗卫甲和暗卫乙登时一个激灵,心虚之下险些一个倒栽葱从树上摔下。

完了完了,殿下该不会是听见了那些话,一不高兴打算将他二人沉塘?

但殿下开口,两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借着夜色飞身从另一扇窗子跃进房间。

暗卫丙、暗卫丁同情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默哀一瞬在心里挥挥手——

再见了,卫甲和卫乙。明年的今日,我们不会忘记给你俩烧香的。

屋内,敖千已将香囊收起。

卫甲、卫乙双双跪在地上,垂头不敢吱声。

他们忐忑不安,直到殿下冷冽的声音传进耳朵。

“你二人连夜赶至五王爷下属落脚之处,在明日午时将他们引来。”

原来殿下不是要……

卫甲卫乙齐齐松了一口气,拱手面带恭敬地答:“属下领命。”

回应之后,两名暗卫不再多言,轻盈地跃出窗子。

敖千盯着眼前的木窗,思绪不禁飞回到,初次与少女同床共寝的那夜。

仿佛月色下、夜风中,仍有个人伏在窗台,等他等得睡着……自从大半年前被二皇子派遣到汤国,他们这帮暗卫就与五王爷派来的杀手,在汤国捉起了迷藏。因为必须拖住杀手,让对方以为殿下躲在汤国的某处,所以他们经常要自己把敌人招来,打一场就假装逃命

,演得特别真实卖力!

有时候一帮暗卫杀红了眼,回过神来发现追兵已被歼灭,不得不煞费苦心地在现场制造点儿“线索”。

也有时候,敌人的援兵来得非常迅速,让他们既来不及填肚子补眠,也来不及补充身上的暗器。那几次,一众暗卫被围攻得没了脾气,出现了一点儿伤亡。

后来暗卫们放聪明了。

他们每去一个地方,都会派人先去踩点,顺便买一堆芭蕉胡豆面粉放在藏身之处。

敌人一追来,他们就一边吃蕉饱腹,一边把蕉皮当暗器扔出去。

乌漆抹黑的那帮蠢货还真上当了,以为飞来的是夺命利器,于是一个劲儿地躲。哪知躲着躲着,一群人反而踩了蕉皮摔个结实。

再加上胡豆面粉等自制的“暗器”,既能在混战中起作用,也能让他们省下真正的暗器,暗卫们自此爱上了这种作战方式。

他们倒是玩高兴了,五王爷派来的那些杀手却气得七窍生烟。

可惜杀手们再跳脚也没用。

暗卫是东宫太子亲自调教的,其素质比五王爷的杂牌杀手,不知高了几个档次。之前要不是五王爷收买了右尘及其手下,偷偷给敖千下毒,敖千根本不可能受伤。

然而,尽管敖千当时中毒实力大减,且只有左笙和极少数几个侍卫护身,右尘的刺杀计划依旧是失败了。由此可见,身为暗卫之首的左笙,比侍卫头领右尘强了不止一倍。

因此现在暗卫团逗杀手团跟逗猫逗狗一样,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们是在技高一筹的基础上,对杀手团有心算无心。

话虽如此,这种日子过了大半年,铁打的汉子也得厌烦。连五王爷都开始怀疑,他们是在故布疑阵,隐隐有撤退的意向。

所以殿下来的正是时候,再迟个几日,杀手团便要转向乌国了。

不过实际上,如今殿下悄然赶赴汤国,若杀手团转移目标,岂不是刚好扑个空?到时他们大摇大摆地回帝国,就让那帮无头苍蝇继续留在这些王国转悠呗,干嘛还要特地暴露?

卫甲卫乙在拜别殿下后,久思不解,忍不住在执行任务的途中揣摩起殿下的用意。

想了半晌,卫乙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殿下这是在给太子妃创造安全的环境。别忘了,头儿并没有跟殿下一块儿回来,想也知道他是奉命保护太子妃。”

经他一说,好似是这么个道理。

卫甲赞赏地看了看卫乙,“说的有理,想不到卫乙你也有如此聪明的时候,从前是我小瞧你了。”

随即他又琢磨道:“如此说来,咱们得把戏演得更真一些,以免让那帮孙子看出破绽。”

太子妃可不能出事,不然以他们家殿下的性子,以后怕是得当老鳏夫,那多可怜。

“嘿嘿嘿……”黑暗中,卫乙的笑声被封锁在周身一丈之内,两道身影加速飞往目的地。

第250章 发飙

翌日午时,汤国的某一处省城上演了一场恶战。可在乌国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面,与这场恶战不无关系的少女,正极其平静地跟村子的乡亲告别。

“大伙儿别送了,行李大多都搬到了三鲜楼,剩余的也有马车乘载,不需要再劳烦大家。”

花了三天,靳宛总算是把家里要带走的东西送去酒楼。因此提前吃过午饭,他们就要离开了。

原本靳海想请靳宏重新当回村长,但是被靳宏本人和村会拒绝了。靳宏无论如何都不肯挂上村长的头衔,不过他也答应,今后他会照管村中的一切事务。

明白靳宏是担心自己卸任后,就对靳家村不管不问,所以靳海也没有坚持自己的决定。可这样一来,他便成了靳家村首位离开村子的在任村长。

和以前被赶出村子不同,靳海他们身上没有污点。原本像他们这种状况,是要村长写张文书当做证明的,但由于靳海本人就是村长,故而只得让村会在证明文书上盖章。

文书里明明白白地写着,靳海爷孙俩并非犯错被驱逐,而是迁出村子到外居住。此外,靳海始终是靳家村的村长,直至数年后村长换届。

有此文书,靳宛他们便不会受到任何歧视,在县城买房亦无问题。

此刻靳海正在跟靳宏及村会长老,做着最后的叮嘱。

而靳宛则是望向毛叔。

“毛叔,我要重建的作坊就交给你了。相信以你的手艺,在制皂坊的废墟上重修作坊,肯定是万无一失的。”

闻言,靳毛笑眯眯地道:“有你给的图纸,又有元文帮衬着,毛叔我保准帮你把作坊修得完美无缺。”

靳宛把修作坊所需的银子给了章翠花,让她负责此次修建行动。那场大火烧得制皂坊里啥也不剩,靳宛这次一走,还得去找商铺老板以及田有财,商谈解约的事。

拜托完毛叔,她又转头面对章翠花,握着对方的手轻声说:“翠花婶儿,我已经跟赵村长说好了,让他冬月派人到咱们村找你拿桑蚕丝。除了把丝交给他之外,多余的事情,你就不必告诉他。”“我记住了,你放心吧,婶子知道事情轻重。”章翠花温柔地看着她,“倒是你和海叔,在城里若有啥事儿,千万记得派人回来说一声,不要再自己硬撑着。咱们村穷是穷了点儿,可大伙儿都站在你这边,上

下一条心的话啥困难也能解决。”

这回陆承德的事情也算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意识到靳宛生意做大后,就会有麻烦找上门。

若换做以前的靳家村,村民们不会有给靳宛出头的想法。但现今,大家得知靳宛受了欺负,不约而同都是感同身受,想要替她撑腰。

是故章翠花才会有此叮嘱。

靳宛含笑点头,表示自己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待得爷孙两人上了马车,靳元文从人群中挤到前面。

“海叔、丫头,你们两个驾车不方便,要不我送你们到镇上吧?”

不料他话音刚落,旁边便有人叫嚷:“文大哥,又不是只有海叔和靳宛丫头去三鲜楼,咱们这几个不也跟着嘛!”

这群人正是报名去三鲜楼当伙计的村民。

因着要先留在村子帮毛叔把作坊建好,故靳元文要延后一个月,方能到三鲜楼报道。而其余的人只需跟家里人交代好,就可以动身,于是他们就挑了今天和靳宛一同走。

“你们会驾马车吗?”靳元文狐疑地问。

这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大哥,瞧你说的啥话哟!马车咱们没坐过,但牛车又不是很稀罕。反正牛车马车都是车,你不就是仗着会驾牛车,才想着送海叔吗?那咱也干得来这活儿!”

说得那么简单,其实区别还是有的,毕竟牛老实、马性烈。

是以靳宛淡笑道:“不用劳烦几位叔叔了,你们只需在马车里待着便好,驾车的事儿由我来。”

此话一出,那几个要去三鲜楼的汉子都愣了愣。

他们本来打算走去小镇的,可听靳宛的意思,似乎是要让大家坐她的马车?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一刻钟后,靳宛在村民们惊叹的目光下,从容驾着马车离去。

有人不禁喃喃出声:“这丫头还真是奇了,咋啥都会啊?”

一旁的章翠花默不作声,定定地目送马车远去,身后靳元武抱着靳永福走近。

“靳宛走了,村子要冷情了。”她面色惆怅,低声自语。望着马车逐渐消失在拐角处,靳元武安慰自家婆娘道:“靳宛那丫头注定要到外头迎接更广阔的世界,咱们这小小的村庄,咋留得住她呢?万幸的是,她从来不记恨大伙儿对她做过的那些事,临走还要设法

扶持乡亲们。”

可不是么。

制皂坊没了,按理说她们这些村妇,又得回到过去没有收入的日子。然而靳宛重建作坊,依然是雇佣村妇到那儿干活,每月的月钱不减反增。

尤其是她,一个月能拿五钱银子。

虽说这数目比不得其他织布的村妇,但她做的活儿轻松啊!这么一来,她还能抽出不少时间陪自家娃儿,过得比别人舒畅多了。

是故便因此,靳宛这一次改建作坊,再次被村民当成一桩善举。

她也懒得解释,偶尔来个误会没啥不好的嘛,又不耽误她挣钱。

往日走路要花半个时辰,才能到小镇。今天几人乘坐了马车,感觉没一会儿就到地儿了。

三鲜楼的伙计见到掌柜的马车,立即像见到了救星似的,拔腿便冲了上去。

而且他一开口,就是哭丧着脸告状。

“掌柜的,你再不来少东家便要发飙啦!”

绵绵发飙?这事儿听着咋恁玄乎呢。

靳宛不信,她家绵绵性格不知道多好,怎么可能……

“咩!!!”

念头还没落到实处,绵绵狂躁的叫声已传来。

她吃惊地循声望去,竟看见绵绵从三鲜楼后院狂奔而出,其后紧跟着一名惊慌失措的伙计。

那伙计一路跑一路喊:“救命啊,少东家发飙啦!”绵绵一冲出来,远远的瞧见了靳宛。当下它屁股一扭身躯一摆,直直朝她跑去,吓得少女后面的几个汉子赶忙避开。

第251章 安置

几人刚后悔没拉开靳宛,担心失控的绵绵会误伤到她时,就见绵绵在冲到少女身前三尺左右的地方,十分突兀地停了下来。

绵绵的头与靳宛不过是一拳的距离,可少女眼中完全没有其他人脸上的惊惧,而是饱含关切。

“怎么了绵绵,为什么不高兴?”

温和的语气宛如一只大手轻抚过绵绵,让它狂躁摇摆的尾巴渐渐停下,它靠过去蹭蹭靳宛。

“咩~”

哼哼唧唧地叫了声,绵绵鼻间灼热的气息拂过靳宛的手背。

靳宛抬手安抚地摸着绵绵的头,看向身后目瞪口呆的伙计,浅笑道:“没事了,绵绵是久了没见到我们,所以情绪才会变得焦躁,你没受伤吧?”

看绵绵刚才发狂的样子,伙计若不当心点儿,被它伤到也正常。

被掌柜的关心,伙计心里窃喜,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没事儿,我见少东家烦躁不安,时不时暴躁地叫唤,就想带它出去散散步。哪知一解开绳子,少东家就跑了……我们主要是怕它有个什么好歹。”

“少东家这么着急,估计是知道掌柜的和靳老爷来了。”门口迎客的伙计开玩笑道。

在靳宛的抚摸下,绵绵的心情已经慢慢变好,开始惬意地甩起尾巴。

看绵绵这样子,大概是不会让自己轻易离开了。

如此一想,靳宛便扭头对靳海等人说:“爷爷,你们先进去,我到后院陪陪绵绵。”

“也好,绵绵独自被留在三鲜楼待了十天半月的,怪可怜的。”靳海面带微笑,也摸了摸绵绵的脑袋。

后院不仅有干草,还有伙计专门为了少东家去割的新鲜草。靳宛搬了张长椅出来,坐在椅子上抓起一把绿油油的鲜草,招呼绵绵来吃。

这让她想起以前和敖千一块儿喂绵绵的场景,不由得撑下巴叹气:“乖儿子,你爹走了,现在就你能陪我了。”

绵绵摇了摇两只大耳朵,放弃美味的鲜草,伸出舌头去舔靳宛的掌心。

靳宛的视线移过来,被绵绵贴心的“安慰”感动,忍不住轻轻扬起了唇角。

“看来当初选择不吃羊肉火锅,还真是对了呢。”她淡笑着说,张开双手抱住绵绵的羊脖子。

“咩~咩~”

绵绵张嘴柔柔地叫。

所以说做人不要光想着吃,有时候也得考虑考虑食材的感受嘛。吃了只能享受一时的美味,不吃的话,就能一直享受萌物的陪伴,多值当呀!

——嗯,娘亲确实说过,它是一只萌萌哒绵羊。

“乖儿子,咱们要搬到城里住了。那里有很多人,却没有你最喜欢的青青草原,要不要跟娘亲走啊?”靳宛联想到绵绵的天性,于是松手盯着绵绵,有些担忧地问。

绵绵探头拱进她怀里,“咩咩~”

说得好像我见过青青草原似的……那种地方对我来说只是个传说好吗,别妄想利用这种拙劣的借口丢下我!

听绵绵叫得哀怨,靳宛面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其实就算你不同意,为娘也要把你带走。你可是我和大个子的共同认养的儿子,我怎么可能把你扔下啊?虽然很委屈你,但是我也没办法。最多这样好啦,我答应你,以后每周会抽一天带你出城,让你当

一头撒蹄狂奔的羊。”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

毕竟到了县城,就意味着他们要步入新生活,肯定会有很多事情要忙。七天里能有一天放松,已经很不容易了。

“咩咩咩!”一听这么真诚的承诺,绵绵乐了,连忙不停地低叫几声,以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

见状,靳宛也跟着露出笑容。

哄好绵绵,她没有继续逗留,对着羊耳朵嘱咐了几句转身回酒楼。

陈管事就在不远处等着,看靳宛准备离开了,上前问候道:“掌柜的,少东家之前是怎么了?楼里的几个伙计安抚它许久也没见效……”

“不用在意,或许正如伙计所言,它是太久没见到我们导致情绪不安。”靳宛莞尔一笑,打趣道:“对了,我家绵绵可不是一头普通的羊,它能听懂我们在说什么,所以还是别当着它的面讨论它的事了。”

她说的半真半假,陈管事只觉得万分玄奇,却也不敢提出质疑。

两人往酒楼内部走,陈管事恭恭敬敬地跟在靳宛后头,一副听凭差遣的模样。

“再过大约一个月,我在赵家村放养的那些稻花鱼,应该就能收获了。到时候,你要多留意这事儿,别让赵家村的村民把鱼给糟蹋了。”

靳宛一边走一边思考还有什么事情未交待,不久记起了赵家村的那些稻花鱼,故而出声叮嘱陈管事。

陈管事询问道:“是不是要派人去赵家村监督?”

闻言,靳宛上台阶的脚步微滞。

随即她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陈管事,“在陈管事眼里,莫非我就是这般吝啬苛刻的人?”

陈管事一惊,急忙否认:“当然不是!掌柜的对大伙儿非常体贴大方,请相信我绝没有恶意……”

“好啦好啦,干嘛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人。”被陈管事的表情逗乐了,靳宛哈哈大笑,抬脚踩着台阶往上走。

陈管事苦笑着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惧怕少女误会,莫非是担心对方一个不高兴之下就辞退了自己?

没错,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思索完毕,陈管事加快脚步跟上少女,开口道:“不派人去赵家村看着,要是他们把田里的鱼儿吃光了,那该如何是好?”

“呵呵,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赵村长不傻。”靳宛淡淡笑道。

前账还没算清,现在赵村长只怕自己做的不够好,无法让靳宛满意,自然不敢纵容村民碰靳宛的东西。当然,肯定会有人偷偷捉鱼吃的,但是那样吃不了多少,根本无伤大雅。

何况派人去监督,只会让赵家村的村民生出抵触的心理。日后跟赵家村合作的地方多的是,没必要为了这点儿小事,就破坏了双方的关系。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来到沈玉溪等候的厢房。

陈管事抢先几步,替靳宛推开门。

听到这声音,厢房内的沈玉溪站了起来,恰好对上靳宛的目光。他弯下腰拱手,轻道:“掌柜的,等候多时了。”

第252章 解约

靳宛要与沈玉溪商量之后的行程,因为再过两天,就到了苏夫人所说的半月之期。

这也意味着,异国游商将要抵达岳阳城。往日大家都是找游商买东西,鲜有卖东西的,靳宛也算是个特例了。

照现在的趋势,他们只能明日再出发去县城,至少要等靳宛跟商铺老板见完面才能走。所以她要好好筹划,看是否要让沈玉溪先行一步。

此外,靳宛也得跟沈玉溪解释一下那几大缸酒的由来。

当日光是运酒,她就在村子里找了三辆牛车,对村民说那是腌菜。囿于见识短浅,村民毫不怀疑她的说法,可到了三鲜楼被沈玉溪瞧见,对方很明显没有上当。

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总算是跟沈玉溪达成了共识。虽说沈玉溪得知她会酿酒酿醋之后,整个人处于一种懵逼状态,但靳宛认为自己的任务到这里算完成了。

然而正因此事,沈玉溪坚决不同意与她分头行动。

用他的话说,就是靳宛整个人相当一座宝藏,绝对不能没有人保护。而他终于也明白了,为什么大表哥当初会如此警惕,连他靠近靳宛一步都会翻脸……

靳宛默默地听完他正儿八经的分析,最后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不,实际上大个子针对你,只是因为他的醋王属性而已。

但是看到沈玉溪自动将自己代入保护她的角色,靳宛仍然难掩感激的心情。果然,她没有看错人,起码找的这几个助手都很可靠……

“厚脸皮,明明是本君告诉你他们值得信赖的。”

长安君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叉着腰像个傲娇的小大人,十分欠扁地说道。

靳宛满脸黑线。

虽然小正太说的是事实,可她就是看不惯这丫臭屁的样子,真的很想把他抓起来狠狠打一顿屁股!

“略略略……想抓我,还早的很呢!等你能抓到我的时候,难道我不会跑吗,笨蛋宿主。”长安君得意地抬起下巴,圆溜溜的大眼里满是自得。

“臭小子……”靳宛恨得牙痒痒,“你知道像你这种家伙,一般都被人称作什么吗?”

长安君露出困惑的神情。

靳宛在心里一声冷笑,口气危险地吐出三个字:“熊、孩、子!”

她是真感觉自己养了个熊孩子……比起君君来,还是绵绵乖啊!

与沈玉溪谈妥事情,晌午在酒楼吃过饭后,靳宛就牵着绵绵出门了。

镇上几家商铺的老板,听说靳宛的制皂坊被烧了,都关切地追问始末。

这事儿涉及到跟陆承德的恩怨,而今陆承德已死,实在没什么好谈的,是故靳宛轻描淡写地将之带过。接着她提出要解约,不出预料,几人立刻吃惊地请她重新考虑。

靳宛便说出自己的难处。

香皂本是她拿来起步的东西,现今酒醋和丝绸的买卖都发展起来了,香皂这条线对她而言就没多大价值。好在签订文书的时候,她特地留了后路,倒也不必担心商铺老板说她违约。

几人看靳宛心意已决,自知跟她继续说下去也讨不到好处,便请少女给自己一点儿时间考虑。

“我明天便要离开旺福镇,所以请在今天之内给出答案。”

留下这句话,靳宛就走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很明白在处理某些事情上面,优柔寡断只会带来更坏的结果。

反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不过是其中一个人罢了,用不着为此觉得内疚。

这个时候靳宛压根猜不到,这几个商铺老板,会凭借此契机鲤鱼跃龙门,一举成为家财万贯的大富豪。

晚上,几个商铺老板应约而来。

彼时靳宛正在厨房烧菜,沈玉溪和周大厨等人都给她当下手。听到陈管事通报,她翻炒了几下锅里的红烧肥肠,感觉到火候差不多了麻利起锅。

“剩下的交给你们炒,记得照我刚才说的那样做。”

说话间,靳宛解下了厨师帽,把手洗净解开绑起来的袖子。

“明白了。”

几位大厨异口同声地回道。

厨房里充盈了菜的香气,靳宛身上自然也沾了一些。若换做其他女子,在见客人之前肯定会先回房换衣服,毕竟菜的味道再香也算异味的一种。

靳宛不在乎这个,她本来就是习惯跟厨房打交道的,因此而嫌弃她的人她也不会给好脸色。

几个商铺老板当然没有自以为是,到敢嫌弃靳宛的地步。

她一来,几人齐齐起身,拱手行礼,没有半点儿对晚辈的轻视。

“诸位这是约好了,还是巧合地在我三鲜楼门口碰到?来的挺齐哈。”靳宛落落大方地回礼,笑道。

几位老板彼此对视一眼,忽然其中一人稍稍往前走了一步,和气地说:“靳掌柜,我们几人商量过了,决定接受你的建议。”

靳宛一点儿也不意外。

试问除了接受,他们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不过她倒没将心里话说出来,而是客气道:“多谢几位体谅。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接下来的三天,你们可以免费到三鲜楼用膳,菜品任选。”

三鲜楼的饭食是有质量保证的,不然也招不来那么多客人。在这里边儿吃一顿饭,寻常人少说也得花个几两银子,有钱的老饕们则是几十两乃至上百两银子。

因为一道带香醋的菜肴,就得十几二十两银子,一杯酒则的价格也差不多。

而靳宛说了免费招待且“菜品任选”,这代表不管他们吃什么价格的菜、吃多少,都是可以的。这种道歉的方式,简直让人不禁感叹一句:壕无人性!

是故少女此话一出后,几人都陷入了犹豫当中。

见状,心思通透的靳宛便猜想他们还有别的意图,当下挑眉问道:“几位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先前说话的那位老板苦笑一下,愁眉苦脸地说:“我们本来是有另外的计划,想问靳掌柜能否答应。可你这免费招待的牌子一挂出来,我们反而迟疑了,担心说出来后靳掌柜不高兴,连免费到三鲜楼用膳的

机会都没了。”

“呃?”

靳宛尴尬地看向其他人,只见每个人脸上都是为难的神情。

不愧是经营小本生意的老板,三鲜楼的几顿饭就能吸引你们了……暗暗想着,她温和地摆出笑脸,安慰几人道:“你们尽管说吧,我说出的话不会反悔,不论你们说了什么我都不会变卦。”

第253章 指路

不曾想,几人居然提了一个类似前世“股份制”公司的设想出来!

由于靳宛表示没有余力做香皂,因此小镇的几个商铺老板商量后决定,由他们来出资建立作坊,以及管理作坊事务。靳宛只需利用制皂技术参与,以后收益按照比例来分配。

听完后,靳宛表示自己被惊呆了。

她愣愣地看着几人,很难想象他们居然会……

事实上仔细想一想,这种经营方式也不难发现。不过她也相信,如果不是自己掌握着制皂的技术,而这几人也不敢得罪自己,那他们最后肯定不会提出这个办法的。

毕竟谁不想独占利润?谁愿意平白多个人来跟自己分钱?

要是放在以前,这几人完全可以去靳家村收买村民,套出香皂的配方。可惜靳家村不同以往,加上现在靳宛发展的威势正猛,惹怒她只会吃力不讨好。

是故他们折衷想了一个双赢的方式。

拿靳宛的话来说,这几人的意思是他们出钱当股东、当董事会,自己则是技术入股,只管拿钱不管事儿。

若是在前世,恐怕她还会犹豫一会儿。但搁在这个异界里,靳宛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但又不能让诸位商铺老板看出她的得意,否则以后说不定他们会翻脸。既然他们主动来给自己提供一个赚钱的机会,那她要是不好好把握,岂不是太对不起人家这番苦心了嘛!

所以靳宛装做很为难的样子。

“香皂是我花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东西。交给你们去做买卖,我好像很亏啊?”

虽然她没有答应,却也没有一口回绝,登时让众人觉得有戏。

于是先前说话的那个老板急忙道:“靳掌柜,我们怎么会让你吃亏呢?而且我们也不敢让你吃亏呀!

“你现在是咱们旺福镇的首富,光是三鲜楼一个月的进项,就几乎抵得过我们一年的收入,我们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占你便宜不是?”

“是啊靳掌柜。而且我们都听说了,钱夫人是来自都城的贵人。你之前救过钱夫人,后来又跟她情如姊妹,这些事儿我们几个老家伙可是清楚的很。”另一人焦急地插话。

靳宛只笑笑,却不出声。

见状,众人面面相觑。

最终有个人提议道:“若靳掌柜不信,我们大可像以前那样签文书。”

“没错,靳掌柜可以把你的要求提出来,我们白纸黑字地写在文书上,就不必担心我们几人反悔了。”

他们也是被逼得急了,才会这么低声下气地恳求靳宛。因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使用,旺福镇的百姓们基本上都对香皂产生了依赖情绪,导致如今香皂成为了商铺里卖得最好的商品。

如果香皂没了,那么商铺每月的盈利起码得减少四成!

会制皂的除了靳宛,就只有靳家村那几个村妇,她们都是靳宛亲自教出来的徒弟。没有靳宛许可,是绝不可能到其它地方给人熬香皂的。

综上所述,商铺老板仅剩下求靳宛这条路可走。

靳宛目的达到,再装下去就难看了,所以抿唇淡笑:“看在几位如此诚挚邀请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喜形于色,望着靳宛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既然是以制皂技术参与进来,那以后我便不会再为作坊出任何力,这一点咱们这就说明白了,免得他日诸位生出什么不满的情绪。”

靳宛又继续说,几人都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尽管如此,我提供的技术仍是诸位设想的立足之本。因此,该拿的利润我不会手软,你们意下如何?”

闻言,众人稍稍一顿,目光中透露出迟疑。

说到具体的盈利分配,他们就有些拿不准了。毕竟钱是他们出、力也是他们出,若靳宛拿多了也不合理啊!可若给少了,保不准靳宛就改主意了呢?

所以这个数字很难把握。

靳宛见他们犹豫,笑了一笑,说:“其实几位不用这么烦恼。何不如来看看参与的人究竟有多少,再制定具体的分配方案?目前在场的包括我在内,共有七个人。

“就算每人一成,也占去了七成,那剩下的三成又该怎样分呢?”

听她这一说,几个商铺老板露出恍悟的神情。

就在靳宛以为他们有了主意时,众人又是一愣,随即齐齐望向她异口同声问:“所以到底该如何分配?”

靳宛呼吸一窒。

还以为你们是悟出了什么,结果还不是要找我求助?既然不懂就不要装得煞有介事嘛!

深吸一口气,她冷静道:“当初我修建一个制皂坊,买地加建房总共花了近一百两银子。如诸位所见,我那个制皂坊的面积并不大,顶多算个小作坊。

“可眼下既然大家想要一起花钱做这件事,再建个小作坊小打小闹的就没意思了。干脆在旺福镇附近盘个大块的地,建一个大作坊,以后把香皂卖到邻镇、县城乃至更远的地方去……”

听到一半,几人就张大嘴巴露出目瞪口呆的样子。

——娘耶,他们只想搞个小本买卖,咋个到了靳掌柜这儿就变成大生意了?

看到几人高度一致的表情,靳宛停住了话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道:“怎么,几位连这点儿觉悟都没有,就想找我合作?”

这个问题把他们问住了,几人迅速合上了嘴巴。

确实,人家靳掌柜都把酒楼开到岳阳城去了,还在乎他们那点儿小钱?若不把生意搞大一些,他们凭什么让靳掌柜动心,难不成凭一年百八十两的份银?

呸,这点儿银子连三鲜楼一个月的零头都够不上——不,是连三鲜楼一天的进项都赶不上。

几个老板对视一眼,露出坚定的眼神。

下一瞬,六人对着靳宛齐声说道:“请靳掌柜为我们指路!”

靳宛后背莫名发寒,这场面咋恁个渗人?一群几十岁的男人朝自己说出这句话,搞得像邪教传播现场似的……

甩甩头抛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她咳了咳放缓语气。

“县城的田家脂粉铺也有卖香皂,因为商铺环境和名气问题,所以一块香皂能卖到几钱的价格。“这香皂贵就贵在整个隆凰帝国,甚至是三大帝国之内,都是独我一份,故真想整的话也是能整出大名堂的……”

第254章 封城

这一谈又是一个时辰,楼下的伙计等靳宛吃饭等得肚子都瘪了。

这之后就没什么事情要办了,靳宛把靳家村的村民和一个本子交给陈管事,让他按照里面的方法来“培训”村民。

当晚,她偷偷把陈管事叫来,留下一瓦缸的白酒。

陈管事看到这么大缸酒,眼睛都直了。

靳宛告诉他,让他先拿这些酒撑着,过段时间自己再送更多品种的酒来。

白酒就是大家俗称的“烧酒”,从威灵帝国那儿来的也是这种酒,所以靳宛拿出白酒也不显眼。至于桑葚酒,那是专门拿来上贡的,暂时她还不打算放在酒楼售卖,否则太打眼了。

陈管事最初压根没想到是自家掌柜会酿酒,只以为是她凭交情得来的。但等靳宛走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好像见过类似的大瓦缸……

直到第二天靳宛雇了三辆马车,让三鲜楼的伙计把几个大瓦缸都搬了出来,一辆放行李两辆放瓦缸,他终于知道是在哪儿见到的了。

他聪明的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帮着把盖子往下按实了点儿,以免酒香味儿泄露出来。除此之外,他还叫了几个伙计,让他们护送掌柜的去县城。

对于陈管事的做法,靳宛面上没有任何表示,但是她上车后忽然转头对陈管事说:“陈管事,账房一直都是你管的,从这个月起你就给自己提一成的工钱吧。”

陈管事和几位大厨的工钱本来就高,尤其是沈玉溪的,已经达到了月银七十两的程度。这么高的工钱,一般要在省城以上才能拿到,即使是县城的酒楼大厨,也很少有超过五十两的月银。

是以虽然只提了陈管事的一成工钱,却也有几两银子了。最重要的是,自打靳宛接下三鲜楼,她便给陈管事涨了两三次工钱,起码这让人多了个盼头。

而这也让陈管事明白,掌柜的对他的付出,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尽起忠来就格外有动力。

大瓦缸上遮了稻草做掩饰,又有三鲜楼的几个伙计在上面守着。但也正因带上了酒缸,故而靳宛让他们把速度放慢,生怕把酒缸给磕了撞了。

而且还有绵绵在旁边跟着跑,太快了它会很辛苦。

她的马车由沈玉溪驾着,自己和爷爷留在车内,时不时把头探出窗户,看下前面两辆马车以及绵绵的状况——反正这又不是汽车火车,没有人会提醒靳宛“请勿将头手放出窗外”。

就这样,四辆大马车外加一头绵羊,浩浩荡荡地往岳阳城去了。

平日要走上两个时辰左右的路程,今日的时间足足延长了两倍。一直到下午,一行人方才风尘仆仆地赶到城门口。

还没进城,就见城外又排起了长队。

赶了这么久的路,就算中途休息过了,但他们依然是又累又饿。再者随身带了几缸酒和一车的丝绸,靳宛的感觉无异于揣了万两黄金在外,多待一秒钟都是煎熬。

不过不等靳宛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前头的伙计便跑去打探消息了。

靳宛撩开窗帘,看着那人小跑过来。

伙计擦着汗,微微喘气道:“掌柜的,听说岳阳城要封城了。”

“封城?”靳宛秀眉一抬,“有没有打听到什么原因?”

“似乎是省城的城主大人要亲自来此巡视,监管岳阳城的繁杂事务,因而衙门的人就封城了。听他们说是前些日子杀害陆狗官的凶手还没抓到,衙门怕凶手到城里捣乱,便不准闲杂人等在近几日进城。”

听完伙计的叙述,靳宛只觉疑惑更深。

卫林作为乌国三品大官,品阶比城主高了不知道几个档次。有他在,岳阳城当然是由卫林做主,岂会为了迎接什么城主大人而封城的道理?

还未想清其中联系,忽地有几个官兵朝他们走来。

看那几人的装扮,像是卫林带来的官差,而不是衙门原先的衙差。

怕对方是来找麻烦的,沈玉溪当即跳下马车,经过车窗时悄声道了句:“掌柜的别怕。”

然后看也没看靳宛,他就主动迎向那几名官差。

靳宛狐疑地放下窗帘。

好端端的她怕啥?陆承德又不在了,莫非这岳阳城里还有谁专门针对她不成?

那厢沈玉溪因着靳宛的秘密而备受压力,却不知当事人没心没肺,根本对自己身上潜藏的危险毫无自觉。

他为了减少酒缸暴露的可能,想去与官差交涉,让他们尽快进城。然而那帮官差一见到他,竟是直接开口问马车内的是不是靳姑娘。

沈玉溪心中一惊,暗道对方果然是奔着掌柜来的。

面上不动声色,他作揖道:“小民是想请问几位差爷,那城门要封到何时,却不料被差爷抢了先。敢问差爷,你们为何要找那位靳姑娘?”

为首的官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蹙眉说:“你是什么人?我们只找靳姑娘,你让开。”

“马车里的是小民的家眷,并没有差爷口中的‘靳姑娘’。”沈玉溪不卑不亢地道。

闻言,官差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拿出一张画像摊开看了看,又瞄向那辆香楠木马车,喃喃自语:“不对啊,卫大人画的马车就是这辆啊……”

难道是撞车了?

正困惑时,就见马车上下来一位婀娜少女。

顿时,他身后的官差立马凑近耳语道:“头儿,那可不就是靳姑娘吗?几天前我跟着大人去拜访苏夫人,当日那名少女也来了,所以我敢肯定她就是大人要找的靳姑娘。”

话音刚落,少女已经缓步走到了沈玉溪身边。

见此情景,被打脸的沈玉溪实在忍不住,索性翻了个白眼。

靳宛却像没察觉到他的不满,笑盈盈地望着对面的差爷说:“几位差爷,请问你们是在找什么人吗?”

“是的。敢问姑娘,你可姓靳?”差爷眼睛发亮地问。

他们在这城门守了三日,自是期盼少女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呢。

靳宛不负所望地点了点头,“我叫靳宛,几位差爷要找的是我?”

官差一听登时大喜。

可随后,他又皱着眉头转向沈玉溪,“这位小哥,你刚刚为何说马车里的不是靳姑娘?”沈玉溪一晒,光棍地道:“差爷你误会了,我这话并没错。马车里的是我家‘靳掌柜’,自然不是什么‘靳姑娘’。”

第255章 新家

敢情在你心里,你家掌柜就等于你的家眷?非分之心能别这么明显吗!

若非顾忌着对方是靳姑娘的人,官差很想就此咆哮出来。

他压下心底的狂躁,朝少女抱拳,沉声道:“靳姑娘,我等奉卫大人之命,特在城门等候姑娘。城门被封,唯有姑娘所带的外来者,能在这几日进出岳阳城。”

外来者,是指在岳阳城没有自己住宅的人。当然,若是之前就在城中客栈住下的外来者,并不会被赶出县城。

听他如此一说,靳宛不由得担心明天游商能否进城。

但现在不是深谈的时机,于是她颔首道谢:“那有劳差爷放行了。”

城门口排队的那些人都在接受检查,看是否有岳阳城的房契。没有房契的,只要能在县城人口登记簿上找到对应的记录,也能进城。

因为人实在太多了,靳宛担心出意外,便去了最后一辆放丝绸的马车。最前面是两辆装酒缸的马车,中间是爷爷坐的马车,而靳宛在的丝绸车断后。

见四辆大马车声势浩荡地进了城,不少人就在暗暗揣测,马车里坐的是不是城主大人。

幸好不是所有人都被车队吸引了注意力,城内的人不必接受审查,是以对这刚进来的车队并没多大感觉。平常岳阳城也有不少马车往来,结伴的车队虽少见,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是当城中百姓,不经意看到车队旁有几位官差跟着走,心情就有些不同了。

“那是谁的车队,为什么连钦差大臣身边的官爷,都要在旁伺候?”

“不知道,好像是刚从城外进来的……”

“莫非是城主大人亲临了么?”

“城主大人怎会不带护卫?而且你看前面两辆马车,上边儿盖着的都是稻草呢,城主大人会随身带着草……跟羊?!!”

百姓们总算见到了那车队后面,吊着的一头公绵羊。那绵羊高昂头颅,不紧不慢地踏着步伐,丝毫没有因众多目光而胆怯。

这就很稀罕了,因为绵羊大多很胆小,陌生人一靠近就会拔腿狂奔。像这头公绵羊这般昂首阔步的,全岳阳城的百姓表示,他们这是生平头一遭见!

——如果这些人知道,绵羊之所以走得从容不迫,其实是因为从旺福镇跑到岳阳城而累瘫了,不知道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车队往岳阳城最昂贵的地段前进,百姓们看得啧啧称奇,纷纷感叹岳阳城又来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就是不知道,那马车内的究竟为何人……

千万别是一个放羊的,否则他们的幻想就得破灭了。

待得靳宛感觉马车停了,她才掀开窗帘看了眼外面的景象。

此时外面响起官差的声音:“靳姑娘,你的住宅到了。”

她闻声推开车门,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宅院大门。回身望去,苏夫人的住宅赫然在目,门上两个红灯笼写着“苏”字。

“我已经命人去同福客栈通知苏夫人,想必她很快就会回来了。靳姑娘,你的这些行李,用不用我找人帮你搬进去?”官差古道热心地说。

靳宛望向官差,笑道:“怎敢劳烦差爷。对了,差爷方才说是奉了卫大人之命在城门等我,却不知卫大人在哪儿呢?”

官差目露迟疑,像是拿不准要不要跟她说。

反而是靳宛体贴地替他解围。

“若差爷觉得不便相告,那我也不勉强了,总之我谢过大人的好意。”

说着她转身走向绵绵——沈玉溪拿了靳宛给的钥匙,还在开大门上的铜锁,是故他们得在外面稍候片晌。

摸了把它脖子,靳宛眼带笑意地称赞:“乖儿子,今天表现的真棒,娘亲还怕你走不到县城呢。”

“咩~”

绵绵叫得有点儿虚软,显然已是累得够呛。

见少女笑眯眯地对着一头绵羊说话,官差大为惊奇,不禁脱口而出:“靳姑娘,你为何要叫这羊做……”

“差爷这就有所不知了吧,绵绵可是我家掌柜的干儿子,平日里宝贝得紧嘞!”不远处的伙计嘻笑着帮忙解释。

几位官差面露惊异,这时靳海走了过来。

他祥和地招呼道:“几位差爷若不嫌弃,等会儿请随我们进屋喝几口水……”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了沈玉溪的声音。

“靳老爷,门开了。你们几个,快把东西搬进去。”

最后一句话是对几个伙计说的。

沈玉溪走到靳宛身边,将钥匙连锁交给她,“掌柜的,快进去歇息吧。”

“嗯,行李就由你带着他们搬进去,存放的地方我已跟你说过了。”

等沈玉溪点了头,靳宛便牵着绵绵往大门走。

同时,她对几个官差笑道:“差爷,如果不忙,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虽然几名官差对这个少女很好奇,但是他们有公务在身,也只能遗憾地拒绝了。

“多谢靳姑娘美意,不过,我等还得回去城门主持大局。何况姑娘今日初到新家,想必也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我们几个就不叨扰了。”

靳宛露出惋惜的神情,“那好吧,我就不留你们了。”

“告辞。”

“慢走。”

惋惜是假,送客是真。

实际上靳宛也认为此刻让他们进屋,的确不大方便。

若被他们看到伙计把几缸酒搬到屋里,还有马车里的丝绸,难免不会多想。人多口杂,她比较希望自己能保持低调,别让人把眼睛往这儿盯。

大宅子已被苏夫人派人清扫过了,他们把东西搬进去后,便可以直接住人。

几个来自小小旺福镇的伙计,一进屋看到这宅子大的不成体统,眼珠子都快瞪脱框了。

“掌、掌柜的,恁大的房子,得多、多少银两啊?”

结结巴巴地问出这个问题,几人眼巴巴地盯着靳宛等答案。

正给绵绵喂草的靳宛一眼瞥去,随口报了个数:“五百。”

“什么!?”

几人啪叽一声,全给跪地上了。

刚拿着行李进屋的沈玉溪,见状脸色一沉。

“没出息,又没花你们的银子。”何况这样的宅子,五百两银子能买到,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了。要知道,光这地段,在岳阳城就不止五百两。

第256章 酒鬼

靳宛打了个哈欠。

苏夫人恰好望见这一幕。

“怎的困成这样了,昨晚没休息好?”

浓浓的关怀透过声音传递而来,引得院内的众人齐齐回头。

一见苏夫人,靳宛的五分困意就去了三分,含笑道:“夫人赶巧了,今天就这一个哈欠也被你瞧见了。”

旋即,她冲沈玉溪眨眨眼,后者了悟。

趁苏夫人注意力都在靳宛身上之际,沈玉溪拿脚将地上几个没出息的家伙踹起,低声叮嘱他们抬着大瓦缸跟自己进储藏房。

看见低头嚼干草的绵绵,苏夫人轻笑一声。

“我道城里因何这般热闹,原来是你的爱宠激起了百姓们的热论。”

绵绵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瞅着苏夫人,嘴巴不停地嚼着。

这个动作惹得苏夫人一愣,压根想不到这头绵羊是如此通人性。

“绵绵是我与大个子收养的干儿子,它很聪明的,苏夫人可不要小看它哦。”靳宛满面笑容,拍拍绵绵的脑袋,它便又垂下了头。

靳海和苏夫人打过招呼,温和地对靳宛说:“小宛,爷爷先去伙房,看看能不能烧点儿热水。”

“让阿大带你去吧,老丈初来乍到,定然不识路。”苏夫人亲切道。

靳宛不能放着苏夫人不管,而且让爷爷待在这里,他肯定也不自在。

于是她赶在爷爷回绝前,嬉皮笑脸地道:“苏夫人说的对,爷爷,有个人带路也省得你迷路啦!”

“这……好吧,那就麻烦这位阿大先生了。”靳海憨厚地道谢。

阿大和爷爷一走,靳宛便带苏夫人进正厅。

“苏夫人请见谅,你来了连杯茶水都没有。”坐下后,靳宛面带歉意地说。

“我同福客栈又不缺茶水,岂会介意这点儿小事?”苏夫人打趣道,“这次你回去的时间虽不长,但岳阳城的变化,你也看到了吧?”

靳宛不解地问:“这般大张旗鼓地封城,只为了迎接城主大人的到来?难道城主大人的官阶,会比卫大人的还要高吗?”

“自然不是这个原因。”苏夫人轻摇臻首,“迎接城主不过是个幌子,卫林离城亦是有不得已的因素在里面……”

“卫大人走了?”

这一层她倒是没料着,难怪刚刚自己问起卫大人的事,那几个官差似有难言之隐。

苏夫人便将她走后的事情,捡了些重点告诉她。

“你离城的第二日,卫林便收到消息,说是小羽私自出宫,目前下落未明。乌国与邻国汤国一直都是竞争对手,小羽又是王唯一的子嗣,他离宫的事若暴露出去,难保不会引来汤国的刺客。

“王为此忧心忡忡,卫林在小羽很小的时候,就陪在了他的身边。名义上他是臣子,感情上他却更像小羽和泠儿的兄长。所以此事一发生,王第一个能找的就是卫林,只有熟悉小羽的他才找得到人。“接到信的当天傍晚,卫林乔装出城,只带了两三个随从。我本想派人一同去找,但卫林说活动的人多了,反而会惹人注目。同时他下达了封城的命令,似乎是认为小羽会到这个地方,让我在城内多留心些

。”

靳宛挑了下眉,“也就是说,要迎接的根本不是城主大人,很可能是羽王子?”

苏夫人无奈地颔首。

“小羽阳光开朗,始终不喜欢王城沉闷的氛围,时不时就要寻机偷溜出宫。不过以往,他最多是溜到都城,而且当天就会回宫,不像这一次……据说,王宫已经失去他的踪迹两日了。”

听着倒蛮有趣的,靳宛忍不住扬唇笑了。

“苏夫人请别担心,我看泠公主那么聪明,估摸着她的王弟也不会笨,我们且静候卫大人的佳音吧。”

苏夫人叹息一声。

“那孩子生性善良,也因此时常吃亏,却依旧保持了一颗赤子之心,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被打动……王后走的早,小羽能养成开朗的性格实属不易,所以,我很希望他不要出事。”

“听你这样说,我想羽王子他绝对会安全的。”靳宛弯眸一笑,直直对上苏夫人探究的目光,轻声说:“毕竟,像羽王子这么好的人,恐怕连老天都不忍再苛待他。”

受到她的情绪感染,苏夫人的心态也跟着乐观了起来。

她又露出了爽朗笑容,豪迈道:“看来,我还是老了啊!以前在战场上,我可不会这么婆婆妈妈多愁善感的。”

沈玉溪提着一个坛子从储藏房那边过来,还未走近便听到了这笑声,禁不住感叹一句“女中豪杰”。

这坛子刚装了酒,坛口塞得不严实,香味儿便随着轻风飘进了正厅。

对酒的味道,苏夫人非常敏感,当下变了脸色“腾”地站起。

靳宛被她的举动惊着了,踌躇地张嘴:“苏夫人,你……”

“是酒的香味,而且是我以前从未喝过的美酒!”苏夫人眼睛骤然一亮,脑袋快速转向门口,准确无比地盯上了沈玉溪手中的酒坛子。

此刻她的眼神就宛如一匹猛兽锁住了猎物,平白让沈玉溪额头滑下几滴冷汗。

怎、怎么了,难不成这苏夫人看上他了?

不好吧……他曾听闻过这位女将的威名,虽然她至今风韵犹存,可是他们足足相差了一个辈分,都能当母子了好吗……

“你手里拿的什么?”

脑子里飞远的思绪一下子这道声音拉了回来,沈玉溪尴尬地挠挠鼻子,举起酒坛挡住自己的脸。

“这是掌柜的让我带来给苏夫人尝的……”

“酒”字都没出口,只见一道红影闪过,继而一阵冷风吹来。

当沈玉溪回过神,他发现自己手里的酒坛子不见了。

而红影——苏夫人已坐回了原位,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酒坛。

靳宛和沈玉溪眼睁睁地望着苏夫人连杯子也不用,直接抱起坛子仰头一倒,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听说过饿死鬼投胎,但是今天苏夫人刷新了他们的见识。

——这位乌国巾帼女将,分明是酒鬼转世啊!接连喝了三大口,苏夫人才意犹未尽地放下坛子,兴奋地高喊一声:“痛快!平生第一次喝到这么独特的美酒,真是不枉此生啊!”

第257章 壹号

前一刻气氛还有点儿阴郁呢,这才眨眼功夫,苏夫人就忘了羽王子吗……

靳宛轻笑不已。

看苏夫人这样子,她应该是不用担心桑葚酒的销路了。

真想让大个子也尝尝啊……

这个念头一冒出,就像雨后的春笋一般,疯狂地生长。

可惜靳宛也清楚,自己暂时没有任何办法把酒送给他。因为那样的做法,会破坏大个子为保护她所做的一切安排。

及时喝到了美酒的苏夫人,心满意足之余,也好奇地追问起桑葚酒的来历。靳宛并不做隐瞒,直说是自己做的,并将自己打算将桑葚酒拿去与游商交易的事坦白。

“卖给游商?那太浪费了,这么好的酒,你要是想换银子,直接内销不就可以了。”苏夫人一脸抱怨地说。

靳宛已经深刻认识到她有多么钟爱美酒,下意识地解释道:“苏夫人请勿担心,只要我不死,你肯定就不会缺酒喝。以后你的酒,我包了。”

瞬间,苏夫人恢复了精神,惊讶中带了些激动地望着少女。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真得好好谢谢泠儿,若不是她,我哪里能认识你这块宝?如此豪气大方的承诺,恐怕也就你能说得出来。”

至此,就为了这一条,苏夫人以后也得拼尽全力保住靳宛。

在他们交谈的期间,其他人的活儿也干得差不多了。

苏夫人心情大好,豪迈地一挥手,今晚要请所有人到岳阳城最好的酒楼吃饭。

沈玉溪听了,微笑着说:“如果是这样,那么苏夫人一定得去我们三鲜楼看看。”

这次靳宛结合自己和沈玉溪的想法,将分店弄成不一样的酒楼,相信在这岳阳城定能让人耳目一新。这几天分店的开店事宜一直未落下,迄今里面的设备应该能正常使用了。

而靳宛也确实想试试效果,于是鼓动苏夫人到三鲜楼分号。

“那好吧。不过你安置在客栈的那对夫妇,是否要派人去请来?”苏夫人征询地对靳宛说。

沈行及其夫人一直留在同福客栈,这不仅是因为他的伤势还没痊愈,也是因为他的娘子需要静养安胎。

靳宛思索半晌,出于对沈行的不信任,她觉得暂时还是不要邀请他们。

“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她淡笑道。

半个时辰后,“三鲜楼壹号”酒楼外。

本来是苏夫人想要为靳宛等人接风洗尘,才提出请吃饭。结果由于更改了地点,就变成了靳宛下厨接待苏夫人。

半个时辰前她和沈玉溪先行离开宅院,到岳阳城集市购买食材,此刻刚采购完回来。

“天色渐晚,必须快一点了。”

靳宛嘟囔着打开酒楼的大门,与沈玉溪一块儿进了厨房。

吩咐沈玉溪去清洗食材,她也开始为晚饭做准备……

当苏夫人和靳海等人,在约定的时辰抵达“三鲜楼壹号”,几人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香味。

沈玉溪接待了他们,将众人领到两张八仙桌前。

这个时候,一干人等已看见了桌上摆着的许多新鲜食材,还有中央那一个特制的铁锅及底下的炉火。

“这是……”苏夫人美目中流露出惊讶,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这家酒楼,一半的桌子都是这种定制的‘烫锅桌’。所以从今以后,在三鲜楼壹号除了可以吃平常的饭食,还能享用不一样的烫锅。”

靳宛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见少女一手端着一个托盘走近。

也许,“火锅楼”这个名字比较适合“三鲜楼壹号”。

整座岳阳城出色的酒楼不少,靳宛想用平常的方式,在最初就吸引大家的目光是不可能的。唯一的选择,就是让三鲜楼壹号具备自己的特色。

虽然一开始,城中百姓不会那么快就接受这种酒楼。但是只要好好经营,肯定能够让三鲜楼壹号大放异彩。

再怎么说,酒楼这边的事情靳宛也不着急。她在酒楼开业后,就得去酿醋坊走一趟,因为她打算在近期跟王宫搭上线。

这一天,苏夫人等人吃到了很特别的“烫锅”。靳宛的烫锅跟他们印象中的烫锅是不同的,让人吃了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以前他们从不知道,原来佐料还能这样用……

结束了不同寻常的“接风宴”,苏夫人让阿大自己回客栈,她则跟靳宛等人回宅院。

两人商定好了明日接见游商,而三鲜楼壹号开店的事,得推迟一两天。因为苏夫人想利用自己的人脉,帮三鲜楼壹号造势。

翌日。

由于心中挂念敖千,靳宛一晚上没睡好,很早就起来了。

她洗漱后到厨房忙碌,想做春卷给苏夫人尝尝。沈玉溪从厢房出来后,看见厨房里有了烟气,略一思索便知道了是谁在那里。

一到门口,看见少女的倩影,他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一下。

——有个这么勤快的掌柜,对他这个大厨来说也是种压力。

心里如是想着,沈玉溪认命地去给少女当帮厨。

今日三鲜楼的几个伙计就要回去了,而他之前招的那些伙计,也要到三鲜楼壹号报道,他必须去那儿盯着。

所以和苏夫人吃过早膳,走的走散的散,大宅子一瞬间就冷情了。

屋里只剩下靳宛和爷爷、苏夫人三人。

喝着美酒,苏夫人气定神闲地问:“小宛,你要不要请几个小厮和丫鬟?”

大宅子里边儿一般都要有下人伺候着,而以靳宛现在的地位,请下人才是情理之中。

可靳海却摇头拒绝。

他憨直地说:“在城里本就没啥事儿,要是连家里的活儿都被下人做了,老头子我就得无聊了。”

靳宛最初也是顾忌着这一点,才迟迟没有请人的。刚才苏夫人一说,她虽然心动却依然没开口,就是想看看爷爷的态度。

如今爷爷都这么说了,她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是故靳宛耸耸肩,“苏夫人也瞧见了,我这宅子里还有几缸桑葚酒……这是要上贡给王宫和卖给游商的重要东西,若被下人看到了去外头乱说,不是白添麻烦么?”

闻言,苏夫人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也对……除非是值得信任的人,否则还真不能让对方进你这儿做事。”

第258章 二队

午时仍未有同福客栈的人来通知游商抵达,所以苏天人干脆就在靳宛这里用膳,顺带尝一尝那让风泠念念不忘的厨艺。

刚到岳阳城,家中准备的食材并不多,所以靳宛就只弄了个咕佬肉和炝炒小青菜,煮了一个西红柿鸡蛋汤。

饶是如此,也让苏夫人吃得异常满足一一事实上,只需要有一壶桑酒在,她就不会挑剔了。

吃完午饭她们也不在家里干等了,靳宛跟爷爷说了一声,便跟苏夫人前往同福客栈,走一走还能消食儿。

然而两人走出不远,便见一个伙计急匆匆地朝这儿奔来。那伙计远远瞧见了苏夫人和靳宛,面上登时露出喜色。

不等伙计停稳,苏夫人便抢先询问:“阿二,可是游商到了?”

“是的老板娘,我正要去告诉你们呢……”

游商千里迢迢从威灵帝国来到隆凰帝国,却不是每一个王国都会去的。之所以会经过乌国,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乌国恰好在他们的线路上。

每年都会有大量商人,早早涌到游商途经之地等待。一旦错过一次机会,就只能等下一年来临。

而光临岳阳城的游商每次都会选择在同福客栈住,自然是看在乌王的面子上。不过也正因如此,这个时期不光是同福客栈,连它附近的客栈都是客满的状态。

靳宛这几天没来过同福客栈,还不知道情况夸张到了如此地步。等他们赶到同福客栈,才发现外面已经挤满了人,几乎达到了举步维艰的程度。

“游商今年带来了多少香醋?”

“苏掌柜,你可别把酒全买光了,千万要给咱们留点儿啊!”

“还是老规矩吗?”

“好像是的,我看到他们进去后就把东西搬到了后院……”

“那要明日才开始交易了。”

“是啊,明儿一早开始排队交易,到了傍晚游商就要收东西走了。”

“时间太短了……”

“而且咱们这些普通商人,一人只能买一坛香醋一坛酒,有的人连酒都没资格买……”

靳宛跟随苏夫人走近时,就听到大家议论纷纷。或许是苏夫人的酒量把大家吓着了,因而一见到她,立即有人大声嚷嚷让她别买太多酒。

苏夫人听了也不生气,始终嘴角噙笑地牢牢握着她的手。

在阿二的护持下,苏夫人有惊无险地带她挤进客栈的大门。

这个时候,即使苏夫人是同福客栈的掌柜,她也无法把人赶出去。

“这个场面太夸张了。”

进到客栈内部安静多了,靳宛苦笑地拍拍胸口,道。

苏夫人回头看她,“这下你该明白,为什么我和泠儿要把你当做一块宝了吧?”

客栈外面的那些人,都是奔着香醋和酒来的。一个王国的商人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够格买酒醋的也就几十个。在这几十个里头儿,还有六成是不能买烧酒的。

这倒不是游商有钱不肯赚,而是游商每年能带的酒醋也就那么多。如果每个要来买酒醋的商人都能如愿以偿,那么后面的王国就买不到酒醋了。

是以这所谓的购买资格,其实是每个王国内部商会自行评定的。对于这个资格评定,所有的王族都是默认的态度,而每个王国的王宫能买多少也有各国的协商。

其中柞蚕丝是只有皇族才有资格购买的,那些王族根本想都不敢想。

绕过门口的那些人,苏夫人直接把靳宛带到后院连接的一座独宅。

房子外面有一块很广阔的地,以往都是同福客栈用来放客人的马车,现在全被游商的车队占据了。

要带上许多酒醋长途跋涉,几乎走上一整年,可想而知这游商的车队得多庞大。

但是靳宛看着眼前的车队,虽然数量也很客观,却好像还是小了点儿……

于是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苏夫人还没答话,旁边的阿二就笑道:“靳姑娘有所不知,这游商每到一个王国,都是直奔都城而去的。三大帝国中,唯有威灵帝国的游商,会在进入一个王国境内后分开几路。其中大部队去都城,其它小分

队就去另外的地点,第四天所有人在都城会合。

“我们的宗主国国力强盛,商业是三大帝国里排名第二的,所以帝国境内也有不少商人做起了游商。可我们一直都没办法跟威灵帝国的游商比,只能在每国的都城停留。

“至于巴南帝国,由于不擅长跟外面来往,是故其国内的商人通常只会在帝国附近转,很少会深入到另外两大帝国的内部。”

靳宛听得惊奇不已,反倒对那神秘的巴南帝国起了浓厚的兴趣。

她赞叹地说: “恐怕也就威灵帝国有这份魄力,一年里基本走遍了整块大陆。而那巴南帝国因地势问题,估计也出产不了什么好东西,是以才会对商业不上心吧……”

话音未落,忽然响起了一道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这位姑娘是谁家女子,论起事来有模有样,可惜两点都说错了。”

原来,在阿二给靳宛解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跨进了宅子的大门。因着游商时常到这里,已经跟苏夫人熟悉了,所以看到她也人没阻止。

——一般是不会有人来找游商麻烦的,因为一旦发生袭击游商的事情,游商今后再也不会光临那个王国。因而三大帝国对这点都有明文规定,攻击游商跟叛国同罪,会遭到上至帝国下至王国的残酷追杀。

这导致再大胆的贼匪,也不敢对游商动手。

苏夫人听见声音,首先微笑着给靳宛介绍:“小宛,这位大人就是威灵帝国游商二队的队长,艾斯蒙奇。”

艾斯蒙奇?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总觉得这名字有点儿熟悉……不过不可能啊,她很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只穿了一条丝绸裤、光着上半身、脸上还有雀斑的青年。

心里困惑地想着,靳宛表面上却摆出了礼貌的笑容,对着青年道:“艾斯蒙奇先生,你好。”

艾斯蒙奇咧嘴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摘下头上的大帽子,对苏夫人鞠了一躬。“苏夫人,时隔一年,我们又见面了。”

第259章 知足

对苏夫人施礼后,艾斯蒙奇便邀请她进屋。

靳宛看得出来,这个青年并不怎么平易近人,他只对苏夫人比较尊敬和友善。至于自己,她很有理由相信,艾斯蒙奇基本上不把她当一回事。

苏夫人与之寒暄了一番,才介绍靳宛道:“小宛是泠儿的好姊妹,今日我带她来找你,也是因为她想要找你做一笔买卖。”

一听她这个说法,靳宛便知道这非但不会改变艾斯蒙奇对她的看法,反而会加深他对自己的不满。

果不其然,苏夫人的话音刚落,艾斯蒙奇已经露出了不以为意的表情。

“客栈外的所有人,都是来找我做买卖的。虽然苏夫人是老顾客了,但是买卖的规矩我也没资格破坏,这一点苏夫人应当比我更清楚。”

他的口气甚是随意,似没有刻意刁难。可靳宛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他误会自己是靠苏夫人“走后门”的商人,所以对她更加轻视了。

此事事关自己的声誉,也代表着自己的为商品质,是故不等苏夫人再出声她就清淡地开口了。

“艾斯蒙奇先生说的道理,我们自然懂得。因此此次前来,我并不是找你买东西,而是找你卖东西——关于卖货的商人,你们威灵帝国大商队应该没有规定必须‘排队’吧?”

此话乍出,瞬时惹得艾斯蒙奇唇边的微笑淡了几分。

过了须臾,他扩大了嘴角扬起的弧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靳宛:“姑娘,你刚刚是说了要找我卖东西,我没听错吗?”

“怎么,艾斯蒙奇先生认为自己对隆凰帝国语言的掌握程度不够,导致你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问题?”靳宛人畜无害地笑着反问。

“我从十岁起开始学习隆凰帝国的语言,距今十年过去了,这种语言早就成为了我的第二母语,我当然不可能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可比起我听到的事情,我更愿意相信,是我误解了你的意思。”

说话间,艾斯蒙奇已然咧开嘴露出非常豪迈的笑容。

靳宛彬彬有礼地颔了颔首,清浅而又清脆地说:“艾斯蒙奇先生花了十年的时间学习,就能把他国语言,变成自己的第二母语。

“而我隆凰帝国致力于商业发展已有三十多年,加上帝国本身人才、资源皆不缺,如今终于有超过威灵帝国的迹象,也并非没有可能。

“当然,以上只是我举的例子。我不过是想告诉艾斯蒙奇先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必对身为隆凰帝国国民的我来找你做交易,而感到不可思议?”

话毕,她泰然自若地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

自靳宛说话以后,苏夫人就再没有过插嘴的念头。这是属于靳宛的“战场”,她只是一个旁观者,管太多并没有多大的好处。

反正以靳宛所拥有的底牌,苏夫人根本不担心她会在和艾斯蒙奇的交锋中吃亏。

也正是她的暗中“纵容”,引来艾斯蒙奇异样的猜测。他最先想到的,是苏夫人故意派这伶牙俐齿的少女来挑衅,可这想法转瞬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苏夫人没理由这样做,甚至是乌国也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的挑衅行为,那跟小孩子斗气没两样。

所以只剩下一个结论:这位少女是认真的,并且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连苏夫人也在某种程度上支持她的所作所为。

想到这儿,艾斯蒙奇终是提起了少许兴趣。

他一改之前随性散漫的态度,饶有兴致地问:“这么说,姑娘认为自己便是隆凰帝国的‘人才’?那我倒要好好见识一下,毕竟我常年在外跑商,没有多少机会认识几个‘人才’。”

闻言,靳宛在心底冷笑一声。

这种讽刺未免太没技术含量了。

鉴于双方本就属于不同帝国,而且是两个明争暗斗的帝国,靳宛倒不会因为艾斯蒙奇的暗讽动怒。此种举动,只是更加激起她想狠狠挫一顿威灵帝国威风的欲望。

于是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用一副好奇宝宝的语气问道:“我听说威灵帝国寻找到酿酒酿醋之法,已有四十余年。那么我很好奇,贵国可有发明新品种的酒?你们不可能四十多年了,都一无进展吧。”

事实上,靳宛早便利用系统得知了威灵帝国这方面的信息。由于威灵帝国这些年一直把精力放在防止秘方泄露,以及大肆敛财上,是以四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仍然只会酿造一种酒。

在威灵帝国看来,他们只需要守好自己这份秘方,并故意传播出一些错误消息,就能维持自己的商业霸主地位。

以致艾斯蒙奇听了这般尖锐的问题,居然有些哑口无言,只得望着少女神秘莫测地微笑。

“事关本国机密,请恕我不能回答。”

听罢,靳宛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艾斯蒙奇先生要保密,那我就不问了。但是我们隆凰帝国的百姓向来大度,所以我就不藏着掖着了。这回我想拿自己酿制的桑酒,来与威灵帝国商队做交易,让你们把咱们乌国特产带回家乡去好好品尝。



“你酿制的酒?!”

几乎是在靳宛刚刚说完的那一瞬,艾斯蒙奇就笑脸僵滞地失控喊道。

苏夫人手一抖,差点儿被他的音量震得把茶杯丢了。

她定了定神,把茶杯放回桌上,淡定道:“艾斯,你忘了你引以为傲的风度了吗?”

靳宛眨眨清澈乌黑的眼睛,无辜地说:“艾斯蒙奇先生,有什么问题吗?酿酒制醋的技术其实并没那么复杂,只要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再加上一连串恰好的意外,让人们为之疯狂的香醋和酒就出现了……”

“照姑娘这么说,难道你连香醋也……”艾斯蒙奇不禁脱口而出,但他说到一半就止了声——因为他已经看见少女点头了。

顿时,艾斯蒙奇眼中涌出复杂的情绪。

“想不到啊……四十多年了,这一天总算是到来。可令我无法接受的是,发现这个秘密的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威灵帝国早该有心理准备了啊。”靳宛轻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天地的馈赠莫非只有你威灵帝国能够拥有么?实际上你们也独占了四十多年,该知足了。”

第260章 终站

与靳宛的这番对话,使得艾斯蒙奇意识到,眼前之人并不是一名普通少女。

他终于正视了这笔交易。

原本靳宛打算今天先跟游商简单见一面,明天再带着桑酒上门议价。结果艾斯蒙奇告诉她,明日商队要接待很多人,恐怕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慢慢洽谈。

所幸苏夫人早有准备,不然靳宛还得跑一趟。她让阿二回客栈将靳宛送的桑酒取一坛来,给艾斯蒙奇“品货”。桑酒不仅是味道好,也有许多健体的功能。因此靳宛趁艾斯蒙奇品尝桑酒时,把这些功能一一道出。虽然目前他无从判断真假,但深信靳宛的苏夫人,在一旁用自己和乌国的声誉做担保,这就由不得艾斯

蒙奇不重视了。

他对苏夫人的身份来历很清楚,知道凭她的为人,绝不可能拿乌国的荣誉开玩笑。既然这不是儿戏,那就只能证明,这个少女确实发掘了利用烧酒的新方法。

“靳姑娘,您意欲以何价卖出桑酒?”

对于像靳宛这么有能力的人,容不得艾斯蒙奇再有半分小觑,这也是他更改称呼和用上敬语的原因。见面对少女原本态度轻贱的艾斯蒙奇,突然间变得恭恭敬敬,苏夫人一点儿也不意外。她已经习惯了由靳宛带来惊喜的感觉,何况艾斯蒙奇并非那种死板刻薄的老古董,同为年轻人大概也会让他们更容易

拉近距离。

靳宛说出了自己的理想价格:五十两黄金一坛。

按照黄金跟白银的汇率,五十两黄金也不过是五百两银子。而游商卖的烧酒是二百五十两银子一坛,以桑酒的价值,要这个价格并不算过份。

可问题就在于,靳宛要求必须是黄金,她不接受用银两代付。

要知道,黄金本就比白银贵重。一般情况下,大家能用银子付账便不会动用黄金,即便一百两黄金比一千两白银要轻的多,占的空间也小的多。

而艾斯蒙奇在听到她的要求后,不得不露出无奈的神情。

“靳姑娘,我十分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

靳宛闻言浅笑,脸颊立即现出两个小酒窝。

“艾斯蒙奇先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把我的桑酒运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研究酒中的成分。说不定不用一年,你们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桑酒,所以五十金一坛酒你们并不亏。

“再者这酒现在除了我们乌国,别的地方都没有,肯定能让你们从其它王国的王族那里大赚一笔……好好算算这笔帐吧,我想艾斯蒙奇先生若是聪明人,绝对明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

被少女毫不客气地点破自己的意图,艾斯蒙奇难免会感到惊讶。

明知道桑酒的秘密会被发现,她依然坦然自若,这又是为什么?

靳宛才不会告诉他,自己脑子里有无数个关于“酒”的秘方。光是桑酒就有十几二十种不同的品类,更别提另外的药酒、果酒等种类,真要弄起来她保证会把威灵帝国整得眼花缭乱。

事实证明,靳宛的重点掐得很好。

有系统作弊的她,连威灵帝国游商为减轻负担而随身携带黄金的秘密,都了如指掌。正因如此,她才会斩钉截铁地说只接受黄金,根本不给艾斯蒙奇讨价还价的机会。

至于游商商队为何要带黄金,她猜那大概是为了跟皇室做什么交易吧?因为如果他们看上了皇室的什么珍宝,却拿不出金子,那岂不是很尴尬。

毕竟隆凰帝国国力强盛,皇宫里收藏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商队能代表威灵帝国外出跑商,想必也有帝国皇室中人做靠山,年底回去后自然要带着珍宝上贡,以此讨好对方。

而拥有奇珍异宝的人,未必就肯拿东西与丝绸做交换。好歹皇族的某些子弟,每一年都能获得帝君的赏赐,他们基本上是不缺丝绸的。比起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所有人几乎都更热爱“万能”的黄金。

不过,每年商队携带的黄金也不是很多。若是一件贡品的价值超过商队的收益,那就太得不偿失了,没有商人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艾斯蒙奇所带领的二分队,也只被分配了二百两黄金。可靳宛想出售的,足足有两大缸——一共三十坛左右的桑酒。

起码要一千五百两黄金,才够付靳宛的桑酒钱。

如此窘迫的时刻,艾斯蒙奇只好向苏夫人求助,后者也非常大度地借给他一千三百两黄金。

“要是你想还债的话,不如给我送几匹丝绸?”

商定借钱事宜后,苏夫人忽然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艾斯蒙奇呲着大白牙笑:“苏夫人不怕会给乌国引来灾难,倒不妨试一试,我相信领队会很乐意用几匹丝绸换来价值一千多两黄金的桑酒。”

能不乐意吗?一匹丝绸的价格是七十金,比桑酒才高了二十金。几匹丝绸加起来,最多不超过七百两黄金,足足少花了一半的金子。

可惜丝绸被帝国皇室垄断了,王国的人是不敢买的。尽管他们愿意付出数倍的价格来换取丝绸,但为了凸出帝国皇室尊贵的地位,以及维护帝国贵族的利益,王族绝不可私下跟游商做交易。

一旦被发现,其所在的王国将会遭到宗主国的严惩。即使宗主国肯不追究,另一个帝国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是故艾斯蒙奇才会有此一说。

苏夫人听了,郎笑几声,感叹道:“算了,还是等哪天,宗主国放松对这方面的管理再说吧。”

然而多亏她提到丝绸,让得艾斯蒙奇眼前一亮。

他目光灼灼地转向靳宛,建议道:“靳姑娘,不然我偷偷给你几匹丝绸,只要我们三人不说,谁也不知道这是笔交易,到时候帝国也无法追究你的责任。至于黄金的事……”

“免了,我只要黄金。”不等他说完,靳宛就语气坚决地回道。

丝绸?呵呵,她家里藏了近千匹比柞蚕丝好个几倍的桑蚕丝,她要那玩意儿干啥。

看到靳宛拒绝,艾斯蒙奇只当她是顾忌两大帝国的协议,倒没有多想。

当天下午,他带人跟着靳宛和苏夫人回家。

先是把苏夫人借他的黄金交给靳宛付清尾款,然后将三十坛桑酒,用马车拉回商队的落脚处。

彼时,靳宛得知威灵帝国商队旅途的终站,正是隆凰帝国帝都。于是她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以让大个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喝上桑酒的点子……

第261章 开张

说来这事也简单,那就是拜托艾斯蒙奇给靳宛当一回“快递员”。

但是,光这样可不够啊,人家大个子未必就能明白靳宛的心意。毕竟如果只是为了让他喝上一口桑酒,靳宛又何必费那劳什子劲儿,暗中找艾斯蒙奇帮忙呢?

于是靳宛连夜缝制了一个香囊。

然而这香囊可不普通,平常姑娘们都是往里边儿装香料,或者是拿来装小物件儿、小饰物,但靳宛这回往里塞了满满一袋红豆。有道是“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红豆这玩意儿向来是被当做传递相思之情的信物,这一点即使是在这个异界也没改变。靳宛不会写一大篇情书说我想你我爱你,不过只要大个子看到这香囊,他肯定就

什么都明白了。

是以次日一早,靳宛顶着两个熊猫眼便来找那位异国二队长了。

看见靳宛这幅模样,艾斯蒙奇忍了又忍,终是按捺不住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哦,也没啥,就是突然想起有点儿东西,想劳烦艾斯蒙奇先生帮忙捎带去帝都。”

说着,靳宛让人把后面的十几坛酒运上前来。

见状艾斯蒙奇眼角一抽。

他花几十两黄金买的一坛酒,这丫头一出手就是十几坛,岂能让他心里舒坦?

“靳姑娘,我不明白你这是何意?”虽然他也很想买下这十几坛桑酒,可惜现在他是有心无力,那一千多两黄金可不是白捡来的。

靳宛摆摆手,示意艾斯蒙奇不必紧张。

“你们之后要去帝都,刚好我有个朋友在那儿,所以想让你们帮我把这十几坛酒送给他。”

大个子还有四个弟弟,以后他们都是要叫自己皇嫂的人了,自己总不能小气不是?虽说还没有机会见上面儿,但提前送点礼打好交情总是没错的。

十几坛桑酒,其中四个兄弟一人两坛,剩下的交由大个子去处理。好歹那也是位帝国太子,每天在皇宫要登门拜访的贵公子少不到哪儿去,总要有个能拿出手的东西招待吧。

不得不说,靳宛考虑的真是面面俱到。

至于帝君那边儿,靳宛表示,堂堂一国之君,还差买酒的那点儿钱?虽然她这酒是挺贵的,估计连帝都的某些贵族喝的时候,也是痛并快乐着。然而桑酒的价格,也就最初这一两年能卖如此高价。等靳宛酒多了,威灵帝国那里也把方子琢磨出来了,桑酒的价格自然而然就回降下去了。物以稀为贵,也正是这么个道理,什么东西传播开去就都不值

钱了。

——嗯,酒楼这些除外。

为了让艾斯蒙奇对这件事上心,靳宛把昨天刚拿到手的一千多两黄金,数了四个金锭子交给这位二队长手上——足足二百两黄金,都够平常人跑十几趟镖了,艾斯蒙奇更没理由拒绝。

“可是,届时我要如何联系你那位朋友?”收下金子和十几坛桑酒后,艾斯蒙奇高兴之余,也不忘皱眉提出疑问。

靳宛打了个哈欠,然后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失礼,一边捂嘴掩饰一边说:“不用你联系,等你们到了帝都,凡是上来问桑酒来历的人你都把香囊给对方看。过不了多久,我那朋友自会派人来找你。”

那香囊上一面绣了“金”字,一面绣了“达”字。若不是大个子,恐怕帝都之中无人看出蹊跷。

靳宛对自己这番安排倒是放心的很,因此交代完毕后也不等艾斯蒙奇追问,便挥挥手甚为洒脱地转身走人。

望着少女的背影,艾斯蒙奇握紧手中的黄金。

“这金子还未捂热,就把它送了回来,也是个有趣的丫头。何况,她就不怕我把这些桑酒独吞了……”

似笑非笑地自语着,艾斯蒙奇压了压头上的帽子,吩咐手下将桑酒的数量记录好并收进车队的行李中。

靳宛当然不怕他独吞。

若他们的商队连这点儿信誉都没有,威灵帝国早被其它两大帝国联手威迫,使它不得不交出“三大宝物”了。

困意浓郁的靳宛本想回去补眠,奈何今天是三鲜楼壹号开张的大喜日子,她这掌柜若敢不去捧场,估摸着沈玉溪要拿着菜刀去她房里砍人了。

这也导致靳宛哈欠连天地出现在酒楼,看得沈玉溪黑线满额。

“掌柜的,大表哥又不在,晚上还有谁不让你睡觉?”

楼里伙计忙的脚不沾地,靳宛一来就找了个地儿躲懒,哪知半路杀出一个沈咬金。

听到他莫名其妙的话,靳宛想也没想就回道:“即便是大个子在,他也没不让我睡觉啊。”

过了半晌,在沈玉溪意味深长的注视下,靳宛总算是回过味儿了。

——好小子,敢情这是调侃她跟大个子每晚“恩爱”过头?人家到今天可还是正经的黄花大闺女呢!

所以靳宛怒了。

“沈大厨,客人都要来了你还杵这儿,是不是活太少闲掉牙了?厨房事儿忙完了?要给客人赠的酒准备好了?菜清点如何了?”

一连质问了好几个问题,靳宛果然看到沈玉溪脸色变红。

他哼了哼,“谁让你往这儿躲避清闲来着,就不兴我凑凑份儿?”

“废话,你是东家还是我是东家啊?”靳宛非常不客气地驳回他的抗议,“再说了偷懒还有组队的,那我这酒楼还要不要开了。少啰嗦,赶紧忙你的去,我忙了一宿再不歇会儿怕是要灵魂出窍了。”

沈玉溪抱怨归抱怨,可瞧见少女憔悴的神色,他到底是心软居多。

——掌柜的倒下了,谁来给他开工钱?

话说回来,掌柜的昨晚上究竟忙啥去了……

抱着好奇的念头,沈玉溪在他家掌柜的趴桌子呼呼大睡时,一人包揽了三鲜楼壹号开张的所有事宜。但凡有人想找掌柜的商讨点儿什么,只要不是啥大事他都把人拦下,自己做主解决了。

没看那丫头都快“灵魂出窍”了嘛。

这一觉靳宛也不可能睡安稳,楼里吵闹的环境摆在那儿呢。

然而眯了半个时辰,等酒楼到了开张的吉时,沈玉溪迫于形势把靳宛喊醒,她的精神确实恢复了一点。

在没鞭炮的环境下,靳宛让人在酒楼外敲锣打鼓,摆出一块“今日酒楼开张,酒水免费”的牌子。嗯,整个隆凰帝国大概也只有她这三鲜楼敢打出这么块牌子,谁让人家会酿酒呢?

第262章 热烈

这日刚开张之际,三鲜楼壹号门前的客人并不多。毕竟是新开的酒楼,里面提供的膳食服务又独特到没人见过,因而大多数人都是奔着“酒水免费”四个字来的。

对于那所谓的“火锅”……岳阳城的百姓表示,不就是寻常人家在冬季懒得做饭时,一骨碌把菜扔到锅里煮来吃的烫锅嘛,有何稀奇?

结果进了酒楼后,还真叫他们觉察出了不同之处。

这酒楼里边儿,竟是自己配制调味品。一楼大厅最深处,摆了好几张桌子,上面有十数个陶瓷盆,那盆上贴着佐料的名称。

有花椒粉、红辣子酱、青辣子酱、芝麻粒儿、花生米,也有葱花、姜沫、蒜泥、香菜叶,更有酱油、细盐、食糖乃至……

香醋!!!

这一大堆佐料盆已足够让人吃惊了,哪知他们竟然看见了平日里价值不菲的香醋。

这可是异国进来的东西啊!同福客栈外头那些商人,哪个不是奔着酒醋去的?可这三鲜楼壹号,不但大言不惭地说“酒水免费”,还把香醋端出来让客人随意取用?!

大多数人都觉得这香醋八成是假的。

待得他们亲口品尝了,才知道人家三鲜楼壹号不卖假货,登时所有客人都沸腾了。

——往后就奔着这家酒楼香醋不限用这点,他们也要蜂拥而至!

不出半日,三鲜楼壹号有香醋和烧酒免费供应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岳阳城。靳宛的这种行为在其他商人眼中,那是属于极其败家的。可听着城中百姓议论纷纷,他们也坐不住了。

是故三鲜楼开业的当晚,便有不少敌对酒楼的掌柜偷偷去“捧场”,致使酒楼气氛异常热烈。

“好像开业庆贺就三天时间,而且现在酒楼的席位都预约满了,再不快点儿估计赶不上免费供应期了……”

“别说,那火锅还真跟咱们平日吃的烫锅大不相同!!”

“那可不?大伙儿都是吃了还想吃,可惜肚子塞不下了……”

“不过那些菜也是真贵,一小盘白菜就得五钱银子!一小盘五花肉更夸张,一两银子……”

“是啊,一个人一顿吃下来少说也得几十两。”嘿,靳宛又不是真傻。免费供酒供醋,若不从别的地方捞回来,她的酒楼岂不是成了慈善堂?光这样她还觉着亏了呢,毕竟那些客人仿佛几百年没吃过香醋,一碟又一碟地盛满香醋,也不怕把牙齿酸没咯



好在烧酒是定量的,一桌一壶酒,也不管人多人少,喝完就没了。

饶是如此,三鲜楼当日的烧酒储备仍然有点儿捉襟见肘。

香醋靳宛倒不怕,她在城外不还有个酿醋坊么?可是照这趋势发展下去,靳宛原先做的那批烧酒铁定是不够的,因为其中还有一缸是上贡用的桑酒。

靳宛心里有个算盘,她决定明天就去酿醋坊跑一趟。

至于游商,他们在当天下午就如约离开。

而靳宛回到家中,望着一屋子的丝绸陷入了回忆。

最初她是想拿丝绸来与游商做交易的,偏偏长安君给她传递了一个消息,让她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如果艾斯蒙奇只是一名普通的威灵帝国商人,那他们交易也没什么。可是根据长安君所言,艾斯蒙奇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威灵帝国的皇室成员。如今双方已经见过面,光是靳宛拿出的桑酒,便足够让艾斯蒙奇警惕。假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拿出丝绸,或许那个青年会为了自己国家,产生对她不利的想法。商人唯利是图,但皇室子弟最在乎的却不

是金钱。

只要桑蚕丝绸布不出现,凭艾斯蒙奇的见识与地位,他也不会因为桑酒跟靳宛较真。正如他说的,烧酒的做法迟早会被发现,只不过是看时间早晚,不值得他为此挑衅隆凰帝国。

丝绸却不同了。

直到现在,威灵帝国也不相信其它两国能会有柞蚕这样的存在。他们认为柞蚕是威灵帝国独有的,就像巴南帝国也有自己独一无二的象征品,这是另外的国家复制不来的成果。

——没有哪个国家会蠢到暴露自己所有的底牌。

这也是当初靳宛提出要用丝绸跟游商做交易时,敖千会暗下决心必须保护好她的原因。

后来靳宛经长安君这一提醒,又想到自己刚整出了桑酒,并在岳阳城开了酒楼分号。种种事情加起来,她本就够打眼的,更别说后面她还要公开销售香醋。

综上所述,靳宛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先把丝绸藏起来。等到了合适的时机,靳宛再让桑蚕丝现世,如此自己也不至于把局面弄的一团糟。

当务之急是解决了杂事,再好好考虑酿酒坊和酿醋坊的问题。

由于前一天晚上没睡觉,是故这晚洗漱过后,靳宛沾枕即睡。

靳海原想熬点儿鸡汤给靳宛补补身子,自家孙女儿还有好一段日子忙碌,这点他是门儿清。怎料端了鸡汤在门外敲了半天门,屋里也没传来动静。

等他不放心地推门进去一瞧,少女已睡得昏天暗地。

见此情景,靳海只得暗叹一声,放下鸡汤走出房间。

看小宛这么辛苦,他也很想出一份力。可他不过是个庄家老汉,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以前大个子在还好,现在么……

还是让她早点儿嫁人吧,留在家里老这般忙着也不是个事儿。

靳宛还不知爷爷偷偷下定决心,要将她早日送到大个子家里当新嫁妇。

许是累极了,靳宛一夜睡得香甜无比,连往日会到梦中与她相会的敖千都不见踪影。这使得她一早起床便精神奕奕,吃过爷爷准备的早膳,跟他说了一声后独自去了田家脂粉铺。

——制皂坊的事儿,靳宛还没抽空跟田有财说。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签了契约书的,不跟田有财通个气就断货属于违约行为。

故此趁着这个月的交货日期还未到,靳宛赶忙跑去跟田有财说明缘由。而且因为田有财是靳宛的第一个大客户,所以在条款约束这方面,他是比较占利的。靳宛深知对田有财,自己不能像对待小镇的商铺老板那样随意,态度亦谨慎许多。

第263章 情思

“殿下,刚刚接到宫中传来的密讯,三皇子私自出宫已有数日。不过请殿下放心,三皇子并未受人挟持,二皇子已经派人去打听他的下落。”

一座废弃庙宇前燃着篝火,此时正有一名黑衣暗卫对着庙宇下跪。

但他并非在跪拜庙中供奉的神像,而是对着他的主子回话。

在如此荒凉的环境下,庙内却是与外面截然相反的情景:临时搭建的一张木床铺着丝绒被褥,上面坐着一位身穿黑色长衫的青年,黑衫下摆还有用金线绣出的团龙纹案。

暗卫禀告时,他正屈起一条腿放在床沿,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搭着膝盖,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香囊把玩,那象征坚毅的薄唇微微抿着。也因这姿势,青年一缕青丝垂下,刀刻般的鼻梁在烛光映衬下更显挺拔。

待他闻声转过头来露出正脸,青年脸上的肌肤竟透出莹莹的白光,仿佛这是个精雕细琢的玉人儿。

然而他一开口就是清冷无比的嗓音,不夹杂丝毫感情,瞬间破坏了那股温润如玉的气质。

“传令下去,今晚连夜赶路,一刻钟后启程。”

“喏!”

随着敖千的下令,庙宇附近的暗卫迅速行动起来。

一名暗卫恭敬地呈上狐裘斗篷:“殿下,夜晚天凉,请保重贵体。”

敖千看也不看,径直越过他走到门口。

对此,暗卫颇为无奈。

即使知道殿下有内功护体并不惧寒,可是作为一个合格的暗卫,他也必须做到事事有备无患。

赶了大半个月的路,如今他们一行人早已出了汤国的国境,与帝都的距离亦逐渐缩短。加上察觉到帝君的警惕,屡屡失手的五王爷几乎是狗急跳墙,疯狂地派杀手来围剿敖千。

这两天他们一共迎接了五批杀手,今夜是难得的安宁之夜。可敖千很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虽说暂时还不知阿逸离宫所为何事,但是他不愿再与五王叔纠缠下去,他决定主动出击,一次性处理完那些杀手。尽管有些冒险,却也比等待猎物上门更占先机。

离开乌国不到一个月,给他的感觉却是度日如年,煎熬难忍。每晚的睹物思人,到头来只是让他更加思念那个小丫头,这种思念蚀骨灼心。

现在,他不想等也等不了了。

纵使快马加鞭,从这儿到帝都也得一个多月。何况还有五王爷的杀手阻挠,这样拖下去,恐怕半年之期过半了都无法回宫,无怪敖千想要速战速决。

敖千沉思时,暗卫牵来一匹宝马。

“殿下,一切准备妥当了,只等您吩咐动身。”

闻言,敖千珍而重之地将香囊贴身收好,跨身上马。

皎皎月光下,他望了一眼乌国所在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深情……

紧接着,青年袖袍一挥,寒冽的声音响起。

“走!”

这一晚,他并未入睡,自然没能于梦中与佳人相会。

时间很快流逝到了翌日清晨。

远在千里之外的乌国岳阳城内,神清气爽的少女起床洗漱、用膳,然后挥挥手出了家门。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烦恼,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忧愁。而靳宛作为一个有野心的小人物,心中的忧愁,又比普通人更甚。

这不,她眼下就为如何说服田有财解约而苦恼。

“小姑奶奶哟,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

收到伙计消息火速从家里赶来的田有财,一见到少女,便异常激动地开口。

如今他俨然把靳宛看成了自己的“招财童子”,因为这一两年的时光里,香皂完完全全成为了城中富家小姐、夫人离不开的护肤圣品。

连带着田家脂粉铺生意兴隆,隐隐有占据岳阳城第一脂粉铺名头的趋势。在这么个背景下,别说是叫靳宛“姑奶奶”了,就是让他把靳宛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他也乐意。

田有财越是对靳宛热情,靳宛心里就越没底。可不管怎么样,该来的总会来,该说的也迟早得说。

是故靳宛咬咬牙,硬着头皮说:“田掌柜,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我来其实是有要事相求。”

“好说好说,只要田某能帮上忙的,田某决计不会推辞。”田有财还没发觉到她的异样,只顾一个劲儿地说话,“恰好田某也有事想找你,所以不得不说,姑奶奶你真是来的太巧了!”

靳宛听得额头冒汗,试探着问:“田掌柜要说的事,该不会是……增加香皂的供货量吧?”

此话一出,只见田有财顿时高兴起来。

他下意识地拍拍自己凸出来的肚子,笑眯眯地打量靳宛,“莫非姑奶奶也是为了这事儿?要真如此,那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确实是为了这件事,只不过怕是跟你想的有点儿出入。

靳宛心中暗道,无声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她是没办法让田有财终止合约了,只能考虑换个形式与他合作吧。

思及此,靳宛抬起头目视田有财。

“田掌柜,我这有桩生意,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参与?”

靳宛话音未落,田有财的眼睛已然亮起。

“小姑奶奶诶,你要有啥挣钱的买卖,千万得叫上田某。”

他没有正面回答靳宛的问题,只用直白的方式表达了自己对“赚钱”感兴趣。若靳宛这桩生意能挣钱,那他的意思也很清楚了:参加!

可若不是挣钱的生意,就没必要与他细说,他没兴趣。

这奸猾之人说话做事都是先从脑子过了一遍的,靳宛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于是暗骂一声“老狐狸”。

面上靳宛则淡然如水,半点儿没显露自己的心思。

“挣不挣钱我还不敢夸海口,可做生意不就是那么回事吗?路子整出来了,还得经过一番实际操作才能知晓结果,个中好坏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反正不会全无收获就对了。”

看靳宛镇定自若,田有财反而生起了好奇心。

“那就请你详细说说,要是田某得了好处,绝不会忘记你今日的恩情。”

空手套白狼么,他并没有任何损失。

靳宛也不以为意。

原本靳宛就没想过要从田有财那儿得到什么,只要能顺利和他解约,那便足够了。

因此,靳宛把自己和几个商铺老板商量的建造大作坊,扩大香皂销售范围的想法告诉田有财。“田掌柜若有兴趣加入,今后的红利将会有你一份;若不想加入,我也会介绍你与几位老板认识,以后由他们给你供货。”

第264章 赌博

田有财足足愣了半晌,方才醒悟过来。

这所谓的“生意”竟涉及到他铺里的那些香皂?

那怎么行呢!

他决不能拿香皂的事冒一点儿险。

可依着靳宛的意思,莫非照她说的那样做,盈利的确会更多么?

田有财陷入了矛盾之中。

他皱着眉头道:“按田某的意思,是希望和靳家制皂坊继续合作下去的,目前香皂在岳阳城的销量很好,田某实在没必要去冒险。”

靳宛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实际上,我之所以建议田掌柜加入我们,是因为靳家制皂坊今后无法再为田家脂粉铺供货了。”无奈地说出实情,靳宛面带苦笑,“前不久,我的制皂坊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之前的成品都付诸一炬。”

她还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不说,到现在身体也没有完全恢复。

田有财大吃一惊,“竟有这等事?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怕陆大人……”

说到一半,田有财骤然想起那位陆大人已经沦为一抔黄土,登时哑言。

良久,他讷讷改口:“此事可大可小,姑奶奶可有抓到幕后黑手?”

靳宛佯装没听到他先前关于陆大人的那句话,神色如常地颔首。

“幕后黑手已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就不劳田掌柜担心了。我要说的是,经此一事我也想通了,决定搬到岳阳城。为此我放弃了制皂坊,田掌柜想再从靳家村拿香皂,只怕是没可能的。”

听罢,田有财眉毛拧成一团。

难不成制皂坊被烧,是有人嫉妒靳宛凭此挣了大把银子?如若不然,她为何要用上“想通”这个字眼?

可要真是这样,就难怪靳宛会舍弃这份基业。他也知道那靳家村是个什么光景,一场大火处理不好,很可能把整个村子都葬进去了。

想到这里,田有财叹息一声。

“当日签文书的时候,你我把所有条款都商量好了。如今你这么做,那便是……”

靳宛很干脆地接过话头:“没错,这算是我违反合约。按文书上的说明,我得赔偿你田家脂粉铺三个月的收益,粗略算下来约莫是几千两纹银。”

见她依然很冷静,田有财不由得挑挑眉。

“几千两纹银,说的轻松,田某就不信你不会心疼。田某知道你有一家三鲜楼,可是田家脂粉铺每月盈余也有三千多两,三个月加起来就是近一万两纹银……”

想到自己要赔偿田有财一万两银子,饶是靳宛这定性,亦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三鲜楼凭着有酒有醋这两点,成为了旺福镇的“霸主”,每月的盈余也只在二千两纹银上下。岳阳城不愧是岳阳城,竟让得田家脂粉铺一个月挣了这么多银子,要知道这城里还有十几家脂粉铺,其中并不乏

上等的店铺!

此刻靳宛并未意识到,田家脂粉铺的地位已因香皂的出现,而有了极大的改变。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说:“假使田掌柜坚持要接受赔偿,我理当奉上款银,无论是几千两还是一万两。可从此以后,田家脂粉铺将会彻底失去‘廉价香皂’这款商品。”

田有财不禁眯起眼。

“彻底失去”几个字,由不得他不重视。

但是想起刚刚靳宛说要合几人之力建一个大作坊,扩大香皂的销售范围,田有财便稍稍安心了。

他就不信到那时候,自己没有办法弄来香皂。

似乎是看穿了田有财的心思,靳宛扬起唇角,露出微笑。

“田掌柜,你好好想想吧。当大作坊建成的那一日,香皂的买卖就不再是我一个人做主了。承蒙几位老板抬举,他们让我挂个公会会长的名头——哦对了,我还没跟你解释‘公会’的意思吧?”

田有财始终淡淡地笑着,纵然对所谓的公会甚为纳闷,他仍旧没有表露出过多的兴致。

靳宛也不拆穿他,只耐心地说明道:“这个‘公会’是指新制皂坊的负责人组织,一旦新制皂坊开始运作,所有的事情都由公会成员投票决定。普通成员是一人一票,会长是一人两票。”

事实上,靳宛对这个会长的位置没什么想法。她说了自己只负责提供香皂的做法,奈何那几个老板听过她的叙述后,执意要她当领头的,压根不以听从一个黄毛丫头的指示为耻。

为了让自己以后别太劳累,靳宛一再申明自己是代理会长。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她会“退位让贤”。

对此几人也没意见,他们现下亟需靳宛的带领,才会强人所难。若日后靳宛不肯再指导他们,谁也不敢说不行。

说完公会的概念之后,靳宛接着道:“在我的计划中,从今以后香皂是要面向全王国,乃至全帝国销售的。当然,这些都得一步一步慢慢发展,但能肯定香皂的售价会抬高不少。

“而且一旦香皂公开于世,从此岳阳城内不再是你田家脂粉铺一枝独秀,那些夫人小姐们也多了选择。我相信田掌柜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吧?”

靳宛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田有财的内心却因此泛起了波澜。

他本想收下靳宛的赔款,后面等大作坊建好,再去购买香皂。虽说在那之前,铺里的生意会减少许多,但他能平白获得近万两纹银,实乃一件美事。

哪知听了靳宛的剖析,田有财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今天靳宛的来意,他也大致弄明白了。可以说,若不是因为靳宛跟他有一份文书协议在,她绝对不会来邀请自己加入制皂坊的“公会”。

即便靳宛这么做,也是想免去那一万两赔款。但不能否认,她的提议对自己不是没有好处的。

只要事情能够按照靳宛所说的进行下去,那么公会铁定能赚得盆满钵满,关键是她有多少把握?

越想越按捺不住,田有财索性挑明了问:“小姑奶奶,你觉着这事儿能成的概率有多大?”

悠然看了他一下,靳宛举起手做了个手势。

“六成?”

田有财蹙眉,“这太低了吧……”

这话倒把靳宛气笑了。

“六成还低,田掌柜你的心得多大啊!直接跟你说吧,机遇在你眼前,只看你敢不敢赌。”

话虽如此,少女脸上却是无比自信的神色。

不知为何,田有财一看见她这表情,纵使靳宛年纪尚轻又是个女子,他的胸口依然是一阵激荡。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拍着桌子慷慨激昂道:“好,我田某就赌这一把,若输了便权当花钱与三鲜楼的掌柜交个朋友!”

第265章 卖身

田有财想的也够光棍,横竖要赌这一回,倒不如洒脱地说几句场面话。

此后又嘱咐了田有财一些事项,让他记得联系旺福镇的几个商铺老板,与他们一同推动作坊的建成,靳宛也不顾他的挽留,出了田家脂粉铺直奔三鲜楼壹号。

早上出来时,靳宛就跟爷爷说过,晌午她是要在酒楼用膳的,叫老人家不必等自己。跟田有财聊了一个多时辰,距离午时也不远了,靳宛干脆不回家。

今日三鲜楼壹号仍在提供免费酒水,生意比起昨天更加红火,以致靳宛到了都没人有功夫搭理她。

沈玉溪跟着靳宛学会了炒底料,现下正在厨房忙着呢。靳宛记起这段日子没让他闲过,这会儿便摸摸下巴,大摇大摆地走到厨房搭把手。

“掌柜的好。”

厨房的伙计不比那些跑堂的,虽说同样十分忙碌,却能抽出点儿时间跟靳宛打招呼。而听见声音,百忙中的沈玉溪抬头看了眼,又埋头拿着锅铲苦干。

看得出来,厨房里的伙计都被辣椒的味道呛得不行,只碍于沈大厨的威严,他们才没敢有一丝怨言——连沈大厨都在忍受这股味道,他们这些伙计哪有资格抱怨。

靳宛捂捂鼻子,用袖子扇着风,停在沈玉溪身前一丈处。

“不是说晚上把料子炒好吗,怎的青天白日就在炒了?”这辣椒底料的味道可不是一般的刺鼻,靳宛担心辣味会传到前边儿的酒楼里面。

闷闷的声音传到沈玉溪耳朵里,他抽了抽嘴角。

手中的锅铲上下飞舞,沈玉溪郁闷地回道:“今天来的客人太多,昨晚炒制的底料不够,可不就只能现炒么?”

说完他吸吸鼻子,显然也被辣味刺激到了。

见状,靳宛扭头对一个伙计吩咐:“去侧室拿几条布巾来。”

其实炒火锅底料,最好是在空阔的地方,那样就能降低辣味的刺激度。这也是靳宛让沈玉溪在晚上炒料的原因,白天酒楼人来人往,是找不到合适空间的。

好在靳宛为以防万一,早早地备好了布巾,现在刚好能够派上用场。

等到伙计把布巾拿来了,靳宛拿了一条,就叫伙计把布巾拿去分给厨房的大家,让他们把鼻子包住。

随后靳宛拿着布巾递到沈玉溪跟前。

看沈玉溪没接,靳宛就劝:“你刚开始干这个活儿,难免会忍受不了辣子的味道,先让自己慢慢适应吧。”

听了这句话,沈玉溪这才抬眼。

“那你呢?”

靳宛耸耸肩,神态比较轻松,“我比你们习惯的多。而且如果我们都把鼻子蒙上了,那谁来掌控火候。”

沈玉溪的脸上现出倔强,“既如此,这块布巾还是你用吧,我早晚都得习惯的。况且于我而言,辣子的味道很亲切。”

他清楚靳宛除了酒楼的事情,还有很多另外的计划。那些东西是他插不上手的,所以他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尽量帮靳宛分担一些。

最终靳宛还是没能拗得过沈玉溪。

既然沈玉溪有此决心,靳宛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并且沈玉溪的表现,也让靳宛放下胸中的大石头,空出余力去做其它的事。

时间不等人,看三鲜楼壹号在沈玉溪的主持下运作顺利,靳宛草草吃过午饭便乘坐马车出城。

——目前岳阳城的封城令仍未解除,是故靳宛唯有借助苏夫人的名义进出城门,倒也没生出旁的事端。

酿醋坊的四个工人初初见到靳宛,还以为这是哪家的小姐出游,继而误闯到此。结果靳宛自来熟地与他们寒暄,态度像是跟他们很是熟稔,登时惹得几人心生困惑。

而靳宛也没让他们疑惑太久。

“靳宛先在这里对几位说声对不住了。”

突然间,靳宛盈盈施了一礼,口出惊人之语。

李大爷不愧是年纪最长的,瞧着靳宛的言行举止,只觉得熟悉得不行。现又听她这样说,当下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他试探着开口:“靳姑娘,不知你认不认识一位叫‘金丸’的先生?”

靳宛……金丸……谐音的名字,让人很难不把两人联想在一起。

李大爷话音刚落,小五和另两位工人也觉出了不对劲儿。

他们不约而同地目光紧锁少女,屏息等待回答。

靳宛抬了抬唇角。

今日靳宛以女子之身出现在这帮人面前,就是打着公开自己与酿醋坊关系的心思。不这么做,靳宛又如何跟王室合作?反正已经有了苏夫人的保证,靳宛不必害怕他人生出歹意。

对于几个工人的怀疑,靳宛并未多言,而是直接拿出酿醋坊的地契。

她举着地契让几人细细察看。

“当初出于顾虑,我委托钱大哥帮我买下这块地,又让他招了几位到此地做工。这一年来,我对四位的工作能力很满意,出于信任才决定对你们说出实情,希望可以得到几位的谅解。”

明明是人身安全得到了保障,靳宛才暴露真身。可被她这么一说,就让四个工人油然生出一股感激的心情,其中夹杂着受人信任的荣耀感。

大家都确认了眼前的靳姑娘,就是一直教导他们的“金先生”,这使得四人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毕竟靳宛样貌稚嫩,明显是个双八年华左右的少女,形象与以前那个胡子拉碴的“金丸”大相径庭。男人往往都比女子,更容易给人可靠的感觉,更别说还是成熟大叔对比娇俏小娘子了。

是以靳宛不得不又花费一番功夫,通过自己的一举一动,来让他们渐渐找回从前那跟金先生相处时的熟悉感。

待得气氛恢复如常,靳宛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今日的来意。

“相信几位也很明白,自打你们受雇到这儿做事,学会了如何酿醋,便注定你们从此不能再脱离这个酿醋坊了。”

说着,靳宛环视一圈,仔细观察四人脸上的神情。“香醋的酿制方法,目前你们四人都学会了。而我如今决定对外公开香醋的交易,也意味着今后,会有无数眼睛盯着咱们这儿。我不想让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打水漂,为了预防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必须要确

保内部人员的可靠。“即是说,今天,要么你们与我签下卖身契,我保证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卖身的人;要么,你们从此作为酿醋坊的普通工人,待遇以及地位都将远低于酿醋坊的核心工人。”

第266章 靳府

靳宛现下所做的一切,并非是没有思量的。

酿醋和酿酒最关键之处,都是要有酒曲,而酒曲也是寻常人最难得到的东西。这也跟隆凰帝国和巴南帝国的环境有关,两国的阴湿天气较少,普通百姓又没多少是家里粮食富余的。

至于粮食多的大户人家,又有专门的小厮守着谷仓,几乎不会出现粮食受潮这种情形。种种因素结合,倒真让威灵帝国在此领域,独领风骚数十年之久。

当初靳宛虽然教了小五他们酿醋,却没把酒曲的做法外传,几人素来是使用靳宛制作的那批酒曲。即便他们也会好奇这是何物,但他们也拎得清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靳宛想要和工人签下卖身契,缘由也正在于此。制作酒曲事关重大,她自是不能冒险外泄,否则所有的算盘都打不响了。

由于靳宛的语气非常坚决,四人彼此对视,也明白今日自己是没得选择了。实际上,早在他们跟着钱掌柜来这儿上工的那日,他们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因为没有哪个东家,会放走掌握技术的伙计。何况他们本就是地位低下的人,能找到一个好东家已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又岂会拒绝?

所以最后不出靳宛所料,四个人都愿意跟靳宛签卖身契。

“卖身”一词听着可怕,但放在如今的世界,他们既没有田地又没有家世地位,唯一的出路就是找个好东家。吃穿不愁、主子和善,这就是做下人的好运了。

诚然,靳宛一向待他们不薄,这点几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得到四人肯定的回答,靳宛同样松了一口气。靳宛以每人五十两的价格,买下他们,至于四人的家眷便不在此列之中。

可是不卖身的家眷,是不准许进入靳宛为下人安排的住处的,这代表着他们必须像以前那样,一年中只有空闲的几天才能去见家人。

为此,小五和李大爷经过商讨,决定让他们的家属也卖身进靳府。

——没错,现今靳宛和爷爷、沈玉溪所居住的府邸,其名正是“靳府”。

靳宛倒不急着接受,只问他们是否真心诚意。要知道一旦卖身入府,今后必将失去人身自由。

“东家,我签了卖身契,家里就老婆子独自抚养年幼的孙儿。与其让他们在外边儿无依无靠,不如叫他们和我一道跟着东家。东家仁厚,相信不会亏待我们的。”

李大爷说完,好像生怕靳宛觉得一个老太婆没啥用处,赶忙又补充了几句。

“我家那个老婆子别的不行,烧饭打扫做家事,那是一等一的好手。杂活脏活咱们都不怕,只求有口饭吃,把我们的孙儿养大。”

李大爷老年丧子,只留下一个年仅两岁多的孙儿,老夫妇俩自然把他宝贝得不行。为了孙儿,叫两个老人家做什么都愿意。

而小五家中只剩娘亲,他的想法就简单多了。

“到哪儿不是干活,在东家手底下做事,总比去其他人那里要好。再说了,我娘一心想陪在我身边,这下有了机会,她肯定不愿放过的。”

靳宛瞧两人说的情真意切,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既然你们都这般说了,那明儿个便让他们到城里找我吧。”

另两人看李大爷和小五一前一后,都做出了决定,心里也着急了。

又听靳宛如此说,两人按不住追问:“东家,你要在岳阳城逗留几日?我们想先回去一趟,跟家人仔细商量商量……”

四人还不知靳宛已搬到了岳阳城。

于是靳宛直截了当地说:“我今后便住在城里了,你们也无需再遮遮掩掩的。等忙过了这段时日,我手里宽裕些了,就将旁边这块地买下,起一座宅子,让签了卖身契的工人住进去。”

在岳阳城买地、买房,都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儿。可靳宛说的时候,丝毫看不出她有为难之处,仿佛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那两人见到她这个样子,心里头猛地生出强烈的念头,当即面面相觑。

旋即,两人不约而同朝着靳宛躬身,恭恭敬敬地施礼道:“东家,我们决定了,让家人一块儿跟您签卖身契。从今往后,我们生是靳府的奴才,死也是靳府的鬼。”

尽管他们的东家年纪轻轻,但仅仅凭她会酿醋这一条,已足够他们这帮下人全心跟随了。

这么一来,靳宛圆满了解决酿醋坊的事,心情大好。

靳宛今日只带了四份卖身契,便让四人先签了。等明日抽个时间,叫几人领着家属到靳府,届时其家人再与靳宛签下卖身契。

做完这些,靳宛吩咐小五运了两缸香醋,跟自己返城。

一缸香醋运到三鲜楼壹号,一缸香醋运到靳府。前者是拿来给酒楼用的,后者是靳宛准备给王宫进贡的。

本想等着卫林解决完岳阳城之事,在他回宫时顺便捎上贡品,岂料会忽然横生枝节。那位羽王子早不离宫晚不离宫,偏生挑了这个关头闹事,无意中倒给她添了点儿小麻烦。

——这话靳宛也就在心中念叨念叨,压根不敢让苏夫人发觉。

小五陪她进城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靳宛想了想,打发他去了三鲜楼壹号,让沈玉溪给他在酒楼里安排了一间客房。

作为一个下等平民,小五何时住过酒楼?且三鲜楼壹号的档次不俗,迄今为止还没哪个客人,有幸成为它的贵宾,更别提是入住了。

小五这才知道,他到底跟了一位多有能耐的东家!

离酒楼打烊的时辰还早,沈玉溪炒好底料,难得偷了个闲。谁知自家掌柜一回来,就带了一个小哥叫他给安排客房,顿时整得他心里老大不爽。

是以小五一跟着伙计退下,沈玉溪便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哼:“掌柜的,我为酒楼忙前忙后,也没见你体恤我,叫我挑间客房住下?”

靳宛正端着茶杯浅酌,听罢拿眼斜睨他,好半晌不出声。

沈玉溪被她看得心头发毛,禁不住咽了口唾液。

接着他又想,自己没说错啊,何苦要心虚?

念及此沈玉溪又挺直了腰板。然后,他就听见掌柜的幽幽道:“要不然,从今往后你就住酒楼,我让小五跟我回府里去?”

第267章 投诚

“沈行一家三口恢复健康,奖励宿主三十分。总积分:三十分。已扣积分:二十四分。可兑换物品:无。”

告别沈玉溪走到府邸门前,长安君的声音忽地响起。

靳宛脚步微顿,一时半会儿倒是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靳宛才弄清这三十积分的来历,意识到自己将沈行夫妻二人搁置太久了。

如今经长安君提醒,明显是那两人的身体已然无碍,靳宛应该找个时间跟他们见面。如果那两人想要离开,靳宛绝不会挽留,毕竟当日救人不过是顺手为之。

却不想一回家中,爷爷迎上前,告知府里有一对夫妇久候。

靳宛探头看了一眼,回头望着爷爷,“他们什么时辰来的?”

“午时过半就来了。当时我说你有事出去,要到下午才能回来,请他们到时再来。结果两人不肯,坚持要在家里等你,那个男的见我在忙还提出要帮把手。”

救出沈行夫妇的那一天,靳海跟他俩见过面。可是因为那时两人情形狼狈,以及时间紧急,他也没细看。

后来一群人进了同福客栈,靳海也只知他们被靳宛安置下了,但双方再也没碰过面。

如今又过了这些时日,靳海自然认不出两人。若不是见来人中有个孕妇,他都不会答应让两人留在府中等候。

“行了,他们就交给我来应付。爷爷,你忙去吧。”靳宛给了爷爷一个安抚的笑容。

正厅内,沈行与其夫人坐立不安。

“夫君,你说靳姑娘愿意让你我留下么?”

听着夫人忐忑的话语,沈行伸手握住她的,声音沉稳有力地说:“不管愿不愿意,既然她救了我们一家三口,以后她就是我们的恩人。

“之前我对她百般无礼,可她能够不计前嫌出手相助,可见这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女子。既是这般,只要我们诚心,她必定不会拒绝的。”

说话间,少女袅娜的倩影缓缓走来。

沈行迅速站起,不忘搀起自己的妇人。

靳宛淡然地望了望沈行,随即转头对其夫人道:“虽说沈夫人的身子已无大碍,可终究是怀着身孕,多歇几日总没坏处,何必急着赶到这里。”

两人听她语气温和,并未有责怪与厌弃的情绪,当即不约而同心情变得轻松。

沈行再也无法等待,直直对着靳宛单膝下跪。

他抱拳道:“承蒙姑娘相救,此大恩沈某无以为报,只望今后能够与娘子追随姑娘,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看见沈行的举动,其夫人也艰难地扶着腰跪下,倒令靳宛颇为惊讶。

定定地打量着两人,靳宛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沈捕头,你不怪我?”

说起来沈行一家所遭劫难,都跟靳宛脱不了干系,即便靳宛自认没做错任何事。

现在靳宛主动提及,也是好奇沈行的想法,更不相信他会心无芥蒂地跟着自己。

沈行不笨,他知道靳宛这个问题的含义。

所以沈行丝毫没有迟疑,郑重其事地回答:“沈某没有理由把责任推到姑娘身上,要怪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跟了个那样的主子。

“反倒是沈某对不起姑娘。那日姑娘以德报怨,不仅救了沈某妻儿,而且还救了沈某,这是莫大的恩情。沈某从未奢求姑娘的原谅,只求姑娘给沈某一个报恩的机会。”

沈行说的恳切,靳宛瞧着他不像是在撒谎,倒对此人有了新的认识。

最后,靳宛神色冷淡地看着二人,“我知道了,你们起来吧。”

沈行这才将夫人扶起。

夫妻二人紧张地盯着靳宛,沈夫人担心地问:“靳姑娘,我夫君如今也不想回衙门当差了,加上我们都想报答你,不知你肯不肯收留我二人?”

靳宛反问她:“你说的‘报答’和‘收留’是何意?”

“当然是跟在你手下做事,替你排忧解难了。但凡是能用得上沈某的地方,都请姑娘不要客气,沈某亦是万死不辞。”

沈行快速接话道。

靳宛今天刚收了四个下人,明天还有几个要到靳府报道的“准下人”,所以沈行一说她就想到了卖身契。

这对夫妇的投诚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可无论是哪一种,靳宛都无法百分百信任他们。因此,靳宛没有多做迟疑,便对两人提出要“买下”他们。

“只有签了卖身契,我才敢放心让你们留下。到底以前咱们是有恩怨的,而且我这儿不是慈善堂,不会收吃闲饭的人。”

本以为自己提这样的要求,会让沈行觉得屈辱。好歹他也曾是县衙的捕头,身具功夫且心怀抱负,岂能甘心卖身给她当奴才?

孰料靳宛话音方落,只见沈行及其夫人面上都是松了一气的表情,好像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靳宛不禁狐疑,“两位……”

不等她问出口,沈夫人便抹着眼角,喜极而泣道:“我们正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如果能跟随姑娘又有一口饭吃,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又抚养长大,那是再好不过了。”

“听说姑娘在城中开了一家酒楼,沈某与夫人日后定当竭力护持姑娘。”

眼中满是喜色的沈行,无比严肃地对靳宛做出承诺。

这让靳宛越发困惑了。

或许是自己的思想有偏颇?这个世界的人,并不以卖身作奴为耻?

靳宛想不通,就暂时不去想了。

但是这两人的卖身契靳宛可没备着,是以靳宛让两人先回同福客栈,等他日自己拿着卖身契上门再说。

——她可不敢让两人就这么住下,毕竟府里的桑酒与丝绸,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藏起。

靳宛先把他们晾在一旁,无非是希望有更多的时间,来考察二人。连酿醋坊的四个工人,都是在靳宛经过一年的相处后,认为值得信赖才纳入麾下,更何况是与她“有仇”的沈行。

两人开开心心地走了,靳宛把大门关上,揉着太阳穴转身。

“提醒宿主,有新任务。任务内容:五个月内,总资产价值达到一百万两银子。提示:无。”

长安君发布任务的模式,跟从前并无两样。可比起曾经冷冰冰的机械音,化作人形的长安君声音里,便有了为人的情绪。

此刻,靳宛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长安君语气中有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毫无疑问,这次的任务难度将是迄今为止——最!高!的!

第268章 商铺

最新任务对靳宛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想着横竖要考察沈行,是故接了任务的次日早上,靳宛便去同福客栈找他。

沈行受宠若惊,还以为靳宛一个晚上便放下了戒心。哪知靳宛一开口,就是让他去各处搜集无家可归、忠厚可靠、做事机灵的人物,找到了便带去靳府。

这世上不管干什么,都少不了劳动力,靳宛对此心知肚明。经商致富是靳宛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只是系统的任务,限制了她实现目标的时间。

故而靳宛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还是着手物色靠谱的手下。有钱能使鬼推磨,靳宛不信自己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大不了多费一点儿功夫。

以前敖千提到了香醋铺子,倒叫靳宛想过在岳阳城盘下一间商铺,里边儿专门卖酒醋。本打算将此事慢慢筹划,孰料系统会出这一招,令靳宛不得不把商铺的事儿提前放上进程。

好在靳宛因有此盘算,上一次救了爷爷在城中逗留之际,便暗中观察过了。

这天靳宛主要的任务,正是去买下那间商铺。在此之前,沈行接了靳宛的吩咐,离开岳阳城去搜罗“人才”。

当然,靳宛也答应会托同福客栈的人照顾好他的娘子。

苏夫人听说靳宛要去买商铺,她扔下客栈的事务,随同靳宛一块儿出了门。

“这城中凡是有点儿身份地位的,我都认识。你看上的那间商铺虽说位置一般,但空间却是最大的,如果只你前去,陈老板怕是要欺生,给你开个高价。”

陈老板便是岳阳城里数一数二的商人,在城里拥有好几条商街。但因为他和靳宛的生意领域没甚交集,靳宛也没把握能与之交好,所以苏夫人的陪同是很有必要的。

商街之中好的地段,铺子的价格被炒得几近“天价”。尽管靳宛看中的商铺,并非处于黄金地段,可因它是那条商街的铺子,陈老板仍旧不愿低价出售。

毕竟普通人都是租赁铺子,像靳宛这种一出手便要买下商铺的,虽然岳阳城里也有不少人,但这里面可不包括如靳宛这般年轻的少女。

说白了,陈老板就是瞧不起靳宛。换句话说,他看不起女性,认为女人合该乖乖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典型的保守派男人。

要不是有苏夫人在,也许陈老板连门都不会让靳宛进。

当着苏夫人的面,陈老板不敢表现出对女子的轻视,因着他从前已经吃过这方面的亏了——苏夫人发起怒来,连战场的血性男儿都得认怂,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商人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这回苏夫人对陈老板倒是挺和气,这让陈老板得寸进尺。

在靳宛说想买他家的商铺后,陈老板老大不客气地嘲讽:“好好的一个女儿家不在家待着,跑到外面抛头露脸,莫非是家中男儿都死绝了吗?”

靳宛本想苏夫人说的“欺生”,大约是奸商狮子大开口那类。岂知这位陈老板,竟会说出这样无礼的话,真真是教她涨了见识。

当即靳宛就反驳:“英雄不问出路,这句话陈老板没听过吗?”

不料陈老板理直气壮道:“没!”

这下把靳宛气得牙痒痒,但是两个世界本就不同,保不准人家这儿确实没有此句俗语呢。

“我不记得乌国有歧视女子的律法。”便在此时,苏夫人悠悠然地说道。

陈老板表情僵硬,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到靳宛与苏夫人离开陈府时,靳宛手里拿了一张地契,是那间铺子的。

苏夫人瞥了眼那张契据,眼中意味不明。

“五百两买一间无人问津的商铺,也不知是赚了还是亏了。”

靳宛抚着下巴呵呵直笑,“短时间来看是亏了,不过时间一长,那便不一定咯。”

做买卖是要么卖奇,要么卖俏,可殊途同归,都是讲究人气的。好地段之所以被称作“黄金”,也正是因为那里人流量大,商品露面的次数多。

但靳宛商铺所要销售的酒醋,都是市面上供不应求的珍稀玩意儿,客人见了它便像蜂子遇着花儿,路再远也要爬山涉水地赶来。

不过为了让铺子配得上酒醋的身价地位,靳宛觉得,自己还是要在商铺里下一番苦功。

于是与苏夫人去看了那间商铺,靳宛就询问苏夫人,城中最好的工匠是何人。

苏夫人说了一个名字,随后又好奇道:“陈老板在出售商铺前,便将所有的铺子都休整过了,莫非你还想自己来做装饰?”

“铺子里头倒是不必再装修了,可是……”靳宛的视线移到门口。

登时,苏夫人便理解了她的意思。

想了想,苏夫人也点头赞同:“的确,你还少了一块招牌。话又说回来了,你这么着急地买商铺,心里可想好了要给铺子取什么名字?”

在苏夫人看来,靳宛今日所为,其实是有些急躁的。

纵使想要开商铺,却也不必急于一时。毕竟靳宛与王宫还未真正联系上,谁知道那边是怎样的情况?若是乌王要求靳宛只给宫里供醋……

苏夫人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个法子是行不通的,他们不能限制靳宛的自由。

拾掇好自己纷杂的心思,苏夫人看向一旁的少女。

靳宛适时绽放一个璀璨的笑,那笑万分明媚,叫人如沐春风。

“我早就想好了,它叫‘金达记’,象征了我与大个子的回忆。”

“金达记”,有金先生,也有达先生;有靳宛,也有大个子。

不论以后他们会遇到什么事,不论以后他们会变成何种身份,不论以后他们能否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乌国,都有他们的“金达记”。

这样一来,等他们老了,他们还能看着金达记,想起曾经年少的爱恋,想起达先生对金先生说的那句,不管你是什么样子,都是我的至爱。

苏夫人听了靳宛的话,又看少女眯起眼笑得宛如一个狡猾的小狐狸,偏偏神色中还透着恬静温顺,顿觉她像极了过去的自己,不由得心生哀戚和感慨。唉,希望你们能有个好结局吧。不要像我和他,彼此牵挂了十几年,恐怕到死都不能在一起……

第269章 招牌

商铺的名字定了,现下还缺一块招牌。

眼下时间还早,靳宛在苏夫人的带领下,去了城中工匠的铺子。

这家铺子专门为各处打造牌匾,靳宛将自己的要求对老板说了一下,对方告诉她明日即可来取招牌。如此速度,倒叫靳宛诧异,她还以为至少也得几日才能成呢。

“这家是老手艺了,放心吧。”

看靳宛有些忧虑,苏夫人如是安慰。

在工匠铺子逗留了这一阵,时间慢慢摇到了晌午。靳宛记挂着工人要带家属来签卖身契的事儿,,便与苏夫人说起得回家一趟。

“正好客栈也没什么事,我随你一块儿。”

说着,两人便朝府邸走去。

路上遇到熟悉苏夫人的客人,对方又会仔细问候。两相寒暄之下,也费了一点儿功夫,等她们到靳府时小五等人已在候着了。

那帮人一瞧见靳宛,即刻在李大爷的招呼下,朝靳宛俯身跪拜。

“见过主子。”

还没签契,这群人就先叫上了主人,叫靳宛有些难为情。

反而是苏夫人神色如常,仿佛这等事已是司空见惯。见靳宛看向自己,隐有不好意思的感觉,她便不自觉地一笑。

拍了拍靳宛的手,苏夫人笑道:“这也没什么。依着你如今的身份,买几个下人是正常的。我前段日子,不还撺掇你找人到府里服侍吗?”

怕是靳宛认为她征战沙场多年,见不惯某些人奢华的作风,所以才顾忌着自己吧。

靳宛翘了翘唇,倒不急着解释,而是轻道:“这儿的人,都是酿醋坊那边的。”

如此一说,苏夫人是彻底明白了。

酿醋坊的重要性,她比靳宛更清楚,用人时是要仔细些。

为免惹人注目,靳宛让众人跟自己进了府。

看到靳宛带了这么多的人回来,靳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拿着扫帚愣愣地站在院中。

“爷爷,今日苏夫人要在我们府里吃饭。”靳宛上前扶住他的胳膊,一把拿过靳海的扫帚,“还有,不是说了不让你做这些事情吗,怎的我一走你就坐不住了?”

听到靳宛的声音,靳海回过了神。

他慈祥地望着靳宛,“你这孩子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家里的活儿当然得由爷爷做了。”

自打他们搬到了岳阳城,靳宛便没有一日是闲着的。靳海自知没什么本事,帮不上孙女儿多大的忙,也就能做一点儿是一点儿。

可靳宛是带他来享福的,却不想叫爷爷如此操劳,因而嘴上说着不请下人免得爷爷闲着无聊,一回到家里却是什么都抢着干。

闹到最后,反倒是靳海看不过眼,起了请人帮忙的心思。

所以靳宛这回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的下人,也算得上是适逢其会。

是故半柱香后,李大娘、小五的娘亲、另外两个工人的媳妇儿,个个撩起了袖子,来找靳海要吩咐了。

至于李大爷那尚且年幼的孙儿,没法掺和进来,便只能在一边看大人做事。

一头雾水的靳海温和问:“啥吩咐?”

“老爷,今后我们都是府里的仆人了,因此老爷还是把活儿都交给我们做吧。”

“是啊老爷,小姐刚才说了,您的身子不大好,平常虽然不限制您做活,可是重活累活都不许您碰。”

“比如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以及清理绵绵的粪便,这些都要交给我们。”

靳海越听,眼珠子越是瞪得滚圆。

“听起来,好像啥都被你们包了,那我还能干些啥?”

几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年纪最长的李大娘拿主意,拍板说:“你可以散步,给绵绵喂草、擦身子。”

正厅里,靳宛和其他人听见外边院子的交谈声,俏皮地冲苏夫人眨眨眼。

“这下好了,老丈总算能休息了。自从你们搬进这座宅邸,我便没见老丈消停过,每日不是忙这便是忙那。”

苏夫人十分赞同靳宛的做法,如果老爷子事事都亲力亲为,反而不利于靳宛今后的发展。无论如何,靳宛一旦跟王宫牵上关系,她的地位就改变了。

那个时候,肯定有很多达官贵人前来拜访。届时,总不能还让老爷子端茶倒水吧,旁人见了还以为靳宛苛待家中长辈呢。

那厢李大爷和小五见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又听苏夫人和靳宛交谈起来,就躬身告辞。

靳宛却道:“先别慌,我还有事儿要你们去办。”

她将商铺的钥匙交给李大爷,交代他:“你领着小五,到咱们铺里收拾一下,明日如果牌匾做好了,咱们的铺子就要开张了。”

“东家说的,是香醋铺子么?”

靳宛微微点头,“李大爷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做事不喜欢拖沓,希望你等会儿过去时多用心。”

李大爷收下钥匙,却垂头恭声说:“东家若不嫌弃,以后便跟着老赵他们,叫我老李吧。”

小五笑嘻嘻地插了一句:“也不知是你们谁占了便宜,老的叫两个壮的为‘老赵’‘老杜’,壮的也不看辈分,直唤老的‘老李’……”

“就你多嘴。”靳宛笑骂。

小五被训,只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

小五年纪比靳宛还大两三岁,可是在靳宛跟前,小五简直像个小弟一般。凡是靳宛训话时,小五都是比鹌鹑还乖巧。

这估计是以前靳宛假扮金丸,所留下的唯一好处了。

待老李和小五走了,苏夫人眼见靳宛与酿醋坊的工人,相处得如此融洽,满眼都是赞赏。

靳宛倒是解释道:“当初我和大个子易容,以钱大哥——呃,说错了,应该是傅大哥。我们以傅大哥聘请的酿醋师傅现身,教他们酿醋,平日谈话又很是随意,因此工人与我们感情都挺不错的。”

何止如此,靳宛还亲自给他们烧菜做饭,并且不止一次。

“这样是最好的,有感情在里头,下人就不容易背叛。酿醋的技术至关重要,是断断不能外泄的,这点你需谨记。”

苏夫人虽相信靳宛的御下能力,可依然是好心地提点了她一句,以免她大意。

“我省得,若不是有几分把握,我也不会贸贸然教他们酿醋。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可是至理名言呢。”靳宛撑着下巴,弯唇浅笑。

只是……望向外面,瞅着院子里的四个妇人和一个稚子,她还以为四人的家属会有一大群呢。

第270章 大胆

转眼间过了一天,金达记的牌子已在昨日拿回,被老李挂在了商铺。

因着商铺不能无人看管,是以老李暂时将酿醋坊的事儿脱了手,搬到城中靳府居住。在沈行带回新的人手之前,老李的任务便是负责金达记里的所有事务。

靳宛休整商铺弄的有些仓促,所以昨天开张的时候,也没整多大的声势。其实这倒不是靳宛求成心切,而是她始终记着“树大招风”的道理。

即使现在有苏夫人撑腰,而贡品也在苏夫人手下的护送中,刚刚出发前往都城。可是王宫终究还未公开庇护靳宛,由不得靳宛做事不谨慎些。

早些刚开了一家招人眼红的三鲜楼壹号,这回金达记开张若是整得大张旗鼓,估计全岳阳城的人都要紧盯着她了。

综合所有因素考虑,靳宛只让老李在铺子前,立了一块牌匾,表明内里有香醋出售。因为地理位置不好,所以一天下来,也没什么人注意到这块牌匾的内容。

昨儿个夜里老李回到府里,还心怀愧疚地跟靳宛说,自己没把事情办好,以致铺子整日没有一单生意。无奈之下,靳宛只得安慰他,这事儿急不得。

今儿是靳宛等人搬到岳阳城的第七天。

靳宛曾对绵绵说过,每七天里,她会抽出一天带绵绵出城散步。尽管忙碌如斯,靳宛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因此这日用过早膳她就和绵绵出门了。

岳阳城的百姓又看到了那头趾高气扬的公绵羊,而且在绵羊旁边,还陪着一位落落大方的俏姑娘,这景象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可惜俏姑娘一心放在绵羊身上,一人一羊携伴出了城,偏生守城门的衙差还对俏姑娘客客气气。

——容不得他们不客气,早前他们可是被靳宛领人教训了一通。人家到现在都没出事,只能说明她身后有靠山,不悠着点儿不成。

原本这世界的空气便十分清新,山林中更是如此。靳宛走在前面,绵绵乖巧地跟在后头,娘亲不开口绝不胡乱吃东西。

行至以前和敖千待过的地方,靳宛方才停下脚步。

“绵绵,过来。”

听见声音,绵绵识趣儿地走到少女身边。

靳宛拍拍它的脑袋,面带笑意:“在这里你就不必拘束了,记住别跑太远,去吧。”

自从那次在旺福镇乱吃东西闹肚子,被留在家里又遇到靳泰安、靳泰然和赵典三人上门偷东西,中了靳泰安一刀后,绵绵胆子就小多了。

所以在靳宛不允许的情况下,纵使是看到满地青草,绵绵也不敢吃。

这山坡的环境倒不错,虽然秋日将近,却还有不少青翠欲滴的鲜草。这对绵绵来说,无疑是一顿饕餮盛宴,靳宛自然不会拘着它。

目送绵绵欢快地撒开蹄子四处奔跑,靳宛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仰头望了会儿湛蓝天空,想起那晚与敖千回来迟了,他背着疲惫的自己,漫步于漫天星空下。

当晚的月色,比这蓝天白云、黄花绿树的景色更加美丽,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渐渐的,靳宛的眼角有些湿润。

待靳宛反应过来,察觉自己竟然想念那个人到了黯然落泪的地步,便耐不住暗骂自己没出息。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姑娘这般神伤,可是思念情郎了?”

蓦然,一道调笑声闯进靳宛耳里。

这声音里没多少敬意,调戏玩味的意思居多,靳宛不由得心神一凛。

转头望去,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正站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的山路。青年身后,是牵着马的小厮,此刻主仆二人都盯着靳宛瞧。

见坐在山坡垂泪的少女侧首,露出一张精致的俏脸,青年只觉眼前骤然一亮。

他还没有开口,身旁的仆人倒是不客气地对少女喝道:“兀那丫头,我们家公子有事问你,还不快快上前来!”

话音刚落,只见前一秒还摆着惹人怜爱表情的少女,脸上即刻变得阴霾遍布。

风祁羽来不及阻止随从,正想放下身段道歉,便听少女阴森森地说:“我若这时上前,恐怕你这好奴才的性命就堪忧了。”

阿齐立时被吓住了,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大、大胆,你可知在你面前的,是乌国……”

“阿齐,不许对姑娘无礼。”风祁羽难得严厉了一回。

阿齐瘪瘪嘴,不敢再插话。

风祁羽笑了笑,虽然是初次与眼前的少女相见,但他莫名觉得对方不会真做出伤人之举。

话虽如此,风祁羽依旧是露出一个阳光的笑,抱拳道:“请姑娘恕罪,阿齐并无恶意,我代他向你致歉。”

“公子……”

阿齐嘴巴刚刚张开,便被风祁羽按住脑袋,对准山坡上的少女俯首认错。

靳宛哼了一声。

“我不知你们从哪儿来往哪儿去,可是出门在外,行事还是低调些好。虽说我国在乌王的治理下,近年鲜少有强盗山贼出没,却也架不住你们这般嚣张招摇。”

青年及时道歉,勉强算识相,好歹消了靳宛一大半的火气。

风祁羽不住点头,面上笑容更灿烂。

“姑娘说的极是,我们以后会多加注意。如若姑娘不介意,可否告知芳名?”

阿齐撇了撇嘴。

公子这是怎么了,干嘛对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百般客气?一大早便出现在这样人烟稀少的地方,说不定那丫头是山中修炼成人的精怪呢……

靳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那人一番,良久才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我萍水相逢,没有交换名字的必要。没什么事的话,我这便告辞了。”

晦气。

靳宛可不希望自己刚才的样子被人看见,更不想与陌生人扯上关系,尤其是对方仿佛是个难缠的角色。

“姑娘留步!”

眼看少女转身欲离开,风祁羽不禁出声挽留,“我与阿齐初来贵地,却不知县城往哪儿去,可否请姑娘为我二人带路?”

闻言,靳宛扭头看了看那个小厮,眉毛微挑,嘴唇微扬。

风祁羽赶忙摆出诚挚的笑脸,以示真心。

半晌,少女伸出纤纤玉指,指了个方向。

“想去县城,就往那儿走吧。如果脚程够快,那么,你们今夜兴许能在城中客栈宿下。”

说罢,靳宛头也不回地走了。

注视着那抹婀娜的丽影渐行渐远,风祁羽目光深邃。忽然,他看到一头绵羊踩着优雅的步伐,行至少女身边。而刚刚还对他们疾言厉色的少女,竟温柔又亲昵地抚摸那头绵羊。

第271章 城主

这个小插曲在靳宛心里,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按照计划和绵绵在城外待了大半天,靳宛才在下午时分,与吃得心满意足的绵绵回城。

结果刚到城门口,靳宛便被衙差拦下了。

“靳姑娘,有人想见你,已经等候多时了。”

衙差对靳宛低语,靳宛瞧着他的神情还算正常,于是泰然自若地示意他带路。

“你的羊用不用先遣人送回府?”衙差看了一眼绵绵,忽然问。

靳宛想也不想就摇头,“要是不妨碍那位大人,就请让绵绵跟着我吧,它胆儿小,没法儿让生人近身。”

听了这话,衙差也没有坚持,沉默地给靳宛带路。

出乎靳宛意料的是,走了一刻钟后,衙差居然将她带到了金达记前面!

靳宛只看见金达记商铺门口处,站了几个穿着便衣的男子。从衙差的行为来看,那些便衣男子估计是便衣侍卫,而在金达记里面的则是一位“大人物”。

衙差不容拒绝地说:“请姑娘进去。”

靳宛眉头轻蹙,不知为何心头平白生出一股烦躁。

甩甩头让自己脑中思绪恢复清晰,靳宛从容迈步,走近金达记大门。

见到靳宛,门口的便衣男子都没什么反应。只是在绵绵想要跟进去时,有两人神色古怪地伸手,将这头喜欢黏着娘亲的羊给拦下了。

靳宛偏头对二人道:“这是我的干儿子绵绵,还请两位官爷替我照看它一会儿。”

此话一出,连周围的几个便衣男子,都露出了诡谲的神情。

靳宛倒是面色如常,温和地叮嘱绵绵在外等自己。

绵绵头一扬:“咩~”

“乖。”靳宛笑,不顾在场之人像看神经病一般的目光,在绵绵额头亲了一下。

老李不在外面,想必是在后堂陪那位大人物。

果不其然,当靳宛撩开帘子走进后堂的时候,便看见老李垂首站在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旁。

听见动静,中年男人和老李都抬起头,看向靳宛。

“李掌柜,客人来了怎么不奉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金达记不懂得待客之道呢。”靳宛淡笑着说,神态闲适地走过去,自行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老李面上现出喜色,微垂首应:“东家教训的是,我这就去沏茶。”

中年男人从靳宛进来后,就一直默默地盯着她看。此时见她谈笑自若,纵是在自己的注视下亦毫不怯场,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因而他忍不住质疑:“你真是从偏僻的小村庄里出来的?”

靳宛这会儿倒低眉顺耳了,“小女子确实出自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村子,不知这与先生莅临赐教,有何关系?”

“本官只是感到难以置信。从你的言行举止,压根瞧不出你出身卑微,反而像是自小受到良好的教养。”宰伯捻着山羊胡须,边说边摇头摆脑。

靳宛看他似乎没有掩饰身份的意思,索性把话摊开了说。

“大人多虑了,实则民女此时心中忐忑,不过不敢表露而已。我这间商铺昨日才开张,孰料迎来的第一位客人,便是大人你……”

说到这里,靳宛话头一顿,调侃地望着宰伯,“却不知这是福还是祸?”

宰伯捻须的动作停住。

半晌,宰伯眯起双眼,似要仔细观察面前的少女,好看清这是怎样的一个妖孽。

“此前曾听沈舟说,岳阳城中有个钱掌柜开了家酿醋坊,所卖的香醋品质比游商的犹有过之。可惜钱掌柜似与宫中有牵连,本官不能用强硬手段令其交出香醋秘方。”

宰伯漠然说出这番话,两只眼睛则紧紧锁住少女,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然而少女岿然不动,任他说了什么,都是笑盈盈的样子。

对于宰伯话里隐隐的警告,靳宛选择了四两拨千斤:“大人说笑了。大人身为一国官员,自然是全心全意替百姓效力的,岂会强抢百姓的东西?”

长安君告诉靳宛,这位宰伯大人,正是她先前听人提过的城主大人。

而听了宰伯的话之后,靳宛自然而然联想到了之前毁诺的沈掌柜,猜出他便是宰伯口中的“沈舟”。

看样子,沈掌柜那个时候傍上的大腿,就是省城的城主大人。很明显,宰伯忌惮所谓的钱掌柜,却还没弄清她和卫林、苏夫人的关系。

这也难怪,现在并没有谁留意到金达记,更不会有人知道这家商铺,属于三鲜楼壹号的掌柜。

况且宰伯是今天早上,才抵达岳阳城的。卫林先前留下的侍卫,有一半都被苏夫人派去和她的手下一起,护送贡酒贡醋进宫。

剩下的那一半,恰恰是不识得靳宛的侍卫。至于认识靳宛的衙差,既不晓靳宛获得钦差大人的礼遇,又巴不得靳宛惹怒城主大人,所以主动请缨,接下将靳宛带来见城主的差事。

是以没人提醒宰伯,靳姑娘是个惹不得的存在。这导致现下对付起靳宛来,宰伯在理论上,并不需要有任何的顾忌。

宰伯眼中的靳宛,仅仅是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即便她这丫头气度不凡又如何,当着他这个城主大人的面,就不信她敢犟下去。

“假若换做寻常物品,本官自不会插手。可是香醋何等重要,它甚至能改变本国在帝国的地位,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珍品。你一个小小丫头,又怎能发挥出它最大的用处,自是交给本官处理最佳。”

宰伯义正言辞地说着,摆出威严正义的脸色,就差没在脑门儿贴上“挂羊头卖狗肉”几个大字。

靳宛皮笑肉不笑,没有在意。

对这种大义凛然的言论,靳宛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别说靳宛本就有自己的打算,即使靳宛不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那又怎么样?她有权处置自己的东西。

“大人无需担心,民女开这家商铺,为的便是利民。有道是‘家不平何以平天下,民不兴何以兴国邦’,只有百姓生活好了,国的前景才会远大。”

靳宛的话还没说完时,宰伯的面色就已沉郁下来。

“没想到你一介乡野村姑,竟也能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来。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今日既然被他知晓这家商铺有香醋出售,那他对香醋秘方,便势在必得。不管这个小女子说什么,宰伯都不会放过眼前如此巨大的机遇,为此他将不惜倾尽所有手段!

第272章 云棠

“大人有所不知,从前香醋由游商带来,有钱也得排队买。这造成了哄抢的局面,更是游商肆意抬价的原因所在。而今我商铺售卖的香醋是一百五十两一坛,且不限量,有多少银子买多少醋,如此寻常人家

平日里多少也能吃上香醋。

“更重要的是,我这香醋一出,游商的倚仗便少了,相对的价格也会下降。”只不过,那估计要等到几年以后了。

靳宛没有点明自己这样的方法,同样可以做到宰伯说的事情:抬高乌国的地位。因为靳宛很清楚,宰伯其实根本不在乎,双方都明白那只是一个漂亮的借口。

可是靳宛的话,也表明了她是软硬不吃的,宰伯休想从她这儿讨到便宜。

虽不理解少女有何倚仗,但宰伯并非善茬。他冷下了脸,一副睥睨的姿态:“年轻人有傲气不是坏事,可若这傲气用错了地方,那就得不偿失了。岳阳城是本官辖下的县城,住在这里的百姓,都被本官掌握着生杀大权,本官想叫谁生,谁便能生;想

叫谁死,谁便不能活……

“听说你家里,只剩爷爷一个亲人了。从前陆承德能做到的,本官同样能做到;陆承德做不到的,本官也可以做到。所以,小姑娘好好想想吧,明日午时到衙门给本官答覆。”

这话一说,顿时让靳宛知道,宰伯已经暗中调查清楚她和陆承德的恩恩怨怨。或许,他唯一不知道的,只剩陆承德的死与靳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又见威胁,靳宛已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了。

幽幽叹了一口气,刚欲开口,却被突如其来的讥笑声打断。

“我却不知这乌国何时变成了宰伯大人的天下,竟能让宰伯大人有这般高的权力,想杀谁便杀谁。犹记得当年我在战场率领众将士,对阵杀敌之际,都做不到如此随心所欲呢。”

声音一起,宰伯神情骤变,惊惧交加地循声望去。

靳宛站了起来,对着从后门进来的苏夫人,笑嘻嘻地打招呼。

“我道是苏夫人不在客栈,才让李掌柜去了这么久呐。”

闻声,宰伯的视线扫到美妇人的后面,顿时目光一凝。

本该是去沏茶的李掌柜,此刻竟然跟在苏将军身边,明眼人一看就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竟趁他不注意时,遣了下人去搬救兵?!

不对,重点不在这里,而是……

靳宛为何会认识苏将军,并且看起来,两人还是老相识!

思及此处,再忆起自己刚才不敬的言论,宰伯后背已是一片湿滑。

“亏得我今日临时改了主意没出门,否则老李便要扑空了。”苏夫人和颜悦色地望着靳宛,招手让她过来。

靳宛乖乖走近,苏夫人当即握着她的手,言语关切:“没受委屈吧?”

见此情景,宰伯简直如坐针毡,额头汗如雨下。

“委屈倒是没有,就是城主大人叫我把香醋秘方交出来,不然爷爷怕是又要受我连累了。”靳宛苦笑着说,言语间也无一不透露出憋屈。

苏夫人兀地一声冷笑。

“你且安心,在乌国没人敢动你和老爷子。”说着,苏夫人扭头盯着宰伯,“你说是不是啊,城、主、大、人?”

“扑通!”

宰伯脚下一软,双膝跪地,朝着苏夫人满头大汗地叩首。

“苏将军请息怒,下官不知您与靳宛认识,如有冒犯还请恕罪……”

苏云棠昔日在战场上威名赫赫,连男将都少有能与之比肩的,拥有一身高强的武艺自不必说。还有当年苏将军与王之间的那点儿事,虽然大家表面上不敢议论,私底下却几乎传了个遍。

若非如此,苏将军卸任后,也无法让朝中之人这般忌讳。

只因朝廷官员都知道,苏云棠是差一点儿成为王后的女子。自先王后殡天后,她是唯一一位能让王放在心底,百般纵容的女人。

只要苏将军在给王的信件中,提一句他宰伯的不是,那么毫无疑问,不久后必有钦差大人亲自来调查他,揭露他种种不堪的罪行。

当然,如果他问心无愧,自是不用担心钦差的调查。可问题是,他为官这些年,做的亏心事并不止一件两件。王若有心调查,便肯定能查出的。“宰伯大人须得明白,‘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其它的便不必你操心了。如今岳阳城封城,加之先前陆承德的死,已使得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你肯于这时前来主持大局,本是好事一件,可别兀自毁

了这桩善意之举。”

苏夫人声色俱厉,全然没有素日与靳宛说话时的宽厚。显然,苏将军的盛名不是白来的,认真起来的苏夫人叫人发自内心地畏惧。

宰伯的年龄尚且比苏夫人大上一些,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只敢垂头听候斥责,时不时地喏喏称是。

靳宛瞧见城主大人的表现,只觉无趣极了。

明明还有汤国一直打压乌国,作为乌国百姓,原该同心协力对抗汤国,奈何朝中官员尽是诸如陆承德、宰伯此类,真真是令人失望。

“苏将军,下官此次前来,实际上是为了替卫大人传达消息。”

正当靳宛觉着乏味,没兴趣往下听了,宰伯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登时苏夫人眉毛一竖,颇有点发怒的威势:“既然卫大人有消息要你转达,为何迟迟不去找我?若是延误了大事,你有几条命来赔!还不快说!”

由于卫林当日离去是为了寻找羽王子,因此苏夫人一听到卫林有消息,便认为是和羽王子有关的,难怪她会愤怒。宰伯吓得险些丢魂,赶忙伏地诚惶诚恐道:“卫大人说,人大约是往岳阳城来了,只是尚未能完全确定,所以他要留在省城附近继续搜查,希望苏夫人代为留意这边的情况。一有风吹草动,还请苏夫人立即

通知他。”

卫林并未说他在找什么人,因此宰伯也只知有个重要的人物,将要出现在他管辖的这片区域。凭卫林的身份,可以猜到那人的地位定然极高,或许是王族子弟也不一定。

宰伯想借此机会攀附上贵人,又见这儿有家商铺卖香醋,便想搞到香醋秘方后借花献佛,好博得贵人的欢心来换取自身升官发财。是故,才有了如今这一幕。

第273章 冤家

后来苏夫人一心去调查羽王子的下落,暂时便搁下了宰伯威胁靳宛之事,而靳宛在送走苏夫人和宰伯后,也将精力重新投入到金达记诸事之中。

是夜临入睡时,靳宛模模糊糊有种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是什么呢?

靳宛始终想不起来,于是暗暗纠结一阵子,只得耸肩作罢。

此后几日,靳宛认真操持酒楼里的事宜,确保将三鲜楼壹号的生意领上正轨。三天开店庆贺期一过,楼里就不再免费供应烧酒,客流量肯定会大幅度缩减。

幸亏还有香醋的号召,以及别出心裁的“火锅”料理,这才使得酒楼每日保持了座无虚席的盛况。尽管如此,最初几天趁热打出名声尤为重要,因此靳宛不断推出新菜品、新糕点。

于是继三日开店大典后面,又是一个连续七日的“前百位赠送糕点”的活动,顿时把岳阳城的气氛推向了新的高潮!

赠送糕点的同时,靳宛还附送了一张硬纸做成的卡片,相当于靳宛前世那些店里赠的优惠券,下次光临可打八折。

因着三鲜楼壹号走的是“高档路线”,卖的又是比较新颖的火锅,所以前期必须搞好宣传。只要在人们好奇心最旺盛的初始之际,让城中百姓知晓这家酒楼的食物是物有所值,那后面就不愁没生意了。

毕竟按照乌国人嗜辣的程度,靳宛用前世方法炒制的这种火锅底料,定能让岳阳城的百姓吃了一次就上瘾。

就在活动的第二日,苏夫人派人到酒楼,邀请靳宛前去府上一聚。

彼时靳宛正在教沈玉溪做新糕点,听到下人传话,便让他回复苏夫人,说自己稍后即到。

哪知那人却正儿八经地说:“姑娘,今日苏府有贵客临门,老板娘让我务必催一催你。”

无奈,靳宛只好看了他一眼,“那你到厨房外等我一会儿,我洗把手就来。”

沈玉溪见自家掌柜又被人请走了,当下有些不悦。

“这道糕点才做到一半呢。”

言下之意便是靳宛不能半途而废。

对此靳宛也没办法,苏夫人开口,靳宛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

“先留着吧,我去看看苏夫人有何要事。等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再继续,这款糕点暂且搁着别挂牌子。”

现在酒楼还是采用挂牌的方式,厨房每研发出一道新的菜肴,便刻了菜肴的名字挂到外头,让外边儿的总管和跑堂看见。

沈玉溪点点头,“也唯有这样了。”

不得不说他家掌柜的真是个奇才,那么多糕点美食,也不知她是如何想出来的。

到了如今,沈玉溪对靳宛是发自内心的敬佩,更下定决心要跟在靳宛身边学习。不光是要学习她会的那些东西,还要学习她发明菜肴的精神与能力……

靳宛可不知道自己从前世带来的知识,竟能让她无意间收了一名死心塌地的“徒弟”。

眼下靳宛全副心思,都放在即将见到的苏夫人身上。

距离那天宰伯突降金达记,胁迫靳宛交出香醋秘方,已过去了四五日。如果没记错,那时苏夫人接了宰伯的口讯,便急不可耐地遣出手下,在岳阳城附近搜寻羽王子的行踪。

今天苏夫人这般急着找自己,莫非是羽王子有消息了?

任由靳宛怎么想,她都没有料到,当自己抵达苏府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会是……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最先引起靳宛注意的,是那道略有点儿熟悉的戏谑声。

待得靳宛循声看向说话之人,眼睛里一时闪过困惑,显然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直至青年身旁的仆人,指着她气恼地控诉:“你这个骗子!明明岳阳城就在不远处,你却故意指了个相反的方向,害我家公子白白走了两天,反而离岳阳城越来越远!”

顿时,靳宛总算认出了眼前的主仆二人。

——这不就是她和绵绵出城那日,偶然间遇到的公子哥儿,还有他那个趾高气扬的随从吗?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呐!

“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靳宛扬眉反问,竟是没有把仆人的话听进去。

风祁羽笑容可掬,“姑娘当日的善意指点,着实让我难以消受。早知阿齐那张嘴会惹得姑娘不快至此,我便会愈加真诚地道歉,务必要让姑娘消气才是。”

虽然他这段话说得隐晦,但是靳宛能听出他话里的暗语,无非是那天自己的蓄意捉弄,让这对主仆吃了一些苦头。

不过看着一旁苏夫人哭笑不得的表情,靳宛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这个阳光青年估计正是那位羽王子了。

是故,靳宛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曾经戏弄过对方。

“公子客气了,当日公子言语间并未说明要去哪座城,所以我才会指了去往禾安城的方向。实在是最近岳阳城处于封城期,外人来了也进不来,公子去禾安城岂不更好?”

“胡说,你那时明明说了,若是脚程够快,天黑前就能住进城中客栈的。”听那山精女子随口胡诌,阿齐无比委屈,忍不住想要拆穿她的谎言。

靳宛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近来见涨,此刻仍能面不改色地道:“我没说错,如果你们的脚程能赶得上千里马的,必定能在夜晚入住禾安城的客栈。”

阿齐愤懑:“你……”

“好了阿齐,在苏夫人面前,不可失礼。”风祁羽适时打断了两人的拌嘴。

靳宛这时才发觉,苏夫人竟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

察觉众人将视线投到自己身上,苏夫人不紧不慢地开口:“既然你们之前见过,事情就好办多了。不过,我想你们都还没有正式介绍过自己吧?”

闻言,靳宛心中纳闷,这苏夫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跟羽王子的见面,比靳宛想象中的更意外,也更平静。或许在靳宛的潜意识里,她跟羽王子迟早会有相见的这一天,无所谓在何种场合。而看苏夫人的表情,她应该是已经跟羽王子谈过了吧,否则怎会一反之前紧张的态度,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第274章 贰号

靳宛和风祁羽两人,是“未见面先闻人”。是以苏夫人一说要两人互相介绍,二人没花多少口舌,三言两语就表明了身份。

显然,风祁羽为人的确如苏夫人所说,既开朗又亲和。特别是面对靳宛,连靳宛自己都觉出这位羽王子,对自己的态度非常亲近友善。

一开始靳宛还有点儿不自在,到后来想起将自己视作姊妹的风泠公主,靳宛渐渐的便释然了:想来羽王子也是因为我和泠公主的这层关系,才会待我这般好,我也该学学他的友好。

故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靳宛不再像和风祁羽初次见面那样,对他冷淡疏离,而是试着把他看做自己的一个朋友。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风祁羽也在岳阳城安心住下,每日不厌其烦地带着阿齐去找靳宛。

自打他来了,岳阳城的封城令也跟着解除了。

早在风祁羽现身之后不久,苏夫人便按照约定,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卫林。而收到苏夫人飞鸽传书的卫林,马不停蹄地赶赴至县城,终于在七日后,一干人等安全会合。

到了这个时候,宰伯才知道自己之前想去威胁靳宛,是一个愚蠢到极致的决定。可惜彼时尘埃已然落定,苏夫人显然不会轻饶了他,竟然跟他来个秋后算账。

作为当事人,靳宛不好开口要求别人主持公道。可是卫林和风祁羽都有意对靳宛示好,所以宰伯的处境注定好不到哪儿去。

——前者示好,是为了那个所谓的“水库”,心怀惜才求教之意;后者示好,则是奉行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真理,起了娶妃的念头。

这个节骨眼儿上,靳宛不会不知趣地扫人兴致,于是对宰伯暗示性地点明,自己想要在省城开一家酒楼的分号。

到的最后,受到点拨的宰伯,主动提出要赠送一家酒楼给靳宛——当然,不是说宰伯曾经在省城开了酒楼,而是指他会以城主的名义,在城中专门为靳宛建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是宰伯给靳宛的赔礼,在风祁羽和卫林等人的眼中,省城的一件酒楼算不了什么,自然没有干预。而苏夫人本就护短,宰伯为人跋扈,也应该给予适当的教训,因此她也默允了。

见三个大人物都没有反对,宰伯喜不自胜,靳宛也觉得这样省事儿,是故爽快接受。

如此一来,宰伯胁迫靳宛交出香醋秘方的事,便揭过了。

省城的酒楼是三鲜楼贰号,在酒楼修好之前,是不需要靳宛插手的。看得出风祁羽对靳宛的态度非同一般,宰伯为了讨好他,不遗余力地想做好这件事,好让靳宛开心从而获得风祁羽的赞赏。

虽然动机不纯,却也没有坏处,靳宛便坦然接着。

要在省城修建一家酒楼,那就不是几千两能搞定的事儿了。如果不是宰伯大献殷勤,靳宛暂时还没有这个本钱呢。

既然现在省城的酒楼分号无需动用自己的银两,靳宛便将主意,打到了酿醋坊与酿酒坊那两处。

酿醋坊和酒坊都不同于酒楼,纵使坐落在城郊,也不会影响到它的买卖。是以,靳宛想将酿醋坊在原有的地基上,再往外扩大两倍。扩建酿醋坊当得上是一件大事,多亏靳宛认识了苏夫人,如今又结识了卫林,乃至风祁羽这个乌国王子。本来别人想买一块好地是千难万难,但是岳阳城暂无县官,能代为主事的宰伯又是个狗腿子,就干

脆利落地帮靳宛办了手续。

后来靳宛看中了宅邸附近的一大块空地,想把酿酒坊修在那里,跟宰伯一提,不到五天那块空地就成为靳宛的了。

两块地皮加起来,花了四千两银子。这数字听着很大,实际上还是靳宛赚了,因为城中的地是很贵的。何况靳宛买的两块地,面积都非常大,光是酿酒坊的那块地,价值就有四千两。

靳宛之所以能得到如此大的优惠,实则是宫中传来消息,说乌王对靳宛上贡的桑酒和香醋很是满意,已恩准让靳宛成为王商。

除此之外,乌王还下令让当地官员,务必要配合靳宛将酒醋的技术发扬光大。

这都是靳宛从苏夫人那儿听来的消息,据说圣旨将在数日后,抵达岳阳城。风祁羽、卫林和苏夫人皆知晓内情,这才没有干扰宰伯的种种行为,任由他借机巴结。

也正因如此,当靳宛表示身上的银子不多,拿出金子来付账的时候,尽管宰伯有贪欲,但是仍然故作大方地告诉靳宛可以“赊账”。

靳宛之前卖了三十坛桑酒,一共获得一千五百两的黄金,其中二百两给艾斯蒙奇当做酬劳,剩余的换成银两是一万三千两左右。这笔银子看着很多,可用起来却也快的很,靳宛正愁钱不够用呢。

以前积攒的那点儿身家,已经拿来买了三鲜楼壹号。虽说陆谦和陆承德已死,但是那些给出去的银子,靳宛也没办法拿回来,只能乖乖认命。

从那以后的一个月里,三鲜楼虽盈利了二千两,靳宛却不敢动那笔钱。因为靳宛要留着三鲜楼的银子,当做丝绸坊运转的本金。还有制皂坊那边,谁知道田有财他们会不会缺乏资金?

既然靳宛坐上了公会会长的位子,许多事就得学着未雨绸缪了。

因此见宰伯说出这话,靳宛也不忸怩,打了个欠条儿表明下月付钱。

此后又过了几日,苏夫人或许是从宰伯那儿,得知靳宛眼下手紧。于是在某一天下午,苏夫人和风祁羽登门拜访,身旁跟着个手捧木匣的阿齐。

木匣里放着十个一百两纹银,苏夫人说稍后还会派人送几个木匣子过来,让靳宛先用这些银两顶顶。

只因苏夫人一直认为,靳宛的金达记和酒楼,皆是刚刚起步,难免会资金不足。而靳宛碍于面子,不好开口跟她借钱,自己只能主动一些了。

这笔银两对靳宛而言是锦上添花,但也未必没有雪中送炭的意义,所以靳宛心中无比感激,甚至是对着阿齐,靳宛都愿意给他一个笑脸。利用苏夫人资助的这笔银两,靳宛在一个月之内,将酿醋坊和酿酒坊都建好了。其中,扩建酿醋坊花了二千两,修建酿酒坊花了三千两。

第275章 扩张

这还没有包括买地的那四千两。

除了酿醋坊和酿酒坊,省城的酒楼装修,也需要一千两白银。只是这一千两银子,由宰伯代为缴纳,过后靳宛再一并还给他。

值得一提的是,沈行按照靳宛的吩咐,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六个符合要求的人。靳宛在府中接见了他们,问了长安君得知此六人可用,便征询过他们的意见,以每人二十两的价钱买下他们。

人有了,就得解决他们的住宿问题。

找到房子前,靳宛将六人安置在府里。此后沈行去寻访合适的房屋,三天后回禀说,临近靳府的那条平民街里,刚好有一座闲置多时的宅子。

只因那宅子以前死过人,所以府上的人走了大半,只剩一对母子守着祖宅。但就算是宅子的主人,也不敢住在宅子,便在城里另外买了房子居住,任由这座宅子空着。

靳宛对鬼神之说信一半留一半,便抽空领了六个刚买的仆人去那座宅子,看看到底能不能住人。

事后,靳宛问他们怕不怕,不怕的话就把那房子租下了。

结果六人道:“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鬼有什么好怕的。咱们行得端坐得正,半点亏心事没干,不怕半夜鬼敲门。”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靳宛让沈行代自己去和屋主交谈,因着这是人家的祖宅,所以靳宛改变初衷,不买房只租房。最终,沈行与对方谈妥,以十两银子一个月的价格,租下这座宅子三年的使用权。

十两银子的月租,在旺福镇那种小地方是高价,但放在岳阳城,还真不贵。

三年的租金,加上二十两的抵押款,这下子总共花去了三百八十两。

几个仆人见主子如此舍得为他们花钱,心里早已感动得不行,深信他们这几个命苦之人找到了好归宿。因而当靳宛有心包下他们的吃穿用度时,几人竟不约而同地表示,他们不需要。

“我们这些下人,平日只需填饱肚子,晚上有个暖和被窝睡觉就成。况且这世上,还没有不干活就先拿钱的道理,主子刚给了我们每人二十两,我们万万不能再要主子的银两。”

靳宛闻言,眼中也不禁露出了笑意。

就凭他们说的这段话,靳宛就有理由相信,沈行没给自己找错人。

六人获得靳宛的信任之后,靳宛就把两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靳宛让两人分成两组行动,一组负责去岳阳城辖下的小村庄,大量购买糯米、高粱、大米、玉米等酿制酒醋的原料;另一组的任务,是去批量定制瓦缸坛子。

买原料的资金预算是二千两,买瓦缸坛子的是五百两。

经此一事,靳宛让沈行夫妇搬进了靳府。沈行的夫人孙楚楚身怀六甲,素日里无需做重活儿,而且府中的几个妇女也格外关照她。

老李的孙子叫李傲,在见过孙楚楚挺着大肚子的模样,又知道肚子里是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后,整天就跟在孙楚楚屁股后边,嘴巴不停地跟孙楚楚肚里的宝宝说话。

靳宛在家见了两回这个场景,只觉得万分好笑,偏偏无论是沈行还是孙楚楚,也都非常喜欢李傲,往往总是纵容着他。

不知不觉间,靳宛就在岳阳城待了两个月,靳府也越来越热闹。

上个月金达记总共卖了二百坛香醋,做的基本上都是岳阳城的酒楼、客栈,还有勾栏院等娱乐之地的生意。除了这些销售去处,还有岳阳城的有钱人,也是金达记的常客。

而旺福镇的三鲜楼盈利又是二千两,三鲜楼壹号则是三千两。两家酒楼加起来,一个月一共挣了五千两。

全部合算在一块儿,靳宛名下的产业,上个月的进项总共是三万五千两。

银子一到手,靳宛就急着把债还清。就连苏夫人那儿,靳宛也没有拖延一时半刻,几乎是当晚就把债务了了。

还完债只剩二万二千两,被靳宛和那一千三百两黄金以及丝绸,放在了府中的一间库房,钥匙由靳宛亲自掌管。

先前靳宛教沈玉溪制作的那些糕点,在岳阳城里也很受欢迎,这让沈玉溪与有荣焉,毕竟后来的那些糕点都是他做的。

夜晚在内堂里,靳宛手里拿着一个簿子坐在主位,沈玉溪则坐在她左下方喝茶。

此时的靳宛,是在看三鲜楼壹号的账本。半晌后,靳宛合上账簿,让沈玉溪去采购一些降火的金银花茶、苦荞茶和金盏花茶。

同时,靳宛还开了几个方子,里面记载的都是一些降火养胃的汤菜。

沈玉溪粗粗扫了一眼那张写得满满的纸,眉毛轻抬。

“掌柜的,你这方子和那几样茶都是额外开支,恐怕我得找你要银子了。”

靳宛掩嘴打了个哈欠,“逗我玩儿呢?这几种茶都是价廉物美的,比酒楼现在的茶便宜多了,你不买那种茶叶就能省下一大笔开支。至于汤菜……你连每月要置办食材的银子,都没留下吗?”

每个月,酒楼都会扣下下月的本钱,再把剩余的银子交给靳宛。所以三鲜楼壹号采办食材,是不需要靳宛额外拿钱的,除非酒楼出现入不敷出的情况了。

很明显,三鲜楼壹号现在发展势头正猛,不可能入不敷出。沈玉溪想让靳宛把吃下的银子吐出来,那是没可能的了。

鉴于自家掌柜近日行踪缥缈,酒楼的八成事务都是自己处理,沈玉溪认为自己有权要求涨工钱。

想到这里,沈玉溪嘴巴一张:“掌柜的,你是不是该给我……”

“夜深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沈大厨,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先回去睡觉,有啥事明天早上再说。”

不等沈玉溪说完,靳宛就机灵地掐住了他的话头。

“可是……”

沈玉溪刚想说,到了明早我又见不到你人影,就见奸诈狡猾的靳掌柜冲自己摆手。

“别‘可是’了!你都累了一天,快回去睡觉吧,我也乏了。”

说罢,靳宛不等沈玉溪再开口,拎起裙摆迅速溜出内堂。

只留下沈玉溪一个人,对着少女的背影干瞪眼。良久,他憋屈地吐出一句话:“年纪轻轻的就懂得压榨下属,简直可恶!”

第276章 蹭饭

碎碎念的沈玉溪并不知道,此时窗外,正有个人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此人隐在黑暗中,除非是内行的人,否则绝不可能发现他。

左笙始终谨记殿下的吩咐,从未忘记自己的职责,是保护太子妃。但是前段时间岳阳城封城戒严,着实影响了他的行动,所以他就听从太子妃的安排,白日里藏在府中以策万一。

到了晚上,太子妃就不再限制他了。

外人都不知道靳府内,竟还有一名东宫暗卫之首守着。也因为有左笙在,最初的那些日子,靳宛才能放心让爷爷独自留在家。

靳宛给左笙安排的房间,就在库房附近。一来那里偏僻人少,二来左笙也能就近帮她照看那些贵重之物,以免让窃贼钻了空子。

即便是后来靳宛收了好些个下人,前面的厢房不够,靳宛也没让他们使用后院的厢房。主子做了这样的决定,几个做下人的,纵然心有疑惑也不敢提出异议。

这会儿左笙看着沈玉溪,想到这两个多月以来,他与太子妃接触颇多,不禁为殿下感到担忧。

当然,左笙并不怀疑殿下的魅力,也坚信太子妃对殿下的感情是坚贞不渝的。可是这个沈玉溪在太子妃手下做事,难保他不会生出邪佞心思,谁让太子妃德才兼具,身边的男人会动心也是人之常情。

特别是一个月前来的那个乌国王子。

想到风祁羽,左笙心头就是一阵不爽。因为这一个月里,每次太子妃带绵绵出城,风祁羽都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去。

如此明目张胆地套近乎,风祁羽显然是想追求太子妃。但太子妃是殿下的,谁也不能夺走。

好在他已经在例行禀告的信中,假装不经意地将此事,透露给殿下。相信殿下看了,肯定会称赞他办事认真。

思及此,左笙咧开嘴,露出一个憨直的笑容。

是日,靳府迎来了几位客人。

其中一位是贵客,也是常客,他每天早上来靳府蹭饭吃,距今已有一月,大家早就习以为常;另外的几人,却是光荣完成任务,来找靳宛“领功”的。

“羽公子早,今日又来了啊?”

靳海一早起来喂绵绵,客人来临时,他刚好把绵绵喂饱。

从靳宛那里,靳海得知眼前的羽公子,其实是乌国的羽王子。原本他对王子很恭敬,然而风祁羽却对他以晚辈自居,言语间也很是随和亲近。

久而久之,靳海便把风祁羽当做一个寻常公子哥儿了。

“小宛做的饭食异常合胃口,所以我也就觍颜来打扰,顺便给海爷爷带了一盒百年老参。”风祁羽笑道。

阿齐识相地捧上礼品,塞到靳海怀里。

礼物到手,靳海顿时有些不安,“这怎么好意思?你每次来都要送礼,这实在没有必要,小宛也不会让我收下的。”

风祁羽压低声音,跟靳海说起了悄悄话:“咱们不让小宛知道就行了,她现下正在厨房里忙着吧?我觉得海爷爷最好趁小宛出来前,把东西收到房里,这样她就发现不了了。”

哪知他话音才落下,后方的几人就异口同声地说:“主子,我们把你交代的事情办妥了!”

闻声,风祁羽抬头,立马看见靳宛站在面前。

淡淡瞥了爷爷怀里的盒子一眼,靳宛又看向说话的几个汉子。

“东西都拉回来了吗?”

“拉回来了,就放在酿酒坊,主子要不要去瞧一瞧?”

靳宛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见几人都是行色匆匆,身上的衣服还留着连夜赶路的痕迹。

当下,靳宛放缓声音,温和道:“辛苦你们了,看东西的事不急,正好我把早饭做了,你们留下一块儿吃吧。”

靳府虽也挂了个“府”的名头,可靳宛和靳海终究不是本土的富绅,平日就没那么多讲究。在靳府,与其说是主仆有别,不如说是家人分工明确。

到了吃饭的时候,靳宛从来都是和大家一起的。风祁羽以前在宫中锦衣玉食,但是王后早逝,也让这位王子一夜之间变得懂事许多,倒也没有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性。

加上风祁羽有心接近靳宛,竟也不嫌弃靳府这种生活方式,慢慢接受了与下人同桌用膳的规矩。

如今风祁羽也知道了,靳宛表面再怎么像个富家小姐,她骨子里也是不拘一格、吃苦耐劳的。靳宛不喜欢被人束缚,亦不喜欢束缚人,而且不会因为他的身份高贵,就虚情假意地讨好他。

——可怜的羽王子,根本不知道靳宛的情郎敖千,其地位之高贵、其品性之坚韧、其长相之俊朗,皆高出他一大截。

因为风泠当初,压根没有提过靳宛是有主之人。而苏夫人,并未见过敖千的真容,更不知道敖千的真实身份,竟是尊贵的帝国太子。

用过早饭,靳宛让几个汉子先回酿酒坊。

然后,靳宛把风祁羽叫到内堂。

“羽王子,凭泠公主与我的交情,别说是每日请你吃早膳,就算是一天三顿都在靳府吃,我也不说二话。但是,我不希望你每次来,都带这么贵重的礼物,这实在说不通。”

屋里就靳宛和风祁羽两个人,靳宛也不怕风祁羽听了这些话,会觉得她不给面子。好歹靳宛也是来自二十二世纪的女人,对于男女情爱,她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然能猜得出风祁羽对自己的心思。

否则仅仅是收他一点礼物,靳宛也不会介意的。正如靳宛刚才所言,风泠对她有恩,又是她的好姊妹,她完全不必拿风祁羽当外人。

既然不是外人,那么小恩小惠就不必斤斤计较,大不了靳宛多给王宫送几坛桑酒和香醋。又或者,风祁羽日后有何需要,靳宛能帮上忙的也不会推辞。

不过,送礼如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代表着他在追求自己,那么靳宛就不得不谨慎以对了。

心中满满都是大个子的靳宛,眼中看得到其他男子,却容不下对自己有意的人。感情之事正该当断则断,靳宛不希望自己的沉默,让风祁羽误会成默许。所以靳宛今天对风祁羽说了这样的话,要是他够聪明,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第277章 核心

不得不说,风祁羽还真被靳宛这郑重其事的样子,给惊着了。

平生第一回看上个女子,连表白都未曾,莫非他的恋情就要就此夭折了吗?

风祁羽心中哀叹,面上却是和煦地笑言:“小宛干嘛这么严肃,我听王姊说,你与她交谈非常随意,为何到了我这儿就要一本正经?不过是几份薄礼,你实在不用放在心上。”

靳宛听见风祁羽这样说,心中有些纠结,暗道难不成是自己多虑了?

脑中,看靳宛陷进窘状的长安君,立即笑嘻嘻地打趣:“你当谁都稀罕你啊,人家怎么说都是一国的王子,身边的美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来的理由看上你。”

对于这个人小鬼大的萌正太,靳宛基本上是放弃治疗了。随便长安君怎样打击,靳宛都无动于衷心如死水,翻不起一点儿波浪。

眼下听他这么无情地嘲讽自己,靳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你个熊孩子长得才叫风华绝代,我这等庸脂俗粉甘拜下风。话说,我没叫你,你出来干什么?”

平常长安君很少会主动跟靳宛搭话,靳宛觉得,长安君应该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虽然靳宛不清楚,一个住在人家脑子里的虚拟系统,究竟还能干些啥……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给那位太子爷戴绿帽啊!”萌萌的正太音理直气壮地说。

霎时,靳宛喉咙一噎,仿佛吞了个苍蝇进去。

靳宛皱眉做出不悦的表情,看到她的表情,风祁羽眼角一跳。

“我是不是无意间又说错话了。”风祁羽无奈道。

被风祁羽的声音唤回神,靳宛这才想起旁边还站着个羽王子。

对风祁羽的礼貌和宽宏大量,靳宛十分佩服,居然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思及此,靳宛感到自己应该改善一下对风祁羽的态度,便清了清嗓子,柔和地劝:“羽王子是王室中人,理当明白有些事不可越轨。就拿你送礼这事儿来说,若是日后被有心人知道了,再添油加醋地说你我

有私情,岂不是辱了你的声誉?

“我不过是个商贾之女,整日在外抛头露面,每天接触的陌生异性也很多。这在常人看来,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与我牵扯在一起,对你有害无利。”

风祁羽在听到靳宛说辱了他的声誉之际,就想辩解自己不怕也不在乎。可是靳宛没有给他机会分辨,直接言明两人身份有别,瞬间让风祁羽沉默下来。

他倒不是认为靳宛配不上自己,只是风祁羽始终记得,他是乌国的储君,今后必将继承王位。彼时,汤国向来与乌国不和,假使靳宛成了他的妃子,他日自己登基之时,靳宛肯定会受到很多非议和攻讦。

汤国甚至会利用靳宛曾经的身份,来贬低乌国,因为一个王国的主上形象,就代表了这个王国的形象。

到那时,靳宛心理的压力,必然很大。说不定,靳宛会因此而失去自我。

想到这里,风祁羽心里极其不忍,向来挂着开朗笑容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忧愁。

靳宛看风祁羽眼神恍惚,不知是在思考什么,便默默地退出了内堂。

该说的靳宛都说了,剩下的就交给风祁羽自己去决定吧。反正不管风祁羽是怎么打算的,靳宛自动跟他保持适当的距离即可。

从这日起,风祁羽虽然还是会来靳府用早饭,但他没再送礼了。

而靳宛也全身心投入到新的工作当中。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靳宛就会极度思念敖千,这种思念的感觉近日越发强烈了。

每每只要靳宛一闲下来,脑子里就浮现出敖千的面容。有时候午夜梦回,靳宛居然还能听见敖千的声音,好像敖千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距离两人分离,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不知他是否安然抵达了帝都呢?

左笙也说最近没收到那边的消息,所以靳宛就有点儿忍不住胡思乱想。

为了让自己能够平静一些,靳宛每天都到酿酒坊去,教几个工人酿酒。酿酒坊和酿醋坊的修建都完成了,等到靳宛教会了工人们酿酒,就能将烧酒摆到金达记去售卖。

相信当烧酒在金达记出现的那时,整个岳阳城都会轰动不已。

毕竟烧酒跟香醋比起来,显然是前者更难得、更受人追捧。当然了,金达记专门卖香醋,这件事本身就够令人震惊的,谁能有那个本事购得如此多的香醋呢?

之后,百姓们听说金达记的香醋,是金达记的主人酿造的,这就更加不可思议了。唯有那些知道酿醋坊存在的商贾富绅,才清楚金达记背后的含金量,以及它所象征的意义。

诚然,酿酒坊的工人们都理解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多伟大和神奇。当他们亲手酿出一缸烧酒的那一刻,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极度的兴奋,以及自豪。

甚至还有人在偷偷抹眼泪。

靳宛安静地站在他们身前,负手而立,面上是一种超然的淡定。

从当初的家徒四壁,到今日的家业庞大,就算靳宛有长安君这作弊器,以及从二十二世纪带来的知识,靳宛仍旧觉着自己走的不容易。

若是当日没有敖千,靳宛绝对,不会有这一天。现在想想,曾经的自己冲动任性,凭借喜好做事。多亏了有爷爷和大个子,靳宛心中才有所顾忌,方能险险克制住自己的脾气。

以靳宛目前的位置,再看她以前和方敏的那点龃龉,真真算不得什么。果然是站得越高,看得越远,心境越开阔。

回想过去,即便只是两年的光阴,却也叫人生出一种隔世之感……

深吸一口气,靳宛眼中闪过坚定。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靳宛要走的路还很远,此时不是感慨的时机。

接下来的几日,靳宛把酿醋坊的小五找来了。

现在他们酿醋的会酿醋,酿酒的会酿酒,可就是没一个人会做酒曲。

靳宛从酿醋坊和酿酒坊里,各挑了一个人做代表,教他们制作酒曲。之前靳宛就说过,若不签卖身契,以后进不了核心圈,待遇也不如签卖身契的工人好。在靳宛眼中,能跟自己学习制作酒曲的人,就属于核心圈的人。

第278章 省城

在靳宛接到限时任务的第二个月月底之时,三鲜楼贰号终于完工了。

彼时炎热的夏季退居幕后,凉爽的秋季悄悄来临。

绵绵总算可以不用忍受炙热的高温,于是在某个靳宛带它去散步的日子,十分高兴地在泛黄的草地上狂奔。

看得靳宛叹息不已。

——傻孩子,秋天来了你就没吃的了,还以为是啥好事咩!

风祁羽遥遥望着那头绵羊,注意力却一直无法从旁边的靳宛身上挪开。

这两个月来,他几乎是天天都会跟在靳宛身边,可惜两人的距离依然没有拉近。靳宛把他当做朋友,当做好姊妹的弟弟,但也仅此而已。

不管风祁羽怎么努力,都没办法住进少女的心里。

渐渐的,风祁羽也意识到,苏夫人口中的靳宛的情郎,真的是在她心中扎根太深。再回忆起初见靳宛那日,自己的那句戏言,风祁羽真是有苦说不出。

在秋季第一个月的某天,风祁羽接到消息,说是风泠公主诞下麟儿,请王子回宫参加庆贺大典。

同时,靳宛也收到了风泠的信件。

信中,风泠也邀请靳宛进宫参加大典,措辞间尽是对乌王对大典的重视,并以恳切的语气请靳宛入宫。

可是靳宛思索良久,终是回信拒绝。为了不让自己的拒绝显得生硬无情,靳宛直接道出了自己的顾虑和为难之处。

要知道像这样的庆典,到场的都是一些王公贵族,以及宠臣亲信。靳宛不过是个小小的王商,即使会酿酒酿醋,可是因为那些人一向不缺这些东西,所以他们不一定会重视靳宛。

靳宛委婉地表达了以自己目前的身份,想到王宫参加这样的庆典,还是有些勉强。为了表达自己不能到场亲自祝贺的遗憾,靳宛包了两匹丝绸,让风祁羽帮忙带回宫送给风泠。

拿出丝绸,就意味着靳宛有曝光底牌的危险。

可是风泠对靳宛那么好,在如此喜庆的时刻,除了送最珍贵的丝绸之外,靳宛想不到自己能送什么。

风祁羽很快就启程离开岳阳城。

早在一个半月前,卫林就因有要事而先行离去。这一次苏夫人则是同风祁羽一起走,因为乌王亲自写信给苏夫人,以一个新晋升的外祖父身份,请苏夫人这个老朋友进宫庆贺。

所以岳阳城给靳宛的感觉,就是一下子冷情了。

好在省城的三鲜楼贰号即将开张,靳宛便扮成男装,带上沈玉溪和沈行去了省城。

之所以扮男装,也是为了名声考虑。靳宛身边没有丫鬟,每一次出行做事,都只能带男性下属。原本左笙执意要来,但靳宛直觉自己而今树大招风,放心不下靳府的安危,便嘱咐左笙留守府中。

有左笙在,不管谁想要使手段对付靳府,靳宛都不必害怕府中之人的安危。

沈玉溪能走,也多亏了三鲜楼壹号里前些日子,招了个可靠的大厨。平常人可能会怕别人抢走自己的地位,可是沈玉溪却没这个烦恼,他巴不得赶紧把酒楼能脱手的事都脱手了。

唯有如此,今后靳宛用得上他的地方,才会更多。

否则被困在酒楼里,沈玉溪是没什么机会,继续跟在靳宛身边学习的。

事实证明,沈玉溪这个决定是做对了。

从岳阳城到省城,他们足足走了三天两夜,靳宛在马车里待得把屁股都坐疼了。

下了马车,靳宛也顾不上找住宿的客栈,直接带着人马去城主府找宰伯。

听闻是从岳阳城金达记来的贵客,宰伯立即出来迎接。一见到靳宛,堂堂的城主大人,居然露出了谄媚的笑。

很明显,宰伯也看中了靳宛的潜力,想要尽力挽回靳宛对自己的印象。

“姑娘请进。”

“多谢城主大人,这两个月亏得城主大人帮忙,民女心中感激不尽。”

靳宛一边跟着宰伯往城主府走,一边客气地道谢。

宰伯受宠若惊,显然靳宛的行为,让他重新看到了攀附权贵的希望。

“姑娘来的正好,本官正打算派人去岳阳城请你。看样子,姑娘是做好酒楼开张的准备了?如果还有用得上本官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尽管开口。”

连主上都下旨让地方官员配合靳宛,所以他能够帮到靳宛,其实是他的荣幸。

“实不相瞒,我此行前来正是为了贰号开张之事。不过由于是第一次来省城,我也不知道城主大人为我修建的酒楼,究竟是在哪里……”

靳宛面露难色,尴尬地看着宰伯。

当日只因是宰伯主动提出要修建一家酒楼,当做赔礼来送给靳宛,是故靳宛不好意思掺和进来。只是在最初宰伯询问靳宛对酒楼的想法时,靳宛给了他一张图纸,让他按照图纸来建造酒楼。

后来酒楼完工、装修好,也都是宰伯叫人给靳宛传的消息。

“若姑娘着急的话,本官可以现在就带你去酒楼。”宰伯很知趣儿地道。

靳宛即刻兴高采烈地点头:“那就有劳城主大人了!”

这是正经要事,靳宛也想瞧瞧长安君给出的图纸,修建出来后是怎样的效果。

不料宰伯领着他们,从城主府出发,持续走了近半个时辰。

正当靳宛忍不住想询问还要多久才能到,忽听宰伯说了声“到了”。

登时,靳宛下意识地看向宰伯的视线所及处。

下一秒,一座红木实心的中式三层建筑,赫然在目。

那座建筑最前方,是一个弧形圆台。在圆台上方的三楼处,挂着一块晃眼的招牌。那招牌横着写了“三鲜楼”几个字,在“楼”的后面,则是一个用圆圈住的“贰”,以及最后的“号”字。

恍惚中,靳宛听到宰伯声音里透着自得地问:“整座酒楼的布局,都是根据姑娘给的图纸来设计的,姑娘可还满意?”

靳宛无法回答,而是喃喃反问:“这么宏伟的一座建筑,城主大人是如何做到两月内完成的?”

这话纯属惊叹之言,可听在宰伯耳中,却像是靳宛质疑酒楼的质量。当下,宰伯万分郑重地承诺:“姑娘请相信本官,这座酒楼绝无问题!本官这两个月请了数十位工匠,又从府衙里抽派人手帮忙建造,这才能如此快速地将其完成。”

第279章 回宫

隆凰帝国,帝都皇宫。

“半年之期……已过半了。”

细不可闻的一句呢喃,自东宫院落中响起。院中,长身玉立、器宇轩昂的太子爷身着繁华的服饰,一头长发被一顶赤金紫玉冠高高束起。

此刻,太子爷面前一地落叶。叶落知秋,季节的变幻代表着时间的流逝,这对太子爷来说也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整座宫宇之内,竟无一人敢进来打扰太子爷。只因从半个月前太子爷回宫以后,就对外称病不见客,连东宫原先的那批侍卫,都被寻了个理由撤换。

这些变化虽然细微,但是东宫太子失踪近两年,五王爷与帝君之间又有些剑拔弩张,搞得朝堂之上人心惶惶,生怕帝国会因此出现变故。

本以为太子爷一回来,事情便迎刃而解。哪知道太子爷竟拒不见客,除了帝君,谁也不能到东宫叨扰他。

如此一来,反而更叫群臣担忧。

然而不论大臣们如何想,太子爷和帝君都不为所动,依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比起大臣们的忧虑,帝君显然看得更开,甚至会反过来劝群臣放宽心,让太子自生自灭。

这句话当即惹得群臣皆惊,他们纷纷猜测,帝君是否有了罢黜太子的打算。

正当太子爷陷进沉思时,东宫外面却是一阵喧哗。

“殿下有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五皇子您还是饶了小的们吧!”

一名十六岁左右的少年郎身着华服,在东宫门外受到阻拦,隽秀的面孔上不禁露出苦恼的神情。

“你们让不让?”

少年郎声音纯净清新,正如他的相貌一般令人愉悦。

门口的带刀侍卫面露难色,“五皇子,不是小人不让你进,实在是帝君与殿下都吩咐过……”

“本殿看你是当差当傻了,连五皇子都敢拦?”

这边的皇子还没应付完,那边又来了两位皇子,一众奴才即刻下跪行礼。

走在前头的二皇子,一把玉骨扇在手,真乃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其后,是文质彬彬、沉默寡言的四皇子。两人携伴而至,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奔着什么来的。

“见过二皇子、四皇子!”被训斥的侍卫脑门直冒冷汗,请安时压根不敢抬头。

眉清目秀的五皇子满脸可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见到来的两人,五皇子直接扑到二皇子跟前,心酸无比地告状。

“二兄,他们不让我进去见皇兄。”

二皇子收起扇子点在他的额头,笑意盈盈,明亮的眼中透着深意:“父皇亲自下的谕令,也就阿钰能打破……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此话一出,天真至极的五皇子恍然大悟。

于是半刻钟后,东宫门前横了一具“尸体”。

“这、这可如何是好?”

守门的侍卫傻眼了,一脸的惊慌失措。

“五皇子……您快起来吧,这让帝君见了又得责罚小人了!”五皇子的贴身内侍哭丧着一张脸请求道,可惜地上的“尸体”无动于衷。

见状,内侍只好转向侍卫,连哭带闹地喊:“五皇子打小体弱,这要是在地上着了凉,咱家看你怎么担待的起!”

侍卫有苦说不出,只好磕头讨饶:“求几位皇子放过小人,帝君与殿下之令不敢不从啊!”

执扇的二皇子唇角带笑,招招手唤来一位内侍,以扇掩嘴低头耳语。

须臾,内侍领了吩咐悄然离去。

四皇子望着地上的少年郎,忽然说:“阿钰磨人的功力又涨了。”

“可不是么。”二皇子摇扇轻笑,低声附和,“以往都是打滚哭闹,今儿个倒学了一招‘躺尸之术’,既省力又有效。”

说罢,二皇子抬眸望向金碧辉煌的东宫大殿,面上神色不明。

不多时,先前离开的内侍匆匆而来。

他朝两位皇子躬身道:“方才帝君有令,准许三位皇子进东宫探望太子殿下,可是所有侍从一并不能跟随。”

此话一出,二皇子立即笑了,连四皇子都勾起了嘴角。

“阿钰,事情办成了,快起来。”

五皇子闻言一咕噜爬起,“太好了,我还以为今天要将门拆了才进得去。”

内侍赶紧擦干眼泪,上前替他清理衣裳,脸上轻松惬意的,哪还有刚才哭过的痕迹。

“这是皇兄的东宫,你若拆了他宫殿的门,小心他罚你半年不许吃甜食。”二皇子打趣地说。

三人谈笑间进了东宫,他们带来的那些宫女内侍,却只能守在门口静候。

太子爷耳目聪明,远远的就听见了三人行走的动静。尤其是最小的五弟急不可耐地奔向此处,那脚步声丝毫不加掩饰,登时将他从沉思中唤回了神。

故而当五皇子闯进大殿,恰好见到不远处,长身立于院落的太子爷悠然回身。

“阿钰,分别两年,你仍是这般毛躁。”

富含磁性的嗓音沉沉动听,太子爷剑眉星目、鬓若刀裁,可惜面容清冷。此刻他表情冷淡而平静,眼神清明而宁和,完全看不出与兄弟久别重逢的喜悦。然而视兄为父的少年郎,依旧是义无反顾地冲到太子爷面前,委屈巴巴地询问:“听说皇兄受了重伤,现在伤势可痊愈了?皇兄不要怪我毛躁,这两年我时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怕极了皇兄会就此一去不回

。”

“小伤而已,不足挂齿。”太子爷面色不改,只是声音里多了几分暖意:“倒是阿钰,两年不见,长大了不少。”

“阿钰,你这是想把自己长不高的责任,都推在皇兄头上吗?”

与此之际,戏谑的声音插了进来,却是二皇子与四皇子到了。

被调侃的少年郎,显然最恼别人提他的身高,以致于二皇子话音方落,他就气呼呼地辩解。

“谁说我长不高了?我还小呢,还能长!皇兄及冠那年,不是也从七尺男儿长成八尺大汉了吗?我还有四年才到弱冠,时间可长着呢!”

一向不善表露情绪的四皇子,这会儿却没有理会二人的斗嘴。即使他没有多说什么,可他看着长兄的眼里,也饱含了激动和喜悦。

“皇兄,你受苦了。”察觉自己眼眸湿润,四皇子恭敬克制地垂下眼帘,拱手施礼。

太子爷眼神微动,轻轻“嗯”了一声,“阿轩,临走时传授你的那套剑法,你可习会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在一瞬之间,让敖轩险些失控落泪。

第280章 皇嫂

深吸一气,敖轩控制住情绪,温雅道:“劳皇兄挂怀,这两年我勤于练习,不曾有一日懈怠,总算是于半年前,完全掌握了整套剑法。”

太子爷敖千轻颔首。

思虑片刻,敖千淡然提点:“知你喜爱研制药物、毒粉,不善刀剑武术。可多习几样防身之术,便能让你在遇险时,多几成活下来的把握。两年前本宫所遭遇之事,也当告知你们,让你们警醒。”

提到当年之事,几个兄弟无一不是同仇敌忾,胸中充盈了怒气。

彬彬有礼的敖轩语气平和地说:“皇兄请放心,虽说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杀了那贼子,替你报仇。但是前段日子,我已经寻到了机会,暗中给他的长子投毒。

“那种毒是我最新研制出来的,世上仅有我能解。它能让人仿佛置身地狱,每日宛如受尽千刀万剐,最终痛苦而死。相信不出三日,五王叔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可恶的五王叔,最好不要让我碰见,不然我一定一拳打得他五脏俱裂!”气哼哼的敖钰咬牙握拳,指关节被他按得啪啪响。

敖墨展开扇子不紧不慢地摇,笑道:“皇兄眼下回到帝都,恐怕五王叔正忙着调兵遣将来造反,兴许是没心情举行丧礼了。”

“对了,皇兄做什么自回宫后,便拒不见客?父皇什么都不肯说,这半月来我不知去了政殿多少趟,每次内侍总管都说父皇不在,害我只好直闯东宫。”敖钰可怜巴巴地说着,语气间尽是不满。

闻言,在场三人却是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

寡言的敖轩同情地摸摸他的脑袋,五弟头脑这般简单,行事只凭动物般的直觉,难怪就算他有一身怪力,也叫人放不下心。

“此事与父皇无关。”敖千背过手,朝大殿之内走了几步,“虽然阿墨在信中说,阿逸离宫并非是遭人掳掠,但这件事依旧有不小的疑点。试想以阿逸的性格,他又岂会不知如今情势险峻?”

长兄一说话,几个弟弟就乖乖闭上嘴巴,神情认真地倾听。“所以阿逸出宫,极有可能跟五王叔脱不了关系。目前五王叔随时有起兵的危险,唯有确保阿逸没有落入五王叔的手里,我们方不会落入下风受人制擘。是以回宫之后,本宫一直闭门不出,除了父皇连你们

都不曾接见。”

常言道兵不厌诈,敖千回到帝都的种种作为,看在外人眼中,就是一个迷局。不少大臣暗中揣测,其实太子爷并未回宫,只是帝君为了稳固局势而不得不撒谎。说不定,太子爷早就死在了外面。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一个,自然而然的,五王爷也知道了。因此,五王爷就心生疑虑,导致举棋不定,不知该不该立刻起兵。

因为如果太子爷死了,那他就不必现在就跟帝君硬碰硬。他还有的时间、有的是机会筹谋,反正太子爷一死,连帝君也找不到证据,证明太子爷的死亡与他有关。

但同时,五王爷知道自己派了不少杀手出去,那些杀手并没有给他传递“任务完成”的讯息,所以五王爷还不能松懈。

而这,正是敖千想要达到的效果。

现在他们跟五王爷,都是在等手下的消息。他们想知道敖逸是否落入敌手,而五王爷想知道太子爷是否已死,谁先等到谁便占据了先机。

经敖千一解释,敖墨和敖轩对事情始末,已是了然于胸。

唯有敖钰,始终串联不起整件事,面上永远都是天真无虑的表情。

“照皇兄这样说,那么我们今日让阿钰打滚撒泼,逼得父皇允许我们见你,岂非坏了你与父皇的计划?”敖墨抚着扇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敖千的背影。

敖钰立即露出紧张兮兮的眼神,“那要不,我再躺一次,让父皇改口?”

“傻。”敖轩眼中带笑,中肯地给出评价。

“不必了。昨夜子时暗卫来禀报,确认阿逸已经从五王叔的追捕中逃脱了。暂时还不知阿逸逃往哪个方向,但能肯定的是,他安全无虞。”

敖千话语平平,却让敖墨心惊胆战。

他与阿逸是前后出生只相隔几分钟的双生子,两人间存在着心灵感应。即便如此,这次阿逸出事,他居然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若不是皇兄,直到现在他都还认为阿逸出走,跟五王叔无关……

皇兄并不在宫中,然而他仅凭自己收集到的消息和直觉,便能判断出正确的方向,难怪父皇要如此看重皇兄。

敖墨不禁愈加佩服长兄。

“也就是说,皇兄已与父皇商量好何时对五王叔出兵么?”敖轩轻声询问。

敖钰望着三位兄长,握拳义愤填膺地道:“五王叔太可恨了!两年前暗算了皇兄,如今又把主意打到三兄身上。如果是打五王叔,千万要把我叫上,我要替皇兄和三兄报仇!”

“阿钰说的对,二兄支持你。”敖墨宠溺地看了他一眼,“可是阿钰你要记住,日后除了我们几个和父皇,谁的话你都不能听。”

话音刚落下,敖墨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似笑非笑地说:“错了,还有一个人也绝不会害你。”

顿时,敖钰好奇地问:“二兄说的是谁?”

敖墨看向敖千,目光调侃,“这个,你就得问问皇兄了。迟早你们都得见到那个人,皇兄应当不介意提前跟大家说一声……不过,这事儿你们得对父皇保密,眼下还不到让父皇知晓此人存在的时候。”

听了这段话,敖千哪里还不知道阿墨说的是谁。

此时两个不知情的弟弟,都紧紧盯着自己,等待自己揭开谜底,令他心神一动。

略微沉吟片刻,敖千总算是开口了。他脸上的神色漫不经心,可声音和眼神里,都透出情意:“两年前本宫遭遇暗算,逃至乌国境内一个小镇,除掉追兵后不幸摔落山崖。重伤濒死之际,恰好被一名农家少女所救,醒来却失了忆。自那以后,

本宫便在她家中住下,直至三个月前动身离开。“而那少女,正是你们未来的皇嫂。”

第281章 思危

被称为“皇嫂”的某人,此刻正在乌国的某座省城,张罗着开张三鲜楼贰号。

这座酒楼是现建的,兴许是长安君给出的图纸好,又或者是宰伯请的工匠给力,总之整座建筑修得甚合靳宛的心意。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三鲜楼贰号都是目前让靳宛最满意的酒楼。

开张那天,刚好是限时任务第三月的首日。

前两日靳宛吩咐沈行回去拉了一车酒醋来,顺便让他告诉酿酒坊,要记得在这一日送酒到金达记售卖。此事靳宛全权交给酒坊负责人处理,也相信他能把自己交代的事情办好。

由于贰号是在省城,所以靳宛比之前壹号开张之时更上心。非但在开张的第一天,让沈玉溪做出许多糕点来赠送,更是抬了一缸酒到酒楼里,客人可以任意取用。

但是仅限堂食,不许外带。而且一天只有这一缸,喝完就没了,这个噱头立马吸引了许多有钱的人光顾。

用这个方法,靳宛也不怕会遭人记恨和亏本。

有本事,其他酒楼也可以照搬靳宛的法子,前提是他们有足够的烧酒。要知道从游商那里买,一坛酒是二百五十两,即便是靳宛的金达记,也是二百两一坛酒。

更何况,现在金达记的名声还没传到省城里。等省城的那些酒楼知道金达记大量销售烧酒,靳宛的开业活动都结束了,顾客基础也打下了。

也正因是自家酿制的烧酒,所以靳宛一点儿都不会舍不得。反正原料不贵,再者乌国的百姓酒量普遍不好,每个人根本喝不了多少酒。

他们更多的是见平时昂贵稀有的烧酒,竟然会被人免费赠送,故存在了一种质疑以及猎奇的心理,想来品尝下味道,看看这是不是正宗的酒。

实际上,有些人可能没喝过酒。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可能说这不是酒,除非懂行的人说这不是酒,那便会有一大帮人附和了。

然而靳宛拿出来的,不仅是真正的烧酒,还是没兑过水的、味道纯正、酒精浓度很高的烧酒。比起威灵帝国游商带来的那些为降低浓度,或多或少都掺了水的烧酒,显然是靳宛的烧酒更有含金量。

于是就因酒精浓度太高,是故很多人都是一杯倒。

每当有客人醉倒,靳宛就让伙计将人扶到之前安排好的地方,让他们歇息。

如果不幸遇到会发酒疯的,靳宛就会让人立刻送上醒酒汤,以免影响了其他客人用膳。

当然了,第一天大家大多是奔着烧酒来的,还没几个人注意到店里的佐料里,竟然有免费的香醋。

一般情况下,醉过的客人在下次光顾时,会格外克制用酒量,甚至有不少人会特意先点上一个醒酒汤。因为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基本上没人喜欢在外人面前失态。

至于醉得躺在门口睡觉的客人,都是一些不带小厮的普通有钱人,靳宛也不怕他们会找麻烦。这些人躺成一堆,也叫路过的百姓看个新鲜,时间久了这事儿就会传到省城的各个角落。

通过这个办法,靳宛算是免费为贰号,做了个大力宣传的广告。

跟上次壹号开张一样,靳宛在开业前几天,是不抱任何赚钱希望的。结果当计划真正实施起来,其效果远远超出靳宛的预料,使得酒楼在第三天就开始大笔大笔地进银子。

许多客人慕名而至,整座省城那么大,城中百姓生活水平又比较高,每日只消有百分之五的人口光临酒楼,就足够靳宛赚的盆满钵满了。

开业第五天晚上,客人们终于走完,酒楼的伙计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善后,靳宛则是叫上沈玉溪、沈行到三楼谈事。

房间里,靳宛坐在桌子这头,沈行和沈玉溪坐在桌子那头。

桌面上放着的是账本,还有这几天经营积累的雪花银。

一手翻着账本,另一手揉着太阳穴,靳宛越看越忧愁。

见掌柜的迟迟不说话,净顾着对账本唉声叹气,沈玉溪坐不住了。

“掌柜的,赚钱是好事儿,你怎么一个劲儿叹气?”

这反应不对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酒楼亏到家了呢!

靳宛睐他一眼,幽幽道:“你当我不知赚钱是好事啊?可是这才第五天,咱们之前采购的食材就去了一半!也不知道省城的人都是怎么喂的,怎就这么能吃?”

“……”沈玉溪无语了,“寻常人碰到这种事,不都是先想着增加食材的采购吗,为什么掌柜的最先想到的,是客人吃的多?再说了,人家吃了又不是不给银子。”

食材没了就买,这是何等简单的事情,他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对于沈玉溪的批评,靳宛哼了哼表示不接受。

合上账本,靳宛没好气地说:“你说的倒是简单!可你不想想,这省城里的食材本就难得,普通人吃的蔬菜粮食,都是小贩从各个小村子里拉来城里卖的,你见过那些有钱人种菜吗?“所以,我现在最烦恼的是要怎样求个稳定的食材供应源。如果每个月只能靠从小贩那里采购食材,依着咱们这酒楼生意红火的程度,别的酒楼不敢明着使坏,可若暗地达成协议,共同抵制咱们,把食材给

垄断了,那咱们就只能干瞪眼了。”

本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但是靳宛瞧着这几日酒楼客如潮水般涌来,可想而知城中其它酒楼的生意,定然好不到哪儿去。

时间短还好,可时间一长,那些老牌酒楼不记恨才怪。到时别说是切断食材货源,想上回陆承德和陆谦做的那种缺德手段,估计也会碰见不少。

靳宛居安思危,提前设想到一些不利的情况,也好早做应对。

而沈玉溪经靳宛这一说,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最近三鲜楼发展得太顺畅了。俗话说福祸相依,保不准在这风光之后,就是大难临头呢?

因此沈玉溪也严肃起来了。

“看来,咱们是该早点儿做好打算了。掌柜的,既然小贩们可以从小村子里收菜,那咱们也可以啊。”靳宛皱起眉头,“你当我没想过吗?但是我只怕这样做,反而会额外招致仇恨。那些小贩,会乐意看见酒楼越过他们,直接找农人合作?”

第282章 回村

纵使靳宛有顾虑,然而现实让靳宛不得不暂且抛下这些顾虑,尽快寻找到一条适合三鲜楼经营的路子。

靳宛决定将这件事情交给沈行去办,因为沈行以前是岳阳城的捕头,对这一带各个村庄的情况比较熟悉。

沈玉溪照旧在酒楼里看顾,靳宛则是抽空回了一趟岳阳城。

上个月的账单出炉了,金达记里香醋卖了三百坛,盈利四万五千两;两家三鲜楼的利润还是五千两,总共入账五万两。

由于没有大的支出,所以五万两得以存下来,被靳宛放进了库房。

算算日子,靳宛也有两个多月没回靳家村了。想起靳家村里的丝绸作坊,靳宛没办法完全放下不管,于是趁这个机会顺带回了一趟靳家村。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毛叔将丝绸坊修好。

当靳宛的香楠木马车回到村口时,村子里熟悉靳宛的人,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的马车。

当即村子整个沸腾。

当初靳宛离开的时候,交了一笔银子给章翠花,让她用这些钱来当做丝绸坊运转的本钱。如今两个多月过去,那笔银子所剩无几,如果靳宛再不回来,章翠花就要捉襟见肘了。

因此一听说靳宛的马车到了村子,丝绸坊里的章翠花,立马跑了出来。

这厢靳宛一边应付着热情的村民问候,眼睛一边四处张望,搜寻章翠花的身影。等靳宛看到章翠花的时候,宛如见到救星一般,迅速挤出人群跑向她。

“靳宛,你回来……”

话才说到一半,章翠花便被靳宛拉住了。

“谢谢大家的热烈欢迎,不过我还有事要找翠花婶子,所以就先走一步了……婶儿,快带我离开这儿,我有点儿吃不消了。”

靳宛说前半句话时,语气神态还算正常。但是说到后半句,靳宛就压低了声音,神情苦闷,口气中带着央求。

章翠花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瞧见乡亲们热情洋溢的表情,顿时了然地笑了。

她拉着靳宛往原先的制皂坊、现在的丝绸坊跑,村民们看她们要谈“正事”,自然没有不懂事地跟上去。

快要接近丝绸坊了,章翠花才放慢脚步。

她笑眯眯地看着靳宛,“你别怪大伙儿这么热情,这些都是你该得的。”

靳宛抹去额头的一把汗,苦笑不已:“婶儿,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你一走就是两个多月,也难怪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记得当日你离开村子时,带了村里的一些汉子去三鲜楼上工吧?”章翠花笑容不改,红扑扑的脸上透着喜色。

这事儿靳宛自是不会忘记,就干脆地点了点头。

章翠花又道:“现在那些去三鲜楼当伙计的汉子,家里都过上好日子啦!你是不知道啊,他们在三鲜楼一个月就是一两银子,这才两个月,就挣了二两银子!

“加上家里的婆娘织布卖钱,他们每家每月就能有二三两银子的收入,这在以前可是一笔巨款了。

“眼下大家都知道你给村里带来了多大的变化,那些受了恩惠的人,都把你当活菩萨看呢!”

说完后,章翠花自己也是满脸庆幸和感慨。

“如今大伙儿想起曾经对你做过的那些事,心里都会感到愧疚。不过,他们也庆幸自己回头的早,没有真把你和海叔赶出村子。不然,像今天这样的好事儿,哪里还轮得到他们?”

显然这是章翠花的肺腑之言,可靳宛听了,却只是笑笑,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其实靳宛给村子带来的种种好处,早在靳宛离开前,就显露出端倪的了。只不过一直到靳宛走了之后,村民们才意识到,原来那些好处,并不会随着靳宛的离去而消失。

正因此,靳家村的村民才能愈加清晰地认识到,靳宛究竟有多为这个村子着想。

章翠花瞧出了靳宛对这事儿不感兴趣,也就识趣地没有就此事纠缠,而是将这两月以来,丝绸坊的发展告知于她。

“赵村长始终谨记你交代的事情,每个月都有到我这儿拿桑蚕丝,月底再交回丝绸成品。只是由于他们村的人刚上手,因而第一个月的成绩不大理想。

“到今天刚好满两个月,赵村长估计要拿钱丝绸到村子来了,我想应该会比上上个月的数目多一些。”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丝绸坊门前。

靳宛一心二用,听着章翠花汇报的同时,也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作坊。眼见上边儿挂了一块刻着“靳氏丝绸坊”的牌子,靳宛不禁扬起了唇角。

但凡是对着好东西,靳宛都不吝夸奖:“从正面看,这座作坊还不错。里面共有几个人在做事?”

最后这句话,是问章翠花的。

“加上我一共六个。因为目前作坊只养蚕缫丝,所以没有收太多的人。而且村里的妇女,知道一个月织一匹布能卖一两银子,就都懒得到这儿来了。”章翠花面带无奈地答道。

靳宛没说话。

实际上,在靳宛的作坊上工,前途肯定比在家织布好。可是靳宛还希望让人替自己织丝绸,也就没有把这话明说,但心中已经暗下主意,要给丝绸坊的人涨工钱。

章翠花领着靳宛在作坊里转了一圈,靳宛当初把图纸交给毛叔时,就设计了育蚕房、养蚕房、结茧房、缫丝房、织造房以及储藏房等好些个作用不同的房间。

眼下除了织造房没派上用场,其它的房间都用上了。靳宛看见卧在绿色桑叶上的蚕宝宝,又看见吐丝结茧的成蚕,还有正在缫丝房工作的几个工人……

霎时,靳宛乐得合不拢嘴,仿佛看到金灿灿的金锭长着翅膀,正前仆后继地朝自己飞来。

笑到一半,想到桑树是季节性植物,靳宛才收敛几分笑意问:“翠花婶儿,入秋了,桑叶也快要掉了吧?”

话一出口,就见章翠花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你这丫头在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咋不知道还有冬桑叶啊?你看那后山的桑树,叶子啥时候掉的光?”

此话一出,靳宛有些错愕,讷讷道:“也就是说,不用担心蚕冬天没有吃的么?”“那可不?咱们村子的后山一大片的桑树林,喂养这点蚕怕啥!”章翠花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第283章 开战

靳宛也记起长安君曾说过,如果能在冬天把桑蚕放在一个温度合适的地方,那么桑蚕照样可以吐丝。

就这一点来说,长安君给出的图纸还是很不错的,因为这座丝绸坊里就能通过烧柴火,来控制室内的温度。

想让温度高一点,就把火烧大一点;反之,就把火烧小一些,反正就算是在冬天,这座作坊也能像个温室一样育蚕养蚕。

如此,靳宛彻底放心了。

有着限时任务在身,靳宛自觉时间紧迫,所以不打算在靳家村逗留太久。

然而靳宏得知靳宛回来了,第一时间张罗着弄一桌好菜。等靳宛和章翠花从作坊出来,靳永福已经奉了爷爷的命令,在外面等着她们二人。

小家伙亲昵地喊靳宛姊姊,对着靳宛使劲儿撒娇,搞得靳宛说不出拒绝的话。何况靳永福也说了是靳宏的邀请,好歹那也是三爷爷,总不能一点儿面子不给人家吧?

再怎么说,现下靳宏也是代替爷爷留在村子,行使村长的职责。

想到这一点,靳宛只得认命地去了。

这顿晚饭吃下来,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天儿都黑透了。

因为夜里走山路不安全,是故靳宛不得不在靳家村留宿。这个时候,靳宛坚决地婉拒了章翠花,坚持回到以前的老房子睡一晚。

之前搬家,靳宛并没有把家里搬空,起码被褥棉套这些还是有的。

章翠花打着灯笼送靳宛到地儿,帮靳宛把床铺好,好一番叮嘱后才又返回。

躺在曾经大个子睡过的床铺,感受月光越过窗户洒到床上,靳宛心里却空落落的。

正恍惚时,靳宛忽然觉得颈间有些温热,那感觉仿佛是一只手在抚摸自己……

靳宛猛然一惊,心跳加速地摸向脖颈。

结果,靳宛从内衫里拉出一条链子,链子上串了一个扳指。本该是冰凉的玉扳指,此刻竟有着不正常的热度,在月色照耀下熠熠生辉。

光影中,靳宛清楚地看见玉扳指内部刻着的那个名字,当下情不自禁抚着扳指呢喃出声。

“敖千、敖千……”

一别三月,你可安好?

从来不知,这世上竟有如此入骨的相思情。

靳宛幽幽叹了一声,偏头把脸迈进枕头,深深吸气,似乎是想从敖千用过的旧物里,嗅到自己想念的气息。

长夜漫漫,尽管奔劳了整日,靳宛依然是夜不成寐。

同在一片夜空之下,遥远的帝都皇宫里,身为太子爷的敖千也满腹心事,负手站在东宫的庭院中仰头望月。

明日,就是帝君下旨,将五王爷暗杀储君、试图夺位的事实昭告天下之际。以五王爷的为人,他势必不肯束手就擒,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必定有一场硬仗要打。

阴谋阳谋,在这个时候能派上用场的,都是好计谋。敖千不希望与五王爷正面碰撞,那样会死伤无数帝国的英勇将士。

可惜战场上的局面瞬息万变,即使他早做筹谋,也不敢保证可以兵不血刃地降服五王爷。届时必要的牺牲和流血,是免不了的。

敖千能做的,就是操控好大局,降低己方将士所受的伤害。

按理说如此紧急的关头,敖千是没什么心思考虑儿女情长的。偏偏他的脑子不受控制,一旦碰上休息的时刻,思绪就要飞回到乌国那个小镇。

每每想到那里还有一个人等着自己,敖千便愈发无法容忍自己出现任何失误——为了他的小丫头,他不但要保证将士们的安全,而且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就在双方都陷入紧张的“战争”中时,似乎连无情的时间沙漏,都被两人彼此牵挂的心情所影响,导致流逝的速度更加快。

一转眼又过去了两月。

靳宛最近一扫两月前的阴霾,面上时常是春光满满,一逢人都是未开口就先送上笑脸。

因为半个月前孙楚楚生了个大胖小子,所以就有人以为,靳宛的好心情是新生儿带来的。

连沈行夫妇都这么认为,两口子心里还有点儿小得意,毕竟前段时间靳宛的闷闷不乐,大家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如今靳宛脸色好了,他们这两个被靳宛救了的人,理当感到高兴。再者这转变的原因还是自家儿子,想想就很自豪。

——唯有沈玉溪明白,掌柜的之所以笑容多了,其实是因为她和大表哥的半年之约,距今只剩一个月了。

俗话说一家欢喜一家愁,掌柜的兴高采烈地等着大表哥回来,沈玉溪倒是越发蔫了。

毕竟从前大表哥给沈玉溪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他的心里阴影一片。

好在这两个月,三鲜楼又多了两家分号,沈玉溪也不怕自己躲不开大表哥。那两家分号分别是三鲜楼叁号、肆号,都开在和岳阳城同级的县城里。

除了三鲜楼,经营酒醋买卖的金达记,也在短短的两月之间,在那两座县城各开了一家分号,它们是金达记壹号和贰号。

因此也有人觉得,靳宛越来越爱笑,是跟钱赚得越来越多有关。

说来也不是不可能,任谁两个月里挣了二三十万两银子,恐怕晚上做梦都得笑掉大牙。

用靳府下人的话说,他们家主子夜里在书房算账的时候,书房里时不时就要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可想而知,主子靠着卖酒卖醋挣了多少银子。或许,她已经在短时间内,成为岳阳城里排得上号的富商了。

这话一点儿不夸张。

靳宛是自家事自家知,因着有长安君给出的限时任务,这四个月里靳宛净想着如何赚钱了。

上上个月金达记正式售卖烧酒,三鲜楼贰号也开张运营。结果在那个月,金达记卖了四百坛香醋、一百坛烧酒,入账整整八万两!

三鲜楼贰号净利润五千两,还有另两家的五千两,总共盈利一万两。

只是后来在三鲜楼叁号、肆号上花了一万四千两,金达记壹号、贰号也用去一千五百两,便剩下了七万四千五百两。

至于上个月,三家金达记、五家三鲜楼同时运作,靳宛赚的银子就翻了不止一倍!

三个县城的金达记,总共出售七百坛香醋,五百坛烧酒,盈利二十万五千两。五家酒楼,其中一家还是开在省城的,所以酒楼的总利润就高达一万六千两!

第284章 小弟

就连靳宛手下的那些人,都被她扩张市场的速度给惊呆了。寻常人只消在县城开一家酒楼,好好经营之下,这辈子就不愁吃穿了。

即便是财迷心窍,可也没有像靳宛这么夸张的。好像她的人生中除了挣钱,就没别的事情可做。

沈玉溪跟在掌柜的身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然而他从来没看见掌柜的停下过脚步。以前大表哥在的时候还好,掌柜的偶尔会歇歇,更乐于当个甩手掌柜。

但是自打大表哥一走,掌柜的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生活里再没了“休息”两个字。她无时无刻不在为赚钱而忙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个嗜钱如命的市侩女子。

只有靳宛周围的熟人,才清楚靳宛做这一切事情,并不单单是为了挣钱。因为平日靳宛根本不会有任何娱乐消遣活动,所以苏夫人和沈玉溪等人一致认为,靳宛其实是享受挣钱的这个过程。

现在三鲜楼和金达记,几乎是以每个月增加一家分号的势头发展。到目前为止,三鲜楼已经有了五家,金达记也有了三家。

可是靳宛并不准备就此止步。

一个月前,正是半年之约过了四个月、限时任务过了三个月时,靳宛在岳阳城附近的县城,开了三鲜楼肆号和金达记贰号。

在此之前,靳宛又让沈行去相邻的省城走访,目的是进行市场调查。等沈行回来后,三鲜楼肆号、金达记贰号的开张事宜恰恰忙完。

所以听沈行说那个省城已经有商人听闻金达记的名声之后,靳宛就带人去了那里。

由于必须在五月之内达到百万资产的程度,因此靳宛也不吝啬拿出乌王赏赐的金牌,祭出自己的王商身份。

果然,有了这一块金牌,靳宛买地的事情就顺利许多。

那座省城的城主大人不像宰伯,他是个很务实、很忠诚的官员。所以得知靳宛就是金达记的幕后掌柜,尽管他不敢相信,却也极其欢迎靳宛到他治理的省城,开一家金达记的分号。

之后靳宛便根据沈行的调查,去了本地一家酒楼。当时那家酒楼的掌柜要举家搬迁,被迫将酒楼转让,靳宛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也因此,时间紧迫之下,酒楼的掌柜没有狮子大开口,一口价以八千两银子的价格把酒楼的地契卖给了靳宛。

只是在卖地契前,他就把酒楼里能卖的东西给卖了,所以靳宛相当于买了一家空架子。尽管如此,靳宛仍然觉得自己运气很好,毕竟省城的地价是有目共睹的。

这座酒楼,将是靳宛的三鲜楼伍号。

后面的一个月里,靳宛雇了工匠给酒楼、商铺装修。这期间,靳宛让沈行留在省城当个监工,自己则是回到岳阳城督促酒坊和酿醋坊。

当初怕爷爷受不得奔波劳累,靳宛便没让他跟着自己到处走。可靳宛也担心,爷爷在岳阳城闲着没意思,就交给了他一个招人的任务。

靳宛将自己对仆从的要求大致说了一下,就让爷爷跟着苏夫人的伙计,在岳阳城周遭留意一番,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为这事儿,靳宛还额外给苏夫人送了两坛子桑酒。

在靳宛看来,这事儿明面上是替自己找工人,实则是为了给爷爷找个消遣,以免让他觉着日子无趣。为此,还得麻烦苏夫人派个伙计配合,靳宛怎么都得表示表示。

当然这话不能说,否则苏夫人会责怪靳宛太生分了。

哪知那日靳宛从省城回去,爷爷还真告诉靳宛,他找到了几个能用的人,而且里边儿还有三个,连苏夫人都说他们称得上是“人才”。

靳宛被挑起了兴趣,也就让爷爷把人带到跟前。

这一看不要紧,堂堂的乌国王子,风祁羽竟然也在这里面!

靳宛当场就把脸色沉了下来,以为是风祁羽伙同爷爷,专门带了内侍来跟自己开玩笑。

没办法,只能怪靳宛太渴望“人才”了。如果不是实在闲不下来,靳宛一定会亲自把关,挑选一批可塑之才,将之调教成能独当一面的店面掌柜。

之前的那几家三鲜楼分号,都是在装修酒楼的那一个月间,临时雇用了一些伙计和掌柜紧急培训,难免会有点鱼龙混杂。

所以无怪靳宛会不爽——任谁在接连赶了几天路后,心情又大起大落的,面色都好不到哪儿去。

万幸风祁羽算是个会看脸色的人。

他素来知晓自己的王子身份,在靳宛面前就是个摆设,因此平日与靳宛相处,都是尽量抱着平等的心态,也就更容易把握靳宛的性情。

经过细细的解释,靳宛这才明白,为何风祁羽会在这批人中间了。

原来不是风祁羽有心戏弄,而是他跟乌王请示过后,奉旨跟在靳宛身边“学习”。

虽然风祁羽没有明说,乌王让他跟着自己学什么,但靳宛还是很轻易就猜到了乌王的意图。

——他无非是希望王子学会制作酒醋,今后坐上王位就更加有底气。

很显然,乌王始终没有把靳宛看做“自己人”。他对靳宛不信任,便试图将酒醋的制作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

靳宛懂得却不说破,倒也没有拒绝风祁羽的请求。光从他肯对自己说出实情这一点,就能看出风祁羽其实并不赞同乌王的做法,他更没有欺瞒自己的打算。

既然如此,那便让风祁羽当自己的小弟呗!

小弟不同于徒弟,虽然两者一样能学到东西,但是靳宛对前者没有太多的责任和义务,这样的关系也比师徒关系简单明了。

而风祁羽这回能够光明正大地黏着靳宛,正是他求之不得的,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自那以后,风祁羽便舍弃苏府的大好环境,住进了靳府简陋的客房。

靳宛用一个月的时间,去调教那三个所谓的“人才”。对于这三人的未来安排,靳宛已经想好了,一月后就让他们分别去三鲜楼贰、叁、肆号“实习”。

每当到了这个时刻,长安君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了。有这家伙在,靳宛永远不必担心买了个白眼狼回来。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以后绝对不会有人背叛靳宛。只是说,那样的可能性相对小一点。

第285章 叛乱

最接近冬月的那个月称为良月,是冬季的第一个月,也是威灵帝国游商大队行至最后一站之时。

隆凰帝国作为三大帝国之首,其帝都之繁华比另外两大帝国的帝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每都会让人流连忘返。

遗憾的是,商队不能够在此地停留太久,因为他们还要赶在腊月中旬前,回到威灵帝国的帝都。

除此之外,商队此次来的时机实在不够凑巧,他们竟然赶上隆凰帝国的五王爷叛乱。

至少从表面上看,这次五王爷与帝君两军对垒,给帝都的百姓带来了很大的影响。这导致商队的首领一度怀疑,他们没办法与皇室进行正常的交易。

幸亏这只是首领多虑了。

当商队行进到帝都正门的时候,并没有人阻拦他们进城。更叫人惊奇的还在后面,五王爷居然在帝都之内,祭出了“君旗”,自命是隆凰帝国的新帝。

而皇宫之中的帝君,似乎并未过多关注这件事,顿时让威灵帝国的商队感到惊诧不已。

他们实在想不通,隆凰帝国的帝君,为何能够容忍这样明显的挑衅行为。但是这些事情,并非他们这些异国人可以议论的,所以商队首领严令禁止成员私下谈论此事。

艾斯蒙奇身为二队的队长,在这个紧要关头,也参与到了商队与皇室的交易中去。

他还记得数月前,自己在乌国答应某人的事。而且眼下,隆凰帝国的帝都局势不稳,商队更无心久留,所以他一得空就按照当初的计划,利用桑酒吸引目标人物。

只是出乎艾斯蒙奇的意料,最先来咨询桑酒交易的,居然会是五王爷派来的人。

实际上,商队起初还无法确定,是否要与五王爷交易。毕竟隆凰帝国的五王爷虽也属于皇室成员,可他现在是大逆不道的谋逆之士。

要是五王爷在这次的谋反里,顺利推翻原来的帝君登位,那还好说。可若反之,隆凰帝国的帝君会不会怪他们与叛贼交易?

如果为了这事儿,使得威灵帝国受到隆凰帝国内乱的牵连,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艾斯蒙奇是如此认为的,因此他主张不理会五王爷的人。然而商队中,也有人觉得应该趁这个机会,暗中出手将隆凰帝国的水搅得更浑一些。诚然,就当前的情势而言,五王爷并不是完全没有和帝君抗衡的力量,否则这场叛乱也不会持续了一个月之久,最终还

让五王爷成功在帝都内驻扎立旗。

最起码在常人眼中,让叛贼打到自己的大本营内部,本就是一件十分可耻的事了,更何况是在一座城里自立为另一个帝君?

不少人都说隆凰帝国的帝君一脉无望了,五个皇子竟无一人,可以阻止五王爷的崛起之势!就连起初饱受群臣期望的太子爷,这一个月来,竟一次也没有现身鼓舞将士。

商队的人自然是为威灵帝国着想,便想借此机会削弱隆凰帝国势力,便怂恿首领接下五王爷的橄榄枝。说不定,这是一个能让威灵帝国,跃居三大帝国之首的好机会。

此中唯有艾斯蒙奇,始终不赞同这种做法。尽管艾斯蒙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他就是直觉这事儿,并没有他们看到的这般简单。即使从未与那位敖千太子爷见过面,但是从他听到的那些有关太子爷事迹里,艾斯蒙奇深信那位东宫之主,绝不是一

个容易对付的人。

可是少数服从多数,艾斯蒙奇不过是个小队长,他压根没有资格违抗首领的决定。

是故在五王爷的手下找上门时,艾斯蒙奇依旧接待了对方。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其它因素使然,那人尝过桑酒之后,便问了桑酒的来历。

想起靳宛说过的话,艾斯蒙奇笑笑没有回答,只是拿出了那个香囊交给对方。

那人不明所以地接过香囊,看了一会儿,不解地问:“这是女儿家的玩意儿,艾斯队长为何要把它给我?”闻言,艾斯蒙奇也不失望,只笑道:“你不是问桑酒从何而来吗?回去后,你就将这个香囊交给你家王爷看。若是王爷也不识得,还请劳烦你物归原主——这香囊是我受人所托,特地带到这儿来的,所以不

能弄丢。”

到了今日,艾斯蒙奇也想明白了,显然那少女口中的熟人,必是这皇室之中的某位成员。叫他纳闷的是,靳宛出身平平,年纪又如此小,是如何有幸认识地位这般高贵的人?

那人照着艾斯蒙奇的吩咐,回去对五王爷如实相告。

当夜,老辣的五王爷有一种感觉,这香囊将是他逆转这场大战的关键。

于是五王爷就彻夜不眠,专心盯着香囊,试图找出香囊里的秘密。

可惜任他想破头皮,仍然没办法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就算五王爷能猜到这是一个怀春少女,绣给情郎的传情信物,但他却猜不到这对野鸳鸯的身份。

毕竟在五王爷的记忆中,皇室中并没有名字里带了“达”字的贵胄。可要是这位情郎并非皇亲国戚,那对他来说,也就没任何利用价值了。

而那个“金”字,就更难猜了。威灵帝国的商队这一年踏足的地方,当得是数不胜数,除非艾斯蒙奇肯说出送香囊的是谁,否则他只能大费周章地派手下去调查。

然而现下这个局面,显然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最后,无奈的五王爷只好让人把香囊送回去,再吩咐他们在商队落脚的宅院外守候,看看是谁把香囊带走了。

不知为何,当香囊被送回来时,艾斯蒙奇无端端松了一口气。

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也不希望乌国那个特殊的少女,与隆凰帝国的叛贼扯上关系吧?毕竟他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这场叛乱迟早会平息,而胜者不会是五王爷。

此后商队又陆续和皇室的其他成员进行了交易,并将桑酒、丝绸高价卖进了皇宫。

等过了几日,商队如愿换得能够拿回去上贡的珍宝,便决定不日启程返回威灵帝国。

艾斯蒙奇眼看他们都要走了,靳宛所说的熟人还未出现,心中不免感到焦虑。他是一个极重承诺的人,并不希望这次答应少女的事落空。可就在商队动身的前一晚,终于有人趁夜摸进了艾斯蒙奇的房间。

第286章 功成

艾斯蒙奇这几日都睡不大安稳,唯独这日早早入眠,等着次日凌晨离开。

岂料半夜醒转,艾斯蒙奇觉出了一股异样,这房间好像不是他的那间。就连身下垫着他的,也不是床褥,竟是一张由上等檀香木制成的罗汉榻,他整个身子是斜倚在上头的。

鼻间闻到一股上等龙涎香的味道,艾斯蒙奇神思恍惚,久久回不过神。

“爷,他醒了。”

耳边忽地响起一道声音,艾斯蒙奇费力地抬头,想要看清自己身处何地。

谁知这时却有人轻声呵斥:“你刚中了毒,想活命就不要乱动。”

听见“中毒”二字,艾斯蒙奇心下大惊,脑子登时清醒了几分。

可是房中烛火昏暗,令艾斯蒙奇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更看不清说话之人的相貌。只是模糊间,艾斯蒙奇看到了两道人影,其中一道似乎是处在屏风后方。

“你们为何要给我下毒?”艾斯蒙奇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声音平和地问道。

先前说话的那人嗤笑一声,“你这人好不识趣儿!我家主人好心救了你,你却诬赖他是投毒之人。”

此话一出,艾斯蒙奇诧异扬眉,径直望向屏风后的人影。

“这么说来,你倒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正主儿并不答话。

反而是那位侍从,沉声应道:“这是自然的。五王爷的人趁夜潜进游商居住之所,给你下毒后,将你偷偷带出宅院。若不是我家主人正好路过,不出一个时辰,你便一命呜呼了。”

听罢,艾斯蒙奇的心“咯噔”一下。

竟是那位五王爷干的好事?可他自认没有哪里得罪了对方,为何会平白招致这杀身之祸?

紧接着,艾斯蒙奇就想到自己一直反对商队与五王爷交易,并且言语间也不乏对五王爷的不看好。

加上同一个商队里,也有一些人是见不得他好的对头。难不成,这次的事件,就是那些老对头同那个五王爷告密,才惹得他一怒之下派人来暗杀自己?

越想越有可能,艾斯蒙奇初始是感到后怕,可接着他只觉得心情愈发愤怒。相对的,眼前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则赢得了艾斯蒙奇的感激。

思及此,艾斯蒙奇强撑起身体,朝着屏风后的人致谢。

“多谢恩公的救命之恩,我是来自威灵帝国商队的艾斯蒙奇。不知恩公尊姓大名,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这份恩情。”

那位侍从见艾斯蒙奇如此上道,就静静的不再插话。

暗室中烛火噼啪,屏风后的人似乎睡着了,唯有那摇曳的烛光带着他的影子微微晃动。

过了许久,艾斯蒙奇才听见恩公出声。

恩公声色低沉,充满磁性和超然的意味:“这香囊,是谁给你的?”

话音一落,艾斯蒙奇先是一怔。

随即,他快速摸向自己胸口,却发现原本藏于此处的香囊不见了!

再联想到恩公刚才的话语,艾斯蒙奇立即望向恩公,语气平静地说:“那香囊是我受人之托带来帝都的,却不想恩公居然会对它感兴趣。”

“你与香囊的主人,是何关系?”那道声音的主人不予理会,继续平静地询问。

艾斯蒙奇本不欲多想,但是对方一再揪着香囊的话题不放,也不怪他会想到那个可能性。

心神微动之下,艾斯蒙奇反问:“莫非恩公知道香囊是谁给的?”

话音刚落,就听恩公声音微冷地道:“回答我的问题。”

平日里,艾斯蒙奇最厌烦旁人这种命令的口吻。但是想想说这话的人是自己恩公,艾斯蒙奇心头的那点儿火气,就被无声无息地灭了个干净。

于是艾斯蒙奇老老实实地回道:“我跟她仅有几面之缘。当日商队行至乌国,我率领小队去了岳阳城,便在那通过苏夫人结识她……”

“她……可好?”

这回话未说完,艾斯蒙奇就被恩公打断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始终冷淡的恩公,在说这话时心绪极其不稳。

也正是如此,才让艾斯蒙奇愈发坚信,自己心中那个念头是正确的。

所以再谈起靳宛,艾斯蒙奇也就没多少顾虑了。

“我到达岳阳城时,她也刚在岳阳城定居不久,面色也较为憔悴。尤其是我们要走那日,由于前一晚,她连夜赶工做出这个香囊,以致第二天一早见到她时,她明显精神不足。”

艾斯蒙奇在岳阳城没待多久,能说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可怜。可尽管如此,这番话也让屏风后的某人好一阵心疼。

修长的手指轻轻从香囊上的“金”字滑过,敖千薄唇微抿,剑眉不轻不重地蹙起。

每当他露出这个表情,就是他陷入某种情绪之中的时候。而此时此刻,能让敖千失神的,也唯有对远方情人的思念和回忆。

好半晌,敖千心绪恢复稳定,便将香囊放置唇边若有若无地一碰。

“按理说,你带这香囊走了这么长的路,如今功成身退,我该感谢你才是。可她的东西,唯有我能贴身携带,你却将香囊放在胸口长达数月……你说,我是不是该让五王爷将你毒死。”

冰冷无情的话语从薄唇中吐出,当事人对这段话的蛮横无理毫无所觉,可听在艾斯蒙奇耳中,却叫他满头黑线。

一个男人,要不要这么小气?这醋劲儿也忒大了点儿!

说是这么说,艾斯蒙奇并不敢挑战男人的底线,何况这人到底还是救了他。

所以艾斯蒙奇善意地解释道:“此前香囊都是被我放在行囊中的。只不过近日在帝都,为了完成她的托付,我才随身带着,方便让上门询问桑酒来历的人查看。”

说着,艾斯蒙奇将当日靳宛交代的那些要点,一五一十地叙述出来。

然后他喟叹一声:“本以为这次注定要食言了,所幸恩公来的还不算晚,若再迟一步,恐怕我就离开帝都了。”

“不。”清冷的嗓音冷酷否定,“我若来迟,你已经是一具死尸。”

艾斯蒙奇顿时哑言。

想来想去,他终究还是决定少说话为妙。既然香囊已经送到目标人物的手里,那么之后,就是要将桑酒交给恩公。在这件事上,艾斯蒙奇是十分乐意的,因为这让他有一种借花献佛的错觉!

第287章 来使

至今,游商已经走了快一个月,帝都内的叛乱也成功平反。

当日若不是顾忌即将到来的威灵帝国游商,敖千也不会任由五王爷在帝都里立旗。在内忧与外患面前,敖千选择暂退一步,掩饰帝国的真正实力。

就连城中的百姓,也被敖千蒙蔽了。许多慌乱的情绪,是敖千故意让人传播的,与战局的关联并不大。

实际上,商队逗留期间所做的那些小动作,甚至是暗中给予五王爷支持和帮助,这些敖千都清清楚楚。只不过,敖千没有插手,就让他们自以为隐蔽地上下蹦跶。

等商队一走,敖千就不再忍耐了。

当太子爷行动起来,很多早已被安插进五王爷阵营中的细作,以及暗中收买的将领,全都应声起义。

一夜之间,五王爷的战营由内而外地溃散。原先被五王爷视作智囊的军师,竟也在此刻反间,给五王爷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到了这个时刻,五王爷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支撑一个多月,是因为太子爷不忍帝国将士自相残杀,想要兵不血刃地制服他。这么长时间以来,表面上太子爷没做什么,可暗地里,他的人却神不知鬼不觉

地渗透进军营内部。

那面君旗,正好能让帝君名正言顺地诛杀五王爷,同时亦能让太子爷顺藤摸瓜,找到朝中支持五王爷叛乱的同党。

因此这次帝国内乱,死得最多的并非将士,而是大臣。对此,帝君并不是很在意,毕竟隆凰帝国尚武,最大的倚仗就是它强大的军事力量。

所有大臣都是从帝国中挑选出来的有德、有才之士。能被五王爷说动叛乱的大臣,就算是人才,那也是个不忠无德的人才。这种人,不要也罢。

反正朝廷的顶梁大臣还在,其它一些可有可无的大臣,随时可以找到新的人来取而代之。凭借帝国广阔的疆土,何愁没有符合要求的人物?

是故,这场内乱于隆凰帝国而言,顶多是掉了点儿皮毛,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更别说是动摇国本。

如果威灵帝国的商队对他们看到的东西信以为真,估计就会认为这次事件过后,隆凰帝国要休养生息好一阵子才行。保不准,威灵帝国会生出妄想之心,试图挑战隆凰帝国的国威……

敖千自认不是一个良善之徒。

威灵帝国近几年气焰日益嚣张,以为凭着酒醋、丝绸囤积了大量财富,加上帝国中百姓丰衣足食,心理膨胀之下,就觊觎上了第一强国名头,以及隆凰帝国富饶的铁矿资源。

故而敖千也想借此机会,好好跟威灵帝国“讲讲道理”。正好帝国里那些骁勇善战的将士,都觉着日子无聊,否则他们也不至于想跟自己人干架。

所以敖千让帝君在游商面前示弱,一来是为了避免暴露帝国的军事力量;二来是试探一下威灵帝国,看威灵帝国的帝君是否还有称霸之心。

如果有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要战便战。要知道这次五王爷叛乱,归根究底还是想要吞并其它两大帝国,让隆凰帝国当个独一无二的霸主。

朝中那些支持五王爷的大臣,也都是一些自恃才高八斗,心高气傲且野心勃勃的人。这一派的人被成为主战党,以帝君为代表的则是主和党。

敖千向来没什么称霸的心思,只是他也明白,就算今日没有五王爷,随着帝国人口的增加,也会有别人想通过战争来扩展疆土。

因而战争,是必不可免的。敖千从未想过对另两国赶尽杀绝,却也不反对和他们小打小闹,最起码那样还能让将士们发泄一些过剩的精力。可要是任一场内乱消耗帝国的军事力量,那么等到虎视眈眈的异国入侵,帝国岂不是危险了



总结起来一句话,打架可以,但是不能跟自己人打。

假如实在忍受不了,就自己找同僚切磋,只要不打死打残,随便折腾。

敖千本想一解决完内乱之事,就快马加鞭奔回乌国。哪知就在这个时候,巴南帝国居然派了使者过来,并且带来了帝君想与隆凰帝国联姻的消息。

三大帝国之中,为了互相制衡,没少让皇室成员结亲。一般情况下,帝国间也鼓励皇室成员自由恋爱,最好是能娶个其它帝国的帝姬回来。又或者,能将帝姬嫁给某位皇子也是极好的。

敖千作为太子爷,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是走不了的,必须要等到使者离开。

若不然帝君深究之下,定会发现靳宛的存在。凭两人当前的身份差距,帝君势必会反对这门亲事。他深知敖千的性格,不会明着阻挠他们,但却会暗中使绊子。

敖千不敢拿靳宛做赌注,唯有暂且忍下迫切的心情。

这一等又是半个月。

敖轩整日沉浸在钻研毒、药之中,鲜少离开自己的寝殿。唯有敖墨闲来无事,时常领着敖钰到东宫,取笑敖千不爱江山爱美人,身为储君竟对帝国大事漠不关心,只躲在东宫对着香囊思念佳人。

最后果不其然,当天晚上敖墨回到自己寝殿,就会发现自己打小开始收藏的“珍品”,悄无声息地没了好几件。

敖墨当场就抚摸着剩余的人体珍藏品,露出沉痛的表情,懊恼地责怪自己,好端端的做什么要去招惹皇兄。

——不错,二皇子敖墨最喜爱的珍藏品,正是人体各个部位的“零件”。这些东西,都是他从小积累的,全都来自暗害他的那些人。

自从十一岁时,亲眼见到年仅六岁的敖钰,在自己面前被刺客捅了一刀,敖墨就性情大变。在那之后,敖墨爱上了收藏敌人身体零件的感觉。

每一个落到他手里的刺客,至少都会被他折磨一天一夜,直至被折磨得嗓子叫哑了,方能死去。等刺客一死,敖墨就让人将尸体解剖,自己挑了个“满意”的部位,放进器皿中收藏。

敖千知道自己的几个兄弟,骨子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嗜血,可是那又如何?

他从不会因为觉得敖墨的做法变态,就苛责敖墨。是环境,迫使他们变成这样。只要能护得几个小的安全,敖千甚至不介意手上沾满鲜血,又岂会怪他们虐杀敌人。

第288章 长兄

敖钰不似他的二兄那般没心肺。

眼见皇兄几欲相思成疾,敖钰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这日便提了一壶酒来找皇兄。

这酒还是前些日子皇兄给自己的,说是皇嫂让人捎来的。虽然敖钰平日不爱喝酒,可这既是皇嫂的一片心意,他就不能够不收下。

后来帝君又给各殿的皇子,分别赏了几坛子从游商那儿买来的珍品桑酒。结果敖钰一尝,却惊觉味道与皇嫂赠予的酒一模一样。

敖钰虽然好奇,但是天性使然,他也没有花心思去多想。

反正无论是父皇还是皇兄、皇嫂,谁都不会害自己,所以何必要费脑子去深思内里的联系。

也因此,敖钰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皇嫂很有好感,自然希望可以帮助皇兄与皇嫂早日重逢。

这厢敖钰有着自己的小算盘,敖千也在琢磨是不是该动身了。再怎么说,这次使臣在皇宫待的时间也太长了,不知要等到何时才是个头。

“皇兄,我来了!”

远远听见敖钰的声音,宫宇内笔直端坐的敖千,不由得眉心微动。

稍稍抬头,视线扫到宫殿大门,只见清隽的少年喜滋滋地冲进来。

看见敖钰如此没规矩,敖千语气微沉:“阿钰。”

仅仅是被皇兄叫了名字,敖钰立即就明白了皇兄的意思,当即缓下脚步规规矩矩地走着。

一直走到敖千座前几丈远的地方,敖钰才站定。

他恭敬地施了一礼,用纯净的嗓音说:“阿钰给皇兄请安。”

敖千面色稍缓,颔首示意殿中内侍给敖钰赐座。

等敖钰欢欢喜喜地坐下了,敖千方才不紧不慢地询问:“今日是不是有何喜事?”

敖钰露出坦率的笑容,“皇兄,我今天是特地来帮你的。我知道你今时不同往日,即便你人在宫中,你的心也早已飞到了皇嫂那里。只是碍于不好跟父皇请辞,这才在宫里待到了现在。”

这是敖钰第一次跟敖千谈起“皇嫂”,虽然他基本上说中了,但敖千却没有迎合。

而是淡淡道:“这事儿无需你操心,本宫自有主张。阿钰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心里可有中意的女子?若有,尽早说出来,皇兄替你向父皇请婚。”

敖钰不理解为什么话题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摇头。

“皇兄与其它几位兄长都尚未婚配,我才不要在你们前面娶亲。何况,父皇肯定会让我与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子成亲,我中意谁又有什么要紧呢?”

此话一出,敖千抿杯的动作一凝。

随即,他放下杯子,不动声色地问:“阿钰是听谁说的?”

敖钰这人本就不是什么心思重的,往往很轻易就被人转移了注意力,就如同当下这样。敖千一问,敖钰立马将自己来找皇兄的目的,给抛诸脑后。“来东宫前,我去找了父皇,在门外听见父皇说要从几个皇子中,挑选出一个与巴南帝国的帝姬联姻。那帝姬从前我们闻所未闻,谁知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可父皇只在乎帝国,这么容易就被使臣说动,让我

们中的一人娶她。”

听完敖钰这些话,敖千的表情仍是波澜不惊,压根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但是根据敖千对敖钰的了解,他是发表不出如此言论的,定是身旁有谁在教唆他。

思及此,敖千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扫向敖钰身旁的内侍。

“阿钰,这位内侍有些眼生。”

太子爷喜怒不形于色,以致小桂子听见他问起自己时,两腿竟不知为何打起了哆嗦。

敖钰不疑有他,对皇兄据实以告:“运子前几日吃坏了肚子,我便让他自个儿歇着了。小桂子是运子从内侍府里给我挑来的,才跟随了我几日,皇兄自然不认得。”

这皇宫里,普通内侍前面都有个“小”字。唯有各殿里得脸的侍从,才不必在称呼前加“小”,也相当于变相突显他们的与众不同。除此之外,由于帝君与帝后相濡以沫,后宫从未纳过一妃一嫔,所以皇宫对身为男人的侍从,就没那么多禁忌。而为了防止皇子与内侍待久了,会缺乏男子汉的英气、硬气,帝君一般都会另外安排侍从陪

伴皇子。

只不过在隆凰帝国里,由于敖千的存在,以及担心有人戕害皇子,帝君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太子爷。起初帝君生怕个性孤冷的敖千,照顾不好四个弟弟,可结果却让帝君大吃一惊。

除了最小的五皇子,因六岁受过重伤引起高烧,导致后来体弱多病,其他几位皇子都被太子爷护得很周全。

只是自那之后,皇子们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一点儿“后遗症”。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二皇子敖墨,以及四皇子敖轩。

原本在几个皇子年幼的时候,二皇子表里如一,待人谦恭温和;三皇子活泼开朗,待人亲切友善;四皇子文文静静,待人礼貌周到。而最小的敖钰,粉嫩可爱,最爱向几个兄长和父皇母后撒娇。

结果帝后被害身亡,敖钰又险些被刺客捅死——即使那个刺客当场就被身负怪力的敖钰,于受惊之下失手打死,可那次的事件依旧深深刺痛了几人的心。

于是,受到严重刺激的二皇子,一夜之间变成了腹黑的笑面虎;沉默寡言的四皇子,则一心想要救治兄弟,又懊恼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开始踏上钻研毒药的不归路。

至于三皇子,只因刺客是男的,是故他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得丑陋的男人;又因敖钰打小喜欢画画,渐渐的,敖逸练就了一手非凡的画技。

并且,他从来都是只画美人儿。

这十年间,敖钰受到四位兄长和帝君的倾心保护,便得以维持了一颗稚子之心。虽然有时候敖钰的行为举止,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符,可敖墨等人从来没有说过他的半句不是。

这世上或许仅有敖千,才舍得对敖钰严厉。而其他人,包括帝君在内,谁都没有资格怪敖千。

因为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几个皇子都在东宫里熟睡,一批刺客悄然潜进并干掉了侍卫。那时年仅十三岁的敖千,面对十数个刺客的包围,为保护四个弟弟,独自拿起武器与敌人拼杀。

那场刺杀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等帝君亲自率人赶到,刺客已经倒了大半。在场的几个皇子里,除了敖钰中了一刀,就只有长兄敖千受伤。

当时敖千身上还插着几柄长剑,几乎神志不清,可他却执着地挡在一个墙角前,护着身后的敖墨等人。而帝君看到敖千的惨状,更是目眦欲裂。

第289章 联姻

多亏敖千自幼勤于练武,身体素质强硬,不然他早就死在了那天夜里。

当然,这其中免不了敖墨几人的配合,否则他们又怎能毫发无伤呢?

那次的事件,大大改变了几个皇子的性格,也改变了他们对长兄的看法。

这样为自己豁出性命的兄长,就算他面无表情、态度冷淡,他们也没办法不敬爱。其中更以敖钰最甚,敖钰对长兄是又敬又爱又怕,因此皇兄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故,当敖千让敖钰将小桂子留下时,敖钰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岂料那小桂子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扑通”跪下,朝着敖钰又是磕头又是求饶,让敖钰饶他一命。

霎时,敖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皇兄叫你留在东宫,那是你的荣誉,你怎么不开心?”

要是可以,他自己还想赖在东宫不走呢。

小桂子哭道:“五皇子请开恩,小人对您一片忠心,实在舍不得五皇子您呐!”

可惜他求错人了。

但凡是敖千开了口的,敖钰就没有不答应的。

相反,他还体贴地安慰小桂子道:“你安心在皇兄这儿当差,只要你替皇兄办好了事,那就是对我的忠诚。况且我身边有运子,等他养好身子,我也用不上你的。”

敖千冷眼看了会儿那名奴才做戏,为免污了耳朵,冷声传唤进一名侍从。

“殿下有何吩咐?”侍从一进大殿,便单膝跪地,抱拳问。

敖千垂首端着酒杯浅酌,闻声头也不抬一下,漠然说:“将此人带下去,本宫要撬开他的嘴。”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这个内侍有问题,让侍从用刑拷问出其意图。

“喏!”

侍从领命,像拎小鸡似的把小桂子提走了。

敖钰看得十分好奇,便不解地问敖千:“皇兄要让人把小桂子带到哪里去?”

“只是问他几件事罢了。”敖千神情淡然,冲敖钰招了招手,“阿钰,过来与皇兄喝几杯。”

“喏。”敖钰瞬间心情大好,兴高采烈地起身过去了。

他不忘带上自己拎来的那壶酒,“皇兄,这是皇嫂赠我的酒。原本,我是想带它来与皇兄共饮,却忘了皇兄自己也有相同的酒。”

听到“皇嫂”两个字,敖千无意识地翘了翘唇角。

他亲自给敖钰倒了一杯桑酒,素来清冷的声音带了些许笑意:“宛儿让人送来十几坛酒,想必是考虑到了你们四人。可惜阿逸不在宫中,否则以他那嗜酒的性子,这些桑酒怕是不够他喝的。”

“皇兄,皇嫂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每次皇兄提及皇嫂之时,眉目间即刻变得柔和许多。这让敖钰心痒难耐,非常想见见那位能让皇兄变化如此巨大的皇嫂。

敖千薄唇上扬,“日后你见了,便知晓了。”

这个问题敖千并未正面回答,显然是想留个悬念,让敖钰自己去想象。

孰不知,正是他的这个做法,导致敖钰心底,骤然升起了一个强烈的念头。这念头令敖钰倍感刺激和振奋,他巴不得马上将想法付诸行动。

在连喝了两杯桑酒后,敖钰酒精上头,一眨眼就成了个面红耳赤的“猴屁股”。

偏偏敖钰本人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很是兴奋,竟一个口快,对敖千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咯咯……我想过了,这回我要跟皇兄一块儿出宫!皇兄近来正为寻不到理由外出而烦恼,不如让我来帮你吧?

“明日我便去找父皇,在地上滚个几圈,父皇肯定就会答应放皇兄出宫啦!可是皇兄要记得,事成之后一定要带上我哦,否则我以后天天到东宫门前躺尸……”

敖钰越往后说,敖千的脸就越黑的厉害。

他强按住青筋暴跳的太阳穴,语气平静地说:“阿钰,你醉了。”

少年郎胆子大了,竟连他都敢威胁?

然而敖钰的脑子已成了一团浆糊,根本听不到敖千在说什么,更感受不到长兄释放的低气压。

他摆了摆手,咧嘴“呵呵”直笑:“皇兄错了,我才没醉。不信,你就看我走直线……我能走直线,我现在就走给你看……”

说着,敖钰果真站了起来。

片刻后,敖千扶住额头,无声叹息。

——只见酒劲上涌的少年郎倏地扑倒,伸直双手假装自己是条蚯蚓,在地上歪七扭八地缓慢爬行。

敖钰时不时地吐出几个口齿不清的字眼儿:“看……这是直线……皇兄,我走的直线……”

才说完一个字,他就滚了一圈;再说一个字,他又滚了一圈。

敖千默默瞧着喝醉的敖钰释放天性,头一回为当年草率的教育行为,感到了后悔。

早知今日,他就不在阿钰打滚哭闹后,罚阿钰滚够一百下才能停止。那个时候只知不能纵容阿钰撒泼,却不料这一罚,罚出了个不爱打架爱打滚的少年郎。

如今阿钰年纪不大,尚可如此。可若他日阿钰娶亲生子了,难不成他要与自己的儿子一同打滚……

想想那个画面,敖千竟有些头疼。

“来人。”

话音刚落,殿外迅速走进一个内侍。

“殿下,请吩咐。”

敖千指了指地上还在滚着的敖钰,沉声道:“将五皇子送到内殿休息,再叫膳房准备一碗醒酒汤和一碗莲子粥,稍后让五皇子喝了汤再喝粥,免得他肠胃不适。”

“喏。”

应了声,内侍急忙招来手下,两人轻柔地把敖钰扶到内殿。

待他们一走,敖千也跟着离座。

虽说阿钰的有些话是心怀不轨的内侍刻意教的,可他也给敖千提了个醒。

早在五年前,父皇就曾经催促过他成婚,却被他一再回绝。而今他已二十有三,寻常男子这个年纪已是儿女成双,何况他还是一国的太子。

生在帝皇之家,子嗣始终关系到帝国的未来。他既是大皇子,又是储君,假若正如阿钰所说,父皇这次有意让他们中的一人迎娶巴南帝国的帝姬。那么这个联姻的人选,很可能就是他。

想到这里,敖千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若是不尽早出宫,等帝君的旨意下来,局面会更加难以控制。为今之计,他只有假借出宫寻找阿逸的名义,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帝都……

第290章 召见

这厢敖千在想着出宫,那厢靳宛却被一道圣旨召进了王宫。

彼时已经是冬月,限时任务的第五个月。

同时,这也是半年之约的最后一个月。

圣旨是由傅凌天带来的,这也是自靳宛在岳阳城外和“钱掌柜”分别后,第一次见面。

——不对,也许该把这个叫做“久别重逢”。

正如靳宛当日所想,当他们再次相见,彼此的身份都大不相同了。

尤其是“钱大哥”,他不再是旺福镇三鲜楼的“钱掌柜”,而是地位高贵的驸马爷傅凌天。而靳宛,也不再是一个穷乡僻壤里的土财主,而是荣获乌王礼待的特殊王商。

想到上一回后山的任务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失败,从而得到长安君的惩罚,靳宛不敢再冒险。这次的任务虽然难办,但是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如果功亏一篑,靳宛怕是要吐血身亡。

于是傅凌天宣读圣旨后的第二天,靳宛又到苏府见他。

一番寒暄后,靳宛在苏夫人安排的座位上就坐,望着傅凌天说道:“傅大哥,你知不知道主上这回宣我进宫所为何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如今的傅凌天面上一片喜色。比起之前那个憨厚的“钱掌柜”形象,又更多了一些上位者的气势。

但是面对靳宛的时候,傅凌天的态度一如既往的谦和。听见靳宛的问题,傅凌天先是笑了笑,继而做出回答。

“虽说我不是很清楚,可我在离开都城之前,就听说父王与相邻的几个王国结成了联盟。而且,似乎还是凭借你上贡的桑酒拉的线。”

就连苏夫人听完这番话,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诚然,此前她也并未听傅凌天提过这件事,否则苏夫人肯定不是这副脸色。

靳宛惊诧追问:“傅大哥这话是怎么说的?即便现今桑酒称得上稀罕,可也不至于有如此大的魅力吧。”“不然。”看靳宛这么小瞧桑酒的作用,傅凌天摇头失笑,“你也不想想,现下各国的烧酒都是从哪儿得来的?威灵帝国能凭着烧酒、香醋、丝绸,成为第一商业帝国,那是何等风光?最近,威灵帝国甚至有

赶上我们宗主国的趋势,可想而知那三样‘法宝’何其重要。”

此话言之有理,苏夫人也忍不住暗自点头。

怪只怪靳宛是来自异界的人,纵使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两年左右,靳宛的思维方式仍然残存着二十二世纪的痕迹,思想会出现误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眼下经傅凌天这一解释,靳宛似懂非懂地抚着下巴。

“照傅大哥的说法,想必主上肯定对外承认,乌国之内有人可以制作出烧酒吧?只是不知道,主上有没有公布我的身份……”

想到这一点,靳宛颇有些头疼。

要不怎么说鱼与熊掌难以兼得呢?靳宛想要得到乌王的支持,又想要借用王室的权力,最终只能公布自己会酿酒酿醋的事实。

而乌王希望借此提高乌国的地位,自然也要亮出靳宛这块招牌。如此一来,靳宛最初想低调行事的念头,便不得不放弃了。

只愿没有哪国的主君,将主意打到我身上了……至少以我目前的地位和势力,压根没法儿自保啊,又不能要求主上派护卫军日日保护我。

靳宛如是暗暗思忖着,眼里浮现一抹无奈。

见状,苏夫人哪能不知靳宛的担忧?

她当场拍着胸脯作保:“小宛,你别忘了我先前说过什么。有我苏云棠一日,就绝不会让你遇到半分危险。无论谁想对你不利,都得先过我这一关。

“况且,同福客栈里的那些伙计,可都是以前跟着我征战沙场的弟兄。有我们在,你就安心在这岳阳城住着,凡有不轨之徒靠近你,我都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傅凌天刚才净顾着说话,倒没注意靳宛的面色变化。而今被苏夫人这么一说,他也意识到了靳宛可能会因此遇到危险,脸上的笑意便收敛了。思索了会儿,傅凌天真诚地说:“我想父王在做这件事前,应该就想出了各种应对之法。你放心吧,以父王的智慧,他绝不可能看不清你的重要性,更不可能让你为他人所用。再怎么说,乌国也是你的母国

,你没道理会弃母国不顾,而去帮助其它国家。”

言下之意,就是乌王用不着担心靳宛会唯利是图,背弃乌国。既然如此,乌王肯定是要保护靳宛的,因为靳宛在,就代表着乌国崛起的希望在。

“也许这一次父王要你进宫,便是为了这件事呢?因此小宛你大可放宽心,便是那天塌下来了,也还有我们这些高个儿的顶着。”似乎是怕靳宛还放不下心,傅凌天又安慰她。

事到如今,靳宛也不可能说抗旨不去。

但想起另一座省城里的三鲜楼伍号、金达记叁号,近几日便可开张,靳宛又不禁问道:“那主上有没有说,这次我进宫,须得待多久?”

“估摸着最少也得七八日。加上赶路的时间,一去大概就是半个月。”

闻言,靳宛暗呼不妙。

原想去了王宫再回来处理那两家分号的事,可现在看来,靳宛唯有在前往王宫时,中途拐去那座省城将分号开了。至于接下里的那些程序,就交给沈玉溪吧!

幸亏沈玉溪这几个月跟着靳宛,基本上什么都学会了,所以靳宛也不必担心沈玉溪做不好。

关键是,这期间靳宛必须要在省城停一两日。

是故靳宛皱着眉,问傅凌天:“傅大哥,我近日确有紧急要事,不知我们可否迟几日再去都城?”

不是靳宛不识好歹,而是任务不等人。不管平日里长安君跟靳宛多要好,可是在任务这件事上,饶是长安君自己也没法儿放水。

靳宛可没忘记,自己的惩罚机制已经解锁了。只要扣除积分再次达到一百分,靳宛就得再次失去五感之一,并且时间还要增加十分钟!依着这回的任务难度,靳宛可不认为一旦失败,长安君会只扣个几十分。换句话说,如果这个限时任务又没完成,那么靳宛绝对会受到惩罚。

第291章 波折

延迟个几日只是件小事,傅凌天当然不会拒绝。

他告诉靳宛,自己只需书写一封信送到王宫,向主上禀明此事即可。

当晚靳宛便回到府里,将自己要进宫一事对爷爷说了。

由于傅凌天专门提醒靳宛,这次召她进宫,主上格外体恤。因知晓靳宛是个孝顺的人,特地恩准她带靳海随行,到了都城可在王宫外赐一座府邸给他们。

故而靳宛就问爷爷要不要跟自己一起走。

按靳海的性子,他是不想奔波的。只是靳宛也说了,自己今后肯定不会止步于岳阳城,现在就带爷爷去见见世面也未尝不可。

靳海不想变成靳宛的绊脚石,但是他也舍不得离开靳宛。最终经过一夜的踌躇苦思,靳海终是点了头。

于是第三天,靳府的人马分成两半。其中以靳宛为首,包括靳海在内,再加一个沈玉溪,这三人是要去都城的。剩下的以沈行为首,包括其妻孙楚楚,这些是留在岳阳城“看家”的。

绵绵是一头绵羊,这次又不是度假更不是搬家,靳宛自是不会带上它。

所以孙楚楚除了要照顾自己的儿子外,还得帮靳宛照顾绵绵,一日三餐外加搓毛洗澡,样样都不能少。而府里的仆人早就清楚绵绵是靳宛的干儿子,靳海爷孙的羊宝贝儿,又哪里敢怠慢它呢?

一直暗中住在库房附近的左笙,这次说什么都不肯离开靳宛。想到这数个月以来,不管靳宛去哪里,自己都不能跟随保护,左笙就心怀愧疚,觉得辜负了爷的委托。

是故不管这一回去都城,不管靳宛再怎么声明库房里的东西非常重要,左笙也只是执拗地跪在她面前,以表示自己的决心。

——他不知道主子口中的丝绸到底价值几何,他只知道在殿下心里,主子是无价之宝,是倾尽所有财宝都比不得她分毫的心头肉。

而自己的职责,是在爷回来之前,保护好爷的心头肉。

对此靳宛哪有什么办法,只好允了呗。

不过为了方便,靳宛在临行的前一天,抽空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换上仆从装扮的左笙就跟在靳宛身后。

靳宛对靳府里的人说,左笙是之前在外地买的一个仆人,这回他也要跟自己去都城。

反正靳宛近些日子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岳阳城的人也不知道,所以也没人怀疑左笙的来历。

除了认识左笙的靳海,以及在旺福镇三鲜楼见过左笙的沈玉溪。

只是这两人都是靳宛的“自己人”,他们当然不会拆穿靳宛的谎言,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翌日,靳府的仆人、苏府的苏夫人及同福客栈的几个伙计,浩浩荡荡地随着靳宛等人的车队出了岳阳城。

站在城门前,苏夫人一身火红衣裙,身形袅袅颇为性感,可举止语言却甚是英气。

“小天、小羽,小宛是头一回进宫,若是有什么事,你们记得要多帮衬着点儿。”

——傅凌天来的那日,风祁羽正好被靳宛打发去了禾安城。那里,恰恰是三鲜楼叁号、金达记壹号所在地,靳宛让风祁羽去哪里“取经”。

昨儿夜里,风祁羽才赶回岳阳城,今儿一早又得与他们奔波前往都城了。

此刻听着苏夫人的嘱咐,风祁羽照旧含笑望了眼靳宛,口中道:“苏夫人无需忧虑,回到宫里,我绝不会让人欺负小宛。”

“我家娘子一直记挂着小宛,等她到了都城,必然会第一个来拜访小宛。届时都城内的所有人,自然会知晓小宛与泠公主相识,想来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敢动泠公主的挚友。”傅凌天呵呵笑道。

得到两人的保证,苏夫人神色松缓地颔了颔首。

旋即她看向靳宛与靳海。

“小宛、老丈,你们到了都城若遇到任何麻烦,切记不要自个儿受着。就算是王,你们也无需惧怕,小辈解决不了的事,找我便是了。”

这话说的忒霸气了些,引得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靳宛和爷爷道了谢,又与众人告别,才转身上马车。

坐在马车内,眼瞧着岳阳城越来越远,靳宛的思绪慢慢发散。

听左笙说,他已在信中将我和爷爷搬到岳阳城居住的事,告诉了大个子。此行一去,我们至少要二十多日方能回来……那个时候,大个子是不是已经在岳阳城等着我了呢?

我相信大个子不会食言。既然他定下了半年之约,那就一定会准时回来!半年不见,不知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越是深想,靳宛的心儿就越是滚烫。

快了……快了……只需再等一个月……

靳宛不由得把手放到胸口,那里藏着敖千临走时,留下的书信。

与此同时,帝都城门,一帮人刚刚驾马疾驰而出。

居于队伍首位的,是一个笼罩在斗笠里的人,谁也看不清他的面容。至于他身后的那些人,都是不苟言笑的铁血汉子。

没想到就在敖千打算跟帝君辞行之际,前日才在东宫与他对酌的敖钰,居然会突然中毒!

因为此事,那几日皇宫内的气氛异常紧张,各殿的内侍、宫女、侍卫,乃至膳房做菜的厨子都要接受排查。除了东宫,连帝君和使者的寝宫都没能逃过一劫。

可是即使声势搞得十分浩大,帝君依然没能找到症结所在。

最后是敖千让人押了小桂子去见帝君,敖钰中毒的谜底才揭晓。

原来毒是小桂子下的,他进宫来,却是为了替五王爷一脉报仇。

他早前是五王爷二子秘密养在府外的禁脔,对主子一片痴心。前些日子五王爷叛乱失败,被下令灭门抄家,小桂子就混进内侍府,净身当了个新内侍。

本来小桂子想接近帝君或者太子爷,对这两人中的一人下手。可是在内侍府待了几天,得知自己压根没机会去帝君或者太子爷身边服侍,他心里就动摇了。

恰好这时运子来内侍府挑人侍奉五皇子,小桂子便咬牙抓住了机会,靠着机灵劲儿抢了这个差事来做。

后来他在敖钰的饮食中下了一种慢性的毒,原本毒素要积累到一定程度再发作的,哪知那日敖钰在东宫喝了桑酒,就提前激发了毒素。

所幸敖钰中的毒不是很深,经过敖轩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治疗,他的身子就在渐渐恢复了。

现下敖千总算料理好后续的事,便迫不及待地出宫。突生波折,使得时间愈加紧迫。所以,他一定要快马加鞭,在一个月内抵达乌国!

第292章 邬京

宰伯治理的省城名为汐城,而靳宛要去的是虞城。

王国治下的三个不同等级的城,都有明确的划分,这不仅体现在城的治理范围,更体现在城的名字。类似岳阳城、禾安城这种三个字的,就是县城一类;类似汐城、虞城这种两个字的,一般就是省城。

之所以要加上“一般”二字,是因为都城的名字也是两个字。只不过,都城的后缀是“京”,像乌国的都城就叫做邬京。

汐城和虞城的范围大小、繁华程度都相差无几,所以靳宛开在这两个地方的酒楼和商铺,赚取的利润也应当是差不多的。

为此,靳宛说什么都要早点让虞城的三鲜楼伍号、金达记叁号尽快开张赚钱。

好在开了这么多家分号,现今靳宛和沈玉溪在这件事情上,已是驾轻就熟。他们刚抵达虞城的那天晚上,两人就把人手招足了。

加上靳宛带来的几个经过“调教”的伙计,至少短期内,是不用操心人手不足的问题了。

次日天还未亮,傅凌天和风祁羽还在睡梦中,靳宛和沈玉溪就已经起床为今日的开张做准备了。

糕点、蔬菜肉食、酒醋,一一就位。

这回由于虞城距离岳阳城较远,所以光是酒醋的运费,就够让靳宛心疼的了。可惜再心疼,这笔银子靳宛也省不了,除非靳宛在虞城附近再开一家酿酒坊、一家酿醋坊。

这个想法是好的,可以留着以后实施。反正眼下,靳宛是不打算再把银子往外拿的了,谁知道现修醋坊、酒坊,月底前能不能把它们算进资产里估值?

交通不便的世界就是如此伤脑筋,靳宛越发怀念二十二世纪那超级便捷的飞车了。

虞城和汐城之间,时常有行人往来。而今距离靳宛在汐城开三鲜楼贰号,已经是两个月过去,不少人都知道了汐城有家烫锅酒楼,不单单是糕点味道好,以及不限量供应酒醋,其中香醋还是免费的。而且,那家酒楼的烫锅味道极其独特,让

嗜辣的乌国人一吃就会上瘾。

当然,在那样的酒楼消费是很贵的。只是住在省城里的人,有银子的人还少吗?人生在世无非吃喝玩乐,既有银子在手,总要找一样来逍遥,才不枉费来这世上走一遭。

所以虞城的百姓很是捧场,令得靳宛受宠若惊。

傅凌天和风祁羽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登时便被惊呆了。

两人都是吃过烫锅的,自然也清楚这玩意儿的魅力之处,可是他们不知道靳宛竟然会将香醋摆在酒楼里,免费供应、随人任取!

还有那烧酒……

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穷其一生,都喝不上一口酒。靳宛竟然像个暴发户那样,把烧酒当做茶水,让客人任意点用。

要不说人家靳宛有底气呢?若没有一点儿凭仗,靳宛怎敢在短短几个月里,就在各个不同的城市,开了好几家分号?便是傅凌天自己,也从未想到三鲜楼在靳宛手里,居然会被发展到这个程度。

当听见靳宛说三鲜楼能有今天,里边儿也有自己一份功劳,傅凌天立即否认了。

他不敢居功,只能说娘子看人的眼光准。至于三鲜楼的收益,傅凌天却不像当初靳宛许诺的那样,要来跟她分享。

此事过后,一行人便朝邬京出发了。

沈玉溪留在了虞城,这个是他无法决定的。靳宛说虞城的分号事关重大,自己无法在虞城看顾着,就只有拜托沈玉溪了。

自家掌柜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沈玉溪哪里还好意思说“不”?要真论起来,他不过是靳宛的“学徒”,可没信心能够拒绝“师父”的吩咐。

几个伙计和沈玉溪都留下了,整条队伍就缩减了不少。

相对的,队伍行进的速度也更快,以致于他们竟比预期的时间还早一天到达邬京。

马车里,靳宛撩开车窗帘。

透过缝隙,靳宛看见了一堵宏伟的城墙,还有两扇厚重、古朴的巨大城门。在城门上方,是斗大的两个字,正是“邬京”。

“这是邬京的西门,通往都城内最繁华热闹的地段,宫中的马车并不从这儿进。”坐在对面的风祁羽,见靳宛兴致颇高地欣赏邬京风貌,便细心地讲解起来。

靳宛听得起了好奇心,扭头看他:“那宫里的马车要从哪里进城?”

“正门。”风祁羽笑得阳光灿烂,两只眼睛都弯弯的,“邬京总共有五扇门,分别是正门、东门、西门、南门和北门。其中东西二门,是通往繁华与普通两个市区;南北二门,则是通往王室贵族所在的地段。

“至于正门,是通向王宫的,轻易不会开启。唯有宫中要人进出,或者接待宗主国来使以及重要人物,才会打开正门。”

想不到,这都城里光是几扇城门,就有这么多的讲究。

靳宛啧啧称奇,望着靳海笑道:“爷爷,这么说咱们今日还是沾了羽王子的光。要不然,以咱们这身份,肯定是走西门进了。”

靳海前几日刚上路时,身子有点儿不适。最近或许是习惯了马车的颠簸,他的脸色反倒变好了,这会子精神也还不错。

所以靳宛一说话,靳海就慈祥地看着她,“小宛已经很有本事了,爷爷活了几十年,这还是头一回走那么多地方。”

靳宛顿时笑嘻嘻的,挪到靳海身旁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所以我让爷爷跟我出来嘛!如果咱们不走出靳家村乃至旺福镇,哪里能看到如此广阔的天地呢?都城里的人物形形色色,东西也是多种多样,咱们可得好好逛一逛。”

自敖千走后,靳宛已许久不曾露出这般小女儿姿态了。靳海纵是高兴,而风祁羽更是看呆,被靳宛突然间的风情给迷得移不开视线。

他的目光实在太炙热了,再粗神经的人都不可能忽略,何况是感官敏锐的靳宛?

强忍住叹气的冲动,靳宛清了清嗓子,问:“羽王子,我初次进宫,需不需要学习什么礼仪?”

这一唤,总算是叫风祁羽回了神。

歉意地笑笑,他摇头道:“你是父王看重的人,那些虚礼学不学都无关紧要。”

随即,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风祁羽不经意地看向窗外……下一瞬,他的眼中立刻现出喜色。“到了!”

第293章 玄儿

风祁羽口中的“到了”,是指他们到了宫城正门。

宫门有着禁卫军严加看管,凡是进出王宫的马车,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即使身份贵如风祁羽,这道程序也依然不能免除。

查问过后,一行人方能进宫。

“我先带你去见父王。至于靳爷爷和你的那个下人,就让他们跟着傅大哥去王姊的寝殿,等你和父王谈完事了,我们再过去。”

一进宫城,风祁羽便对靳宛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靳宛下意识看向左笙。

初进王宫,即使有风泠和傅凌天在,靳宛仍然无法完全放心。毕竟靳宛身上不仅有酒醋这两座宝藏,相信经过那次的“赠礼”事件,乌王肯定也知道了靳宛有丝绸。

如果说见到香醋和烧酒,一国之王还能够保持镇定。可是在见到丝绸以后,靳宛敢保证,任何一位君主都会动心的。

要是那个乌王不如传闻中的仁慈,说不定他会派人将爷爷扣住,以此来威胁自己道出丝绸的来历,抑或交出酒醋的配方。就算是靳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小心一点儿,总没有错。

所以靳宛给了左笙一个眼神,后者接受到这个眼神,立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靳宛这才稍稍安心,扭头对着风祁羽和傅凌天微笑:“那就依羽王子所言吧,有劳羽王子和傅大哥了。”

“这次我奉命去岳阳城宣读圣旨,待会儿理应与你们一同去复旨,只好劳烦老丈在殿外稍候了。”傅凌天微带歉意地说。

靳海原以为自己只需要到都城,哪里想到会跟着靳宛进宫呢?眼下他正心慌意乱,因此得知自己不必晋见主上,心情立马松快了。

是故傅凌天一说完,靳海就连连摆手:“驸马爷就不用客气了,那岂不是折煞老头子吗?”

如此将爷爷和左笙安置妥当了,靳宛便随着风祁羽、傅凌天前往议事殿。议事殿是君主退朝之后,与大臣商议要事或者接见客人的地方。

三人到了议事殿外,傅凌天让靳宛先稍等,自己则和风祁羽走向大门。门口的禁卫军见到是他们二人,行过礼后就放他们进去了。

头一次见君主,靳宛的心情却异常平静。

也许是前世跟着父母见过首相、女王等人物,又或许是与敖千相处久了,靳宛而今的心境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女。

等了约莫几分钟,靳宛便见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手拿拂尘走了出来。

“主上宣靳宛进殿觐见,请随我来吧。”

靳宛盈盈一礼,目不斜视地跟在他身后。

乌王此次宣见,只是和靳宛打了个照面,只问了几句话就让傅凌天将人带下去好生照顾。

仅仅是与乌王匆匆一面,靳宛实在很难对他形成什么印象。虽然很纳闷,为何乌王没有立即询问香醋、丝绸的事,可靳宛却只能保持沉默。

不出傅凌天所料,乌王确实赐了一座位于都城的府邸给靳宛,让她带着家人在都城暂住。

在宫里说话毕竟不够方便,于是靳宛在和风泠见过一面后,大家就一起出宫,去了那座府邸。

久别重逢,姊妹二人自是一番忘我的深谈。直到当晚三更半夜,靳宛房中的烛火仍旧未歇,而傅凌天这晚只得“独守空闺”。

靳宛把自己这一年多的经历,几乎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风泠。除了敖千的真实身份,以及养蚕缫丝这一块儿外,便是与那陆承德的恩恩怨怨,靳宛也没有隐瞒风泠。

得知靳宛如今已将三鲜楼发展到如此地步,风泠又是高兴又是庆幸;再听靳宛亲口承认会酿醋更会酿醋,风泠简直欣喜若狂。“当初我与夫君回宫,便同父王说了你的事。那时我们只知你会酿醋,却不料你竟连烧酒也酿造的出!前些日子听父王说你进贡了一坛子桑酒,我可真是惊喜坏了……小宛,一年多未见,你的变化着实叫我

震惊。”

风泠满脸慨叹,回想起初时刚与靳宛认识,她就觉着这少女身上有一股深藏不露的神秘气质。到了今天,风泠当日结的善因,终于结出了善果。

本来以风泠这尊贵的公主身份,是没有必要更没有理由,对那时还是个村野丫头的靳宛和颜悦色,乃至是屈尊结交的。若不是凭着心底的直觉,以及对靳宛的欣赏和喜爱,风泠岂会对靳宛一再伸出援手。

幸好她那样做了,否则今时今日,她绝不可能得到靳宛的友谊。尽管靳宛是乌国人,但以她的才能,就算是到了帝国也能获得重用,更别提是其它王国了!

再联想靳宛之前送的那份“贺礼”,风泠忍了又忍,终究按捺不住地问出了口。

“我曾听苏夫人说,你数月前拿了桑酒与游商做交易,是吗?”

靳宛心下微动,有些猜到风泠问这个问题的目的。

可是靳宛还是不动声色,笑着说:“托苏夫人的福,我那些桑酒卖了个好价钱。这件事主上应该也知道了吧,不知主上可有怪罪我?”

“父王是觉得可惜,却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何况,我们都不是不明理的人,知道没有资格管束你与何人交易。”风泠意味深长地望着靳宛,“不过,照你这么说,你并没有从游商那里,拿到什么贵重之物?”

靳宛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半晌,靳宛抿唇淡笑:“这是不言而喻的,泠姊姊有话就请直说吧。我若信不过你,也不会让你看到某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此话一出,风泠先是惊愕,继而苦笑一声。

她面带哀怨地瞪着靳宛,似嗔似怒道:“你若这样子阴阳怪气地说话,便不要怪我生你的气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那是你送给我家玄儿的珍贵之礼,怎的见不得人了?”

靳宛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自己话说的重了。

是故靳宛莞尔笑道:“泠姊姊切勿气恼,你也知晓我嘴巴笨拙,往往词不达意。“玄儿既是你和傅大哥的儿子,那就是我的外甥。当日不能应邀前来祝贺,我甚感抱歉,便竭力挑了一份实用的礼送来,实在称不上有多珍贵。”

第294章 风修

风泠听得无奈摇头。

“原只是礼物珍贵,现听你这般一说,显然连心意也十分珍贵。不管如何,那份贺礼我已经珍藏起来了,等到了适当的时机,我再拿出来给玄儿吧。他这会儿还小,用不到这么贵重的东西。”

丝绸不仅贵重,而且关系重大。如果被人误以为这是乌王从游商那儿买来的,那么事情很可能就会闹大。到了那个时候,靳宛势必会暴露,乃至被推上风口浪尖。

比起乌国遭到误会,风泠更担心靳宛会惹祸上身,因此收到丝绸后不敢对任何人提起。

靳宛对风泠的顾忌,却是不以为意。可是念及风泠这般为自己着想,靳宛很是感动,便动容地柔声劝慰:“泠姊姊且放下心来吧,既然我敢送那样的礼物,当然是有把握不会给你们招来祸患。玄儿是还小,可越是幼小的婴儿,就越应该受到细

致的呵护。“其实别说是玄儿了,泠姊姊你也一样。刚生产过的身子虚弱的很,若能穿上更舒适的衣服料子,肯定会连心情都好许多。所以那两匹丝绸,一匹是给玄儿做婴儿服,另一匹则是给你的,你可别舍不得用。

”风泠以为她是认不清此事的严重性,一改温柔地严肃告诫:“虽说父王从未见过丝绸,但父王不是傻子。况且父王一心为国为民,若见到我和玄儿穿了那般好的衣料,一定会想将其传扬出去,继而深究到底

的。”

听罢,靳宛才了解到,原来风泠一直没对乌王说丝绸的事。

这更加打动靳宛,使靳宛情不自禁地说:“泠姊姊为了保护我,连自己的父王都欺瞒着,这份情谊远远超出我的预想。就凭这一点,今后纵然是让我为了乌国的繁荣崛起呕心沥血,我也会心甘情愿的。”

不怪靳宛会生出这样的感慨。

双方最初交好都不是单纯的,以前靳宛还会怀疑风泠是为了收服自己,让自己无怨无悔地为王族出力。但是到了此时此刻,靳宛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而对风泠说完这段话,靳宛便转移了话题。

如此又过了几日,当乌王认为靳宛休整的差不多了,终于再次派人请靳宛进宫。

这一回,靳宛总算是看清了乌王的相貌。

面对绛色龙椅上头戴王冠、面带和蔼笑容的中年男子,靳宛很难把他跟一个威严的君主联系在一起,以致行过礼后一直有点困惑。

这时乌王好似看不出靳宛的反常,和悦道:“前几日怕你初到都城不习惯,本王就没有留你说太多话。如今,本王料想你也休息好了,有些事正好与你商量商量。”

靳宛受宠若惊地垂下头:“多谢主上体恤。至于‘商量’二字,民女实不敢当,但凭主上吩咐。”

心里知道自己有底牌是一回事,面子上的功夫总要做足了,也好试试这位乌王的脾性。若对方与传闻不符,属于那种以势压人的君主,靳宛可不能傻乎乎地被利用了。

“泠儿说,你曾救了她一命。加上你和泠儿情如姊妹,所以在本王跟前,你就以晚辈自称,不用过于拘礼了。”风修和声道,紧接着又吩咐内侍:“给靳宛赐座。”

他越看这个靳宛,心里头就越是喜欢。

明明是个出自偏僻村庄的乡下丫头,进了宫后却言行得体,见着自己也大大方方、不卑不亢,丝毫不会胆怯和失礼;明明有一身才干,为人却不骄不躁、谦虚有度,一点没有恃才傲物。

正因这样,风修才会说出让靳宛把他当做长辈的话来。

靳宛见乌王没有摆架子,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因此在乌王抛出善意的橄榄枝之后,靳宛并未拒绝,而是含笑欠身,由衷道:“我国有主上这等仁慈的君主,日后定然会繁荣昌盛,靳宛在此先恭贺主上了。”

“若是旁人说这话,本王只当他是恭维。可若换成了你这丫头,本王却有几分相信,你知道是为何吗?”

“主上是否在暗示什么?”靳宛微笑地看着乌王。

风修被她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丫头,在本王面前装傻,可不顶用!现下整个乌国几乎都被你的酒楼、商铺占领了,你有没有想过,将它们扩张到别的王国去?”

以乌王的地位,乌国之内的风吹草动,哪里有瞒得过他的?并且靳宛这几月的动作又快又大,乌王想不知道,恐怕都不行。

而靳宛看乌王笑得开怀,就知道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也是,三鲜楼和金达记的崛起,在某个方面也代表着乌国的经济繁盛,所以乌王没有理由不高兴。

最重要的是,眼看着靳宛把酒醋生意弄得如此红火,风修身为乌国的君主,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是以风修问靳宛想不想跨国“做生意”,便是在问靳宛介不介意,对外公布她会酿酒醋的“能力”。

对此靳宛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坦然回答:“从前藏着掖着,是怕树大招风而无力自保;如今有了主上这座大靠山,靳宛何不挺直腰板做人?再者,国之兴起便是我之兴起,因而靳宛义不容辞。”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言辞,令风修不住地点头,瞧着靳宛的眼神充满赞赏。

“有你这些话,本王就放心了。事实上,早在这之前,本王已经派人送了桑酒到邻近的几个国家,希望能够借此与各国修复关系。”

说到这里,风修不禁叹了一口气。

“只怪本王无能,近几次的朝会都拿不出什么好贡品,导致本国的地位一落千丈,时常受到邻近国家的讥讽和欺辱。为免战争引起生灵涂炭,本王唯有对他们一再容忍,孰料这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因此,这次收到你进贡的桑酒,本王大为惊喜,决定把它当做两年后的贡品。顺便也送一点儿去给各国,好让他们知道,我乌国不是那么好欺凌的!再敢得势不饶人,总有一天,本王会叫他们自食恶果。

可没想到……”

望了望靳宛,风修苦笑着停下。见状,靳宛立刻接过话头:“没想到,我竟然会拿桑酒来与游商做交易。如此一来,帝都那边肯定早就收到了桑酒,那样主上就无法在两年后的朝会上‘一鸣惊人’了。”

第295章 等级

“你果然聪明,看来你都猜到了。”风修一点没有被人说中心事的恼火,反而颇为欣赏地看着靳宛。

“当然,这件事你事先并不知情,本王自不会怪你,你也无需自责。反正如今有了你的酒醋技术,乌国振兴是迟早的事,也不在乎晚个三年五载。”

靳宛料不到乌王会反过来安慰自己,当下心里百位陈杂,只觉得难怪风泠和风祁羽是那样的性子,想必都是遗传了这位乌王的仁善吧?

思及此,靳宛幽幽叹气。

罢了罢了,遇到这样的君主,我还有什么理由藏拙呢?

想罢,靳宛深吸一气,起身行礼:“主上,请容我一禀。”

风修温和地伸手虚扶:“不必多礼,你说便是。”

靳宛直起身,面带笑意地道出自己的底牌。

“实不相瞒,除了桑酒,我还有更好的贡品。这个贡品,是连游商都不清楚的,否则他们很可能会不顾一切地暗中除掉我。”

话音刚落,风修就露出惊诧不已的神情,“此话当真?”

靳宛毫不迟疑地点头。“威灵帝国三大宝,分别是香醋、烧酒、丝绸。这三样东西,一样比一样珍贵,一样比一样重要。威灵帝国很清楚,香醋和烧酒的出现是个偶然,这就意味着其他国家的任何人,都有可能遇到这个‘偶然’。

所以他们知道我会酿醋酿酒,也不会太在乎。“但有一样东西,是威灵帝国不相信别人也能弄到的。纵使他们自己泄露出制作那样东西的技术,但囿于环境,他国的人也未必能学到这门技术。所以一旦被他们知道,这门技术已被他国之人掌握,他们绝

对会不惜一切杀人灭口。”

以风修的聪明才智,在靳宛说完后,他的目光就紧紧锁住靳宛:“你说的,可是丝绸?”

这事儿太重大了!

靳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风修:“主上可知道,这丝绸可分数个品级?”

听到这个问题,风修努力平息自己的心绪,缓缓摇头。靳宛并不意外,笑着解释:“蚕,可分许多种。有蓖麻蚕、木薯蚕、马桑蚕、惠利蚕、琥珀蚕、乌桕蚕、樟蚕、栗蚕、樗蚕、柳蚕、柞蚕、桑蚕、天蚕。其中,柞蚕和桑蚕、天蚕吐的丝,可用来织成绸布,

称为‘丝绸’。“丝绸之中,以柞蚕丝为原料织成的织物叫柞丝绸;以桑蚕丝为原料织成的织物叫真丝绸。而天蚕丝富有光泽,色泽鲜艳、质地轻柔,具有较强的拉力和韧性,且无折痕,无需染色便可保持天然的绿宝石颜

色,是一种无比珍贵的蚕丝资源。用它织成的织物,可谓是价值千金、可遇而不可求。”

此番言论是风修闻所未闻,听得他十分入迷。

发觉靳宛说到这儿便停住了,风修忍不住问:“这些知识,你是从何处得来?据本王所知,这世上还没人对丝绸有如此深的研究。莫非,这都是你自己挖掘出的信息?”

哪知靳宛却打趣道:“若世上无人研究,那我是如何知道的?主上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才降世十七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之所以知道,是我曾有一个奇遇,我所学到的一切都是拜那奇遇所赐。”

尽管说得轻描淡写,但靳宛暗地里,仍然提起了心,生怕糊弄不了乌王。

看样子,以后我还是少卖弄一些,免得被有心人揪住小辫子!

暗暗警告自己后,靳宛若无其事地笑问:“主上,听我说了那么多,你可知威灵帝国的丝绸属于哪个品级?”

风修虽然对靳宛的说辞感到好奇,但是被她这一打岔,注意力便跟着转到丝绸本身了。

思索片刻,风修试探着答:“按外界对威灵帝国所出产丝绸的追捧,那至少也是……真丝绸吧。”

话音未落,就见靳宛微笑摆首。

“难道……只是柞丝绸?”风修诧异了。

靳宛这才开口说:“威灵帝国的丝绸的确是柞丝绸,属于三等之列。别说是一等的天蚕丝,便是居中的桑蚕丝,都比柞蚕丝舒服数倍。与之相对的,真丝绸的价值就比柞丝绸高出几倍。”

听到此处,再看靳宛自得的表情,风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风修急急追问:“你该不会连真丝绸都拿得出来吧?刚才你提到了贡品,难不成就是指真丝绸吗?”

靳宛微微欠身,唇角带笑:“主上圣明!”

顿时,风修满心震撼,连神色都有些失态了!

“你这丫头,此事开不得玩笑,你可别乱说呐……”失神之下,风修无意识地喃喃。

靳宛也不废话,直接请风修宣风泠过来,同时要带上她送的那份“贺礼”……

一个时辰后,靳宛和两手空空的风泠从议事殿走出。看看身旁面带笑意的靳宛,风泠嗔怪道:“你呀你,要对父王摊牌,怎么也不提前同我打声招呼?方才父王派人来宣我时,说必须带上你的贺礼,害我心惊肉跳的,以为是谁泄了密,怕极了会累得你遇见危

险。”

“嘿嘿嘿……”靳宛故意傻笑,装作无辜地道:“我也没料到事情的进展会这般快,原来是想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拿出丝绸进贡的。

“可看见主上为了两年后的朝会,该献上什么贡品而烦恼,我就什么也顾不得了。这要怪呀,只能怪主上太有魅力了,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喜欢上这个仁慈的君主。”风泠哭笑不得,伸出手指点了下靳宛的额头:“你这丫头古灵精怪,身上的惊喜层出不穷,连嘴巴也这般厉害。还好父王是真仁善,否则以你这天真的个性,哪日被人骗了都不知,还自以为帮了个好人呢!



靳宛嘴角扬的更高,“是哦!我真得好好谢谢主上,他竟然要助我在都城开分号,并且还会替我大肆宣传,让乌国的所有百姓都知道金达记和三鲜楼。”

这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了!虽然,靳宛要为此贡献出两百多匹丝绸……

“小宛,这一次,我真得好好感谢你。”突然间,风泠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看着靳宛。

这让靳宛有点儿不适应,浅笑道:“泠姊姊这是怎么了,你我之间,还需要见外么?”

一听这话,风泠立马就恢复了轻松惬意的笑容。

“说的是呢!早在旺福镇,咱们就不是一般的朋友了。姊妹间,太见外反倒生分。”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公主寝殿走。

第296章 四品

从表面上看,靳宛这趟进宫平白“损失”了两百多匹丝绸。但是往深了想,靳宛是用这些丝绸,换得一个很重要的保障。

按照丝绸的珍稀程度,以后肯定用不了多久,靳家村的秘密就会被人发现。到那个时候,乌王完全可以征用靳家村的桑蚕丝,甚至可以将之归到王族名下的产业。

再怎么说,这些东西都是出自乌国,乌王有任意处置的权利。

与其让自己陷入被动,等着和乌王对立,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主动献出丝绸。这个时候乌王算是处在困境,靳宛的帮助更显得是雪中送炭,能获得乌王更深刻的感激。

出于这份感激,乌王承诺今后会为靳宛“保驾护航”,绝不让其他人染指真丝绸这份产业。在乌王看来,真丝绸本来就是靳宛发现的,他做出这种保证是情理之中,更是必然的。

于是靳宛和风修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岂不皆大欢喜?

从今往后,靳宛可以在乌国放心地发展自己的丝绸业,也不用担心真丝绸出名后,乌国就没了珍稀的贡品。

因为,当帝君在朝会上看到真丝绸,再知道这是出自乌国的“特产”,乌国在隆凰帝国的地位,就不再是和其它王国一个等级的了。而隆凰帝国也会因此风头更盛,连商业也不是威灵帝国能比拟的。

这等于解决了靳宛一个心头大患。

加上与敖千重逢的日子越来越近,是故接下来的日子里,靳宛就放松了精神,与爷爷跟随风泠夫妇和风祁羽,在都城到处逛。

风祁羽显然是接到了他父王的旨意,游玩之余,还兼顾着给靳宛寻找合适的地段建酒楼、建商铺。虽然做这些事情很累,但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靳宛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增加了。

前几天风修让风泠带着真丝绸到议事殿,后来又对那两匹丝绸爱不释手,让风泠空着手回去。靳宛本以为乌王要将丝绸霸占了,想着过段日子回岳阳城了,就让人快马加鞭地送新的丝绸来。

岂料昨日,内侍公公带了几套衣服来,靳宛这才知道乌王如她所愿,将两匹丝绸分别给玄儿和风泠做了衣裳。

这让靳宛感到很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之前,把主上想的太不堪了……

除此之外,风修还在宫里设了宴,专门邀请靳宛和靳海参加。

风修说这是“家宴”,让靳海闻宠若惊,整个人忐忑不已。他何德何能,竟能被主上列入“家人”的行列?

同时,靳海也非常担心。

他害怕是因为羽王子看上了小宛,然后又对主上禀明了心意,所以主上才会邀请他参加“家宴”。虽然羽王子厚爱,可是小宛和大个子早已情投意合,他可不希望这对有情人被主上拆散了……

故而在进宫参加宴会前,靳海特地把靳宛叫到房间,隐晦地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见爷爷为了自己的事心绪不宁,靳宛颇为内疚,也甚为感动。

但靳宛总不能说,大个子的身份比乌王还要高贵,根本不用害怕他的拆散。所以靳宛就称自己已经和风祁羽说清了,今后风祁羽也不会再对自己抱有多余的想法。

至此,靳海才敢安心进宫参加宴会。

可就在出门的前一刹,靳宛拉住了靳海。

“爷爷,刚刚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你还记得约莫半年前,大个子因事离开吗?”

靳海以为她是想念敖千了,心疼地拍着她的手说:“当然记得了。不知不觉,都快半年了,也不知大个子的家事处理的如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跟你提亲啊?”

“爷爷,大个子走的时候跟我约好了,他半年后就回来。现在距离半年之期,左不过还有十几日,因此我想就在这两日回岳阳城。”说着说着,靳宛情不自禁地翘起唇角,连眼神都更明亮了。

“哦?”见靳宛开心,靳海也跟着乐呵,“那成,咱待会儿就跟主上辞行,爷爷陪你回去等大个子。”

靳宛马上摇头,“不用了爷爷,你本就晕车,这奔波来奔波去的,你的身子也受不住。反正邬京里有泠姊姊和傅大哥,还有主上关照,我也不用怕你出啥事儿。

“所以,我想让你留在邬京。等半个月后,我和大个子到邬京来将这里的分号开了,咱们再一块儿回家。”

靳海听得糊涂了,他这趟是出门游玩,没理由小宛走了他还留在这儿。但听小宛这话,难不成她还想在邬京长住?

心里疑惑,靳海就问出了口。

靳宛听后却吃惊地看着他,“这些日子见爷爷在邬京玩得挺尽兴,都快乐不思蜀了,就以为你想住久一点呢,难道是我误会了吗?”

靳宛本人对逛邬京,并没多大的兴致。然而靳海不管去哪儿,都十分积极,导致靳宛误解了他的心思。

爷孙俩把话说开后,决定明天和风祁羽把酒楼和商铺确定下来,后天一早就启程回岳阳城。

晚宴上,风泠将玄儿也抱了出来。她和玄儿都换上了新衣裳,还主动让靳海抱了自己的孩子。

照此看来,靳海估计是乌国里最幸福的“村长”了,他居然抱了主上的外孙,还和主上一家人同桌用膳!

这话若说给外人听,恐怕没一个人会相信,大家都会断定靳海是在吹牛。

而靳海很清楚,所有的荣誉,都是由自己孙女带来的。即使他不贪图荣华富贵,但不可否认,这一刻他的心情极其激动、自豪。

待晚宴进入尾声,靳宛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得知靳宛要走,风修也没有多做挽留,而是宣布道:“明日,本王就会昭告全国,封靳宛为天赐夫人,位同四品谏议大夫,赏赐上等府邸一座、白银十万两。”

闻言,在场中除了靳宛和靳海,其他人都是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

靳宛经过短暂的错愕,心中只觉荒谬异常,便火急火燎地起身朝风修屈身行礼。

“此事万万不可!民女何德何能,如何当得起这等重任?”而且这么招摇高调,真的不适合她啊!

风修却觉得靳宛是自谦,笑道:“靳宛,今日既然请你来了这家宴,本王便是将你当做了自家人。既是自家人,便不用‘民女’来‘民女’去。“至于位列四品的‘天赐夫人’,是一个虚衔而已,不会影响到你从商。相反,这虚衔或许能对你有点儿帮助。如果两年后的朝会,你进贡的真丝绸确实能赢得帝君欢心,本王还会升你的品阶。”

第297章 册封

实际上,风修对靳宛的真丝绸信心十足,即便是要封给靳宛一个二品官职,他也不会反对。

可是顾忌到靳宛初来乍到,现下又不能暴露真丝绸的存在,这样做难免会惹得朝中大臣不满,从而群起攻击靳宛一个弱女子,风修才不得不折中,把靳宛列入四品官位。

并且靳宛没有实权,只是挂了个“天赐夫人”的名头。凭着靳宛会酿酒酿醋两点,这样的封赏,勉强能让大臣们接受。

靳宛还想拒绝,风泠把她按住了。

“我还想让玄儿认你做干娘,眼下父王给你封了个四品的天赐夫人,正好方便了,你领受便是。只是,你恐怕是史上最年轻的封号夫人了。”

说到最后,风泠掩嘴轻笑起来。

靳宛年方十七,又未成婚。可想而知,明天乌王的册封一出,势必会在邬京掀起滔天大浪。

原本风修想要举行隆重的册封典礼,可是风泠料准了靳宛不会乐意,便建议风修简单操办,以免把靳宛吓跑。是故,风修才会直到册封的前一晚,将此事告知靳宛。

诚然,今晚的“家宴”,就是为了给靳宛传达这件事。

所以最终,靳宛只得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接受了册封。

风修又许诺,若是真丝绸在朝会上的效果理想,他不但会晋升靳宛为一品夫人,还会封赏靳海。

就为这句话,靳宛和靳海一晚上都没睡好。

靳海是不知所措,靳宛是不知在这个时间出风头,究竟是福是祸。

一切,唯有交给上天决定……

册封大典是风修早几日,便让人暗中筹备的。所以次日,靳宛只需要配合即可。

卯时靳宛就被叫了起来,然后在风泠的指示下焚香沐浴,再换上一套繁琐的服饰、戴上一顶熏貂朝冠,如此晕乎乎的到了午时。

从未学过宫廷礼仪的靳宛,这一天竟然当着乌国文武百官的面,由风泠陪着从正门走到政殿,再跪下来听内侍公公宣读册封圣旨。

彼时,靳宛在心里一个劲儿骂娘。

说好的简单操办呢?还以为只有几个人,这下子全部的大臣都看见我了,以后我还怎么低调?

“嘿嘿嘿,这不正中你的下怀吗?先从乌国的四品夫人做起,等你做到了一品夫人,那地位就勉强上得了台面。这样日后你想和那位太子殿下成亲,阻力不就小了很多吗?”

长安君不合时宜地插进话,结果靳宛听了,居然觉得他言之有理。

这使得靳宛改变了心态,纵使之后的礼节冗长烦闷,她还是咬紧牙关撑了下来。

可经此一事,靳宛觉得,再也不能随便相信乌王几人了!

只因匆匆参加大典的靳宛,尽管有长安君一再提示,以及风泠一再引导,她依旧在忙中出了好几处错。为此,靳宛没法儿不郁闷,毕竟这脸丢大发了。

好在乌王清楚靳宛的情况,不会因此怪罪她。

册封大典持续了一个半时辰,结束后靳宛头昏脑涨、口干舌燥,压根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

原以为长达三个小时的典礼,已经够丧心病狂了。哪知等事后,靳宛跟风泠抱怨自己“上当了”,风泠竟告诉靳宛,一个半时辰已是减掉一大半程序的结果!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原原本本的册封大典来进行,靳宛必须在典礼前三天开始准备,并且典礼要持续三个时辰以上。

到了这个时候,靳宛方才明白,为何风泠说是“简单操办”。

想当然耳,这一天靳宛自然没能定下酒楼,以及商铺的选址。

然而靳宛数了数日子,这个月只剩下十天左右,她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横竖现下在邬京开分号,也对做任务没多大帮助,靳宛索性暂时抛下这事儿,按照原定计划返程。

于是第二天,等到一些人慕名前来拜访那位天赐夫人时,那里已是人去府空。

风祁羽本想又送他们回去,可是靳宛先前明确拒绝过他,再这样巴巴地跟着,未免太不识相。何况他好歹也是一国王子,总不能连自己的身份都不顾了。

无可奈何的风祁羽,只好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强忍着不舍送靳宛三人出城。

与他同行的,还有傅凌天、风泠。

由于时间很紧张,因而靳宛与他们匆匆话了几句别离,就上了马车。

邬京城外,风祁羽目送着那辆马车远去,一脸的郁郁寡欢。

风泠和傅凌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惜靳宛和大个子的事,他们两个是清楚的。只能说这世上的缘分强求不来,就算他们与靳宛是挚友,也不可能要求靳宛舍大个子而取风祁羽。

那厢风祁羽为情所困,这厢靳宛心情飞扬,浑身上下尽皆散发着将与情郎重逢的期待,还有极致的喜悦。

左笙最是知晓主子的心思,也明白爷肯定同样想见主子,当下把马鞭挥舞得虎虎生风,马车行驶得非常快速。

最近一个月,他没有收到来自帝都的信。想必,爷已经在赶往乌国的途中了,否则不会无一封信件送来。

岳阳城距离邬京的路程,最快也得走五天。但是顾虑到靳海的身体状况,他们路上要时常停下休息,所以一直到七日后,三人才抵达岳阳城的大门。

事先靳宛并未给靳府送信说自己要回来,因而这会儿,并没人在城门等候他们。左笙径直驱了马车往靳府赶,奔波多日的靳海,总算是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他自我调侃道:“再不到家,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咯。”

靳宛嘴上不说,实则心底还是期望着能一回来,就提前见到某个人。所以自打进了城,靳宛便透过窗子,偷偷张望个不停。

此刻听到靳海说话,靳宛也没弄清,便心不在焉地附和:“想吃骨头啊?等会儿咱到家了叫人出来买几根,晚上做来吃。爷爷是要吃红烧骨头,还是骨头汤啊?”

话刚说完,靳宛就感觉到一只手探上自己的额头。紧接着,爷爷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孩子,没发烧啊,是不是想大个子想傻了?”

第298章 轮回

靳宛赶路的这七天时间,已经足够让乌国的百姓,传扬“天赐夫人”这个人了。

风修说过要帮靳宛在乌国宣传三鲜楼和金达记,所以在那一天的册封大典上,风修夸赞靳宛是上天赐给乌国的才女,她的出现就代表着乌国即将兴起。

并且,风修公布了靳宛会酿醋酿酒的事实,承诺从今以后,乌国百姓将有无限酒醋使用。

于是在短短的几日里,邬京周围的省城、县城乃至小镇、村庄,都听说了“天赐夫人”。在官府的宣扬下,天赐夫人成为了乌国的救世主般的人物,因为酒醋将会带给乌国上下,前所未有的荣誉。

像岳阳城这样稍远的县城,还没有收到消息。可是苏夫人不同,早在风修决定册封靳宛时,他就飞鸽传书把消息告诉来了苏夫人。

因此在靳宛回到靳府后,接到消息的苏夫人马上从同福客栈赶来,亲自向靳宛祝贺。

靳宛心系敖千,和府中的下人粗略地打过照面后,便询问苏夫人可有看到敖千。

最后的答案是令人失望的,不过靳宛虽然有点小沮丧,但是她很快就打起精神来了。毕竟还有三四天,这个月才结束,说不定大个子有什么事耽误了,不得不掐着日子回来呢。

靳宛如是安慰自己,勉强忍着焦灼的心和大家交谈。苏夫人看靳宛魂不守舍,又从靳海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便吩咐众人不要打扰靳宛。

就在靳宛等人回到岳阳城的第二日,沈玉溪居然也回来了。

他带回了三鲜楼伍号以及金达记叁号这个月的账本,当晚,靳宛便和沈玉溪在内堂对账,顺便将在邬京的经历告诉他,好让他做好回京的准备。

不料,当沈玉溪听说靳宛想让自己今后在邬京长住,以便看管邬京的酒楼和商铺时,他立即情绪激动地反对。

这么久了,沈玉溪一直以靳宛的得力助手自居,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拒绝听从靳宛的安排。靳宛见了,心里难免起疑,便追问原因。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沈玉溪深深吸了几口气。

“抱歉,掌柜的。除了让我回京,其它事我都愿意听你的。唯有这件事,请你尊重我的意愿。我相信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处理好邬京的事务。”靳宛越听越糊涂,蹙眉看着他说:“要是你不愿意,我当然不会勉强你。只不过,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现在我也不瞒你,我跟泠公主的关系很好,你若有困难大可说出来,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你。”

现在沈玉溪已经成为了靳宛最忠实的手下,这几个月,靳宛为了完成任务,经常派遣沈玉溪到不同的地方。这样奔波劳累,可是沈玉溪从未有任何怨言。

久而久之,靳宛就把沈玉溪当成了自己的家人。要不然,靳宛也不会放心把所有酒楼的事情,都交给沈玉溪。正是出于对沈玉溪的信任,靳宛将他看做了副掌柜,后来更是连金达记的事都让他插手。

沈玉溪眸色一沉,撇过头去不看靳宛,“我没困难,掌柜的不用担心。”

这话一看便是谎言,靳宛哪会瞧不出呢?

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既然沈玉溪不愿说,靳宛也不能强迫他,否则就越矩了。

所以靳宛只点了点头,高深莫测地道:“那邬京的事,就先放下吧,你只需管好虞城和禾安城的那几家分号。至于汐城和岳阳城这边,我会再择人负责。

“等过两天,大个子回来了,我会和他一起去邬京。届时,这边的事还得你多费点儿心。”

沈玉溪垂下眼眸,“知道了。”

不知为何,这几天他的心总是隐隐不安,仿佛将有什么坏事要发生。可是近日掌柜的诸事顺利,酒楼和商铺也没遇到问题,连大表哥都快要回归了,能有何事呢?

靳宛可不知沈玉溪脑子里转过的许多念头。

将沈玉溪打发走后,靳宛从头算了一下账,把自己这五个月的资产总计出个结果。

最后一个月,三鲜楼一共有六家,金达记一共有四家。由于前几个月里,金达记的声名远扬,以致这月共卖了一千坛香醋、一千坛烧酒,盈利三十五万两。

六家三鲜楼的净利润,总共是二万一千两。因此第五个月,靳宛进账三十七万一千两。

上个月买金达记叁号,又花了一千五百两,所以剩了二十万九千五百两。五个月下来,靳宛有现银七十二万七千两。

这样算的话,靳宛距离一百万两的目标还很远,是故心中便有点焦虑。

与此之际,长安君的声音响起了。

“提示:三个月前,宿主于赵家村拯救二十条人命,故奖励积分二百分。总积分:二百三十分。已扣积分:二十四分。”

刚听到这两句话,靳宛以为是自己胡思乱想,导致脑子出了错。

“君君,你刚刚说话了?”

长安君的声音一秒由严肃转为懒散,“放心,你没听错,我说过你现在救一个人就会有十个积分的奖励。”

“可是,”靳宛惊愕不已,“我这些日子根本没去过赵家村啊,怎么可能救了二十个人?”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能怪靳宛对此感到不理解,因为长安君从来没有清晰地解释过,能获得奖励积分的“救人范畴”包括哪些。

“还记得你去年帮赵家村修建的那个水库吗?”长安君好整以暇地问。

靳宛听得心头一动,诧异道:“莫非是……”

长安君吸了吸鼻子,软糯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十二年前,靳家村发了一次大水,淹死了二十个人。可是没人注意到的是,在那次重大涝灾以前,靳家村就饱受了十一年的涝灾之苦。“从那年死过人后,靳家村就没有再出现过类似的涝灾。因为,十二年一轮回,自那时起就轮到赵家村饱受涝灾之苦。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你修建的水库,那么今年夏季,曾经发生在靳家村的灾难事件,就

会在赵家村重演。“而这一次,赵家村将会死的人数,恰好也是二十个。”

第299章 落空

这二百分对靳宛而言,是意外之喜。

惊喜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半年之期的最后一天,终于消逝在敖千未能如约回归的落寞中。

这一晚,靳府前点了两盏灯笼,而灯笼底下摆着一把凳子。

靳宛就坐在这张凳子上,望着门前空落落的街道,仿佛连心也变得空落落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渐渐落往西边的天空。

靳海披着一条厚厚的外衫,站在前院瞧着门口那道失落的娇小身影,禁不住摇头叹息。

“玉溪啊,去把小宛叫进来吧。夜深了,大个子赶不回来了。”

旁边的沈玉溪听了,小声应了句,抬脚朝靳宛走。

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盯着街口的靳宛,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头也不回地问:“你看大个子,像是不守诺言的人么?”

沈玉溪脚步放慢,缓了缓语气:“大表哥定是遇到什么事,才耽搁了。”

“可一个月前左笙收到的那封信里,分明还说了,他一定会在约定的日子前回来的。”靳宛眨了眨眼,乌溜溜的眼珠子里泛着晶光。

不经意望见这一幕,沈玉溪心里一惊。

掌柜的,居然……哭了?

“我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他从来不曾欺骗过我。如今他食言,或许是像你说的那般,遇到意外给耽误了行程,我该谅解他的。”

靳宛喃喃自语,可胸口的委屈和憋闷,却始终挥散不去。

这样的靳宛,头一回让沈玉溪动了怜惜之心。

他忍不住蹲下来,不顾礼节和规矩,抚摸上靳宛的头。

“我知道你有多期盼与他重逢,但这世间,总有那么多事情是不尽人意的。有时候,我们越是期待一件事,那件事就越难以实现,倒不如把心放宽,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沈玉溪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如此轻声细语,在这寂静的暗夜里,宛如一缕清风拂过。

而靳宛忽然垂下头,泪珠子顿时扑扑簌簌往下掉。“我明白。我也未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这半年来,我让自己全心投入到酒楼和商铺的生意里,未尝没有希望借此,令时间过得快一些的意思。如今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可是我等待的人,依旧没能现身

。”

一个时辰前,左笙看靳宛坚持要守在门口等敖千,便主动提出到城外查看情况。

眼看子时已过,别说是敖千,连左笙都不见了踪影,靳宛的心情便不受控制地愈加沉闷。

沈玉溪本是来劝靳宛回房,但见到靳宛神伤,他的那些话就说不出口了。最后,沈玉溪让靳海回去睡觉,自己另外拿了张凳子去陪靳宛。

彼时靳宛也在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其实算起来,靳宛和敖千分别的时间,并不是很长。最起码,没有靳宛感觉的那么长。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世界,的确不能寄望于敖千可以按时回来。

再想想前世看的古代历史故事,人家夫妻一分离,少说也得三年五载才见得着面。再不济,也是一年两年的,哪有半年就重逢的?

何况……

念头转到这里,靳宛蓦地眼睛一亮!

随即霍然起立,一抹眼泪兴奋地喊:“我想到了!”

沈玉溪还沉浸在靳宛周身伤感的氛围中,被她这么一吓,差点儿没从凳子上摔下去。

稳了稳身子,沈玉溪踌躇问:“你想到什么了?”

靳宛骤然转身,两眼亮晶晶地瞅着他:“我要去帝都!既然大个子回来不了,那我干脆去找他呀!”

靳宛说的起劲儿,沈玉溪却听得糊里糊涂。

“帝都?掌柜的,大表哥难道是帝都之人?”他惊愕地望着靳宛。

旋即,沈玉溪立马又道:“若果真如此,那掌柜的更不能去找他了。”

靳宛正处在能去找敖千的喜悦里,闻言心里很不服气,不爽道:“为什么?”“这个你大概比我更清楚。”沈玉溪翘起二郎腿,哼了哼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头脑发热了,要是你能去帝都找大表哥,那你之前干嘛不跟他一块儿回去?再说了,大表哥很可能正在赶往岳阳城的路上,你这

一去岂不是正好与他错过吗?”

这话说的中肯,遗憾的是,靳宛不大爱听。

是故靳宛老大不客气地抬脚,踹了下沈玉溪的凳子腿儿。

“会不会安慰人啊你,给我泼冷水很有意思吗?反正我不管,再等半个月他还不出现,你就准备收拾包袱跟我到帝都寻人去。”

沈玉溪瞬间苦了一张脸,“掌柜的,大表哥看我不顺眼,我若跟你一同去,他会不会公报私仇?再者我这辈子还未有幸去过帝都,对那儿不熟悉,去了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这个不用你操心,届时我们是搬家,不是去帝都游玩,用不着你当导游。”靳宛撇了撇嘴,目光阴郁地坐下,“我算想明白了,分隔两地各自奋斗,实在不适合我们。俗话说日久生情,换言之,时间和距离

就是爱情最大的敌人!”

敖千贵为太子,恐怕即便他自己不想成亲,帝君也不会由着他迟迟不娶。保不准就在他们分别的这半年里,帝都内就有无数女人,惦记上了太子妃的位置。

加上皇室之人往往会身不由己,便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少有能按照自己意愿进行的。纵使敖千有心为他们的未来拼搏,但在帝君的强势逼迫下,他当真可以为所欲为吗?

靳宛很难保证,敖千此次失约跟他的亲事无关。

不论如何,靳宛都不能让敖千独自为难。有问题,他们就得共同面对!

幸好乌王已经与靳宛相识,还封了靳宛做“天赐夫人”,使得她再也不是身份卑微的农家村姑。大不了,自己带着丝绸和手下,到帝都重振旗鼓,也许还比留在乌国更有前途。

下定决心后,压在靳宛胸口的大石头,勉强去了一小半。

剩下的那一大半,怕是在见到敖千之前,都消不掉了。

直到后半夜,左笙才回来禀报情况。看见主子盖着一条薄被,坐在大门口打瞌睡,左笙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是,他已快马往前寻了几十里路,确实未见爷的踪迹,所以主子的期望注定要落空了。

第300章 空间

靳宛听了,先是平和地说了声“知道了”。

继而似是想到了什么,靳宛忙又吩咐:“左笙,索性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爷出了事?爷不是已有一个月,不曾来信吗,或许是家里的事情横生变故……

“所以,你就去打探一下消息,我怕爷受了伤却不肯告诉我。”

左笙即刻露出为难的神色。

“请恕属下不能答应。爷走的时候,明确告诫过属下,必须时刻以主子的安危为首任……所以,属下不能离开。”

靳宛当即摆手道:“你也看到了,陆承德一死,我这边也没别的事情。而且我现在是乌王亲封的天赐夫人,在这乌国境内,估计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来寻衅生事。大不了你速度放快一点,早去早回便是。”

话虽如此,左笙依然面露难色。以他这个忠心的性子,想让他违抗殿下的命令,还真的有些困难。

见状,靳宛也能理解,便体谅地说:“你尽管放心,若是以后爷追究起来,我会与他解释的。”

说完靳宛怅然叹了一口气,“左笙,看在我如此担忧爷的份儿上,还请你务必走这一趟——”

“拜托了!”

靳宛攥紧拳头,眼光里带了些许哀求地凝视着左笙。

这让左笙惊恐不安,当场屈膝跪下:“属下惶恐!主子有令,属下不敢不从,这就动身前去探听爷的消息!”

话音落下,左笙郑重对靳宛叩了一个头,便匆忙起身跃上马背,趁着下半夜清凉的月色奔向城门。

他也顾不得守城的卫兵,会因他进进出出的行为,而对他生出警惕之心了。

两人的对话,沈玉溪是由头听到尾。这会儿就算他不多想,那也不是他能做主的了。从那个侍从的言行举止,完全能猜出大表哥的身份,远不是他最初想的那样简单。

亏得沈玉溪是个聪明人,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因此待左笙走远了,他就转向靳宛,建议她回房歇息。

“辛苦你了,进屋吧。”

说罢,靳宛就去抬自己的凳子。

沈玉溪止住靳宛的手,“罢了,你一个姑娘家,又是我的掌柜,总不好让你搬凳子。你快回房,之后的交给我即可。”

看天色,他们也没多少时间可睡,沈玉溪便暗示靳宛翌日不用早起去酒楼查看了。

对此,靳宛也不矫情推辞,毕竟靳宛的心情也确实不大好。

因为这一天,不但是敖千没能出现,连长安君都无声无息。往常靳宛完成任务,或者是任务失败,长安君都会有提示。可这一次,靳宛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压根不知道有没有达到任务的要求。

躺在床上混混沌沌的,靳宛也没怎么睡安稳。

而靳府的下人被沈玉溪叮嘱过,没人敢来打扰靳宛,直至晌午靳海敲响她的房门。

“小宛,你醒了吗?爷爷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油焖大虾,你出来吃一点儿再睡吧!”

老人家见孙女儿为情伤怀,心里也不好受,可他能说什么呢?早当初他就说过,让两个小的尽快成亲,也好免受离别之苦。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大个子没回来,他多多少少也能预料到一点儿。小宛能从大个子身上的衣裳,瞧出大个子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难不成他这个阅历更丰富的老头子,还没这点儿眼力?

假如大个子恢复不了记忆,一直留在村子,他的家世背景就影响不到两人的婚事。要不然,大个子不可能罔顾家人意见,娶一个与他地位不对等的农家少女。

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大个子八成是被家里人给困住了。只希望,他不要辜负小宛的一番情意……

“吱呀。”

门开了,露出靳宛略带憔悴的脸蛋儿。

挤出一个笑容,靳宛说:“爷爷,我刚在想事情呢。不好意思,我在房里待了一上午,让大家看笑话了吧?”

看着靳宛眼睛里的红血丝,靳海很是心疼,“傻丫头,要是难受就跟爷爷说,不要一个人憋着。”

靳宛笑了笑,没吱声儿。

刚抬脚跨过门槛,脑中忽地传来熟悉的声音。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三百分。因宿主超额完成任务,故额外奖励积分五十分。总积分:五百八十分。已扣积分:二十四分。可兑换物品:无形芥子空间十立方米。”

“轰隆!”

就在长安君说完后,靳宛的脑子立刻被炸成了一片浆糊,整个人都懵圈了。

这导致她脚下踩空,身体失去平衡地往前扑。幸好靳海就在前面,得以及时接住她。

可是靳宛的失常,把靳海吓坏了。

以为是敖千的事给靳宛造成了巨大的打击,靳海生怕她的病症比想象中的严重,登时扶着靳宛惊慌大喊:“来人啊!快去找郎中!”

“不要!”靳宛强忍住内心的波动,抬头颤抖地对爷爷说:“让我自己待一会儿,我没事,我只是……只是有点事,需要好好想清楚……对不起爷爷,我就不去吃饭了,等我把问题弄清了就会出来的!”

说罢也不等靳海追问,靳宛便抽出手,返身进了房间关上门。

此时此刻,靳宛的心情比较激动,她怕在爷爷面前露出马脚,所以必须一个人待着。

同时,靳宛也得找长安君好好问个明白。

“君君,快给我说明一下眼前的状况!”

背靠着房门,靳宛就闭上眼,迫不及待地询问脑海里的长安君。

只见软糯可爱的小正太,背着手慢吞吞地踱着步子,漫不经心地说:“不就是你知道的这么一回事儿吗?”

“芥子空间!”靳宛几乎是失控地喊出声,“这特么是我理解的那个玩意儿吗?传说中……不,是仙界里才有的须弥芥子空间?我不是在做梦?你个机器系统还能提供这种等级的宝物?!”

“冷静、冷静!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芥子空间嘛,你也太没见识了,一点儿自控力都没有。”长安君的神态极其鄙视。

然而靳宛才不管他的想法,深呼吸后,重新组织了语言。

“之前吃过你太多次亏,这回我可不能轻易上当。先给我说清楚,这芥子空间到底有什么作用?”靳宛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了,明知长安君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那点儿积分,可不能再让他给坑了。

第301章 横祸

长安君知晓靳宛的顾虑,当下傲娇地冷哼:“哼,你未免把我想的太不入流了,我才不屑于对你坑蒙拐骗呢!

“这芥子空间的作用,跟你想的没有丝毫出入,只是它的空间很小。不过,十立方米的空间,也足够你储存很多东西了。”

得到长安君的保证,靳宛这才敢放任自己的欣喜,“那空间里都能放什么,我能不能进去,能不能在里面种菜……”

靳宛始终记得,自己的三鲜楼对蔬菜有大量的需求。

“开什么玩笑!五百积分你就想换那么好的宝贝,你脑袋被驴踢傻了?这芥子空间非但只有十立方米,并且只能装死物。我再重复一遍,是死物!你和蔬菜都不算死物!”长安君气急败坏地吼。

靳宛被骂得很委屈。

她瘪起嘴嘟囔出声:“干嘛凶巴巴的,又不是更年期的老太太……”

“是你得寸进尺好吧?”长安君无语了,“要知道每一次的兑换物品,都得用我的能量凝聚。越是珍贵的宝贝,所需的能量就越多,相应的兑换积分也更高。”

原来如此!

靳宛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为什么长安君,每次都巴不得她赶紧消耗积分兑换物品。显然,如果靳宛的积分只进不出,那么长安君后面也凝聚不出好东西给她了。

难怪长安君曾说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想通以后,靳宛不再犹豫,直接兑换了芥子空间。

这下子,刚到账的五百多积分,便只剩下八十分了。可是相对的,靳宛也获得了她想要的“十立方米无形芥子空间”。

“君君,既然是无形的,那我要怎样使用?”靳宛好奇道。

“说是无形,但还是需要有个封锁印记。当你需要用空间收纳物品时,就得在十米的距离内,用那个印记对准物品,默念‘收’。至于拿出物品,则要将印记朝着地上,默念‘出’。”

说完这番话,长安君就让靳宛自己选一个地方,标上封锁印记。

靳宛思索片刻,叫长安君把印记标在掌心。

于是转眼间,靳宛的手心里,便有了一个浅淡的青色图案。不注意看,很容易把图案当做掌心血管,一点儿也不惹眼。

况且通常来说,也不会有人无聊到翻看人家的手掌心。

印记一弄好,靳宛就跃跃欲试。

悄悄拉开房门,确认门外无人经过,靳宛立马冲向库房。在那里,存放了这一年多来收购的两千匹丝绸,还有那几十万两白银。

潜入了库房,站在那堆包好的丝绸前,靳宛举起掌心对准这座“丝绸山”。

“收!”

刚默念完,便见丝绸山瞬间消失!

刹那间,靳宛兴奋得险些蹦了起来。

好在她及时克制住自己,又用掌心对着地面,默念了一个“出”字。

一转眼,丝绸山又出现了。

实验成功,靳宛也不再客气,直接把黄金白银和丝绸,都收到了芥子空间。

丝绸在里面自动堆好,连原先摆放得乱七八糟的白银,也被码得整整齐齐。如此一来,十立方米的空间,竟还有不少空余。

“君君,丝绸放在这里边儿不会坏吧?”为防万一,靳宛仍是多问了一句。

长安君答得瓮声瓮气:“空间里没有时间概念啦!所以时间不会流逝,呈静止状态,你放进去时是怎样的,拿出来就是怎样的。”

闻言,靳宛对此次的兑换物品更满意了。

即便芥子空间花了五百积分,靳宛依旧觉得是物超所值!

这让靳宛从敖千没回来的阴影中,稍微走出了一点,便大大方方地跑到正厅找吃的。

孰料,平日都在酒楼吃午饭的沈玉溪,这时居然正陪同爷爷坐在餐桌旁。

看见靳宛出来,两人都是吃了一惊。

紧接着靳海站了起来,让人去厨房再拿一副碗筷来。

沈玉溪还记得昨夜靳宛哭过,这会儿便小心翼翼地打量她,可靳宛却神色如常地坐下了。

“玉溪,你刚刚和爷爷说啥了?”不同于靳海和沈玉溪的紧张,靳宛自个儿好像啥事没有,泰然自若地同沈玉溪讲话。

见此情景,两人都相信靳宛恢复了精神。

最起码,她的症状没之前那么厉害。

是以沈玉溪放松下来,“什么都瞒不过掌柜的。实际上,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你曾经担心过的局面出现了。”

“你是指?”靳宛挑眉,征询地看着他。

靳海拿着孙楚楚取来的碗筷,放到靳宛跟前,嘴里感慨道:“岳阳城的酒楼和小贩联手了,听说最近为菜的事儿,给三鲜楼添了不少堵呢。”

一听这话,靳宛立即看向沈玉溪,眉头深蹙:“什么时候的事?现今情形如何了?”

沈玉溪却不想让靳宛再为此忧心,便说道:“放心吧,这件事我一个人就处理得了,咱们早先不是已做了预防吗?你这几天好好歇着,实在不行就带少东家去散散心。”

别看沈玉溪是个男人,他的心思可细腻着呢!

眼瞧着靳宛为情郎迟迟不归而烦恼,沈玉溪便体贴地揽下了生意场上的事,好让靳宛有私人空间调整心情。

“这么冷的天儿,到哪儿去散心?”

嘴上这样反驳,可靳宛也实实在在动了这份心思。

想想自从开始做任务,自己就没能好好陪过绵绵。如今的天气对人类来说,气温过低了,却是极其适合绵绵的。

是故午饭后,靳宛采纳了沈玉溪的提议,牵着绵绵出城。

一出城门,绵绵就兴高采烈地在枯黄的草地上奔跑,时不时转回靳宛身边蹭蹭她。

“行了,甭担心我,你玩你的去吧。”靳宛爱不释手地摸着绵绵的羊毛,柔柔地笑道。

绵绵扬起头颅:“咩!”

然后,它就自己去找草吃了。

瞧着绵绵的一举一动,靳宛暗自感慨:这小子还知道顾虑我的感受,果然不是一头普通的绵羊……

就在此时,忽听长安君慌乱地喊:“小心!”

靳宛下意识地问:“小心什么?”

可不等靳宛听到长安君的回答,顿觉脖颈微微刺痛,便条件反射地伸手摸了下脖子。刚触到那枚细小的针,靳宛只来得及暗骂一句“谁特么射得这么准”,再闪过“早知道就整个围脖出来戴”的念头,随后意识便涣散了。

第302章 巽京

正月初十,汤国内。

刚刚过了春节的巽京,到处挂着喜庆的灯笼、对联,街上尽是拿着糖人儿兴奋玩耍的小孩儿。

这一天,巽京城门大开,过往行人尽皆不用审查便可进城。

此时城门外的黄土大道尘土飞扬,一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引得两边守城门的士兵侧目。

不多时,飞扬的尘土中显出一道道人影。

为首的人头戴斗笠遮住身形相貌,正骑着一头千里快马疾行而来。

一群人气势汹汹,士兵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城,不知为何竟有些惊惧。

忽然其中一个人疑问:“这帮人,是不是来过了?”

另外一个人想了想,点头。

“年前也是我值守城门,好像那个时候,也有这么一群人经过。这才半个月,他们怎的又回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头绪。

过了一会儿,最先发问的那名士兵笑着安慰道:“算了,不用理他们。听说元宵节那天,主上要迎娶乌国的一个美女,到时候举国同庆,咱们就等着吃一顿好的吧。”这话立马让另一名士兵喜形于色,摩拳擦掌地说:“好久没赶上这样大的喜事儿了!主上对那位乌国美人儿十分重视,甚至派韵公主陪她四处游玩,肯定会封她做妃子,连带着赏赐给咱们的佳肴也差不了。

保不准,咱们每人能得到一小口酒喝呢!”

“这你就甭想了!能有好饭好菜你就知足吧,还想讨酒喝?王宫里统共就那么十坛烧酒,都给你喝了,这一年再赶上什么重大场合,主上拿什么招待贵客?”

两人说说笑笑,言语间对王宫秘事并不是很忌讳。如此公然谈论君主的私事,竟也没人斥责他们,可见这个国家的民风以及言论,都是比较开放自由的。

同一时刻,王宫内的某位“乌国美人”,正在策划出逃计划。而士兵们口中的“韵公主”,正带着大队人马,来者不善地前往美人儿寝殿……

时针跳回到十二天前。

庄严肃穆的王宫角落,屹立着一座暗金色寝殿。

寒风猎猎,驻守在寝殿外的禁卫军却个个站如松柏,纹丝不动。

“谁这么卑鄙搞偷袭?散个心也能遇到贼匪,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有种出来跟你姑奶奶单挑……”

突然间,一道怒气横生的清丽嗓音,自“松柏”后的大殿传出,震得“松柏”们一个激灵,视线偷偷飞向那两扇大门。

啧,嗓门儿真够大!

与此同时,被认为嗓门儿大的靳宛,心里是又憋屈又恼怒。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也难怪靳宛要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更悲催的是,才骂到一半,靳宛就觉得浑身乏力,好像被人注射了过多的麻醉剂,所以只能有气无力地重新躺回床上,一个劲儿地

哼哼唧唧。

自从陆承德死后,这还是靳宛第一次如此凄惨,那感觉可不好受。

“君君快出来!”

郁闷之下,靳宛只好求助于寄住在自己脑子里的长安君。

“你被人下了太多迷药,最好乖乖躺着,等药效完全过去了再乱动。”

长安君应声出现,只是看他那优哉游哉的模样,怎就恁地欠扁?

气呼呼地想着,靳宛没好气道:“快给我解释解释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这是在哪里?”

“看样子,大风到底还是被你招来了。”长安君悻悻说,圆嘟嘟的脸蛋儿上挂着一种名为“心虚”的表情。

靳宛彻底黑了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他:“我被抓了?谁?”

之前风修册封,长安君说是好事,让靳宛放宽心地接受。当天晚上靳宛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不能小瞧人的贪欲,就委托长安君帮忙留意自身周围,以免被突如其来的危险打得措手不及。

当时长安君随口就答应了,并且讥笑靳宛胆小如鼠,连没影儿的事都能把她吓得睡不着觉。

因此听到长安君如是说,靳宛当然就秒懂了他的意思,登时心里那个气啊……恨不得把这臭屁又不靠谱的家伙,从自个儿脑子里揪出来痛揍一顿。

靳宛心里在想什么,长安君哪能不知道?

不过这件事是他理亏,所以长安君就选择装傻,尽量避开靳宛的怒火。

“派人去抓你的,是汤国的君主云怀,你现在就是在汤国的都城巽京里面。云怀叫人把你安置在王宫的一座寝殿,昨天他也来看过你了,看你没醒就先离开了。”

一口气说清靳宛目前的处境,以免靳宛断断续续地提问,长安君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可惜这样的说明,不仅没能让靳宛平息怒火,反而让靳宛更加暴躁。

“汤国?!那不是乌国的死对头吗?我被汤王抓了还能有活路?”

靳宛简直欲哭无泪,这个危险的意外来得太突然了。

长安君看得不落忍,“你也不用这样悲观,如果云怀想杀你,干嘛要大费周章地把你从乌国弄到这里?而且既然我之前没有感应,想来这次不是什么重大劫难,你别怕。”

“还说呢!你这家伙平时挺会说的,怎到了关键时刻,你就靠不住了?有人不怀好意地接近,你居然发现不了!”靳宛磨着后槽牙,真想狠狠在小正太白嫩脸蛋上咬一口,不然出不了这口恶气。

“那啥,我不是提醒你‘小心’了嘛……”

靳宛“呸”了一声,“你当我是神仙啊,暗器都快射到脖子上了,我还躲得掉哦?少废话,我现在浑身酸软,你赶紧给我想个办法解决。”

这回轮到长安君委屈了,偏偏他还不敢在靳宛盛怒时辩解,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于是长安君乖巧地用能量凝聚出解药。

随后对靳宛说:“这是额外的兑换物品,五个积分点一支解药。”

“换了。”靳宛答得毫不犹豫。

身处陌生的汤国王宫,还有个敌友不明的汤王,靳宛岂敢让自己陷在被动之中?

“宿主兑换解药一支,扣除五个积分点。总积分:七十五分。已扣积分:二十四分。可兑换物品:无。”听完长安君报告般的话语,靳宛也感觉到身体一下子变得轻松,解药生效了!

第303章 云韵

靳宛恢复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床上爬起来,在房间里走动观察。

“君君,我被掳几天了?”

“算上今天,已经有八天了。汤国与乌国相邻,但是乌国更偏远,所以从乌国前往帝都,汤国是必经之路。而岳阳城,则相当于处在邬京和巽京中间的位置,和两座都城的距离都差不多。”

靳宛按照长安君的话,大致勾勒出一副地图,弄清了两个王国和帝都的方位。

旋即忍不住高兴道:“这么说,如果我留在巽京,反而距离大个子更近?”

可旋即,靳宛又摇了摇头。

“不妥、不妥。我忽然失踪,爷爷肯定会担心。而且没人知道我被劫到巽京,要是大个子和左笙回到岳阳城,却发现我不见了,左笙肯定会受到责罚。“当初是我让左笙去打探消息的,就算那样做的后果,是我失去保护从而遭掳,那也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重来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所以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逃走,免得爷爷为我担忧、左笙因我受

罚。”

“你还有余力管别人?云怀盯上你,十成十是为了酒醋,你先想想要怎样应付他吧!”长安君小声嘟囔。

靳宛揉揉太阳穴,“到了人家的地方,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能怎样?”

就在这时,门外蓦然传来通传声。

“韵公主驾到——”

在外面的人眼中,靳宛是仍未苏醒的人,所以也就不会有人进来通报。

听着屋外响起一片跪地请安的声音,靳宛赶忙跑回床上,盖上被子假装昏睡。

“本公主要进去瞧瞧,你们在此候着。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接着是门被打开的“吱呀”声。

靳宛偷偷睁开一条眼缝,透过屏风瞄见几道人影朝这走来,马上又把眼睛闭上了。

云韵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昏迷的女子,语气冷淡地问:“她就是父王的新宠妃?”

一旁的宫女急忙躬身:“主上尚未说要纳此女为妃,所以奴婢不能确定。”

奉命在寝殿伺候的两个宫女,就低头跟在云韵后面。云韵朝贴身婢女递了个眼神,那婢女当即了然,转过身去。

“你们两个快上前来,韵公主有话要问你们!”

两个宫女的年纪不大,且都是刚进宫不久的。如今见韵公主的婢女语气不善,二人心里都在打鼓,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便齐齐往前走了几步。哪知还未站定,婢女又恶声恶气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跪下?你们知不知道,韵公主的母妃是先王后的同胞妹妹,也是眼下宫里唯一的一位贵妃娘娘。而韵公主,更是主上的掌上明珠,深得主上宠爱

。见到韵公主,你们竟没有一点儿礼数,是不是不要命了?!”

“扑通!”

宫女们吓得脚软,跪下后连连磕头。

“韵公主饶命!韵公主饶命!”

云韵勾了勾唇角,淡然说:“清月,何必吓唬她们。”

然后转向地上的两人,“想活命,很简单。本公主问你们一句,你们就老老实实地答一句,明白吗?”

“奴婢明白了,奴婢绝不敢欺瞒韵公主!”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闻言,云韵伸出纤纤玉指,指着床上的女子:“父王昨日可曾来看过她?”

“回公主,主上确实来过。而且主上说,要奴婢们好好伺候着,若是这位姑娘醒了,立刻去通知他。”

这个答案显然让云韵很不满意。

只见云韵蹙起眉头,轻启朱唇再问:“那父王可有对你们说过,要封给她什么位分?”

两个宫女忙不迭地摇头,心慌意乱地答道:“奴婢们地位卑微,主上岂会对我们透露这些消息?”

两人说完,心情都很忐忑,便悄悄抬头去看韵公主。

不料,她们恰好和云韵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吓得赶忙又垂下头去。

见状,云韵笑了笑。

“你们很听话,死罪就免了吧。”俯视着那两个卑贱的宫女,云韵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红唇吐出的话教人胆寒:“现在,你二人互相掌掴对方,不把手打肿,不许停下。”

床上的靳宛听到这里,差点儿就没忍住骂娘了。

那两名宫女更是面无血色,浑身哆嗦着问:“韵、韵公主,奴婢们做错了什么事,为何要……”

云韵轻飘飘地转身,扔下一句让靳宛更冒火的话。

“伺候这个来历不明的妖女,就是你们唯一的错。”

听了会儿两个宫女毫不留情的掌掴声,云韵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主儿身上。

“清月,去打盆冷水来。本公主瞧这屋里的火炉子不顺眼,瞧那床上干燥暖和的鹅绒被褥也不顺眼,你替我将它们弄湿了。”

“是!”

半晌,清月端着一盆水进来了。

云韵移步屏风后,悠闲地坐在软榻上喝热茶,只等清月用冷水将床上的女人弄醒。

可是片刻后,里边儿传来的,却是清月的惨叫。

“啊!”

云韵受惊,一个手抖被热茶烫着了手。

一边的宫女连忙上前,拿着手帕给云韵擦手。

云韵一把推开她,转向屏风不悦地呵斥:“清月,何以这般大惊小怪?”

话音刚落,就见清月提着裙子从里面跑出来,身上的衣裳竟然湿透了。

她抱着胳膊冷得打冷战,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说:“公主,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云韵十分诧异,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怎么回事?”

一转眼的功夫,清月怎就成了落汤鸡?

“都是那个女人!奴婢往床上泼水的时候,她居然猛地掀起被子,把水都泼回到奴婢身上了!”清月跺着脚,咬牙切齿地告状。

云韵遽然一惊,下意识地朝前走了几步,去看屏风后的女子。

下一刻,一个身材窈窕、五官甜美的娇小少女,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踱步而出。

不知是被对方脸上那淡然自若的神情,刺激到了哪根神经,云韵心头蓦地升腾起一股怒火。“大胆!清月是本公主的贴身婢女,你欺辱她便等同于对本公主不敬!来人,把这个大逆不道的妖女拿下,本公主要亲自教训她!”

第304章 云怀

侍卫们都在门外,所以云韵只能叫身边的宫女帮忙。即便如此,云韵也不认为对方有反抗的力量。

然而当事情真正实施起来,云韵才知道,她太低估眼前的少女了。

两三个宫女一拥而上,靳宛一脚一个,眨眼间蹬了俩。第三个,靳宛一巴掌扇过去,把人给打懵了。

拍拍手,靳宛温和地看着云韵:“就剩你了,咱能好好说话了不?”

云韵瞬间脸色铁青。

“不可能!云楚王兄说,你服了大量迷药,没个五六日是复原不了的,你怎么可能有力气打人?”

身为云怀独一无二的公主,云韵何曾受过这一刻的耻辱,所以她在心里又给对方记上了重重的一笔。

靳宛才不在乎这个花枝招展的公主,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把架子一端,昂首挺胸、神态庄严地说:“我乃乌国君主亲封的四品天赐夫人靳宛,你们汤国人无缘无故将我掳来,难道是想跟我乌国开战不成?”

靳宛的架势十足,云韵一时间,还真被她给唬住了。

可转念一想,这是在巽京,汤国的土地上!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乌国算什么东西,岂能与汤国相提并论?因此不管是乌国的什么人,到了这儿,都得把态度放低一些!

思及此,云韵倨傲道:“乌国的四品夫人,又怎么会成为我父王的宠妃?你无需多言,今日你冒犯了本公主,什么样的借口都救不了你。

“不要以为有父王的宠爱,你就能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公主的底线,实在让人忍无可忍,就休怪本公主要掌你的嘴了!”

云韵试图用这样的话来灭掉靳宛的威风,最好能让靳宛放弃抵抗,乖乖地被她治罪。

遗憾的是,靳宛一点儿也不给云韵面子。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宠妃”,靳宛就一阵恶寒,所以毫不留情地说:“我谢谢你的好意!可惜我对成为一个老头子的宠妃,实在没什么兴趣。既然韵公主这么想要你父王的宠爱,何不把他看紧一点

,别让他胡乱掳人!”

靳宛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对云怀的厌恶,毕竟云怀身为一国之主,居然明目张胆地到别的国家掳人,这简直是完全不把风修放在眼里!

好歹靳宛也是乌国的百姓,风修又对靳宛不错,所以靳宛自然而然就讨厌上了云怀。

云韵与靳宛相反。

云怀是最疼她宠她的父王,现下靳宛言语间冒犯云怀,比靳宛打她的婢女甚至是骂她本人,都更叫云韵气恼。

刚才被打怕的三个宫女,一直愤愤瞪着靳宛。此时听到靳宛的这段话,又察觉云韵情绪不妙,也不敢再让主子独自对付靳宛了。

尤其是清月,见云韵勃然大怒,立马对着屋外掐尖嗓子喊:“快来人啊,这有人不但对公主不敬,更对主上出言不逊,速速将她捆了!”

说话间,另外两人小心翼翼地散开,像是要把靳宛围住。

至于这座寝殿原本的那两个宫女,刚被云韵蛮横地欺辱了,这会儿气血上头竟站到了靳宛那一边,各自与云韵的一个宫女对峙。

便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大殿外忽地一道高传:“主上驾到——”

随即,殿外站守的禁卫军纷纷跪下。

“恭迎主上!”

正暗中跟长安君请教对敌之策的靳宛,闻声扭头看了出去。

透过敞开的寝殿大门,靳宛看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脚步虚浮、面色青黄,一看便是纵欲过度导致肾虚体亏,可他走路倒是大摇大摆的,连神色都是与云韵如出一辙的不可一世。

果真不愧是父女啊!

靳宛暗自感慨,只觉得这个汤国之主从整体上给人的感觉,压根不及风修的一半。

但是云怀偏偏自我感觉甚好。

当发觉云韵和靳宛都在盯着自己后,云怀没有先跟一向宠爱的女儿打招呼,反而是摆出个自以为温和的表情,问候靳宛的身体状况。

“小美人儿你醒了,身子如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靳宛一听,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的娘耶,这位汤王不会真像云韵说的,看上我了吧?像这样的老桃花、烂桃花,我可一点儿都不想要啊!

受到惊吓的靳宛连连拍胸口,安抚自己脆弱的小心脏。

而见此情景,原指望着父王替自己出气的云韵,瞬时心凉了半截。

她红着眼眶,愤愤不平地叫了一声:“父王!”

彼时云怀已经走到近前。

仿佛直到云韵出声,他才留意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惊讶地说:“韵儿,你来的倒快,是不是楚儿多嘴跟你说了什么?”

靳宛沉默地站在一边,听这对父女俩当着她的面,上演一出“父慈女孝”的戏码。

“父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妖女,你竟想纳她为妃吗?母妃陪了你几十年,可你这一个月来都没去看过她,原来都是被这妖女迷了眼。”

云韵一口一个“妖女”,手还对着靳宛指个没完,看得靳宛很想把她的手指头剁下来。

想着眼不见为净,靳宛移开了目光,自顾自地寻个地方坐下,打算等到云韵撒完娇了再找云怀说事儿。

孰料云韵眼角余光瞥到靳宛的动作,居然更生气,猛地回身对她怒目而视。

“父王来了,你不仅没有跪下行礼迎接,竟胆敢在父王还站着的时候,自己先坐下了!就算是母妃,也从不敢如此对待父王,你、你……”

云韵气得找不到词来形容靳宛,以致说到最后,差点儿没岔气。

云怀安抚地拍了拍云韵的背,劝慰道:“韵儿不必动怒,小美人初来我汤国,许多礼仪不懂也属正常。况且小美人可是个大大的人才,连本王都得对她以礼相待,韵儿你以后也须得照做。”

说着,云怀笑眯眯地望向靳宛。

靳宛不紧不慢地站起,先是对云怀施了一个乌国的礼。

然后不卑不亢地说:“还请汤王称呼我的名字吧!我叫靳宛,是乌王御封的四品天赐夫人,按理说方才不该在汤王面前失礼。“只是这次来汤国,并非出于我自愿。与其说是汤王邀请我到此地,倒不如说是劫持我来的,这话我应该没说错吧?所以如果可以,我可否问一下,汤王此举究竟是何意?”

第305章 舌战

掳人这事儿怎么说都是不光彩的,哪知云怀一点儿羞愧的迹象都没有,反倒有些洋洋自得。“就乌国那个地方,迟早是要被吞并的,你留在那里不是辱没人才吗?前段日子风修让使者带了一坛桑酒来,说是乌国的特产。本王几番打听之下,得知酿出桑酒的人是你,又听说你会酿醋,便想说服你搬

到汤国。

“结果,风修像跟本王作对似的,居然突然封你做了个什么‘天赐夫人’?不得已,本王只好命他们用尽一切办法,把你从乌国带到王宫来。”

在云怀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靳宛就开始不爽了。等云怀说完整段话,靳宛心里对他,已然反感到了极点。所以靳宛也不再顾忌表面功夫,直接冷笑说:“有主上那样的君主,是我乌国之福!汤国对乌国的不轨之心,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可那么多年过去,乌国仍屹立不倒,就说明汤国根本没

有吞并我们的本事。

“而今我乌国大好儿郎与日俱增,百姓生活日益改善,相信不出五年便能成为一个实力强盛的王国。以前汤国吃不下乌国,从今往后,更是没可能吞并乌国,所以汤王还是少说一些梦话吧。”

虽说靳宛刚醒来,得知自己身在敌国时,曾担忧过会不会被杀掉。可是此刻面对云怀的灭乌言论,靳宛立马将个人安危抛到九霄云外,只想着不能让他把乌国看扁。

云韵本就瞧不起乌国,对靳宛更是不喜。所以听见在父王面前靳宛“大言不惭”,云韵不禁嗤之以鼻。

“本公主看你才是做梦!乌国地广人多,可资源甚少,几乎是个贫瘠之国。可笑你们乌王还为了国民百姓,舍不得拿出像样的贡品,次次在朝会上丢人现眼,反而连累了你们这些乌国人地位低下!”

云韵说话之时,云怀也没有阻止她的意思,仅仅是神色间带着一丝淡淡自傲地听着。

靳宛全然不理会云韵语气中的鄙弃,只漠然凝视着她,目光中透着怜悯。

这种眼神让得云韵万分不自在,便有些恼羞成怒地叱呵:“你做什么这样子盯着本公主瞧?”

被质问的靳宛,却垂首把玩起自己的头发,直接无视了云韵这个人。

如此行为自是激怒了云韵。

她拉住云怀的袖袍,怒气冲冲地说:“父王,乌国的人都是一些无礼粗俗之徒,你还留着她作甚,何不如一刀砍了她的头!”

云韵这次攻击的范围是乌国的全部百姓,这就让靳宛,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了。

抬眸斜睨了一眼云韵,靳宛忽然问:“大公主,你可听过‘水以载舟,水亦覆舟’?”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公主!听没听过有何要紧,又与你何干?”

“这话倒是不假,毕竟现在,我觉得最用得上的一句话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靳宛口气凉凉道,“大公主出身比我高贵,但除了你自小吃穿用度比我好之外,不见得有什么特别。“百姓与国主之联系,就像水与舟之联系。国主的权力建立在百姓拥护的基础之上,这便是‘水以载舟’;倘若国主处事不得人心,百姓便会生出反抗之心,这便是‘水亦覆舟’。因此在我看来,风修主上处处为

民着想,实则是处处为国想、为己想,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公主若不信,且看今日贵国之百姓与我国之百姓,比比哪一方更积极地耕种、行商、交税以及参军?再瞧瞧两国近些年的国民生活发展趋势,到底是哪一方在往上走,哪一方在往下走?”

靳宛才说了几句,云韵就不忿地想插话,却被云怀伸手阻拦。待靳宛话毕,刚刚还口齿伶俐的云韵,即便想反驳竟也觉得力不从心。

靳宛也不在意,淡笑道:“大公主千金之躯,想必连汤国国境都未出过,却不知是从何而知乌国民风如何、民性如何?

“只凭我一人的所作所为,就断定我乌国百姓粗俗无礼,却不想想我好歹也是乌国一名有品阶的夫人,无端端被人掳至敌国,甚至被迫听了一番侮辱母国的言论,难不成我还得对你们笑脸相迎?

“更别提大公主自与我见面,言语间便毫无尊重之意。我自认不是什么心大的人,做不到对侮辱我的人客客气气。出于善意,我奉劝大公主一句: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话及此,靳宛深深看了看云韵,缓缓吐出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话。

“所以,若大公主想让我尊敬你,就请大公主自重。”

此番滔滔不绝下来,靳宛就是绕,也把云韵给绕晕了。是故一时半会儿,云韵还反应不及,倒给了云怀做和事佬、打圆场的机会。

看在靳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更看在靳宛长得甜美妍丽的份儿上,云怀也不介意她话说得不好听。

比起这些,云怀比较想知道,靳宛有没有成婚或者定亲。只是这个问题,还不到时候问出口,是以云怀就说起了别的话题。

“本王知道,这次没有事先征询过靳夫人的同意,就将你从乌国带到了汤国,令你十分不满。为表歉意,本王今晚将设宴款待靳夫人,故特地前来邀请。”

云怀没有撕破脸皮,而是容忍下靳宛所有的“冒犯”和“不敬”,说明他认为靳宛还有用处。

当然,这点靳宛也心知肚明。云怀盯上她,不就是看上她的酒醋技术吗?在还没从自己嘴里,套到酒醋的酿造之法前,云怀是不会杀她的。

考虑到即便敖千或者风修来救自己,起码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寻找到自己的踪迹,靳宛决定顺着云怀给的台阶下。

于是靳宛客套道:“既然汤王有心,靳宛就却之不恭了。”

闻言,云怀高兴不已,“靳夫人能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的!在巽京你无需见外,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本王一定会尽量满足的。”

“说到要求,其实我现在就有一个。”靳宛微笑。

云韵冷哼一声。

“不害臊,让你不要见外,你还真不客气了。”

靳宛假装没听到她的嘲讽,径直对云怀咧嘴,笑靥如花。“以后,请汤王叫我‘达夫人’吧!”

第306章 潜逃

倘若靳宛晚上不赴宴,还不知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八。

再有两日便是除夕,王宫内挂灯结彩,弄得喜气洋洋的。靳宛惊觉自己一心想着敖千回来赴约,却忽略了周围的环境,难怪那阵子靳府里的人忙进忙出,原来是除夕佳节将至?

可惜现在想起俨然太迟。

靳宛不由得懊恼,自己失踪加上春节要到了,想必这会儿爷爷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思及此处,靳宛在宫宴上提问云怀,何时可以送自己回乌国。

云怀顾左右而言他,劝道:“达夫人刚来汤国,为何如此着急回去?汤国里美景趣事不少,明日本王亲自带你出宫游赏!”“汤王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爷爷还在家里,我怕我无缘无故地失踪,会让爷爷挂心烦忧。此外,新春快要到了,游子在外都会想着往家赶,何况是我呢?如果汤王真的有心邀请我到贵国游玩,那我答应

汤王,明年春季定当再来拜访贵国。”

靳宛说的情真意切,不失敬意也不失决心,注视云怀的眼神更是坚定异常。

宫宴上的其他人,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汤王亲信,多数人都对靳宛还不熟悉。所以看到靳宛和云怀交谈,双方之间的气氛竟有些针锋相对,显得有几分诡异,便都心生狐疑。

是以有重臣出声询问道:“主上,敢问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历,能得主上如此厚礼相待?”

云怀不想回应靳宛,有人打岔正好解了他的困境。

因此云怀立刻振奋地给众人介绍靳宛。

“这位达夫人是本王的贵客,众爱卿可得好生对待她,不可失了敬意。至于达夫人有什么本事……本王在此先卖个关子,日后你们自然会知晓。”

云怀说得神秘兮兮,反而更激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而看到云怀的反应,靳宛心里一沉,明白这次自己是真陷进泥沼泽里了。想要抽身,不但不容易,而且还颇为困难。

若是没有外力及时相助,自己非得在汤国耗个十天半月。

除非,靳宛决定交出酒醋的秘方。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别说香醋和烧酒是靳宛立足的根本,光是云怀对乌国的不轨之心,就足以让靳宛死守秘方——乌国兴起的希望,不仅仅在于能在朝会上一鸣惊人、让帝君龙颜大悦的丝绸,更在于可以

使乌国百姓自强的酒醋买卖。

可这些云怀未必没有想到过。

尽管如此,云怀还是决定把靳宛掳来了,还营造了一种对靳宛无比尊敬的表象。以靳宛的智商,绝对不会看不出,云怀这是准备先礼后兵。

想通了这一点,靳宛就在接下来的宫宴中,保持了沉默。

——身为阶下之囚,最忌讳激怒敌人,那就且先与他耗着。

之后,云怀依诺带靳宛出了王宫。

本来这种场合,是少不了云韵的。但是一听说云怀出宫,是专门带靳宛去游玩,云韵便赌气不来了。

一行人在巽京微服闲逛,靳宛也装出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好麻痹云怀令其放松警惕。唯有如此,靳宛方才有自救的可能。

然则这一逛,倒也让靳宛瞧出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巽京明明是汤国的都城,可是城中的商铺还不如乌国的汐城、虞城多,反倒是卖吃的小摊随处可见。那些吃的种类不多,有烤肉、糖人儿和面饼,酒楼卖的吃食也大多是些面食,鲜有大米。

疑问之下,靳宛暗暗留了心眼儿,只等有机会再打探清楚。

或许是靳宛温顺的表现成功骗过云怀,又或许是云怀想要利用靳宛,因而不想太早对她亮剑以免靳宛抗拒,总之从巽京回到王宫后,云怀也没有限制靳宛的行动。

原以为云怀会耐不住寂寞早早逼问酒醋秘方,谁知靳宛暗中防备了一整天,云怀依然没有提及与秘方相关的话题。这倒让靳宛对云怀刮目相看,认为他不如表面上看来的好对付。

诚然,云怀虽是个好色的君主,但心思也非常深沉。最起码,靳宛都有点儿被他整糊涂了,不知道云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双方各自心怀鬼胎,如此到了除夕那天。

靳宛在云怀安排的寝殿,偷偷借助长安君之力绘制了一份王宫地图。

到了这个时候,靳宛无比庆幸自己居然在兑换到芥子空间后,立刻就把钱财收进空间里了。有了这些钱,只要靳宛能从王宫逃出去,想要偷溜回岳阳城就不是那么难了。早前云怀遣人来请过靳宛,让靳宛参加晚上的除夕宫宴。这次的宫宴不比前天,将会有百八十位王族贵胄、权臣要将参加。而靳宛身份尴尬,偏偏云怀还要将其安排在显眼的位置,明显是想让所有人都认

识她。

这对靳宛而言并非一件好事。

是故经过百般斟酌,靳宛决定趁着宫里人来人往,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筹备宫宴上的时候,悄悄按照地图,看能否一次偷溜出去。

为此,靳宛分别用五个积分,从长安君那里兑换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迷香以及解药。接着事先服下解药,再叫上奉命伺候自己的两名宫女,走到寝殿外对守在门口的几个侍从讲话。由于靳宛笑脸盈盈,说外边儿风大让他们都到近前避避,几个侍从又怕得罪了这位备受主上尊崇的异国夫人

,所以尽管心中忐忑,却还是依言照做了。

说了一刻钟不痛不痒且无关紧要的废话,早就不耐烦的侍卫们,终于被靳宛身上的迷香迷晕了。

两名宫女也瘫倒在地。这两人距离靳宛最近,当然吸进了最多的迷香,这会儿早已不省人事。

见状,靳宛赶忙撸起宽长的袖子,用细绳绑好。

然后提起裙摆踮脚飞快地冲出殿门。

因着长安君会提前告诉靳宛哪里有人,所以靳宛不用担心会和侍卫宫女们碰上,一路躲躲藏藏地潜行,竟也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宫门。

可是也因为靳宛要躲避人,所以这不长不短的一段路程,硬是走了一个时辰才完成。

就在靳宛躲在暗处,与长安君商讨如何才能避开守卫逃出宫门时,长安君忽然面色一变。“不好,有人发现你逃走了!”

第307章 爬树

靳宛也不由得失色。

要是被云怀看出我有逃跑的心,估计他不可能再允许我在宫内自由行走,反而要把我囚禁起来!

越想越心惊,靳宛有点儿惊慌地说:“君君,我现在顾不得暴不暴露了!再不出宫,恐怕等云怀派人找到我,今后我更没机会逃走了。”

“急也没用!我现在能力不足,没法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你出去,所以只能靠你自己。”长安君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可是他也无可奈何。

靳宛焦急催促:“要不你给我找找,看有没有哪里的宫墙比较矮、巡逻的禁卫军又比较少的,我去试试翻宫墙!再不济,什么狗洞啊地下通道啊,都行!”

长安君一听,宿主这是狗急要跳墙了。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目前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别的途径出宫。是故长安君沉默着,对整个王宫进行探测。

靳宛等得心急不已,但这种时刻,着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反倒容易出错。因而靳宛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的头脑恢复冷静。

半晌后,长安君探测完毕了。

“我确实探测到了一处适合你逃出去的地方,可那里是云怀的次子,云川王子的寝殿……”长安君为难地道出实情,“并且从这儿到云川的寝殿,至少还要走两刻钟,你去吗?”

这个回答着实不怎么理想。

“都到宫门了,却还得折返吗?”靳宛不甘心地望了眼不远处的红椆木大门。

长安君如何不理解靳宛的心情?可云怀势必会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派人搜查宫门附近,届时靳宛无论如何都是躲不掉的。

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与靳宛分析了,靳宛纵然不愿面对,却也不再犹豫,按照长安君的指示前往云川寝殿。

一直走了两刻钟,靳宛才见到那座金碧辉煌的寝殿。与靳宛居住的暗金色寝殿不同,王子的寝殿是有名字的,可这会儿靳宛也没心情细看那牌匾上的三个字。

这一路上,靳宛也遇到不少搜查的侍卫。全靠长安君的探测功能,否则靳宛根本不可能避开那些侍卫。

如今安全抵达目的地,靳宛也不敢再耽误时间,偷偷摸摸地绕过门口的侍卫,继而拔腿朝长安君说的那处位置跑。

此处较为安静,靳宛精神不免放松了一点。隔着一堵墙就是云川居住的寝殿,所以长安君说距离自己五米远的地方有人,靳宛也没在意。

待走到一棵大树前,靳宛围着大树走了一圈,没发现狗洞。

于是不解地问:“君君,这儿没狗洞啊?”

孰料长安君惊讶地反问:“我何时说过这里有狗洞了?你这是什么古怪的癖好,非得钻狗洞出去你才开心吗?”

此话一出,靳宛当即黑了脸。

“那你让我怎么出去?”

长安君鼓起肉嘟嘟的小脸儿:“你没看到前面有棵树吗?整座王宫就这里有一棵能让你越墙出宫的大树,你赶紧爬上去吧。”

听完长安君的话,靳宛不由自主地仰起头,瑟瑟发抖地观察这棵大树的高度。

靳宛不认识这是棵什么树,只知道凭自己这副身体的体力,想爬上它估计难度不小。可同时,靳宛也看见有根树干,一直延伸到宫墙上方。

很明显,那根树干就是靳宛的机会!

想到这里,靳宛咬咬牙,把裙子下摆扯掉了一圈,免得待会儿碍事。

露出脚踝,即使穿了布袜,靳宛仍然被寒风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仔细观察了树干,寻找了几处合适的落脚点,靳宛这才开始爬树。

前世接受父亲训练的时候,靳宛没少爬树,按理说应该很轻易就能爬上去。

可这棵树非常光滑,靳宛又没有增加摩擦力的手套,再加上大风、气温以及衣服鞋子等的影响,靳宛爬的很是艰难。

正当靳宛爬到一半时,忽然自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姑娘,不知你可认识传说中的猴族?”

那声音突兀出现,把靳宛吓了一大跳,险些松手从树上掉了下去。

好在靳宛及时稳住心神,紧紧抱着大树干,这才没有酿成悲剧。

“哪个不长眼的在我背后吓人,小心我死了变成厉鬼缠住你!”靳宛气得咒骂了一句。

要不是现在上不去下不来的局面太尴尬,靳宛一定会回头,看看是谁在说话。

那厢,站在阁楼上的云川兴致勃勃地盯着挂在树上的少女,似乎并不介意对方泼辣的骂语。

反倒是看那名女子孱弱的身躯,在冷风中摇摇欲坠,似有体力不支的迹象而心怀怜悯。

于是云川大发善心地问道:“我看姑娘好像遇到了困难,是否需要我出手相助?”

然而对方显然不相信他会有那么好心。

只见少女重新攀爬,并没有要理睬他的意思。

云川好笑地看着那娇小的人儿,执着地在巨树上爬行,心里竟有点儿佩服她了。

想到方才听说宫中混乱,全是因为一个“贵客”不见了,惹得宫中侍卫都在搜寻那人的下落。而今,那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爬树出逃,于情于理他都该阻拦对方。

然而一瞧见少女挂在半空,迎着寒风艰难地爬树,连手脚皮肤都冻红了,只为回乡与自己的爷爷团聚,云川就狠不下心来叫人。

可从他这个角度看去,一队巡逻军正往那棵树走去,不用多久就会发现她,届时她肯定会遭到父王严加发落的。

思忖片刻,云川还是三度开口:“姑娘,你快下来吧,有人来了。”

有长安君随时探测周围情况,靳宛哪里不知巡逻军快来了,可知道又有什么办法呢?

为了能顺利逃出王宫,靳宛只得硬着头皮,加快速度继续爬。纵使手脚都快被冻僵,呼吸也变得沉重,自己也不能放弃。

眼见少女非但停下,反而爬的更快、更急,那情形之严峻,连云川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就在云川打算派人将巡逻军拦下,好为少女拖延时间之际,忽听少女一声惊呼。

“啊——”树上的靳宛一脚踩空,忍不住失控地喊出声。虽然还有一只手扒着树皮,但如果再找不到借力点,摔下去是早晚的事儿!

第308章 云川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许是靳宛想东西分了心,导致手下泄了劲儿。待靳宛反应过来自己在往下掉,再喊救命会不会太迟了点呢?

于是乎,靳宛苦兮兮地闭上了眼睛,等待背部与坚硬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却不料想须臾后,自己竟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先前一直对自己说话的男子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说你需要帮忙吧,姑娘偏生不信。好在我轻功还算不错,不然姑娘今日岂不是要折在这棵树底下了?”

靳宛闻声睁开紧闭的眼皮,一张眉目分明的面容映入眼帘,男子此刻眼睛带笑,仿佛是在看靳宛的笑话。

虽然这人救了自己一命,但是靳宛第一反应,还是“男女授受不亲”,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

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靳宛定了定神,致谢道:“多谢公子刚才出手相助,之前辱骂公子,是我的不是,还请不要计较。”

“我若计较了,又怎会救你。”云川失笑,理了理衣裳对少女说:“我知道你是父王从乌国请来的贵客,现下父王正派人四处寻你,你要不要到我的寝殿里避避风头?”

此话一出,立即引得靳宛吃惊地看向他。

到了这个时候,靳宛也明白眼前之人,就是这座寝殿的主人云川王子。可是自己与云川王子素未谋面,却不知对方因何要一再帮助自己?

靳宛的眼神透露了她的内心想法,云川简略地解释:“腊月二十八那日的宫宴,我也去了。虽说你可能没注意到我,但我却听见了你的那番话。”

话到此处,靳宛也就明白了。

“不要迟疑了,云川对你没有恶意,快跟他走吧,巡逻队快到了。”

这时长安君略带着急地催促,使得靳宛没工夫继续细想,只得欠身行礼道谢。

见此情景,云川也不再迟疑,抱着靳宛翻墙飞进寝殿。

两人恰好与巡逻队错身而过,避免了靳宛被人发现。

云川看靳宛衣裙破了,此刻正冷得发抖,便着人取来了一套宫女的衣裙。

“我这寝殿没旁的女子,唯有宫女的衣裳。你若不介意,就请先换上吧。”将衣服递到靳宛跟前,云川笑道。

这还是靳宛来到汤国后,第一次遇到真心实意的善人。因此靳宛心中感慨,面上感激地接下了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云川已经让人在殿内燃了火炉子。

“快过来暖暖身子,我刚才已吩咐膳房给你熬了姜汤。方才你在树上吹了那许久冷风,想来不仔细照顾,必定会得伤寒的。”

云川说着,起身离开了火炉子,与靳宛保持了一段距离,免得让靳宛感到不自在。

对于云川如此君子的举动,靳宛颇为受用,忍不住又是一声“谢谢”。

坐定后,云川询问起靳宛爬树的意图。

虽然云川心里是明镜似的清楚,可靳宛没有亲口承认,他也不好主动说要帮靳宛逃出宫去。

是以云川问出口,也是想给靳宛传递一个交心的信号,希望可以获得她的信任。

若仅凭靳宛一个人,肯定是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云川的。但长安君在云川和靳宛有了接触后,就能通过数据分析出他的为人品性,此时便告诉靳宛,云川是汤国里难得的正人君子。

就这一句话,彻底打消了靳宛的疑虑。

因此靳宛直爽地道:“我想回乌国。正如我先前对汤王说的那样,我爷爷还在家里等着,我不想让他太担心。爷爷年纪大了,我怕他会为了我的事伤神。”

靳宛的答案,跟云川所想并无大的差别。所以云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靳宛的心情。

“可眼下你是不可能再爬墙的了。”云川又直截了当地点出靳宛当前的困难,然后在靳宛默认后,继续道:“若姑娘信得过我,等会儿让我带你出宫吧。”

闻言,靳宛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

念及这是在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面前,更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靳宛生生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但靳宛依然不由自主地激动道:“如果云川王子真愿意帮我这个忙,那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云川听了,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话。

过了不久宫女送膳食进来,云川就让靳宛先填饱肚子。

“现在父王把注意力都放在宫门附近,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在找不到你后,就会让人到各个寝殿搜查。”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云川道:“你先用膳,我出去探探情况。”

说罢云川就出去了。

见他走出大殿,靳宛急忙与长安君交谈。

“依你看,我今天能逃出去的概率有多大?”

“有云川的帮助,要是没有别的意外,成功率应该不低。”

靳宛松了口气。

可接着,长安君又说:“但你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因为云川并不受云怀重视,所以出宫时很可能会遇到更多的阻碍。”

听到这里,靳宛又揪起了心。

不多时,云川回来了。

“我刚看了一下,现在宫门把守的很严,用往常出宫的法子是行不通的了。我决定临时装病,让你扮作我的宫女,走急道出宫去为我请御医。”

听过云川的安排,靳宛思索片刻,问:“能行的通吗?”

“行不通也只能如此了。”云川叹息,“父王对你不是一般的看重,你一失踪,整个王宫就戒严了。这样紧要的关头,我是不可能亲自出宫的,那样会显得更反常,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既然如此,那靳宛就唯有照办了。

云川让人给靳宛简单做了伪装,就派了一个内侍驾着马车,让靳宛坐在马车里。

上了马车后,靳宛心里的大石头,勉强算是放下了。

想起刚才云川竟还想赠送自己盘缠,靳宛不由得感叹一声:“这个云川与我萍水相逢,却能这样对我,看样子也是一个聪明人。”“不聪明,又怎么可能想到要利用这个机会,获得你的好感呢?”长安君懒洋洋地附和,“他本身是不受宠的,又是次子,日后登基的可能性不大。可若他有了你的帮助,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第309章 黑猫

靳宛轻笑,“正是这个道理。”

都说世上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地对你好,靳宛可不认为云川帮助自己,是没有目的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云怀十分重视自己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是个“贤才”。至于具体是哪一方面的“贤才”,谁也不清楚。

不过云川很聪明,仅凭靳宛的言行谈吐,和为逃出宫的所做所为,就断定靳宛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仅凭这一点,云川便决定暂时违逆云怀,对靳宛伸出援手。

很显然,云川才是这汤国王宫里,城府最深的人。光看他的外表,还真瞧不出那么多门道呢。

马车一路朝前行驶,靳宛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因为害怕被人发现,所以靳宛连透过车窗,观察外面的情形都不敢。

忽然,马车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呵斥声。

“站住,你这辆车是要往哪儿去?”

一听见这道声音,靳宛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原因无他,这声音的主人靳宛刚好认识,并且跟靳宛不大对头。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此人身边,还有一个 更难缠的家伙……

“回清月姑娘,云川王子突发疾病,所以奴才正急着出宫请御医。”

马车停下了,驾车的内侍恭恭敬敬地回答。

躲在马车内的靳宛暗叹一声,果然事情不可能那么顺利发展。

外边儿清月扶着云韵,后者此时正狐疑地打量着那辆马车。

随即云韵询问内侍:“车里是什么人?”

“回韵公主,车内……车内没人。”

可云韵明显不信。

她脸色一沉:“将车门打开让本公主瞧瞧。”

内侍被云川叮嘱过,生怕东窗事发连累了主子,便满头大汗地不肯动。

见状,云韵愈加怀疑马车里有猫腻。

当即就对清月使了个眼色,让她强制性地去把车门打开。

清月了悟,放开云韵朝马车靠近……

“喵!”

正当清月的手即将碰到车门时,忽然不知从哪儿蹿出一只黑猫,登时吓得云韵花容失色。

“护驾!”

惊恐的云韵失声大喊,身子连连后退,唯恐那只黑猫蹿到自个儿身上。

周围的人立即乱成一团,清月的注意力也被混乱的场面吸引了。

她迅速跑过去,驱走了黑猫,随后小跑着回到云韵身边。

察觉到云韵在颤抖,清月温声细语地安抚:“公主别怕,奴婢已经将那畜生赶走了。”

可那黑猫被清月一赶,居然跳到了马背上,当下就把马给惊着了。

然后不等众人回过神,受惊的马儿就在宫道上跑了起来,连带着驾车的内侍都被掀到地上。

云韵哪能让马车跑出了宫,立刻对身旁的人下令:“快,去让马车停下!”

“喏!”

几人应声,匆匆追马车去了。

清月搀着被黑猫吓到的云韵,一边防备猫儿再度出现,一边跟上去。

那匹马其实并没跑多远,在一个拐角处停下了。

云韵赶到的时候,她的人已将马控制住。

云川派遣的内侍就跟在云韵后头,此时见清月去开车门,吓得垂下头不敢出声。

云韵则是目光紧锁着车门,直到两扇门被清月拉开——

马车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云韵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清月小声说:“公主,里边儿……没人。”

“知道了。”云韵淡淡说。

随后她转身,对垂首不语的内侍漠然道:“你回殿去回复云川王子,就说本公主会派人给他请御医,让他在寝殿好生等着。”

逃过一劫的内侍不敢质疑云韵的做法,便点头应“是”。

云韵这才带着人离去。

“公主,自从咱们发现那个妖女逃了,到现在都快一炷香时间过去了,那妖女会不会早就出宫去了?”

寒风中,清月的声音隐隐传来。

“那又如何?就算她真有能耐逃出宫去,父王已经快马加鞭命令城守关闭城门,相信她不可能出得了城……”

拐角的一处宫墙里,靳宛和云川趴在上头儿,听着主仆俩的对话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两人确定云韵一行人已然远去,云川才抱着靳宛,从宫墙上一跃而下。

“呼,真是好惊险,差一点儿就暴露了。”云川拍着胸口,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靳宛刚刚是经历了一场千真万确的“车震”,差点儿没造成车祸现场,这会儿子心还怦怦跳个不停。

这也导致靳宛的脸色有点儿苍白。

云川注意到后,歉疚道:“事出紧急,因此我的对策不够周全,吓着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靳宛只觉口干舌燥,好像所有的水分,都在刚才化作冷汗被排出了体外。考虑到云川是为了帮自己隐藏行踪,靳宛一摆手,声音沙哑地说:“没关系,这不怪你。其实我还得跟你道谢,要不是云川王子急中生智,利用黑猫演了一场瞒天过海的戏,我肯定已经落到云韵的手里了。



以云韵对靳宛的怨恨,真到了云韵手上,那下场怕是只能用“凄惨”二字形容。

此时那个内侍也跑了过来,悄声问:“王子,现在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有委屈姑娘,在我的寝殿藏几日了。”云川面露苦涩地道。

刚刚云韵的做法,明显是不把他这个王子放在眼里。连清月都敢对云川的亲信内侍颐指气使,不难想象云川平时在王宫的待遇,肯定不怎么好。

想起云韵高傲的性格和盛气凌人的语气,靳宛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想而知,云韵仗着云怀对她的宠爱,对云川也绝不会给好脸色。

可这一次,云川却实实在在是为了靳宛,才被云韵落了面子的。

所以靳宛内疚地看着云川,“云川王子,是我连累了你。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再麻烦你,可我眼下除了依靠你的帮忙,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出宫。”

“我既说了要帮你,就不会半途而废。只是现在云韵已撂下话,我再遣人送你出宫,消息肯定很快就会传到云韵耳中。

“届时,云韵必定能察觉到不对劲。若她禀报了父王,非但你逃不出城,我也会遭到父王处罚。若真如此,那岂非得不偿失?”云川真诚地说道,眼神里透着希望获得靳宛理解的光。

第310章 必死

此次的出逃计划,因有云韵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而不幸夭折。

靳宛又坐上马车,跟着云川偷偷摸摸地回了寝殿。

两人躲在殿内商讨了很久,觉得汤王既然封了城,那么肯定是找不到她之前,都不会再解封的了。

然而搜查寝殿的侍卫,却随时都有可能会来,那样靳宛是躲藏不了的。与其到那时被搜查队抓到,再被汤王囚禁起来,还不如主动现身,让汤王相信靳宛不是自愿失踪的。

也就是说,云川和靳宛要营造一个假象,让靳宛看起来是被人掳走的,就像之前汤王对靳宛做的一样。

制定好计划后,两人立即就开始准备。

先是在靳宛身上弄出几条绑痕,再让靳宛换回原来的破衣裳,从外面套上内侍服。

随即云川就边咳嗽,边带着一众内侍宫女出门,朝云韵的寝殿去了。

“云川王子,请问您这是上哪儿去?”巡逻的禁卫军见到这行人,对云川见过礼后,目光忍不住扫过那些内侍宫女,嘴里则恭敬地询问。

“咳咳……”云川面色微微苍白,捂着嘴咳了几声,才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方才拂子替我出宫请御医,无意间冲撞了韵王妹,所以我这就亲自登门与韵王妹赔不是。”

闻言,禁卫军的侍卫都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谁不知道韵公主在这王宫里的地位非同一般,连身为储君的云楚王子,都得对云韵客客气气的,更何况是一直备受冷落的云川王子?

想到这里,连禁卫军都不禁有些同情眼前的云川王子,自然就没再难为他。

一路上,云川都是以一副病容,说着同样的理由,硬生生博得了许多侍卫的怜悯。

经过一个假山花园时,云川借口走累了,在花园里坐下歇息了片刻。

没过多久,云川又重新动身。

只是他身后的众多内侍,却少了一个人。当然了,禁卫军里没人会去细数宫女内侍的人头,谁也没有发现这一点。

当云韵见到云川率人特地从寝殿赶来,只为了跟她说一声“抱歉”,云韵的虚荣心和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并且由于素来都是众人捧星般的存在,云韵丝毫不觉云川的行为反常,更不会想到云川这样做,全是为了给人打掩护。

彼时政殿内,为靳宛的突然失踪,云怀至今仍大发雷霆。

那几个看守靳宛的侍卫,已经被打了板子,此刻都奄奄一息地躺在大殿之外。

至于两名宫女,因着云韵说了要亲自惩治她们,所以她们暂时还没受罚。只是比起云韵折磨人的手段,两人反倒更愿意挨板子。

“张德,你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半时辰过去了,你竟跟本王说至今未有靳宛的踪迹!整个王宫就那么大,莫非你连个女人,都找不着吗?若是如此,本王要你何用!”

“主上请息怒,卑职确实已让所有禁卫军搜查了宫里的许多角落,也确实没有发现那名乌国女子。卑职想,她会不会是躲到了哪座寝殿,又或者,是被谁藏在了寝殿?”

大殿中,云怀穿着盛装端坐龙椅,禁卫军首领张德则伏在下方的地面。

想到靳宛之前都是对自己虚与委蛇,云怀就怒不可遏,只想尽快找到她,这股怒火才有发泄的地方。

“既如此,你还等什么?两千禁卫军任你调遣,只要你把靳宛找出来,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也不管你去搜谁的寝殿。”

张德闻声叩首长呼:“主上圣明——”

如果搜查行动遭到限制,那么肯定很难找到目标人物。反之,两千禁卫军想找一个靳宛,除非她已经不在宫内,否则还不是小菜一碟?

实际上,张德对主上这样看重一个女人,感到非常不可思议。要知道就算是贵妃娘娘失踪,主上也未必会动用两千禁卫军,可如今却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大动干戈,这实在很不寻常。

话虽如此,张德可不敢对主上的作为指手画脚。

等到张德退下,余怒难消的云怀重重砸了一拳桌子。

“可恨的靳宛,竟敢戏弄本王!本王一再容忍她的不敬,甚至屈尊带她逛巽京,她非但不感激,反而还暗中策划出逃?若她这回被本王逮到,本王定要把她关起来,让她知道忤逆本王的后果!”

既然礼贤下士行不通,那他就用强制手段,就不信靳宛不低头。

突然,云怀想到靳宛之前说要回乌国,是为了她的爷爷。

“看样子只把靳宛掳至汤国,算不得明智之举。因着家人在母国,靳宛才会心心念念要回去,要是她爷爷也来了呢?”

念及此,云怀灵光一闪,觉得自己找到让靳宛屈服的办法了。

“来人,快宣云楚王子觐见!”

之前为了考验云楚,云怀将绑架靳宛的任务,交给了这个储君王子。最后云楚不负云怀所望,成功掳来了靳宛,让云怀对他更加满意。

也因此, 即便云楚未经允许就对云韵走漏了消息,云怀也没有降罪于他。

现在云怀想要再绑架靳宛的爷爷,云楚是执行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因为他有过一次经验,成功的几率更大。

此时此刻,云怀完全忽略了靳宛的失踪,可能会让乌国掀起何等滔天大浪。说到底,云怀对靳宛在乌国的地位,仍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否则,他绝对不敢派自己的儿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潜入乌国。

云怀根本想象不到,自己的这个举动,相当于亲手葬送自己儿子的性命。

因为当云楚用最快速度赶到乌国后,等待他的,不单单是乌国君主的怒火。还有一个比风修更加可怕的人物,会为了靳宛的失踪而盛怒暴走。

如果云楚落到风修的手里,风修顾忌着乌国百姓,为免与汤国兵戈相见,也许还会留他一条命。

可是,一旦云楚被那个人抓到,那么在问出靳宛的下落后,云楚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不仅是云楚,连汤国举国上下,都要做好承受太子爷雷霆之怒的准备。

这一切,只因靳宛是太子爷的心头肉,谁动,谁死!——分别半年之久,归途中遇到五王爷余党埋伏,从而延误了行程的敖千,终于即将抵达岳阳城!

第311章 本宫

“爷,前面就是岳阳城了。听说岳阳城前几日开始戒严,乌王派遣大量士兵赶到岳阳城,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岳阳城外一个山坡上,戴着斗笠的男子骑在马上,眺望不远处的那座城池。在男子身前,一位前去探路的黑衣人跪在地上,正恭敬地禀报。

听完暗卫的报告,男子掩在斗笠底下的眸子愈加清冷。

随即不发一言,驾马向岳阳城前进。

这群人声势浩荡,没经过一个地方,都很难不引起注意,何况是在岳阳城这样的小县城。

就在他们快要接近城门的时候,突然有一批身穿盔甲的士兵从另外一个方向赶来,刚好和这帮人正面对上。

为首的风祁羽看着对面那群可疑的人,立即挥手暂停了队伍。

队长凑上前来问道:“王子,是不是那些人有问题,需要我派人去打探他们的底细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队伍中也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不等风祁羽开口,便面无表情地说:“叫你的人退后,让我们先进城。”

这句话顿时激怒了小队长。

急于讨好王子的他怒斥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叫羽王子给你们让路?看清楚了,这是在乌国境内,小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风祁羽此时正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的首领,对方的面容被斗笠遮住,只能确定那是个男人。

孰知就在小队长的话音将将落下之际,对面的那群人出人意料,居然齐齐拔剑出鞘,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趋势!

而面对手下这样的举动,那名斗笠男子竟一动不动,仿佛并不打算阻止他们。

风祁羽尚未出声,他身旁的小队长受惊,继而勃然大怒:“大胆!敢在羽王子面前舞刀弄枪,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说不定你们就是掳走天赐夫人的贼匪,我岂能容你们继续放肆……”

话说到一半,一把剑直直朝他射来,当场吓得小队长滚下马背。

风祁羽也是大吃一惊,全然料不到对方会突然出手。

再想到靳宛蓦然失踪,肯定是被高手给劫走了,于是脸色也跟着变了。

“来人,把他们围起来!”

风祁羽果断下令,他身后的近百位士兵立即闻声而动。

彼时一人凑到斗笠男子跟前。

“爷,怎么办?”

斗笠男子忽地稍稍抬头,视线移到那名乌国王子身上。

随即,一句冷漠的话语自唇中吐出:“反抗者,杀无赦。”

“喏。”

伴随着话音落下,黑衣暗卫已经对同伴打了手势,二十几人立刻施展轻功从马上跃起,掠往包围他们的人群。

每一道身影落下后的眨眼功夫,那块地方都会倒下一大片士兵,那些人连呻吟都来不及就被强劲的内力震晕了。

随着士兵倒下人数的增多,风祁羽的神情越来越严肃。到后来,他索性不看战况,而是将目光放在斗笠男子那里。

“阁下是什么人,到我乌国有何贵干?”风祁羽肃穆地问道。

他能感觉到对方正在看自己,可是那人一直不说话,根本没把他这个乌国王子放在眼里。

眼前之人给风祁羽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只不过碍于靳宛下落不明,他才没有露怯罢了。

咬紧牙关,风祁羽又高声道:“我不管你是谁,可若是你抓了我国的天赐夫人,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罢,风祁羽就让瑟瑟发抖的小队长发了信号弹。

斗笠男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给岳阳城的守军发信号,仿佛一点儿都不担心他们会有援兵。

就在风祁羽听着周围的打斗声,准备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敌人时,斗笠男子突然开口了。

一道冰冷的嗓音传来:“拦本宫之路者,死有余辜。纵然你是帝国麾下王国储君,亦死不足惜,你可想清了?”

本宫?!

风祁羽心脏狂跳,这世上能用“本宫”二字的,唯有东宫之主!莫非这个斗笠男子,竟是……

由于太过震撼,以至于风祁羽不敢细细推敲其中奥秘,就翻身下马对着那人行礼。

“不知殿下驾临,我等但有失敬之处,请殿下海涵!”

说着,风祁羽又赶忙直起身,对自己的手下大喝一声:“都住手!”

只是喊完之后,风祁羽就有些尴尬了。

原因无他,只因他的那近百个士兵,仅仅这一会儿时间,就被那些黑衣人给撂倒了。现在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一个两腿打哆嗦的小队长,还勉强站着了。

先前命他们让路的人,此刻正朝风祁羽走来。

“爷吩咐了,拦路者杀无赦,包括你在内。”

面无波澜地说出这句话,那人就想对风祁羽和小队长出手。

“且慢!殿下,此次冒犯,祁羽实在是有苦衷……”风祁羽着急地喊。

但是暗卫并不受他的影响,只一心要执行爷的命令。

那胆小如鼠的小队长见此情景,居然关门一失,尿湿了裤子。

他“扑通”一下跪倒,对稳坐马背的斗笠男子求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太子爷,求太子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一条狗命,求求您了,小的给太子爷磕头了……”

说着,此人当真砰砰叩起头来。

风祁羽不禁皱起眉头,眼中闪过厌恶之色。

倒是这时,不知斗笠男子想到了什么,忽然举起手示意暗卫暂且停手。

暗卫接到主子新的命令,恭敬地垂首不动。

见状,那小队长登时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口中不断地谢恩:“多谢太子爷开恩、多谢太子爷开恩……”

话还没说完,一颗珠子突然自斗笠男子手中弹出,直直飞向小队长的脑袋。

“唔!”

珠子正中目标,小队长痛哼一声,晕厥了。

直到此刻,斗笠男子方才不悦道:“聒噪!”

这一手又叫风祁羽大开眼界,对太子爷的身手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连带着也让他面上恭敬的表情更真诚。

斗笠男子似是转向了他:“方才你们口中所说的天赐夫人,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问题,风祁羽愣了一瞬。脑中转过诸多念头,最后都迫于太子爷高贵的身份,而停在说实话这个选择上。

第312章 城外

是故风祁羽坦承道:“回殿下,那是前不久我父王刚刚册封的一位四品夫人。她是乌国的王商,因为对乌国有着巨大的贡献,才得以获此殊荣。”

风祁羽自以为答的很详细了,但那太子爷却声音一沉:“什么贡献?”

不明白自己的话,哪一句惹得太子爷不愉,可风祁羽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回答。

“天赐夫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父王认定她日后,会对乌国的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便早早册封她。

“父王十分重视这位天赐夫人,是以在她失踪后,接连派了好几批人马,到这岳阳城寻找她的踪迹……”

“天赐夫人可姓靳,单名一个宛字?”太子爷遽然插话,语气阴沉。

这让风祁羽颇为惊讶,脱口问道:“殿下如何知我说的是靳宛?”

“轰!”

风祁羽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周围的气场立马就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股强大的气浪自太子爷身上发出,将他周围的马匹都掀翻了,连靠近他的暗卫都受到了牵连!

风祁羽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头。

可他刚一动,一只手掌死死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还未看清是什么情况,就听一道风雨欲来的冰寒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宛儿失踪是怎么回事,说!”

风祁羽的脖子被勒住了,差一点儿没喘过气来。但这都不算什么,最令他震惊的是,太子爷对靳宛的称呼。

宛儿?是说靳宛吗?

这一刻,风祁羽的脑子几乎是一团浆糊,实在想不通太子爷为何会跟靳宛扯上关系。

但这些都是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风祁羽凭着求生本能,艰难地说:“我……我并不清楚,只是大约七天前,收到岳阳城的飞鸽传书,说是靳宛带着绵绵出去,就没再回来……”

刚说完,太子爷就松开了他。

风祁羽一下子摔到地上,连连急剧的咳嗽:“咳咳咳……”

“卫甲、卫乙即刻沿着东边的城镇道路进行搜寻调查,卫丙、卫丁负责西方,戊、己负责南方,庚、辛负责北方,壬葵二人负责通讯联络。一旦有任何可疑人物或者太子妃的相关消息,立刻禀报!”

刚才那一下发怒,不单单是把周遭震得人仰马翻,连斗笠都被太子爷给震飞了。

此时从风祁羽的角度看去,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屹立在前,那一身玄色绸服贵气逼人,上面绣着的金色团龙嬉戏图案,正是东宫之主的象征。

彼时,岳阳城里接到信号急速赶来的援兵,也看到了青年对黑衣人发号施令的一幕。

在一群援兵中间,是身穿红衣的苏夫人。乍然看到那道熟悉的背影,苏夫人几乎是没有思考,就脱口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达先生?!”

也正是这句“达先生”,让得茫然不解的风祁羽浑身一震,继而恍然大悟。

原来、原来靳宛的情郎,就是……

听见熟人的声音,刚刚给所有暗卫安排了任务的敖千,倏然回身。

看到满脸惊喜的苏夫人,纵使心中怒意与忧惧交加,敖千仍是淡淡地叫了声“苏夫人”。

在见着敖千的正脸后,即便他此时此刻没有易容,苏夫人依旧认出了他。再加上敖千唤她的语气和声音,更让她断定,眼前之人就是以前的那个“达先生”。

联想到现在靳宛下落不明,苏夫人在短暂的惊喜后,就是一阵悲从中来。

这使得苏夫人不由得动容道:“小宛终于等到你了!可是,可是……小宛却失踪了!”

说到“失踪”二字,饶是以苏夫人刚强的性格,也禁不住泪珠滑落。

自从靳宛失踪后,苏夫人就没有停止过对自己的责骂,以及对靳宛处境的担忧。

敖千眸色深沉,脸上却没有泄露半分情绪,谁也看不出他正在想什么。

“此事,本宫已然知晓。从现在起,寻找宛儿的事情交由本宫负责,你们只管配合。”

这满是寒气的话语一出口,聪明的苏夫人就听出了不对劲儿,当即一脸惊愕地望向风祁羽。

只见风祁羽微不可察地点点头,随即低声应了一句:“乌国风祁羽,愿听殿下差遣。”

这一声“殿下”,直把苏夫人吓的不轻,还以为眼前的一切是自己一场诡异的梦。

可现实就是如此。

不等苏夫人接受“达先生是宗主国太子爷”的事实,敖千就率领余下暗卫,从他们身边越过了。

本来是要来援助风祁羽的,结果变成了专门出来恭迎太子爷,回去的时候许多人都还搞不清状况。

“宛儿是何时失踪的,将你们知道的所有消息,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路上,全身笼罩在低气压里的敖千,冷冷地道。

这事儿苏夫人比较清楚,所以她最先开口。

“事情的缘由经过,我是听沈玉溪说的。据说十日前,是你和小宛半年之约的最后一天,那晚小宛在门口等了大半宿没见到你,以致精神消沉……”

听到这里,敖千藏在袖袍下的手不禁握成拳头,脑子里的弦绷得紧紧的。想到小丫头在寒冷的夜风中,苦苦等了自己一夜,他的心就是一阵抽痛!

“次日用过午饭,沈玉溪和老丈担心小宛的情绪,就想让她带绵绵到城外散散心。谁知小宛这一去,直到晚饭时间到了,都还不回来。

“老丈放心不下,就让府中下人去寻,然而下人回来说城外没有小宛的影子。恰好我从沈玉溪那儿得知小宛心情不好,便与他一块儿回去,想说去与她聊聊天解解烦忧。

“听到下人的禀报,我立即回客栈叫了阿大几人,沈玉溪也带上靳府的下人们,到城外寻找小宛。可直到后半夜,依然没有小宛的踪迹,连绵绵都不见了,我们方才意识到小宛出事儿了。”

想起那天的情景,苏夫人实在伤心不已,边说边抹泪。

“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当日在了解到小宛的情况后,我就该第一时间去找她的。若是我早点去了,说不定小宛就不会……”

苏夫人说不下去了,只得哽咽地止住话头。风祁羽轻声安慰:“此事并非能够提前预料,还请苏夫人不要自责了。”

第313章 自责

敖千等人进城的动静不可谓不大,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又在岳阳城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浪花。

敖千率领几个暗卫,还有一个穿着华服的白胡子老头儿驾着马,在苏夫人和风祁羽的带领下前往靳府。至于其他人,则是按照敖千的吩咐,各自行事去了。

“小宛这次失踪,让老丈甚为担心,现在病得卧床不起。再找不到小宛,我真怕老丈会出点岔子,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当他们离靳府越来越近时,苏夫人也从担忧靳宛,改为担忧靳海。

“有病人?不怕不怕,老夫最喜欢给人看诊了,呵呵呵。”白胡子老头儿抚着长须,笑眯眯地说道。

苏夫人一听,顿时好奇地看向他,“敢问老先生,您是?”

“太子爷出行还特地叫上老夫,想必就是为了这一天准备的。”白胡子老头儿不急着回答,而是笑呵呵地对敖千道:“所以请太子爷放心,老夫出马,定会让病人痊愈。”

敖千却是不语,面色沉得恍若那天上的乌云,好似下一刻就能电闪雷鸣,继而降下瓢泼大雨。

白胡子老头儿自讨没趣,悻悻地摸了摸胡须,这才跟苏夫人说:“老夫是太医院的人,小女娃你唤我甄老即可。”

“太医院?”苏夫人和风祁羽大感意外,不明就里地互相对视一眼,都搞不懂太子爷为何要带个太医出来。

因为他们这位太子爷,一点儿都不像是贪生怕死的软弱人物。而且就凭太子爷那武功,谁能伤得了他呢?所以带太医实在没必要。

敖千也不会跟这些人解释自己的行为,再者他现在的心思,压根不在这上边儿。

小丫头究竟遇到了何事?还有左笙,难不成他也不是劫走小丫头之人的对手?为何之前一直没有收到左笙的任何消息……

敖千压抑着心头的狂躁,无声地在心里怒吼: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对本宫的人动手!

自从认识靳宛后,敖千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暴怒。不管掳走靳宛的人是什么用意,这件事,敖千都势必追究到底。

当务之急,是要确定小丫头有没有事。要是暗卫追查的结论,是小丫头受伤,或者……

敖千不敢深想下去,以免失去理智,做出伤及无辜的事来。

不久后,他们在靳府门前停下。

靳府的下人并不认识敖千,因此苏夫人还得继续带路。

众人一进门,就听见沈行在说话。

“老爷烧的更厉害了,一个劲儿地叫主子的名字,你们快去请李郎中!”

孙楚楚拉住急得团团转的他,“夫君你真是急糊涂了,李郎中不就在厨房吗?”

沈行擦了擦汗,手忙脚乱地说:“李郎中什么时候请来的……唉不管了,我去厨房叫他去给老爷看看!”

说着沈行就欲往厨房走,孙楚楚忙又道:“李郎中在教大娘熬药,恐怕这会儿应该好了……”

话说到一半,孙楚楚的眼角余光瞥到苏夫人等人,便扭过头来问候:“苏夫人,您来了?”

苏夫人点点头,忧心忡忡地望向沈行,“你说老丈发烧了?”

“苏夫人、羽王子!”沈行有些吃惊于风祁羽的到来,可眼下实在不是慢慢打招呼的时机,便匆匆行了一礼,“是的,而且烧的还不轻,我得去叫李郎中……”

说着说着,沈行的声音忽地停住了。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敖千,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曾经的经历,沈行的后背竟然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好在敖千并没有看过来,否则沈行怕是不止要冒冷汗那么简单了。

听说靳海发烧后,敖千就对甄老悄然下了吩咐。趁着沈行跟苏夫人说话的时间,甄老已经拿出了他吃饭的家伙。

随后甄老走到沈行面前,“年轻人,快带老夫去瞧瞧病人。”

沈行表情诧异,“老先生,您?”

“别废话了,快带甄老进去给老丈看诊!”苏夫人适时出声。

沈行本就很慌,毕竟靳海年纪大,身子骨又不是很强壮,他生怕这一发烧会把靳海脑子烧坏了。

如今苏夫人发话了,沈行也没精力多想,就匆匆忙忙地带着甄老进房间。

孙楚楚始终提心吊胆的,于是对着几人歉意满满地说:“我还是得去厨房通知李郎中,请恕我不能招待众位贵客,等会儿我会送茶水到正厅来的,诸位且稍候。”

说罢,孙楚楚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宛儿的房间,在哪儿?”

听见问话,苏夫人和风祁羽都望向敖千。

自打得知靳宛失踪,敖千就是一副面瘫的表情,唯有那双阴沉抑郁的眼神,能看出他的情绪极度不妙。

此时进了靳府,敖千虽然还是瘫着一张脸,给人的压迫感也丝毫没减弱。但既然他提了问,那就不容他们忽视。

是以苏夫人亲自将他带到靳宛的闺房。

深知此刻敖千的心情很差,苏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在敖千进房后就知趣儿地替他拉上门。

一扇门,恰到好处地把他们与高高在上的太子爷,给隔绝开去。

同时也是这扇门,让敖千紧绷的神经,能够得到一点点的缓解。因为在这扇门里,他鼻间所嗅到的,尽皆是他想念了六个月的气息。

缓缓环顾一圈,敖千忍着对那人深入骨髓的相思,抬起脚步朝那张梳妆台走去。

当他站定,铜镜里映出他的五官,他开始想象小丫头就坐在梳妆台前。

于是敖千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摸她……

可最终,他理所当然地握了一手的空气。

这让敖千眼中闪过沉痛。

他恨恨地一拳砸下,“砰”的一声后,整张梳妆台登时四分五裂。

站在满地狼藉前,敖千自责痛苦地喃喃:“宛儿……是我失约,以致害你遇险!”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他偏偏对深爱之人食言,难怪老天爷要让他遭此一难。

不过小丫头是无辜的,只望上天怜惜她是从异界而来,孤独无依却心地善良,从而保护她安全无虞……

旋即,敖千的目光又是一变。待安抚好爷爷,他须得亲自出马,定要找出抓走小丫头的凶手,叫其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

第314章 挑拨

同一时间,云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他刚刚从政殿出来,接了父王的命令,将即刻启程前往乌国。

不料在门口,云楚与才离去不久的张德迎面撞上。

“见过云楚王子。”

“张德,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见云楚面有不悦,张德慌忙回道:“云楚王子有所不知,方才主上命属下去寻出那名乌国少女,属下这是来回禀的。”

“哦?”云楚挑眉,“有眉目了?”

张德不知为何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随后不知何故,张德含含糊糊地道:“差不多了……云楚王子,属下还要进去跟主上禀报,先行一步了。”

云楚虽觉出了内有问题,却因身负重任,不得不暂且抛下杂念去执行任务。

而张德进入政殿,云怀见他回来的这般快,也感到十分惊讶。

“张德,不是让你去找靳宛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张德单膝跪地,垂首道:“回主上,靳宛……靳宛已经找到了。”

“什么?!”

云怀霍然站起,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德,“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主上,属下是在……是在一座假山后寻到她的。当时她衣衫不整地倒在假山之中,人事不知,模样看起来异常狼狈。”

张德讷讷说道。

云怀听得起了疑心。

“什么叫‘衣衫不整’‘模样狼狈’?难道你想告诉本王,靳宛之前不见了,是因为她被登徒子劫走,欲行不轨之事吗?”

听出云怀语气里的不高兴,张德不敢搭话,忙道:“属下不敢胡乱下结论,所以来请主上前去查看。而且靳宛神识恍惚,想必是被冻的,依主上看,要不要请御医?”

“多此一问!靳宛的重要性本王不是没跟你说过,她不能有丝毫闪失,不然本王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思,都白费了!”云怀拂袖怒道,“你先派人去请御医,本王要去瞧瞧靳宛的状况。”

“喏!”

跟着云怀走出政殿,张德暗暗抹了一把汗。

还好刚才发现那乌国少女情势不妙时,他没有自作主张将人关进牢房,而是派人把靳宛先送回原来的寝殿。

以主上对那少女的重视程度,假若他真把人关起来,恐怕遭殃的就会是他。

确实,在听到张德的禀报后,云怀对靳宛的怒气就消了一大半。

毕竟靳宛主动失踪跟被动失踪,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代表的也是截然相反的含义。前者云怀难以容忍,可后者,只会让云怀愧疚没有保护好靳宛。

彼时靳宛正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享受同样内疚的两名宫女的悉心照料。

两人的体贴细致,倒让靳宛良心不安起来了。天知道这是自己为了蒙蔽云怀,而故意装出的伤,可这两名宫女却是实实在在的被自己迷晕了。

她们再继续对靳宛好下去,以后靳宛都不忍心坑她们了,那可怎么了得哦?

正兀自烦恼间,门外就传来内侍公公吊尖了嗓子通传的声音。

“主上驾到——”

靳宛赶忙死死闭住眼睛,假装自己仍旧处于昏迷的状态。

“奴婢恭迎主上——”

两个宫女的声音响起。

接着是云怀急促的脚步声。

在亲眼见到靳宛之前,云怀都对张德的说辞存有疑虑。但是等他瞧见靳宛苍白的脸色,他就对张德的话信了七成。

剩余的三成,在宫女拿出她们帮靳宛换下的破烂衣服,以及让云怀看了靳宛手上的绑痕,就给补上了。

“姑娘脖子上还有淤青,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虐待……奴婢不敢乱碰,怕姑娘会疼,可那伤痕看着着实令人心悸。”

一名宫女好像生怕靳宛没有助攻似的,添油加醋地将靳宛的情况说得更严重。

果不其然,云怀听后,心中对靳宛的怒火消散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对靳宛的愧疚,以及对伤害靳宛的罪魁祸首的怒气。

“张德!”

张德就在外头候着,云怀一喊,他便冲了进来。

“主上有何吩咐?”

云怀恼怒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本王从实招来!方才在说找到达夫人的地方时,你含糊其辞,没有说具体地点,是不是有什么隐情瞒着本王?”

云怀改变态度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对靳宛的称呼,又变回了相对尊重的“达夫人”,而不是气呼呼的“靳宛”了。

“主上请息怒,属下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不知道这是否重要。”张德一脸委屈,只差叫冤了。

“重不重要由本王决定,你只管说便是。”

闻言,张德立即道出实情。

“禀主上,属下是在通往旻心殿的花园假山里,寻到达夫人的。”

“旻心殿?”云怀呼吸一窒,那不是云楚的寝殿吗?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那里距离云楚王子居住的旻心殿,也就百步来远。并且,属下可以保证,在主上允许禁卫军搜寝殿以前,达夫人绝对不在假山里。”

此话一出,云怀的神色立马变得不大好看。

竟是云楚?他的性子的确最像自己,莫非就连对靳宛,他们父子都存了一样的心思?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最初见到靳宛的,不正是云楚吗?在回汤国的一路上,云楚又与靳宛接触最多,自然算得上比他早认识靳宛。

况且,靳宛身上的秘密,云楚也是知晓的。他日后会是汤国的君主,若是能娶靳宛,云楚的地位势必更稳固。

难不成就因为这样,所以云楚才迫不及待地对靳宛下手?

多疑的云怀,陷入对云楚的怀疑中难以自拔。而双目紧闭的靳宛,在听不到云怀有动静后,赶忙跟长安君讨教。

“安心啦!有我出马,哪能不搞定呢?”长安君得意洋洋地说,“云怀原本就爱疑神疑鬼,我现在只是让他的这个特点,变得更‘突出’而已。经过我的暗示,云怀一定会相信云楚对你图谋不轨的。”“可事实上,我压根不希望他会有这种想法。”靳宛黑着脸,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云怀因此生出所谓的‘危机感’,真的打算霸王硬上弓,把我纳入后宫,那你这样做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

第315章 对策

“呃……”

长安君哑言了。

貌似……宿主说的很有道理啊!之所以要用这个办法摆脱困境,不就是利用了云怀对靳宛那龌龊下流的心思吗?

瞬间,长安君就由刚才的嘚瑟,转为心虚忐忑,害怕这回他又弄巧成拙帮了倒忙。

可是不管怎样,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再想反悔是没可能的了。因此,靳宛只有忍着对云怀的反感,装做不懂他下流的心理,配合长安君策划的剧情演戏。

也就是说,靳宛要适时“清醒”,再若有似无地挑拨离间,让云怀断定是云楚掳走了她,把矛头指向那个汤国储君。

反正陷害云楚,靳宛一点儿都不会于心不安。要不是他,自己就不会被掳来汤国,这就叫“冤有头债有主”!

“达夫人,让你受惊了。”听完靳宛叙述的云怀说,“你好生歇息,本王一定会帮你做主,不会让你白白受罪。”

靳宛靠坐在床头,“虚弱”道:“多谢汤王,只是今晚的除夕宫宴,我是参加不了了。”

“无妨,不过是一个惯有的庆宴,没什么特别的。那你休息吧,若是缺了什么,尽管让宫女到内政府去取。”云怀放柔了声音说。

靳宛听得打从心底里发毛,尤其是“内政府”,这特么明明是分管云怀家事的地方啊!这云怀到底知不知道他几岁了,自己都能当他女儿了,怎么就没一点儿忌讳?

莫说靳宛已有了敖千这个心上人,即便是她刚穿越来的时候,也是不可能会嫁给云怀的。

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靳宛想想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可不就是如此么?前世好歹也是个贵族小姐,像汤国这样的小国,根本不会被靳宛放在眼里。

哪知今时今日,还会面临被小国君主强行纳妃的危险。

靳宛愤愤磨牙,不知道大个子的扳指能不能派上用场,总之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只能靠扳指救命了,谁让自己不是武功盖世呢?

这一场“闹剧”,以云楚遭到责罚收尾。

云楚觉得自己挨罚挨得莫名其妙,可是他深知父王的性子,不论是否冤枉,都得打了再说。如果敢拼命喊冤,那么就算真的冤枉,到后面都会受到更加严重的惩罚。

况且顾虑云楚将要出任务,因而云怀也没有罚的太重,并未影响到云楚自由行动。

想着回宫后,再好好调查是谁在背后给自己捅刀子,云楚在挨了板子后便忍着气出宫了。

靳宛在寝殿里歇息了两日,错过了新年最热闹的时候。

期间云怀时不时就来探望,短短两天,云怀至少也出现了五次。这让靳宛不胜其烦,简直暴躁到了极点。

这一日晚饭时间,云怀前脚刚踏出寝殿的大门,靳宛后脚就把大门给踹上,顺便勒令侍卫们不许擅自开门。

“你跟那几个侍卫置气有什么用?反正到时候云怀来了,这门还不是得乖乖打开。”长安君嘀嘀咕咕地说道。

靳宛不理会他的自言自语,拿出地图重新分析。

“两日前的逃亡行动,咱们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就在那天咱们得到了云川这个盟友。”

“是啊,不受宠的透明王子,这种盟友作用真大。”长安君忍不住泼冷水。

靳宛研究的正兴起,闻言气极反笑:“好嘛,你最有用,那也不见你传授我几样绝世武功,好叫我从这宫墙里飞过去?”

长安君被靳宛拿话一激,差点儿口不择言地说出“我这就给你整几本武功秘籍”之类的话来。

好在长安君还记得,自己此时还没那个能耐,便及时地悻悻闭口,总算是没给自己挖个大坑。

靳宛并非故意对长安君使激将法,所以在长安君沉默后,也没有揪着话题不放。

经过再三的思考,靳宛始终认为自己必须要寻机出宫。不管这个出宫是顺利逃出去,还是在云怀的监视下出去,总之一定要出宫!

因为只有出宫,靳宛才有机会给乌国传递消息。这份地图详细是详细,可是靳宛已经尝试过一次,逃到宫门却无法离开王宫的苦头,自然不想再尝第二遍。

若是有人与靳宛里应外合,那应该会容易多了。比如乌国来个使者,靳宛跟使者见面后混进使者队伍……

唉,这太不现实了。

靳宛悲哀地叹气,看来自己不能只想着逃跑,那是行不通的。

认清事实后,靳宛反而轻松多了。

不就是坑人嘛,谁还不会似的!既然云怀看上自己的人,更看重自己的能力,那就好好利用这两点与其周旋呗!

是故当晚,靳宛放松精神,美美睡了一觉。

到了第二天,靳宛主动提出要去见云怀。

宫女受过云怀的吩咐,自然是马上跑去传递消息。不出两刻钟,云怀就差内侍公公,跟在宫女后头赶到了。

“达夫人,主上正与大臣商量国家大事,因此派咱家来接你,请吧!”

靳宛落落大方地跟着内侍公公,两个宫女也寸步不离,随身伺候。看样子,之前靳宛失踪一事,真给两人整怕了,让她们不敢再出岔子。

内侍公公领着靳宛到政殿之时,里面刚好有几位大臣走出。显然,他们刚刚结束与云怀的交谈。

见到靳宛,大臣们都颇为礼貌地点头致意。

靳宛神色冷淡,给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回礼。若不是不想失了乌国的风度,靳宛还真不想给这帮人面子,谁让他们都想着吞并乌国。

“达夫人,这还是你头一回主动要见本王。”

才迈进大殿,靳宛就听到云怀开心的声音传来。

淡淡地笑了一笑,靳宛道:“汤王这两日让人精心伺候,我都看在了眼里。为了报答汤王的好意,以及缓和乌国与汤国之间的关系,我愿为汤国贡献出自己微薄的力量。”

话刚说完,只见云怀激动地拍案而起:“好!”

随即,他用狂热的目光注视着靳宛,面上竟明目张胆地现出垂涎之色。

“达夫人能够想通,本王实在欢喜,这等大喜真得好好庆祝……”

发觉云怀似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靳宛强忍住扁人的冲动,挤出一丝微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帮助汤国百姓改善生活。“若汤王想庆祝,也不必急于一时,日后会有机会的。”

第316章 监视

靳宛跟云怀说过这些话之后,云怀意味深长地盯着靳宛看了好一阵子,直到把靳宛看得不耐烦。

或许是认识到不能把靳宛逼得太紧,所以云怀最终还是妥协了。靳宛不知道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可既然自己把话搁下了,那就要把样子做的漂亮一些。

是故大年初一,王宫里还在搞庆典,靳宛就跟云怀请求出宫观察民情。

为了避免云怀怀疑自己,靳宛坦坦荡荡地说:“如果汤王不放心,可以派人跟我一起。”

不得不说,靳宛这样反其道而行,竟还真的有些作用。

虽说云怀依然是派了人跟着靳宛,可最起码在云怀心中,对靳宛的信任又增加了几分。

第一天陪靳宛出宫的是云韵。

倒不是说云韵想跟靳宛修补关系,而是云韵不相信靳宛是真心为汤国着想的。怀着去抓靳宛小辫子的心思,云韵跟云怀自请陪伴靳宛。

而云怀因着想要纳靳宛为妃子,正巴不得两人关系变好呢,是故他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这才第一天,靳宛自然没想着能趁机逃走。之前云川就曾经提过,云韵是一个没多少耐心的人,这也是靳宛能够利用云韵的地方。

等跟着靳宛在巽京周围转了几圈,发现靳宛压根没有要逃的意思,云韵肯定不会继续陪着的。

届时,就该轮到云川出场了。

心里这般打着如意算盘,靳宛心情愉快地同云韵出了王宫。

彼时巽京人声鼎沸,都在为了庆祝新年而进行狂欢。据说这一天在巽京,还会有庙会。

靳宛事先已经从长安君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因此从王宫出来后,靳宛就提议去庙会逛一逛。

云韵警惕地望着她,高傲道:“本公主屈尊陪你出来,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这庙会是那些平民百姓搞出来的玩意儿,本公主才不会跟你一起。你也别忘了,你不是来玩的!”

“韵公主此言差矣,既然是体察民情,那自然是要融入到百姓的生活中去。庙会是一年里人最多的时候,而且又十分热闹有趣,公主确定不去瞧瞧?”

靳宛蛊惑地说道。

就算云韵是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她骨子里,仍是一个女子。只要是女子,就免不了会有希望博得男子关注的心理。

况且云韵又是那样的性格,所以靳宛又故意道:“听说那庙会每年都会有许多公子哥参加,其中不乏才貌双全的……依我看,韵公主美貌绝伦,到了那样的场合,铁定会成为全场的焦点。”

靳宛这番恭维的话,倒让云韵听得很是舒畅。只不过碍于面子,云韵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就只能对清月使眼色让她接茬。

清月不愧是云韵的心腹丫鬟,傲然道:“这还用你说?每年到王宫里向公主求亲的王公贵族,那是数都数不清的。

“本来以公主高贵的身份,是不适合到那些杂乱地方去的。可是公主既然答应了陪你出来,看你也不像是见过世面的,便好心陪你去一趟庙会了——公主,您说是吗?”

云韵见清月如此会来事,自然是满意得不行。

她昂起下巴,斜睨着靳宛:“本公主是看在父王的面子上,你不要会错意了。”

“哦。”靳宛觉得没意思极了,于是不咸不淡地应。

这云韵到底有什么毛病,真不知云怀是如何宠她,才把好好的一个女儿,给宠成这般小家子气又别扭的人。

跟风泠比起来,这两位公主简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当然了,天是风泠,地是云韵。

暗暗腹诽着云韵,直至车夫提醒她们集市口到了。

靳宛和云韵是乘坐马车出宫的,而清月作为云韵的贴身婢女,有幸与主子一块儿同乘马车。至于那些奉命保护她们的禁卫军侍卫,便是骑马跟在马车周围。

早在车夫说话之前,闹市的声音就传到了靳宛的耳中。

待她们下车,便看见目及之处,尽是穿着新衣裳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远处有很多卖小吃食的摊贩,此刻那些摊子前,都聚了不少的人儿。

喜庆的、热闹的气氛扑面而来,这还是靳宛头一次看见城中过新年的场景,竟然觉得有一点点怀念。

“如果大个子和爷爷都在,那就好了……”靳宛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感叹。

云韵站得距离靳宛比较近,知道靳宛说了话,但没听清具体内容。

于是她压抑着兴奋的心情,冷哼道:“本公主警告你,你看就看,千万不要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靳宛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而云韵说完之后,也没再理会靳宛。虽然口上答应了云怀要看紧靳宛,不能让人给跑了,但云韵却巴不得靳宛趁机逃跑。

再者,即便靳宛不想逃,云韵也不认为自己有义务要守着靳宛。因为她是一个迷惑父王的妖女,自己凭什么要替她服务?

云韵想去看猜灯谜,靳宛却对那些舞文弄墨的东西不感兴趣。

因而云韵又不高兴了,板着脸训斥:“这里是本公主说了算,你没有资格说‘不’!”

“大公主是不是搞错了?你今日是陪我出来的,去哪里理应由我说了算。如果大公主不乐意,咱们兵分两路就是,你大可让侍卫们监视我。

“何况你忘了吗,汤王叮嘱过不能暴露身份,我劝你还是别一口一个‘本公主’了。难不成你还想让全巽京的百姓,都知道他们的韵公主跑来参加庙会了?”

对于云韵的无理取闹,靳宛是没多少耐心容忍的,所以说话就不大客气了。

在这一点上,靳宛倒是挺有底气。毕竟像云怀那样自私的人,绝不可能为了讨好云韵,而选择得罪自己。

只可惜云韵还看不清云怀的真面目,还以为云怀真是什么慈父呢!

而靳宛在发表完意见后,也没有再看云韵黑如锅底的表情,径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见状,云韵气得揪紧了手帕,咬牙切齿地对清月说:“那个妖女竟敢这样对本公主说话,真让人想撕了她的嘴!”“公主不要生气,端的不必为了她恼坏身子。反正咱们出来也是不信她肯乖乖的,眼下不正是一个让她露出马脚的机会吗?”清月狡猾地笑道。

第317章 行策

有了清月这句劝导,云韵纵然再不爽,也答应靳宛分开行事。

她也不怕靳宛去向父王告状,因为靳宛绝对是心里有鬼,她断定靳宛不敢将今日之事告知父王。

靳宛心里确实有自己的主意。

这个时候云韵认定靳宛会想着逃走,靳宛偏就安安分分的给她看。要是不跟云韵分开,云怀就会认为靳宛没有逃跑,都是云韵的功劳。

反之,假使给了靳宛逃跑的机会,而靳宛却没有行动,那么云怀会更愿意相信靳宛。

正如“狼来了”,靳宛要让云韵做那个“撒谎”的小孩。

怀揣着这样的打算,靳宛带着侍卫,在巽京每个热闹的地段都逛上了一逛。

为了把戏演得逼真一点,靳宛还特地跑到了城门附近,在那里逗留了将近两个时辰。

本来以为云韵会按照自己的预想出现,哪知道午时都过去了,也没看见云韵的身影。这就让靳宛极度不解了,莫非云韵真的肯放自己离开?

又或者,云韵对这帮侍卫的能力如此信任,断定他们不会放走自己?

眼看参加庙会的人潮消退了将近一半,靳宛开始惴惴不安,不确定还要不要继续躲在此地,等云韵气势汹汹地找来。

就在靳宛下不定决心之时,负责看守靳宛的侍卫长说话了。

“达夫人,天色不早了,不知您的民情体察得如何了?”

坐在茶楼上边嗑瓜子边眺望来路的靳宛,心下正不爽快着,闻言扔下瓜子壳儿拍拍手掌。

“你们去瞧瞧韵公主干嘛去了,怎的两个时辰不见人影?”

“这……不好吧?我等是奉命保护达夫人的,岂能轻易走开?达夫人要实在担心韵公主,不如一起回去……”

“啪!”

靳宛拍桌而起,怒斥道:“混账!韵公主何等尊贵,她若出了什么差错,我看你们这些奴才要如何跟汤王交代!

“我的事情尚未办完,你们如果坚持要等我一起,那就候着。反正韵公主有个好歹,汤王也不会把责任追究到我头上。”

发完一通火气后,靳宛脸色极差,冷哼一声复又坐下。

察觉靳宛把目光移到茶楼外的街道,似乎不想再管云韵的事,侍卫长便有些踌躇不定。

难道是他误会达夫人了?

此外,假如韵公主真的出事,他们这些侍卫怕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思及此,侍卫长叫来了两个下属。

“你们马上去找韵公主,看看她是否遇到了麻烦。若是没有问题,就派一个人回来禀告情况,另一个人要寸步不离地跟着韵公主。”

云韵那里也有几个侍卫,只是侍卫长不放心,觉得今天庙会人多以致情形复杂,很容易出事故,便想让更多的人保护云韵。

至于靳宛这边,有侍卫长自己在,他对自身的武功信心不小。

余光注意到侍卫长在对下属说悄悄话,靳宛不易察觉地挑了挑唇,在心里盘算下一步计划。

云韵不来虽然与最初的计划不符,但是长安君没有发出警告,想来她不是遇险。

——由于长安君说过,他也需要休息,所以靳宛现在尽量不打扰他。毕竟晚上为保护靳宛,长安君随时都开启着探测功能,帮靳宛留意寝殿周围的情况。

既然白天自己有能力应对敌情,那就没必要再劳累长安君。

待两个侍卫领命走了,侍卫长便一心一意守在靳宛身边。

孰料靳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忽然站起。

“好了,这里观察得差不多了,咱们到另一个地方去吧。”

说罢,靳宛转身朝楼下走。

见状侍卫长急了。

达夫人都在这儿坐了两个时辰,令他以为余下的时间,达夫人都会在此处消耗,这才让下属回来茶楼禀报韵公主的状况。

如今达夫人要走,下属回来就找不到他们了。

侍卫长一时着急,竟然移步挡住了靳宛的去路。

靳宛故意做出一副惊愕的模样,“侍卫长,你这是何意?”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侍卫长心中愈加慌乱,额头不禁冒出冷汗。

情急中,侍卫长抱拳说:“达夫人,人有三急,属下想去一趟茅厕,不知夫人可否……可否等一等再走?”

此话一出,靳宛立即目瞪口呆。

万万想不到,男人一着急什么谎话都编的出来!靳宛想笑又不敢笑,生怕暴露了自己的真正意图。

但是不得不说,侍卫长这句请求,真是让靳宛瞌睡碰到了枕头。

纵使心里偷着乐,靳宛表面上还是摆出一脸的不耐烦:“我的时间很宝贵,你这点小事也要来烦我吗?”

侍卫长在话一出口时,便认识到自己找了个最烂的借口,因为不管靳宛答不答应,他最后都会骑虎难下。

可是谎言已经编造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去想办法圆谎。

“达夫人请恕罪,属下可能是昨晚受了凉,所以肚子不舒服,实在、实在是别无他法……”

“好了好了,你有脸说我还不好意思听呢。”靳宛不等侍卫长说完,就摆手示意他“自便”,“快去快回,否则耽误了汤王委托的事情,你可担待不起!”

侍卫长急得满头大汗,闻言如遇大赦,赧颜谢恩。

等靳宛重新回到位子上坐好,侍卫长回过身去,威严地嘱咐剩下的两人:“你们两个都打起精神,势必要保护好达夫人,明白吗?”

耳朵听着侍卫长的声音,靳宛的眼睛却看向栏杆外。

下面是人群拥挤的街道,其中让靳宛眼前一亮的,是一辆堆满了草堆的马车。

那辆马车大概是要去给哪里送草料,靳宛目不转睛地盯着它,想看看它的行进路线。

当发现马车要经过茶楼时,靳宛忍不住勾唇一笑。

这茶楼不算高,从二楼这里跳下去,顶多是三四米。而那辆马车上草料堆得满满当当,少说也有一米多高……

心念电转间,马车靠近了。

于是靳宛假装看到有趣的画面,“情不自禁”地起身走到栏杆前,探出身子去——

“啊!”

一声尖叫,立马引得茶楼里,两个正说着悄悄话的侍卫看过去。

这一看,登时让两人吓得三魂不见了两魂。只见原本站在栏杆附近的达夫人,此刻竟然不见了!

第318章 灾难

本来是想安分等云韵的,结果云韵不来,靳宛只好改变计划。

因此靳宛故意从茶楼上翻了下去,正好摔在草料堆上。

有人从楼上摔下来,即便是在热闹的庙会上,这样的动静也是很大的,必会引来百姓围观。加之街道人山人海,因此当侍卫长带着侍卫从茶楼赶到现场时,已经不见了靳宛的踪迹。

顿时,侍卫长铁青着脸:“上当了!”

“侍卫长,达夫人好像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住嘴!现在达夫人不见了,若找不到她,大伙儿就准备提头回去见主上吧!”

那边侍卫长着急上火,这边靳宛悄悄咪咪地混在人群中,朝一个不知名的方向前进。

虽说之前自己失踪的那天,云怀已让城守关闭城门,可是都过去了这么多天,说不定城门已打开了。

抱着侥幸的想法,靳宛偷偷前往城门的方向。

事实上,如果那个侍卫长足够聪明,必定会在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城守,让他守紧城门。

不过即便如此,只要自己动作够迅速,依然可以及时逃出城门!到那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就不信自己回不了乌国!

靳宛兴奋地想着,凭借娇小灵活的身躯,又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然而,等到靳宛好不容易看见城门,却又被那扇紧闭的大门给打击得傻了眼。

“他奶奶的云怀,居然防我防到这种地步,连城门都不敢开着!看样子,我还是天真了,真以为云怀是个好糊弄的糊涂君主。”

靳宛愤愤地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靳宛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让开让开,官府找人,无关人等迅速退开!”

靳宛回头一瞧,只见侍卫长手上拿着自个儿的画像,正在往城门的方向走。

“岂有此理,云怀那恶心的家伙,什么时候帮我画了画像?竟然连画像都备好了,显然是不相信我不会逃跑!”

到了这一刻,靳宛才知晓,自己低估了云怀那个臭不要脸的中年大叔。

看侍卫长的样子,莫非是想去求助城门的守卫?

察觉到这一点,靳宛就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左看右看,靳宛最终挑中了一条比较偏僻冷情的街道。虽然这样的环境很难藏身,但是比起人群拥挤的道路,这里更容易行走。

现在靳宛最缺少的就是时间,所以只好冒险了。

靳宛低着头赶路,边走边把两只手放进宽大的袖口,再将左手的掌心对准右手,默念一声“出”。

下一瞬,靳宛能够感觉到右手手心里,凭空出现了一块黑布。

这黑布是靳宛以前盖在丝绸上遮挡灰尘的,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因着周围的人都在说说笑笑,靳宛的动作也足够隐蔽,是故没有人发现靳宛的秘密。

将黑布包在头上挡住脸,靳宛行步匆匆,一心想着远离城门。

因着现今天气还算寒冷,不少女子都会披上斗篷大衣遮风,是以靳宛这身打扮也不是很显眼。

“君君,君君……”

这个节骨眼儿上,靳宛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长安君了。

若是没有长安君的帮助,靳宛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在这巽京里碰运气,看能否有幸找到一个与乌国有关联的人物。

接连喊了十几声,靳宛才听到长安君的回应。

“怎么了?”

长安君的声音带着点睡眼惺忪,给靳宛的感觉就是他刚刚睡醒。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系统也会需要“睡觉”,靳宛赶忙把目前的处境,给长安君说明了一遍。

了解到靳宛的需求后,长安君让靳宛继续赶路,就陷入了沉默。

一心等着长安君的回复,靳宛就任由自己跟着人群走,也不知自己是往哪里去。

不知不觉的,靳宛似乎走到了一个眼熟的地方。

正当靳宛狐疑这是到了哪里,眼角余光蓦地瞥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

那个人,是……!

脑子来不及思考,靳宛就拔腿,去追那一闪而过的身影。

在人群里冲冲撞撞的,靳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追上他!

这一追,就让靳宛从猜灯谜的地方蹿了过去。彼时云韵正四处张望,搜寻那个英俊潇洒的画师公子,无意间却看到靳宛从眼前冲过去。

“清月快看,那人是不是……”

激动之下的云韵失了分寸,喊话的嗓门儿十分大,饶是在喧闹的人群中也显得很突兀。

靳宛耳尖地听见了云韵的声音,下意识回过头去瞧,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拥挤的人群里,前面除了瓦墙柱子就是人墙杆子。

于是乎,一瞬间过后,靳宛耳边响起了“哐” 的一声。

“哎哟!”

伴随着撞击声落下,靳宛眼前金星直冒,只觉得脑袋要被劈成两半。

靳宛当场就痛得蹲下去抱住头,眼泪狂飙。

却不料刚才这一撞,竟是撞到人家挂灯笼的柱子。那柱子与靳宛是两败俱伤,在靳宛疼出眼泪的时候,它也摇摇晃晃的,像是喝醉了酒。

紧接着,在众人回神之前,柱子“轰”的倒下!

靳宛就蹲在柱子下方,听见动静的她抬起头,一眼就看到那根柱子朝自己的脑袋砸来。

“我去——”

悲愤的咒骂尚未落下尾音,来不及闪躲的靳宛,就双手抱头缩成一团。

危急时刻,一只大掌握住靳宛搁在后脑勺的手,将靳宛整个人往旁边一拽。

“嘭——!”

柱子重重落地,人们被吓得发出惊叫,周围一片嘈杂。

可这还不算完。

一根柱子的倒下,又引起第二根柱子的倒下,接着是第三根、第四根……就好像诺米牌效应一样。

霎时,猜灯谜现场的人群都沸腾了,大家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而在这片混乱之中,撞柱子的少女早就不见踪影,所以云韵带人赶到时,自然是一无所获。

同一时刻,靳宛刚被人从肩膀上放下。

由于是被人扛在肩上,再从天上飞离灾难现场,使得刚刚撞了头的靳宛感觉非常反胃,因此一落地就不客气地跑到一边狂吐不止。突然间,一道豪爽中带着轻佻的嗓音说:“敢问这位女侠,你是不是练过铁头功?”

第319章 画师【一更】

这一声调侃闯进耳朵,心中的警惕让靳宛下意识抬头。

只见青年背着光,看不清样貌,但是隐约可见的轮廓却让靳宛有一种熟悉感。顿时,靳宛心里一跳,想起刚才从眼前一晃而过的身影。

于是,靳宛试探着开口。

“阿墨?”

话音未落,靳宛就感觉青年身形微顿,好似正在惊讶。

他微微俯身,似要凑近来好听清靳宛的话:“你叫谁?”

青年的声线与敖墨全然不同,尾音习惯性地上挑,仿佛一个风流公子。靳宛听着听着,便忍不住皱起眉头,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见靳宛不语,青年轻笑一下,直起身。

“我观姑娘相貌实为不俗,不知姑娘可愿意,让在下为你画上一幅丹青?”

闻言,靳宛更加确定这个人不是敖墨。

但不知为何,尽管知晓是自己认错了人,靳宛也无法对青年产生恶感。他虽然言行不够端庄,可无论是声音还是气质,都让人油然生出一种亲近之情。

特别是对女子而言。

正当靳宛想要回话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忙乱嘈杂的脚步声。

青年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当下回头看了一眼,发觉是一大群姑娘将蜂拥而至。

霎时青年狂放地笑了一声,一改之前与靳宛说话时的语气,道:“看来今日在下是无法为姑娘描摹丹青了。”

随即他似是低头望着靳宛,“如若姑娘不嫌弃,可否告知住处,他日在下再寻机登门拜访。”

或许是怕靳宛看不起他,青年多嘴地解释了一句。

“姑娘不要小瞧在下的画功,要知道在下自幼喜欢画画,尤爱画这天下的美人儿。若是姑娘还未出阁,只需拿出在下的一幅画,定然能够引得无数翩翩公子前来求亲。”

这人说的话虽说一点儿不谦虚,甚至还显得十分自大。但是任何人只要听见他的这副口气,就能明白,他并非信口开河。

靳宛倒觉得这人比较有趣,加上想要寻找机会给乌国传递消息,所以短短几瞬,靳宛就决定要结交这个朋友。

“公子盛情难却,不过我住的地方你是进不去的,就请你告诉我,日后该去哪里寻你吧。”

这个时候,靳宛已经能看到在小巷外面,那帮花痴姑娘的身影了。青年自然也知道自己的魅力,更知道如果被人群缠上,即便他有一身不俗的武功,恐怕也会下场狼狈。

毕竟他可不像皇兄,纵然是面对一群如花似玉的弱女子,也能下得去狠手。

偏偏他又确实很想替面前的姑娘画一幅美女图,是以思来想去,似乎只有约定下次见面地点这条路了。

因此他洒脱笑言:“既如此,那么后日午时,请到城中聚贤楼找我吧!明日我是不敢出来了,哈哈哈……”

说笑间,青年已拔身而起,飞进那无边夜色中。

便在青年使轻功飞起后,他的容貌渐渐露出,只是靳宛依然看得不够真切。

这模糊的样貌,令靳宛不禁狐疑嘀咕:“不是阿墨?可真的有一点儿像啊……”

不过靳宛也没时间多想,人群一来,说不定云韵也会跟着到。既然今天已找到了一个,有可能为自己传递消息的人,那就不能让云怀怀疑自己是故意逃跑的。

所以靳宛拔腿朝相反的方向狂奔。

那些追踪风流画师的姑娘们,尚未靠近就瞧见一个人远远的跑了,竟有人大声嚷道:“那人跟画师什么关系,莫非是勾引画师的下贱坯子?”

刚说完,周围就一片附和声。

靳宛听着背后传来的动静,不禁暗骂:“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姑娘是名花有主的,谁稀得去勾引什么狗屁画师!”

彼时长安君也完成了探测。

“巽京里乌国的人没几个,就算有,也已经被汤国给彻底同化了。在他们心里,云怀才是他们的主上,所以你去找他们相当于自投罗网。”

听过长安君的报告,靳宛是又气又挫败。

“看样子,乌国在这隆凰帝国之中,还真没什么地位,居然连本国的百姓都不想在那里待。”

“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你是没办法改变的。”长安君倒是不以为意,“依我看,你还是快点儿回王宫,等后天再来找那个画师吧。

“比起那些不靠谱的乌国百姓,刚刚的画师,才是能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贵人’。”

虽说靳宛不明白,长安君何以会如此信任方才的青年画师。

但靳宛很清楚,长安君与自己是一条船上的。这个世界内,除了靳海和敖千,最不会伤害自己的就是长安君。

靳宛的这份心情,长安君自是可以感受到。如果小正太会脸红,那么他现在肯定是满面通红的。

最后,在长安君的指引下,靳宛避过了侍卫长以及云韵等人,成功在他们前面回到宫门口。

宫门的守卫并不认识靳宛,便不肯放靳宛进去。

无奈之下,靳宛只好道:“你们派个人去找侍卫长吧,就说靳宛在宫门前等他。”

“你是什么人,我们凭什么听你命令?宫门重地,岂是你能够随意靠近的?识相的就赶紧走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守卫一点儿不客气,对着靳宛就是一通辱骂,后来甚至对靳宛推推搡搡。

靳宛冷冷地看着他,“我希望你等会儿不要后悔你此刻的行为。”

扔下这句话,靳宛转身离开,走到旁边的一栋建筑靠墙而立。

那守卫被靳宛一激,差一点儿连刀都拔出来了,还是他身边的同伴将他拉住。

“宫门重地前不得胡来,稍有闪失你我可担待不起!她就是一个小姑娘,干嘛跟她较真?”

“谁叫她对我出言不逊……”

两人正说着话儿,那侍卫长一直找不到靳宛,就火急火燎地快马奔向宫门,想要回宫将此事禀告给云怀。

“快让开,我有急事要见主上!”

听到侍卫长的声音,站在墙角下的靳宛,急忙出声唤他。

“侍卫长!”这一声“侍卫长”传进耳朵,侍卫长几乎不敢相信,慌慌忙忙的拉住了缰绳,扭头望向不远处的靳宛。

第320章 离间

见到靳宛,侍卫长就等同于保住了脑袋,心中的激动和兴奋可想而知。

纵使对靳宛失踪不满,侍卫长却不敢表露分毫,而是即刻翻身下马,屈膝跪下抱拳开口。

“达夫人受惊了,不知达夫人刚刚去了哪里,为何不先与我等说一声?”

“说来我也后怕呢!今日庙会城中之人实在太多,方才我从茶楼不小心掉下,若不是正好有一辆马车经过,恐怕我已命丧黄泉……”

靳宛拍着胸口满脸后怕,说的煞有介事,基本不会让人怀疑她是故意摔下去的。

“是我等没有保护好达夫人,还请达夫人降罪!”侍卫长被靳宛说得揪紧了心脏,因为一旦靳宛把这件事告诉云怀,他们几个侍卫就有性命之忧了。

靳宛却非常体贴地道:“这与侍卫长无关,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真要追究起来,这还是我的错……”

说到这里,靳宛苦笑了下,“所以,若侍卫长不想让汤王追究责任,最好别泄露口风。”

听罢,侍卫长面露迟疑:“这……恐怕不好吧?如此一来,我等岂不是犯了欺君大罪?”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何必样样小事都跟汤王说,国家大事他都忙不过来了,不用让他为了这事儿大动干戈。真要说起来,我是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不忍侍卫长你们因此丧命罢了。”

靳宛意味深长地说道,那眼神高深莫测,传递着一个让侍卫长心悸不已的讯号:我是备受汤王看重的人,若有一丝闪失,汤王定会大怒。至于你们,就会因为失责而人头落地!

这个讯号让侍卫长胆战心惊,尽管他能隐隐猜到,靳宛让他守紧口风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然而靳宛说的却是事实。

所以侍卫长垂下头,恭敬道:“达夫人说的有理。那么属下可否问一下,刚才达夫人去了哪里?”

就算要保守“秘密”,也得在确保靳宛不会逃走的前提下,不然后果会更加严重。

“我摔下去后被人群推挤,不知走到了哪里,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脱身。”说到此处,靳宛似笑非笑地望向一旁的守卫,“怎料回到宫门,竟被守卫拦下,险些被他误当做刺客给杀了。”

那名守卫此时已是瑟瑟发抖。

只因靳宛与侍卫长娴熟交谈,明眼人一看,便知侍卫长对靳宛恭敬有加。

能让侍卫长恭恭敬敬的人,绝非普通之人,而他却对那样的人出口大骂,百般无礼!

当即,侍卫长就让人将他拉下去,重罚后革职。

随后靳宛就说今日自己受了惊吓,须得先回去休息一番,等后天再向汤王请旨出宫。

侍卫长不敢阻挠,规规矩矩地跟着靳宛回宫。待把靳宛送到了寝殿,他犹豫再三,总算没有去政殿找主上。

孰不知此时此刻,云韵迟迟找不到靳宛,又听两个侍卫说靳宛不见了,就断定了靳宛已经逃跑。

在巽京城里寻找一番过后,清月认为时机已到,就催促云韵回宫找云怀告状。

而云韵也担心会真的让靳宛逃脱,所以带着一帮人十万火急地跑回来。由于事情紧急,是以云韵一回宫就前往了政殿。

云怀一听靳宛逃了,登时惊怒交加,忙让人将侍卫长找来。

云韵趁机大肆进言:“父王,那靳宛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你怎能继续留她在宫中?依儿臣看,靳宛是无心归顺汤国的,既然这样还留着她作甚?”

云怀正心烦意乱,便不耐地说:“韵儿你不懂,靳宛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对本王还有大用。不到万不得已,本王是不会杀她的。”

云韵却当云怀是在找借口。

她是被纵容惯了的,生性的高傲令其怒火中烧,当下口不择言道:“什么大用?说来说去,父王还不是贪图靳宛的美色,想要她来暖床!

“后宫佳丽众多,也没见父王对哪个妃子这般念念不忘,况且还百般顾虑着她的感受,竟连强硬手段都不舍得用!像这样的狐媚女子,儿臣是不会允许她留在宫中的!”

“啪!”

云韵万万想不到,在她赌气说完这段话以后,迎接她的居然是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脸上的刺痛让云韵一时失神,双眼茫然,仿佛意识不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清月心下大惊,情不自禁地上前几步,伸手欲扶云韵。

可是云怀怒目圆睁地道:“滚出去!”

清月一个哆嗦,连忙叩首逃出政殿。

实际上,云怀在打出这一个耳光后就后悔了,但碍于脸面不好跟自己的女儿低头道歉。

这时殿外一声高传:“启禀主上,侍卫长刘董求见!”

“宣!”

片刻后,侍卫长垂首走了进来。

云怀端坐龙椅,愠怒质问:“刘董,你可知罪?本王命你保护达夫人,你竟连人都给弄丢了,是不是想要本王抄你九族!”

“主上请息怒,属下不明白您的意思。达夫人不久前刚回了寝殿,何来弄丢一说?”

此话一出,眼眶含泪、满心委屈正待发飙的云韵,瞬间瞪大双目,转身控诉地指着刘董。

“你胡说!靳宛逃走是本公主亲耳所听,她绝不可能在宫里!”

刘董先前听过了靳宛的分析,此刻又见殿内气氛不妙,更加不敢暴露靳宛曾经失踪过的事。

是故他面上现出一抹恭谨,道:“恐怕韵公主是误会了,今日庙会人多,达夫人我等被人群冲散,属下才拿出主上赐予的画像寻人。

“两刻钟前,达夫人自己回到了宫门口,却被不识她的守卫拦下,是属下亲自护送她回来的。若是韵公主不信,可以随属下去一趟达夫人的寝殿。”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云怀当然没理由不相信。

这让他对云韵愈加不耐烦,认为靳宛逃跑之事,是云韵有意编排的借口,想以此来破坏他对靳宛的好感。

这导致云怀脸色不善,头一次对云韵板起脸,说出了重话。“韵儿,念在你是初犯,方才的事本王就不与你计较了。只不过,你必须时刻谨记,本王乃一国之主,这王宫里能做主的人是本王,不是你。以后行事说话,切勿再失了分寸!”

第321章 公子【三更】

靳宛可不知道,云韵被自个儿算计得挨了巴掌又挨了骂。

当天晚膳后,云怀亲自去看望靳宛。针对汤国百姓的未来发展,靳宛说了一大堆天花乱坠的话,把云怀哄得心花怒放。

再怎么说,靳宛也是接受了超高等教育的人,很多观念比这个世界还要先进。即使云怀是汤国的君主,可是比起靳宛,他的学识和眼界也要差一些。

除了云怀始终没有打消纳靳宛为妃这一点,其它的,都让靳宛感觉进展顺利。

很快就到了和青年画师约定的日子。

大年初三,巽京的欢庆气氛依然浓郁,到处都是穿着喜色服饰的贵族子弟。

“姑奶奶,偌大一个都城,你想去哪里‘视察’?”

“不敢当不敢当,我才十八岁,哪里有云川王子这么大的侄孙哦?”

街上,一男一女走在前头,后面以刘董和拂子为首,跟着一群便衣侍卫。

被靳宛言语上占了便宜,云川哭笑不得,又不好跟靳宛生气,只得无奈摇头。

“连云韵都被你整得灰头土脸,我这不受宠的王子,哪里敢跟你作对呢?叫你一声姑奶奶,并不过分。”

那一天发生的事情,让云韵失去了云怀的宠信,总觉得她是个胡搅蛮缠的人。所以这一次,云怀没有让云韵跟来,而是下令叫云川作陪。

正好云韵挨了巴掌心中憋火,忙着跟云怀生气,自然没心思跟着靳宛。

所以就让靳宛如愿以偿,将身边陪同的人,换成了愿意帮助自己的云川。

不过靳宛心里也明白,就算是要逃,也不能连累到云川。因为一旦云怀有可能,将靳宛逃跑的责任怪到云川身上,云川就绝不会放走靳宛。

这也是云川自出宫后,就强颜欢笑的原因。

他想要给靳宛递橄榄枝,又不想卷进靳宛和父王之间的麻烦,暗中出手帮助靳宛是最好的选择了。

靳宛眼睛精明,看穿了云川的心思,只是没有说破。

“听说聚贤楼来了个英俊潇洒的风流画师,你有没有兴趣去瞧一瞧?”

云川偏头看她,眉毛轻挑:“你从哪里听来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就说去不去吧。”靳宛撩起鬓边发丝,挽到耳后。

见靳宛神色如常没有异样,云川按下心中疑虑,点头笑道:“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用不着你舍命,我也不是什么君子。反正你只消记得,今日你若结了善因,他日定能收获善果……”

说出这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靳宛一点都没有要深入解释的意思,只云淡风轻地与云川朝聚贤楼走。

这聚贤楼顾名思义,就是文人雅士聚集之所。但凡是想搞什么文雅的比赛,都会选择在这里举办。

而聚贤楼本身,除了依靠出借地方和售卖茶水点心盈利,还会在楼中安排各种表演,吸引客人观看。

来这儿的不仅有男子,还有不少大家闺秀。女儿家都要戴上面纱、裹着披风或者斗篷,即便是表演也得藏身于屏风后。

云川知晓这个规矩,便带靳宛找家布庄做好一切准备,这才去到聚贤楼。

伙计听说是来找风流画师的,就让他们到三楼等候。

“三楼整个被逸公子包下了,想见他的人,都必须在房间外面等候。今日你们来得不早不晚,约莫等上两个时辰便能见他了。至于逸公子肯不肯给这位姑娘画美人图,那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两个时辰?”靳宛不由得挑眉,“莫非他要生孩子么,不然何须这么长时间。”

“小姐说笑了,纵使逸公子画功精湛,也不可能盏茶时间完成一幅图……罢了,我也不多说,你们自己上去看就知道了。”

说罢,伙计就领着一行人上三楼。

二楼人声鼎沸,靳宛等人也不做停留,径直走到三楼楼梯口。

到了这里,他们就上不去了。

伙计指着那一大群挤满楼梯口的人,解释道:“她们都是要来找逸公子画美人图的,你快拿了号码排队吧,等一下会有更多人来。”

一边说,伙计一边把一块纸牌,塞到云川手上。

然后他善意劝道:“其他人就到二楼等吧,我怕待会儿三楼装不下那么多人。”

“……”这也太夸张了!

靳宛惊得说不出话来,思忖自己那天还是低估了对方的魅力。

等伙计一走,云川就让刘董给他们开路。

“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消耗。”他如是说。

靳宛沉默以对。

确实,他们是不可能在聚贤楼等上两个时辰的。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比起这群想画美人图的小姐们,貌似还是靳宛的事情要紧些……

刘董这一开路,便在人群中闹起了不小的动静。

出于对逸公子的向往,谁也不肯让人插队,更何况刘董是个男人?一个大男人在姑娘堆里,简直是鹤立鸡群,难怪大伙儿要攻击他了。

眼看刘董要被小姐们的口水给淹死了,云川不悦蹙眉,挥手命余下侍卫前去相助。

见状,刘董不敢怠慢下去,立即拔刀出鞘。

“再不走,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这一手果然将女人们吓住了。

阁楼上的小姐们惊慌失措,又是尖叫又是逃窜,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

云川就和靳宛闪在一旁,任由受到惊吓的女人们夺路而逃。

便在此刻,从那扇紧闭的房门里,传出一道慵懒的声音。

“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来砸本公子的场子?”

话音尚未落下,房门骤然大开,掠出一道飘逸的身影。

那身影径直穿过刘董和侍卫们的防线,竟在眨眼之间,就来到了靳宛和云川跟前。

云川也是习武之人,面对这般鬼魅高深的身法,惊诧之余不免警戒,自是抬掌与他对上。

岂料云川一双手掌伸到半途,就被一只画笔轻轻一抽,登时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这一下子,靳宛就等于暴露在对方面前。

虽然不会轻功,但是靳宛也没有坐以待毙,直接使出擒拿术借力打力,推开了对方的一只手。

正想抽身后退,孰料青年轻笑一声,鬼影般闪到了身后,又不死心地伸手去摘靳宛的面纱。靳宛侧身闪避,不小心甩出了脖间的玉扳指,正好砸在青年的手心。

第322章 敖逸【四更】

当日在灯谜会上,那名少女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所以尽管她蒙了面纱,又裹着斗篷,但是一看到她那双眼睛,敖逸就认出了她。

本想逗逗她,却不想,竟让他看到了一件无比熟悉的东西。

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玉扳指,敖逸停住了身形动作,像一块不会动的木头似的。

发怔间,却听少女微怒呵斥:“放手!”

这玉扳指是敖千给靳宛的定情之物,靳宛绝对无法容忍别人打上它的主意。

敖逸的面色也变了,忙抬起头去看少女。

刚刚因为风流画师的动作太迅速,以致于靳宛没能看清他的面貌。在那之后,他又低头盯着扳指,而靳宛在情急中也没留意他的脸。

是故这一刻,当两人视线对上的刹那,靳宛眼里的恼怒转眼就被震惊给取代了。

望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靳宛脱口而出:“阿墨,果真是你?!”

如果说前天少女叫“阿墨”,敖逸可以当做她是在叫一个名字里带“墨”的寻常人。那么在见到玉扳指之后,敖逸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少女的身份不普通。

心念电转下,敖逸松开手,压抑住内心的波动对少女低低说:“跟我来!”

旋即他朝房间走去,放声道:“抱歉了各位小姐,今日在下偶遇熟人,暂歇一日,小姐们请回吧。”

此时云川走回靳宛身旁,揉着胸口心情复杂地看着青年的背影。

“你认识他?”云川问。

靳宛手握着玉扳指,正因风流画师与敖墨长得一模一样的事,而心下骇然。

仔细想想,这人虽然与敖墨长相有八九分相同,可二人的神态语气以及作风,都大相径庭。除非敖墨也失忆,或者是有意掩饰,否则这事儿怎样都说不通……

不对!

假如没有记错,敖墨他貌似是……

半晌后,靳宛打住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与风流画师相对而坐。

——至于云川,被阻在了门外。

敖逸发现少女也在暗暗打量自己,笑了笑,并不急着打开话题。

他勾着唇角,礼貌道:“要不要先喝口茶?”

靳宛默默摇头。

此时此刻,靳宛还真不晓得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的人。毕竟要是靳宛的猜测没有错误,那这青年,显然又是该叫自己“皇嫂”的家伙。

敖逸的目光移到少女颈间,却只能看到那条挂着扳指的丝线。

他脸上挂着笑,若无其事地说:“姑娘不想喝茶的话,那可否请姑娘告知在下,那枚扳指是你从何处得来的?”

靳宛已从长安君处,确认了敖逸的身份,对他就不存什么戒心了。

但是靳宛也清楚,有些事情如果不说明白,很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误会,毕竟敖千曾经失踪了两年。

或许是因为心理年纪比较大,所以就算敖逸表面的年龄比较大,靳宛依旧忍不住用看待晚辈的眼光去对他。

故而靳宛温和地望着敖逸,平静地道:“这枚扳指,是我家爷给我的定情信物。我家爷姓敖,单名一个千字,乃隆凰帝国的东宫之主。”

这番话才说完,只见敖逸愣愣地端着茶杯,眼中满是愕然,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他完全想不到少女会这么坦荡,平常女子是不可能这样直白的!而且她一下子透露的信息,未免也太多了吧!

靳宛被盯得不好意思,但一想到自己是“长辈”,不能丢了面子,只好又强绷着没露怯。

直到敖逸咽了咽唾液,指着自己说:“你……你可知道我是谁?”

“嗯。”靳宛严肃地点头,脑子一热从袖口拿出一个金锭递给他,“阿逸乖,这是嫂子给你的见面礼。”

“!!!”敖逸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靳宛尴尬地挠挠下巴,皱眉说:“是不是嫌少?那你等着。”

说罢靳宛转过身去,想了想又从空间拿出九个金锭,然后抱起来一股脑放到桌上。

将十个金锭堆放整齐后,靳宛和善地看向对面呆若木鸡的敖逸,将金锭推到他面前:“小小心意,阿逸快收下吧?”

——此情此景看在敖逸眼里,简直是匪夷所思,完全颠覆了他出生以来的认知。这致使他在此后多年,都无法忘记这一刻的心情。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像靳宛一样,还未成亲就敢以他嫂子的身份自居,更不可能拿出一堆金锭来给他做见面礼。

更荒唐的是,这个女子年纪比他小,却用哄小孩的语气对他说话!

一连串的“惊讶”之后,敖逸居然有种放声大笑的冲动。

可他这个平素洒脱随性的人,在对上少女清澈真诚的眼神时,却不敢再那般放浪形骸。

于是敖逸强行忍笑,只眼里含着欢快与喜爱地看着靳宛。

“好在我曾听阿墨说过你,不然就凭你这几句话,我可不会信你的。”他打趣道。

靳宛干笑几声,心里暗暗嘀咕:莫非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这位老弟怎么不像阿墨一样,恭恭敬敬地叫我皇嫂?

正想着,忽见敖逸起身,冲靳宛抱拳行礼。

“今日有缘,得以偶遇你这位清新俏丽的‘小’皇嫂,真乃意外之喜!皇兄的眼光确实不一样,就连挑选的太子妃,都这般非同一般。”

靳宛也不知这是不是在夸自己,但能够肯定的是,敖逸对自己没有恶意。

所以靳宛尬笑,摆手道:“不用那么客套,我听着怪难受的。这下子我算是想明白了,前天在灯谜会场,我以为见到了阿墨才追过去的,却不料见到的人,是正在躲避那些小姐们的你。”

敖逸点了点头,又随意地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靳宛。

“我还没有问皇嫂,为何你会出现在巽京?我听阿墨说,你是乌国人,怎么会跟汤国的云川王子在一块儿?”

就是这一点,才让敖逸想不通。

靳宛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其实我是被云怀派人掳来的,我现在正设法逃回乌国呢。”“当真!?”敖逸脸色一沉,“云怀竟如此胆大包天,难道他不知你是谁吗?”

第323章 缘由【五更】

一听这话,靳宛禁不住面露尴尬,小声提醒:“他只知道我是乌国的四品天赐夫人,却不知我与你皇兄是……咳咳,总之在云怀眼中,我并不是一个招惹不起的存在。”

敖逸又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这个时候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皇兄还没将靳宛迎娶入宫,两人的事就他们几个兄弟知道。

“话虽如此,以皇兄的性子,既然他将玉扳指给了你,就说明他此生非你不娶。”敖逸认真分析道,“本来我们都以为,皇兄这辈子不会爱上一个人。

“可是如今皇嫂出现了,代表皇兄也有可能由衷地幸福快乐。单凭这一点,我也要护住皇嫂,不让你受任何伤害。所以,我这就进王宫去找云怀算账!”

敖逸倏然站起,似乎下一刻就要大辣辣地去闯王宫。

靳宛赶忙跟着起身,将人给劝住。

“阿逸不要冲动,现在还有许多事情尚未明朗,我们万不可节外生枝。我知道以你的身份地位,云怀不敢不听你的命令,可是五王爷呢?”

听见“五王爷”三个字,敖逸惊讶地望向靳宛,“皇嫂也知五王叔的事?”

靳宛庄重地颔首,眼中闪过一抹愁绪。

“其实我从刚才就想问你,帝都内乱是否解决了?你又为何会在巽京呢?”

敖逸看少女的神情,就知晓她是在担心皇兄,心里不免随之升起愧疚。

思索片刻,敖逸还是决定将自己上当被抓的事,给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数月前阿墨回到帝都,告诉我们皇兄安然无恙,只是因事需在外逗留一阵。他吩咐我们在皇兄回来之前,不可随意出宫,尤其是对五王叔要十分警惕。

“可有一日,有人拿着一幅美人图来找我,说是在帝都内突然冒出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我听后心痒难耐,想着暗中溜出宫去,谁也不知道,五王叔也不可能盯上我。等画了美人图,我立马就回来。

“结果这一去,就落入了五王叔的陷阱,被他抓了个正着……”

当着皇嫂的面说这件事,敖逸越说到后面,就越觉得无地自容。若不是他一时技痒,也不会笨到中计,可惜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靳宛倒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毕竟这会儿,靳宛还没那个资格呢。

所以靳宛只是追问:“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被囚禁在帝都郊外一座房子,每日吃喝都有人伺候,可就是不能出门。五王叔给我下了药,令我浑身无力浑浑噩噩,连过了多长时间都不清楚。

“期间我一直在设法逃脱,但是始终不得其门。直到有一日,五王叔的小女儿因一时好奇,悄悄跟在她的兄长背后,来到了囚禁我的地方。”

敖逸先是停在了这里,然后咳了两声。

靳宛见状,哪里还猜不到之后的事?

“她对你一见钟情,之后在你的怂恿下,替你偷解药、偷钥匙?”靳宛试探着问道。

全部事情都被靳宛料中了,敖逸无话可说,只得默认。

很明显,敖逸当时只是利用对方逃走,不可能还带着她一起。因此,靳宛也不问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或者她现在怎么样了之类的话。

“想来当日五王爷抓你却不伤你,是想将你软禁起来,好等日后让你皇兄投鼠忌器。那么,你之后可有见过你皇兄?”

提及当日之事,敖逸不免有些苦闷地摇头。“当时我被囚于帝都城外,一个非常荒僻之处。当晚我出逃后,五王叔立即得到了消息,便派人来追捕我。由于五王叔派来的高手众多,我的内力又没有彻底恢复,只好一路仓皇而逃,不敢与敌人正面交战



“时间一长,我竟与帝都离得越来越远。由于担心五王叔在帝都附近拉网,以做守株待兔之用,我也不敢贸然回去。

“后来,我想起阿墨说过,皇兄之前藏身于乌国,便改了路线来到这里。”

这中间敖逸也经历了不少危险,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尽管如此,靳宛仍然能够想象得到,敖逸这一路来的不容易。

也不知该用什么话安慰敖逸,反正现在他安然无恙,这就比什么都要好。

所以最终靳宛只憋出一句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也不要太自责。”

此话一出,靳宛顿觉更加不好意思了。

因而在敖逸搭话前,靳宛又道:“不瞒你说,原本大个子与我约好了半年之期。可是,在约定的日期到来之际,他未能出现,所以我担心是不是帝都的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应该不会吧……”敖逸有些不确定地说,“皇兄向来都擅长把握全局的,很多事情他都能够提前预料到,我相信五王叔那次刺杀不到他,就一定会折损在皇兄手上的。”

敖逸的话让靳宛稍稍安心,只是想到连长安君,都无法探听到敖千的情况,心里的大石头始终无法完全落下。

可是当前靳宛又被困在巽京,即便敖千回到岳阳城,怕是也见不到他的。

“皇嫂,那云怀掳你来所为何事?”这时敖逸不解地问。

靳宛也不隐瞒,直接说自己会酿酒醋。

此话一出,敖逸当即错愕不已。

“怎么,阿墨没跟你们说吗?”见此情景,靳宛有点儿奇怪地道。

敖逸摆首,“阿墨只说皇兄给我们找了一个皇嫂,那个皇嫂十分有趣,是个令人一见就难以忘怀的奇女子。”

“阿墨太抬举我了……”靳宛连连抹汗,什么奇女子,听着太奇怪了吧!

此后两人又聊了一阵子。

靳宛将自己出逃的计划告诉敖逸,并且三令五申,让他千万不要暴露行踪,以免五王爷的人找来。

这个时候,两人都还不知道,五王爷已经成为敖千的手下败将、刀下之魂。

正因心有顾忌,靳宛才没有一开始就拿出扳指,抬出敖千这尊大佛。否则以云怀的性格,即使他再垂涎靳宛,也不敢跟太子爷抢女人。而敖逸感觉此时,是云怀被靳宛玩弄于鼓掌之中,靳宛本身没有一丝危险,也就听从她的安排了。

第324章 催芽【一更】

回去的路上,云川向靳宛询问敖逸的身份。

“云川王子不会小气至斯吧?”靳宛不答反问。

云川挑眉,“何出此言?”

靳宛笑眯眯地望他,半真半假地道:“阿逸打了你,我怕你记仇,问出他的身份后设法报复。”

这话成功引得云川侧目。

他定定地凝视了靳宛良久,而靳宛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岿然不动,这副泰然自若的表情最终让云川败下阵来。

充满挫败感地叹息一声,云川面带苦恼地说:“要不是提前知道父王调查过你的背景,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才十八岁。被你这样一唬,我几乎就要当真,以为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上不了台面的人。”

闻言,靳宛也明白是自己多虑了,而云川却在给她搭台阶下。

对于这种心照不宣的事,靳宛认为没必要挑明,于是哈哈笑着糊弄过去了。

可有关敖逸的话题,再没有谁提起。从靳宛的回答中,云川听出了她不想回答的意愿,而靳宛同样清楚云川是个聪明人,懂得适可而止。

毕竟就目前来说,两人还是互利互惠的关系,谁也不想打破这个平衡。有的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会成为一种负担,容易形象双方的合作。

如此回到了王宫,云川陪同靳宛去见云怀,将今日在巽京里视察的收获告知于他。

就在云川做完报告,轮到靳宛发言之际,靳宛的脑海中忽然浮现长安君的身形。

“提醒宿主:有新任务。任务内容:给五种蔬菜催芽,限一周内完成。任务提示:大棚。”

由于太过突然,因此靳宛愣了愣。

自从上一个限时任务后,这还是靳宛头一次收到系统发布的任务,而且又是一个古怪的限时任务。关键是,这次的任务只有七天时间,莫非难度比之前的更高?

长安君每一次发布任务都有他的用意,所以靳宛也不想再过问原因,反正只要知道是对自己有利就行了。只是,五个月内总资产达到一百万两,已经让靳宛忙得没有睡过一次好觉,那现在这个呢?

不知何故,靳宛想着想着就心生悲凉……

“达夫人……达夫人!“

接连几声呼唤,总算是把靳宛的魂叫回来了。

有些木楞地望着云怀,靳宛眼神涣散地:“啊?什么事?”

“本王想问你,视察了两日,你可有什么想法?”

“想法?”靳宛犹在神游。

云怀不禁蹙眉,但依然耐着性子提醒道:“达夫人不是说,你能让我汤国百姓的生活更上一层楼吗?现在你也视察过了,是否有了改善汤国环境的主意?”

事实上,靳宛原就为了应付云怀,而想出了一些所谓的“计划”。但今时今日因着长安君发布的任务,靳宛决定适当做出一些改变。

斟酌片晌,在云怀满怀期待的注视下,以及云川略有担忧的目光中,靳宛清了清嗓子。

“幸得汤王信任,经过这些天来的日思夜想,我终于不负众望,想到该如何提升你们汤国的百姓生活水平。”

此言一出,云怀当即面露喜色。

云川虽然是松了一口气,却也颇为疑惑,暗忖道:莫非这丫头不是拿借口唬人,而是真心实意地为我国筹谋策划?

“如此甚好!”这时云怀已经高兴地拍案站起,兴冲冲地对靳宛说:“达夫人,本王从不怀疑你为本国效劳的诚意,你有任何想法尽可提出!”

事到如今,纵然云川心有疑虑,可出于和靳宛那层合作的关系,他依然选择保持了沉默。

其实不管云川是否质疑,靳宛都不会在意。因为在靳宛心里,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他人的质问,所以云川此举是很明智的,不然他只会落得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据我所知,汤国极其缺乏米粮蔬菜,平日里吃得最多的就是包子馒头等面食,不知我可有说错?”

这些是靳宛通过先前的细心留意,再咨询长安君所得,自然不会有错。

云怀果然点头附和:“你说的一点儿没错,本国一向缺米少菜,米粮蔬菜都是国内游商到其它国家所带回。”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靳宛侃侃而谈,面上是自信中带着些许超然的神色,“汤国的土壤气候,更适合种植小麦和粟米,可汤国大部分人都选择种植稻米,所以才会常年收成不好。”

云川听到这里,已经改变了原先的想法。

如果靳宛没有一点真材实料,是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就把汤国的形势分析得这么透彻。诚然,在此事上,靳宛也是下了心思的。

云怀则是微微讶异:“达夫人此言可真?虽说本国平日所食多为面食,但其实汤国百姓都更加喜食米饭,自然会播种稻子……”

“与汤国相邻的姜国,气候也比较干旱,但中央却有一块十分适合种植稻米的平原。可姜国多山,姜国人喜种橘树,连带着平时吃馒头等面食干粮的时候多。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汤国和姜国是互补的。汤王可以找个机会与姜王商量一下,今后汤国就用本地种出的小麦,与姜国的稻米交换。

“再者,面粉除了可做馒头包子,还可以做出容易保存的挂面……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哪里有我说的这种面条?”

说着,靳宛询问似地看向云怀。

由于靳宛一时说了太多话,云怀接受不了那么多信息,也就有点儿晕乎乎的。

是以他还没弄清靳宛的意思,就下意识地回答:“面条的话,本国有不少啊……”

见罢,靳宛无奈地摇头。

“算了,挂面这事儿到后面再说吧,反正也还没到农耕的时候。当务之急,应该是种植蔬菜……对了,我想要在宫里实验种菜,不知道汤王是否可以配合我?”

长篇大论了那么久,靳宛终于说到自己的正题上了。

就在接到任务后的短短几秒,靳宛就已经想清楚了:虽说自己善于做菜,但种菜自己终究不是专家。想在一周之内完成给五种蔬菜催芽的任务,必须得利用现有条件。至于这条件嘛……有云怀这个汤国君主,靳宛何愁找不到帮手?

第325章 俘虏【二更】

而今靳宛在云怀眼里,就是他捡来的一块宝,哪有提要求不满足的道理?

何况这要求,还与汤国百姓的未来生计息息相关,云怀非常迅速就按照靳宛所说,派人在她的寝殿院内连夜造出了一个温室大棚。

——因靳宛想着只是催生五种蔬菜,就用不着把棚子建的很大。加上云怀遣派了大量人手来动工,这才能在一夜之间,建成一个基本符合靳宛条件的温室大棚。

有些现代才有的设备,这里是没有的,于是靳宛就用当地性质相近的东西代替。

于是从大年初四这天开始,靳宛就在汤国的王宫内,钻研起了如何给蔬菜催芽。

这其中自然有许多地方,是需要助手的。靳宛也不客气,直接就跟云怀要来了云川,使得云川堂堂一个汤国王子,却沦落到要给靳宛打杂的地步。

云川不止一次向靳宛表达过内心的不忿。

可惜在靳宛面前,就算他较之年长了几岁,骨子里也没有靳宛吃的米多,也就讨不到丝毫便宜去。

这七日靳宛一心一意做任务,连逃离汤国的事,都给暂时抛到了脑后。毕竟这次的任务若失败了,或许就得扣个上百分,届时靳宛肯定又得接受惩罚。

要是在这王宫里失去了五感之一,靳宛必然会失去主控权,那处境不是会更凄惨吗?

这是万万不能的。

是故靳宛专心培养蔬菜种子。说不定任务完成后,长安君给出的兑换物品,能够帮助自己逃离呢!

——殊不知在她居于安然之境时,隔壁的乌国,却在上演一场异常血腥的杀戮游戏。

“啊!”

“王子快逃,敌人的实力太强大了——”

禾安城外的一个小树林里,青年稳坐马背,面寒如霜。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惨叫声,青年的脸上没有丝毫不忍和怜悯,反而充满了虐杀敌人的冷酷。

不多时,那些惨叫声渐渐消弱。

几名身上染了敌人血迹的暗卫从林中掠出,恭敬地在青年面前跪下。

“爷,人死的差不多了,那个王子也已被擒住。”

话音未落,后面就有两个暗卫押着俘虏上前,一把扔在青年的马前。

直到这时,那个被称作“王子”的男人,才全身颤抖地抬头。

当他眼中映入马背上俊冷青年的面容时,他不禁打着哆嗦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五天前,他接到父王的命令,带人连夜从巽京出发前往乌国岳阳城。

因心有挂碍,因此他这一路上可谓是马不停蹄地赶路,就为了早点完成父王交代的任务,好回宫去调查当日是谁在背后阴他一把,害得他临行前还挨了一顿板子。

可是没想到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一行人刚刚抵达禾安城,连岳阳城的影子都没看到,便半路冒出了一群黑衣人。

为首的青年他不认识,但对方却一来,就要他交出靳宛。

这乌国内会为了靳宛大动干戈,又与眼前青年年龄相符的人,无非就是乌国王子风祁羽。对那风祁羽,云楚是丝毫不惧的,自然没好气地讥笑对方找错了人。

结果就是这一个举动,竟给他们这十几人,招致了杀身之祸!

想到这群黑衣人的身手,云楚简直不寒而栗!从真正开始交手,到他发现敌不过对方而心生退意,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

于是云楚便带人从禾安城中退出,一直被对方追到这个小树林,连林子都尚未走出,他的手下就都死光了!

到了这一刻,云楚才明白,自己绝对是招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无论是他汤国还是乌国,都不可能培养出这等程度的暗卫!

至于为首的那个青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一次手。可仅凭他身上的那股威势,很明显,他才是这群人中最强大的存在!

此刻,云楚已经有点后悔了。

所以在问出这句话后,云楚立即补充道:“阁下来历我也不再追问,可我仅仅是一个过路人,阁下真的找错人了!”

在这种紧急关头,云楚还想打马虎眼,好求得一线生机。

那青年高高在上地望着他,眼神冷冽。

“交出靳宛,保你全尸。如若不然,诛你九族!”

敖千杀气浓浓地开口,那气势之强,一瞬间便将地上的男人震住。

暗卫偷偷跟踪这帮人已有一段时间,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他们就是掳走小丫头的人。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听出他们此行前来,大约是想把爷爷——靳海也掳走。

既然如此,他绝不会手软!

云楚压根不知道自己的意图已经暴露,就矢口否认,撇清和靳宛失踪一事的关系。故而,饶是敖千出口要挟,云楚也嘴硬地大喊冤枉。

见云楚拒不承认,心中早已怒火肆虐的敖千一句废话不说,“唰”地抽出身旁暗卫的利剑。

手起剑落间,云楚只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即一只耳朵已经飞上了半空。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云楚正欲惨痛呼叫,青年却又猛地回剑直指他的喉咙,厉声道:“再问一遍,靳宛在哪里!?”

锋利的剑刃反射出刺眼的光,云楚宛如一只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捂着鲜血四溢且空空如也的耳洞,满目惊恐地瞪着青年。

这人竟然如此紧张靳宛!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靳宛会酿酒醋之事,已完全传扬出去?若是这般,他更不能让人知道靳宛在汤国,否则母国危矣!

心中快速闪过这个念头,云楚忍着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话一出口,就见青年眼神一变,俨然是勃然大怒。

敖千此时的心情,确实已经暴跳如雷。

可是多年的习惯,令得他依旧保持着一张冷峭的脸。

将剑扔回给暗卫,敖千压抑着内心的怒不可遏,冷冰冰命令:“带他回去,本宫限你们在一日之内,不择手段地撬开他的嘴。”

云楚原已痛得精神恍惚,却在听到这句话后,遽然睁大了眼睛。

“本宫”?!!

不、不可能……消息不可能那么快传到帝都,一定是他听错了!对,是他的幻觉!

第326章 脱困【三更】

在离巽京不远的汤国境内,有一个靠放牧为生的小村庄。

这一日,牧户牵了一头公绵羊往屠宰场走。

这头绵羊是他五天前,无意间捡到的。

在捡到绵羊的前一天夜里,下了场大雨,将山路都给打湿了。他发现绵羊的时候,绵羊的腿断了,躺在荆棘丛下奄奄一息。

牧户猜测,这绵羊应该是不小心摔断了腿,从山上滑下来的。当时绵羊身边没有别人,大概是走丢了。

出于怜悯之心,牧户给绵羊包扎了一下,然后叫人把它抬回了家里悉心照料。

本来见这头绵羊长得不错,想留着它做种羊。哪知道,这羊的腿被治好后,整日横冲直撞的很是暴躁,弄得牧户都不敢将它从羊圈里放出来。

经过多日的观察,牧户确定这头绵羊不大正常,因为它整日除了撞羊圈就是凄厉哀叫。在家人的一再抗议之下,牧户终是无可奈何,决定把羊拉去宰了。

眼下一人一羊正在前往屠宰场的路上,而那绵羊似乎也知道此行目的地是什么,从一开始就在剧烈地挣扎。

奈何牧户放了几十年牧,身上的力气不是说笑的,轻而易举就凭借力量将它镇压了。

在距离屠宰场还有一公里的时候,通往外界的山路,忽然出现了一道黑色人影。

牧户的精力都放在羊上面,自是没能留意到那人影。反倒是那头绵羊,在人影靠近之际似心有所感,顿时扭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那处。

“咩——!!!”

哀戚地叫了一声,绵羊再次挣扎起来。

察觉到绵羊的动静,牧户用力拽了一下绳子,大声叱呵:“反正你已经得了病,与其让你病死一无用处,不如让我送你到屠宰场换点儿银两,也算是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了。”

那厢,左笙远远的,瞧见绵绵竟被人很是粗暴地对待。

当即他就加快了速度,不到片刻已至绵绵身前。

左笙二话不说,挥剑斩断了绳索,助绵绵解困。

霎时,绵绵泪水涌出:“咩!”

它情绪激动地蹭到左笙身旁,一个劲儿地拱他的衣袖。

另一边,牧户却是有些气愤。

一把扔掉手中的断绳,牧户凶神恶煞地质问左笙道:“你什么人,怎这般不知好歹,平白无故砍了我的绳子、放了我的羊?”

左笙一手收剑回鞘,一手亲昵地抚摸着绵绵的羊耳。

听见牧户的问话,他板着脸望过去,声色沉沉:“你想对它做什么?”

“嘿!我问你话呢,你非但不回答,倒还反过来问我?”牧户气极反笑,开始撸袖子。

这时,绵绵不停地用头拱左笙,好似在提醒他快点儿走。

见状左笙低下头,“我知道你担心主子,可惜我回来的太迟了,如今已失去了掳走主子之人的踪迹。”

“咩——”绵绵甩了甩脑袋,声音中哀意欲浓。

“想必你这些日子,都是在追踪他们吧?如果没有你的脚印,我也找不到这里来。你是在此处,跟丢了那帮贼子吗?”

“咩~”

望着绵绵的眼睛,左笙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没关系,你的安危也同样重要,相信如果你出了事,即便我救回了主子,她也不会开心的。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去找她吧。”

说着,左笙拍拍绵绵的脑袋,后者晃了晃耳朵。

多亏了在靳府与绵绵常日作伴,不然左笙也不会与绵绵有如此默契。

站在对面的牧户见一人一羊一问一答,只感觉看到了这世上最荒谬的画面。毕竟他放了这么多年的牧,还没见过像这样懂人性的绵羊!

思绪浮动时,便瞧得那黑衣男子看向自己。

当下牧户的心“咯噔”一声。

很明显,这男人才是绵羊的主人!

这个认知使牧户一下子失去了底气,木楞地站着,满脸的不知所措。

“我、我不知道这是你的羊。说起来,我也没对它怎么样啊!相反,那天你的羊受了重伤濒临死亡,还是我把它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

不等他说完,那黑衣男子已经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他的手心。

“这是给你的报酬,谢你救了我家少主人。”

说罢,黑衣男子就转身。

就在牧户愣神时,那头绵羊突然冲他伏了三次头,仿佛是在叩谢他一般。

这一幕看得牧户把双目瞪得滚圆。

紧接着,绵羊也转身,跟在黑衣男子身后离去。

绵绵脱困之后,就与左笙一同朝巽京的方向前进。

此时此刻,左笙也知道自己没有保护好靳宛。而失职的后果之重,他也是心知肚明的。眼下唯有尽快找到靳宛并将其救出,方能弥补他的一丝罪过。

那夜领命离开岳阳城,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明知道比起殿下,主子更需要人随身保护,可他居然愚蠢地离开了!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后悔也于事无补。其实那晚离去,他也只去了临近的一个省城打探消息,见不到殿下的踪影便原路折返了。

回到岳阳城已是第三日夜晚。

彼时靳宛失踪的事已被发现,左笙暗中听过消息,就一人出发寻找靳宛。

那两日还未下过雨,隐约可见羊蹄的足印。念及绵绵是与靳宛一起失踪的,左笙便跟着那些足印,一路追来。

可就在这附近的一座山上,因下过大雨,绵绵走过的痕迹都被冲没了。左笙在周围几经搜寻、查问,最终才锁定这座小村庄。

虽然途中耽误了两三日时间,可好在左笙及时赶到,不然绵绵今天恐怕难逃一劫。

接下来,就得依靠左笙打探消息的能力了。

实际上到了这里,再结合左笙这些日子以来,搜罗到的蛛丝马迹,靳宛的去处基本已经明朗。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设法确认,靳宛到底被抓到了巽京的哪里。若是这次掳走靳宛之人,是汤国的贵族,那左笙就要在巽京里一处处地暗察。

反之,若抓靳宛的是汤国的君主,那左笙要做的事情就显而易见了。那便是,潜入王宫,伺机将靳宛救出。即便为此要在王宫内大开杀戒,甚至是杀掉汤国的一国之主,他亦在所不惜!

第327章 扰乱

被限时任务困住的靳宛,决然料不到外界已因自己的失踪,而掀起了滔天大浪。

太子之怒,可以说对整个帝国都有严重的影响,然而云怀却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敖逸每日继续用画师的身份做掩护,夜晚偶尔会潜入王宫,与靳宛会合商量下一步行动。到目前为止,靳宛给敖逸的吩咐都是按兵不动。

因为靳宛想过了,就算自己想要回吴国哦,也得先把任务完成方可。反正现今云怀对自己没多少防备之心,何况借着视察之名,想出王宫也不如最初那样困难了。

敖逸是个聪明人,知道靳宛正在进行一项很重要的计划,虽然对内情知之甚少,但出于对靳宛的信任,他依然选择毫无保留地配合。

既然皇嫂在王宫与云怀相安无事,敖逸便想外出打探帝都的消息。

渐渐的就到了正月初十这一天。

这日凌晨,前一晚守在温室大棚里等待蔬菜抽芽的靳宛,累极了正熟睡着,忽然被人拍醒了。

出于下意识的警惕,靳宛两眼未睁开便一把擒住对方的手,直至敖逸轻叫了一声“皇嫂”。

此时靳宛才有个七八分的清醒,于是松手借着微弱的光抬头看向他。

张嘴打了一个哈欠,靳宛揉揉惺忪的睡眼:“阿逸今日怎来得这般早?”

谁知敖逸声音里充满了肃穆,以及微不可察的担忧,低声道:“皇嫂,不好了。我收到消息,两个多月前五王叔在帝都竖起了君旗!”

这话成功让靳宛完全惊醒,揉眼睛的手也立即放下。

“君旗?这是什么意思?”靳宛丝毫未察觉到,自己说话的嗓音都有一点儿轻颤。

而敖逸的回答也顺利让靳宛更加提心吊胆:“当今世上唯有三面君旗,它们分别是三大帝国的帝君代表。我隆凰帝国自创国以来,这是头一回在帝都竖起两面君旗……”

敖逸尚未说完,靳宛就明白了他的未竟之意,当下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大个子,你没事吧?就算你负了半年之约,我也从来没想过半年前那场来不及告别的分离,会是你我的诀别啊……

若不是敖逸还在近前,靳宛恐怕会失控。

最终靳宛忍住内心的波澜,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自冷静地望着敖逸。

“不论如何,倘若你皇兄陷入了困境,单凭我们二人之力,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自乱阵脚,你也要谨记不可冲动行事。”

“可是皇嫂……”

敖逸想说自己必须即刻赶回帝都,即便力量有限,也要帮助父兄脱困。

然而靳宛一开口就打断了他这个念头。

“亏,咱们吃过一次就罢了,决不能做出以卵击石的愚蠢之举。你放心,爷绝不会任人宰割。在遇见我之前他就死不了,遇见我之后,更不能轻易死去!他这一生,我要定了!”

细弱皎洁的月光下,敖逸只能模糊地看见少女的五官轮廓。即便如此,当他听见这段话之后,心脏依旧被狠狠撞了一下。

只有靳宛清楚,此番话不但是安慰敖逸,也是对自己的声明。唯有如此,靳宛才能令自己沉稳行事。是以说完后不等敖逸接茬,靳宛又继续道:“至少当前的帝君还不是五王爷,他是叛军之首,帝国麾下诸多王国都有义务出兵援主。所以明日一早,你便以皇子身份来王宫下达命令,我亦会助你一臂之力。



敖逸微微皱眉:“只怕以现在的情况,云怀不会那么轻易就跟我出兵。而且带着将士从汤国到帝都,最快也要一两个月……”“不管能否及时赶到,都比你一个人赶去要好得多。你是正统的皇子,五王爷只是个叛贼,在你二人中间,聪明人都会选择拥护你。到了那时,你便有了与五王爷谈判的资本,唯有如此才能对大局起到决定

性作用。”

靳宛强行控制自己,不去想敖千出事的画面,而是井井有条地与敖逸分析整件事情。

敖逸是当局者迷,靳宛是旁观者清,因此他一听便接受了。

离天亮还有时间,敖逸先出宫去做准备,靳宛则是与长安君谈起了“交易”。

虽然在敖逸面前表现得很平静,可天知道靳宛的心早已乱作了一团,是故便向长安君请求,让他帮忙看一看帝都的情形。

“这儿离帝都十万八千里远,你让我怎么帮你探测?”长安君毫不留情地回绝道。

靳宛这时也是钻进了牛角尖,只想着敖千身处帝都,便提出要查看帝都内部的状况,全然没想到敖千早就解决叛贼离开了帝都。

说到底,还是靳宛对敖千的能力认知不够清晰。又或者,是因为初次与敖千相遇,是在敖千被五王爷害到重伤濒死之际,以致于靳宛认为敖千斗不过五王爷。

总之长安君的拒绝,让靳宛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和绝望。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还是靳宛第一次生出万分无助的心情。

长安君只好对埋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靳宛,劝慰道:“你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你的任务。没有积分,即便我有心帮你,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刻。”

听罢,靳宛迟迟不做反应,惹得小正太脸上充满了愧疚,仿佛自己的无能才是让靳宛魂不守舍的主因。

如此持续到了天际曙光微现。

相当于一夜未休息的靳宛,突然站了起来,朝大棚外面走。

长安君小心翼翼地提醒:“那些蔬菜种子……”

“如果大个子出了半点儿差池,那我留在这世界也没多大意义,你的惩罚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靳宛面无表情地说。

长安君顿时沉默了下来。

只是没走出多远,靳宛便迎面撞上了行步匆匆的拂子。

看见靳宛,拂子跪下行礼:“见过达夫人。”靳宛没有心思理会他,正想越过去,蓦然听见拂子说:“达夫人,王子命咱家来通知你,主上决定要纳你为妃,今日上朝的时候便会对大臣们公布喜讯。稍后,主上还会派人来给你下旨,请达夫人尽快做好心理准备!”

第328章 闹翻

此话一出,靳宛倏然转身,目光凌厉地瞪着拂子:“何时决定的事,为何之前没有任何风声?”“回达夫人,此事早在五日前主上便有所打算。碍于您正在忙碌,所以主上只跟几位要臣及王子商讨。期间王子努力劝说主上先征求您的意见,可是主上始终一意孤行,王子这才让咱家早早地来给达夫人传

递消息。”

拂子恭恭敬敬地回道。

靳宛本就心烦意乱,闻言更是不悦,便冷冷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回禀云川,我现在就去找你们主上说清楚。”

帝都的事扰得靳宛失了耐心,已经不想再跟云怀虚与委蛇。既然过会儿敖逸便会进宫,那么此刻暴露与敖千的关系,才是彻底打断云怀不轨之念的最佳方法。

拂子瞧出了靳宛心情不好,因此几次张嘴,又把话噎了回去。

王宫的禁卫军见是靳宛,都没有阻拦,所以靳宛这一路走得十分畅通。

等到靳宛和拂子来到政殿前,拂子纠结一阵,终是小声开了口。

“达夫人,刚刚咱家忘了告诉你,主上这时正在接见来自帝都的贵客,恐怕你不方便进去……”

靳宛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帝都”二字吸引了。

难不成阿逸已经到了?

思绪尚未落定,政殿的大门忽然打开,神色憔悴的云川从里面走出。

他一眼看见了靳宛,当即又打起精神,加快脚步迎向靳宛。

“你怎么来了?拂子可把消息告知于你了?”

靳宛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反问:“听说帝都来了人,是谁?”

云川忽然抬头看了看四周,发觉没人留意他们,这才将靳宛拉至一旁。

被云川谨慎小心的举动惹得轻蹙双眉,靳宛静静地注视他,等待云川主动开口。

“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告诉你。不过帝都那帮人一来,倒是为你争取了几日时间。原本父王准备明日就迎娶你,如今他已将日期改到五日后的元宵佳节。”

云川揉着眉心疲惫地说,显然已是困乏至极。

“一帮人?”靳宛不由得揪起心,阿逸就一个人,哪来“那帮人”之说?

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的靳宛,定了定神按下心中不安,状若无意地道:“帝都来的那些人有何事找汤王,这你可清楚?”

云川有些狐疑,上下打量了靳宛一番,面露不解,“你好像对他们很感兴趣?”

心“咯噔”一声,靳宛耸了耸肩,“帝都是咱们隆凰帝国的都城,我这一辈子都未必能去那里看一眼,自然会对那里来的贵人感兴趣。”

“这倒是。”云川信了,“不过你也别灰心,你这一辈子还长得很,今后会发生什么事也说不准,你还是有机会的。”

“那他们……”

云川忽地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嘘!千万不可让里边儿的人听见,否则他们很可能会杀了你。”

见云川迟迟不肯说出内情,靳宛咬唇撇嘴,一副极度不爽的模样。

“你不说,我这就进去问汤王!要是我死了,别说你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你们汤国也早晚完蛋,你信不信?”

说着,靳宛当真抬脚朝政殿走。

云川受惊,立即追上去拉住靳宛:“你疯了?帝都的人连我父王都不敢冒犯,你这一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刹那间,靳宛心底的各种情绪猛然上涌,不禁一把甩开他的手,抬起头直直对上云川的视线。

“我受够了被蒙在鼓里的滋味!莫名其妙被掳到这里,让我有家回不得,有亲人见不得,现在还得被一个中年大叔强娶?!你父王当自己是什么,说娶我就娶我,也不看看自己算哪根葱!”

更可恶的是,大个子身陷险境,而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如今在政殿的那群人,很可能就知道大个子的消息,云川却什么都不肯告诉自己!

靳宛此时的情绪非常激动,也许是被敖千的事牵动了整颗心,导致这回靳宛的眼睛因此发生了一些变化。

云川震惊地看着少女的一双瞳孔由墨色变成赤色,脸上没有一处不写着难以置信。

他直接无视了少女的话语,颤抖地指着她的双目:“你、你的眼眸……为何会变做赤色?”

一旁的拂子也吓得趔趄后退,结果被绊倒在地,满面惊恐。

靳宛只感到头脑火热,尤其是眉宇之间。但从云川的反应中,靳宛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些许改变。

迅速合上眼皮掩盖住异瞳,靳宛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呼出来。

待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靳宛方才重新睁眼。

可这个时候,原本站在靳宛面前的云川不见了。感应到从另一个方向投来的视线,靳宛便转过头。

随即,靳宛不由自主地眯起双眼,审视着眼前的一群人。

只见此时此刻,本该在政殿接待帝都贵客的云怀,以及几个靳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虽然没见过那些人,但是根据对方身上所穿的衣服料子,以及那冷漠、不可一世的神情,很明显他们就是所谓的“帝都贵客”。

云川表情复杂地站在云怀身后,与靳宛目光相对时,眼中流露出矛盾。

见状,靳宛漠然移开视线,冷淡地望向云怀。

只听得云怀肃冷说道:“本王敬你是一个难得之才,否则就算你称得上是位美人儿,可仅凭你卑贱的农家身世,本王也压根瞧不上眼。今日你既已到了本王的国度,合该摆正你的身份,而不是诋毁本王!”

听罢,靳宛也知道云怀定是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从而恼羞成怒。

事到如今,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不蒸馒头争口气,自从被掳到汤国,胸口就憋着一股气,今天我豁出去了!

“你这人好笑得紧!明明干的是强盗的行为,却还这么理直气壮,简直是十分不要脸!姑奶奶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你休想我将酿酒醋的技术交给汤国的人。”说到这里,靳宛转而看向那几个陌生人,“这几位是帝都来的贵客吧,你们知不知道这位汤王胸怀了什么大志?他想利用我的酒醋技术,来让汤国壮大,好将宗主国取而代之呢!”

第329章 危急

不得不说,选择在帝都贵客面前暴露自己的能力,是存在着一定风险的。

可是就眼前的状况而言,靳宛似乎也没有其它选择。如果想要尽快了解敖千的信息,乃至是去帝都帮助敖千,那么靳宛这样做就无可厚非了。

因为一旦这帮人看上了靳宛的才能,肯定会跟云怀讨人的。而在确认这些人的立场前,靳宛暂时也不打算公开与敖千的关系。

这是靳宛匆忙之间做出的决定,虽然还不清楚效果如何,但既然已经走了这一步,其它的唯有听天由命。

只不过对于云怀来说,靳宛的“污蔑”显然很让他愤怒以及头疼。趁帝都贵客发话前,云怀僵着脸色吩咐:“来人啊,将达夫人押回寝殿严加看守。在大婚之日来临前,不许她踏出寝殿一步,违者斩!”

靳宛倒也没有反抗,明知道凭一己之力不可能与整个王宫的禁卫军对抗,再挣扎就显得莽撞了。

不论如何,反正怀疑的种子已在云怀与帝都之人间撒下。眼下云怀一心放在招待贵客身上,肯定是抽不出精力来处置自己的,这就给自己制造了出逃的机会。

可惜云川……最后还是让自己失望了。

而那几个陌生人也没有说什么,极其平静地望着靳宛被押走。

一系列的事情接踵而至,令靳宛完全把限时任务置之脑后。长安君好像了解靳宛现在的心情,也就保持了沉默,并未主动提及此事。

“不知道阿逸待会儿进宫见云怀,又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被关在寝殿内的靳宛,面上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靳宛还真挺担心敖逸的,毕竟那帮陌生人来历不明,要是他们并非帝君一派的人,敖逸岂不是直接撞在敌人的枪口上吗?

就这样怀着忧心地呆愣了许久,直到寝殿外面传来声音。

“我们是奉主上之命,来给达夫人送午膳的,快放行。”

听这声音正是靳宛刚被掳来时,照顾靳宛的那两名侍女之一。

由于云怀只说了不许靳宛出去,并没说不许别人进来,更不会让靳宛饿死,所以门口的守卫没有多想就让她们进来了。

背对房门心事重重的靳宛,其实根本没有胃口吃饭,理所当然没有理会身后推门而入的宫女。

可片刻后,一道熟悉的嗓音唤回了靳宛的神智。

“皇嫂!”

这声音令靳宛从沉思中醒来,立马惊愕转身。

谁能料到,映入眼帘的不是那两名宫女,竟是靳宛一直担心的敖逸!

“阿逸,你怎么会在这里?”靳宛不禁起身惊问。

敖逸一副宫女的装扮,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居然生生让自己的身高矮了很多,这才没有引起守卫的怀疑。

而在靳宛的目光注视下,敖逸一寸寸拔高,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身高。

他一把摘掉头上的假发,抹去脸上的胭脂水粉,满脸忧虑地看着靳宛:“我是来救你的。皇嫂,我们不能再拖了,那云怀靠不住,他已经答应出兵帮助五王叔了。”

“什么?!”靳宛大吃一惊,“那么今早我在政殿前见到的那群人,其实是五王爷的手下?”

敖逸郑重点头,“不错!为首的那一人正是负责追捕我的,想来是五王叔给他下达命令,让他提前收买好一些王国的君主。如此一来,即便到时候我再度回帝都,怕是也不能与他抗衡。”

靳宛一听,就知大事不妙。

原本还寄望于帝国麾下的王国支持,可现在……看样子所有的事情,都在五王爷那老奸巨猾之人的运筹帷幄中。“皇嫂,那为首之人的武功不在我之下,与他们正面交锋,我最多能独自脱身,这才会伪装成宫女潜进来救你。好在我是暗中溜进王宫的,他们并没发现我的踪迹,所以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敖逸轻声说

道。

靳宛是皇兄认定的太子妃,那便是他们几兄弟铁板钉钉的皇嫂。皇兄尽心尽力护他们多年,今天也该轮到他为皇兄做点事了!无论怎样,他都得把靳宛带出去。

暗自下定决心的敖逸,丝毫没有考虑过靳宛一介女流,会成为他出逃路上的累赘。

然而靳宛却是摇头。

“不,阿逸,我不能跟你一起走。”靳宛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而今谁也不会把我与你皇兄联系到一块儿,我潜入五王爷的阵营正好……”

才说了一半,敖逸就明白了靳宛的计划,顿时想也不想便否决了。

“我是不会让你去冒险的!”随后不等靳宛反驳,敖逸坚决道:“我很了解皇兄的性格,如果他知道我让你身陷险境,他肯定会雷霆大怒!何况这么危险的事,我不放心让你去做。皇嫂,你也说过我们要相信皇兄,难道你说的那些话都

是违心之论吗?”

“但五王爷而今势力越发强盛,我也想为爷做点儿什么……”“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跟我走,保护好你自己!”敖逸万分认真地说,洒脱不羁的他,鲜少会有如此正经严肃的时候,“只要你安全,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乃至刀山火海,皇兄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还是你想让

皇兄,因爱而被迫放下武器,任人宰割?”

当靳宛听完敖逸这段话后,内心不由得充满了震撼。

想必敖逸当初也是这么说服自己,于是拼命想办法从五王爷手中逃走吧?

是啊,爱他,就不要拖累他、禁锢他。

想通了这一点,靳宛便更改了主意。

敖逸顿时松了气。

“你先简单收拾一下,看你的样子,昨晚恐怕一夜未睡。待会儿出逃需要大量体力,你洗把脸再吃点儿东西,我到外面探下路。”

靳宛了然点头,敖逸便出了房间。

外边儿的宫女见他出来了,立马迎上去问候:“公子,夫人还好吗?”

敖逸一把握住她的手,柔情道:“环儿,多谢你和琉儿帮我这个忙。”

那名唤“环儿”的宫女,一下子就红了脸,低下头嗫嚅着说:“公子不、不必客气……”——原来敖逸之所以能顺利扮作宫女混进寝殿,是利用自身的美色,使了“美人计”才引得两个情窦初开的小宫女出手相助。

第330章 噩耗

说是出去探路,实际上敖逸是把门口的守卫都给悄无声息地放倒了。

就在靳宛收拾东西准备逃跑的时候,憋屈了几天的云韵,终于在得知今天早上靳宛惹恼了云怀后,正大光明地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想要去找靳宛报仇。

而在同一时刻,在巽京潜伏了一日的左笙,已得知云怀打算在五日后迎娶靳宛。于是安置好绵绵后,左笙便想潜进王宫探听消息。

可他万万没想到,当他偷偷来到王宫入口,居然看到了一群人驾着骏马呼啸而来……

靳宛洗了个冷水脸,换了一套便于行动的衣服,又随意吃了点儿东西,便两手空空地打开房门。

环儿一见到靳宛,立即招呼靳宛过去。

“公子已经在外边等你了,你快走吧!”

靳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多谢你们相助,他日如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今日之恩。”

环儿羞涩地笑了笑,“你也帮过我和琉儿,而且公子已经将你的身世告诉了我们,想不到你那么可怜……”

“呃?”

靳宛疑惑了,为什么说自己可怜,阿逸到底给她们编了一个啥样的故事啊?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靳宛尴尬地冲小宫女点点头,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就用药把她迷晕了。

唯有如此,才能不牵连到她。

跑出寝殿大门之际,靳宛俯身捡了守卫的剑。

等会儿保不准还得干架,自己总不能连个防身的武器都没有。

敖逸见罢也没多说,他知道自己这位皇嫂不像那些养在深闺的富家小姐,而是会一定的防身之术。

“我查过了,王宫里每隔十米就有几个守卫,皇嫂便跟在我身后,待我解决了守卫再跟上。但是记住,千万不可离我太远,否则很容易被巡逻队碰上。”

靳宛颔首,“收到。”

一开始两人走得还算顺利,直到长安君发出警告。

“探测到左前方五十米处,云韵正率领一众人逐渐靠近,而正前方正有一巡逻队,右前方则是一条死胡同。”

靳宛心一惊,连忙将情报告诉敖逸。

虽说很好奇靳宛为何对盲区的事这么清楚,可敖逸也知道,靳宛不会无缘无故骗他。

因而敖逸毫不迟疑,回身对靳宛说了一声“冒犯了”,随后抱着靳宛跃上墙梁。

有了上一次跟云川躲藏的经验,这次靳宛显得淡定多了,驾轻就熟地趴了下去。

两人趴在上面一动不动,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以免被底下经过的人察觉。

不久后,靳宛果然看见云韵坐在撵轿上,后面跟着约莫十个人,气势汹汹地往她居住的寝殿前进。

再往前走不远,就能看见被敖逸干掉的守卫,因此靳宛二人的时间不多。等队伍最后一人走了过去,两人迅速朝左拐角爬行。

两人刚刚跳下墙梁,后方便有了一阵很大的动静。

靳宛和敖逸即刻躲在暗处,等巡逻队冲了过去,这才转而朝宫门的方向跑。

然,未跑出多远,那巡逻队中便有人发觉了二人。

“在那里!”

只听得后面一声大喊,紧接着是云韵歇斯底里的吼声:“快,都给我去追!别让那小贱人逃了,不然你们谁都活不了!”

靳宛呸了一声,“以后你可别落到姑奶奶手里!”

自打离了靳家村,靳宛还没对哪个女人这么厌恶过,云韵给人的感觉简直连村妇都不如,最起码翠花婶儿就比她讨喜多了。

而云韵吼完之后,所有人都害怕得去追靳宛和敖逸。这其中,也包括了那四个抬轿的轿夫,于是云韵悲催地摔了。

清月倒吸一口冷气,一边去扶云韵,一边担心地问候:“公主,你没事吧?”

“这帮狗奴才,本公主早晚要剁了他们喂狗!”云韵露出个吃痛的表情,眼泪汪汪道:“快去通知父王,本公主不能白摔,这次一定要让父王杀了那妖女泄愤!”

彼时,云怀正与帝都贵客在宫中享用美味的盛宴。双方对今天的见面非常满意,云怀整个人意气风发,就等着以后新帝君登基,再派兵助他吞并乌国、姜国。

靳宛不是说了吗,姜国中部有一块平原很适合种水稻。与其花本钱与姜国做交易,直接抢夺姜国的土地,为他们汤国人种稻提供食物,不是更好吗?

除了这件好事,云怀还对五日后的大婚很是期待。虽然早上着实贬低了靳宛一番,可实际上,云怀是无比垂涎靳宛的。

只要想到再过几日,就能占有那个脾性火辣的小美人儿,云怀浑身的血液都禁不住地沸腾起来……

“报——!”

殿外忽然传来通传声,打断了云怀的浮想联翩。

这让云怀不禁皱眉:“本王不是说过,今日晌午要宴请贵客,不管什么事,一律不能打扰吗?”

那通传之人跪在殿外,神情焦急:“回主上,此事十万火急,属下不敢不报!”

闻言,云怀横眉竖目,就欲发怒。

倒是一边的紫袍中年人沉稳说:“倘若怀王有要事,不必顾虑我等,先将事情处理了再来吧。”

云怀这才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冲着殿外的禁卫军队员冷声道:“讲!”

禁卫军队员正待开口,突然从另一个方向跑来一名宫女。

那宫女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不好了,达夫人被人带走了!”

“什么?”云怀倏然起立,加快脚步来到大殿门口,望着那名宫女怒叱:“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宫女一下子匍匐在地,颤颤巍巍地禀报:“主上,不好了,达夫人与一神秘男子里应外合,杀了守卫逃走了!韵公主让奴婢来禀告主上,请主上下令,尽快将那二人抓获……”

云怀只觉怒火瞬间上涌,整个人气得发抖。

他猛地转身对殿外高喊:“来人,速速去把张德传来!”

这时跪在地上的禁卫军队员抬起头,满脸悲痛地对云怀道:“启禀主上,张德队长已经、已经殉职了!”

这话又是一个噩耗,直把云怀打击得脑仁儿发疼。

“怎么回事?”这事儿太突然了,云怀简直怀疑这是一个不真实的梦。“盏茶功夫前,突然从宫门闯进一伙黑衣人。”那名禁卫军队员心有余悸,颤声回答:“敌人实力强大,竟驾着马便攻破了宫门,而后又直奔王宫。张德队长上前阻击,哪知一个照面,便被为首的青年一剑腰斩!”

第331章 团聚

张德既然能当得上禁卫军首领,他的武力值在这汤国之中,自然算是上等的了。可现在,张德竟然被人一个照面就杀了,这让云怀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云怀不由得回头看向紫袍中年男人,“先生,您看这……”

在整个王宫之中,恐怕也只有这些来自帝都的强者,才有与敌抗衡的资本吧!

云怀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他现在就是想请帝都的强者出手帮忙。

而紫袍男人也立即了然,站起身来淡然说:“怀王请放心,你既已答应出兵助我家王爷,老夫也不会对你的困境视而不见。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等,怀王尽管在此等候。”

说罢,紫袍男人的手下就都离座,分成两批走到通报的禁卫军队员,以及报信的宫女面前。

“带路。”

简短两个字,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气势。

随同宫女去阻拦靳宛的只有一人,而去宫门阻挡强大敌人的,却是有足足五个。

很明显,紫袍男子对自己的手下有着充足的信心。

见此情景,云怀也安下心,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在云怀看来,不管闯王宫的是什么人,一旦帝都强者出手了,那些人就成了来自寻死路的。

“怀王,还请你将禁卫军派去守好宫门,以免让敌人逃脱。”紫袍男人再次出声提点。

云怀忙不迭地应道:“先生放心,本王这就下令……”

“轰!”

骤然一股气浪爆发,纵使紫袍男人和云怀距离的比较远,两人也依然能感觉到远处产生的强烈碰撞。

照理说,紫袍男人的手下刚离去不久,不应该这么快就到宫门与强敌对上,所以这次的冲击来得有些蹊跷。

这蹊跷令紫袍男人不禁侧目,抬脚走到大殿门口处,眉头轻皱地盯着那个地方。

“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云怀却在此时吃惊道。

紫袍男人细细感受了一会儿,突然冷笑一声说:“真是冤家路窄!本以为没机会抓到你了,却不想竟又在此相遇!”

话音未落,紫袍男人已经抽身飞了出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负责追捕敖逸,又与对方交手不下十次,自然能够分辨出敖逸的武功招数和气息。

也是敖逸和靳宛不凑巧,两个路痴撞在一块儿,加上巡逻兵的阻挡拦截,使得两人不但没能接近宫门,反而是离云怀等人所在的大殿越来越近。

也因此,紫袍男人的手下刚离开不久,便遇上了两人。于是,一场大战便就此爆发。

而在紫袍男人动身后不久,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战斗的动静。对此,紫袍男人丝毫不担心,毕竟在那边有自己的五个手下。比起替云怀阻挡敌人,当然是抓住敖逸更加重要。

彼时,敖逸一见到紫袍男人的手下,就预料到会将强大的对手招来。因而敖逸在打退敌人后,就抱起靳宛迅速飞离原地。

可是还没走多远,靳宛就看见了从后方追来的紫袍男人。只见紫袍男人一个冷笑,袖子猛然一扬。

登时,靳宛的瞳孔剧烈收缩,不假思索地去推敖逸,同时嘴里大喊一声:“小心!”

敖逸刚才匆忙搂住靳宛的腰,又怕太用力会伤到自己的皇嫂,导致此刻居然轻易就被靳宛推开了。

眼看着那枚毒针将要刺中靳宛,而敖逸甚至连转身都来不及,那紫袍男人的嘴角已然扬起,露出嗜血的微笑。

“咻——!”

只听得一阵气流狂暴的呼声,一柄闪着耀眼银光的利剑,忽地从靳宛的右方后发而至。

“叮!”

利剑撞上毒针,发出细微的声音,毒针顿时无力的掉落。

那紫袍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这时的靳宛由于失去了支撑,正在往下掉。敖逸有心伸手拉她,可是一把剑横空生出,迫使他只能挥笔抵挡。

等敖逸逼退了敌人,再想去接靳宛的时候,一道墨色修长的身影已抢先一步,拦腰接住少女在半空转了一圈。

那紫袍男人的攻击随后而至,无数毒针尽皆朝着半空杀出的程咬金射去。

倏然间,头戴斗笠的男人一掌打出,同时一道冰冷的嗓音在天地间回荡:“滚!”

霎时,一股股强大的气浪如排山倒海般涌向紫袍男人,无数毒针竟全部掉头射向他!

紫袍男人乍然变色,惊慌失措地闪避开去,却在下一瞬被胸口传来的痛楚,震惊得低下头。

只见在他心脏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小的洞口。

紫袍男人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这个时候斗笠恰好被掌风掀起,现出那张冷峻如修罗的面孔。

“殿、殿……”紫袍男人蓦地瞪大双眸,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不甘。

转瞬间,他的身子就无力地摔落。

“帝都强者”紫袍先生,死!

那名手下见到这一幕,斗志眨眼丧失。就在他准备逃跑的那一刻,敖逸的判官笔已然袭来,竟趁他这一分神割破了他的喉咙。

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靳宛,此刻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以致竟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自己正窝在大个子的怀里。

并不清楚短短几个呼吸内发生了何事的靳宛,还以为自己这眩晕的感觉,是因为自己快要死了。直到听见耳畔那一阵阵急速又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靳宛才迷迷糊糊地回过神。

不料神智刚回笼,就有一只手托起自己的下巴。紧接着,唇瓣上传递而来的温度,以及鼻间闻到的气息,竟然都是那么的熟悉!

纤腰上圈住自己的手臂用力收紧,靳宛不由自主地紧紧贴着对方的身体。仰起头来的那一刹,靳宛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张脸,眼角悄然滑下两颗泪珠。

在激动雀跃的心跳声中,靳宛闭上了眼睛,伸出双手搂住青年的脖子。

当左笙和其他暗卫赶到现场之际,看见的便是高大挺拔的青年,与娇小俏丽的少女激烈拥吻的画面。

敖逸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可左笙等人仅仅瞧了一眼,就十分识趣地背过身去了。

等到云怀率领宫女内侍赶来,也不禁被两人这旁若无人的举动,给刺激得双目冒火。

可就在他想要开口喝止时,忽然一根木棍敲在他的后脑勺,云怀登时白眼一翻,晕了。

云川这才扔了木棍,拍拍手说:“父王,儿臣这都是为了你好。”不想死的,闭紧嘴巴看着就好,毕竟破坏太子爷的好事是要遭天谴的。

第332章 诉情

这一吻仿佛超越了时空,在靳宛全身心的投入中,早就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良久。

唇分,两人鼻尖相碰,仍旧闭着眼彼此依恋地摩挲。

靳宛丝毫不敢睁眼,生怕眼前之人是镜中月、水中花,只语带哽咽地喃喃:“若这是一场梦,我宁愿永远不要醒……”

分别多时的思念、得知情郎身处险境后的担忧、以为两人今后再也无法相聚的恐惧……种种情绪,在这一刻尽数涌上心头,使得靳宛不受控制地浑身轻颤,连声音都透着前所未有的脆弱。

这自然引起了敖千内心最深处的怜惜。

他珍而重之地搂紧怀中人儿,贴在少女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耳垂上,喑哑道歉:“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过了半晌,靳宛终于睁开双眼,双目含泪地看着青年。

“你让我等的好苦!我从来不知道,半年竟是如此漫长的一段岁月,简直像是几年、几十年!”控诉的话语从靳宛口中吐出,可接着靳宛又抱紧了敖千,抽泣起来:“可是不管是真的几十年还是假的几十年,只要能够再见到你,我都愿意等下去!没有你的日子是没有意义的,一天和一辈子又有什么区

别?幸好,幸好你没事,幸好我还能再见到你!”

就在前一刻,靳宛还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从此与敖千天人永隔。那一刹,靳宛脑子里闪过与敖千从相遇到相爱的诸多画面,这份回忆激起了靳宛心底的极度不舍和痛苦。

为救敖逸而死,靳宛一点儿都不会后悔。因为靳宛知道,敖逸也是敖千重视的弟弟,他已经保护了敖逸十几年,靳宛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敖逸死亡。

可心里面,靳宛是存在着遗憾的。

这种遗憾就是临死前,没能再见敖千一面。

所以当发觉自己非但没有死,反而还见到了敖千,那种震惊、狂喜的心情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人生的大起大落,无非就是如此了吧?

其实不仅靳宛有此感受,敖千亦是同样,刚才靳宛可是差一点就被杀了!假如他来迟了,即便是只迟一瞬,或者反应不够迅捷,那枚毒针都会刺中靳宛的要害!

因此当听到靳宛这番话,敖千素来冷酷的眼神出现了裂痕,冷静的脸上则是布满了庆幸之色。

不过敖千没有说出心里的恐惧,而是深深嗅了一下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儿,低沉的声音里是浓浓爱意:“宛儿,你觉得是等了几十年,我却是已经死过一回了。”

这话当场让靳宛大惊失色,努力抬头观察他的面色:“你果然出事了对不对?是五王爷?伤到哪里了,还要不要紧……”

敖千将靳宛的头重新按到怀里,“离开你的那一刻我死了,直到方才,你的吻又救活了我。”

足足愣了片刻,靳宛才明白敖千的意思。

瞬间一股热气冲到靳宛的脸上,心中却感觉一阵阵的甜蜜,不由得轻轻唤一声:“大个子……”

“嗯?”敖千垂下头,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少女长长的睫毛正羞涩地扑闪着,那娇嫩的小脸蛋儿也是红彤彤的。

靳宛抿了抿唇,想到这半年来的等待,语气有点委屈地撒娇道:“我好想你!以后不管你要去哪里、去做什么,都带上我好不好?”

此话一出,纵然是敖千那颗冷硬如钢铁的心,也在一瞬间化作了绕指柔。对心尖尖上的小丫头,太子爷除了有求必应,压根不会有其它的选择。

因而敖千微扬嘴唇,承诺道:“你放心,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旋即似是回想到什么,他又扬眉对靳宛说:“可我依稀记得,之前是谁说要与我分开一段时间,各自拼搏,这样才能光明正大地嫁给我?”

——以前靳宛的确是说过类似的话,在靳宛心里也确实认为应该这么做。但是经过了这半年和敖千的分离,靳宛发现自己低估了对敖千的感情。

何况,在长安君的“鞭策”下,靳宛在短短半年之内就变成了百万富翁。再加上还有丝绸这个大王牌,使得靳宛自认有充足的底气,到帝都里开拓新的市场,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

只不过这些还没来得及告诉敖千,谁曾想,他竟会在这件事上取笑自己。

好在敖千仅仅是想逗逗靳宛,所以在靳宛表露出不满前,他又含笑道:“我的宛儿自有宏图大志,只是我情长气短,偏要粘着你,所以只能委屈宛儿让我跟着了。”

靳宛立时笑了,娇憨地用脑袋瓜子蹭蹭敖千的胸膛,“这还差不多。”

小丫头的这副模样敖千爱极了,只觉得望着靳宛,胸口便会自然而然地涌出阵阵暖流以及爱意……

正当两人情意绵绵之际,不远处忽地响起咳嗽声。

也是这道咳嗽声惊醒了靳宛,让靳宛想起眼下的场合。

待靳宛从敖千怀里抬头,转身看见一大帮男男女女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顿时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虽然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是背对着他们的,可敖逸那促狭的眼神,还有想到两人刚刚的情话,都被这群人听见了,靳宛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倒是敖千一脸的泰然自若,许是知晓靳宛会不好意思,他微微侧身,用身体挡住自家兄弟的视线。

见状,敖逸夸张地大叫一声。

“皇兄何必小气,看一眼都不行啊?”

敖千面不改色,“其他女人随你看,我的女人,不行。”

靳宛偷偷戳了他一下,“我才不是你的女人。”

敖千垂眸,眼角带笑:“嗯,我是你的男人。”

“……”靳宛捂脸,咱们都还没有羞羞过好么,最多只能算男女朋友。

对面的敖逸也装模作样地捂住眼睛:“没法儿看了没法儿看了,你们俩当着我这孤家寡人的面秀恩爱就罢了,可好歹也顾忌下在场众人的感受吧?”

在场的暗卫、宫女、内侍,还有云川,闻言纷纷摇头。

“不用不用,殿下请随意,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敖逸不由得一噎。

敖千却毫不理会他,径直望向云川,冷漠吩咐:“带我们去休息。”云川急忙躬身:“喏!殿下、达夫人,请随我来。”

第333章 奖励

这一声“达夫人”,令得敖千眼神微动了动。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牵着靳宛跟着云川抵达一间金碧辉煌的殿宇。

这是王宫里用来招待客人的宫殿,虽然比不上云怀居住的那座,却也差不到哪里去。之前紫袍中年男人来的时候,云怀正是打算将他们安置在这里。

似是知道敖千与靳宛刚相聚,必然有不少话要说,所以云川将他们带到地方之后,就借着善后的名义离开。

宫殿内,靳宛与敖千相邻而坐。

望着云川的背影,靳宛好奇地看向敖千,问:“看云川那样子,似乎对你的身份并不讶异?”

敖千淡淡地颔首,“今早进城后,恰巧在宫外遇见他。这人也算是个有眼力的,一番简短交谈,得知了我的来历与目的,不由分说便决定协助我们进宫。”

敖逸轻轻一笑,“这么说,他倒是比那云怀更识趣儿。这汤国若要易主的话,倒是可以让他坐上王位。”

对此,靳宛不置可否。

云川的事暂且不谈,靳宛更关心的,是帝都内的形势。

是以敖逸话音一落,靳宛便谨慎道:“我们听说五王爷在帝都里竖了君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瞧着靳宛目光中的担心,敖千心里浮起暖意,面色不由得柔和下来。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今后隆凰帝国里,再也没有五王爷这个人的存在。至于帝国的危机,早在一个多月前,已彻底解决。”

此话一出,靳宛与敖逸都是松了一口气。

敖逸苦笑一声,道:“若这消息能早一些传到汤国,我和皇嫂就不必如此担忧了。就在今日凌晨,我还想着独自一人赶回帝都,将你们从五王叔手中救出。幸好皇嫂阻止了我,否则我就要和皇兄错过了。”

敖千眉目微动,淡漠的视线移到敖逸身上。

“阿逸,我还没问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样子,你和宛儿这段时间,也是混熟了。”

提到靳宛时,敖千握着少女柔荑的手一紧,连眼睛都望向了后者,眼神里透着深邃的光。

“此事说来话长……”敖逸突然间变得不自在起来,脸上掠过一抹羞愧。

靳宛知晓他是想到自己轻易就中了敌人的计,以致感到不好意思,便笑着打岔:“不管怎样,眼下大家都安然无恙,这是最重要的。”

是啊!谁也没出事,能够像现在这样平平安安地坐在一起交谈,这就比什么都要来得珍贵。

靳宛在心底暗暗感叹,虽然只是短短的十几日,可自己的心境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本对敖千未能遵守约定的那一点抱怨,也因此尽数消散。

剩下的,只有发自内心的庆幸。

敖千一向都是最懂靳宛的,因而在她说出这句话后,心潮都是为之一动。然后他猝不及防地盯着敖逸,面无表情地开口:“这些日子以来,宫里没少为你的事折腾,看在你竭力保护了宛儿的份上,这次我可以放你一马。不过,既然训练了你十几年,你的自我控制力仍这般弱,我

也不能视而不见……”

敖逸的心一咯噔,脑子里立马浮出一个念头:完了!

情急之下,他想也不想地转向靳宛,摆出一副与平日的潇洒极为不符的可怜模样:“皇嫂,只有你能救我了!”

顿时,靳宛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而敖千也是勾起一双剑眉,“好小子,两年半不见,都学会搬救兵了?”

“嘿嘿嘿……以前也会啊,只是那时候的救兵都派不上用场……”敖逸讨好地笑,在皇兄面前,就算是以他这顽劣的性子,也不得不收敛一些。

敖逸说的的确是实话,从前的救兵无非是帝君,可面对敖千,连帝君也毫无办法,根本救不了他。

然而如今有了靳宛,那就大不相同了。

敖逸相信,只需皇嫂玉口一开,皇兄必定会不再追究此事。感受着敖逸炙热期盼的目光,靳宛摸了摸下巴,无奈地笑道:“经此一事,阿逸方才能算真正长大,想必日后若再出现类似的情况,阿逸一定不会再上当了。再者,今早若非我极力劝阻,阿逸可是会为了救

你们这些兄长与帝君,连命都不要的。”

明明是一个未满双十的少女,但靳宛话里行间,俨然是完完全全把敖逸当做了自己的弟弟。

敖逸与靳宛相处多日,显然也习惯了她这样的姿态。可是敖千听在耳里,心中却滋生出一股奇妙的情绪,仿佛靳宛已和他融为一体……

眼里闪过异色,敖千神情依然未有变化。他俊逸的面孔上,好像除了面对靳宛,其它时候都不会泄露出心底的任何波动。

“也罢,念在你顺利逃脱并且安然至今,我也不为难你了。”

但是当敖千再度说话时,那内容显然让敖逸如释重负。可接着,敖千就对他下了“逐客令”,而且让他走的理由也非常充分。

“那几名叛贼已经伏诛,可这汤国的事却不算完,尤其是云怀掳走宛儿一事。”说到此处,敖千眼神冷冽无比,面若寒霜,“很不巧,我在进城之后,听闻云怀想要纳宛儿为妃,连日期都定好了。”

看着此时皇兄的神情,敖逸忽然感觉有点儿发憷。

“敢打宛儿的主意,真是勇气可嘉。”敖千唇角一翘,微眯双眼一个冷笑,随后嘴中吐出冰刃一般的话语:“所以本宫奖励云怀——五马分尸之刑。”

他扫了一眼敖逸,“阿逸,这事儿交给你去办,有问题吗?”

敖逸登时打了一个寒颤。

已然察觉皇兄心情不妙,敖逸可不敢再逗留下去,赶忙摇头:“绝对没问题!皇兄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话毕,敖逸就冲两人拱了拱手,退出大殿。

出去时,他还贴心地帮两人把门拉上。

于是整座大殿内,就剩下了靳宛和敖千两人。

由于刚刚和敖千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出“好戏”,导致此刻两人独处,靳宛不禁有些坐立不安。

因为……气氛几乎是瞬间变得暧昧。

第334章 搅局

敏锐如敖千,自是发觉了靳宛的异状。

敖千很清楚靳宛的性格,加上现在又是两个人独处,他当然不会等着少女主动。

是故敖千眸色一暗,突然二话不说起身。

靳宛本就坐在他身边,小手还在他掌心里握着,却也被他这动作惊了一下。

只见青年站起后,立即给自己带来了无法形容的压迫感。更要命的是,敖千那双幽深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将自己盯着。

在那充满压迫力的注视下,靳宛忍不住喉咙一动,紧张地咽了咽唾液。

敖千沉默着走到靳宛的座椅前,那一举一动在这安静的大殿之中,都清晰可闻。最后这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俯下,双手撑在座椅两侧,脸则是缓缓朝少女靠近。

随着敖千的气息接近,靳宛的脸越来越红,那双清澈的眼眸也是愈发明亮。

终于,在唇与唇相距一指时,敖千定住了。

这一刹,两人四目相对。

靳宛上半身微微后倾,定定地凝视着敖千深邃的双眼。

半晌,靳宛眼角带笑,忽地轻启红唇:“太子爷,虽说眼下四处无人……可您是不是着急了一点儿?”

到了这种关头,小丫头竟敢反过来调戏他!

敖千眉毛一挑,“小丫头,你是没见过真正的急不可耐,否则你便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了。”

“哦?”靳宛不甘示弱,一根纤长的手指点在他的肩膀,眉目含春地望着他说:“被太子爷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想见识见识……”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晃晃的挑逗了。

敖千的身子当即压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靳宛浑身的骨头都变得酥软,仿佛被融化了一般。随着敖千越发激烈的掠夺,靳宛的身体逐渐被热气覆盖,整个人宛如煮熟的虾子般红润。

以往两人亲密,靳宛都会恪守最后一道防线。而敖千见靳宛这般戒备,也是竭力按捺住自己,往往会在局面不可收拾前止步。

可今天,或许是久别胜新婚,又或许是差一点的生死分别让靳宛看清了很多东西,所以此时此刻,靳宛并没有如过去那样防备。

相反,一双皓腕搂着敖千的脖子,主动将他拉近。面对靳宛这一次的热情,敖千的眼神也是愈发深沉、幽暗,连呼吸都浓重了许多。

敖千一手轻解罗裳,靳宛呼吸紊乱地仰头,露出细致修长的脖颈……片刻后,白皙滑润的锁骨已留下了淡红色的痕迹……

冷静的头脑在这一刻失去了作用,冷酷的外表也敌不过内心的火热与渴求……感受着靳宛与自己的肌肤之亲,敖千找到了自己的灵魂归属。

两人这时都有些狼狈,特别是靳宛,衣衫半解,整个人窝在敖千的怀里。

突然,几欲失控的敖千将靳宛抱起。

后者晕红了一张脸,睁开微微迷乱的双目,不明所以地望着青年紧绷的下巴。

似是察觉到这道特殊的视线,敖千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少女,声音喑哑地说:“我不能委屈你。”

委屈?

靳宛一时转不过弯。

直到自己被敖千放到柔软的大床上,靳宛又看了看刚才两人所在的那张座椅……虽说椅子很大,足以容纳她娇小的身躯,可终究不如铺满鹅绒的大床舒服。

很快,靳宛也再没心思去想这些。

敖千的再度攻势猛烈而不乏柔情,靳宛几乎是立刻就沉沦了……

就在两人即将进入正题之际,大殿之外突然响起一道非常紧急的声音。

“殿下,不好了,乌国王子亲自率兵前来,说是要我汤国交出达夫人,不然就要两国开战!”

显然情况十分紧急,否则云川不会如此惊慌。

也难怪,他父王刚刚被敖逸五马分尸,又听说云楚被敖千解决了,眼看着就能坐上王位了,自然不希望乌国的人再来捣乱。

床上的敖千被他这一喊,顿时面色铁青,有些上不来下不去的意味。

靳宛也撑起上半身,羞红着脸看了看外面,又偷瞄了两人目前的状况,瞬间也有点不知所措。

鬼使神差的,靳宛拉过被褥盖住自己,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留到下次吧?”

话音刚落,就见敖千嘴角抽搐了几下。

下次?

这种事还能分上下回的?

他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小丫头也不怕把他给憋出内伤了!

可是外面有人,气氛已经被破坏,敖千的理智也恢复了少许,知道靳宛又开始犯“惧痛症”了。

最终敖千面色变幻不定,俯身狠狠蹂躏了靳宛一阵,这才起身披上衣服。

靳宛被吻得脑袋发晕,而且刚才靳宛也是进入了状态,所以这会儿其实也有点意犹未尽。

但云川虽然只叫了敖千,其中却涉及到自己,所以靳宛在床上捂着脸翻滚了一会儿,就躲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地穿衣服了。

待靳宛好了,敖千也整理完毕,回身将她从床上捞起来。

直到这时,靳宛方才留意到敖千眼睛底下淡淡的乌黑之色,想来是他这段日子未能好好休息所致。

靳宛心疼地抚摸了一下,然后说:“要不你在这儿休息,我出去跟风祁羽说清楚就好了。”

说到底这事儿的核心人物还是靳宛,所以如果是靳宛亲自出面,问题也是能够顺利解决的。

不过敖千可不愿意靳宛与风祁羽走的太近,因为左笙已经将风祁羽单恋靳宛的事,一五一十地通报给了他。

“我无碍,这一点你应该很明白。”敖千若有所指地说道。

如果他累得不行,刚刚也不会有那精力压倒小丫头了。

靳宛啐了他一口,转过身去的时候却满脸绯红。

门外的云川等得心焦不已,可是随后赶来的敖逸,却机智地制止了他继续打扰里面的人。

用敖逸的话说,要是不小心坏了太子爷的事情,以后不用乌国进攻,太子爷一怒之下,就能让汤国毁于一旦。

得到敖逸的提醒,云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似乎做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

但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嘎吱——”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目光阴沉的敖千,以及小脸微红的靳宛。

第335章 赔礼

敖千一出现,那周身冷厉的气压便铺天盖地地涌来,直把云川压得不敢大声喘气。

凌厉地扫了眼云川,敖千沉下声音:“人呢?”

云川丝毫没拖延,即刻带领几人前往政殿。

另一边,风祁羽压根想不到,汤国的人居然会直接请他们进宫。

此番风祁羽作为乌国的王子,亲自出使汤国,想要带回靳宛只是其一,其二就是为了与汤国宣战。

当然,风修对这个独子很重视,若不是确定敖千已经赶往了汤国,他也绝不会轻易派出风祁羽。

在风修看来,敖千这一去汤国,必然少不了腥风血雨,这正是他们攻打汤国的好时机。加上靳宛身为乌国四品夫人,又是在乌国境内被掳,风修作为一国之主当然要表态。

于是就有了风祁羽带兵出使汤国。

而风祁羽抵达后,还以为会看见巽京里混乱一片,完全没料到敖千一行人的动作会如此迅速,竟在他来之前就把云怀杀了。

如此,风祁羽便来不及为援救靳宛,而贡献出乌国的力量。自然而然的,在敖千心中,乌国的分量也就无法增加。

对此,风修或许会感到遗憾。但是在风祁羽心里,出于对靳宛的那层心思,他其实是不愿献媚于太子爷的。

无论男人女人都一样,都不想在情敌面前低头,更别说是卑躬屈膝了。

只是风祁羽还算理智,他很清楚自己与太子爷之间的差距。也许终其一生,他都没办法将这种差距填平,更何况靳宛的整颗心,也都放在太子爷身上。

可即便是这样,风祁羽也希望自己保持着足够的风度。

所以风祁羽一得知靳宛下落,便向风修主动请缨,要来汤国替靳宛讨回公道。

然而现在,敖千基本上是将事情都解决了,风祁羽能做的似乎并不多。

那云川王子也说靳宛毫发无伤,更有太子爷在此,恐怕就算真要讨公道,也轮不到他这小小的王国王子。

思绪转动间,殿外已是传来了众多脚步声。

一想到即将见到靳宛,风祁羽便立即站起,略带焦急与担忧之色地望向那门口。

不多时,一群人就涌进了大殿。

为首的,正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冷峻殿下。此刻的他,不复几日前的眼中带煞,神色较之也更为淡然。虽说依然显得冷漠不近人情,却也没有之前那样,让人一看就心生恐惧。

在他的左侧,则是一名娇俏灵动的少女。纵然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两人扣在一起的手,风祁羽还是看出了他们的亲密。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见到这一幕,仍是有着一抹失落从风祁羽眼中闪过。

身着浅蓝色衣裙的少女,却不知风祁羽的伤感,竟是落落大方地挥手与他打招呼。

“嘿,羽王子!好久不见啊!”

靳宛这话刚出口,便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用力攥紧,当下惹得靳宛诧异地抬眼看向敖千。

不过太子爷面上波澜不惊,谁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家伙,莫不是在吃醋吧?

靳宛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可旋即,又被自己否认了。

风祁羽却于此时迎上前,急切地望着靳宛:“小宛,你可还好吗?”

对于靳宛,风祁羽是发自内心的关切。只不过当着敖千的面,他这般亲昵地称呼“小宛”,依旧是令得敖千眸色微沉。

不待靳宛回答,太子爷淡漠的声音便响起。

“宛儿好与不好,都是本宫的事,羽王子只需顾好自己即可。”

这话也算是霸道非常了,偏生风祁羽不敢有半句怨言,反而还得恭恭敬敬地问候一声:“见过殿下。”

靳宛不是笨蛋,这会儿也看出了不对劲。再联想到先前风祁羽对自己的心思,靳宛哪里还不明白敖千的敌意从何而来?

但这玩意儿也不好在众人面前解释,所以靳宛面不改色地微笑,道:“多谢羽王子关心,我挺好的,这次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羽王子,我方才便是同你说过,达夫人自从来到我汤国,受到的都是上等待遇,你完全不用担心她会受苦。”云川这时也是笑道。

对着敖千和靳宛,风祁羽不敢摆脸色。但是面对与他同为一国王子的云川,风祁羽就没多少忌惮了。他冷淡地看了眼云川:“云川王子,不管天赐夫人是否在贵国受罪,你们汤国的人竟然肆无忌惮地潜入我国,掳走我们尊贵的天赐夫人,这也是不可饶恕的。若贵国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那就等着与我

乌国兵戎相见吧!”

风祁羽既是乌国的王子,代表着乌王出使,说出这番话也是情理之中。

实际上,若是乌国没有靳宛这个变数,云川也根本不惧风祁羽的威胁。但靳宛身为乌国人,两国若是交战,她肯定会站在乌国这边。

靳宛一站队,云川可不认为她背后的太子爷,会袖手旁观。

到时候也不用打了,正如敖逸所说,太子爷只需一句话,便能让他汤国覆灭。

这才是云川忍让的真正原因。

所以云川苦笑说:“羽王子,我很清楚你的愤怒。可是此事的罪魁祸首已然伏诛,还请羽王子大度地揭过此事,如何?”

孰料此话一出,云川却是无意间惹恼了好些人。

风祁羽冷笑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靳宛冷冷出声。

“云川王子,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只是你这话未免太可笑一点吧。”

靳宛声音一响起,云川后背便滑下了几滴冷汗:他怎么就惹怒了这位姑奶奶呢?

“达夫人,我……”

“我承认,你比那云怀和云楚好上几倍。但贵国无缘无故将我掳到此地,也是事实,就算羽王子不追究,我个人也不可能原谅你们的所作所为。”

听到这里,云川已是满脸无奈之色。

靳宛却恍若未见,继续说道:“所以想要揭过此事,恐怕汤国还得付出些代价才行。”

“达夫人言之有理,有何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做得到的绝不推辞。”到了这个时候,云川也是没有退路了。

闻言,靳宛竟狡黠地眨了眨眼。“好说!我希望可以在贵国做一些买卖,云川王子只要赔我几家商铺就好了。”

第336章 暂留

向云川讨要几家商铺,倒不是靳宛贪心,而是在与敖千出发之际,靳宛接二连三地收到了长安君的讯息。

第一条,是说几天前发布的限时任务圆满完成,靳宛几日来悉心照料的那些蔬菜种子,已经在温室大棚里顺利发芽。

第二条,就是关于新任务的了。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二百分。总积分:二百八十分。已扣积分:二十四分。可兑换物品:无。”

“提醒宿主:有新任务。任务内容:阻止乌国、汤国两国内战。任务提示:从汤国国情下手。”

以上,便是长安君最新给靳宛传达的消息。

一开始听到最新任务,是阻止两国交战时,靳宛以为这场隐藏的战争,是因自己而爆发的。但是转念一想,长安君发布的任务,不可能如此简单。

是以靳宛在来见风祁羽的路上,就仔细思考内情了。最后,靳宛念头倒也想通彻了。

想来这场战争,是汤国和乌国多年交恶的结果。从前乌国在地位和经济上,不敌汤国,所以风修主张以和为贵。

然而如今靳宛横空出世,凭借酿酒、酿醋这两门技术,乌国的经济实力和商业地位必定会暴涨。这,便给风修提供了不凡的底气!

再加上汤国屡屡视他乌国君主于无物,此次更是胆大包天,从他乌国境内掳走了最为重要的天赐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风修这个仁厚的君主,也被汤国的霸道风气,给逼得不得不初露峥嵘!

风修很清楚,如果这一次他继续忍气吞声,那么以后,别说是汤国,就连其他王国也会认为乌国懦弱好欺,今后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挑衅乌国国威。

既然不想让乌国再被当做软柿子,那就唯有挺直腰杆,直接用武力回击汤国的霸道行为!

换句话说,乌国与汤国的战争,不单单是历史遗留的问题,也是汤国长久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必然结果。这里面,虽然有靳宛的因素存在,但那绝不是最关键的原因。

而靳宛索要赔礼,亦非表面上那般简单,而是有着一种战略性意义。

至于是什么意义,目前靳宛不会对云川以及风祁羽说明,毕竟现在有敖千在,两国还不至于立马开战。

只是在离开汤国之前,靳宛须得将战争的苗头掐死。这也就导致了,敖千便无法履行对靳海的承诺,一找到靳宛就将其带回去。

好在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为了让爷爷安心,靳宛第一时间修书一封,让暗卫日夜兼程赶回岳阳城,代自己跟爷爷报平安。

见靳宛这般打算,风祁羽虽心有不快,却也无可奈何。毕竟靳宛不是普通人,即便是他,也不能用乌国王子的身份来限制靳宛的行为。

但不知出于何种心思,风祁羽竟也选择暂留巽京!

于是云川忽然间就发现,王宫里貌似变得拥挤了啊……

如今敖千和靳宛自是被安排在最好的宫殿,即是以前云怀居住的地方,先前给客人准备的寝殿则是让给了风祁羽。

可怜了云川,明明在云怀伏诛的第二天,便可继位的。结果册封大典过后,云川依旧得住在原先的那座小寝殿。

——关于云怀之死,云川并未做丝毫隐瞒,直接对外公布说是他冒犯了宗主国的太子殿下。原本汤国的一些大臣,对云川接任君主一位,是非常有意见的,但经云川私下约谈,竟然全都改变了主意。

这也让靳宛啧啧称叹。

最初便知晓那云川颇有心机和手段,而今事情的发展趋势,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出乎靳宛的意料。

敖千不希望被人打扰,云川便没有公开他的身份。

却不想,这居然闹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靳宛在提出自己的要求之后,云川自然不敢不答应。但靳宛又说了,这事儿不必操之过急,免得云川随便拿几家一般的商铺应付了事。

是故云川便提议,抽个时间亲自陪靳宛出宫。靳宛看中哪一家商铺,云川都能赠送。

故而等接任大典结束后的第三天,总算得空的云川,便到靳宛和敖千落脚的宫殿拜见。

好巧不巧,这几天一直被云川下令关在寝殿的云韵,竟然蛮横闯出寝殿,直奔这儿来了。在这座从前属于自己父王的堂皇宫殿前,兄妹俩不期而遇。

彼时的云韵对宫里的风向,也只了解个七七八八。她知道平素宠爱自己的父王已故,而自己一向瞧不起的二兄,却当上了王,连自己的禁足令都是二兄下达的。

最叫云韵愤怒抓狂的,还是靳宛那妖女,明目张胆地入住了王殿!

所以远远的一见到云川,云韵癫狂的话语,已然冲口而出。

“云川!你这个低贱的宫婢之子,有什么资格当王!”

此时的云川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他一身浅黄色华服,虽比不得敖千的气宇轩昂,却也是风度翩翩,自有一身居于高位的不俗气质。

在他身后,跟着拂子以及其他的宫女、内侍,排场比从前不受宠时大多了。

听到云韵声音的那一瞬间,云川眉头几乎是立即拧成一团,连眼神都冷了几分。

拂子却直接呵斥:“大胆!纵然你是长公主,也不得对主上无礼!还不速速跪下?”

云韵一听,登时怒极而笑,拂开身旁宫女上前一步。“要本公主朝他下跪?做梦!云川,你只不过是一个贱婢所生,根本没有资格继承王位!还有靳宛那个贱人,本公主不知道你受了她什么蛊惑,竟敢任她住在这王殿,更将本公主囚禁。等云楚王兄回来,看

他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听到此处,云川反而眉心微动,伸手拦下拂子,任由云韵继续疯疯癫癫地辱骂。

见罢,云韵仇恨的目光看向王殿的门口。在那里,站着敖千带来的几名暗卫。

但是云韵对此一无所知。

“贱人、妖女,你速速给本公主滚出王殿,你没有资格住在那里!这是汤国,不是你那卑贱的乌国,想撒野放肆,你还早的很!”

守卫大门口的几名暗卫,听罢都是面露同情地望向云韵。——敢这般侮辱咱未来太子妃,殿下定会叫你这女人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第337章 杖毙

这些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靳宛都在和敖千叙旧。两人将这半年中发生之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对方,靳宛便知道艾斯蒙奇并未辜负自己所托,而五王爷立君旗也是敖千有意为之。

这厢敖千得知靳宛于短短半年里,便将生意扩展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惊讶之余又感到自豪,那种心情就像是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在那以后,敖千自然是追问有关系统的消息。

对此,靳宛也不做隐瞒,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的身世以及那离奇经历悉数道出。

敖千早先便了解到靳宛来自异界,如今听完整个故事,他非但不觉得荒谬,反而是由衷庆幸。仿佛在他看来,这件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而且靳宛还对敖千展示了那个通过积分换来的芥子空间,那就是当着他的面,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又把外面的东西收进去。只有看到这一幕时,敖千的眉毛方才轻微挑了挑,显然也认为这个画面挺有冲

击力。

不过也仅止于此。

靳宛能够拥有这样一个作弊器,敖千高兴还来不及,根本不会生出其它想法。不管如何,只要是对靳宛本身有利的,敖千都喜闻乐见。

此后靳宛又把新任务的内容告知于敖千,如此敖千也就明白了她要留在汤国的缘故。

既然是系统要求的,而且任务失败还要扣分进而惩罚靳宛,敖千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因此决定无条件支持靳宛的一切行动。

两人就此事达成了一致意见,便关上门商讨如何解决两国交恶的问题。由于长安君提示了要从汤国国情上思考,所以他们选择先从这方面入手。

此时此刻,敖千正在细细翻阅关于汤国国情的资料,而靳宛却是在记录重要信息。

两人背靠背挨在一起,只有敖千翻阅典籍的细微声,气氛倒是温馨非常。

——直到大殿之外,响起云韵那极度煞风景的声音。

实际上凭借敖千的耳力,早在云川一行人尚未靠近的时候,他便有所察觉。但是,他并不想破坏和小丫头相处的静谧宁和,也便装作不知道。

可是没多久,云韵那泼妇般的嗓门儿,就传到这里边。

听着云韵辱骂云川,靳宛倒是抬头望向门口,眼睛里闪过厌恶。

“吵到你了?”一直留意着心上人一举一动的敖千,这时也放下手中的书,微微偏头低沉询问。

靳宛无奈苦笑,“那云韵公主是个十分娇蛮跋扈的人,之前可没少找我麻烦。她今日若是不来,我倒把她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哦?”敖千眸色一沉。

正待说话,“贱人”二字忽然传进耳中。

霎时,太子爷眼中骤然迸发出一股浓郁杀意,神情立时如浸寒窟。靳宛反倒淡定的很,发觉敖千气质变得冷厉,还颇为幽默地自嘲道:“也不知我是不是跟这云韵公主八字不合,自打见面的第一天起,她就‘妖女’‘贱人’的叫个不停。老实说,我这人两辈子加起来,还没被谁

这么‘礼待’过。”

“她想死?”阴沉的声音从太子爷喉间发出。

另一边,云韵咒骂完后,抬头却见云川正冷笑地盯着她。

这个笑容使得云韵莫名胆寒。

“你笑什么?”

云韵话音刚落,那座王殿的大门就打开了。

当下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

几名暗卫都是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殿下——”

云韵芳心一颤,为这青年身上的高贵冷峻气质而折服,同时目光略带迷离地望着他俊逸的面容,连那些人口中的称呼都没听见。

敖千眉目如霜,冷声下令:“将她拿下。”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暗卫显然都很清楚,这个“她”是指谁。

于是就在云川的幸灾乐祸,以及云韵的愕然不解中,两名暗卫就押着云韵来到敖千跟前。随后赶来的清月见此情景,还想要上前阻拦,可是云川对拂子使了个眼色将她拦下。

被身后的暗卫踢了一下膝盖,云韵不受控制地跪下,登时从失神中清醒过来。

“你们干什么?知不知道本公主是谁,你竟……”

话未说完,旁边的暗卫猛地一巴掌扇来:“在殿下面前,不许大呼小叫!”

这一巴掌把云韵的脸都扇肿了,可见暗卫一点儿没留情。

云韵不敢置信地抬头,“你敢打我?本公主是这汤国的……”

“再说一个字,本宫立刻割了你的舌头。”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云韵的话。

云韵的话音戛然而止,她吃力地仰起头颅,那高高在上的青年正冷漠地看着她,那眼神……好像在看地上的一堆垃圾!

这个认知令得云韵心脏一缩,整个人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你、你是谁?”她颤颤巍巍地问,头一次在人前失去了骄横的底气。

敖千怎么可能回答她,倒是云川似笑非笑地说:“你刚才没听见么?这位殿下是宗主国的东宫之主,亦是咱们汤国今后要效力的储君。他肯住在这王殿中,是我汤国之荣幸,可你却……”

一听这话,云韵脸色霎地惨白。

但是这还不算完。

云川接下来的一句话,才真正让云韵恐惧得魂飞魄散。

“对了忘了提醒你,此次殿下莅临,正是为了达夫人而来,父王之死也是因为他冒犯了达夫人。”

云韵恍遭雷击,嘴里不信地喃喃:“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魅力……”

不论云韵多么怀疑,都改变不了她的命运。

“拉下去,杖毙。”

“喏!”

暗卫面无表情地将云韵拉起。

直到半晌后,远处才传来云韵声嘶力竭的吼声:“不要——”

清月这会儿已经被吓得手足冰凉,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哆哆嗦嗦地站在云川后面的一群宫女里,目光惊恐地盯着地面,回想起以前对靳宛的种种行为,险些腿软地栽倒。

这种刑罚对云韵和清月等人来说,算是很残忍的。但在敖千眼里,如果不是出来之前靳宛说过情,云韵的下场会凄惨百倍。

比如——被挑断手筋脚筋,再送去青楼任人糟践。

第338章 被压

解决完一个云韵,对敖千和靳宛并未有任何影响。

敖千是认为,连自己都不舍得欺负的小丫头,被这样一个女人肆意辱骂,所以云韵死不足惜;至于靳宛,本来就对云韵没有好感,即便敖千不动手,等自己闲下来也不会饶了她。

这事儿很快便揭过了,云川自然不敢为云韵求情,更何况他对云韵也没有什么兄妹之情,而今她一死万事俱休。那厢敖千二人经过商量,决定还是按照靳宛最初向云怀提出的方案,来对汤国进行整治。

如今云川继位算是一件好事儿,起码云川似乎对发起战争侵略他国没多大兴趣。在靳宛的要求下,云川从全国各地选拔了几位农业方面的“专家”——说白了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农夫。

这些人跟着靳宛在王宫学习催种蔬菜,如此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期间敖千不免夜夜缠着靳宛,希冀着将团聚那日未能完成的“大业”,给彻底执行了。可惜靳宛要忙的事情很多,往往三更半夜才从温室大棚回来,疲惫得稍微洗漱后倒头就睡。太子爷遭受到身畔美人儿的诱惑,不禁心痒难耐,偏偏只能看不能吃。这导致他对素未谋面的系统君恨得牙痒痒,连带着迁怒于整个汤国。这么一来,云川的日子就变得十分难过,每天要忍受太子爷又冷

又臭的脸色不说,还得想方设法地讨好他,简直是战战兢兢、度日如年。

就在敖千一心一意想将他的太子妃拆吃入腹之际,汤国里靳宛索要的那间商铺一切准备妥当,可以择日开业了。与此同时,由于太子一行人于汤国停留,乌国那边很快表态。乌王风修为表尊敬和善意,先是当着朝中众臣的面,宣布提拔靳宛为一品夫人,封号“达”,高调宣传了靳宛为母国做出的伟大贡献——研究出

酒、醋两大至宝的酿制方法。

外人听这封号,都以为是在赞扬靳宛的品格。只有风修、风泠这些清楚内情的人,才明白这不过是在“借花献佛”,因为他们早就收到消息称,靳宛在汤国使用的“达夫人”名号,其实是有隐藏意义的。

事实上,这个名号正是指“达先生”的夫人。

换句话说,靳宛已经以太子妃的身份自居了,并且太子爷对此甚为满意。

随后乌王又写了一封信,表示愿从国库拨出库银,官方资助靳宛扩建酿醋坊、酿酒坊。如果靳宛有需要,乌国还会派出军队驻守在作坊附近,以此来保护作坊内的所有活动。当然,为了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合理,而非是刻意讨好靳宛和敖千,风修也找了一个很恰当的理由。总之敖千看过这封信后,纵然他不喜欢那些善于阿谀奉承的谄媚之徒,却也无法挑剔风修言行中的过错



敖千没意见,靳宛更不会拒绝这种送上门的便宜。

于是靳宛又联系上沈玉溪,让他和王宫里的负责人接头,商讨扩建作坊的事宜。

许是这次靳宛被掳,使得沈玉溪心怀愧疚,因此他既然没有再抗议说什么不要去都城的话,而是乖乖打马前往邬京。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左笙保护靳宛不力,不悦的敖千是要惩罚他一顿把人打发走的。但是左笙宁死不肯离开,靳宛看得出,敖千并没有真正动怒,否则他要做的就是杀人而非驱逐左笙。

是以靳宛做了点小小的“牺牲”,抽出一晚上时间伺候得太子爷舒舒服服,趁机提出给左笙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敖千极其享受小丫头的主动,虽然还没能真正把人吃到嘴里,但他这位娇小迷人的太子妃,着实已经让他“大开眼界”,挖掘出一些以前从未接触过的“玩法”。龙心大悦之下,敖千也就顺驴下坡地答应了。

这倒是让靳宛非常郁闷,总觉得自己这笔“买卖”不划算。因为两人这般黏在一起,擦枪走火是难以避免的,若不是靳宛“不方便”,恐怕他们那晚就要云雨之欢了。

从那以后,左笙对靳宛愈发忠心耿耿,对靳宛的命令不再有丝毫迟疑。

担心绵绵在都城里待的不痛快,靳宛又抽不出时间,便将寸步不离跟着自己,美其名曰保护自己的左笙派去照料绵绵,要他每天都带着绵绵出城逛一圈,万不能委屈了这头“孝顺贴心”的羊儿子。

诸多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唯一美中不足的,恐怕就是敖千和靳宛二人独处的时间很少。

眼看着太子爷周身释放的冷气一天比一天多,可怜的暗卫们都在暗暗祈祷,希望他们的未来太子妃能够早点儿发觉这位爷情绪不对,不然他们就要遭殃了……

正想着,有些许灯光从温室大棚的方向靠近,暗卫们立即精神一振。

众人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念头:是太子妃!今晚比昨晚回来的要早半个时辰!

屋里斜倚于榻上看书的人,此时仿佛也被这动静惊扰,放下书籍缓缓坐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不久,说笑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当看到云川和靳宛有说有笑地走过来,一干暗卫忍不住后背一凉,齐刷刷地回头望向大殿之内。

果不其然,殿下的脸已覆上了寒霜!

暗卫们干涩地咽了咽口水,再次看向云川的时候眼中就带了可怖的杀气。

莫名感到寒气逼人的云川顾不得继续与靳宛交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然后缩了缩脖子。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浮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直觉告诉他,如果再不走,那他很可能就再也走不了了……

心念到此,云川果断止住脚步,忙不迭地对靳宛提出告辞。

“那就明天见,到时我再交代一些注意事项,你便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实施培育计划了。”不疑有他的靳宛挥了挥手,轻松道。

云川匆匆点头应下,忍着浑身的不适添了一句:“替本王向殿下问好,太晚了,本王不便进去叨扰殿下了。”

“嘿嘿,他估计还在等我,没睡呢。”

说着靳宛大踏步朝王殿走,云川则如释重负地快步往外面冲。

靳宛刚刚踏进房间,正要出声,屋内的烛光竟忽地灭了。

“吱呀”一声,大门无风自动,接着“砰”的关上。电光火石间,懵逼的靳宛感到有人接近……下一秒她全身一轻,旋即整个人好像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再回过神时已经被压在了柔软的床褥上。

第339章 誓言

灼热的气息喷吐在颈间,耳边听着黑暗中躁动的心跳声,就算不用睁眼,靳宛也知道此时此刻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谁。

“果然,你还没睡。”咧了咧嘴,靳宛一点儿都不在意目前自己的处境。

敖千什么性子,靳宛是无比清楚的。只要稍微动一下脑筋,便能明白他现在之所以会这样,大概是醋意发作。

因而靳宛主动伸手到他后背,用柔软的小手一下一下地按着,眼里笑意满满。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就在刚刚我已经完成了云川委托的任务。也就是说,从明天起我不用再去温室大棚守着了,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你。”

听到这里,靳宛听到位于自己上方的男人呼吸一顿。

半晌,敖千低沉的哼声响起:“这也不能成为云川半夜送你回来的理由。若非你不许我陪着,同你说说笑笑回来的男人理应是我。”

说到底,太子爷还是不满自己被冷落。

“有你在那些人怎么敢放宽心地做事呢?他们肯定会胆战心惊,注意力全放在你身上啦。”靳宛不禁笑出声,都一个月过去了,这位爷还在不爽呢。

敖千不说话,直接把头压了下来。

靳宛翘着嘴角,感受到太子爷在自己身上四处摸索的大掌,微微眯了眯眼。

寂静的空气里两人的呼吸声愈发急促,靳宛已经能够感觉热气涌上双颊,这使得靳宛精神有些恍惚。

蓦然,沉沉的夜色里传来太子爷性感低哑的嗓音:“今晚……可以么?”

这句话唤回了靳宛的神智。

原来太子爷的手已然攀山越岭抵达终点,只是出于对靳宛的尊重与怜惜,他并没有一味地行动。

老实说,按照二十二世纪的风气,靳宛也心知自己和敖千即便跨过了最后一步,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何况内心深处,靳宛是愿意把自己交给敖千的。

思及此处,靳宛轻不可闻地“嗯”了一下。

太子爷先是一愣,像是对突如其来的惊喜反应不及。

继而他呼吸几乎凝滞,黑暗中一双深邃眸子宛如一个黑洞,几欲将靳宛的灵魂吸进去。

“这次,我不会再停下……宛儿,你,不后悔?”压抑、颤抖的声音从敖千喉间发出,这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冷峻太子爷,从未如此放低姿态地征询一个人。克制着心底的渴求、与自己的欲望反复战斗,他所做的这些种种,都不过是因为对身下少女深爱

到了骨子里。

因为爱她,所以不想让她有一丝遗憾,更不允许她有一丝后悔的可能。

“我爱你啊……所以把自己交给你,怎么可能会后悔呢?”被情郎的体贴打动,靳宛的心变得更加柔软,但说出这样直白的话,依然让靳宛害羞地撇过头,不敢与那双黑亮的眼睛对视。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令敖千的吻变了味儿。

不同于刚才惩罚性的激烈接触,接下来敖千的动作开始温柔,靳宛经过短暂的失神后,也慢慢试着回应……

纵使没有红烛光照,这对热恋中的年轻情人,仍旧要尝试一下将这漫漫长夜变成春宵苦短。靳宛从二十二世纪而来,带着那个世界的某些观念,原就不是很拘泥于旧时代的保守思想。而今历经了这么多事,要说心里已经完全放下了不安那是不可能的。但最起码,靳宛已然深刻意识到,自己对敖

千是那种“非他不可”的心情。

既然如此,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呢?人生苦短,未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靳宛不希望假如有天,自己被突发因素逼得离开这个世界,唯一能证明敖千存在过的,却只有那些触摸不到的回忆。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耳边忽然听见敖千低低的话语,靳宛迷茫地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望向敖千,“什么?”

“傻丫头……”敖千心中一叹,看来刚刚那些话是她无意识中说出口的。

或许靳宛自己没有察觉,方才她不知不觉地把心里话呢喃了出来。虽说声音很小,但是以敖千的耳力,依旧清晰地听到了。

这让敖千的心情有些沉重,因为他从没想过,靳宛还会从这个世界离去……

敖千简直无法想象那样的人生!在拥有过之后再度失去,那种感觉比不曾拥有还要痛苦百倍!

因此敖千停了下来,紧紧抱着靳宛,再没其它的举动。

他在一点点平复自己慌乱的心绪,靳宛却不知,只感到不解地推了推他。

“大个子?”怎么……突然就停下了呢?

靳宛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尴尬,这不是又变得跟一个月前的那天一样了吗?都已经做好准备了,这位爷也是箭在弦上……为什么不继续啊?

作为一个思想还算开放的穿越人士,靳宛纠结了,不晓得自己这会儿是该乖乖任敖千抱着,还是反客为主压上去?

正当靳宛踌躇不定之时,敖千仿佛能够洞察靳宛的想法似的,竟直接拉过旁边的被褥盖住她。

“???”靳宛茫然地抬头,搞什么啊大兄弟,衣服都脱了你又给我找个遮蔽物?

“我们一定,会有漫长的一辈子。”深吸一口气,竭力忍耐的太子爷故作冷静地开口了,“所以不着急……不能着急,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靳宛顿时愕然,身体上的潮红之色也逐渐褪去。

紧接着敖千口气遽然一变,声音凌厉起来:“至于宛儿体内那位神秘的长安君,若是你能听得见本宫说话,本宫希望你搞清楚,既然你将宛儿带到了这里,最好不要再想着把她带走!“虽不清楚你发布这些任务有何目的,可本宫敢断定,这绝对关系到你自身的利益……既然如此,那便好办了。只要你能保证永不威胁到宛儿的性命、永不将宛儿从本宫身边带走,本宫保证一定会尽全力帮

助宛儿完成任务。

“本宫曾听说在三大帝国之外,还存在着某些神秘的修真国度,只不过那些地方常人无法接触,距离三大帝国所在的大陆也很遥远。“但是本宫在这里发誓,倘若宛儿有朝一日被你带走,那么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本宫也会举全人类国度之力,找到修真国度并踏上这条路。终有一天,本宫定会寻你复仇!”

第340章 甜宠

被威胁了!

长安君心里一突,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躺枪,莫名其妙就被敖千点名。这也就罢了,他居然敢威胁自己!

可恶,难道他是知道自个儿有后台?

长安君感觉很委屈,早知道就不要接下这个任务了,怎么遇到的主儿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只是长安君谨记“游戏规则”,不敢对靳宛泄露自己的情绪,故而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靳宛也不确定长安君是否听到了这番话,但是不得不说,敖千的发言确实叫她大吃一惊。

不过没等靳宛问什么,敖千吻了下靳宛的额头,便起身穿衣。

“你去哪里?”靳宛赶忙撑起身子问道。

敖千无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状态,语气深沉:“很明显,我得去吹吹冷风,否则今夜我是没办法搂着你睡了。”

靳宛依稀能看到他的视线所在方向,立即了悟。可这就让靳宛非常纳闷了,自己都表示愿意跟他那啥啥,这位大爷怎么还……

似乎是明白靳宛在想什么,敖千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脸,现出在人前根本不可能有的柔和眼神:“我要给你一个确定的未来……相信我,那一天不会太远。”

说罢,敖千抬起靳宛的下巴,俯身轻轻一吻。

“你先睡吧,我很快回来。”他摩挲着靳宛的唇瓣,低声嘱咐。

靳宛不答,只垂下眼睑启唇:“下次……别再半途而废,我也是血肉之躯。”

很含蓄的暗示,可是敖千听懂了。

他不由得轻笑,挑眉撂下“战书”:“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把现在的都补回来。到那个时候,你该烦恼的就是要在床上躺几天,而不是其它。”

靳宛身子一颤。

好吧,自己丝毫不怀疑敖千是否有这个能力……

到底是累了,敖千一出去,靳宛独自缩在被窝里没多久就去见了周公。

毕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靳宛去做,这些天又一直没休息好,所以一旦有睡好觉的机会,靳宛都不能放过。

也不知昨晚太子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总之靳宛一觉醒来,整个人又是窝在敖千的臂弯里。

靳宛一动,敖千便有所察觉地睁眼。

“吵醒你了?”靳宛揉揉眼,嘟囔着说。

敖千径直把人拉下,“没睡够就别起。”

“可是睡懒觉不大好……”靳宛咕哝道,身体却自发自动地在敖千身侧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他重新闭上眼。

敖千好笑地看着这一幕,目光里充斥了宠溺。

还真是个小丫头啊……

于是敖千果断搂着他的小丫头继续睡了。

如此这般到了晌午,暗卫们个个在门外蹲守,有人偷偷开注赌殿下昨晚是不是太“卖力”了起不来。很快这名暗卫就被其他人暴打了一顿,因为大家觉得他开这样的注,完全是在侮辱众人的智商。想也知道,就凭殿下那样的体力,日夜不停地赶路,马都跑死几匹他还丁点儿事没有,还会累趴在太子妃身

上?

那样的话,太子妃得是一个多磨人的小妖精啊!

根据大家平时的观察,像太子妃这样纯洁善良、犹如天上下凡的小仙女儿一般的人物,肯定不会那么妖娆地缠着殿下不放。

——如果他们知道大多数时候都是靳宛带领敖千“开车”,那么开注的仁兄恐怕就不会挨揍了。

靳宛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神清气爽,把接连多日都不足的睡眠补了个够本。

敖千立时让人打水送进来,亲自帮靳宛洗脸。待靳宛着装整齐了,敖千便唤了宫女进殿端盆倒水,吩咐暗卫准备午膳。

“下午咱们出宫转转,你在这王宫待了这许久,我却一次都没有陪你外出逛巽京,想必你也过得很乏味吧?”在桌前坐下后,靳宛殷切地望着敖千提议。

敖千倒是不在乎这些,巽京只是个小都城,怎么样都比不上帝都的繁华热闹。只是见靳宛这么顾及他,心里自然而然便泛起了甜意,也就点头答应。

“嘿嘿,正好我们也能去看看阿逸。之前云川说商铺准备好了,我将阿逸打发过去,托他负责整理商铺货物并挑个好日子开张。这都好些天了,阿逸一点儿消息没有,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靳宛忙了一个月,总算可以得空,难免会待不住的想到处跑。再怎么说,巽京的商铺都有很重要的战略意义,靳宛还是很重视的。“有何不放心的?”敖千不以为然,夹了一筷子靳宛爱吃的红烧鱼到自己碗里,边给小丫头挑刺边漫不经心道:“风祁羽回乌国亲自负责货物的运输,想来就在这几日那些酒醋皆可到位,如此距离开张的日子

便不远了。”

“说到这个,我就不懂风祁羽是怎么想的,堂堂一个王国储君,竟然屈尊给我当下属!”靳宛扶着下巴不可思议地说。

敖千淡淡瞥她一眼,“帝国太子都在伺候你洗漱、替你挑鱼刺了,他一个王国储君代你跑跑腿怎么了?”

这话一出,靳宛恍然大悟,笑嘻嘻地凑近敖千:“是因为你对不对?哈哈哈,有个太子爷当靠山果然不错,可以享受到很多便利。”

“嗯。所以,你不考虑一下怎样报答这座靠山么?”敖千微微弯唇。

靳宛倚着他的手臂,眼含秋波,“人家都是你的人呢,还要我怎么报答哦?”

这小眼神、小姿态勾得敖千心头一阵火热。

但是他很清楚,靳宛多半是故意想看他难堪,是故神色不变地夹起挑好刺的鱼肉递到靳宛嘴边,“吃鱼。”

情郎竟不为所动,靳宛有一点挫败,懊恼地张嘴咬住筷子。

“没劲儿!”小丫头嘀咕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脸淡漠的太子爷忽然探过头。

“鱼肉好不好吃,给我吃点可好?”

靳宛一愣,“你吃啊,又没拦着你。”

敖千面无表情地颔首示意:“我要你嘴里的。”

“……”靳宛纠结地皱起小眉头,“这太恶心了,我拒绝……”

“嗯,我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就用你的唇瓣替代,我觉得它必然比鱼肉更滑嫩可口。”

话音刚落,靳宛就被含住了双唇。良久,靳宛迷迷糊糊地想:我家爷啥时候学会了套路?

第341章 兄弟

云川送给靳宛的商铺,就处在巽京最为繁华的街道,而且是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家商铺之前被云怀一位受宠妃子的家族掌管,后来云怀一死,那名妃子自然没什么地位了,云川要求他们让出商铺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靳宛曾经来看过一次,内心也大为满意。和敖千用过午膳,两人便乘坐着云川安排的马车出宫,直奔商铺而去。

这个时候的敖逸,正觉百无聊赖。

其实敖逸也很郁闷,以自己这尊贵的皇子之躯,怎就沦落到要在一家商铺镇守的地步了?

都说美色误人,看来这话一点儿不假。皇兄是彻底被皇嫂迷了心,连他这个宝贝的三弟都不要了……

实际上敖逸自个儿也很理亏,知晓这是敖千针对他上次掉进五王爷的陷阱一事,刻意借此事磨练他的性子,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惩罚”。

这么一来,敖逸便不能随意行动,牢牢被留在了巽京。

所以不管有多么技痒难耐,敖逸也不敢再去聚贤楼画美人图,更不可能在商铺外面挂一条横幅招揽美女。

——靳宛兴许不会介意他的这种行为,但是敖千肯定不会饶了他。

因此敖逸难得乖巧了十多天,同时也冷清无趣了十多天,以致当下人通报说敖千与靳宛携伴而至时,他激动地一跃而起,疾步冲出去迎接两人。

一出门口便见皇兄正在搀扶皇嫂下马车,敖逸不由自主地酸溜溜道:“哟,这还没成亲呢,老大你就为了嫂子把三弟我抛到九霄云外了,真是没人性啊!”

敖千睐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瓜。

“要跟我过日子的又不是你,把你抛诸脑后不是很正常么?况且你这么大一个人,莫非还想像小时候那般要我抱抱?”

看着敖逸那瞬间尴尬的表情,靳宛忍不住眨眨眼,盈盈一笑:“阿逸,难不成我的醋你也要吃吗?”

敖逸登时换上了和煦的笑颜,“这自然是不会的,我又不是女人,不做那种争锋喝醋的事儿,那多没面子。而且老大说的对,兄弟其实如衣服,要吃醋也得挑准对象嘛。”

“看样子你这日子过得舒坦过头了。”敖千淡淡来了一句。

再开玩笑下去,敖逸可不敢保证皇兄不会暗地“记仇”,于是他赶忙对着靳宛谄媚地挤眉弄眼。

“也是嫂子人见人爱,旁人见着她心里就只有怜爱的念头,压根不会生出其它心思。”

哪知敖千却不领情,剑眉一扬双目眯起:“宛儿有我怜惜就够了。”

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敖逸一点儿不想再领教,便偷偷翻个白眼。

“是是是……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三人对话间,已经进了商铺之内。

他们两兄弟斗嘴的画面还是蛮有趣的,靳宛看得津津有味。原以为在敖千面前,所有兄弟都是恭恭敬敬的,如今一瞧倒是靳宛想岔了。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敖千兄弟几人的感情,并不同于其他贵族子弟。感情一好,相处时当然更自在,难免会互相调侃。

“皇嫂你检查检查吧,以免哪些地方有遗漏。”挥手将下人遣了出去,敖逸对靳宛的称呼就改了。

靳宛背着小手粗粗巡视一圈,倒没有真去仔仔细细地观察,那样未免显得太不相信敖逸。

好在敖逸为人是放荡不羁了一些,可做事是实打实的靠谱,靳宛一时还瞧不出什么问题。

“那栋房子是做什么的?”

便在此刻,敖千指着一座连接商铺的楼宇问道。

刚刚敖逸正是从那里出来的,见敖千询问,他当即笑道:“那是云川附送的,一楼可以当做仓库,二楼则能够住人。不得不说,云川那家伙挺上道的。”

敖千不置可否,反而是靳宛双眼闪着星光,赞赏地点点头。

“我原本还在担心商铺晚上没人看守,会遭遇窃贼呢。现在好了,掌柜和伙计住在这座小楼,便能时刻看顾商铺。要知道,酒醋在普通人眼里,那都是很有价值的东西,难保不会有小偷光顾这里。”

敖逸耸了耸肩,“我倒认为比起这种难以携带的货物,还是银钱更值得偷取。”

“怎样都好啦!”靳宛咧了咧嘴说,“这些时日辛苦你了,等风祁羽将货物运来,我便亲自主持商铺开业,阿逸你可以休息了。”

听罢,敖逸脸上溢出喜色。

可紧接着,他的眼睛就悄悄瞟向稳坐如泰山,只顾专心品茶的敖千身上。

“咳咳……”敖逸假意咳嗽,故作随意地问:“皇兄,你怎么看呢?”

靳宛很快就明白了敖逸的顾虑,猛然觉得敖千的兄弟们很有意思啊——无论是敖墨还是敖逸,性格里都藏着孤傲不训,可是面对敖千这位大哥,两人都是发自骨子里的尊敬和信服。

这种信服中,暗含了将敖千当做“龙头”的意义。他们平时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但是靳宛相信,如果敖千对他们的准则提出质疑或者反对,两人无疑都愿意将其放弃。

只因为敖墨与敖逸都深信着,敖千决不会做出对他们不利的决策。

靳宛在心底里深深感叹,太子爷这皇兄当得真是无比成功啊!居然能把敖墨、敖逸这等本身就十分优秀的人物,变成他的“迷弟”。

感叹归感叹,靳宛表面上却没表露丝毫。

敖千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看向敖逸,不答反问:“你打算何时回帝都?”

问题很突然,敖逸不太理解为何皇兄会有此一问。

或许是想到什么,敖逸一下子露出苦笑,刻意装出一副哀怨的语气:“皇兄莫非是想对我下‘逐客令’?”“我并不限制你的行动自由,留与不留看你自己。”敖千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目光深邃了许多,“可你必须清楚自己今后该做什么。以你的身份,即便一辈子碌碌无为,我和父皇也能保你一世荣华,问题是

,这是否是你想要的人生?”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靳宛这个旁观者,连敖逸本人都是一愣,实在想不通话题怎么变成了这个。

在敖千颇有压力的注视下,敖逸舔了舔干涩的唇,好一阵方才艰涩开口。“皇兄……因何忽然与我谈论此事?”

第342章 大陆

说实话,敖逸是没什么野心的人。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一直以来,他习惯了任何事情都有皇兄挡在前面。

随着阅历的增加,敖逸已不再是不懂事的少年,他心里也很清楚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只是敖千的光芒太强大了,即便敖逸有心摆脱从前的生活状态,亦不知应该从何处着手。

既然无能为力,那就顺其自然,这是敖逸的想法。

然而直到这时,听到敖千主动提起,敖逸方才明白原来不止是他自己,皇兄一样注意到了他心灵深处的缺陷。

靳宛敏锐察觉到,眼前的兄弟二人似乎即将要谈论一个比较深入的话题,内心隐隐有些动摇,自己该不该继续留在这里呢?

但这样贸然离开也不太好,所以靳宛找了个很不错的借口。

“要不你们先聊着,我四处看看,有事唤我一声。”靳宛温和望着两人道。

这使得敖千与敖逸俱是心中微动。

二人都不是傻子,理所当然的能够感受得到靳宛的体贴。

也因此,敖逸胸口的那点忐忑便被打散了,瞬间脸上又恢复了先前那桀骜的笑容。

“皇嫂,你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是你不能听的?就算撇开你同皇兄的关系不提,你之前还救过我一命。在救命恩人面前,男子汉自当坦荡荡。”

靳宛听得松了一口气,只要敖逸这个当事人不别扭就好。

“坐着。”敖千直接把靳宛拉到自己旁边的座位,轻轻拽着人坐下,口中十分自然地说道,“听说这巽京内有一道名为‘咸水角’的小吃声名远扬,我让暗卫买来给你尝尝鲜。”

一干暗卫无论敖千走到哪里,都是紧紧尾随的,就宛如贴身侍卫一般。唯一不同的是,暗卫身处暗处,只有在敖千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现身。

是故靳宛只看见敖千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外,淡淡吩咐了一句:“卫甲,去买一份咸水角,以及几份巽京较为有名的糕点。”

就在靳宛狐疑之际,忽然从一棵大树跳下一位黑衣人。

他单膝跪地,语气恭敬:“喏!”

声音刚落,黑衣人的身影便原地一闪,下一瞬已经消失不见。

靳宛看得目瞪口呆,这速度未免太快了吧!便连父亲靳褚西都做不到这种程度!果然有内功与没内功是有极大区别的……

“皇兄今日来找我,应该另有深意吧?否则你方才也不会说那番话了。”敖逸索性放宽了心,准备和敖千来一场毫无保留的交谈。

靳宛下意识地看向敖千,只见她家太子爷一改冷冽的神态,面上布满慵懒之色地往后一靠。

“你也看到了,本宫如今已经有了你皇嫂,这便代表今后本宫的精力十有八九都会放在她身上。”

说这话时,敖千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征兆,倒是一旁的靳宛脸渐渐发红。

敖逸视线扫向靳宛,后者朝他做出一个歉意的表情,好像是在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跟你们兄弟“争宠”的。

这使得敖逸忍俊不禁。

他微微颔首表示理解,“皇兄说的我能明白,但这跟我的未来可有大的关联?”

显然,敖逸的“懂事”让敖千还算满意。

“你应当清楚,整块大陆上可不仅仅有隆凰帝国。虽然威灵帝国和巴南帝国单论军事实力,无一比得上我们隆凰帝国。

“但别忘记,威灵帝国经济实力雄厚,而巴南帝国则民风剽悍、易守难攻,假如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们,那么你可否能想象,那对隆凰帝国而言,将会是何等严重的打击?”

顿时,敖逸和本来不够专心的靳宛,都是面色一变。

靳宛心情逐渐变得沉重,神情肃穆地凝视着敖千,聚精会神地聆听他对大陆局势的分析。

敖逸却是脸色有点发青,“皇兄,威灵帝国与巴南帝国也是敌对关系,他们怎么会联手?”

虽然这是质疑敖千的说法,可敖逸心里知道,他其实也认同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不然的话,敖逸的反应就是不以为然地大笑,而非煞有介事地反问。

便在敖逸问题出口后,敖千的目光移向了靳宛,意味深长地说:“以前或许是这样,但是再过不久,那两国的立场便会发生改变。”

在这里敖千用了非常肯定的语气,说明敖千对他的这个说法,无比的自信。

而导致敖千如此坚信的原因,就是……

“大个子,你是不是想说,由于我发现了酒醋的酿造方法,会让威灵帝国和巴南帝国产生危机感,从而动摇各自的立场?”靳宛咬了咬唇,苦笑接道。

乍闻此言,敖逸不禁脱口喊:“不可能!”

敖千淡然瞥了他一眼,像是故意考验敖逸般,反过来质问:“为何不可能?”

这个时候敖逸的头脑也开始反应过来,越是思索其中联系,便越加为自己刚刚冲动的否定感到惭愧。

“我……”他无奈开口,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见状,敖千也不继续为难他,漠然道:“阿逸,你一直认为阿墨不过早你一刻降世,没资格当兄长。可事实上,在某些方面阿墨确实比你更加稳重。

“类似今天的错误,本宫不希望你以后再犯。无论何时何地,保持充分的冷静都极有必要,你必须时刻谨记这点。”

遭到了训斥,敖逸却没有丝毫不满。在这一刻,他好似回到了少年时期,因做了错事正在接受皇兄的教导,只能乖乖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敖千绷起的脸色这才舒缓一些。

担心自己吓到了小丫头,敖千不动声色地从桌下,握住了靳宛的柔荑,无声地传达属于他的温柔。

明面上,敖千则是接着刚才的话头道:“威灵帝国一向以能酿出酒醋而自傲,烧酒和香醋也被他们当做了两个巨大的聚宝盆。“可如今,乌国有了宛儿这一个变数,导致威灵帝国无法再像以前那般一家独大。除非威灵帝国的帝君是个草包,否则他绝对能认识到这是何等庞大的危机。毕竟威灵帝国之所以能够在三大帝国中排名第二

,靠的就是酒、醋、丝绸这三样东西。”敖千还没有告诉敖逸,就连丝绸,靳宛也发掘出了比威灵帝国的柞蚕丝,品质更上一层的桑蚕丝。暂时他还不会对任何人泄露这消息,因为一旦那两大帝国的人知道这个消息,靳宛的处境将比此时危险百倍!

第343章 马队

即便如此,敖逸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旋即沉默下来。

以为当事人会十分担忧自己的处境,所以敖逸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靳宛。却没想到,靳宛的表情反而比刚才还要淡定,那泰然自若的模样令敖逸颇为诧异。

听敖千提出隐患,靳宛最初的确有些意外。不过很快,靳宛就恢复了一颗平常心,因为这些所谓的危险,其实靳宛很久以前就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前段时间在乌国的一切事情,进展太过顺利,导致靳宛有些忘乎所以,这才降低了危机感。

事实证明,敖千在与不在,对靳宛有着很大的影响。当靳宛被眼前的安逸所迷惑的时候,只有敖千能够及时将其拉回现实。

念头到此,靳宛偏头去看敖千。

而此时此刻,敖千却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眼神随意地瞥向门口。见此情景,靳宛不由得愣了一愣,然后心中一动,也跟着朝门口看去。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莫非是……

便在敖逸意欲张口之际,他发觉敖千和靳宛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于是若有所感地回头。

这一回头,敖逸才知道自己刚刚思考问题太投入了,居然没发现外头有一大群人靠近。为首的那个,正是他们提及没多久的家伙。

“风祁羽?”

敖逸挑了挑眉,这位乌国王子的动作还不慢嘛,到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要早一点。

——按理说以敖逸的武功,不至于等风祁羽的马队到了才察觉,实在是他被敖千话里的内容深深吸引,精神过于专注在靳宛身上了。

见到风祁羽,最开心的人莫过于靳宛。

当即,靳宛就乐不可支地起身跑出去。

“羽王子,你总算来啦!”

门外,风祁羽刚翻身下马,便听见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一转身,便对上一双璀璨的星眸,那大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和喜悦,在这一瞬间使得风祁羽产生了一种幻觉,好像自己已经进入了少女的心房……

靳宛又笑眯眯地道谢:“有劳你代我跑这一趟,真是帮了大忙了!”

这一句话立即驱散了风祁羽内心的涟漪,将他唤回现实中来。

抬头看了看靳宛身后目光深邃的敖千,风祁羽心中不由得一丧,暗暗叹了声气。

面上风祁羽倒是保持了彬彬有礼的风度,先朝三人拱手施礼,方才转而对着靳宛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口中道:“竟让你和殿下在此等候,真叫祁羽惶恐了。”

风祁羽竟对自己这般客气,靳宛有点无奈,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靳宛只好把视线瞟向风祁羽身后的那一车车瓦缸。

风祁羽了悟,挥挥手示意下属将马车拉到前面。

“此次前来,我分别带了十缸香醋、十缸烧酒,应该足够支持商铺开业了。”趁着靳宛走近时,风祁羽又细心解释。

靳宛也看到了这条长长的队伍。

看得出来,光是运输这二十缸货物,就用了五辆马车。而除了香醋和烧酒用到了马车,连风祁羽本人都是跟着士兵一块儿骑马,估计也是想尽量加快赶路的速度。

彼时敖千也走到了近前,风祁羽态度谦恭地行了一个礼,“见过殿下。”

敖千的视线一刻未从靳宛身上离开,闻言也仅仅是淡淡“嗯”了一声。

见状,风祁羽不再多言,向靳宛走去。

“小……”话刚出口,风祁羽自己愣了片刻,随即苦笑着改口:“达夫人,靳老爷子有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哪知靳宛忽然顿住,眉头深蹙地盯着他:“羽王子,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快?”

风祁羽神情一凛,连连摇头:“绝无此事!”

“那你就不要这样怪里怪气的了,直接叫我名字便好。”靳宛语气坚决地说。

听罢,风祁羽又是一阵苦笑。

莫非这丫头,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意拉远与她的距离么?说白了,他是心里有鬼,只能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来克制自己的感情啊!

可面对靳宛不容拒绝的眼神,风祁羽原本就不够坚定的心,更是在这一刻有了动摇。

然而靳宛紧接着的一句话,又好像一盆冷水浇下,熄灭了风祁羽那点儿旖旎的妄想。

“我跟泠姊姊是好姊妹,你既然是她的王弟,我虽然身份卑微,但是你我之间也不至于如此生疏吧。”

事实上,以靳宛的聪明,不可能不清楚风祁羽态度转变的原因。只不过有些东西过于刻意地遗忘,反而会更难以磨灭,倒不如放宽了心顺其自然。靳宛看风祁羽,顶多是看弟弟的眼光,谈不上半点儿男女私情,自然希望他可以释然,以免这段不可能的感情积压在心,

令他性情大变。

风祁羽听懂了靳宛的言外之意,嘴角清风般自如的微笑,瞬间有了一丝裂痕。但他的反应非常快,立马朗声大笑:“哈哈哈……达夫人说的哪里话,如今的你,在乌国内可是仅次于父王的,何来卑微之说?只是碍于殿下在此,祁羽可不敢有半分越矩,毕竟殿下对达夫人的占有欲大家

是有目共睹的。”

旁观的敖逸登时嘴角一抽。

这个风祁羽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冒犯了皇兄,纵然只是言语间的不敬,那也足以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敖逸不禁对风祁羽投以同情的目光,随后去观察皇兄的反应。

却见得冷峻寡言的皇兄,蓦地勾了勾唇角扬起剑眉,顿时脸上出现一个邪魅的笑。

他下巴一扬,颇为满意地望着风祁羽,弧度极好的唇瓣一启:“你很有眼力,日后也该当如此明智。”

敖逸见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靳宛则是默默捂脸。

我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这位爷是以前那位高冷的太子殿下……

风祁羽怔然,似乎一时弄不清自己怎么会被称赞了。

“咳咳……好了,都别在门口愣着了,快让他们把东西搬进去。”靳宛拍了拍手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气氛,看向风祁羽道:“羽王子,你们接连赶了几日路,肯定很累了,我会让人安排你们用膳休息的。”

第344章 拉拢

风祁羽到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宫里。

之前云川对靳宛的了解,源于云怀的只言片语,显得十分片面和浅显。这一次风祁羽回乌国,云川借着护送和致歉的名义,也派了使者跟去。

暗中,云川还给使者授意,让他打听靳宛在乌国的经历。使者此行一去,即便只是待在邬京,也探听到了不少消息。自然的,云川便知晓靳宛在乌国不但开了商铺,还开了不少家酒楼。

而且听说“三鲜楼”生意非常火爆,客人络绎不绝,许多过路的商人、旅客,往往都会前往三鲜楼尝尝里边儿新奇的菜肴。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三鲜楼里面的“烫锅”和各式糕点、佳肴,俨然有了成为乌国代表性美食的趋势。

要不是听了使者的汇报,云川还不知道靳宛竟有这么大的本事!她的年龄甚至没有云韵大,却能在那样的出身之下,做出连云川都远远不及的成就。

难怪当初靳宛说,若是她死了,不仅云川这辈子没有出头之日,而且汤国也早晚完蛋。之前知道了靳宛与敖千的关系,云川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敖千会替靳宛出头。可现在想想,事实并没那么简单。

虽然这里头确实有敖千一部分原因,但是云川也相信,纵使没有太子爷相助,就凭靳宛的能力,也可以帮助他坐上王位。只就这一点来说,靳宛的威胁亦是很有底气的。

正因如此,云川想拉拢靳宛的心更加强烈,当场吩咐拂子为出宫之行做准备。

“主上,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姜国的使者应该就会到了,您还要出宫吗?”

云川挥手遣退出使乌国的臣子,头也不抬地道:“比起靳宛这个潜力巨大,且地位非凡的盟友,姜国使者又算得了什么?”

每一个王国新王登基,同一个帝国麾下的王国,基本上都会派出使者前来参加大典。如果是深受重视的王国,帝都之中还会有贵客莅临,算是帝君对这个王国地位的认可。

就算乌国和汤国两国关系不和,在这样的时刻,乌王也同样会派使者过来。否则,那不但是对汤国新王的蔑视,更是对同属帝国的不敬。

风修对云川没什么意见,毕竟祸不及子孙,云怀的恶行没必要继续牵扯到新王身上。要知道在很多年以前,汤、乌两国也是友好邦交。

正好风祁羽也要过来,于是风修就让风祁羽代表乌国,参加汤国的新王即位大典了。风祁羽是乌国的储君,能派他过来,已是对新王莫大的尊重。

云川换上便服,这才出宫。他只带了拂子,也是知道靳宛不喜欢他把排场弄得太大,更何况在敖千面前,谁有资格搞排场?

送给靳宛的商铺本就在巽京中心位置,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云川的马车就到了商铺门口。

此时马队的货物还没有卸完,敖逸和风祁羽正在门口指挥士兵卸货物,而靳宛与敖千却不在。

眼前两人都是地位不比自己低的,所以云川也没摆架子,在马队的尾巴后面便下马车,改为步行到敖逸面前。

“三殿下,云川这厢有礼了。”

敖逸看了眼弯腰施礼的云川,似笑非笑地说:“你这汤国的新王,倒是比风祁羽还识礼数,不愧是能当上主君的人。”

一旁的风祁羽,自能听明白敖逸的意思。

一直以来,在非正式场合下,风祁羽都没有对敖千、敖逸行过大礼,一般都是拱手问候。这种做法虽然算不上是对两位帝国皇子的不敬,但终究是少了一些味道,与云川这等恭敬的大礼有所区别。云川之所以能够完完全全放低身价,是因为他在王宫里,自幼所受都是忽视与冷漠。云川的生母身份卑贱,导致云川一出世就遭人诟病,看到的白眼不可谓不多。加上云怀根本不重视他,所以云川身上的

王孙之气并不是很重。与云川相反,风祁羽压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又受到乌王和王后的宠爱,在乌国备受尊崇。纵然风祁羽没说,可在他内心深处,依然对要向敖千等人卑躬屈膝,而感到不甘。在他看来,敖千和敖逸不过

是运气好,生在了帝皇之家,身份高自己一等罢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清楚乌国的力量,无法与帝国相抗衡,风祁羽或许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争夺靳宛的机会,即使这个机会,很可能要用他自己的性命去交换。

聪明如敖千、敖逸,都看出了这里边儿的差别,但是他们谁也不会计较。这是一种久居高位的心态,高贵、强大的人,通常很少会跟地位比自己低、比自己弱的人较真。

由于云川的做法,也是大多数人的做法,所以同样很难引得敖逸和敖千欣赏。因此仅仅说了这么一句话,敖逸的态度便恢复如常,变得有些散漫和淡漠。

云川识趣,虽然没有带足人手来,却还是说道:“三殿下可需要帮忙?我可以让拂子回宫叫些侍卫来。”

话音刚落,风祁羽冷冷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这点儿小事,我乌国的人还能办好。”

云川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听了这话,意识到自己的话令得风祁羽误会了,连忙微笑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远来是客,我作为东道之主,理应好好接待你们才是。”

这句话无懈可击。

好歹风祁羽也是代表乌国来参加大典的使者,云川确实应该主动招待他的。

就在风祁羽沉默之后,敖逸轻笑一声。

“罢了,这里的事儿快完了,你们有话就到里边说,别忘了这还是在大门口。”

虽说懒得插手这两个王国新王,以及未来新王的事,可敖逸却不想让这两人的对话,引得路人注目。

听了敖逸的提醒,云川朝风祁羽微微拱手,又对敖逸笑道:“那我就先进去了。对了,达夫人应当是在里面吧?”

“想见皇嫂?”敖逸扬眉,那眼神说多古怪就多古怪。云川知晓他是误会了,急忙摆手:“我找达夫人并非是因私事。如果我没想错的话,那我这次所求之事,也许还能讨得达夫人高兴呢。”

第345章 请求

云川想做什么呢?

半柱香后,靳宛已经安排好了那二十缸货物,从储物间出来才知道云川来了。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云川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敖逸也就明白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了。

果然,靳宛听完后笑得眼睛弯弯。

第一个撇头去看敖千,靳宛咧着嘴问:“爷,你说我该不该答应呢?”

现在知道了敖千的身份,又是当着云川和风祁羽这两个外人的面,靳宛就没叫“大个子”这个小昵称了。

看着小丫头笑,敖千也随之龙心大悦,颔了颔首看向云川。

高冷太子爷嘴角一翘,直接点出:“你很聪明。”

云川得了太子爷的好脸色,心里激动不已。这可是自打见到太子爷以来,太子爷第一次对他表露出善意啊!

靳宛不满地撇嘴,居然直接无视我!

敖千又把视线移回来,一个宠溺的眼神过去,对着靳宛放柔声音:“能让你开心,不管是什么,我都支持。”

这一番柔情似水,直把在场的三个男人吓得石化。

靳宛略微不好意思,挠了挠下巴,有点傻乎乎地笑:“我真没想到我的三鲜楼,还能开到别的王国去……跨国企业,不错嘛!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这其实只能算是跨省……”

最后一句话,靳宛是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的。

当然了,比起前世靳宛所在的z国,隆凰帝国的领土肯定是大多了。

“实际上我提出的这个请求,有一半是为了本国着想。乌国与汤国本就相邻,所以不但乌国常年有许多过路的行人旅客,汤国亦是如此,否则汤国里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属于本国的货物。”

云川思索再三,还是选择对这些人坦白。他很清楚,在敖千、敖逸和靳宛跟前,再多的心机都是枉然。

与其遮遮掩掩引人不快,倒不如坦坦荡荡示人以直率。根据云川对靳宛性格的了解,这样做一定更加容易博取她的好感。

而一旦靳宛开心了,敖千的心情也就不会差。至于敖逸,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靳宛饶有兴趣地盯着云川,“这跟你请求我在汤国开三鲜楼的分号,有什么关系?”

即使知道云川的打算,靳宛也想问问他,算是一种变相的考验吧。

因为先前在政殿之前,当着云怀和“帝都贵客”等人的面,云川的表现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就算他当时没有落井下石,暴露自己拥有一双异瞳的事,可他也没有出言相助。

若不是后来云川主动帮助敖千进宫,靳宛现在对他的态度,那又得是另一番模样了。恍若感受到靳宛目光中暗含的深意,云川心中一凛,正色道:“三鲜楼的存在,使得乌国的名声逐渐外扬,而今连我汤国都有许多百姓,在议论三鲜楼的美食。想当然耳,那些去过三鲜楼的旅客,必定会将

三鲜楼这个名字,带回到他们的国家去。

“时间一长,乌国也就因此扬名。不仅如此,外来的银两收入,能够从某种程度上,提高乌国百姓的生活水平,实乃一件一举多得的好事……”

在云川的话才说了一半的时候,靳宛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

靳宛惊讶地看着云川,显然对他能够拥有如此深远的眼光,感到有些意外。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三鲜楼的存在,不仅给乌国带来了外来经济收入,而且有利于传播乌国的名声。在一个帝国麾下,要想获得帝国的重视,首先就要有一个突出的名声,否则凭什么在众多王国中脱颖

而出?

汤国以前是凭着费尽心思搜刮来的贡品,这才使得地位比乌国更高一等。可是乌国这样发展下去,相信不用两年,帝君就会注意到这个经济实力后来居上的王国了。

比起汤国讨好般的上位,乌国这样凭借实力出头的王国,必然更受帝君喜爱。

风祁羽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随着云川的叙述,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铁青。

这是当着他这个乌国王子的面,挖他乌国的栋梁之才?云川就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么?

云川也知道这个请求,势必会加深风祁羽对他的敌意。但是云川也顾不得了,比起风祁羽的敌视,还是汤国的未来更重要。

“剩余的,相信不用我多说,达夫人也能明白。我知道达夫人你是乌国的人,理当为自己国家出力,像我这样的请求也有点过份,可是……”

“既然知道过份,你就不应该提出来。”旁边忽然来了一句语气不大好的话。

光听声音,也能听出这是风祁羽的发言,是故云川也没有去看他。

反正最终拿主意的是靳宛,风祁羽又没有插手的份儿。假如靳宛是个普通的乌国百姓,那么王族介入,也许还能让靳宛有所顾虑,可偏偏靳宛有太子爷这座大靠山啊!

风修不去巴结靳宛,已经实属难得,又怎么会去招惹靳宛。

对于风祁羽的不满,靳宛可以理解。不过既然是接受了二十二世纪的知识洗礼,靳宛的眼界就没那么小。

在风祁羽看来,三鲜楼扩散到其它王国,会威胁到乌国的前途和在帝国中的地位。但是靳宛所考虑的,却是如何凭借三鲜楼侵入其它王国的商业领域,从而为自己乃至乌国争取更多的利润。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人们,大多还有着“闭关锁国”的思想。就连威灵帝国,也不敢在另外两大帝国里打造商业王城,就怕自己的技术被人窃取。

而威灵帝国还算是走在世界商业前头的呢!

靳宛一点儿没有这样的担忧,加之前世所处的家族,正是一个商业巨擘,也就更倾向于在全世界打造一个坚固的商业王国。经济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它甚至能够主宰一个国家的生死!所以靳宛根本没有一丝犹豫,便不顾风祁羽苍白的脸色,对云川说道:“说实话,你的提议虽然不合理,但是也确实让我有些微的心动。但是,我担心三鲜楼作为外来的存在,会遭到汤国百姓的打压……我

是一个商人,我可不想做赔本的买卖。”此话一出,云川与风祁羽的表情,简直是两个极端。

第346章 条件

靳宛说这话,其实也就是唬唬云川罢了。要真觉得这提议不合理,靳宛的脸色就不是这样了,而敖千也不会一脸淡然。

平时的小事,敖千都愿意由着靳宛的性子来。但如果是让靳宛为难的问题,敖千绝不会坐视不理。

“宛儿他日,是东宫的主人之一。开酒楼和商铺,全是宛儿的兴趣,本宫亦不想扫了她的兴。”

话虽如此,尊贵的太子爷依然是开了金口。顿时,云川和风祁羽都紧张地望了过来。

风祁羽是祈祷太子爷出言阻止,以免让乌国的未来局势更加艰难,在地位提升后还和汤国纠缠不休。而云川也担心太子爷反对,那样一来,恐怕他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铩羽而归。

敖千神情冷漠,继续说道:“可是现今,宛儿已经在乌国开了多家酒楼、商铺的分号,乌国几乎各个地方,都有三鲜楼与金达记分布。如此一来,宛儿肩上的胆子便重了许多。本宫,不喜欢让宛儿劳累。”

最后那句话,在云川眼中,那就是定锤了。

顿时云川目光中难掩失落,神色十分沮丧。

风祁羽却是截然不同的脸色,脸上露出好像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敖千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眼神毫无波澜,又缓缓提出条件。

“除非,你能保证酒楼和商铺在汤国的所有事务,都不会引起宛儿烦心。”

乍然听清这句话,云川还恍如梦中,有一种不现实的感觉。

他愣愣地望着太子爷,讷讷问:“殿下,您的意思是,您答应达夫人在汤国开一家分号?”

“一家?”敖千眼睛一眯,表情有点冷:“本宫的太子妃屈尊到你汤国开酒楼,就只能开一家?”

云川瞬间惊醒,忙不迭地否认:“不不不!本国对达夫人欢迎至极,只要达夫人愿意,开几家分号都没关系!”

纵然真有关系,这个时候云川也不敢说啊,太子爷的怒气可不是说笑的。

靳宛静静地在一边听着不出声,到了这里,才不动声色地和敖千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样子,这次自己又要赚大了……

靳宛心中偷乐,越来越感到敖千这条金大腿的好用了。

“殿下、达夫人,不知我可否插一句话?”听到敖千与云川对话的风祁羽,终于按捺不住地出声了。

靳宛没等敖千发话,就拉住他的手,小声说:“羽王子,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做出对乌国不利的事。”

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急躁担心的风祁羽,油然生出一股安定之情。

敖千的视线停留在两人接触的地方,随即微不可察地移开了。

有了靳宛的劝阻,风祁羽也不再插话,沉默地坐在一旁看双方交谈。

最后靳宛与云川商定,由汤国无偿提供资金,给靳宛购买并装修五家酒楼。除此以外,三鲜楼在汤国的税率,比寻常商家的税率低四成。

别看四成不是很多,可当三鲜楼收入的银子堆起来之际,那数目就相当可观了。

云川这也算是下了血本,毕竟无论是一个王国还是帝国,基本都是依靠税收提供运转资金。以三鲜楼在乌国的火热程度,不难想象当汤国里出现几家三鲜楼时,百姓们一定会让靳宛财源滚滚而来。

但没有付出就不会有收获,云川一点儿不后悔自己做出的承诺。

事情谈妥,夜幕也降临了,云川立即邀请几人进宫用晚膳。

“今日有姜国使者到来,我已吩咐宫中准备了一场盛宴,还望殿下、三殿下、达夫人和羽王子赏脸出席。”

虽然风祁羽现在没法儿给云川好脸色,但云川为了不失礼数,还是邀请了他。

早在云川来之前,靳宛就假借监督之名,和敖千跑到后堂偷偷吃了卫甲买来的糕点,所以这会儿肚子还不大饿。

不过他们本来也住在王宫,这时商铺的货物安排妥当,回宫去也不碍事了。

因此靳宛道:“爷,去吗?”

这一问也是白问,敖千几乎不会拂靳宛的意。

众人都是这么想的,却不料敖千漠然说:“阿逸,你和他们进宫。”

这个“他们”,自然是指云川跟风祁羽。后者胸口一阵窒闷,太子爷这就替他做了决定吗?

“皇兄,那你和皇嫂呢?”敖逸看了看靳宛说。

靳宛也不解,好奇地注视着敖千,等待他的解答。

“我要带宛儿去个地方,你们不用跟来。”

听罢,大家都是苦笑。

好吧,太子爷想要和靳宛过二人世界,嫌弃他们是累赘了。

风祁羽再无奈,也不能对太子爷说不,只得默默接受。

靳宛却突然道:“羽王子,你先留一下,我想问问你我爷爷的情况。”

靳老爷子的情况?

风祁羽满心疑惑,他不是把信交给她了吗,为何还要特地将自己留下呢?

云川目光闪烁了几下,很快便恢复如初。

他站起身,拱手告辞:“那我就与三殿下先行一步,羽王子可稍后进宫,我会派人在宫门口迎接你,为你带路。”

敖逸背着手慢悠悠地道:“皇兄、皇嫂,我便先去用膳,你们玩开心一点。”

“阿逸今夜住在王宫,云川你安排一下。”敖千淡淡说。

不管敖千做什么决定,在场的人,都不会质疑。靳宛和敖逸是完全信任敖千,所以一点儿不会怀疑他的行为,而云川与风祁羽则是不敢。

靳宛把风祁羽留下,几个聪明人都知道,这绝不是单纯地想打听靳海的事。而敖千让敖逸在王宫留宿,也一定是有事与他相商。

等敖逸一行人离开,风祁羽看向靳宛。

“如果是想问靳老爷子的身体状况,那么你可以放心了,他老人家十分健朗。”

靳宛笑了,“羽王子啊,爷爷的信我已经看过了,所以我知道他除了很挂念我之外,其他一切都好。”

果真如此。

风祁羽眉心一动,“那你是……”

敖千难得对他开了尊口,冷淡地道:“好歹你也是宛儿母国的王子,这次宛儿答应云川到汤国开酒楼商铺,你心中不痛快,宛儿也不会安心。”“云川的请求出乎我的意料,但不瞒你说,我的心里本就有此计划。”靳宛此刻也语出惊人道,眼睛里闪着充满激情和信心的光,“事实上,我的目标还不止是汤国。”

第347章 哗然

一个汤国,谈什么商业王国?最起码也要将市场扩张到整个帝国。

若是有朝一日,市场遍布三大帝国,那么靳宛最终的目标——商业帝国也就成型了!

只有敖千知晓靳宛其实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明白靳宛的愿望很难实现,这条路上阻碍太多了。可是敖千丝毫不会阻拦,反而如他所说,只要靳宛需要,便会毫无保留地出手。

风祁羽哪里能了解这两个不寻常的家伙,真正的心思?所以听到靳宛的话之后,风祁羽第一个念头就是“荒谬”。

可惜靳宛显然不想暴露更多心里的想法,是以莞尔一笑,话锋一转道:“不管以后我做什么,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威胁到乌国的利益。”

说罢,靳宛见风祁羽还是一副正经的样子,便用手肘捅了捅敖千。

太子爷勾起一双好看的眉,有点无奈于小丫头让他屈尊对一个王国王子,许下承诺。不过看在风泠以前对小丫头的友好照顾上,太子爷还是面瘫着脸发言了。

“乌国是宛儿的母国,仅凭这一点,乌国的地位便不会比其它王国低。总有一日,本宫会将宛儿风光无限地迎娶进东宫,届时无需乌国王族做什么,也会有大把皇族贵官主动巴结乌王。”

尽管风祁羽对敖千并非心悦诚服,但不可否认,他的话依旧比靳宛的劝说管用数倍。或许,这就是权力的象征?

无论如何,敖千此话终于是让风祁羽彻底放心。

也因此,他更进一步地认清自己和太子爷之间的差距,心头不免百味杂陈。

怀着复杂的心情,风祁羽对两人辞行,独自一人进宫赴宴。

靳宛撑着下巴,挑高了眼尾问敖千:“你干什么吃他的醋?末了还得说这么些话刺激他。”

风祁羽听不出来的东西,到了靳宛这儿,那便是明晃晃的了。敖千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正常情况下,压根不会废话,直接一句“本宫保你乌国无恙”便行。

但他偏偏解释了一堆,最后还重点说了会迎娶靳宛,这不是看风祁羽不爽,诚心刺激他是什么?

不过这是敖千爱自己的象征,靳宛又怎么会恼呢,就是觉着有些好笑和没必要罢了。

敖千不以为意,眼角斜睨了下靳宛之前拉住风祁羽的手,虽没说话,但那眼中的占有欲显而易见。

靳宛这才后知后觉,顿时哭笑不得。

“好啦我的爷,我这么爱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啊?不论我在跟谁说话,眼睛在看哪里,心里装的都只有你一个。”

换做从前,靳宛可说不出这样肉麻兮兮的话。但是对着表面高冷内心傲娇的敖千,靳宛就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这一回敖千依然没有出声,可是一双略显冷冽的眼眸,终是闪现出了暖色。那微微上扬的唇角,也正诉说着他心底的愉悦。

吩咐两个暗卫驻守商铺,敖千便牵着靳宛,在隐藏于黑暗中的暗卫保护下,朝巽京此时最热闹的街市出发。

虽说来了巽京已经一月有余,靳宛却始终没有好好逛过这个地方,之前每一次都是心有挂碍,根本无法放开来游玩。

此时有情郎在侧,靳宛整个人被满满的安全感笼罩,也就释放了天性,见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得上前瞧一瞧。

敖千贵为帝国太子,以往不论出行何处,都是前拥后簇,曾几何时有过这一刻的经历?但是他了解靳宛,知道靳宛再坚强,本质上也只是一个少女。

他的小丫头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被各种各样的俗事束缚,每一天生活在奔波中。虽然这样的她,生活得很充实,却不是他想要给她的生活。

敖千自认有足够的能力,宠着靳宛、爱着靳宛、纵容着靳宛。对云川说的那些话,大部分内容,敖千没有撒谎。如果不是不想让自己的爱,成为靳宛的负担和牢笼,敖千宁愿直接把人绑在身边。

巽京的夜市很热闹,靳宛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在拥挤的人群中行走得有些艰难。敖千最初只与靳宛十指相扣,慢慢的,就改为拥住靳宛的腰。

到后来,靳宛几乎已经被敖千抱在了怀里。这还不够,当靳宛被路人踩了一脚后,敖千不顾靳宛的抗议,径直把人放在了臂弯上!

凭敖千的身高和体力,即便让靳宛坐在手臂上,那也是绰绰有余的。靳宛娇小的身躯,根本不会对敖千造成任何困扰。于是巽京闹市之中,便出现了这奇特的一幕:一个身材高挑却不是很壮实的青年,臂弯里坐着一个娇小俏丽的少女。那少女时不时低头同青年说话,而气质冷厉的青年,唯有在看向少女时,神情才会略微

柔和。

靳宛经过一开始的不习惯和别扭,渐渐的也看开了,单手攀着敖千的身子,另一只手则朝自己看中的目标指去。

然后敖千便会像一座行走的巨塔,凭着强大的气场,轻松带着靳宛穿过人海,来到靳宛指定的摊位前。

这儿有许多新奇的玩意儿,也有不少靳宛前世没见过的美食。虽然有着从前世带来的各式食谱,但收集一下当地民间特色美食,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想法。

敖千不便吃东西,他本身对食物也不是很热衷,一般唯有靳宛做的膳食,才会引得他箸不离桌,流连于碟中美味。可是靳宛一有好吃的,都会往他眼前放,所以敖千只好张嘴让小丫头喂。

这一来二去,一圈逛下来,两人都饱了。

发觉靳宛已经逛得心满意足,敖千扬唇道:“此处看的差不多了,我们寻个清幽一些的地方去。”

靳宛眼睛扫过四周仍然密密麻麻的人群,脸上露出苦恼之色,“可是我们好像被困在人群中心了,想出去还得花点时间……”

“不必。”敖千随口说道。

紧接下来,人们就见繁闹非凡的街市中央,忽地拔起一道身影。再仔细一看,那身影还带着一名满脸惊讶和激动的少女。

“哇——”哗然之声顿起。

第348章 夜景

原本靳宛是坐在敖千的臂弯上,不过当敖千飞到空中时,他就改为用手将靳宛的身体托住,变成公主抱的姿势了。

因而靳宛唯有紧紧搂住敖千的脖子。

飞在半空的感觉是很奇妙的,靳宛莫名兴奋起来,眼睛不断往下看,一脸的雀跃。

“若是害怕,便抱紧我。”敖千在耳边淡笑道。

靳宛听话地加大双手力度,确保自己不会 掉下去,言语间满是喜悦:“大个子,你看下面,多美!”

敖千闻言扫了一眼下方那灯火辉煌的都城夜色,再次望着靳宛,见得少女眼里充斥着欢喜,心情大好。

“我带你去个高处,让你慢慢欣赏。”太子爷体贴道。

靳宛大力点头,“嗯!”

在城中找高地并不难,不多时敖千便抱着靳宛,径直奔着巽京里最高的那座楼而去。

靳宛眯起眼认真打量了一阵,发现这竟是王宫内的一座大殿。这大殿并没有楼梯通往楼顶,只是在楼顶下方有一个宽阔的平台。

敖千无所顾忌,落到了楼顶。

“此处应当是汤国祭祀之所。”见靳宛好奇的目光望着下面的平台,敖千细心解释道。

靳宛收回视线,有些古怪地问:“听说祭祀之处十分神圣,我们在这儿,会不会不合适?”

这要是在前世那讲究科学、科技的世界,靳宛才不会担心这个问题。关键是,靳宛现在已经穿越到了异界,身边还有系统这不科学的作弊器,更听敖千提过修仙世界,也就难免会有了顾虑。

“无妨,只要没有破坏祭祀,便算不得不敬。”敖千从容安抚。

怕靳宛不小心掉下去,敖千握紧靳宛的手,两人并肩站在楼顶俯瞰整个巽京。

那一片片明耀的灯火彼此相连,宛如一幅绚丽的图画,叫人目眩神迷。靳宛不是没看过美丽的夜景,但此刻陪在身边的,是自己前世一直渴望却未出现的情郎,那种感觉就变得非比寻常。

“帝都的夜色比这里更美。”敖千忽然道。

靳宛摇了摇头。

“不管以后看到多美的夜景,我都不会忘记这一刻。”说着,靳宛抬头深深凝视着敖千。

太子爷灵犀一动,顿时明白了靳宛话中之意,微微侧头时,恰好见到小丫头眼眸里的光辉。

鬼使神差的,敖千心口发热,就这般一动不动地与靳宛四目相对。

好半晌,一阵带着凉意的夜风袭来,惊扰了这对沉于暧昧的情人。

“冷吗?”敖千动了动唇,发出低哑的声音。

靳宛眨眨眼,“我说冷,你会抱我吗?”

“呵……”敖千忍不住轻笑,伸手将人拥进怀里,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如此拥着你,便好似有了全世界,我岂会拒绝?”

靳宛反手环着他的腰,感到全身心都暖洋洋的,嘴角也不由得翘得高高的。

“好喜欢你啊大个子,真不能想象,要是以后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至鼻间都是敖千熟悉的气息,靳宛蓦地低声感慨。

敖千一听这句话,便不禁稍微用力了一点,好像靳宛真的会在下一瞬消失。

“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敖千抿着唇,在靳宛看不到的脸上,出现一抹狠戾之色。

敢阻挠他和小丫头在一起,无论对方是什么人、什么存在,他都不能放过,更不会认输妥协!

巽京再怎么热闹繁华,也不是一座夜不收的都城。待得灯火一盏一盏熄灭,敖千便带靳宛回寝殿了。

下令宫女打来热水,等靳宛洗了澡上了榻,敖千离开了寝殿。

知道敖千是要去找敖逸,所以靳宛也没有多问,只在他走之前让他早点回来。

今天王宫里的晚宴,也持续到很晚才结束。因此当敖千到的时候,姜国的使者和不少官员还没有离去。

敖千并未露面,而是让人去通知敖逸和云川,自己则是在晚宴附近的一座亭子里等候。

不久,传话的人便领着敖逸同云川过来。

见到亭子里背对他们负手而立的青年,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皇兄……”

“殿下……”

敖千闻声缓缓回身,借着月色看向二人。

“今日来的,只有姜国使者?”他目光锁定云川,询问道。云川虽不清楚太子爷为何会关心这个问题,却仍是诚实禀告:“除了风祁羽王子,暂时就只有姜国使者。毕竟除了乌国,姜国是距离汤国最近的王国。虽说姜国使者是在接到消息后的半个月,方才动身赶来

,却还是比其他使者早到一步。”

这也难怪。

即位大典有一个固定的吉日,各个王国收到消息后,会根据各自的情况择日出发。谁也不想去的太早,那样耽误本国事务不提,还会给对方添麻烦。

不过以时间推算,明日应该会陆续有使者赶到。云川这几日都得为使者的衣食住行做安排,实际上也挺忙的,若不是敖千等人太重要,云川今天根本不会离宫。

“既然如此,你便先回去招待使者,本宫与三皇子有事相商。”敖千淡淡说道。

云川很是识趣地点头,“那云川告退——对了,三皇子的住所已经安排妥当,不知殿下与三皇子可要移驾?”

这个时辰,靳宛肯定已经睡下了,所以殿下不大可能会带三皇子回王殿交谈,那就只有去三皇子入住之处。

“嗯,带路吧。”敖千果然应允。

因着有敖千的特殊照顾,所以云川这回并不用亲自跟来。不过为表尊敬,他依然派了贴身伺候的拂子给两位皇子带路。

“皇兄,我同你说件有趣的事。”敖逸此时心情不错,便凑到敖千身侧,小声笑道:“方才在晚宴上,那云川公布我的身份,叫的仍是‘三殿下’。

“当时众人听了,都是一脸茫然。等他们弄清楚后,便有个大臣悄悄提醒云川,当今世上唯有东宫之主方能称为‘殿下’……结果你猜怎么着?”

敖千淡然开口:“无聊。”

“别这样啊皇兄,我可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没见识的主君。”敖逸夸张大叫,“说起来,这云川究竟是怎么当上一国之主的?先前在商铺听他问候,我还以为他是故意讨好我,才用这么一个称呼。“可现在看来,他压根是不懂这其中奥秘。”

第349章 淄国

幸好云川不在场,否则他铁定会羞愧难当,又只能故作平静地掩饰。

这也是云川以前不受宠的象征,不然岂会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呢?

敖逸又不像靳宛那样善解人意,他才不在乎什么“人艰不拆”。在敖逸的观念中,只有家人才有他维护自尊的价值。

此时熟睡的靳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荣幸地被列入了敖逸的“亲属名单”。

连那个晚上,敖千和敖逸到底谈了一些什么话题,靳宛也没有问过。只知道第二日在王宫见到敖逸时,这个洒脱不羁的三皇子,眼神里隐隐有了一些变化……

又是七日过去。

到得今天,各国的使者来得七七八八了。还有三天,便是新王即位大典,最近王宫也越发热闹起来。

当然,王宫再怎么闹腾,也不会有人靠近王殿,更不敢在那附近发出喧哗声音。所有人都知道,王殿里住着一位尊贵无比的大人物,那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

——孰不知,他们眼中高贵无比的那位爷,接连几日都在宫外做起了买卖酒醋的勾当。

巽京内突然崛起一家了不起的商铺。这家商铺和其它商铺不同的地方,就在与它只出售珍稀的香醋,以及烧酒!

晌午时分,“金达记”门前,排了一条又一条的长龙,人声鼎沸。

“刚开始听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你说这香醋那般稀罕,咋会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出售?要不是我娘爱凑热闹,跑这儿来瞅瞅,我还真就错过这等好事儿了!”

“可不是嘛!平日只有那些有权有势有财的人,才有资格尝尝香醋的味道。就算是对外出售,价格也高的离谱,哪像这家商铺这么实惠。”

“是啊是啊,寻常人省吃俭用一阵子,都能买到一份香醋了……”

“嘿!反正都是讨个新奇!咱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估计没几个真尝过香醋味道的人,说不定那滋味一点儿不好咧!”

“啧啧……这位兄弟,你该不会是从小地方来的吧?巽京里最好的酒楼,便有香醋做的菜肴,咱们这些本地人基本上都尝过咯。那味道,别提多美了!”

几条不同的队伍里,有不少人都在议论香醋的话题。

靳宛的这家商铺面积算是大的了,有普通商铺的三倍。可尽管这样,现在商铺也被挤得水泄不通。

若非有云川派的官兵在商铺驻守,那些顾客恐怕会一拥而上,扛起铺里的醋缸、酒缸跑人。

眼下风祁羽带来的那些士兵,都成了商铺里打下手的……主要是靳宛起初没料到场面会如此火爆,毕竟金达记刚在乌国开张时,可没有那么多人啊。

所以情急之中,只好先借风祁羽的人手一用。同时,敖逸也开始在巽京招伙计。对这位三皇子来说,如此特殊的经历也挺新奇。

伙计捉襟见肘,靳宛这个掌柜的便亲自上阵,收银子收的不亦乐乎。

原本,敖千是要代靳宛坐镇柜台的。但考虑到敖千的身份,靳宛没有让他露面,就怕不小心被哪国的使者见到,到时候又对外暴露就不好了。

要不然,靳宛也不会把招人的事交给敖逸。他也是一个地位尊崇的皇子,若是在巽京给一民间女子当伙计的事儿,传到帝君的耳朵里,靳宛就要无地自容了。

此次巽京内的盛会,主角是云川,所以他无法出来帮忙,只能派一队官兵任由靳宛调遣。而风祁羽却不一样,他是没什么事要忙的,于是便自告奋勇地当起了伙计。

唯有敖千一个人,坐在商铺上方的阁楼,一边品茶一边观察下方大排长龙的队伍,耳朵也细细听着那些百姓的议论……

忽然间,敖千目光一凝,盯住某个方向不动。

队伍后方这时出现了一队仪仗整齐的人,被护在中心的是一位趾高气扬的青年公子。

“王子,前面的队伍太长,可能要等很长时间才轮到我们。”一位跑到前方打探情形的侍卫,跑到青年面前回禀。

那青年公子又不眼瞎,自然看到了这一幕。

不满地哼了哼,青年公子高昂着头,傲然道:“本王子千里迢迢来到这破落地儿,已经是此地百姓的荣耀,莫非还想让本王子等在他们后头不成?”

“那您的意思是……”

贴身伺候青年公子的内侍啐了一声,骂道:“你是猪吗?王子什么身份,用得着跟这帮平民排队?还不快把人群轰出一条路,王子的时间是很宝贵的,耽误了谁担待的起?”

那侍卫身子一颤,想到王子的手段,急忙恭声应“是”。

侍卫又叫了几个人,开始驱逐队伍后方的人们。

顿时队伍就变得闹哄哄了。

“干什么?我都排半个时辰了……”

“别废话!淄国王子大驾光临,想活命的就赶紧让路!”

“淄国?很厉害吗?这里可是汤国!”

“嘘……”旁边知道内情的人拉住了他,小声劝:“淄国是最靠近帝都的五国之一,地位比咱们汤国高多了,连主上都得对淄国的人礼让三分!”

刚才说话的人一惊,急忙捂住嘴巴快速后退,生怕之前的话被淄国王子听到,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没多久,队伍就让出了一条足够十人通行的道路,汤国的普通百姓中,谁也不敢挡在淄国王子的队伍前。

如此畅通无阻地走了一会儿,直到前方正中央冒出两个人。

见状,紫宸王子眉头一皱,不满地望了过去。

随行内侍一看,便知王子是想将这两人也赶走,于是往前一步呵斥:“你们两个,不知道紫宸王子大驾吗?”

背对他们的是个身形挺拔的青年,在青年身前,则站着一个扎着两个羊角包的豆蔻小姑娘。

听到内侍的话,那小姑娘咯咯直笑,天真地反问道:“紫宸王子是什么家伙,很厉害吗?”

此话一出,紫宸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周围的侍卫也齐齐朝前一步,威胁地拔出半截利剑,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小姑娘好像被吓着似的往后一退,拉着青年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叫:“兄长,他们好凶……”

那青年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随即回头,对几个侍卫投去轻蔑的目光。“把剑收起来,你们吓到我小妹了。”

第350章 兄妹

闻言,众人皆有些愕然。

紫宸王子更是很不客气地冷笑一声:“既然是不懂事的小丫头,就不要随便开口,很容易出事的。”

面对紫宸王子话语中的威胁,青年毫不退让,针锋相对地挑眉望着他,“哦?我倒想请教阁下高见,能出什么事?”

“你找死。”紫宸王子神情一冷。

众侍卫恍若听到什么命令,再次上前一步,利剑也拔出了一半。

“这里是汤国,不是你们淄国,这一套你最好还是收起来。”青年仿若未觉,神色不变地说。

紫宸王子得意一笑,眼神中透着阴狠:“小子,你怕了?”

青年纳闷地看着他,“你从哪里看出我怕了?”

“不怕,你何必拿自己的母国说事儿?想让汤国给你当靠山,光凭你是汤国贵族可不够。”

从青年的衣着打扮,以及言行举止来看,这两人最起码也出身贵族。否则,寻常百姓不可能有这种气魄,能够在此等场合下从容不迫、侃侃而谈。

但是……

也仅此而已。

这兄妹俩肯定不会是汤国王族,因为根据消息,汤国的王族除了旁支,就剩新王云川一个人了。

何况若是王族,又岂会乖乖排队?而且还不带任何护卫。

紫宸王子就此断定,这两人是自己招惹得起的家伙,心里也就更有底气。

却在这时,青年诡异地望着他,反问:“谁跟你说我是汤国人?”

隆凰帝国虽有许多不同的王国,但是语言方面,除了一些十分偏僻的小地方,像巽京这种繁华都城的语言差别都不大。

所以光凭口音,很难分辨出对方是哪国人。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另外两大帝国的人。

小姑娘好像又忘了刚刚的不愉快,从青年后面探出一颗头来,笑嘻嘻地说:“我们是从遥远的地方,出来游山玩水顺便参观下即位大典的。对了,好像我的母国跟淄国不是很远哦。”

什么,竟有这种事?!

紫宸王子心里一惊,他们也是一国使者?那他们为什么排在平民队伍里面,并且一个随从都没带!

不过随即,紫宸王子又镇定了。

就算同是一国使者那又怎么样?淄国附近有好几个王国,这两人的王国地位一定比淄国低,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在这时,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兵,似乎已经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

“你们怎么回事,要买东西乖乖排队去。”手持长枪的官兵严肃道。

小姑娘又咯咯地笑,“官兵叔叔,我们是在排队啊!是他们不讲道理,要我们让路,你看后面那些人多可怜啊,排了半天结果被他们插队了。”

“小丫头,别以为你是女人本王子就会心慈手软。”紫宸王子黑了一张脸,怒视着羊角包小姑娘。

这一次,小姑娘仿佛胆子变大了,竟没有躲到青年身后。她吐了吐舌头,朝紫宸王子做了一个鬼脸。

“如果这位小姑娘说的是真的,那么就请你们回到队伍末端,不然我们就要采取强硬措施了。”中年官兵对小姑娘的天真礼貌很受用,有意无意地用身躯挡住紫宸王子的视线,然后郑重其事地警告。

听罢,紫宸王子还没表态,那名内侍就尖着嗓子喊:“大胆!你可知眼前的公子是什么身份?在紫宸王子面前,你家主上都不会如此无礼,你这小小的侍卫官竟敢以下犯上!”

哪知中年官兵丝毫不为所动。

他绷着脸,严厉地盯着说话的内侍:“我等奉主上之命在此值守,不论何人,都得遵守商铺主人所定的规矩。你们插队严重影响了商铺的生意,没看到许多顾客都被你们吓跑了吗?”

刚才中年官兵已经逡巡一圈,自然发现了这一点。如果只是普通的插队,他也不会亲自过来处理,但影响商铺做买卖他就不能不管了。

淄国的人横行霸道,普通百姓哪敢与他们作对。担心继续待在这儿,会被卷入王族之间的争斗,所以在青年和紫宸王子对峙时,就有很多人悄悄溜走了。

人流量减少一大半,商铺里的人也很快会察觉到的。在那之前,必须解决好这件事,不然就算是他这个侍卫官失职。

虽不清楚商铺的主人是何等身份,可连主上都对那人万般尊敬,可想而知,对方肯定比这什么淄国王子还要高贵得多。

是故侍卫官言行中并没有退却忍让的意思,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一而再再而三地请紫宸王子遵守排队规则。

“本王子一路从淄国到此,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威严受到了挑战。”紫宸王子沉默半晌后,蓦然冷笑着说道。

他平静地直视侍卫官的双眼,缓缓开口:“你说,以你的身份地位,若是今日被斩杀于此,汤王会不会追究此事?”

话音一落,侍卫官顿时神情凛然,握紧手中长枪警惕地看着他。

对于这一点,侍卫官根本没有任何把握……在这些高高在上的王族眼中,一个侍卫官也命贱如蝼蚁,想杀便杀了,谁会费心思去为他讨公道?

青年目光微变,讥讽道:“好一个横行无忌的淄国王子!都说客随主便,但是你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是喧宾夺主。莫非淄国无人,所以才要派一个不懂礼数的毛头小子出使他国?”

此话一出,紫宸王子的表情就僵住了,用杀人一般的眼光阴冷地锁定青年。

看到紫宸王子的反应,内侍目露惊恐,不由得连连倒退。

“不管你是谁,今日,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地。”紫宸王子狰狞一笑,阴寒说道。

下一刻,没人看清他的动作,只能瞥到一道影子骤然冲向青年。

侍卫官大为震惊,长枪一抖就欲帮忙,却听那青年朗声大笑:“多谢侍卫官了!不过在下尚且应付得了。”

小姑娘笑嘻嘻地跑离战圈,那速度竟也不慢,直看得人目瞪口呆。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要上演一场激烈大战时,空气中忽地响起一道刺耳的气爆声。

“砰!”

一声爆响,紫宸王子的攻击被打偏,他本人也受到波及,手腕出现了一点小伤痕。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令得青年也颇为意外,目光看向地上。——在那里,一根深深插进地面的筷子,尾部仍在微微颤抖。

第351章 逼退

“谁!?”

自认为遭到暗算的紫宸王子,即刻暴跳如雷,额角青筋暴起地怒声喝问。

那厢靳宛本来银子收到手软,连数都没功夫数,正乐呵着呢。可是紫宸王子的声音实在太大,已经盖过了其他客人的议论声。

心生疑惑的靳宛,让风祁羽代为看下柜台,艰难地挤出了店铺。

“抱歉,让一让哈……”

因为靳宛是从商铺里出来的,所以大家也不介意给靳宛让路,不久靳宛便看到了表情狠辣愤怒的紫宸王子,以及盯着某处眼神凝重的青年。

“发生什么事了?”作为商铺的主人,靳宛可不想他们在这里闹事,也就想调和一下双方矛盾。

侍卫官知晓靳宛的身份,神态立马恭敬起来。

“是属下办事不力,惊扰了掌柜的。不过请再给属下一点时间,属下一定能够圆满解决此事。”

说到底,侍卫官还是怕被云川降罪。

听见侍卫官对少女的称呼,在场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这个人,就是金达记的掌柜?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不可思议,因为靳宛的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因而尽管靳宛已经过了十八岁,但大家还是会将其当做一个及笄少女。

紫宸王子对这样的小丫头自是没兴趣的,更不会因为对方的容貌,而产生怜香惜玉的念头。因此紫宸王子放下揉腕的手,一双眼睛充满危险地打量靳宛。

“是你扔的暗器?”

虽说靳宛的样子,并不像一个武功高手。但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想法,紫宸王子仍然问出了这句话。

由于紫宸王子问话的语气不怎么好,那阴狠的目光也不讨喜,所以靳宛对他的观感也不如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这位公子,若你想要寻衅滋事,可否另寻他处?我还要做生意。”

靳宛的性格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假如紫宸王子刚才的态度好一点,靳宛也不会直接出言赶人,毕竟谁不想和气生财呢?

可这段话,正如火上浇油,导致紫宸王子勃然大怒。

“哈哈!”紫宸王子反而大笑起来,只有眼中的杀意,才让人清楚他心底的愤怒到了何种程度。

“偷袭之人,本王子知道你便在附近。虽然不知道你是何人,但你既然出了手,便说明你与这商铺有关系。有胆你就现身一见,如若不然,这掌柜的少不了要吃一番苦头!”

说着,紫宸王子冲着靳宛连连冷笑。

“你最好让刚才暗算本王子的人乖乖出来,不然,当心祸及亲友!”

“你当自己是谁,别忘了这儿还有人。”青年不愿牵连外人,及时出声援护靳宛。

紫宸王子嗤了一声,“急什么,迟早会轮到你兄妹俩。要不是你们不长眼睛招惹本王子,又岂会弄出如此多的麻烦?”

“是你自己蛮横无理,强行驱人插队,少颠倒黑白了。”青年压根不惧这紫宸,气势亦丝毫不输对方。

听到这里,靳宛隐约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至于那个所谓的“暗算者”嘛……

靳宛扭头看了一下阁楼,透过窗户,隐隐能看到一点墨色的衣角。

知道敖千此刻正看着自己,靳宛微不可察地摇摇头,示意敖千不可现身。

另一边,接收到靳宛讯息的太子爷,复又坐了下来。

淄国王子?

灭他只是动动念头的事。

“在那里?”紫宸王子也注意到了靳宛的小动作,顿时看向阁楼,身形一动就要飞过去。

靳宛目光一冷,“侍卫官,带人拦下他。”

侍卫官应声而动,“来人,拦住肇事者!”

“凭你们?”紫宸王子面露不屑,“本王子没空跟你们玩。”

随即紫宸王子使了一个眼色,他带来的那些侍卫就主动迎上了拦路的官兵。

连胆小的内侍,也咬着牙冲上来。

靳宛气极反笑,“开张两天,今儿个居然遇见这么不懂事儿的客人,还真让人开心不起来。”

那内侍左看看又瞧瞧,大概是觉着就靳宛比较好欺负,于是挥舞着拳头朝这边冲来。

靳宛笑的弧度更大了。

“来吧,嫌不热闹都来玩玩!”

随着话音落下,靳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手擒住内侍的手往后一拧,右脚再一划将人绊倒。

“哎哟!”

一眨眼功夫,这名内侍就倒地痛呼。

靳宛用力一踹,把他踢回紫宸王子脚跟前。

“没用的东西!”紫宸王子脸色铁青,连一个弱女子都打不过,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丢光了。

重新跑到青年身后的小姑娘,见状眼睛发亮,仰着头对青年说:“那位姊姊好厉害呀!”

靳宛淡淡地对紫宸道:“不好意思,本店不欢迎闹事之人,你们可以打道回府了。”

“给你几分颜色,你倒是开起染坊来了?”紫宸王子眯起狭长的眼睛,右手掌心微微转动,握住从衣袖里掉出的东西。

看样子不给这女人一点儿教训,有损他紫宸王子的尊严啊……

“我劝你那只手最好安分些,否则在你发出暗器前,你的手便没了。”

冷凝的声音猛地传进耳朵,使得紫宸王子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传音入耳?

这门绝技必须要十分高深的内功,方能做到!

是谁?

紫宸王子咬着牙四处张望,“阁下究竟是谁,为何一再阻挠本王子的好事?”

紫宸听到的密语,外人是听不见的。因此他这突来一问,倒是让旁观者颇为纳闷。稍微了解些内情的,在场的人里也就靳宛和紫宸了。

“要么,带你的人走;要么,留在这里继续纠缠。但我有话在先,想知道我的身份,便要有死的觉悟。同样,敢伤金达记的掌柜,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说这话的人声音平平淡淡,却让紫宸王子冒出了一身冷汗。

或许光凭刚才那使筷子的功夫,还不足以让紫宸王子心生怯意;但是,面对一个能够传音入耳的高人,紫宸王子就没多大的信心了。

如果这里是淄国……

紫宸王子眼神阴沉,可惜没有如果!在汤国的国土上,他或许可以行事张扬而不被追究。可与之相对,若被一名高手盯上了,也绝对不会有人由衷保护他。

权衡再三,紫宸王子选择暂时咽下这口气。

“我们走。”大手一挥,黑着脸的紫宸王子带着手下离去。

第352章 雪琅

淄国一行人一走,现场就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显然,大家对横行霸道的淄国人,并没有好感。好歹这也是他们汤国的地方,可是紫宸话里话外,都没有一丝对汤国的尊敬,更是将这些寻常百姓视作草芥。

经过这个插曲,众人对金达记的好感又提升许多。在他们看来,靳宛一个柔软的女子,能够在那帮恶如虎狼的淄国人面前不退半步,更与武功高强的紫宸王子正面交锋,这等勇气令人敬佩。

尤其是靳宛打紫宸贴身内侍露的那一手,也让在场的人对其印象深刻。

“金达记新开张,感谢诸位前来捧场。大伙儿不用担心,不管来的是什么人,都要按规矩排队的,刚刚那件事纯属意外。”

末了,靳宛又朗声说了一番安抚人心的话。

等到客人们重新排队,青年拉着小姑娘从队伍里走出。

看着两人走向自己,靳宛笑道:“二位,这次的事,是我思虑不周,你们受惊了。”

严格上来讲,这也不能算是靳宛的责任。但青年差点和紫宸打起来,也是事实,而且方才青年有对靳宛挺身相护。

所以靳宛不介意主动担点儿责任。

羊角包小姑娘天性单纯,此刻对着靳宛,她满脸的崇拜,这倒是让靳宛一头雾水。

“姊姊,你刚刚打坏人的时候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小姑娘激动地问。

青年都来不及阻止,所以这会儿便略显尴尬地看着靳宛,低声解释道:“小妹由于体质问题,只能学习身法,并不会交战的武功。当初我们为了安慰她,便说女儿家都是只学身法。”

“呃……”靳宛一时无言以对,低头对上小姑娘清澈纯真的眼睛,想了想还是微笑夸赞:“你也很厉害,你的身法很快吧?”

“我可以教你哦!”小姑娘立马接口。

靳宛和青年同时一怔。

只听小姑娘又道:“姊姊,我教你身法,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青年望向靳宛,后者一脸为难。

“可是,我会的武功,可能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靳宛无奈地说,自己的近身战还算不错,但真要和紫宸那样的人对打,估计还是没戏的。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不乏会内功的武林高手啊……

“没关系的,小妹有我保护,让她学武也仅仅是满足她的愿望而已。”青年宠溺地摸了把小姑娘的头,这才望着靳宛说,“不过,你应该很忙吧?”

说到这里,两人都把视线投向长长的队伍。

靳宛点点头,“不好意思啊……”

小姑娘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面上现出一抹失落。青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又不能强迫这位少女,所以只好想办法转移小妹的注意力了。

不过目前,青年还是顺着小妹的心意劝慰:“反正无事,我们可以在汤国多待一段时间。这段日子,我便带你到这里,你可以趁小姊姊有空的时候,向她多多请教。”

“行吗?”小姑娘登时重新燃起了希望,满眼希冀地望着靳宛。

靳宛略微思索片晌,随即笑着应下:“没问题。”

“多谢。”青年惊讶又感激地说:“我叫雪琅,小妹……”

“我是雪诺!”小姑娘抢先说道,“小姊姊,你叫什么名字呀?”

没怎么犹豫,靳宛便坦诚相告:“靳宛,很高兴认识二位。那么,我就先回商铺去了,客人太多人手不足,我得尽快回去帮忙。”

说着,靳宛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

“宛姊姊,让我们帮你吧!兄长力气很大,反正我们也想从你这儿买些酒醋回乡,与其在外面无聊地排队,不如进去帮你的忙,等你打烊了再买!”

虽然雪诺是一片好意,但雪琅不确定靳宛是否会接受。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刚刚才认识,靳宛能信得过他兄妹二人吗?

“好啊,我正愁忙不过来呢。”靳宛却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雪琅愈加吃惊了,不知靳宛是毫无戒心,还是受雪诺天真的表现所影响,完全信任他们?

此后,有了雪琅这个生力军加入,靳宛和风祁羽等人果然轻松了很多。

临近傍晚时,客人减少,商铺的事情就交由风祁羽的一干下属处理。雪琅兄妹帮了不小忙,靳宛也不能直接跟人挥手说再见,便提出要请两人用膳。

“那怎么好意思?”雪琅委婉回绝。

靳宛很是坚定:“二位在我这里忙了一下午,既然你们坚持不要工钱,那我只好出此下策。若是二位方便,还请不要拒绝。”

雪诺拉了拉雪琅的衣袖,“兄长,我还想跟宛姊姊多说说话。”

闻言,雪琅一脸苦笑。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那么靳姑娘,我兄妹二人又要承你的情了。”

之前靳宛出面赶走紫宸,从某种程度上说,是给雪琅解决了一桩麻烦,所以说他承了靳宛的情并不为过。

“不过在吃饭之前,我们得先把酒醋买好,我怕晚了就没了。”雪琅继续说道。

靳宛颔首,“这个无需担心。你要多少,我这便叫人准备。”

“不知……靳姑娘能卖我多少?”

雪琅目光灼灼地盯着靳宛,反问道。

靳宛不动声色,二两拨千金地回答:“我这儿的烧酒和香醋,足够我维持商铺的运转。但若有人恶意垄断,那就没有多的了。”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雪琅笑了笑,并未接茬。

“那就请靳姑娘,酒醋各卖我十斤吧。”

十斤酒不算多,可十斤醋……

好在靳宛也不想深究雪琅和雪诺的来历,毕竟想要知道他们的身份,只需要询问一下长安君即可。只要这两人对自己并无敌意,靳宛就愿意看在雪琅挺身而出的份儿上,同他们做这笔交易。

这无关彼此身份、立场。

叫人装好了酒醋,雪琅说稍后自己会派人来取。然而雪琅拿货前,靳宛并不肯收他的银子。

“你们在楼下等一等,我上去喊个人。”事情安排妥当之后,靳宛如是说道。

雪诺好奇地眨巴着眼睛,“叫谁呀?”

“应该是之前出手的高人吧?”雪琅定定地看着靳宛。靳宛不置可否,呵呵一笑,转身上了楼梯。

第353章 往事

敖千虽然一直待在阁楼上,但是就以他聪慧的耳力,以及敏锐的感知,已经对这一下午雪琅兄妹在商铺里的一举一动,了然于胸。

而靳宛与雪琅的对话,敖千也都听得一五一十。

一上来,靳宛便发现太子爷正盯着楼梯口,那神情可谓是高深莫测。

“怎么了?”靳宛有些莫名地走过去。

敖千拉开身侧的椅子,靳宛了然地坐下,“我们在下面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相处了这么久,靳宛也大概了解了敖千的实力,因此才会认定他能感知到楼下的事。

“据我所知,‘雪’是一个很罕见的姓,就如我们隆凰帝国的皇族‘敖’姓一样。”敖千果不其然地说话了,压低的声音足以确保楼下的雪琅兄妹,不会听见他们交谈的内容。

靳宛颔首,“你是说,他俩并非隆凰帝国的人?”

“有九成把握,至少目前为止,帝国之内还没听过有姓‘雪’的。加之这二人的口音,虽说很细微,仔细听却能听出与帝国语言的区别。”

清冷的眼眸中闪着深邃的光芒,敖千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引起了靳宛的好奇心。

“若我所料不错,这对兄妹应该在语言方面,经过了刻意的训练。为的,便是来到隆凰帝国时,不会引起当地百姓的怀疑。”

靳宛知道,敖千不会无的放矢。可是,三国之间,并没有禁止百姓来往,为何雪琅雪诺要如此大费周章呢?“三国间的确没有限制百姓互相往来,但这一点也有例外。换言之,若是我要去威灵帝国,那么除非我是以帝国使者身份出使,否则我同样会乔装,掩饰自己的身份,而不是大张旗鼓地告诉威灵帝国,隆凰

帝国的太子要到了。”

对比敖千,靳宛在这等大局势之前,眼光并不够毒辣。因此很多东西,还得敖千点明,靳宛才能举一反三。

靳宛确实不负敖千所望,听到此处,便明白了关窍所在。

也就是说,由于三国鼎立,这既是一种稳定的格局,同时也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形势。说不定哪天一点小的变化,就会彻底扭转整个局面。

各个帝国都无法确定,其它两国是否暗中有往来,是否有针对自己的阴谋。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能够暗中抓到另外两国的把柄,那至少以后还有些谈判的筹码。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抓捕行动不能暴露。

是故微服出行到其他帝国,危险性存在,却也不是十分大。只不过,性子稍微谨慎一点的人,都会行事低调。

这世上,都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那以前三国之中,出现过皇子或帝姬遭掳的先例吗?”靳宛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敖千面色淡然,“自然是有的。”

还果真有啊?

靳宛吃惊了,“是哪一国的?”

敖千没有停顿,平静道:“三十年前,威灵帝国的帝姬,偷偷前往巴南帝国游玩,被巴南帝国的皇族识破身份,想将其占为己有。后来,那帝姬被一青年所救,两人共同逃了出来。”

“然后呢?”靳宛听得来了兴致,饶有趣味地追问。

“后来,威灵帝国的帝姬便成了隆凰帝国的太子妃。再后来,帝姬成为帝后,诞下第五个皇子的第六年,被威灵帝国的刺客刺杀,为保护幼儿不幸身亡。”

敖千的语气还是那样平和,仿佛在说一个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故事。

可是听到这里,靳宛再蠢,也该知道他口中的那位帝姬是谁了。

鼻子微酸,靳宛起身来到敖千背后,俯身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听起来,帝君与帝后的感情一定很好。那么,对你们这几个皇儿,他应该也非常重视吧?”

靳宛知道再多的语言,都无法弥补敖千心中的空缺。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谈论它的意义并不大,人死不能复生,无需再将被时间愈合的伤口重新撕开。

敖千握住小丫头搭着自己的柔荑,微不可察地“嗯”了声。

“父皇很少在我们面前提起母后,可是每一年母后的忌日,无论多忙,父皇总会在葬着母后的皇陵里待上一整日,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不知不觉,靳宛听得双眼湿润。

没想到啊……都说帝王无情,可是这位帝君,怎么就那么与众不同呢?如此痴情,恐怕世间鲜有人能及吧。

“曾几何时,看着父皇走向皇陵的画面,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抗拒。”结果敖千竟意外地说道。

靳宛先是一愣,继而像是明白了什么。

因为害怕喜欢上一个人,对方却会像帝后一样离去,只留下自己在这个世上。明明很想要去那个世界找对方,迫于各种牵挂与责任,又不得不变成帝君,只能在对方的忌日把自己关在陵墓。

所以,才会抗拒,心也跟着变得冰冷封闭。

叹了一声,“现在呢,你还是这么想吗?”

“初看不知画中意,再看已是画中人。如今的我,已能感同身受,明知失去会有多痛,依然想要为此耗尽一生。”说到这儿,敖千反而轻松了很多。

靳宛情不自禁地搂紧他,再说话时声音里带了哽咽:“我不会让你像父皇一样的。就算只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你只要保证每天都能平安回到我身边……”

感觉到后颈湿了,敖千面上终于有了波澜。

他将靳宛拉到自己的腿上做好,有点无奈地伸手拭去那晶莹的泪珠,“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哭的……原本只是想告诉你雪琅兄妹来历不凡,让你不要小看他们,不料竟会变成这副情景。”

靳宛感到很委屈,任由敖千的大手在脸上轻抚,“眼泪不归我管,我也没办法啊。而且你都没有跟我讲过帝君帝后的故事,要是知道他们的爱情这么浪漫忠诚,我一定会更加爱你的。”

闻言,敖千不明所以了,好笑地望着靳宛,“这两者之间,有何关系?”

“这你都不懂啊?”靳宛撇撇嘴,红润的唇瓣上闪着珍珠一般的光泽。敖千按捺不住地摩挲起小丫头的唇瓣,“请小娘子赐教,为夫洗耳恭听……”

第354章 面试

靳宛脸颊一红,索性将头移开了去。

这个小动作立即惹来敖千轻笑,“躲什么?”

“你越发不正经了,那兄妹俩还在楼下等着咱们呢,若被他们知晓我们在这上头做什么,我都没脸见人了。”靳宛小声嘟哝道,一个劲儿地拍自己的脸,想将那热度拍下去。

“可你还没告诉我原因。”敖千眼中带笑地盯着小丫头孩子气的样子,双手倒是没有多余的举动,看样子是暂时偃旗息鼓了。

靳宛情绪恢复了平静,干脆利落地站起,“简单啦!既然帝君都这么痴情,你作为他的儿子,也差不到哪里去,我就不用担心你以后朝三暮四妻妾成群呗!”

“你竟这般不相信我?”敖千轻轻挑眉,唇边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靳宛哪敢继续撩拨虎须,赶忙换上谄媚的表情拍马屁:“哪里哪里!我家大个子是这世上最痴情的男人,是以前的我目光太短浅了。好在现在发现这一点也不算迟,对吧?”

“你小脑瓜子有时候转得太灵活了。”敖千一脸遗憾地说道,也跟着站了起来。

靳宛骄傲地挺胸,“不聪明,哪能配得上咱们隆凰帝国的太子殿下?”

无形中又被吹捧了一波,太子爷表示很满意。

虽说关于雪琅和雪诺的事,两人没有再多说,但是彼此心里都有了底。

越是如此,越不能让这两人知道敖千的身份。就敖千个人而言,他是不担心这两人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怕只怕对方知道靳宛是他的软肋后,会对靳宛不利。

即便就眼前的状况来看,雪琅、雪诺并不像是会用那种卑鄙手段的人。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母国利益,多少人连性命都愿意抛却,更何况是个人原则。

两人在阁楼上耽误了些时间,是故一下楼,靳宛便对雪琅兄妹俩致歉。

“达先生是我特地请来坐镇的武林高手,他平常是不轻易见外人的,方才我也是劝说哀求了许久,达先生这才答应与我们一同用膳。”

靳宛脑筋动得快,知道敖千要对外掩饰身份,便巧妙地找了一个借口。虽然欺骗了雪诺这个天真的小孩子,让靳宛心里有点愧疚,可为大局着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对此,雪琅倒是没什么所谓。

高人嘛,自然都有自己的傲气和风格,对方不想见他们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雪琅拱手,礼数十足地说:“这位达先生的身手,雪琅是十分佩服的。有幸能见先生一面,也不枉雪琅到这汤国走一趟。”越是内行的人,就越能明白白天敖千简单露的那一手,究竟有多么不平凡。紫宸王子只能看出掷筷者的力量,却不知想要从那个距离,将力度控制到这么合适的程度,又投得如此精准,是需要多么精细的

内力和计算。

要不是后来敖千懒得再和紫宸纠缠,直接对他传音入耳,紫宸的信心估计还没那么快被击碎。

面对雪琅的示好,敖千不咸不淡地应:“嗯。”

避免雪琅提问题,靳宛急忙笑着插话:“时候正好,想必风兄已经帮我订好了席位,我们这就动身前往酒楼吧。”

先前决定要请这对兄妹吃饭时,风祁羽也是在现场的。体贴靳宛还要招呼两人,风祁羽便主动提出去订位,让靳宛事毕后再带客人到约好的地点。

因此,靳宛心里对风祁羽充满了感激。这段日子,风祁羽真的帮了靳宛太多的忙,自认为无以回报的靳宛,发誓一定要让乌国,在朝会上出尽风头,扬名立万!

只是可怜了敖逸,辛辛苦苦忙了一天回到商铺,却被告知靳宛等人已经离开……

幸好靳宛始终没忘记这位未来三叔,还留了一封信给他。虽说信中只有寥寥几字,却也让敖逸知道了大概的情况,然后带着招来的伙计去酒楼。

不过,按照靳宛所言,敖逸并没有找到靳宛等人所在的厢房,而是进了隔壁。

这间厢房是靳宛在敖逸来之前,就找借口出来订下的,里面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厢房的门被推开。

靳宛和敖千先后进入,敖逸立即起立相迎。

“嫂子,你的朋友走了?”

靳宛歉意地点点头,“真是对不起,害得你要在这里等我们。那对兄妹已经离开了,风兄也先行回去,我们这才抽出身来见你。”

“这倒是无妨。只是,既然是嫂子的朋友,为何不介绍给我认识?”这一点让敖逸非常想不通,难不成都到了这个时候,皇嫂还将他当做外人?

这厢房里除了敖逸,还有几个敖逸招来的伙计,靳宛无法解释太多,便有些不知所措。

“以后机会甚多,不必急于一时。好了阿逸,闲话休提,让这几人各自介绍一番。”敖千适时出声,为靳宛解了围。

敖逸便将几人叫上前。

“你们一个个地来,都把自己的身家背景、经历,统统说清楚了。”

其实白天招人的时候,敖逸便问过几人的情形了。但是光过了他这一关还不算完,金达记里卖的酒醋都不是普通货物,招进去的伙计必须是十分可靠的。

靳宛有长安君傍身,在识人方面自是技高一筹。叫他们轮流自我介绍,其实不过是个幌子,靳宛只是在创造机会,让长安君探测对方而已。

到得最后,五个人里能留下来的有三个,这个比例不多也不少。

“你们两个回去吧,其他被挑中的三人先到门外等我,待会儿跟我回商铺,明日一早开始上工。”

那两人虽然没被选中,但是刚刚免费享用了一顿美味,心中当然不敢有半分怨言。

因而五人陆陆续续出了厢房。

“呼,总算把事情搞定了。”闲杂人等一走,敖逸便往后靠着椅背,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靳宛把感谢的话留在心里,与敖千对视一眼,忽然拍了几下手掌。片刻后,在敖逸惊奇的目光注视下,桌上的残羹剩菜被人迅速收走,一盘又一盘散发着热气的美味佳肴被端了上来。

第355章 心病

“皇嫂,这是?”

敖逸感到很是意外。

“宛儿猜到和其他人一起,你没什么食欲,便让人另外备了一桌菜。只是,我们没想到事情会拖到这么晚。”

敖千的话让敖逸脸上的讶异,被笑意所取代。

“谢谢皇嫂,你有心了。”

他的眼睛里有着暖意,即便是皇兄,对他们的关心也不会如此体贴入微。想必,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差别所在吧?

靳宛却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希望你不要失望才是。”

顿时,敖逸拿筷子的手一顿。

他摇头不解地望着靳宛,“何出此言?”

“你问你皇兄啊。”靳宛耸耸肩,对着敖逸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敖逸立即移向敖千。

后者稳坐如泰山,感受着两人投来的视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没你皇嫂做的好吃,叫人食不下咽。”

“你听听!”靳宛愤愤不已,“他方才只吃了一口,便不肯再动筷。看他这意思,分明是要我以后都当他的小厨娘,不然他就不吃饭了。”

敖逸惊呆了。

他没有说话,默默夹了一口色和香都不错的鱼肉,送进口中。

仔细品味了半晌,体会着鱼肉在口腔里滑嫩的口感,虽然比不上皇宫御厨,但也在能够接受的范围。

况且自从出了帝都,比这差的食物也不是没吃过……敖逸有点困惑了。

苦思良久,敖逸终是小心翼翼地问:“皇兄,之前你失踪两年,好像是流落到皇嫂所在的小村庄?”

“嗯。”

靳宛却凉凉地抛出一句:“那会儿我家穷的很,险些养不起他这个大块头。”

“哦?皇兄吃的很多?”敖逸又问道。

“何止是多啊?每天在饭桌上必然埋头苦吃,不管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不会搭理。骂他也好夸他也好,反正他就当没听见。”想起以前的事情,靳宛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

观察到靳宛细微的转变,敖逸不禁有些羡慕,可同时也有点难以置信。

“皇兄对食物是出了名的挑剔,就算是宫中御厨,也鲜少能做出让皇兄爱吃的菜肴。我记得从前有一次,父皇担心皇兄吃的少而长不壮,专门在帝都贴出皇榜,征集全国名厨……

“结果,由于来的名厨太多,父皇干脆在帝都里举办了一个比赛,获胜的冠军就能进入皇宫任职。而他唯一的任务,就是负责皇兄的膳食。

“所以,皇嫂,我真的很难想象,皇兄会如你所说的……”

靳宛听完后,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太现实。

“可是,那时候大个子,真的是很能吃啊……”说着说着,靳宛的声音都变弱了,显然是底气不足。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探究的目光,看向当事人。

敖千眉头紧蹙,“别看我,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的事你都不知道?”靳宛的脸上写满了怀疑。

敖逸冥思苦想了许久,忽然茅塞顿开,一拍脑袋说:“皇嫂,也许可以用‘安全感’这个词来解释。”

这话很新奇,靳宛和敖千都有些不明白,却对这个理论颇为感兴趣。

靳宛抚着下巴若有所思,鼓励道:“说来听听。”

“实际上,仔细想想,便会发现皇兄挑食的毛病,是母后去世才突然有的。”说到帝后,敖逸的笑容收敛了些。

经敖逸一提醒,敖千眉目微动,也记起了那段回忆。

“母后怀上阿钰不久,便中了一种毒。这种毒潜伏在体内很难发觉,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身子会一日比一日弱。直到阿钰六岁,刺客将母后杀了,临死前为了激怒父皇才说出来。

“当时母后中的毒,正是被下在了饭菜里。长达六年的毒素积累,早已到达一个恐怖的程度,就算刺客不动手,母后也活不了多久。”

敖逸还不知道,敖千已将帝君帝后的故事,告诉了靳宛。因此言语间,敖逸并未透露帝后是威灵帝国帝姬之事,涉及身份的部分都是一语带过。“或许正是这件事,才导致皇兄心里有了阴影,从此对膳食避之不及。因为以前的御厨无法给皇兄提供安全感,所以就连那些人做的饭菜,皇兄都直觉是不安全的。心有隐虑,就算是再美味的东西,送到嘴

里也是如同嚼蜡。”

敖逸分析到这里,虽然敖千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让靳宛知晓,他动容了。

这便意味着,尽管敖逸说的不全对,却也摸到了七八分的真相。

“照你这么说,大个子之所以觉得我做的东西好吃,是因为他醒来不久,便知道是我救了他?”靳宛颇为无语。

敖逸赞同地点头,“加上当时皇兄失忆,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减弱,便有了你最初认识的皇兄。”

“不。”

出人意料的,敖千忽然冷冰冰地提出异议。

连靳宛都觉得敖逸的话很有道理,便困惑地问:“哪里说错了吗?”

敖逸也不服气,“皇兄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又如何确定我的分析有误?”

“你分析的没错。”敖千神色不变,眼神漠然,“我说的不,是指……宛儿的厨艺的确很好,比宫中御厨所差不远。”

“呃?”

靳宛和敖逸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是错愕无比。

这不是重点吧?

“对了,”甩了甩头,敖逸继续道,“我还记得当年母后最爱吃的一道菜,里面放有威灵帝国特有的辣子,所以孕期每顿饭必吃那道菜,而下毒者也正是将毒掺进了那里面……

“因此,只要看皇兄是否厌弃辣子,便能确认皇兄挑食的缘由了。”

孰料话刚说完,敖逸就见靳宛满脸诡异之色,眼神飘忽不定。

敖千轻咳了咳。

“用个膳也这般多话,满桌子的菜都堵不了你的嘴么?”他摆出长兄的威严训斥道。

靳宛则是苦笑。

敖千讨不讨厌辣子?

答案很明显。

不仅仅是讨厌,而且唯恐避之不及。

这样一来,谜底就解开了。为什么自己做的东西,敖千都会很赏脸地吃光,独独放了辣椒的食物,就算是逼他,他也不乐意吃。

原以为挑食是个人嗜好问题,却没料到这里面,还能有这么多的学问。像敖千这种情况的,应该属于心理疾病吧?如果自己早点知道的话,就不会强迫他吃辣了……

第356章 糗事

当晚与敖逸分别,靳宛在返回王宫的马车里沉默不语。由于靳宛是靠着车窗的,脸也对着窗外,因而敖千看不到靳宛的神色。

这让太子爷十分不满。

不管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他都希望小丫头让自己看见,那样他才能及时了解小丫头的变化。

“若知道今晚与那小女娃用膳,会惹得你如此不开心,我就该在白天将他们同淄国的草包王子一块儿逼退。”

敖千低沉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流转。

晚膳时分,雪诺正好坐在敖千旁边的座位。恰好雪诺是个粗神经的人,根本感觉不到敖千身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一顿饭的时间,都在对相貌俊美又武艺高强的敖千,表达自己的热情和崇拜。

而就在晚膳结束后,雪诺居然语出惊人,说自己再过三年就及笄了,希望敖千到时候可以去她的母国提亲迎娶她!

“达先生有一身好武艺,一定能征得父亲同意的,你一定要来哦!”

当时听到这句话,靳宛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再三告诫自己,这只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黄毛丫头,对自己压根没有威胁,靳宛才按住胸口勃然喷出的怒火。

只是在那之后,靳宛还是觉得很郁闷,所以才会借着跟敖逸说话的功夫,“控诉”敖千好发泄一下不爽。

但也是这件事,让靳宛明了自己的占有欲,丝毫不比敖千对自己的弱。

然而事后再思考,靳宛的理智便会恢复了。

即便在这个世界里,十二岁就出嫁的大有人在;即便雪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或者一时兴起;即便很可能从身世背景上,雪诺和敖千门当户对,比自己更有优势……

那也没关系啊,因为敖千爱的人是自己嘛!

没看雪诺说这句话的时候,敖千连眼皮都不掀一下,更没有半点搭腔的意思。那样子,就好像雪诺说的事情,与他无关。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雪诺一厢情愿,自说自话,估计也就醋坛子靳宛和尴尬帝雪琅有反应了,风祁羽和敖千都没当一回事。

此时敖千提起话头,才知道太子爷原来不是没反应,而是把心思都放在观察靳宛的反应上了。

“没有,这事儿我刚刚已经想开了。”觉得被揭了短的靳宛大为窘迫,毕竟自己之前,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我是在想,要是早点知道帝后的故事,我绝对不会逼你吃辣子。”

敖千皱了皱眉,“便为这点小事?”

“这可不算是小事……我知道有些心理疾病,引导不好,是会给当事者造成巨大影响的。”靳宛义正言辞地说。

“可在我看来,它比不上你一个笑容。”敖千深邃地注视着靳宛,“我不希望你因它烦忧。”

顿了顿,他又缓缓说:“再者……现在我不是有你了么?你若不想当厨娘,那便教我做菜,以后由我下厨。”

“你下厨?”靳宛瞪大眼睛,“别开玩笑了好嘛!”

遭到质疑的敖千微微拧眉,“你不相信我的手艺?虽然……我没有试过,但是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看太子爷一本正经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靳宛呆呆地盯着这个面容冷峻的男人,通过他凝视自己的双眼,看出了他的认真,以及深藏在灵魂深处的包容体贴。

这让靳宛禁不住的精神恍惚,捂着头喃喃:“老天,是不是我上辈子做了太多慈善,所以你让我穿到这里捡到这么个绝世好男人?”

一个身份高贵、地位尊崇的太子殿下,从前锦衣玉食,就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过份。此时此刻,他竟然说要学厨,就因为自己说不想当小厨娘?

靳宛简直超级感动。

于是靳宛斩钉截铁地道:“虽然你的提议让我很心动,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真的不相信你的厨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十岁那年,曾经想亲手做一碗长寿面,给帝后贺寿。结果在御膳房学了一个月,把周围的猫猫狗狗、耗子麻雀都毒死了,试吃的宫女内侍也差点儿死在茅房,最后是御厨们哭着求着把

你请出御膳房的。”

话还没说完,敖千那张素来波澜不惊的冰山脸,居然罕见地现出一抹红晕!

这件糗事,小丫头是如何得知?

敖千的面色一变再变,最后咬牙问:“是不是阿墨告诉你的?”

当年这件事,他做得很隐秘,御膳房的人都被他严令封口,宫中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也就阿墨,曾有一次无意间撞破他在御膳房,这才走漏了风声。

“千爷,您没听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靳宛调侃地凑到敖千面前,俏皮地眨着眼睛,“阿墨说了,虽说宫里没什么人公开谈论此事,但这事儿早便不是什么秘密了。“好歹御膳房也是皇宫重地,那里的宫女内侍接连病倒,动物也接二连三地死去,你觉着帝君会不派人调查吗?阿墨跟我说,起初大家还以为有疯子潜进了宫中,否则再杀人如麻的恶徒,也不会连畜牲都不

放过呀!”

越说越感到好笑的靳宛,那双大眼熠熠生辉,敖千看了真是又爱又恨。

“那都是十三年前的旧事,当年的我年纪尚小,有所失误亦在所难免。你莫非忘记了,在靳家村我还当过你的帮厨。”

太子爷拼命想要拯救自己的形象,在谁面前糗都不能在自己女人面前糗,那样太有损男人的自尊。

“是啊,所以以后,你就乖乖当我的帮厨好了。”靳宛没有反驳,而是从善如流地接道,“你不是说我做菜好吃吗?那就不要跟我抢啊。”

其实谁做饭不重要,凭他们的地位,还愁没人伺候吗?只是,正好靳宛爱做饭,敖千爱靳宛做的饭,于是,想要皆大欢喜便很简单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反正你今晚也没吃什么东西,那等一下我就去找云川借个小厨房咯。”说完,靳宛便懒洋洋地靠在了敖千肩上。

第357章 皇冠

在靳家村住的那一段日子,敖墨感慨于敖千的变化之大,暗地里与靳宛说了不少敖千以前的事。

唯独没有提起帝后。

这大概是兄弟五人心底的殇,毕竟在那一场刺杀中,他们失去了很多极为宝贵的东西。

后来敖千说,下毒的人是帝后的陪嫁宫女。初始得知帝后要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帝君,威灵帝国一方狂喜不已,以为从此有机会控制、扳倒隆凰帝国。

所以威灵帝国的皇族,把陪嫁宫女的族人尽数囚禁,用以胁迫陪嫁宫女为威灵帝国做事。给帝后下毒,也是希望通过这个方法,威胁帝后答应做威灵帝国的细作。

期间陪嫁宫女背着帝后,给威灵帝国传递了不少隆凰帝国的消息,可惜都不是什么紧要的机密。一直到敖钰六岁时,眼看着隆凰帝国皇族子嗣越来越多,威灵帝国也终于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早便对陪嫁宫女有所怀疑的帝后,亦在那一晚审问陪嫁宫女。

彼时,威灵帝国皇族派了人手过来,按照陪嫁宫女给的地图,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宫。他们兵分两队,一队前往东宫,目的是杀死五个皇子。另一队,则暗中奔袭帝后宫,意图与陪嫁宫女会合。

陪嫁宫女被帝后的善良所感,痛哭流涕地说出真相,请求帝后原谅。而帝后在得知自己身上中了毒后,却依然仁慈地想饶宫女一死。

然而这个时候,刺客到了。

得知已有一批刺客前往东宫的帝后,为了保护几个皇儿,以自身性命做筹码要挟刺客收手。

然而奉命行事的刺客们,如何敢擅自做主答应帝后?最后,护子心切又无计可施的帝后,悲愤地撞向刺客手中长剑。

被惊动的帝君带人赶到时,帝后倒在地上血流不止,腹中那道伤口尤为狰狞。奄奄一息的帝后,只来得及说一句“救皇儿们”,便饱含不舍地撒手人寰。

事后帝君活捉了几个刺客,以及那个传递地图的陪嫁宫女。经过严酷的刑讯,悲痛万分的帝君,总算知道这一切悲剧幕后的真相。

待得敖千长大,帝君方才将事情始末告知于他。

正因如此,直到现在,帝君对威灵帝国还十分痛恨。这也是帝君一心想在经济实力上,也超越威灵帝国的原因。

只有这样,帝君才能发动战争,为他的帝后报仇而不葬送整个帝国,还有皇儿们的未来。

至于威灵帝国的皇族,压根不会承认他们的阴谋恶行。反正两国之间,本来就只是表面的和平关系,私底下从来没有停止过试探与比拼,所以威灵帝国一方,也没什么道德层面的负担。

原本因为艾斯蒙奇的关系,靳宛对威灵帝国并无恶感。可知道了这件秘辛,别说死去的帝后是自个儿未来婆婆,即使是个外人,凭那嫉恶如仇的性格,靳宛也一样厌恶威灵帝国的所作所为。

而就现在的关系看,若是有机会向当年那些幕后主使者复仇,靳宛肯定不会犹豫和手软。

不过不着急。

就算靳宛不去主动招惹威灵帝国,迟早也会被威灵帝国盯上。不就是打商业战嘛,当谁没玩过儿似的,靳宛还真没在怕的。

软的不行,硬实力方面还有敖千呢,安全保障杠杠的!

除了靳宛对待威灵帝国的心态产生变化,另一个方面,王殿的膳食也变了。

得知靳宛要亲自下厨,云川愣是不嫌麻烦,从忙得不可开交的宫中人手里,抽出了五六个额外负责王殿的小厨房。每日,都有专人将最新鲜的食材送到王殿,按照靳宛的要求处理好,再由靳宛动手烹饪。

说实话,这也不仅仅是为了关照敖千,同时还是为了锻炼自己。自打来到巽京,靳宛便没再下过厨,只怕时间再长点儿,手艺都得生疏了。

身为一个靠做菜发家的农家小厨娘,靳宛认为自己不能忘本,因此决定今后不管再忙,每日至少也要抽出做一顿饭的时间,不断练习、提高厨艺。

如此一来,最能直接体会到好处的人,正是敖千。

又过了一日,新王即位大典终于要举行了。

挑选好的良辰是午时,不过当天凌晨时分,王宫各处便忙碌准备了起来。

敖千和敖逸,都不会在大典上出现。而靳宛作为乌国御封的一品夫人,原是有资格参加大典的,但靳宛并不想掺和进去。

要是风祁羽没来,靳宛或许还会赶鸭子上架,作为乌国的代表出席。不过现在嘛,那些烦人的事,就交给尊贵的王子去管好了。

是故在大家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王殿里的两位主子,依然沉浸在香甜的睡眠中。

一直到了天际曙光微现,靳宛伸着懒腰醒来。

睁开眼,没看到敖千。

知道太子爷是个勤快人,每日定时起来练功,靳宛也没有在意。正想唤宫女端水进来,就见一身热气的敖千推门而入。

“醒了?”

照常的一句问候,这段日子在王宫居住,两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种陪伴模式。

“嗯……”刚起床的靳宛迷迷糊糊的,浑身上下散发着慵懒气息,每每见到,总让敖千深受吸引。

不过今天,敖千并未如往常那般,拉着靳宛耳鬓厮磨一番。

而是笑道:“起了正好,待你梳洗完毕,我带你去见几个熟人。”

“熟人?”靳宛一听,眼神顿时清醒不少,好奇问道:“是你的熟人,还是我的熟人?”

正说话时,外边儿已经听见屋内有交谈声的宫女,陆陆续续地捧着一堆东西进来。

“达夫人,请让奴婢们为您梳洗更衣。”

靳宛随意一瞥,正想像平常那样应“嗯”,结果居然发现多了好些东西。

“那是啥玩意儿?”靳宛蓦地瞪圆了眼,指着托盘上银灿灿的皇冠问。

宫女小心地偷看了眼敖千,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禀达夫人,这是主上按照达先生的吩咐,专门命人打造的头饰。”

“千爷?”靳宛立即将灼灼的目光投向太子爷。

敖千唇边上扬的弧度不减,“我说了,今日要带你去见熟人。”

“用得着这么隆重吗?”靳宛不死心地追问。

“以我家娘子的天生丽质,即便没有这些庸俗的饰物,亦是光彩无限。只是,既然能够锦上添花,我们也无需拒绝。”敖千不着痕迹地释放了甜言蜜语技能。

靳宛无话可说了。虽然很不喜欢在头上戴那么重的饰物,但敖千这么做了,铁定有他的理由,靳宛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第358章 盛装

再者,若是按私人要求打造的,那么应该要花上许多时间吧?说不定,这家伙在一个多月前,就私下嘱咐了云川这件事。

也不知要见的是谁,竟让太子爷这般郑重其事,靳宛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

一顶皇冠不算什么,等靳宛看见那一套繁琐的服饰,只感觉脑壳疼。

“就连在册封大典上穿的礼服,也没有你这套来的麻烦,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越发狐疑的靳宛定定地盯着敖千。

如果不问清楚,靳宛心里始终像是有只猫爪子似的,刺挠得很。

宫女刚伺候靳宛洗漱完毕,所以敖千这会儿还在寝殿。等靳宛开始更衣上妆,敖千也不便继续留在里面,所以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莫急。”悠然坐在一侧翻阅典籍的太子爷,却不急着揭开谜底,态度随意地说:“正好让你先适应适应,日后总归也有许多着正装的机会,纵然它只是一介形式。”

敖千的话让靳宛越来越迷惑,不懂这位太子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许是因为这世界没有空气污染,所以原身虽然是农家女出身,可皮肤的底子还是比较好。而且靳宛魂穿以后,又曾用食补方子调理过身体,因而即便不说是肤如凝脂,那也差不到哪里。

囿于平日不是闲来无事的大家闺秀,靳宛几乎不施粉黛,顶着一张纯天然、接近毫无瑕疵的素脸便出门见人。即使如此,靳宛依然拥有足够的资本,能令风祁羽、云怀等见过许多美人儿的男子心生向往。

除去那次在邬京王宫做了一次“盛装”打扮,这应该是靳宛首次用心装饰自己了。

都说女人化妆是最麻烦、最费时间的,这一点不论是在前世,又或者是在这个古代世界,似乎都是通用的。此次梳妆更衣,足足有四五个宫女在左右服侍,但仍然用去了整整两个时辰!

本是辰时起床的靳宛,愣是被按在梳妆桌前坐了一个多时辰。等靳宛感觉自个儿尊臀生疼了,却又被要求站了半个时辰,只为了让宫女们将那套复杂得要命的礼服,给完整穿到身上!

到最后,即使是有着功夫底子在身的靳宛,仍是被折腾得浑身酸疼无比,只觉腰不是腰屁股不是屁股,手也险些抬不起。

是故当看见宫女端着皇冠靠近,靳宛不由得发出一声哀呼:“你们这是想要我的命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宫女们都忍俊不禁,捂着嘴小声窃笑。

伺候靳宛最久的环儿与琉儿,一左一右地笑道:“夫人真爱开玩笑,您的身份如此尊贵,隆重装扮的时候肯定很多,应该早便习惯才是。”

“就是呢。以前我们也有幸见过那些妃子,她们每一次有机会盛装打扮时,都是十分开心的,哪像夫人这样呀。”

靳宛严肃地对二人道:“你们不懂!在我的家乡里,并不是穿得越多就越好看。在重要的场合中,女人们经常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裙子,而且还清凉无比,穿在身上可轻松了。”

说着,靳宛又抬了抬手臂,脸上的严肃一秒转为烦躁。

“你们再瞧瞧我身上的这礼服,恍惚间我还以为自己扛了两个哑铃,压得我胸闷气短喘不过气,还怎么走路?”

这位达夫人说的话,宫女们都感到很不理解。

环儿怯怯地说:“奴婢没有去过乌国,却不知乌国民风这般开放,竟能在众目睽睽下只穿一件清凉薄裙。”

“而且我们汤国里,也没有‘鸭灵’,莫非这是乌国的护国神兽吗?”

靳宛呼吸一窒,终于认清了自己和这群宫女的本质差别。

这顶皇冠,与靳宛曾经看过的都不同。

它不是灿烂耀眼的金色,而是由纯银制作,星辉璀璨间宛如一片浩瀚星空。星空中又有圆润的珍珠点缀,正中央那颗硕大夜明珠像是帝王,在众珠衬托下闪着一圈又一圈的神秘光彩,叫人挪不开视线。

而两侧那些恍若流苏的装饰物,实则是由顶尖红玛瑙串成的细链子,精工巧夺得令人惊叹。至于皇冠后方,镶嵌了三根长长的凤翎。

靳宛戴上这顶皇冠的第一感受,沉!

好不好看另在其次,靳宛真心觉着古代人的装饰物,太沉了!

可是宫女们望着穿戴整齐的靳宛,脸上都是惊艳万分的表情,那眼睛里除了赞叹就是羡慕。

“达夫人,您好美!”藏不住话的琉儿脱口而出。

前世自幼受过的礼仪教育,使得靳宛不自觉地昂首挺胸,保持着完美的体态。虽然这很明显的让效果更好了,但对本人而言,这又是一种身体负担。

“我们可以出去了?”打定主意要速战速决的靳宛,沉着地发声。

一语惊醒梦中人,宫女们纷纷开始行动。

环儿与琉儿体恤靳宛辛苦,默默上前搀扶靳宛。还有两个宫女,恭谨地跟在她们后面,剩余的就留在殿内收拾。

“吱呀——”

旁侧寝殿的门发出声音,引得站于桌前执笔练字的敖千,抬头看去。

大门打开,身着一袭浅红锻绣凤凰栖梧朝服,头戴明珠争辉风翎冠,耳挂银镶玲珑坠儿,略施粉黛的倾城佳人款款步出。

“咔擦。”

手中之物一分为二段,因看到这一幕而心旌摇曳的敖千,失神中竟不慎用力折断毛笔。

靳宛的脸有点发烧,轻声低唤:“爷……可还行?”

敖千眸光微动,淡然放下那半截笔杆,一瞬间又恢复了沉静冷峻的面容。

“嗯,我们走吧,正好可以去与他们用午膳。”

早上两人都只是简单地吃了点儿东西,之后靳宛就被拉去打扮,就算真饿了也没时间理会。

所以听到敖千说可以吃饭,靳宛紧张的表情就露出了一丝雀跃。可旋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靳宛有些踌躇了。

敖千走过来,单手负在身后,另一手牵起靳宛的,在宫女们看不到的角度垂首轻道:“这身装扮甚为适合你。”

“是爷的眼光好。”靳宛强忍着心底的喜悦,谦虚说,“只是,穿得这么隆重却不去参加即位大典,貌似有些可惜……”“不可惜。”敖千语气平静,“那些人还没资格见到盛装之中的你。”

第359章 少年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靳宛出了王殿大门,便看见两乘装饰繁复的轿子一先一后地排列在前。

在王宫之中,连云川这个一国之主,都是用的步辇,而敖千和靳宛却能随意乘坐轿子……

等靳宛在宫女的帮助下,顺利上了轿,敖千方才动身。

两乘华丽的轿子离开王殿,沿着宫道开始匀速前行,轿子两侧跟着宫女和侍卫。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靳宛以为他们已经出了宫的时候,轿子终于停下了。

然后靳宛就在宫女的搀扶中出轿,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一脸愕然。

怎么,还是在王宫里?

转过身去,只见他们正站在又一座大殿前。只是这座大殿,跟靳宛和敖千居住的王殿不同,虽然看起来并没有王殿金碧辉煌,可很显然,这地方的面积更加广阔。

靳宛吃惊地望向敖千,却见后者正朝自己走来。

“等会儿不论见到什么,都无需惊讶。”敖千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还来不及问敖千啥意思,忽然前面的宫门处传来一声高亢的呼唤——

“皇兄~~~~”

伴随着这道声音而来的,是一个拔腿狂奔、神情激动的清秀少年,对方双臂大张的姿势看着十分豪迈,靳宛忍不住小小张开了嘴巴。

敖千适时伸出一只脚,挡住少年疾扑而来的身子。

少年没能如愿抱到皇兄大腿,整张脸顿时变得苦兮兮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

没有花多少时间想了想,敖钰决定抱不到大腿,抱抱小腿也是好的。

于是在靳宛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清秀少年牢牢抱住了敖千伸出去阻挡他的腿,一脸可怜地仰头说:“皇兄好狠的心,我还卧病在床,你便扔下我独自出来玩了!”

“你、你……”靳宛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敖千额角青筋直跳。

他黑着脸弯下腰将人扒开,“大庭广众之下,你成何体统?”

随即直起身无奈地对靳宛介绍:“这便是阿钰了。”

“阿钰?”靳宛脸上的震惊改为呆滞,“阿钰不应该是在帝都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敖钰听见自己的名字,注意力这才从皇兄身上,转移向刚刚没仔细观察的女子。

就这一看,登时让敖钰如遭雷击,呆愣当场。

不经意看到敖钰的表情,靳宛莫名心虚,有点紧张地揪着手指想:莫非是我今天这打扮太雷人了?可这不能怪我啊,都是大个子……

“母后!”

骤然凭空响起一道惊雷般的呼声,然后靳宛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的腰就被一道强大蛮横的力道给死死锁住。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所以靳宛花了好半晌功夫,才整明白刚刚那一幕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前一刻还去抱敖千大腿的清秀少年,这会儿正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腰,眼里泪花闪烁。

而少年此刻看自己的表情,就好似在看失散多年的娘亲,那眼神让靳宛头皮一阵发麻。

敖千急忙过来拉开敖钰,头疼不已地低声道:“阿钰,冷静一些。”

“可是皇兄,她好像母后……”敖钰委屈地说,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靳宛抽抽嘴角,脸色铁青地望向敖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稍后我会向你说明,不过我向你保证,我最初是出于一番好意才如此安排……”说到后面,敖千也没多少底气了,因为敖钰的反应实在是太出人意料。

好不容易扒拉开了敖钰的手,靳宛穿了近半个时辰的衣服,都有点儿被扯歪了。而且刚才的事情,这些宫女侍卫都看见了,多少会让人有些不自在。

“如何就你一个人出来,阿轩呢?”敖千低问。

“四皇兄与三皇兄出宫去了。我们听说皇嫂在巽京开了一家商铺,四皇兄便让三皇兄带他去瞧瞧,就留我一个人在这儿等你们。原以为你们会晚些时候才来,我还想溜去大典偷偷看看……”

说话时,敖钰的眼睛都不舍得从靳宛身上挪走。

靳宛被看得站立不安,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阿钰,你好。”

“你便是皇兄一心挂念的皇嫂么?”敖钰急声问。

敖千握着靳宛的手,“便是她了。好了,此地不宜多说,进去吧。”

直到此时,靳宛总算明白敖千神神秘秘的,原来是要带自己来见他的两位兄弟。

这位就是那个最小的五皇子,敖钰吗?果然如敖墨形容的差不多,这性格……啧啧,跟敖千几人一点儿不像,更像是个小孩子呢。

不过刚刚,他为什么会将自己当成了帝后?

靳宛可不认为自己长得与那素未谋面的帝后相似,否则早在敖墨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不会那么淡定了。

敖千好像可以感应到靳宛心中所想。

“晚点儿我会跟你解释,总之看阿钰的表现,这算不得是坏事。”

闻言,靳宛暂且放下了疑问。

敖钰风风火火地回到宫殿,对宫人吩咐了几句话,这才请敖千上座。

靳宛正要走到敖千身边的座位,忽听少年羞涩的声音响起:“皇嫂,不知……你可否与阿钰坐在一块儿?”

回身望去,少年清秀的脸庞上充满期盼,眼睛里的真诚叫人难以拒绝。

横竖这也只是一件小事儿,何况敖钰的性子虽让靳宛有些看不清,可左看右看他都是个挺讨喜的孩子,靳宛实在没理由说“不”。

于是靳宛微笑点头。

敖钰大喜,赶忙扶着靳宛坐下,接着自己也跟着坐好。

见此情景,敖千虽没说什么,目光中却多了一些不明的意味。

宫女们很快端上了水果佳肴。

敖千端坐上方,淡然问道:“此次来的,就你与阿轩两人?”

正殷勤地给靳宛剥葡萄的敖钰,听到皇兄问话也不抬头,口中答:“原本是二兄要来的,不过最后他争不过我,改为让我来了。父皇和二兄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出门,便叫四皇兄陪我一起。”

听到这里,靳宛隐约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想不到汤国新王即位,帝君竟然会派出一个皇子前来参加大典?难不成在帝君心里,汤国的地位竟有如此高么……“皇嫂,你是不是以为,我和皇兄之所以会来汤国,是为了那新王的登基大典?”看起来有点儿“小儿智障”般的敖钰正太,居然能够洞穿靳宛的心理活动,言辞犀利地反问。

第360章 龙烨

靳宛被问得愣住,有点儿扛不住小正太突如其来的转变。

不过,有了和敖墨、敖逸相处的经验,即便靳宛一开始招架不住敖钰的热情,却也渐渐找到了与敖钰交流的窍门。

“我倒不是很在意你们来的原因,我更想知道的是,方才阿钰因何一见着我,便那般激动不已?”

却不料这问题一出,小正太眼眶蓦地发红。

靳宛心一揪,手足无措地看向敖千,发出求救的目光。

太子爷递给靳宛一个安抚的眼神。

“阿钰,此次跟随你们来的是哪位大臣?”敖千自然随意地转移了话题。

敖钰揉了揉眼睛,吸着鼻子说:“是龙叔。”

果然是他!

敖千心中一凛。

看来,父皇应该也发觉了一些端倪,否则不会派龙叔跟阿钰他们一同,到这偏僻的小王国。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

敖千失踪了两年,回宫不到半年,又急着微服出行,而且是不顾皇宫里还有巴南帝国的使者。虽然没有人对帝君透露半点风声,可是敖千如此反常的行为,帝君不可能察觉不到。

也因为帝君在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是性情中人,因此他才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出敖千的改变。

得知来的人是“龙叔”,敖千在心情沉重之余,又暗自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最起码,纵然今日的宛儿不能百分百取得龙叔的认可,但也绝对,不会比龙叔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位官宦小姐差!

“有龙叔在,三皇兄和四皇兄,应当会回来与我们一同用膳。可看他们的样子,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到……皇嫂,你饿极了便先吃些果子垫垫肚子,阿钰帮你剥皮啊!”

进了殿,敖钰身上没有一点儿,刚才要抱敖千大腿的跳脱少年影子,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乖巧又贴心,并且全身心都放在照顾、讨好靳宛上了。

虽说能博得小叔叔的喜爱是好事,可靳宛还真有些吃不消,因为敖钰这个小正太像个小奶狗一样黏着自己,总是让靳宛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阿钰啊,看你们说起那个龙叔的表情,他应该是一个很有威严的长辈吧?”微笑接过敖钰剥好的橘子,靳宛小心翼翼地问道。

敖钰认真地点了点头,“龙叔是父皇的左膀,在父皇心里,他的地位不比我们低。除此之外,龙叔也是教导我们武功的师傅,他对我们很好,却也很严格。”

靳宛暗暗吃惊,听起来这个“龙叔”,似乎是颇受帝君信任的兄弟啊。

“龙叔是帝国的武威大将军,执掌帝国重兵大权。虽然官职是从一品,但在帝国之内,龙叔的地位与丞相平等,甚至超过了丞相。”

敖千沉稳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靳宛缩了缩脖子,“这么厉害?”

这种可怕的人物,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龙叔还有一个身份,”敖千抿抿唇,深深凝视着靳宛,“那便是父皇与母后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靳宛眼中精光一闪,莫非……感受到靳宛的视线,敖千微不可察地颔首,“没错。当年父皇母后之所以能逃出威灵帝国,正是因为有龙叔的帮助。也是那一年,龙叔与父皇母后结为异性兄妹。后来,出身威灵帝国的龙叔,为了父皇母后

的安危,更是直接背井离乡,来到隆凰帝国扎根。”

听罢,靳宛整个人精神一振,连神情都肃穆了几分。

看着敖千深邃的双眸,靳宛轻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没有见过这位‘龙叔’,但是,我会尽力让自己表现更好一些。”

到了这一刻,靳宛才真正明白,敖千不但是带自己来见家人,更是来见“长辈”。

诚然,帝君已经发现了太子的“秘密”,猜到素来淡漠的冷面敖千,很可能被谁焐热了一颗心。而经历过与帝后的感情,帝君大概也明白自己的皇子,一旦动了真情便是此生不渝。

正如所有天底下最平凡的父母那样,即便高贵如帝君,也会担心自己的孩子受人欺骗、伤害。所以就算不提对方的身世背景,帝君也得确保敖千看上的女子,品性配得上敖千。

如果品性不过关,那么帝君,绝不会对两人日渐发展的情愫视而不见。

除了这个理由,靳宛想象不到是什么,让那位伟大的武威大将军,亲临汤国。只是便宜了云川,他这个年纪轻轻的新王即位,居然有独一无二的大将军出席大典!这让其他王国的使者妒红了眼,同时心里也感到非常不安,害怕汤国早已获得帝君青睐,日后会成为地位远超自家母国

的存在。

这些嫉妒的人中,也包括了不可一世的紫宸王子。

此次汤国新王即位,五大王国由于地位特殊,所以获得帝君的额外特许,只需要一国派出使者,代表乌国参加即可。而淄国在五国中实力排在中下,本来这个名额是轮不到淄国头上的。

偏生倒数第一的朱国,竟然巴结上了排名第一的褚国!

于是有了褚国撑腰的朱国,就躲过了这一次的“烂差使”,成功压过了淄国的风头。

淄国君王心里憋屈,在宫里通报了消息,要重臣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最终挑来挑去,平日里行为最跋扈的紫宸,便被推选了出来。

用大臣们的话说,虽然褚国目中无人,帮着朱国打压了淄国。可是举行大典的汤国地位不过是中等,正好派个能压得住场面的王子出使,也好让另外四国,以及其他王国看看淄国的气势,不是他国可比!

说白了,紫宸王子还真是奉命耀武扬威来的。

本来,紫宸王子前几日在巽京吃了瘪,这三天都憋着一股火气,等着在大典上当着各国使者的面,好好发泄一通。却没料到,就在大典开始没多久,竟有通传说是帝都使者驾到!

整个隆凰帝国之中,唯有帝都的地位是超然而不可动摇的,只因为那里有帝国之主,帝君!

正因如此,就算只是帝都里一个小小的侍卫官,普通王国的人都不敢有半分不敬。而能作为使者出行的,至少也是正四品官职,那样的人,紫宸虽然不惧,却也不愿招惹。然而当武威大将军出现之际,紫宸简直像被雷劈了似的,心中涌起一股荒谬之感。

第361章 巧遇

被雷劈了的后果,就是紫宸变得“外焦里焦”,不但不敢闹事,而且每说一句话都要小心谨慎。在试图讨好武威大将军却惨遭失败后,紫宸青着一张脸回到自己的位置。

比起寻常的册封大典,即位大典的仪式和过程反而没那么复杂。因为参加大典的大部分都是他国使者,不可能让这些人连续站几个时辰,所以一般都是走个形式,然后就是招待使者们吃喝玩乐。

反正真正的登基大典,早在即位大典之前,就已经关起门来办过了。祭祖祷告什么的,也在那个时候完成,现在的大典只是正式对外公布新王身份而已。

龙烨始终不苟言笑,此次他来的目的,本也不是为了这个大典。所以仪式一结束,龙烨便打算离去了。

“龙将军!”

结果周围的各国使者见状,全都一拥而上,热情不已的问候。刹那间,龙烨面部肌肉一紧,眼神中透出不耐……

远离大典的某座宫墙上,正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兄长,你能不能快一点呀!”

“快也没用,我敢保证大典的仪式已经结束了。”

“哼!都怪你,怎么不早一点叫我起来呢?”

“小妹,是你自己睡懒觉,任我怎么叫都不肯起来,怎能将责任推到我头上?”

循着声音而去,最先看到的是一对羊角包。

紧接着,就见到身材高大的雪琅,背着喋喋不休抱怨不停的雪诺,正轻灵地在宫墙之间跳跃。

“谁让这里跟家里的环境差那么多嘛!在家里我都是睡到午时才起的……”雪诺说着说着,都替自己感到委屈了。

雪琅越发无可奈何,“可我们离家已有数月,你还没适应隆凰帝国的环境,这就不能怪别人了吧?”

雪诺嘟起小嘴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催促道:“快走吧,说不定我们还能偷点儿好吃的,我现在肚子可饿了!”

正要说话,雪琅飞跃中的身子忽然在空中一滞,整个人犹如一根箭矢般射向地面。

雪诺吃了一惊,“兄长?”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还不快出来?”神情警惕的雪琅护着身后的雪诺,低声喝道。

“哈哈……”

空气中爆发出一阵嗤笑声,那笑声里的嘲讽,听得雪琅禁不住皱紧眉头。

“说到鬼鬼祟祟,你这来历不明的侵入者,似乎没有资格说别人吧?”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想不到回来路上,还能顺便抓到两个小贼,那云川应该会感激我吧?”双手环胸的敖逸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雪诺睁大了眼睛,忽然小手一指敖逸,惊呼道:“兄长,我见过他!那天宛姊姊请我们吃饭,我在窗户旁边见到他进了酒楼!”

“哦?”雪琅微微眯了眯眼。

而敖逸却是诧异地放下手臂。

捕捉到重点的他,挑眉望向雪诺,“小姑娘,你说的‘宛姊姊’,该不会是金达记的掌柜吧?”

“你认识靳宛?”雪琅目露意外。

“嘿,还真巧了。”敖逸不拘一格地咧了咧嘴,随即扭头冲着对面拐角招呼:“不用藏了,是熟人。”

话音落下,雪琅和雪诺就惊讶地看到,又一个气质文雅的青年从右边走出。

“原来你们一左一右做好了埋伏?”雪琅眼神一变,拉着雪诺不让她靠近二人。

见对方眼中的敌意不减,敖逸邪佞一笑:“别紧张。你们要是什么宵小之徒,不用老四动手,我一个人也能把你俩拿下。之所以让老四躲在那里,只是不想让他暴露罢了。”

听着敖逸话里并没有半分客气,雪琅不禁冷哼。

“你们到这儿来干嘛?”敖逸毫不在意,懒洋洋地问。

雪诺歪着头打量着一言不发,看起来有点儿孱弱的文雅青年,突然关心道:“大哥哥,你的身子是不是不好?我从家里带了很好的药出来,要不要给你分一点?”

话音落下,雪诺果真低头翻起腰间的布包。

见状,雪琅急忙伸手制止她,“小妹,你干什么?”

雪诺固执地拨开兄长的手,“那个大哥哥气色好差,我想治好他。”

“可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雪琅简直觉得好气又好笑。

“不管,我就要给。”说罢,雪诺已经拿着一个蓝色小瓶子,抬脚朝另一边的文雅青年而去。

敖逸趣味盎然地望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也不开口阻止,反倒是文雅的青年主动后退。

“在下身子没问题,多谢小姑娘的好意。”温和的嗓音婉拒道。

雪琅着急地上前,似乎是担心青年会伤害雪诺。敖逸见了,摇了摇头,“如果我们想对你们动手,就不会现身与你二人废话。另外我要说一句,你们这种偷偷潜进王宫的行为,本身就很不礼貌。就算你再有本事,也不能未经允许,就肆意进出王宫吧?那

不是不给这些禁卫军面子嘛!”

说这些话的时候,敖逸俨然已经忘了,之前他隔三差五就溜进王宫见靳宛的事儿了。

“我们只是想来看看即位大典,并没恶意。”雪琅神色紧绷,他还真没把握打过眼前这不知名的青年。

那厢雪诺见文雅青年一退再退,小脸马上皱成了一团。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这个药真的很有用的!”小小脸上满是正经,雪诺倔强地举着那个药瓶,仿佛青年不接她就不动了。

文雅青年温柔却坚定地摇头,语气亲和:“我不需要,你留着自己用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此话一出,雪诺的眼眶戏剧性地一红,眼睛里立即盈满了晶莹的泪水。

文雅青年惊讶了。

雪诺苦着脸,抽抽搭搭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好心疼。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我就只是想让你好好的。”

霎时,文雅青年脸色一僵。

这一幕……好熟悉的感觉,可是记忆中,他并没有类似的经历。

这时敖逸漫不经心地说:“阿轩,你就收下吧,那小姑娘还跟嫂子认识,都是熟人。”

“那……好吧。”敖轩甩甩头,扫去脑中那古怪的情绪。雪诺破涕为笑。

第362章 齐全

“你将瓶子放在地上吧,我身上沾染了很多药味,怕熏着了你。”敖轩和润道,眸子里露着温暖人心的光。

雪诺不肯,“我不怕。”

此事过后,雪琅也没心情继续往前了。

雪诺的反应太不寻常,雪琅头一次没有纵容她,而是拿出了兄长的威严,强行把人带走。

看着不住回头望向自己的小姑娘,敖轩心里滋味有些复杂,可他连这是什么样的心情尚未能理清。

“老四,你该不会是继皇兄之后,又一个走桃花运的人吧?”敖逸爽朗地调侃。

敖轩看了眼手中的药瓶,默默将其贴身放好。

“好了三哥,皇兄皇嫂怕是已经到了,我们也快些回去。”

这个小插曲对敖逸而言,只当是一件趣事,却在敖轩平静的心湖,投下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儿……

穿着厚重繁杂的礼服,靳宛觉得行动都不方便了许多。可偏生那龙将军迟迟不归,靳宛也不能现在就把衣服换下,从而浪费敖千的苦心安排。

可是,真的很辛苦啊……

靳宛心里叹息一声,手上还戴了玉镯子,让自个儿这具缺乏锻炼的身体真有些不堪重负。

“皇嫂,他们回来了!”

猛然听到敖钰惊喜的话,靳宛顺势望向大门,见到敖逸和一个文雅青年同时走进。

那文雅青年想必就是四皇子,敖轩了。这么一看,敖千的几个兄弟,自己都见齐全了呢。

思忖间,敖轩已经对敖千行礼:“皇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又转向盛装的靳宛,眼里微微透着讶异和赞叹,“这一位,应该便是未来皇嫂吧?你这身打扮,同母后真有七分相像,一样的雍容华丽、明艳不可方物。”

在几位皇子中,最善言辞的便是三皇子敖逸,其次是敖墨、敖钰。敖轩排在倒数第二,最沉默冰冷的当属大皇子敖千。

但此时此刻,见到靳宛的第一眼,敖轩就油然生出一种好感。原以为这位出身不高的“皇嫂”,顶多是性情上等、相貌不错,却不想盛装之下,比帝都里那些出身高贵的小姐们,姿色还要胜过几分。

至于仪态……暂时敖轩还不大清楚。

思及到此,却见靳宛盈盈起身,含笑对他回了一礼。

“谢四皇子谬赞。只是这话,却不能在外人面前说,不然我就要无地自容了。”

几人一见面都直接称呼靳宛“皇嫂”,丝毫没有瞧不起靳宛出身的意思,因此靳宛言语间也随意了很多。

“实话实说罢了。”敖轩照旧是温和一笑。

见靳宛似乎心情还可以,敖千放心了些,淡淡道:“都坐下吧,看时辰龙叔也快回来了。”

如今只差龙烨,今日聚会的人就到齐了。

靳宛脸上在微笑,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不仅是因为衣服重、首饰重,也因为肚子越来越饿了。

——虽说敖钰热情地招呼靳宛吃水果,但是穿成这个样子,又当着正太小叔叔的面,靳宛总要有点儿长辈风范,所以矜持得很。

这一矜持,受罪的便是那可怜的胃,除了茶水基本没什么食物进肚。

对靳宛的窘状,敖千不是没有察觉。

只是今日这场合下,龙烨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他也不好多说,更不能刻意离开座椅,亲自去喂其吃东西。

但太子爷依然皱起眉头,对龙烨久久未归感到不悦。

“龙叔还没回来啊?”大辣辣地坐下后,敖逸慵懒开口,“即位仪式应该已经结束了吧,龙叔竟然没有立即离开,还真是一件稀奇事儿。”

敖钰偷偷看了看靳宛,小声嘟囔:“要不,我们不要等龙叔了,先叫人上菜吧?”

皇嫂一直没吃东西,他是知道的。瞧着皇嫂这瘦弱的小身板,他真怕皇嫂会被饿晕呀!“以龙叔的性格,仪式结束后,他肯定不会久留。如此说来,唯有一个解释,那便是他被各国使者给绊住了。”敖轩声音柔和,“那群使者就像一群苍蝇,见到身份稍微高贵一些的人物,便一窝蜂地扑上来,

也不管当事人是否乐意,有时候真叫人挺为难的。”

敖千沉默不语,看似在专心品茶,实际上他眼角的余光,一直在观察着靳宛的一举一动。

可能是饿过了劲头,慢慢的靳宛居然感到没多少饥饿感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也轻快了许多。

“对了皇嫂,刚刚回宫的路上,你猜我们碰到谁了?”

敖逸的问话令靳宛下意识地望过去,颇感好笑地说:“没头没脑的,这叫我怎么猜?”

“提示一下,是你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敖逸端起了茶杯,老神在在。

刚认识不久么……

靳宛脑中灵光一闪。

“是雪琅兄妹么?”靳宛不太确定地说,“但他们好像不是……受邀的王国使者,如何能进宫?”

原本靳宛要说他们不是隆凰帝国的人,可转念一想,敖逸又不知道这件事,便半路改口了。

敖逸“啧啧”两声,“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雪琅身手不凡,竟能带着一个小姑娘,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宫墙之内。若不是途中遇上了我二人,他们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即位大典的现场。”

“此时他们身在何处?”敖千忽地询问。

“中间发生了一点儿小故事,所以现在,两人应该原路返回了。”说到这里,敖逸脸上现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眼睛也朝安静的敖轩看去。

靳宛直觉这里头有什么内幕,但是不容靳宛多想,敖千便脸色微变。

“回来了。”

话音落下,几人不约而同,齐齐望着门口。

靳宛不由得将身子挺直,眼神里也有了一丝郑重。

就在靳宛严阵以待时,一边的敖钰突然说:“皇嫂,你别担心,如果龙叔不喜欢你,我一定会把你的优点,一点一点地分析给他听的。”

我的优点?

靳宛内心哭笑不得,但又觉得很温暖。

“好,那就拜托阿钰了。”靳宛目光柔和地道。

面对这样一位极有威严和地位的长辈,几人都是起身相迎,以示尊敬。

敖千径直走到靳宛身侧,两人并肩而立。彼此对视一眼,敖千握了握靳宛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不多时,一身暗色华服,生得威猛高大的中年男人,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第363章 嗜好

这个时候,靳宛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落在敖钰的身后。敖千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但随即,他似乎明白了小丫头的用意……

“龙叔,你回来了。”敖千沉稳中带着冷淡的嗓音响起。

之后是敖逸、敖轩和敖钰三人的问候:“龙叔。”

看着眼前气度非凡的四个皇子,龙烨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让你们久等了。”龙烨的目光缓缓扫过几人,最终停在敖千身上,“殿下,你的伤可痊愈了?”

“有劳龙叔挂念,伤势已然无碍。”敖千说完,左踏一步让出身后的靳宛,“这都要多亏宛儿。两年半前我身受重伤,坠落悬崖,是宛儿救了我并悉心照料,这才让我捡了一条命回来。”

悉心照料?

靳宛心里呵呵,虚的不行。

当时的自己,好像是嫌弃他是个拖累吧……貌似还想赶他走来着。

可眼下的情况,靳宛自然不会蠢到拆自己的台,便上前半步欠身行了大礼。

“民女靳宛,乌国岳阳城辖下人士,拜见龙将军。”

听着敖千对靳宛的称呼,龙烨便知道,自己终于是见到了此行要找的目标。

只是,看着眼前落落大方又举止端庄的民间女子,龙烨忍不住怀疑,帝君收到的消息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虽然这名少女眉目间,与那个人并无相像之处。但是对方这身装扮,以及那股由内散发而出的,高贵中不乏亲和的气质,几乎是一模一样。

面对这样一个“考察对象”,龙烨不得不承认,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半分不满。

不过,龙烨与敖千相同,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靳宛,是个好名字。”

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龙烨便没有再针对靳宛,发表任何评论,而是转身对敖千道:“殿下,时辰不早了,传膳吧。”

没能进一步琢磨出龙烨对自己的态度,靳宛不免有一点忐忑。可这事儿急也急不来,若太过刻意去表现自己,不仅会适得其反,而且也不是靳宛的作风。

算了,自己只要做好该做的,其它的顺其自然吧。事实上,按照靳宛的地位,是没有资格与龙烨等人同桌用膳的。但一来靳宛是敖千的救命恩人,便等同于对隆凰帝国的皇族有恩,这一点是假不了的;二来,龙烨不是那种会刁难人的刻薄长辈,他身上有

的是大将之风,而非不可一世的贵族毛病。

所以,对于敖千让靳宛坐在身边的举动,龙烨也仿佛没看到似的。

敖逸等人见罢,皆是大喜。

只有了解龙烨的人才知道,若他真的对敖千与靳宛的事情有意见,那他根本不会留下来,跟他们一起用膳。

虽然龙烨再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恶毒地编排那人的是非。但要他为了讨好谁,而做出违心之举,那根本不可能。

尽管之前饿得心慌意乱,然而此时面对满桌佳肴,靳宛依然选择了浅尝辄止。再怎么心大,和驰骋沙场的武威大将军同桌用膳,靳宛也完全做不到放飞自我啊……

又喝了一口酒,龙烨忽然皱起眉头,说:“若论酒,还是威灵帝国新出的桑酒,更有味道。”

众人一听,皆是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敖千不动声色,“龙叔喜欢?”

“臣家中无妻无子,除了守护帝国及几位皇子安然以外,便没旁的追求。若论起人生嗜好,也就喝酒,能让臣能提起一些兴致,自然对酒更上心一些。”龙烨丝毫不避讳,直接坦荡地回答。

靳宛听得偷偷乐了起来。

喜欢喝酒?

这好办!

等这次回去,我就将各种各样的果酒、药酒都捣鼓出来,到时候肯定让这位龙将军喝个够。

心里打定了主意,靳宛面上的笑容更盛了。

“龙叔,那你知不知道,那桑酒是谁做出来的啊?”正太敖钰忽然冲靳宛眨眨眼,俏皮地对龙烨说。

敖千也没有阻止他泄密的意思。

反正龙叔是自己人,这事儿说出来,或许还能增加龙叔对宛儿的好感,何乐而不为?

对着敖钰,饶是以龙烨严厉的性子,也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酒醋素来是威灵帝国所独有的东西,那桑酒除了威灵帝国,还能是哪里传出的?听说帝君也专门从威灵帝国游商手中,采购了好些桑酒,本来要各赐你们一些,你们似乎都没领情?”

说到这儿,龙烨又暗暗点头。

很好,不贪杯不贪色,不愧是帝君和那个人的孩儿们。

比起这些自制力甚强的年轻人,自己这个做长辈的,好像还差了一大截啊……

“哈哈,龙叔,我们才不用父皇赐酒呢!”敖钰又开心地笑起来,“你也不想想,父皇采购的那点儿酒,就算是赐给我们,我们每个人又能分得到多少?”

龙烨眉毛一抬,“钰小子,原来你竟是嫌帝君给的太少了?”

亏得他还以为……

“不少吗?”敖钰做出得意洋洋的表情,“父皇从游商那里买了多少桑酒,我是一清二楚的,统共也不过十五坛吧?”

当初艾斯蒙奇从靳宛手中,花费一千五百两黄金,买了大约三十坛的桑酒。商队本身,要留一些带回去研究桑酒的成分,还要上贡几坛给皇族,所以能够出售的也就二十坛左右。

光是在隆凰帝国帝都就卖了十五坛,可见帝君给出的,肯定是让商队首领无法抗拒的高价。

可惜当时的商队,不会再次经过巴南帝国。所以巴南帝国也压根不知道,这世上已经出了一种名为“桑酒”的新酒。

“十五坛桑酒,父皇留了十坛放进珍馐殿,送了龙叔一坛,自己留了一坛。还有三坛,一坛分做几份赐给有功的大臣们,两坛本是想让我们兄弟几人分享……算来算去,能到我手里的,也就一两壶桑酒。”

敖钰掰着手指算得门儿清,那小家子气的模样,可没有半点帝国皇子的风度。

是故龙烨被气得发笑:“一两壶你还不满意?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给你那么多岂不浪费,还斤斤计较起来了。”“对啊,我是不喜欢喝烧酒,太辣了!可是,桑酒的味道那么好,我喜欢!”敖钰不甘示弱地反驳。

第364章 尖锐

既然没有接受帝君的赐酒,为何知道桑酒的味道?龙烨不免狐疑。

思来想去,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龙烨脸色微变,也顾不上还有一个靳宛在场,急声道:“钰小子,你是不是去珍馐殿偷酒喝了?”那珍馐殿里常年放置了采自寒冷之处的冰块,存放的都是一些从各地收集而来的珍贵食材,留待在重要场合招待贵宾。烧酒或许帝都还不缺,但是桑酒,即便是皇宫也就那么十几坛,珍馐殿的那十坛更是

不能轻易动用。

因此,若是敖钰真的把十坛桑酒偷喝光了,就连帝君也会黑脸。

“龙叔,别把我说的像个窃贼似的,我才不会干这种不光明磊落的勾当。”敖钰傲娇地一哼,随即笑嘻嘻地转头,对靳宛道:“皇嫂,这事儿是你自个儿跟龙叔说,还是让阿钰我替你说?”

“皇嫂”这个称呼一出来,除了敖千,其他人都变了脸色。

糟了!本来之前就想提醒阿钰,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这个称呼,结果光顾着听龙将军的事迹,就把这茬儿给忘了!

靳宛低垂着头,心中紧张又懊恼,藏在袖子底下的手也揪成一团。敖逸与敖轩则是满脸警惕,悄悄观察龙烨的神情,仿佛怕他会突然暴起伤人一样。

感应到两人的视线,龙烨不悦地哼了哼。

“钰小子,这个称呼不能乱喊。今日若是帝君在此,免不了要训你一通……算你走运,可是记住,以后可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靳宛一听,登时哭丧了脸。

好吧,果然没那么容易过关。说不定这个小插曲,已拉低了我在龙将军心目中的评分。

低不可闻地幽幽叹了一口气,靳宛放弃了争取龙将军这个支持者的念头。看来凡事还是得靠自己的努力,好在靳宛是带了金手指来到这个世界的,有那么多底牌,也不怕帝君会不答应两人的婚事。

尤其是在知道帝后死亡的原因,以及帝君对威灵帝国有多么深恶痛绝之后,靳宛更加坚信,自己一定能够让帝君刮目相看,从而心甘情愿地把儿子交给自己!

“方才,钰小子你神秘兮兮的,是要说何事?”沉默中,龙烨又继续说道。

敖千这才缓缓放下酒杯,直视龙烨。

“龙叔,你可曾听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宛儿出身农门,幼年丧父丧母,与爷爷在村中相依为命,饱受欺凌,甚至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然而宛儿不但没有向恶徒妥协、对命运投降,反而奋发图强,凭借自身的聪明才智以及刻苦努力,最终发现了酒醋的酿制方法,并以德报怨,带领村子的乡亲走向更繁荣的生活。“在两年半以前,宛儿是岳阳城内旺福镇下,一个小小靳家村中生活最穷苦、地位最低下的乡野丫头。可时至今日,你可以派人去乌国打听打听,如今的乌国首富,是不是三鲜楼与金达记的掌柜,兼一品御

封夫人靳宛?”

自打靳宛认识敖千,他从来没有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望着这个说话不急不躁、沉稳有力的男人,这下子轮到靳宛看得目眩神迷、心驰神荡了。

我的男人,在夸我耶!

虽然其中被欺凌的部分不是我……

关键是敖千说这番话的对象是龙烨,一个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代替帝君审核儿媳妇的长辈。

所以这么直白的夸我,真的没问题吗?

靳宛小小纠结了一下。

但是很快,这种纠结就被满足感和幸福感所取代。

管他呢!反正千爷这一辈子注定是我的啦,谁也不许搞破坏!

相对于敖千的从容不迫,龙烨心里充满了惊讶。

他既惊讶于殿下会如此维护一个人,也惊讶于靳宛悲惨的身世,又惊讶于靳宛不屈不挠的性格……

但是最叫龙烨惊讶的,是那句让他忍不住怀疑殿下撒谎的话!尽管在此之前,龙烨从未质疑过敖千的品格。

“殿下,你刚刚说,靳宛发现了酒醋的酿造方法?”龙烨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相信。

——三鲜楼和金达记的崛起,虽说已有半年多,可是乌国有人会酿醋酿酒的消息,一直被保护的很好,所以至今未传到帝都中去。只有与乌国距离近的王国,才在第一时间收到了风。

此事事关重大,因此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这些人认为,如此荒唐的事情,其真实度还有待商榷。

“龙叔,皇兄说的是真的,二兄还亲眼看过皇嫂酿酒的过程呢!不仅如此,你大为推崇的桑酒,也是皇兄、二兄协助皇嫂酿出来的!”敖钰第一个站出来声援敖千,迫不及待地想要为他作证。

敖逸也跟着点头。

“龙叔,虽说我前段时间并不在宫中,但在被五王叔囚禁前,我也听阿墨说了此事。当时为了皇嫂的安危,以及大局着想,我们一致决定必须对外保密,因而连对父皇都没有透露半点风声。”

文雅的敖轩也在龙烨凌厉的注视下,露出“没错”的表情。

见状,龙烨一时无言,“你、你们……”

如此重大的事情,他们居然不上报!

深深吸了一口气,龙烨凝重地望着几人,“帝君是你们的父皇,你们竟都愿意为了靳宛,而欺瞒于帝君吗?你们可知道,这个消息对帝君来说有多重要,对帝君的计划又有多大的影响吗?”不是龙烨漠视靳宛的性命,只是龙烨认为,以帝国的能力,保护靳宛是绰绰有余的。况且靳宛若是不想被暴露,那么,靳宛完全可以交出酒醋的配方,然后由帝国提供一个优渥而无忧虑的生活,从此安然

过完一生。

龙烨习惯了站在帝国高度看待问题,所以这次,也免不了地要求靳宛能够为帝国、为大局着想。

可是,这并不是靳宛想要的,也不是敖千希望看到的。“龙叔,当年母后出嫁,将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家人。可是,母后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第365章 说服

敖千没有回答龙烨尖锐的问题,而是冷着脸,沉着地抛出自己的问题。

“你真的认为,一旦宛儿被盯上,仅凭帝国提供的那点保护,真的能够保她无恙吗?只要宛儿一日是乌国一个低贱的农家女,她的安危便永远不会有保障!

“即便是成为母仪天下的帝后,也会有遭人刺杀的危险,更何况她那时候能得到的,只不过是来自父皇的一个空头承诺。”

闻言,龙烨冷肃的神色微微一动,严厉的目光转向旁边始终一言不发、表情淡定的靳宛。

定定凝视了靳宛半晌,直到靳宛维持不住端庄典雅的姿态,呲牙朝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龙将军,您就是看上一整天,我的脸上也不会长出花来的。”

被靳宛这么一搅和,原本严肃沉重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皇嫂的脸本就如花似玉了,还要长什么花?”敖逸邪笑着打趣。

敖钰连连点头,“皇嫂比花儿好看!”

“……”龙烨沧桑了,莫非自己真的老了,跟不上这帮年轻人的思路了?

“罢了罢了,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小丫头看着挺有灵气,倒与帝都里那些娇气的大家闺秀不同,真为此丧命也的确是可惜。”

此话一出,连靳宛都忍不住乐得翘起了嘴角,瞬间那些所谓的优雅端庄统统不见。

“龙将军要是能这么想,宛儿可就得谢天谢地咯!我真怕您老会怪我藏私,不肯将酒醋的制作方法传授他人……能得您老理解,是宛儿的福气啊!”

靳宛这段话,直接把龙烨索要酒醋方子的请求,给扼杀在了摇篮中。

这令龙烨十分抑郁,脸色变幻不停。

对此,靳宛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龙烨肯定会提着这样的要求,如果靳宛被动的话,那么到时候不管是答应与否,对靳宛而言都是一种麻烦。

不答应,龙烨就会觉得靳宛没有爱国精神,不为大局着想;答应的话,那凭什么啊!自己就靠着这两样东西发家致富、走向人生巅峰了,交出去以后吃土啊?

反正自己又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顶多他日自己吃肉,也让帝国的百姓跟着喝口汤呗!那么大的利润,哪怕是撒一丁点出去,也够大伙儿乐呵一段时间了。

而且自己的东西,只有拿在自己手里,那才能安心。本钱都给出去了,是死是活就没自己说话的份儿了。

敖千当然也是这个意思,这一点他们两个早就商量好了的。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逼迫靳宛交出方子。不说别的,光是为了靳宛的人身安全,敖千就绝不会答应。

连太子爷这一关都过不了,靳宛本人更不用说了。“龙将军,您尽管放心好啦!我生是太子爷的人,死是太子爷的鬼。他的爹就是我的爹,他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所以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用得上我的地方,我绝对不会推辞。那威灵帝国不就是经济实

力强一点吗?

“甭担心,过不了几年,我就有办法让威灵帝国内部乱成一锅粥。到时候,就算咱们想对威灵帝国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大有可能实现。”

一边说着,靳宛还甚为豪爽地拍着胸脯,以示自己的保证绝对有效,而且还是无期的。

孰不知,这一身装扮再加上如此直率的言行,那是极其违和。

总而言之,在场的几个男人中,只有太子爷是面露微笑的。其他几个,不是如敖轩张大嘴巴一脸呆滞,便是如龙烨铁青了脸无法置信。

“你、你这丫头……真是蹬鼻子上脸。”

龙烨没想到靳宛脱了那层典雅端庄的皮后,竟是这般“肆无忌惮、大言不惭”。严格来讲,靳宛刚刚那一段话,几乎没有可以端上台面的。

特别是,靳宛居然直接说出“生是太子爷的人,死是太子爷的鬼”,以及“他爹就是我爹,他爹的事就是我的事”这等大胆放肆的言论。

然而……

龙烨那双黯淡了十多年的眸子,却渐渐的泛起了异彩。

三十年前,初认识那个人时,她也是个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可是相熟之后,他和帝君才看到她活泼率性、不拘一格的一面。

也是认识了那样的她,帝君才会对她另眼相看,心生爱慕并决心要与其共度终生。

“靳宛,你真有把握凭借自身努力,扳倒经济实力强大的威灵帝国?”龙烨目光灼灼地盯着靳宛。

敖千静静望着这一幕,眼睛深处有种如释重负的情绪。

还好……宛儿没有让他失望,她成功赢得了龙叔的支持。

虽然这种赢取支持的方式,跟敖千最初想象的,似乎有所区别。

靳宛不爱说大话,但是发自内心的自信,仍是让靳宛昂起了胸膛。

“龙将军,如果您了解过去的我,以及现在的我,那么您应该会有两分相信我的话。而如果您知道除了桑酒,我还能研究出几十种不同果酒、药酒的配方,那么您对我就会有五分信任。

“可是,这五分信任,远远不够。而我所说的这些底牌,也远远不是我所拥有的全部……因此一句话,总有一天,我会让您由衷对我说一句,‘佩服’!”

强大的实力带给靳宛强大的自信,而这种自信又让靳宛焕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芒,令人看了不由得深受吸引,心生信服。

连敖逸和敖轩都双眼发亮地看着靳宛,更别说是原就深爱着靳宛的敖千,还有喜欢黏着靳宛的敖钰了。

龙烨不得不承认,他被一个出身卑微,而且年纪和身材都很小的农家女,给说服了。

这是龙烨事先完全没有想过的走向。

原以为这个农家女,会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像个鹌鹑。却不料,农家女摇身一变,成为侃侃而谈、自信十足的商人。

要命的是,这个小商人手中还掌握着,几乎可以说是能够决定隆凰帝国未来命运的重要配方。

叹了一声,高大威猛的武威大将军,在这一干小辈面前低头了。“臣相信殿下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眼中所见,所以臣暂时愿意全力支持殿下的决定,包括对靳宛和酒醋配方的安排。”

第366章 长嫂

紧接着,龙烨的神情又是一变,再度严肃了起来。

“可是,臣希望无论是殿下,还是几位皇子,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身为帝君的孩子,若是连你们都不为他着想,那帝君就太可怜了。”

听到这些话,敖千等人还没有搭腔,靳宛就先坐不住了。

“龙将军,虽然我还未能有幸拜见帝君,但是,我听过帝君的很多故事。况且在乌国的所见所闻,也让我明白,我们隆凰帝国拥有一位英明而隐忍、仁慈又不乏霸气的帝君。

“所以对帝君,民女心中充满了敬仰之情,绝对不会做出对帝国、对帝君不利的事情。我刚才绝非是在夸夸其谈,威灵帝国,我一定会扳倒,这是我的决心。”

敖千眸色深沉,“龙叔,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这点你是清楚的。时机成熟时,我自会与父皇分说。”

“对啊龙叔,你也不要太小看我们几个。如今我们都已不是懵懂少年,自然分得出事情轻重。”

敖逸说罢,突然看了下一脸茫然的敖钰,忽地又笑:“不对,这里面可不包括阿钰。”

对敖千等人,龙烨是亲眼看着他们长大的,又亲自教导过他们,当然知道既然他们这样说了,那便无需担心。

所以龙烨神情松懈了一些。

经过这一番畅谈,龙烨在几个小辈面前,也不再绷着脸。特别是对待靳宛,龙烨虽然没有明确表达出对其的认同,但是他后来有所改变的言行,还是透露了他的心思。

午宴散去,龙烨留几个小辈继续聊天,他则是回到自己的寝殿去,给帝君写信禀报今日之事……

靳宛委托艾斯蒙奇送酒去的时候,敖逸已经不在皇宫,因此不幸未能尝到那桑酒的滋味儿。又见连龙烨与敖钰,对桑酒都是很高的评价,便向靳宛表达了十分惋惜的心情。

靳宛记得岳阳城里,还有一些桑酒。

但靳宛也不能确定,因为桑酒太受欢迎了,苏夫人亦十分中意。也许在靳宛离开乌国的这一段时间,沈玉溪便做主将剩余桑酒都处理了呢?

于是靳宛便暗暗记在心里,打算找个机会写封信回去。如果储藏室里还有桑酒,敖逸就能尽情满足他的口腹之欲了。

敖千倒是不惯着他。

“想喝酒,你那一份还在你的寝宫里,回去便是。”

敖逸听他说得这般无情,夸张控诉:“方才我还与你们统一阵线,替皇嫂和皇兄说尽好话,怎么龙叔一走皇兄便翻脸不认人?这是过河拆桥!”“皇嫂,我们不要理他们。”靳宛当个旁观者,正看得津津有味,敖钰却凑了过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刚刚龙叔在这里,我看你也没吃多少东西。如今龙叔也走了,皇嫂想吃什么尽管同阿钰讲,阿钰给

你夹。”

小正太不仅说话贴心,而且明明自己平时都是被照顾居多,这会儿竟还真的想来照顾靳宛。

这让靳宛怎能不喜欢他?

是以被逗得心痒难耐的靳宛,终是伸出手,一个劲儿地揉搓正太阿钰的嫩嫩的脸颊。

“我的乖阿钰,你真是太可爱了!难怪你的几个皇兄和父皇,甚至是龙将军,都宠你宠得不行!”靳宛两眼放光,只恨不得在阿钰脸上亲上一口。

只是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一旁蓦然横过一只手臂,将距离十分近的两人隔开。

扭头看去,太子爷表情淡漠。

“阿钰吃你的,你皇嫂有我看顾。”

靳宛和正太阿钰,同时不明就里地眨眼。“皇兄,你故意将皇嫂打扮得恍如当年的母后,不就是为了收买阿钰和龙叔的心吗?”敖逸悠悠然地说道,“当年的阿钰年纪尚幼,母后的容貌在他记忆中早已模糊,却隐约记得母后最爱穿的正装,以及这顶

明珠争辉凤翎冠……

“要知道,小时候的阿钰,最喜欢坐在母后膝上,把玩这些垂下来的玛瑙流苏串了。”

原来是这样!

靳宛恍然大悟,难怪敖钰看清自己的这身装扮后,立即就抱住了自己喊“母后”。

真相被揭穿,敖千略带歉意地望着靳宛,“宛儿……”

他想问小丫头是否介意。

然而靳宛却是愧疚地对敖钰说:“阿钰,若真如此,我应该对你说句抱歉……让你失望了。”

敖钰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会的!皇嫂也很好,即便跟母后没有关系,阿钰我也很喜欢你。”

“傻瓜,长嫂本就如母,阿钰又这般贴心,我以后肯定会对你好。”靳宛一颗心快被融化了,非常温柔地对敖钰说。

见此情景,敖千的脸黑得像锅底。

敖逸也有些尴尬。

“皇嫂,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看看你自己的年纪,再看看阿钰的……若我没有记错,你比阿钰也就大了两三岁?可看你的表情,怎么还真的像在看自己的儿子……”

长嫂如母?呵呵呵,他可不想要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娘。

靳宛懒得解释自己的心理年龄,其实已经二十八岁了。而敖钰的心理年龄,恐怕也就十岁左右吧。从这一点上,自己的确够资格,当敖钰的“母亲”了。

只是占有欲超级强烈的太子爷,还是有些难以忍受。即使小丫头亲近的对象,是他最小的弟弟。但两人外表上,简直是同龄人,而且一个清秀一个俏丽,莫名地让人觉得登对!

故而,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敖千,此时却寒着脸道:“阿轩,你跟阿钰换个位置。”

原本靳宛坐在敖千和敖钰中间,敖轩则坐在敖钰的另一边。所以位置一换,敖钰和靳宛就被隔开了。

敖钰自是不干。

“为什么啊皇兄?我不想跟皇嫂分开!”

靳宛也十分无奈,不过太子爷醋意正浓,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是故靳宛安慰道:“你皇兄是怕我们坐在一起,你只顾着照顾我,却把自己给饿着了,他是关心你呢。”

此话一出,敖千和敖逸、敖轩三人,俱是嘴角微微抽搐。

单纯的敖钰相信了,眼神感激地看着敖千,“多谢皇兄爱护,不过阿钰还是想跟皇嫂坐在一起……”

“不可。”

沉静的敖轩,终于也开口了。他温雅地注视着敖钰,忽然问:“阿钰希不希望,皇兄与皇嫂早日诞下麟儿?”

第367章 辞行

敖轩不愧是不语则已,一语惊人的四皇子。

最后愣是让他用类似于,“黏着皇嫂会耽误皇兄与皇嫂培养感情,从而影响两人造人大计”,这种说不上高明却很有说服力的理由,给劝服了敖钰。

万万没想到,自己最有力的“情敌”,居然会是最单纯的阿钰。

敖千万般无奈,但这事儿说来说去,都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不是他一开始打错了算盘,阿钰就算再喜欢宛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要隔远一点都依依不舍。

原本,龙烨要在“审核”过靳宛后,便尽快返回帝都。

然而午宴上,敖千和靳宛说的那些话,又让龙烨改变了主意。他决定要在巽京多待几天,更进一步地认识这个叫靳宛的农家女子。

虽然几人都将靳宛说的很有本事,可是没有亲眼见过,龙烨始终有一点不放心。

而龙烨这一留下,敖钰更是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回帝都,这让敖钰欣喜若狂。只有敖轩,心里牵挂着自己寝宫里的种种实验,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又在巽京逗留了两天,敖轩再也留不住了,去找敖千和靳宛辞行。

“你要走了?”

听说敖轩想回帝都,靳宛感到不解,“是这里住的不舒服吗?不过也难怪,这汤国的王宫再好,也肯定比不上帝都的。”“不是这样的,皇嫂。”敖轩面目温润,和颜悦色地说:“我所好不多,唯独热衷于研究各种药物。近日,我发现了一种独特的药材。这种药材,似乎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妙药,却又有成为致命毒物的潜

质……若不早日研究出个结果,我心里总是无法安定。因此,我想提前启程回宫。”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听到敖轩这么说,靳宛丝毫不感到奇怪。

对于几个皇弟的事情,敖千一般是不插手的,除非他们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或危险。

“那你便回宫去罢,一路谨慎一些,切勿轻信陌生人。”话虽如此,敖千仍然免不了细细叮嘱一番。

敖轩点了点头,温和对二人道:“皇兄、皇嫂,阿轩便先行一步,在宫中等候你们。”

“好说好说。你皇兄我不知道,不过我顶多一年,一定会去帝都找你们的。”靳宛摆摆手,爽朗地说道。

“因何还要一年?”敖轩颇有些疑惑。

靳宛摊了摊手,“还有一年多就是朝会了,我打算到时候再去帝都见见世面。”

敖轩恍然,和润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看来皇嫂心中早有定计了。”

敖千合上书卷,站起来道:“走吧,我同你去见见龙叔。既然你要启程,一路上没有护卫,龙叔是不会答应的。”

“皇兄,阿轩早便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敖轩无奈,眉眼温和,“何况皇兄与龙叔教导的那些武功,阿轩不曾疏于练习,如今武功虽比不得三位皇兄,自保却是没问题的。”

靳宛听得莞尔,却是笑道:“你便听千爷的吧,否则他岂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

即便敖千嘴上说的是龙叔不答应,可实际上,他自己对敖轩的关心不比任何人少。

安排护卫这事儿,靳宛就没有跟着瞎掺和了,那不属于靳宛的能力范围。

长安君最新的任务是阻止汤、乌两国交战,靳宛这些日子以来,也逐渐摸到了一些能够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为了避免两国的利益点重合,靳宛因地制宜,给汤国制定了一套新的强国策略。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之前,靳宛已经将大鹏蔬菜的种植办法,传授给了汤国。而今随着播种季节的到来,云川也下令让全国百姓,不要再种植收成注定会不好的水稻,而是种植适宜生长的小麦和玉米。

因此靳宛便想着,应该是时候研究挂面的做法了。毕竟当初靳宛说的,是让汤国跟姜国做交易。既然是要出售的商品,只有面粉的话就太单调了。如果可以制作出便于运输、保存的挂面,那么汤国不仅可以和姜国做买卖,还能把东西出售到帝国的其他地

方。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靳宛所站的高度,已经超出了狭隘的王国眼界。靳宛未来注定是要和隆凰帝国的皇族,绑定在一起的,所以靳宛思考更多的,是提升整个帝国的实力,而不是单单提升乌国的

地位。

对于靳宛现在的做法,风祁羽、风修甚至是风泠,或许都无法理解。但靳宛相信,终有一日,乌国的百姓能够体会到帝国整体实力强盛的好处。

也许是靳宛这次找对了方法,所以长安君不肯把挂面的制作方子交出来。靳宛倒也不泄气,既然知道这条路子走对了,加上从前世带来的那些记忆,还怕达不到目的吗?

让云川召集了巽京内擅长做面条的师傅,靳宛就在云川专门开辟出的一个宫殿,开始专心研究挂面的制作方法。

起初大家不明白,为何达夫人要一下子做那么多面条,而且做了后没有及时食用。那样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些面条吗?

事实上,靳宛最开始还真的浪费了不少面条。

彼时敖轩已经走了约莫半个月。

龙烨和敖千等人接到敖轩的传信,得知目前为止,他此行并没有生出波折,也就安心地去围观靳宛做面条。

而且靳宛还有许多不同的现代煮面配方,导致龙烨在围观之余,又吃了不少味道极佳的面条。几天下来,龙烨感觉自己的肚子都圆了一圈。

这日晌午,龙烨满足地放下筷子,碗里分量十足的面条已经被一扫而空。

“龙叔,今天的臊子面感觉如何?”

为了做事方便,将头发和袖子都扎起来的靳宛,笑眯眯地询问道。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龙烨和靳宛之间的关系也拉近了,连称呼都由“龙将军”变成了“龙叔”。

龙烨放下拭嘴的手帕,竭力绷着一张脸。“嗯,味道尚可……你这丫头,脑子里怎么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食材方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生来便是为了吃。”

第368章 挂面

“哈哈……龙叔,我便当你是在夸我了。”

靳宛美滋滋地说道,鹅蛋般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当年帝君帝后喜结连理,接连诞下五个皇子,可遗憾的未能诞下一位帝姬。而龙烨终生未娶,更别说是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多年来,身为帝君结拜兄弟的龙烨,亦将几位皇子视为己出。这多多少少能让龙烨,体验到一些做父亲的感觉。只是同为父亲,有儿子和有女儿还是有差别的。连帝君都曾遗憾膝下无女,更何况是龙烨。

直到近日在这巽京王宫之中,借着“考察”的名义,龙烨时常与靳宛接触之后,渐渐的,居然被他找到一些父女相处般的乐趣。

敖千乐于看到局势朝对靳宛有利的方向发展,于是更加故意地创造机会,让龙烨更加深入地认识靳宛。所以现在两人关系改善,最开心的不是靳宛,也不是龙烨,而是敖千这个推波助澜的操控者。

正好在确认岳阳城的靳府中还有桑酒后,敖逸带着敖钰奔向了乌国,因此这是提高龙烨对靳宛评价的绝佳时机。

“丫头,你那所谓的‘挂面’,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做出?”龙烨忍不住问出了心里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提到这个,靳宛也有一点苦恼地皱着脸。

“我也没想到会花那么多时间,我原本以为这很容易的……不过这也没办法,这里没有机器,在走了一大段弯路以后,我才想到要先把工具做出来。”

幸好自己反应得还不算迟,虽说前面花费的那些功夫,并没有得到相应的成果。但是,最起码,自己已经有了很清晰的头绪,以前困扰的问题也将迎刃而解。

嘿嘿……就算长安君不肯把挂面和工具的方法告诉我,可是我曾经兑换了《工宝图鉴》,里面就有可以代替制面机器的工具。

当然了,比起前世那些效率极高的机器,这种必须依靠现有技术制作出的工具,效果肯定要差一些的。只是靳宛并不贪心,能有这样的成效,便心满意足。

好歹一国也有那么多人口,就算要多费些力气,也总比纯靠手工擀面晾晒好多了。

正因为这两天在等工匠制作工具,所以靳宛才有时间,在吃完午饭后还优哉游哉地同龙烨聊天。

“你那个什么‘祭器’做好后,当真能做出挂面了?”龙烨还是有些怀疑。

毕竟靳宛说的那种面条,听起来有一点难以想象。为什么柔软的面条,最后会变成干巴巴的,而且还能存放很长时间?

“龙叔,不是‘祭器’,是机器。”敖千慢条斯理地解释,“宛儿所说的工具,可以提高制作面条的效率,而不是请求天神保佑,让食物丰收的祭祀用具。”

靳宛忙不迭地点头,“嗯嗯!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咱们想要什么,就用自己的手去争取,天上可不会白白掉馅饼的。”

龙烨一听,乐了。

“你这丫头还训起我来了?要不是看你确实有些本事,我才不会留在此地耗费时间,早便同轩小子回去了。”

靳宛立即露出一个甜笑,丝毫没有被龙烨故作严肃的表情吓到,“幸好龙叔没走,否则宛儿做的这些面条,都不知道给谁吃了,那样好可惜呢。”

闻言敖千剑眉上扬,斜睨靳宛:“是我夸你夸得少了?怎么如今,你心里光有旁人。”

“哪有,你和龙叔不一样啊,我跟你还分那么清干嘛?”靳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咳咳!”龙烨使劲清了清嗓子,提醒这对小年轻注意下场合。得亏龙烨也是个不爱墨守成规的人物,不然当初,就不会因为觉得与帝君帝后投缘,就轻易离开了威灵帝国。可即便如此,面对思想明显更加前卫的靳宛,以及总是一本正经地甜言蜜语而不自知的敖千,

龙烨依然感到力不从心。

见龙烨咳嗽,靳宛关切地问:“龙叔是不是染了风寒,要不我给你熬点儿冰糖雪梨润润喉?”

至少这里该有的水果还是有的,只是,汤国的雪梨是从外地传入,没那么常见罢了。

“不用。”龙烨板起脸一口回绝。

敖千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也似笑非笑地对靳宛道:“龙叔的底子甚好,从未染过风寒。”

靳宛这回明白了,乖巧地没再出声。

“据说自从即位大典以后,这汤国的新王,便忙着筹备修建酒楼?”

想到自己无意间听来的消息,龙烨稍显讶异地望着两人,道。

靳宛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承认:“那是给我准备的。之前云川邀请我在汤国,开设三鲜楼和金达记的分号。我答应了,所以他就迫不及待地筹划起来。”

“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龙烨皱了皱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龙烨不知不觉的,已经有点把靳宛纳入自己人的范畴,便有一点关心则乱。

敖千神色一缓,“龙叔无需担心,此事对云川和宛儿,是双赢的局面。再者,这汤国也是帝国麾下王国之一,能让其实力强盛,对帝国只有利而无害。”

恐怕到了现在,龙烨已经越来越能够体会,当初敖千为了保护靳宛而保密的行为了。

“对了龙叔,你计划何时启程回帝都?”靳宛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眼睛发亮地问。

龙烨眯起眼打量着靳宛,“怎么,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越是了解靳宛,龙烨就越觉得不能对这丫头掉以轻心,否则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落进了靳宛的“圈套”。

“哎呀别这么警惕嘛,我又不会做坏事。”靳宛笑靥如花,“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让你顺便带点挂面回帝都,我想让阿墨也尝尝啊。”

听到这话,龙烨精神一振,果断地说:“这没问题!”

末了,他又迟疑问:“你说的挂面,是不是就跟你做的这些一样好吃?”

若真如此,龙烨还真想捎带一些回去,让帝君也试一试……“挂面只是普通的面条,经过加工程序而制成的干面,本身可没什么味道。”靳宛不客气地泼了一盆冷水,龙叔这异想天开得还挺萌,“不过,我可以把煮面的配方给你,回宫后让御厨照着方子做就行了。”

第369章 T 壹

别看靳宛笑得像是居心叵测,其实还真没打什么坏主意。

顶多,靳宛是想借龙烨之手,提前讨好一下“未来公公”。

还有那个不幸被留在帝都的敖墨。

虽然彼此已经大半年不见,但靳宛心中依然还记得,那个如笑面虎一般的翩翩公子。

听了靳宛之后的解释,龙烨允诺会在巽京,待到靳宛的挂面完成为止。

这也是变相表示了他对靳宛的认可,否则又怎么可能默许靳宛借助自己,去讨好帝君?

却不想这一待,便是长达数月。

各国使者早已返程,风祁羽也已经离开。可对云川来说,现在依旧不是能够放松的时候,因为目前仍留在汤国都城的贵客,那分量比之前所有使者加起来都还要重。

就连靳宛自己,也没想到这次为了做挂面,自己会在巽京住那么久。算算时间,从去年被掳来汤国,靳宛已经在汤国待了近半年!

所以时间如白驹过隙,一闪即过,这话一点儿不错。

——此时的靳宛等人,却是搬出了王宫。

因为一个月前,云川命人修建的酒楼已然完工。而敖千派暗卫回了一趟乌国,从酿醋坊和酒坊运来许多酒醋,三鲜楼的第一家跨国分号便正式开张了。

期间又有不少琐事需要靳宛亲自打理。

好在当时的制面工具已做好,靳宛示范了挂面做法后,便由得那些大师傅去捣鼓。只需等待做成的面条彻底干透,就可以将面条,装进按照靳宛要求制作的包装纸里。

所以靳宛也有了空余时间。

这一次,靳宛又秀了一波厨艺。在酒楼开张的前一天晚上,靳宛宴请了龙烨、云川、敖逸和敖钰几人,做了春卷、九层糕、糯米糕等诸多糕点,让这几人大开眼界。

除此之外,他们也体验了一把,在大热天里吃烫锅的感觉。

虽然个个被热气熏得冒汗,但是在场的几人,都是习武之人,不但没有烦腻之感,反倒吃得浑身舒坦。

不过当时,云川还是忍不住质疑,靳宛这种经营方式,在炎热的夏季,酒楼的生意应该好不了。毕竟不是所有平民百姓,都有内力在身。

对此,靳宛不以为然地解释道:“三鲜楼原本就是一家普通酒楼,我的经营理念便是,夏季主营饭食,冬季主营烫锅。至于春秋两季,则没有侧重之分,只看客人们想吃什么。”开玩笑!如果只是火锅店,这里没有风扇没有空调,那不是让三鲜楼在夏季关门大吉吗?别忘了,在开始经营火锅之前,靳宛已经写了一本食谱交给沈玉溪。因此即便没有火锅,三鲜楼里也有很多其它酒

楼所没有的菜式。

再加上三鲜楼的酒醋都是不限量的。放了香醋的菜肴,价格比旁的酒楼便宜了一半不止,连酒也是有钱就能喝到饱!偶尔三鲜楼还会搞搞回馈顾客的活动,免费赠送酒水。

仅凭这几点,就足够让三鲜楼在乌国酒楼行业中,彻底站稳脚跟了。

如今靳宛唯一的难题,是蔬菜来源。

春夏秋都是蔬菜生长季节,所以这三个季节还好说,大不了多花一些银子从菜农那里购买蔬菜。关键是冬季,这时候明明是火锅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可偏偏冬季蔬菜种类少,分量也不够。

之前靳宛没有办法,只有尽量拿肉类和动物内脏来扩张菜单。但如今,在汤国受到任务启发的靳宛,已经掌握到温室大棚种植技术。是故在几个月前,靳宛便写了一封信回去给沈玉溪,让他照着自己的方法,在乌国弄几个三鲜楼自己的温室大棚。靳宛也想好了,大棚里除了可以种菜,还能试试看能否种水果。受气候和环境限制,无论

是在哪一国,冬季的水果种类都很少。

越是稀少的东西,就越是有卖场。所以靳宛要在酒楼中,增加一项可以暴利的经营项目,那就是水果拼盘。

——当然了,这一切还只是靳宛脑中勾画的蓝图。而这副蓝图能够实现的前提,是乌国的温室大棚能够成功培育出水果。目前乌国的温室大棚还在建设当中,毕竟靳宛不在乌国,而是通过文字的形式教导沈玉溪。可文字描述再多,也比不上现场指导来得有效果,毕竟两国的环境终究是有些微差别,细节之处只能由沈玉溪自

己琢磨。

但也正因如此,靳宛并不知道沈玉溪在自己原先构想的基础上,又对温室大棚做了一些完善……

听完靳宛的说明,龙烨暗暗赞叹。

虽说他对酒楼这行不是十分擅长,可却能管中窥豹,看出这丫头的商业头脑很好。或许有她在,今后的帝国想在经济方面超过威灵帝国,确实并非是一件难事?

云川则是感觉心中不甘。

为什么乌国能有如此好的运气,突然间冒出一个靳宛?若靳宛是他汤国的人,那该有多好,自己的很多烦恼都能迎刃而解了。

这话云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并不会笨到说出来。很明显,太子爷一定不会喜欢他这种想要利用靳宛的心理,所以最聪明的办法就是收好自己的念头。

在巽京的三鲜楼分号,招牌是靳宛亲自设计的。为了避免搞混,靳宛此次写在招牌上的字是“三鲜楼t壹号”。虽然除了靳宛,谁也看不懂那个“t”的意思,但是却没人会关注这点小事。

只是对于敖千,靳宛直接告诉他,“t”是“汤”字的代表。这个世界学习文字的方式,并不是通过拼音,所以他们也不知“汤”字的拼音首字母便是“t”。

那块招牌很大,几个字还刷了一层金粉,挂在三鲜楼门口金光灿灿的,尤为引人注目。

第二天敖千和靳宛就收拾了东西,从王殿搬到了三鲜楼内居住。第三天,敖逸、敖钰跟着出来了,分别占据了两人隔壁的一间客房。

等到了第四天,龙烨在王宫也待不下去了,带着手下拿着为数不多的行李来到三鲜楼前,绷着脸让靳宛给自己安排几间客房。

原本三鲜楼里设置的房间便不是很多,除去敖千三兄弟,还有东宫暗卫也占了一些客房。如今龙烨也来了,他的那些手下又不能不安排……因此最后,光是自己人就把三鲜楼t壹号,给挤得满满当当。

第370章 成了

继t壹号之后,又过了半个月,云川告诉靳宛在某省城的酒楼也修建好了。

可这一回,靳宛却没有再赶过去操持开张事宜。虽然答应了云川会在汤国开设三鲜楼的分号,可靳宛一开始也计划好了,只会在都城开一家正宗的三鲜楼。不管怎么说,乌国的地位必须得到体现,那不光是为了报答当年风泠和苏夫人的关照之恩,更是

为了凸显“母公司”的地位。

在靳宛看来,乌国的那些三鲜楼就是“母公司”。以后不管在哪里开设分号,那些分号都只是“分公司”,自然是不能和“母公司”完全一样的。

再者,人们都有一种猎奇心理。若是三鲜楼变成了随处可见的地摊货,恐怕大家对它也就没那么多向往之情。

是故从今往后,靳宛只会在都城以上的城市,开一家兼具烫锅与饭食的三鲜楼。其余地方,则是与寻常酒楼的经营方式无二。

唯一不同的是酒醋照样不限量,酒楼内部也会不断推出新菜式。那些菜式,或许会是靳宛从前世带来的,也可能是靳宛自己创出的。

由于云川还记得当初敖千说过,不希望靳宛为了酒楼太过操劳。是以在靳宛表示剩余的酒楼分号,不必那么上心之后,云川便主动提出派人代为负责酒楼开张之事。

此后的时间里,靳宛都在等待挂面和任务完成中度过。

直至某一日,满面春风的云川带了一批人,风风火火地赶到t壹号。

彼时酒楼那间最大的厢房里,靳宛正在边嗑瓜子,边观看龙烨与敖千对弈,敖钰则被敖逸拉去旁边练字。

下人上来通报,一说云川来访,靳宛便目露喜色地站了起来。

“应该是挂面完成了吧?龙叔、千爷,你们继续,我出去看看。”搁下瓜子儿,靳宛拍了拍手迫不及待地笑道。

龙烨的棋子正走到关键时刻,也没专心听见靳宛的话,便心不在焉地挥挥手:“去吧去吧!方才我连输五盘,想来都是你在旁边嗑瓜子惹的祸,你这一走正好清净。”

“略略略。”靳宛撇嘴做了个鬼脸,自己棋艺不精还敢怪别人?又冲敖千摆手,然后拎着裙摆小步跑出厢房。

目送靳宛出了门,敖千久久没有收回目光,直至被龙烨的声音打断思绪。

“我这一子,就走这儿!这回,殿下怕是破不了局了吧?”

淡淡扫了眼棋盘,龙烨这一步确实走得很刁钻。

须臾,随意执起一颗白子,在龙烨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散去时,敖千将棋子放在了一个掐断龙烨后路的位置上。

顿时,龙烨抚须的动作凝滞住……

“龙叔,看样子你输与不输,似乎同宛儿并无任何关系。”浅浅抿了一口茶水,敖千面色从容淡定地说。

“……”

臭小子,护内竟到了这般地步,这一个狠手可把他大将军的脸都给打肿了!

另一厢,云川直接被酒楼伙计迎上二楼。

这个点儿酒楼里有着不少客人,而且大多都是一些有些身份地位的,即便没有见过云川这个新任君主,却也能瞧出他一身贵气远非常人可比。

等靳宛从三楼下来,见到云川主动迎向前者拱手热情的问候,三鲜楼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瞬间又拔高了一大截。

“达夫人,你这酒楼的生意真不是一般的火热,云某都不知还能否找到一间空房了。”环顾一圈,见一二楼都几乎坐满了客人,云川自我调侃了起来。

靳宛乐于听到别人说自己生意好,于是笑容扩大。“放心好了!正因为在你汤国内只有我这家正宗三鲜楼,所以当初我特地央你将这酒楼修建得大一些。整整四层楼,一楼是寻常饭桌,二楼除了饭桌也有雅致小厢房,可三楼却只有贵宾厢房,四楼则是一溜

的客房。眼下一二楼虽然有不少人,但上三楼的贵客很少,十分清幽呢。”

别的不说,就为了这座酒楼的设计,靳宛当初可是综合了长安君和敖千的意见,这才画出了整座酒楼的设计图。

虽然四层楼的设计,在这个没有电梯的世界里,难免会把客人累到。但三四楼的区域,都只针对三鲜楼的贵宾顾客开放。这就让那部分的客人,有种超脱常人的尊贵感,以及受到众人瞩目的满足感。

为了获得这两样享受,那些有钱的贵族,根本不在乎多爬两层楼梯。

云川自然也在三鲜楼的贵宾名单中,所以他在三楼和四楼,都有自己的厢房与客房。只不过现在客房都被占满了,云川也不会不识大体地要人让出房间。

来到属于云川的那间厢房后,靳宛方才开门见山地问道:“这次你过来,是不是宫里有了好消息?”

对于靳宛能够猜到自己的来意,云川并不意外。

点点头,他笑容满面,摆手让身后端着一个木匣子的内侍上前。

内侍将木匣子放在两人之间的桌上,靳宛的视线立即被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有几分猜测的靳宛压抑住内心的波动,眼睛闪闪地盯着云川。

“呵呵,你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云川主动掀开那一层盖着木匣子的黄布。

靳宛也不矜持了,带着一丝急切打开木匣。

随即,一个写着“汤·挂面”的纸圆筒赫然出现在眼前。

按捺着心底的激动,靳宛将纸圆筒拿起,拈了一撮细小的干面条,眼睛深处迸发出狂喜。

“成了?”

靳宛乐得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头也不抬地问。

“成了!”云川也忍不住大笑出声,“昨儿晚上他们将成品带到我面前,我还有些不敢置信。今天一早下了朝,我便急匆匆地把它带来给你看了。”

轻轻抚摸着这个花费自己诸多心血,总算做出来的东西,靳宛眼底的温柔溢于言表。

“可惜我没法儿做出塑料,所以无法做到将挂面完美保鲜。”说到这个,靳宛仍是有些遗憾。虽然能想到用油纸代替保鲜膜,一层一层地将裹着挂面的纸筒包起来,可那保鲜效果始终比不上保鲜膜。

第371章 解锁

后来,看到成果的龙烨,也大感新奇。

当着靳宛、敖千等人的面,云川承诺会尽快修书,让使者带着前往乌国,目的是修复两国关系并签订和平协议。为了表示让两国交好的诚意,云川也会让使者带上刚做出的挂面,赠送给乌国王族。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是因为靳宛对汤国的帮助实在太多,那些由靳宛传授的技术,已足够解决汤国百姓的生存问题;二是乌国崛起之势已不可挡,汤国若是一意孤行,继续与乌国为敌,那么日后

必将万劫不复。

而在云川说出这番话后,靳宛的脑海中,骤然传来了长安君那久违又熟悉的声音。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五百分。总积分:七百八十分。已扣积分:二十四分。”

“叮——!恭喜宿主进一步升级系统第二阶段,获得‘可兑换植物培养液’新功能!”

“‘植物培养液’说明:可以提高所有植物原本的品质,以及植物的存活率,适用于所有蔬菜、果树。兑换比例:十积分一升。”与过去稍有不同,这一次长安君提出了一个新的“兑换”功能。以前靳宛兑换物品,都是积分到达兑换底限后,长安君说有什么就换什么。但是此次,长安君直接说获得了兑换植物培养液的功能,而不是用“

可兑换物品:植物培养液”这种说法。

感到纳闷的靳宛,索性在心中问出了疑惑。

“获得兑换功能的意思就是,这种兑换物品可以重复兑换。从前本宝宝只能提供一种物品让你兑换,并且过期不候,但是从现在起不一样了。“这种植物培养液,一滴就足以培育一平方米的蔬菜,因此以后,你完全不用担心蔬菜的来源问题。此外,若是植物培养液不够,你随时可以再用积分兑换,即使出现新的可兑换物品,植物培养液也不会被

取代。”

起初靳宛还不是很在意,因为一直以来,除了芥子空间让靳宛觉得有些惊艳之外,长安君给出的兑换物品都让靳宛,有一种可有可无的错觉。

然而听到后面,靳宛的表情渐渐凝固,眼睛里充满了震撼。

“宛儿?”

留意到靳宛神色变化,敖千微微蹙起眉,轻握了下靳宛的手。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靳宛,急忙摇头,“我没事。”

碍于龙烨、云川两人都在场,靳宛无法对敖千复述刚才长安君的话,只好递给他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

了然的敖千不禁瞳孔微凝,隐晦地看了眼云川。

那个长安君交给宛儿的最新任务,他也是清楚的。看起来,似乎是云川的决定起了作用,促使宛儿的任务得以完成,从而获得奖励……

只是却不知,此回长安君奖励的内容是什么?而云川却以为靳宛脸上的骇然之色,是因自己的那番话引起,便不好意思地道:“达夫人,以前汤国之所以对乌国百般刁难,是因为我父王的缘故。如今我父王已逝,汤国由我做主,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

了。只希望达夫人日后,可以在乌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转达我想要与乌国修好的愿望及诚心。”

靳宛此时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于是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嘴上有些敷衍:“好说好说……”

“既然事情都办完了,那么我也该准备回帝都了。”便在此时,龙烨忽然出声道。

这一句话登时拉回了靳宛的几分注意力。

敖千也望向龙烨,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异色:“龙叔此行回去,可是要如实禀报汤国的一切?”

“殿下对我也不信任?”龙烨不答反问,刚硬的面部轮廓藏在阴影,看不出他的脸上是什么神情。

靳宛知道敖千之所以会这么问,肯定是因为担心龙烨回宫后,将自己身上的秘密暴露出去。这让靳宛很感动,同时也有点头疼,毕竟靳宛也不想和龙烨闹得不欢而散。

便在靳宛提着心的时候,敖千却是一脸云淡风轻。

“龙叔严重了。我是担心龙叔过早暴露汤国的底牌,那么一年后的朝会,云川国主想要一鸣惊人的计划就落空了。所以为了不让大家为难,龙叔何不替我们这些晚辈,暂时保守些秘密?”

突然被点名的云川满脸茫然。

敖千却在这时转向他,面色淡然而目光深邃地问:“云川国主,本宫说得可有道理?”

云川不禁心惊胆战。

微微低头面带恭敬,他赔着笑说:“能得殿下如此体恤,是我汤国的福气。龙将军若肯答应为云川守住这个底牌,云川自当感激不尽。”

其实云川心里是有苦说不出。

夹在殿下和龙将军之间,不管是得罪了哪一方,对他都没有好处啊……

说什么是为了汤国能够在朝会上一鸣惊人,其实殿下只是想保护靳宛吧?显然,就连殿下都认为靳宛如今是树大招风,生怕她遭人惦记上,这才竭力想要保持低调。

靳宛则于此时打起了圆场。“一年后的朝会我也会去,届时我自会向帝君禀明所有来龙去脉,若是帝君怪罪,我自当一力担之。只是眼下,我还有许多事情未能完成,所以委实不是坦白的好时机……龙叔,你若肯再给宛儿一些时间,

宛儿诚心感谢。”

一段话说得委婉又真诚,无形间就打消了龙烨胸口的窒闷。不过为了表示对敖千不信任自己的不满,龙烨仍是哼了一声,拂袖道:“之前便应承过不掺和靳宛的事,臣自然会信守承诺,殿下委实不必多虑。况且臣若是守不住秘密,这数个月以来,也有许多机会传书

给帝君禀报,何须等到回宫?”

“龙叔不要生气,千爷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靳宛面上浮起一片愧疚,“都是宛儿不好,让龙叔左右为难,也让千爷屡屡担忧,这才早就了此刻的局面。”

此话一出,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靳宛,脱口而出道:“不干你的事……”

靳宛眨巴眨巴了眼,无辜道:“龙叔和千爷不愧是一家人,说话都这般默契。”闻言,龙烨不愉的面色稍霁,敖千亦是勾唇一笑。

第372章 告辞

龙烨既要走了,敖钰想要留下便不那么容易了。“臣离开帝都之日,曾向帝君许诺如何带两位皇子走的,便会如何送他们回来。轩皇子先我们一步动身,即便现在还没回到帝都,恐怕也快了。臣没有阻拦轩皇子离开,冒险让他独自回宫已大为不妥,如今

岂能让钰皇子留下?此事,绝无商议的余地!”

眼见龙烨态度这般坚决,靳宛也知道敖钰要走,已是板上钉钉的了。

虽然颇有不舍,但是正如对龙烨说的,此后靳宛还有许多事情要办,让敖钰留在身边也难以周顾。是故略微思索过后,靳宛也开始劝说敖钰,让他跟龙烨一块儿回去。

加上敖千和敖逸两人,都认为敖钰跟龙烨回宫比较好。所以到得最终,纵使敖钰百般不情愿,却也只得忍着不舍和靳宛道别。

为了安慰敖钰,靳宛便承诺一年后会到帝都见他……

龙烨和敖钰启程那日,巽京城正门口。

“皇嫂,你记得一定要来帝都,阿钰在宫里等你。”攥着靳宛的手,敖钰湿了眼眶,语带哽咽地说。

受到敖钰情绪感染,靳宛的眼睛也有一点发红。不过好歹是心理素质过硬的人,靳宛非但没像敖钰那般哭出来,反倒是笑着告别:“今日的分离,是为了他日更好的重逢,阿钰不要难过。回宫以后,记得将你皇兄交代的功课做好,一年后我会如约前往帝

都,到时候希望可以看到阿钰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闻言,敖钰一把抹去泪水,坚定地点头。

“皇嫂放心,阿钰会记得你的嘱咐。皇嫂等着吧,一年后,阿钰定会变成像皇兄那样出色又有担当的男人,叫谁也不能欺负你。”

听到此话,原本面容平静的敖千,眼神微微一动。

沉默中,比敖钰高出一大截的敖千,伸出手摸了下少年的头。

随即低沉道:“阿钰今日说出的这番话,令为兄颇感欣慰。我敖家的男儿,本当如空中雄鹰,不甘平凡、翱翔天际。从前,为兄一心护着你;今后,阿钰却要靠自己,为兄等着看你振翅高飞的那一日。”

话音落下,敖千重重拍了拍敖钰的肩膀。

“皇兄……”敖钰的鼻子又是一酸。

靳宛和龙烨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后者一向严肃的脸上,此刻满是欣慰之色。

抬头望了眼天色,龙烨打断了兄弟二人的“依依惜别”:“时辰不早了,上车吧。”

敖钰这才吸了吸鼻子,止住眼泪。

“大男人还这么肉麻婆妈,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全程当了一个看客的敖逸,这时候故作嫌弃地开口了。

只是对上敖钰兔子般无辜的双眼,敖逸也不由得无奈地上前两步,张开双臂拥了一下敖钰。

“小阿钰回去别光顾着完成皇兄交代的任务,还有我给你布置的那些字,一定要给我练好,知道吗?”“哦。”敖钰撇了撇嘴,眉毛纠结地拧成一团,“可是阿钰不明白,为何三皇兄也不跟我们一同走?皇兄是因为要陪皇嫂,可你留下来做什么呢?难道帝都的美人儿你已经画腻了,如今打算走遍各处寻访天下

美人么?”

众人听罢,皆是忍俊不禁。

靳宛掩嘴而笑,朝着敖钰眨眼:“阿钰近来开窍了,看事情的眼光竟也变得如此犀利。”

“找打是不是?”敖逸却敲了一记敖钰的脑门,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小爷我是有志向在身的人,你们一走,我也要与皇兄皇嫂辞行的。”

敖钰委屈地揉着头,小声嘟哝:“君子动口不动手,三皇兄你不是君子……”

“那么,殿下、逸皇子,我们走了。”龙烨拱手。

敖千与敖逸俱是回礼。

“路上小心,阿钰便劳龙叔多费心照顾了。”

龙烨点点头,看向靳宛,古板的脸上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丫头,龙叔也在帝都等你。对你的表现,龙叔拭目以待。”

靳宛福了一礼:“恭送龙叔。”

数月以来,他们不说朝夕相处,却也是日日相见。如今乍然离别,若说没有一点离情别绪,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走的人不是敖千,靳宛心底的那股惆怅与不舍,也就难免弱上许多。

直到此时,避让在两丈外的云川,才有说话的机会。他能说的,无非是一些感谢龙将军、钰皇子莅临汤国,以及恭祝两人此行顺风之类的场面话,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

朝阳中,望着车队渐行渐远,敖千毫不避讳在场的众人,径直与靳宛十指交握。

“我们也回去吧。”

靳宛轻轻应了一声:“嗯。”

龙烨与敖钰的离去,仿佛是为靳宛在汤国的这半年,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此后又过了两天,敖逸果真如他说的那般,也来找两人辞行。

对于敖逸的决定,敖千似乎早有预料,因此脸上并没有掀起多余的波澜。

反倒是靳宛,不知为何居然有些担心这个未来三叔。

虽说敖逸外表放荡不羁,言行举止甚至带了一些江湖习气,可是靳宛始终觉得敖逸的内心,并不如表面这样潇洒。

“你要去哪里,可有目标?”暗中担心的靳宛,禁不住关切地询问。

敖逸哈哈一笑,眼中只有清明和洒脱:“皇嫂尽管放心,虽然我暂时还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但是我相信只要一直走下去,总有一日我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你想好了?”敖千深深地注视着他,“这条路可能没有你想象中的容易,它或许没有终点,也或许充满阻碍和迷惑,你能确保自己不会迷失在其中么?”

敖逸毫不犹豫地道:“无论是荆棘遍布,抑或是曲折漫长,都无法动摇我的决心。正如皇兄所言,未来是属于我自己的,便该由我来掌控它,而不是由它来操纵我。”

旁听的靳宛一头雾水,搞不清这两兄弟在打什么哑谜。

可见敖千深沉的眼中透出一股安心,靳宛也知道,敖逸的选择应该是敖千喜闻乐见的。

“那你便去吧,此间之事有我。你若在外闯累了,随时可以回来,为兄并不强求你一定要找到那个地方。”说到这里,敖千竟轻叹了一气,“比起那虚无缥缈之物,为兄更在意你的周全。”

“我明白的。”

敖逸难得地也目光深沉了起来。

旋即,他深深呼吸了几下,郑重对二人抱拳。“皇兄、皇嫂,后会有期!”

第373章 版图

这一刻,谁也料不到就此一别,便是敖逸长达数年的杳无音讯。

同伴先后离去,三鲜楼t壹号顿时空荡了不少。靳宛和敖千终于能够安静独处,但是,日子似乎越发无趣。

于是在某天晚上,两人连夜赶进宫去找云川。

还在政殿批改奏章的云川,听说两人到来,匆忙出去迎接。而靳宛却没有与他寒暄,直截了当地要求云川卖给自己一些挂面。

“那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达夫人何时需要?”

“宫里如今有多少,我便要多少,价格随你开。”

“达夫人说笑了,云川哪敢要你的银子?虽说这批挂面得来不易,可达夫人在此事上居功至伟,便是全赠与你也不过份。”

说罢,云川果真立即吩咐拂子,带人去把宫里所有的挂面运来。

“殿下与达夫人不如进殿等候吧?”

挂面如愿到手,靳宛心情甚佳。但是靳宛并不想在此多耽误时间,是故微笑摇头。

“不必了,三鲜楼还有许多事情等待我去善后,你让他们直接帮我将挂面送到三鲜楼。”

云川应允颔首。

又看靳宛行为举止略有怪异,好奇道:“达夫人为何这般着急?”

“呵呵……我在巽京已经叨扰了半年,也是时候离开了。”靳宛这才说出自己的打算。

虽然早就知道靳宛会走,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云川的心里依然有些不是滋味儿。可他并没有资格挽留靳宛,毕竟靳宛原本就不属于汤国。

强压下心中的不情愿,云川挤出一抹笑容:“既然殿下与达夫人要走,那最起码,请允许云川为你们设宴践行吧?”

“此行一去,本宫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无需设这些排场。除你以外,本宫与宛儿的行踪,不可有第四人知晓,明白了?”

神情冷淡的敖千面无表情地道,虽没有威胁云川的意思,却依旧是让云川为之一震。

最后云川恭敬地将二人送出宫门,方才满怀心事,重返政殿。

翌日一早,安排好三鲜楼内部事务的靳宛,与敖千上了一辆马车低调出城。

等云川急匆匆地赶到,两人已经走了有半柱香的功夫。这让云川不免叹惜,难得有机会结识帝国的太子殿下,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他老是被各种俗事缠身,都没有机会好好拉近和太子爷的关系。

——虽然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太子爷并不容易讨好……

比起以前出行总要带各种包袱,这次靳宛可谓是轻松得不得了。

前段时间从乌国运来的那一批酒醋,被靳宛带走了一大半。加上昨晚跟云川讨要的那十箱挂面,少说也得装满三辆马车。

可除了敖千和靳宛乘坐的这辆外表低调、内部豪华的马车,两人周遭就只剩下了骑马护卫的暗卫,压根没有第二辆马车。因为所有的行李,都被靳宛装进了芥子空间里!

初次见到芥子空间时,饶是以敖千淡然从容的性子,也忍不住露出了惊疑不已的神色。

后来又听靳宛说了最新任务的奖励,得知可以不限量地兑换“植物培养液”,敖千越发感到那位“长安君”的不同寻常之处。若是那修真大陆的传说不假,那么,长安君应当也与修真大陆有所关联。只是这事儿, 敖千和靳宛也无法确定。因为靳宛向长安君问了这个问题后,长安君嗤笑了一声,之后再没有别的回应。所以靳宛也不知道,这声鄙视的笑,是在指他们将长安君想的太低端了,还是有其它

的什么含义。

所幸靳宛也不是非知道答案不可,耸耸肩便将此事抛到脑后,策划起接下来的行程。按理说离开乌国那么久,靳宛也该回去看看爷爷。可一来在三个月前,得知爷爷在家觉得没事做很无聊后,靳宛已经让左笙把绵绵带了回去,那样爷爷为了照顾绵绵,便不愁没办法打发时间;二来自打穿

越到这个世界,靳宛一直都是在乌国里待着,还没有出来见过世面。

是以在征询敖千的意见之后,靳宛决定趁此机会,好好在帝国之中游历一番。这一年的时间,足够靳宛见识很多不同的风土人情,也能更深地促进靳宛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对于靳宛的想法,敖千十分支持。不论靳宛走到哪里,敖千都会在其身旁陪伴,所以两人便放宽了心,当做他们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至于为什么还要带着酒醋,以及挂面,主要是靳宛骨子里商人的特性在作祟。之前听说乌国每年都有游商,出发前往其他王国做交易,靳宛便动过让游商携带酒醋去卖的念头。后来很可惜,靳宛错过了那

一年的游商出行时机。

现在好了,靳宛自己就要游历各国,与是便带上一大堆东西,打算到时候跟当地人交易。

此时一行人刚出发没多久,仍然还在巽京的辖管范围之内。马车里,靳宛和敖千正拿着帝国的地图,认认真真地研究路线。

“这个姜国的位置很巧妙哎,北与汤国接壤,南跟燕国相连,西又紧邻乌国……所以如果要回乌国,或许可以经过姜、燕两国。”

乌国,位于隆凰帝国疆土的最西方,它的北边是汤国,南边就是燕国。至于在乌国的极西之处,则是一整片荒芜的大山。再往北方走,在那极寒之地,便是巴南帝国了。所以整块大陆上,北方被巴南帝国占据,东方是威灵帝国的领土,而西南则是实力最强、地势最平、领域最广的隆凰帝国。由于巴南帝国几乎整个帝国都处在寒冷的高山上,因而,即便是与两大帝国相接

之处,也分别矗立了两座大山。至于隆凰帝国与威灵帝国接壤之地,则是辽阔无边的草原。

加上隆凰帝国的帝都,又几乎是在帝国的最东方,所以从帝都到乌国路途十分遥远。之前敖千能够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便从帝都赶到乌国,已经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极速了。靳宛也是在看到敖千拿出的大陆版图后,才意识到这一点的。

第374章 客栈

连安城。

这是一座小县城,它属于汤国与姜国的边界之城,往来行人极其多。同时,又由于它处在两国交接的地方,所以城中治安较之其他城市混乱,暗地里藏了许许多多做着不法勾当的黑暗组织。

黑暗组织控制的范围不仅在连安城内部,就连周围的小镇、村庄,都被各个不同的势力分割。有些地方的位置是两方势力的交接处,于是又会在原本混乱的基础上,再增加一层混乱。

不幸生存在双重混乱之地的百姓们,日子过得苦不堪言。但是以前起码还有满山的橘子树,可以为他们解决生计,所以即便艰苦也依旧能够勉强支撑下来。

直到一年前,姜国勒令全国各地拔除橘树,改为种植新的果树。自那之后,迫于君王命令的压力,姜国里吃橘子的百姓越来越少。因为大家纷纷猜测,一定是因为主上不喜欢吃橘子,才会下达这样的旨意。为了避免受到池鱼之殃,商人们不再大肆收购橘子,橘子的价

格一落千丈,甚至成为了遭人摈弃的果子。

这对繁华城市里的人们,似乎并没有很大的影响。可是对那些生存在靠近大山的贫苦百姓,失去了唯一能够带给他们收入的途径,生活顿时变得愈加艰难万分。

渐渐的,越来越多强壮的村民不甘居于现状,结伴走出村子,在山路附近聚集。久而久之,这帮人竟形成了一股阴暗而暴戾的势力,他们像老鼠一样隐于暗处,蠢蠢欲动……

“爷,前面有一家小客栈。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先去那里留宿一晚,待明日早晨再继续行路?”

一辆不大不小的马车前,身穿黑衣的男子恭声说道。

车内正闲谈的两人,闻言交换了一下意见。

紧接着,里面传来一个如黄鹂般清脆的少女声音:“那就前往客栈吧。”

“喏。”

黑衣男子应了一声,转身上马,大手一挥:“启程,目标是前方十里处的客栈。”

暮色愈沉。

终于,一行人在天彻底黑下来前,顺利抵达了客栈。

简陋的客栈前挂着两个小小的灯笼,上边儿写着“迎宾”二字。下方两扇红漆剥落的大门,此时正朝左右大开着,露出客栈内略显清冷和破旧的环境。

听见动静的小二,急忙拿起柜台上的布巾,匆匆从客栈里走出。

结果乍然看到十几个黑衣人骑着高大骏马,分成四批将中间的那辆马车给围得水泄不通,身形高大的店小二不禁呼吸一窒,握着布巾的手紧了紧。

瞧见黑衣人纷纷从马背下来,店小二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挤出一丝笑容上前招呼。

“欢迎众位客官……不知你们是要住店,还是……”

“还有多少间客房,我们全包了。”不等店小二说完,为首的黑衣人便拿出一锭银子,直接扔到他的怀中。

刹那间,店小二那双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神,一下子宛如曜日般闪闪发亮。

捧着银子的双手微微哆嗦,店小二快速咽了几口唾液,抬头看向黑衣人:“客栈总共只有十间客房,诸位客官看是不是能挤一挤?”

黑衣人眉头也不皱一下,爽快点头。

随即,他又板起脸眼神凌厉地说:“不过,其中一间客房必须收拾得干干净净,床铺被褥都得用最好的……我家主人是半点委屈不得的。”

被黑衣男子的目光盯得浑身直冒冷汗,店小二忙不迭地应下,弓着身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然而那黑衣男子却是径直回身朝马车走去,弯腰恭敬说道:“爷、夫人,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须臾,马车内一道淡漠的声音传出:“让他们准备一桌饭菜,夫人同我要用膳。”

“喏!”

话音一落,黑衣男子转向仍在发呆的店小二:“我家主人要用膳,你快进去安排,要将你们客栈里最好的菜都端上来。”

店小二心里下意识接了一句:能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挑那么多!

但是他并不敢多说,应了一声后立即跑进客栈,到后堂去交代厨房准备饭菜。

走了几步,店小二又回头望了望外面,只见那黑衣男子似乎正在伺候他的主子下车。

看这帮人的来头,应该不简单……

顺手摸了摸怀里的银锭,他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可很快,那抹激动便被挣扎和犹豫取代,店小二整个人也变得有些精神恍惚。

直到他跨进厨房,门后猛地伸出好几双手,将他拉到一旁……

这家客栈不是一般的破陋,居然连落马的地方都没有。

不得已之下,十几个黑衣暗卫只能分作三队。一队在客栈周围巡视,一队在客栈外面看守马匹,一队跟着两位主子进客栈。

等他们进了客栈,才知道这儿压根不像是会有人落脚之处。因为客栈里的桌椅,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屋内的气味也很不好闻。

然而,黑衣暗卫面前的青年和女子,皆是面不改色地走到桌旁。

墨衫青年衣袖一挥,桌椅上的尘土登时被一扫而空。待少女坐下后,青年方才在她右侧寻了个位子落座。

抬头环顾四周,望着那摇曳个不停的烛火,少女轻笑了笑道:“你瞧这客栈阴森森的,倒不像是要给人借宿,反而像是会找人索命的。”

青年淡淡扫了一眼那扇通向后厨的木门,意味不明地接道:“只怕不是索命这么简单。”

站在两旁的黑衣暗卫闻言,神情瞬间警惕了几分。

见状,少女嫣然一笑,扭头吩咐:“你们几个,也不要傻乎乎地站在这里。赶了一天路大家都累了,把人都叫进来,吃完饭再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这一个月以来,一行人从汤国慢慢悠悠地行到姜国,彼此之间都已熟悉了很多。虽说对着青年,黑衣暗卫们仍是不敢态度随意,可对于待人随和的少女,众人的精神都比较放松。“只怕这家客栈无法提供足够的热水,让我等洗漱。”此时那为首的黑衣男子,原本绷着的脸缓和了些,竟还小小地打趣着说:“不过夫人无需担心,我们这帮粗人没那么多讲究。”

第375章 埋伏

闲话间,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店小二端着一个托盘满面笑容地朝他们行来。

“让诸位客观久等了,这是小店的招牌菜,也是小店仅有的几道菜。虽然样式不多,可都是分量很足的,如果不够小人再去叫后厨炒。”

几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盯着托盘里的几个瓷盆。

——对,就是盆。

一个盆里盛的是水煮白菜,一个盆里盛的是炖萝卜,还有一个盛满了稀饭。

见此情景,黑衣男子脸色骤变,手几乎是立刻伸向腰间的佩剑。

“你耍我们?!”他厉声喝问,杀人般的目光死死锁住店小二。

被黑衣男子的动作一吓,店小二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他颤抖着放下托盘,紧张地搓着双手,冲端坐不动的青年与少女讨好地笑。

“两位,真不是小店藏私,实在是小店生意不景气,目前只能拿出这么多吃的了……不过你们放心,锅里还熬着粥,保准能让众位爷都能喝上。”

看了眼油星都不见的两样菜,少女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一家客栈生意再不景气,既然它还没倒,便不至于连待客的菜都端不出来。莫不是你们客栈平日只管客人住宿,而不管客人吃饭,只是今日被我们吓着了,这才赶鸭子上架做了这两道菜?”

听了这话,店小二仿佛找到了救星,赶忙点头如捣蒜地附和。

“那行吧,你去给我们烧几锅热水。既然不能让大伙儿填饱肚子,总得让他们圆了洗个热水澡的心愿,这一点你们客栈应当做得到吧?”少女抬了抬眼皮,勾着唇角笑言。

店小二满怀感激地望着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热水有的是,客官们只管吃了饭回房去等,小人稍后便将热水送上去。”

说罢,店小二便想转身离去。

“且慢。”

身后再次响起少女轻灵的嗓音,店小二不禁心跳如擂鼓,暗自担忧地回头。

“不知客官还有什么吩咐?”他硬着头皮干笑,问。

少女悠悠然地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随即,少女冲店小二莞尔一笑:“我家爷嘴巴有些挑剔,只怕你这些吃食入不了他的眼。为了不让他饿肚子,我只好借你们客栈的厨房一用,不知小二哥可否行个方便?”

店小二一听,傻眼了。

“这、这……恐怕,不太好吧?”

话还没说完,黑衣男子已经抽出了长剑,冷肃地盯着他。

店小二顿觉欲哭无泪,只得忍着不安僵硬点头。

“那……那客官,请随小人来吧。”

完了完了,这一次真是踢到硬骨头了……他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好不容易等来了人,结果来的却是一群煞星!

少女可不知店小二心里头的小九九,直接跟着他进了木门,拐进后堂。

发现青年和那几个黑衣男子都没有跟来,店小二这才松了一口气,刻意放缓的脚步也轻快了一些。“小二哥,你们这家客栈选的位置,真够奇怪的啊。”少女背着手不紧不慢地吊在他身后,忽然语气轻松地笑道,“我们早上离了连安城以后,便一直往前赶路,途中竟然没有遇到半个人。看这荒山野岭的样

子,附近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怎么你们会将客栈开在此地?”

“这是掌柜的决策,小人也不清楚。”被这问题问得提起了一颗心的店小二,表面故作镇定地回。

然后在距离厨房还有十几步路的地方,店小二停了下来。

发觉少女不解的目光投了过来,他赔着笑解释:“厨房味儿重,我先进去转述你的要求,你且在此稍候片刻。”

“哦。”少女倒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并未怀疑他的言行。

等那店小二匆匆忙忙地小跑进厨房,院里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这里至少藏了二十个人。”走到少女身侧,青年放轻了声音道。

少女对此似乎并不惊讶,只是问:“弄清是什么意图了吗?”

“尚未……”说着,青年蓦地视线一凝,“他出来了。”

接着整个人原地一闪,恍如被风吹散般消失不见。

“客官,小人已经同掌厨的师傅说好了,你可以进去了。”店小二一边说一边跑向少女,然后停住脚步不动,故意想让她走在前面,“你快走吧!”

只见少女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向他,眼中包含的意味,叫人一时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可不管怎样,最终少女还是如了店小二的愿,先他一步走近厨房。

当少女推开大门的一瞬间,迎面忽然落下一根绳子。如没有意外,这根绳子会直接落到少女身上,将她整个人捆住。

然后,就会有人拿着布巾冲上来堵住她的嘴,再来是用麻袋套住她的头……

可惜事情并没有按照店小二预料的方向发展。

只见少女早有防备似的朝左边挪一步,虽然移动的幅度不大,却恰巧避过了那条套头绳。接着在左边拿布巾的人冲上来之前,少女左脚一抬,骤然发力踹向对方的腹部。

“砰!”

七尺高的壮汉应声而倒,手上的布巾被抛飞到一旁,砸在拎着麻袋还回不过神的青年脑门上。

后方的店小二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大得能装下一颗鸡蛋。少女却于这时转过身来,长长的睫毛下两只大大的眼睛灵动地眨了眨,微笑说:“我不过是找你借个厨房而已,就算你不想借,也不必叫人在这儿埋伏我吧?这下整出恁大动静,外边儿的护卫怕是都被惊动

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呆滞的店小二还没回神,嘴巴便自动自发地张开,讷讷问:“什、什么意思?”

“要是不想让护卫把你们仨一剑劈成两半,你们最好是解释一下眼前的状况,否则我不敢保证,今晚这里不会血流成河哦。”一脸温柔笑意的少女如此说着。

此话一出,店小二和屋里的两人俱是目露惊骇。旋即那七尺壮汉一咬牙,重新爬起来,狠声道:“不要听她的!只要把她抓住了,外面的人就不敢轻举妄动,只有这样才能拿到银子!”

第376章 内幕

——半盏茶后。

暗卫将捆成粽子的壮年男人,一把扔在地上,顿时有人发出惊呼之声。

“爷,他就是这批人的首脑。”

伴随着暗卫的声音落下,墨衫青年——敖千,将冷然的目光移向那神情苦涩的男人。

“大人,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这位少夫人。可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今日是第一次动手,却不料会落到这个地步……恳请大人看在我们没有伤害到少夫人的份上,饶了我们这回吧!”

之前的那名店小二同样被绑了起来,此时他正哭丧着一张脸,恳求地望着面如古井的敖千。

这伙人足足有二十个,全部是壮年和青年男子。只是这群人中,除了店小二身上的衣服,尚能入眼之外,其他人都穿得破破烂烂的,好像是从哪里逃出来的难民一般。

彼时,在厨房巡视的靳宛也回来了。

在靳宛身后还跟着几个贴身保护的暗卫,那些被抓起来的人一看,顿时明白这个少女的地位确实非凡。只不过他们没本事,连少女一个人都对付不了,这才错失了一个能大捞油水的好时机。

“我刚才去仔细检查过了,这家客栈空有一个壳子,食物很少,可能刚刚端出来的那些就是全部了。”

说着,靳宛看向店小二,头一次眼睛里没了笑意。

“一早就知道这家客栈是黑店,可我却没想到,这家黑店的底蕴居然这么差?”

客栈的那伙人一听,面上都不由得露出了愤慨之色。之前扬言要把靳宛抓住的那男人,愤愤呸了一声,义愤填膺地瞪着靳宛:“你们这些穿金戴银的富家子弟,哪里能体会得到我们这些贫穷百姓的疾苦?好不容易凑齐一些吃食,端上桌后,你们竟嫌弃难以下

咽,却不知我们已经大半个月没填饱过肚子了。”

眼见男人对靳宛不敬,敖千眼神一冷,对暗卫一个抬眸。

那暗卫心领神会,立即将男人的头按在地上,声音冷漠:“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对夫人不敬便是死罪,劝你还是安分一点。”

“大人请息怒,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求财而已啊!”见状,这群人中的那名首领,也就是最后才被抓出来的壮年男人,终于急切地出声。

他的脸上都是恳求之色,显然也知道今天在这帮人面前,硬气是无法得到好结果的。有些人的尊严不容冒犯,无论他们有何等凄惨的遭遇,对方也不会因此皱一下眉头。

与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还不如老实一点,低头认错。

靳宛个人倒是没有被男人的言论激怒,所以靳宛对敖千笑了下:“千爷,跟他们用不着较真。难道你忘了,以前的我,处境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么?”

说罢,就见敖千神色微动。

随即他冲着暗卫稍稍颔首,“将他们解开。”

其实这群人本身没有什么武力,就算给他们松了绑,也不会出问题。

靳宛寻了个座位坐下,饶有兴趣地望向对方的首领,开口道:“都到了现在,你是不是愿意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壮年男人揉了揉被勒出红痕的手腕,脸上现出一抹苦涩。

“回夫人,我们原本是这附近几个小村庄的村民。一年前,我们居住在村子,虽然条件艰苦,但靠着山上结出的橘子,大伙儿日子都过得心满意足。

“可是就在数月以前,我们带着山上结出的橘子,去省城找商人交易,结果被告知如今大家已经不敢买卖橘子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主上下令,要把橘子树都拔了,种上其它的果树……”

关于这条姜国新出的政策,靳宛前段时间也有所耳闻。当时靳宛只是感到奇怪,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如今听完男人的叙述,靳宛方才感受到这条命令对姜国百姓的影响之大。

“没了橘子买卖提供银两,村子的生活便很难支撑下去。因为山上除了橘子树,能吃的东西并不多,而我们所在的地方是无法种植水稻、小麦的,所以必须要用橘子换钱,再从省城购买面粉或者大米。“现在没了经济来源,村子里的大伙儿都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些辛辛苦苦从山上摘取的橘子,也被堆在家里,村民们不舍得扔掉,就每天以橘子果腹。可时间一长,橘子也放坏了,很多村民吃了坏掉的橘子

,险些丢了一条命!

“不得已之下,我们才离开村子,去到城里想找一份活计挣钱养家。但城里的人们不肯接受我们,说我们这些从山里出来的家伙什么都不会,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经由壮年男人一番解释,两人总算明白为何他们会来到这里,借着开客栈的名义实行盗窃的勾当。

靳宛很难说清自己心里的滋味儿,只知道这帮人虽有值得同情的理由,却也不是一点儿没做错。

“你说你们去城里找活儿干,被城里人看不起,然后就放弃了是吗?”听到靳宛淡淡抛出的问题,壮年男人稍做踌躇,随即点头道:“也有些地方,是连门口都不让我们进,便将我们赶了出来。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并未直接放弃,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连城守军都出面驱赶,

我们才不得不走。”

闻言,靳宛与敖千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些不明意味。

“你们在城中,可有人发表过任何对姜王不满的言论?”敖千低沉地问。

怕他们不理解,靳宛解释道:“就是你们有没有在公开场合,把心里对新命令的意见说出来?”

此话一出,一干乡民都是皱眉回想。片刻后,假扮店小二的青年猛一拍头,在众人专注的目光下干笑道:“我记起来了……那日被一个酒楼的掌柜赶出来后,我心情烦躁,就说了一句,‘若不是主上发疯要拔掉我们山里的橘树,你以为我稀罕到

你这儿做事?’

“当时,那个掌柜的面色骤然一变,但他也没说什么啊……”话一出口,店小二从大家的表情里就能看出,问题显然正是出于此。

第377章 陈皮

事实上,不管姜王下达了什么命令,这都是姜国内部的事。

靳宛起初也没想插手此事,之所以花那么多时间询问这群乡民,也只是出于好奇和无聊。反正他们这次出来,本就是打着游历的目的,既然路上遇到了事儿,也不妨看一看。

然而在店小二的话说完之后,靳宛脑海中,就接到了长安君发布的新任务。

“提醒宿主:有新任务。任务内容:在姜国收购两百斤上等陈皮,陈皮品质必须由系统检测通过。任务提示:眼前这批村民。”

这个任务居然恰好,就跟村民说的事情有关!

只是收购陈皮什么的……靳宛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有何意义?

可惜长安君是不会解释的。

靳宛纳闷之余又甚是无奈,看样子想就此离开,怕是不现实的了。

是故靳宛凑到敖千耳畔,低声把任务内容告诉他。

敖千顿时了悟,神情不变地道:“既然如此,去一趟他们的村子便是。”

靳宛抿了抿唇,“只好这样了。”

说罢,靳宛转向壮年男人。

“明天你就带我们去你的村子,有问题吗?”

那壮年男人摸不清靳宛的意图,以为是他们之前的行为,给村子里的乡亲们带去了灾祸,顿时面色煞白地跪下。

他猝不及防地磕了几个响头,颤巍巍地说:“求求大人和夫人原谅我们吧!虽然我们开了客栈想要打劫过路的富商,可在你们之前,我们尚未来得及对任何人下手……

“就算二位怒火难消,也请不要迁怒于我们的亲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如果实在不肯放过我们,那我们几个就任二位处置,只是千万不要到村子去……”

听了首领的话,其他人也陆续跪倒,很快屋里就跪满了一大片人。

那店小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少夫人,我瞧着你人美心善,应该做不出那种屠戮村子的残忍之事吧?我家还有一位老母亲,跟一个纯真无辜的小妹,求求你大发慈悲,劝劝这位大人吧!”

见状,靳宛登时瞠目结舌,指指敖千又指指自己,语气难以置信地说:“在你们眼里,我们就是这么凶残可怕的人物么?”

满面惊骇的男人们,闻言看了一眼面容冷冽的敖千,以及煞气逼人的暗卫们。

旋即,这二十个汉子十分耿直地齐齐点头。

最后,靳宛总算是凭着那副人畜无害的外表,以及真诚的态度,让这帮被吓坏了胆子的大汉相信,他们真的不是去村子杀人的。

一顿折腾下来,夜幕已经沉得只剩下月色,以及散散落落点缀着的几缕星芒。

自打早上从连安城出来,靳宛一行人只在晌午时分,吃了点干粮喝了些水。如今赶了一天路,别说是靳宛这个体力不是很好的女子,连一干暗卫肚子也饿得很。

所幸这帮人都是“身怀绝技”的。

在敖千和靳宛审问客栈的那些人之际,便有两个暗卫凭借矫健的身手,悄然潜进了山里。半个时辰后他们回来,两人手上各提了两只猎物。

而审讯一结束,靳宛也去了一趟马车。

再度回到客栈时,众人便看到,少女手里拿了两个被油纸包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只有暗卫们神色如常,毕竟这一个月以来,他们已经吃了好几回靳宛亲自下的面条。

“今天算是你们走运,碰上了我们家夫人。”一名暗卫低声对店小二说道,“夫人的手艺之好,是你们所无法想象的,所以赶紧感谢老天吧!”

可见靳宛这人,俨然拥有着一种本领,使其纵使是在简陋的野外环境下,也能做出令人吃过便念念不忘的美味。

不过这也难怪。因为靳宛此次出行,芥子空间里不仅有挂面、烧酒、香醋、金子和丝绸,也有换洗衣裳和柔软舒适的床褥,更装了不少敖千爱喝的茶叶,以及靳宛赖以生存的厨房必备调味品,外加从云川那里搜刮来的蔬

菜水果。

反正芥子空间里面没有时间概念,相当于自带保鲜功能,东西放多久都不用担心会变质。

于是在这家坐落在荒郊野岭的破落客栈内,三十多个男人各自分了工。搜罗碗筷的是一队,搭建临时灶台的是一队,打水的又是一队。

其余的人,便去杀猎物,把野鸡、野兔料理干净。

靳宛作为大厨,虽然身份上是主子,却也没有闲着,而是一边等着他们把水烧开、把肉切好,一边和敖千讨论任务内容。

“这次不是限时任务,不过想要收购满两百斤陈皮,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敖千眉头微蹙地分析。

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靳宛脸上是颇为赞同的神色。

陈皮的本质虽然是橘子皮,但不是所有橘子皮都能成为陈皮,这其中还要经过一些特定的工序才行。

目前靳宛还不清楚姜国之中,有没有人是制作过陈皮的。而且长安君还特地点明,陈皮的品质必须要通过他的检测,这意味着靳宛很难保证采购到的陈皮,都能被列进任务范围。

“此时想太多也无益,只能等明天到了村子,再看看是什么情况吧。”无可奈何的靳宛,最后敲定了主意。

敖千并无意见。

恰巧这时暗卫匆忙跑出来,两眼亮晶晶地对靳宛禀报:“夫人,锅里的水已经烧开,肉也按照您的吩咐处理好了。”

靳宛今晚打算炒个爆炒兔丁,再炒制一份杂酱配面。由于敖千不爱吃辣椒,靳宛便用葱姜炒兔丁,味道倒也不错。

除了靳宛一行人,其他人都是吃着吃着,就涌出了热泪。

这大概是他们有生之年,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也是这段日子以来,他们吃的最饱、最满足的一顿饭了。

饭饱茶足,外面新搭建的灶台也烧好了两锅热水,暗卫便将热水送到房间,让靳宛和敖千洗漱。

至于剩下的善后事宜,两人自然不会再管。

洗完热水澡后,靳宛整个人都舒畅了。躺在从汤国王宫带出来的上等床褥之上,靳宛顿时昏昏欲睡。模模糊糊间,同样洗漱好的敖千突然掀开被褥的一角,从后面把穿着单衣的少女搂住,身子也随之俯下轻含住靳宛的耳尖……

第378章 野猪

靳宛瑟缩了一下,脑子瞬间清醒。

眼下两人除了最后一步尚未越过,其它该做的不该做的,基本都已经做过了。也是在靳宛的“引导”下,从未有过人事经验的太子爷,渐渐体会到了一些“乐趣”。

虽说以敖千的自制力,不会沉迷其中难以自拔。但当黑夜中,心爱之人躺在自己身侧,再安分的心也会变得骚动不已。

何况太子爷原就是一个闷骚的男人。

所以寂静的房间,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伴随这声音闯进靳宛的耳朵,一只微凉的大手已经熟门熟路地,在自己的身体一路蜿蜒而上。

加上耳尖传来的感觉,靳宛不禁耳后根发热,微颤着问:“你想怎样?”

话刚出口,便发觉敖千翻身压了上来……

许久之后。

靳宛浑身瘫软,呼吸不匀。

敖千就着暗卫送上来的热水,为两人稍作清理,方才重新躺回来拥住少女。

“感觉如何?”白日高冷禁欲夜晚却不知餍足的太子爷,从喉间发出一声低笑,那笑声又因微微沙哑而显得十分性感。

想起刚才,靳宛忍不住夹紧双腿,后背泛起颤栗的感觉。

“我说过多少次,这种事不要问我好吗……你好歹也是个古代人,多少含蓄一点。”靳宛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从那透着慵懒的声音,不难得出真正的结论。

敖千心情愉悦,又是轻笑。

伸手抬起小丫头的下巴,他眼里闪着压抑又邪佞的光,语气调侃地说:“还要多谢你的‘教导’,否则我怎能知晓男女之间,除了水乳交融,还能有旁的法子共赴巫山?”

“……”靳宛被说得哑口无言,无语道:“想说我污就直说呗,干嘛这么含蓄?”

“不是你让我含蓄的么?”

敖千说着,手掌轻抚过少女曼妙的曲线,目光又沉了几分。

两人靠得这般紧,对于太子爷的变化,靳宛是一清二楚的。所以顿时,靳宛的嘴角就撇了下来,整个人忙不迭地往前爬。

同时嘴里道:“不能再来了……”

敖千大手一伸,把人捞了回来。

“为了在新婚之夜彼此能够更加契合,我必须在那之前,好好对你进行开发……”

随着太子爷的拍板决定,房中的红烛闪了一下蓦地熄灭,悄然掩住这一室春色。

次日早上。

暗卫们都知道,殿下晨起练完了功,便又回了房间,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而两位主子竟迟迟未下楼,暗卫们经过商量,决定再一次派人去打点猎物做早膳。

这次暗卫去了五个人,回来的时候,他们居然扛着一头野猪!

敖千收到消息后,这才松开怀中的娇躯,从芙蓉帐内起身。

昨儿夜里被折腾到半夜,靳宛这会儿仍乏得不行。但敖千一起来,靳宛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见罢,正在穿衣裳的敖千,俯身将人按回床上。

“卫甲他们打到了一头野猪,我先下去看看,等会儿肉烤好了再上来叫你。”

闻言,靳宛一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一手对准地面从芥子空间里拿出调料品,半闭着眼嘀咕道:“烤肉记得多放一点孜然,再撒点芝麻,我喜欢吃……”

“我知道。”宠溺地看着少女,敖千双目之中净是他所无法想象的温柔。

于是靳宛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敖千离去,房间里只剩靳宛一个人。

突然间,靳宛猛地睁开双眼,混沌的脑袋逐渐理清了思路。

“他刚说了啥?”靳宛倏然坐起,惊喜地自言自语:“一大清早的,暗卫居然抓到了一头野猪?”

野猪可不是野鸡野兔那种小动物,因身躯庞大且警惕性极强,往往只有在深山里,才能看到野猪的身影。而且前世由于环境被人类开发、破坏过度,野猪已经很少见了。最起码,靳宛只见过一次活的野猪。那次,是因为靳褚西想要训练他们几个年轻人,便专门把几人带到一处古老丛林,靳宛方才得以见到那

凶猛性不亚于老虎的野猪。

所以野猪这个生物,对靳宛来说还是挺有吸引力的,毕竟它的肉吃起来,真的非常有韧劲。

为了不糟蹋那样好的肉质,于是靳宛一咕噜爬了起来。

匆忙梳洗更衣后,靳宛拔腿冲下楼梯,嘴里念叨着:“野猪在哪儿呢?”

“夫人,您想看野猪吗?”有暗卫见了,便上前询问,“若是,属下这便带你去。”

靳宛兴奋地点头,“快走快走!”

“野猪不是小型野物,处理起来多有不便,因此殿下便让我等,将野猪抬到了不远处的一条小溪旁,进行清理工作。”

那暗卫一边带路,一边对靳宛说明道。

不多时,两人便走到了小溪附近,远远看到一帮人闹哄哄地在忙着什么。

这一幕看得靳宛忍俊不禁,咧着嘴笑道:“我瞧着他们怎么像是野炊来的?”

“嘿嘿嘿……兄弟们出来这一个多月,也没赶上几次开荤的机会,所以一见队长他们抬回了那么大一头野猪,就难免有些激动。”暗卫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对此靳宛能够理解。

虽说他们每到一座城,都会好好吃一顿。但暗卫们毕竟不是主子,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敖千和靳宛,在两人吃饭的时候,暗卫们不可能也跟着大吃大喝。

更多时候,他们都是随意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敖千不经意间瞥到靳宛的身影,当即回头挑起眉毛。

“怎么起了?”

他离开之前,安排了几个暗卫守在客栈,目的是保护靳宛。结果没想到,他前脚刚到没一会儿,靳宛后脚便跟来了。

“我来看看这世界的野猪长什么样子啊。”靳宛顺口接道,探头看了看,发觉只有猪声不见猪身,不由得惊疑问:“哎,野猪呢?”

敖千侧身一让,手指刚才被他遮住的方向,“那不就是。”只见一头被绑得四仰八叉、看着足有七八百斤重的野猪,正躺在溪边嗷嗷叫唤。

第379章 猪精

“这可真是一头罕见的大野猪。”靳宛看呆了,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

卫甲听了,豪爽地笑道:“可不是嘛!这么大的野猪,简直是平生罕见。今早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好像受了伤动弹不得,这才被我们轻易抓到。”

靳宛一听,越发疑惑,便朝前走了几步想仔细看清楚这头野猪。“别过去。”敖千忽然把靳宛拉住,摇摇头说:“虽然被绑了起来,但我可以感觉到,它身体内部有一股很强悍的力量。这也是我让暗卫们将它抬到这里的原因之一,我担心它若恢复了力量,会横冲直撞破坏

了客栈。”

当时靳宛还在房间里睡觉,看那客栈的样子,本来也不怎么牢靠。如果被野猪爆发的力量冲撞到,很可能会倒塌,从而令靳宛受伤。

是故敖千让人把野猪,抬到这与客栈有点距离的地方。

此刻昨晚那壮年男子手中,正拿着一把刀,眼睛发亮地盯着野猪,口中问道:“大人,是不是应该给这头野猪放血了?”

这么大一头野猪,就算是带回去给村子里的人,也能让大伙儿吃撑了!

敖千眉头轻蹙,听着野猪的叫声,不知怎的有点迟疑。

同一时刻,靳宛脑海里,久未现身的长安君露面了。

由于长安君太久没有现身,因此乍然看到长安君的形象,靳宛一时间还反应不及,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就是一直待在自己体内的系统。

直到长安君板起正太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靳宛,你最好让他们别动手。”

靳宛听得愣住了。

半晌,才迷糊地问:“为什么?”

“这是我的忠告,听不听看你自己。”长安君又卖起了关子,撇着嘴说。

靳宛忍不住皱眉。

这当然不是因为舍不得野猪肉,只是此刻的长安君有一点反常,严重激起了靳宛的好奇心……

正胡思乱想时,靳宛不小心和大野猪那两只乌黑的小眼睛对视上了。

霎时,靳宛先是目光凝滞……半晌后,那张红润的脸上一白,闪过骇然无比的神色。

彼时敖千的视线,也正好是看着野猪的方向,他的表情几乎是一瞬间便僵住了。

“大人?”

迟迟等不到回应的壮年男人,在发现两人异样的神色后,小心翼翼地出声。

敖千动作僵硬地收回目光,用干涩而低沉的语气说:“把它放了。”

原本满脸喜意的众人,闻言都呆住了。

卫甲怀疑是自己理解出错,不确定地问:“爷,您是说,把什么放了?”

“怎么,我的话也要质疑?”敖千面色一冷。

卫甲赶忙跪下,“属下不敢!”

靳宛此时却是抹了一把冷汗,小跑过去,夺过男人手里的刀,去割捆着野猪的绳子。

嘴里还喃喃说道:“您老有怪莫怪,看在我们是无心冒犯的份儿上,千万不要跟我们计较……”

一干暗卫和乡民见此情景,个个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少女这是在做什么。

敖千冷哼一声。

“能在这深山之中长到如此巨型的野物,少说也活了几十年,乃至上百年。你们只知道这头野猪身躯庞大,却不想想,这要花费多少年月方能成长至此。”

更可怕的是,就在刚才对上他们二人视线时,野猪的眼中居然浮现出极为人性化的恼怒!

这种恼怒不同于寻常野物的愤怒,那是一种自认为受到了侮辱,又迫于无奈无法反击的愤慨。

通常情况下,只有在人的身上,才会出现类似这样的眼神。

再加上靳宛得到长安君的提醒,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头野猪非比寻常之处,因此才会有那样古怪的举动。

反正也不缺这几百斤肉吃,靳宛怀着宁可错放一头普通野猪,也不得罪一个可能已经修炼成精的猪怪的念头,给野猪松了绑。

遗憾的是,野猪似乎真的受了内伤。即便已经脱困,但是野猪并没有动,更没有离开。

“看样子卫甲说的没错。”敖千走了过来,蹙眉望着这一幕道。

靳宛蹲在野猪身旁,目光中透露出一些惋惜。

唉,多好的野猪肉啊……足有七八百斤,放进芥子空间里起码能吃上个把月呢。

似乎是捕捉到靳宛眼里透出的情绪,野猪突然发出一声羞愤的嚎叫。

——可恶的人类,到现在还想着吃本帅的肉!知不知道本帅为了修炼到今天,付出了什么样的努力和血汗?偏偏就在渡劫身受重伤的时候,被这帮人类发现……

只怪自己疏忽大意,一心扑在应付大劫上面,压根没有留意到这些人的闯入,才会不带任何手下便寻地方渡劫。

靳宛等人却不知,这野猪一身的肉不是白长的。体型的突出让它能够成为野猪群的头目,于是有了些灵智的野猪,便自封统帅,带领野猪群在这山上内不断扩散领土。

到今天,整座山都是这头野猪的地盘。也就是说,卫甲几人运气好,抓到了山里众多野物的老大。

但也正因为不知道这些内幕,靳宛才会担心野猪的安危,怕有猛兽趁它行动不便的时候袭击它。是故,靳宛提出要照顾野猪,直到野猪恢复行动力为止。

当然,对此敖千是反对的。

对未知之物,敖千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所以不介意把野猪放了。可靳宛的想法很危险,他现在只想立即带着靳宛远离危险,自然不会同意让靳宛留下。

当着野猪的面,靳宛总感觉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故而靳宛把敖千拉到远离野猪的地方,偷偷解释道:“我们先前得罪了它,就算现在我们把它放了,说不定它也会怀恨在心。可如果我们愿意在它艰难的时期,给它提供帮助,那就不用担心它以后会报复我

们了。”

道理是浅显易懂的。

但敖千不买账。

“那就杀了它。”他冷然道,眼里闪过杀意。

既然放了野猪会对他们有威胁,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掉了事!

靳宛为太子爷这说变就变的脸色感到汗颜,干笑几声,忙拿出最后的杀手锏。“其实不是我不敢得罪它,而是长安君特地提醒我……”

第380章 发狂

一刻钟后,敖千和靳宛回到原地,吩咐暗卫在野猪周围竖起防护网。

暗卫们面面相觑。

原本被他们当做食物的野猪,一下子摇身一变,成为了他们要保护的对象,这……

不过殿下的命令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一干暗卫没再犹豫,迅速行动起来。想当然耳,野猪肉也没得吃了。

好在这儿有条小溪,靳宛让他们看看能不能捕到几条鱼,自己则是返回客栈煮面条。

一顿早饭在惊喜与意外中度过。

本来计划好的行程,也因为野猪的存在有所延迟。而在那些乡民眼中,靳宛和敖千这两个原本高高在上的“主子”,已经变成了精神有问题的有钱人。

因为没有谁会如此神经质,竟然放着大好的肉不吃,反而为这堆肉当起了护卫!

——确实,在饥饿久了的乡民看来,野猪再大再人性化,那也只是食物。

临近正午的时候,阳光最是强烈。人类对强烈的日光避之不及,野猪却躺在小溪旁,闭着眼享受阳光的照射。

突然一道阴影压下。

野猪睁开一双豆子般的眼睛,只见那个人类少女,不知从哪里摘来两片蒲扇大小的叶子,正举着它们为自己遮阳。

“兄台,你这要躺多久啊?”靳宛站在野猪面前,笑嘻嘻地问道。

也许是和绵绵相处久了,致使靳宛在和动物说话的时候,基本不会有不适的感觉。

但这看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副极度荒谬可笑的画面。

尤其是那二十个青壮男人,都认为靳宛的脑子肯定有问题。

“唉,可惜了那么善良的一个姑娘……想不到她心地好,原来是因为脑袋坏了。”

“对啊,之前还真是看不出来啊,感觉她挺正常的。”

“呸!正常姑娘能一脚把我踹翻?”

“大伙儿说说,那位大人是不是出于爱妻心切,这才由着姑娘胡来?”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听着那群人的窃窃私语,敖千一双剑眉抖了抖。可抬头之时,却发现靳宛幽幽地扭头看向自己,嘴巴动了动无声说了一句话。

——“爷,你也觉着我是胡来么?”

这让敖千不免讶异。

小丫头的耳力何时变得如此好了?

心中闪过这个疑问,敖千面上勾起唇角,蠕动几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乐意。”

野猪一听,顿时撇开猪脑袋,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注意到野猪细微的动作,敖千眼睛一眯,转头望着它放轻声音:“你再不恢复,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整头烤了?”

野猪立即发出愤怒的嚎叫。

“光叫有何用。”敖千面带鄙夷地瞥它一眼。

一头猪而已,就算真成了精,他也丝毫不惧。

如此过了三天。

终于,在敖千耐心即将告罄之前,野猪能动了!

而它恢复行动力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猪蹄刨地,对敖千露出挑衅的姿态。

——这个可恶的人类,竟敢趁本帅重伤时,对本帅出言不逊!今日,本帅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本帅的厉害!

这样想着,刚度过一个大劫从而信心极度膨胀的野猪,迈着沉重的步伐朝敖千冲了过去。

见状,暗卫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无一例外,都是冲到靳宛身前。

而敖千神色不变,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嗷——!”

自信满满的野猪统帅发出凄惨的嚎叫,庞大的身躯再度飞回到小溪边,四脚朝天地仰躺着。

敖千身形轻盈地从半空中落下,皱眉看了眼在他眼里不堪一击的野猪,随即扭头冲靳宛无奈道:“看来你是多虑了,就凭这头笨猪,怎么可能对我们构成威胁?”

刚见到野猪冲向敖千时,靳宛还满心焦急,想要冲过去阻挡。靳宛觉得,凭这头野猪前辈的灵智,应该不至于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下狠手。

结果暗卫们都涌了过来,一瞬间挡住了靳宛的路。

紧接着更叫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靳宛只来得及看到敖千拔身而起,随即在半空转身踢出一脚击中野猪的肚子,那头声势浩大的野猪就飞了出去。

所以此刻听到敖千的话,靳宛除了尬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暗卫们却齐齐在心里嘀咕:说起来,殿下干嘛要跟一头猪这么认真?

几步冲到野猪跟前,靳宛关切地问:“野猪前辈,你还好吧?”

好你个头!

野猪心中愤愤,这简直是本帅一生之中最大的耻辱!还好没被本帅的手下们看到,不然本帅的猪脸要往哪儿搁?

“野猪前辈啊,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跟千爷打架。虽然你可能修炼成精了,但是千爷可是真龙天子,他可比你厉害多了!”思索再三的靳宛,半真半假地恐吓起野猪来了。

真龙天子?

那是啥玩意儿,难道跟上古龙族有关?

念头到此,野猪又是一惊。

但那不可能吧,龙族怎么可能会留在这个灵气不足的地方?

正在此时,敖千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它。

“虽说你拥有着连卫甲都敌不过的实力,刚刚之所以能被我一脚踢倒,也或许是由于重伤未愈的缘故。但我依然可以确信,即便你实力恢复到巅峰之时,也不是我的对手。”

此话一出,野猪登时勃然大怒,厚重的身子遽然发力,二度撞向敖千。

靳宛不禁发出惊呼声。

一旁的卫甲暗道不好,他离太子妃太远,来不及援救!

敖千似是被它的举动挑衅到了,面色瞬时一寒,身子一晃来到靳宛身旁将人抱起,猛然一跃上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怎么猪也有这么急的脾气啊?”靳宛有点气急败坏地骂。

敖千将靳宛在树干上安置好,嘱咐了一句:“抱紧!”

旋即他飞身跃下,直接迎向急冲过来的野猪。

暗卫们彼时也纷纷动了起来,一拨冲到树下防备靳宛遭遇危险,另一拨则是分散开来将发狂的野猪围住。

“君君,你是不是耍我啊?”见状,靳宛愠怒地在心中质问道。长安君的声音很快响起:“谁让你们激怒它来着?虽然这只猪精只是刚踏上修炼之路,可它已经算得上是站在整块大陆的野兽顶端,当然不能容忍你们挑战它的尊严。”

第381章 关村

——孰料到后来,一人一猪的对决,竟会以野猪伤势复发,倒地抽搐为结局。

敖千俯冲的身体一顿,生生止住了前冲之势,眉头紧皱地望着地面上那庞大的野猪身躯。

见状,靳宛也顾不得和长安君交谈,赶忙从树干跳下,急切地喊“停”。

经此一事,野猪彻底让人见识到了它粗暴的脾性,却也让人看出它和敖千之间的实力差距。

虽然某种程度上,这种差距实际上是因为野猪的内伤,而被不幸放大了。

不过得益于旧伤发作,野猪不用和敖千拼个你死我活,也算是勉强找到了可以顺势下的台阶。毕竟以它当时的身体状况,真和敖千打起来,也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而等到了第二天,靳宛也决定启程,前往那几个橘子村了。

这令靳宛暗自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子,他们就能和野猪分道扬镳,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心中如此想着,靳宛表面上还是礼貌地同野猪,说了几句场面话,比如什么“有缘日后自会相见,后会有期”之类的。

野猪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摇摇尾巴扭身走了。

靳宛一看它这副不领情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暗暗郁闷了一阵。

总感觉,会听信于长安君,从而试图跟这头妄自尊大的野猪“交好”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十足的大白痴!

早在三天前的晚上,那二十名乡民里,就有十几人在征得敖千的同意后,返回了自己的村子。如今还留在这里的,只有为首的壮年男人,以及先前对靳宛动手的三个青年。

这四人来自同一个村子,靳宛和敖千的首要目标,也正是他们的村子。野猪离去后,一行人也开始收拾东西,朝村子出发。

路上,壮年男人分别介绍了他们四人的情况,靳宛才知道他们的名字。

“关毅,你们村离这儿还有多远?”

关毅就是壮年男人的名字,而他们所在的村庄,正是“关家村”。

“少夫人不要着急,关家村距离这里是最近的,我们如果全力赶路的话,应该晚上便能到了。”关毅如实回报道。

另外三个青年,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关时、关业、关咏。关时是冒充店小二的那人,关业则是手拿绳索反被靳宛踢了一脚的青年,最后那个关咏平时很少说话,靳宛对他的印象并不深。

敖千显然对于他们三人的速度不是很满意,所以在关毅的话音落下之后,他就让这三人分别去与一名暗卫共乘。

对此,暗卫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谁愿意跟一个男人共乘一骑!

是故被挑中的三个暗卫,都选择将马匹让给三人,自己则是用轻功赶路。

如此一来,一行人的速度便大大提高了。

在靳宛等人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先前离开的野猪慢悠悠地跟着,一点儿也看不出那身沉重的肉,对它的速度造成任何影响。

野猪以为它这跟踪很高明,一定不会有人能够察觉。但是这世上,往往就有那么些事,是不会轻易让猪如愿的。

知道野猪行踪的,长安君算一个,太子爷自然也算一个。

不过这两个家伙都不以为然,丝毫不认为野猪的行为,会对靳宛构成不利的威胁。所以,谁也没有想过,要把这事儿告诉靳宛。

关毅三人坐上马匹以后,速度大大提高,于是一行人赶路的时间便被缩短了许多。三个时辰过去了,在傍晚来临之时,他们已经能够看到村子的影子了。

“前面就是关家村了。”关毅声音上扬,明显也因为回到村子而高兴。

靳宛把头探出车窗,望见前方的山坳之中,零星点缀着一些房屋。在房屋之外,还有孩童正在嬉戏打闹,丝毫没有受村子艰难的生存情况影响,仍旧是那般无忧无虑。

见到村子的那一刻,靳宛不禁想起了曾经居住过的靳家村,想起村子里的翠花婶儿和靳永福。

“不知道现在,翠花婶儿在村中过得怎么样?”百感交集之下,靳宛怅然叹了一句。

敖千见状,摇摇头无奈道:“她的夫家和孩儿都在靳家村,又有你教她的那些手艺,日子怎么可能过得差?你便不要操心了。”

“是啊……”靳宛也想起了自己临走时,交给章翠花的“任务”,小小窃笑起来:“你不说我还差点儿忘了,我的‘丝绸山庄’眼下正在靳家村悄无声息地壮大呢。”

这是靳宛隐藏最深,也是最有力的一张底牌!当初赵家村欠了靳宛人情,只能用织造丝绸的方式来偿还,想来到如今,村子里的丝绸成品已经有很多了吧?

好在丝绸不是食物,保存问题无需过于担心。只要不是受潮或者再次遭遇一场大火,那些丝绸会完好无损地待在靳家村,等待靳宛回去收取的那一天。

而那家丝绸山庄,此时却是靠旺福镇上的三鲜楼,来出资维持运营。这也是当日靳宛搬到岳阳城时,对陈管事郑重交代的任务。

这相当于是将三鲜楼的掌钱大权,都交给了陈管事。虽然靳宛说了日后会回去查账,但是谁都看得出来,靳宛这明显是想给陈管事一个捞油水的机会……

毕竟在靳宛心目中,旺福镇的一家三鲜楼,远比不上靳、赵两个村子出产的丝绸重要。若想陈管事对这件事上心,适当的收买很有必要。

况且靳宛也相信,陈管事不是一个不知分寸的人。有了陆承德的教训在前,陈管事想要肆无忌惮地中饱私囊,那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胆子。

此时的靳宛根本不知道,早在敖千去过岳阳城,对风祁羽暴露了身份之后,整个乌国就对她的事情极度上心。

风修知道自己能够拉拢靳宛的唯一优势,便是靳宛的根在乌国。于是,风修毫不迟疑,郑重其事地派人前往岳阳城,要他们密切关注旺福镇以及靳家村的情况。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陈管事敢有异动,比如卷款潜逃什么的,马上便会有官兵把他拿下。

第382章 赠礼

关家村的村民,发现关毅等人带了客人回村,而且还是仪态不凡的有钱人,全都忐忑不已。

村长秉着负责人的态度,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战战兢兢地开口:“众、众位大爷莅临我村,不知是、是不是关毅他们,做了什么冒犯到你们?”

靳宛一听这话,登时明白原来村子里的人,对于关毅他们在外面做的什么事,并非是一无所知啊!

起码这事儿,在老村长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既然这样,老村长还默允了关毅等人的作为,诚然也是村子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村长,这位大人和夫人来我们村,是想要买东西的。”当着一众不知内情的乡亲面前,差点儿被老村长揭底的关毅颇为尴尬,咳嗽一声义正言辞地道。

此话一出,关家村的村民俱是一怔,仿佛是猜测不到他们村子里,现在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家花银子买。

敖千这个时候一般不会出声,因为他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因此靳宛便朝前迈了一步,等大家的视线都转移到自己身上了,才笑呵呵地说:“我听闻贵村盛产橘子,那么你们村子里,必定有很多橘子皮儿吧?”

老村长吃惊地看着靳宛,“你们想买那玩意儿?”

“怎么,不可以吗?”靳宛笑盈盈地反问。

旁边的村民们见靳宛好像很好说话,于是便有人壮起胆子,插嘴道:“橘皮咱们村子里倒是有不少,可你们买它有啥用?”

只是问题刚出口,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很可能会把一笔足够改善全村人生活的银子,给拒之门外,便赶紧捂住嘴巴露出懊恼的神情。

靳宛却没有被这番话所影响,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征询地望着老村长。

“现在天也快黑了,这件事一时半会儿又谈不清楚,你们要不先在村子住下,有啥事咱们慢慢谈,你看成吗?”老村长深思过后,试探着开口问道。

靳宛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老村长便在村里,给他们找了房子住下——靳宛他们总共有十几人,如果不是因为村子条件变得艰苦,好些个村民离开了家乡,村子里恐怕还凑不出足够的房间给他们。

不过这对拥有现场造屋能力的暗卫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若不是敖千不想再额外招来村民的关注,不许暗卫们砍树建造木屋,这帮家伙估计已经行动开了。

当晚老村长十分为难,因为出于淳朴的民风,他认为关家村应当好好招待这群客人。但是,客人的数量实在太多,而村子已经拿不出更多的食物了……

正坐在家里唉声叹气,屋外传来关毅的喊声:“村长,少夫人有事找你来了!”

通过关毅的介绍,老村长也知道那名少女,就是“少夫人”。只是,她为何这会儿就来找自己?

疑惑间,老村长走出家门。

靳宛这次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虽说敖千没有陪同,但靳宛身后跟了一个暗卫。

“村长,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笑容和善的靳宛温和地说。

老村长连连摇头,“无妨无妨,老汉家中也无事,闲得很。”

“是这样的村长,我听关毅他们说了你们村子的情况……”靳宛微微笑着,招手让暗卫上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许对村子目前严峻的情况难有改善,但至少今晚可以让你们饱餐一顿。”

暗卫放下怀中抱着的五捆挂面,老村长不解地看了半晌,转向靳宛目露迟疑:“少夫人,这……?”

“村长,快谢谢少夫人吧!”已经吃过挂面的关毅,面带激切地说:“这些都是面粉做的面条,就这么一捆,能让十个人填饱肚子呢!”

汤国捆扎的挂面,体积是非常可观的,足有一个成年大汉手臂那么粗。放进锅里加水一煮,让十个人吃饱都不是问题。

靳宛这次出来,带走了汤国整整十箱挂面。每一个箱子里,又装了二十捆挂面,算起来靳宛的芥子空间里,就携带了两千人份的粮食。

虽说不能把挂面拿出来,当做救济难民的食物。可既然到了这关家村,让靳宛死抠着一毛不拔,那也不现实。

况且以靳宛对老村长的观察,也能够看出他的性格,应该与爷爷差不多,都属于淳朴老实那一类的人。说不定,老村长回到家之后,还会苦恼要拿什么招待他们呢!

于是靳宛带着挂面来了。

而靳宛的这个举动,无疑又在无形中,博得了老村长极大的好感。这一点从老村长得知挂面的含义后,那险些老泪纵横的脸上,便能看得分明。

说不出更多感激的话,老村长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对靳宛的感谢。

于是这一晚,被残酷的现实严重打击到的关家村,再一次沸腾了。

整个村子几十余位村民,全部聚集在村里一处空旷的地方,举办了一场十分热闹的篝火大会。

火堆上方架起了一口大铁锅,里面沸水翻滚,村民们按照靳宛的吩咐,先将洗净切好的大白菜扔了进去,然后再把靳宛赠送的挂面扔进锅里。

其他人就围着火堆席地而坐。

关家村这方,老村长和村里几个比较有声望的长辈一起;靳宛这方,便只有靳宛和敖千,卫甲则与关毅一样在旁边站着。

“咱这山里的橘树,都是一年结四批果。第一批是在阳春,然后是冬月、腊月,再到正月的最后一批。眼下离得最近的是正月,村子里那些坏掉的橘子也是正月结的。”

经老村长一说,靳宛才想起来,自己还忘了水果是分季节的这一点。

又听老村长说橘子已经放了五个月,靳宛不由得露出苦笑,“那岂不是啥都没了?”

他们来的真不是时候,橘子早就过季了……正月的橘子到今天,只怕都腐烂成土壤里的养分了。“唉!”老村长重重叹了一口气,神色哀愁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走运,去年这个时候,主上突然颁布一条命令,要清除全国大部分的橘树。从那以后,咱们村里的橘子就没卖出去多少。”

第383章 得罪

靳宛沉默地等着老村长的下文。

“眼瞅着橘子堆在屋里日渐腐烂,谁能忍心啊?所以我就让村里的大伙儿,把橘子都给剥了,拿那些果肉去风干,好歹能让它保存的时间长一点。等到村里没吃的时候,正好可以拿它来填饱肚子。”

靳宛闻言,刚才黯淡下去的眼神,顿时又亮了起来。

“村长,你是说……”

在靳宛期待的目光下,老村长点点头:“没错,除了果肉风干保存之外,我还把那些橘子皮收集在一块儿,放在屋顶上晾晒。正月阳光不大不小,把橘皮晒得恰到好处,都被我收进了仓库里存放。”

当时,他完全是出于一种对橘树的深厚感情,这才会做出晾晒橘皮的举动。老村长想着,既然这橘树要没了,以后或许能靠着这些橘皮,怀念一下关家村曾经被橘树围绕的时候。

万万没想到,正是老村长的这种心情,才让靳宛有了完成任务的机会。

靳宛觉得庆幸之余,又不免感慨不已。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放心吧,这次的任务必然能完成。”仿佛看穿了靳宛的心思,敖千低声道。

靳宛点了点头,随即又觉不对……

冥冥中的安排?那是什么,难道是在指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吗?

可随即,靳宛又对自己这异想天开的念头感到好笑。谁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啊!

之后,靳宛和老村长约好,明日一早便去查看那些橘皮。如今,靳宛倒也不敢希冀,橘皮已经蜕变成陈皮。只要那些橘皮现在还能保持完好,靳宛就谢天谢地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关毅吸溜吸溜地吃了几口面条,突然对着燃烧得很旺的火堆感叹道:“可惜大人和少夫人把那头野猪放走了,不然今天晚上,大伙儿便有烤猪肉吃了……”

一直藏身在附近的野猪,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顿时,野猪的鼻子喷出愤怒的气息,两只小眼睛里燃起了气恼的火焰。

——可恶的人类,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想着吃它的肉!

野猪忍不住思考起惩罚关毅的可能性。

只要那个身手可怕的青年不插手,它有十足的把握,对那个男人进行报复而安然抽身。

关键是如果它现在行动了,肯定会暴露的,所以它得好好衡量一下其中得失……

这一衡量,便是到了深夜。

篝火大会已经散场,靳宛和敖千早就回去歇息了,村民们也都进入了梦乡。

野猪终于有了动作。

它的目标是关毅,所以径直奔着关毅的家而去。来到那扇紧闭的院门前,野猪想了想,还是选择用身体把门撞开。

“轰”的一声,木门砰然倒下。

屋里睡着的人立即被惊醒,关毅惊坐起来,望向窗外,心头有些不安。

“怎么了?”关毅的妻子也醒了,有些害怕地问。

关毅让她待在屋里看好孩子,就披上衣衫端着蜡烛,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

“谁?”关毅警惕地喝问。

黑夜中,并没有回答。

这令关毅内心挣扎了一下,可最终他还是壮起胆子,打开了屋子的大门……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关家村的寂静。

村里的人家陆续点起了蜡烛,连靳宛和敖千都被吵醒,穿好衣服急匆匆地带着暗卫,赶往发出动静的地方。

还没走近,便见前方的屋子里灯火通明——许多村民都提了灯笼,赶在他们前面到了。

“出了何事?”敖千沉着脸问。

卫甲刚刚先行一步动身,这会儿已经打探清楚回来了。

“爷,是关毅,他出事儿了。”说话时,卫甲的脸色有些古怪,“他……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剥光了衣服,倒挂在树上,身上还有许多污秽的痕迹。”

“污秽痕迹?”靳宛拧起一双纤长的眉毛,“那是啥?”

“回夫人,依属下之见,那应该是……野兽的排泄物。”说到这里,卫甲的脸部肌肉抽了几下,“看起来,那好像是有目的性的行为。”

靳宛不由得看向敖千,发觉后者脸上挂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于是靳宛便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敖千摸着下巴,“我想,这应该是那头野猪怪干的。”

“野猪前辈?”靳宛吃了一惊,“它今天晌午,不是已经和我们分开了吗?”

“并没有。在我们动身后,我发现它一直跟着我们,见它似乎并无恶意,我便没有在意。”

敖千的话,令靳宛颇感纳闷。

“如果没有恶意,那么它干嘛要那样对关毅?”

敖千虽然也不知道那头野猪精的意图,但是不难猜出,这肯定是关毅让野猪精不爽了,所以它专门来报复关毅。

“或许关毅哪里得罪了它吧,不过既然它没有闹出人命,显然也是有分寸的。既是如此,我们也无需管这闲事。”

说着,敖千拉起靳宛,转身往回走。

而靳宛知道了这是野猪做的,又见敖千没有当一回事,便打着哈欠任由他带着自己打道回府。

不过这个小插曲,倒是让靳宛清楚地认识到了,那位野猪前辈睚眦必报的性格。还好自己当日没有得罪它,不然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对自己做出同样的事……

若是敖千听到了靳宛的心声,必然会眼神一沉,冷着脸说:“它要敢来,那就把它的皮剥了,看谁的手段更狠辣。”

远离关家村的一座山顶,野猪正专心观望下面那个小村庄里,所发生的情形。

等到确认那个可怕的青年,貌似没有追究今晚之事的时候,野猪心中暗暗窃喜。

“哼,算你小子识相,知道本帅招惹不得。”纵使只有自己一头猪在,野猪也要维持好威严,故意表现出对青年不屑一顾的样子。

其实连野猪自个儿都搞不明白,为啥要跟着那帮人。可是不能否认,那个笑容温暖的少女,长得真他娘的好看啊!

“如果她是一头母猪,那该有多……呸呸呸!”脑子里只是想象了一下少女变猪的画面,野猪就觉得惨不忍睹,根本没办法继续深入幻想。看样子,它的审美观正在逐渐脱离正常的野猪范畴,这到底算不算一件好事呢?

第384章 惦记

老村长收集的橘皮,足足堆满了一个仓库。以前这仓库,是用来储藏橘子的,而今却变成了装橘皮的地方。

橘皮做过简单的处理,但是正如靳宛的预料,这还无法称作陈皮。因为橘皮必须得经过三蒸三晒,才会变成香喷喷的果皮,然后在密封的容器里放置三年以上,陈皮才会诞生。也就是说,靳宛不但要将村长收集的橘皮加工处理,而且还得等上个三年五载,才能够完成长

安君交代的任务……

这个认知,顿时让靳宛泄了气。

敖千在听过靳宛的讲解后,也明白这次的任务说难不难,可偏偏要拖上很久方可结束。对此,饶是敖千再神通广大,也感到了力不从心。

因为,就算他可以让全帝国的百姓都开始制作陈皮,可时间的问题,却不是他说解决便能解决的。除非有一个神器,能让时间流速加快,否则他们只有安安分分地等待三年过去。

靳宛可不认为,这世上存在那样的神器。就算有,也不可能落到自己手上。

但是系统任务基本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论长安君平时多逗逼,在正事上他都是非常有原则的。

再说了,长安君也说过规则这一块儿,并不是他能够做主的。任务发布了必须完成,如若不然就会扣除积分,积累到一定积分便会实施惩罚。

靳宛眼下,或许可以不用在意失去一感的惩罚。可从长安君的话里,不难猜出惩罚积分的增加,又会使惩罚等级增加。

这就让靳宛无法不重视了,所以不到迫不得已,靳宛不会放弃任务。

想通之后,靳宛就释然了,又重新恢复了精神。

关家村的村民得知靳宛真会购买橘皮,便十分殷勤,要给靳宛提供帮助。于是一时间,关家村掀起了一股蒸煮橘皮的热潮。

而靳宛在和村民们接触的过程中,发现之前老村长说的果肉干,还有一部分没吃完。据村民的解释,那是老村长让他们储藏起来的食物,要给大伙儿保命用的。

这听得靳宛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明明隆凰帝国内部很和平,没有战争也没有大的灾荒,这些村民的日子怎么会那么难熬?

也因此,靳宛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姜王,感到了深深的不满。如果不是他胡乱下旨,姜国的百姓们可能还过着平静的生活,就算不是很富裕,但也让他们倍感满足……

若有机会的话,他们也许可以去一趟姜国的都城,见一见姜王。

好在靳宛身上带的银两有不少,这里面除了从靳府带走的金锭,还有三鲜楼t壹号以及汤国金达记,整整一个月的盈利。

是故他们完全不用臭没银子花。既然暂时要在关家村住一顿时日,靳宛便让暗卫去连安城,拉回了日用品和大量食物。就算没办法将关家村的村民,彻底从水深火热的境地中解救出来,靳宛也要在逗留于此的这段时间内,让村民们不愁

没东西吃。

反正全村也就几十口人,这点口粮,靳宛还是拿得出的。

敖千一直都知道,小丫头有一颗善良的内心。所以听了靳宛做出的决定,他一点都不意外,也不会反对。

毕竟这些村民都是帝国的百姓,也是他敖氏一族的子民。

不仅如此,敖千也在行动上,表示了对靳宛的支持。

借着防止暗卫无事可做的理由,他让一干暗卫做起了帮村民修缮房屋、担柴挑水的活计,给村民解决了不少难题。

时日一长,关家村的村民都发现了,这群人哪里是来买橘皮的,他们压根就是来行善的啊!

因此大家为靳宛做起事来,愈加认真卖力。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个月,终于,有其它村子的人闻讯而来。

“老关啊,大家都是同样的苦命,你们村遇上了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就没跟我们说一声啊?”

老村长的屋里,此时正有一位客人。

他也是关家村的,只不过这位客人所在的关家村,名为“内关家村”。在内关家村的村民眼里,老村长等人所在的关家村,根本不是真正的关家村。

所以两村虽然同为关家村,但是彼此之间,鲜有往来。今日,内关家村的村长之所以会找上门,也是因为他们村的一个村民,在昨天无意间听说了靳宛等人所做的那些“善举”。这令内关家村的人十分兴奋,想把这群有钱没地儿花的有钱人,请到自己村子当散

财童子。

老村长很清楚对方的目的,因此他并没有答应给靳宛引荐对方。

“关曜村长,那位大人和他的夫人,只是来我们收购橘皮的。如果你们村也有橘皮,他们稍后自会到你们村去,所以你们不必急于一时。再者,少夫人要的橘皮还没处理好,他们暂时也离不开我们村。”

关曜听罢,却认定这是老村长的托词。他面不改色,抚须长笑:“老关,这你就说错了。我们内村的位置,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里的橘子比你们这儿更多、更好,因此每年卖橘子的收益也比你们多。既然你们村的橘皮,两位贵人都肯要,那我们

村的橘皮,他们肯定会更乐于购买。”

关曜并不知道老村长是用什么方法,来保存橘皮的。在他的想象中,关家村卖给靳宛等人的橘皮,肯定是从腐烂的橘子上剥下来的。

这也是内关家村的人,将靳宛一行人当做冤大头的主要原因。因为他们觉得,连这些废弃的橘皮都要花银子买,不是脑子不清楚就是银子多了烧手。

因而关曜此次前来,绝不可能让自己空手而归,他必定要见到那两人。

可眼见老村长油盐不进,关曜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于是再次开口时便显得意味深长了。

“老关啊,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到内关家村的族谱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答应把你的名字迁回去,与之相对,你就要帮我劝说那两位贵人,请他们到我们村去……”此时的靳宛,可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个善心大发,居然就被人当做冤大头一样惦记上了。

第385章 压制

彼时,靳宛认为在关家村待的时间够长了。

这才是他们到的第一个村子,而老村长也不负靳宛所望,最后拾掇出来的陈皮半成品,约莫有五十斤。

接下来再留在关家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靳宛和敖千商议过几日便启程离开。

但在这之前,他们还得找老村长帮一个忙。

就在靳宛打算去拜访老村长之时,老村长便带着关曜到来了。听两人说明了关曜的来意,靳宛不疑有他,倒是爽快地答允下来。

反正收购陈皮是长安君发布的任务,不管靳宛愿不愿意,都得把它给完成。既然内关家村的地理位置更加好,村里有更多橙皮,那么到那里走一趟也未尝不可。

而关曜见靳宛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顿时觉得,自己也许不应该许诺给老村长那些好处。早知如此,他还不如自己打听清楚这帮人的住址,然后悄悄过来拜访。

由于两个村子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所以关曜希望靳宛等人能够即刻前往内关家村。但是靳宛还有事情要与老村长商量,于是便让关曜先回去。

“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来,再过去也不迟。如果关曜村长有急事要回去,那你可以先行一步,我们随后便到。”

听到少女这般说,关曜也知道是自己太过心急了。可他又不能真的独自先回去,谁知道老村长会不会在他走后,对这些人说什么不该说的?

“我没啥事,要不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吧。”关曜转向老村长,笑眯眯地说:“老关啊,那我今天就在你们这儿叨扰一阵啦!”

老村长心中虽有些苦涩,但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确对两个村子都有利,只是感觉很对不住大人和少夫人……

靳宛仿佛没有看出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微笑地对一旁的卫乙吩咐:“你先替我招呼一下关曜村长,我有点事儿要与老村长商谈。”

“夫人请放心。”卫乙谦恭道。

随即,卫乙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将关曜“请”到另一个屋子。关曜虽然不免担心,可他只能礼貌地笑着与靳宛告辞,跟在卫乙身后离去。

两人一走,心里有鬼的老村长顿觉如坐针毡,觉得很难面对少女真诚的笑容。

此时座位上方的靳宛,将老村长的忐忑不安尽收眼底,愈发断定这关曜能够来找自己,肯定是和老村长做了什么“交易”。

想到这一点,靳宛微微扬唇,声音轻灵地说:“老村长,我们在关家村也打扰了许久,看来确实是时候辞行了,否则今日关曜村长也不会来了。”

此话一出,老村长立即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反驳。

“并非如此!”

“不是么?”靳宛笑容不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是我误会了老村长?”

靳宛从来不像敖千,她的目光不会显得咄咄逼人,而是闪着刺眼的亮光,令人无法忽视。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并不会让人心生畏惧,却往往会让人无法撒谎。

所以老村长艰涩地咽了咽唾液,面露苦色,内心一番激烈的挣扎。

最后,宛如投降一般,他叹了一口气。“据我所知,关曜之所以会来找少夫人,是因为你们在我们村子的所作所为,已经无意间传播了出去。大家知道两位大人不仅尊贵,而且心怀仁慈,愿意无偿帮助我们这些穷困潦倒、濒临绝境的村民,便希

望能够从中分一杯羹,于是关曜先其他人一步找上了门。”

老村长现在对靳宛是丝毫不敢隐瞒,毕竟靳宛对关家村的村民如此好,他答应了关曜的条件后,总觉着是出卖了靳宛。这使得老村长原本就心中有愧,又见靳宛似乎已然识破,哪里还能不和盘托出。

“原来是这样啊……”靳宛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为何关曜给人的感觉颇为怪异。

虽说知道了真相,让靳宛哭笑不得。不过心里想的什么,倒也没必要尽数让人知晓,所以靳宛表面并未泄露出真正的情绪。而是懒洋洋地把玩着鬓边发丝,扯了扯嘴角,对老村长说道:“难为我们待贵村的村民们一片真心,万万没想到,村长会有此一举……想必你也该清楚,我只是一介商人,钱财亦来之不易。拿出这笔钱救济

贵村,对我来说也如同割肉,所以你认为我还有余力继续做善事么?”

“这……”老村长哑口无言,额头冒出了滴滴冷汗。

“唉……”靳宛怅然长叹,双眼中透着失望,“原以为老村长淳朴厚道,却不想也会同旁人一样,自私不说,而且还会得寸进尺。”

老村长一听,顿时无地自容,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少夫人,我、我……”

靳宛表情又变得严肃,郑重其事地望着他:“如果老村长想说这并非你的本意,那我劝你还是不必了。就算不用问我也知道,老村长会答应关曜,必定是和他谈好了什么条件。”

被说中了!

老村长不由得神情一黯,认为自己再怎么解释,都是白费功夫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靳宛又话锋一转。

“然而我也明白,老村长是心有不忍,希望有人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救助一下那些为生计发愁的村民。”

听到此处,黯然垂首的老村长,一瞬间又抬起了头,两只浑浊的眼睛湿润地盯着少女。

只见靳宛无奈道:“可是说实话,你这方式我实在喜欢不起来。你们这附近的村子也有好些个,联合在一起去找官府求助,我不信官府会置之不理。“像你之前那样,任由一些村民去劫道,其实是最差的做法,那样本来占据道理的你们,也会变成受人鞭笞的一方。加之今日关曜一事,若老村长你是个足够聪明的人,便知道你不该帮着别人算计我们,莫

非你以为我年少好欺么?”

这一番话说得老村长羞愧无比。在少女面前,他一个花甲老者居然像个垂髫幼童一般,被训斥得不敢看对方一眼,那气场完全被压制了!

第386章 学习

靳宛压根没意识到,此时此刻自身的气场足足有两米八。

与老村长说的这些话,都属于靳宛的肺腑之言。不管是一个村子还是一个国家,只想着依靠外人,是没办法长远发展的。

出于怜悯之心,靳宛选择出资救助村民;而这会儿对老村长说的内容,同样是出于同情的心理,靳宛不希望关家村因走错了路而消亡。

举个例子,如果关毅等人当初遇上的不是靳宛他们,而是其他招惹不起的人,那么不仅关毅他们回不来,可能几个相关的村子还会受到牵连。

像屠戮村庄这样的行为,并不是没人做。

眼见老村长没有作声,像是陷入了沉思,靳宛就知道自己的话已达到期望的效果。

于是靳宛再度开口时,面上的凝重俨然消失不见,用一副较为轻松的语气说:“差点儿忘了,我找老村长是有事相求。”

闻言,老村长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谁能料到,平日里随和可亲的少夫人,板起脸竟会给人带来如此强大的压力。现在他似乎有点理解,为何看似冷酷的大人对待少夫人时,却是非常温柔了。

想必,大人肯定也见识过少夫人动怒的模样吧……

思索过后,老村长赔笑道:“少夫人有事请讲。”

“是这样的,我收购的那些陈皮,目前没办法带走,想请老村长代为保管一段日子……”选择把陈皮留在关家村,也是靳宛的无奈之举。要知道,虽然自己有一个芥子空间,但空间内的时间流速是不变的。也就是说,如果把陈皮放进空间里带走,那么无论过了多少年,半成品也不会变成完全

品。

当然,靳宛也可以先把陈皮带在身上,等回了乌国再将陈皮拿出来。但这样做,首先会延长任务完成的时间,其次是靳宛总感觉自己以后,肯定还会回到这里。

毕竟陈皮不是香醋,现在还没人挖掘出它的潜力,所以不用担心陈皮放在关家村,会遭到破坏或者抢夺。

反正长安君是个“智能”系统,即便隔得很远,只要任务量达成了,它也能够感应到。

听过靳宛的要求,老村长露出疑惑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开口:“少夫人,把东西交给我保管,你能放心吗?”

“你知道我收购陈皮的原因?”靳宛微笑反问。

老村长老老实实地摇头。

靳宛笑,“那不就行了。你连陈皮是拿来干什么的也不知道,我还怕你会动手脚么?何况除了我,恐怕目前也没其他人会对陈皮感兴趣,因此我也不用担心你会转手将陈皮卖给别人。”

老村长赶忙摆手:“不能够!就算是借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做出这样缺德的事儿啊!”

“那你这是答应了?”靳宛咧了咧嘴,不置可否。

老村长重重点头。

“少夫人既然愿意信任我,那我也不会辜负你。我向你保证,在你回来把东西取走之前,一定会看管好它的!”

解决了后顾之忧,靳宛便可以安心地走了。

傍晚时分,一行人跟在关曜身后,朝内关家村出发。

二十天前来关家村时,他们好歹还让关毅三人骑马。但关曜心怀不轨,算计到他们头上,自认为心眼儿小的靳宛,就任由他在马队后面吃力地靠两腿跟着。

这也算是小小惩戒一下关曜。

马车上,敖千已从靳宛那里,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然而太子爷仿佛习以为常,听完后连眼皮都不掀一下,照旧专注地捧着书册钻研。

靳宛不禁心生好奇,嘴里嘟囔一句:“看什么书啊,也太入迷了……”

说话间,靳宛也把头伸了过去。

谁知眼睛一下子就瞄到两个小人儿,正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贴身肉搏”。

“!!!”

靳宛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斥了震惊加难以置信。

看春宫图被抓包的敖千毫无羞耻之色,反而甚是随意地张开手臂,把靳宛拉到了怀里。

“一起看。”他说,神情坦然得好像在说一起吃饭。

靳宛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指着那本春宫图,嘴唇哆嗦地看着敖千问:“你、你这些日子废寝忘食、全神贯注、钻研不休的书籍,便是这玩意儿?”

自从他们来到关家村后,敖千就变成了一个手不释卷的勤奋好青年。初始靳宛以为他是因为感到日子无聊,加之对知识永不止境的探索,于是天天拿着一本书册翻看。

所以靳宛通常不会去打扰他。

如果不是今天在马车内,敖千专心得太过分,让靳宛纳闷之余又有不满,估计靳宛还会继续“误解”下去。

听着靳宛的质问,太子爷竟还漫不经心地用单手翻了一页书册,神情淡定地道:“学海无涯,况且我隐约觉得,我这方面的知识太过浅薄,这令我在床笫之事上十分吃亏。”

“所以这就是你看春宫图的理由?”靳宛撇撇嘴,“我差点就信了。”

突然,敖千将视线从书册挪开,饱含深意地移向靳宛。

那深邃的眼神,不知为何居然让靳宛后颈处的汗毛竖起,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狼盯上了。

“以前在床上总是由娘子主导,为夫体恤你的辛苦,这才让人搜罗了几本图册。待为夫习得云雨之术,娘子便不必劳心劳力了,这不是很好么?”

靳宛一听,立即尴尬地咳了咳,干笑几声。

“呵呵……千爷真是费心了,不过说真的,这些图册就是画出来让人看的,真人压根做不到……”

娘诶!纯洁小青年要变身了,快洒去污粉啊!

只要想一想未来的某一天,太子爷变得“知识渊博”,要学习书册的内容将自己这样那样地对待,靳宛就忍不住老腰一痛。

可惜现在才发现,貌似晚了点儿……

“一开始做不到的话,那我们便慢慢练习。”

勾着唇角,敖千笑得邪佞肆意,放下书册朝靳宛压来,声音低沉性感:“放心好了,爷会好好疼爱你,保准让你回味无穷……”

咽着口水缩到马车的角落,眼瞧着敖千似乎已经在一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靳宛只觉欲哭无泪。——可恶啊,快把我闷骚无比,却极其单纯的大个子还来!

第387章 垃圾

默默为以后的日子点上了一根蜡,靳宛也知道在这事儿上,自己是无力回天了。

男人一旦开了荤,势必会食髓知味,想要他再吃回素那是不可能的。

好在太子爷很有自制力,既然说了要把两人的“大事”,留到新婚之夜。那么在大婚前,他便不会攻破靳宛最后一道防线。对此靳宛很有信心,所以虽然对敖千看春宫图一事感到吃惊,但也不会很在意。成年人谁还没看过几本“教育”书籍啊,就算是这个世界的传统女人,也会在新婚夜前观看一些春宫图,从而学会如何伺候自

己的夫君。

所以等到了内关家村,两人下马车时,神色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大人、少夫人,这里就是我们内关村了。”虽说走了一路,可对关曜而言却也不算什么,只是这会儿难免轻微喘气。

眼前的村子,明显比关家村要大很多。可与关家村处于山坳之处不同,这座村庄位于山坡上,房屋也建得错落有致。无论是整体还是个体,看起来都比关家村条件好很多。

而那些橘树,从村子内部一直延伸到山顶。若不是他们站的位置很巧妙,或许还看不到那些隐藏在橘树林中的房子。

“果然是比关家村位置要好。”靳宛赞叹地说了一声。

关曜面上一喜,伸手邀请道:“两位,请随我进村子吧,马车就停在那边的树底下。”

内关家村的村民一致认为,但凡靳宛等人到了他们村子,那就必然是要在此住上一段时日的。是故关曜今早出发去关家村前,便让村民收拾了房屋,如今客人到了,也是第一时间将他们带往客舍。

然而冷漠寡言的青年,却是突然开口道:“东西在哪儿,带我们去看。”

闻言,靳宛也看向关曜。

关曜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笑得更加卖力:“大人刚到,不如先去客舍放行李,顺便休息一会儿吧?东西就在村子里,迟一点看也没关系。”

“关曜村长,你还是别推辞了,不看到东西我们是没办法安心的。”靳宛这时也说话了。

见状,关曜也无可奈何,只得依照两人的要求,把他们带往村子的公用仓库。

一路上,一行人被众多村民围观。大家都对这帮外来的客人感到好奇,尤其是村长还说了,这些人很有钱,会给他们赠送许多食物。

虽然说是橙皮,但关曜很清楚,这些只不过是他们为了应付客人,临时从村子各处搜集出来的“废弃物”。

只是关曜也不担心。

连关家村那种地方拿出来的橙皮,他们都要了,还怕自己村子的橙皮不被看上吗?

是以在打开仓库大门,对靳宛等人展示那一仓库长了霉菌的橙皮时,关曜还是沾沾自喜的。

见到关曜想要出售给自己的“橙皮”,竟是这样的货色,靳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

敖千拧眉冷眼望着这一地的废品,冷冷问:“这就是你想给我们看的东西?”

就算他从没见过陈皮的成品,可也知道老村长收集的那些橙皮,都是干净、完整的。不像此刻,他面前这些“垃圾”,腐烂得几乎已经辨认不出原型了。

察觉敖千和靳宛面色不妙,关曜不免心中打鼓,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因此他唯有小心翼翼地说:“有何不妥吗?”

“不妥?”靳宛干巴巴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对关曜道:“关曜村长,我想你是不是对我的工作内容有些误会?你该不会以为,我这儿是废品回收站吧?”

说话时,靳宛嫌弃地皱着眉头,用脚勾了勾地上发霉了的橙皮。

“我建议你们把这些东西继续留着吧,等姜王派人来种新的果树,你们或许还能用这玩意儿换点救济粮。”

一听此话,关曜立时不解,急忙追问:“这是何意?难不成本来要收购橙皮的不是你们,而是主上吗?”

“你想太多了。”靳宛说得很不客气,“我的意思是,这堆东西可以当做肥料,拿去给新果树施肥。说不定你们的主上,会看在这件事的份儿上,额外赏赐你们村子一些东西。”

敖千一秒钟都不想在此地多待,于是等靳宛说完,便直接拉起人朝外走。

几个暗卫也随之跟上。

关曜见了登时大急,放声大喊:“你们不能走!”

同时整个人往两人跟前蹿去,大张着双臂把人拦下。

敖千目光一冷。

深知太子爷性子的靳宛,第一时间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敖千这才没有动怒。

而靳宛也转而看向关曜,“你拦着我们也没用,那些东西我是不会收的。”

“为什么?”关曜一脸焦急地问。

“很简单,因为那根本就是一堆垃圾,我买来干什么?”靳宛平静道。关曜一心只想着要把两人留下,向关家村的村民那样,从他们身上索取到足够的好处,是故脑子一热便脱口道:“可你们有大把银子啊!既然你们可以给关家村的人送各种东西,应该不缺这点银子,即便真

买了一堆垃圾又有啥?

“况且关家村的橙皮不也是这样吗,为何你肯要他们的就不肯要我们的?”“你看过关家村卖给我们的橙皮?”纵然听到关曜口中那十分荒谬的言论,靳宛也保持了冷静,“我想你应该是没见过,所以你压根不知道老村长将那些橙皮保存得多好,更不知道我这段日子在关家村,除了

给村民们送东西之外,还做了什么事情。”

旋即不等关曜答话,靳宛又继续问道:“你认为我有钱,就该拿出来买一堆垃圾,无非是觉得你们穷苦,我就有义务对你们伸出援手,即便那样会损害到我自身的利益,是吗?”

问题很犀利,但不可否认总结得很到位,这确实就是关曜的真实想法。“难道不对吗?你有那么多银子,分一些出来给我们有何不可?”关曜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连声音都大了起来:“若一个人有足够的良知,那他就不会明明有足够能力出手相助,却还会眼睁睁看着他人受苦。”

第388章 啊嚏

话音刚落,就听一旁的青年冷然出声:“荒唐!”

敖千面若寒霜地盯着关曜,目光里透出浓浓的鄙弃。

“人穷,志不可短。而像你这样贪婪又愚不可及的人,便是死上千儿八百个,也只会使人拍手称快!”

“什么?!”关曜大惊失色,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说出如此冷酷无情的话。

靳宛揉了揉眉头,也知道对关曜,敖千俨然耐心全失,再和他纠缠下去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但有些话不吐不快。所以靳宛长叹一口气,怜悯地对关曜道:“如果刚才那番话,是你的真心话,那我告诉你,你太天真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平白得来的,你不可能用道德去强迫别人对你好——其实除了你自己,没人

有义务要对你好,即便是你的父母、你的妻儿也一样。

“你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必须拿自己的一样东西去交换,这叫等价交换法则。人与人之间,我对你好是情分,不对你好是本分。想要人继续对你好,前提是你必须也对那个人好……”说着说着,靳宛觉得有些啰嗦了,于是顿了顿后干脆道:“总之一句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不用付出就能心安理得接受的好处。帮助关家村是出于我个人意愿,因为关家村让我感受到了真诚,激

起了我对他们的同情与尊重。至于你……抱歉,我不接受道德绑架,更不喜欢被人当成冤大头来算计。”

类似关曜这样的人物,靳宛在前世见过不少,所以反应倒是比敖千还要平淡。

关曜听得瞠目结舌,理智告诉他,必须要说服靳宛,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而敖千也不再好脾气,直接冷声撂话:“再继续纠缠,休怪我不客气。”

旁边的暗卫配合地把剑一拔,一行人顿时煞气十足,逼得关曜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敖千就趁这个机会,带着靳宛离开。

虽说关曜的行为让人不喜,可他到底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所以敖千即使再不悦,也没有真的对一介贫民下手,而是把人吓退。

几人刚到不久,便再度离去,这让内关家村的村民不明就里。

但大家更加关心他们是否留下了银钱,于是马车一驶离,村民们就纷纷去找关曜询问内情……

从内关家村离开后,马车里面的气氛也有一点异样。

靳宛倚着窗,小手托着下巴,脸上尽是若有所思之色。

敖千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小丫头的秀发,感受柔顺乌黑的青丝在指缝倾泻的亲昵,直到小丫头微微动了动。

靳宛回首盯着敖千,认真地说:“我想过了,我觉得虽然关曜做的事,让我很不爽。但是,也不能真的任由几个村子的村民饿死。”

“死不了,姜王会处理的。”敖千仿佛早已料到小丫头会这般说,丝毫没有惊讶地道。

“真的吗?”靳宛面带狐疑。

不怪靳宛会怀疑,谁让姜王迟迟没有行动,让靳宛看到了那些村民面黄肌瘦的惨状?

敖千是身居高位的人,又自幼学习御下、治国之术,自然比靳宛更懂得这其中奥秘。此刻靳宛有所疑惑,敖千也不吝啬于解释。“现任姜王是在三十年前即位的,同风修、云怀等人年纪相当。能在主君的位置上坐那么长的时间,又把姜国治理得井井有条,相信他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既然如此,他一定知道自己的旨意,对姜国百姓会

有什么样的影响。之所以直到如今,仍未有所动作,大概是预料到国内百姓能够坚持一两年吧。”

“可是他们已经快要没食物吃了……”“也许食物不够让村民们填饱肚子,但起码,能够维持他们基本的生存需求。”敖千面色不改,“你没发现么,虽说这些村民看似营养不良,可目前还没人被饿死——当然,误食腐烂橘子而死的那些人不算在

内。”

靳宛一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貌似真的是这样……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里的粮食再少,也会有野物出没。只要村民们不坐以待毙,让他们生存下去并不是没有可能。”敖千最后总结道。

靳宛听得露出了甜笑:“对哦!这山里连野猪前辈那种成了精的野兽都有,肯定还有很多其它的野物。只要村民们打到一头跟野猪前辈那么大的野物,那就够大伙儿吃好几顿了……”

“啊嚏!”

猪鼻发出一道打喷嚏的声音,宛如震天响雷,顿时吸引了前方车队的注意。

听见这动静的敖千,敏锐地看向左侧茂密的树林,马车外的暗卫们也无一例外,全部握着剑柄警惕地望向那处。

靳宛先是一惊,继而想到了什么,低声同敖千说了几句话。

敖千微不可察地颔了颔首,用下巴示意靳宛看向某个方向。

这令靳宛惊讶不已,“它为什么还跟着咱们?”

“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罢,敖千让人停下了马车,推开门出去。

另一边,刚打了喷嚏,野猪就知道不妙,打算溜之大吉。

都怪那小娘子,好端端的干啥要念叨本帅?自从本帅成功渡劫之后,感应能力就强了很多,所以没事不要想念本帅啊!

什么?就提一下?

那也不行!没见着那小娘子刚说完,本帅立马就打喷嚏了?

野猪一边在心中嘀咕,一边悄悄咪咪地往树林深处移动……

“我知道你在那里,别躲了,出来吧。”

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嗓音,听得野猪一个激灵。

靳宛也跟着下了马车,正站在敖千身边,朝着野猪所在的方位探头张望。

始终没找到野猪的身影,靳宛忍不住嘟囔道:“它那么庞大的身躯,究竟是怎么藏才能藏得这么严实?”

若非猪的喷嚏声挺有特色,靳宛估计也不相信,此时野猪还跟在他们身后。

混你的账!本帅用得着藏吗?直接往这一趴屏住气息,你们这些凡人就看不见本帅了!

野猪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只听少女忽然张嘴喊:“野猪前辈……”瞬间,野猪一个没控制住,又是一个重重的喷嚏:“啊嚏!”

第389章 罪城

这一个喷嚏彻底将野猪的位置暴露了。

等野猪意识到不妙时,已经太迟了。抬起头看着飘然落到面前的青年,野猪懊恼不已,猪鼻子浓重地喷着气息。

“哈哈……果然是你啊!”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传来少女欢快的话语,野猪一回头便瞧见靳宛提着裙摆,乐颠颠地小跑过来。

“哼。” 野猪傲娇地一扭身,继续用屁股对着靳宛。

见状,靳宛倒也没生气,而是在敖千深邃的注视下,径直跑到野猪面前,微微弯腰盯着它那两只黑豆般的小眼睛。

“野猪前辈,你跟着我们干嘛?”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靳宛怀疑这头野猪的智慧程度了。之前长安君就说了,这是一头踏上修炼道路的猪精,而今又亲眼看到野猪人性化的举动,所以靳宛跟它对起话来更是没有丝毫不自在。

虽然野猪已经有一定的智力,但到底是没有修成正果的,自然不可能开口回答靳宛的问题。它的反应是挑着眼尾斜看了眼靳宛,然后移开头做出不屑的表情。

——谁跟着你了,真够自恋的。

不知为何,靳宛仿佛能够读出野猪想要传达的讯息,顿时被自己脑补的这句话给逗笑了。

也不管野猪是不是这个意思,靳宛“嘿”了一声,说:“你还装啥啊?都人赃俱获了,干脆一点承认了呗!我又不会怪你,只要你不闹事儿,跟咱们一块儿有个伴也挺好的。”

“宛儿……”敖千错愕了,无奈地叫了一声。

这头猪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的,它若是把这话当着了,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敖千竟然眼中闪过一抹苦恼。可惜事情是怕什么来什么,野猪当真如太子爷所料,一听靳宛这话立即顺杆往上爬,高傲地昂起头颅望向靳宛,用眼神告诉靳宛:这可是你说的,那本帅就勉为其难跟你们一同走吧,反正本帅要去的也是

这个方向。

自从野猪渡劫成功,这座山的灵气已经不足以支持它继续修炼,所以它也要重新找个地方作为安身之所。

巧合的是野猪想去的地方,与靳宛等人前进的方位一致。加上野猪本来也不讨厌靳宛,这才会一路跟在他们身后。

“没事啦大个子,野猪前辈跟普通的猪不一样,它是一名有智商的猪队友。”察觉敖千眉头微蹙,靳宛便小声安慰道,“何况有它跟着,哪天没食物了还能……”

话未竟意已达,敖千愕然片刻,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还是宛儿思虑周全。”太子爷赞赏地叹道。

靳宛笑嘻嘻地一抬下巴,眼中透出得意:“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哼——!”抖动耳朵的野猪发出愤怒的叫声,别他娘的以为本帅听不见!敢把本帅当成储备粮,你俩胆子不小!

“哎呀……好像被听见了。”靳宛赶紧掩嘴目露尴尬。

“你刚才什么都没听到。”敖千对着野猪一本正经地胡扯。

野猪怒!

睁着眼睛说瞎话,本帅明明听见了,小子你把本帅当蠢猪吗?

接着就见敖千背过身悄声安抚靳宛:“别怕,它就是一头蠢猪……”

一行十几人的队伍,在这荒僻的山里本就打眼,如今却又增加了一头体型巨大的野猪,这就更加惹人注目了。

——前提是,有人。

姜国的领土除了最中央那块平原,其它的都是山地。在即将与燕国接壤的位置,是姜国地形最为崎岖、复杂的区域,据说那里不仅有很多猛兽,而且异象频生,所以人烟极为罕至。

目前靳宛等人行进的就是前往那个区域的方向,不过他们只是要从山脚下经过,并不打算上山。

或许也因为那里“凶名远扬”,反而吸引了许多自诩英勇无畏的江湖人士过去。经过众多血的教训后,他们终于不敢再深入山林,便在山脚下搭起木屋长住,似乎这样就能证明他们比常人更加勇敢。随后一些走投无路的姜国罪犯,也冒险到那里落户,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座不法之城,几乎连姜王都放弃了对这里的管制。但正因如此,这座城的百姓基本上都不缺钱财,而世界上也

不乏有些人要钱不要命,所以就有商人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光顾了。

几十年过去,这座由罪犯和江湖人士构成的城市,已经变得比姜国大部分省城都要繁华热闹。除了依然鲜少有人敢深入山林之外,这里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似乎没人还记得城中曾经住着一群罪犯。

可这座城,偏偏就叫做“罪城”。

当靳宛听敖千叙述完罪城名称的来历时,他们已经到了罪城的城门口。仰头望着那两个刻在石墙上的大字,靳宛居然有一种忍不住要为之折服的冲动。

“相传这两个字,是几十年前一位隐士高人用剑气刻出,直到现在字中还蕴藏着那位前辈的剑意,因此一般人看了都会心魂剧震。”

敖千淡然的声音传进耳中,靳宛不禁扭头看他,“那你怎么好像没事人一样?”

话音刚落,只见太子爷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我是一般人么?”

靳宛瞬间遭受暴击。

也就是说,就算我是个携带系统金手指的穿越人士,本质上我还是个“一般人”?

“你又不像这位太子殿下,身怀深厚内功,扛不住人家的剑意很正常,不要自卑。”长安君不忍心看靳宛太失落,于是出言安慰。

谁知这下安慰不成,反倒引火烧身。

靳宛几乎是立马就将枪口对准长安君,噼里啪啦地开炮:“那你还不赶紧整几本武功秘籍出来,把我训练成一个绝世高手?!总不能每次都要让大个子来救场吧,我也想要君临天下想要以一当百想要……”“别做梦了。”长安君毫不客气地打断靳宛的话,语气中透着嫌弃:“就你还想跟太子殿下比?不是我吹,纵然用天材地宝把你堆成一个天才,你这方面的资质也没法儿超越敖千。”

第390章 天山

哦,太打击人了。

靳宛秒变垂头丧气,整个人如同一个霜打的茄子。

敖千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伸出一只手关切地抚摸小丫头的头,“怎么突然蔫了?”

靳宛叹息道:“君君说我练武的资质比你差远了。”

“唔……”敖千摸了摸下巴,“虽然是实话,但也不该说出来。既然你在意,那我让着你无妨。”

“???”靳宛一脸懵逼,这样说能算安慰人?!

敖千一点没察觉自己的话有问题,而是反问:“宛儿有心习武?”

“你能教我?”靳宛也一下子起了劲儿,兴冲冲地望着他。

“倒不是不行,只是习武并不容易,须得受不少苦……”上下打量了靳宛的小身板,敖千眉毛拧成一团,想到自家这样娇乎乎、软绵绵的小娘子,每天得蹲马步、扛大刀、练劈剑……就禁不住浑身一颤。

“不,还是罢就了。”是故敖千骤然一改口风,斩钉截地说:“我会保护你的,所以宛儿,你无需考虑习武之事。”

“哎?”靳宛傻了,“可我觉得……”

不等小丫头说完,太子爷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澄澈的双目,无比温柔地道:“莫非宛儿信不过我么?”

“啊?不……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

“那就如此决定吧,我舍不得看你吃苦受累,即便只是一丁点儿都不行。”太子爷霸气地颔首说。

这下子靳宛是彻底无语了,学武计划也就胎死腹中。

“爷、夫人,客栈到了。”

忽然马车外响起卫甲浑厚的声音。

原来在两人谈话间,暗卫已经护送马车进了城,来到城中一家不错的客栈外。

下了马车,靳宛发现野猪正优哉游哉地站在旁边,高昂的猪脑袋充分显示出了它非凡的气质——虽然只是野猪自以为的。

靳宛发出惊疑声:“咦,居然没人阻拦你进城?”

野猪甩甩耳朵,不搭理。

“夫人,罪城里鱼龙混杂,何况又是在这座天山脚下,时能看到山中野物,是以城中居民比较‘见多识广’,不会因此大惊小怪。”卫甲耐心地解释道。

靳宛这才了然,点点头看向不远处的天际。

望着那座高耸入云,看似飘渺的大山,靳宛饶有趣味地问:“那就是天山么?”

“不错。”敖千轻声应着,跨前一步与靳宛并肩站立,“据传从天山之巅,能看到姜国的所有领土,景色十分美丽。”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上去瞧瞧。”靳宛眼睛发亮地说,面上现出一丝向往。

敖千大约早就料到少女的反应,眸色一暖欲要开口,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

“宛姊姊!达先生!”

两人应声回头,竟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飞奔而来。

“雪诺?”靳宛愕然,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小姑娘咧着嘴笑得阳光灿烂,直到她在敖千和靳宛跟前站定,不远处雪琅才苦笑着出现。

“小妹,叫你不要跑那么快,撞到人可如何是好?”

雪诺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敖千,嘴里娇憨地回道:“不会啦,就算有人我也能及时闪开。”

“雪琅、雪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靳宛十分惊讶,还以为自己和这兄妹俩的缘分已尽呢,谁能想会在姜国再度偶遇?

雪琅礼貌地朝二人拱手,脸上也洋溢着笑容:“两位,一别多时,不想还能在此相遇,看样子我们之间缘分不浅。”

“对啊对啊!”活泼的小姑娘迫不及待地接道,满脸兴奋之色,“宛姊姊,你不是在巽京做买卖吗,怎么会和达先生到这么远的地方?”

靳宛看了一眼敖千,发现太子爷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要开尊口的意思。

所以只能由自己来应付这对兄妹了。

“商铺里基本没什么事了,因此我就和达先生来姜国,看看能不能和姜国的商人做一些生意。”

借口信手拈来,靳宛忽悠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看着少女那对真诚的眸子,雪琅压根不会生疑。

“倒是你们兄妹,这么久了还在外游荡,家里人不担心么?”低头看看小姑娘,靳宛的视线又重新回到雪琅身上。

然而最先回话的却是雪诺。

“我们出来的任务还没完成,所以还不能回去啦!兄长说了,我们要找的东西很可能就在姜国,于是我们离开汤国后,就一直在姜国各地……”

“小妹。”雪琅头疼地出声,这小妮子还真是藏不住话。

意识到雪琅有所隐瞒,靳宛便不再追问,而是客气地说:“我们正要进客栈稍作休整,你们呢?”

雪诺弯弯的眼眸看向始终沉默的敖千,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随即抢在雪琅之前举起手道:“我们也要加入!”

然后笑嘻嘻地转头,对雪琅说:“兄长,既然遇上了宛姊姊和达先生,不如就先同他们一块儿吧,反正我们也是漫无目的地乱逛嘛。”

靳宛抽了抽嘴角。

虽说雪诺这姑娘活泼可爱,可自个儿心里头咋就有一丢丢怪异?

当然了,靳宛并不讨厌雪诺。因为前世靳宛也有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妹妹,而率性的雪诺身上散发出的善意,同样令人难以生厌。所以雪诺此刻于她,便好像一个小妹妹一般。

只是这个小妹妹,貌似有一点聒噪……

——在进入客栈,被雪诺问过无数个问题之后,靳宛终于忍不住冒出这个念头。

直到雪琅发觉敖千脸色越来越沉,隐约有爆发的趋势,赶忙用吃食堵住雪诺的嘴巴,靳宛的耳根这才清净了。

来罪城的路上,靳宛便和敖千商量好了,要在此地待上一段时间。因为罪城在姜国的地位有点特殊,所以说不定这里会有很多橙皮,靳宛要做的就是打听这些橙皮的下落。

如果错过了罪城,那么他们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凑够两百斤的陈皮。就眼下的季节来说,假使连姜国都无法提供足够的橙皮让靳宛完成任务,其它国家就更不必指望了。

关键是两百斤的陈皮,所需的橙皮必然不止两百斤……而靳宛在关家村制作的那五十斤陈皮半成品,之后也会缩水。趁着离朝会还有十个月的时间,两人便在姜国再逗留上一两月,看看能不能一次性采购到足量的橙皮。

第391章 反常

靳宛丝毫没有意识到,就因为长安君的这个任务,他们游山玩水的惬意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想在罪城打听消息,其实并不难,只要你有钱就行。而这项任务,被敖千交给了暗卫,靳宛暂时还不需要操心。

其实靳宛这样做也是想赌赌运气。毕竟正常人,谁没事会晒橙皮保存?所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靳宛也暗中做好了任务要拖延的心理准备。

但这罪城的名字不是白叫的。

当他们在客栈接连三个晚上,都遭遇了窃贼的光顾,不胜其烦的太子爷冷着脸吩咐暗卫,直接去把城里的一座大宅买下。因为在罪城,若有人住客栈丢失了钱财,客栈是不必负相应责任的。换句话说,在客栈并没有安全保障。虽然这三批窃贼,最后都被暗卫剥得只剩一条亵裤,倒挂在客栈门前的大树上,但太子爷依然不喜

欢这种会在半夜,被打扰的住所。

毕竟每天晚上他都在致力于“攻克难关”,努力寻摸出未来太子妃身体的死穴,这也是为了两人以后的“幸福”着想。

而雪琅雪诺见状,也财大气粗地照做了,买了他们旁边的那座宅院。

如此一来,罪城的居民便知道了,最近城内来了两伙很有钱的人。可让人奇怪的是,这两伙人住下后,城里的那些地下组织居然没有去找他们麻烦。

——然而事实却是,三批窃贼在被剥光衣服之前,还惨遭了野猪的一顿蹂躏。虽然不知道野猪用了什么手段,但是第二天靳宛看到那些人的表情,就知道个中滋味肯定很“酸爽”。

这导致之后他们把窃贼放走,搬离客栈住进大宅子,也没有哪个黑暗团伙敢贸然来找麻烦。

而靳宛仗着自己底气足,竟在打听橙皮消息之余,还跟人做起了买卖。

“听说这里的人都很有钱,正好可以卖出一些挂面和烧酒香醋,大赚一笔!”某天夜里,太子爷来到书桌前,正想把那个拿着小本本、做着他无法理解的“加减乘除”法的女人扛上床,她忽然握拳振奋高呼。

这一刹那,太子爷内心涌出几滴辛酸泪。

——他家小娘子又掉钱眼儿里,不要他了!

最后太子爷默默躺回床上,目光不无幽怨地望着那道埋头苦算的小身影。

彼时,雪诺说要学武。靳宛生怕她又黏上自己,加上本身只会一些近战武术,就把雪诺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敖千。

两兄妹都知道敖千武功高强,所以听说敖千会教导二人,都乐开了怀。对此太子爷表示,他真的很想把那小丫头揪过来狠打一顿屁股。

遗憾的是靳宛沉浸于赚钱中不可自拔,压根没察觉出太子爷心里不爽,这倒让看热闹的野猪为之抹一把冷汗。

雪诺比较单纯,没有瞧出敖千的情绪,但雪琅可不傻。在他看来,敖千和靳宛的关系分明不简单,而现在两人没有一起行动,或许是闹了什么矛盾。

于是在一天傍晚靳宛回来的时候,雪琅把人堵在了大门口。

此时靳宛刚刚谈妥了一笔大生意,赚了几百两纹银,心情十分好。见雪琅似乎有话对自己说,靳宛便让贴身保护自己的暗卫回避。

旋即笑呵呵地道:“你特地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话要说?”

见靳宛貌似没有不开心,雪琅又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猜测,便试探着问:“靳姑娘,你有没有觉得,达先生有点不对劲?”

此话一出,靳宛诧异地看着他,“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是达先生对你说了什么?”

闻言,雪琅心里的念头更加动摇了。

难不成两人并没有闹矛盾?

可若是如此,为何达先生整日黑着一张脸,靳姑娘出门也不跟着?

雪琅自然不知道,由于体贴敖千不善应付交际的场面,靳宛去谈生意就没让他跟着,以免太子爷枯坐无趣。再者这里又有他们兄妹俩,留在宅院肯定比跟她出去应酬好。

这一点敖千并非不清楚。

只是靳宛一忙起来难免会冷落他,偏生还有个雪诺整日像只喜鹊似的叽叽喳喳,太子爷能不黑脸吗?

听见靳宛的问话,不明内情的雪琅犹豫片刻,吞吞吐吐地道:“并不是达先生说了什么,而是最近……他与小妹走太近了,这不是很反常么?”

本来雪琅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敖千和靳宛现在不像之前那样形影不离,让人感觉反常。结果一个大男人忸怩之下,话一出口就成了这与原意大相径庭的话,听得靳宛心一咯噔。

雪琅在说啥,难不成我才几天没留意,大个子和雪诺就出了啥事儿?不……不可能!

脑补一番的靳宛赶忙甩甩头,摆脱那些不靠谱的画面。

“我请他代为教导雪诺嘛,走得近一些不是在所难免么。”纵使心里被雪琅搞得像有猫爪子在挠,靳宛表面上依然笑容不变,“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雪诺呢?”

见靳宛面无异色,雪琅总算相信是自己多虑,心也放了下来。

于是跟着笑道:“小妹已经跟达先生进屋了,我趁他们不注意时出来的。”

“哦。”

靳宛应了一声,“那我们也赶紧进去吧,忙一天都饿了。”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内堂直接走向他们练武的后院。

守在门边的暗卫见到靳宛,皆是弯腰行礼:“恭迎夫人。”

“说了多少次,不用行礼。”靳宛无奈道。

两名暗卫笑了笑。

“爷已经吩咐准备了晚膳,正等夫人开饭。”其中一人温声说。

靳宛点点头,“知道了,你们也不用守着了,都去用膳吧。”

暗卫吃饭从来不跟主子一块儿,靳宛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用膳,但每次饭点都会提醒暗卫去吃饭。

“多谢夫人关爱。”尽管听了很多遍,此时暗卫还是一阵感动。

能遇上一个体谅下属、将下属平等看待的主子,是他们的福气。

走过前面的转角,就能看到他们用膳的后堂。靳宛拐过一个弯,眼角余光习惯性地去搜寻敖千的身影,却看到雪诺低垂着头站在敖千面前。

第392章 窘状

从靳宛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小姑娘绯红的侧脸,以及两只即将碰上的手。

什么情况?

一瞬间靳宛的脑子有些发蒙。

待靳宛眯起眼睛想要细看,身后的雪琅突然打了一声招呼:“小妹、达先生,靳姑娘回来了。”

然后就见雪诺迅速缩回了手,好像还把什么东西藏进了腰间的布包。

有猫腻!

靳宛心里立刻闪过这个念头。

敖千倒是坦然地把手收回,抬脚朝靳宛迎来。

瞧见少女额头有一层薄汗,太子爷不禁心疼,眼带怜惜地抬袖替她轻轻擦汗。

“累么?”敖千声音都放轻了。

靳宛稍稍安心,这还是我的那个大个子嘛!

敖千的言行让靳宛责怪自己多虑,便含笑拉他坐到桌旁,四人开始享用晚膳。

但是从第二天起,靳宛傍晚回来的时候,常常能看到雪诺小脸微红,和敖千坐得很近地交谈。

虽说敖千基本上面无表情,可太子爷本身就是这样的性子,即便是当初面对靳宛,他的态度也是一样冷漠,甚至可以说有点“毒舌”。而很显然,太子爷如今对雪诺,并没有释放“毒舌”技能。

这让靳宛暗地里有一点郁闷。

于是晚上,靳宛放弃了计算买卖收益,而是洗漱完毕后挪到敖千近前。

此时敖千正斜倚着软塌,单手撑头翻看一本靳宛看不懂的复杂书册——虽说看不懂,不过靳宛倒是能够肯定,这绝对不是小黄书。

见敖千迟迟没有反应,靳宛咬了咬唇,一把抽走他手中的书册。

太子爷这才抬起头,眉毛微挑:“怎么了?”

靳宛被问得喉咙一噎。

不应该啊!难道现在我的魅力已经比不上一本书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靳宛抿着唇把书放到桌上,然后脱了鞋袜拉开敖千的手,爬上榻像一只猫一样窝进他的怀里。

“夜深了,不许看书,睡觉。”

听见怀中的小丫头如是说,敖千怔了怔,旋即眼角一弯。

“好,听你的。”

其实这个时候距离深夜还有一两个时辰,但是小丫头这样做,必然是白日太劳累了。或许,自己也不该坐以待毙,让她一个人这般忙碌……

思及此,敖千心头涌起愧疚。

确实是他疏忽了,这几日净让小丫头一个人到处奔波,他却待在这宅院无所事事,实在太失败。

“大个子,你觉得雪诺怎么样?”

沉吟时,忽听得一句莫名其妙的问话,敖千便敷衍答:“还行。”

“可爱不?”

正在思考要如何帮忙的太子爷,对这种无聊的问题根本懒得花功夫去细想,于是又回以敷衍的答案:“嗯。”

“……”

靳宛默默翻了个身。

黑暗中,一张娇小的鹅蛋脸上五官皱在一起,显示出其主人内心之纠结和苦恼。

房间安静了片刻……

忽然一双黑曜般的眼眸睁开,带着深邃的光芒低头,看向不安分地伸出小爪子的小丫头。

“你在玩火?”敖千开口,低沉的嗓音引起了胸腔的振动。

靳宛只觉得脸颊发烫,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大胆,可谁让自己这几日冷落了某人,弄得他现在都把目光放在雪诺这小姑娘身上了,所以必须得尽快控制住局面啊!

见小丫头没有回答,敖千眸色愈深,屈身贴上她的脸颊。

结果被小丫头脸上的温度给惊着了。

敖千立时大骇,忙伸手摸着靳宛的脸蛋儿,果然滚烫无比。

“怎会如此烫,宛儿,你发烧了?”太子爷大惊失色,手肘一撑从榻上坐起,“来人,请大夫!”

被这一吓,敖千脑中所有的旖旎尽皆化作泡影,连带着火气都被浇灭了。

靳宛顿时大窘,尴尬得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可是如果靳宛不开口,等暗卫真的将大夫请来了,那情况一定会更加难堪。

是故靳宛伸手搭上敖千的臂膀,有气无力地说:“不用请大夫,我没事……”

敖千俯身把人拥住,语气里充满了懊恼和疼惜:“怎会没事,你烧得连话都说不清了!难怪今夜早早上床就寝,定是身体不舒服所致,可恨我竟毫无察觉……”

听到这里,靳宛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我之前到底是有多不解风情,才会让你在我想要调情一把的时候,以为我上床只是为了跟你盖棉被纯睡觉?

可就在此时,门口传来暗卫的声音。

“爷,出了何事?”

敖千张嘴就要说话,谁知横空飞来一具娇躯压住他,接着一只纤瘦细嫩的手,将他嘴巴整个封住。

脸红得能滴出血的靳宛,几乎整个人都趴在敖千身上,小声说:“我没发烧,刚刚是太害羞了,所以热气上脑使得双颊发烫,难道你没见过我面红耳赤的样子吗?”

敖千一听,登时错愕万分。

“爷?”

暗卫又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暗卫担心得即将破门而入时,屋内的太子爷古怪地道:“没事了,退下吧。”

“……方才是一场误会。”发觉自己的声音有异,敖千定了定神,又用恢复正常的嗓音平静说。

卫甲这才安心退下。

见状,靳宛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想起刚刚的事情,靳宛再度羞耻心爆表。

“你的体温从未如此高。”一片漆黑里,敖千微垂首,灼灼的目光将靳宛锁住。

两人此刻可谓是“紧张”到了极点。

刚才靳宛急得扑过来捂敖千的嘴,因此双腿微张,如今更是直接紧贴敖千。原本敖千心系靳宛的身体状况无暇关注,但这一刻暖香在怀,情况也就跟着转变了……

而这也让靳宛的身体瞬间僵硬,连动一下都不敢。

“宛儿,这下你的脸,是不是更烫了?”敖千眸中的墨色浓得像避不开的黑洞,呼吸都跟着急促了几分,偏偏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不紧不慢,显得优雅从容。

靳宛呜咽一声,为太子爷突如其来的恶作剧。

“果真烫极了……”靳宛没有回答,敖千却自己低声喃喃。这感觉,好像他怀里偎了一只火狐狸。

第393章 憋闷

这是一场来得迅猛的大火,而且还是靳宛主动挑起的,所以最后必须由靳宛负责浇灭。

然而经过长达一个时辰的“艰苦奋斗”,太子爷依然表示,不!满!足!

敖千开始思考,怎样才能让两人早日大婚……

翌日。

靳宛揉着眼睛爬起,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知道自己今天睡得太沉,已经比平常晚起了半个时辰。而昨天回来之前,靳宛与人约好了,今日早晨要在一家客栈见面。

“来人。”

穿戴整齐后,靳宛一声传唤,门外立即传来响动。

“夫人,热水来了。”一名不苟言笑的暗卫,目不斜视地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待暗卫将盆放到木架子上,他迅速退后几步,给靳宛让出了足够的空间。

后者走到盆架前,一边挽袖子,一边随意问道:“爷呢?”

今早起来没看到敖千,这倒是令靳宛感到有些纳闷。

“回夫人,殿下在一个时辰前出门了。”

出门?

靳宛拧帕子的手一顿,这时候大个子出门做什么,昨晚他压根没提过这事儿。不过敖千要做什么,靳宛也不会一一过问,就像敖千不会对她做的事情指手画脚一样。两人都很清楚,彼此身份的不同,注定了他们今后主宰的领域有所差别,所以通常情况下都不会随便插手对方的事,

除非是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出于习惯,靳宛还是又追问了一句:“那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殿下没说,他只交代我们几个要保护好夫人,便带着雪诺小姐走了。”暗卫一五一十地禀报。

而靳宛猛地回头,睁大眼睛瞪着暗卫,语气不由得冷了几分:“你说他是跟雪诺一块儿出去的?”

“是的,因为殿下出门时恰好遇到雪诺小姐……”

不知为何,在靳宛凌厉的目光下,暗卫竟感觉到了紧张,这是很没道理的事。可是,眼见靳宛的脸色越来越沉,暗卫知道肯定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能暗道不妙。

“你确定是巧合吗?”靳宛扯了扯嘴角,皮笑面不笑地说:“连你们都被下令改口叫‘雪诺小姐’了,所以我觉着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

之前暗卫对雪诺可没那么客气。

说完这两句话,靳宛就背过身去,将洗脸的手帕扔进水盆,淡然道:“行了,你出去吧,我也要准备出门了。”

暗卫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早膳?”

“没胃口。”

扔下这三个字,靳宛快步走出了房间。

糟了,夫人生气了!

暗卫再蠢,这会儿也能看出不妙来。而他思来想去,最终也只能把原因归咎于自身,谁让他一时嘴快,把雪诺跟着殿下走了的事说出来?

但是不管暗卫如何心虚焦急,以他的身份,根本没有立场对主子们的事说三道四,因此暗卫只能暗中替殿下祈祷,希望殿下能够早点回来,对夫人解释清楚这件事。

同时,也希望殿下不要迁怒于他……和敖千认识近三年了,靳宛并非不了解他的性格,所以雪诺之事顶多是让靳宛心里不痛快,但真要说敖千变心,靳宛也是不信的。不过女人的占有欲,有时候的确不比男人弱,甚至可以说比男人更强,这

也是靳宛为什么变脸的原因。

说白了,靳宛就是吃醋了。以前敖千身边除了自己,对哪个异性都是不假辞色的。但现在冒出一个天真可爱的雪诺,虽然雪诺的年纪不大,靳宛完全可以认为敖千是将雪诺当做妹妹来看待。可这个世界里,十二岁少女嫁给二十三岁

青年很正常,而且雪诺自己也曾经说过要敖千娶她。

这就使得靳宛不得不多想了。

好在靳宛的心理年龄还算成熟,倒也不会因此大闹一场,只是不可避免的会心中憋闷。

于是后来在客栈谈生意之时,靳宛的面色由始至终都称不上好看,导致对方以为是自己报价不够高,就一咬牙一狠心,主动提出加价。

平白多赚了一笔银两,靳宛理应是高兴的。然而事实却是,靳宛的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敖千和雪诺去了哪里,他们是否已经回来了。

是故会面一结束,靳宛便迫不及待地打道回府。

扮作门房的两名暗卫,看见靳宛的马车停下,皆上前迎接。

哪知少女掀开车帘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两人:“爷可回来了?”

两人一时发愣,随即不约而同地摇头。

“还没有……”

闻言,靳宛眉头紧蹙,抬眼看了一下天际的晚霞。

众暗卫都发觉夫人的表情转变,早上送热水的那名暗卫知道一些内情,此时便试图劝解道:“夫人,想来殿下出门定然有事,否则也不会带上队长……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说到一半发现靳宛眼神漠然地看向自己,暗卫咽了咽口水,急忙挤出一丝微笑改口。

“给我备一匹马。”

意外的,靳宛居然面无表情地提出这个要求。

暗卫们俱是一惊。

一人慌忙问:“夫人,要马做什么?”

“我要出去走走。”说话间,靳宛跳下了马车,直接走向前面拉车的马。

不料旁边横出一名暗卫拦路。见靳宛柳眉一竖似要发怒,暗卫忙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眼神充满了祈求地说:“夫人还请息怒,我这就派人去找殿下,至于夫人便在宅院等候吧!如今天色将晚,这罪城又不安稳,若是夫人出去遭遇不测

,我等无法向殿下交代啊!”

看了看周围的暗卫,见几人都是一脸赞同,摆明了不会允许自己这个时候出去,靳宛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大门。

见状,几名暗卫同时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笑容苦涩地彼此对视。

“想不到夫人动怒时也这般有压迫力。”

彼时进了屋的靳宛,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吱呀。”

房门忽然打开,靳宛瞥了一眼门口,又把头扭了回去。

身形巨大的野猪就站在那里,哼哼唧唧地看着靳宛,仿佛是在对少女说话。

听见动静的靳宛再次望向野猪,叹了一口气问道:“有事吗?”

野猪哼哼了几声,屁股一扭转身,然后回头看来。靳宛这次整明白了,野猪是要自己跟它走。

第394章 晚霞

两刻钟后。

靳宛站在天山脚下,眯着眼眺望上方那高耸入云的山顶,扭头看向一旁的野猪。

“野猪前辈,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大个子和雪诺上山了?”

野猪哼哼几声,庞大的身躯继续往前移动。

靳宛只好跟在它后面有些艰难地走着,但眼见山体越发陡峭,就知道等爬上去后天肯定会黑了。

然而野猪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加上这个时候系统没有什么异常的警示,所以靳宛咬咬牙,还是选择跟上野猪。爬到一半时,靳宛的体力实在难以支撑,便气喘吁吁地停住,两手撑着腰吃力地叫住前方的野猪:“前辈,有没有更好走的一条路啊?我快不行了。而且你看,天色越来越晚,以我此刻的状态,恐怕还没爬

到山顶就天黑了。”

野猪回头看了靳宛一眼,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回来,伏下身体示意靳宛坐上去。

看了看野猪的体型,再看看自己的……

嗯,野猪前辈应该能承受我的重量。

于是靳宛麻溜地爬到野猪背上。

虽然野猪身体沉重,但是它不同于一般的野猪,全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所以背上靳宛走在陡峭的山路中,也像是如履平地一样轻松。

或许之前野猪速度放慢,是为了让靳宛跟上它。如今靳宛爬到它的背上了,野猪的速度陡然加快,让靳宛大呼不可思议。

这一刻野猪给靳宛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头狼或者猎豹,它灵活地在山中的石堆之间跳跃,动作全然不像前些日子,与敖千对战时的那样笨拙。

看样子,野猪前辈的伤势应该是痊愈了。

这般想着,靳宛把头埋低,听着山风在耳畔呼啸而过,看着山景在两侧一闪而逝,压抑的心情顿时改善不少。

靳宛不禁拍了拍野猪,露出微笑,说了一句“谢谢”。

不管野猪带靳宛来天山有什么目的,至少目前为止,靳宛并没有感受到野猪有恶意。与之相反,靳宛接收到的,都是来自野猪的善意。

身形庞大的野猪背负着少女越攀越高,少女由一开始的俯身,逐渐直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夕阳西下时,那片被晚霞染红了的天空,眼中一点一点浮现出惊叹。

“好美……”

靳宛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晚霞。

因着身居高处,所以在周围还有一些云雾萦绕,如此衬托之下,晚霞就美得更加惊心动魄,令人称奇。

终于,野猪成功赶在晚霞消失之前,把靳宛带到了山顶。

一人一猪站在天山之巅,面向夕阳落下的地方。

靳宛很难用语言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望着眼前壮观的大自然美景,靳宛的脑子一片空白,口中无意识地喃喃:“实在……实在是,太美了……”

因为看到的景色太壮美,靳宛被震撼到了,所以一下子就把敖千和雪诺抛到了九霄云外。

见靳宛的反应似乎是很喜欢这副景色,野猪得意洋洋地甩了甩耳朵,四肢着地趴了下去。

靳宛突然扭头看了过来,野猪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打量了少女一下。

“你是特地带我来看晚霞的吗?”靳宛也盘腿坐下,勾着唇角问。

“哼哼。”

就算精力再旺盛,负重急速爬山,也让野猪感觉到了疲惫,因此回应的声音显得比较温柔。

“多谢,这下子我心情好很多了。”靳宛轻轻抚摸着野猪身上的鬃毛,硬硬的,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西落的过程并不长,因此没坐多久,靳宛就站了起来。

“走吧,我们回去,否则待会儿天太黑看不见路。”

就在这时,靳宛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己。

“靳姑娘、靳姑娘……”

野猪倏然抬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耳朵一抖一抖。

靳宛怔了怔。

随即,无奈地对野猪笑道:“看来我们偷溜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可是没想到人来的这么快。”

“哼哼哼……”野猪爬起,转了个身把头对准靳宛。

然后在靳宛疑惑的目光中,野猪亲昵地在少女怀中拱了拱,再抬起头时一人一猪便四目相对了。

——好了小娘子,有人来接你了,本帅也要走了,这里才是本帅应该待的地方。

靳宛读不懂它的意思,但是很快,眼瞧着野猪掉头离开,似有抛下自己不管的苗头,靳宛不由得心慌,下意识地拔腿去追。

“野猪前辈,你去哪儿?”

野猪没有哼哼,也没有停下来等靳宛,而是慢慢加速,转瞬之间冲进了茂密的山林。

靳宛这下是真懵了。

好端端的,野猪前辈为什么要走呢?刚刚它不是还和自己一块儿看晚霞吗?

失落瞬间笼罩了靳宛。

感觉自己,貌似被抛弃了啊……先是大个子,接着就是野猪前辈。

就这么呆呆地站了许久,直到树丛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几个人拿着火把冲了出来。

“夫人!”

看到少女的一刹那,暗卫们险些激动得落泪。

靳宛茫然地看了过去。

“夫人,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几人冲到近前,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是布满了担忧焦急。

靳宛空泛的眼神渐渐有了神采,等发现天已经彻底黑了,眼中又闪过了惊讶。

“怎么这么快就天黑了?”

我到底是发了多久的呆啊……

“夫人……您还好吗?”一暗卫小心翼翼地询问。

靳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依稀还能记得野猪鬃毛的触感,可周围根本没有野猪前辈的影子,这说明之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唉……”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也许我们的缘分注定要到此为止吧。”

但是靳宛绝不会忘记这一天的晚霞,以及那头为了开导自己而想尽办法并付诸行动的野猪前辈。

过了没多久,收到传讯信号的另一伙人,顺利赶来与靳宛等人会合。

“靳姑娘,你这一消失,真是把大伙儿吓了一大跳。”

让靳宛意料不到的是,雪琅竟然也在搜寻自己的队伍之中。

也就是说,雪诺是单独跟敖千出去的?思及此,靳宛眨眼间又被醋海淹没,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重得喘不过气。

第395章 醒悟

雪琅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出现,等同于帮了一个倒忙。

经过了那么多事,靳宛已经习惯压抑真正的情绪,纵然心里已然掀起惊涛骇浪,表面看着也只是比平时沉默了一点。

在雪琅和暗卫制定回程路线时,靳宛一言不发,抱着胳膊屈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

“你怎么了?”

突然听到一句问候,靳宛抿抿嘴,不答。

旋即那声音又说道:“即使你不说,我也能够听到你内心的答案,你忘了我就在你的身体里?”

靳宛吸了吸鼻子,“知道你还问?你一点都不关心我,难道我对你而言,就只有利用价值?所以其它时候,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呃……怎么能说是利用……我们是互利互惠。你看最近你没做任务,我也没说什么对不对?还不是见你赚银子很开心,所以没有扫你的兴。”

“得了吧!你自己发的什么任务什么难度,难道你不清楚吗?这个季节这个背景,你让我一时间去哪里找五百斤陈皮?”

“存在即道理,你应该更用心地观察生活,留意周围的细节。”

靳宛听得狐疑了,不由得追问:“你知道什么信息对吧?可就是不肯告诉我?”

长安君不为所动,“你清楚规则,与任务相关的消息无法提供。”

靳宛更加沉默了。

良久。

“……好了,别耷拉着脑袋了,这次的任务没有具体的时间,只要你在600天内完成,就不算超时。”

六百天,就是二十个月,这是系统在第二阶段的任务有效期。

靳宛瞬间露出了冷笑。

“你不提,我倒是忘了这一茬。我记得第一次受惩罚,就是因为赵家村那个任务超时导致失败,于是扣了一百分解锁了惩罚机制吧?”

“呃……”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陈皮至少要存放三年以上才能完成。结果你现在来提醒我,任务时限是二十个月?你怎么不直接说这回又要扣多少积分?不干脆地告诉我又得接受什么惩罚?还是耍我很好玩?”

“……”

长安君尽量让自己缩成一团,因为靳宛的怒火已经蔓延过来了。

脑海安静了半晌,才重新响起小正太怯怯的声音:“那个,要不我给你说一件好事,让你开心开心?”

靳宛心中冷笑。

“怎么,你良心发现,要带我回家了?”

长安君自然明白靳宛此时说的“家”,是指前世所在的世界。

“呵呵……你别说气话,之前你不是还想留在这里,跟那位太子爷厮守终生嘛。”特别是那家伙还拿这事儿威胁它来着……

“哼。”

靳宛没有否认,只是语气超级不爽:“所以那位太子殿下就可以招呼都不打,带着别的小姑娘出去游山玩水,我则活该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其实……”知晓内情的长安君刚要说点什么,可想起曾经敖千居然威胁自己,顿时又心灾乐祸地改口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如今是越来越依赖他了,连心理承受力都因此变弱!要知道不管是什么时候

,女人都必须要有自己的本钱和底气,才能够牢牢抓住男人的心。你俩刚认识时,家里不就是你说了算嘛!”

一语惊醒梦中人,靳宛幡然醒悟!

“君君,你说的没错。兴许是近来日子过得太顺遂,使我没有了危机感,总认为事情会一帆风顺,于是稍有不顺就心情烦躁。”此外,虽说一直没有说出口,但实际上,自打得知敖千的真实身份以后,靳宛心底就有一份忐忑存在,总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够好,配不上堂堂的帝国太子。是故靳宛越来越“大气”,越来越体贴温柔,遇到

不爽的事也不会再有从前那样坦率的反应。比如那次雪诺说要嫁给敖千,靳宛明明很讨厌、很不高兴,却没有直接表达出来。犹记得曾经在旺福镇,两个富家小姐看上了敖千,那时的靳宛才是个刚靠香皂起步的农家女,却敢于宣示对敖千的占有权

,暗示两人不要打自己男人的主意。意识到这前后的差别,靳宛禁不住心惊,喃喃道:“原来不知不觉间,我竟然改变的这么大……虽说这样的改变在别人看来,或许是一种好的变化,但对我来说,这只会让我成为一个压抑本心、言不由衷的

虚伪者。每一次大度的背后,都是丢弃自我的代价,长久下去恐怕连笑容也不再真挚。”爱情中,如果一方变得怯懦自卑、胆小畏惧,那么不论多深厚的感情,也迟早会化作过眼云烟。要保证自己对敖千始终有吸引力,就不能为他磨平所有的棱角,没有特点、没有自信的靳宛,在敖千眼里早

晚会变得与其他女人没两样。

想通了这一点,靳宛豁然开朗,恍若拨开云雾见未来。

敏锐察觉到靳宛变化的长安君,这时偷偷松了一口气。

“既然你现在心情好了,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把‘好事’告诉你了?”

靳宛撇撇嘴,“这两者间没有必然的联系,少啰嗦了,快说是什么。”

那厢,暗卫已经同雪琅商量好了线路,来叫靳宛出发。

只见暗卫单膝跪地,抱拳道:“夫人,我们找到了下山的安全路线,如果计算没出错的话,我们应该能在半个时辰内回府……”

“你再说一遍!?”靳宛霍然站起,音量失控。

霎时,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猜测这名暗卫究竟说了什么让靳宛发怒。

研究路线时雪琅也参与了其中,所以若是靳宛对线路不满意,这里面也有他的责任。

因此雪琅愣了片刻,便关切地走了过来。

“靳姑娘,出什么事了,莫非我们定的路线有问题?”

说着,雪琅困惑地看向暗卫,后者立即回以一个严肃中带着点迷茫的表情。

而在雪琅问话后,靳宛却好像才看见两人,不明所以地低头对暗卫说:“你跪在这里干嘛,有事吗?”“靳姑娘……”雪琅面露尴尬,指了指暗卫:“你刚刚不是在跟他说话么?”

第396章 疏漏

靳宛的那句“你再说一遍”,当然不是对暗卫说的。

只因为长安君刚才告诉了靳宛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足以让靳宛欣喜若狂,所以靳宛才会失控地脱口而出。

没有回答雪琅的问题,靳宛朝暗卫颔首:“起来吧,我们今晚不回去了。”

“不回去?”雪琅吃惊地看着靳宛,“这是为何?”

靳宛的决定太突然、太意外了,雪琅无法理解。

可是暗卫对靳宛的命令通常不会质疑,尤其是在靳宛正色提出要求的时候,经过了白天靳宛偷偷出逃事件,暗卫已经不敢再说个“不”字。

是以暗卫领命,去向其他人传达靳宛的指示。

此时靳宛方才转向雪琅,微微带了歉意地说:“抱歉了雪琅,我还想在这山上待一阵,因为野猪前辈还没有回来,我不放心。不过你别担心,我会让两个暗卫护送你下山。”

野猪什么时候回来,靳宛并不确定。甚至连它还会不会回来,靳宛都不清楚,但眼下这却是拿来应付雪琅的一个好借口。

孰料雪琅居然摇头拒绝。

“我不会一个人回去,这山上有许多凶猛的野物,要是遇上狼群,恐怕你这几个手下也要头疼。”

靳宛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那雪诺呢,你就放心留她一个人?”

雪琅哈哈一笑,“雪诺哪里是一个人?我相信达先生会保护好她的。正因如此,我才更要留在这里,替达先生保护好你啊。”

闻言,靳宛嘴角抽搐几下,“合着你还觉得这样很棒棒呗?你就不怕你妹妹出事儿?好歹她也是一个小姑娘,达先生对她不轨怎么办?”

雪琅俨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小妹喜欢就行,我不干涉她的恋爱自由。”

“哦。”靳宛翻了一个白眼,“所以你们就来干涉我的恋爱自由,合伙要把我男人抢走,思想都挺超前、挺开放的。”

说罢,靳宛转身就走,扔下雪琅一个人在原地一脸错愕。

走过去时几个暗卫迎了上来。

“夫人,如果要在山上过夜,那必须找一处安全空阔之地。否则,我们很容易被山中野物偷袭。”

这些暗卫都是训练有素的,所以靳宛临时提出要在山中留宿,也难不倒他们。

但是尽管暗卫经验丰富,依然比不上随身携带系统的靳宛。

长安君早就替他们探测出了合适的扎营地点,靳宛便吩咐众人拿上火把,跟自己走。

“夫人,山路危险,还是让我们开路吧。”暗卫说道,对其他人打了个手势,将靳宛牢牢护在中心。

于是靳宛便在队伍中心指挥,一边的雪琅见状,心里忍不住狐疑。

“靳姑娘来过天山吗,怎么看起来好像很熟悉这里似的?”趁靳宛指挥的空隙,他好奇地问道。

靳宛淡定地说:“你应该不知道,我自小就是在山里长大,所以对山里的各种气味比较敏感,能够凭此找出安全的地方。”

“如此神奇?”雪琅半信半疑,挠了挠头傻乎乎地笑:“那我们刚才岂不是做了多余的事,根本用不着研究路线,直接让你指路就行了。”

对此,靳宛不置可否,耸了耸肩。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月光爬到树梢上,火把的光渐渐变得宛如与皓月争辉的萤火。虽然这种情况下,火把似乎成了鸡肋,但是……

众暗卫看了看冷得抱住胳膊的靳宛,非但没有熄灭火把,反而默默地将火把往中心挪了挪。

终于,在他们闯出一片树林时,靳宛哈着冷气伸出手,指向前方的空地。

“就是那里,我们到了。”

目的地到了,暗卫立即忙开了。

大家都没有吃饭,在这山上又有不少猎物,所以便分出三名暗卫去打猎,剩下四人和雪琅留守原地,保护靳宛。

暗卫生起了火堆,靳宛则是在心中思索,要怎样摆脱暗卫和雪琅,去找长安君说的那样东西。

“除非等他们半夜睡熟……”

不等说完,长安君就打碎了靳宛的幻想:“别做梦了,暗卫肯定会整夜保持警惕,轮流巡逻的。况且你一个人去那里也不现实,那附近有些猛兽,凭你的实力根本应付不过来。”

“那怎么办,难不成要带暗卫去?”

“暗卫无所谓,他们是绝对忠心的。只是雪琅,能防就防……不然你给他下点药,趁他昏迷的时候过去。”

这个提议让靳宛有些心动。

反正这里是比较安全的,到时候再留下几个暗卫,雪琅的安全便有了保障。等确认过后,靳宛也会尽快赶回来。

思及此,靳宛便兑换了迷药和解药,这下又去了十个积分。

——只不过靳宛却没发现,上一次在巽京王宫兑换了这两样东西,可过后积分压根没有减少。也就是说,兑换这两样东西,长安君只是表面上要价,暗地里没有扣除积分。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但凡是这个世界存在的东西,靳宛向长安君兑换,便不需要积分。只是长安君要皮一下,所以照样跟靳宛开价。

到目前为止,靳宛还不知道这个规则。更不知道所谓的迷药和解药,就是这个世界的本土产物,而这也险些对靳宛造成致命的打击……

众人的晚饭是烤肉,源自暗卫抓回的几只野兔——原本还有两头野猪仔的,不过靳宛把猪仔要去了,不让他们吃。

毕竟有野猪前辈这层关系在,要靳宛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吃野猪肉,大概是不可能的了。不仅靳宛不会吃,如果有人要在靳宛面前吃,靳宛估计也会像现在这样阻止。

只是几只小野兔,压根不够他们八个人吃。

是以靳宛吃的很少,象征性地撕下一块肉,便把剩下的兔肉递给了雪琅。

暗卫就算不吃,也不能让主子饿肚子的,所以看到这一幕都站出来阻止。

“夫人您快吃吧,我们的可以给雪琅公子……”

“我不饿,都坐回去。”靳宛斩钉截铁地说,上位者气质十足,不容置喙地把兔肉塞到雪琅手上,“不要辜负大家的心意。”这么一来,雪琅基本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第397章 黑参

同一时刻。

罪城外的某个小镇,一家民宅之中。

一袭墨衫的冷峻青年从其中走出,身后跟着几名黑衣人,以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小姑娘脸蛋红彤彤的,兴高采烈地说:“我就说我一定能帮上你们的忙,现在一下子得到了好多陈皮,宛姊姊知道了铁定会很开心的。”

这些人正是一大早就出门的敖千、雪诺及暗卫。

原本靳宛觉得除了自己,这个世界不会有人知道陈皮的制作方法。孰不知在姜国里,有这样一个商人,他很有生意头脑,为人又十分聪明,无意间发觉了陈皮的功效后竟然上了心。经过多次试验,他激动地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被人们弃之如敝履的橙皮,能够制作成集

食用与药用于一身的陈皮。

为了能够赚取巨大的利润,这名商人暗中收购了许多橙皮,还在这个小镇开了一家陈皮制作坊,偷偷将橙皮运送到这里,加工成陈皮后出售给盛产药材的燕国。燕国的药材生意可以说是遍布全帝国的,正因如此,燕国对每一味药材都十分重视,特别是像陈皮这种后期加工制作成的人为药材。虽说材料本身的稀有度不是很高,但就因为陈皮制作技术尚未推广,又

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人工,所以从某种程度上,陈皮也算得上是珍贵的药材。

迄今为止,姜国的这名商人,已经背着姜国王室,暗地里和燕国做了五年的陈皮交易,并借此赚得盆满钵满。当然,对这味药材,他们并不是叫“陈皮”,而是称其“黑参”,意思是它就跟人参一样珍稀。

陈皮的药用效果是经过实践了的,虽远远不及人参,但是针对的疾病比人参更多,可谓用途广泛,因此这“黑参”之名倒也名副其实。雪诺曾经见过黑参,又看过靳宛拿出的陈皮半成品,听其描述过成品的大致样子,便推测黑参是不是就是靳宛要找的陈皮。当时靳宛不在,雪诺将自己的推测告诉敖千,后者留了个心眼儿,派出暗卫打听

黑参的来历。

就在今天之前,敖千也不能确定黑参就是陈皮,但他还是决定亲自出马,尽快把这件事落实。不管黑参是不是陈皮,他都要帮助靳宛早日完成任务,绝不允许再出现靳宛要受惩罚的情况。岂料早上出门时,恰好雪诺和雪琅来了。听说敖千是要去找黑参,雪诺便主动要求帮忙,雪琅也没有反对,于是敖千就让暗卫带上了雪诺。随后按照暗卫打探到的消息,敖千顺藤摸瓜,带人找到了这里,

成功挖掘出了黑参的“秘密”。

在这家民宅里,存放了起码五千斤的陈皮半成品。据那名商人所说,这些都是用他今年大肆收购的橙子,加工而成。因为姜王要拔除橘树,他就把附近所有的橙子都买下了。

除了半成品,三年以上的陈皮,就只有一百斤了。其它的陈皮,已经在今年夏季时,悄然卖到了燕国。

这便意味着,靳宛的任务不可能在姜国完成,他们起码得再去一趟燕国,而且是越快越好。如果去晚了,或许燕国的陈皮也销往各处,那时更别想搜集到足量陈皮。

将商人现有的陈皮成品与半成品各收购了一百斤,敖千带着人马满载而归。他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小丫头,然后看着开心的小丫头朝自己扑来,对他露出最甜美、最可爱的笑容……

然而事实却是,没戏。

当敖千兴冲冲赶回罪城,等待他的竟然是空荡荡的宅院。

没有灯火,没有人气,更别说是他的小丫头了。

太子爷的脸色一瞬间冷得彻骨。

不久后,一名暗卫拿着一则搜出的密讯过来。

“爷,好像是夫人心情不好,瞒着暗卫独自外出。雪琅公子和其余暗卫担心夫人出事儿,故而悉数出动前去寻找夫人。”

敖千接过密讯,仔细扫了一遍后,目光停留在“夫人心中郁结孤身外出”几个字。

心中郁结?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是谁,只要敢招惹他的女人,就必定得付出代价!

敖千掌心瞬间发力,承载密讯的纸张便化为粉末。冷酷的青年随手一扬,粉末顿时纷纷飘落,众暗卫皆垂首屏息以待。

“给我查,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夫人!”

“喏!”

刚被送回自己宅院的雪诺,发现雪琅不在后,也跑了过来。敖千没心思与雪诺交谈,便将小姑娘的安全,交给两名暗卫负责。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暗卫就打听到了靳宛的去向。

“据说今天傍晚时分,前几天进城的那头大野猪出了城,后边还跟着一个少女……”

“城外有人声称见到野猪和少女朝天山的方向去了……”

“后来又有一行人,打探这少女的下落,随即匆匆出了城……”

“根据另外一个目击者所说,那一群人也去了天山……”

敖千袖袍一挥,面容冷冽:“出发,目标——天山!”

此时,高高挂在天空的月亮,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身影。

仿若阴霾将至。

天山之巅,靳宛等人处。

毫无防备的雪琅吃下靳宛给的兔肉,没多久就昏迷了过去。靳宛留下两人保护雪琅,便带着另外的四个暗卫,在长安君的指引下前往一片位于天山深处的树林。暗卫们都不知道靳宛要做什么,可想起之前,靳宛的表情难得如此肃穆,便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虽然他们都觉得,最好是等到殿下找来再行动,但眼下的夫人还在生殿下的气,可以想象夫人绝对不会答

应的。

既然这样,他们唯有誓死保护夫人周全了,这本来就是他们作为暗卫的使命。

靳宛可不知道跟着自己过来的暗卫,都是在心里立下死志的。因为长安君的存在,所以靳宛压根不认为他们这次的行动,会招来致命的杀机。至少在那之前,长安君能够及时示警,让靳宛率人撤退。

不知走了多久,长安君终于出声——“到了。”

第398章 天蚕

传闻中,有一种刀枪不入的贴身软甲。这种软甲丝滑细腻,是由世间最好的丝纺织而成,不但能抵挡坚硬的兵器,还能抵御内力侵蚀。

总而言之一句话,它的防御力之强,足可在凡世里称帝,据说连修真之人见了都会眼热。

它就是天蚕软甲,制造它的材料则叫天蚕丝,来自一种名为“天蚕”的昆虫。

前世,靳宛没见过天蚕的样子,但是见过天蚕丝制作的衣服,那是某国女王的结婚礼服。当时靳宛的母亲还说过,在她们三姐妹出嫁之日,会送给每人一套天蚕丝婚服。

可惜,不等母亲实现这个承诺,靳宛就离开了那个世界。

而今天晚上,靳宛激动又忐忑地寻找的东西,根据长安君的说法,便是本土的“天蚕”。

一种,被誉为“绿色钻石”的绿体蚕。

当时长安君说完这个消息,靳宛惊喜到了极点,脱口一句“你特喵的是在逗我?”

然后长安君又慢悠悠地告诉靳宛,虽然天山有天蚕,但是应该不会多。而且由于天蚕对生长环境的需求比较特殊,所以不能像桑蚕那样随意挪动,只能尽量维持原生态来确保它们的生存。

“说不定这里的天蚕,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一批,所以如果天山被破坏了,那么天蚕离灭绝那一天就不远了。”

“你再说一遍!?”欣喜若狂的靳宛一时受不了打击,大声喊了出来。

——这就是促使靳宛言行怪异,让暗卫和雪琅摸不着头脑的缘由。

如今长安君提示“到了”,靳宛心情愈发激切,却也更加紧张,生怕他们再前进,会不小心伤到珍贵的、可爱的天蚕。

于是靳宛大手一扬,勒令暗卫止步。

“你们留在原地把守,注意周围的动静,我要一个人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几个暗卫皆是摇头劝阻。

“夫人不可,这实在太危险了!您想找什么,交给我们便是,不必以身犯险……”

明白暗卫的担忧,靳宛笑了笑,说:“我也只是听说过它的模样,并没有亲眼见过,所以无法告诉你们我要找的东西长什么样。

“再者,你们留在这里戒备,对我反而是最好的保护。如果你们都去找它了,那危险来临时,你们莫非还能指望我及时反应过来吗?”

“这……”

靳宛口齿伶俐,脑筋动得又快,所以几个暗卫一下子无言以对。

而靳宛也不等几人再阻止,拿着火把很小心地朝前走。

“我探测到了……在你左前方五十米的那棵大树上,有……两只天蚕!不过天蚕在树顶,你还是放弃吧。”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了还谈放弃,君君,你很幽默。”靳宛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稍微加快了脚步。

“那我继续帮你探测。”长安君颇感无奈,只好又道,“不过,探测天蚕的位置,对精准度的要求十分高。所以这期间,我对周围的感应力会降低,你让那几个暗卫打起精神来。”

闻言,靳宛返身对暗卫交代了几句,几人点点头就散开了。

其实靳宛一心想找天蚕,也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以及确认天蚕的存在罢了。毕竟长安君已经说了,天蚕是无法挪动的,想要拥有天蚕的所有权,靳宛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天山的主人。

按理说这事儿不可能。

因为这座天山位于姜国和燕国的交界处,隶属于两国共有,而两国王室根本不可能出让天山的主权。

这就等同于将两国的安危,交到别人手上,所以聪明的君主都不会这样做。

如今天山更是成为隆凰帝国几大代表之一,这使得姜国和燕国地位出众,天山直接就成了两国的命脉所在。

有人想买天山?不存在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等哪天敖千坐上了帝君的位置,靳宛成为帝后,想要天山的所有权就是一句话的事。

谁让这整个帝国,都是帝君的领土呢。

不过很遗憾,靳宛是等不到那个时候的,毕竟靳宛是个行事果断的人,不喜欢拖泥带水,更不希望夜长梦多。

“方圆五十米的范围我已经探测过了,除了那两只天蚕,未发现第三只天蚕的踪迹。你往前走一点,我扩大探测范围。”

靳宛依言照做。

就这么走走停停,大约一刻钟后,长安君终于发现了一只躲在树丛里的天蚕。

“右侧方位四十三米有一块大石头,你站上去后就能看到树叶里的天蚕了。”

“好嘞!”靳宛雀跃不已,当即小跑过去。

注意力尽数放在寻找天蚕上面,靳宛丝毫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与暗卫的距离已经拉长了。

而此时此刻,柔和的皎月白光铺泻下来,罩在天山之巅,投射出树林中那十几个神秘人的影子。他们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四个警惕的暗卫正好在圈内。

然而这十几个神秘人的武功,都不比暗卫差。所以尽管已经陷入包围,暗卫依然毫不知情,只是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呼呼——”

天山的夜风卷起了地上的落叶,翠绿的树丛也随之摇曳身姿,顿时一片飒飒作响。

就在这一霎那,暗卫后颈处的汗毛猛然竖起!

下一瞬,暗卫本能地往旁边一闪,眼角余光瞥到一抹浅淡的银色险险擦过脸颊。

——敌袭!

脑子迅速闪过这个念头,暗卫就欲开口示警,不料脖子突然感到一点刺痛。紧接着,暗卫眼前开始模糊,意识逐渐涣散……

同样的事情分别在四个地方上演,同时被几个神秘人围攻的暗卫,根本来不及警告同伴便倒下。

解决完暗卫,十几个神秘人立刻汇集一处,对着中间的一个青年行礼。

“七皇子,我们收到信号便立即赶来了,你没事吧?”为首的神秘人淡淡问。

青年藏于袖袍的手握了握,旋即又松开,面无波澜地说:“没什么大碍。对了,东西你们找到了吗?”

“七皇子请放心,虽然现在还没有百分百确定,但我们有八成把握,那东西就在天山。”

就在这时,一神秘人从前面树林中返回,跟那个和七皇子对话的人,低语了几句。“什么?”神秘人的首领大惊。

第399章 圣使

七皇子眉头一皱,发觉这件事并不简单。

于是追问:“怎么了?”

神秘人首领罩在黑袍下的头一抬,露出橘子皮一般的脸,还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他直勾勾地盯着青年:“七皇子,树林里还有一个人,这事儿你可没跟我说。”

“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对我们形成不了威胁,你们大可以无视她。”青年拧眉说。

罩袍老者缓缓摇头。“恐怕我们不能让她活着离开了,因为她好像在树林里,发现了我们要找的东西。七皇子,你也清楚这次的行动,对帝国来说有多重要,所以天蚕的存在绝不能暴露。否则一旦隆凰帝国的皇族收到风声,我

们的一切努力,就要付诸东流了。”

话毕,罩袍老者就对手下使了眼色,两个同样身穿罩袍的神秘人便走了出来。

眼见两人就要冲进树林灭口,青年神情一变,语气转为凌厉:“站住!”

两人应声止步,齐齐看向罩袍老者。

后者表情冷漠,仿佛不为青年的不悦所动,而是淡然说:“七皇子这是何意,莫非你忘了自己的使命?”“这与我的使命无关。她是无辜的,你根本不能肯定她跟我们要找的东西有关,更别谈泄露消息了。”面对老者不敬的态度,青年忍着怒气,沉声解释,“况且小妹还在她的同伴那里,如果她出了事,小妹的

安全也无法保障。”

听了青年的话,罩袍老者却连眼皮都不掀一下。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这一向是我们行事的宗旨。至于十三帝姬,若她有危险,我们自然会去救她。”

此话一出,青年便知罩袍老者压根没有将他们兄妹放在眼里,脸色顿时变得万分难看。

见七皇子安静下来,罩袍老者微微颔首,那两人这才重新行动。

可就在这个时候,七皇子骤然发难,拿出一包粉末朝罩袍老者甩去。所有的神秘人下意识地冲到老者身边,而青年则是趁乱抢先进了树林。

“圣使!这是丧魂散,快服解药!”

短短一瞬间,接触到粉末的皮肤已经冒出了一条条黑斑,罩袍老者接过手下递来的解药后,马上仰头服下。

旋即那些黑斑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

见状,罩袍老者松了一口气。

他望着青年逃离的方向,喃喃道:“那小子怎么会有丧魂散?这是放在圣殿藏宝阁里的东西,除了圣殿的核心成员,外人根本无法获得。”

“七皇子好歹也是帝国的储君人选之一,虽然我们支持的是三皇子,可是圣殿里肯定也有偷偷支持七皇子的家伙。”一旁的神秘人接道。“哼,如果不是有十三帝姬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七皇子算什么!”说罢,罩袍老者露出冷笑,“不过这样也好,就让七皇子去帮那个女人,到时候把他们两个一起解决了,还能给七皇子挂个通敌叛国、阻

挠任务的罪名。如此一来,就算是帝君也不能责怪于我。”

“圣使英明!”

另一厢,靳宛已经找到了天蚕,正在试图凑得更近一些地观察。

“哇哦……君君,我看清楚它的样子了,不过……我怎么觉得它跟柞蚕长得很像,你确定这就是天蚕吗?”

“你再仔细看看它的头。”

“看到了啊……怎么了?”

“有黑斑吗?”

听见长安君的提问,靳宛拿着火把又靠近了一点,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眼前的幼蚕。

“好像……没有。”

长安君这才懒洋洋地回道:“没黑斑的就是天蚕。天蚕幼体和柞蚕比较相像,所以经常有外行人把这两者搞混。但是柞蚕的头部有黑斑,天蚕没有,所以你放心,这只幼蚕的确是你要找的天蚕。”

小小的幼蚕似乎是感应到火的热度,身子突然扭了起来,想要缩成一团的样子。

靳宛赶忙将火把移开。

完成了任务的长安君慢慢扩大探测范围,须臾,长安君轻轻“咦”了一声。

靳宛并没有在意,直到听见长安君语气严肃的话:“出事了。”

“什么?”靳宛立即反应过来,直起身警觉地环顾四周,“是有猛兽来了吗?”

一边说着,靳宛一边跳下石头,想要去和暗卫会合。

“暗卫都死了。”

长安君一句话就让靳宛心底一凉。

“怎么回事?”

不等长安君解答,靳宛就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飞快地奔向自己。

整片树林就只有靳宛拿着火把,所以想要找到靳宛并不难。

“靳姑娘,快走!”

令人意外的人出现在眼前,靳宛不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雪琅。

他不是吃了迷药吗?没有解药,怎么可能这么快醒来!

就在靳宛惊讶的时候,雪琅疾冲过来,二话不说就拉起靳宛往前跑。

如此靳宛方才回神,不明所以地跟着雪琅跑着,扭头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我过后再解释,当务之急是赶紧逃离这里。”雪琅焦急地说道,然后夺过靳宛手中的火把,猛地一甩,利用急速的气流变化熄灭了火。

“你们后面有十几个人追来了,他们分散追击,很快就会把你们围住的。”这时长安君也发出了警示。

靳宛对当前的局面还摸不着头脑,但是很明显,雪琅是在带着自己逃命。

“君君,你快找出一条逃生的路线,不然凭我们两个铁定不是敌人的对手。”

“正在探测中……不行!他们速度太快了,就算我找出路线,凭你们的速度,也不可能在他们包围之前闯出去!”

一听这话,靳宛也变了脸色。

既然怎么样都逃不了,那……干脆赌一把!

念头一定,靳宛倏地挣脱雪琅的手,停下奔跑的脚步。

雪琅前冲的身体也因此停住。

他猛然回头,恼怒又急切地看着靳宛:“你停下来做什么,继续跑啊,难道你想死在这里吗?”“没用的,他们已经追上来了。”靳宛直直盯着前方的阴暗处,声音冷漠,“与其不明不白地死去,不如让我问个明白,至少得知道这帮人的身份和追杀我的原因。”

第400章 巴南

“等你死了,我自然会告诉你我们的身份。”

就在靳宛话音落下后不久,一道阴仄仄的声音,从树林中传出。

雪琅神情骤变。

“你先设法拖延时间,我会帮你找救兵的。”长安君急促地叮嘱道。

靳宛在心里应了一声,“知道了。”

随即双眼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藏起心中的紧张,平静地开口:“何必要等到我死再说,你现在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难道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这个弱女子翻起什么大浪?”

见靳宛表现得这么冷静,雪琅诧异地看了过去。

半晌后,四周的树林里有了响动。

周围突然出现十几个穿着罩袍的神秘人,靳宛眼中浮起一抹惊讶,“看你们这身打扮,不像是寻常的人,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不怕?”罩袍老者不答反问,显然也是被靳宛镇定自若的反应给激起了兴趣。

靳宛直截了当地说:“我怕你们就会放过我吗?”

“不会。”罩袍老者答得很爽快。“你们和雪琅、雪诺,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吧。”靳宛话锋一转,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而是看了眼身后的雪琅,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并不是隆凰帝国的人,而是出自神秘的巴南

帝国皇族。”

罩袍老者和雪琅同时一惊,为这女子惊人的观察力和推断力。

“我一直认为圣殿的易容术是无懈可击的,所以我很好奇,你怎么能看穿七皇子的身份?”

反正暗卫都解决完了,今晚不会有人再打扰他们,所以圣使也不介意多花点儿时间,和这个能引起他兴趣的少女聊一聊。“模仿的再像,也终究不是真品。雪琅和雪诺说话的口音,不仔细分辨,还真听不出问题。除此之外,两人的生活习惯跟我们也有些差异,至少他们就不像我们隆凰帝国的人那么喜欢洗澡。”说到这里,靳

宛耸了耸肩。

而雪琅面上则闪过尴尬之色。

“若说口音有细微的差别,我尚且能够理解。但是生活习惯……这跟喜不喜欢洗澡有什么关系。”看得出来,圣使是真心想不出其中的关窍。靳宛礼貌地微笑:“巴南帝国地处高山,常年气候寒冷,所以那里的人应该不经常洗澡吧?长久下来,巴南帝国的百姓也就形成了间歇性洗澡的习惯。就算他们到了炎热的地方,也不会天天洗澡,像雪琅和

雪诺就是这样,不管出再多的汗,都要隔一天或两天才洗一次澡。”

顿了顿,靳宛又温和地追加了一句:“你知道的,汗液是有味道的,接触久了难免就有点在意。然后再稍稍琢磨,对两人的来历,就能猜到个七八成了。”

圣使的眼光不自觉地瞥向雪琅,只见月色照耀下,青年的脸上隐约浮起了可疑的红色。

雪琅依稀记得,就在不久前的某天,靳宛还曾经委婉地跟他讨论过“洗澡”的问题。当时的他并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现在才知道这不但是个令人尴尬的问题,而且还是个极大的破绽。

这样的解释虽然有点牵强,但是圣使却没有怀疑,只是越加认定靳宛这人细心聪慧。

如此,圣使更不能让靳宛活下来。

“你很聪明,没想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还有你这样精明的女人。”圣使淡淡地发话,“真是可惜了,如果你不是隆凰帝国的人,那么我或许会饶你一命。”

“爱情不分国界,您觉得我和雪琅在一块儿怎么样?要不我跟你们走得了,去巴南帝国当皇子妃。”靳宛看似真诚地眨眨眼,认真地提议道。

雪琅一听,懵圈了,惊疑不定地望着靳宛。

“你在胡说什么?”他低声对靳宛说道,“不要赌气,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喜欢达先生。”

靳宛不以为然地耸肩,“他这会儿不是跟你妹妹在一起嘛!巴南帝国的驸马爷耶,这么高贵的身份,肯定对他充满了吸引力。索性我们俩都搬到巴南帝国,一个嫁给皇子,一个迎娶帝姬,两全其美啊。”

“喂……”雪琅彻底无语了。

“这位大人,您意下如何?”靳宛不搭理他,小脸写满了期盼地盯着罩袍老者。

圣使定定地注视着靳宛。

好一会儿后,他冷冷地说:“不如何。”

随即做了个手势,命令手下摆出攻击姿势,冷笑着对靳宛道:“让你失望了,但是我根本没有打算将七皇子带回去。今晚,天山就是七皇子的葬身之地,你若想嫁给他,正好可以下去陪他。”“等一等!”靳宛连忙举起手,“其实我是说着玩儿的,我哪知你早就想杀雪琅?说真的,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你们为何要杀我,难不成就因为我碰巧和雪琅在一块儿?要是这样,你们杀你们的,我会装做

什么都没看见的。”

这脸翻得太快,雪琅登时大怒:“你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们本来是想杀你的,我好心救你,你却倒打一耙!”

“不可能!我都不认识他们,无缘无故的干嘛要杀我。”靳宛表示极度的怀疑。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你要留在这里的错?你想背着我来找什么东西,就对我下了迷药,却不知那迷药本就出自我巴南帝国,而我身上带有解药,一发现不对我就服了解药,昏迷是假装的。”

这下靳宛是真愣住了。

原来是这样……

“然后你就把他们找来了?”靳宛正了正色,音调沉了几个阶。“没错。”雪琅突然平静下来,扭头看着罩袍老者,放轻了声音,“数月前,圣使亲自出马,带人潜入隆凰帝国,只为了寻找一种珍贵的昆虫。不久前我们来到天山,我和小妹在附近游弋,提防隆凰帝国的情

报人员出现,而圣使则带领圣殿人员在天山进行搜查。“原本今晚我是想带你们尽快下山的,但是你坚持要留下来,我想着此地与圣使驻扎的地方有段距离,便没有轻举妄动。若不是你后来对我下药,我也不会发信号通知圣使,也就不会有这杀身之祸了。”

第401章 救兵

靳宛刚才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倒不是真想不管雪琅的死活。

可靳宛万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是雪琅故意招来的!

想到那几个死去的暗卫,靳宛不由得心一痛,表情冷冽了许多。

“我真后悔接纳你们兄妹俩。”冷冷说了这句话,靳宛就坚决不再理会雪琅,而是转头盯着罩袍老者。

此时,圣使也漠然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动手吧。”

雪琅愣愣地望着靳宛决绝的背影,心里那股失落和惆怅难以言喻。

“如果你们是为了天蚕而来,那么最好还是不要杀我。”靳宛也放弃了之前虚伪的面孔,开门见山地对罩袍老者说:“就算你们找到了天蚕,你们也没有办法把天蚕迁移到巴南帝国,我说的对吗?”

闻言,圣使立即抬手阻止手下发动攻击,眯起双眼凝视着靳宛。

后者掸了掸衣服上的叶子,欠身一礼,再起身时,清脆悦耳的声音响彻林间:“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乌国的天才少女兼第一富商靳宛,目前为止掌握了酿酒、酿醋,以及……养蚕三种技术。”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眼皮一跳。靳宛神情不变,继续说道:“经过我对天蚕的多年研究,我发现天蚕是一种很依赖原生环境的昆虫。虽说巴南帝国气候与天山有些相似,天蚕有八成的可能性能在那里繁殖生存,但是首先,你们还得解决一

个难题,那就是如何把天蚕带到巴南帝国。

“别忘了,这种珍贵的昆虫是很脆弱的,但凡一点生存环境的小变动,都有可能导致它的死亡。而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整座天山里的天蚕数量,不足一百。”

对,是不足一百。确切来说,是不超过二十只。

当然了,这话不能让巴南帝国的人知道。因为如果数目太少,那这群人很可能会觉得,既然迁移天蚕无望,那他们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从而毁了天蚕栖身的这片树林。

数目多一些,迁移天蚕便有更多的把握。而一旦存在着希望,相信对方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天蚕弄到手的,这样靳宛谈判的筹码就更大了。

果然,圣使被靳宛说得心动了。

他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靳宛,过了片刻,方才不急不缓地问:“你有办法帮助我们迁移天蚕?”“不然你以为我来这里干什么?我是个商人,我寻找天蚕,是为了利用天蚕赚钱。所以,我必须要确保天蚕掌握在我手里,这么一来,迁徙天蚕是必不可少的前提。”这倒是靳宛的真心话,因此谁也瞧不出

问题。

可依然有人觉得靳宛是信口开河。

“圣使,这女人不可信。连我们圣殿都为之头疼的难题,她怎么可能有办法?我看,她只是想要活命才说大话。”

圣使却不这么认为。“你听到她刚才的话了吧?她说她会酿酒醋,还会养蚕……”说着,圣使饶有趣味地笑了出来,“除了威灵帝国的柞蚕,向来就只有我们巴南帝国暗中饲养冰蚕。可是现在,居然有个隆凰帝国的少女,说她会

养蚕?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她都有带回去研究的价值。”

如果靳宛听到圣使的这番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圣使提出了一个新的词语,“冰蚕”!这个词从来没有人公开谈论过,甚至连拥有作弊器的靳宛,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所以说,巴南帝国的“神秘”,并不只是一个空泛的概念,它是真正的神秘帝国。

“很好,你成功吸引了本圣使的注意,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一决定要留下靳宛,圣使就对靳宛换了一副和善的面孔。

靳宛淡定地说:“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至于七皇子你……”圣使的眼神又变得冷漠,“我会回禀帝君,我们不幸和隆凰帝国的保凰军团遭遇,而你为了帝国的荣耀和未来,选择了牺牲自我来严守秘密。”

言下之意,就是雪琅必死无疑。

这时雪琅反而坦然了。

——当然,不是对死亡的坦然,而是对命运的坦然。

“我不会轻易认输的。”这样说着,雪琅两手在腰间一划,摸出两只碧蓝色的拳套,漠然对圣使说:“来吧,看我这条命能抵几个人。”

靳宛抿了抿唇,“怎么说都是你们帝国的皇子,非要赶尽杀绝?”

“这件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妄想插手。”圣使淡淡道,一下子把靳宛替雪琅求情的路子,给堵死了。

在雪琅的话说完之际,圣殿的人就朝他冲了过去,一人对十几人的惨烈大战顿时开启。

靳宛握紧拳头,却也很清楚这些人的实力很强,即使自己加入战圈,也扭转不了局面。

为今之计,只有寄望于长安君。

便在此刻,长安君欣喜的声音响起:“救兵到了!”

伴随长安君声音落下,大地一阵震动。

黑暗中,四面八方仿佛都传来了声响,惹得圣使皱眉四顾。

“轰轰轰——”

震天动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下一刻,一头身躯雄伟、獠牙锋利的巨大野猪从树林里冲了出来,笔直地撞向圣使。

靳宛登时大喜!

“野猪前辈!”

在巨大野猪之后,又陆陆续续冲出了几头身形比较小的野猪,它们进攻的目标则是包围雪琅的十几人。

“由于猪精也是今天刚到天山,所以暂时只能找到这些帮手,至于天山更深处的猛兽,就没办法叫来了。”长安君解释道。

纵然如此,靳宛也很满足了。

就在靳宛以为战局要彻底扭转的时候,长安君却忽然凝重地说:“那头猪精让你们快走,那名老者身上好像有修真法宝,连猪精也不是他的对手。”

“怎么会!”靳宛心情又跌到谷底,担忧地望着和罩袍老者激战的野猪,“那野猪前辈会不会有事?”

“顾不得了!不过他们的目标是你和雪琅,所以你们逃了,他应该会第一时间去追你们,不会跟猪精纠缠的。”

见长安君这么说,靳宛也不再犹豫,冲着另一边的雪琅大喊:“快找机会逃走!”说完,靳宛自己先拔腿溜了。

第402章 战斗

趁着圣殿的人被野猪困住,雪琅迅速来与靳宛汇合。

两人头也不回地奔跑着,雪琅大声问道:“那头野猪怎么回事,它好像不是普通的野猪,居然还能和圣使斗个旗鼓相当!”

“‘怎么回事’?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们巴南帝国背地里到底在搞什么勾当,那所谓的‘圣使’,身上为什么会有和传闻挂钩的东西?”想到长安君的提醒,靳宛越发感到荒谬。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要把巴南帝国,和修真大陆联系在一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雪琅却好像有意回避,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我能肯定的是,如果我们再不快点逃走,那很快就会被圣使追上——那头野猪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是圣使的对手。”

这一点不用雪琅说,靳宛也能从长安君那里得到警告。

“情势不妙!那批人已经分成两队,一队牵制住野猪群,另一队则是向你们追来了。”

闻言,靳宛立即将这个消息告诉雪琅。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以你的速度,几乎不可能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走。”余光瞥了眼靳宛,雪琅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

靳宛抽了抽嘴角,“那真是对不起,我给你拖后腿了。可你是不是忘了,找他们来的人是你。”

此话一出,雪琅露出一个莫可奈何的表情。

他停了下来,在靳宛好奇的目光下,倏然双手握拳,背过身去面对即将追上的敌人。

“你走吧,我会尽量阻挡他们一段时间。如果你能够幸运逃生,希望你能代我照顾小妹,她是无辜的。”

靳宛听了,忍不住嗤笑一声。

说实话,靳宛一点儿都不想答应雪琅的要求,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等一下,有人来了!”

长安君一声惊呼,令靳宛精神为之一振。

决心以命换命的雪琅迟迟听不见靳宛的动静,扭头一看,这傻女人居然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不禁又急又恼,出声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逃啊!”

话一出口,却见得靳宛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随即雪琅瞪大了眼睛,看着靳宛一改之前紧急逃命的模样,伸了个懒腰后开始活动全身的筋骨。

盯着靳宛弯腰拉伸的动作,雪琅的脸色十分古怪:“你在干什么?”

“热身啊!”靳宛答得坦然。

“热身了会让你跑得更快?”

“不会。”

雪琅这一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然而靳宛仿佛并不在意他的想法,做完热身运动后,又把自己的长裙撕烂,只留膝盖以上的那部分。如此,靳宛穿在里面的中裤,就暴露了一大截。

这还没完。

望着靳宛在他面前大辣辣地脱下外衣,露出贴身的中衣,雪琅已经彻底被这疯女人不着边际的行为,给整得无话可说。

“看来我得做一套战斗服了。”靳宛打量了下自己现在“惨不忍睹”的服装,嫌弃脸地说道。

此时两人已经能够听到追兵的声音了。

雪琅叹了一口气。

他真的,搞不懂这个女人!

“坚持就是胜利,一起加油吧。”身旁少女的双目骤然燃起战火,话音尚未落下,靳宛那娇小的身躯就奔着最先冲出的一道暗影而去。

那神秘人显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

但神秘人并不慌乱,猎物主动送上门,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他的身体在惯性下如一颗炮弹般,径直砸向迎面而来的靳宛,罩袍下的脸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两人即将撞上的那一瞬,少女的身体猛然后仰,双膝着地紧贴地面滑行,认为少女毫无威胁之力的神秘人,一时陷入惊诧中,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也就是这短短的刹那,靳宛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这是为了方便他们吃水果,而特地放进空间带走的汤国“精品”——电光火石间,靳宛素手一抬,这把水果刀就快、狠、准地,插进了从上方

飞过的神秘人,那唯一露在外面的脆弱部位。

“砰。”

满脸难以置信和不甘的神秘人尸体,落地时发出了沉重的声音,引得所有人骤然放大了瞳孔!

——眨眼功夫,他们的人被一刀割喉!

雪琅甚至没看清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可那具尸体不会撒谎,靳宛刚才真的杀了一个人!

紧接着,迎接两人的,就是其他圣殿成员暴怒之下的猛烈攻势。

之所以能那么迅速地解决掉一个神秘人,不仅是因为对方的掉以轻心,也是因为这里面有长安君相助。黑夜中的这场林间大战,有长安君帮忙的靳宛,自然比别人更占优势。

而靳宛突然展露的这一手,充分说明了“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一旦敌人正视靳宛,想要再那么轻易地铲除敌人,就变得困难数倍。

俗话说寡不敌众,尽管靳宛开了挂,带着长安君战斗的时候有如神助。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靳宛的体力难以支撑,在三个人的夹攻下也变得左支右绌,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靳宛也没有余力去想援兵何时赶到。

“左边,快闪!”

靳宛下意识地照着长安君的指示闪避,然后就有一枚银针擦着靳宛的左臂飞过,靳宛的眼神顿时起了变化。

“你干什么,圣使说了要留她活口,你竟然还敢用冰魄针!”

位于靳宛后方的神秘人,差一点被同伴误伤,这时便朝着射出银针的那人,恼怒地用巴南帝国语说着什么。

“她杀了我们的一个人!再拖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又有谁死在她手里!”

“那也不能用冰魄针……”

“别吵了!我已经发现了她的弱点,虽然她近战很强,但是她远攻不行。所以只要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拿下她。”

三人对话的时候,也停下了攻击,靳宛这才有了喘息的空隙。但很快,不等靳宛松一口气,长安君便告诉了靳宛一个糟糕的消息。“他们发现你的弱点了,决定对你使用远攻……虽然我能帮你探测到攻击在什么方位,可即便你知道了,身体也很难做出反应。”

第403章 破阵

“殿下,我们已经进入了阵法的核心范围,可暂时还依然没有发现出口。”

看着敖千阴沉的脸色,卫甲说这句话时尤为小心。

自从他们闯进天山的这片树林,一行人就在无意中,陷进了不知名人士布置的阵法。关键是这个阵法的跟他们以前所知的阵法大为不同,就连殿下都没有办法短时间内破解它。

这也导致了,暗卫们听从敖千的吩咐去不同的方位查看,结果却没有找出什么破绽。

随着暗卫的回答,敖千的心情变得更加差。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直觉告诉他,如果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一场让他难以承受的厄难之灾将会降临。

再联想到靳宛闯进了天山的深处,至今未能有消息,敖千的眼神不禁愈加晦暗。

终于,敖千下了一个不顾一切的决策。

“放火,烧山!”

不管是什么阵法,所依靠的无非是这片树林的地形。所以只要把树烧光了,阵法也就不攻自破。

不过这个决定显然很疯狂,因为一个不好,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会葬身火海。然而心里越来越浓的不安,已经逐渐掌控了敖千的思绪,为了找到靳宛,所有的后果他都愿意承担。

暗卫的职责就是遵从敖千的命令,所以就算他们心里甚为震撼,却也不会提出质疑。

很快,卫甲就让人准备好了火把,站在敖千选定的位置。

“殿下,一切准备就绪。”卫甲恭敬地禀报。

敖千冷着脸,刚要下令放火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达先生,不要!”

这道声音很大,立即吸引了在场暗卫们的注意力。

敖千不由得蹙起眉头,循声望去。

这一看,敖千的目光顿时产生了变化,身形一动几乎是瞬移到了来者面前。

而那个背着雪诺的暗卫也立刻放下小姑娘,对着敖千跪地行礼:“爷……”

“夫人在哪里?”不容暗卫说完,敖千急切地抓起他,厉声喝问。

原来这名暗卫,就是负责保护靳宛的几个暗卫之一。而在靳宛等人吃烤肉的时候,这名暗卫并不在其中,当时靳宛和雪琅都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事实上,这个暗卫并不是无缘无故地失踪了,而是偷偷离开去找敖千。可惜暗卫下山途中,也闯进了巴南帝国圣殿团设下的阵法里面,也就被困于此地。“……若不是遇到雪诺小姐,恐怕属下也找不到爷。”暗卫讲述完了自己的遭遇,才肃声道:“夫人在其他人的保护下,按理说是不会出事儿的。可我记得,白天我们到这里的时候,这个阵法并不存在,恐怕

是有人……”

听到这里,敖千马上看向雪诺,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道:“你带我去找宛儿,我带你去见阿轩。”

“真的吗?”雪诺的眼睛里露出了兴奋的光芒,甩着羊角辫高兴地说:“你不骗我?”

“我要立刻见到宛儿。”敖千径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并没有回应雪诺的质疑,但是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雪诺来自巴南帝国这个秘密,早在之前就被敖千猜测到了。他很清楚,这对兄妹八成是巴南帝国的贵族,可是当时他对两人乔装暗访隆凰帝国所为何事,并不感兴趣。但是,当他们在罪城再次相遇后,雪诺就一直找机会接近敖千。起初敖千不以为然,因为对于雪诺当初放话要嫁给自己的行为,他是一点不当回事儿的。直到有一天,雪诺含羞带怯地问起敖轩的事情,此

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每次都会趁雪琅不在,不停地追问敖轩的情况。

渐渐的,敖千也察觉到了异样。

然后某日,雪诺询问敖千,能否带她去见见敖轩。这个时候,敖千自然是直截了当地回绝。

于是雪诺就把她和敖轩在巽京王宫初次见面的场景,告诉了敖千。当敖千听雪诺提到敖轩身有暗疾,他才有所反应,追问雪诺是如何得知的。

事实上,敖轩在药物、毒物这两方面浸淫多年,身体的确受到了侵蚀。帝君屡次禁止敖轩接触这些东西,只是从来不起作用,于是无奈的帝君就只能派御医专门给敖轩调养身子。

到后来,敖轩的造诣越来越高,御医已经赶不上他了,调养身子的药物便由他自己调配。由于到目前为止,敖轩都没有出过什么大问题,所以帝君也慢慢的放松了对他的管制。

只是敖千知道,敖轩并不是彻底解决了隐患,而是暂时压制了它们而已。所以在听雪诺说,她有办法彻底解决敖轩身体里面的暗疾时,敖千不可避免地留了神。

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有这个能力,雪诺拿出了巴南帝国的“圣灵液”,一种从巴南帝国的“圣花”提取的液体。

那天靳宛回来看到两人手碰到一起,正是雪诺拿圣灵液给敖千看的时候。实际上,这些天雪诺缠着敖千,都是为了搜集敖轩的信息。对敖千本人,雪诺已经没有了早初的那种倾慕。

如果靳宛早一点知道这点,那么今晚的危机,就不会发生了。

敖千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他此刻,正跟在雪诺身后闯出阵法。

不多时,一行人总算顺利出来。也几乎是他们出来的瞬间,众人就感受到了来自不远处的战斗波动。

敖千眼神突变,骤然前冲,几个暗卫立马跟上。

与此同时,犹在与野猪缠斗的圣使,面色一变发出惊疑声。

“什么人?竟能闯过大阵……”

“哼哼哼!”有破绽!

野猪顿时原地一扭,庞大的身躯狠狠撞向罩袍老者。

圣使看了它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有人来了,本圣使也就没工夫再陪你玩了。”

——一人一猪,一个只是衣服微微凌乱、嘴角略有血迹,一个却被砍得皮开肉绽,不难看出哪一方更有优势。

又一次打退野猪,圣使不再追杀过去,而是扭身朝第三战圈飞去。也是这一刻,应对两个圣殿骑士的雪琅,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靳宛疯狂地大笑着,不顾后面射来的冰魄针,全速冲到一个骑士跟前……

第404章 紫金

“靳姑娘!!!”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震彻山野。

敖千前冲的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竟然受到心绪波动的影响,喉间涌出一股腥甜液体。

宛儿!

一瞬间,敖千漆黑的瞳孔遽然凝缩,暗黑色的眼珠恍惚间似乎变成了紫金色……

那厢靳宛冲到了中间那名圣殿骑士前面,在靳宛身后,是激射而来的冰魄针。至于靳宛身前的圣殿骑士,则认为靳宛必死无疑,露出冷笑闪也不闪地正面迎战。

所有人都断定靳宛无路可逃,因为他们都忘了之前的教训,仿佛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人能够记起靳宛是如何快速杀掉一个人。

又或者,他们对冰魄针的威力极其了解,导致他们信心十足。

“就是现在!”

长安君一声断喝。

于是靳宛头也不回,右手往后一放,心里默念:“出!”

随即,就听见“铛”的一声细响。

此时靳宛身子一弯,又默念一句:“收!”

紧接着,原本突然出现在靳宛手里的圆底锅,一眨眼又消失了。和圆底锅一起不见的,还有射到锅里的冰魄针。想象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但一时间,在场之人还没有一个反应过来。而靳宛身前的圣殿骑士依然不做防御,双手带着凌厉的掌风劈向靳宛。正因为对冰魄针十分自信,所以当他看到靳宛竟伸出右手想要

与自己对掌,他忍不住讥诮一笑。

死到临头,还想挣扎?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中闪过,忽然他的目光一凝,惊疑不定地看着少女抬起头时露出的冷酷眼神,还有嘴边掀起的淡淡弧度。

“去死吧……”

轻声说出这三个字,靳宛眼睛一闭,右手掌心对准眼前之人的心脏。

“出!”

默念完毕,一枚细小的银针立即从靳宛的手心飞出,射向那名圣殿使者。

那人刚才主动靠近靳宛,使得两人的距离快速拉近,所以此时此刻,他根本来不及躲避!

几乎没有看清冰魄针的轨迹,这名圣殿骑士就被银针刺进心脏,眼睛立马就黯淡下去了。

“砰!”

与此同时,圣殿骑士的掌风还是落在了靳宛胸口,虽然力度因主人的死亡而有所削弱,但这一击仍是将靳宛打飞了出去。

“噗!”

身受重伤的靳宛不受控制地喷出一口血,脑袋也不由得一阵晕眩刺痛,意识开始涣散。

——大个子……你快到了吧?

这是靳宛昏迷前,脑子里思考的最后一个问题。

由于失去了意识,因而靳宛没能看到在自己即将摔落地面时,夜幕中、皓月下,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另一个追杀靳宛的圣殿骑士,那只带着凌冽杀意的魔掌,已经快要触摸到少女的身体。结果他只觉得面前有什么掠过,再细看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的目标人物没了。

不仅他没能看清是什么闪过,就连雪琅和其余的圣殿骑士,也不清楚那道黑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导致剩下的四个圣殿骑士,都警惕了起来,戒备地盯着那道黑影。

在他们的注视中,高大挺拔的青年抱着人事不知的少女,于月光下渐渐浮现真面目。

他剑眉星目,面若冰霜,一袭墨色长衫、一头墨色长发,都在这宛如静止的时间里无风自动,势头猛烈而血气冲天。

无需多言,眼下唯有一个举动,方能平息心中怒火——

“杀!”

一声令下,太子爷身后的树林里,即刻掠出了几道黑影。

那些黑影目标明确,都是一对一地找上了一名穿着罩袍的圣殿骑士,雪琅也因此得以从敌人的围攻中脱困。这些暗卫与圣殿骑士的能力应是相差无几,然而暗卫一路赶来,已经发觉了同伴的尸体,心里本就充满了怒火,攻击便无比凌厉。而与之相对,几个圣殿骑士先后经过了和野猪群、雪琅或者靳宛的战斗,

体力有所消耗,加之措手不及,因此居然一个照面,便被训练有素的暗卫们一击毙命。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转折来的太快,以至于雪琅还一脸茫然。

等圣使率领余下骑士赶赴战场,地上只有几具睁着大眼死不瞑目的尸体。

天上几朵乌云缓慢飘过,月亮慢慢探出头来……

树林中央,两队水火不容的人马静静对峙,气氛肃杀冷冽。

圣使的眼睛扫过为首的青年,继而是青年怀里抱着的靳宛,然后是雪琅、暗卫……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躲到最后面的雪诺身上。

直到这时,圣使的眼神方才起了一点波澜。

他嘴唇蠕动,沙哑的声音凝成一句话:“十三帝姬,此事与您无关,不要忘了您的身份……待此间事了,本使还要带您回去。”

雪诺瑟缩了一下,偷偷觑了一眼最前面那道高挑的背影,心里一横咬牙道:“我不回去!”

“十三帝姬,请不要让我们为难。”圣使面无表情,冷冷说道:“稍后本使会亲自料理这些杂鱼,而看在您的份上,本使会不再计较七皇子不敬的言行。”

听到圣使提及自己,雪琅的第一反应,却是去观察达先生的表情。

然而当他看见青年的眼睛,他的心脏就不可遏制地狠狠一跳!

几乎是同一时间,圣使与青年都没动,可他们的手下无一例外地冲向了对方。在两方人火热厮杀之际,圣使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敌方首脑,观察那个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青年。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青年貌似并不在意他的目光,更不惧怕他会暴起攻击似的,反而先抱着靳宛走到树

下。

令圣使惊奇的是,被他击败的野猪,这时竟也走到了那青年身边……

“宛儿交给你。”树底下,敖千摸了下野猪的猪脑袋。

旋即,他转向对面的罩袍老者,音容俱是骤冷:“他,交给我。”

野猪吭哧吭哧了几声,接着便直接趴在靳宛身侧,扭头像狗一样舔了舔身上的伤口。

——小伙子,本帅看好你,去把那老头儿拆了!

离开前,太子爷又看了一眼昏过去的靳宛。当那些血迹映入眼帘,太子爷的眸色,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第405章 碾压

敖千并不清楚自己身上的具体变化,他只觉得在极度的悲恸和愤怒中,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好像体内觉醒了一只强大得无与伦比的巨兽。

在这头巨兽的操控下,仿佛连他的身体也焕然一新,变得坚不可摧。

敖千的攻防力量产生变化,最倒霉的自然是圣使。

在圣使的想法里,无论来的这青年是什么人,都不可能比自己更强,否则他一定能有所预感。

所以当眸色真正变为紫金色的敖千,一步一步地朝圣使走去时,圣使仍然是那副淡然从容的神态。

周遭充斥了暗卫与骑士激战的声音,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这场大招的决定权就掌握在敖千和圣使手中。不管是哪一方的首脑获胜,都能够为这一晚的激战画上句号。

只是,双方的念头亦然一致,不约而同地坚信自己的主子会赢,于是越打士气越高,连带着交战的状态也愈发火热激烈。

雪琅紧张地注视着场中二人,一旁的雪诺小声问:“兄长,是达先生厉害一些,还是圣使厉害一些?”

“我不确定……”雪琅犹疑道,紧接着目光一变:“他们动了!”

而在雪琅话音落下的瞬间,位于中心战局的两人已经化为两道残影,彼此攻击了十数下。

一交手,圣使心里就惊讶了。

这青年比他想象中难缠,竟然能够跟上他的速度!

即便如此,圣使还是不慌不忙,他的信心也没有因此动摇。可眼瞧着青年有这样好的身手,圣使倒是动了收人的心思,于是说道:“年轻人,本使素有爱才之心,如果你肯交出靳宛并跟随本使,那么今夜之事一笔勾销,本使也承诺一定会好好待你,不辜负你这身武

艺。”

听了这话,太子爷面无表情。

只是很快,圣使脸上的淡然之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阴霾从眼底一点点浮现。

几个呼吸的功夫,圣使就被逼迫得用出了全力,这说明青年一开始也是隐藏了实力的,因而圣使心里丝毫不敢再大意。

孰知这还远不是太子爷的极限,敖千的攻势越发狠厉,速度也越来越快……终于,圣使回防不及,被太子爷一掌拍中肩膀。

圣使面色一白,慌忙后退,想要拉开和敖千的距离。然而太子爷岂能让他如意,面无波澜地跟了上去,攻击也没有停止。

直到这时,圣使方才注意到青年有一双颜色诡异的瞳孔,心里无端端地忐忑不安。

“这小子有些古怪,不宜继续与他缠斗……看来只有抓人质了!”

思及此,圣使的视线瞥向敖千后方,靳宛就躺在那里。

接着他故意声东击西,意欲迷惑青年。

待敖千被顺利引开,圣使心里一喜:成功了!

紧接着圣使用最快的速度冲向树下的靳宛,至于那头在旁边看守的野猪,只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不足为虑。

望着圣使冲来,野猪几乎是立马跳了起来,凶悍无匹地做出攻击姿态。

“哼,跳梁小丑!”圣使嗤了一声。

然后他伸出手……

“砰砰砰!”

一道影子转瞬而至,下一个瞬间,不可一世的圣使就被那身影一拳打进树林,接连砸断了三棵大树,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近距离观看了这一幕的雪琅和雪诺,一个忍不住眼角抽筋,一个忍不住目瞪口呆。

太子爷浑身散发着煞气,用怒到极致反而更显冷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不、许、碰、她!!!”

话音尚未落下,敖千的身体已跟着冲进了黑暗的树林。

旋即树林里就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

不多时,林间突然传出一下比一下高亢的惨叫声:“啊——啊!!!”

雪琅听得后背汗毛竖起,不禁往外面走了几步,眼睛看向漆黑的树林。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咻”的声音……

顿时,雪琅瞳孔一缩,反应迅速地抱头蹲下。

有什么东西从他头顶飞了过去!

“砰!”

又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雪琅扭头看去,只见他们巴南帝国里高高在上的圣使,竟如同一只死狗般瘫在地上,一只手以极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

这个画面实在太震撼,那几个和暗卫激战的圣殿骑士,一见此情此景,个个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眼神都变得恍惚了。

备受鼓舞的暗卫们则是精神一振,趁机发起猛烈的攻击,取得了战局的优势……

敖千飞出树林,落到圣使的面前。

“你、你是什么怪物?”望着那双紫金色的眼眸,圣使颤抖地问出来,声音里既有不甘又有恐惧,眼睛里也没了之前的自信从容。敖千不答,一只脚踩在他的胸口,语气冰冷:“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的女人。她身上的每一道伤口、每一道血迹,我都要从你们身上,十倍百倍地讨回来。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不管你们背后是什么势

力,我保证,会让你们尽数陪葬。”

雪琅听得身子一颤。

这样的达先生……好恐怖!

对于这一点,圣使的体会最是深刻,因为敖千的杀意基本上都是冲他来的。

恰好这时那些骑士也都被擒住,暗卫将他们的穴道点了,扔到敖千的脚边。

太子爷这才移开目光,在人堆里搜寻着刚刚攻击靳宛的那两个人。凡是被那紫金色的双眸盯上的人,都会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涌到头顶。

最终那两个人被拎了出来,和圣使扔在一块儿。至于其他人,敖千竟也二话不说,亲手将他们全给杀了!

见状,暗卫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以往这种事,都是由他们代劳的,想不到这次殿下会亲自动手……

雪诺始终还是个小姑娘,看到那么多人死在眼前,多少会有点于心不忍。可是雪琅对她摇了摇头,拉着她走开,不让她去找敖千求情。

“你们三人,不会死得那么轻易。”敖千冷冷注视着圣使以及余下的两个骑士,说完后拿起长剑划了几下,接连挑断了两个骑士的手筋脚筋。

听着耳边的惨叫,圣使的脸色青白交加,愤怒吼道:“小子,要杀就杀,少来这一套!”

敖千丝毫不受影响。但是他刚一剑刺进圣使的肩胛骨,众暗卫便见他们的主子身子一晃,然后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第406章 冰茧

敖千这一倒,简直让暗卫措手不及。

卫甲反应极快地上前接住主子,其余人就训练有素地上前围成一个圈,将敖千和卫甲护在中心。

暗卫行动之时,刚刚受到重击的圣使眼中精光一闪,趁着没人注意,用未受伤的那只手快速掏出了什么,并把内劲注入进去。

当卫甲检查过敖千的身体,发觉主子只是昏迷过去,并没有受伤,当即松了一口气,对其他人打了个手势。于是便有暗卫朝圣使走过去,他本想把人带走,却发现他们的俘虏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看到圣使高举一只手,卫甲偷偷留了心,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如果你们敢再往前一步,那么今晚大家就同归于尽。”眼尖的圣使看到暗卫的小动作,立马摊开手心,那里赫然躺着一朵冰蓝色的花朵。

此时不远处的雪琅恰好走过来,一眼就瞧见了这朵晶莹冰蓝的小花,脸色霎时变了。

“你们都别动!”他大喝一声,使得本欲下令擒住圣使的卫甲,不由得住口。

另一边,雪诺看见冰蓝小花,就想在圣使的注意力被吸引时悄然靠近。可惜,圣使对她早早就有所防范,所以雪诺一动,圣使的目光便紧盯着她。

“十三帝姬,我知道你能操纵冰元素,但目前只有用手触摸到这冰茧,你才能够阻止它爆炸。所以你尽管放心,我绝不会蠢到让你靠近。我保证,在你触摸到冰茧之前,就能催动它爆炸,不信你就试试。”

说着说着,圣使忍不住咳了几下,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出。

而这番话顺利让雪诺不敢动弹,她无措地看向雪琅,无声地询问他该怎么办。

雪琅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问:“你想怎么样?如果冰茧爆炸,你也一样活不下来。”

圣使不做声,而是恨恨地看了眼昏迷的青年,以及少女。

那个眼神透出的信息,很明显就是想要他们交出这两个人,卫甲一下子沉下脸。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过我能够明白地告诉你们,休想再打我家主子的主意!即便是死,也绝不可能让你动我家主子一根汗毛!”

雪琅也坚定地摇头:“圣使,今天你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十足幸运。达先生和靳姑娘,不是你能招惹的,别忘了这里终究不是我们巴南帝国。”

听罢,圣使也知道今天他想带走靳宛,是没有希望的了。纵然心中多有不甘,可局势对他不利,再逗留下去恐生变故。

是故圣使低哼一声,怨忿的目光扫过敖千,冷冷开口道:“你们谁不怕死的,就尽管追来吧!”

话音落下,他一个鹞子翻身,冲进了漆黑的树林。

暗卫见状就要去拦阻,雪琅急忙解释道:“现在不能追!否则逼急了,圣使引爆冰茧,这整座天山都会夷为平地,我们这里的人更是一个别想逃!”

如今敖千和靳宛都昏迷了,卫甲就是暗卫的头儿,所以暗卫们都征询地望着他。

卫甲却是追问雪琅:“那冰茧是什么东西,真的有这般大的威力?”“冰茧的威力是毋庸置疑的,正因它威力巨大,因此整个巴南帝国,一共就只有两朵冰茧。以圣使的地位,能够拥有一朵是情理之中,只是我没想到他会随身带着……”雪琅的神情十分严肃,看起来不像是危

言耸听。

卫甲静静注视了他一阵,良久才收回视线。

“既然雪琅公子都这么说了,那就先不要追了,至少要先保证两位主子的安全。丙、丁,你们两个去砍些木材回来,做好担架后就将爷和夫人抬下山……”

靳宛记得,自己应该是昏迷了吧?

可是为什么,昏迷后的感觉,也那么舒服?好像置身在一个安详的世界,周遭围绕着许许多多的光点,黄的、白的、绿的……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有。

这种经历还是第一次,以前靳宛可从来没有遇见过。虽说潜意识里,靳宛知晓自己昏过去了,但现在的遭遇又不像是身处梦境,反而感觉很真实,就让靳宛不得不疑惑了。

不知过了多久,靳宛周围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光点逐渐消失,白光则越来越强盛……

唰。

——房间里,少女睁开了眼皮。

熟悉的景象映进眼底,靳宛眨了眨眼睛,慢慢感觉到从四肢百骸传来的酸疼感。

这里是……罪城的大宅子啊。

我回来了?

脑中闪过这个狐疑的念头,靳宛动了动脖子,随即竟看到敖千就躺在自己的身边。

靳宛腾地坐了起来。

“大个子?”

看着敖千苍白的脸色,靳宛的心马上揪了起来,赶忙凑过去观察他身上是否有伤。

“瞧把你紧张的,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多心疼心疼自己。”脑海里这时响起了小正太的声音,长安君懒洋洋地现出了身形。

靳宛被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这话什么意思?大个子的脸色很差,我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只听长安君说,敖千即将赶到,所以靳宛才决定和雪琅一起战斗。最起码,自己有长安君相助,留下为雪琅分担下压力,他死亡的概率就低了。

本来靳宛所想的就是拖延时间,等敖千带人赶来救场,谁知道一打起来就没办法随心所欲了。在那个环境下,不是敌人死就是靳宛死,而且敌我差距略大,靳宛只能冒险一点。

实际上靳宛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长安君一说敌人要采取远攻的战斗方式,靳宛就几次尝试缩短与敌人的距离,结果每次都是失败告终,还差一点被干掉。最后靳宛没办法,只能故意露出后背的破绽引敌人上钩,等敌人大意后再以攻代守



这个办法显然很危险,因为如果不是敖千来得及时,靳宛这会儿估计就挂了。

也因此,长安君其实是有点气恼的,说话的口气便不大好。“你担心个什么鬼?你以为太子爷是你啊?说了那样做太冒险,你偏偏不听,一定要拿命去赌。这次幸运躲过一劫,下次死了就不要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第407章 扯平

面对长安君的炮轰,靳宛倒是挺淡定的。

“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当时的情况你比我更清楚,凭我的实力是打不过他们的,能铲除一个是一个嘛。”

长安君却毫不犹豫地道:“自身难保的时候,就不要去管别人的死活了。”

这是在责怪靳宛为了保住雪琅的性命,而选择留下。站在长安君的角度,他的确不在乎雪琅会不会死。换句话说,只要靳宛能够保命就成了。

事实上,那个时候就算任由雪琅独自留下抗敌,靳宛也没办法跑多远。五打一的情况下,雪琅坚持不了多久,这样他们两人反倒会被分而击破。

不过靳宛懒得跟长安君争执,因为这个道理,长安君肯定是明白的,他只是对靳宛选择冒险的方式不满罢了。

伸手探了下敖千的鼻息,发觉他的呼吸还算平稳,靳宛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用不着担心他。”见靳宛让了步,长安君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又恢复那副慵懒的模样,“敖千现在只是力竭昏迷,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靳宛听得满心困惑,不由得反问:“怎么会力竭呢?”

当下,长安君便把靳宛昏过去后的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那个‘冰茧’,应该是用冰蚕茧和一种法宝材料融合做成的,属于爆发性的消耗型法宝。当时猪精感应到法宝波动,应该就是这个东西。”

说起圣使的这张底牌,长安君态度随意,并没有很在意。靳宛一听,就知道这东西尚入不得长安君的眼。

于是不以为然地说:“听你的口气,那玩意儿应该不是很厉害啊。”“说笑了,那东西一爆炸,别说是天山,我估计连罪城都会消失大半。”长安君丁点儿面子都不给靳宛留,很不客气地道:“好歹那也属于低等法宝了,至少这块大陆上,三大帝国如今还没有什么武器,杀伤

力能够和冰茧媲美。”

好吧,没想到那罩袍老头儿还带着这么可怕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不早点把冰茧拿出来?”略微思索,靳宛又好奇地问。

“一来是这低等法宝对你们来说,称得上无比珍贵了;二来是催动冰茧需要时间。刚开始对付你和雪琅两个人,根本用不着冰茧,巴南帝国的圣使自然就不会拿出来。“后来的猪精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也派不上用场。直到敖千出现,最初圣使低估了他,结果敖千越战越勇,直接碾压得他来不及拿出冰茧,更别提催动冰茧了。若不是敖千突然力竭倒下,他也没时间使用

冰茧。”

长安君解释完,靳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睛一直盯着敖千的脸。

半晌,靳宛忽然道:“连野猪前辈都打不过这个圣使,怎么到了大个子那里,直接就是碾压的局面?虽然我知道大个子挺厉害的,可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这里面当然是有猫腻的。

靳宛不知缘由,可长安君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他沉默良久,不知道是否要跟靳宛解释,毕竟现在就让靳宛接触那个世界的事情,似乎过早了一点。

而就在长安君考虑时,靳宛好像已经放弃了追求答案。

只是内心深处,靳宛也隐隐察觉到了,自己被带到一个异界,原因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这个世界,应该还有很多秘密,等着自己去探索。

房间外时刻有暗卫守着,所以靳宛一出去,大宅里的人便收到了风,全部汇聚到了靳宛和敖千住的院子里。

靳宛这才知道,自天山的经历后,时间已过去了一天一夜。

待问候过靳宛,卫甲便汇报了罪城这两日的情况。

“那晚在天山的战斗,也惊动了罪城的几方大势力,眼下他们正在查探当时对战之人的身份,昨天已经有人到我们这儿打探情形了。”

靳宛颔了颔首,表示自己了解了。

旋即目光逡巡一圈,当发现暗卫的人数少了一半,靳宛不由自主地抿起了嘴角,心情有一点沉重。看见靳宛的表情,卫甲好似明白这位善良的主子,心中在想些什么,当即沉声说:“我等的职责便是保护爷和夫人。只要两位主子无恙,兄弟们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夫人不必为我等伤怀,这里的每一个人

,都是早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话虽如此,看着靳宛为死去的暗卫难过,卫甲等人还是颇为动容的。在深宫和战场上,人命是不值钱的,每天都有人明着暗着地死去,谁也没有那个精力和心情,去哀悼别人的死亡。

而暗卫,更是不会有人在乎生死的存在。“这一次,他们都是因我而死,所以是我对不起他们。”靳宛面无表情,只是袖中的手紧紧握拳,显示出靳宛并不平静的内心,“若不是我私自外出,他们也不会遭此劫难。这个血的教训,我记住了,今后绝

不再莽撞行事。”

此话一出,暗卫们齐齐抬头,目露惊讶地看着靳宛。

夫人竟然会对他们这些下属道歉?

众人感到受宠若惊,以致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卫甲也是讷讷道:“夫人言重了……我等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夫人其实也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然而,对于卫甲的木讷劝慰,靳宛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摆摆手让他们退下。见此情景,一干暗卫也不多做逗留,行了个礼便散了开去,回到各自的位置。

等到暗卫走了,不远处的雪琅,方牵着雪诺走上前。

“靳姑娘,谢谢你。”

听见声音,靳宛转身,见是他们兄妹二人,摇了摇头:“不用谢我,我当不起。”

闻言,雪琅面上浮起一片愧疚的神色。

雪诺急忙替自己的兄长辩解:“宛姊姊,你不要怪兄长,他也不想伤害你的。”“我知道。”靳宛语气淡淡,“我也没有怪他,毕竟那些暗卫本来就来自和你们不同的国度。就我个人而言,我是很感激你的,因为圣使要杀我时,你还赶来给我通风报信。但经过后来的那一战,我想我们应该扯平了。”

第408章 隔膜

与其怪雪琅,还不如怪自己,毕竟是靳宛给了他接近自己的机会。

可说到底,他们之间也不可能再回到之前的状态了。那个时候,他们是朋友,可今后……至少目前来说,靳宛依旧心有芥蒂,即便不把雪琅当敌人,也很难再当朋友。

因为敖千是隆凰帝国的太子,而雪琅是巴南帝国的七皇子、雪诺是巴南帝国里备受关注的十三帝姬,尽管现在两国没有明面上的斗争,可彼此的背景已决定了他们将来的立场,不可能一致。以前雪琅兄妹身份没暴露的时候,靳宛可以装作不知情,单纯地与两人来往。但经过了前天晚上的那件事,想来雪琅也察觉到了,敖千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武林高手”。说不定,他也隐约猜到了敖千的贵族

身份。

既然这层窗户纸已被捅破,想再修复关系,便是很难的事情。所以相忘于江湖,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这样想着,靳宛对待雪琅的态度,不由得冷淡了许多。和两人略作交谈,靳宛就告辞了。

望着靳宛远去的背影,雪琅面露惆怅,低低叹息一声。

如果那晚,他没有发信号通知圣使,今天的局面也会大不相同……现在想想,那个时候靳宛压根没有对他不利的意思,不然也不会特地留人保护他。

可惜如今才意识到,俨然太迟了。

想到这里,雪琅眼神有一些黯然,苦笑着对雪诺说:“小妹,看来我们该回去了。”

不料他的话才出口,雪诺就忙不迭地摇起了脑袋。

“我不要回去!达先生已经答应我了,要带我去见阿轩哥哥的。”

顿时,雪琅露出茫然的神情,“阿轩哥哥是什么东西?”

“就是那次在巽京……”

那一厢,雪诺忙着和哥哥解释“谁是阿轩哥哥”,这厢靳宛就着暗卫打来的热水,替敖千清理身上的几处小伤口。

这些伤口都不怎么严重,清理起来也不费事儿。倒是靳宛自己,胸口有一大块淤青不说,手臂和腰腹也是带伤的。

因此敖千的事儿一料理好,暗卫便打了热水来给靳宛沐浴更衣,顺便问靳宛要不要请郎中来瞧瞧。

看了眼身上的细布,靳宛随口问了一句:“我这些伤口是谁帮我包扎的?”

卫甲垂下头颅,“回夫人,是属下包的。可是属下只处理了您手臂的伤口,其它地方……属下不敢查看。”

这可是他们的太子妃,平时多看一眼都得担心殿下会不会不爽,就算吃了蛇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扒开夫人的衣服检查伤势。

当然了,如果靳宛今天没有醒,暗卫肯定是会去请郎中的。比起敖千,貌似还是靳宛受的伤严重一点,所以暗卫对靳宛的关注度更高。

与卫甲的小心翼翼不同,靳宛表现倒是挺坦然的,客套地说:“你包的还可以,就是有点紧,下次包扎的力气可以小一点。”

靳宛边说边解布条,看那苦恼的表情,卫甲绑的细布确实紧了……

这个时候,卫甲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床榻上,昏迷了一天一夜的男人,眼皮突然抖了一下。

紧接着眼皮底下,出现了一双透着淡淡紫金色的瞳仁,男人的目光也愈渐清明。

“哗啦啦……”

清醒的敖千,耳边荡起了一阵轻微的水声。

他慢慢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放轻脚步走向房间那一头的屏风。

随着与屏风距离的缩短,水声越来越清晰,敖千也隐隐看见了屏风后面的那道娇小倩影。

搓着澡的靳宛嘴里哼着小曲儿,丝毫看不出前晚的大战,对这个女人有什么影响。敖千不动声色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一瞧见浴桶里背对着自己的靳宛,心里的躁动压抑便不见了。

他的心情重拾宁静,眼神微微动了动,瞳孔的紫金色也逐渐褪去。然后敖千双手环胸,靠着屏风,静静欣赏这一幕香艳无比的画面。

过了好半晌,被男人专注视线锁定的靳宛,终于有所感应似地回头。

骤然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靳宛下意识地尖叫一声:“呀!”

受到惊吓的靳宛脚一滑,整个人摔进了浴桶,两只手惊慌地在水面乱拍。

敖千一个箭步过去,大手抓住靳宛纤细的胳膊,轻轻一拉就把人提了出来。

“咳咳咳……”喝了两口洗澡水的靳宛,一个劲儿地咳嗽。

加上那头湿淋淋的发丝,把脸都给遮住了,使得靳宛看起来好不狼狈。

敖千把人揽进怀里,伸手擦干靳宛脸上的水,低头凝视道:“你想成为第一个……被自己洗澡水淹死的人吗?”

听到这句话,靳宛只觉得满头黑线。

但靳宛第一时间,还是抬起两手护在胸前,然后才开口说话。

“怎么说我也刚经历一场生死大战,你不认为你的措辞不够合理吗?”

正常人不都是含情脉脉地问:“你没事吧?”

谁会腹黑地吐槽你差点儿被洗澡水淹死?

不满的靳宛使劲挣了挣,想从敖千怀里挣脱。可想而知,敖千不可能让这小丫头如愿,于是靳宛便发现越挣扎,自己就被抱得越紧。“你还想跑哪里去,嗯?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只是出去几个时辰,回来人便不见了踪影。再见到的时候,原本活蹦乱跳的人儿,竟变得遍体鳞伤、昏迷不醒。小丫头,你是在测试我的心理承受力么

?”

敖千弯着腰低着头,凑近靳宛的耳朵深沉地说着。

热气拂过耳畔,靳宛觉着痒痒的,于是瑟缩了一下。

这个动作登时惹得太子爷眼神一沉。

“还要躲么?看来你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或许以后出门前,我都该好好疼爱你,让你第二天没办法下床,这样你才不会乱走?”

危险的话语响起,敖千的手也越来越往下,威胁般地朝着禁区前进……

靳宛赶忙一把攥住他。

本来靳宛心中也有郁气,结果一仰头和敖千四目相对,便能从对方深邃的眼神里,感受到他对自己深深的担忧,霎时就像泄了气的球一样蔫了。当即撇开头,小声嘟囔:“谁让你一声不吭,就和别人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偷偷带小姑娘去玩乐。”

第409章 白痴

太子爷寡言却不呆板,尽管靳宛说的隐晦,可他依然能够从中听出一种深深的醋意。即便如此,敖千并没有理解得很透彻,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醋意是从何而来。

所以敖千当下便惊讶了,意外地打量着靳宛,“这话从何说起?莫非你负气出走,就是因为我外出一事?”

这话说起来也没什么难为情的,再者靳宛现在的心情也平静了很多,性格又比较直爽,既然敖千都问出口了,靳宛就不再使性子闹别扭,而是点头算是承认。

见状,敖千立时沉默了。

他默默拿过搭在屏风上的衣服,披在靳宛身上。等确保靳宛不会着凉了,意识到两人似乎有什么得说清楚的敖千,径直弯腰抱起靳宛朝房间的大床走。

由于前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靳宛那点小女人脾气也被磨得差不多了,见敖千不说话也就闭上嘴巴乖乖窝在他怀里。

将人放在床上,敖千也跟着上了床,靳宛赶忙拉紧衣服往里面移了移。

觉得敖千行为古怪,靳宛忍不住小声嘀咕:“干嘛要特地跑到床上?”

严格说起来,两人也不算是吵架,就是靳宛单方面的因吃醋而不爽。但不管怎么说,通常都不会有人想把矛盾带到床上解决吧?

偏偏敖千就是这么想的。

是故听见这话,敖千侧坐在床转向靳宛,十分淡定道:“床上省事,若待会儿有什么说不通的,方便我直接把人就地解决。”

“就、就地解决?”靳宛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磕磕巴巴地问:“你想解决啥?”

敖千倾身压近,掀了掀嘴角像是笑了下。

“当然是解决你啊……美人出浴香气纷纭,甚为可口,大大勾起了本宫的食欲。”

这个笑容当真是犯规,邪佞放肆,简直不像是平常的太子爷,而是一个黑化的太子爷。

靳宛看得脸红,“你干嘛突然这个样子?不要忘记了,你自己答应过我,要留到大婚之夜的……”

“可我忽然又觉得,这个办法实在不好。”看着不知所措的靳宛,敖千淡淡地说:“总感觉一天不把你变成本宫的女人,你就要一直安不下心,整日胡思乱想,以为本宫是个朝三暮四的人。”

听到后面,靳宛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前面铺垫那么多,就是为了这句话啊!

这是在变相解释,他跟雪诺的事,只是自己想多了吗?

如此想着,靳宛表情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到小丫头这个样子,敖千便知道自己猜测的方向是正确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他俯身凑到靳宛面前,语气有一点诧异:“宛儿,你莫不是真以为我会对别的女子动心?”

“也没有啦……”靳宛被问得不好意思,嗫嚅着道:“只是一觉醒来,发现你一声不吭就出了门,还是带着雪诺那小姑娘……加上前段时间看你们俩老是走得很近,行为举止很亲密,所以当然会生气啊!”

本来靳宛的声音很小,显得有点底气不足。可是越说到后面,靳宛便想到了敖千和雪诺相处的那些画面,于是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这导致靳宛说完后,已经由鸵鸟般的姿势变成了昂首挺胸的样子,目光灼灼地瞪着敖千,仿佛真的坐实了他“拈花惹草”的罪名。

敖千看得头疼,扶额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他根本不明白小丫头是如何有这种荒唐念头的。

“听你如此一说,显然你的意见是早便有了的,那为何不早点同我说清楚?”说话时,敖千伸出大掌狠狠揉了把靳宛的脑袋,简直是拿这丫头没办法。

敖千的淡定,又让靳宛那些所谓的“底气”,开始动摇了……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想太多系列?

“你可还记得在巽京带你见龙叔那日,阿逸说的话?”敖千猛地话锋一转,问了个与正题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靳宛纵然不解,仍是老老实实地摇头,“不知道你是指哪一句。”“阿逸说了他们在王宫里,遇到了雪琅兄妹二人,其中那个妹妹似乎还对阿轩有意思。”说到这里,敖千又是一声长叹,“其实阿逸说的没错,雪诺的确是看上了阿轩。前几日那小姑娘总缠着我问阿轩的事情

,后来甚至还求我带她去见阿轩。”

“!”靳宛悚然一惊,“真的假的?”

闻言,敖千弹了一下靳宛的脑门儿,没好气地说:“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可我哪里能想到,这竟然会引起你的误会,还差点害你……”

想到那天晚上危急的情势,敖千内心不禁涌起后怕的情绪,话没说完就绷着脸,张开手臂把靳宛抱住了。

“以后不要再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处境,不管有什么事,你必须要等到我回来,跟我商量后再行动。”说这话时,敖千目色深沉,声音却放得很轻。

骤然被抱紧,靳宛愣了愣。

随即便听见敖千的此番话,顿时仿佛触到了心里的某根弦,眼神也慢慢柔和,伸手回抱着他。

“抱歉,让你担心了。不过这一次真的只是意外,起初我并不知道会遇到那群人,而且我选择留在天山过夜,也不是为了跟你赌气……当然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敖千这才把人松开,俯首抵着靳宛的额头,直视着靳宛的眼睛:“我一查出你的下落,便带着暗卫赶往天山,却不曾想,会被一个阵法困住,因而耽误了不少时间……”

他的手滑过靳宛的手臂、肩膀,最后停留在胸口那片紫黑色的淤青之地。轻轻抚摸着靳宛的伤处,敖千眼里充满自责、心疼:“若我早些赶到,你便不会平白受了这么多伤。”

感受到敖千对自己的珍视,靳宛心里的那点委屈都没了,反而还有些甜滋滋的。两手盖在敖千的手背上,靳宛主动靠上去,倚着他的胸膛。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白痴,以前我不信这句话,现在我终于信了。如果我不是白痴,我就不会怀疑你了……不过,我还是很想问,你究竟和雪诺去了哪里?”呵呵呵……感动是一回事,可要不要追根究底查出真相,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410章 嚣张

三天后。

自那日和敖千关着房门、半裸着身子,在床上细细聊了一两个时辰,靳宛的“心病”总算是彻底去了。

得知敖千和雪诺之间,压根没有自己所想的“奸情”,靳宛浑身又松快了。加之敖千带回了陈皮的消息,代表自己完成任务有望,靳宛整个人每日都是神清气爽的。

也因此,这三天靳宛对雪诺的态度,倒是更加好了——虽然之前的态度本就不错,即使是觉得和雪琅做不成朋友了,靳宛也没有想过要牵连到小姑娘。

三天的时间,肯定不够靳宛养好伤。可是一听说成品陈皮被卖到了燕国,靳宛便坐不住了,等不及伤势痊愈便要出发前往燕国。

敖千向来拗不过靳宛,况且他也知道,小丫头最严重的是内伤,须得慢慢调养。既然如此,那就在赶路的途中多加注意,尽量让靳宛待的舒适一点。

所以暗卫们这两日都在忙着购买物资,什么毛毯、软垫、水果、小吃、茶壶……都在他们的采购单上。此外,敖千还让他们换了一辆马车,新马车既宽敞又平稳,就算是让靳宛在里面躺着睡觉都没问题。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的车队势必变得招摇了。对此,太子爷表示无所谓,重要的是让他的爱妃在赶路的途中,也能舒舒服服地养伤。

这日用过午膳,靳宛便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跟敖千讲述自己的“英勇事迹”。

“……当时君君一发话,我右手就往背后一甩,瞬间拿出圆底锅挡住了那枚冰魄针,然后电光火石间又把锅和针收进了芥子空间……”

直到这时,敖千才知道靳宛是利用了芥子空间的便利,杀死两名圣殿骑士的。这里面,系统君的功劳可不小,敖千对长安君的观感,顿时大为改善。

待靳宛说完之后,仔细思索过了的敖千,忽然开口道:“宛儿,不如我还是教你轻功吧。”

靳宛立即现出惊喜的表情。

“你不诳我?”

敖千轻轻颔首,沉声说:“若我早点教会你轻功,那晚对敌你便不会这般吃力。以你原来的底子,加上长安君和芥子空间两大助力,再学会轻功和身法,所拥有的战斗力肯定会叫人大吃一惊。”

靳宛听得心里美滋滋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得意洋洋地说:“那是当然!若我也会轻功和身法,就能随心所欲地靠近或者远离敌人,对我施展近战武术也有很大帮助。”

从前靳宛以为有内功的高手对战时,喜欢不靠近就放大招,比如气功波之类的。可是这几次的战斗经验告诉靳宛,会气功波的人还真少,连圣使和野猪前辈战斗时,靳宛都没看到那样的招数。

后来敖千才对靳宛解释,那样的招数并不存在,很多时候看着好像是凭空伤人,但实际上都是有武器的。不管怎样,内力都得通过介质发挥威力,内力本身并不能集成招数伤人。

如若不然,靳宛这身近战功夫,压根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而靳宛体内的长安君听了太子爷的解释后,不屑地表示,内力本身并不是不能伤人,只是凡人不懂如何运用而已。当然了,等内力升级为可以不靠介质伤人,它就不再叫“内力”,而是改叫“灵力”了。

如今听敖千提起要教靳宛轻功,长安君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不然太子爷乱教一通,把宿主的这一身天赋都给毁了,那他真的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因此靳宛话音刚落,长安君便说了一句话,登时让靳宛的表情变得古怪非常。

见靳宛神色有异,敖千挑起眉毛问:“怎么了?”

靳宛眼神复杂地看了敖千一眼,纠结地说:“刚刚君君让我告诉你,不要胡乱教我东西,你的那些武功秘籍就是渣渣,上不得台面……”

“……”

敖千眼神微动,默默端起茶杯。

喝口水压压惊吧……他这还是头一次,被贬得一文不值。

靳宛尴尬地笑了笑,旋即在心里恶狠狠地质问长安君:“你话说得挺拽的,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之前不早点给我几本厉害的武功秘籍?”

“那是时机未到,怪得来谁?”长安君回得散漫随意。

“你蒙谁啊?我记得你好像说的是,你没那能力给我凝聚出厉害的功法?”靳宛不屑地挖苦道,“要么承认你以前骗了我,要么承认你能力不行,现在在吹牛皮。”

长安君被说得一噎。

半晌,小正太顶着一张憋得通红的脸,愤愤地说:“你这是吃里扒外!不就损了你男人一句话吗,用得着这么报复我吗!也不想想几天前的那个晚上,是谁带你发现了天蚕,是谁救了你一条小命……”

“哟哟哟,别告诉我你要哭了啊。”靳宛有点不自在了,因为长安君的声音真的炒鸡萌,跟个软软糯糯的团子差不多,只听声音的话,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几岁的小正太。

可天知道有时候长安君又无比老成,说话的语气、内容也极其欠扁……

不能被这丫的声音和外表给欺骗了啊!

就在靳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候,长安君再次出声,只是那态度跟上一秒差的十万八千里远。

“你把本君当成什么了?就是你那晚被人当场干掉,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至于你说的功法……放心好了,本君说话算数,既然你如今条件达到了,该有的东西本君也少不了你的。”

靳宛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黑。

和靳宛相对而坐的敖千,看到小丫头这个神情,忍不住好奇问:“怎么了?”

听到敖千的声音,靳宛抬头,咬牙切齿地说:“那家伙……竟然,在我的脑子里,对着我抠鼻屎!抠完了,还把鼻屎弹到我脸上!”

太子爷面色一僵。

而在靳宛的脑海里,那个小正太叉着腰,张狂地仰天哈哈大笑,模样看起来简直嚣张到了极点。

“笨,有本事你打我啊!哈哈哈……”靳宛一下子垮了脸,这事儿还真没法儿做到。

第411章 算盘

“爷,府外有人求见。”

被突如其来的通传惊扰,靳宛看向院门的方向,卫甲抱着拳躬身站在那里。

不等敖千询问,卫甲又继续说道:“听说是罪城城主府的人,应该是将天山的事情与我们联想到一起了。”

那天靳宛和猪精一起出城后,敖千又特地派人打听了靳宛的消息,就被有心人记住了。如今天山上的战斗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这时间也足够他们推测到一些东西。

这类事儿靳宛一般是不爱管的,偏头望着敖千,只见太子爷神色冷淡,放下手中的杯子漠然开口。

“既然来了,让他们进来便是。”

卫甲领命下去,靳宛眼神里透着好奇:“为什么要见那些人?”

“无他,打发时间罢了。”说完,敖千从容起身。

片刻后,正堂。

靳宛坐在正中间的主位,敖千则位于主位左下首。城主府的人还没走进正堂,看到正面坐着的竟是一个面容青涩的少女,不由得面面相觑。

卫甲习以为常地将两人引至大堂内,然后就一言不发地退到一旁。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拿不准主意,只好试探性地对着主位上的姑娘行礼。

“我们是受城主大人吩咐,特地到此拜访宅院的主人。冒昧到访,叨扰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孰知话音落下后,那主位上的少女压根不出声,而是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盯着他们。

“有事说事,无事尽早离开。”

就在两人以为他们受到了轻视时,右边那个面容冷峻、气质冷冽的青年,突然说话了。

两人立即不明所以地转向敖千。

到了此时,靳宛才好心地提醒道:“这座宅子的主人是他,不是我,你们有事儿就跟他说。”

“嗯?”

不出所料,两人的反应确实有些诧异,但他们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

“是这样的……前几日在天山之巅发生了一场大战,根据情报显示,其中一方人很可能就出自这座宅院。城主大人希望能够维护罪城的秩序,所以让我们来确认一下,那件事跟贵府到底有没有关系。”

对方一将来意说出,靳宛就暗暗感叹卫甲所料不错,他们还真是为了那晚的事来的。

由始至终,敖千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任谁也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两个初次接触敖千的人,都觉得周遭的环境,在无形中变得压抑,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这也使得两人心中惊叹,果然城主大人说的是正确的,这大宅中住的的确不是一般人。最起码这青年无意间散发的气势,就不比城主大人差了,所以罪城里能匹敌这人的高手,恐怕没有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敖千淡漠反问,“莫非你们城主大人,要拿我问罪么。”

问罪?

两人一听,就知道被误会了,于是赶紧解释道:“城主大人并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今日过来,也没有恶意,只是想查清楚真相而已。”

听到这里,靳宛伸了个懒腰。

——不是来找麻烦的,那就没什么好玩了呗!

“若是如此,那你们可以回去了。”敖千也觉着乏味,本来被长安君贬低一顿,他还想找几个人泄泄胸中的憋闷,哪知人家压根不是来挑事儿的。

似乎听出了青年口气里的失望,城主府的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们的任务可不止于此,城主大人的交代,他们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位侠士,看你这身武艺,想必也是武林中有名的高手。既然你有缘到了此地,不知你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协助城主大人治理城中事务?”

其中一人十分圆滑,先是十分自然地拍了敖千一顿马屁,然后才表明拉拢之意。

靳宛听了后饶有趣味,笑嘻嘻地对敖千道:“爷,你瞧他们多有眼光,一下子就看出了你是个高手。这天下伯乐难得,不若你就留在这罪城,当一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城主好了。”

这话一出,敖千毫无反应,倒是卫甲眼角轻微抽搐几下。

——自从殿下跟夫人在一起后,对帝国大事已不如以前上心,反而越来越像一名奸商。如今夫人是觉得商人当腻了,打算把殿下拐去当城主?

呵呵……真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夫人会否心血来潮想占山为王。若真那样,恐怕殿下一个堂堂的帝国太子,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土匪头子。

卫甲腹诽的时候,靳宛的视线突然若有似无地移了过来,当下惊得卫甲虎躯一震。

难不成……夫人还会读心术?

心虚的卫甲越想越忐忑,站得笔直的身体渐渐弯了下来,好像被一座大山当头压下,额角也有几滴冷汗冒出。

“卫甲,客人都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你怎么还不奉茶?”靳宛看着好像有些古怪的卫甲,纳闷地道。

此话一出,卫甲恍若如遇大赦,急忙点头退下去准备茶水。

那两个城主府的人连连对靳宛道谢。

“本就是我们招待不周嘛,不用客气。”靳宛微笑地望着二人,话锋一转道:“对了,若是成了你们的副城主,那么我家爷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呢?”

听到这里,敖千索性闭上了嘴巴,任由靳宛去折腾了。

——诚然,小丫头心里又打起了什么小算盘,否则不会如此反常地插手此事,而且还摆出如此无害的表情。

“好处自然是不少的,先不说每月的俸禄,足以让大人在城里过上最好的生活,而且大人的地位尊崇无比,能够受到城里所有百姓的敬仰……”

不等他说完,靳宛就不耐烦地打断道:“这些我们都没兴趣,我只想知道,副城主可不可以随意开发天山的资源,甚至是……成为天山的主人?”

闻言,敖千终于知道靳宛想干什么了。

先前已经听说了天蚕的事,敖千也明白靳宛觊觎上了天山的所属权。可是,当上罪城副城主便能占有天山?这根本是异想天开。那城主府的人也是哭笑不得地说:“姑娘,你就别开玩笑了。这天山是姜国和燕国共有的一座圣山,怎么可能将它的所属权交给别人?”

第412章 幻城

靳宛瞬间失去了兴趣。

“抱歉,我对成为你们的副城主,并无兴致。既然你们没办法实现我夫人的要求,那就请回吧,告诉城主不要再白费心思了。”

随后两人就在一头雾水中,收到了敖千的逐客令。虽然觉得很突兀,但是面对敖千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两人根本没有机会说话。

卫甲刚端着泡好的茶过来,便听到主子的这段话,于是默默地走到两人面前递出杯子:“喝口茶再走吧。”

不然他的茶不是白泡了……

过了一会儿,等卫甲带着两人走远了,敖千走到主位前,伸手摸了摸靳宛的头。

“早晚都是你的,急什么?”

有他这个帝国太子在此,小丫头还怕拿不到天山的所属权?

“我这不是怕夜长梦多么?那个巴南帝国的圣使就这么逃走了,谁知道他会不会跑回来使坏?如果他放一把火烧了天山,我的天蚕宝宝们不就死光了吗?”

听到靳宛苦恼的话语,太子爷甚为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告诉靳宛,他之前差一点就让人放火烧了天山……

城主府的访客只是个意外插曲,敖千等人在次日,依然是要离开罪城的。

罪城的一头连着姜国,另一头连着燕国。靳宛他们进城时,走的是姜国的那个城门,这次出城走的就是燕国的城门了。

由于两国都隶属于隆凰帝国,所以越过一国国境,即便需要对身份进行检查,过程也不是很严苛。

原本靳宛打算在罪城,便和雪琅雪诺分道扬镳。然而随着敖千的解释,以及长安君的提点,靳宛却不得不改变主意,让兄妹二人继续跟着。一来是雪诺似乎拥有一种奇妙的能力,若是以后圣使再次找上门来,或许只有雪诺才能对付那个冰茧。二来,敖千已经答应了要带雪诺去见敖轩,而太子爷是断然不会食言的。最后,纵然是在圣使眼里,

雪诺也仍然有着一定地位,带着她兴许也能让圣使投鼠忌器。

综合所有考虑,靳宛答应了继续与两人同行。另一边,雪琅也十分头痛,明知道他们的身份暴露了,再跟着靳宛和达先生会很不安全,可是小妹坚持如此,他也没办法强行把人带走。

幸好靳宛看着是个心善的,应该不会将他们的秘密捅破,否则……

话虽如此,这几天靳宛跟雪琅说过的话,一只手都能数的清了。可见在靳宛心里,那晚的芥蒂,并没有那么容易消弭。

至于出手救了靳宛的猪精,则是选择留在天山养伤。那天晚上野猪之所以能够及时出现,还得多谢暗卫打回来的那几只小野猪。当时靳宛将小野猪放生了,出事时,它们悄悄回到了父母身边帮恩人求救。

正好那个时候,长安君也试图吸引猪精赶来,于是便有了猪精率领野猪群前来救援一事。

一切重归于平静后,敖千曾和靳宛上了一趟天山,见过野猪一面。得知猪精不肯跟他们走,靳宛也不勉强,还笑盈盈地拜托野猪帮忙“守护”天山。

而经过上一次和圣使的一战,野猪对圣使的实力有了清晰的了解。下次再见面,它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倒了,所以很是爽快地接下了靳宛的“委托”。

待得他们出了罪城,马车里的靳宛,忍不住眺望天山之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靳宛总感觉那里有谁在看着他们……

天山,野猪曾经带靳宛看日落的地方。

几只小野猪正在追逐打闹,它们的父母就在一边,温顺地看着。其它的同伴则是安静地站着,小眼睛望着前方那具庞大的身影。

——那是它们的领袖,它们的王。

此时它们的王正在目送人类朋友离去,所以背影看着有些落寞,令猪不禁心生同情。

那头野猪盯着远方的那个车队,猪眼睛里都是傲娇的情绪:“哼,你们走了本帅才不会难过呢。就算你们不走,本帅也要走的,所以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只是,想起那天小姑娘心疼地给它上药、包扎,心里好像还是缺了一大块啥。

“希望你能遵守诺言,还会回来找本帅……”野猪黯然地垂下大脑袋,这一刻,两根大獠牙似乎也没了威风凛凛的气势。

车队远走越远,最终消失在野猪的视野尽头……

午时,幻城。

一辆豪华的马车行驶进城门,后面还跟着几个骑马的男人。

“爷,前面有一家客栈,要停下吗?”卫甲打马走到马车的窗户旁边,对着里面的人请示道。

敖千立即转向靳宛,看了看小丫头的脸色,问道:“赶了两个时辰的路,身体可有不适?”

正靠着软垫给雪诺讲故事的靳宛,闻言抬头冲敖千挤了挤眉毛,“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有事的吗?”

“若是身体能够承受,那么我们便不在幻城久待了。”敖千说完,才对着卫甲吩咐:“去客栈。”

这里离罪城有一段距离,但依旧处于燕国的外围区域,而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在燕国的中心地区。

唯有那里,才能找到靳宛一心收集的陈皮,这也是他们急着赶到燕国的原因。

客栈的伙计随意招呼了两句,便让他们自己进店找位置坐,这态度让卫甲都有一种砍人的冲动了。

客栈里包厢和靠窗的位置都没有了,这令敖千忍不住蹙起眉头,拉着靳宛就要转身离开。

主子要走,暗卫自然是要跟上的,雪琅兄妹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也没有掉队。

可不料刚走了几步,还没走出客栈的大门,之前那个接待他们的小二,竟然冲到前面挡住敖千的路。

“哎哎哎……几位客官,你们要到哪里去?”

靳宛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觉得有点好笑,便道:“这还用问,当然是离开这里了。”那伙计一听,顿时变了脸色,语气极差地说:“那可不行!你们刚才说了要客房,我已经给你们排房间了,如果你们现在走了,那咱客栈的损失可不小!”

第413章 闭嘴

离店被拦住不说,这店小二竟然还“语出惊人”,靳宛简直不知该怒还是该笑。

不过也不用靳宛出面,敖千一个冰冷的眼神过去:“与我何干?”

店小二被那眼神冻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后退几步。

就在这时,门口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看见敖千等人堵在路中央,两个小厮打扮的人没有丝毫停顿,直接过来一伸手就要去推离得比较近的靳宛。

此时靳宛背对他们,加上注意力在店小二这里,压根没有察觉到两人的靠近。

然而敖千倏地一个移步,挡在靳宛的身前,同时手不客气地往前一推。霎时,那当前的一个小厮趔趄两步,撞倒了后面的同伴。

两人距离后边儿的人并不远,所以他们倒下的时候,也碰到了后头那个手里拿着扇子的华贵青年。

“哎哟!”

两人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尤其是后方挨着华贵青年的那名小厮,在意识到自己撞上主子的时候,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求公子恕罪,小人不是有意的……”

靳宛好奇地望去,却见得那青年笑意盈盈,一点儿也瞧不出生气的样子。

结果这个念头还没落定,青年就目光一沉,下令道:“将这狗奴才拖下去,给本公子狠狠地打。”

话音落下,华贵青年身后的两个高大壮汉走上前来,也不顾这是众目睽睽之下,便一左一右地拖起那小厮走出客栈大门。

被带出去的小厮惊恐地喊叫,可是对于华贵青年的行为,周围的人仿佛已经习惯了。虽然众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但是无人敢站出来指责华贵青年的行为。

靳宛低头看了一眼另一名小厮,此刻他瘫倒在地上,低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看样子,这位“公子”平日里是个狠角色,都给下人们留下心理阴影了?

那厢华贵青年下完命令,眼睛便移向了正前方——敖千的位置。见状,这家客栈的掌柜慌不迭地挤到前面,谄媚地笑着对华贵青年说:“幻羽公子,不知道是什么大风,把您吹到我这儿来了?如果我早点收到风,今日这客栈的大门铁定只为您一人打开,您也就不会遇到

这等烦心事了。”

名为“幻羽”的青年斜睨他一眼,神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冷漠:“本公子做什么,莫非还得向你报备不成?”

“哎哟!幻羽公子说笑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掌柜的心里一慌,脸上却笑得更加热情,搓着两只手低声下气地道:“公子莅临本店,是本店的荣光。但凡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本店一定全力满足!”

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表明他讨好的决心而已,毕竟一家客栈,可以为幻羽效劳的事情又能有多少呢?况且幻羽也不缺他这一个奴才。

然而掌柜“聪明”的做法,仍旧让幻羽颇为受用。

他面色稍霁,忽然手指一伸,指着敖千说:“既是如此,那你就把他,轰出你们客栈。”

此话一出,众暗卫齐齐变色。

他们不约而同地往前跨了一步,阴沉的目光牢牢锁住对方。

敖千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护着靳宛,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

那掌柜露出为难的神色,陪着笑小心地说:“公子,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客栈轰人的情况不是没发生过,但这几位没有吃霸王餐,也没有……”

“本公子只问你一句,轰还是不轰?”幻羽笑眯眯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看到幻羽的神情,掌柜的就知道这个可怕的青年动了怒。想到幻羽的为人和手段,掌柜的心一颤,咬了咬牙转身拍了店小二脑袋一巴掌,叱喝道:“你这个没眼力见儿的,要不是你拦着这几位客人,他们也不会和幻羽公子撞上!该死的家伙,你请进来的客人,就

得由你负责请出去!”

这掌柜也不是个蠢的,一看敖千一行人的打扮,就知道这帮人也不简单。幻羽有资格狂傲,有资格轰他们出去,但并不意味他也能招惹这群来历不明的人。

所以掌柜的言语间,一点没有辱骂敖千等人的意思,而是把责任全部推到店小二身上。

那店小二此时心里叫苦不迭,不是掌柜的教他要时刻以客栈的利益为重吗?客人进了门就必须得留下点东西。

不过以目前的状况,在这里跟掌柜争辩只会让他死的更快。就算掌柜的不弄死他,幻羽公子也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因此店小二强忍着心里的忐忑,走到敖千的面前。

“这位公子,请你们……”

刚说了几个字,后面响起一道趣味盎然的声音:“你没听懂本公子的话?”

店小二急忙回头,看着突然出声的幻羽。

掌柜的则是哈着腰说:“幻羽公子有何赐教?”

“本公子让你们把人轰出去,你就是这样轰人的?”说着,幻羽笑容一收,淡淡道:“怎么感觉你是在戏耍本公子?”

话音一落,掌柜的和店小二都面露惊慌。

掌柜的立即对店小二狠狠使了个眼色,后者一狠心,换上一副凶狠的表情转向敖千。

“你们几个……”

“闭嘴。”

横空插进一个清脆的声音,引得所有人的目光看过去。

一直被敖千护在身后的靳宛,这个时候站了出来,难得的脸色阴沉。

推开敖千横在身前的手,靳宛冷冷望着呆愣当场的店小二,“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男人大呼小叫?”

闻言,在场的众多人,俱是面带惊愕之色。

靳宛却不管其他人的反应,扭头又看着那个从进来后,就不停在秀的青年。“幻羽是吧?我猜你肯定没出去见过世面吧,不然你恐怕就不会这么嚣张了。你可知道在这小小的幻城之外,还有省城、都城,乃至……帝都?”靳宛讥笑地扯起唇角,冷笑着说:“就凭你这点背景,还敢随

便招惹人,谁给你的自信?依我看,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

话一说完,众人哗然!而幻羽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一词来形容了。

第414章 老实

靳宛所知道的信息,都是长安君提供的,所以不会有错。那幻羽见靳宛言语间这般不客气,早就恼羞成怒,于是大手一扬给护卫下令。

紧接着,留在外面的护卫把手指捏得咯咯响,面色不善地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几个暗卫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和那些护卫针锋相对。

见此情景,幻羽冷静的面具终是被撕下,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靳宛说:“如果你以为,这几个人能保护你们平安走出这间客栈,那么本公子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别做梦了。”

靳宛正想再讥讽他几句,始终冷眼旁观的敖千,却在这个时候动了。

只见气质冷峻的高大青年迈开步伐,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走向气急败坏的幻羽。

幻羽的走狗想要来阻拦,可暗卫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容人拦住主子的路?卫甲在一旁稍稍拔出剑尖,冷冷望了望那几人,他们顿时不敢乱动。

至于幻羽身后雇来的护卫,一瞧敖千这身气势,就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所以幻羽没有发令,他们也没人想当这个出头鸟。

因此敖千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幻羽面前,占据身高优势的他,一脸漠然地俯视着幻羽。而此刻,后者的脸色已然铁青。

“以后说话之前,先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冷冷说出这句话,敖千一拳挥出,拳头砸在幻羽旁边的柱子上。

在敖千挥拳的那一刻,幻羽下意识地抱住头,以为那拳头要落在自己脸上。结果那一拳砸中了客栈那根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柱子,只听见先是“轰”一声,然后柱子中间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瞬间,围观的众人面色精彩纷呈。

惊讶有之,畏惧有之,敬佩有之,幸灾乐祸的也有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敖千打出的这一拳,可不仅仅是想展示他力气大。能够将力度精准控住,使得柱子只是破了一个洞,而没有被余劲毁坏,可见出拳的人功力十分了得。

看看敖千冷漠从容的神情,再看看被拳风吓得抱头的幻羽,使得看不惯幻羽嚣张跋扈行为的人,都偷偷捂着嘴笑了。

幻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让他大大丢了脸面。

刹那间,幻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退后几步与敖千保持了距离,才愤怒地吼道:“来人,快去城主府把城主请来!告诉城主有人蓄意闹事,让他把护城军带上!”

闻言,靳宛懒洋洋地道:“早这样不就好了?早点把你的靠山请出来,我们便能够一次性把问题解决,也不用同你浪费时间了。”

幻羽一听,一口气梗在喉间上不来也下不去,差点儿没被靳宛这话给堵死。

好半晌,他终于憋出了一句狠话:“你们别得意,都给本公子等着,等我爹带护城军来了,就有你们好受的……”

“不用等了。”敖千不耐烦地打断他未完的话,冷酷地说:“爷我已经决定了,今晚我们就住城主府。”

说着他看向幻羽,眼神里透着浓浓的嫌弃,又继续道:“至于你这个草包——给我们带路。”

草、草包?!!

幻羽羞愤地大吼一声,气势汹汹地扑向了敖千……

幻城城主府。

身为一城之主的幻敬白,本是燕国一名颇受尊崇的大将军,只因犯了错惹怒燕王,于是遭到贬谪,沦落到这边境之城当城主。好在还有以前带领的一些士兵,愿意跟着幻敬白来到这里。所以虽然是个小小的县城城主,但是他的地位在方圆百里之内,无人可以动摇。即便是管辖幻城的省城城主,见了幻敬白非但不敢摆架子,反而

还得恭恭敬敬地问候他。

正因如此,幻羽才会养成这种骄纵、不可一世的性格。

而幻敬白平日里,都在烦恼如何重新赢得燕王的欢心,并为此忙碌不休,压根没把心思放在管教儿子上面。何况在幻敬白看来,只要不让儿子离开幻城,那么不管幻羽如何折腾,也不会捅出什么大篓子。

是故这一天,用完午膳待在书房写信的幻敬白,听说幻羽在城中客栈遇到了难缠的人物,一时间还没有当回事。

“既然公子有事,你就带着一半护城军过去便是,本官没这个闲工夫陪他瞎闹腾。”

撂下了话,幻敬白便将此事抛到脑后。

那人领命退下,虽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他一个下属根本不敢质疑城主的话。

然而半柱香之后,书房的门再度被敲响。

幻敬白的信正写到关键地方,听见敲门声顿时勃然大怒,抬头冲着门口的方向喝道:“又有何事惊扰本官?”

门外立刻传来下人战战兢兢的声音:“回大人,是、是公子回来了……”

“找死吗?羽儿回来就回来,为何要来打扰本官?”幻敬白有一股杀人的冲动。

“可、可是大人,公子他情况好像不妙,而且还有其他人跟着公子一块儿回来……大人,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由于通传的下人说话语焉不详,所以幻敬白也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可事关幻羽,幻敬白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搁下手头的事情出去处理。

等他跟着下人来到正堂,一眼就看到平时威风八面的幻羽,这会儿正鼻青脸肿地站在一边,手里还端着一杯茶。

就在幻敬白惊讶于幻羽的伤势时,只见幻羽将茶放到桌上,对一个陌生的青年说:“茶来了,请……请用。”

说这话时,幻羽的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显然是极不情愿。

直到这时,幻敬白才反应过来,有来历不明的人进了城主府。看那样子,人似乎还是自己儿子带来的。

可幻羽脸上的伤,又是怎样来的?

“千爷,城主大人来了。”

在幻敬白失神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澈柔和的嗓音,他立即循声望了过去。

然后便看到一个身段婀娜、面容精致的娇小女子,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察觉到幻敬白的视线,靳宛礼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尖道:“抱歉啊,贵公子不太好交流,只好先把人打一顿。嘿,还别说,这一揍他立马老实了……”

第415章 令牌

幻敬白一听,从刚才就憋闷在胸口的怒气,几欲喷发。

“羽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是谁?”他沉着脸喝问。听见声音,幻羽才知道自己的靠山来了。他立刻冲到幻敬白身边,脸上挂着欲哭无泪的表情,摸了摸被揍得几乎变形的五官,苦巴巴地哭诉道:“爹!你一定要帮我出这口恶气,你看他们把我打的,都快成

猪头了!”

靳宛好心地提醒他:“不是快成猪头,是已经成猪头了。不过你放心,都是些皮肉之苦,没有伤到你的骨头,所以毁不了容的。”

闻言,幻羽眼眶都红了,扯着幻敬白的袖子告状。

“刚刚有人骂我草包,我一气之下冲了上去,想狠狠教训他。结果他随手一巴掌,就把我扇得晕头转向,半天回不过神来。等我清醒过来,我的脸就成了这个样子,爹……”

幻敬白听得嘴角直抽。

“住嘴!”他袖子一甩,将幻羽抽到一边儿去,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本官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你还好意思说出来?”

骂完后,也不顾幻羽错愕中夹着委屈的表情,幻敬白转身看着那个俊美冷冽的青年。

“阁下是什么人,这样明目张胆地欺凌本官的儿子,是当城主府无人么?”

虽说对于幻羽不争气的表现感到气恼,但幻羽到底是他唯一的儿子,因此这件事幻敬白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可是来者从头到尾都没有辩解的意思,尤其是那个青年,根本没有正眼瞧过他这个城主。这样的表现,容不得幻敬白不心生疑虑。

“城主大人,若论‘欺凌’之事,我想贵公子才是做得最多的。而且刚才绝对是贵公子先动手的,我家爷充其量就是‘自卫’罢了,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靳宛手指一伸,指着卫甲和雪琅雪诺等人。

幻敬白稍稍瞥了瞥,就知道这是对方故意消遣自己。既然那些都是对方的人,那么证词什么的,自然做不得准。况且他堂堂一个城主,自己儿子受了气,管他占不占理儿,都得先把债讨回来再说。

所以幻敬白冷哼一声,“看来几位是故意来找茬的了?既是如此,就请报出身份,或许本官能看在你家长辈的份儿上,放过你们一马。”

原本靳宛也是见到幻羽受到教训了,心里的气消了些,才会这样好声好气地同幻敬白交谈。结果幻敬白几次发言,都让靳宛感到非常不爽,所以靳宛觉得对待幻羽父子,还是不要太客气的好。

思及此,靳宛皮笑肉不笑地说:“城主大人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们再藏着掖着就不好了。可是城主大人,我只怕这身份一报出来,你怕是承担不起那后果。”

敖千乃帝国太子,而冒犯太子,就凭幻敬白是个小小的属国县城之主,他和幻羽只能死罪一条。

所以在这一点上,靳宛还真没有夸大其词。

好在幻敬白还有点儿脑子,见靳宛说这话时,敖千仍是神情淡然,心中便有了警惕。

再想到之前他是如何惹怒燕王,从而遭贬的,幻敬白的后背立马冒出一片冷汗——若不是他从前不够圆滑,无意间得罪了主上一名宠妃的兄长,他也不会被贬到这里。

想到这里,幻敬白面色变幻不定。

那幻羽没有眼力见儿,这时候还在对靳宛叫嚣道:“你吓唬谁呢!我爹以前可是大将军,教训你们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儿……”

不料话音还没落下,幻敬白反身就是一个耳光:“啪!”

登时,幻羽和城主府的下人们,都被这道巴掌声给震得愣住。

“爹?你干嘛打我?”幻羽一脸懵逼地看着他父亲。

“你这个不肖子!整日在外招惹是非,我还怕这一巴掌打轻了!”幻敬白义正言辞地叱骂道。

见状,靳宛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够果断!

“本来以为还得大个子出面呢,谁知道我三言两语,就能把这老头儿唬住了?还以为一个大将军胆子有多大,可谁知……啧啧。”

“这很正常啊。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前如果不是幻敬白眼拙,认不出国舅的身份,他今天也不会困在这小小的县城了。”长安君不以为然地说道。

靳宛内里在悄悄和长安君交流,外面幻敬白已经换上一副和善的面孔,对着敖千和颜悦色地说话。

“这位公子,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话说的客气,可实际上,还是在套敖千等人的来路。

到了这时,敖千才慢悠悠地开口。

“这些,都跟你没关系。本来我们也不会来打扰你,只是你这儿子主动送上门来,所以我打算在城主府住上一晚。”

说话间,敖千取出一块令牌,随手扔给了幻敬白。

旁边的幻羽好奇地凑过来,想看清那块令牌的模样,却见幻敬白只看了一眼,就面色大变,忙不迭地捧着令牌送回到敖千面前。

他神态略有激动,弓着身语气恭敬地说:“大人能莅临本府,是小人的荣幸!请大人放心,本府这就给你们安排住处,不管大人想住多久都没问题,本府欢迎之至!”

敖千淡淡地“嗯”了一声。

“先给我们备膳,多上点清淡的菜肴。”他漠然吩咐。

幻敬白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天籁之音似的,眼神兴奋难抑,点头哈腰地说:“小人省得!大人请移步到膳堂等候,午膳很快就能上桌……”

靳宛撇了撇嘴,默默吐槽一句:“狗腿!”

刚刚还是高高在上的城主大人,敖千一亮出令牌,一秒就变成讨好主人的哈巴狗了。

跟着幻敬白往膳堂走的时候,靳宛好奇地打量着敖千那块令牌,“这是啥,我以前怎么没见你拿出来过?”

靳宛只知道敖千有东宫的信物,可不知他还随身带着这种功能奇怪的牌子。

“只是一块可随意进出皇宫的牌子,你若喜欢,送给你便是。”敖千长袖下的手掌张开,悄然包住靳宛的柔荑。靳宛纳闷地翻看令牌,追问道:“它有啥用?”

第416章 怪疾

这一块宫牌,是进出皇宫必备的物品。除了帝君和五位皇子之外,就连王爷或者朝中重臣,也必须要持牌进宫。

所以宫牌对敖千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虽然幻敬白没有去过帝都,不知道宫牌的具体作用,但是令牌正面有一个“隆”字,背面则有一个“凰”字。这种设计与国士令有几分相似,因此它也能当做地位尊贵的象征。拥有国士令的人,要么是帝都里皇亲国戚,要么是劳苦功高、对帝国有重大贡献的大臣,要么是各个王国的君主。而在这整个燕国里,只有燕王有隆凰帝国国士令,是故幻敬白很清楚,这冷峻青年的地位

肯定非比寻常。

敖千心里暗中计划着为靳宛谋一块国士令,以靳宛所拥有的技术,早晚能够造福整个帝国的百姓,所以拿到国士令应该不是问题。关键是,那样的话,需要等待的时间太长了……

再说了,如果帝君知道两人的事情,或许不会那么容易发出国士令。

然而目前为止,敖千所能做的事情也不多,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最起码龙烨对靳宛的印象很不错,这就算是个好的开头……

收回飘远的思绪,然后敖千便发现,靳宛还在拿着宫牌钻研。

此时敖千、靳宛、雪琅和雪诺,已经在膳桌周围坐下了,幻敬白父子则是站在一旁。下人们见城主如此热情地招待几人,态度上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做事的时候动作迅速利落。

见幻羽傻站着,幻敬白重重咳嗽了一声,严厉地瞪着他:“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膳房守着,让他们快点把饭菜准备好,免得几位贵客久等!”

莫名其妙地被打发走人,幻羽心里不爽归不爽,表面上可不敢表露分毫。

他却不知道,幻敬白这样做纯粹是为了他好。若是幻羽一直在这些人面前晃悠,招致贵客不快,到时候即使是幻敬白也救不了他。

敖千仿佛没看穿幻敬白的小心思,眼神专注于手上的事情——给靳宛添茶倒水。

待幻羽走远了,幻敬白偷偷松了一口气。此时靳宛总算拿着宫牌研究腻了,把令牌收好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对幻敬白开口道:“对了……”

底气不足的幻敬白,一听见靳宛的声音,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

“姑娘有事请讲。”他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靳宛有点奇怪,这人怎么看起来像是做贼心虚?

“听说城主大人在燕国里人脉很广,那你在药材这方面,有没有渠道,可以帮我打听到一些消息呢?”

“药材?”幻敬白微微皱起眉,“不知姑娘是指什么?如果是想寻找什么珍稀药材,或许老夫真能帮上一点儿忙。要知道,咱们燕国就是盛产药材的王国,这里的环境十分适合一些稀有药材生长。”

靳宛与敖千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着愉悦。

旋即敖千转向幻敬白,淡淡地问:“我们确实在寻找一种药材,不过这种药材并非产自燕国,而是来自姜国。”

“没错,而且若有可能,我希望能够大批量地购买这种药材。”靳宛咧了咧嘴,直率地道:“不知道城主大人,是否听说过‘黑参’呢?若是城主大人能够提供关于黑参的消息,小女子必定感激不尽。”

幻敬白悚然一惊。

“你们,是为黑参来的?”他犹豫地看着二人,“这么说,几位应该是从姜国那边过来的吧?”

靳宛笑眯眯地点头,“看样子,我们来找城主大人还找对了。”

要事幻敬白不知道陈皮的消息,他就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了。虽说长安君不能透露涉及任务的消息,但多亏敖千的脑子好使,推测出幻城的城主,对于陈皮的交易多半是有点眉目的。

这也是敖千突然要来城主府的原因。

靳宛何其聪明,听说敖千的打算之后,便立即猜到了这一点。当然,即便幻敬白给不出有用的信息,到城主府打听消息也是一个极为不错的方案。

“方不方便问一下两位,你们为何要大量采购黑参呢?据我所知,当前除了本国有使用黑参的药方,并没有其它王国发现黑参的药用价值。”

靳宛总不能说是为了完成系统君发布的任务,所以就回以神秘的微笑,“我自有我的理由。”

“帝君有何吩咐,莫非还得向你禀报不成。”敖千冷漠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既然你知道黑参的下落,便尽早说出。不然耽误宫中大事,恐怕你担待不起。”

这一通吓唬的效果是很显著的,幻敬白基本上是信了个十成十,当即惊慌失措地解释:“请大人恕罪,不是老夫有意拖延时间,只是这事儿与主上也有很大的关系,所以老夫不敢随意透露内情。”

“跟燕王有关系?”靳宛有些意外,看了下敖千,发觉他也是眉头紧蹙。“不错。”幻敬白镇定下来,压低声音对四人道:“实际上,早在两年之前,主上便患了一种奇怪的疾病。为了治疗主上的怪疾,宫里的御医便让手下到各地秘密搜寻药材。由于不知道什么样的药材,能够治

疗主上的怪疾,所以这两年来,宫里收集了许多各种各样的药。

“听闻半年前,服用了黑参的主上病情有所好转,故而现在黑参都被秘密运送到宫里去了,在民间是找不到的。”

“所有的黑参都进宫了吗?”靳宛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足足几百斤的黑参,就没有被遗漏在外的?”

那幻敬白听了,便暗暗惊讶,这些人果然不是普通人,连买卖了多少黑参都知道。

“实不相瞒,当时黑参的交易,我也参与了的。这件事本来是一个秘密,因为如果被姜国的主上,知晓黑参的奇效以及我们暗中垄断了黑参,很有可能引起两国的外交事故。”

如果不是敖千言语间,透露出他来自帝都,幻敬白也不敢谈论此事。靳宛摆摆手表示理解,“这个你尽管放心,我跟姜国没什么关系。那照你这么说,若我们想要弄到黑参,还得进宫去了?”

第417章 露馅

最初靳宛并没有想过去燕京,因为既然要回乌国,再去燕京就不大顺路了。

可是第二天,等他们从城主府出来,他们下一个目的地就变成了燕京。

“从幻城去燕京,如果不熟路的话,可能要多花一倍的时间。我已经给你们找了领路的人,相信可以帮你们节省时间,尽管如此恐怕也要走上十天半个月。”

这是他们临行时,幻敬白对两人说的话。

靳宛偷偷瞄了眼隔壁马车,那里面待着的人,除了被敖千痛扁一顿的幻羽,还有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

那姑娘跟幻羽同乘一辆车,看起来非常小家碧玉,说话细声细气的,跟靳宛几乎不是同一个类型的人。所以靳宛越看越对她感兴趣,眼睛仿佛黏在人家身上,雪诺试了几次都没能把靳宛的视线拉回来。

“宛姊姊,到底什么东西这么好看,你上了马车后就一直盯着外面。”没人陪自己玩的雪诺倍感无聊,伏在车内的小桌上自言自语地嘀咕。

敖千就坐在靳宛这一侧,跟雪诺保持了适当的距离。在雪诺嘟囔的时候,敖千的注意力却全部放在靳宛身上,他捋了捋靳宛柔顺的长发,撩起一把发丝送到鼻尖轻嗅。

许是感受到敖千的举动,靳宛终于转回身。

“大个子,你说幻城主为什么要让他儿子跟我们一块儿?”

雪诺天真地眨眨眼,“那位伯伯不是说让他们给我们带路的吗?”

“小姑娘,你太单纯了。”靳宛叹息一声,摸了摸雪诺的脑袋。幻羽是幻敬白养在外面的私生子,自从在幻城出生后,便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因为当年的幻敬白,是靠着妻子娘家的势力,才从一名小小的士兵升为大将军的。他出征途中认识了幻羽的娘亲,谁知那女

人生下幻羽后就死了,幻敬白不敢将私生子带回燕京,便在幻城偷偷雇了人照顾幻羽。

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幻羽,幻敬白的正妻竟一无所出。随后幻敬白被贬谪,他的妻子在娘家支持下,主动提出与幻敬白和离。

一直到这个时候,幻敬白才知道,他多年在外征战沙场,妻子在燕京早就背着他与人暗通款曲。严格说起来,他们夫妻俩早就貌合神离、名不副实了。

而今幻敬白竟然打着“带路”的名义,让幻羽跟他们去燕京,很明显是有他的如意算盘。至于那名对幻羽百依百顺的姑娘,怎么看都不是出自寻常家庭,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又有什么猫腻?

说实在的,靳宛已经厌倦了莫名其妙的,就被卷入纷争之类的事情。不过长安君“善意地”提醒了,这女的说不定会对靳宛起到一些作用。

因为长安君不能提示跟任务有关的信息,所以他这样神神秘秘、语焉不详的,反倒让靳宛觉得所谓的“作用”,应该是关于任务的。

于是靳宛才没有反对让两人跟着。

突然想到了什么,靳宛望着雪诺,意味深长地问:“雪诺,你真要去帝都见阿轩?”

“嗯嗯。兄长也说了,我们已经惹怒了圣使,现在回去也许是羊入虎口,所以先在这里逗留一阵比较好。”

听见雪诺的回答,靳宛目露征询地对敖千道:“如果雪琅雪诺的身份在帝都暴露,会发生什么事?”

毕竟有前车之鉴,所以不怪得靳宛会担忧。

“巴南帝国向来不怎么跟另外两大帝国争斗,对巴南帝国,我们也没多大敌意。况且巴南帝国与我国一向交往良好,所以即便是他们暴露了身份,想来也不会有问题。”敖千淡然说道。雪诺却是嘻嘻一笑,歪着脑袋盯着靳宛说:“宛姊姊就不要担心我和兄长的安全了,父皇总说今后要同隆凰帝国结盟,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为此,在我们出发之前,父皇还派出使者去了你们的帝都,找你们

的帝君商量联姻大事呢!”

“联姻”二字一出,太子爷的目光转瞬凌厉。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靳宛却仿若有所察觉似的,眼睛若有若无地瞥向他,口中漫不经心一般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没收到消息?”

“也不久啊,好像就是大约半年前吧?”雪诺挠挠头,嘿嘿笑道:“反正兄长说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因为我是父皇最小的一个女儿。”

大约半年前?

靳宛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着神情从容的敖千,又笑呵呵追问:“那么雪诺,你知不知道你父皇想要怎样联姻呢?”

到了这一刻,敖千已经没法儿保持淡定了。

他表情严肃地望向雪诺,嘴巴一动正要开口以防小姑娘说溜嘴,旁边的靳宛忽地微笑道:“达先生,我在跟雪诺聊天,你可不要打岔哦。”

说着,靳宛剥了一颗葡萄,递到小姑娘面前温柔道:“雪诺,如果你知道的话,快告诉姊姊吧。”

为了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靳宛居然用上了贿赂的手段!

敖千瞬间头疼地按住太阳穴。

完了。“我这个我倒是有听父皇说哦!”雪诺一口咬住葡萄,津津有味儿地嚼了嚼,才又说道:“父皇说隆凰帝国的太子殿下长相俊朗、文武双全,还有治国之能,是个联姻的好选择。而且为了表示联姻的诚意,不

久后,父皇会让长得最美的九皇姊到你们帝都走一趟。九皇姊那么漂亮,你们的太子殿下肯定会喜欢上她的,到时候我们两国就是姻亲啦!”

“哦?”靳宛笑得虚假,捏着葡萄的手指不自觉用力,葡萄立即碎了。

敖千无奈地拿起手帕,拉过靳宛的手要帮小丫头擦去汁水,结果靳宛冷淡地把手抽了回去。

“不劳烦文武双全、长相俊朗的达先生了,我自己会擦的。”靳宛冲着敖千假笑了一下。

直到此刻,雪诺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啊……

可她年纪还小,不懂男女交往的奥秘,所以便怯生生地问靳宛:“宛姊姊,你是生气了吗,为什么?”话音刚落,雪诺就感觉到自己被一道阴冷的视线锁定,吓得她动都不敢动。

第418章 顾虑

“雪诺,马车内待久了,会否有些闷?”敖千冷着脸语气严肃。

“不会啊,我们出发还没、没多久啊……”

“不必多说,你出去透透气吧。”

敖千敲下定锤,对着车窗喊了一声:“卫甲。”

听到主子的召唤,卫甲迅速驾马走近,“爷有何吩咐?”

“带雪诺到外面透透气,不管是跟雪琅共骑还是跟你共骑,总之半个时辰内不得再进马车。”

靳宛拉起雪诺的手,“我也要骑马。”

敖千一把将人按住,厉眸睨着卫甲,“没听见我的话?”

见状,卫甲立刻反应过来了。

看这情况,八成是殿下又惹太子妃生气了?

很快,雪诺就被“请”出了马车。

外面,看了看重新紧闭上的车门,雪琅掉转头瞪着自家小妹。

“小妹,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让达先生不高兴了?”

闻言,雪诺露出委屈的表情,可怜巴巴地道:“我也不知道突然间怎么了啊,我只是回答了宛姊姊几个问题而已。”

雪琅连连摇头,显然一点儿都不相信她的说法。

另一边,马车里的靳宛面色平静。

对于敖千灼灼的目光,靳宛视若无睹,只顾自斟自饮,并没有先开口的意向。

斟酌半晌,太子爷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说:“此事……是我隐瞒了你,我向你道歉。”

靳宛不做声,默默又喝了几大口茶水。

敖千颇有些苦恼,这次宛儿貌似是真的动怒了,这可不是以前使使小性子那么简单。

“虽说父皇有意让我与巴南帝国的帝姬联姻,但是我并未表态,在父皇……”

“你还没表态?”靳宛放下杯子,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难怪你一个字都不跟我说,原来是心中早有‘打算’。”

“宛儿。”敖千眼神无奈,伸出手去抓靳宛的,只不过被靳宛避开了。

靳宛双手抱着胸往后一靠,淡然道:“说清楚之前,别动手动脚的。”

如果马车里还有人,那么对方一定会看得目瞪口呆。从眼下的画面来看,敖千身上可没有半分高冷殿下的气质,反而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一样,倒是靳宛更像一个大爷。“父皇做的决定很难更改,可在他明确提出之前,我是不便表态的。一来,我不能让父皇觉得我行为有半分僭越;二来,我若急着表态,父皇必定会起疑心,届时再仔细调查,不难查到你的存在。依你那时

的身份,想要获得父皇认可十分艰难,我也不希望过早暴露你,让你有丁点危险。”

发现这些话似乎没有起到作用,敖千忍不住面露愁苦之色,挨到靳宛跟前叹息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能承受,就是不要这么冷漠。”

自认识以来,靳宛从来没有跟敖千冷战过,所以受到靳宛如此冷落,敖千只觉无比难受。

靳宛斜睨他,“你平常不是也冷脸对人吗,我才冷你一会儿,你就这么多意见了?”

“对着你,我可没有冷脸。”敖千表示不接受这个锅,“何况我历来如此,早已习惯了。你却不同,平日你爱说爱笑,如今一脸不开心又不肯说的样子,我哪里能置之不理?”

说着说着,太子爷就趁机靠近了靳宛,好像以为靳宛不会察觉似的。

然而靳宛机灵的很,一见敖千想要浑水摸鱼,便伸出手拦住他,懒洋洋地警告:“你还没解释清楚,再乱动,明日我就自己买一辆马车。”

此话一出,敖千顿觉可惜,苦笑着坐回去。

“你是不是觉着自己特无辜?”靳宛挑了挑眉。

这会儿敖千哪敢说“是”,再不顺着靳宛的毛捋,小丫头指不定还会整出什么花样来,他可没忘记发生在天山上的事。

是故太子爷摇了摇头,目光诚挚地:“不,宛儿生气是应该的,都是我的不对。不过你放心,我保证,绝对不会娶那个九帝姬。”

“不娶九帝姬,还有其他好几个帝姬呢。”靳宛微微一笑,手指卷着鬓边垂下的发丝,“相信以殿下这等优秀的人中之龙,无论想娶哪位女子,对方都是愿意的。”

敖千立时正襟危坐,正色看着靳宛:“良妻有一人足矣,本宫已有了心上人,世间其他女子尽皆与本宫无关。”

“东宫之主自当该有佳丽无数,即便太子妃的位置已经有了人,姑娘们估计也不介意成为那无数佳丽中的一位。”靳宛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平和。

不经意间,看到靳宛眼底深处的寂寥与凄凉,敖千心里一疼,再也忍耐不住,大手一伸将人揽进怀里。

“别说了,你何苦要拿这样的话来气自己呢?若这么久了,我还不能让你全心信任,那我便用未来的几十年,来证明我的心,可好?”

敖千就知道,他的小丫头,并非那种容易暴露内心的人。明明心里害怕的要命,明明对自己没有足够的信心,却还是选择用轻描淡写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脆弱。

靳宛依偎着情郎的胸膛,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精神有一些恍惚。

“世事难料啊大个子……就算现在我相信你,能断定你不会对其他人动心。但是这世上,又哪来的‘绝对’呢?”如果敖千只是一个平凡的人,那么想要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想,肯定会简单很多。但敖千身份不平凡,他的地位注定了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过日子。即便他不想拈花惹草,总也有人

会主动投怀送抱,会有人逼迫他娶亲。

这次巴南帝国的联姻,纵然敖千最后真的躲过了,可下次呢?多少人因为出身皇室,所以身不由己,不得不时常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

当初怀疑敖千是贵族子弟,靳宛便觉得想要和他在一起,必然会遇到很大的阻力。后来得知敖千的真正身份,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靳宛甚至想过他们是不是没可能了。现在,尽管努力了那么久,但是对于两人的未来,靳宛心底依旧有着不确定。

第419章 欣慰

敖千最怕的就是靳宛这副模样。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敖千不希望让靳宛过多担忧他们的以后,不论有什么事,只要由他来担着便好。

“何需担心?若哪天我违背今日誓言,与其他女子牵扯不清,那么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动了心,都让我受尽五雷轰顶、烈火焚烧之苦,最后死无……”

这毒誓一发,靳宛便惊慌失措地捂住他的嘴,愠怒地瞪着敖千:“呸呸呸!你们这世界多半是真有神仙的,你还敢这么放肆,发这种毒誓?就不能长点儿心嘛!”

敖千一见靳宛这么紧张自己,脸上登时现出了笑意。

拉下小丫头的手,敖千轻声道:“正是因为毒誓会灵验,我才会发,否则光是做样子又有何意义?这毒誓不仅仅是为了让你放心,也是为了警示我自身,因而它是极有必要的。”

这暖声暖语的,若搁在其他男人身上,靳宛只会觉得对方油嘴滑舌,说这些甜言蜜语只是为了哄人开心。不过此番话既是出自敖千之口,深知太子爷性格的靳宛,便禁不住地湿了眼眸。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一次比一次会说话,你是不是背着我去练习说情话的技能了?”靳宛擦了擦眼角,撇开头不去看敖千的脸。敖千轻舒一口气,拍了拍靳宛的后背,声音低沉地说:“道出心里话不需要练习,只需要勇气。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我从来不缺乏勇气,因此你须得做好心理准备了,因为未来的我,必然会对你比现在更

好。”

靳宛听得又是一个心跳加速。

“其实出宫之前,我是想着找到阿逸,让他去同巴南帝国的帝姬联姻的。毕竟阿逸是我们中,对美女最感兴趣的一个,他的桃花运也一直很好,肯定深谙与女人相处之道。”

安抚好了靳宛,敖千这才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结果龙叔突然造访巽京,打乱了我的计划。明知道龙叔是为了你而来,我不可能让你躲起来,唯有尽量让你获得龙叔的认可。结果远超出我的期望,龙叔对你非常满意,所以我放心多了。

“加上曾经与阿逸深谈,知晓了他的志向,于是不便再用联姻一事捆绑住他。故,我没有跟他提起这件事,而是让他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话及此处,敖千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靳宛,目光温柔,“宛儿,你应当不会怪我吧?”

靳宛目露惊讶,毫不迟疑地断言道:“这是自然!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我也想阿逸过得快乐啊,如果我们的幸福要以阿逸的牺牲为代价,那么我绝不会同意的。”

末了,靳宛又斩钉截铁地添加道:“不止是阿逸,还有阿墨、阿轩、阿钰,哪一个都要过得开开心心的。联姻这事儿,到时候大家再一块儿想办法吧……”

这还真有点麻烦呢。

靳宛撇撇嘴角,谁让自己爱上的是高贵的太子爷,麻烦当然会自动找上门。“其实联姻这件事,我这些时日已经隐约有了一个解决方案。”敖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靳宛的肩膀,沉吟道:“巴南帝国的帝君,之所以想要同我们联姻,也不过是希望与隆凰帝国建立一个长期的、稳定的

合作关系。既然如此,何必拘泥于联姻?”

靳宛若有所思地听着,好像捕捉到敖千话里的重点,便尝试着分析道:“你说的不错……其实比起联姻,还有其它更可靠的方式……”敖千赞赏地看着靳宛,“我便是这么想的。你想想看,巴南帝国一直都比较封闭,他们国家的经济实力不比威灵帝国,军事实力不比我们隆凰帝国,所以巴南帝国的帝君才想要寻找依靠。既然这样,如果能

够帮助他们提升某一方面的实力,那么这种自身力量的强大,难道不比依靠外部力量更来得好吗?”

合作关系是建立在满足双方利益基础之上的,而靠山终究只是靠山,若是山倒了,或者山歪了呢?在这一点上,想必巴南帝国也有他们的隐忧。

没有人会全心全意地信赖外人,若是联姻能够确保两国保持长久的友好关系,那么先帝后的悲剧便不会发生了。

“比起依靠隆凰帝国,我倒觉得巴南帝国是想借助联姻的关系,暗中学习隆凰帝国的领兵之术,从而达到强化本国军事力量的目的。”靳宛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是敖千之前,也曾考虑到的一个可能性。“无论如何,只要能给巴南帝国提供好处,那么两国合作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敖千总结道,“是故我认为,比起联姻,我们不如和巴南帝国建立经济合作关系。或许以前,我们隆凰帝国尚未有如此底气,可

现今不同了。”

他深情地注视着靳宛,“宛儿,你便是我隆凰帝国的福星,我始终坚信你会让隆凰帝国改头换面。”

靳宛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小声地说:“我会尽力而为的。不过目前威灵帝国这方面实力最强,所以威灵帝国一方,肯定不乐意见到两国合作。”

敖千赞同地点点头。

“此事我打算回宫后,立即找父皇商谈。威灵帝国那样卑劣,势必会派人来捣乱,所以真要建立合作关系,须得尽早进行,最好是不让威灵帝国收到消息。”

没想到敖千暗地里,已经考虑好了那么多事情。

果然,他的压力都是自己担着的,不轻易告诉别人。

靳宛轻声一叹,“希望事情不要出纰漏吧。”

但是这显然很难,因为每一个帝国,都或多或少地在另外两个帝国安插了细作。除非敖千能将此事办的神不知鬼不觉,否则八成都会被威灵帝国知晓。

经此一事,两人彼此的距离又缩短不少。如今敖千完全不避讳在靳宛面前谈论帝国大事,明显是没有把靳宛当成一个普通的、无知的女子,这让靳宛倍觉欣慰。马车持续朝燕京行进,而靳宛距离完成任务,也越来越近了……

第420章 太尉

前去燕京路途不短,但经过十几天的长途跋涉,靳宛一行人终究顺利抵达了燕京。

原来敖千是打算直接进宫找燕王,亮出身份后让燕王交出陈皮。靳宛想着这样最是省事,也就想要答应。

可就在他们商量要直闯王宫的时候,幻羽身边跟着的那个姑娘,突然怯怯地走过来说:“几位大人,你们要不要先去我家呢?”

众人回头看着她,后者脸上顿时浮起一片红晕。

靳宛似是才想到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这一路上你的话太少,所以差点儿把你给忘了。对了,你在燕京若有熟人的话,尽管和幻羽去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十几天的结伴同行,已经让靳宛和幻羽双方消弭了不快。虽然这幻羽为人是有些嚣张,不过听说幻羽自幼的遭遇,以及和幻羽长时间相处后,靳宛对他倒是没有刚开始那种偏见了。

那边幻羽听见两人对话,也下了马车走来。

“我爹让我们给你们带路,可不仅仅是说要把你们带到燕京的。别看蓉儿平时话不多,但是她在这燕京里的靠山,可是非比寻常的。”幻羽神神秘秘地眨眼,放小声音说:“实话告诉你们,我爹之所以让蓉儿跟着一块儿来,其实也是觉得跟你们在一起,能保证她安全回家。现在已经到了燕京,只要我们再小心一点,一定可以安然送蓉儿回

去,到时候肯定会有你们的好处。”

靳宛听罢,却是有些不相信。

敖千不置可否,只说道:“不论如何,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我们在这大街上逗留太过引人注意。”

的确,由于刚刚在考虑是否要直接进宫,所以他们就把马车停在了街道中央。周围的人群来来往往,不少人都会投来好奇的目光。

名为“蓉儿”的姑娘,一听敖千这般说,便鼓起勇气邀请道:“各位大人请跟我走吧,既然你们想要黑参,说不定我祖父还能帮上你们的忙。”

既然幻羽和蓉儿,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靳宛稍稍和敖千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点头应允。

雪琅雪诺是跟着两人的,只要靳宛和敖千没意见,他们也不会反对。是以一干人等又浩浩荡荡地驾着马、乘着车,在蓉儿的指示下前往她祖父家。

与此同时,燕京城里已有探子发现了他们一直想找的人,正暗中赶往丞相府……

当听到蓉儿说“到了”的时候,靳宛透过车窗,看到了一条十分清幽宽敞的道路。在道路一侧,坐落着一座外观朴素但却极其雄伟的宅邸。

靳宛由敖千搀扶着下了马车,吃惊地望着这座建筑,不禁问道:“蓉儿,这就是你祖父家?”

幻羽显然也看呆了,看着蓉儿的目光透着犹豫,“听我爹说你祖父是个大官,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的祖父,竟然是当朝太尉啊……”

闻言,众人都抬头,看着前方宅邸大门上的牌匾,那里赫然是三个大字:太尉府。

敖千和雪琅雪诺倒是神色平淡,毕竟以这三个人的身份,一个小小的太尉算不得什么。就算是这座让靳宛等人惊叹的大宅邸,看在他们眼中,也只是比寻常百姓住宅,更好一些罢了。

蓉儿忐忑地捏着裙摆,小心翼翼地道:“其实,我只有在十五岁那年,才跟随爹娘到祖父这儿走过一趟。虽然勉强记得这里的地址,但是我不敢确定,祖父还认不认得出我……”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靳宛颔首示意蓉儿往前走。

宅邸门口有两人守着,见到这么一群人朝太尉府走来,其中一人便厉声喝止:“站住!”

蓉儿立即停了下来。

“我们是来找太尉的,劳烦门房小哥进去通传一声吧。”靳宛和颜悦色地说。

门房仔细打量了他们几眼,发觉这些人都是衣着不凡,看着不像是普通人,于是语气也一下子改了。

“太尉近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你们是什么人,有何事要找太尉?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就请不要来打扰太尉休养。”

“祖父生病了吗?”蓉儿顿时焦急地脱口而出。

“祖父?”两个门房都是大吃一惊,不禁面面相觑。

敖千冷声道:“你就直接进去告诉你们的太尉,他的孙女被人送回来了。要不要见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此话一出,门房再也不敢怠慢,急匆匆地跑进去通报了。

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靳宛等人先是听见匆忙的脚步声,接着便看见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神情焦虑地冲了出来。

老者的目光几乎是立刻锁定了蓉儿,随后泪水盈满了眼眶,惊喜交加地跑过来抱住蓉儿。

“蓉儿!老天保佑,你还活着!”

“祖父……”蓉儿也一下子泪流满面。

看着爷孙俩重逢的场面,靳宛感慨万千,小声道:“真不晓得幻敬白到底做了什么,太尉家的姑娘怎么会在他那里?亏我还以为蓉儿是幻羽的未婚妻……”

“这倒不是不可能。”敖千抬了抬下巴,示意靳宛看幻羽的表情。

只见这个素来骄横的贵公子,此刻脸上都是欢喜,显然也是真心替蓉儿感到高兴。

靳宛看得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说:“那幻敬白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保不准他将蓉儿带到家里,就是为了让两个小年轻朝夕相处萌生情愫,这样他以后想回燕京,就简单多了。”太尉是正二品官员,是除丞相之外,级别最高的文官。以前的幻敬白是从一品大将军,属于级别最高的武将,压根不会想要拉拢太尉。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由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被贬为远离朝堂中心

的县城城主,所以太尉的支持便显得尤其重要。

靳宛猜中了幻敬白的心思,但也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太尉必定以为他的孙女死了,否则不会一见面,便说“老天保佑你还活着”这句话。等太尉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他才将精力转移到客人们身上。

第421章 官斗

察觉太尉的视线投了过来,靳宛微笑着点点头,权当是打招呼了。

“是你们救了我们家蓉儿吗?”老泪纵横的太尉语带哽咽地问。

敖千沉声回答:“我们只是顺路带她到燕京而已。听她说,她的祖父有可能给我们提供帮助,我们才跟她一同过来的。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没做。”

靳宛一听,忍不住暗暗腹诽:用得着这么实诚吗?

此时蓉儿扯了扯太尉的衣袖,面带红晕地指着幻羽,声音细弱蚊蝇:“祖父,是幻羽公子救了我……在这之前,我一直都住在幻羽公子家中,他待我极好。”

见此一幕,并未老眼昏花的太尉,也察觉出了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猫腻。

但姜还是老的辣,太尉假装看不懂,而是先询问幻羽:“这位公子姓幻?不知你是哪里人士?”

前大将军幻敬白也姓幻,但众所周知,幻将军并没有子嗣。可姓幻的富家人士貌似不多,除了幻将军,还有谁家能教出这种贵公子,一看便知他定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便在此刻,敖千忽地眼神一动。

他随意地往后面某个角落看了下,开口道:“太尉,有话最好还是进去再说吧,你这里似乎鼠辈挺多。”

竟然有人在太尉府周围监听,看来这燕京里的水,也挺浑的。

太尉瞬间明白了敖千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你们随我进去吧,我这太尉府现在是一日不如一日,那些宵小之徒,也越来越不把我这老家伙放在眼里。”

跟着太尉进了府邸,被激起好奇心的靳宛,悄悄在心里咨询长安君这是怎么回事。

“官场之争,没什么稀奇的。”

说完这句话,长安君就懒得再多言。

靳宛无奈,纵然心里边儿被这问题搞得痒痒的,可长安君不肯细说,靳宛也没办法逼他。

所以靳宛只好将注意力,放在这老太尉身上。说不定跟他聊会儿天,啥问题都能得到答案。

“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哪里的富贵子弟,结伴出来游玩吧?”一坐下,太尉挥手让下人奉茶,然后便对着敖千等人说。

蓉儿适时小小地解释:“祖父,这几位大人来自帝都,他们到咱们燕国,是为了搜罗黑参。”

“帝都?”太尉震惊得手一抖,险些打翻桌上的茶杯。

敖千淡淡道:“我们此番出行是秘密的,所以不希望弄得人尽皆知。太尉既然知道了,也不要对外宣扬,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敖千没有否认,太尉瞬时惊喜万分,陡然站起身道:“太好了!老夫正愁无法扳倒居心叵测的丞相,如果能够得到帝都贵人出手相助,相信那老匹夫的奸计就不能得逞了!”

“奸计?”靳宛一脸疑惑,纳闷地看着太尉:“莫非燕国内部有什么问题不成?”

太尉突然警惕地望了一眼外面,又对身边服侍的下人肃声吩咐:“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来。”

“是。”

等婢女和小厮都退出了大堂,太尉没有急着说明个中缘由,而是和善地对敖千说:“公子既然是帝都来的,不知道可有什么信物?”

瞧得出,这件事一定很严重,不然太尉不会如此谨慎。尽管太尉话说得很和气,但也掩饰不了他的紧张。

敖千没动静,倒是靳宛笑眯眯地佯装伸手进袖中,接着从芥子空间里取出那块宫牌。

“这是宫牌,相信除了咱们隆凰帝国的帝都之人,再没有人能拿出这样的令牌。”

在靳宛的解释下,太尉接过了宫牌。令牌到手,太尉细细翻看了一番,又摸了摸令牌的材质,总算是相信了他们的身份。

将宫牌恭敬地递回给靳宛,太尉苦笑着说道:“还请诸位大人见谅,实在是近来为了达到目的,丞相的各种卑劣手段层出不穷,因此老夫不敢有丝毫大意。”

“祖父,幻城主跟我说,爹娘就是被丞相的手下杀害的。”这时蓉儿一张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望着太尉,面露哀伤地插了一句话。“祖父知道。”太尉眼中露出哀痛之色,随即眼神又变得怨恨愤怒:“都是丞相搞的鬼!为了铲除异己,他已经做了许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当老夫搜集到他的罪证之后,他就以老夫家人的性命做要挟,逼迫老

夫退让!”

靳宛听得皱起了眉头,转向敖千,只见太子爷神情冰冷。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太尉叹了一口气,这才将事情原委告诉几人。

“其实这件事,还要从两年前说起。那个时候主上被查出患有怪疾,于是宫中御医以及大臣,都在寻找各种办法治疗主上的病。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搜罗到的药材,最后的数目都跟记载的不一样。“原本这只是一件小事,老夫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一年前,有人在宫门前闹事,说是朝廷为了采到药材,不顾人命安危。当时老夫没在现场,只听说那人最后被丞相的人带走了。结果后来,老夫无意间

在监狱见到了此人,有幸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到此处,太尉的脸色陡然一变,咬着牙恨恨地道:“那时老夫才知晓,丞相竟然借着给主上寻药的名义,暗地里奴役好几个村庄的村民进山采药。深山地势险恶,可是丞相不管他们的死活不说,连休息的

时间都不给村民留。几个月下来,已经有上百条人命因此葬送!”

靳宛穿越到这里后,在靳家村生活了很长的一段日子,所以比起在场的众人,靳宛是最了解底层百姓艰苦的人。

是故听了太尉的叙述,靳宛油然生出一股怒火。

这时坐在旁边的敖千,捏了捏靳宛的手。

扭头对上敖千安抚的视线,靳宛才按下暴起的冲动,闷声坐着继续听太尉讲述。“若仅是如此,老夫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局面。”太尉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来,他严肃地看着众人,说:“在那之后,老夫陆陆续续发现丞相的其它恶行。你们可能想象,除了驱使村民采药而让村民送命之外,丞相竟还收集人血吗?”

第422章 邪恶

人血!

太尉的最后一句话,瞬间让众人面色沉重。

雪诺更是目露惊恐,而靳宛也是脸色惨白,几欲呕吐。

雪琅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怎么还有人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来做药?”

“人血能治病,这根本就是不靠谱的说法。”靳宛苍白地说道,拳头紧握,“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御医,才会写出如此荒诞的药方。”

话音落下,敖千却轻轻摇头。

“有些人的血液,的确是有特殊效用的,不论是制毒还是制药,皆可。只不过这种人很少,基本属于上古流传下来的古老血脉,一般是找不到的。”太尉也点头,“大人说的没错。可是丞相所取的血,皆来自刚出生不足白天的婴儿,此等做法显然不是为了给主上治病。因为传言百日婴儿的血带有诅咒之力,不管是什么人,若是服了取自未满百日婴儿的

血,这一生将会活在诅咒中。”

靳宛越听越感到玄妙,毕竟刚过来这个世界时,大家给靳宛的感觉都是普通的、正常的。可随着靳宛外出游历,所见所闻越发诡异,好像有一层神秘的面纱渐渐在靳宛面前揭开。

现在再听听这“诅咒之血”,靳宛很想问一句太尉,你确定这不是玄幻世界里的东西吗?

强忍着吐槽的欲望,靳宛转头看着雪琅和雪诺,随即竟发现这二人一脸平静,好像太尉说的“传言”很稀松平常。

“其实江湖中,本就有不少人会练邪功,而他们练功的方法,基本上都是非常残忍血腥的。”敖千细心地偏头同靳宛说明。

哦,好吧,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叫“邪功”的玩意儿。

靳宛无话可说了。“正因为事关‘邪功’,老夫才想在第一时间通知主上。不料丞相早有预防,在老夫进宫求见主上的时候,派人将老夫拦下了。之后丞相邀请老夫到丞相府一聚,老夫一怒之下与其起了争执,丞相便威胁老夫

,若是再插手此事,便让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

太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想到自己那时的坚持,使得现在儿子儿媳都死去,只剩一个孙女与自己相依为命,内心就不禁一片凄凉。

“可我到现在都没搞懂,既然蓉儿是你的孙女,那她之前为什么不住在太尉府呢?”靳宛颇有些纳闷。

这太尉好像也就蓉儿的爹一个儿子,没理由再把儿子一家赶出门啊。但蓉儿确实说过,她只在十五岁那年来过太尉府一次……

“说来话长,这事儿还涉及到当年老夫与那不肖子……”说到“不肖子”三个字,太尉表情又是一痛,闭了闭眼平复情绪,才又说道:“当年蓉儿的爹执意不肯从官,而是要经商,老夫便将他赶出了家门。“后来多年过去,我夫人因病去世,他带着蓉儿的娘回来守孝。那个时候,老夫因和丞相政见不合,心知已经彻底得罪了势强的丞相,索性就让他们继续在外面待着,觉得这样对他们的安全反而更有保障。



靳宛瘪了瘪嘴,料想太尉这老头儿怎么都没猜到,最后的结果会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吧。

那厢蓉儿听见太尉的话,弱弱地插了一句话:“祖父,爹一直认为您还没有原谅他,因此尽管很想带我和娘亲回来,他也没有这样做。”

太尉的眼泪遽然滑落。

靳宛有点手足无措,这种时候要怎么安慰人?

雪琅也是非常窘迫,倒是雪诺这小姑娘,已经跟着太尉默默哭了起来。

“你之前说,搜集到的药材,真实数目和记载的不同,这是何意?”敖千忽然沉声问。

太尉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据老夫查到的消息,丞相会将搜集到的药材扣留一部分,最终送进宫里的药材只有很少的一点。”

闻言靳宛一怔,呆呆地说:“那请问一下,黑参是不是经由丞相的手进宫的?”“自从老夫和丞相闹翻之后,所有的药材都由丞相负责采集。原本黑参是老夫最先发现的,但丞相的势力太庞大,不知不觉中,老夫便被他架空了。眼下如果不是主上还有可能召见我,或许丞相早就偷偷派

人潜进我这太尉府了。”

太尉这么一说,靳宛顿觉脑仁儿发涨。

于是望向敖千,也不顾在场众人的眼光,径直软着语调撒娇:“大个子,你瞧这下该怎么办嘛!照太尉这么说,这丞相明显是个很难缠的人物,我可不想跟他打交道!”

敖千听得心一软,抬手揉了揉靳宛的头发,目光柔和:“交给我便是。”

“那你保证把他手里的黑参都抢回来吗?”

“我保证。”

“抢完后,可以抄了他的家不?”

“没问题。”

“抄家后,能不能让他受尽酷刑、生不如死?”

“听你的。”

靳宛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事不宜迟,咱们快点去吧?”

“不着急,今日时间不早了,况且也得先搜集一下这位丞相的信息。”敖千淡淡地看了眼太尉,此时太尉面露呆滞,“太尉,能否将你所知道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被叫到的太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这,这当然没问题……”太尉惊疑不定地望着两人,迟疑着问出口:“可二位,真的能够凭一己之力,帮老夫扳倒丞相么?”

“别误会,我不是为了帮你。”敖千漠然说道,“我只不过,是不想让他继续留在这世上,以免恶心到我夫人。”

靳宛龇牙笑道:“太尉请放心,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们向你保证,这个丞相死定了。”

丞相,必须死。

否则,那些死去的婴儿和村民,冤魂无法解脱。

靳宛是这么想的,所以就算敖千不出手,靳宛也会想方设法地将这个人渣解决掉。

“好,那几位就请在府上住下吧,也方便老夫将丞相的事情告知两位。”太尉欣然提出邀约。敖千没有拒绝,靳宛也认为住在太尉府比较好,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第423章 帝罗

说好的要去对付丞相……

可接下来的日子,敖千却在太尉府,带着靳宛过上了没羞没臊的——

锻炼生活。

每天卯时,不管靳宛是否睡醒,太子爷都会把人捞起,用冷水帮靳宛洗脸后,把人带到屋外开始锻炼。

用敖千的话说,靳宛现在的体力远远不够。以后遇到的危险可能会越来越多,而敖千无法保证每一次都能及时赶到,所以提升靳宛本身的自卫能力很有必要。

对此靳宛只想说,扯淡!

不过敖千坚持要带着靳宛一块儿练功,虽然因为长安君说了要由他来教靳宛武功,敖千暂时放弃了传授靳宛某一种秘籍的念头。但是类似扎马步这种基础功,敖千觉得完全可以教给靳宛。

前世的靳宛从五岁起,就在父亲靳褚西的强迫下,开始练武。那个时候扎马步、跑步,都是每日必修的功课,二十几年也如一日。

可是自穿越过来,靳宛就没有再练过功了。一来是当初这具身体,压根无法负荷那种强度的训练;二来是靳宛找到事情做,精神上对这方面便放松了。

是故靳宛只针对自身做了食补。

如果现在不是有敖千督促,靳宛还不知道原来原主这具身体,竟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强化了。只是这种强化属于内部的,必须要经过训练,才能够完全激发。

因此敖千逼着靳宛锻炼,其实也算是误打误撞,找对了方法。

于是卯时,靳宛便同敖千练功一个时辰;然后,就是和大家一同用早膳;余下的时间,靳宛就在钻研长安君给的一本秘籍,其名叫做《帝罗诀》。

根据长安君的说法,这本秘籍属于一种心法,主修内功。靳宛目前最重要的,是依照秘籍找到自己身上对应的穴位,并且将心法记熟。

《帝罗诀》中记载的穴位,跟靳宛以前的认知有很大出入,因而靳宛不得不借助敖千的帮助。基本上除了练功吃饭,靳宛白天的时间,都在寻找穴位中度过。

历经艰难的三天时间,靳宛终于弄清了《帝罗诀》的各个穴位,开始尝试走穴。俗话说“万事开头难”,靳宛失败了很多次,却迟迟不得入门。

要命的是,每次失败过后,靳宛都会觉得浑身酸痛。敖千看靳宛练得这么认真,又不忍看着靳宛受苦,便悄悄吩咐暗卫去买了药材回来,让靳宛在睡前泡药浴。

由于雪琅兄妹也有他们的事情做,故而在靳宛跟着敖千锻炼的时候,两人也很少出现。倒是幻羽,因着头一次离开幻城,加之和蓉儿的那层尚未捅破的窗户纸,使得太尉对他抱了审查的心态,让他倍感压力。是故在太尉府的这几日,他常常会找借口到靳宛与敖千居住的这个院落,一待便是

大半日。

这日,是靳宛等人在太尉府入住的第六天。

晚上靳宛循例去泡药浴,敖千隔着一扇屏风,正儿八经地假装看书,实际上耳朵在专注地倾听屏风那头的动静。

“大个子,咱们出来也有两个多月了吧?”靳宛的声音从屏风后飘了过来。

敖千“嗯”了一声。

“那距离朝会的日期,只剩下不到十个月的时间了?”这回靳宛语气里带上了无奈,“明明时间如此紧迫,可我们却在这里优哉游哉的,什么也不做。”

这是在暗示他,没办实事?

敖千抬高了眉毛。

“你不相信我?”

六天前,敖千承诺丞相之事尽管交给他处理,所以靳宛一直没有插手。但此刻靳宛这“委婉”的过问方式,还是暴露了靳宛焦虑的内心。

“没有啦,也不能说是不信你……只不过陈皮的任务期限是二十个月,而我们还得参加十个月后的朝会,没什么功夫在这里消耗了。”

靳宛说完后没多久,敖千便听见那边传来起身的动静。不多时,穿好衣服的靳宛,从屏风后袅袅走出。

发现桌上摊着书,而敖千的眼睛根本不在书上,只是撑着头打量自己,靳宛不由得拉了拉衣领,随口问:“我很好看?”

“百看不厌。”敖千答。

靳宛耸了耸肩,也没在意他如影随形的视线,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慢慢梳理被打湿的长发。

“关于陈皮的事,你尽可放心。”敖千饶有趣味地盯着铜镜,望着铜镜里面倒映出的靳宛,不紧不慢地说:“如不出意外,再过几日,你便能收集到足够的陈皮。”

“这么有信心?”靳宛手中动作一顿,放下梳子,也看着镜子里敖千的眼睛,“你是不是又在背地里,偷偷摸摸地计划了什么?”

敖千扬起唇角,眸中趣味愈发浓郁。

他没有反驳,而是慵懒地笑道:“不得了,如今你的眼力可是越来越毒辣,好似我做什么,都能被你看穿。”

这样变相的肯定答案,让靳宛心中大喜,急忙转过身雀跃地追问:“啥时候的事儿?我瞧你近几日都没出过太尉府啊,难不成是夜里趁我睡着偷摸着出去了?”

“这么点小事儿,何须我出马。”敖千语调轻松,站了起来。

他停在靳宛跟前,俯身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捧起一把湿溜溜的发丝轻轻梳下。

“我好像还没有,替你绾过发?”敖千喉头一动,发出低沉的嗓音。

靳宛看着他生疏的动作,不由自主地笑了。

“不敢让你替我绾发呢。”

如此打趣,倒让敖千的深情无处释放,他无奈地低头看着靳宛:“你有什么不敢的?当初不知谁嫌弃我吃的多,整日变着法子折腾我。”

这是个事实,不过靳宛不会承认的。

刚欲否决,忽然听见屋外有人唤:“爷,卫丙有事禀报。”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旋即靳宛收回目光,从敖千手中接过木梳,笑意盈盈地道:“行了太子殿下,您去忙吧,绾发这种女儿家的事,还是交给我自个儿来吧。”

敖千俯身亲了下靳宛的额头。直起身时,他轻笑着嘱咐:“那你便在屋里候着,我很快回来。”

第424章 夜行

午夜。

自从太尉患疾后,来府上巴结的人少了,连巡逻的人也没了。故而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太尉府的人一歇下,这座府邸就连灯笼都没点上几盏,显得特别清幽。

朦胧的月光下,太尉府的围墙附近突然出现几道黑影。那几道黑影没有逗留太久,只是略微观察了一下,确定四周没人了,便轻身一跃,陆陆续续地上了高墙。

黑影借着月色互相打手势,于是几人立即分成了几批,各自朝他们的任务地点奔去。

最先抵达的是前往太尉的人,随后蓉儿居住的房间外,也出现了一道黑影。其余的,或是前往太尉府的书房,或是前往柴房……

这厢一个穿着夜行服的人,用刀子划开门闩,轻手轻脚地潜进太尉的房间,朝着床上熟睡的人走去;那边又一个夜行者推开窗门,从窗户跳进蓉儿的闺房,并拿出腰上早早备好的绳索。

太尉床畔,一道锋锐的刀芒猛然闪现,夜行者持着匕首,凶狠又准确地对着床上之人的喉咙划去。

可下一瞬,他就发现自己的手动弹不得了。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去,只见他的手腕被牢牢抓住。

“不好!”夜行者心里一惊,想要抽身退去。

他的另一只手迅速接过匕首,划向紧握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然后对方果然收手避让。

被禁锢的手腕重获自由,夜行者果断掉头,放弃了今晚的任务。

“说来便来说走便走,这里可不是客栈。”身后一道调笑声响起,随即后面一股劲风袭来,夜行者丝毫不敢犹豫,回身抵挡。

便在此时,屋里屋外骤然亮起一大片火光。

“抓刺客!抓刺客!”

突如其来的喊声,让潜入太尉府的几个夜行者不知所措,个个心中都升起了同一个念头:中圈套了!

另一边,埋伏在蓉儿房内的卫甲,也同想绑走蓉儿的夜行者对上了。比起雪琅这边还有心情说笑,卫甲却是用雷厉风行的手段,将那名夜行者折断双手后,立刻把人带往审讯点。

一刻钟后,剩余的几个夜行者,也一一被暗卫抓捕。

中间有两名夜行者因行动较慢,反而有时间逃出太尉府,导致暗卫多花了点儿功夫才把人抓回来。

太尉坐在内堂里,瞧着一个又一个夜行者被暗卫带进来,脸色着实难看。

敖千和靳宛坐在角落里,直至卫甲叫了一声“爷”,并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才让人将屋里的灯烛全部点上。

“太尉,这些人就是奉了丞相的命令,要来夺取你性命的。”敖千轻描淡写地道,“只是我不大明白,为何他们接到的命令除了要杀你,竟还有别的。”

说着,他朝卫甲颔了颔首,后者便将夜行者带来的绳索扔在地上。

“丞相想掳走你的孙女,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敖千目光紧盯太尉。

坐在太尉身边的蓉儿和幻羽,一听此话,顿时惊讶不已。

“我从来没见过丞相呀!”蓉儿茫然地说,“他为什么要抓我?”

太尉也摇头,“老夫实在不清楚。”

“那丞相肯定是个变态的老头子!”幻羽惊讶过后,立马气急败坏地吼道:“他将蓉儿抓去,除了是要凌辱、折磨蓉儿,还能有什么理由?”

靳宛眼皮一跳,嘴角抽搐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幻羽:“用点儿脑子可以吗,那个丞相已经七老八十了,而且也没见过蓉儿,怎么可能是想抓她去逞兽欲。”

“问问他们,他们应该知道原因的。”太尉将视线投到被俘的夜行者身上,厉声问:“说,丞相派你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至于丞相有何目的,我们全然不知,请太尉放过我们吧!”为首的人倒是干脆,直接开口求饶。

太尉转过头,看着敖千道:“大人,看样子从他们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不如……”

“无所谓,他们交给你处置了。”敖千淡淡说道。

“多谢大人!”

随即太尉朝府中的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管家立马叫了几个小厮进来,将伤残的夜行者们带走了。

“大人真是料事如神,若不是大人提醒老夫,并且派人假扮老夫留在房中,恐怕今夜老夫是逃不过这一劫的。”待无关人等一走,太尉便感激地对敖千道。

靳宛也是望向敖千。

今天晚上敖千出去见过卫丙后,便回来告诉靳宛,夜里会有一场热闹看。

当时靳宛还不明白是啥意思,后来又见敖千将太尉和蓉儿都叫了出来,吩咐他们不要回房,才隐约猜到可能是太尉府要来人了。

如今夜行者都被抓住了,靳宛就有些迫不及待,想问清楚整件事情的经过。因此一看到他们的对话好像收尾了,靳宛便起身对众人说:“好啦好啦,时间不早了,大伙儿都回去睡吧。特别是雪诺这小姑娘,明明都睡下了还得被叫醒,搁这儿等了两个时辰,这会儿困得都睁不开眼了

……”

雪琅因为觉得无聊,所以自告奋勇去了太尉的房间当替身。而雪诺近来睡得比较早,雪琅担心她一个人在房间不安全,便把她叫起来和大家待在一块儿。

此刻听到靳宛这般说,雪琅也感到了愧疚,牵着雪诺不好意思地同大家告辞。

“那我们也回房了。”靳宛欢快地说,抓起敖千的手想把人拉起来。

谁知大家看到靳宛这个举动,顿时眼神都变得十分古怪。

太尉轻轻咳嗽了几声,高深莫测地说:“今晚真的是给两位添麻烦了,耽误了你们宝贵的时间……反正闲来无事,后半夜也还长着,两位可以慢慢来,老夫一定不让府中下人去打扰你们。”

此话一出,幻羽坏笑的目光,便在敖千和靳宛之间流连。

蓉儿则是脸红地垂下头,讷讷说了声:“祖父,我、我回房就寝了,你也早些歇息。”

靳宛本来挺费解,结果蓉儿这害羞的姿态,马上让靳宛顿悟过来。——敢情这帮人,以为我是急着拉大个子回房为爱鼓掌?!

第425章 玄虚

“等一下。”

敖千忽然按住了靳宛的手,垂首望着靳宛的眼睛说:“事情还没有结束,我必须再出去一趟。”

“现在吗?”靳宛吃惊地看着他,“已经很晚了啊。”

“没事,就是要等到这个时间点出去才合适。换句话说,得等到那几个人过来,我才能行动。”说完,敖千朝卫甲看去。

卫甲顿时了然地走出了内堂。

有了这个小插曲,蓉儿也就忍着睡意,继续留了下来。

不久后,卫甲拿着几套夜行服回来了。

敖千这才对着几人叮嘱道:“我会带上几个人,假扮成丞相派来的杀手混进丞相府,卫甲和雪琅留在府中保护你们。”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靳宛想也不想地就否决道,“那边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早就料到靳宛会担心,敖千倒也不意外,摸着靳宛的头微不可察地笑言:“答应你的事情,我必须要做到。何况在这燕京城中,应该没什么人能威胁到我,你无需忧虑。我去去就回,花不了多长时间的。”

“大人,要不还是等一等吧?那个练邪功的人尚且没有下落,不知道他会不会就藏在丞相府,大人这一去的确是有些危险的。”太尉也开始劝敖千。

“不必了,我自会小心。”敖千不想多言,说完这句话就凝视着靳宛,声音很轻:“你现在便回房休息,等你睡醒了,我便回来了。”

见敖千去意已决,靳宛便明白了,纵然做不到完全放心,也没办法拦住他。

“那你多加小心,不要轻敌。”无奈,靳宛唯有如此嘱咐。

敖千点了点头,“放心吧,我有把握。”

要不是听说有个练邪功的家伙,靳宛也不至于这么担心。凭敖千的身手,自保确实是没问题的,但靳宛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随后敖千就带着几个暗卫,乔装成夜行者离去了。雪琅将雪诺送回房间,再出来时听说了这件事,又见靳宛似有担忧,便安慰道:“连圣使都不是达先生的对手,这燕京里必定没人能够伤害到达先生。何况以达先生的深谋远虑,他必是做好了万全的打算才

行动的。”

靳宛听罢,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你说的对,应该是我多虑了。好了,夜深了,我就先回去了。”

蓉儿和幻羽都走了,现下内堂就剩太尉、靳宛、卫甲,以及刚刚过来的雪琅。

“行,你尽管安心地睡,在达先生回来之前,我会负责你的安全。”雪琅温和地望着靳宛,友好说道。

太尉附和道:“老夫也会派人加强防守的。”

于是卫甲护送靳宛回居住的小院。

另一边,在敖千出发后半柱香的时间,他们顺利抵达了丞相府。

卫丙拿出从夜行者那里搜来的信物,与丞相府的暗哨对接之后,几人便被放行了。

但他们并没能直接去见丞相,丞相府的两个暗哨带着他们,朝丞相府的深处走。一路上有很多机关,也遇到了好几批暗哨,这使得敖千陡疑丛生。

一个属国丞相,因何故要在自己府中,设下这诸多陷阱?按照太尉的叙述,如今燕王患疾身体不好,那丞相便可以说是整个燕国权力最大的人。

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理由这般小心翼翼?

这里头,定有玄虚。

敖千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心中愈发警惕起来。

走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带路的人方才停下。敖千看了一下,发现他们已经被带到一处小院子,门口两边都有暗哨守着,连院子里也藏着好几个暗哨。

“大人,去太尉府执行任务的人回来了。”给敖千他们带路的暗哨,冲着院中那扇紧闭的房门恭敬施礼。

良久,那扇房门里传来一道阴柔的声音。

“人带回来了吗?”

不知为何,听见这道声音,敖千心中顿时泛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难道,这个人就是用婴儿的血练邪功之人?

想到此,敖千眼神一冷。

“动手!”

一声令下,敖千身边的几个暗卫立即行动了。

他们四散而开,朝院子里的暗哨扑去,敖千则是直接冲向那扇房门。

领路的两名暗哨想阻拦,卫丙适时出手牵制住两人,敖千前方的道路便畅通无阻了。

这一路过来,丞相府内部的情况,远超出敖千的预料。所以敖千知道自己不能拖延,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敌方的首脑擒下。

虽然此人并不是他们此行最主要的目标,但是如果不解决掉此人,他们也别想把丞相从府里带出去。

屋内的人显然没料到会突然遭到袭击,原本他还想在这帮人完成任务后,就杀人灭口。可是对方先发制人,一时间倒让他措手不及。

然而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这几个人,不是之前来接任务的家伙!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喉间立即发出尖利的声音:“唳!”

察觉对方似乎是在召集手下,敖千无声地冷笑。

如果是接近对方前就被发现,敖千还真不敢保证能拿下对方。可现在,他都冲到对方面前了,即便对方再叫帮手也无济于事。

一眨眼,两人便交上了手。

对方被敖千逼得从房顶蹿了出来,敖千紧随而上,如附骨之疽一般牢牢锁住他。眼见来人武功如此霸道,阴柔男子不禁暗骂这是哪里冒出的妖孽!

看着青年冷峻的面容,阴柔男子始终想不到,自己是如何招惹到对方的。

“你是什么人?”

敖千冷冷道:“取你命的人。”

阴柔男子登时大怒。

他出招越发凌厉,下方院中,听见信号的暗哨全部涌了过来。虽说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插手两人之间的战斗,可暗卫们却要面临以少打多的局面。

不一会儿,这个院子的动静便惊扰了入睡的丞相,他披上衣服在护卫的保护下,脚步匆匆地赶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负责看守的小厮哆哆嗦嗦地道:“回丞相,好像是有刺客闯了进来,现在狄大人正在与刺客打斗。”

“狄大人有没有受伤?”丞相赶紧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小、小人不知……”“废物!”丞相一把将人推倒,“本官自己去瞧。”

第426章 威能

身后的护卫赶忙拦住丞相:“大人不可, 现在危机尚未解除,大人进去实在有些冒险。”

丞相怒瞪他一眼,“所以本官才要带着你们!有危险又怎么样,你们都死了吗,不会保护本官?”

“属下知错……”

没多久,丞相便带人进去了。看着里面战成一团的混乱局面,丞相没有多做思考,即刻指挥着一些护卫参与进去,帮助暗哨抵御外敌。

然后丞相抬头看着半空,隐约可见两道人影在月色下激战。

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他喊道:“弓箭手在哪里,快把弓箭手叫来!”

正在杀敌的卫丙听到了丞相的叫声,立时将目光投了过去。当他发现护卫要跑出去叫弓箭手,眼神一冷,便撇下附近拦截的敌人,朝那个被护在中心的老者奔去。

可是暗哨加上后来参战的护卫,数量足足是他们的几倍,以致于卫丙一动,就有一群人涌向他,将他的路都给堵死了。

便在此刻,卫丙眼角余光瞥到一群弓箭手,整齐划一地涌进院落。弓箭手在老者的命令下,对准天上的敖千拉开了弓。

霎时,卫丙高喝道:“爷,当心!”

敖千闻声看向下方,立即看到了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护卫和暗哨,以及那个被层层保护的丞相。

“小子,不管你是什么人,今晚闯进来将是你最愚蠢的决定。不过你没机会后悔了,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的!”

丞相口中的“狄大人”阴仄仄地笑着,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慌张之色。

敖千恍若未闻,陡然加速往阴柔男子的方向冲去。后者方才被敖千打了几掌,对敖千已经起了提防之心,便想借助丞相府的护卫力量困杀敖千,于是下意识地往后疾退。

却不想敖千的身子猛地一扭,急冲的方向立马变成了丞相所在的位置。那狄大人一见,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小子别跑!”

阴柔男子恼羞成怒,追在敖千身后而去。可惜他反应得太慢了,敖千的速度又极快,所以阴柔男子基本没可能拦下敖千。

地上的丞相正关注弓箭手是否瞄准了目标,忽然听见护卫惊呼:“大人,他朝这边来了!”

闻言,丞相心悸了一下,望向上空。

只见一道人影正在快速朝他接近。

丞相顿时大惊,连声急喊:“快!放箭!放箭!拦住他!”

话音落下,一排排弓箭就朝空中的敖千射去。

敖千的手在腰间划过,一把软剑登时出现在手上。软剑脱离了敖千的身体,在空中轻轻震荡几下,立马变成了一把坚硬的长剑。

以剑开路,敖千丝毫不停顿,一边扫开射来的箭,一边迅速靠近丞相。

眼见弓箭手都拦不住敖千,阴柔男子猛然大喊一声:“你们几个老家伙还不赶紧出手!”

此话一出,敖千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紧接着院子周边的厢房里,骤然拔起了几道身影,这几道身影无一例外,目标都是敖千。

四面八方都有攻击,敖千不得已之下,只能停下俯冲的势头,规身闪避。

然后那几个人也不再追击,而是浮在了半空,将敖千包围住。

望着突然现身的这些人,敖千表情愈冷。

那阴柔男子也停在了敖千对面,脸上有些不甘,恨恨道:“你这狡猾的小子,差一点就被你得逞了。”

“这点子有些硬啊,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其中一个佝偻老者嘶哑着声音问。

阴柔男子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还以为这小小的属国不会出现什么难缠的角色,谁知道今天半夜,会有人潜进来刺杀我。”

又一个背着手的老者哑声说:“是你行事,太过张扬了。我们来此是有要任务在身的,你却让那个丞相帮你收集练功的人血,被人盯上也就不足为奇。”

“少废话,先把这小子解决再教训我。”阴柔男子不满地哼道。

敖千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的疑团逐渐解开,对于这些人的身份也有了更清晰的推测。

——看来,混进了隆凰帝国从属国的,不止是巴南帝国的圣殿团。

那丞相也不知道自己府中,原来竟还藏了人。此刻见狄大人与他们交谈,忍不住追问这些人的来历。

“狄大人,他们是谁,为何会在本官的府里?”

阴柔男子冷视他一眼,“不该你管的事不要问,只要我能助你坐上王位,那不就行了吗?”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隆凰帝国是软柿子?”

就在阴柔男子说完后,敖千冷冷开了口。

身为帝国太子,敖千深深感到自己的尊严,以及领地,受到了蔑视和挑衅。

“小子,你先看看自己的处境,再想想要不要问这句话。”阴柔男子不屑地看着敖千,随即摸了摸被敖千打中的部位,眼神立即转为冷厉。

“杀了他!”

阴柔男子的话一出口,敖千周围的人都动了。

太子爷神情冷漠,抬起手中的剑,冷声道:“今日,爷就让你们这些宵小之辈,见识一下我隆凰帝国的威能。”

他要让这些人知道,帝国之威,不容挑衅!

这一夜,丞相府上空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大战,连身处王宫的燕王都被惊动了。

燕王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是派出禁卫军赶往丞相府,目的是保护丞相的安危,以及铲除入侵的“刺客”。

可那个时候已经是寅时末,当赶过去的时候,禁卫军只看到丞相府里一片惨烈的景象,除了尸体之外,压根没有刺客的半个影子。

与刺客一同鸿飞冥冥的,还有当朝丞相,以及一位据说是居住在丞相府中的客卿。

禁卫军立马返回宫中,将丞相府的情况禀报给主上。燕王听过之后,下令全城戒严,防止刺客逃出燕京。

就在城中开始戒备之际,表面平静的太尉府,内部也是一片混乱。

敖千走后靳宛压根睡不着,苦等两个时辰后,卫丙搀着敖千回来了。当看见敖千这副模样,靳宛的心脏,几乎是立刻就抽痛起来。“我没事,只是内力透支过度,有一些虚弱。”敖千伸出手抹去靳宛的泪珠,柔声安慰。

第427章 俘虏

随敖千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被打晕的丞相,以及伤重昏迷的阴柔男子。

太尉当机立断,关门装做旧病复发,拒不见客。

不管怎样,敖千也不能算是“安然无恙”,所以靳宛是没心情应付调查的,这些事就交给太尉处理了。

雪琅和幻羽也被叫来帮忙,因为受伤的不仅仅是敖千,有的暗卫伤势更加严重,这里面也就卫丙伤势最轻。

等所有暗卫的伤都包扎好了,太尉府才没有那么慌乱。而那些知道内情的下人们,全部被太尉下了禁口令,并且不准他们外出。

“当时爷是以一敌五,那几个人的武功都不弱,旁边又有弓箭手虎视眈眈,爷的处境其实很不妙。可是最后,爷不但凭一己之力斩杀了四人,还生擒了一名俘虏,带着我们掳走丞相并安然撤离。”

经此一役,卫丙对太子殿下的崇拜之情,简直是更上一层楼。

或许是因为身处宫外久了,所以如今的暗卫在主子面前,已经没有以前那种畏惧感。再加上靳宛对暗卫一视同仁,从来不曾将他们视作下人般吆喝斥责,导致暗卫情感上越来越亲近两位主子。

是故尽管当着敖千的面,卫丙描述起前一晚的战斗时,依然是手舞足蹈毫不做作。

此刻的敖千倚着床头,脸色还有一点苍白,这使得平素冷酷的他看起来随和了些。

张嘴喝下靳宛喂的药,他才缓缓对卫丙道:“看你这么生龙活虎的,显然是受的伤太轻了,难道你都不觉得羞耻么?”

卫丙一愣,愕然问:“为何要觉得羞耻呢?”

“你的主子虚弱得连药都要人喂,你却精神奕奕,你说你该不该羞耻?”敖千神情平静,语气淡然地说。

卫丙嘿嘿一笑,挠挠头耿直道:“这是因为爷太强了,属下是拍马也不及的。当时那种情况,属下也想前去支援,可惜那些暗哨和护卫,就把属下缠得难以脱身了。”

其实说起来,几个去了丞相府的暗卫,还得感谢敖千。如果不是敖千的实力,引得敌人的几个强者十分重视,围攻他一个人,那么暗卫肯定不能悉数回来。

卫甲听了卫丙的话,也深以为然地点头:“爷,属下总觉得您此行出来,功力似乎日渐增长……”

“从前千爷没这么厉害吗?”靳宛听得好奇。

“回夫人,爷失踪前,功力与左队长相差不大。可是自从爷半年前回宫,他的武功便有了明显的提高,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依属下推测,如今爷的实力,已经远超出左队长了。”

“左队长?是左笙吗?”靳宛吹凉药汤,送到敖千嘴边,随口一问。

卫甲点头,“正是左笙总队长。他是东宫暗卫的统领,属下则是十二精英暗卫的分队长,除了爷之外,我们还要听从左队长的吩咐。”

提到左笙,卫甲忍不住小声说:“如果左队长在这里,那么昨晚,爷就不必亲身冒险了。”

“不可能的,如果昨晚去的是左队长,那任务很可能会失败。”卫丙反驳道,“因为那几个来历不明的老者,个个都比那个练邪功的阴柔男人强,而左队长顶多是能够和老者打成平手。”

这一段话让靳宛胆战心惊的,不禁叹了一口气,望着波澜不惊的敖千说:“大个子,现在我知道你很厉害了,所以你以后能不能少做一点危险的事。”

听罢,敖千转头责怪地看着卫丙。

“瞧你危言耸听的,害得夫人担忧,该当何罪?”

卫甲见状,急忙捂住卫丙的嘴,拖起人对敖千说:“爷请息怒,属下这就带他下去痛扁一顿,让这家伙长长记性。”

靳宛顿时哭笑不得。

平日里敖千是鲜少对暗卫发火的,更别说是惩罚他们了,毕竟这些都是他的亲信,不是很有必要的话,敖千不会跟暗卫计较。

正因为外表冷冽的敖千,对待下属却很宽厚,他才能让一干暗卫誓死追随。所以这所谓的“该当何罪”,其实不过是想分散靳宛的注意力,免得靳宛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

“惩罚的事还是留到以后吧,这段时间人手正缺着,再把卫丙打成伤残人士了,爷的安全就更无法保障了。”

听见靳宛如此说,卫丙面上松了一气,挣脱卫甲的束缚感激道:“多谢夫人开恩!”

“爷?”卫甲则征询地望向太子殿下。

敖千轻轻颔首,“既然夫人替你求了情,那此次便饶你一回。去看看丞相和那个‘狄大人’醒了没,我要知道那帮人的身份,还有他们躲在丞相府的目的。”

卫甲、卫丙立即躬身:“喏。”

待他们退出了房间,卫甲还细心地替两人关上房门。

碍事的人一走,敖千便握住靳宛的手,面目柔和:“昨晚的事确实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我没想到除了那个练邪功的家伙,丞相府里还会有别人。不过,多亏我昨晚过去了,否则又怎能发现这帮人呢?”

靳宛瘪着嘴,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除了第一次在山里捡到你,我还从未见过脸色如此苍白的你,真有点不习惯啊……”

敖千覆手上去,“无碍,小事罢了,休养几日内力便会恢复。至于身上的这些小伤,并未伤筋动骨,愈合得很快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查出那几个人的来历,我总感觉此事不可轻视。”

联想到之前遇到的圣殿团,敖千的表情凝重了一些。若这只是属国之争还好说,可阴柔男子和同伴对话时,说了“小小的属国”,这很明显不会出自同为属国的人之口。

便在两人交谈时,关押丞相和阴柔男子的柴房里,忽然传出惊恐的叫声。

“啊——”

柴房外看守的暗卫闻声,马上推门冲了进去。

不料门刚开,迎面就是一道掌风。暗卫反应迅速,伸出未受伤的那只手,与那道掌风重重撞上。

“砰!”对撞的冲击力迫使两人同时倒退,暗卫定睛一看,发现攻击的人,竟是被殿下打成重伤的阴柔男子。

第428章 自尽

而发出惊恐叫声的丞相,由于被捆成了粽子,所以这会儿只能在地上努力挪动,试图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阴柔男子受的伤是真的很重了,刚刚和暗卫对轰的那一掌,仿佛就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或许是察觉逃走无望,阴柔男子眼神里满是不甘。

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阴柔男子知道对方的援手来了,这令他极其怨忿,犹如一头被困囚笼的野兽般发出嘶吼声。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局面也一直在他的操控之中。而且寻找多时的人,终于在最近现身燕京,只要服用了太尉那个孙女的血,他的功法就能大成。

可就在这时,那个可怕的青年出现了。

他亲眼看着那个男人将长老们一个个杀死,跟最初和他对战的状态相比,那个男人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强大且悍不畏死。

纵使他再不愿意承认,他的任务也失败了,而任务失败的下场……

暗卫提防地看着阴柔男子,不料对方忽然举起手,对准自己的天灵盖猛拍而下。

“不好,他想自尽!”

反应过来的暗卫急冲过去,可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阴柔男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等暗卫去探鼻息和脉搏时,鲜血和白色的液体从他七窍流出,人已经死得很彻底了。

看到这副情景的丞相,终于忍不住吐了。

之后暗卫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敖千。听闻最后一个活口已然自尽,敖千更加断定,这里面的玄机不小。可惜当时他也没办法留手,否则死的很可能是他。最后勉强留住了阴柔男子的性命,本想着从阴柔男子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线索,谁知

对方居然可以解开他点的穴道,从而有了自尽的机会。

不过既然人都死了,再多想也无益。

但阴柔男子的事情,也让敖千加重了对丞相的重视程度。

“把丞相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他。”

不一阵子,暗卫便将丞相押送到敖千面前。

为了防止丞相再次开口叫嚷,暗卫聪明地用布堵上了他的嘴巴,所以丞相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看到坐在敖千身边的太尉,丞相的眼中喷出怒火。与他相同,太尉恨不得能用眼神杀了他,两人那彼此仇恨的程度,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老狗,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一天吧!”见到丞相沦为自己的阶下囚,太尉简直快意无比,因为激动表情都有些狰狞了。

丞相使劲挣扎,怒气勃发地:“唔唔唔唔!”

太尉痛快地大笑:“哈哈哈!你还想派人来杀我,却没想到,自己最终会落到我的手上!”

见到太尉这般失态,站在他身后的蓉儿,有些害怕地拉了拉他的衣服。

“祖父,大人他们都在呢……”

敖千冷冷望着下方的丞相,“从现在起,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你回答的内容,有半分不实,我便割下你身上的一块肉,直到你全身血液流尽而死。”

这句话一出,蓉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之色,脱口道:“不要,这样好残忍!”

靳宛留意到她的反应,于是淡淡道:“幻羽,把蓉儿带走吧。”

“不,我不走。”蓉儿咬着牙,面上有些倔强。

幻羽为难地看向靳宛。

“其实你是该留下来,好好看看这个杀人狂魔。”靳宛心里有些不爽,刚才蓉儿那言行,就好像在暗示敖千是个多冷血无情的人一样,所以此时靳宛的口气就非常冲了。“看的时候,也请你不要忘了,你的爹娘是死在谁的手上。还有那上百个无辜的村民,以及那些不足百日便被残忍杀害的婴儿,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如果你要留下来,麻烦你不要做出那种圣母一般的姿态,

尤其是别说一些自以为很善良人道的话,不然别怪我翻脸无情。”

习惯了待人友善的靳宛,因此被靳宛这样严厉地教训,蓉儿的小脸都白了。

不过谁也不敢出声替她说话,连幻羽都只敢悄悄握下她的手以作安慰,卫甲等人更不可能帮她出头。毕竟大家心里都明白,平时这里的老大是敖千,但实际上靳宛才是说话最有分量的那个人。何况靳宛所说的很有道理,昨晚为了抓住丞相,敖千负伤回归,这时候蓉儿一句“好残忍”,简直是刻意引燃靳宛

的怒火。

小脸煞白的蓉儿咬住下唇,不再出声。

靳宛的神色并没有多少好转,却也不再要求幻羽把蓉儿带离。

此时敖千做了一个手势,暗卫便取出了丞相口中的布。

昨晚亲眼见识过敖千杀人的画面,因而对敖千,丞相心里还是挺畏惧的,可他依旧禁不住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帮太尉这个老匹夫,同本官作对?”

问题刚出口,敖千便抬起手,勾了勾手指。

紧接着一个暗卫拿着一把锋利的刀,走到丞相身前。

“你没听懂我的话,是我问你问题,不是你问我。”敖千漠然道,“若你现在懂了,就点一下头。若你不懂,我的手下会教你。”

伴随着敖千的话语,暗卫将冰冷的刀刃,贴在了丞相的皮肤上。

当下就把丞相吓得三魂丢了一魂,他赶忙点头。

敖千这才问第一个问题。

“昨晚在你府中的那些人,是什么时候到你府上的?”

“大约两年前。”丞相丝毫不敢迟疑,心惊胆战地回道。

“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会在你府中住下?”“从哪里来的我不清楚,不过狄大人应该不是隆凰帝国的人,因为狄大人说过,他们是从原先的国家逃亡至此的。之所以会找上我,是因为狄大人知道我想篡位,于是许诺会帮助我实现这个愿望,条件是我

要配合他的一切行动。”

太尉脸色铁青,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老狗!主上待你不薄,你竟然联合他国之人,对主上下毒以谋朝篡位!”

到了这一刻,即使丞相不说,太尉也能猜到,主上的“怪疾”是丞相和那个“狄大人”搞的鬼了。对于太尉的辱骂,丞相冷面以对,并不解释。

第429章 进宫

花了两个时辰,他们对丞相的盘问总算结束了。

那一刹,丞相以为自己逃过了一死。

可是敖千接下来的话,瞬间让他面上血色全失。

“死在你手上的,总共有一百八十九人,所以我会在你身上,划上一百八十九刀。你放心,现在还不能让你死,我会让人保住你这条小命。”

然后丞相就被重新堵住嘴,拉了下去。

太尉一听才觉得解气。

但他也感到困惑,便问道:“大人,为何现在不能让他死?”

敖千的视线淡淡瞥过来,“自从幻敬白遭到贬谪,燕国的实际军权便落到了丞相手中,他若死了燕国必定大乱。”

虽说为了帝国整体实力的增强,皇室一般不会去管属国之间的战争,但是像这种毫无意义的内耗,就是帝国无法容忍的了。

再者这次的内战,也算是被外来人恶意挑起的,既然敖千知道了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大人,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那个幻敬白,会不会也参与了这件事?”太尉神情微微一变,道。

幻羽当即斩钉截铁地反驳:“不可能!我爹常年在外征战,对主上忠心耿耿,不会助纣为虐的。”

太尉嗤笑一声,“幻敬白本来就是丞相一手提拔的,他是丞相的二女婿,也就前不久才和丞相府关系破裂。可那个什么狄大人,却是两年前就来了,你敢保证在这之前,幻敬白不知情?”

“我……”幻羽顿时语塞。

靳宛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幻敬白跟丞相府,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难怪幻敬白想回燕京那么困难,想来是丞相这个前丈人权力太重,导致他寸步难行吧。“不论幻敬白是否参与了此事,都要传唤他来燕京。”敖千沉声说,“眼下丞相府出事全城戒严,消息很快便会传到军中。如果到时候没有一个人镇压军队,那么不管军中将领是想寻找丞相,还是想争夺权力

,局面都会非常混乱。”

幻敬白乃前大将军,统率军队数十年,可谓是积威已久。虽然调遣军队的令牌就在丞相府,但凭现今燕王卧病在床、丞相失踪的状况,除了幻敬白之外,无论哪个将领出面都镇压不了军队的内战。

听到敖千这样说,最高兴的莫过于幻羽了。

他立即踊跃说道:“那我这便回去写一封信给爹,让他用最快的速度赶来。”

“哼,你以为这么容易吗?”太尉哼了哼,然后对敖千道:“大人,若想召幻将军进都城,恐怕得进宫一趟。若没有主上的圣旨,幻将军是绝不能出现在燕京的。”

敖千淡漠地:“嗯,这事儿你决定便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说一声。”

“多谢大人。”太尉喜形于色,“那就请大人借宫牌一用,老夫这就带上丞相的罪证,进宫去面见主上。”

只是丞相的罪证还不过,燕王没那么简单就相信太尉的一面之词,所以太尉必须带上有力的“证据”。

而宫牌的作用,不在于证明事情的真假,它只是能够给燕王以威慑力。要知道,帝都是宗主国所在的都城,地位远比燕京高。所以能够拥有宫牌的人,就算不比燕王高贵,最起码也是能跟他平起平坐的。

有了宫牌,再想说服燕王就是小菜一碟了。

量太尉胆子再肥,他也不敢在这件事上,拿敖千开涮。是故敖千也不婆妈,太尉一开口,就将宫牌扔给了他。

这下太尉底气十足了,便信心满满地道:“请大人放心,老夫会禀报主上,大人需要大量黑参。相信看在大人解决了丞相这个大隐患的份儿上,主上不会吝啬于转让黑参。”

“关于黑参的问题,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会派人到丞相府自取的。”敖千轻飘飘地说。

他既然说了要抄丞相的家、要带回陈皮,那便一定要做到。等天一黑,他会再派暗卫到丞相府溜一圈的。

可靳宛不想让敖千再劳累,要是有燕王这个便利可借助,给暗卫们省点事儿也是极好的。

是故靳宛严肃地说:“太尉大人,你能说服你们主上下令抄了丞相的家,并且把丞相府的黑参都卖给我,那是最好的。”

“可大人说……”

“别管大人说什么,”靳宛看了下敖千,只见他的精神不如之前好了,“听我的准没错,大人也没意见,是不?”

敖千无奈,改口道:“就照我夫人说的办吧,让燕王尽快将黑参送到你府上。”

“还有从丞相府里搜出的各种药材、金银珠宝啥的。”靳宛兴冲冲地添了一句。

太尉摸了一把冷汗,暗道这位夫人不是从帝都来的么,怎么竟如此贪财。

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绝对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反而是谄媚地恭维:“夫人想的很是周到,反正丞相谋朝篡位这一阴谋,都是大人给破坏的,将丞相的家产送给夫人做谢礼,这都是应该的。”

对于丞相府里的财产,恐怕连主上都会心动。但相较于结交这位来自帝都的大人,那些财宝便显得不值一提了。

太尉已经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不管如何,一定要劝主上不能得罪大人。这不单单是对帝都贵客的尊重,也是保命的明智之选,毕竟大人还有一身高强的武艺……

到此,丞相府的事情算是初步解决了。剩下的善后之事,便交给太尉和燕王去烦恼,敖千必须要静养几天了。

太尉离府进宫,余下众人便各干各的事儿。

幻羽乐颠颠地回去给幻敬白写信,自知惹得靳宛不快的蓉儿,也向一干人等告辞,回了自己的房间。

雪琅和雪诺身为巴南帝国的皇室中人,并没有受邀参与对丞相的审讯,可见敖千对两人也并非毫无防备。对此,雪琅心中已有所猜测,同时也能理解敖千的做法。

等审讯完毕,敖千和靳宛一出去,便看见兄妹俩在院子里踢毽子。

眼尖的雪诺发现了两人,立即开心地摇着小手高喊:“宛姊姊,一起来玩吧!”靳宛搀扶着敖千,闻言含笑摇头,“不了,我眼下没空呢。”

第430章 拜见

翌日,一道圣旨悄悄从燕京,发往幻城。

太尉前一晚留宿王宫,这天早朝后才返回家中。与太尉一道回来的,还有一辆马车,抵达太尉府后,太尉恭敬地伺候这辆马车的主人下来。

这个时间,敖千和靳宛刚刚用完早膳。

两人听说太尉回府,靳宛正想要不要去找太尉问问情况,那传话的婢女便说:“太尉想见见两位大人,请问两位大人现在方便吗?”

“行,让他来吧。”这下靳宛倒也不用思考了。

不久,门外就有了脚步声。

敖千已经从床上下来,靠着外厅的檀木椅子,靳宛则是坐在他右手侧。

太尉一进门,看见两人这好整以暇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虚。好在他这次来,也不算是传递坏消息的,所以太尉很快便调整了心情。

“大人,老夫从宫里回来了,也给两位大人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敖千淡淡道:“说说。”

“主上已经颁布圣旨,让幻将军回京重新任职,相信圣旨几天后就会抵达幻城。”太尉抚着胡须笑眯眯地道。

这个消息在敖千眼里,并不重要,所以他目光灼灼,深深注视着太尉,轻声问:“我要的黑参呢?”

靳宛也紧张地盯着太尉。

“关于黑参……”太尉露出尴尬的表情,忽然放轻声音道:“大人,其实老夫今天回来,是带了一个人的。主上,想见见大人您。”

靳宛不由得往门口看去,好像是以为燕王会站在那里,等待敖千的宣见。

太尉小声解释道:“老夫不敢不经大人的同意,便将主上带到此处,所以让主上在客堂静候了。”

闻言,敖千的神色稍缓,起码这个太尉还知道不可将他的尊严置于无地,没有直接把燕王带到他面前。

这燕王也不是不能见,敖千并不在乎燕王想说什么,无论如何他既然来了,这燕国的事说插手便插手了,压根不用征询任何人的意见。

是故敖千漠然颔首:“让他过来吧。”

靳宛识趣的没出声,明白之后是帝国太子爷和属国君主的洽谈,而这种时刻靳宛的位置,不比太尉好多少。

原以为燕王会是个垂垂老矣的老者,或者是个四五十岁的壮年男子,可没想到进来的,竟是个面白体弱的小青年。

或许是因为微服出宫,所以燕王的穿着比较朴素,从外表很难看出这是一国之主。

“咳咳……”

人未说话,靳宛就听到了他的咳嗽声。

燕王抱歉地看着两人,“近来本王身子越发虚弱,若有冒犯之处,两位请见谅。”

这么礼貌,立即让靳宛对他的印象提升了一大截。

“这位姑娘,看起来有些面善,不知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突然,燕王专注地盯着靳宛,含笑温和道。

靳宛怔然,印象中,自己并没有见过这样一个青年人。

于是摇头道:“应该是燕王认错人了。”

“不对……”燕王的眼神若有所思,细细打量了靳宛一番,半晌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抚掌而笑:“本王想起来了,你就是巽京那家金达记的女掌柜,当时你给本王留下的印象可真够深刻的。”

此话一出,靳宛就有些诧异,“你见过我?”

燕王笑着点头,“本王刚刚不就说过了么,姑娘你看着很是面善,因此本王自然是见过姑娘你的。”

被他这么一说,靳宛一时哑然,貌似是这么个道理……

“汤国新王的登基大典,燕王也去了?”靳宛想起了两个多月前,在汤国举行的那场盛大典礼,这才隐约猜到燕王是何时见过自己。

燕王也不否认,彬彬有礼地说:“虽然本王身子不佳,但本王也是刚即位不久,在位时间短、经验少,须得与诸国打好关系,故而遇上这种大事,自当是能亲自去便亲自去了。”

靳宛听得越发惊讶,同时对这个燕王,也越发有好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谦逊的君主,比起云川,他给人的感觉就真诚很多。

就在靳宛沉思之际,那燕王却是骤然对着敖千,恭敬下跪。

这一跪,立马让太尉惶恐失措。

“主上,您这是为何?”他大惊失色道。

只见燕王淡淡地说:“太尉,快随本王见过帝国太子爷。”

“!”

靳宛和太尉都倍感震惊,前者是震惊于燕王竟然知道敖千的身份,而后者则是震惊于他所听到的消息。

太尉难以置信,不由自主地喃喃:“主上,您是不是弄错了,太子爷怎会屈尊莅临我们这偏僻的属国?”

“当年本王有幸随父王,前往帝都参拜帝君,那时殿下就在帝君身侧。”燕王看着敖千,神态恭谨,“或许殿下已经没有印象,但是本王却不敢遗忘殿下和帝君的天颜。”

“本宫记得你。”到了这个时候,敖千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若本宫记得不错,你是因为自幼体弱,前任燕王为了替你治病,便将你带到宫里,恳求父皇派御医替你诊治。”燕王听得惊喜不已,感动地俯下头颅,语气哽咽:“殿下尚且记得这件五年前的旧事,实乃炎翎之幸。多得帝君怜悯,让御医帮助炎翎调理好了身体,可我们离开帝都没多久,父王却不幸殡天……炎翎在悲

痛中继位,暗下决心要励精图治,以报答帝君厚爱,不料国中却出了丞相这样一位叛徒,身子更是受丞相迫害,恐怕将不久于人世了。”

炎翎是燕王的真名,自从先王去世,这个名字已经很少有人叫过了。

听了燕王的故事,靳宛同情地看着他,心里暗暗叹息。

敖千却沉声道:“事在人为,不必过早放弃,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你父王当年的拳拳爱子之心?帝君对诸王寄以厚望,你若对帝君心怀感激,更应该打起精神继续坚持。”

燕王不禁涕泪长流,伏身跪拜:“炎翎谨记殿下教诲!”

太尉跪在燕王背后,一个劲儿地抹泪。

望着这一幕,靳宛的目光变得柔和。若燕王是这样的一个人,那么,就这么让他死去不是很可惜吗?

第431章 炎翎

虽然敖千之前也没想过,自己会被燕王认出。但原本他就和靳宛考虑过,用直接亮牌的方法,来取得陈皮,是故这事儿也不值得烦神。

“炎翎已经听太尉说过了,殿下想要黑参,炎翎会即刻命人将黑参送来的。”

如今炎翎的情绪也恢复了冷静,正坐在敖千下首的位置,同敖千说着话。

“只不过抄丞相府一事,还得延缓一段时间,我怕此事一传出去,会引起军中大乱。即便军队的将领能够安分守己,可朝廷中支持丞相的那些大臣,恐怕也会趁机闹事。”

说起燕国中的朝政之状,炎翎的眼里充斥着担忧,以及沉重。

靳宛皱起眉,“贵国的朝政竟如此不稳么?”“不瞒两位,其实从两年前开始,我就发现了丞相在暗中拉拢支持者。在那之后,我也暗中调查到了丞相做的一些事,可那时丞相已经能够一手遮天,凭我这虚弱的身子,与丞相起正面冲突并不明智,因此

我只能暗暗想辙。”

“既然如此,为何丞相府一出事,燕王便立即派出禁卫军追查?我还以为燕王对丞相十分信任、看重,都觉得有点失望了。”靳宛打趣着说道。

炎翎顿时露出无奈的神色。

太尉这时出言替自己主上辩解:“姑娘有所不知,主上身边也有丞相一派的耳目,所以很多时候,主上不得不做出一些违心之举,好让那些人放松警惕。“况且之前主上并不清楚出了何事,虽然丞相失踪,但也有可能是丞相为了谋位,而假意营造出的景象。老夫昨日进宫之时,主上正在暗中调查禁卫军里是否有内奸,同时也做好了丞相要逼宫的心理准备。



“本以为是大难临头,却不想是福星相助。”炎翎脸上也现出了一抹放松的愉悦,望着敖千说:“殿下,是您救了炎翎一命。”

“现在说这些,言之过早。”敖千摇摇头,“目前尚不知幻敬白是否可靠,若他也有谋逆之心,本宫也救不了你。”

敖千虽贵为帝国太子,可他微服出宫,只带了十二精英暗卫,并无大军随行。遇上一国内乱,除了能够暗中出手解决一些头目,真要独自对上几十万大军,还是没有胜算的。

再怎么说,这也不是凭一个人,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如果那些叛军故意无视他太子爷的身份,那么除非是帝君派出大军镇压,否则太子爷也不过是个空头衔,没啥威慑力。当然,谅那些叛军再胆大包天,也是不敢对太子爷下手的。但是炎翎,八成是救不成,若事后帝君追究起来,叛军首领直接推说不知太子爷是真的,再找几个炎翎治国无方、残暴不仁等借口,这事儿多半

就揭过了。

毕竟帝君只重视一个属国是否忠心、是否蓄意挑起争端,由谁当君主还真不怎么在乎。

炎翎自是明白这些个道理,所以对于敖千的话,他也深感认同。

“希望幻将军能够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他叹道,“随着丞相爪牙的增多、势力的增大,我身边的亲信越来越少,他们不是被残害,便是被收买。“那时,我只有幻将军和太尉可以信赖,可幻将军是丞相的女婿,不论他的忠诚是不是真的,让他继续留在燕京都十分危险。因此我便借题发挥,将他贬到了边境之城。我曾对幻将军说过,若无我的圣旨宣

召不得入京,也是希望在未来某日需要他时,还能寄希望于他的救援。”

“呃?”

靳宛惊呆了,原来这里边儿还有这样的内幕。

“关键是,你都把幻敬白贬到那么远的幻城了,他无权无势,到时候接到圣旨,回来又能如何呢?”靳宛纠结地问出心中的疑问。

炎翎淡淡一笑,泰然道:“在幻将军离京之后,我做了一出宫中失窃的好戏,迫使大臣们相信调遣三军的令牌被偷了。虽然丞相多次或明或暗地逼问,让我交出令牌,但都被我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所以直到昨天为止,三军令牌依然在我手上。当传召幻将军的圣旨发出时,令牌会跟着圣旨一起送到幻将军手中。而幻将军领军二十年,只要有军令,他便一定能调动部分兵力。再加上幻城附近几个城的

城主军,足够幻将军与丞相对抗了。”

炎翎的话一说完,靳宛就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这他喵的果然不愧是能当一国之主的人,脑子挺好使的啊!跟那个云怀,简直不是一个层次的角色。

敖千的眼中,难得地有了赞赏之色。

如果帝国麾下的王国之主,都是像炎翎这种级别的人物,那么帝国想要久盛不衰、屹立不倒,就绝不是什么难事。“既是如此,那如今唯一要担心的,便是如何给丞相府的变故寻个合理的借口。丞相的支持者,定会想方设法寻到他,而你作为燕国的君主,也会被他们逼迫出兵搜寻丞相下落。若你一个表现不当,或许他

们便会发动谋逆之战了。”

敖千也看出了目前形势的严峻,沉着地分析道。

靳宛不禁扶额,“真要这样的话,我们要不要去找邻国借兵?”

“太耗时间了,而且作用不大。”敖千的声音沉稳有力,“借兵需要的时间,肯定比幻敬白赶到燕京还来的长,因此没什么必要。”

也是,如果借兵能解决问题,那敖千就不会说救不了燕王了。“之前,炎翎的确是没多少信心。可现今殿下来了,炎翎倒自信十足,我相信有殿下的荫蔽,那些叛贼绝不可能得逞。”说着说着,炎翎面上忽然现出一抹惭愧,“实际上三个月前,炎翎也听说了帝都发生的

那件大事。

“可惜那个时候,国内大军尽在丞相掌握之中,我试过下达圣旨命三军前往帝都支援帝君,但都被丞相以‘内战已解决’为由,给拒绝了。”

“那件大事”,想必说的是五王爷篡位一事。当初听说五王爷立了君旗,靳宛和敖逸都非常担忧,以为五王爷要篡位成功了。可后来听过敖千的解释,靳宛才知道,这只是一招“示敌以弱”的战术。

第432章 忠诚

但炎翎却不知晓个中缘由。

凭着对帝君的忠心,炎翎是愿意不顾一切出兵支援帝君的,无奈他自身难保,压根帮不上什么忙。

对此,炎翎始终耿耿于怀,直到现在说起这件事,他的心里都充满了自责和愧疚。

作为太子,知道帝君有如此忠诚的臣下,敖千心中颇暖。

这更坚定了敖千要帮助炎翎平定内乱的决心。

只是敖千不习惯将心事挂在脸上,所以他还是面无表情,淡漠道:“帝都内乱已经平定,你的这片赤诚忠心,本宫届时会向父皇禀报。希望十个月后,燕国能在朝会上大放异彩。”

“承殿下吉言,炎翎定会努力!”燕王顿觉备受鼓舞。

靳宛友好地提醒道:“燕王身子既然不适,这几日便多多休息吧。若你以病体不宜见客为由,还能回避大臣们的逼问,倒也省事呢。”

炎翎感激地看了看靳宛,“姑娘所言极是,我今日回去,便学太尉称病不见客。在找到丞相之前,他们应该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我一死,叛贼又群龙无首,他们自己的麻烦就大了。”

没有一个有足够威信的首领,叛贼也不敢轻易杀了炎翎,不然到时候燕国定会分崩离析,给他国以可趁之机。

只是在幻敬白到都城的这十几二十天,炎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肯定每天都会有人去烦他的。

临走前,炎翎说为了安抚叛党,他会继续让禁卫军在燕京巡逻,全城戒严的状态也会一直持续到幻敬白进宫。“这段时间,就先委屈一下殿下和姑娘了。你们留在太尉府不要外出,不然很容易暴露,炎翎会让太尉每日带消息回来给二位。此外,两位但凡有什么需要,尽管对太尉提,若太尉满足不了自会进宫请示。



炎翎这么做,算是非常上道的,靳宛满意得不行。

距离炎翎出宫,也有两个时辰了,再不回去就会惹人生疑。所以尽管太尉想留主上在府中用午膳,炎翎依然悄悄离开了。

午时用过膳不久,便有人将两个箱子运到了太尉府。

随后太尉便带着箱子和送箱子的人,前去拜见太子爷。

“殿下,这些就是从丞相府中搜出的黑参,请您过目。”说着,丞相让人打开了箱子。

敖千朝靳宛轻抬下巴,后者立即跳下椅子,雀跃地小跑过去。

看到熟悉的陈皮,靳宛心情激动难抑,便问押送陈皮的人:“这儿的黑参有多少斤?”

“回夫人,一共一百五十公斤。”

刚听到“一百五十”这个数字,靳宛还有一点担心,生怕所有的陈皮加起来,会因为质量不过关而导致任务无法完成。结果最后的“公斤”,让靳宛的心像坐过山车似的,一下子又从高处落了下来。

“行,这些黑参我都要了。”靳宛愉快地道,拍拍手问:“多少钱?”

太尉赶忙赔笑:“瞧夫人说的,既是殿下有所需,我们哪里还敢提钱?”

“不必顾虑,”敖千淡淡插话,“本宫不差钱。”

“呵呵呵……”太尉摸了摸额头的冷汗,“这是主上的一片心意,所以……”

靳宛“哦”了一声,随即道:“不好意思,虽然是燕王的心意,但我必须要给银子。因为,我的黑参必须是‘收购’的。”

要是能不给钱就拿货,靳宛也不想将白花花的银子交出去啊!问题是,长安君昨天又强调了一遍,是“收购两百斤陈皮”,而不是“获赠两百斤陈皮”。

好吧,既然这小正太要抠字眼,靳宛只能乖乖拿钱买了。

见两人态度坚决,太尉伸出一根手指,强颜欢笑道:“那么,就请夫人给我一锭银子。”

天知道他多想开口要个几百两,因为当初收购陈皮,花的可都是他的钱啊!那个时候他拿出的银子,远远不止这么点儿,现在可以说是血本无归了。

兴许是看懂了太尉笑容底下的心酸,靳宛大发善心地说:“太尉怎的这般见外,这点儿银子能做什么,都不够塞牙缝的把?”

太尉心里很想点头,可他又不能真的点头,于是尴尬地呵呵笑着。

“我家爷不是说了嘛,我们不差钱!”靳宛十分豪爽,一边转身进屋取钱,一边说:“所以啊,一锭银子太少了!”

太少?那是要塞给他很多银子?

太尉顿时眼睛一亮,笑得比刚才开怀多了,急巴巴地对外面的下人招手道:“你!快去拿个布袋子来,要大的!”

装钱了哈哈……

不一会儿,靳宛走了回来,将手里的两个银锭,塞到太尉怀里。

“我就大方一点给你一百两,俗话说好事成双,一块银锭怎么看都不是啥好寓意。”

闻言,太尉嘴边的笑僵在了脸上。

他低头看了眼那两个小银锭,表情想哭又不敢哭。就在这时,那个小厮拿着一个大布袋,冲了进来。

“老爷,您要的布袋来了!”

太尉看了看手上两个娇小的银锭,又看了看那个大得能把他套进去的大布袋,老脸一红。

“滚!”他大声呵斥。

靳宛见状,仿佛也看出了什么,脸色也有一点窘迫。

还以为这太尉是象征性地想收银子,没想到,他这爱钱的程度,也不比自己弱多少啊……

“要不,我再给您加一点?”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靳宛干笑着提议,“或者,您直接说这批黑参值多少银子,我给您如数奉上。”

再继续看见太尉这可怜巴巴的样子,靳宛会有罪恶感的,毕竟,不管是敖千还是如今的靳宛,也确实不差钱了……

“算了算了,夫人给的银锭,留作纪念也是很好的。”听见靳宛如此善解人意的话,太尉心里松快不少,干脆地把银锭收了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听太尉开口要一个银锭,我索性给了两个。换个角度想想,其实也比您自个儿要的多了五十两,算是意外之喜啦!”靳宛表情轻松地笑言。不料太尉一听,目光哀怨地看着靳宛,幽幽道:“老夫要的,是大银锭……一百两一个的那种。”

第433章 同步

尴尬地送走了太尉,靳宛就关上门。

然后当着敖千的面,靳宛将之前在姜国收购的那些陈皮,拿出来和刚到手的陈皮放在一起。

“怎么样,任务完成了吗?”敖千关切地望着靳宛。

这里已经足足有四百斤陈皮了,可是长安君却没什么动静,靳宛一开始还能沉住气,后来听见敖千询问,便按捺不住了。

“长安君没反应,这不对劲啊!以前每次任务完成的时候,就算我自己没有意识到,长安君都会提醒我任务完成的。”靳宛苦恼地挠挠耳朵,“难道是这些陈皮的品质不过关?”见靳宛愁眉苦脸的,尽管敖千自己也有些担心,但他还是出声安抚靳宛:“没关系,大不了我们再另想办法。即便这次任务真的无法完成,也不要紧,有我在呢。若是受了惩罚,我便像上回一样寸步不离地

守着你,并且保证你一睁眼,还能看到我。”

靳宛心里大暖,于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见罢,敖千提醒道:“既然不知道原因,那就问一问长安君,他总该知道为什么。”

“但这是跟任务有关的问题,我怕长安君不能说……”靳宛柳眉紧蹙,开始咬起了大拇指的指甲。

“不试试怎么知道?”说话间,敖千倾身,将靳宛的手拉了过来,面露无奈地说:“知道你像个孩子一般,一想事情就喜欢咬指甲,之前不曾说你,你倒是越来越上瘾,也不怕病从口入。”

靳宛有些失神,倒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小习惯。

不过敖千说的有道理,靳宛便在心里呼唤起了长安君。

“干嘛?”

半晌,小正太的形象终于出现在靳宛的脑海里。

靳宛按捺着焦虑的心情,没好气地说:“刚刚我跟大个子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吧?还跟我在这儿装呢。”

“没有,我方才在休眠。”长安君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你有事儿?”

反正只要这家伙不现身,靳宛也看不到他究竟在自己脑子里干啥,所以便他说什么是什么咯。

“我是要问你,我已经收购满二百斤陈皮了,为何你迟迟没宣布任务完成?”

“是吗?”长安君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感应什么。

片晌后,他直爽道:“你并没有达到所有条件,因此不能算完成任务。”

听罢,靳宛对着敖千露了一个苦笑。

“果然是要求未能完成。”

敖千揉了揉靳宛的手,“问问还有哪一条要求没做到。”

长安君听到问题,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回绝道:“对不起,请恕我无可奉告,这一点需要宿主自行寻找答案。”

靳宛差点儿没被他气死。

“怎么办?”一屁股坐下,靳宛一脸郁闷兼茫然。

敖千漫不经心地轻抚着靳宛的肩膀,面露沉吟之色。

良久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勾起靳宛的下巴,目光灼灼地启唇:“将你的任务内容,再复述一遍。”

靳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张嘴道:“任务内容:在姜国收购两百斤上等陈皮,陈皮品质必须由系统检测通过。”

话音刚落,靳宛的身体猛地一震,犹如醍醐灌顶!

敖千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小丫头,“明白了?”

靳宛哭笑不得,表情复杂地点头。

“关键字,姜国……”两人心有灵犀地同时开口。

靳宛颓丧地一倒,靠在了敖千身上,满脸无语道:“这任务真是越来越苛刻了,以前都不用动脑子,不用抠字眼,现在倒是必须得钻研明白了才能做好。”

而且这字眼,那叫一抠一个准,总之每个词儿都会实际生效。

“若是这样的话,那你想完成这任务,怕是得再等些时候了。”敖千的手指,随意地梳理着靳宛柔顺的长发,劝解道:“好在陈皮的数量,肯定是够了的,只要我们回到姜国,很容易便能让你把任务完成。”

靳宛却是考虑起了其它手段。

还记得以前靳宛曾赠送过长安君积分,然后无意间开启了新功能。如今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不知道这个“贿赂”的方法,是否依然可行呢?

想到就做!

靳宛立马坐直了,对敖千道:“大个子,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我现在就完成任务……你等等啊,我先跟长安君沟通一下。”

说完,靳宛就在心里软声叫道:“君君~”

已经知晓靳宛意图的长安君,不屑地摆摆手,“别肉麻兮兮的了,叫的再好听也没用,要看你的实际行动。”

一听这话,靳宛就知道,自己所想的法子是可行的!

登时靳宛激动不已,“我要赠送十个积分……”

还没说完,长安君就“啧啧”两声。

“瞧你这小气劲儿!才十个积分,你以为这么点儿积分能做啥?简直浪费本君时间!”

呃?

靳宛愣住了,旋即反应过来,骂道:“你他喵的真是时间越久胃口越大了昂!直说吧,到底要多少积分?”

送积分是为了什么,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说起来,靳宛这真是赤裸裸地“行贿”。

当然,长安君也是纵犯。

他慵懒道:“一口价,一百分。”

靳宛觉得自己的心都痛了一下。

“如果这次任务的积分,没有个两三百分……”靳宛咬牙切齿地说,“那我,就画圈圈诅咒你!”

“随便,我没所谓啊。”小正太露着大白牙嘚瑟地笑。

“本宿主,要送一百个积分给系统。”

紧接着,靳宛的大脑里“轰”的一声——

【叮叮叮……宿主赠送系统积分一百,总积分:六百八十分。已扣积分:二十四分。可兑换物品:无。】

【恭喜宿主,激活‘同步任务’功能!系统君感谢您的慷慨~】

【提醒宿主:有新任务。任务内容:替燕王进行治疗,并让燕王恢复健康。任务提示:身边之人。】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被连续的几条讯息,撞得晕头转向的靳宛,艰难地扶着脑袋,垂死挣扎道:“我、我的任务……”

“任务尚未完成哟!”长安君欢快地说。

“噗——”意识到被坑了一把的靳宛,血槽秒空。

第434章 闺乐

赠送积分并没能顺利推动任务的完成,这对靳宛而言,是个不小的刺激。

可“同步任务”的诞生,又激起了靳宛的一些好奇心。

敖千听说上一个任务没完成,靳宛又接到了新发布的任务,而且内容与炎翎的怪疾有关,隐隐约约似乎捕捉到了系统任务的关联性。

如果不是为了完成收购陈皮的任务,他们也不会来到燕京,遇到炎翎。怪就怪在,他们都希望炎翎的怪疾能够治好,结果系统干脆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靳宛。

至于那个提示,“身边之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横竖都要在燕京待上个十几二十天,直到幻敬白抵达,靳宛索性专心研究起新任务的信息。由于炎翎的怪病,是丞相和那个狄大人在背后搞的鬼,因此靳宛便猜测所谓的身边之人,是不是指丞相。

听过靳宛的分析,敖千立即让暗卫去逼问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丞相。靳宛倒是想亲自去审问,但是敖千被敖千拦住了,说是现在丞相的外形不宜观看。

起初靳宛不信,非要过去。结果只在门外透过门缝,看到丞相露出来的一截身体,靳宛就脸色煞白,胃里一阵倒腾。

事后,靳宛曾经问过敖千:“你真叫人在他身上割了一百八十九刀?”

敖千漫不经心地答:“他的身体太脆弱,才划了三十五刀,便承受不住了。唯有先把人治好,方能继续。”

行吧,反正丞相也是罪有应得。

之后靳宛就决定事关丞相的,都交给暗卫去执行。但是通过暗卫的汇报,丞相也不清楚炎翎的病因是什么,更别提如何才能治好他了。

“不过丞相如实交代了黑参对燕王的怪疾,似有小小的压制作用。只是根据那个狄大人的说法,黑参只能延缓病情,并不能根治燕王的怪疾,否则那些黑参狄大人自己就会用上了。”

卫丁转述完丞相的话语,便静静站在厅房中央。

“‘狄大人自己就会用上’?”靳宛抓住了这段话的重点,皱眉看向敖千,“难不成那个狄大人也患了同样的怪疾?”

“十有八九。”敖千的眉头也微微蹙着,“可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这怪疾究竟是从何而起?”靳宛长叹一声,扶额道:“我看我还是找个机会,再和炎翎见一面吧。上次炎翎来太尉府,我压根没想到治疗他的任务会落到我身上,所以也没有替他把过脉……但现在,只有自己确诊过他是啥病情,才能

对症下药啊。”

“见面是必须的,不过你不能进宫去。”说着,敖千吩咐道:“卫丁,去请太尉过来。”

待卫丁一走,敖千扭头深沉地看着靳宛。

“你连医道也擅长?”

本来以为靳宛写得一手好字武功也不差,算得上能文能武,还会酿酒酿醋有一身好厨艺,已经是颇为了得。若这丫头还懂医道,简直像个全才,岂不是要将他这个太子爷比了下去?

靳宛眨眨眼,不好意思地说:“只懂一点皮毛之术,因为前世我有个姐姐非常喜欢医学,时间久了,我也就跟着学会了一些粗浅基础的知识。”

“姐姐?”敖千诧异地扬起眉毛,“你前世的家里到底有几个兄弟姐妹,从前似乎并未听你仔细说过。”“我有大我两岁的姐姐,一个与我同胎出生的双胞胎兄弟,还有一个最小的小妹。不过……小妹小时候遭遇绑架,流落在外大概有十五年的时间,所以后来不管我们对她多好,她始终跟我们有一点生疏。”靳

宛耸了耸肩,好像在说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

敖千听得新奇,微微惊讶地道:“没想到你兄弟姐妹的数量,竟也同我不相上下……”

接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看来,我们今后不必担心子嗣的问题了。”

靳宛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转到“子嗣”上面,懵逼地望着敖千:“啥意思?”敖千倾身靠近,勾起靳宛的下巴,直视着靳宛双眼:“岳母大人拥有如此厉害的繁衍能力,我母后也生下了我们五个兄弟,可见我们结合之后,繁殖力必然是一等一的强……娘子,今后我会多多努力,争取

让你诞下十个八个皇儿,为我隆凰帝国日后的辉煌做贡献。”

纳尼?!

靳宛瞪大眼睛,一脸痴呆。

敖千看得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将脑袋压了下去,张嘴对准小丫头那双粉红细嫩的唇瓣,轻轻含住。

过了好半晌,靳宛把人推开,一摸嘴唇都有点肿了。这使得靳宛不禁愤愤,伸出手指使劲儿戳了一下敖千的胸口,仰着头控诉道:“下次再这么用力地亲我,别说是十个八个小娃娃,就是一个娃娃都别想我给你生。再说了,你当我是母猪呀,怎么可能生那么

多,都快凑成一个足球队了!”

“我的宛儿连生气都这么可爱。”敖千目光温柔。

靳宛一瞬间红了脸。

这也太……太犯规了!

突然又听见敖千问:“‘足球队’是何物?”

靳宛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翻了个白眼说:“解释这个太麻烦了,你只要知道一支足球队的正式队员是十一个人,加上替补啥的就是二十三个人。”

“哦?”敖千唇角一翘,笑容邪魅:“我竟不知宛儿有如此志向,看来还是我低估了宛儿对我的爱,本想生十个皇儿即可,经宛儿这一点醒,我方才意识到我们完全可以生一个足球队。”

靳宛又羞又气,“要足球队干什么,你们这儿的人又不踢世界杯,没有对手的足球队就不叫足球队了。”

“无妨,让咱们的二十三个皇儿们分做两个正式队,互做对手。”

靳宛被逗笑了,眼睛弯弯地补充:“多出一个,还能当裁判是不?”

敖千刮了刮靳宛鼻子,“娘子聪明。”

两人黏糊劲儿正浓,外边儿忽然有人轻声咳了咳。

“殿下,老夫受召前来,不知能不能进去?”

“……”靳宛的身体默默坐正,表情变得严肃。

第435章 邪毒

时隔不久,炎翎再一次出现在太尉府。

只不过这一次,炎翎是假扮成太尉的随从,在夜深人静时来的。比起两天前,这个年轻的燕王,脸色好像又苍白了许多。

一进屋,炎翎便屈膝行礼。

“拜见殿下。”

敖千伸手虚扶,“不必多礼,这里就我们三人,你可随意些,坐下吧。”

“谢殿下。”

炎翎长身而起,转而冲着靳宛抱拳:“姑娘,炎翎这厢有礼。”

“燕王这是折煞我了。”靳宛笑道,随即关切问:“这两日燕王感觉如何,身体状况是否有所好转?”

听到这个问题,炎翎苦笑一下。

“姑娘请看。”

说着,炎翎撩起宽袖,露出自己的手臂。

然后靳宛和敖千就看到在那手臂上,有着一条条宛如蜈蚣般暴起的血管。

“这是?”靳宛忍不住震惊了。

敖千的神态也凝重很多,霍然起身来到炎翎身前,抓起他的手臂仔细观察那些血管。炎翎叹息,“两年前,我只是觉得身体越来越疲惫,越来越无力。渐渐的,我的皮肤下开始泛青,冒出一个个小黑点。起初感觉倒没什么,可是这些黑点好像会蔓延,时间越长它的面积就越大,到了后面看

起来就非常恐怖了。”

“那你的身体还有其它不适的症状吗?比如这些黑点是不是会痛,或者会痒?”靳宛郑重其事地看着他。

“那倒不会,”炎翎摇了摇头,“倒是我的身子虚弱的很快,而且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曾有一段时间我是只能躺在床上的。”

敖千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抿着唇一言不发。

靳宛轻声追问:“‘曾有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后来情况又有了改变,对吗?”

“姑娘也看见了,我现在是能够正常行走的,否则也不可能出来见两位。”炎翎低低说道,“这种情况是在一年前发生变化的,那个时候,正是我开始服用黑参的日子。

“也因此,御医们都认为黑参有机会治好我的病。而之后的事情,并没有让他们失望,服用黑参三个月后,我终于又可以自由行走了。”

听到这里,靳宛脸上才有一丝安心。至少根据炎翎的说法,用陈皮治他的病非常有效果,也算是让靳宛看到了一缕希望的曙光。

“然而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的病情压根没有减轻。”就在靳宛心中稍定之际,炎翎苦涩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碎了靳宛的美梦。“表面上我恢复了行走的能力,可是我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未知的、邪恶的力量,在逐日强大,侵蚀着我的五脏六腑。我不知道这股力量是什么、从哪里来,但我很肯定,一旦被它完全侵蚀,我是必死无

疑的。除此之外,或许还有更严重、更可怕的后果,就在不远的将来等待着我。”

说到后面,炎翎的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仿佛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接受这种命运的准备。

倒是靳宛,听着炎翎的描述,简直感到毛骨悚然,于是有些坐立不安地站了起来。

“让我把一把你的脉。”

一边说着,靳宛一边走近炎翎。

后者不由得朝敖千投去征询的目光,“我是不介意,只是不知道殿下是否同意?”虽然一直称呼靳宛为“姑娘”,但是从太尉的描述,以及自己的亲眼所见,炎翎对于敖千和靳宛之间的关系早就心中有数。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还是太子殿下的女人,就是再给炎翎一百个胆子,他

也不敢亵渎靳宛。

以往敖千醋劲之浓,是不亚于靳宛甚至超过靳宛的。

但在这种“公事”上面,两人都不会小肚鸡肠地计较太多,所以面对炎翎的询问,敖千淡淡道:“不必考虑那么多,你尽管配合宛儿的检查。”

“明白了。”炎翎点点头。

接着,他开始宽衣解带。敖千本是在思考自己的事情,结果不经意间瞥到炎翎的举动,他也没心思想东西了,而是眼神戒备地看着炎翎,仿佛如果炎翎敢在靳宛面前脱个精光,让他的小丫头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就要冲上去把炎

翎踢出去。

好在炎翎只脱了上半身的衣服,裤子还是穿得好好的。

他背过身去,露出后背,道:“手臂的那些只是小菜一碟,我身上这些,看了才是叫人头皮发麻。”

只见在一片白皙的皮肤上,一块又一块的乌黑遍布其中,宛如排不出去的淤毒。

虽然着实可怖,但似乎也不像炎翎说的那般严重。

敖千面色严峻地走了过来,站在靳宛旁边,目光也紧紧盯着炎翎身上的黑块。

“这是……邪毒?”他喃喃道。

“殿下见过此等病状?”炎翎回头,望着敖千问。敖千神情一敛,肃声道:“从古籍上看过。邪毒乃一种阴辣之毒,并非一种病症。中毒者最后会尸化,成为真正的行尸走肉,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甚至连基本的感官知觉都不具备,而且今后将变得嗜血,

以活物的躯体为食。看你目前的状况,恐怕已经处于中毒中期,顶多再半年便有可能尸化。”

炎翎一听,神情顿时痴傻。

这比他所能想到的最差的后果还要来得令人难以接受。

在敖千跟炎翎解释“邪毒”的意义时,靳宛则是忙着跟长安君讨价还价。

“我又没有直接问你炎翎得的是什么病,只是让你帮忙探测一下他体内的状况,这也不行?”

“说了很多遍,跟任务有关的信息我都不能提供,这是规则。”

“可探测功能是我开启的,我有随时使用的权利!再说了,你不帮我探测他身体里什么情况,我怎么找病因、怎么治好他?”

“那就是你要思考的问题了。如果任务没有难度,还能叫任务吗?要知道,现在的任务基本上都是好几百积分的奖励,难度自然也要和奖励相对等。”眼见长安君油盐不进,靳宛怒得跳脚,“一点用都没有,要你这个系统干啥?你就不能给我开一下后门嘛!”

第436章 抱歉

别看长安君平时好像很好说话,但是在原则问题上面,长安君是无论如何都不让步的。

所以尽管靳宛不爽,长安君也没有打开“后门”。不过或许是担心真把靳宛惹急了,于是他安静半天后,突然扭扭捏捏地说:“你们都知道他是中毒不是患病,其实就不用再检查其它的……中毒了,最重要的当然是找解毒之物,而且最好抓紧时间,因为越

到后面这种毒越难解。”

听了长安君这段话,靳宛的心里才算好受一些。还好这小正太也不是没良心到了家,至少他肯再告诉自己这些提示。将长安君说话的内容转述给两人,然后靳宛目露沉重:“我仔细想过了,燕王体内的毒一定是那个狄大人下的。还记得太尉曾经说过,百日婴儿的血带有诅咒之效,虽说我从前并未听过这么玄奇之事,但如

今所见所闻的确早就超出我的理解,也许这次想治好燕王,还真的要寻找一个玄乎的途径。”在同长安君争辩过后,靳宛脑海深处就自然而然地冒出了这个念头。可能之前他们都找错了方向,不该想着用世俗的办法,来对燕王进行诊断,而是要尝试着站在以前未考虑过的角度,来分析解决的方案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靳宛总觉得在自己说出此话之后,能够听到长安君一声欣慰的叹息。而对于靳宛所言,敖千极为认同地点头道:“既然是中了邪毒,自然不能再轻视。实际上这种毒还能传染,只是传染的途径比较特殊,目前还不必担忧罢了。可一旦邪毒大肆传播,对帝国而言将是一场毁灭

性的灾难。”

“殿下,请务必拯救炎翎,我不想让自己变成殿下口中的那种怪物!”炎翎终于涕泗横流,俯身跪在地上,惊恐又绝望地恳求。

靳宛于心不忍,暖声安慰:“请燕王相信,我们是绝对不会弃你不顾的。”

“多谢姑娘,此恩炎翎没齿难忘,余生定然全心全意为二位效力!”炎翎强忍泪水,竭力镇定地说。

敖千亲自上前一步将他扶起。

“放心吧,这是邪恶之毒,正如宛儿所说,必定是潜进丞相府的那帮人所为。听闻那人在练邪功,所以他会有这种能力,也不足为奇。不过既然是因邪恶而起,那么只要找到纯净之人,就有解毒的可能。”

炎翎面带感动之色,“能再遇到殿下,果然是炎翎之幸……”

“你继续服用黑参减缓邪毒蔓延的速度,同时派出可信之人,以搜寻丞相的名义,暗中到国内寻访是否有历史比较长久的地方。”敖千低沉地嘱咐道。

炎翎当即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听见敖千如此说,靳宛也回忆起了刚到太尉府的第一天时,敖千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过,这世上的确有一种人的血液,拥有着特殊的效用。只是这样的人是从上古遗留下来的血脉,数目很稀少,几乎没人知道他们在哪里。

再想想长安君的暗示,莫非想要治好炎翎,的确要找到这种奇特的血脉,用他们的血来给炎翎解毒?

思及此,靳宛竟感到不寒而栗。

是故等炎翎一走,靳宛便心情沉重地开口:“莫非我们也要向丞相那样,用人命来完成任务吗?”然而敖千却是淡淡回答:“不是你想的那样。若真的能够找到一个有着纯净之血的人,那么只需要取用对方的一碗血,便能解去邪毒。虽然这多少会对人的身体产生伤害,可只要不过度取血,绝不会危及对

方性命。”

闻言,靳宛安心下来。

可随即,靳宛就发现敖千的情绪有些反常,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松淡然。

就在这个时候,长安君的声音悄然响起,说出了一个让靳宛几乎晕厥的消息。

“看来太子爷也发现了自己身体内部的情况……之前和修炼邪功的那人战斗,在他没有意识到时,身体便遭到了对方的内力入侵……你去看看他的背部,应该能看到一些黑点。”

靳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然后靳宛快步走上去,黑着脸不顾敖千的反抗,直接将太子爷的衣服扒拉下来。

顿时,敖千便意识到靳宛发现了。

望着眼前的景象,靳宛抬起手颤抖地触上那片肌肤,死死盯着那些像是藏在皮肤深处的黑点。

“抱歉……是我大意了。”敖千的声音从前面低低传来。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太大意,给了对方可趁之机,他的体内便不会遭到邪毒入侵。

可笑的是在那之后,他还一直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自己花点儿时间就可以将这些侵入进来的东西,给逼出体外。

直至听炎翎说了他的情况,敖千才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些黑点并不是善茬。

但这也不能怪敖千,毕竟“邪毒”这个词, 只在古籍上出现过,任敖千想破脑袋,也料不到邪毒依然真正存于世上。因此即使自己遭到了邪毒入侵,依然没有发觉。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就算没有看到炎翎的前车之鉴,敖千也会发现这个事实的。

只是那时再发现,恐怕情况已经很严重,将更加难以补救。

靳宛紧紧咬着下唇,不言不语。

感受着背上有只柔软的手,轻颤着抚摸自己,敖千心里一阵发疼。

他转过身拉下靳宛的手,将靳宛整个人抱住。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我不放心留你独自一人。”

深沉的话语从敖千唇中吐出,可是他依然能够感觉到靳宛的身体,害怕得在发抖。

前一刻靳宛还在担心为了救炎翎、完成任务,他们不得不变成丞相那样残忍的人,赔上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可是下一刻,当发现敖千也中了邪毒,靳宛才清楚了解到,“人是自私的”这句话的真谛。

事不关己,人人都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去批判。但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亲近之人身上,要接受指责和批判的,一瞬间就变成了自己。

至少,靳宛是这样自我判定的。——为了救敖千,哪怕是要手沾鲜血、足踏尸海,成为一个受世人唾弃的女魔头,靳宛也在所不惜!

第437章 圣地

虽然同样中了邪毒,但因为敖千内功深厚,因此毒素蔓延的速度较缓,这也令得敖千拥有更多时间。

此后接连数日,靳宛都在搜集跟上古血脉有关的资料。虽说靳宛认为,这个信息称得上是和治疗炎翎有关的,但这种关系并非直接的,而是靳宛臆测出来。

是以长安君表示,能够提供这方面的资料。

同时敖千也将他所能回想起来的所有信息,都做了梳理和记录。最后两人再将所有的信息综合,进行更深层次的分析,从而找到上古血脉可能留存的地方。

历经五天的认真钻研,两人最终发现了一个最有可能出现上古血脉的大方向。而这个地方,却是存在于神秘帝国——巴南帝国。

靳宛顿时为之大喜。

因为任务提示,说了“身边之人”,而现在目标指向了巴南帝国,这是否意味着他们要找的人一直在身边?

而在他们身边的,又和巴南帝国有关联的,只有雪琅和雪诺两个人!

得出这个结论后,靳宛欣喜若狂。可敖千的心情并没有因此改善,他不认为隐藏在任务之中的谜题,是那么容易就解开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试一试,不是吗?”靳宛固执己见,非常坚决地道:“我这就去找雪琅、雪诺问一问,如果他们愿意配合我进行研究,那谜底很快就能揭开了。”

敖千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安慰道:“不用操之过急,我相信你。这么久以来,你也完成了很多次任务,所以一定没问题。即便暂时找不到也无妨,看炎翎的情况也还有几个月时间……”“你怎么不懂呢?”靳宛的脸色有些难看,望着敖千沉稳的目光,心却浮躁不已,但理智告诉靳宛要控制住自己,便深深呼吸一口气后才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任务能否完成,而是你的性命安危。我之

所以着急,也不是因为我害怕任务失败受惩罚,而是害怕会来不及救你……”

“嘘、嘘——”敖千竖起一根手指盖在靳宛唇上,“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不要慌……”靳宛也知道自己最近不够冷静,心里总憋着一股气,又一直无处发泄。靳宛说不清这股气是怎么来的,毕竟敖千才是受害者,总不能因为看见敖千明明中了那么可怕的毒,却总是毫不在意,所以自己忍不

住生气吧?

比起这个理由,靳宛反而更相信胸口的气,是因自己而起。又或者是在气长安君,因为他早就知道敖千中了和炎翎相同的邪毒,却迟迟没有告诉靳宛。

因此敖千一劝,靳宛便压下心底的暴躁,神情紧绷地把他按到椅子上。

“别担心我了,我有分寸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见一见雪琅兄妹。”

敖千深邃地注视着靳宛,“你去吧。”

这几日因着他的事情,靳宛是能不出房门就尽量不出房门,而且一直没有笑过,更别提是跟雪琅等人交谈了。搞得雪琅他们都很担心,以为靳宛是不是生病了,不然为什么都不肯出门见人。

也因此,雪琅兄妹跟幻羽、蓉儿反倒是混熟了,四个年轻人经常在一起谈笑,倒也打发了不少时间。

而当今天靳宛出去后,院中的众人见到靳宛,都感到松了口气。

正在踢毽子的雪诺和蓉儿停了下来,坐在石桌旁的雪琅同幻羽,也下意识地起身望向靳宛。

“靳姑娘,你还好吗?”雪琅最先问出声。

雪诺迈开小腿跑过来,一下子抱住靳宛撒娇道:“宛姊姊,好几天没看见你了,你都在房间里干什么啦?”

靳宛反手拥着雪诺,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儿事情要在房间里想想清楚。对了,幻将军那边有什么消息过来吗?”

“还没呢,不过看时间我爹应该已经收到圣旨了。”幻羽迫不及待地回道,“他肯定会快马加鞭地赶来燕京的,到时候我们就不必在太尉府里躲躲藏藏了。”

“嗯。”靳宛淡淡笑了下,低头看着雪诺道:“雪诺,我有一点事情想问你,能不能麻烦你跟我过来?”

雪诺好奇地看着靳宛:“不能在这里问吗?”

“不太方便呢。”

于是雪诺扭头看了眼雪琅,后者盯着靳宛问:“那我能一起去吗?”

靳宛毫不迟疑地点头,“这是自然,因为确切地说,我要找的人就是你们兄妹。”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家都知道靳宛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虽说平日里靳宛大大咧咧的,但真正关键的时候,靳宛不仅可靠而且还非常有主见,大家几乎不会质疑靳宛所做的决定。

所以幻羽和蓉儿非常识趣地提出了告辞,将这座院子让给了三人。

待那两人离去,靳宛也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上古血脉?”

两人似乎完全没想到靳宛的问题会是这个,表情都有些错愕。尤其是雪诺,愕然之余又显得很是困惑。

旋即就听雪诺反问:“那是什么东西?”

于是靳宛将视线移到雪琅身上。

“姑娘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雪琅似乎不急着回答。

靳宛情绪低落地垂下头,语气深沉:“实不相瞒,我现在遇到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除非找到上古血脉,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靳宛不打算将敖千中毒的消息对外泄露,这是两人一致的意见,以免对隆凰帝国的大局造成冲击。

好在雪琅见靳宛似有不便,也就没有穷追不舍地问下去,只是悠悠说起了有关上古血脉的消息。“作为帝国皇子,对上古血脉我也有所耳闻。据传在很久很久以前,巴南帝国其实是一个修炼圣地,不少修道者都是出自巴南帝国。在那个时代,巴南帝国有着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他们是从上古一直流传下

来的人类修道者,潜藏在暗中推动帝国的发展。“可后来妖族肆虐,两个强大的妖族占领了巴南帝国的部分领地,并建立了属于妖族的国度,从那时起两国交战不断,上古遗族之人越死越多,到最后彻底销声匿迹。”

第438章 失望

“妖族?”

见靳宛惊异,雪琅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一派自如地说:“传闻中,上古时代的修真资源虽然很多,但是也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当时修炼的不止有人类,还有妖族。“为了争夺资源,妖族中强大的几个种族联合在一起,与人类修真的强大宗门对抗。其中妖族里尤以龙族最强,而当年霸占巴南帝国领土的妖族,正是来自强大的龙族,力量之强令巴南帝国的修真统治者难

以抵挡。”

“那上古遗族的人,莫非都死光了?”靳宛听得脑子一片空白,良久方才不敢置信地问道。

雪琅没有犹豫,点头道:“传说中是这样的,可真相如何,我就不敢保证了。但是记载这些故事的古籍里,清楚提到在那之后,巴南帝国的修真道统就断了。”

“可这说不通啊!上古血脉不应该是很厉害的吗,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杀光?”靳宛感到无法理解。

“靳姑娘,你会这样想也不奇怪,因为你对上古血脉估计只有很浅显的认知。”雪琅眼神温和,娓娓道:“上古血脉也分很多种,每一种血脉天赋不同,走的路子也就不同。“比如有的血脉生性霸道,适合战斗;有的血脉却属性温和,专擅治愈;还有的血脉有极强的控制天赋,于是修炼灵魂操控之术……总而言之,上古血脉是当时修炼天赋最高的人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

都骁勇善战。

“因为若论霸道,龙族血脉才是世间最强,所以龙族都是些皮实肉厚、狡猾悍勇的家伙,他们不仅防御力变态,连战斗力也是最顶尖的,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否则,桀骜的妖族们,又岂会信服龙族的统治?相比之下,我巴南帝国的修真统治者,不过是一支擅长治愈的上古血脉,当然没有抵御龙族的能力。”

若不是经过天山一役,见识过靳宛敢与他并肩战斗的勇气后,深刻体会到了靳宛的善意,今天雪琅根本不可能对靳宛说出巴南帝国的秘辛。

尽管如今雪琅隐约猜到了,敖千在隆凰帝国身份不凡。但由于他在巴南帝国丝毫不受重视,所以雪琅也没有因此而想要防范敖千,这才会将他从古籍中看到的故事,毫无隐瞒地说给靳宛听。

“你们不是巴南帝国的皇族吗,难道你们就跟上古血脉没有一点儿关系么?”靳宛说着望了望雪诺,旋即目光希冀地转向雪琅,“你们圣使不是很紧张雪诺吗,她体内会不会就有上古遗族的血?”

既然巴南帝国皇族内部还流传着这样的古籍,就说明他们对上古血脉也很重视,由此可知,如果有人觉醒了上古血脉,肯定会受到非同一般的待遇。

而雪诺好像就很符合那种情况……

但令靳宛失望的是,雪琅斩钉截铁地否决了这个猜测。

“小妹绝不可能是上古遗族的后代,父皇和圣使之所以重视小妹,也不是为了上古血脉。”

靳宛咬了咬唇,倔强地盯着雪琅,可是眼睛里已经隐隐泛起了晶光。

见状,雪诺赶紧抱紧靳宛,讨好地对靳宛说:“宛姊姊不哭!你说雪诺是上古血脉,雪诺就是,不要听兄长的!”

这句柔软温暖的话一下子戳中靳宛的心房。

“谢谢雪诺。”靳宛拍拍她,眨了眨眼,将失望的眼泪逼了回去。

“姑娘有所不知,巴南帝国的皇族与上古血脉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上下级而不是族人。说白了,我们皇族不过是上古遗族的管家而已,他们不屑于插手世俗之事,便委托皇族管理整个帝国。

“只有在帝国受到外来威胁时,上古血脉才会出手。如若不然,我们皇族的血脉也无法流传下来,龙族早就将我们一网打尽了。虽然很抱歉,但是雪诺真的不是上古血脉。”

雪琅歉意满满地对着靳宛道。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靳宛也知道雪琅的话多半是真的,面色难掩惆怅。

“很感谢你将这些内情告诉我。”无力地笑了笑,靳宛强打起精神,摸了摸雪诺的脑袋对两人提出邀请:“这样吧,反正我们也有好几天没一起吃饭了,今日傍晚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一些好吃的。”

说着靳宛垂下眼眸温柔地看着雪诺,“雪诺似乎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吧?”

“嗯嗯!”雪诺忙不迭地点头,“早就听达先生说宛姊姊做饭好吃,可住在罪城的那些时日,宛姊姊总是早早出门、晚膳时分才回来,所以都没机会吃到宛姊姊做的饭。”

雪琅却关怀地道:“靳姑娘还是不必勉强了,我瞧你的面色并不好,想来这几天你都有什么烦心事吧?既然如此,你还是多加休息比较好。”

休息?关键是只要一停下来,我的脑子就会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那样反而更累……

如是想着,靳宛摆摆手若无其事地说:“我很好,你们就等着吃吧。”

话毕,靳宛转身离开。

背过身去的那一刹,靳宛还是抹了一下眼角。

——虽说结果让人失望,可也不能让大个子看到我沮丧的样子,否则他反倒会替我操起心来。

都说关心则乱,靳宛眼下正是这种状态。被敖千中毒的消息扰乱了平稳的心湖、击破了冷静的思绪,只想着快点确定敖千的毒是可以解的。

如若不然,靳宛再也睡不了一个安稳觉,连吃饭都没胃口。

继靳宛离去之后,雪琅雪诺也出了院子,返回他们居住的房间。

等三人都走了,忽然从靠近门口的假山后面,转出了一个人影。

太尉目光深邃地注视着靳宛离开的方向,面上一片沉思。

“她为何要打听上古血脉的消息?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可紧接着,太尉又自我否定地摇头:“不,不可能的,知道那件事的人应该都死了……”

本来他是想去拜见太子殿下,对殿下的身体表示一下关怀,却不料路经这里的时候,居然会听到靳宛和雪琅在谈论上古血脉。当下太尉心中一紧张,便躲到了假山后偷听。

第439章 密谈

尽管心里藏着事儿,可当靳宛开始做饭时,还是自然而然地投入了全身心。

这让靳宛暂时抛却了烦恼。

听说今天的晚饭是靳宛亲手所做,众人都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们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不管食物的味道如何,都要假装非常捧场。

直到菜肴上桌。

看见桌上色香俱全的诸多美味佳肴,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有些迫不及待地就坐。

待得下人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来,靳宛也跟在下人身后出场,在众人热切的视线中坐下。

旋即笑道:“这是我给大家做的第一顿饭,可能也是最后一顿,所以大家不要客气。”

“自然、自然,能够吃到姑娘做的饭菜,已经是老夫三生有幸,哪敢再奢求吃第二顿。”此时的太尉表现得滴水不漏,丝毫没有暴露他早些时候偷听的事实。

蓉儿看着一桌的菜肴,讷讷道:“没想到宛姊姊能做出如此多的佳肴,我还以为宛姊姊也像蓉儿一样,所擅长的不过是两三道小菜。”

“宛儿同其他女子都不一样。”敖千淡淡道。

靳宛望着蓉儿打趣道:“恐怕再过不久,蓉儿也得出嫁了,你要不要跟着我学几样菜,这样等你成亲后,才能牢牢抓住夫君的胃。”

很显然,幻敬白回京后必是官复原职,重新成为从一品的大将军。那样一来,幻羽和蓉儿就是门当户对,相信太尉也没道理反对两个小年轻的婚事了。

对于那样的局面,靳宛还是很乐意见到的。

可在太尉面前,蓉儿哪敢应声,只好红着脸小声抱怨:“宛姊姊说到哪里去了,蓉儿可半点听不懂。”

“咳咳!”太尉重重咳嗽两声,适时打断了这个话题,然后神态恭敬地对敖千道:“菜要凉了,请大人动筷吧。”

唯有私底下,太尉才会唤敖千“殿下”。所以到目前为止,幻羽、蓉儿以及雪琅兄妹,都是不知道敖千真实身份的。

当晚用过膳,靳宛陪着敖千在院中逗留了一阵,吹吹凉风、呼吸下与房间里全然不同的新鲜空气。

而与此之际,蓉儿却是被太尉叫到书房密谈。

这个祖父平日跟自己的话并不算多,因此和祖父独处时,蓉儿始终有一些忐忑。尤其是从祖父的表情,她看不出任何讯息,便更加不安了。

“蓉儿,坐吧,和祖父好好聊聊天。”太尉放柔声音说。

蓉儿这才放心了一点,拘谨地坐了下来。

望着蓉儿温婉的眉眼同她娘亲有八九分的相似,太尉不禁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一晚,也是在晚膳后,他先是跟自己的儿子谈过话,接着儿子又把儿媳妇叫了进来。

“父亲,娘已经去了,我们不放心让你一个人住。”当时儿媳妇进屋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然后他淡淡道:“没什么放不放心的,府上还有下人,我的事无需你们操心。”

“可是父亲,我们如今是您仅有的家人,蓉儿又跟着我们在外面待了十五年,一直到现在她都觉得跟您感情不深,这对您和蓉儿以后都不好……”

他能够听得出来,儿媳妇言下之意就是想搬回燕京。

可那个时候有丞相这个威胁在,他不敢让他们冒险,于是故意装作还没有原谅儿子,丝毫不为儿媳妇的言语所打动。

也正是他这样的做法,才逼得儿媳妇束手无策,最后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祖父、祖父?”

迟迟不见太尉说话,蓉儿便连声叫了他好几次。

太尉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怜爱地望着蓉儿,慈祥道:“蓉儿啊,你老实告诉祖父,如果祖父要将你许配给一个品性、家世都很好的男子,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听到这个问题,蓉儿一瞬间面色通红。

她无措地绞着手帕,显示出女儿家纠结羞怯的内心,嗔怪道:“祖父,是不是今晚宛姊姊的胡言乱雨,害得您也跟着瞎说了?”

“这怎么能是瞎说呢?”太尉一点没生气,和颜悦色地说:“蓉儿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再不出嫁怕是都晚了,所以祖父就在考虑替你找一门好亲事。等你嫁了人,祖父的心愿也算是了了。”

“嗳!”蓉儿娇嗔,撇开头小声嘟囔:“那祖父做主便是,蓉儿还能反对不成?”

这样的回答,说明蓉儿对嫁人之事,也并不排斥。

太尉温和道:“既然蓉儿没意见,那祖父问你,你觉得……借住在咱们府上的那位大人如何?”

此话一出,蓉儿害羞的神情顿时一滞。

她猛地扭头,瞪大眼睛盯着太尉,用怀疑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祖父,您刚刚说了什么?”

“傻孩子,别以为我瞧不出你和那个幻羽之间的小把戏。可祖父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比起幻羽,嫁给那位大人才是天底下最好的选择!所以,祖父并不考虑让你和幻羽成婚。”

太尉说的轻松,蓉儿的小脸却越来越苍白。

“您、您明知我对幻羽公子一片深情,可您却要拆散我们?”她的眼中开始泛起了泪光。看见蓉儿这样的反应,太尉狠下心肠,平淡地说:“跟着幻羽你虽然也不用吃苦,可是幻羽他,保护不了你!或许你现在还不明白,但未来总有一天,你能够体会祖父的苦心……而且那位大人哪里不如幻羽

,他俊朗无双,文武双全且位高权重,不比那个私生子幻羽好上百倍?”然而蓉儿竟倏然站起,一反常态地激动道:“但是大人心里只有宛姊姊!我若嫁给了他,必定一辈子无法同宛姊姊争宠,说不定还要当个活寡妇,那样还不如不嫁!至于幻羽公子,虽说他看起来是不如大人

优秀,可他对我一心一意,起码我有把握能在成亲后,依然掌控他的心!”

这番话是蓉儿脱口而出的,可见也是蓉儿的肺腑之语。倒是太尉,尚且不知自己这个外貌温婉胆怯的孙女,竟有这般深的心思。

不过蓉儿到底是自己的孙女,所以太尉也不会介意,反倒是耐心劝解。“男人的心是会变的,等他看到你的好了,旧情人就一点儿都不重要了。以蓉儿的相貌品行,相信你一定能够俘虏大人的心。”

第440章 僭越

于是蓉儿眼里露出了犹豫。太尉再接再励道:“论出身,靳宛的不及你;论性格,你有江南女子特有的温顺,靳宛却有些锋芒毕露,男人通常都会比较喜欢像你这样的女子。所以祖父思来想去,始终觉得,既然大人连靳宛那种女子都

看得上眼,肯定会愿意接受你的。”

“可是靳宛她……”想起那天靳宛毫不留情地在众人面前呵斥自己,蓉儿面色有些难看,“祖父,我不想在她之下,你可有办法让我以正室的身份,与大人成婚?”

闻言,太尉就知晓蓉儿动心了。只要蓉儿愿意放弃那个幻羽,改为一心嫁给大人,那他一定会想尽方法牵好这条红线。是故太尉软声蛊惑:“蓉儿,祖父不会教你怎样去俘获一个男人的心,因为这种事情应该是女人生来就擅长的,祖父相信你不会有问题。祖父只想告诉你,若嫁给幻羽,那你注定一辈子都得对靳宛卑躬屈膝

……

“蓉儿这么聪明,难道还分不清这其中的利弊?”

太尉的一番话语,无形中催发了蓉儿的野心。虽然对幻羽公子的感情是真的,但是想想那位大人挺拔健壮的身躯、俊朗非凡的面容,以及那一身上位者的高贵气息,蓉儿也禁不住芳心颤动。

于是蓉儿眼里燃起新的火焰,却还故作矜持,含羞带怯地对太尉道:“蓉儿说过了,一切但凭祖父做主……而且祖父都是为了蓉儿好,我听你的就是。”

听到蓉儿这话,太尉终于欣然点头。“那你千万记住,从明天起尽量多制造一些机会,出现在大人面前。同时,你也要注意跟那个幻羽保持距离,否则大人看到你之前跟其他男人打得火热,后面再动心,也会有芥蒂的,那对你今后的地位很不

利。”

蓉儿乖巧地点点头,“蓉儿知道了。”

“等幻将军到了燕京,我会尽快让幻羽搬出去的,届时会更方便你接近大人。待时机成熟,我再以自己年纪大了为由,委婉提出让大人收下你。只要大人答应将你带在身边,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老奸巨猾的太尉边说边抚着胡须,两只眼睛眯在一起,就像一头老狐狸。

——为了孙女以后的幸福,他不在乎自己的手段是否卑劣。

与此同时,靳宛已经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使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靳宛不再把自己关在屋里研究如何解毒,而是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又恢复了之前学武的生活。

而敖千近来则是能够越发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邪毒的存在,不过他并没有沉不住气,因为一旦他自乱阵脚,靳宛肯定会比他更慌张。为此,敖千也照常每日晨起练武。

随着时间的推移,靳宛逐渐掌握到了《帝罗诀》的要领,终于在幻敬白抵达燕京的前两天,彻底入门。

而两日后的早上,风尘仆仆的幻敬白赶到了太尉府,告诉众人他已进过宫见燕王。

“主上已将事情同我讲明,来见过诸位后,我便要即刻启程赶往军营,因为听说现在军营的几位将军,已经开始内讧了。再加上那几位觊觎军权的大臣在旁边扇风点火,他们很可能今天晚上就进城逼宫。”

“不是说那些家伙彼此牵制,不敢轻举妄动?”

由于丞相的爪牙们已经盯上了太尉,所以这两日为了安全起见,太尉也就称病没去上朝。毕竟丞相和敖千等人,都在太尉府中,如果太尉不在,大臣派兵来搜查的时候,就没人可以应付了。

幻敬白此刻神情也是颇为凝重,听到太尉如此询问,便沉声道:“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将利益分配好了。”

随即,幻敬白看了眼幻羽,见后者脸上的表情十分落寞,眉毛不禁微微一动。

但他终究没有问什么,而是抱拳对太尉说:“本将军尚有重任在身,羽儿就先留在贵府,继续叨扰太尉一阵了。”

太尉连连摆手。

“幻将军尽管去吧,贵公子在老夫这里也住习惯了,再住一段时间自是没问题的。”

幻敬白点了点头,转向靳宛和敖千,对两人弯腰施了一礼。

“多谢两位大人出手相助,若没有二位,幻某如今一定还在幻城像个无头苍蝇般乱转……等此间事了,请二位务必赏脸到幻某府上小住,好让幻某有机会报答这份恩情。”

听到幻敬白的邀请,太尉的眼神动了动。若是大人离开了太尉府,住到将军府去,那他想要撮合大人和蓉儿,岂不是难上加难?

就冲着这一点,他也不能让幻将军得逞。

打定了主意,太尉就笑道:“幻将军这话说的不对,要论起报恩,大人对老夫的恩情才是最大的。一来大人救了老夫一命,二来大人替老夫扳倒了丞相这个仇家……每一条都比你这个恩情大多了。”

幻敬白不动声色,淡笑着说:“本将军是不忍心看太尉这把年纪了,还得操劳不是?”

“有劳将军体恤,不过老夫精神尚好。”太尉不着痕迹地将皮球拍了回去。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靳宛,忽然开口了。

“两位不必争持不下了,既然现在幻将军已经来了,就说明燕国的危机将解,所以我们明日就要启程离开燕京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包括敖千在内,都吃了一惊。

敖千挑眉望着靳宛,目光诧异。

这小丫头是何时下的决定,怎的从未跟他提起过?

而蓉儿却是方寸大乱,急忙焦急地看向太尉。

“姑娘……为何如此突然地要走?”太尉挤出一个微笑,和声问。

幻敬白也急急地说:“幻某刚来,还没有机会对两位道谢,你们怎么就要走了呢?”

“幻将军,我倒是认为你目前最要紧的, 是赶紧前往军营镇压内乱。”靳宛不答,淡淡地说:“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多说,明日用过早膳便准时出发。”

听罢,敖千蹙起了眉头。蓉儿观察到敖千的表情,心里一喜,竟脱口说道:“宛姊姊,可大人并不想走呢!”

第441章 野心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敖千看去。

但敖千冷冷抬眸,冷视着蓉儿薄唇轻启:“谁告诉你,爷不想走?休要妄加揣测爷的心思,因为……那跟你没半点关系。”

此话一出,蓉儿只觉羞愧难当。

然而敖千却没有再看她,而是拉着靳宛倏然起身,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话:“先回房了,你们随意。”

然后敖千就把靳宛带走了,让一干人晾在客厅不知所措。

回到他们居住的院落,敖千吩咐暗卫在外面守着,将靳宛拉进房里反手锁上门。

靳宛愣愣看着他一连串的举动,直到敖千转过身,居高临下地凝视自己。

“任务不打算做了,嗯?”他板着脸问。

靳宛轻咬嘴唇,倔强地瞪着敖千。

“想过任务失败后的惩罚吗?”他抛出第二个问题。

靳宛撇着嘴,“管他什么破惩罚,反正要不了我的命。”

随即脸色一变,冷笑着说:“我男人中了毒都不告诉我,还想我去做什么狗屁任务,美得他。”

这显然是在直接指责长安君了。

若敖千因邪毒而有个三长两短,靳宛不认为自己还有必要做任务。而且事有轻重缓急,既然他们在燕京找不到解毒之法,那只能去巴南帝国走一遭了。想到数月后的朝会,靳宛又严肃地望着敖千,“大个子,朝会我们也不要去了!你现在身中邪毒,若不抓紧时间找到纯净之人,后果会十分严重。比起你的性命,任务、朝会统统都不值一提,我们就不要管

这些……”

话尚未说完,敖千便伸手将靳宛搂紧。

突然的拥抱让靳宛有些意外,但很快,靳宛也伸出手轻轻拍着敖千的背部。

口中软侬细语道:“别担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去找,我就不信这世间之大,还找不到邪毒的克制之物。”

敖千轻抚着掌下柔顺的发丝,只觉得心里被一片温暖和柔软包裹,教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良久后,静谧的氛围被外面的敲门声打破。

“爷,太尉在院外求见。”

靳宛抬头看了眼敖千,“这太尉倒也挺热情,看他那样,压根不想我们走呢。”

“不管他。”说着,敖千又牢牢抱紧靳宛。

院子外,听见暗卫回复说敖千此时不想见客,吃了闭门羹的太尉简直心焦如焚。

本想着在晚膳时,再好好劝劝靳宛改变主意,可没想到他们让下人将晚饭直接送进房间,压根没有给他劝说的机会。

当晚,太尉府书房内。站在房间中央,蓉儿梨花带雨地哭叫道:“祖父,都怪你,这下看你要怎么收场?我已经对幻羽公子说了绝情的话,这段日子幻羽公子已经很少来找我了。就连见面,他也是表情憔悴地看我一眼,却不说话

……可想而知,幻羽公子是不可能再娶我的了!

“本想和大人培养感情,可这么多天以来,大人从早到晚地同那个靳宛黏在一块儿,我们根本没有独处的机会……如今大人又要走了,我今后该如何是好?”

别说蓉儿着急,太尉自己也是焦头烂额,犯难得不行。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只能今晚再试试运气了……”一咬牙,太尉想出了一条破釜沉舟的计策。

夜晚,一名小厮匆匆走到靳宛居住的院子。

在门口小厮被暗卫拦下了。

小厮忙道:“烦请通报一声,太尉找姑娘有要紧事情。”

“不早了,什么要紧事都等明天再说吧。”暗卫面无波澜地道。

“是关于上古血脉的事情!太尉听说姑娘之前在打听上古血脉,所以还是劳烦阁下去通传一下吧!”小厮提高了音量喊。

暗卫不由得拧起眉头。

但看小厮的样子不似作伪,担心真的事关夫人很关注的消息,暗卫便冷淡道:“那你在此稍候,我去禀报一声。”

那小厮连忙点头。

这厢靳宛已经窝在敖千怀中,睡得深沉。

倒是敖千出于警觉性,便没有睡得很熟,因此暗卫一敲门便睁开了眼睛。

动作极轻地抽出手臂,替靳宛掖好被子之后,敖千才走出去询问暗卫有何事。听到“上古血脉”四个字,敖千的表情才有所变化……

一刻钟后,两人居住的小院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望着提了饭盒子过来的蓉儿,暗卫挑起了眉毛。

“请问宛姊姊在吗?”似乎是被暗卫看得不好意思,蓉儿羞怯地放轻声音,“明天宛姊姊就要走了,所以我特地做了她教我的几样小菜,想送给她尝尝。”

“那你把东西给我吧。”暗卫伸手去接。

不料蓉儿后退一步,楚楚可怜地道:“能不能让我自己送进去?宛姊姊这一走,我们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所以我希望能顺便跟她再说说话。”

闻言,暗卫上下打量着蓉儿,故意慢腾腾地说:“哦……可是,刚刚太尉派了人过来,将我家夫人请走了……”

“没关系,我可以进屋去等她。”蓉儿眼神亮了亮,随即懂事体贴地说:“放心,我就在外厅等宛姊姊,不会打扰到大人的。”

事已至此,暗卫已经明白这女人的意图了。

心里冷笑一声,暗卫让开了身子,淡淡道:“那你进去吧。”

蓉儿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计划就进行了一半,登时强按捺住狂跳的心脏,不露声色地提着饭盒子走向房间。

进了屋,蓉儿对看守的暗卫道:“小哥,你去忙自己的,我自己在这里等就好了。”

“嗯。”

暗卫眼眸闪了闪,退出房间。

等暗卫一走,蓉儿的心跳更快了。她偷偷看了一眼大门,见没有人,于是放下饭盒子朝里屋走。

里屋就是卧房,借着屋内的烛火,蓉儿能够依稀看到床上有人在睡觉。

“大人?”

蓉儿轻轻叫了一声,同时紧张又羞怯地抬起脚步,一步步靠近那张大床。

眼见床上的敖千没有动静,蓉儿胆子大了些。经过灯柱时,她拿起灯罩,熄灭了烛火。

霎时,房间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而蓉儿也在忐忑的心跳声中,摸到了床边,再度试探地轻唤:“大人,您还醒着么?”

第442章 献身

依旧没有回应。

蓉儿舒了一口气,旋即小手轻颤地伸到腰间,解开衫裙的带子……

正当蓉儿掀开被子的一角,想钻进被窝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戏谑的声音。

“啧啧……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不出来你小小的人有大大的梦想,都会主动爬床啊……不过,我对女人不感兴趣,你要不要考虑换个对象?”

这声音一响起,蓉儿瞬间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那人懒洋洋地爬了起来,赤着脚走在冰冷的地面上,过去拿起火折子点亮房中的灯烛。然后转过来,两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身体僵硬的蓉儿,似笑非笑地问:“跟我说说,是谁教你这一招的?当然,你要是不想说那也没关系,明天我就告诉幻羽,他的心上人是一朵小百合,请他另寻良缘。



蓉儿整张脸白得吓人,嘴唇颤抖着,突然二话不说回身跪了下去——

“宛姊姊,求求你,我不是有心的……”

同一时刻,望着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神情冷峻的青年,书房里的太尉也是冷汗直冒,后背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他不是让人去请靳宛吗?为什么来的人是太子殿下!

完了,假如殿下在他这里,那留在房中的,岂不是……

靳宛松开手臂,走到桌边拿起果盘里的一把水果刀,慢悠悠地晃到跪地求放过的女人前面。

低头看见一双脚走近,只穿了肚兜和亵裤的蓉儿,哆嗦得更加厉害。

旋即她感到冰冷的刀刃,贴在自己裸露的肌肤上,轻轻滑过,吓得她花容失色,眼泪哗哗往下掉。

这时头上传来靳宛淡然的声音。

“蓉儿啊,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你人长得乖巧温顺,脾气又好,还像个鹌鹑似的胆儿小,很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不过慢慢的,我就发现你这姑娘其实很不老实,一边吊着幻羽,另一边跟雪琅相处时也毫不避讳……不过你还算识相,没有对我男人动歪脑筋,为此我还在心里夸过你的。”

说到这里,靳宛勾起蓉儿的下巴,眼神变得冷冽许多。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不能太早就下定论。至少今天晚上你的行为,让我非常……生气。你这朵白莲花外表纯洁高尚,内心的弯弯绕绕却多得不得了,有时候还真让人防不胜防。”

“宛姊姊……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希望自己以后的日子能更好一些……”蓉儿禁不住落泪,哭得楚楚可怜地望着靳宛,“而且这不是我的主意,都是祖父教我的,其实我也不想的。”

靳宛冷笑注视她半晌,随后语气不屑地说:“还好我们明天就走了,以后恐怕没什么机会再见……你走吧,出去时别忘了关门。”

说完,靳宛随手将那把水果刀一扔,越过蓉儿走向床。

看着那把锋利的刀子,蓉儿表情兀地起了变化。

——迄今为止,她已经被靳宛羞辱了两次!凭什么!

脑子一热,蓉儿猛地捡起刀子,起身朝靳宛扑去。

可是不等她将刀子捅到靳宛身上,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靳宛突然直接往前倒去,恰好避过了刀子。

旋即只听见靳宛愤怒的声音:“给你颜色你还开起染坊来了,真以为姑奶奶我不会杀了你?”

伴随话音落下的,是靳宛踢中蓉儿小腹的后扫腿。

“哐当!”

刀子掉落在地,蓉儿则捂着腹部面露痛苦。

屋外忽然有了响动,好像是暗卫闻声要闯进来。

“都别进来!”面色阴沉的靳宛大声喝止,“好好守在外面,别惊动任何人。”

卫丙、卫丁对视一眼,随即冲着屋里恭敬应:“喏。”

靳宛这才拾起地上的衫裙,走到倒在地上的蓉儿跟前,将衣服扔到她身上。

“把你的衣服穿好了,姑奶奶再好好教教你,该怎么做人。”冷冷说着,靳宛弯腰捡起水果刀,漠然道:“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如果刚才你没有捡起这把刀,那么明天我一个字不会对其他人说。

“可正如我预料的那样,你还有着一颗害人的心。若今晚在这里的人不是我,就会有一个无辜的人,死在你这朵白莲花手上……”

靳宛惋惜地叹了一声。

“太遗憾了,本来我还很看好你和幻羽的。可现在看来,若是由得幻羽娶了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他后半生不是就毁了?”此话一出,蓉儿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道:“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事情变成这样,我也不想啊!都怪这世界如此不公平……你出身卑贱都能攀上大人,我祖父是太尉、父亲是江南富商,本该有一个幸福美

满的生活,结果父母突然双亡,我却只能流落他乡!”

提及往事,蓉儿情绪激动起来。

“闭嘴。”靳宛懒得跟她废话,蹲下去用刀对准她的脸,懒洋洋地说:“再唠叨,我就在你脸上画个小乌龟。”

蓉儿恼怒地瞪着靳宛,但又实在畏惧靳宛真会毁了自己的容貌,所以还是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这才对。”靳宛淡漠道,“依我看,今晚的事是你和你祖父早早策划好的吧?他派人来请我是调虎离山,好给你制造献身的机会?”

事已至此,想撒谎骗靳宛是不可能的了,因此蓉儿索性承认了。

见状,靳宛又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对你们祖孙俩为什么要搞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我只想弄清楚,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上古血脉的消息?”

“什么上古血脉,我根本听不懂。”蓉儿憋屈得很,赌气地撅起嘴巴。

靳宛晃了晃水果刀,阴森森地道:“蓉儿姑娘,你瞧我这样子,像不像一个坏人?”

蓉儿一看靳宛这副表情,顿时瑟缩了,害怕地往后躲,“像……”

“所以别想骗我,不然我一刀下去,你这花容月貌可就没了。”靳宛威胁地将刀子往前送,几乎触碰到蓉儿的脸蛋。蓉儿惊恐地闭上眼,颤抖着道:“我、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祖父只说他会将你引走,却没告诉我会用什么借口,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祖父啊!”

第443章 崩溃

哦,那就去问太尉吧。

于是太尉那边还没有把太子爷应付完毕,就又来了一个难缠的人物。

靳宛背着手,神态悠闲地出现在书房门口,见到敖千还抬手打了个招呼:“嗨。”

“你怎么起来了?”敖千颇为诧异。

“有人大夏天的还怕我一个人睡觉会冻着,所以大晚上的脱了衣服往我被窝钻,就把我给焐热了。我一热,自然便醒了。”

靳宛说着走了进去,身后暗卫押着蓉儿紧随其后,顿时敖千的眼神立即变了。

如果光听靳宛的话,他还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么一见到衣衫不整的蓉儿,敖千还不能猜到这对祖孙背地里做了什么,那他就不配当帝国的太子了。

刹那间,敖千面色阴沉,犹如雷霆将至。

太尉哪里敢再怠慢,唰地扑倒在地上,惊恐万分地一边重重叩头,一边告罪。

“是老夫一时糊涂,让蓉儿犯下这等弥天大罪。但恳请殿下看在大错尚未铸成的份儿上,网开一面饶了蓉儿,求求殿下……”

“你好大的胆子!”敖千骤然发怒,拂袖一扫桌子,上面的茶壶杯子全部摔落,发出非常大的动静。

顿时所有人噤声,蓉儿也不敢再哭,而是被吓得浑身瘫软。而经验老辣的太尉,深知这会儿正是龙颜大怒时,又如何敢继续请求太子爷开恩?

寂静中,唯有靳宛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太尉伏着地面瑟瑟发抖,靳宛在他面前站定。

“说出上古血脉的消息,饶你一命。”

听见靳宛淡漠的嗓音,太尉反而愈发胆战心惊。

良久,他才颤颤巍巍地说道:“老、老夫只是不经意间,听到姑娘同那对兄妹的对话,才、才知道姑娘在、在找上古血脉……可实际上,老夫并不清、清楚上古血脉……”

“砰!”

敖千一掌拍烂了桌子,惊得太尉声音戛然而止,抬头看去。

“看样子,你是不想活了。”他寒声道,“卫甲,将他孙女拉出去,剁碎了喂狗。”

此话一出,蓉儿立即尖叫一声:“啊!”

然后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太尉感到十分难以置信,好歹太子殿下也是在他府上住了这么长的一段日子,岂能说翻脸便翻脸?但尊贵无比的上位者,威严是不容挑衅的,就连下达的命令也是如此。

眼见太子爷那穿着黑衣的手下,听话地朝蓉儿走去,太尉不禁恐惧地喊:“不可以!殿下,蓉儿不能死!”

“在本宫面前,你没资格说‘不可以’三个字。”敖千面上罩着一层厚厚的寒霜,目光好像两道冰刃,看得太尉油然感到一股深深的冷意。

“你以为,本宫愿意出手助你铲除政敌,你便能平等地同本宫对话?你以为,有些事情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便能得寸进尺戏耍本宫?

“可还记得,之前本宫问过你,是否知道丞相为何要活捉你孙女,你给本宫装傻充愣?你当本宫是傻子,看不出你闪烁其词,蓄意欺瞒么?”

太尉一听,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没了。

敖千冷冷看着他,“你说明日燕王听闻你死了,会不会来找本宫兴师问罪?”

问罪?怎么可能!直到这时,太尉终于如梦初醒,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活在天真的梦境里面。因为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让他遭受了心理上的蒙骗,以为太子并不是高不可及的,所以他才敢对太子爷撒谎,甚至是算计起太

子!

然而事实上,即使是对整个燕国来说,太子爷也宛若高不可攀的神明。神明的尊严,不容任何人冒犯他,更不用说是欺骗和算计。

彻底认清这点,太尉的态度也完全发生了转变。

他再也不敢有所欺瞒,老泪纵横地连连叩头,嘴里道:“求殿下恕罪,小人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对殿下如此不敬。可小人这样做,也只是希望能够保护自己唯一的血脉,保护蓉儿啊!”

见太尉再也不像之前一样,口口声声自称“老夫”,靳宛就知道他的心理发生了扭转。

当即望向敖千,后者也递来一个眼神,示意靳宛现在可以放心地发问了。

——之所以对太尉大发雷霆,也不单单是出于所谓的皇族尊严,这里面也有着恫吓太尉,从而让他不敢再有任何谎言的意思。

因此太尉的心理防线一崩溃,靳宛便追问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上古血脉的消息了吧?看你这样子,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在小人说之前,请姑娘替蓉儿求求情,让殿下放她一条生路吧!”太尉涕泪横流地望着靳宛。

敖千这才不耐烦地说:“只要你老老实实地交代出内情,她便没有性命之忧,也不想想大晚上的,要到哪儿去找狗来喂。”

“多谢殿下开恩、多谢殿下开恩!”太尉如释重负,激动地连连叩首谢恩。

随后,敖千便让卫甲把蓉儿送回房间,只留下他们三人在书房。

太尉抹干眼泪,跪在地上缓缓说:“其实上古血脉这事儿,还是小人从他人口中听来的。在那之前,小人确实对上古血脉一无所知。”

“我们知道的那些内容,你就不必再重复了,浪费时间。”靳宛提醒道。

“小人明白。”太尉顿了顿,组织一下语言,才又叙述道:“几年前,蓉儿的双亲带她回来。为了让蓉儿的爹能够重新回家,蓉儿的娘对小人说了很多事,其中就包括了自己的身世。“据她所说,自她有记忆的时候起,她就住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山谷。期间,时不时有人会从外面进去,给她带些必需品。一直到她十岁的时候,一连数月都没人到山谷,而且平时笼罩山谷的烟雾也没了,于

是她就离开山谷去找食物。

“之后她在外流浪,一直到十八岁那年,在一座瘟疫泛滥的小镇,救了小人那感染了瘟疫的儿子……”

太尉忽然止声,眼神复杂地望着两人。

靳宛郁闷地催促:“怎么停下了,你还没说到重点好吧?”

“唉……这里便是重点啊!你可知道当时蓉儿的娘亲,是怎么救活小人那不孝儿的吗?”看着太尉古怪的表情,靳宛先是不解。可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有些心领神会……

第444章 后裔

这一夜,他们在太尉书房听了一段不算短的故事。

而听完整个故事,一直困扰靳宛的谜题,终于揭开谜底。

——根据太尉的叙说,蓉儿的娘亲就是上古遗族的后裔,而她那一脉的天赋正好是治愈,同时她的血也正是能解世间百毒的纯净之血!

其实仔细想想,这个世界目前的医疗水平虽然不低,但是遇到了瘟疫,依然算得上棘手。除了帝都里的御医,恐怕就连王国中也难有太医可治疗瘟疫患者。

所以不难猜到,蓉儿的娘亲正是用她的血,救活了她后来的夫君。但也因为自身血脉特殊,因此蓉儿的娘日子过得很辛苦,从不敢过分与人接触,生怕自己的秘密被人知晓。不过生活中难免会有疏漏,自那次救了蓉儿的爹之后,他们似乎就被盯上了。如果不是两人逃得

快,或许这个秘密早就暴露。

然而经过上次那个狄大人的事,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还是被人深深记住了。否则,那些人也不可能抽丝剥茧,怀疑到蓉儿头上来。

那晚太尉一听说丞相要派人活捉蓉儿,首先想到的,正是这个秘密是否已经被丞相所知。只是碍于敖千等人在场,他不敢过多询问细节,又怕敖千问出什么来,于是急着杀人灭口。

他自以为表现的很镇定,却不知在太子爷的火眼金睛下,他的一切谎言早就无所遁形。

但鉴于不论过程如何,最终太尉都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好消息,所以敖千免了他一死。至于蓉儿,现在靳宛已经知道,这姑娘就是自己一直苦心要找的“身边之人”,肯定不能让敖千把她杀了。

至此,之前长安君的那些提醒,都有了清晰的解释。难怪在离开幻城的时候,长安君就说带上蓉儿,会对他们有帮助,后来又神秘兮兮地说啥“身边之人”……回想起来,如果不是太尉和蓉儿野心勃勃,打算在他们临行的前一晚,给蓉儿制造投怀送抱的机会,靳宛一定会错过眼前的这根救命稻草!想到这一点,靳宛反而心情爽多了,不再纠结于蓉儿这一晚做的

事。

毕竟,蓉儿去的时候只有靳宛一个人,她也没能如愿和敖千独处。

交谈进行到末尾时,太尉诚恳地请求两人,不要将这个消息对外泄露。如若不然,蓉儿就有危险了。

靳宛明白他爱护孙女的心情,于是承诺不会将今晚谈话的内容告诉第三人。“原本小人是打算在幻将军抵达燕京,将叛贼清除局面稳定之后,再带蓉儿进宫为主上治病的。可那日无意间听到姑娘问起上古血脉,小人便猜测是不是哪里有了错漏,导致消息流露出去了,就想着迟一些

日子再治疗主上。”

当太尉说出自己最初的打算,靳宛才明白,太尉之所以如此重视蓉儿,其实也不仅仅因为蓉儿是他唯一的孙女。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终于有希望拯救敖千!

这让靳宛欣喜若狂,一整晚兴奋得睡不着。看着得知他有救后,比他还要高兴的靳宛,敖千心潮澎湃,把人拉到床上狠狠缠绵了一番。

——尽管他依然没能真正“开荤”,但这过程同样让他乐在其中。

翌日,几乎是一夜没睡的靳宛,也没心思练功了,天一亮就跑到了蓉儿的闺房。

一早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床顶的装饰物,而是一张放大的面孔,蓉儿第一反应又是张嘴尖叫。

可是靳宛眼疾手快,在她发出尖叫声之前,就迅疾地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不想把大家都招来的话,你最好安静一点,等我把事情跟你说完,听明白了吗?”

此刻蓉儿睡得迷糊的脑袋,也算是清醒一大半了。听见靳宛的声音,她不由得想起昨晚的情形,继而内心泛起恐惧。

于是蓉儿玩命点头,急于表示自己听懂了。

靳宛露出满意的表情,“这才乖。”

松开手,见蓉儿赶忙起身爬到床的最里面,还用一种害怕的目光望着自己,搞得好像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靳宛就很想吐槽。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吧?”本想好声好气地请蓉儿“献血”,但靳宛实在是看不惯蓉儿那种明明做了错事,却要装得好像是别人对不起她的行为,故而话一出口就变得严肃了。

靳宛昨晚的威吓之言犹在耳边,蓉儿依然对靳宛很畏惧,也就一丝一毫都不敢迟疑,咬着被子一角道:“我不敢忘……”

“很好。”靳宛板起脸,“那你总该晓得,如果我将你脱了衣服主动爬男人床的事,对外大肆宣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吧?”

一听这话,蓉儿眼里瞬间盈满泪水。

她不敢想象,若这件事传出去,外面的人会怎样议论她、鄙弃她、唾骂她……

“你也不想事情变成那个样子,对吧?”靳宛缓和了语气,又道。

蓉儿含泪点头。

靳宛这才微微笑了一下。

“很好。既然如此,那你就得乖乖听我的,我保证不会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顿时蓉儿如释重负,赶紧伸手擦干眼泪,楚楚可怜地说:“宛姊姊,只要你不把昨晚的事告诉别人,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的。”

闻言,靳宛暗暗松了一口气,眼睛也笑得弯了起来。

“好说、好说……事不宜迟,你赶紧洗漱一下,跟我去个地方吧~”

两刻钟后。

发现靳宛竟带着自己,回到了昨晚那个“噩梦般”的房间,蓉儿一下子忐忑了起来。

她拉住靳宛的衣袖,“宛姊姊,你不是要原谅我吗,怎么还要带我来这里?”

靳宛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进去你就知道了……别怕,顶多会有一点痛,不会出人命的。大不了后面,我亲自负责帮你补身体。”

“痛?补身体?”蓉儿先是目露困惑,接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然脸红了。

听人家说,新婚之夜,女子都会觉得痛……新婚过后便会受孕,需要补身体,莫非……不等蓉儿继续深入想象,不耐烦的靳宛,直接把人拖进房间。

第445章 放血

要说这世界上最不缺啥,那恐怕就是不要脸的人了。蓉儿一个生活在观念还算传统的时代里的女孩子,外表又温婉清纯,谁也不知道她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这么多。要是被靳宛听到这姑娘的心声,估计会忍不住揪着人使劲摇,看能不能摇出一个同样来自二十

二世纪的芯儿来。

——连靳宛都不敢那么想!出点血加补身体,来自二十二世纪的靳宛只能联想到献血,而且还是大量的。但落到蓉儿这里,人家就连生的娃叫啥都快想好了。

所以说,姑娘,还是你厉害。

由于纯净之血可以口服,而不用找输液管输到血管里,因此靳宛进房后让蓉儿坐好,转身到了屏风后转了一圈,再出来时手上拿了一个碗和一把刀。

冲着蓉儿露出一个自以为十分友好的笑容,靳宛拿着刀在碗沿磨了磨,温柔地张嘴:“让我们开……”

“始”字还没说出来,蓉儿“啊”的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靳宛大惊,忙冲上去纠结该人工呼吸还是做cpi。

听见动静的敖千从里屋探出一个脑袋,“怎么回事?”

靳宛唉声叹气,“这娃可能把自己当鸡了,以为我拿了刀和碗是要给她脖子放血呢,结果就自己把自己吓晕了。”

“哦。”敖千没啥表情,“反正晕了血照样流,割吧,反而还没那么疼。”

靳宛一想,立即觉得有道理。

“不好意思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劳烦你贡献一碗血。”一边说着,靳宛一边眼皮也不眨,手起刀落给蓉儿放了血,画面一度非常……

诡异。

“用不了一碗,要是她的是学纯净之血,其实几滴就够解毒了。”敖千细心提醒道。

靳宛迟疑地看看昏迷的蓉儿,有那么一瞬间动了恻隐之心,“那……”

正说话呢,蓉儿许是被痛觉刺激到了,悠悠醒转。

哪知一睁眼就感觉到手腕一阵疼痛,再低头便看到靳宛跪在自己身边,已经割开了自己的血管。

顿时蓉儿下意识地挣扎,口中大叫:“恶魔!喝人血的恶魔!”

“……”靳宛感觉受到了侮辱。

这他喵的是把我当吸血鬼了?要不是为了救大个子,谁稀得要你的血。

这一刻靳宛改变了念头。

“别喊得好像被霸王硬上弓了似的,之前不就说了你要流点血吗?你瞧我像那种蛮不讲理的家伙吗,不是都说了,后面会让你吃好喝好帮你补回来?”

蓉儿一时间回了神,惊慌地看着靳宛,吓白了小脸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病,不然怎么会对我做这种事?”

靳宛没好气地道:“本来没病,但你再这么大惊小怪地搞下去,可能我就会被你整成一个神经病了。”

蓉儿心中委屈,瘪起了小嘴。

说话间一个碗都装满了一半,眼看蓉儿的脸色有点泛白,靳宛迅速给她止血。

随后叫蓉儿等着,靳宛端着小碗进了里屋。

而这边蓉儿看到靳宛走了,左右环顾一圈,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趁机逃走。

——之前还不知道这个靳宛,原来也是个喜欢喝血的大变态,这事儿她得想办法告诉祖父才行。

直到此时,蓉儿都不知道她的血有多特殊。

上古血脉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拥有很强的繁衍性。即便是同普通人类交合,生下的后代也多半是纯正的上古血脉,并没有血脉受到污染这一说。当然,如果是跟魔气严重的魔修交合,那么血脉的纯净肯定会受到破坏的。毕竟魔修一直以来,都是让妖修和人修同时忌惮的存在,他们的魔气极具侵蚀性,如果心性不够坚定,与魔修对战时甚至有可能

受到影响,从而入魔。

只是上古传承已断,血脉没有得到激发,看起来就跟普通人差不多。至少在日常生活中,似乎是没有差别的。

等敖千将半碗血喝了下去,靳宛立即目光满怀希冀地盯着他问:“怎么样?”

太子爷闭目细细感受了一番。

好半晌,他终于也露出了一丝笑容,睁眼对上靳宛关怀的目光,颔首低眉道:“我能感觉到,邪毒已解。”

说着,太子爷撸开袖子,给靳宛展示他强健有力的肌肉——哦不,是展示黑点尽褪、恢复如初的手臂。

靳宛的心这才完全落地。

“走吧,你的救命恩人还在外头,咱们好歹也去跟人家说声谢谢吧。”眨眨眼,靳宛拉起敖千说。

两人便走了出去。

然而房中哪里还有人?

望了望空无一人的空房,靳宛的微笑僵在了唇角。

——那姑娘莫不是又变成了鹌鹑吧?胆儿也忒小,真以为我会卸磨杀人咋的?!

“无妨,是她自己不要咱们道谢。”敖千安抚地摸了摸靳宛的头,“连太子爷的人情都不要,这么傻的人,咱们不跟她玩。”

靳宛煞有其事地点头,重重附和。

对,不跟她玩了!

另一边蓉儿回去找了太尉,听着蓉儿惊恐地将房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太尉默默叹了一口气。

唉,都怪他不长心眼,这才把家里唯一的娃给养成了今天的傻白不甜。

“乖孙女,你这些话可不能在靳姑娘和大人面前说,要记住,能替他们奉献自我,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懂吗?”

一听这话,蓉儿即刻露出惊骇的表情,脱口而出道:“祖父,醒醒!你这是什么自虐的理论,怕不是被洗脑了吧?”

“成何体统!”太尉面子上挂不住了,脸一板义正言辞地教训她:“祖父的话你也敢怀疑,难道祖父还会害你不成?”

“可是刚刚你的孙女被人放血了啊,你就没考虑过替蓉儿讨一个公道?”蓉儿十分不解又非常心酸,总觉得她越来越像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了。

太尉心里泛苦,昨晚要不是他拼了老命求情,那么别说是放血,估计这会儿蓉儿已经成了狗粮,连全尸都找不着了。要不说孩子不懂家长的苦呢!太尉为了孙女默默做了多少事儿,作为当事人的蓉儿可半点不知道,她只记住了太尉在敖千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怂样。

第446章 换腿

荒唐的对话丝毫没有泄露出去,只是这天雪琅兄妹和幻羽起来,发现靳宛竟然没有像昨晚说的那样,有启程离开的打算。

“所以,现在是要继续留下来了?”饭桌上,雪诺眨着大眼啃包子,雪琅狐疑地看着两人。靳宛和敖千眼下的神态已然恢复如初,而被太尉教育过一通的蓉儿,除了面色有点苍白和不自在之外,也没有其它的问题。因此对于昨晚以及今早发生的事,三个局外人都是被蒙在鼓里的懵逼状态,实在

想不通为什么靳宛会忽然改变主意。

“我仔细思考过了,现在还不是成熟的时机,要等到燕京的局面彻底稳定下来,我们才能离开。”靳宛持续温柔微笑,面不改色地胡扯,“当然了,我相信不需要很长时间,大概也只是这两天的事了。”

可不是嘛,大型移动血库已经找到,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这个血库带进王宫,再给燕王强灌下几滴纯净之血——别看燕王不是吸血鬼,但这血对他来来说,还真有救命的功效。

如此一来任务完成已是铁板钉钉的了。

雪琅本来也不急着走,现在他和雪诺就是两个观光客,去哪里都靠靳宛和敖千说了算。是故靳宛如此解释过后,雪琅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也便没再多言。

前一天还巴不得几人住上个半年再谈离去之事的太尉,这一刻笑得却有些勉强。

“大人同姑娘愿意继续留在府上,实乃老夫的荣幸。既然幻将军也回来了,不若等他将叛贼肃清,两位便随老夫进宫面见主上?”

这些话也是根据靳宛的要求,再经由太尉斟酌加工后,刻意提出的。因为有些事不宜让外人知晓,故而太尉这就主动创造了一个借口,给了两人去见炎翎的机会。

到时候雪琅和雪诺自然是不会跟去的,这一点雪琅还是拎得清。

于是按照计划,敖千淡淡颔首:“便依你所言。”

太子爷说话间,靳宛偷偷看向蓉儿,发现后者也在悄悄咪咪地观察自己。

想到今天早上这姑娘把自己当洪水猛兽,一声不吭就“逃”了,靳宛不由得生出一个念头:欺负她!

“对了,昨夜蓉儿似乎来找过我,对吗?听说你还提了你精心烹制的菜肴,想跟我进行一场离开前的‘秉烛夜谈’?”

此话一出,蓉儿的神情立刻变得紧张,眼角惊恐又忐忑地瞥向幻羽。

却不料靳宛的恶趣味一旦被激发,就没那么容易收回,又故作回忆地摸着下巴道:“那时好像是什么时辰来着,大家恐怕都已睡下了?”

蓉儿悚然一惊,猛地扭头回来瞪着靳宛:你怕不是有毒哦,说好的隐瞒秘密呢?

只见幻羽和雪琅、雪诺都露出好奇的目光,幻羽更是表情古怪,似在自言自语道:“人都睡下了,怎的还要……”

做贼心虚的蓉儿,这一刹面上现出了与平时极为不符的深沉之色,掷地有声地说:“没错,我是太舍不得宛姊姊了,这才会没有注意到时辰,莽撞地去打扰她!可后来得知宛姊姊在睡觉,我就没有进去。”

靳宛听得心里发笑,啥叫没进去?你何止是进去了,还差点脱光了往我被窝钻好吗。

要不是看在蓉儿救了敖千一命的份儿上,靳宛非得好好整整这人前人后大不相同的小白莲不可。但看看太尉满脸心酸和羞愧,以及小白莲哀求的眼神,靳宛倒也没有真的赶尽杀绝。便又沉思片刻,随即含笑道:“我依稀记得似乎的确是如此,不管怎样,蓉儿这份心意我还是收下了。为了感谢你的一片真情,届时你便随我们一同进宫面见燕王,说不定你还能借此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说到后面,靳宛蔫坏地眨了眨眼,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模样。

当下幻羽便青了脸色。

难怪蓉儿回来之后态度大变,原来……

而蓉儿只求靳宛别揭出她昨晚主动爬床一事,是以对靳宛这番话,倒是不怎么在意的。

如此又过了五日。自打丞相失踪,整个燕京便陷入了一场极大的混乱。若不是有燕王的故意包庇,太尉府里的靳宛等人,也不可能过得如此风平浪静。总算在持续了半个多月的人心惶惶后,燕王颁发了一道圣旨,终止了全

城戒严和搜捕的状态。圣旨明确公布了丞相勾结外贼、党同伐异、毒害主上、意图造反等数条罪名,又大肆赞扬了幻将军不畏艰难险阻、拼死回京援救主上并成功铲除叛贼等功劳,于是丞相落得个满门抄斩、家产充公的下场,

而幻将军官复原职,重掌三军大权。

除此之外,里面也提到了太尉以及几个老忠臣的功劳,并相对地赏赐了一大堆东西。燕王甚至还单独把蓉儿和幻羽提出来,表扬了一番,宣称两人救国有功,故而他们都得到了赏赐。

至于敖千和靳宛,二人含笑摆首退居幕后,深藏功与名。

——不不不,只有太子爷不要名不要利,咱们靳·奸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宛还是很给燕王面子的。

因为在这道圣旨颁发之前,靳宛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进宫见过炎翎了。

时间回溯到两天前——

得知局面已经平稳,靳宛和敖千便跟随太尉进了宫,可怜的蓉·小白菜·儿被祖父塞到两人的马车上。

想到这些天的遭遇,蓉·小白菜·儿对着靳宛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捻起车内小桌子上的一颗葡萄,十分友善地问:“吃水果吗?”

靳宛高深莫测地唇角一弯。

“不了,待会儿要出力的是你,我建议你还是趁现在多吃点儿补补……”

上一次听到类似的话,是在三天前,然后她就被人放了血。

“哐当。”

葡萄落下,蓉儿瑟瑟发抖地抱住了自己。

——祖父,我想回家!

可惜祖父不会带蓉儿回家,他要带蓉儿这个大型移动血库,去救他们的主上。顺便臆想一下蓉儿能进宫当宠妃的可能性有多大,毕竟太子殿下这个大粗腿,他们是抱不上了,反而还差点儿为此被大粗腿踹死,所以只能换个大腿抱。

第447章 界面

之后的事很顺理成章。

靳宛始终记得自己的那点儿小算盘:夺得天山的所有权。

因此早在治好炎翎前,靳宛已经暗示过,救这位年轻的君主是要“回报”的。炎翎为了延长替殿下和帝君卖命的时间,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不论靳宛索要什么都愿意给。

这个时候的炎翎还不清楚靳宛“奸商”的本质,照炎翎看来,有了殿下宠爱的靳宛根本啥也不缺,哪会看上他燕国的东西。

而解毒完成的那一霎,长安君竟在靳宛脑袋里拉响了彩炮,使得靳宛压根来不及对炎翎提出自己的要求。

一阵头晕目眩的特效过后,长安君那恢复成机械冰冷的语调陈述起来。

【恭喜宿主,完成同步任务之一:治好燕王。任务奖励:五百积分。总积分:一千一百八十分。已扣积分:二十四分。】

【恭喜宿主进一步解锁系统第二阶段,获得植物催生液兑换权限。目前可兑换物品:植物培养液十积分一升、植物催生液二十积分一升。】

【探测到宿主即将需要大量培养液和催生液,请问宿主是否需要兑换?另外系统君调皮地提醒一句:积分不用白不用,请宿主不要过于节俭,大家可都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哟!】

靳宛伸出一只手止住想要提问的炎翎,然后才闭上双目,心无旁骛地与很久没用过这种语气说话的长安君交谈。

“系统进一步解锁,会有什么变化?”

关于催生液有何种功能,靳宛暂时不想研究,但是长安君的变化却不容忽视。少了那小正太的软糯声音,宛如又回到随身系统最初时期的机械音,导致靳宛迫切想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迟迟没能得到长安君回答,靳宛心中越来越不安。就在靳宛心里的忐忑上升到了顶点时,靳宛忽觉眼前一闪,紧接着出现一个前所未有的界面。

【恭喜宿主触发隐藏功能,系统界面顺利开启,请宿主输入身份确认权限。】眼前的景象让靳宛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竟是自己真实看到的一切。一直以来,虽然脑子里住了个自称是长安君的系统,可随着接触这个世界时间增加,靳宛潜意识里都把这家伙是个系统,而非哪个修真

大能陨落的残魂给忘了。

因此当看到脑子里浮现出的系统界面,上面还有“任务”“技能”“商城”“仓库”四个选项栏,靳宛彻底傻眼了。

以前有多少积分都得靠长安君告知,但如今系统界面的右上角就是“总积分”,左上角则是“已扣积分”,两方的数字俱是一目了然。

【请宿主在五秒内输入身份确认权限,否则系统界面将自动关闭,等待积分到达五千点时再度开启。】被系统的提醒唤回理智,靳宛急忙在界面上输入信息。这些只是靳宛一个念头的事儿,因此倒也不必花多少工夫。但听系统的说法,显然开启系统界面是有一定要求的,而这次是积分第一次达到一千点以

上,恐怕这就是激活系统界面的真正原因吧。

虽说知道现在身边还有炎翎、太尉等人,不是探索系统界面的最佳时候,可靳宛实在按捺不住。

是故靳宛依旧闭着眼,不为几人古怪的目光所动,自顾自地带着兴奋之情点开了任务界面。

本以为上面只有“在姜国收购二百斤陈皮”这个任务,哪知点开后,居然还有可接任务。

“‘获得燕国御用药材供货商的名头’?”靳宛将可接任务的部分内容念了出来,再看下面有任务提示:“‘寻找珍稀药材种子’么……”

想到自己目前只开了饭馆、商铺,虽然以后还会涉及到丝绸、服装等领域,可商业的领域终究不够广泛,靳宛突然间有了主意。

“还真是瞌睡遇到枕头啊……既有植物培养液又有植物催生液,再加上这么一个限时任务,分明是要把我往药材大亨这条路上逼。”

说着,靳宛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心里蠢蠢欲动的同时点了“接受”。

于是“待完成任务”一栏上,除了“在姜国收购二百斤陈皮”外,又多了一个“成为燕国御用药材供货商”,前者任务时限是一百多天,后者任务时限却只有短短的二十天。

——真算得上时间紧。然而不难想象,这个任务的奖励必然很丰厚。

值得一试。

靳宛眼中燃起了跃跃欲试的火焰,已经有点情不自禁地摩拳擦掌。

此后靳宛又点开了“技能”,发现那上面的东西还不少。

“厨艺、酿酒、酿醋、养蚕、缫丝……”生活技能那栏的前面一溜,都是靳宛从前世带来的,非常多。

可见靳宛超凶的。

随后是“格斗技能”,里面就孤零零地躺了一个技能:近身战斗。

这倒让靳宛不解了,难道《帝罗诀》不是用来打架的?虽然它属于内功心法,但也不至于一点儿战斗力没有吧?

这个疑惑在后面得到了很好的解答。

看着“修炼技能”四个字,靳宛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感,继而就感觉很激动。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果然,是可以修炼的!

仿佛终于推开了那扇向往已久的新世界大门,靳宛激情昂扬,已经开始幻想自己仙袂飘飘、腾云驾雾、上天入地等种种画面。

这一栏也是孤零零的,就“帝罗诀”横列在此。不过靳宛丝毫不灰心,只要入了门,还怕以后没机会学习更多修炼技能吗?

如此想想,自家长安君也是很靠谱的,以后不随随便便就骂他掉链子、拖后腿了。

最后还有个“其他技能”,这一栏暂时是空白的。

查完了技能,靳宛又查看了商城和仓库。

哪知商城的物品极少,竟然只有“植物培养液、植物催生液”两件货品,而且库存还只有一千份!靳宛顿时就黑了脸,看来自家系统很穷啊……至于“仓库”里面,放的都是靳宛以前兑换过的物品。除了《植物大全》《工宝图鉴》这两本只在一开始有用,如今几乎如同鸡肋一般的书还可随时取用外,像“芥子空间”这样实打实有用的物品,就只有一个灰色的名字在里头了。

第448章 培育

靳宛的反常自然引起了炎翎和太尉的注意,若不是有敖千在旁边打掩护,这两人一定会起疑心。

敖千也不用解释太多,只要说靳宛这几日劳累过度以致时不时会犯晕,便足以让靳宛的行为看起来合理。

本来系统升级是一件好事,可靳宛经过初始的惊喜之后,总觉得升级后的系统失了灵性,与长安君对话也只能得到机械式的回答。

寻不出问题的靳宛被迫忍住不适感,抽回注意力放在现实中。随后靳宛同炎翎寒暄了几句,应付完来自燕王的慰问,便试探着索要自己的“报酬”。

乍闻靳宛竟然想要收购天山的所属权,炎翎惊愕之极,沉默良久。尽管靳宛与太子殿下关系匪浅,然而天山于燕国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甚至可以说燕国的建立与天山有着割不断的联系。天山是燕国的支柱、燕国的灵魂,靳宛一来就想拿走它,换做是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早就被炎翎下令拖出去斩了。

可是当着敖千的面,炎翎也没办法断然拒绝。看得出来,这位太子殿下对靳宛是宠到了骨子里,如果他能够做主的话,别说是一座山,恐怕就连整个帝国都愿意与靳宛共享。

因此炎翎以事关重大需要同大臣们商榷为由,打算先将此事拖着。靳宛看他说得勉强,表情中也透着为难与不情愿,倒并不感到意外。要知道燕国的许多珍稀药材正是来自天山,其中就包括了每年送到帝都献给帝君的贡品。每隔二十年,燕国也尽量会从天山搜寻到极品

药材,带去朝会上大出风头。

或许在炎翎心里,他自己的这条命,都比不上天山重要吧。

想到这里,靳宛没在此事上继续纠缠,而是要炎翎给自己半个月的时间。

炎翎不明就里,但是能有半个月的时间,让他来思考出一条对策,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两人便约好了,半月后再见面。

离开王宫,靳宛显得心事重重。

敖千不愿让小丫头伤神,但有些事情,即便他贵为太子也不便插手。比如,他明明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威逼姜、燕两国让出天山,但那样与暴君无异,不利于帝国人心团结。就算姜王、燕王碍于他的身份不敢有怨言,可此事一旦传到帝君耳朵,他这个太子爷恐怕就得被关在东宫自省。而靳宛,也会被当做祸水红颜,永远不可能接近太子爷,更不用说是光明正大地成为太子妃



如此得不偿失的事情,敖千决计不会去做。当然,除了强迫的手段,他也不是没办法就是了。只是现在并非必要时刻,敖千想看看靳宛自己能做到何种地步。

十五天的时间并不多,尽管手上有作弊器,靳宛也不敢耽误片刻。他们在宫门口分道,靳宛委托太尉帮忙寻找一块空阔的土地,自己则去了市集上逛。

敖千陪在其后,太尉和蓉儿一走,便问起靳宛有何打算。“我得先想办法解决燕国药材的来源。之前我曾经听说,燕国每年都会派人去天山采药,久而久之,天山那些稀有药材的种子已经在药商中流传开来。但是这些稀有药材生长环境苛刻,无法人工培植,种子

自然用处不大,以致售价极低……”

说话间,靳宛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份植物培养液。敖千不是第一次看靳宛从芥子空间拿东西,所以看到植物培养液突然出现,他也没有意外的神色。

只是头一次看见这种装在瓶子里碧绿晶莹的培养液,敖千仍是不禁惊诧:“这是何物?”

“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植物培养液么?”靳宛晃了晃瓶子。

敖千若有所思,接过瓶子,“就是它?”“别小看这一小瓶培养液,十积分能兑换一升培养液,总共十小瓶,而每一小瓶足以培育出半亩的植株。”靳宛眼睛发亮,笑容满面,“有了它,即便土壤和气候条件不适宜,我也能让珍稀药材顺利发芽、成

长。”

纵然对长安君和靳宛很有信心,但这些话依然让敖千面露质疑,“就凭这小东西?”

实际上靳宛并没有撒谎。培养液的作用,等同于综合了土壤、气候、气温、光照等培育植株需要的所有条件。它的珍稀之处在于只要是植物,不论品种,一定能够培育成功。然而培养液的缺陷也是很明显的,那就是有效时限短,

如果光靠培养液来培育植株,恐怕要耗费的数量极其惊人。

这个时候催生液的作用便凸显出来了。

顾名思义,催生液是提高植株生长速度,缩短植株成长时间的。一滴催生液,能够让一棵刚刚抽芽的植株,一朝之间变为生长了十年的植株。

二者合用,靳宛甚至能在十五天之内,将一颗药草种子培育成一株百年珍稀药材。至于让太尉找的土地,其实是一个障眼法,到时候好让那些药材有合理的出处。除此之外,考虑到以后想在燕国发展药材业,靳宛也不能将自己的秘密暴露出去。假装培养液是用在土壤中的,以后别人想

盗用也没辙。

明晰靳宛的计划后,敖千立即让卫甲回去协助太尉准备土地,顺便尽快搭建一个临时的帐篷。

收购种子的过程并不困难。

大部分药材之所以珍稀,是因为它生长的年限长,而不是种子稀有。因此一个下午下来,靳宛已经收购了一百多种药材种子,其中有五十多种都是来自天山珍稀药材的。

让货商帮忙留意新的药材种子之后,两人便回了太尉府。

虽说炎翎不想将天山给靳宛,可其它的东西比如一块宽阔的土地,炎翎还是不会吝啬的。因而两人一回去便被告知土地已经准备好,靳宛丝毫没有停留,收拾好东西便搬出了太尉府。

听闻太子殿下和靳宛突然要搬到那块地附近露宿,太尉越发不安,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带着冷汗跑前跑后,亲自带领太尉府的侍从下人给他们准备必需物品。好在最后,雪琅雪诺都被敖千嘱咐继续住在太尉府中。太尉这才松了一口气,相信并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从而导致太子殿下一怒之下搬离太尉府。

第449章 揭晓

“主上万万不可!”

“何等荒谬的人,竟然肖想霸占天山!”

“此人之心可诛,还请主上下令抓拿此人!”

“依老臣之见,此事可交给幻将军……”燕京王宫中,炎翎召集了肃清叛乱后剩下的大臣们,将靳宛索要天山之事告诉了众人。不出所料,大殿内很快就争执声一片。大部分都是反对的声音,甚至有恼羞成怒的大臣,提出要将靳宛抓起来好好惩

治一番,也不必在乎靳宛是不是来自帝都的人。

与之相对,也有保守的大臣们,主张不可得罪靳宛。

“那是来自帝都的贵客,岂容我等说抓就抓?”

“虽然要求荒唐,但也不必与之交恶,否则难保对方不会在数月后的朝会上,给我们穿小鞋。”

激进派的大臣立即驳斥道:“一派胡言!我就不信一个未满双十的姑娘,竟能有这等分量!若是她有能耐给我们穿小鞋,又何必如此低调?”

一个王国的分量并不轻,帝都的寻常贵胄尚且比不得一国之主的地位,所以穿小鞋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在场之中,唯有炎翎、幻敬白以及太尉心如明镜。他们是知道敖千身份的,也知道敖千与靳宛的关系,因此听到这个说法时倒是一致保持了沉默。

靳宛当然无法在朝会上给他们穿小鞋,但是,太子爷无疑是有那个权力的。

不过敖千的身份必须隐瞒,因此炎翎并没有将这一点告诉众大臣。他转向始终不发一言的太尉,目光征询地开口。

“对于此事,本王想听听太尉的意见。”

在这次的丞相谋位事件中,太尉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算是一个大功臣。所以大家听到炎翎点了太尉的命,便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都在等着太尉发话。

踌躇片刻,太尉方才站出来,谨慎地道:“回主上,老臣反而认为,此事或许大有可为。”

此话一出,除了幻敬白之外,所有的大臣都是面露惊愕。

即便保守派的大臣坚持不能惹怒帝都的贵人,但是他们也没想过,太尉居然会同意对方的要求。

“太尉,你是不是近日忙糊涂了?”官任正二品司徒的大臣是激进派代表,此时眉头紧蹙,语气有些冷然地说。

同为正二品大官,太尉平日算是比较温厚的一个,而司徒则是直率过了头。正因如此,在之前的丞相之乱中,这位老司徒被丞相寻到了把柄,关在监牢长达七个月。

直至幻敬白归京、叛贼肃清,炎翎才让人将他请了出来。虽说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经过七个月的折磨,老司徒也变得瘦骨嶙峋。

即便如此,老司徒仍然很有气势。

对于他言语中的冒犯,太尉宽厚地笑笑,不以为意。

“主上可知,那位靳宛是什么来头吗?”

没有回应老司徒的挑衅,太尉径直反问炎翎。

燕王曾经去过巽京,也正是在那里,他见到了靳宛。是故此刻一听太尉说起靳宛的身份,炎翎神色微变,倒是来了兴趣。

“本王只知她在巽京开了家商铺卖酒醋,却不知她还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当然了,炎翎偶尔也会好奇,在帝都待得好好的,靳宛为什么要跑到巽京来卖东西。

虽然卖的是稀罕的香醋和烧酒,可那到底不符合太子殿下的身份,靳宛既然是殿下的宠妃,毋庸置疑也是地位高贵的,开商铺未免太掉价了。

“主上,你若是将靳宛当做那位大人的‘附属品’,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太尉信心满满地抚须而笑,脸上的表情显得神秘兮兮。

炎翎惊疑,眉毛微挑。

老司徒蹙眉望着太尉,“有话直说,绕什么弯子?主上岂是能容你戏耍的。”

被老司徒催促,太尉才缓缓讲述靳宛的事迹。

“日前有不少商人从乌国而来,停留在都城各个客栈,并且尽皆在出售以往珍稀的香醋和烧酒——众所周知,这两样东西,以前都是由威灵帝国的商队每年带来的,而且并非想买便能买到。“所以这件事在都城中一经传播,所有百姓无一不感到震惊,怀疑这是有人故意宣传虚假消息。然而事实证明,消息是真的,酒醋也是真的。此外,那些酒醋的质量比威灵帝国的只强不弱,但价格却便宜些

。”

听太尉提起两个月前在都城里发生的事,众人都觉得不解。那时他们当然也觉得奇怪,可是那个时候朝堂不稳,丞相独自把权,大臣们人人自危,哪里会过多关注此事呢?

而经过太尉的提醒,炎翎也终于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这使他不由得万分惊骇,神态微微一变。

“莫非太尉是想告诉本王,这事竟还与靳宛有关系?”

“主上,这可不是用‘有关系’便能说清的。”太尉长叹一声,“说实话,原本老臣也并未将这件事与靳宛联想到一块儿。可昨日,老臣去了那位大人与靳宛落脚之处拜访,无意间聊起这个话题……”

敖千和靳宛搬出太尉府,已经十日有余。正是因为距离半月之期越来越近,太尉才在炎翎的吩咐下,前去找两人打探口风,看看靳宛是否还对天山势在必得。

孰料,这竟让太尉不小心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每每想到昨日靳宛以一副随意的口气,告诉自己那些酒醋都是从她的作坊里出产的,太尉就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甚至是现在,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众人时,太尉还得深呼吸几下,方能稳稳说出。

一闻此言,所有人包括炎翎在内,都是呆若木鸡。

——如果靳宛只是太子殿下的一个宠妃,或者是帝都里哪位权臣的女儿,他们都不会因此而对靳宛刮目相看。

但是等到太尉揭露了靳宛真正的本事,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油然生出了一股钦佩以及想要巴结的心情。

饶是以炎翎这样高贵的君主,看待靳宛的眼光,从此也将变得不一样了。以前是觉得有太子殿下在,所以不能得罪靳宛。但现在,炎翎真的很想冒死问一句靳宛,能不能就此在燕国长住……

第450章 无关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燕国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们在知道靳宛的价值后,竟然尽数变了面孔……

半月期满那日,靳宛如约而至。可让靳宛万没想到的是,除了炎翎,居然还有好几个年老的大臣一并等候。

此次敖千并未随行,因为靳宛认为这是自己的事情,在能够独力解决的前提下,靳宛并不希望依靠敖千来解决。虽说一进门就被眼前的阵仗惊住,然而靳宛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只略微扫了几眼,靳宛便粗略明白这些人在此的用意。惊诧之情掩在心中,面上一片平静,使靳宛为人看起来十分淡定从容,气魄倒

也不俗。

老司徒便是数位大臣中的一个,比起太尉的圆滑,老司徒显得古板不近人情。因而当靳宛与炎翎见过礼后,不等炎翎发话,老司徒便非常直白地质问靳宛。

“听说你这小丫头胆子很大,看上了本国的圣山,并且毫无教养地开口向主上讨要?”

老司徒开口非但突兀,而且语气以及内容俱不客气,炎翎暗地里都替他捏了一把汗。由于事先了解过燕国人对天山的重视程度,靳宛早就知道想要夺得天山,势必会惹来燕国人的敌视。所以对于老司徒的表现,靳宛其实一点儿都不意外。再加上老司徒虽然是个很严肃的人,但靳宛明白像

他这样的人,反而是最具正气和爱国的。

因而靳宛丝毫不恼,反倒微微一笑。

“这位大人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确实想要天山的所有权,但我可不是没教养地‘讨要’,个中缘由你可以问问燕王。”

“老夫知道,你是想说你治好了主上的病。可是根据太尉的说法,治好主上的灵药出自太尉府,跟你可没有半点关系。”蓉儿是上古血脉的事情,目前只有炎翎、太尉、靳宛和敖千四人知晓。不过当时蓉儿跟着一块儿进了宫,加之此前丞相府的狄大人所做种种,联系起来总会让人猜到些东西。所以老司徒是否知道真正的内

情,这还有待商榷。

无论如何,老司徒的话基本上是正确的,在治疗炎翎这件事上,靳宛还真没什么功劳。

可即便炎翎和太尉内心是这么想的,他们也不敢当着靳宛的面说出来,于是那一刹两人的表情都有点不自在了。

靳宛心细如发,留意到炎翎的面色,就知道他对自己实际上并无半点感激之情。

反正这也是事实,靳宛也不在乎,只是笑容淡了几分。

“大人请放心,我不是那种挟恩图报之人……”

炎翎滴下冷汗:你不是,谁是?忘了之前是谁跟本王提的要求了么……“如果我曾经的言行,令得燕王误会,还请燕王见谅。实际上我很清楚天山对燕国的重要性,所以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剥夺燕国去天山采药的权利——尽管我本身就有办法,让你们不必前往天山,也能获得

同等质量的珍稀药材。”

靳宛面色淡然地扔下这个重磅炸弹。

一时间,众人的神情有些呆滞,显然还没琢磨清楚此话的含义。

好半晌,老司徒皱着眉,又开口道:“若是你以为你现在的花言巧语,能收买人心、蛊惑主上,老夫便不得不提醒你,千万别小瞧了我们这些守着国家的老家伙……”

闻言,靳宛不急着继续说明自己的计划,而是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既然大人有高见,小女子愿闻其详。”

老司徒明显是有备而来,靳宛也不介意听听他要说些什么。至于会不会照做,那就得另说了。

“你在乌国的事迹,老夫已经知道了。按理说你贵为乌国的二品夫人,到了我国,是可以受到上等宾客待遇的。然则你目的不纯,打起了天山的主意,所以也不要觉得老夫对你不敬是欺负你。”

老司徒老神在在,说得句句在理,让人很难反驳。

靳宛面不改色,干脆道:“不必说那么多,我从来没想过要用乌国的二品夫人这个名头,来跟你们做交易。”

“交易”一词靳宛咬的极重,可惜没人注意到,在场众人心里都有鬼,所以明明很紧张还得假装若无其事,也就忽略了这条重要的讯息。

老司徒脸一板:“既是如此,那你凭什么要拿走天山?你可知天山于我燕国有何特殊意义?”

本来老司徒想摆出说教的架势,无意中削弱靳宛的气势,最后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靳宛并不吃这一套。他的话音才落,靳宛就懒洋洋地摆摆手,不耐烦地道:“我不爱听别人没弄清情况时就唠叨个不停,刚刚我分明已经说过了,我知道你们燕国人有多重视天山。所以一句话,提出你们的要求,我不相信这件

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要是炎翎真的打定主意不出让天山所有权,又怎么可能叫来那么多人,由着老司徒跟靳宛说那么多话。

估计他会在今天一大早,就跑到敖千面前磕头认错,请求太子爷的宽恕和谅解吧。

靳宛的直率让众人颇为尴尬,老司徒脸色涨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只有你答应为我燕国谋事,这事儿才有商量的余地!不然,休想拿走天山的所有权,就算主上肯答应燕国的百姓也不肯!”

靳宛秀眉轻蹙,两只清澈的大眼直勾勾望着他,“何为替燕国谋事?”

炎翎适时给太尉传递了一个眼神。后者急忙赔笑,和蔼道:“靳姑娘,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很有才干的人,更知道在你的带领下,如今乌国百姓一改以往的贫穷和落魄,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然后经过深思熟虑,我们想邀请你在燕国

住下,至于你在乌国的那些产业,我们也会出面代你同乌国王室交涉,保证你的酒楼商铺能够如常经营。”

这话靳宛倒是听懂了。

果然如敖千所料,太尉一得知靳宛做的那些事,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炎翎。可靳宛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想直接把自己变成燕国人!思及此,靳宛自嘲地掀了掀唇角。

第451章 筹码

靳家村是一切的起点,纵然靳宛对村民谈不上感情深厚,如今更是已经搬到了岳阳城,然而且不谈风泠对靳宛的帮助,光是那暗中发展的丝绸大业,就让靳宛无法舍弃乌国人的身份。

到得此时靳宛也明白了,想要说服炎翎交出天山,就必须拿出让他难以抗拒的好处。

对此靳宛倒是有一定的把握。

“多谢燕王盛情,然则一日为乌国人,终身为乌国人,靳宛目前尚未有迁移的念头。”

“丫头,你好狂妄!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东西能作为交换我燕国圣山的筹码?”

靳宛话音刚落,老司徒便严苛地质问。

炎翎竟一直没有开口,而是任由老司徒和太尉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目的正是逼迫靳宛答应留在燕国。

如今靳宛已然看穿炎翎的打算,便不动声色地道:“这位大人可否容我把话说完?从刚才开始你似乎就没有抓到我话里的重点,然后就急着反驳我、辱骂我,不知道这样做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靳姑娘言重了,我们怎么敢辱骂你?”太尉满头大汗,只觉得主上这是给自己出了一道送命题。如果被那位大人知道,他的心肝儿今儿在殿堂上受人“辱骂”,刚刚恢复平静的燕京八成又要不得安宁了。

或许是听到了太尉的心里话,炎翎也是面色一变,想到同样的后果。

是故他也顾不上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咳了咳故意严肃地轻声训斥老司徒:“司徒,不得对靳宛无礼。”

一大把年纪了还被主上当着众人的面教训,老司徒面上无光。好在他还记着这是为国奉献,于是憋了半晌还是决定忍下这口气。

“是老臣失礼,还请靳姑娘莫见怪。不过老臣是全心全意为了燕国百姓着想,所以就算靳姑娘你不痛快,该说的话老臣也得说。”

老司徒的道歉勉强让靳宛平复了几分胸口郁气,只是比起刚到王宫时,靳宛的脸色还是有点差。“诸位都是燕国的栋梁,我能理解你们担忧燕国前途的心情。正因如此,我才会跟燕王要了这十五天,试图找出一条能够双赢的道路。如今十五天已过,我的心血并没有白费,今天我来,就是要呈现我这半

个月的研究成果。”

说罢,靳宛朝炎翎行了一礼,“请燕王允许我的下属进殿。”

炎翎点了点头。

片刻后,两名暗卫抬着一个箱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暗卫把箱子抬到政殿中央,后又在靳宛的示意下,上前打开箱子。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几位大臣纷纷靠近。当他们看到箱子里全是出产自天山的珍稀药材时,皆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

老司徒微微错愕过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即拉下脸来。

“莫非你说的解决之道,便是你将天山的药材尽数采来送给主上不成?”

看这个样子,靳宛这十五天做的事情,很可能就是派人去天山寻找各种珍稀药材。或许这丫头认为,只要把天山的珍稀药材都采摘了,天山对他们燕国就没有价值了?

然而只有愚笨无知的人,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按道理,靳宛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可除此之外,老司徒实在想不出靳宛此举究竟为何意。

炎翎显然也忍不住跟老司徒有同样的想法,于是眉头紧皱,望着靳宛问:“这些都是采自天山的药材,你将它们带上殿来是为了说明什么?”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靳宛却是摇头否认。

“这箱子里的药材,的确是产自天山不错,可它们并非是从天山现摘来的。就在半个时辰前,这些药材还栽种在燕王赐给我的那块土地里。”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炎翎怀疑自己听错了,看向太尉,只见后者也是一脸茫然。老司徒满脸不相信,气急败坏地斥道:“一派胡言!为了骗主上把天山给你,你这丫头竟连这等荒唐的谎言都编的出?众所周知,此等稀有药材只有天山那样灵气充裕的地方,才能够孕育!如果这是可以人

工种植的药材,又岂会被世人当做稀有之物?”

老司徒越说越气恼,已经认定靳宛是把他们当猴儿耍了。

于是愤愤转身,抱拳对炎翎恳求道:“主上,靳宛妖言惑众、其心可诛,您千万要明辨是非,不可答应她的要求!”

见状,靳宛也被激起了一丝火气。但同时,又有点哭笑不得,因为这老家伙实在是固执得叫人无语。“麻烦这位大人动动脑子好不好?”被老司徒搞得失去了耐心,靳宛口气微冷,“从这里到天山最少也要十几二十天的时间,你觉得如果这些药材是从天山采摘的,它们能在半个月之内出现在你面前吗?何况

天山的稀有药材又不是萝卜白菜,岂是你想找就能找到的?”

经靳宛这一提醒,众人也意识到了这个之前被忽略了的问题。于是大家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犹疑的神情。

炎翎沉默地观察靳宛,发现娇俏年轻的女子眼神坦荡,并没有一丝撒谎的迹象。

这使得炎翎心里念头动摇。

“靳宛,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他迟疑着问。靳宛冷笑,“燕王,我可没这个闲心来逗你们玩。说实话,若我真的想用手段来骗取天山的所有权,肯定不会选择这么蠢笨的手段。何况燕国只有天山一半的所有权,我要是用骗的,光骗你们是远远不够的

。难不成,我后面还得千辛万苦地去骗姜王吗?就算真的骗到手了,到时候你们一个不满告到帝君那里去,我怕是得死无全尸了。”

靳宛这段话带了火气,炎翎能够听得出来,所以表情就有些尴尬。

他终于离开了那个王座,走到箱子前,亲自检查那些药材。

药材根部还带着泥土,而且每一株都非常新鲜,看得炎翎心神都有点恍惚了。“如果燕王愿意将天山让给我,那么我向你保证,今后燕国的珍稀药材不必再担心来源、数量,而且品质甚至能更上一层楼。”

第452章 妄想

听着身旁的靳宛颇有诱惑力的话语,炎翎心驰神荡,竟然当真生出一丝向往。——实际上,天山之所以被当做燕国的圣山,正是因为天山出产的那些珍稀药材。只是那些药材都是由天地自然孕育,每一株都至少有五十年的育龄。而这么多年下来,随着燕国的大肆开采,如今天山已

经很难寻到一株百年以上的药材了。

可现在摆在炎翎面前的这箱子珍稀药材,虽然大部分都是几十年育龄,但最上面的几株的确是百年药材。

方才大臣们粗略看了一眼,倒没有发觉这一点。直到炎翎将一株百年药材拿起,他们的目光瞬间变化,老司徒甚至激动地直接挤到了最前面。

“不用怀疑我的诚意,”靳宛适时出声,神情淡然,“你们面前的药材都是我在半个月内,利用种子种出来的,如假包换。而这种植的方法,就是我真正的筹码。”

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神产生了难以置信的变化。

老司徒那本来刻薄的嘴脸,也逐渐软化,望向炎翎一副手足无措的表情。

“恳请主上见谅,老臣恐怕不能再帮上忙了。若这丫头所言非虚,老臣不得已只能收回刚才的话……”

姜还是老的辣。

老司徒说变脸就变脸,不知不觉中倒是把炎翎卖了个干净,一下子就把方才对靳宛不敬的言辞,都说成了是受炎翎命令所迫。

炎翎目光窘迫,然而老司徒是追随先王多年的大臣,劳苦功高的也不好苛责。是故炎翎故作坦然地一拂袖,扭头望着靳宛。

“天山之事十分重要,本王不得不谨慎以待。老司徒受了先王嘱托须得襄助本王守好燕国,这才对姑娘步步紧逼,想必以姑娘的善良定能体谅他一番苦心。”

靳宛福身一礼:“燕王大可不必担心,我并非那等小肚鸡肠之人。既然已经试探过,敢问燕王可否进入正题了?”

“咳咳。”炎翎握拳掩嘴,转身上了龙椅。

待坐下后,他以手势示意众位大臣归位,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靳宛。

“理智告诉本王,你说的都是事实。然而此事实在匪夷所思,所以本王还需细细核查,若你真能证明你有特殊手段可催生药材,那么本王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

深思熟虑之后,炎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而靳宛是真有底气,连刁难都不怕了,难不成还会害怕这个考验吗?

“请燕王让人端一盆花过来,我会当着诸位的面,证明我自己。”

炎翎目光一亮,立即吩咐身侧的内侍照着靳宛说的做。

不多时,内侍端着花盆走到靳宛面前。

伸手进宽大的衣袖里,靳宛从空间拿出事先兑换的催生液,再将其高高举起让众人都能看到。

随即在众目睽睽下,靳宛把催生液滴在了花的根部。液体滴到花根的刹那,根部立刻把液体吸收了,一眨眼那滴催生液便没了踪迹。紧接着众人尚未反应,就见花盆里的白菊以一个显眼的姿态,迅速拔高、粗壮,那叶子中央的花苞也在几息之内变得饱满,

最后灿烂地绽放!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花盆里的白菊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惊掉了一众大臣的下巴。

炎翎定力比其他人好,尽管如此,他的神情也非常僵硬,显然同样吃惊不小。“这是我研制出的一种液体,可以促进植物的生长,名为‘催生液’。每日只需一滴,便能提高植株的成熟速度。但是,这种催生液只对百年内的植株有效,并且越到后面需要的催生液数量越多。也就是说,

目前我们最多能用催生液培养出百年药材,更年老的药材就不行了。”

有的药材育龄越大功效越强,比如人参。所以如果催生液可以无限期使用,那甚至可以培育出几百年乃至千年的人参。

可惜靳宛最后一句话,绝了炎翎和大臣们的妄想。

尽管这样,众人的心跳依旧是无比快速。

这绝对是一个闻所未闻的药材种植方式,对燕国人来说,它也是天大的福音!然而掌握催生液研制技术的靳宛,却是他国人……

一想到这点,炎翎以及大臣们那火热的心,就瞬间冷却了不少。

沉默中,炎翎看了眼太尉和老司徒。此时此刻,三人的眼睛都有些红,明显是被靳宛的惊天消息给严重刺激到了。

“主上,三思。”老司徒忽然沉重地说。

太尉脸上闪过肉痛的表情,好像被蛇咬了似的。然而没多会儿,他便唉声叹气地对着炎翎摇头,满脸的无可奈何之色。

——他们心里都有同样的想法,那就是威迫靳宛交出制作催生液的技术。然而事实证明,这个做法不能用在靳宛身上。无他,只因靳宛跟太子殿下那层亲密的关系。如今敖千之所以不插手,而是任由靳宛同他们谈判,是因为靳宛的利益并未受到破坏。可若炎翎胆敢强迫靳宛,敖千就不会再有任何顾虑,最终势必会让炎翎

赔了夫人又折兵。

唉,太子的女人惹不起啊!

但面对靳宛这座可以挖掘出无数宝藏的大金山,想叫几人一点儿便宜不占,那也是不可能的。

“想要天山,可以,拿催生液和酒醋来换。”老司徒咬咬牙,终是冒着招仇恨的危险挺身而出,提出对燕国最有利的条件。

靳宛虽然有家底,却不喜欢被当成冤大头,所以并未直接应下。而是沉吟片刻,讨价还价道:“我可以答应在燕国开设醋坊和酒坊,但你们必须要以相应的价格购买。至于催生液,为了弥补你们失去天山采药权的损失,我可以每年免费给燕国王室供应一百瓶,这个分量

足够你们每年培育出十株百年药材,以及数十株数十年药材。”

“不能无偿供应香醋和烧酒?”老司徒眉头皱起,“怎么算都是我们亏了。”靳宛被气笑了,“大人,你未免太贪心了点儿吧?你们燕国如今一年可能在天山寻到十株百年药材?我想估计能找到一两株就不错了吧!别的不说,就那百年人参,这王宫里的库存还有十株吗?”

第453章 交易

十株?

没有。

尤其是这一年半来,因为炎翎身中邪毒,宫里的许多珍稀药材都被用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要给不久后的朝会留点本,恐怕现在王宫国库里的那几株极品药材,也全部没影儿了。

百年人参只是上等药材,然而燕国此时最缺的,恰好就是上等药材。毕竟即使有极品药材,也要留着上贡给帝国,因此炎翎等人能用的就只有上等药材了。

老司徒也知道如今药材这方面,国库很是空虚。可不管怎么说,能够为燕国多争取一点利益,那就是好的。

是故他面带难色地开口:“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天山而今珍稀药材越发难找了,但辛苦几番,总有几率找到极品药材。

“有了极品药材,就能荣获帝君赏赐,这事关燕国百姓的福祉。现在你将天山要去了,却只给燕国一些上等药材,酒醋照样要拿高价买,这对燕国百姓似乎并没有具体的好处……”

“自从我在乌国开设作坊之后,”靳宛突然大声打断了老司徒的话,“邻近几个国家的游商,就闻风而至。等到了乌国,他们不但购买了香醋和烧酒,并且还带走了许多乌国的特产。

“此外,在游商光临的那段时间,乌国的客栈、酒楼甚至是赌坊等生意都非常红火,那些老板赚的银子比平常多几倍。就连乌国的普通小贩,也卖出了比以往更多的货物,获得更多的收入……

“一旦作为底层百姓的小贩收入增加,那么乌国的整体的消费能力就会上涨。直到今日,乌国的前景都是光明的,连新任汤王都看到了我已经或即将给乌国带来的那些巨大改变,莫非你们却毫无所觉?”

换做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有靳宛这样的意识。所以也难怪老司徒会想坑靳宛,毕竟谁能想到,这个姑娘身体内部,其实住着一个异界灵魂?

这个来自异界的家伙,知道什么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也知道就业机会的增加能够带动经济增长,更知道百姓生活水平同物价息息相关……可能有些连老司徒都不清楚的知识,她亦能够随口说来。

故而老司徒好半晌说不出话,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见无一人发声,靳宛理了理头绪,语气平静地告诉他们:“本来除了乌国,我是不愿意再在别的从属国开设酒醋作坊的,因为这有技术外泄的风险。如今我的诚意已经摆出来了,燕王要怎么选择,我悉听尊

便。

“不过我得让你们明白一件事,我对天山势在必得,不是因为它有多高的价值,而是因为曾经有一头野猪救过我的命,如今它在天山落脚,所以我希望能够给它提供一个安稳的住所。”

说这话时,靳宛配上一副诚挚中带着点伤感气息的表情,不知为何就让大家有种相信她的冲动。没人知道靳宛是正儿八经地胡说八道,几个老姜外加一个自诩精明一世的年轻君王,都被靳宛的演技骗了。老司徒甚至都不禁暗暗自我唾弃,觉得他这么唯利是图,跟靳宛这种为了报答野猪恩情而自我牺

牲的精神相比,简直是丧心病狂的可恶。

“姑娘,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知恩图报之人。跟你一比,本王倒是落了下乘,显得无情无义了。”炎翎惭愧地道。

太尉不住地点头:“看姑娘这长相,就知道姑娘心地善良,是我们过份了。”

老司徒感动落泪,对炎翎抱拳:“主上,老臣没有意见了,一切但凭主上做主。”

“多谢两位大人体恤。”靳宛淡定道谢,心里却暗中嘀咕:野猪前辈有怪莫怪,今儿个借您老名头一用,日后定然不吝报答。

要不是这帮老家伙太难缠,靳宛也不至于被逼得打起了感情牌。

不过通过这件事,完全可以看出名声好坏,对一个商人的影响之大。如果为了私利购买天山,那就是在商言商,非得把靳宛剥下一层皮不可。一说是为了报恩,最顽固的老司徒就偃旗息鼓了。

不过在这件事上,倒也不能怪靳宛。谁让燕国和姜国拥有天山多年,却始终未能发现天蚕的存在呢?这就说明两国与天蚕无缘。

历经两个时辰的商讨,炎翎总算敲下定锤。在靳宛所说的条件之上,又增加了一条每年给燕国王宫免费进贡二十坛香醋、二十坛烧酒。

与之相对,炎翎要提供靳宛在燕国修建作坊所需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

这相当于一种短期投资,但成果却是长期的,炎翎也不介意卖给靳宛这份人情。

此事一了,炎翎便对众人道:“若无其它事,今日便暂到这里,诸位可以回府了。”

大臣们本来就是为了靳宛进宫的,如今条件谈妥,自然不会再有什么事情。

等大臣们离去,炎翎发现靳宛居然还不动身。

老司徒和太尉留意到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也都停下脚步,想看看靳宛还要干嘛。

“燕王,天山的事谈好了,现在我想跟你谈谈另外一笔交易。”靳宛狡黠地眨眨眼。

炎翎的心“咯噔”一声,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容炎翎多言,靳宛径直拍拍手。不知何时重新退到殿外的卫甲,这时又捧了一个木盒子进来。

“而今朝会将近,燕王的贡品是否已经备好了?”靳宛嘻嘻笑着问。

炎翎目光微凝,沉吟道:“嗯……靳姑娘是不是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只是有个小建议想跟你说一下。”

说着,靳宛接过木盒子,走上前去。

“燕王不想看看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吗?”

见靳宛如此神秘兮兮的,老司徒和太尉都走了回来,静静在一边儿瞧着事态的发展。

炎翎并未多做迟疑,便冲内侍颔首,内侍急忙去接靳宛手中的木盒,送到炎翎跟前。

盒子打开的那一刹,炎翎的眼睛瞬时被黏在了上边儿,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这是……五百年人参!炎翎猛地抬头,目光迫切:“靳姑娘,你可别告诉本王,这也是你种出来的?”

第454章 机遇

“这不可能!”

靳宛还没说话,一旁的太尉就抢先开口,目光牢牢盯着靳宛斩钉截铁地说:“先前靳姑娘自己说了,催生液只能培育出百年药材,难不成姑娘是欺骗我们?”

如果靳宛承认欺骗了炎翎,恐怕大家对靳宛的印象分又会大打折扣。甚至,炎翎能够以戏弄一国之主为由,将靳宛扣在燕国,直到乌国派出使者来领人了。

——虽说因为敖千的存在让这一切显得不现实,可是那同样对靳宛的声誉有极大破坏。“太尉大人请放心,我所言属实,光靠催生液确实只能培育出百年药材。”靳宛加重了“光靠催生液”几个字,随即含笑又道:“所以这株五百年人参,并非是单纯用催生液培育的。至于我是如何将其催生成五

百年份的人参,这一点属于商业机密,请恕我无可奉告。”

“靳姑娘,你……”老司徒终于反应过来,这个靳宛哪里是什么善茬,根本就是个狡猾程度不亚于他们这些老家伙的小滑头。“燕王和两位大人不要急着生气嘛,再怎么说催生液也是我花费大工夫研制出来的,其中需要用到的原材料也十分珍贵。我能将这个宝贝儿透露给诸位,已经是破了大例,你们认为我还会将这等稀罕宝物拿

给其他人吗?”

对于几人的过激反应,靳宛早有预料,因此这时候就从容不迫地说出事先想好的说辞。

这话并不假,所以炎翎按下性子,打算细听完靳宛的“交易内容”之后再打算。

见此情景,靳宛满意一笑。

“五百年以上年份的药材,就属于极品药材,这在天山也是很难找到的。但如今,我可以答应为你们提供一大批极品药材,不管你们是要拿去上贡给帝君,还是出售给其它从属国,我都不会插手。“一直以来,燕国都是作为药材大国而在帝国中取得特殊地位。可如果,那些从属国知道天山药材产量剧减,尤其是很难再找出极品药材,燕国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安宁呢?别忘了,我的母国乌国一直受到

邻国汤国的欺压,原因就是乌国在帝国中排名靠后,而汤国排名较前。“与燕国相邻的姜国虽然也有天山一半的开采权,但是姜国主要赖以生存的,还是橙子和中央平原出产的优质大米。所以即使天山找不到极品药材了,对姜国的影响也无足轻重,反而能够靠着源源不断地给

帝都提供优质大米,而获得越来越好的地位。

“到时候此强彼弱,燕国必然会面临危机……其它从属国我就不说了,燕国得了帝国赏识这么多年,估计燕王也知道自家到底结下了多少敌人吧?”一般来说,跟宗主国关系好的,跟其它从属国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多和睦。只是因为有跟宗主国这层关系在,所以得宠时其它从属国还不敢怎么样,但墙倒众人推,一旦失去了宗主国的庇护,除非这个从属

国本身实力很强盛,否则一定会被众多围攻从属国给整得一蹶不振。

只有褚国、淄国、朱国那等强大的五大王国之一,才能不畏惧其它王国的合而攻之。

在隆凰帝国里,燕国的药材行业是发展最好的,许多王国都需要从这里购买药材。也正因如此,燕国开的价格一般都不低,并且时常会有得罪人的情况,毕竟药材就那么点儿,可需要的人却很多。

久而久之,已经有不少从属国对燕国心存不满了。是故靳宛这也不算危言耸听,炎翎这点倒是拎得很清。原本炎翎也在踌躇今后燕国该何去何从,此时靳宛拿出了催生液,让炎翎觉得有了一线希望。不过光是催生液催产的药材,数量铁定是不够的,炎翎

就在考虑是否要替燕国另谋生路。

如今靳宛拿出了极品药材,不得不说真是一根救命稻草。若真的能够确保有足够的极品药材上贡,那炎翎的烦恼就消失了。

眼看炎翎俨然已经动心,靳宛不由得挑唇浅笑。

见到靳宛这个样子,炎翎不禁面色一正,肃声问:“靳姑娘,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痛快!”靳宛抚掌而笑,挺直胸膛,掷地有声地道:“我想在燕国建立药材铺,但是跟其它药材铺不同的,是我的药材铺只卖上等乃至极品药材!我只求精、求质,不管是燕国的药材商也好,还是其它从属

国的药材商也好,都能从我这里买到珍稀药材。”

靳宛所提的要求,跟炎翎设想的有些出入,因此他神情一怔,似是不理解靳宛的意思。老司徒眉头微皱着,抚须沉吟道:“照你这么说,我们确实是不需要再担心没有珍稀药材了。可是,你又如何能够保证,这能为燕国百姓带来利益?想来想去,此举还是对你自身比较有利,对燕国似乎好处

不大。”

“那是因为我还没说完呢。”靳宛咧嘴,挠挠鼻尖,“一个国家不光是各方面实力很重要,和各国的外交关系也很重要。若我是以燕国王室的名义开药铺,那么就能消弭各国对燕国的敌意,不是吗?

“所以说,只要燕王答应给我一个燕国御用药材商的名头,我便会以燕国官方的立场,开一家只卖珍稀药材的药铺。说是药铺,但其实这也是让燕国与各国友好往来的桥梁,燕王认为如何?”

炎翎已经两眼发亮,明显是对靳宛的提议很感兴趣。当然,在整个过程里收获最大的,自然是靳宛。但说白了,只要靳宛有能够催生极品药材的手段,那么不管靳宛在哪里开这个药铺,结果都是相同的。从这方面来看,靳宛选择在燕国开药铺,其实就是给

燕国一个占便宜的机会。设想一下,假如靳宛将药铺开在了乌国,那么以后乌国就成为了上等药材、极品药材的主要来源地,如此燕国的药材巨擘之名声就得拱手让国了。届时乌国会逐日增强,就算想挤进众多从属国前列排名,

乃至是夺得五大从属国的一席之位,也大有可能。而今天,靳宛却把这个机遇给了燕国。

第455章 后盾

早在二十多年前,燕国的危机就被预料到了。然而天山灵气充足、资源丰富,所有人就下意识地认为这个危机不会来的那么快。却不料,二十年转眼已过,危机也悄然而至。

炎翎并非没有远见之人,因而对于靳宛的提议,他只思考了片晌便点头应允。

而就在炎翎点头的那一刹,系统界面闪了一下,紧接着“获得燕国御用药材供货商名头”的任务,就从“待完成任务”一栏中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系统界面的提示。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五百分。总积分:一千五百分。已扣积分:二十四分。】这半个月的时间,靳宛为了培育药材,花了整整一百八十分,兑换了培养液和催生液各六升。为了培育出这棵五百年人参,靳宛用去了足足两升的培养液,以及三升的催生液。其它所有药材加起来,也不

过用了一升培养液、两升催生液,可见极品药材也不是那么好种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有了系统界面,所以如今系统不会提示有哪些可兑换物品,靳宛想知道的话就自己看商城。不过此刻靳宛正忙着跟炎翎细谈交易内容,也就不着急看这个。最后事情确定下来,炎翎承诺会在半年内,按照靳宛的要求将药铺装修好——倒也不是炎翎有意懈怠,而是如今朝会将近,整个燕国为了迎接朝会,还要做很多准备功夫。更何况根据靳宛的计划,可能要

等到一年后才会再度回到燕国,继而让药铺开张。在那之前,靳宛必须要培育出足够的上等药材,以及一些极品药材。

正好,这次的朝会就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届时靳宛趁机展示自己培育出的珍稀药材,就不用怕名声打不出去了。

为了表示自己诚挚的谢意,靳宛答应将那株极品人参,送给炎翎做人情。

然后在太尉和老司徒无比复杂的目光下,她朝三人拱拱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政殿。望着靳宛坐上炎翎特意安排的马车,朝王宫外面驶去,老司徒连连叹气。

“真不知道乌国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突然间冒出来一个如此妖孽的女子……”

太尉忍不住低声附和:“谁说不是呢?看来乌国那个向来仁慈的风王,终于还是等来了上天的眷顾。否则,那靳宛怎么可能跟太子殿下扯上关系?”

“太子殿下?”老司徒遽然一愣,错愕地望向太尉,“老家伙,你刚刚是不是提到了咱们帝国的储君?”

嘴快的太尉还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等老司徒质问时,他才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脖子。

很快太尉就恢复了冷静,若无其事地摇头:“你听错了。”

“你当老夫是傻子么?”老司徒疾言厉色道,“还不快告诉老夫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些大臣,只知道帝都来了一位地位尊贵的客人,而靳宛则是那位客人的心头好。可是,除了原本就知道内情的炎翎、太尉、幻敬白,其他人对敖千真正的身份一无所知。

此时被老司徒步步紧逼,太尉额头冒出一层薄汗。

炎翎刚才不知在想什么,一个人陷入了沉思。此时被老司徒拔高的声量惊醒,便抬头看了过去。

“罢了,此事同老司徒说了也无妨。老司徒是燕国的栋梁,其实本不该隐瞒你的,只是事关太子殿下的消息,本王不得不谨慎。”

听到炎翎这般说,太尉也不耽误,连忙把这段时间这许多事的内幕告诉了老司徒。

老半天后,老司徒久久憋出一句话:“……也就是说,主上您让老臣我得罪的,竟是帝国未来太子妃?”

太尉忍不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炎翎面色非常不自然,干咳了咳,安慰地对老司徒道:“靳宛不像是记仇的人,她如此通情达理,一定不会回去同殿下告状的。”“即便如此,待日后太子爷接任帝君之位,靳宛八成就是帝后了。到时候不用太子爷出面,那丫头都能抄老臣满门了。”老司徒哭丧着脸,内心十分委屈,“别等老臣好不容易有个清闲日子了,却要遭遇这等

灭门惨祸,主上您于心何忍?”

太尉实在不想打击他,但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于是耿直的太尉温和道:“这就是你自个儿想的太多了!帝君而今正当壮年,没有个二三十年,太子殿下是用不着接替帝君之位的。依我看,你根本没那么长命,哪里可能活得到那个时候?”

“……”

他能一刀砍死太尉这老家伙么?

不得不说,老司徒的担心是多余的。现在的靳宛正处于任务顺利完成,以及开拓了新商路的喜悦之中,早就把他在大殿之上的刁难抛到了九霄云外。除非老司徒后面会重蹈覆辙,阻挠到了靳宛的发展大计,否则靳宛才不会花这个功夫来搞报

复。

但根据如今的情况来看,老司徒应该不至于那么愚蠢。

在王宫耽搁了很长时间,回到暗卫临时搭建的木房子时,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分。

马车一停,便有人先靳宛一步拉开车门。

“今日你去的有些久了。”

充满磁性的嗓音入耳,靳宛不由得弯唇,伸出手搭在敖千伸出的大掌上。

由着太子爷把自己扶下马车,靳宛抚平裙摆,方才不紧不慢地抬眼看他。

“是不是等饿了?”口中说着调侃的话语,手却反过来抓住敖千的,心里一阵阵暖流淌过。

敖千不否认,轻轻“嗯”了一声。

靳宛便将人往屋内拉,“那赶紧进去吃饭吧,跟那些老家伙舌战了一下午,我的肚子也咕咕叫了。不过幸好结局还令人满意,我成功啦……”

听着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敖千眉眼越发温和。

张手包裹住小小软软的柔荑,他低声道:“我便知你一个人也能做到。但凡不是个蠢的,都明白同你做交易,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靳宛兀地停住,仰头极为认真地凝视他。

“不对,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有你。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只能想方设法藏好那些秘密,绝不敢将它们当做筹码来与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谈判。你,就是我最坚实、最不可或缺的后盾。”

被靳宛眼中的坚定惊住,敖千微微愣住。

半晌,他忽地一笑,抬手按上靳宛的脑袋,使劲儿揉了揉。“——傻丫头。”

第456章 盛京

姜国,一个盛产优质橙子和大米的国家,原本百姓安居乐业,近来却因姜王颁布的一道圣旨,而变得人心惶惶。

谁也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姜王竟要清除姜国境内各大山头的果树。只是姜国百姓对他们的主上很是信服,尽管心有疑虑,却也没人会违抗姜王的旨意。

盛京乃姜国都城,这里的百姓非富即贵,理应过得潇洒才对。然而此时大街上人烟萧条,乍看之下一点全然不像是一座都城,更像是一座死城。

但若说真的是死城也不尽然,因为此时的城门防守得比以往还要严密,那一列列的守城军就好像驻守边疆的将士,个个都非常警惕。

城门正对一条通天大道,远方仿佛连接着茫茫天际。而此刻,正有一个马队从道路的尽头,朝着城门由远及近地赶来。

在距离城门一里的地方,守城军就横亘在道路中央,拦下了这队来路不明的人马。

“你们是干什么的?”

守城军语气严厉,枪头直指马背上的黑衣人。

卫甲神情冷漠,居高临下地俯视守城军,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拿出一块通行令。手执这块通行令的人,可以在隆凰帝国境内随意通行,任何从属国都不能阻拦。

本来这块令牌的效果是很明显的,谁知那守城军的队长见了却没什么反应,反而拉下脸来训斥道:“马车里都是什么人,快叫他们出来。”

卫甲神色微动,眼神闪过晦暗之色。

旋即他不发一语掉转方向,驾马来到车窗旁边,对那马车内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守城军隐约听见了“不识”“古怪”“可疑”几个词眼,正感到精神紧绷时,忽然听到一道低沉的嗓音,冷冷地说了一句“拿下”。

那名队长面色骤变,急忙后退,同时对着身后的士兵大声喝道:“戒备!”

话音刚落,马背上的几个黑衣人像是接到了命令,不约而同地拔身而起,迅速冲进了队伍中。守城军的队长眼见这帮人身手如此不凡,目光一凝就要抽身而去。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霎,卫甲也追了过来,直接抽出腰间佩剑朝他投掷去。

守城军的士兵武功显然比不得这几个黑衣人,所以很快便被制服了。等城门口附近的守城军发现状况赶来之际,这边的战斗已然结束,卫甲则是以剑架在他们队长的脖子上,冷冽地望着他们。

“谁再往前踏一步,你们队长的人头就不保了。”

这句话一出,守城军的几个士兵脸上就现出了踌躇之色。

但其他人却面无表情,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其中一个士兵举起长剑,狠声高喊:“不要管队长了,如果是为了保卫都城,即便队长死了也是有价值的。”

“放你娘的狗屁!”被挟持的队长想也不想地脱口怒骂,“老子可没想过要死在这里!都住手,如果老子死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不信就试试!”

这番话果然吓住了守城军。

见守城军的士兵停下了脚步,卫甲对离马车最近的卫癸点点头,卫癸便去通报了主子。

身穿雪白长衫的青年贵公子,这时驱马来到最前面,颇为好奇地打量眼前这一幕。

直到后面传来脚步声,他回过头去,对正走过来的冷峻青年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拦你的路,达先生,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把那家伙咔擦掉呀!”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用娇憨的表情,说出了十分凶狠的话。

结果她刚说完,就被面容妍丽的娇小女子敲了一记后脑勺。

靳宛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正常的姑娘家就该在家里绣花,学什么打架斗狠?”

雪诺委屈地抱住头,“那宛姊姊为什么就能杀人,还要跟着达先生练武?”

“乖,我不是正常人,别学我。”靳宛答得理直气壮。

在两人对话的功夫,敖千已经走到了守城军面前。

卫甲使劲儿踢了一下队长的膝盖窝,让他朝着敖千跪下。

“抬起头来。”敖千的声音犹如冬月寒冽的风,刮过队长的耳畔,使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人不是好惹的!

脑子里猛然冒出这个念头,队长思索了一阵,最终为了自身安全着想,还是屈辱地照做了。

“你们别狂妄,敢在我们姜国的领土上撒野,主上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纵然迫于威胁不得不听从来人的吩咐,可队长也并非善茬,当即咬牙切齿地道。

见状,敖千神情阴鹜,环顾一圈观察了其余人的表情。

半晌后,他收回视线,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守城军的队长。

“你是什么人,混进姜国有何企图?”

冷冷的话语一出,在场的守城军都是为之愣住。

等众人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守城军队伍里,就有几个人隐晦地交换了眼神。而那个被卫甲擒住的队长,则是面色微变,冷冷一笑。

“真可笑,你们这些来历不明的家伙,竟然还敢诬陷我?”

闻言卫甲很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这个假冒姜国人的家伙顿时扑倒在地。

接着,卫甲做了一个令人费解的举动。

他高高举起那块通行令,厉声道:“认识这块令牌的人,都把手举起来。”

待看清令牌的样子,守城军的士兵们瞬间色变,齐齐扔掉手里的兵器下跪。下意识的动作是假扮不来的,那几个还站着的,就是刚才使了小眼色的人。

跪下的士兵又听话地举起了手,神态在这一刻变得恭敬无比。

敖千忽然冷声下令:“动手。”

话的尾音尚未落下,那几个仍站在原地的家伙,毫无预兆地发动了攻击。有两个持剑直指敖千和雪琅的面门,还有两个奔着看起来最弱的靳宛和雪诺而去,最后一个则是试图将队长从卫甲手底下救出来。

“关我什么事?”看着气势不弱的刺客冲来,雪琅挑了挑眉。

雪诺发出紧张又兴奋的尖叫声,一边施展步法躲避一边咯咯直笑:“宛姊姊,这下怎么办?”

“看到那边的石头没?去,捡起来砸他。”靳宛抽空交代了一句,便准备迎战了。

然而才一动,那个盯上靳宛的人身形就在半空凝滞住,紧接着无力摔落。而在他死去的前一刹,他后边儿的敖千,仅仅是抖了抖袖子。

第457章 细作

一直到被尽数擒住,几人依旧搞不懂他们是怎么露的馅儿。

站在被捆得牢牢实实的他国细作跟前,卫甲举着通行令,不屑地说:“连我们隆凰帝国通行令都不认识,还敢冒充帝国的人?”三大帝国都有证明自己身份的帝国令,但是每一国的帝国通行令都不相同,所以这几人认不出通行令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有通行令的一般都是帝国里身份非常尊贵的人,而这种人,一般也不会屈尊莅临姜

国这种偏僻的从属国。

因此也不怪这些细作没有事先搜集好情报。

待暗卫将几人带下去之后,卫甲就带着一名神情忐忑的守城军士兵,去见敖千。

士兵一看到敖千便行了屈膝礼:“见过大人!”

“你是守城军推出的代表?”敖千神色淡淡地问。

“回大人,小人是这支守城军的前任队长,所以他们便让小人过来回答大人问话。”士兵紧张地咽了咽唾液,像这种拿得出通行令的至高无上之人,恐怕他这辈子也就只能见这一次了。

“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盛京的情形似乎不大对劲。”敖千又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门,眉头微微蹙起。“禀大人,其实我们也不知晓宫里出了何事,只知道大约半年前,主上直接下了一道圣旨,勒令全国各地清除原先的橙子树。一个月后,宫里就来了撤职令,卸去了小人的队长之职,并且派遣现任队长——

也就是被大人擒获的他国细作,前来担任队长一职,那几个人都是他带来的同伴。”

靳宛刚才看的很清楚,那句“不要管队长了”,就是这个士兵喊的。

于是靳宛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看出那几个人有古怪?”

突然冒出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姑娘,对方又用那清丽的嗓音,直接对自己说话,前队长小青年的脸一下子红了。

“没、没有,姑娘因何有此一问?”

听见这个回答,靳宛挠了挠头,“哦,没什么,我以为你就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所以才会不管那个队长的死活。”

前队长急忙摇头解释:“不是的,只是我身为队长的时候,一直都抱着这样的念头,所以那个时候就顺口喊了出来。”

“这么久了,你们便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妥?”敖千拧眉,“即便没有进城,我也看得出你们这里的古怪。不管怎么说,盛京也是堂堂的姜国都城,这个时候城门口不可能没有一个要进城的人。”前队长也露出不解的眼神,“实际上这是主上的一条新命令所致。一个月前,主上命令城中所有百姓,无事不得外出,一旦被发现就有牢狱之灾……这一个月来,已经有将近一百人,被抓紧了监牢,所以百

姓们都吓得不敢出门,更别提是出城了。

“至于进城,也同样有限制。一般是不允许外来者进城的,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把很多人赶回去了,所以现在一般不会有人要进城。”

听到这里,几人总算意识到这件事的复杂之处。

“等会儿我们必然要进城的,你就负责给我们带路。”敖千不容置喙地命令道。

前队长忙不迭地点头:“愿凭大人差遣。”

等卫甲把人领走了,雪琅便面目阴沉地开口:“莫非是圣使?”

姜王的一切举动尽皆反常,再加上刚抓到的那几个外来潜入者,可以想象王宫里肯定是危机四伏,而姜国的君主八成已经被人控制住了。

有能力做到这种程度的,雪琅也就只能想到被放走的圣使了。

然而敖千对此却不以为然。

“不可能是圣使,他跟我们一样,都是从天山那个方向过来的。即便他直接赶往姜国,也不可能在半年前就来到盛京。何况遇到你们之前,那道清除果树的圣旨就发了出来……”

“会不会是去天山之前,圣使就派人潜进了王宫呢?”靳宛试探着道。

敖千顿时沉默,看向雪琅。

看懂了他的神色,恢复冷静的雪琅也记起了这极其关键的信息,轻轻摇头。

“半年前我们一直和圣使一起行动,就连在巽京遇到你们的时候,其实圣使他们也在。只不过圣使率领圣殿团的人隐在暗处,我和小妹在明处罢了。”

如此说来,潜进盛京的就不可能是圣使了。

靳宛试过召唤长安君探测姜国王宫的讯息,可是始终得不到回应。这种情况是破天荒的头一回,要说靳宛不慌不担心,那也不可能。但正因为这是前所未有的问题,所以靳宛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于是靳宛只好告诉自己,不要自乱阵脚。系统界面依然在运行,商城和芥子空间也能正常使用,可见应该不是长安君遇到了危机之类的。

——但愿吧……

光靠猜测是没有结果的,敖千没有多做耽搁,便带着他们进城。前队长带他们寻了个落脚点,一行人住进去显得有点儿逼仄,连马和车都没地儿放了。

不得已之下,暗卫只好将车马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大人,这座小院子是小人一户亲戚的,因为城中变故,小人让他们暂时搬回了老家。大人尽管在这住着,有何需要都可以跟小人说。”

前队长说话时不停地搓手,看样子也是很担心敖千他们会嫌弃这里。

“交给你的事儿都办好了么?”敖千淡淡道。

为了不打草惊蛇,因此敖千让他给守城军的士兵下禁口令,任何人不得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

“大人请放心,小人已将事态的严重性告知了其他人,绝对不会有人多嘴的,只是……”前队长望向敖千,面露迟疑,“还有一事,小人不知该如何解决,还请大人明示。”

“说。”

“这个月里的每日卯时,现队长都会进宫一趟。如今队长已被大人擒下,那么明日卯时该派谁进宫?”

听罢,敖千神色不变。

卫甲狞笑一声:“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家爷自然有办法应对。”以殿下的性格,又岂会等到明天再行动?宫里的那些魑魅魍魉,能不能活过今晚还是未知之数呢!

第458章 女鬼

夜如浓墨。

姜浔倚着壁柱,脸上一派萧瑟之色。曾几何时,王宫之中的月色皎洁,即便是深沉的夜里,亦让人感觉明亮欢愉。然而今时今日的姜国,已然被一片沉重的黑暗笼罩,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从中解脱。

若不是那些人担心打草惊蛇,引来帝国关注,恐怕他如今已不在人世。

对姜浔而言,与其眼睁睁看着姜国被那些人糟蹋,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尽管心知作为一国之主,为了众多百姓的性命不能轻易放弃,但姜浔却不知这样的等待是否有意义。

可有贵人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可有希望阻止那群人继续迫害姜国栋梁?

“主上,夜深了,您早些歇息吧。”

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姜浔收回目光。

扭头看见面容苍白的魏魏丞相,此刻一脸关切地望过来,姜浔心内涩然。

“魏相,是本王连累了你。”

如果不是当初他一双肉眼受人蒙蔽,固执地引狼入室,今天魏相也不会陪着他被囚禁于此。当日朝堂之上,姜浔信了那几个人的说辞,认为他们能够带领自己踏上一条传奇道路——修真。而文武百官里,只有魏丞相坚信那群人是骗子,苦口婆心地劝说姜浔保持清醒,切莫上当。但姜浔已经鬼迷

心窍,完全照着对方的吩咐去做,其中就包括派出大量人马,在姜国各处寻找洗髓伐筋的“灵药”。魏丞相不止一次地上奏称,此等行为耗费人力物力,会增加百姓的负担,且根本不切实际。然则姜浔却听信那几人的说法,认定他这样做其实是为了姜国的未来考虑,于是不顾魏丞相的劝谏。后来姜浔甚

至按照那些人的建议,以扰乱治国秩序的名义,将魏丞相软禁在府中。

如此持续了一个多月,直至姜浔无意间察觉到可疑之处,然后迫切地去找那些人求证,就此偷听到真相。当姜浔后悔懊恼之际,他便被发现了。接下来的发展,让姜浔觉得匪夷所思,那些人竟然光明正大地将他囚禁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姜浔才深深地感到绝望,因为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一个乔装

后的冒牌货取代,并且不露一丝破绽!

这地牢深处以往关押的都是重犯,而现在,姜浔不幸沦为姜国史上第一位被关在此处的君主。若非有魏丞相在此作伴,姜浔不确定自己能否坚持到今日。最煎熬的不是那些人对他的折磨,而是他不知道自己失踪后,那冒牌货会对他的爱妃、王儿、臣下以至百姓,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他已经失去了外界的所有消息,那些人留着他,也只是想从他口中套出更

多信息,以免在人前穿帮。眼见姜浔神情越发黯然,魏丞相勉强撑坐起来,沉稳道:“主上所做出发点皆为姜国百姓,所以对于主上做出的任何决定,老臣从未有过怨言。只是老臣希望主上牢记一点,不到最后时刻切勿放弃希望,姜

国依旧需要你。”

“魏相,本王太过自负和急功近利,没有资格再做一国之主。”姜浔眼中闪过一抹痛苦,“若本王能够早日听取你的意见,也不会让姜国陷入巨大危机,这次的劫难是本王带给姜国的,本王万死难辞其咎。”纵然此时的魏丞相狼狈不已,但在姜浔说出这番话之后,他仍然用一种坚毅的表情说:“当年先王之所以选择主上接位,正是因为主上有一颗爱民之心。上次朝会姜国成绩不够理想,导致先王抱憾离世。临

终前先王一再嘱咐,希望主上可替姜国百姓寻到一条明路,并将修真大陆的传说告知于主上。“此后十年,主上一心寻找传说中的修真人士,此事已经在诸国传散开去,早便不是什么秘密。所以那些歹人会冒充修真大陆的真人现身,老臣一点不意外。而主上始终保持着当初的赤子之心,会被蒙蔽亦

是在所难免,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主上实在不必过于挂牵。”

魏丞相越是安慰,姜浔越是愧疚。

可惜这种时候他也不能做出弥补,只得报以沉默。

话虽如此,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姜浔,还是转过身背对魏丞相,想假装看窗外的月色,从而偷偷擦一下眼角那因为太感动,所以流出的泪水。

谁知才一抬头,一张阴暗模糊的脸,赫然出现在窗前。

姜浔的身体瞬间僵住。

有……鬼?!

下一刻,那“女鬼”动了一下。

见状,被吓得浑身僵硬的姜浔就想出声提醒魏相,却忽然听到一道不似来自地狱的清亮女音低低问:“嗨,劳驾阁下回一句,你是不是姜王?”

姜浔一顿。

魏丞相闻声而起,看到窗台上挂着的状似女子的不明物体,他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好半晌,得不到回应的“女鬼”,又扒拉着小窗子上的窗栏,好像很费劲地说:“是不是给句准话成吗?我挂在这上边儿挺难受的。而且我时间很宝贵,我的人还在等着我回话呢。”

“你,不是女鬼?”姜浔终于犹豫地问出声。

此话一出,好心来救人的靳·女英雄·鬼·宛,不由得生出一股脱鞋扔到他脑门儿上的冲动。

只是因为底下还有个人,脱鞋不大方便,所以她忍住了。

“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在底下当人梯的雪琅悄然问道。——白天进了城后,暗卫一问出宫里的情况,敖千就开始部署晚上的计划。因为人手不足,所以最后救人的任务,便落到了不甘寂寞的靳宛和雪琅身上。当然,敖千承认之所以要让雪琅跟着靳宛,纯粹是

为了保护这丫头不受伤。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盛京都比较平静,加上城门又有自己人把守,因此那群潜入者倒没有在王宫安排很多人手巡逻,这就给了靳宛和雪琅潜到地牢的机会。

至于敖千,则是带着暗卫假扮成守城的细作,悄然赶往主使者那里。

听到雪琅问话,靳宛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刚才钻狗洞的时候不小心把发型搞乱了,导致我现在被人看成了女鬼,郁闷!”

第459章 胥凌

“谁叫你刚才非要自己进来。”雪琅觉得很无奈。

听到两人对话,魏丞相默默爬到姜浔身边。

“主上,也许这是我们逃出去的唯一机会。”

说话时魏丞相把音量压的很低,但是仍被耳尖的靳宛听见了。

“还真是你啊?那就等着,我们这就进去救你们。”说完不等二人回答,靳宛便示意雪琅放她下去。

他们特地潜到地牢的后面,也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先确定姜王的位置所在,以免进了地牢后搜寻人而浪费时间。

如今救援目标的地点已经确定,两人就得行动了。偷偷回到地牢入口附近,靳宛潜伏在暗处,看着雪琅像一个豹子般窜了出去。须臾,解决掉敌人的雪琅探出身体,对靳宛打了一个手势。

等靳宛赶到入口处,只见拐角阴影的地方靠着几个生死不知的士兵。

“放心,这些都是不知情的无辜人,我只是将他们打晕了,并没有要他们的命。”似乎是担心靳宛以为他胡乱杀人,雪琅小声地解释了一句。

靳宛收回视线,神色莫名地低声问:“就这么几个人吗?”

雪琅已经拔腿往地牢走了,一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点点头。

“等等,这很不对劲。”靳宛迅速拉住了他,忽然警惕地抬头打量四周。

“靳姑娘?”雪琅不明就里,眼神中带着一点困惑。不知不觉间靳宛已深深皱起了眉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今天晚上所有事情好像都太顺利了一些。按理说那些人既然能够无声无息地潜入姜国王宫,又岂会如此大意?即使宫里巡逻放松能说得过去,可地

牢才这几个人把守,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地牢里关押的可是姜国真正的君主,那冒牌货怎会不重视?

虽然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妥,但直觉告诉靳宛,今晚的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经靳宛这一分析,尽管雪琅事先并未有所察觉,此刻也确实感到了一丝异样。

是故他抽身返回,询问靳宛道:“那靳姑娘以为该当如何?”

“先等等。”冥冥之中,靳宛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做,只能选择暂停行动。

与此同时,正对地牢入口的地方,一群全副武装的禁卫军隐藏在阴暗处,盯着那两人满面肃杀。

“队长,他们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了?”

一人悄悄对队伍中央那名身穿盔甲的男子道。

戴着头盔的胥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人,低沉地开口:“别管那么多,我们现在不可轻举妄动,必须等到敌人进了地牢方能动手。”

副队忍不住好奇追问:“可是队长,为何一定要将敌人引进地牢?”

胥凌拧起眉毛,语气冷了几分:“主上如此吩咐,我们照做便是,何须问那么多。”

“是,队长。”副队急忙垂下头,站回原位。

就在这个时候,地牢入口的那一男一女有了行动……

原来是靳宛提议找个地方躲一躲,先静观其变再说,于是两人便想回到原来的地方潜伏起来。

而胥凌又岂会让他们溜走?

当即大手一挥,下令道:“放箭!”

既然敌人不肯乖乖进地牢,那他就用箭把对方逼进去!

乍然袭来的利箭着实让靳宛吓了一跳,雪琅脱口喊了一声“小心”,就反手把靳宛往地牢里推,自己则是站在入口挡了一下。

被推进地牢后,靳宛顺利避过了这波弓箭袭击。

待靳宛无事后雪琅亦退进了地牢,俯身将人拉起后,急切问:“你没事吧?”

摇了摇头,靳宛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听着外面响起的众多脚步声,心情沉重。

“我们中埋伏了。”

说完这句话,靳宛就觉着脑壳疼。

要不是这个时候长安君掉链子,他们绝对不会中圈套。至少,靳宛能够提前发现周围敌人的踪迹。

“先别管了,现在他们守在外面,我们只能往里面走。”雪琅很是惭愧,如果他能够再警惕一些,说不定两人便不会落到眼下局面。

靳宛叹了一口气,“进去也是死路一条。”

雪琅一时间无话可说。

其实刚才如果不是被靳宛拉着,他早就进了地牢,迟早被瓮中捉鳖。然而此刻局面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如今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便在这时,脚步声越发近了。显然,外面的人看到他们没了动静,便在朝他们靠近。

“里面的人听好了,你们已经无路可退,若聪明的,就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否则我们的弓箭不长眼,丧命于此就别怪老天不长眼。”

地牢外,胥凌一言不发,副队便代为开口道。

靳宛看了眼雪琅。

“事到如今,我们只有一个办法了……雪琅,你有把握将姜王救出来吗?”

雪琅点点头,“虽说没在守卫身上搜到钥匙,但我却能将地牢的门锁弄坏。”

“那好,咱们就这样……”

迟迟等不到回应,副队附在胥凌耳边道:“队长,他们是不是从哪里逃走了?”

胥凌冷冷一个眼神扫来。

副队立时噤声。

“派人守在入口,我亲自进去瞧瞧。”

说罢,胥凌点了几个人,跟他一同朝地牢走去。

才走了两步,一道娇小的身影从里面缓缓走出。

同时众人听到清脆的嗓音含笑道:“各位好汉请不要放箭,我出来投降了……”

待得来人在月光下站定,禁卫军才看清出来的是那两人中的女子。

先前隔得不够近,胥凌并未看清此人的样貌。而今一瞧,这竟是个如此年轻的姑娘,实在令人不解。

副队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一见靳宛便大声喝问:“你这蟊贼也算胆大包天了,竟敢深夜潜到王宫禁地,可知这是死罪?”

“兵大哥,冤枉啊!”靳宛高举双手,一脸无辜:“我只不过是好奇,不小心走到了这里,可没有半点不轨的意思。”

这明显是把禁卫军当傻子戏弄了。刚刚两人的一举一动皆被禁卫军看得一清二楚,若真是无意间到此,又怎么会把守卫全部放倒了。

第460章 追杀

靳宛胡诌而已,毕竟目前最重要的是拖延时间。可禁卫军也不蠢,一眼看穿了靳宛的意图,副队当下就凑到了胥凌跟前“告状”。

“队长,我们不要跟她啰嗦了,直接进去把她同伙捉住,再慢慢拷问……”

“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胥凌沉声打断了他的话。

副队登时不敢吭声。

胥凌耳旁清净了,这才转头望着毫无惧色的女子。

“说,你们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对上胥凌的表情,靳宛不由得神情一动。看样子,这人貌似是个讲道理的,或许待会儿要脱身还得从他下手……

“兵大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所以我不大敢说。”靳宛摆出怯怯的神态。

胥凌不为所动,“先说出来听听,如若不然,休怪我动粗。”

“……”靳宛尴尬得僵住,这台词怎么不大对头。

禁卫军威胁地把刀一拔,仿佛是在对靳宛说再拖拖拉拉,他们的刀便要出鞘了。

见此情景,靳宛反而恢复了原先那副大剌剌的姿态,“行,那你凑近一点,我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兴许是靳宛外表太缺乏攻击性,禁卫军都不认为就这么一个女子,还会有什么武力值。因而当胥凌应声走向靳宛时,居然没有一个人阻止。

唯有副队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夜色中很难有人发现副队的异常,靳宛也没那样犀利的眼神,能够发觉此人的鬼鬼祟祟。但,这不妨碍靳宛对此人心怀戒备。

因此虽然是对胥凌说话,靳宛的眼睛却依然盯着副队的方向。当靳宛说出“我是来救你们主上”这句话,胥凌目光瞬间凌厉,而副队猛然抽身急退。

同一时刻,他口中发出急切的哨声,依稀像是在呼和着什么。

“拦住他!”高度警戒的靳宛不由自主地高喊,心里的不安感渐趋浓烈。

此时的胥凌也来不及分辨靳宛话中的真假,副队的反常已足以引起他高度重视。在禁卫军反应不及时,胥凌干脆利落地一个回身,夺过一旁士兵的弓箭拉弓放箭。

“咻——”

利箭如猛虎出闸,飞速朝着副队的后背射去。

这一刻行动的不止胥凌一个,在他对着副队放箭的那一刹,黑暗中也有无数道冷箭朝禁卫军而来。霎时,靳宛浑身汗毛竖起,就如同一只猫遇到敌情的反应。

大脑尚未发出指令,靳宛的身体就自动做出了反应,竟在刹那间接连躲过了几道冷箭。

“快退进地牢!”此时胥凌果断的声音传了过来。

幸存下来的禁卫军迅速按照队长的命令行动,靳宛也是二话不说,扭头又往地牢跑。

——很显然,今晚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靳宛和雪琅中了禁卫军的埋伏,而禁卫军也早早的就被人瞄上了,就等着他们冲进地牢抓捕“犯人”,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短短几个呼吸,靳宛已经想清楚了整件事的缘由。可那又如何?他们现在就是饮鸩止渴,也必须得退回地牢,否则已被四面埋伏的他们,不用多久就会变成刺猬。

仓皇中胥凌还想看看那姑娘是否活着,若她命大没有死,胥凌倒是不介意顺手把人提到地牢里。哪知道一回头,却见那道小小的身躯冲在最前面,将他们这些壮汉都抛到了后面。

……她是兔子么?跑得也太快了点。

为了掩护其他人,胥凌留在了最后,结果这一分神使得他不幸中了一箭。

一冲进入口,禁卫军便迎了上来,纷纷开口。

“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队长现在该怎么办……”

敌人很快就会追来,他们被困在地牢,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必须尽快想办法逃出去。

想到这里,靳宛也待不住了,焦急地挤进人群。

“都让开让开,我有话跟你们队长说!”

伴随着一声高喝,挤在一块儿的禁卫军让出了一条路,露出混进他们中间的小不点。

可紧接着,有人反应过来了,一把将靳宛抓住。

“肯定是她的同伙!”他愤愤不平地道,“队长,我们就用她做人质,冲进去跟他们拼了!”

肩膀骤然被按住,那力道大得惊人,靳宛不禁痛的倒吸一口冷气。

禁卫军的怀疑不无道理,因此其余人也接二连三地附和出声,看向靳宛的眼神也变得危险。

饶是被摁住了肩,靳宛仍然忍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们再这么浪费时间,等那些人来了,大家就一起死吧!”

“你说什么?!”士兵的眼睛红了,宛如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唔!”失控的力度让靳宛痛哼一声,顿时心里也冒起了火气,反手抓住肩膀上的那只手,狠狠一扯的同时脚往后一勾。

毫无防备的士兵瞬间失去平衡,身子重重摔向一边,砸在同伴身上。

“够了!”

这时胥凌终于从剧痛中缓过神,声音沙哑、语气严厉地开口:“她说的对,现在最紧要的是离开地牢,脚步声已经迫近了,再耽搁下去大家都得死在这儿。”

直到此时,禁卫军的队员,才知道他们的队长已负伤。

靳宛气喘吁吁地揉了揉发疼的肩膀,冷冷看了一眼那名士兵,扭头就往地牢深处走。

——决定了,我不要再管这帮人是死是活了!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说的就是靳宛刚刚的遭遇。

本以为敌人会立刻追进地牢,然而走了一会儿,胥凌发觉对方并没有跟来的迹象。这立即引起了胥凌的警惕,于是吩咐一个手下前往入口查看情况。

又走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靳宛遇上了救出姜王后匆匆赶往入口的雪琅。

看到靳宛的第一眼,雪琅松了一口气。接着禁卫军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雪琅立马切换为备战状态,手一张把靳宛护到身后。

“别紧张,他们现在跟我们一样了。”靳宛及时解释。

雪琅听不懂这话的含义,偏头问:“什么意思?”“都是被追杀呗。”靳宛耸了耸肩,到了这个关头反倒不怎么害怕了,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又道:“对了,拜托你的事你完成了吗?”

第461章 隐忧

话刚落下,昏暗的走道里就响起姜浔虚弱的声音。

“女鬼姑娘,多谢你们相救。”

这称呼,瞬间让靳宛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既然姜浔都现身了,那答案就很明显,雪琅也不用再花时间讲述一遍救人的过程。想到此刻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因而靳宛忍住没纠正姜浔的称呼,而是随口应了一声。旋即望向后面的禁卫军,淡淡说:“看清楚了,这位才是你们姜国的君主,而我们此行前来就是为了把你们主上救出来,乃友非敌。你们不感谢我们就算了,还一个劲儿地喊打喊杀,等脱险后我一定要你们

赔偿心理损伤费。”

另一边,熟悉的声音传进胥凌耳朵,令他的神色霎时产生变化。在靳宛说完后,他快步走上前推开挡路的两人,来到刚刚脱离牢狱的姜浔和魏丞相身前。

同是被关押在地牢,但魏丞相的身子本就不如年轻的姜浔,所以这会儿非常无力,借着姜浔的支撑才勉强站着。两人模样都很狼狈,只是相比之下,姜浔的精神要好一些。

借着墙壁上微弱的火光,胥凌隐约能够看清姜浔的五官,登时又是震惊又是困惑,惊疑不定地问:“主上,您、您怎会在这里?”

“胥队长,你也来了啊。”姜浔眯着眼打量了半晌,认出了问话之人是禁卫军的队长,轻吁一口气道:“想必你们都很意外竟会在地牢看见本王吧!然而实际上,本王和魏相已经被囚于此处长达数月。”

此时其他禁卫军成员也陆续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地朝姜浔下跪请罪。

“我等护主不力,请主上责罚!”

魏丞相勉力看了眼靳宛,见靳宛神情烦忧,便提醒姜浔道:“主上,恩人方才提到了险情,恐怕此地并非久留之地。”

一言惊醒梦中人。

“禁卫军失职在先,乃重罪一条,所以今日必须戴罪立功,否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至于恩人与禁卫军的纠纷,待顺利脱离险境后,本王再来定夺。”

姜浔摆出一国之君的架子,沉着有力地说道,“现在胥队长将目前情况报告一下。”

姜浔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根据靳宛的话推测到了一些东西。所以在决策之前,得简单了解一下他们当前的处境。

于是胥凌便粗略地说他们已被人困在地牢,由于不清楚敌人的数量有多少,所以无法正面突破。“这地牢乃是关押重犯的场所,当日为了防止犯人逃脱,故意将地牢设计得坚固无比。除了一些用来通风和照明的小窗户,根本没有可与外界接触的地方,因此我们只能想办法从入口离开。”姜浔听得心情

沉重,也觉察到了如今处境的险峻。

胥凌单膝跪地,垂下头坚定道:“主上请放心,既然主上在这地牢中,那属下就是拼了命也会护送主上出去。待会儿属下会带领禁卫军吸引敌人注意力,主上和丞相大人便跟着这两位英雄伺机逃走。”

姜浔朝靳宛和雪琅投去征询的目光,“两位恩人意下如何?”

不知何时,靳宛脸上的血色尽褪,显得非常苍白。

“你想知道?”对于姜浔的问题,靳宛的反应是翘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那我就告诉你:在你们说话的功夫,外面的人已经准备朝里面放毒烟了。不信的话,你们自己看看吧。”

说完这句话,靳宛就不管这话在人群中掀起多大的浪潮,径直走到墙角抱膝坐下。

禁卫军为了验证此话的真假,急忙分散跑开。

而雪琅则是吃惊地跟随靳宛的脚步,在埋头于膝盖的靳宛身侧蹲下,低低道:“靳姑娘,你是在吓唬他们吗,不然你怎么知道外面的人放毒烟了?”

“直觉。”闷闷的声音传来,靳宛没有二度开口的意思。

此刻靳宛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在右上角“宿主”那里,“生命值”一闪一闪发出警告的红光,旁边赫然出现了一个带“毒”的标志。

不多时前去打探的人回来了,一脸惊慌失措地禀告姜浔,通风窗口和入口都有毒烟涌进来。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总算认识到靳宛的厉害之处。毒烟在地牢通道的传播需要时间,可在黑漆漆的地牢之中,想要提前发现毒烟是很困难的。一般察觉时就晚了,因为那时要么是已吸入了毒烟,要么是毒

烟近在眼前。

此次敌人使用的是各国常见的“麒麟烟”,这种毒比较好解。多亏了靳宛,让他们有时间准备解毒所需之物——尿液。

姜浔体恤靳宛一个姑娘家不方便,所以亲自送了一块某位士兵贡献的解毒布过来,委婉地建议靳宛将布蒙到脸上。

“靳姑娘不需要用这个,你拿回去吧。”雪琅略带嫌弃地把姜浔递出的手推开,再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颗百毒丸和靳宛一人一颗。

“英雄,这是?”姜浔傻了眼。

雪琅吞下百毒丸,随意答道:“这是可解百毒的百毒丸。我身上没带多少,反正这毒你们也有办法解,我就不浪费了。”

闻言,姜浔拿着“尿布”的手一抖,幽幽叹了一口气。

吃了百毒丸后靳宛依旧是阴郁的表情,诚然,引起靳宛忧虑的并不是敌人放毒烟这件事。只因即便是生命遇到危险,长安君也没有出现,这才使得靳宛面无血色。自从系统升级、长安君出现后,靳宛就习惯了长安君的存在。尽管平时经常跟长安君拌嘴,可事实上,一人一系统的战斗友谊非常

深厚。

这回长安君消失的毫无预兆,纵然靳宛一再安慰自己,也不禁有了不好的感觉。

等此事过后,靳宛一定要好好调查是怎么个状况……

等了约莫一刻钟,地牢外的人就蒙上布巾,进去“善后”。

不出所料,里头的人没能及时发现麒麟烟,已经尽数中毒,倒在朦胧的火光下。

为首之人打了一个手势,让人将尸体拖出去。便在他们走近地上的尸体之时,变故骤生。

第462章 矜傲

阴暗的地牢里,十几具“尸体”骤然发难,趁靠近的敌人不备将其刺杀。为首的人迅速做出反应,高喝一句“他们没死”,并拔出刀与假死复活的禁卫军战成一团。

然而风水轮流转,这一次靳宛拿出之前在巽京兑换所剩的迷香,交给禁卫军使用。因此早在敌人进入迷香范围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最后禁卫军绝地反击,成功把敌人一网打尽。

至此,姜浔对靳宛的敬意和感激又更上了一层楼。至于先前对靳宛百般刁娜的禁卫军,此刻只觉得无地自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历时数月,姜浔终于再次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站在地牢入口,仰头望向天空,只见笼罩着月亮的乌云正悄然被风吹散,姜浔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溢满激动之情。

平复好情绪,姜浔转身对胥凌吩咐:“胥队长,派人照顾好魏相,本王有话要同两位恩人说。”

接着他便往靳宛和雪琅所在走去。

见姜浔过来,两人停止交谈,不约而同地看着姜浔。

姜浔先是对二人抱拳施了一礼,才感激地开口:“还未请教两位恩人的名字,本王姜浔,乃姜国现任君主。”

“靳宛。”靳宛盈盈欠身,淡然回礼。

雪琅拱手:“我只是一个小帮手,名字不值一提。”

好歹也是巴南帝国的七皇子,在隆凰帝国的国境之内,到处把自己名字宣扬出去的举动实在愚蠢,因此雪琅是能不提姓名就不提。

好在姜浔不是没眼力的人,一看雪琅无意透露身份,便识趣儿地转移话题道:“两位今晚救了本王,这恩情本王没齿难忘。既然两位到此,想必也是有自己的打算,不知本王可能帮上什么忙?”

不得不说姜浔说到了点子上,靳宛如此积极地要来救姜浔,的确是希望借此刷刷印象分,最好能让姜浔觉得欠下自己人情。如此,后面再提天山的事,那就容易多了。

而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个计划已经成了一半。

正要回答,远处望风的禁卫军兀地大声喊:“又有敌人来了!”

刹那间,众人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全员戒备!”胥凌立刻下令,随后直接冲向三人,拔刀挡在姜浔身前,才继续喊道:“保护主上!”

禁卫军迅速围做一团,将姜浔、靳宛和雪琅护在中心位置。

片刻后,从远处的夜幕中飞出几道疾速赶来的身影。当先的那道身姿挺拔器宇轩昂,速度明显提到了极致,将身后之人甩开一大截。

出声示警的禁卫军只觉得刚喊完,对方就接近了。接着他连对方长什么样子还没看清,人就已经从他身旁掠过,仅仅留下他在风中凌乱。

靳宛眯眼观察了一阵,随即眉目微动,伸手压下了胥凌举起的武器。

“不要紧张,来的不是敌人。”说这话时,靳宛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温和,连表情都变得柔暖。

然后转向姜浔微微一笑:“让你的人都别乱动,我家爷来了。”

说话间,来人已落在一行人前面。

他的目光始终在人群中搜索,直到看见在同姜浔说话的靳宛,眼睛里深藏在冷冽底下的担忧,方才一点点消退。

“此人是恩人的朋友,不是敌人,尔等不可造次。”得到靳宛嘱咐的姜浔,这时连忙出声。

此话一出,严阵以待的禁卫军纷纷松了一口气。

靳宛从人群中走出,那人亦快步走来。

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靳宛,确定这小丫头丝毫没受伤之后,他的一颗心才算完全回到原位。

“解决完那几人,才从他们口中得知这里设有埋伏,我生怕来晚一步……”敖千声音低沉,没再往下说。

靳宛明白他的心情,于是原地转了个圈,好叫敖千看清楚自己身上半点伤口没有,才故作轻松地说:“瞧见了吧,我好的很,别紧张兮兮的。”

敖千没搭腔,只是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以后绝对不能再轻易让靳宛冒险。

见两人聊完了,雪琅也走了过来,屁股后边儿还跟着一个求介绍的姜浔。

“达先生,幸不辱命。”雪琅拱手道。

所谓的“幸不辱命”,自然是说出发前答应敖千要保护好靳宛一事,他做到了。

两个暗中做下君子协议的男人,此刻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咳咳……”姜浔假意咳嗽,打破了这和谐的气氛,“敢问这位阁下又是何人?”

靳宛便对敖千介绍:“他就是姜国的君主,姜浔。”“嗯。”太子爷微一颔首,语气淡漠,“那个假姜王已伏诛,至于他另外的四个同党,有一个受伤太重,多半活不成了。其余三人都被我废了经脉,暂且收押在你的寝宫,待会儿你给我们安排一个地方,审问

的事也不必你操心了。”姜浔之所以会被那些人蒙骗,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对方功力高深,可以说是达到了常人无法达到的高度。可如今,那五个几乎被姜浔视作神祗的高人,在眼前这位青年口中,便好像是五个随意拿捏的蚂

蚱,说杀就杀,说废就废!

这令姜浔心下骇然之余,又不免心生向往和钦佩。

可饶是如此,他连对方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就得将这等大事交给对方处理,似乎不太妥当吧?谁能保证,这不会又是一次重蹈覆辙的“引狼入室”……“三位恩人,老夫乃姜国的丞相,对于你们的出手相助,老夫甚为感激。然而姜国此次遭遇大难,根源便在于主上轻信外来者,因此无论如何,主上都不能再将大权旁落,更不能拱手相让……姜国的犯人,

理应由姜国人自己来处置。”

不知何时,魏丞相在一名士兵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听见了敖千的一番话。在姜浔尚在犹豫时,魏丞相便先开了口,声音虚浮却铿锵有力。

他的说辞不无道理,倒是引得敖千侧目。但矜傲如太子爷,岂会因为他那几句“忠心爱国”之语,便改了初衷?当下冷冷抛出一句话:“谁征求你们意见了?我只是通知你们一声罢了。”

第463章 胡诌

一经审问,众人才知这事儿跟巴南帝国圣殿还真沾了关系。

三大帝国之间互有龃龉,又有撕扯不开的牵扯,所以几乎都安排了细作潜入其他两大帝国。也因此,每当一个帝国有什么大动作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泄露出一点风声。此次巴南帝国圣使亲自出马,对圣殿乃至巴南帝国来说,都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恰好威灵帝国的细作混进了圣殿,于是将消息传递回威灵帝国。这个细作在圣殿中的地位还算高,据说已经在巴南帝国潜

伏了足足二十年,一般的消息他是不会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传送的。然而这一次,圣使带领圣殿之人前往隆凰帝国,所为的竟是寻找天蚕!即便威灵帝国细作不清楚天蚕具体的作用,但是能够得到圣殿如此重视,可见天蚕必定十分珍贵。一旦被巴南帝国得到了天蚕,威灵

帝国的柞蚕丝在相比之下,就显得不入流了。

因而他立即将这个消息传回威灵帝国。

威灵帝国收到如此重要的信息,当然是迅速筹划对策,必不能让圣使先找到天蚕。随后他们与那名细作里应外合,打听到了圣使的路线,并将最终目标定在了姜国。

不过,就连圣使也迟迟不能确定天山就有天蚕,威灵帝国的人自然更加摸不着头脑。所以他们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即混进姜国王宫把控整个姜国局面,届时派出人手在姜国境内大肆搜索。这就是他们为何要先蛊惑姜浔寻找“灵药”,后来又借着清理橘树的名义,到各座山头偷偷搜查的原因。拔除橘树确实是姜浔下的圣旨,然他却是遭到威灵帝国之人的蒙骗,如今再回想起这个决定,姜浔只

想骂自己一声蠢。由于威灵帝国的俘虏很“硬气”,因此审问花了两天一夜的时间。这期间,靳宛把上一个陈皮任务完成,获得了五百分的奖励——早在燕国,靳宛就收集到了足够的陈皮,可碍于不在姜国,缺乏了一个条件

而无法完成。

现在回到姜国见到了姜浔,靳宛便抽空把任务了了。这样一来,之后靳宛就能专心考虑天山的事情。敖千入了王宫便像到了自己的地盘,对姜浔也没有多少搭理。起初魏丞相十分担心,但是一看到卫甲拿出的通行令看,又见敖千除了审问威灵帝国细作外,并未有插手姜国其它事情的意愿,于是也沉默了

下来。历经这次大难,姜浔总算能够分清善恶好坏。而魏丞相看在姜浔十八岁便被迫接位的份儿上,大度地对姜浔表示了原谅他之前种种不敬的行为,并且协助姜浔重新整顿了姜国,清理了被细作收买的叛徒。

这其中,就有被胥凌射了一箭却侥幸未死的禁卫军副队长。

待做完这些,靳宛也来找姜浔了。

接见靳宛,姜浔仅仅留下了魏丞相和胥凌,连伺候的内侍都给打发了出去。

在恩人面前,姜浔不敢摆架子,尤其是这两位恩人貌似来头不小。是故靳宛与敖千刚从殿门走进来,姜浔立马起身相迎,遥遥拱手主动问候。

“这几日本王怠慢了二位,还请恩人见谅,实在是有太多麻烦等着本王解决。”

见靳宛一笑回之,姜浔又赶忙邀请道:“两位请坐下,咱们慢慢说。”

“看姜王的脸色,想来这两日也没怎么休息吧。”

和敖千一入座,靳宛便看着姜浔关切地说。姜浔不由苦笑,“姜国此次可谓是遭受了大劫,那帮细作假扮本王在姜国胡作非为,有不少忠厚之臣看不过眼而上奏劝谏,结果反而惹来了杀身之祸。如果魏相不是早被本王下令软禁,只怕魏相也在劫难逃

。”无论何时何地,支撑起每一个国家的栋梁,都是那些为国为民的忠义之臣。姜浔之所以能在十八岁的年纪,便接管了姜国而不出事,就是因为姜国这些忠心耿耿的大臣。他们没有谋朝篡位的野心,一心想

着扶持姜浔治理好姜国,以便完成先王的嘱托。所以这些忠臣的死去,才是对姜国最大的打击,使得姜国元气大伤。姜浔这会儿其实很头疼,毕竟朝廷一下子少了一大半的人,那些空缺的职位必须尽快填补,然而选拔大臣一事又不能马虎,姜浔简直不

知该如何是好。但这些事情显然不好跟恩人抱怨,所以姜浔很快又说:“不提本王的烦心事了。这回两位恩人不仅救了本王和魏相的性命,还帮本王处理了那些可恶的细作,将姜国从深渊的边缘上拉了回来。此等大恩,本

王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不知恩人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本王?”

闻言,靳宛得意地对敖千挑了挑眉。

——看见没,我就说此次机会难得,八成能让姜王主动把天山拱手相送吧!

敖千敛睑掩去眸中笑意。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这般容易顺杆子爬。

从敖千那里收回目光,轻轻咳嗽一下,靳宛拖长了语气道:“嗯……实不相瞒,这一次我们千辛万苦地跑来盛京,还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请姜王相助。”

“愿闻其详。”姜浔温和道。

如此爽快,倒是让靳宛拿不定主意,不晓得要怎样开口了。

见状,敖千淡淡说道:“听闻姜、燕两国相交之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不知姜王对那座山,有何打算?”

此话一出,包括魏丞相和胥凌在内,在场的三个姜国人都感到微微诧异。

姜浔犹豫不定地望向靳宛,“莫非恩人此行前来,为的便是天山?”“孺子可教也!”靳宛眼中含笑,情真意切地道:“实际上,早在数月前,我便去过天山了。在那里,我就遇到了这些他国细作,险些被他们杀人灭口。最后多亏了一只生活在天山的野猪前辈,带着一群野猪

冲撞了那些家伙,我才得以逃脱。为了报答野猪前辈,我就想能不能买下天山,将天山设为它们的保护区……”

敖千听得无言,沉默地垂下目光。——貌似这小丫头胡诌的功夫,日渐趋于炉火纯青呐……

第464章 尊驾

姜浔并不愿意拒绝恩人的要求。

可是……

他偏头对上魏丞相忧心忡忡的目光,表情终于无奈。

“照恩人这说法,若是恩人得了天山,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姜国人不可再开采山中之物?”

靳宛丝毫不犹豫,颔首道:“这是自然的,否则又如何能称得上是给野猪前辈创造一个平静的生活环境?”姜浔不禁望了望即便只是坐在那里不发声,气场也强大得不容忽视的敖千,苦笑一声:“恩人不愧是来自帝都,财大气粗的程度教人瞠目结舌。虽说我姜国只拥有半壁天山

,可光是这半壁天山,价值就难以衡量。而恩人一开口便是要买下它,却不知这半壁天山在恩人心里,价值几何?”

“如果姜王答应,靳宛一定感激不尽。并且,我也不会白占姜王便宜,自是尽量拿出与之相对等的交易物。”眼看姜浔语气有了松动,靳宛当即趁胜追击,赶紧表态。

这时站在对面的魏丞相动了一动。“靳姑娘。”他说,靳宛立即将视线投去,“按道理来讲,你是主上和老夫的救命恩人,对于你的请求,我们应当是毫无条件地满足。事实上,若姑娘是针对老夫个人提出任

何要求,老夫绝不会说半个‘不’字……可如今姑娘所提的这点,确实令我们有些为难了。”靳宛知道想拿下天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姜国与燕国不同,姜国不像燕国那样依赖天山的资源。所以靳宛也没想过,在替姜浔解决了那么大一个麻烦之后,对方还会

在此事上立场坚定地反对。

微微蹙眉思索着什么,半晌后,靳宛在姜浔紧张的注视下抬头看向他。

出乎姜浔的意料,靳宛似乎没有生气,而是善解人意地说:“既然姜王认为我是强人所难,那便先不提这件事。”姜浔急忙解释:“并非是说恩人强人所难,只是恩人你也知道眼下姜国是何种情况。实不相瞒,以前姜国依靠山上出产的独特橙子,每一次朝会上贡的都是甘甜的橙子,还

有优质的大米。虽说姜国的贡品不算特别,但因橙子和大米品质过硬,数量又多,倒也能在帝君心中占有一席之位。“可今年,由于本王鬼迷心窍下令拔除橙树,以致现在竟凑不出足够的贡品。本王昨日才与魏相商量了,要不就学燕国去天山寻一寻。虽然天山地势怪异,属于燕国的那半

边有许多珍惜草药,而隶属姜国这边的就是野物较多,十分普通。可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意外,万一真能从天山寻到一株好药材,起码这次的朝会就有交代了。”

说到这里,想必靳宛也明白他的苦衷了。

说白了姜浔这是自作自受,尽管如此,为了姜国的未来,姜浔也得硬着头皮恳请恩人的“谅解”。

一时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的靳宛,就没有立即接话,气氛沉寂下来。

敖千若有所思地轻敲着桌面,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在这安静的大殿中尤为清晰,引得姜浔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过了片刻,他抬起头,那双幽深的眼眸直直锁住姜浔。“如今各个从属国都在削尖了脑袋往上挤,或许在这一次的朝会上,各国拿出的贡品就不再像从前那样寻常。姜王可以试想一下,二十年一度的朝会何等盛大,哪一国不是

在这期间,拼了命地收集奇珍异宝?届时不进则退,若姜国的贡品还像二十年前一样,恐怕会被其他王国远远甩在后面。”末了敖千又淡淡补充:“即便姜王想要效仿燕国,也不过是东施效颦。跟底蕴深厚的燕国比药材的珍贵,岂不是徒增笑话么?更别说姜国占有天山几十年,要能靠药材发家

,又何必等到今天。”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残酷不近人情了。

姜浔被太子爷说得无地自容,内心欲哭无泪。

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现在姜国的形势并不乐观,而朝会又迫在眉睫,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啊!

敖千的这番分析深入透彻,而语言能反映一个人的内涵与深度,因此魏丞相听完后即刻有所感悟。

他面上的神色趋于恭敬,站出来一撩衣摆就朝着敖千跪下,拱手行礼:“老夫有眼不识泰山,竟不识是皇子亲临。敢问尊驾,是我隆凰帝国哪一位皇子?”

敖千一挑眉。

靳宛吃惊地看着他,不明白是怎么暴露了敖千的身份。

而姜浔和胥凌俱是面露茫然,姜浔讷讷道:“魏相,你这是干什么?皇子的地位何等尊贵,怎会……”

话没说完,姜浔也愣愣地转向敖千,瞧见敖千脸上的淡定之后,他整个人开始变得不淡定了。

不、不可能吧!难道,他真的见到了一位帝国皇子?要真是如此,这会不会就是所谓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

敖千慵懒地一抬手,“一大把年纪了,不必动不动就跪,爷是微服出巡,不差你这一拜。”

这句话等同于默认魏丞相的说法了,姜浔和胥凌听得膝盖一软,瞬间都想学着魏丞相的样子伏地跪拜。

靳宛终究是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也不避讳地就问魏丞相:“你如何猜到他是皇子?我们应该没有露馅才对啊。”魏丞相在敖千发话后已经起身,听见靳宛的问题,先是抱拳冲敖千一扬以示敬意,然后才笑了笑,回道:“帝君与帝后育有六子,此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六位皇子鲜少在

人前露面,但对于他们的风姿,民间也早有传闻。方才尊驾的一席话,充分展示了尊驾对帝国局势的了解,以及言语间的随意实在不是一般人所有。“若换做帝都其他贵族子弟,老臣确信,是绝对没有尊驾这般风度的。再加上前段时间汤国新任君主即位,帝国的龙大将军竟然屈尊降临……大将军身份之尊贵,我等常人难以想象,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除非有何大事,否则大将军绝不轻易外出。再看到尊驾如此气度不凡,老臣便大胆猜测,应该是哪位皇子微服出宫,所以帝君才派出大将军来寻人。”

第465章 蹊跷

老家伙分析得头头是道,靳宛感慨万千,拍了拍敖千:“这么久了,终于出现了一个高智商的人,光凭推测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敖千不置可否。

“果真是皇子大驾光临,姜浔这厢有礼了!”姜浔不敢再有怠慢,立即抱拳行礼。某种意义上来说,从属国的君主地位跟普通皇子相差不大。但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上谁都能分清对帝君而言,这两者谁更亲近谁更生疏。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那便是太子爷的身份比那些一国之君,还要来得尊贵。

姜浔等人只知道敖千是皇子,却不知道他是帝国储君,否则会更加诚惶诚恐。在这件事上,敖千自然没有显摆之意,也就不提自己具体是哪一位皇子。

“既然皇子也开了口,天山之事尚有商榷的余地,请容姜浔再仔细考虑一下。”靳宛不想让人觉得天山之所以能到自己手里,是借了敖千的名头,那就显得他们“仗势欺人”了。作为一个商人,尽量争取自身利益是没错的,但也要记住“平等互利”这一

条原则,否则就是竭泽而渔。因此靳宛迅速接茬:“天山的事跟皇子没关系,这是我私人的请求,千爷也不能威逼姜王答应……只是我还想再跟姜王商量一下,如果我有办法为姜国寻到日后的发展道路

,姜王是不是就能答应将天山卖给我?”就目前来说,靳宛已经带领好几个王国“发家致富”了,这里面也不怕多姜国一个。何况姜国本身并非没有条件,只不过是姜国没有发现而已,靳宛要做的就是给姜浔指点

一条“明路”。

姜浔本来已经认命,就算是无偿让出天山,他也不能有一丝怨言。一来是靳宛和敖千救了他乃至姜国,二来敖千的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会蠢到去跟帝国的皇子作对。况且敖千说的很明白,即便是想照猫画虎,学燕国凭借天山奇药崛起,成功的可能性也并不大。如此一来,天山的作用似乎便不大了。与其留着这座鸡肋的“象征之山”并

得罪皇子,还不如借花献佛博得皇子的善意。

然而靳宛这些话,听起来像是还能给一些补偿,这又算是意外之喜了。

姜浔故作推辞:“这怎么好意思呢……姑娘于本王有大恩,本王岂敢讨价还……”

“主上!”魏丞相急得冒汗,也顾不上自己是否失态,急匆匆地叫停了他。主上耿直得过了头,不该谦虚和推辞的时候却要做作,也不细想靳宛刚刚说了什么!比起黄金万两,一条适合姜国发展的明路,那可是贵重多了!如此难得的机会,岂能

由得主上矫揉造作?万一靳宛当真了那就哭都没地儿哭去了!

魏丞相反应之大,让靳宛和姜浔都一阵愕然。

魏丞相便趁机挤出一个微笑:“靳姑娘此番好意实在不好推辞,那就烦请姑娘说一说你的见解,要真是一条能让姜国发展的明路,老夫第一个向姑娘致谢!”

姜还是老的辣,魏丞相这进退合宜,姜浔倒也不好说什么。

靳宛沉吟片晌,整理了一下语言,便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此前我们在罪城附近,无意中发现姜国有一商人,利用橙皮制作出了一种极具价值的药材,其名为‘黑参’。而这名商人暗中与燕国药材商合作,将黑参高价售往燕国,并

从中赚取了大量利润。”

姜浔与魏丞相听了,神情颇为动容。姜浔张了张嘴似是迫不及待地想开口,但魏丞相以眼神制止了他。“真要说起来,其实姜国的发展前景比燕国也差不到哪儿去,只是姜国始终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据我所知,橙子的果肉可以榨汁,橙皮则是能加工成药用以及食用价值都

很高的陈皮——嗯,我所说的陈皮,就是那个商人口中的黑参。”

说到此处,靳宛停了下来,等待几人慢慢消化这些内容。

好一阵子姜浔才不悦地说:“不知姑娘所说的那个商人是什么人?”

靳宛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他抓住的重点是这个。

眨眨眼,靳宛道:“难道姜王不是应该追问陈皮是怎么来的吗?”

话音刚落下,一旁当了半天背景板的胥凌忽地跪下,瞬间惹得靳宛一头雾水。

只听胥凌自责地说:“请主上降罪!都是属下失职,这才让得那贼子窃取了方子逃出王宫,甚至利用黑参私自牟利……”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靳宛全然没有料到的。扭头看了一眼敖千,见后者也是在状况之外,顿时生起了浓浓的兴趣。

看样子,这黑参的来历并没有那么简单啊……

魏丞相看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叙述了一遍。

原来那名商人,以前曾经是姜国王宫里的一名太医学徒。因着他与姜浔是从小长大的至交好友,所以姜浔对他百般关照,并且让太医院重点培养他。那个时候太医院有一位老太医,在深山里自学成才,无意中救了先王才被请进宫里当太医。进宫前,老太医就在暗中研究橙皮的药用价值,一直过了十多年,他终于寻到

了如何将橙皮制作成黑参的方法。当晚老太医就把方法记录了下来,由于觉得身体不适,就让那个学徒将方子送去给姜浔。谁知当时对方已经意识到自己没有学医的天赋,或许是觉得迟早会被姜浔“抛弃”

,又或许是见利起意,那一晚他没有进宫,而是带着方子悄然离去。第二天,姜浔听闻老太医因心血耗费过度,因此命不久矣,便带着人前往探望老太医。与老太医交谈之下,才得知方子被那人私自带走。可是为了让老太医能够瞑目,姜

浔还是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声称有了方子,姜国兴起有望。

自那之后,姜浔便派出禁卫军追查“叛徒”的下落。时至今日,胥凌这个禁卫军队长,都没能查到对方的蛛丝马迹……靳宛唏嘘不已,联想到长安君以往发布的任务,忍不住暗道一声“蹊跷”。

第466章 诡异

知晓了个中缘由,敖千也不吝啬将那商人的信息告知,此事因此揭过。靳宛继续讲述计划,而这时即便不用再听下去,姜浔也明白靳宛具体的思路了——说白了,靳宛想要提出的,无非是他们以前希望走上的道路,那便是制作陈皮,与各大

王国交易。

尽管如此,姜浔依然很感激靳宛带来了叛徒的消息。

然而靳宛却觉得这样一来,自己本来的筹码就变了味儿。故而思考过后,靳宛又对姜浔说出了一个新的交易筹码:植物培养液。先解释完植物培养液的效用,靳宛才道:“使用植物培养液种出来的橙子,品质肯定会更上一层楼。再用那样高品质的橙子制作黑参,或许会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只是这点

我尚且不能够确定,所以这里面有冒险的成分在……如何抉择,在于姜王衡量。”

姜浔当下想也不想地接口:“这还用犹豫么?就这么定了。”虽然以前没听过“植物培养液”这玩意儿,但光是听靳宛说的那些话,姜浔就能感觉它的作用一定很了不起。即使不能为制作出来的黑参增加功效,可最起码,能够让橙子

本身变得更好吃。

既然注定了要把天山“卖”给靳宛,那他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此事定下之后,姜浔也不墨迹,很快就走完了程序把属于姜国的那一半天山,让给了靳宛。

到了这一刻,靳宛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姜浔善意地提醒道:“姑娘想要天山,还得征得燕王的同意,不然你只能拥有姜国这一半的天山……可是本王想多嘴一句,尽管你在本王这儿没有受到刁难,也不要以为燕

王会那么轻易答应你。”

靳宛借着宽袖的掩护,将盖了玉玺的转让书收进芥子空间,闻言头也不抬地搭腔:“哦,那个啊……不好意思,其实在来姜国之前,我就已经拿到了燕国的天山转让书了。”

顿时,姜浔:“……”

至此靳宛所有的任务已了。

算了算时间,距离朝会只有短短数月,靳宛和敖千便商量着该踏上归程。

所以参加过姜浔特地安排的晚宴,第二天两人便对姜浔提出了辞行。

姜浔惊讶万分,“怎么,两位不和我们一起前往帝都么?”

他还以为两人会留在姜国,直到他们启程去参加朝会。

“我得先回家一趟……这次出门的时间太长了,我爷爷在家里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了,我要回去给他报声平安。”顺便把那些在燕国搜罗来的珍贵药材拿去给爷爷补身。

这下姜浔是彻底惊讶了。

“靳姑娘难道不是帝都人吗?”他们都以为靳宛和敖千一样,都是出身帝都的贵人!

靳宛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他,“谁告诉你我是帝都人了?我出身乌国,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姑娘,难不成姜王看不出来么?”

姜浔和魏丞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眼里神色莫名。

随即姜浔诚实地摇头:“对不起,本王还真的没瞧出来。姑娘这身气度,加上又同皇子……形影不离,所以……”

尴尬的姜王不知该不该继续往下说,只得小心翼翼地偷瞄太子爷的脸色。

最终这个话题,被靳宛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给画上了休止符。

离开那日,姜浔特意让大臣们不用来上朝,早早地带着魏丞相和胥凌赶去两人的住所,亲自送走二人。

马车走出很远之后,靳宛依稀能看到姜浔一行人,矗立在城门上的身影。

放下窗帘,靳宛往后靠着马车,又偏头看看堆得老高的各种物资,默默道:“这个姜浔还真是够热情的……”

临走了还给他们准备那么多东西,好像生怕他们在路上没吃没喝没用的,也算是考虑得十分周到了。

“宛姊姊,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雪诺扯了扯靳宛的袖子,小声问。

靳宛望向坐在对面闭眼冥思的敖千,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大个子,你还要跟我一块儿回乌国吗?”

其实敖千完全可以自己先回帝都的……

敖千掀了掀眼皮:“我不便与你一同前往帝都,所以将你安全送回乌国后,我便会先行离去。”为了两人日后能够名正言顺地在一起,这种短暂的分别是很有必要的。如果光明正大地把靳宛带回帝都,那么从一开始,所有人的目光就会聚集在靳宛身上,这对靳宛非

常不利,毕竟靳宛此行前去是有目标的……“达先生,你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这时雪诺想起了两人的约定,急忙提醒敖千,“我和兄长跟着你和宛姊姊走了那么多地方,还让兄长免费当你的打手,你可不能忘了

你许下的承诺!”

要不是为了见敖轩一面,雪诺也不会跟在两人屁股后面到处跑。

靳宛听得有趣,便敲了敲雪诺的后脑勺,取笑道:“你这小丫头,人不大感情倒是挺丰富的啊?能不能跟我说说,阿轩到底哪里吸引了你,让你见了后就念念不忘?”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可这也太离谱了吧,雪诺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敖千显然也挺想知道答案的,所以他难得认真地盯着雪诺。被两人一眨不眨地注视,雪诺的小脸慢慢浮起了红云。过了好半晌,她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就觉得和轩哥哥很熟悉,好像我们以前在哪里

见过。而且看到轩哥哥的脸色那么苍白、虚弱,我就好心疼……我觉得,我能够帮助轩哥哥治好他的病,所以我一定要再见到他!”

说到最后,雪诺的声音变得非常坚定,连眼神都变了。

靳宛惊讶地和敖千交换了一个目光:大个子,你看这是怎么个意思?难道阿轩真的在无意中,就招惹了一朵幼小桃花?

太子爷也不明所以,只好微不可察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雪诺年龄不大,靳宛实在想不通,她“以前”是怎么认识敖轩的?毕竟敖轩从未出过隆凰帝国,他们总不可能是通过梦境相识的吧。诡异,真的太诡异了!

第467章 大赛

时间回溯到一个月前,乌国,邬京。

每一次朝会前,各国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比赛,其名为“商会首脑争霸赛”。顾名思义,这场大赛的目的,便在于选出本国的商会首脑,代替本国所有商人前往宗主国。以往乌国的整体实力并不突出,连带着商会也比不上其它王国的,因此举国上下都不怎么重视这个比赛。甚至在商会成员眼里,成为商会首脑非但不是一件光荣的事,反

而会让被选者感到焦灼,因为那意味着他不得不陪同主上到帝都受人奚落、嘲讽。

可这一年,随着乌国酒醋生意的壮大,以及乌王对待大赛态度的细微变化,敏锐的人隐隐约约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于是在大赛启动报名后的第一天,报名的人数就多达一百,这个数目已经超过了上一届大赛参赛的人额总数。然而跟上届相比,参赛的最低标准已经从“必须拥有总价十万

两白银以上的产业”,提升为“必须拥有总价百万两白银以上的产业”。或许在外行人眼里,这个条件的改变只是风修为了节省精力,想在最短的时间内选出最优秀的商人。但是商会内部的人都清楚,过去风修刻意降低了标准,为的是鼓励大

家参赛。今年既然一下子将标准拔高那么多,肯定是想选出一个可以全力扶持的人,从而振兴乌国的商业。换句话说,如果这次能摘得商会首脑的桂冠,未来乌国整个商业市场都

是自己的,到时必定是财源滚滚!

是故那些无利不起早的老滑头们,也蠢蠢欲动了。短短的两天之内,就有不少人带着“小小心意”,登了沈家的大门,拜访大赛的总评委兼乌国商会的创始人——沈立威。

“沈大人,家父如今身体不适,不能亲自来与您叙旧,便让晚辈带了这株产自天山的雪莲,代替他老人家登门探望。”

男子话音刚落,立于身侧的小厮便打开了盒子,向沈立威展示里面珍稀的天山雪莲。

只淡淡扫了一眼,沈立威就收回了视线,威严地对上男子蓄意示好的目光。

“贤侄太客气了,我与令尊是数十年的老友,实在不必如此见外。当年若不是令尊从旁协助,我亦无法顺利创建商会,可见令尊是对国有功的。”

闻言,男子面色一喜,一双眼睛笑得眯成了缝。紧接着沈立威又话音一转:“可功归功,过归过。十五年前令尊以权谋私、大肆敛财,为此主上剥夺了他在商会中的职位,取缔了你林家参加首脑争夺赛的资格,这点即便

是老夫也无能为力。”

林晟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他认真地凝视着沈立威,缓缓问:“沈大人,此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么?以你沈大人的地位,只需在主上面前多说几句好话,主上一定会收回成命的。”

“贤侄高估我了。”沈立威面容平静地摇头,无声地拒绝了林晟的贿赂。

察觉沈立威态度坚决,林晟沉默良久,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半晌后,他站了起来,朝沈立威一拱手。

“既如此,晚辈也不多做叨扰,告辞。”

走到门口,林晟忽然停住,回身含笑对沈立威道:“对了沈大人,早就听闻沈少外出游历,如今数年光阴眨眼已过,也不知沈少是否安康?”

沈立威的神情终是微微一动。

林晟却也不等他的回应,兀自翘着唇角扬长而去。

众所周知,沈立威膝下仅有一子。可早在二十年前,他的儿子儿媳就死了,留下了一个七岁的遗孤由他抚养。

现在这唯一的孙子都失踪了,沈立威孤家寡人一个,等他一死,沈家势必没落,商会的大权自然就落到林家手上。

沈立威已经步入花甲之年,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所以林晟也不着急。哪怕是等上个十年,他林晟也才年至不惑,正当壮年之期,刚好可以同时接掌林家与商会。

目送着扔下这番意味深长的话后,悠然远去的林晟背影,沈立威眼中闪过莫名的光,竟露出了一个冷笑。

旋即一摆手招来管家。

“老爷,有何吩咐?”

沈立威阴郁道:“今日府上不再见客,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那臭小子,偷偷到邬京这么久了,竟也没有主动回家见见他这个老头子!

管家面露喜色,忙追问:“老爷可是要去接少爷回来?”

“哼!一走就是八九载,这么多年连个问候都没有,如今快到家门口了也不回来,我能放下面子去接他吗?”

此时的沈立威就像个赌气的孩子一样,脸上的表情也生动了许多,丝毫没有方才在林晟面前的那番威严。管家深知主人的性子,这个时候便顺着沈立威的口风接茬:“是是是,少爷也太不像样了些,不过是要他入朝为官,他脾气就那般大,直接一走了之,白白让老爷为他担心

受怕,简直太不懂事了。”沈立威顿时横来一眼:“这才几年,你就学会在背后咀嚼睿儿的是非了?睿儿当时未及弱冠,尚且年轻气盛,说话冲了些也在情理之中。何况睿儿不肯按照我给他铺好的路

走,也是因为他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比城中那些整日浑浑噩噩的贵公子好多了?”

眼看沈立威瞬间翻脸,管家不但不害怕,反而还得意洋洋地笑了。此刻沈立威才察觉自己上了管家的当,一张老脸登时挂不住,只得尴尬地闭上嘴巴。

管家笑眯眯地说:“照老爷这么说,那今日执事大人的那些话,是不是就不作数了?”

在林晟之前,沈立威接见了商会的现任执事赵辉。赵辉本人并没有任何商业资产,但赵辉的弟弟赵成,是邬京名气最大的“百香楼”的老板。“百香楼”这个名字容易令人浮想联翩,但它确确实实是一家酒楼。只不过里面除了吃饭喝酒,还有表演可看,并且跑堂的小二都是些长相俊俏的美男,因此它始终门庭若

市。

故此赵成赚得盆满钵满,几年前荣登邬京商人财富榜第一名。加上有赵辉这层关系,很多人都认为,商会首脑争夺赛的冠军已是赵成的囊中之物。偏偏不久前,一家名为“三鲜楼”的酒楼突然崛起,这令局势瞬间产生了变化。

第468章 再见

第468章 再见

赵辉此行对沈立威提出了三鲜楼不能参加争霸赛,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三鲜楼并未加入商会,对此沈立威没有立即给出答案。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想创造有利的条件让赵成夺冠,这是他的事,我们没必要配合他。”

沈立威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就奠定了三鲜楼参赛的基础。

与此同时,邬京另一个方向的三鲜楼里,也有人在为争霸赛的事情而苦恼。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桌上的烛火摇曳不停,仿佛随时都会被吹灭。可站在窗前的人恍若未觉,望着昏暗的天空出神,那瘦削的背影显得十分单薄。

“吱呀。”

房门应声被推开,手里提着灯笼的小五走了进来。这时屋内的烛火剧烈一闪,终是被风吹得熄灭了去。

小五匆忙行到桌旁,重新点燃蜡烛。

然后他望向木然不动的沈玉溪,目露犹豫:“沈先生,您怎么了?自从咱们到了邬京,您就好像有什么心事,连靳老爷看了都忍不住替您担心。”

“靳老爷睡下了?”沈玉溪回过身来,没有回答小五的话,而是自顾自地问道。

小五点点头,“刚睡下。靳老爷听说掌柜的再有一两月便回来了,甚是开怀,这几日都睡得比较早。”

他侧了侧身,让沈玉溪从身旁经过,小心翼翼地问:“沈先生,掌柜的真要回来了么?”

“嗯,她信上是这么说的。虽然具体时间不定,但应该就在这一两个月内了。”回来的再晚点儿,乌国王室都出发赶往帝都了,她也没有再回来的必要了。

撑着桌面,沈玉溪抬手揉了揉眉心,一脸苦笑:“咱家掌柜的可真是不安生,自家国内的生意还没搞好,这就跑到别的王国去开分号了。”

小五骄傲地一挺胸,“这是咱们掌柜的能干呢!普天之下除了威灵帝国的游商,压根没有哪个商人比得上掌柜的,她这买卖不仅会越做越大,而且还会越做越好!”

可不是么?到今天他才知道,那个醋桶子大表哥不单单是帝都的贵族那么简单……也不知他们家掌柜的上辈子做了什么善事,居然能被一个帝国太子给看上了。有了这么大一座靠山,掌柜的可谓是财运亨通了。

“当然了,以后沈先生可能会更辛苦了……”察觉到沈玉溪的面色变幻不定,小五匆忙改口,讨好地笑道:“为了能让咱家掌柜的没有后顾之忧,相信沈先生一定不吝于出力,小五也会竭尽所能地帮助沈先生,有任何需要沈先生尽管差遣。”

沈玉溪睐他一眼,强力忍住才没对他翻个白眼。见状,小五挠了挠后脑勺,傻乎乎地笑了。

“其它事我也不要你操心,你只要负责把作坊里的人教好,保证作坊有充足的酒醋提供给各大商铺、酒楼便可。”沈玉溪敛容正色,目光转向窗外若有所思地道:“现如今咱们是越来越打眼了,目前已经被人盯上,恐怕咱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着呢。”

小五不明所以,可是看着沈先生的神情,他又什么都问不出口。毕竟这些事情,他是真的一点儿不在行,问了估计也是白问。只要他把沈先生交代的事情做好,应该就没问题了。

便在这时,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沈玉溪和小五同时看向门口,沈玉溪出声问:“谁?”

“沈先生,是我,老胡。”

门外响起酒楼管事老胡的声音,沈玉溪眉头依旧微皱,“老胡,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沈先生,有位大人想要见你,他此刻就在楼下。”

大人?

沈玉溪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赵辉。

可他上回不是被自己打发回去了么?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来才对。

“沈先生,那位大人说……说您最好别在他跟前摆谱,还说若您不肯见他,他……他就……”胡管事这时吞吞吐吐的转述沈立威交代的话,可在他看来,沈立威说的这些话以前从没人敢对沈玉溪说过,因此他才犹豫不决。

正纠结时,房门就开了,一脸阴霾的沈玉溪出现在胡管事身前。

“就怎么样?”他阴仄仄的声音响起。

胡管事虎躯一震,连忙摆手示意自己是无辜的,“先生,那位大人看起来确实惹不得。他说您若不肯见他,那咱们三鲜楼就别妄想参加争霸赛了,所以小人这才……”

“带我过去。”沈玉溪沉着脸说。

只是眼睛深处透出了一股莫名的光亮,嘴唇也抿得紧紧的,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胡管事不敢再多言,立即带着人往沈立威所在的厢房去了。

那厢沈立威背着一府的下人,趁夜偷偷摸摸到了三鲜楼,却没能第一时间见到想见的人。打发走胡管事之后,沈立威迅速转身对着管家质问。

“那臭小子会不会还跟老夫置气,不来见老夫?”

管家一看他这色厉内荏的模样,便知老爷多年不见沈睿,此时心中是又期待又害怕,偏偏还不能露怯。再想到这么多年来老爷几乎每天夜里都在思念少爷,顿时心里一酸。

于是温声安慰:“哪能呐!少爷是个心软的好孩子,这么久了,他也长大了,铁定能想明白老爷当初都是为了他好。老爷,您就放心吧!”

闻言,沈立威的肩膀却一下子塌了下来。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唉……我不是怕他想不明白这点事儿。我早就知道他在长公主手底下做事,但多年过去,我却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去看他一眼……睿儿当年离家尚未弱冠,我这个祖父却狠心让他一个人在外漂泊多年,睿儿知道后岂能不怪我?”

管家正欲说话,便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沈立威当即面色一变,换上冷漠威严的表情,僵硬地坐在位子上。

“嘎吱”一声,厢房的门被人推开,沈立威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一阵期待与激动的光芒。

沈玉溪看向房间的时候,正巧对上沈立威这一瞬的眼神,登时心上一片酸楚。

——离家七年多了,今日乍然再见亲人,对方却比记忆中的容颜老了十岁不止!

第469章 祖父

奈何沈立威脆弱的神色一闪即逝,待沈玉溪回神,迎接他的是沈立威一声充满不悦的冷哼。

沈玉溪恍然未觉,径直走进房中。

“少爷。”沈府的管家慈爱地看着他。

沈玉溪面色稍有缓和,也不顾沈立威又硬又臭的脸色,自作主张地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豫叔。”他唤,语气中充满敬重。

沈豫目光中满是欣慰,看了看沈立威,又看向沈玉溪道:“少爷真是大了,长得比豫叔还要高了。”

说着说着,沈豫眼眶都红了一圈。

沈立威还端着架子不说话,只是听到这里,他依旧忍不住细细打量着沈玉溪。

如今的沈玉溪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面容青涩的沈睿,他的眉宇间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五官比之从前更加成熟,就连眼神也是令沈立威感到陌生的稳重。

面对分离了近八年的祖父,沈玉溪沉着地执起茶壶,为沈立威添了茶水,方才低低地叫了一声:“祖父,请茶。”

久别重逢,沈玉溪没有激动没有兴奋,更没有克制不住地涕泗横流。

可就在这一刻,素来铁面无私的沈立威,竟是倏然无声淌下两行清泪。曾经强硬又坚定地替沈家遮风大雨的这棵大树,却被孙儿此刻淡定的举动,激得情不自禁地失了分寸,率先绷不住架子。

见此一幕的沈玉溪浑身一震,仿佛遭了电击,一时讷讷无言。

沈立威默默垂泪,也不言语,而是端起茶杯。

寂静中只听得杯盖相撞的声音,气氛无端沉重。

沈玉溪何曾见过威严的祖父真情流露,此时简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竟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少爷,你走了快八年了,”沈豫跟着抹泪,和煦地望着沈玉溪,“老爷也想了你快八年了。”

此话一出,好像触动了某个开关,沈玉溪遽然跪下。

他仰头看着年迈了许多的祖父,终于泪如雨下,哽咽央求:“祖父,请原谅睿儿不孝!”

自从离家的那一日起,他在心底发过誓,没有做出一番成就绝不回京!他幻想过他荣归故里,幻想过沈立威低声下气地表示自己错看了他、低估了他,却从未想过再次见面是这样的场景。

此时此刻沈玉溪的心里没有骄傲,更没有自豪,只有因祖父浑浊落泪而感觉心里揪疼揪疼的愧疚。

小五被突然转变的剧情吓了一跳,眼看沈先生没时间搭理自己,便识趣儿地退出房间拉好门,给屋内的人当起了守门神。

不知过了多久,小五的脑袋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就在他险险扑到地上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拉开了。

小五瞬间一个激灵,脑子清醒了不少。

转头看去,情绪已经恢复冷静的沈玉溪招了招手,微微哑声吩咐:“去安排一间上房,再告诉胡管事,明日三鲜楼歇业一天。”

虽然能够看到屋里的老头儿,但是小五不傻,知道那老头跟沈先生关系匪浅,也不敢起打探的心思,于是乖巧地去做事了。

他一转身,又听见沈玉溪在背后道:“等一下……先去厨房让他们尽快备一桌菜送来。”

“是,沈先生。”

小五一走,沈玉溪便关上门,回到房中。

此时沈立威已趁着沈玉溪出门的这会儿子功夫,好好调整了心态,把脸上哭过的痕迹都给清理干净了。

见沈玉溪回来,他顿了顿,才沉声说:“这一届的首脑争霸赛,你可有意愿参加?”

问这话也不过是想再确认一遍,因为据他所知,赵成来警告过三鲜楼,然而当时沈玉溪却显得油盐不进,压根不在乎赵成的威胁。

若三鲜楼无意参赛,沈玉溪自然也不必落了赵成的脸面。

果不其然,沈玉溪点点头,算是肯定的回答。

见状,沈立威眉头一松,倒也没有苛责的意思,反而是有些自傲地说:“既然如此,你也不必畏首畏尾。虽然赵成有赵辉撑腰,可咱们沈家的人更不是好欺负的。我虽然一把年纪了,但只要我一天不死,赵辉就一天别想欺到你头上。”

沈玉溪眼中暖意浮现,却仍是摇了摇头。

沈立威目露不解。

“祖父,此事我不想牵扯到沈家。听闻近几年京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相比起其它势力,我沈家实在孱弱,非到必要时刻最好不要卷入到争端之中。”

沈立威不怒自威,“睿儿是嫌弃祖父老了不顶用了?”

沈玉溪却道:“孙儿是关心您的身体。”

他眼中的关怀并无虚假,沈立威见了只能作罢。

“何况,”沈玉溪忽然又开了口,眼神饱含深意,“三鲜楼真正的主人,乃我乌国二品夫人。有这一层身份在,想来有胆给三鲜楼下绊子的也没几个人。”

沈立威听得一愣,随即想起王宫里对达夫人的些许传言,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只是不知道达夫人何日能回?”思及此,沈立威微微拧眉,“虽说因为主上对达夫人的纵容与尊崇,现下朝中众臣皆对达夫人心怀畏惧,但也不排除有几个自视甚高者。如果达夫人不能出席商会首脑争霸赛,三鲜楼想要在众多参赛者中脱颖而出,就没那么容易了。”

赵辉之所以能够当上商会的执事,一来是他本身手段颇为了得,擅长与人交际;二来是他有后台,否则这邬京商会人才济济,又岂会轮得到他做主?

而出于对靳宛的安全考虑,风修对靳宛的描述并不多,大家只知道乌王看重这个原为“天赐夫人”后改叫“达夫人”的女子,却不知道她在乌王心中的真实地位。

加上靳宛出身农家,尽管传言说靳宛发现了酒醋的酿造之法,也依旧有很多人怀疑这是风修的托辞。毕竟酒醋的酿造之法何等重要,即便是帝国也十分重视。乌国王室想要独善其身,就必须找一个掩人耳目的“傀儡”,到时他国细作便会将视线锁在靳宛身上。

综上,表面尊敬达夫人内心却不以为然的人,其实也不在少数。沈立威作为朝中老臣,自然是看出了这一点,因此才不得不提醒沈玉溪。

第470章 初赛

别说,沈立威还真道出了沈玉溪心底的担忧。

可沈玉溪并不想让沈立威替他担心,便洒然一笑:“可别小瞧了你孙儿,就算掌柜的不能按时回来,我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若有人胆敢在背后使阴招,我也有办法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话到此,沈玉溪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便转移话题道:“今晚您便留在这里好好歇息,明日孙儿再陪您一边享用美酒佳肴一边畅谈,您看如何?”

“这不成。”沈立威摆手,“近几日沈府的访客一茬接一茬,我不在府中会平添许多麻烦。”

“有豫叔看着能有什么事,您就喜欢瞎操心。”说完沈玉溪笑眯眯地对沈豫道:“豫叔,家里就麻烦你了,让祖父在我这儿待上一晚。”

眼见沈立威和沈玉溪祖孙俩冰释前嫌,沈豫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不答应。

“放心吧老爷,府上的事我会安排好。明日我便对外称老爷感染风寒,沈府闭不见客,老爷就请安心同少爷叙谈。”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沈立威实在没有拒绝的必要。况且他私心也想和孙子多待,于是抚须点头。

翌日一早,沈玉溪便命人准备一大桌子洗干净的菜和锅底,晌午要和他祖父沈立威吃“烫锅”。

三鲜楼这天歇业,偌大一个酒楼就只有这对祖孙俩外加一个靳海在吃烫锅,可谓是无比清净。

“老兄弟,老哥我不得不对你说一声佩服啊!能培养出达夫人这样的孙女,真是令人钦羡呐!”

酒精上脑,沈立威也放开了自我,拉着靳海称兄道弟。

靳海虽为一介农夫,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熏陶,也渐渐摆脱了骨子里对官员的畏惧。即使沈立威不是沈玉溪的祖父,他也不至于在沈立威面前战战兢兢,这会儿更是欣然接受了沈立威对他的称呼。

“呵呵呵,沈老哥也不差,玉溪这小子很不错的。”靳海说着又把沈立威的酒杯满上。

他倒是不怎么爱喝酒,毕竟是穷人出身,以前哪有这个命尝到酒的滋味儿。现在已经五六十岁了,对酒的渴望不大,喝不喝都无所谓。

沈玉溪无奈地看着自己的祖父,总觉得几本酒下肚,堂堂的沈大人还没大字不识一个的靳老爷表现得体。

“祖父,您贪杯了。”他叹道。

沈立威嘿嘿一笑,“老夫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你还不容我多喝几杯?老兄弟,来,咱们继续!”

靳海只得端起茶杯敷衍地同他砰杯。

喝到最后,沈立威竟对着靳海告沈玉溪的状。

“我这心里苦啊!儿子儿媳死得早,留下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孙子。为了他我殚精竭虑,拼命地想办法把他推到官路上,好让他以后能有那个能耐保护自己,不被我沈家的政敌欺辱了去。谁知这孙子不听话啊,我要他当官他偏不当,还跟我闹脾气,一走就是七八年啊!”

沈立威抹了一把老泪,一派委屈到不行的样子,看得沈玉溪无语凝噎。

靳海刚刚被沈立威强灌了两杯,这时神情也有些恍惚了,闻言也伤心地流下眼泪。

“沈老哥,我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那年村里遭了涝灾,我为了救村里的人,把我儿子儿媳给害死了。想不到那些人狼心狗肺,又把我仅剩的一个孙女给推到河里淹死了,呜呜呜……”

靳海失神地大哭起来,一旁的沈玉溪却皱起眉头。

靳宛被人推进河里这事儿他知道,但是靳宛非但没死,在那之后反而像是开了窍一般,处处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他实在想不通靳海这是嚎什么丧。

他只当这是两个醉老头说的胡话,倒没放到心里,而是招呼几个伙计把两人抬到房里。

临了沈立威还拉着靳海的手不放,说是要继续跟他的老兄弟喝个畅快,那手劲儿大得好像拉着的是他死去数十年的媳妇。

沈玉溪看不下去了,亲自去拨开了他的手,再好言好语地把这个醉鬼劝回了房里。

两老总算安歇,沈玉溪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在战场上驰骋了一夜。

而现在夜晚还没降临,沈玉溪将三鲜楼的事宜交代了下去,便回了房间开始思索如何迎接即将到来的商会首脑争霸赛。

大赛的规则是随同大赛的通知出来的,所以沈玉溪才会不慌不忙。尽管靳宛起码得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可是这场大赛的初赛期限足足有四十天,然后是十天的决赛时间,加起来也有一个多月了,靳宛还是很有希望在决赛结束前赶到的。

今天是报名的最后一天,沈玉溪已经暗中安排人去报了名,如今只等三天后初赛开始。

初赛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所有报了名的酒楼、商铺等,要在四十天后交出自家的账本,看这期间哪家的业绩最佳、赚的银子最多,并按照排名取前十名进决赛。

由于三鲜楼的分号遍布全国,所以沈玉溪压根不担心三鲜楼进不了决赛。在这一条上,即使赵辉想要动手脚,那也是没戏,除非他有本事把三鲜楼全部分号里的管事买通。

对此沈玉溪倒是心宽,赵辉要是敢伸手,他就敢把赵辉的手给砍断,看他肉痛不肉痛。

——自从靳宛当上甩手掌柜后,沈玉溪已经不单单是三鲜楼的总大厨了。他现在还兼任总管事一职,负责培养出可信的人去乌国各地的三鲜楼任管事,而且各家分号的总厨也由他亲自教导。

所以小五说的没错,靳宛的买卖扩大,最累的不是靳宛,而是沈玉溪。当然,对于沈玉溪这个难得的人才,靳宛是不会吝啬的,如今沈玉溪一个月的月银都有三千两了。跟刚开始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而他祖父沈立威每月的俸禄才堪堪一千两,老头子知道了怕是又要委屈得哭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沈立威还以金达记的名义报了名。

从这里就能看出靳宛产业与其他人的不同了。别人为了取胜,都是以个人名义报名的,清算赛果时便是看个人名下所有产业加起来的盈利总数。

第471章 第一

第471章 第一

可是靳宛的三鲜楼和金达记都是开了许多分号的,并且无论是酒楼还是商铺都是捞钱似的进银子。沈玉溪要是用她个人名义报名,到时候清算出来的数目铁定能让一干自恃有钱的大佬掉眼珠子,那就太招人恨了。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沈玉溪就把三鲜楼和金达记给拆开来报名。如此一来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即使靳宛不能及时赶回来参加决赛,他作为三鲜楼的总负责人,也能代替靳宛出场。

四十天过的很快。

眨眼就到了清算初赛结果的日子,沈玉溪脸上不见丁点儿忧虑,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得在场的人暗自咬碎了银牙。

最后的结果也没什么惊喜。

如今加上邬京的这家“邬·三鲜楼”,三鲜楼共有七家,一家是旺福镇的三鲜楼总店,其余的县城有三家,省城有两家,都城有一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宣扬,几乎全乌国的百姓都知道了“三鲜楼”的大名,而且三鲜楼的物价也不是很高,生活富裕了一些的乌国百姓便时不时就去趟三鲜楼。

再加上慕名而来的各国游商以及路人,三鲜楼的生意越发红火。如今小镇的店面纯利润便涨到了三千两,县城的利润也由原先的三千两涨到六千两,省城的更是暴涨至月入万两!

当然,最赚钱的还是邬京的这家店面,每个月最少都有三万两的纯利。四十天一过,七家店铺光利润就有九万五千两,刚好比赵成的百香楼多了五千两,排在第八位。

这可把赵成气惨了,尤其是当他的眼睛落到那高高在上的榜首时,赵成的眼睛简直能把沈玉溪吃到肚子里。

——四十天纯利润整整二百万两,比第二名的国舅爷名下的金粉铺的一百五十万两利润,还要高出五十万两!

所有看到这个数目的人,都有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这金达记哪里是商铺,这特么分明是销金窟啊!

可惜他们再不甘也没办法,就连第四名的“万佳酒楼”都是靠着从金达记进的酒醋,才慢慢把生意提上来,从而在这四十天里一举超过赵成的百香楼。

排在第三名的人主营是布庄,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他也和金达记一样,市场几乎囊括了乌国各地。而大家看到第五位的那个名字时,顿时都有些哑然,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

原因无他,这个名为“李如风”的男人,他所经营的并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而是……勾栏院。不仅有美女如云的勾栏院,他还暗中开了几家只有小倌的馆子,馆子里有诸多风格不一的男倌,专供那些有龙阳之好的大人物包养玩乐。

只是李如风的名字并不为常人所知,也就那些达官贵人心里明镜似的清楚,但偏偏他们又不能说出来。所以李如风稍微动了一下手脚,竟然就这么挤进了前十名。

当然,李如风实际上也并不妄想能成为商会首脑,他只是无聊凑个热闹罢了。正因如此,那些大人物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如果被李如风夺冠,让帝国的人知道他们乌国的商会首脑,竟是一个开勾栏院的家伙,估计整个王国都要遭到嘲笑了。

第六名的是一个经营米庄的人,名叫陈天生。这人是个天生饭桶,他的出身不算差,他老爹却硬生生被他吃穷。不过陈天生除了天生饭桶之外,运气倒也不差,在吃了几年饿肚子的苦后,他对米产生了一种偏执的热爱,只要手头有点儿银子就去买米。

结果有一年被他赶上饥荒,米价暴涨,他趁机把家里囤积的米都卖了出去,就这样暴赚一笔。此后,他就成为了一个米商,渐渐的由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发展成为一个大米庄的老板。

第七名是个开客栈的,然后是第八名的三鲜楼、第九名的赵成。最后一名说起来也是国舅爷的势力,一个叫杨伟的青年。因为这个杨伟听说是国舅爷的远方亲戚,他做的也是首饰、胭脂水粉等营生。表面上这是他自己的买卖,但是大家都觉得真正的主人是国舅爷。

除了前五名的纯利润超过了三十万两,后面的都是八万两到十万两之间,最少的杨伟也有八万三千两的纯利润。

而这前十名都在邬京占有市场,可以这么说,进了前十名的都是邬京中各个领域里拔尖的商业大佬。直到这个时候,赵成才知道他这个“邬京商人财富榜第一名”有多名不副实。要不是国舅爷等人不想高调,随便露一点零头都比他赵成赚的多,哪里轮得到他当这个第一名。

连以往被百香楼稳压一头的万佳酒楼,这四十天里都挣了四五十万两,简直要把赵成的脸打肿了。

不过也难怪,从前还没有三鲜楼时,百香楼每个月至少都有五十万两的进账。三鲜楼一来,客人就分流了,百香楼的利润便降低了。

其实如果赵成肯放下面子找沈玉溪合作,购买金达记的香醋和烧酒,他也不至于亏的这么惨。可惜赵成爱面子,死也不肯放下身段和沈玉溪谈,沈玉溪自然不会顾他的脸面,反倒专门出一些针对百香楼的活动,就这么活活把“百香楼”拖成了“白想楼”——白想客人的酒楼。

而有了万佳酒楼在前,尽管三鲜楼的存在还是有些显眼,但也不是很扎眼,不至于引起邬京众多家酒楼的公愤。

只是……

金达记这成绩一出,被压制的国舅爷,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众所周知,国舅爷的妹子就是早早去世的王后,主上爱屋及乌,这些年来对国舅爷都十分敬重,长公主和羽王子也颇为爱戴这个舅舅,可以说国舅爷是除了主上之外,乌国里地位最崇高的人物。

于是从这一天起,许多人就眼巴巴地盯着国舅爷和金达记,想要看国舅爷上演一出“报复”的大戏。

连沈立威都禁不住愁了起来,要知道,金达记虽是靳宛的产业,可眼下负责金达记的人是他的宝贝孙子沈睿啊!若是国舅爷当真要寻事,受罪的可就是他沈家的独苗苗了。

第472章 回归

第472章 回归

一直等到决赛开始后的第六天,邬京还是一片安宁。

大部分人都失望了,认为国舅爷是不会教训金达记了。只有少部分人还在翘首以盼,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在这暗藏波涛汹涌的平静中,连日赶路的靳宛,总算是顺利抵达了邬京城外。

早已收到传讯的左笙此时跪在马车前,在敖千的注视下,后背冷汗直冒。很显然,之前左笙护主不力,导致靳宛被汤国的人掳走,这个罪敖千还记得牢牢的呢。

“从你留下的那一刻起,你的主子便不再是本宫。至于是谁,需要本宫来提醒你么?”

听着殿下冷淡的话语,左笙将头埋得更低以示臣服:“回殿下,卑职的主子是未来太子妃,卑职以性命起誓,绝不会让太子妃再有丝毫危险。任何人想要对太子妃不敬,就得从卑职的尸体上踏过去!”

“本宫且再信你一次。”敖千的声音依然没有温度,“不过本宫不喜欢听人耍嘴皮子,本宫要看的是结果,你好自为之罢。”

左笙自愧得不敢抬头,恭敬答:“谨遵殿下教诲。”

靳宛推开车门探出一颗头,一见此景先是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

真要追究,被汤国掳走这事儿,其实是怪不得左笙的。如果不是靳宛强制要求左笙去打听敖千的下落,左笙又怎会离开?

“千爷,你若要怪罪,连我一并怪罪了吧。”靳宛无奈地说,“是我任性了,左笙是无辜的。”

敖千一听这话,哪能不知靳宛心里想的是什么。

伸手将人抱下,敖千轻轻替靳宛拂去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拉紧了她身上的披风。

“这天气是越来越凉了,你且照顾好自己,莫要受凉。”敖千软下语调,望着小丫头,恨不得将人揉进骨子里一刻也不分离,“待此间事了,你便尽快动身,我会在帝都等你。”

靳宛被敖千困在胸前的一方天地,背对着众人,因而露出了娇憨的女儿家姿态,嗔道:“你要说话算话,可别像上回那样,说好了半年就来找我,却害我白等了那么多时日。等我到了帝都,我要第一时间见到你,不然新账旧账一起算,我看你这失信的太子爷要怎么堵住悠悠众口。”

敖千垂眸盯着靳宛微微翕动的唇,心里滚热一片。奈何大庭广众,可不是两人能够随意胡来的小闺房,只得按捺住心头的火热,哑声轻应:“这次,太子爷决不食言。小丫头,你要替我顾好你的身子,少一根毫毛,都不行。”

靳宛不答,埋首在他胸膛,轻嗅几口独属于情郎的气息。

午夜时分,一行人在邬京城门外分为两拨。马背上的敖千驻在原地,深情地注视着那辆载了靳宛的马车朝邬京城门驶去,一直到马车被夜色彻底遮掩,他才带着雪琅兄妹和剩下的暗卫转身离去。

早已收到消息的沈玉溪和靳海在三鲜楼等候,靳海更是每隔一会儿便抬头望向门口,大有望穿秋水之意。

终于,当靳海几乎要坐不住了,外面传来了嗒嗒嗒的马蹄声。

靳海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在沈玉溪的搀扶下朝门外冲去。

刚到门口,就看见左笙扶着一个罩着白色披风的人下了马车。

听见动静的靳宛望了过去,对上靳海激动难抑的目光,登时欢喜而笑,叫道:“爷爷!”

“哎!”靳海高兴得抹泪,在靳宛失踪后高高挂起的心,这一刻终于彻底落下,只一个劲儿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靳宛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虽然沈玉溪每次收到靳宛的信,都会念给靳海听。可在老人心里,没什么能比亲眼看到大活人更来得踏实。

靳宛小步跑到靳海跟前,任由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摸上自己光滑的面颊,撒娇般地对靳海说:“爷爷,外面有好多坏人,他们都欺负我,多亏你孙女智勇双全,这才没有吃亏呢。”

“我的小宛受苦了。”靳海心疼地看着靳宛,拉起孙女的手安抚地拍拍,“不用怕,现在你到家了,谁再欺负你爷爷就揍他!”

靳宛咧嘴开心地笑,被靳海宠溺的话语冲得暖洋洋的。

“咳咳。”

见两人似乎有无视自己的趋势,沈·任劳任怨数月之大功臣·玉溪忍不住彰显了一下存在感。

靳宛如愿将视线转向他。

沈玉溪正欲开口,靳宛“咦”了一声,“沈大厨,你是不是……长胖了?”

沈玉溪一口气上不来,差一点被这无良掌柜活活气死。

进了三鲜楼,桌上已经备好了饭菜,看得靳宛口水哗啦啦地流。

解开披风一屁股坐下,靳宛抱怨地说道:“这些天光顾着赶路,生怕回来的晚了,我们连客栈都不敢多待,我已经好几日没吃过热腾腾的饭菜,可馋死我啦!”

靳海听了,心里对孙女更加怜惜,边给靳宛夹菜边慈祥地说:“那你就多吃点,这一桌子菜都是爷爷特地给你准备的。只不过之前冷了,我又让人拿去热了一遍,可能味道比不上刚端出来时了。”

“还是很好吃,谢谢爷爷~”靳宛满足地眯起眼睛,热乎乎的饭菜暖了胃,更暖了心。

吃饱喝足,爷孙俩之间的话聊得也差不多了。看沈玉溪似乎还有事要和靳宛说,靳海倒也不耽搁两人的功夫,交代两人早点休息,他这个不经熬的老人家就先回房去了,只等明天再和孙女细细叙话。

老爷子走了,沈玉溪先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掌柜的,你累吗?”

说完不等靳宛回答,他又不客气道:“看掌柜的刚吃饱饭,应该还不到就寝的时候,不如我们先来谈谈正事吧。”

靳宛吃撑了,闻言揉着小肚子笑看着沈玉溪:“反正你说什么都有理,我还能怎样?”

“也不知是哪位一甩手就是几个月,把偌大的摊子丢给我收拾。现下人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说我能轻易放过吗?”沈玉溪抽搐着唇角说。

靳宛脸皮忒厚,嬉皮笑脸地接:“这不正好可以满足你历练的心愿么?事实证明,你还真就是这块料。”

第473章 金条

第473章 金条

沈玉溪保证自己绝对没有说过类似于想要历练的话,所以即使被靳宛道破心思,他也很不给面子地翻了白眼。

之前在给靳宛的信中,沈玉溪也有提到三鲜楼与金达记的发展及现状。但信里的东西,终究是说不了那么明白,因而沈玉溪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些信息告诉靳宛。

说完后沈玉溪朝靳宛伸出手,摆出一副索要的姿态。

“拿来。”

“什么?”靳宛被搞糊涂了,哪有人说到一半就要东西了。

沈玉溪挑眉,“你不是让我建了几个什么棚么?说好你回来的时候,会一并把种植蔬菜的方法带回来的。”

“哎呀,我把这事儿给忘了。”靳宛想起了自己的交代,一拍脑袋,把手伸进宽袖借着掩护从芥子空间里拿了一张纸出来,随后放到桌上。

这么宝贝的玩意儿,他家掌柜却放得如此随意,沈玉溪真是无语了。

“这大棚蔬菜的种植技术我已经给你了,你先琢磨琢磨,再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开始按照上面的法子育种。”在沈玉溪拿起纸张阅读的时候,靳宛略微正色吩咐,“至于育种需要用到的培养液,明天我再交给你。可记住了,培养液十分珍贵,别让第三个人知道它的存在。”

沈玉溪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自己没有靳宛想的那么傻。

靳宛打了一个哈欠,摆手站了起来:“行了,今晚就先到这儿了,我房间在哪儿?”

小五就站在不远处守着,见靳宛起身,便知掌柜的和沈先生的事情谈妥了,于是极有眼色地上前给靳宛领路。

“掌柜的这边请,您的卧房可是三楼最好的一间,沈先生专门为您留的。”

沈玉溪这时才抬起头,斜睨他一眼,“谁说是给她留的,我本来是想给自己住的,不过我懒得爬三楼,让给她也无妨。”

小五呵呵一笑,鬼才信你。

“没良心。”靳宛嘀咕了一句,转头笑眯眯地夸小五:“还是小五好啊,心里总记挂着我这个掌柜,不像某人。”

沈玉溪:“……”

到底谁才是没良心的那个?

“对了,让厨房给我送一桶热水上来。”

彼时靳宛的声音又从楼上飘了下来,沈玉溪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乖乖地去了厨房。

争霸赛的决赛已经进展到了一半,而在靳宛看来,这决赛的意义并不大。因为决赛跟初赛的比赛内容大同小异,区别只在于是否限制区域。

具体来说,就是决赛期间,哪个参赛者在邬京盈利最多,那他就能夺冠。

其实这样很无聊,不过靳宛也没对这个所谓的争霸赛抱有什么期待,毕竟这里不是二十二世纪,没那么多花样玩。而且风修对于商会首脑肯定是早就有了属意人选,这场比赛大多都是走过场。

不怕骄傲地说一句,光凭金达记出售香醋、烧酒这两条,整个乌国基本没人能跟靳宛拼财力。

所以虽然回来了,但是靳宛也没有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意思,所有事由依旧交给沈玉溪去处理。

靳宛这边甩手掌柜当上了瘾,可是沈玉溪就苦了。原以为掌柜的回来他能轻松了,谁知道靳宛不但没有给他分担压力,反而还给他增加了任务。现在沈玉溪既要忙着蔬菜种植的事,又要分心关注决赛进程,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跟他一比,靳宛就显得十分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然而沈玉溪刚要撂挑子,靳宛就被风修派人请进了王宫,说是要跟达夫人商量进帝都的诸多事宜。

沈玉溪越发无奈了,他总不能去跟主上抢人吧?但心里对主上也不是没有意见的,你说你王宫里人手那么多,商量大事叫谁不好,干嘛非得找上一个小丫头?

虽然这个小丫头是挺有本事的。

风修原也不想亲自来情人,谁知他收到靳宛回来的消息后左等右等,也等不到靳宛进宫拜访,所以他才会耐不住寂寞。

一进宫,风修、风泠都在,就缺一个风祁羽。

也不知风祁羽是被敖千打击得过了头,还是觉得靳宛越来越“出息”自己配不上,一听靳宛要进宫竟然忙不迭地躲开了。

“达夫人,原本本王还担心你不愿与我等同行。可现在金达记和三鲜楼都参加了大赛,想必达夫人对商会首脑之位已是势在必得了,那届时就仰仗达夫人多多关照了。”

一番问候靳宛身体的寒暄之后,风修便说出了这段话。

至于他口中的“届时”,靳宛猜测应该是指到了帝都之后……如今敖千的身份已破,这些人都知晓靳宛的情郎是当今太子爷,大家当然是能交好就交好了。

靳宛对于帝都那边什么情况也没有底,加之长安君这段时间可以说是销声匿迹,因而靳宛也无法做出保证。

只得淡笑,故意装作听不懂风修话里的含意道:“主上说笑了,我哪有这个本事。”

风修听了也不着急开口,而是笑吟吟地望着靳宛。

被风修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靳宛沉默了一阵,干咳一声问:“对了,不知主上宣我进宫所为何事?”

难不成就为了告诉我乌国想通过我来抱上太子爷这个大腿?

靳宛心里想的什么,自然不能让风修知道,人家好歹也是一国之主么,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说出来就不好看了。

“本王这不是关心达夫人的身子吗?之前是本王思虑不周,这才让汤国的细作钻了空子。对达夫人造成的伤害,本王深感歉意。为了表示本王的歉意,本王已让人准备了一千两黄金,请达夫人笑纳。”

说着,风修就使了个眼色,当即就有两人抬着一个箱子进殿。

两人把箱子放在靳宛身旁,然后在靳宛惊讶又好奇的目光中,打开箱子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突然被一阵黄灿灿的光芒刺到了眼睛,靳宛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等靳宛回过神来,瞬间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啊。”假情假意地推托着,眼珠子却像是黏在了金条上一般挪都挪不走,看得风泠好笑至极。

第474章 贡品

第474章 贡品

“父王给了你就收下吧,你送的礼怕是还不只这点儿价呢。”

听到风泠柔柔的话,靳宛收回目光,对上风修那明显已经了然的视线。

诚然风泠对自己的父王是十分信任的,尽管清楚靳宛送的丝绸堪称简直连城,但她还是忍不住将这个秘密告诉了风修。不过对此靳宛恐怕早有预料,因此倒没什么反应。

毕竟靳宛内心的打算,就是让乌国在今年的朝会上拿出丝绸的。

因而靳宛微微一笑,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要征求主上的意见,您看?”

风修眸中精光闪过,笑着点头,吩咐随侧的内侍:“你们都出去,任何人没有本王传唤不得进殿。”

“喏。”内侍低低应了一声,带着其余人离开大殿,并将殿门拉上。

此时大殿之中只剩下风修父女和靳宛三人。

没了旁人,风修的神色就和蔼了许多。

“好了,现在没有外人了,你这丫头有什么话就说吧。”

此刻风修对靳宛说话的语气也没了那股子客套和生疏,像是很寻常地对待一个晚辈。而靳宛恰好就比较喜欢这种真诚,因此脸上的笑意也盛了一些。

“距离朝会没多少时间了,我想斗胆请问主上,不知道我乌国将拿什么进贡给帝君?”

风泠作为备受宠爱的长公主,对于这些事还是略知一二的,当即代替风修道:“根据帝都传回的消息,帝君对你酿的桑酒颇为喜爱,因此父王便决定,将你送来的那些桑酒拿出十之七八,全部运送到帝都进献。”

靳宛多少都猜到了风修会把桑酒作为贡品之一,但是……

“就这个吗?”

桑酒虽然足够稀罕,可拿到这等隆重的场面,显然又有点不够分量了——当然,物以稀为贵,如今桑酒的价值比得上不少珍稀珠宝,甚至对帝君而言价值超越珠宝。可若想在众多王国中崭露头角,显然光靠桑酒是不行的。

“在本王看来,这是乌国历次朝会来能拿出的最好的进贡之物了,莫非你觉得不妥?”风修对桑酒可是信心满满的,但看靳宛那表情,难道她有更好的贡品?

风修不由得想到了之前风泠拿给他看的那几匹丝绸……当时他就惊住了,这世间竟还有比威灵帝国品质更好的丝绸,这岂能不叫他震惊?

思及此处,风修亦不免用炙热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靳宛。

见状,靳宛也不再卖关子,含笑对着风修道:“从我发现酒醋的酿制之法的那日起,我便知晓光凭我一个人,是无法守住这些财宝的。后来我也非常庆幸能够得到泠公主的赏识与庇护,也因此,我深知自己若想不被人夺取自由,目前可以依靠的就只有我的母国。”

这话说得风修心里连连点头,暗道还好这丫头不傻。

虽然敖千这个太子殿下的含金量很足,可惜也正因如此,靳宛想要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才更不容易。就算是王国的嫡亲公主,也未必能配得上帝国的太子爷。估计在帝君以及帝都的那些大臣眼里,就只有其它两个帝国的帝姬,才配得上他们隆凰帝国的太子殿下。

而且这帝姬还不能随便挑一个,必须是最受宠的那个才可。

遗憾的是,帝君对威灵帝国没有半点好感,他根本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迎娶威灵帝国的帝姬,所以帝君如今的算盘都打到了巴南帝国皇室血脉那里。

当然,隆凰帝国的东宫与巴南帝国的帝姬联姻这事,前提得是敖千答应。就凭帝君对自己这个大皇子的了解,想要逼他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那根本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偏偏他还拿这个大儿子没有一点儿办法,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舍下身段亲自替大儿子把关了。

尽管风修并不清楚帝君的真实想法,却也不妨碍他以自己的立场思考。想当初他之所以不想承认傅凌天这个驸马爷,不就是因为觉得他的身世配不上自己女儿吗?但凡是疼爱孩子的父亲,都会想给孩子挑选最好的配偶,傅凌天这家伙可远远达不到他心里的期望值。

而帝君是什么人物?饶是他,见了帝君也会发自内心地感到敬畏,想来帝君对儿媳妇的要求也是极高的。而靳宛的出身甚至还比不上当初的傅凌天,若非她本身极具能耐,风修根本不认为靳宛有望嫁给太子殿下。

可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内秀佳慧又如何?还不是得想办法给自己的外表镀上一层金?

既然靳宛已经是乌国的二品夫人了,那现在靳宛就得想办法提高乌国的声望和地位,最起码要有不属于五大王国的底气,否则到了帝都那样的地方,哪里还有靳宛说话的份儿?

帝都之中,可不缺少一掷千金只博美人一笑的人物,靳宛去了就是妥妥的乡巴佬。

想通了这一层关系,风修心中愈发坦然了。即使靳宛真要拿出那等品质上佳的丝绸,他亦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靳宛是何等聪慧,这里边儿的弯弯绕绕早就咂摸透了。只是靳宛本意是在群王朝会之前打通威灵帝国的市场,奈何在与艾斯蒙奇接触之后,靳宛意识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也就不敢拿出桑蚕丝和威灵帝国的游商做交易。

这也正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加上在汤国、姜国和燕国耽误了不少时间,如此一来靳宛只能选择第二条路。

至于敖墨说的,靠着跟贵族做买卖来打出名声,靳宛压根没有将之列入过选项。想也知道这个办法不靠谱,这样做只会拉低丝绸的档次,把靳宛定位成一个纯粹的商人,这身份到底还是不入流的。

况且没有官方支持,这种买卖怎么可能做的长久。

有着共同想法的靳宛和风修,很快就敲定了朝会的贡品内容。除了靳宛已经送进王宫的五十坛桑酒之外,再加上五十匹由桑蚕丝纺成的真丝绸。

——用靳宛的话说,不能一下子拿出太多好东西,那就显得这东西不够珍贵了。

风修听了后目露笑意,不得不说,靳宛这丫头的确很有头脑,难怪她能把买卖做这么大了。

第475章 林晟

第475章 林晟

靳宛回到邬京的三天后,决赛结果出来了,金达记不负沈玉溪所望,再次名列榜首。

于是在公布赛果那日,靳宛作为金达记的幕后老板登上了“领奖台”,含笑接过了一块象征“乌国商会首脑”的金牌。

——嗯,靳宛全然没想到,自己竟也会有拿金牌的这天。

国舅爷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丝毫看不出被人夺冠的羞恼,那和善的面目,看得台下一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看客羞愧不已。

赵辉作为商会的执事,天知道颁发这块金牌的时候他内心是多不爽。可惜现在他也隐隐约约看出来了,似乎这商会首脑是早就有了内定人选,没瞧见国舅爷对那个叫靳宛的小丫头客客气气的嘛!

其他的参赛者,看到靳宛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长相妖魅的李如风在初始的吃惊过后,竟换上了高深莫测的笑容,盯着靳宛的目光就仿佛猫看到了鱼……

当天下午,靳宛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祝贺她的人,只觉身心俱疲。毕竟这些人中有百分之九十都是陌生人,靳宛自打穿到了这个异界,可还没有被那么多达官贵人热情对待。

不过也难怪,在靳宛上台的那一刻,大家都知道了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子,居然就是乌国百姓口口相传多时的达夫人!今日得以一见达夫人尊容,不管是看戏的还是参赛的,态度都瞬间发生了改变。

由于乌国使团出发之日,早早定在了商会首脑争霸赛结束后的第三天,因此接下来两日,靳宛要做的就是尽快适应“商会首脑”这个身份,并认识商会的一些重要人物。

这里面就有赵辉此人。

先前已听沈玉溪提过赵辉,靳宛心知赵辉对自己肯定是多有不满,倒也没有拿热脸贴这个商会执事的冷屁股。

然而,靳宛的做法让赵辉误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主儿,于是在第二天的见面会上,靳宛诡异的发现,大家似乎没把她这个商会首脑当回事?

面对商会一众要员漫不经心的态度,靳宛面上不动声色,微笑着说:“今日是我上任的第一天,有何不妥之处,希望诸位长辈多多海涵。”

林家是商会的元老了,从商会成立的那一天起,林家就加入了商会。虽然多年过去,林家因为犯事被禁止参加首脑争霸赛,可是林家在商会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基本没人会挑衅林家的权威。

如今见当选商会首脑的,竟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就算这个小丫头片子是主上御封的二品夫人,林家也觉得可笑。只是林家可以不给靳宛面子,却不能不给主上面子,这才不情不愿地来参加今天的见面会。

此时听到靳宛发言,作为代表的林晟眼底闪过不屑,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随意地阖上了眼皮。

靳宛留意到了林晟的举动,不过靳宛没说什么,就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有心人注意到这一幕,心里更加认定靳宛不足为惧,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一分,心中对靳宛愈发鄙弃。

一个小丫头片子,说的难听点儿,他们在场的哪个人不是她的长辈?他们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饭还多,这么一个小丫头,就想骑在他们头上当头儿?

做梦都没这么发展的。

场中众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接靳宛的话,场面一下子冷情下来。

靳宛笑容不改,坐在大堂的首座上,目光从一个个或不屑或冷淡或高傲的面孔上扫过,心里倒也没有多少意外。这些人的表现并没带给靳宛多少“惊喜”,类似的情形,靳宛前世在二十二世纪早就经历过了。

偏生靳宛还要故作惊讶地说:“诸位的反应实在出乎我的意料,还以为我初来乍到,会有不少前辈开口跟我谈商会的‘规矩’,或者是出言刁难,却不想前辈皆如此和蔼,竟都体贴地等着我讲话。”

靳宛的第一句话刚出口时,不少人都以为这小丫头是沉不住气了,要怪他们反应冷淡之类的。而林晟和赵辉,甚至都做好了回击的准备。

结果靳宛不按寻常的思路走,几句话硬是堵得人不知如何回应。

林晟睁开眼,蹙紧眉头望向首座的年轻女子,见靳宛惊喜中带着感动的模样不似作假,不由得暗暗思忖:这小丫头怕不是个傻子吧?

“达夫人可别胡说,我们怎么敢刁难于你啊,你可是咱们乌国堂堂的二品夫人。”赵辉阴阳怪气地道。

靳宛一听,竟当真摆出严肃的面孔:“赵执事,你知道便好。”

众人:“……”

任谁都能听得出赵辉话里的嘲讽之意,毕竟赵辉对靳宛的称呼是“达夫人”,这说明他根本不承认靳宛商会首脑的身份。然靳宛的回答,却是“你知道便好”?她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

不少人脸上都现出了怪异之色,显然是让靳宛的不按常理出牌,给打乱了行事的计划。

林晟不耐烦跟一个小丫头片子玩把戏,便淡淡地说:“达夫人,我们知道你很有本事,会酿酒会酿醋,还会讨主上的欢心。不过,商会可不是能让你玩过家家的地方,我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拼搏了多年才走到今天的?

“对商会的事情,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不上心的。所以,商会有我们看顾就成,达夫人可以把你的心思都放在你那才起步的买卖上,别让商会的琐事耽误了你赚银子的功夫。”

这话说的是相当不客气了,沈玉溪的脸上已经乌云密布了。

别人怕林晟,他这个沈家的少主可不怕。

“林晟,你想要吃下商会,也别把吃相弄得这么难看。主上为什么禁止你林家参加争霸赛,你林晟心里还没点儿数吗?别以为你林家在商会的资格够老就能一手遮天,当年我祖父建立商会,可不是为了让它成为你林家的一言堂!”

沈玉溪语气冰冷,丝毫不给林晟面子,话语里对林家也不存敬意,当下就让林晟眼神沉了下来。

他讥讽地扬起唇角:“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沈大人那短命儿子的遗孤啊?怎么,沈府的门你进不去了,现在只能抱着一个小丫头讨饭吃了?”

第476章 舌战

第476章 舌战

沈玉溪的脸色此刻难看到了极点。

“嘴巴放干净点儿。”沈玉溪还没说话,靳宛就出声了,并且还是带着微笑说的。

林晟正待说什么,就听靳宛又道:“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不要脸别人还要脸呢,传出去让人知道商会的某些人竟对沈大人不敬,你猜主上会不会夸你棒棒哒?”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微变,竟是没人敢反驳。

而林晟被那句“你不要脸别人还要脸”,给激得怒火攻心。可偏偏靳宛说的话,又让林晟不得不在发火前三思。

——他可没忘记,这个靳宛似乎颇受主上看重!说不定她一个状告到主上那里去,还真能给林家带来灾难。林家已经在主上那里有了污点,林晟不敢拿林家的未来去赌。

“达夫人此言差矣,林大人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何谈对沈大人不敬?众所周知,沈大人的儿子确实英年早逝,即使我等对此事感到颇多遗憾,可这又不是我等的错,达夫人你说对吗?”

林晟不能宣之于口的,赵辉却毫无顾虑。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即便商会首脑不能由他赵家的人来当,也没道理让一个小丫头占了便宜。

反正这是沈家和林家的纠葛,既然靳宛一个小丫头都不惧,他赵辉又有什么不敢谈论的。

大多数人眼睛里都露出了笑意,显然是在心底为赵辉的反驳叫好。还有的人眼神游移,像是尚处于权衡利弊之中,倒不急着掺和此事。

只有极少数的人,看着靳宛的眼神变得趣味盎然。这其中,就有一时兴起加入了商会的李如风。

李如风倒是沉得住气,虽然对靳宛很感兴趣,但是他也没有急躁地表示自己的立场。他倒要看看,这姑娘凭什么让主上如此厚待。

靳宛一派真诚地盯着赵辉:“有道是‘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就算我隔这么老远都闻见你嘴巴臭了,我也不能直接当着大伙儿的面说,‘赵执事您今儿是不是吃屎了,怎么嘴巴这么臭’啊!我只会委婉地提醒:赵执事,您要不要先漱漱口再来说话。不管怎么说,把嘴巴洗干净再出门都是很有必要的,您瞧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呢?”

“你骂谁呢?!!”赵辉气得霍然站起,眼睛里燃着熊熊怒火,“你说谁吃屎了?”

竟敢拐着弯骂他!她算哪根葱哪根蒜!真以为有主上撑腰,他就拿她没辙吗?!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赵辉的人都愤愤地瞪着靳宛,仿佛只要赵辉一声令下,他们就敢冲上去撕了靳宛似的。

沈玉溪眼底充满戒备,喝道:“赵辉,你想干什么?我家掌柜的是光明正大赢得大赛的,更是主上御封的二品夫人,你想要以下犯上吗?”

“说得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呢?”靳宛仿佛没有察觉那些不友好的视线,面露无辜地对赵辉说:“我刚才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又没有真的说赵执事嘴巴臭,你一个几十岁的汉子还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么?”

“噗!”有人憋不住笑了出来。

“你!”听见这动静的赵辉更是几欲吐血,又被靳宛给弄得进退不得,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林晟忽然冷冷地说:“达夫人,即便你是主上御封的二品夫人,对赵执事这样的前辈如此失礼,应该也说不过去吧?”

赵辉气呼呼地坐下,看来是被林晟声援自己的举动安抚了,但想要他原谅靳宛很难。

“林叔你这话说到哪里去了?”靳宛故作惊奇地看着林晟,“照你这么说,你是承认刚刚你对沈大人言辞不敬啦?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也免得我拿赵执事举例说明了嘛!”

林晟不知怎的又扯到自己身上来,虽然靳宛的回击速度让他诧异,但他也并不惧怕,只平淡说:“此时我们是在谈论你和赵执事的问题,至于我对沈大人是否不敬,在场众人自会分辨。

“我这人说话一向直来直往,料想以沈大人的大度,亦不会追究的。可若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非得歪曲我的本意,那我也无话可说。”

靳宛听得眸光乍现,这林晟果然没有赵辉好对付。

现场几乎没有人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靳宛当然不会蠢到去向这些人讨援,便笑眯眯地转向赵辉道:“赵执事,林叔说的很有道理,公道自在人心嘛!

“所以刚才我和林叔说话时,赵执事其实不用这么着急,这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嘛!林叔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心里,白瞎我这么费心思地给赵执事举例,还平白惹得赵执事动气了,真不值当。”

赵辉越听越不对劲儿,敢情这是嘲讽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眼见赵辉的脸更黑了,靳宛也不给他再呛声的机会,忽然就板起脸摆出了正经的样子。

“从赵执事的反应,可以看出赵执事也对用词不当一事深恶痛绝。所以林叔啊,虽然你性子直,可为了商会的和睦,希望你以后还是措辞谨慎一点,不然像今天这样惹得大伙不高兴,那就是你的罪过啦。”

林晟:“……”说来说去,错还是在他?

众人面面相觑,明显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看样子,这个新上任的头儿,好像……并没有她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此时场中有两人,已经忍笑忍得胃抽筋了。

沈玉溪早就见识过靳宛的“厉害”,可是他从不料靳宛竟能彪悍至厮!同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打交道,靳宛非但不落下风,反而是把林晟和赵辉堵得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真乃神人也!

还有个李如风,越来越觉得自己碰到了宝,他小瞧这妮子了……

林晟憋了半天脸都青了,最后只恨恨吐出一句:“别叫的那么亲热,我当不起你这声叔!”

“不叫林叔我叫什么好?总不能跟着赵执事乱叫‘林大人’吧?据我所知,林家可没有当官的。”靳宛“无奈”地说,仿佛这个问题真的让她很困扰一般。

林晟的脸登时成了猪肝色。

第477章 求亲

第477章 求亲

沈玉溪是靳宛的手下,她家沈大厨既耐操劳又听话,靳宛这个护短的人,自然不容许有人当着她的面欺负沈大厨。

跟赵辉和林晟这一番唇枪舌剑下来,靳宛心道沈大厨胸口的气应该出的差不多了,也就没有纠缠不放。

正待转了话锋缓和一下气氛,忽地听见外头响起喧闹声,靳宛高高抬头想越过众多颗脑袋瞧瞧出了何事,奈何人长得实在是太矮了点儿,抻直了脖子好一阵儿也没能瞧见啥。

不过靳宛也不用着急,很快就有人进来给林晟和赵辉报信儿了。

“林大人、赵执事,宫里来人了。”

说完这句话,那报信的人有些胆战心惊地偷觑了靳宛一眼。发觉靳宛正看向他,又慌慌张张地垂下了头,脑门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林晟同赵辉隐晦地对视,却不知这时宫里为何会派人过来?

就在众人心怀各异时,大门处响起一道清朗如风的嗓音,引得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去。

“本王子没来晚吧?听说今日我乌国商会迎来了一位新主,本王子特地来瞻仰一下新主的风姿。”

这声音、这语气,分明就是前几日故意躲避靳宛的风祁羽。

听到这话的众人齐齐回身,皆是一脸目瞪口呆地望着俊朗无双的风祁羽跨进大门,直直朝他们走来。

这、这不是在梦中吧?羽王子居然屈尊降临了?

邬京里的人都知道主上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有多宝贝儿,从他偷偷溜出王宫之后,由于担心羽王子的安危,羽王子每去一处都得先征得主上的同意。换句话说,羽王子今日到此,是得了主上授意的。

寻常时候商会可没有这般荣誉,如果非要找出今天跟以往的不同之处来……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了首座的年轻女子,脸色俱是微微变化。

风祁羽第一时间对上了靳宛的视线,瞧见女子柔莹的目光,他此前心内种种复杂的滋味儿,竟神奇的溘然消逝。从小家碧玉的女子眼中,风祁羽清晰地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善意一如既往,她还是将他当做如兄长般的大哥。

——实际上这是风祁羽自己的想法,而在靳宛心里,风祁羽才不是什么大哥,他是小弟还差不多。

无论如何,靳宛的坦荡都让风祁羽心生羞愧,觉得自己玷污了两人之间这份纯洁情谊。现在想想,纵然他再放不下靳宛,端的也没必要躲避,这委实不是君子所为。

好在一听父王说靳宛今日要来商会上任,恐会遭受商会成员刁难,他便不顾一切地赶来,目的就是要给靳宛撑腰。风祁羽就想让这些人看看,靳宛是他羽王子的至交,看谁那般不识相地敢开罪她。

想到此,风祁羽脚步略急,人群让开一条道路,让羽王子和他身后的禁卫军进入大堂。

“数月不见,羽王子越发身姿卓越了。”靳宛迎上前,笑意潋滟地张口。

闻得此话,在场之人的神情又是一变。

如此熟稔的语气,显然两人关系并不寻常。一些原意保持中立的人,此时愈发摇摆不定,隐隐约约有偏向靳宛这边的趋势。

而赵辉与林晟的面色,简直不能用“难看”二字形容。

“小宛就别拿我取笑了。”风祁羽对着靳宛全然摆不出架子,眼神柔和了几分,“听说你安全抵达,我本想早日去拜访,却忙得抽不出身,你不怪我吧?”

靳宛被掳去汤国后,风祁羽可是险些带兵打过去了的。后来两人在汤国分别,靳宛去了姜国和燕国游历,这才分别了数月。对于风祁羽口中的“抽不出身”,靳宛知道八成是水分居多,但也用不着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当下笑着摇头。

“那就好,我生怕小宛记仇了。”风祁羽故意装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实则想到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心中却是沉甸甸的,真是百味陈杂……

他风祁羽不是不敢同太子爷争,而是找不出争的理由。小姑娘一颗芳心早在太子爷身上,两人当初结识于困窘之境,相互扶持走到了今日,别说是他,这世上怕是没一个人有资格插进去。

吃力还徒惹憎厌之事,他不做。

见风祁羽好像没什么异样,靳宛轻松不少,放心地同风祁羽开起玩笑来。

见他俩宛如多年好友一般随意谈笑,林晟和赵辉的心沉到了谷底,其他人则是后悔有之、后怕有之。可转念一想,羽王子正值青年,靳宛这丫头虽然在他们看来跟个稚子没什么两样,这年龄配上羽王子却正好合适。

这么一想,就连林晟都懊恼了,心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竟没想通这里边儿的关窍?

风祁羽一来,无形间给靳宛壮大了声势,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如今商会的老狐狸们都知靳宛身份不简单,一个二品夫人的名头可比不过王妃来得贵重,毕竟风祁羽明显就是乌国的下一任国主,真要惹恼了靳宛让得风祁羽冲冠一怒为红颜,他们这些老家伙一把老骨头可不够人拆的。

然而……

没过多久,靳宛这未来王妃的帽子就被人给摘了。

风修听到城中竟盛传靳宛即将嫁入王宫,成为羽王子的正妃,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别人不清楚靳宛后面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么?若这话传进太子爷耳朵里,他王儿怕是有险。

于是第二天,风修便下了一道圣旨,禁止任何人传播谣言,务必要将谣言扼死在摇篮之中!

可经此一事,朝中众臣竟也浮起了不一样的心思,几乎全都后知后觉地认识到:靳宛这他娘的就是一座大金山啊!哪个要是能把靳宛娶进府里,离富可敌国就不远了!

风祁羽可不知道,自己现身给靳宛撑腰这一个简简单单的举动,将给靳宛带来什么样的烦恼……

在动身赶往帝都的前一天,三鲜楼仿佛一夜之间成了香饽饽,一大波人簇拥到此——虽然平常三鲜楼的客人就不少,可这天来的人都不是奔着吃来的,而是奔着靳宛来的。

三楼房间内听到沈玉溪通报的靳宛,不信邪地打开了窗户,顿时就被楼下那挤成菜市场一般的大场面给骇得六神无主。

沈玉溪在她身后幸灾乐祸地笑:“恭喜你掌柜的,活了十九年,终于有媒婆登门跟你求亲了。”

——没错,底下的那一堆人海,几乎都是来给靳宛说亲的媒婆,外加求亲的一干富贵子弟。

这一刻,靳宛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第478章 临行

第478章 临行

一众媒婆几乎要踏破三鲜楼的门槛,严重影响了三鲜楼做生意,也逼得三鲜楼的主子偷偷摸摸从院子的后门离开了。

临走时,靳宛将靳海也带上了,祖孙二人跟着沈玉溪往沈府走。

靳海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从一个长辈的角度上,他很乐于见到自家孙女能引来那么多的求亲者;可另一个方面,他的孙女已经“名花有主”,他竟遗憾的不能享受一下挑选孙女婿的乐趣。

明日就是乌国王室启程的时间,而眼下三鲜楼是不能回去了,靳宛可不想被那些媒婆烦死。所以,今天剩下的时间就要在沈府打扰了。

好在商会发生的事已传进沈立威耳中,对于孙儿的这个“老板”,沈立威心里再没有以前的那一点芥蒂。因而靳宛到来时,沈立威给予了百分百的热情欢迎。

“多谢沈大人肯伸援手,不然今夜靳宛只能露宿街头了。”

沈立威知道靳宛是在说笑,便笑道:“既然达夫人这么说,那就请达夫人以后给老夫几分薄面,对我家睿儿多多担待。”

“大人见外了,你直呼我的名字就行了。”靳宛反被将一军,擦擦额头的虚汗干笑。

“你不也是叫我沈大人么?”沈立威竟老不修的对靳宛挤眉弄眼,让沈玉溪直呼丢脸。

因着沈玉溪这层关系,所以几人很快便熟悉起来。沈立威对着靳海喊“老弟”,靳宛就只能跟着沈玉溪喊沈立威“爷爷”,只不过要在前面加上一个姓氏。

沈立威对外人和对自己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尽管靳宛贵为乌国的二品夫人,理论上比他还要尊贵,可见靳宛不介意这些虚礼,他也就把靳宛当做一个晚辈来看待。

晚上用过膳,风泠不知从哪里收到的信儿,居然找到了沈府。与风泠一起的,还有傅凌天,以及她那个刚过百日的孩子。

沈豫恭敬地把人领到主子们聚谈之所——沈家花园的亭子。

“老臣见过长公主……”

见到来人,沈立威刚要对风泠和傅凌天二人下跪,风泠就说道:“沈大人不必拘礼,此处都是自己人,我们不讲究这个。”

靳宛大辣辣地拉起欲要随同沈立威跪拜的靳海,然后走向风泠,笑嘻嘻地看着她怀里包得牢牢的小家伙。

沈立威惊讶问:“长公主,你怎么把小侯爷带出来了?小爵爷尚且年幼,怕是受不得夜晚的凉风。”

说着,沈立威就吩咐沈豫去准备一个小火炉。

靳宛也想起来小家伙才几个月呢,于是用不解的目光望着风泠。

哪知风泠不以为意地:“玄儿哪有这么娇弱,旺福镇的孩子刚满月就能出门了,玄儿已经满百日了,总不会连那些孩子都比不上。”

沈立威:“……”

自从去了旺福镇那样的小地方回来,长公主的思维都变得很有村妇气息了。

风泠却不理旁人如何想的,径直把玄儿塞到靳宛怀里。这突然的举动让靳宛受的惊吓不小,立即手忙脚乱地把孩子抱好,身体都有点僵硬了。

“泠姊姊,你快吓死我了,哪有你这样一声不吭就把孩子往人怀里塞的。”靳宛抱怨道。

不过怀中柔软的小东西,还是让靳宛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小东西显然正熟睡呢,即便是被自己不着调的亲娘塞给靳宛,他也没有醒,还砸吧了一下小嘴吐了个口水泡泡。

“这次你和父王去帝都,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而我和你傅大哥被这小家伙困住了,必须留在王宫,所以我想了又想,还是带上玄儿来见你一面。否则明日你一走,再回来恐怕玄儿都长大了。”

说着说着,风泠惋惜地叹了一声。

沈立威却听糊涂了,“长公主此话何解啊?历年群王朝会的时间也就几个月,长公主何必过忧?”

沈大人不知道靳宛的情郎是太子爷,这一去很可能就被留在帝都了,所以风泠忧桑地表示不想跟沈大人说话。

靳宛假装听不懂,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家伙,笑道:“泠姊姊说的有道理,小孩子长得很快,可能下次再见到玄儿时,玄儿都会跑会叫人了。”

沈豫按照沈立威的吩咐拿了一个生了火的小火炉过来时,众人都围着石桌坐下了。见小侯爷是在靳宛怀里抱着,沈豫便将小火炉放到靳宛脚边。

风泠柔美的脸上有着一抹淡淡的哀愁,沈立威正在考虑要不要给长公主和靳宛一点私人谈话的空间,便听她捏着帕子对靳宛道:“听说帝都不像我们这些小王国,那里的人非常看重阶级差异,对小王国的人很不友好,更别说是你……你要小心啊!”

这话还是风泠无意间听父王提起的,风修也很关注靳宛和太子爷的事情,毕竟靳宛一旦真成了太子妃,那对整个乌国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但风泠对靳宛的关心是实实在在的。通过在旺福镇和大个子相处的那些时日,风泠认为太子爷对靳宛的心意应该不会随便改变,可两人想在一起,光靠两厢情愿是不够的,客观上还有很多阻挠。

越想越不放心,因此风泠坚持要在这时过来找靳宛。

“若是真在帝都待不下去了,你就回来吧。”风泠真切地说道。

听罢,靳宛心知风泠是担心她会因农家出身而在帝都受辱,心里也是满满的感动。

不过风泠却不知靳宛已通过了龙大将军的审核,即使帝君还不能松口答应敖千迎娶靳宛,却也不至于对靳宛太过刁难。就算帝君不肯给敖千面子,也绝不会不理龙大将军的意见。

只是这些话不方便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来,因此靳宛只是冲着风泠宽慰一笑:“泠姊姊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让自己受气。况且,我也不是去了帝都就不回来了,毕竟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这次没时间回靳家村,关于丝绸的事宜都是靳宛通过沈玉溪解决的,具体丝绸作坊发展到什么程度了,靳宛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之前靳宛就在信里告诉沈玉溪,派人将作坊出的丝绸运送到邬京,所以靳宛一回来便能看见藏在三鲜楼里,那一屋子的丝绸。

可丝绸既然要现世,靳宛便不得不回一趟靳家村,亲自将后续事情安排好。

第479章 感知

第479章 感知

这天一早,邬京城门数不清的臣民蜂拥而至,以乌国王室和大臣为首,齐齐为那数百人的队伍送行。

马车载着他们的王和贡品,朝着遥远的帝都驶去。

风泠身披狐毛大氅,怀里抱着小小的玄儿,矗立在城墙之上眺望那些远去的人影。瞧见她这怔忪的模样,傅凌天靠上前来,猿臂一伸揽住自家娘子的肩头。

“夫人何必如此?父王等人此次不过是数月便回来了,或许那时还能给我乌国带回一个喜讯,夫人当高兴才是。”

“是么?”风泠却轻轻蹙起双眉……

不知为何,她的心却隐隐有些不安。

如今距离朝会到来只有两个月,乌国的使团出发日子不算早,若不加快行程还真有赶不上的危机。好在风修本人也不是那等贪图享乐之辈,因此队伍才能毫无顾忌地赶路。

靳宛放下撩起的窗帘,扭头冲一脸局促的靳海温婉笑笑。

“爷爷不用紧张,大家都在专心赶路,没人会注意我们的。”

靳海搓了搓手,看了一眼神色不变的沈玉溪,苦着脸说:“小宛啊,也许沈老哥说的对,爷爷应该留在邬京等你回来的。”

原本这次靳宛回来,靳海已经下定决心孙女去哪儿他就去哪儿,所以一听靳宛主动提起要将他带去帝都,憨厚的老农夫就想也不想地点头允了。

可后来和沈立威一番交流,靳海才知道帝都那样的地方,压根不是他这样身份低微的人该去的。不说那里都是些高高在上、瞧不起贱民的贵族,光是帝都的氛围就不是他能适应的,故而沈立威便对靳宛提议让靳海留在沈府。

最后连靳海也动了心,奈何靳宛自有打算,哪里肯听呢?

“爷爷,之前没有同你说太多,是因为在邬京有诸多不便。”靳宛好像没听懂靳海话里的顾虑,举动自然地依近老人安抚:“爷爷在邬京待了这许多日子,应当也明白我手上有不少让人觊觎的东西,先前事发突然,很多消息没能及时散播出去,又有主上在邬京坐镇,你在邬京才能无恙。

“可现在主上要去帝都,还带走了邬京大部分的精锐,爷爷再留在邬京,只怕闻讯赶来的那些吸血鬼不仅会伤了爷爷,还会把邬京搅得天翻地覆……”

靳宛心内叹息,若不是清楚这一点,自己又何必让靳海受这份奔波的罪呢?偏偏如今许多人都知道靳海长什么样子,根本不可能将靳海送回靳家村藏起来,否则那里的一切都要暴露了。

想到这里,靳宛又不得不感到一阵头疼。

虽说爷爷的安全是没问题了,但是靳宛在乌国的那些基业,大概是免不了要被人“暗访”,只希望那些家伙别弄出人命吧。

靳海倒不是不明事理的老糊涂,靳宛这稍微一解释,他就明白了个大概,也就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知道靳宛现在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单纯的乡下丫头了,自己能为这个孙女做的事并不多,只要不给她拖后腿就行,其它的事就算他这老头子想帮忙,那也是有心无力。

而靳宛见靳海静下心了,便靠着车窗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琅琊坳,一处荒无人烟的天险之地。

这里并不是乌国前往帝都的必经之路,可若是想抄近路,乌国的使者团就只能选择穿越此地。前不久急着赶回帝都的敖千等人,也同样是走了这条路。

那个时候,敖千并未发觉此地有不妥之处,然而这一日,阴冷的风飒飒刮过,天空阴沉昏暗,看起来令琅琊坳的恐怖又增了几倍。

越是靠近琅琊坳,靳宛的眉头就拧得越紧。

远远看去,那处阴云密布、烟雾笼罩,竟好似有什么邪祟之物游荡一般。尽管前方的探子回来禀报说没发现任何危险,可靳宛就是怎么也坐不住。

“停车!”

马车里传来达夫人悦耳的嗓音,驾车的禁卫军小队长不由得一愣。

但他不敢怠慢,达夫人可是连主上都礼让三分的人,何况主上出发前曾明明白白地吩咐过,达夫人的命令一律遵从。

于是靳宛所在的这辆马车便停下了。

异动很快传到风修耳里,虽不理解靳宛的举动,但风修却不介意分出一点时间弄清她的意图。

很快,沈玉溪亲自过来了。

“主上。”

他行了一礼。

负责伺候风修的内侍公公打开窗户,和气地道:“沈公子,主上问是否达夫人那边有不妥?”

“回公公,正是我家掌柜的命我过来为主上解惑。掌柜说,她心有所感,似乎前方危机四伏,还请主上再派人前去细探。”

话音落下,车内的风修惊疑一声。

须臾,风修温和问:“她可说了危机何来?”

沈玉溪摇摇头,忽然想起主上看不见,便又开口:“掌柜的没细说,仿佛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有这种预感……”或者说,这只是她的一种直觉罢了。

最后一句话沈玉溪没说出来,即便他总说靳宛这个掌柜不可靠,但跟了这丫头许久,沈玉溪总觉得自己不能小觑她,因此对于她的话沈玉溪并不怀疑。

况且,就算是预感有误,也不过是多耽搁点时间探查得更清楚一些而已。

风修颇感有趣,可是正如沈玉溪所想,这只是一件小事,给靳宛一个面子又何妨。

于是风修下令拨出两个小队前往琅琊坳,仔仔细细地搜寻那附近,一丁点儿异样都得留心了。

探查小队领命出发,剩下的人就原地休整。

沈玉溪带着风修的答复返回,靳宛倒是不觉得意外,透过车窗眯着眼眺望那带给自己无边心悸的琅琊坳。

“到底是什么……”靳宛喃喃,心里越发不安。

自从修炼了《帝罗诀》之后,靳宛对于周遭环境的感知也强了很多,在靠近琅琊坳的时候,靳宛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流动都加速了。那种仿佛被人盯上的感觉,让靳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可惜靳宛修习心法的时日尚短,连内气都只有薄薄的一层,压根无法清晰感知到危机的来源。

正当靳宛出神时,前方突然炸出了一声巨响——

“轰!”

第480章 变故

第480章 变故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个地方。

靳宛则是面色突地一变,隐隐约约听见脑中有个声音叫自己小心。顾不得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靳宛倏然跳下马车朝风修那边跑。

那厢风修正惊疑不定,就听见内侍公公说了一声“达夫人过来了”,他只好按捺下心底的冲击朝靳宛看去。

“发生了何事?”一见到靳宛面露焦急,风修心底蓦然一动,直觉靳宛应该知晓什么,竟脱口而出。

然而话一出口,风修就有些懊恼,靳宛到底年纪尚轻,连他都不清楚的事,靳宛怎么答得上来?

谁知靳宛一改平时的从容,急促道:“快让队伍收拢,准备迎战!”

逃不了的,他们这些人……虽然不知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但靳宛就是断定,只能打,不能跑!因为跑也跑不掉!

靳宛这念头可以说是来的莫名其妙,可是靳宛却没有丝毫怀疑,因为自从长安君销声匿迹之后,这是靳宛第一次听到长安君的声音!

没错,靳宛敢肯定刚刚脑子里那句“小心”是长安君说的。尽管听起来好像长安君与自己距离遥远,导致自己只能听见很模糊的声音,但和长安君相依为命这么长时间了,靳宛不至于连小正太的声音都分辨不出。

当务之急不是追究长安君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靳宛话出口后便撒腿跑向队伍外围,拦住了那些蠢蠢欲动想去接应探查小队的人。

风修深邃的目光从那片浓浓的烟雾收回,按下心里的疑惑,古井无波地将风祁羽唤了过来。

早在靳宛要求停车时,风祁羽便想过来了,只是碍于护卫队长的身份才迟迟不动,以免被风修认为沉不住气。此时靳宛本人都跑出来了,风修再一传唤,风祁羽哪还静得下心。

“父王有何吩咐?”他驾着马到车旁,沉声问。

风修隔着马车给他下令,将靳宛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风祁羽,后者一听便去照做了。

有风祁羽出马,队伍很快就回收摆出战斗姿态,慌乱的人心也渐渐稳定。

“小宛你快回去,跟父王待在一起。”风祁羽不希望靳宛受伤,所以难得板着脸将靳宛赶离自己身边。

靳宛却好像没听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你发现了吗?”

“什么?”风祁羽心一紧。

靳宛低声说:“雾……在向我们靠近。”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皆是一阵心寒。待他们仔细再看,果然发现那烟雾已经距离他们不足一里。

“这、这是风吹的?”有人咽了咽口水小声说。

风祁羽彻底沉了脸。

不,虽然琅琊坳内阴风阵阵,但琅琊坳外常年无风,这才是琅琊坳被称为“天险之地”的原因。除非琅琊坳遭到破坏,否则所有的风经过琅琊坳,都会被困在坳中。

就在众人猜测不定之际,半空中忽然响起一道道阴冷的笑声。

“桀桀桀……”

所有人神情大变,抬头四处搜寻发出笑声的人。可那笑声听着不像是一个人的,可见敌人也是有备而来。

靳宛抿紧唇,眼睛定定地看着烟雾中的某个方向。

“何方宵小,可敢现身?”风祁羽沉着地开口。

声音里的镇静安抚了禁卫军,众人再度凝神。

“啧啧……本想让尔等主动进来送死,哪知尔等有所察觉,平白让我等多费了力气。不过看在尔等中还有几个能入眼的小家伙,不如尔等臣服于我,如此今日这一死倒能让尔等免去。”

闻言风祁羽面色微寒。

他好歹也是一国王子,目前为止除了敖千,就连风修也少有对这唯一的儿子疾言厉色之时,更不说是摆架子让他“臣服”。

“阁下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我等乃乌国使者团,阁下既然敢在此处伏击,想必是做好了跟帝国为敌的准备了,何不现身一见?”

“小子少用激将法,就凭你们这些人还没资格见我们一面。”又一个声音阴恻恻地说。

靳宛狐疑越深,这些人究竟有何目的?若是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理应在一开始他们手忙脚乱的时候动手,而不是与此刻这般同风祁羽多费口舌。

忽然后方响起脚步声,同时风修平静的声音传进众人耳中。

“本王乃乌国国主风修,几位若有事大可直言,不必刻意威慑本王这些不成器的麾下。”

众将士齐齐心惊,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来人的威压之下他们心中竟都被种下了恐惧种子!在这种心态下,一旦交手他们必然会有所畏惧,顶多只能发挥平时的四五分实力!

风祁羽这时不好说什么让父王不出来的话,否则岂不是证明他们没有战胜敌人的信心?何况遇险时躲在后面,可不是一国之主的作风。

因而风祁羽只能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在敌人对父王出手时扑上去。

“哼!什么乌国,老夫可从未听过。”一道冷哼宛如重击直达众人灵魂,意志力稍弱的都是浑身一颤。

就连风修也有一刹那的失神,风祁羽则只比风修受的影响还要大一点,可等他看向关心的人儿时,却发现靳宛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眯眼沉思。

怎么回事?

风祁羽心中微惊,父王就不说了,可怎么连靳宛也比自己定力更胜一筹?

这个时候烟雾已将所有人裹在其中,局面对他们更加不利,纵有退却之心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所以风修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要么臣服,要么……死!”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风祁羽招呼众人围拢,脸上现出一抹凝重。

可很快,周围就接连有人发出惨叫,令风祁羽面色更加难看。

混乱中靳宛忽地生出警兆,躲闪不及中下意识运起了帝罗诀,一缕黑点还没碰到靳宛的后背就消失了,而靳宛的身体骤然爆发出一阵绿光!

绿光乍现,烟雾竟然如同冰雪般消融,使者团的所有人还没从惨叫声中回过神,就发现刚刚蒙蔽他们感知的烟雾不见了。

与此之际,隐匿在烟雾的人也被这变故震住,不由得惊呼出声:“不可能!”

第481章 目标

第481章 目标

可绿光的存在就宛如圣光,以前无往不利的烟雾一触即逝,容不得他们不接受。

与这些人相反,靳宛并没有不适之感。尽管身体的异状也激起了靳宛的好奇心,但眼下显然不是探究的时候,因为敌人的注意力已经被靳宛吸引了。

失去烟雾的遮掩,靳宛等人终于能看清来人。或许是对烟雾的掩护功能有充足的信心,所以敌人并未多做伪装,让他们可以清晰看到来人的真容。

粗略一扫敌人大概有七八个,除了两三个年纪稍轻的是中年男人,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此刻,那些老头看着靳宛的目光充满了势在必得的意味,好像打定主意要弄清靳宛身上的秘密。

这使得靳宛心生不妙,迅速防备地绷紧了身子。

风祁羽也不废话,趁着敌人还没反应,立马下令:“动手!”

禁卫军对主人一直都是令行禁止,命令下达的霎那,除了方才惨叫的人,其他人都对几个来历不明的敌人发出了攻击。

“不自量力!”

一声冷哼,为首的老者袖袍一挥,又是几缕黑芒射向禁卫军。在他动手的那一刻,其余人也冷漠地出手,明显没有把乌国的这些武力放在眼里。

风祁羽护着风修后退,想要将靳宛也圈进他们护卫的中心,奈何靳宛已引起了敌人的兴趣,一时间就有两个人直奔向靳宛。

来者武功不弱,但靳宛并没有慌张。最可怕的东西是未知,所以当烟雾散尽,敌人现身时,靳宛心里的忐忑反而减轻了不少。

加上长安君给的心法确实不俗,靳宛虽然没有练成内功高手,但对上这两人,也并非没有周旋的余力。只要禁卫军能把握时机斩杀另外几人,就能过来帮忙将这二人困杀。

到底是乌国比较人多势众,加上此行来的都是乌国最精锐的战士,又有禁卫军的合击之法,因而靳宛并不是很担心。如果连这几人他们都对付不了,那一国精锐的名头未免太丢脸了,乌国又有何脸面去帝都参加朝会。

估计风修也是心中有数,所以也没见这位乌国国主有半分惊慌失措,见状靳宛更是安心许多,也就集中精神应对眼前的敌人。

本来风祁羽想要去援助,但敌人的攻击不是只针对靳宛一人,他一动就被人锁定了目标,很快风祁羽也自顾不暇。

“几位的到来虽然出乎本王意料,可即便几位武力不凡,也双拳难敌四手,本王这么多战士磨都能将几位磨死,本王实在不解几位为何要与本王为敌?”

风修被人牢牢护在中间,远离几处战场,而他的声音幽幽传进众人耳中,让包括禁卫军在内的众将士都是为之一振。

“什么乌国国主,凭你还没资格让老夫与之为敌。只不过是几只过路的蚂蚱,老夫想捏就捏死了,你倒是自觉好大的脸。”

不可一世的语气比风修还狂,靳宛听得又是心脏一抖。

不知道为何,这几人的态度让靳宛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之前在哪里遇到过……

一个精神恍惚,靳宛就被人打中了肩膀,那只手掌被黑芒覆盖,拍到身上的瞬间让靳宛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黑芒像是艰难地破开什么防御一般往靳宛体内钻去。

“嗯?”

打中靳宛的人收回手,惊诧地看见自己的手反被一层绿光侵蚀。

“这丫头真有古怪。”他眼中闪过兴奋的光,好奇之余更坚定了将人掳走的决心。

之后两人的攻势加大,他们都看得出来靳宛才习武不久,不然也不会不懂什么进攻的招式。虽说靳宛的内力似乎不弱,可光有内力不会使用也是白搭,他们两人联手之下靳宛必定无路可逃。

风修也发觉了靳宛处境的不妙,可他派去援助靳宛的人都无法靠近三人。这些人的数量虽少,却都是难得的高手,想解决他们真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

其实如果不是靳宛被盯上了,风修更想通过人海战术拖延,时间一长敌人纵有再深的内力也会消耗完,那时才是他们反攻的好时机。可没想到一开始靳宛就遇险,而且还是一次性对上两个人,这让风修十分震惊,毕竟他一直以为靳宛也就脑子比较好使,哪知这丫头还会武功!

眼看再拖下去靳宛安全不保,风修毫不犹豫让禁卫军总队长亲自去救人。

总队长还想说什么,风修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若达夫人有个三长两短,我乌国崛起的希望就破灭了,她的命比本王还重要!”

这话说的太重,总队长不敢违抗,扔下一句“护好主上”就提刀冲了过去。

风祁羽眼睛都红了,不仅是因为靳宛遇险,还因为敌人实力太强,已经有许多战士被那诡异的黑芒击中,倒在地上痛苦不堪地哀嚎,直到声音渐歇。

就连他此刻交战的这个对手,武力也强的不像话,他一时半会根本脱不了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靳宛柔弱的身躯遭人击飞。

风祁羽恨不得冲上去杀了那两人,但他实力不够,除了在这里恨得咬碎了牙,其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靳宛倒下的位置恰好是靳海和沈玉溪所在的马车,被小队长死死拦在马车里的两人,只听见“砰”的一声响,紧接着马车轻微摇晃了一下。

“达夫人!”

小队长大惊失色,他们这里跟交战中心有点距离,因此他也不知道前面战况如何。可达夫人离去前曾郑重交代他保护好马车上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离开他们半步,故而小队长才会带着自己的属下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

却不料竟看见达夫人被人一掌击了回来,小队长当即上前欲将人扶起。

“小宛出事了?外面怎么了?”

靳海惊慌的声音传出,狼狈砸在车轱辘的靳宛脑子清醒了些,手一抬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依旧冷淡地冲小队长点点头。

“爷爷,我没事。”靳宛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语气平淡地说,“有强盗拦路抢劫,爷爷千万别出来,不然会给主上添麻烦的。”

靳宛也不想将爷爷说成累赘,可如果不这么说,靳海必定坐不稳。

果然,靳海苍老又苦涩地安慰:“爷爷明白,爷爷不会给主上添麻烦,小宛你快回来跟爷爷一起……”

说着靳海就要推开门将靳宛拉到车上。

第482章 活尸

第482章 活尸

靳宛眼睛一瞥,察觉那两人已经被总队长带人纠缠住,松了口气之余又匆忙按住车门:“爷爷别担心,我和主上他们在一起很安全。”

转过头看向小队长,靳宛又低声道:“现下敌人应该已经尽数现身,他们的注意力又被转移,你若不怕被认为是弃主而逃的叛徒,我想请你一有机会便将这些人带走,回到轩城将此处发生的事上报。”

事实证明,靳宛最初让他们准备迎战而非后撤是明智的,否则他们一撤退就失了先机,很可能一头雾水的时候就被敌人逐一蚕食。不过现在却是逃跑的好时机,那些人的精力已被分散,暂时他们应该无力顾及十几个逃走的小人物。

当然,靳宛也不是很确定……如果对方一开始就抱着赶尽杀绝以免后患的想法,肯定很难让人逃出去,靳宛现在如此嘱咐也不过是想留后手护住这些人,而不是丧失了灭敌的信心。

只可惜在最初左笙就被最强的那人牵制住了,不然那时对靳宛出手的就不是两个较弱的家伙,而是一个恐怖的老怪了。既然无法寄望于左笙保护爷爷和沈玉溪,靳宛唯有将这个任务交付给禁卫军。

小队长目光闪了闪,看起来有点挣扎。

靳宛还待交代几句,队伍后方突然一阵骚动,有人惊恐地大喊:“死人复活了!”

话音才落,又起喧哗:“啊!你做什么?”

“死尸咬人了!快退开……”

“这里也有,他、他竟然……啊!”

突如其来的骚乱破坏了战士们整齐划一的合击之术,敌人立即抓住机会反击,攻势愈发凌厉。

靳宛扫向骚乱的源头,眼里却映入了一片片黑雾,顿时表情一僵。

什么鬼,怎么会有黑雾从人体里冒出来?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靳宛还从没见过如此诡异的一幕:原本被黑芒击中倒下死亡的人,一个个浑身冒着黑雾爬了起来,呆滞地扑向周围的同伴,像野兽般撕咬着同伴身上的肉,简直像是从地狱爬出的食人魔!

帝罗诀心法在体内自发运转得更快,靳宛的双眼蒙上一层浅淡的绿光,使靳宛能够清楚看见随着死尸撕咬的动作,一缕缕黑雾顺着伤口进入被咬之人的身体,而后那人就会同之前被黑芒击中的人那般哀嚎出声,仿佛灵魂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这是……什么?

靳宛艰难咽了咽唾液,只觉眼前的一切颠覆了自己的认知,莫非这是什么举世罕见的剧毒?可这世上哪有如此凶悍可怖的毒,能使死人化作活尸咬人,继而将毒散播?

想到此,一股股寒意从脚底冒出,靳宛不由得头皮发麻,嘴唇都白了几分。

“达夫人,我们快去叫上主上离开这里吧!那些黑芒有古怪,若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用敌人再动手我们就会内耗光了!”

小队长震惊又忌惮的话语唤回了靳宛的理智,靳宛扭头,只见风修和风祁羽周围也开始发生骚乱,几百精锐的队伍霎时间散作一团,难以置信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那几个神秘人却像是被眼前的惨状勾起了兴趣,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了手,浮在半空趣味盎然地看着底下的人自相残杀。

“虽然多费了一些魂种,不过这里居然有一个天生净体,倒是能抵得上魂种的损失了。”一老者道。

又一人看向空中的一处战场,那里有两道身影反复冲撞,显然正在激战,“葛老那是在做什么,迟迟不把那小子解决,白费这许多功夫,我们还得去解决下一个目标呢。”

“或许是憋屈狠了,让他打吧,毕竟以葛老的身份却要来做这种任务……”其中一个身穿华袍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

他微微低头,眼睛锁住下方一道青色的倩影,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笑:“天生净体……真是一个惊喜又意外的收获。”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底下正在战斗的女子猛然抬头看了过来,这惊人的感知力令男人更加喜出望外。

靳宛一看到那些人悠闲地浮在空中,就忍不住暗骂哪里来的妖怪,难不成还真像敖千所说,这世界还有修者?可就算是修者,好端端的又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

而且那个看着有四五十岁的大叔,干嘛用那种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自己?难不成自己长得貌若天仙被大叔瞧上了?

靳宛不禁恶寒地抖了抖,这个想法让人反胃。

思索时骚乱也波及到了这边,小队长已提刀迎上了扑来的活尸,其他人皆是各自战斗,毕竟被黑芒击中的人不少。且正如靳宛所料,那些被活尸咬过的人都被同化了,倒下不久后便重新站起来战斗,只不过这次他们的敌人跟活尸一样,都是曾经的同伴。

饶是风修也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攻击,一时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因为那些活尸根本不惧任何攻击!无论被砍被劈还是被刺,他们都察觉不到痛楚,继续朝人群扑去。

风祁羽还在与敌对战,也不知对方是不是故意戏弄他,明明可以与同伴合力杀掉风祁羽,可那老头子却没有这个打算,而是一脸戏谑地在风祁羽身上增添各种伤口。

很明显,风祁羽打不过这老头。

此时所有人都分身乏术,那位华袍男人终于决定动身了。

靳宛的眼角余光时刻关注半空的那几人,华袍男人身子刚动,靳宛就提起了心,下意识地将身法催到极致冲出了这片战圈。

几乎是靳宛刚离开,华袍男人的身影就落在了那处,张开的五指并没有如愿按在天生净体的肩上。

“咦?反应倒是挺快的。”他笑了。

慢条斯理地回身对着惊魂甫定的靳宛勾起一个笑,华袍男人动了动唇,声音径直传进靳宛的耳朵:“想活么?”

靳宛微微喘气,刚刚那一瞬的逃命,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听到声音的靳宛眼睛睁大了,气息不稳地反问。

“你无需知道太多。”华袍男人轻轻抬手一弹,指尖蹦出几道光,轻而易举地将几名蜂拥上来的战士心脏洞穿。

想到爷爷和得力助手沈玉溪就在男人身后的马车里,靳宛简直提心吊胆,生怕那人顺手就把马车给拆了。

“想要我跟你走很简单,”靳宛竭力冷静地道,闪着绿光的双眸直视对方,“前提是先把你们弄出的这场混乱搞定。”

第483章 惨烈

第483章 惨烈

华袍男人愣了一下,许是没料到靳宛还有跟他谈判的底气,须臾他又好笑地摇头。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语气没有任何回寰的余地。

他冲了过去,刹那间靳宛像猫一样炸了毛,如此短的距离自己根本不可能再躲开,只能咬紧牙关运气抵挡。

华袍男人如同幽影闪到靳宛身前,手掌轻轻推出,骤然与靳宛身上的绿光相撞——

“嘭!”

帝罗诀再不俗,靳宛也只是个刚踏上修习之路的新手,刚才勉强和两个人抗衡就有些力不从心,眼下此人的功力似乎比那二人又更上一层楼,正面对抗之下靳宛自然就吃了个大亏,简直不能更惨。

远处的左笙看到靳宛再次受伤,两只眼睛都红了。殿下临走时的叮嘱言犹在耳,这才多久他就辜负了殿下的信任?瞬间左笙用上了以命搏命的打法,一点儿都不在乎身上被敌人抓了好几个血窟窿,凶狠地在对方腹部留下一个狰狞的伤口。

随即左笙发了狠般不管不顾地跃了下去,目标正是刚让靳宛吃了大亏的某人,从背后偷袭什么的他没半点心理负担。

后方危机乍现,华袍男人想也不想地避开,恰好错过了抓捕靳宛的最佳时机。左笙自是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急匆匆来到靳宛身边将人带起。

“主子,属下罪该万死,又让主子受罪了。”左笙垂下头忏悔似的说。

靳宛按着胸口疼得龇牙咧嘴,也不跟他客气,惨烈地笑:“跟了我算你倒八辈子血霉,千爷在的时候什么都好好的,可前脚一走后脚就会有不长眼的家伙找上门,这回到了帝都你八成又得受罚了。”

左笙瞳孔一缩,死死盯着靳宛的眼睛,“只要主子无事,便是要了属下这条命又如何……”主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虽然他是奴靳宛是主,但和这位未来太子妃相处了那么久的时间,左笙对她的性格多少也有些了解,所以此时靳宛会说出这种话,大概……她是真的对逃走不抱希望了。

在左笙深邃的目光下,靳宛幽不可闻地叹息了声。

确实,敌人已经因为帝罗诀而盯上了自己,再经过刚刚和华袍男人的短暂交手,让靳宛清楚地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因此靳宛不认为今天自己能逃过一劫。

可就算如此,靳宛也不会完全束手待毙,总要为爷爷和乌国的使者团做些什么……

“主子,属下会拼尽全力带你离开。”左笙声音低沉地发誓,“只有保住你的命,其他人才有活的可能。”

否则即使靳宛救了这些人,但若靳宛不在了,太子爷也会让他们陪葬,尽管他们同样是受害者。

说完这句话左笙立刻抱住靳宛原地一闪,葛老和华袍男人同时出现在两人刚刚站立的地方,见左笙带着靳宛避开了他们的抓捕,二者眼里皆闪过一抹恼怒之色。

“你找死!”

就连方才被左笙抓破了腹部,葛老也没这么愤怒,天生净体他是势在必得!

左笙却没有再和他们缠斗的打算,正如殿下临行时分对他的交代,他的主子是靳宛,此刻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将靳宛带离这个危险之地。

因而一闪得逞之后,左笙头也不回地就带着靳宛往战场外冲。察觉到左笙的意图,葛老只是冷冷一笑,并不急着追上去。

“唰唰!”

两道黑影拦在左笙前方,那些人居然一早就做好了拦击的准备,难怪葛老敢这么气定神闲!

“垂死挣扎,你还是乖乖把人留下吧。”

说话间两人便动了手,两道攻击分别袭向左笙和靳宛,为了护住后者左笙自然而然地一个转身,让两道攻击都落在了他的后背。

“唔!”左笙闷哼,腥甜的血泉涌般喷出。

靳宛吓了一跳,左笙的举动连她也感到意外,“快将我放下!跟他们硬拼是没用的,我有办法解决此事!”

孰料左笙却摇头,“若要以主子的安危去换,属下宁愿战死。”

先是殿下出了事,后来是太子妃被掳走,他这个暗卫早就不合格了,如今再失职一次,不用殿下开口他自己都想杀了自己。

“胡闹!”靳宛气急,左笙不在乎自己的命,她却不能不管爷爷等人的死活,“落到他们手中也未必是死,何况你就不能留着命去找千爷求救吗!都死在这里往后谁给我们报仇!”

只能怪靳宛太倒霉,恐怕连敖千都不会猜到本来已经被他排除了危险的路线,居然还会有这一群行踪诡异的高手出现。可敖千当初为了尽早回到帝都布局,路赶得比他们还急,此外靳宛还在邬京逗留了几天,也不知被敖千甩了几千几百里的路程。

这时想等太子爷回援?没门的。等他到了黄花菜都不知凉了多少回。

靳宛在这边恨铁不成钢地劝左笙别做无谓的牺牲,那边的葛老等人却没那么好说话,直接一道又一道的攻击打向左笙,不多时左笙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地儿了,整个一血人儿。

他护着靳宛无力地落到地上,咬紧牙不肯松手,靳宛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提着一口气怒吼一声:“住手!要是不想把我的尸体带走,就放了他们!”

怒极的靳宛没控制住音量,顿时乌国使者团的大多数人都听见了,这里面就有被蒙在鼓里的靳海,以及努力代替靳宛安抚靳海的沈玉溪。

两人同时变了脸,这下沈玉溪再也说服不了自己坐在马车里面等消息了,跟靳海一样着急地下车找靳宛。

结果周围到处都在混战,两人乍然看到地面上全是残肢碎肉,好似连黄土都被染红了,面上登时血色全无。

下一刻,靳海好像回了神,强忍着心头的惊恐和恶心,一边往人群冲一边叫喊:“小宛!小宛!”

沈玉溪赶忙后怕地拉住他,若真被靳海冲进去了,恐怕染红这片大地的血里就要添上他的一份了。

“老爷别过去!危险!”沈玉溪口中说着话,视线则顺着刚才靳宛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试图找到自家掌柜的影子。

靳海大恸,眨眼间落了满面的泪:“我的孙女!我的小宛!她哪儿去了!”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可是人群外的靳宛,却能从中听出撕心裂肺的痛楚。

第484章 魂种

第484章 魂种

老人哀痛起来哭得比小孩还要惨,以前靳海在靳家村穷得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受人欺压的时候,他从来没哭过。因为只要孙女好好的,他不怕吃这些苦。

可是孙女死过一次,靳海彻彻底底怕了。靳宛的改变连他都有些认不出,但靳宛依然是个好孩子,他不想知道孙女落水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就算靳宛变化再大,她也是敬他爱他护他的,所以靳宛就是他的宝贝孙女!

现在宝贝孙女说有人要将她的尸体带走,他找不到她,老人几乎绝望!

风修听见动静匆忙赶过来时,看见的就是靳海快要崩溃的表情。他像看见救星一样扑到风修近前,眼神中充满着卑微的恳求。

“主上、主上,求您救救我孙女,不管谁要害她,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她,靳海在这儿给您磕头……”

风修大惊失色,连忙伸出手扶住靳海不让他跪,“靳老爷子万万不可,本王当不起!”就算现在当得起,以后他也当不起了。

“你放心,本王定会竭尽所能地护住达夫人。”可如果这样也保不了靳宛,他们这些人恐怕也……

风修心中涩然,莫非他乌国真是注定永无翻身之日?否则为何刚有崛起的希望,便有了今日的灭顶之灾!

环顾四周,昔日忠心耿耿的将士们如今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尸,没有感觉没有意识,只一个劲地想吃同伴的肉。

风修心下怆然,总算明白了敌人的倚仗为何物。可为了让他看清这一点,他这些麾下付出的代价未免惨痛了些。

风修沉着脸筹谋的时候,靳宛也没闲着。

爷爷的话靳宛听到了,可是这个节骨眼儿上跟敌人的谈判是关键,从那几人听到自己的话后就暂停了行动这一情况看,或许自己的命比想象中重要?

“虽然不清楚你们想要我做什么,不过如果有我配合应该更好吧?”靳宛边说边在心中计较,跟他们走或许很冒险,可谁让敌人有那种诡异的攻击手段呢?战斗才开始不久,己方就因为黑芒的存在而元气大伤,与其等他们把人杀光了再掳走自己,还不如主动提出跟对方做交易。

打定了主意,靳宛就平静地抬头望着浮在半空的几人,“当然,如果你们只需要我的尸体,那就另当别论了。否则就算你们抓了我,我也会时刻找机会自尽,到时候大家一拍两散。”

“小辈,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谈条件?”葛老淡淡地开口。

靳宛讥诮地扬起唇角,意味不明地道:“像你们这样高贵的大人物,我一个低等贱民岂能认识?还是说,前辈总算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了?若真如此,小女子愿洗耳恭听。”

葛老也不在意小丫头话里的这点反讽,漠然地望着靳宛:“救人你是别想了,既然老夫亲自出动,是不可能留下活口的。不过老夫可以答应你,不会任由低级魂种宿体同化你乌国的王和王子,他二人值得老夫使用最高级的魂种。”

魂种?!!

靳宛心下骇然,这名字一听就很邪门儿……突然间,靳宛想到了之前炎翎身中的邪毒,瞬间如遭雷击!

“邪毒乃一种阴辣之毒,并非一种病症。中毒者最后会尸化,成为真正的行尸走肉,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甚至连基本的感官知觉都不具备,而且今后将变得嗜血,以活物的躯体为食……”

敖千当日在燕国说过的话此时萦绕耳畔,再看看眼下乌国精锐们这人间炼狱般的惨象,可不就是“真正的行尸走肉”、“以活物的躯体为食”么!

也就是说,先前靳宛看到的那些黑雾,就是实体化的邪毒!这几人跟燕国的那批人才是一伙的!

自从敌人出现后精神就紧绷着的靳宛,此刻终是拨开了迷雾,看清了敌人的真正面目。所有被遗漏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这些人根本是早早筹划好的,他们只是在等朝会开始的这个契机!

如果没有靳宛与敖千前往燕国,炎翎的毒可能再也解不了,而后成为真正的魂种宿体,届时……燕国岂不是就落在了这帮人的手里?还有姜王也遭到了囚禁,会不会他们去迟一步,姜王也会被种下魂种?

而除了靳宛知道的这三国外呢?是不是还有其它王国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形?他们是不是已经这样暗中控制了很多王国?

细思极恐,靳宛脑子里的血都往上涌了,看向那几人的眼神就变得更谨慎。

——这,绝不是各国之间的小打小闹,这帮人是想从内部控制隆凰帝国,利用的正是邪毒魂种!

一旦隆凰帝国下属的王国里,被他们用此法掌控的王国数量足够,那么只要在朝会上让邪毒发作,光凭魂种这可怕的传染力就能让隆凰帝国元气大伤!

这也是老头儿说风修和风祁羽值得最高级魂种的原因吧!想必最高级的魂种寄体后,不会像低级魂种这样明显易暴露,而且他们也能光明正大地混在使者团中进入皇宫。

念头到此,靳宛也很难保持冷静了。只要想到这些人手段通天,很可能已有魂种宿体混进帝都,靳宛就替即将抵达帝都的敖千忧心!

看起来靳宛想的虽多,可实际上也只是转过了几个念头,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因此连葛老也不知道靳宛已经想了那么多东西。

“做最高级魂种的寄体,就能自身的保持意识吗?”靳宛故意装出惊讶和期待的样子,“如果是这样,你能不能将我乌国的这些人都变成……”

“做梦!”一玄衣老者打断靳宛的话,目露不屑地看她,“你以为最高级魂种是大白菜,这么容易就拿得出么!只有一国中最重要的人才能成为最高级魂种的寄体,你乌国的这些人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最高级魂种?”

靳宛听得心中暗恨:说的好像谁稀罕当什么魂种宿体一样!要不是你们这帮老怪活太久了嫌腻歪,谁会无缘无故去捣鼓邪毒这玩意儿!

嘴上靳宛却是无辜道:“我又不知道魂种是什么,问问怎么了?再怎么说这些都是我母国的同胞,我岂能忍心看着他们死去?既然前辈不肯留下他们的性命,那多拿出几个最高级魂种如何?”

第485章 觉醒

第485章 觉醒

说完靳宛便垂下眼眸掩住心思,眸底寒光闪烁。

这帮人……心思如此歹毒,罪该万死!

说出这番话的靳宛,在葛老和华袍男人看来,实在天真又愚蠢可笑,两人也因此断定靳宛没有威胁。对视一眼,华袍男人从葛老眼中看出了与自己同出一辙的意思,于是微翘了翘唇。

“好。”华袍男人愉悦出声,身体从半空缓缓降落。

看到华袍男人的动作,其余诸人皆是面面相觑,又见葛老举动亦然,他们也就跟着落地,拉近了与靳宛的距离。

彼时靳宛依旧垂着头,一副力不可支的虚弱模样。而众人看着靳宛浴血的样子,倒也不疑有他,华袍男人甚至抬脚走向靳宛。

“多谢诸位前辈,我会信守承诺好好配合你们的……”靳宛弱不可闻的声音响起,外表依旧青涩如同少女的女子身子颤了颤,似是终于心愿了解,正要难以支撑地昏迷过去。

见此一幕,华袍男人眼里闪过惊讶。随即他露出了笑容,也好,她自己昏倒,倒是省得再劳烦他亲自出手。

脑中念头刚闪过,就见女子的娇躯软倒在地。

靳宛倒下的那一刻,左笙明明白白瞧见对方冲他眨了眨眼,当下心中一凛。

主子这是……要干什么?

可是左笙没时间多想了,因为那个穿着华袍的中年男人已将主子抱起,正用一双杀意凛然的眼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身后除了葛老以外的几人笑了起来。

“好一个天真的小丫头,原本听见她拿自己的命要挟我等,还觉着有些麻烦。谁曾想只是稍微做了做样子,她就轻易信了。”

“哼,不信又能如何?看她此刻的状态,分明是失血过多以致晕厥,就她弱成这个样子,还想威胁我等?”

“说的有理,是老夫想岔了……”

“好了。”他们交谈时,葛老便闭着眼眸调息,修复腹部那个被左笙弄出的伤口。此时他恢复的差不多了,便睁眼看了下地上的血人,淡漠道:“时间浪费的够多了,剩下的人交给你们解决,速战速决。”

抱着靳宛的华袍男人失笑,“葛老,那这伤了你的小子?”

根据他对葛老的了解,这小子既然敢在葛老身上留下一个如此大的伤口,那么葛老就不可能让他死得这么轻松,更何况如今的葛老正在气头上,谁触了他的眉头就得承受他的怒火。

果然,只听葛老冷冷地:“将他带上,老夫要亲手折磨他。”

话毕,几人中又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从装扮和神情上看,显然这人的地位不如华袍男人。

中年男人直接过去封住左笙身上的穴位,才将左笙提在手上跟在华袍男人后面,其他人则是越过三人往乱糟糟的战场走。

几人都以为尘埃落定,连乌国那些战士远远瞧见敌人的动作,都认为他们今日难逃一死,于是眼里闪过狠戾的色彩。

就算要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如此想着,战士们手下的动作更加狠辣,再也没有初始面对活尸时的畏惧。

“达夫人落到敌人手中,救不回来了!”总队长带着噩耗返回,眼眶红红地说道。

风修闻言心中一痛。

接着他急急看向靳海,后者却在听完这句话的刹那,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沈玉溪将人牢牢接住,全然料不到巨变来的如此快速!明明半日前他们还在车上,讨论到了帝都之后要如何开店,掌柜的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成为帝都第一酒楼的主人……

就在沈玉溪兀自悲痛的时候,无论是乌国的人还是那几个神秘人,都感觉到一股虚无的波动不知从何处扩散而来。

在波动触及身体的那一瞬,包括葛老和华袍男人在内的神秘人,皆感到灵魂一颤,继而整个人只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纯净气息……

再然后,葛老的身子最先倒下。华袍男人甚至没来得及为此震惊,便见其他几位长老接二连三地死去!

“嘭……”

最后一个倒在他面前的是提着左笙的中年男子,华袍男人感受着由灵魂深处发出的惊颤,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怀中昏迷的少女。

这一刻,少女身体的绿光若有似无,可是却让华袍男人心底发寒!

“天生净体……觉醒了?”

呢喃的话语从华袍男人口中吐出,他的身体亦摇摇欲坠。他终于明白,想将天生净体带回去的想法有多愚蠢,可是他现在却没有力气将怀里的人抹杀。

——悔不当初!

华袍男人不甘地倒地,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懊悔和不信,仿佛是在为自己没有在能抹杀天生净体时动手而悔恨,又仿佛是不相信自己就这么容易、这么突然地死去。

少女横躺在半空,身子慢慢上浮,体内的绿光在一闪一闪中逐渐加强。

左笙面容惊愕地看着上方失去意识的女子,发生了什么事?

不单单是左笙的目光被吸引,就连抱着必死之心战斗的乌国战士,也因为发现正与自己交战的活尸突然接连倒下,而渐渐将视线投向空中那明显有异样的少女娇躯。

“怎、怎么了?”

有些处在战圈内围的战士们,一时看不见靳宛和几个神秘人的异状,从而在失去对手后茫然四顾。

风祁羽则是趁着与之对战的老者僵住的瞬间,狠厉地将手中的刀横扫而过,顿时一片热血洒出,大刀带下了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其面上双目依然圆睁。

待风祁羽气喘吁吁地捂住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口,拄刀暂歇时,蓦地听到有人大声叫嚷:“快看空中!”

风祁羽下意识地抬头,奈何他看的方位不对,并未发现什么。

“那是……达夫人?”战士狐疑的声音传进耳中。

风祁羽一愣,这回总算看对了方向,愕然望见有道娇小的身影飘在远处的空中。

只是那个姿势,怎么瞧,都像是昏倒了……

念头及此,风祁羽一个激灵,在察觉活尸不知何故都没了动静之后,即刻高喝:“都愣着干什么,快去将达夫人带下来!”

若不是他大战一场浑身无力,此时正是他大展雄风将靳宛揽下的好时候,可恶,便宜旁人了!

他恨恨磨牙。

这种能力不足无法适时英雄救美的挫败感,竟比打不过敌人的危险感还要让风祁羽觉得恼怒,当即就在心里发誓:他日后定要更加用功习武!

第486章 调查

第486章 调查

而此时此刻的靳宛,却是并不知道,自己居然在无意识的时候大发神威灭了一队高手!

靳宛只知道,在她和那几人虚以为蛇时,她清楚地听见脑子里响起长安君的声音,让她尽量拖延时间,好让他将一干人等一网打尽。

对于长安君,靳宛历来都是信任的。这好歹也是她穿到这个世界后的金手指,虽然平常说话语气欠扁了点儿,可长安君既然能让她身在旺福镇,就制造雨水灭了靳家村的火,那解决几个凡人又有什么难度?

于是靳宛信心满满了,和几个该死的神秘人不紧不慢地扯话,而后在长安君要求她靠近敌人时,故意装出晕倒的样子。靳宛知道,这些人的目标既然是带她走,那么自己昏迷后,肯定会来碰她的。

之后华袍男人果真抱起了她。

靳宛刚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岂料华袍男人靠近后,好像有东西进入自己的身体,这让靳宛的意识受到冲击,脑袋竟慢慢变得昏沉。

靳宛大惊,难道刚刚的声音是自己的错觉,长安君压根没说话?

想到这里靳宛只觉苦不堪言,若真如此,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

可惜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看样子是保持不了多久的清醒了,靳宛不禁心中大骂长安君是个坑人的金手指。

结果就在这时,脑海里好像多了个什么,模糊间靳宛仿若又看到了那个欠调·教的小正太,只是这次小正太看起来有些狼狈……

“快将这玩意儿吸收了!”靳宛听见小正太如是道,语气焦急。

脑中一道白光闪过,不知那玩意儿被小正太弄到了她身体的哪处。下意识地想着“吸收”并运转帝罗诀时,靳宛清晰感知到丹田处一股热流涌了进去。

最后,靳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度醒来时,靳宛眼前现出的是模模糊糊的景象;直到靳宛眨了好几次眼,这才完全清醒。

这时靳宛总算看清,自己已经不在琅琊坳外的空地,而是在一个房间里。

刚睁眼时还不觉得,现在意识回笼,靳宛顿觉浑身乏力,喉咙也是干涩得紧——想喝水!

房内并没其他人,所以靳宛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更不清楚最后战局如何。想到爷爷等人可能沦为了魂种宿体,靳宛心底就是一颤。

但靳宛眼下的状态显然难以动弹,心中一动,在心里呼唤:“君君?”

久久没得到回应,靳宛的心渐渐沉下去,眉头皱成一团……

难不成真是自己的错觉?

“放心,是本君回来了。”

熟悉的正太声遽然响起,瞬间燃起了靳宛心内的希望之火。

“我爷爷……还有乌国的那些人,他们?”激动之下的靳宛,第一个就是追问其他人的情况。

靳宛几乎不敢问他们是否还活着,但心里分明有着这份希冀,只因消失许久的长安君再度出现了,并且那个时候听起来,他确实有对付敌人的办法。

“没死光。”小正太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我及时赶回助你觉醒……总之,那些人都死了,你爷爷等人都还活得好好的。”

听到这话,靳宛才油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太好了……

靳宛哽咽,还以为这次带着爷爷出来,会害了爷爷……

沈玉溪是代替沈立威,作为乌国的重臣陪同风修前往帝都的,因此如果死在了这里,也不能说靳宛的错。可靳海却实实在在是靳宛执意要带来,并且也是靳宛唯一的亲人,他若有事,就算靳宛活下来了也不可能开心。

“多谢你。”靳宛心情激荡,由衷地对长安君道谢,“若没有你,我们这次定是在劫难逃。”

平时靳宛少有这般一本正经的,长安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里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雀跃和羞赧:“没什么,宿主死了对本君也没好处……再者,救他们的是你,跟本君关系其实不大的。”

“此话何解?”

靳宛可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本事,不然也不会被人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可见她之前还是小瞧了这里的武者。

“没什么。”长安君却无意解释,语气恢复了平静,“在你昏迷期间,本君已经检查过你的身体。看来前段时间本君不在,你也没有偷懒,心法的修炼有些进步。”

提及《帝罗诀》,靳宛也觉得欣喜,弯了唇:“嗯,说来还是得多亏你,这本心法好像很厉害,我才学到第二层就有如此进步。若没了它,我怕是连坚持到你回来的能力都无。”

言罢,靳宛又收敛笑意,怅然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隆凰帝国是第一强国,在这里我只需担心‘怀璧其罪’,孰知会飞来横祸,差一点就落到了几个不知名的恶徒手里。”

果然,没有力量,到哪里都是危机四伏。

经此一事,靳宛越发坚定了要学武的决心。

长安君也陷入沉默,久久才吐出一句:“别想太多,这次的事件并不是针对你。而且,以后本君也会注意,不会再像这次……”

真要说起来,若非他控制不住离开,靳宛也不至于落入如此险境。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急,但凡他回来的稍晚片刻,靳海等人的命都会没了。尽管靳宛落入对方手中不会立即丧命,他也能帮助靳宛顺利脱身,靳海等人却再也救不回来了。

届时靳宛会是何等痛苦,长安君想象不到,只知他不想让靳宛受到如此大的打击。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些日子你都干嘛去了,为何我察觉不到你的存在?”想起和长安君还有一笔账要算,靳宛迅速控诉地问小正太。

“……”长安君组织了一下语言:“本君去调查一些事情。”

“调查?”靳宛甚是意外,“怎么回事?”

长安君沉吟片晌,才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当日在燕国发现炎翎身中邪毒,本君便意识到此事必有蹊跷。后来本君细细探究,却渐渐生出了强烈的感应,察觉到琅琊坳不远处的一座山中,出现了比邪毒更厉害的毒物,便悄然前往那处……”

第487章 雪莲

第487章 雪莲

离开时长安君并不知道会花那么长时间,因此他也就没有跟靳宛说。反正在这事上,靳宛能发挥的作用不比他大,或者说八成帮不上忙。

另外长安君也不是抱着做善事的心去的,而是因为靳宛已经跟炎翎牵扯上关系了,他不得不提前打探清楚,免得将靳宛置于险境。

原以为很快便能打听清楚回来,故而长安君没怎么当回事。等长安君到了目的地,才知道有人在那里做“实验”,而他们实验的结果就是“魂种”。

山上的大部分活物都沦为了那些人的实验对象,其中有生在山中的野兽,也有进山打猎的猎人。这些活物被魂种寄体,全部成为了受人控制的活尸。

期间,他们不是没想过要控制更强的猛兽。可一来,那群人压根没法跟整座山的猛兽抗衡;二来,自他们杀了一头又一头野兽后,大多数猛兽都缩进了山林深处,而那片区域,不知何故竟能抵挡邪气和毒气入侵。

长安君亲眼见到,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天,他们驱使活尸进攻那片区域。可是,活尸一进入某个特定范围,体内的魂种便会遭到破坏,导致活尸失去控制。最终,对方被迫放弃了捕捉猛兽的想法。

等那帮人一走,感到古怪的长安君便来到那片区域,然后在一个隐秘的山洞里,发现了一朵九品雪莲!

“那九品雪莲是邪毒的克星,难怪活尸无法靠近。彼时九品雪莲并未成熟,本君便留在洞中,同那守着宝物的伴生兽静候。而那些家伙,应当就是那个时候离开的,故而等本君摘了雪莲出来时,山中已无对方和活尸踪迹,想必是被他们带走了……

“虽不知具体花了几日,不过想必本君在山洞待的时间不短,否则也不会一下山便察觉你遇险,却因在外太久而能量不足,这才导致回来的时间长了点儿。”

靳宛听得咋舌,嘀咕一声:“怪不得你回来时听起来那么累,敢情是在外浪久了……”

长安君眉毛一竖:“你说什么?”

“没!” 靳宛忙否认,轻咳,“那你摘的雪莲呢?拿出来给我瞧瞧呗,我还没见过呢。”

什么九品雪莲,靳宛暗暗表示何止没见过,甚至听都未曾听过。

“没了。”长安君没好气地说。

靳宛听得心都揪了起来,以一副“你真败家”的口气埋怨:“你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差点儿连我的命都不顾了,好不容易摘了朵名字听起来很高大上的莲花回来,现在你居然告诉我没了?你是帮它扔了?吃了?还是丢了……”

忍耐的长安君额角直抽,真想一巴掌糊了这蠢宿主的脑袋!

眼见靳宛没心没肺的抱怨有越演越烈的趋势,长安君忽然阴仄仄地说:“是啊,本君也觉得这雪莲给你吃是浪费了,不若将你全身的精血抽出来给本君?虽说雪莲多多少少被你吸收了一些能量,不过你这血也蕴含了雪莲的效用,多少还是值点儿钱的。”

正喋喋不休说教的靳宛猛然一停:“呃?”

经长安君这么一说,靳宛才迟钝地想起,貌似昏迷前小正太的确让自己吸收了什么东西。难道,那道白光就是九品雪莲?

想通后,靳宛也不苦着脸了,笑得像占了天大的便宜。

“嘿嘿嘿……九品雪莲呢,感觉是很稀罕的药材啊!君君,它算是极品药材里的顶级货吧?”

“呵!”什么极品药材,也太玷污九品雪莲了!

长安君只是讥讽地笑了声,并不接靳宛的话。

对此靳宛也不在意,不管是什么等级的药材,横竖都被自己吃了还计较个啥?得了好处就不要得寸进尺啦!

于是关于九品雪莲的话题就这么轻易揭了过去。

“君君,我还没问,你是怎么解决那几个家伙的?”

很随意地抛出这个问题,靳宛明显没把长安君那句“救他们的是你,跟本君没多大关系”听进去。

“……”长安君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听到开门声,靳宛便将视线移了过去,恰好对上风祁羽深沉的目光。

发觉靳宛竟然已经醒了,风祁羽先是一呆,接着面上闪过一抹沉痛。可他很快就换上了一副欣喜的神色,快步走来。

“小宛,你觉得如何,可有不适?”凝视着靳宛苍白的面孔,风祁羽关切问道。

一场大难后还能见到昔日好友,靳宛也挺高兴,弯眸笑,略微沙哑的嗓音从干涩的喉咙传出:“我没事,只是现在好像动不了……羽王子能否给我倒杯水?”

靳宛实在是渴极了,加上已从长安君处得知爷爷他们没事,也就不急着追问自己昏迷后的事情。

只不过靳宛也有些纳闷,怎么自己醒来后这么久,都没见过爷爷呢?按理说就算她晕了,爷爷也不至于对她不闻不问啊?

面对此刻虚弱的靳宛,风祁羽又是疼惜又是愧疚。想到靳海的情况……风祁羽心里苦涩无比,脸上却挤出一丝微笑,倒了杯水坐在床边,扶起靳宛喂她喝下。

“还要么?”他柔声问。

靳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劳烦。”

风祁羽忍住抚摸她秀发的冲动,起身倒了第二杯水。

一连喝了三杯水,靳宛喉咙那股干渴才缓解了,于是她问起正事。

“我晕过去后出了什么事,我们这是在哪里?”

风祁羽耐心地解答:“我们回到了轩城,此处乃轩城城主府……”

心知靳宛对当时的事一无所知,风祁羽便将那几人和活尸无端灭亡一事,以及靳宛自身突然产生异状全数说出。

“你的意思是,那些家伙的死,全是因为我的关系?”靳宛愣愣地说,那朵九品雪莲有这么厉害?

风祁羽无奈地看着满脸疑惑的丫头,“这个就得问你自己了,反正那个时候大家都瞧见你身体发出了绿光,而且诡异地浮在半空。本来我想……将你带下来,哪知根本无法靠近,直到你身上的绿光收敛,你才自动落下。”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风祁羽把“让人”那两个字给吞了回去,导致他说完后脸都红了。

第488章 割腕

第488章 割腕

靳宛没留心他的神情,也就没发现他莫名其妙红了脸。

和风祁羽说了这会子话,靳宛发觉自己好像能动了,便活动了一下手脚。待确认能下床后,靳宛便要掀被子。

一见她的动作,风祁羽当即吓到了,忙按住她,“你作甚?”

靳宛奇怪地看他,回得理直气壮:“下床啊。”

“你还不能下床,你身上的伤很重,需得卧床静养半个月……”

话没说完,靳宛就打断了他:“开什么玩笑!在床上躺半个月,也亏你想得出来!咱们的时间本就紧凑,哪有这闲工夫卧床静养?”

风祁羽的眼神不由得透出委屈:“又不是我说的,是城主请来的大夫说的。”

他们从邬京带来的太医已经死在了那场混乱中,所以只能让城主将城中最好的大夫请来,虽然此人医术不及太医,但也算是有真材实料的。

不过靳宛比外人更了解自己的身体,长安君说了九品雪莲是难得的宝物,当时靳宛甚至来不及将之服下,而是由长安君用某种特殊手段,把雪莲送进靳宛的丹田。所以除了靳宛吸收掉的那点儿药力,雪莲依然有九成药力留存在靳宛体内,可助靳宛尽快修复体内的创伤。

是故靳宛不以为然地道:“又不是神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让开,我得去看看爷爷,之前他肯定吓坏了。”

此话一出,风祁羽阻挠的动作一顿,脸略白了几分。

“小宛……”他艰涩开口。

靳宛不经意地“嗯”了声,继续穿鞋子。

风祁羽进退维谷,此事究竟该不该说呢?

可是……

他瞒得了吗?

闭了闭眼,风祁羽终是做了决定,竭力平静地道:“小宛,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听了后一定要冷静。”

闻言,靳宛倏然抬头,双目灼灼地望他:“你有事瞒着我?跟爷爷有关?”

不是说爷爷没事吗,难不成……

靳宛的心有些乱了,只想立即见到安然无恙的爷爷。

但风祁羽拉住了她,声音很低:“听说,当时听见你的声音,靳爷爷的情绪便有些失控。后来总队长回报,说你救不回来了,靳爷爷当场便晕厥……大夫看过了,说,靳爷爷受惊过度,可能……醒不过来了。”

轰!

靳宛脑子都炸了,幸亏风祁羽扶着才没摔倒。

什么叫“醒不过来了”?明明、明明说了爷爷没事的啊?

察觉靳宛站都站不稳,风祁羽忙将人扶到床上坐好,焦急地安慰:“你先冷静!大夫只是说靳爷爷可能醒不过来,并没说靳爷爷去了……若有生命危险,大夫便不是这个说法了,可见靳爷爷是有救的!”

这话一出,风祁羽明显感觉到靳宛的神智回笼了。

“你说的对……”靳宛喃喃,撑着他的手站起,“君君不会骗我的,爷爷一定没事。”

君君是谁?

风祁羽心中闪过疑问,却也知眼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他见靳宛六神无主,心疼之余又感到愧疚,都是他们没照顾好靳海……不,严格说起来,靳宛也不该受这个罪,抗敌这样的事应该是乌国的护卫来做。

然而事实却是,若没有靳宛,他们恐怕已经全军覆没,毕竟不止那些活尸让人无措,那几个神秘人也十分强悍。

领着靳宛出了房间,经过大厅时,厅里的风修和城主等人都看了过来。可是靳宛根本无心与他们打招呼,风祁羽只得冲二人点点头,便兀自把靳宛领到安置靳海的房间。

进去时发现沈玉溪就睡在外间,靳宛看了一眼,知道沈玉溪只是受了点轻伤在休息,也就没说什么。

待得入了里间,靳宛拂开风祁羽加快脚步上前,跪伏在床头前,握住靳海的手。

“爷爷?”靳宛小心翼翼地叫着,老人的手一片冰凉,惹得靳宛又是热泪翻滚。

但靳宛忍住了,没哭。

她冷静地委托:“羽王子,请你去找一把匕首和一个碗来,我有用。”

风祁羽便转身出去了。

留下靳宛咬唇盯着爷爷白得像纸的脸,任由内心的悔恨一阵一阵翻涌。

若不是我、若不是我……

如果爷爷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靳宛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致死!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不该坚持要爷爷跟来的,是她没有保护好爷爷,是她让爷爷陷入担心受怕之中……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半晌,沈玉溪低哑的声音响起:“不要自责,靳老爷不会怪你,谁都不会怪你。”这本来就不是你带来的灾难。

仅仅是站在这里,沈玉溪就能感受到靳宛内心的痛和悔。但沈玉溪很清楚,靳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的亲人,甚至这一次,若没有靳宛力挽狂澜,包括靳海在内的所有人,都会死。

靳宛没说话,直到风祁羽拿着她要的东西进来。

接过碗和匕首,还没等风祁羽问她要做什么,两人便看见匕首用力划过皓腕——

登时,两人俱是神色微变。

然而靳宛却恍若未觉,面无表情地将割开的手腕置于小碗上方,让自己的血滴进碗里。

“君君,这些血够吗?”

“嗯,”长安君在靳宛脑海中答,“喂他喝下吧。”

靳宛却依然担心药力不够,待碗内的血足足有了一半,自己一张俏脸没有丝毫血色,这才没再挤血。

“你疯了!”回过神来的沈玉溪恼怒地吼,“你放自己的血干什么,你以为你是灵丹妙药成的精吗!”

风祁羽却默默撕下自己的衣服,上前几步蹲在靳宛身旁,强硬地拉过她的手替她包扎。

“将血给爷爷喂下。”靳宛没回答,而是眼皮抬都不抬地指挥沈玉溪。

她实在太虚弱了,没有多余的力气把爷爷扶起来。

沈玉溪就是再气靳宛伤害自己的身体,也不会在这个关头忤逆她,板着脸照她的吩咐做了。

“既然已经给靳爷爷喝了血,你也该安分一些了。”眼角余光瞥见了沈玉溪的动作,风祁羽这才平静地对靳宛道,“我让人给你准备饭食,先吃点儿东西吧。”

靳宛没反对,低声道了句谢,由着风祁羽将自己搀起来。

第489章 疯了

第489章 疯了

在长安君的安抚下,靳宛勉强保持了表面的平静,与风祁羽和沈玉溪正常交谈。

“那些人和护卫的尸体,父王都让人运回来了,可仵作解剖尸体后却没发现异常,所以直到现在也查不出尸体异变的原因。”

为了分散靳宛的注意力,风祁羽便将这两日在城主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于靳宛。

“除此之外,父王已经去书帝都,将此事上报帝君。同时,父王也发书给各个王国,给各国提了醒,今早还收到姜王回信,说是要同我们汇合,接下来一起行路。”

这是好事。

靳宛便颔首:“我与姜王和燕王皆有渊源,若这两国都肯与我们同行,那么接下来的路程安全性也会高很多。而且我怀疑那些根本不是隆凰帝国的人,如此他们来的人也不可能很多,因此只要三国同行,他们一定不敢再贸然出手。”

如今乌国已经有了惨痛的教训,下次遇上类似的情况定然能够冷静应对。其实那些活尸威胁力不大,只要小心别自乱阵脚被活尸咬到,活尸并不难解决。

再加上姜国和燕国的使者团,蚁多咬死象,不信那些人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袭击队伍。

风祁羽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我稍后便去同父王商议,让他再给燕国去书一封,看燕王如何回复。”

见风祁羽有所打算,靳宛便不再多言。

“那些东西……”沈玉溪沉吟着开口,“到底是什么?”

他望向靳宛,显然问的是她,毕竟当时只有靳宛和那些人接触了。

“邪毒入侵的宿体。”靳宛言简意赅地道。

“邪毒?”两个从来没听过这个词语的家伙彼此对视,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这是什么鬼?

靳宛“嗯”了一声,将当初在燕国的经历,一直说到用上古遗族之血治好炎翎为止,中间并没有说出蓉儿上古遗族的身份。

“可照你这么说,邪毒入体后会有一段发作期,可战士们都是中毒后不久就变成了活尸,这又是为何?”风祁羽拧眉,与其说是询问靳宛,不如说是在自己理清思绪。

沈玉溪则是追问:“那你身上的绿光是怎么回事,你是否不会受邪毒入侵呢?”

连大表哥——哦不,连太子爷都抵抗不了邪毒,掌柜的居然拥有一招歼灭活尸的能力,简直不能更帅!

“这绿光应该是我修习的心法所致。”靳宛说出自己的猜测,“因为当时敌人的到来,给我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危机感,故而我才会竭力运转心法。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身上发出绿光,驱散了烟雾。”

同时,也引起了敌人的注意。

靳宛苦笑,这真是福兮祸所依,前一刻还在高兴自己能力特殊,后一刻就得为这种特殊付出代价。

“竟有这种事?”从未习武的沈玉溪惊呆了,原谅他见识浅薄。

风祁羽代为解释道:“每部功法都各有特点,虽然小宛修习的心法似乎有奇特的能力,但也不足为奇,或许这部心法本就是能克制邪功的。”

连靳宛听了都是一知半解,更别提沈玉溪了。见状,风祁羽也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劝诫靳宛今后多加小心,尽量不要暴露自己的心法。

“这又是为何,你不是说不足为奇么?”靳宛有些困惑,敖千和长安君都没这么告诫过她呢。

“正是因为你的心法能力特殊,所以才更要小心,以免被有心之人盯上。”风祁羽并没有半点不耐,而是细心地将这些江湖常识说给靳宛听。

这时沈玉溪古怪地看着靳宛,“想不到掌柜的竟然也会武功。”

还以为她只会一点花拳绣腿的,岂料居然是个内功强者。

当然,沈玉溪也没忘记当初在旺福镇,掌柜的十分凶悍地跟捕快们打了一架,而且还没怎么吃亏。只是那些捕快,又怎么能跟武林高手比呢?

靳宛却没搭理他,径直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

“记得那个为首的老者说,战士们是被种了‘魂种’才会变成活尸,且还有所谓的高级魂种……依我之见,给燕王下的应邪毒当是最低级的魂种,只是经过两年多的试验改进,才会变成现在的魂种,这也能回答羽王子刚才的问题了。”

话毕,便见风祁羽和沈玉溪都是一脸若有所思。

“小宛言之有理,约莫就是这个原因了。”他道。

“此物比之南疆蛊毒,实在可怕,若流露在外必定为祸世间。”沈玉溪面色凝重。

靳宛沉默了。

尽管如此,他们也无计可施。只有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才有彻底清除这个危险的可能,否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唯一让靳宛感到欣慰的,大概就是自己的能力可以克制魂种这点吧。按照长安君的说法,靳宛完全不用担心会被魂种控制,因为邪毒根本侵入不了她的身体。

相反,靳宛能反过来“侵蚀”和“分解” 邪毒。

听到此,靳宛表示,早知自己这么有能耐,当初在燕国哪用得着蓉儿,自己直接运转心法不就行了?

然而对此长安君表示,那个时候你才修习《帝罗诀》几天?别说是现在这种一放大招就灭了敌人全军的气势,就是想解燕王的毒也没戏,上古遗族的血比你好用多了!

就在三人谈话时,靳宛忽然心神微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木床。

“靳海醒了。”长安君的声音同时在心间响起。

当即,靳宛就激动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床畔。

“爷爷?”

只见床上的老人眼皮子动了动。

风祁羽和沈玉溪也走了过来,在靳宛紧张的注视下,老人慢慢掀开眼皮。

“太好了,靳爷爷醒了!”风祁羽放下了一颗心,松了口气地笑道。

沈玉溪倒有些纳闷,难道掌柜真是灵丹妙药成精?不然她的血怎么这么好用?呃……不可能,这八成是个巧合。

靳宛没心思理会两人,看到爷爷成功清醒,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对不起,爷爷,小宛害你受苦了。”靳宛哽声道。

本来一脸茫然的靳海,却在看到靳宛落泪之后,宛如老顽童一般瞬间变脸,语调轻快地取笑:“哭鼻子,羞羞!”

说着他一咕噜爬了起来,好奇地打量四周:“这是哪里?”

“咕噜噜。”

靳海摸了摸肚子,转向靳宛,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灿烂地笑,讨好地问:“我好饿,你们这里有东西吃吗?”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像极了心智不全的稚童,靳宛只觉得五雷轰顶!

爷爷,疯了?

第490章 恩人

靳海疯了。

受到严重刺激的靳海,醒过来后就疯了。虽然他不会大喊大闹,但他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候,不认得所有人,而且连筷子都使不好。

但他始终对靳宛很亲近。

除了靳宛以外,靳海不会让任何人近身,因为他害怕被人盯着,问一些他不懂的问题。

靳宛含泪,沉默地喂爷爷用了饭,带着颤音问他还想吃什么。

“吃饱了。”靳海满足地拍拍肚子,憨气十足地问靳宛:“我怎么没见过你啊,你是不是我的姐姐?”

靳宛别过头,抹去眼里的泪水,挤出微笑柔声道:“爷爷,我是您的孙女,是您最亲的家人。”

“孙女?”靳海吃惊极了,困惑地摸着脸,“我有那么老吗?”

“爷爷还很年轻。”靳宛眼眶又含了泪。

靳海连忙伸手帮她擦去,诚恳地安慰:“别哭、别哭,我当你爷爷就是了!不要怕,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爷爷……”靳宛的泪水流得更急了。

半个时辰后,靳宛拉开房门。

一直守在外面的沈玉溪这时转过身,望见靳海憨傻的样子,心中也十分酸涩。

“靳老爷,我是沈玉溪。”他指着自己,温声介绍后才放下手,又说:“以后若是掌柜不在,有何需要,你都可以找我。”

靳海似懂非懂,“哦。”

然后他拉着靳宛的袖子,自以为小声地说着悄悄话:“我不认识他,掌柜是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

靳宛抿唇,眼里满满的都是难过。但靳宛没有在靳海面前流露出来,而是耐心地解说自己和沈玉溪的上下属关系。

末了,靳宛又觉得不合适,添了一句:“玉溪是咱们家的好朋友,爷爷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如果找不到我,也可以跟玉溪说。”

闻言,靳海一副苦恼的样子,“你不要爷爷了吗?”

靳宛心一惊,“怎么会?”

“那为什么爷爷会找不到你呢?”靳海叹了口气,说:“是不是家里养不起,你就走啦?这么着的话,我下次少吃一点,我刚才也不知道你是孙女呀,以后我会记得分一半给孙女吃的。”

说完靳海又摸摸靳宛的头,“可怜的孙女,爷爷让你饿肚子了,饿肚子不好受吧?放心吧,以后爷爷不会让你一个人饿肚子的。”

一番话听得靳宛心脏猛缩。

良久,靳宛强颜欢笑,说了一个“好”字。

沈玉溪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神情晦暗。

——这就是他们认定靳老爷是疯了,而不是傻了的原因。

说他傻,他知道很多生活常识,可也对很多事物全无印象,就比如他连“掌柜”的意思都不知道;说他疯,可他说话有理有据,可也有些是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

大厅内,风修和风祁羽都在,城主则是出去处理事情了。

风修已经得知靳海疯了的消息,在经过大夫初始的诊断后,眼看靳海对他们陌生又害怕,风修便带人出了房间,给靳宛和靳海留下交流空间。

此时见三人前来,不等他们行礼,风修便让人送上了一张药方。

“这是大夫为靳老爷子开的药,听泠儿说小宛略懂歧黄之术,不如你先检查一下方子,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靳宛听罢,接过方子细细检阅,然后哑着嗓子说:“有劳主上费心,方子没有问题。”

“那便去抓药吧。”风修摆了摆手,侍从又恭敬地接回药方,退了出去。

他看着靳宛,见后者双目红肿,自然知道这孩子深受打击,此刻心里十分难受,于是不禁放缓声音:“好孩子,别哭了,你爷爷是个好人,他会好的。”

风祁羽同样关切地望着靳宛。

“是。”靳宛低声应,拉着爷爷到一旁坐下。

沈玉溪则站在他们后面,为靳海倒茶,端的是一副想伺候两人的架势。

靳宛虽然因为爷爷的事情心力交瘁,却也不会作践他人,对沈玉溪抬抬下巴:“别小心翼翼的了,你又不欠我什么,去坐下吧,爷爷这边我来照顾就好。”

沈玉溪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莫名的意味。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后退一步静静地站着。

见状,靳宛也懒得再劝。

“此次多亏了你,否则本王和使者团就要折在琅琊坳了。”风修温和地望着靳宛,“我等全部欠了你一个大恩情,所以你不用客气,靳老爷子或者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靳宛黯然垂眸,“我只想爷爷尽快恢复。”

顿时,风修也露出了苦笑。

他和蔼道:“你是不是在怪本王?当时若不是本王派人去打探你的情况,又当着靳老爷子的面说你救不回来了,靳老爷子也不会受刺激……”

“主上误会了,”靳宛想也不想地摇头,“这件事怎么能怪您呢?真要怪,也只能怪我,若不是我将爷爷带来,若不是我让爷爷受惊,爷爷又怎会因我而吓疯?”

风修叹息,道:“你这么说,却是真的在怪本王了。不管是你将靳老爷子带来的原因,还是你让靳老爷子受惊的原因,哪一个不是因本王而起呢?若本王有足够的能力护住靳老爷子,你又怎会不敢将人安置在邬京?若本王有足够的能力护住麾下,你又何必出去迎战恶徒?”

这番话让靳宛愕然,惊讶地抬头看着风修。

“孩子,你救了我们这些人的命,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风修的语气依旧温和,“而你这次的挺身而出,并不是救了几百条人命这么简单。

“因为你的存在,我乌国使者团有一半的人活了下来,贡品也没有损失,这就意味着乌国仍然有望在朝会上大展风采,意味着乌国有望得到帝国重视,乌国百姓有望脱离受人欺压的苦海……

“反之呢?一旦我们这个使者团覆灭,乌国就等于破了天,等待乌国百姓的,唯有无尽的战争与死亡。”

风修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听在众人耳里,却有着沉沉的重量。

靳宛讷讷无言,张了张嘴不知要说什么。

倒是靳海拍起了手掌,笑呵呵地说:“感觉孙女做了一件大好事,是不是呀?”

风修冲他友好一笑,点头承认。

“是,您的孙女是乌国的恩人,本王要代全乌国的百姓感谢她。”

第491章 主仆

第491章 主仆

同风修分享了关于魂种的信息,靳宛便去探望了重伤的左笙。

比起靳宛的“卧床静养半个月”,左笙伤得更重,休养的时间也更长。只是就像靳宛不会乖乖听大夫的安排,左笙乃东宫暗卫统领,早就对受伤之事习以为常,又岂会因此让自己成为主人的拖累。

在暗卫的世界里,没有“养伤”一说。如果你受了伤,那就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主人不会因为你身上有伤就不派你执行任务,若因此而丢了小命也是你命该如此。

尽管靳宛没有这种不将暗卫当人看的想法,但是暗卫的精神早就成为左笙灵魂深处的烙印,所以在靳宛过去时左笙已经带伤起来,正要去继续执行保护靳宛的任务。

见状靳宛先是好言相劝,后来见左笙顽固不堪,连伤口渗出鲜血了也不肯听话地躺回床上,靳宛这才难得地发了一通脾气。

“我的话你不会听的了,对不对?”

靳宛语气冷了下来,再也没有寻常的和善温暖。

暗卫一般不能将情绪外露,所以左笙平素也是面无表情的,也就之前因为差点儿护不住靳宛而表现出一些不甘而已。甚至是靳宛刚来时,左笙也是一脸公事公办,情绪没有丝毫起伏。

可是此时靳宛态度的改变,却让靳宛露出了一丝错愕。

然后他迅速单膝跪下,低头道:“请主人息怒,属下不敢。”

房间里只有靳海、靳宛和左笙三人,靳海疯了不谙世事,因此靳宛也不必掩饰。

“可我瞧你却敢得很。”靳宛冷着脸,“你是不是在心里,怪我那晚让你离开去打听殿下的消息,结果让我被汤国掳走,导致你被殿下责怪?”

这话让左笙大惊失色,再也保持不住面上的平静,双膝跪地伏身认罪:“请主子明察,属下绝不敢有此念头!”

其实,靳宛说这话是故意的,她当然清楚左笙不是这样的人,或许他那时急着追踪自己的下落,是有一部分将功折罪的心理,但靳宛也相信,他对自己的担心不是假的。

可左笙是敖千的人,无论敖千怎么说,靳宛怎么做,在左笙心里,他真正的主人始终是太子爷,而不是她这个“未来太子妃”。对靳宛尊敬,甚至是保护靳宛,都是因为这是殿下的命令。

然而左笙糊涂,靳宛却不是傻子。自从敖千将左笙留在自己身边,靳宛就猜到敖千有意把左笙培养成自己的“心腹”,毕竟帝都里的勾心斗角不比王国的小打小闹,靳宛的心腹只有智力和忠心是不够的,必须要有一个武力超群的心腹方可。

正因为左笙对敖千忠心耿耿,敖千才会放心让他成为靳宛的心腹。因为以靳宛的出身和经历,根本无法自己培养出一个死心塌地又武功卓绝的心腹,所以敖千选中了左笙。

他对自己的女人有充足的信心,就算靳宛一开始没这份心思,但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靳宛看的越多,就越容易明白想要成功,高明的御下之术是不可或缺的。

到了那一日,只要左笙让靳宛满意了,靳宛自然就会将此人收为己用。

以前靳宛猜到了敖千的心思,却没有兴趣。靳宛是骄傲的,她如果想要收拢人心,那么会更喜欢从“白纸”身上下手。只有从未献出过忠心的人,收拢起来才更有成就感,也更有安全感。

因此靳宛看中了沈玉溪,这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让靳宛付出精力,真心实意想要收买的心腹。而结果,明显靳宛是成功了的。

左笙很忠心,品性也上佳,但正因为他太忠心,故而敖千在他心里的地位是无人可及的。如果靳宛收下了他,那么在将来某一日,只要左笙觉得靳宛做的决定对敖千不利,靳宛相信他一定会选择背叛自己。

——虽然这个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但是,寻常人勾心斗角都会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又何况是帝国之间?隆凰帝国与威灵帝国之间终有一战,到了那时,为了战胜敌人,靳宛或许就需要假装和敖千决裂呢?

加上两天前和神秘人的那一战,左笙竟敢无视自己的命令,差一点就坏了自己的计划,靳宛终于意识到不能任由左笙这样下去了。

要么放弃左笙,要么,就彻底将他收服!

好歹这也是敖千一番苦心,不到万不得已,靳宛也不想辜负他这份心意。因此,靳宛决定,给左笙最后一个机会。

“你不必在我面前装忠诚,你我心知肚明,你之所以会来保护我,不过是因为殿下的一个命令。在你心里,我的命根本没有殿下的一句话重要,所以当我的性命与殿下给你的命令有冲突时,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遵从殿下的命令。”

靳宛声音冷冽,面容却十分平静。她直直站在跪在地上的左笙前面,带给左笙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左笙的后背渐渐比汗水打湿。

当左笙意识到自己竟有些受不住靳宛的威压时,他的心里就更不平静了。

可左笙不敢细想其中的原因,而是低声道:“主人多虑了,殿下一心要保护您的安全,又岂会做出威胁您性命的事呢?这两者本就是不冲突的。”

孰料靳宛冷笑,“看吧,你自己也清楚,我说的是事实。直到现在,你的话里依旧是以殿下的意愿为首,而不是我的安危在前,可见你真是殿下最忠心的暗卫统领了。”

这回左笙身子一颤,没再出声。

可他不说话,不代表靳宛就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我猜你一定在想,你本来就是殿下派来保护我的,当然要以殿下的命令为首要。你认为自己本来就是殿下的人,自然没有不听殿下之令的道理,对吗?”

左笙悄然握紧拳头,低沉的声音传出:“……主人明鉴。”

他没有否认。

靳宛面色不改,嗤笑一声,“索性你还晓得在我面前不能撒谎,看来也是清楚殿下对我的看重。”

左笙不语。

对于左笙能够如此效忠于敖千,靳宛心里是替敖千高兴的。但这绝不是敖千想要看到的局面,如果左笙不能为靳宛所用,敖千非但不会高兴,反而……他会真正舍弃左笙。

那样,就可惜了。

第492章 收服

第492章 收服

敖千想要的,是一个完完全全为靳宛着想,听从靳宛吩咐,被靳宛视为心腹的左笙。即使有一日,靳宛命令左笙去取自己的命,敖千也希望左笙能够毫不迟疑地执行。

因为敖千希望交给靳宛的,是一把保命的利刃。不管是谁,只要威胁到靳宛的安全,这把利刃就得将对方铲除,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所以,只有左笙达到了这些要求,敖千才会满意。到那时,他甚至会比以前更加用心地培养左笙,将左笙打造成更强的高手!

“既然你对殿下这么忠心,那你就走吧,回到殿下的身边,对殿下尽你的忠。像你这样一直念着旧主的人,你以为我会稀罕吗?”

听到靳宛这段话,左笙面色微变,心里涌出复杂的情绪。

半晌,他才直起身,神色复杂。

“殿下对您一向疼惜,万事为您着想,为何您会……”因为属下对殿下忠心耿耿便大发雷霆?

左笙的未竟之意,靳宛又如何不知,只是她嗤之以鼻:“我同殿下之间的事,自有我们二人处理,与旁人无关。而你,我不管殿下是怎么想,你是怎么想,可既然你叫我一声‘主子’,那你对我就该是全心全意的效忠。

“这世间的情感有许多种,唯有二种是必须忠诚无二的,其一是伴侣,其二是主仆。殿下与我是前者,我与你是后者,所以我对殿下的要求,与对你的要求,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忠诚’!

“若连忠诚都做不到,我要你何用?”

左笙此刻的心情更复杂了。

好吧,他承认主人将自己与殿下相提并论,这点让他心里有种诡异的满足和自豪,可是……他何德何能,能和殿下相比呢?

左笙纠结了,没人教过暗卫这时候该怎么办啊?

可是能被主人这般看重——左笙认为,主人若不看重自己,也不会将自己和殿下放在一块儿比较了——如果辜负了她,感觉自己罪大恶极啊?

靳宛却在心里默念,虽然我说的话大部分都是事实,但我也没告诉你,殿下和我是要彼此忠诚的,而你我,却只需要你对我忠诚啊~这就是伴侣关系和主仆关系的区别!

矛盾中的左笙,眼神复杂地道:“属下愚钝,还请主人示下,属下该如何做?”

“你要怎么做,不应该是我来教你,而是你自己寻找答案。”

说完这句话,靳宛就闭口不言,淡漠地看着他。

左笙无言,沉默垂头。

他此刻也是心乱得很,殿下当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主子,难道如今自己因为主人的几句话就改变效忠的对象,就不是背主、是不忠吗?

可随即,左笙眼前又浮现出那日在邬京城外,他和殿下对话的场景。

殿下说,从你留下的那一刻起,你的主子便不再是本宫。至于是谁,需要本宫来提醒你么?

而自己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回殿下,卑职的主子是未来太子妃,卑职以性命起誓,绝不会让太子妃再有丝毫危险。任何人想要对太子妃不敬,就得从卑职的尸体上踏过去!

想到这里,左笙心中巨震,仿佛醍醐灌顶。

——是啊,他效忠的主子早就改变了,这一点殿下已经明明白白告诉过他,而他也认可了,可笑他居然一直阳奉阴违!

这不但是对新主的背叛,更是对旧主的不敬!

念头瞬间通透,左笙仿佛拨开迷云,未来一片清明。

他猛地伏身跪拜,如同回到二十多年前初见殿下的那日,面上再无迷茫,一派纯然的恭敬。

“属下有罪,请主人责罚!”

左笙掷地有声,语气诚挚。

这一刻,靳宛冷漠的眼神,终有了一分笑意。

她不会怀疑左笙的这份忠诚有假,因为,她对自己有信心,也对敖千的眼光有信心。

“念你是初犯,之前也拼力护主,便功过相抵了吧。”靳宛淡淡地说,过虽然有,可左笙也确实尽心尽力地保护过她,这功是赖不了的。

“是,多谢主人。”左笙终于不会再对靳宛的命令有一星半点的质疑,“不知主人可要为属下取名?”

左笙是东宫暗卫统领的名字,可他今后不再是太子爷的人,要不要换名自然要听靳宛的。

而靳宛压根没有给他换名的兴趣,况且她虽然要左笙分清自己的真正主人,却也不是想给敖千划清界限,哪用得着再改名。

“罢了,千爷迟早是我的人,他取的名字就是取的,就左笙罢。”靳宛十分大度地说,这副好像把太子爷包养了的口气简直不能更霸气。

左笙便应是。

“接下来我们要在轩城待个三两日,等燕国和姜国的使者团来了,方才一起上路。在这期间,你便安心给我待在房里养伤,等上路时我可不想再看到你现在这副仿佛重伤不治的样子。”

靳宛心知说好话这家伙会得寸进尺,干脆就板着脸,做出一副刻薄样。

可左笙又不傻,之前敢反抗她的命令,也只是因为钻了牛角尖,还当自己的主人是太子殿下,从而不敢违抗太子殿下那条保护靳宛的命令罢了。

然现今主人已换,左笙自然就对靳宛的命令言出必从了,根本用不着再摆黑脸。

解决了左笙的事,靳宛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在靳宛收服左笙的过程中,靳海始终没有打岔,因此左笙也不知道靳海的精神出了问题,在两人离开时,左笙还说了一句“恭送主人和老爷”。

靳宛本身也受了不轻的伤,尽管体内有九品雪莲,早些时候割腕放了不少的血,这时候也感觉到疲惫和虚弱,便听从沈玉溪的建议,回房歇息。

看得出靳宛需要休息,所以靳海并没有阻止,反而还“懂事”地向靳宛保证不乱跑,会乖乖听沈玉溪的话。

有风修父子和沈玉溪在,靳宛也不担心爷爷会跑出城主府,或者受气之类的,于是交代了沈玉溪几句看好爷爷的话,便陷入了沉睡。

待靳宛睡下后,沈玉溪将靳海领出房间,吩咐下人守在门外,随时等着靳宛醒来再进去伺候。

第493章 会晤

姜浔和炎翎是前后脚到的。

与乌国有仇的是汤国,姜国和燕国跟乌国倒是没什么过节,所以姜浔和炎翎对风修都挺客气,毕竟从年龄上,风修是跟两人父辈同辈的长辈。

当然,以前两国对乌国也不怎么亲近,毕竟乌国地位是真的低,跟乌国搅合一起并没什么好处。

可今时不同往日,燕国和姜国都欠了靳宛一份恩情,就是看在靳宛的面子上,两国的王也得对风修以礼相待。这也是风修答应传书给两国的原因,否则他不会拿自己一国之主的面子去开玩笑,毕竟一国之主被拒绝那就非常丢脸了。

姜国此前元气大伤,国中重臣死了十之六七,正是虚弱时候,所以一收到乌王的传书,知道了乌国使者团的遭遇,他就立刻做出了与乌国同行的打算。

一来是因为乌国有了经验,二来是对他们能够逃脱的原因起疑。

而燕国就比较简单了,炎翎之前自己就深受邪毒之苦,自然明白邪毒是如何可怕的存在。虽说蓉儿的血能够解毒,但信中也说了,此邪毒非彼邪毒,显然是前者更加厉害。再说了,也不可能让蓉儿放光全身的血液去对敌啊。

加上靳宛也在,炎翎理所当然的带着燕国使者团来了。

轩城是姜国的边缘城,虽远离姜国的王城,却也服从管教,城中之人没有边城百姓那种嚣张跋扈的气势,因而在姜浔带人进城时,百姓们着实激动了一番。

至于炎翎,就没有这个待遇了。谁都知道,燕国和姜国相邻,也一直在天山的问题上有所争执,虽然没大的冲突,但小摩擦也是不间断的。

对此,炎翎真想告诉这些人,如今天山已经跟燕国没关系了!不要再为了天山给我们燕国使者团扔臭鸡蛋和烂菜叶!本王的衣服是很难洗的!

三王会晤,本该是十分郑重严肃的场面,然而——

“听说靳姑娘受伤了,不知她现在何处?”这是姜浔。

“本王此次带了不少药材,正好可以给姑娘服下。”这是炎翎。

风修笑容微僵,他们来这不是商讨大事的么?才打了一声招呼就齐齐将注意力转到靳宛那里,这计划还要怎么往下进行?

可风修不能阻止人家去探望“恩人”。

“本王先代达夫人谢过两位了,只是眼下达夫人有些私事要处理,尚不方便接见两位,不然我们先就之后的行程简单商谈一番?”

风修倒没有撒谎,靳宛正在忙着陪靳海吃饭呢!由于之前那番拯救大家的作为,靳宛如今在乌国战士们心里声望暴增,所以她的地位隐隐有些超然,对待风修也不必毕恭毕敬。

如此变化,风修并不会有任何不满,毕竟风修是个聪明人。况且他早便预料到有这一天了,不然他也不会当着麾下的面,说靳宛的命比他的重要。

在姜浔和炎翎到来后,风祁羽第一时间便去找了靳宛,后者让他们稍待,原因就是爷爷还没用完膳。

诚然,对待这两位王,靳宛比对风修还不见外。不过这也正常,他们二人哪一个不是被靳宛和敖千救过的?靳宛甚至见过姜浔和炎翎最狼狈的一面,加上又是同龄人,态度也就更随意。

果然,听了风修的解释,不管是炎翎还是姜浔,都没有着恼。

姜浔反而笑道:“既如此,那本王就等着吧,横竖也不赶时间。”

朝会在即,这三人谁不想尽快上路奔赴帝都呢?可是为了靳宛,姜浔硬是说自己不赶时间,可见他对靳宛的尊崇。

风修不得不怀疑,靳宛是不是给了姜国什么好处?

姜浔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告诉风修,你猜对了。

三人各怀心思,互相试探,想知道另外两国带了什么贡品。可风修虽然以仁爱治国出名,但他是真正的老姜,炎翎和姜浔压根不可能从他嘴里套出话。

反倒是姜浔,性子算是比较直的,被风修套了不少口风。好在姜浔也不在意,泄露的消息没什么影响,照旧维持了笑脸。

这时,风祁羽由大厅左侧进入,对风修拱手道:“父王,小宛来了。”

话毕他就微微侧身,看着自己来的方向。

须臾一抹淡绿的裙角从拐角飘出,娉婷袅娜的女子踏进大厅。

见到来人的刹那,姜浔和炎翎同时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炎翎含笑道。

姜浔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切之情:“乌王信中说你受伤了,可有大碍?”

靳宛微微福身,轻敛笑意:“多谢姜王挂怀,我已无碍了。”

又转向炎翎,“也多谢燕王能来,如此使者团的安全便更有保障了。”

“小宛快坐下说话,你的伤可没有痊愈。”风修无奈道。

靳宛点点头,走到风修身旁的空位坐下。

然后风修冲风祁羽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将大厅内的下人都遣了出去,自己则是到院中,与禁卫军一同巡逻防卫。

“时间紧急,两位有什么想问的,不如直说,本王定然知无不言。”为表诚心,风修主动示好道。

炎翎沉吟半晌,才问道:“乌王信中对如何逃脱一事语焉不详,本王想请乌王就此事解释一番。”

“本王亦然。”姜浔道。

风修似有所料,颔首:“本王之所以语焉不详,实是因为此事事关小宛,为免让小宛陷入麻烦,这才一笔带过。”

他看向靳宛,后者接话:“太子殿下曾经教我修习一种心法,这种心法对邪毒有克制之力。原本我的能力不足以对抗敌人,但生死关头,我竟幸运得以突破,心法也在那一瞬威力大涨,这才消灭了敌人。”

“竟是这般?”炎翎吃惊,但出于对敖千的盲目崇拜,他却没有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倒是姜浔大为震惊,直接捉住那四个重点字:“太子殿下?莫非靳姑娘的意思是,之前与姑娘形影不离的皇子,正是我帝国的东宫之主?”

此话一出,其余两个国主都是古怪地望着他,好像他这大惊小怪的样子让人不解。

第494章 哪国

第494章 哪国

靳宛面上无波澜,只是带着歉意说:“还请姜王见谅,殿下无意透露行踪,所以……若不是燕王与殿下曾有一面之缘,也不会猜出殿下的真实身份。”

这话在澄清自己不是有意戏耍姜浔的同时,也告诉姜浔,炎翎知道敖千是太子跟他们无关,纯粹是炎翎自己“认”出来的。

姜浔脑子有些晕乎,不过这不妨碍他正常思考,怔愣了一会儿便轻笑出声。

“无妨,是本王自己有眼无珠。不过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早就听闻殿下的盛名,本王对殿下也敬仰多时,想不到竟有幸与殿下相识。”

“姜王此话深得本王心。”炎翎对他露出友好一笑。

魂种一事如阴云压在头顶,使得靳宛一想起便收敛了笑容,面上现出沉重。

“既然两位都对殿下万分推崇,那到了帝都之后,我再为二位引见一番,届时殿下必与诸君畅饮。”

听得靳宛毫不忸怩地说出这样的话,炎翎和姜浔对靳宛此人,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不过他们并不认为靳宛是口出狂言,所以二人皆是美滋滋地道谢。

“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先保住命再说吧。如果死在了路上,连帝都的城门都进不了,何谈瞻仰殿下风姿?”

风修的话像一盆冷水,适时唤回了二人的理智。

靳宛也点头,赞同道:“主上说的不错,那些人手中不知有多少魂种,一旦各国被魂种寄身,后果将不堪设想。”

“魂种便是那邪毒进化后的名称么?”想起自己的遭遇,炎翎心里依然不可避免的有着怒火和后怕,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不错。”说着,靳宛挪开视线,对姜浔道:“不知姜王可听过‘邪毒’此物?若姜王不知邪毒的可怕,可让燕王为你解惑,燕王曾经深受其害。”

姜浔便对旁边的炎翎拱手,道一声“有劳”。

于是炎翎将自身的遭遇尽数说出,就连那两年所受的痛苦和折磨,都没有隐瞒。

待他说完,靳宛方道:“两年前,那些人想要掌控一个人,还得等待邪毒慢慢发作。可如今经过无数实验,他们已成功将邪毒进化成魂种,只要魂种入体,只需等上一时半会就能将人变成活尸,受其操控。”

“这是真的,本王亲眼所见,我乌国使者团也险些被这邪物覆灭。”提起当日之事,风修的心依旧沉重无比,但他还是把那天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听完风修的叙述,炎翎和姜浔都沉默了。

虽然没有见识过那样的场面,可光是听到风修所言,两人便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这等邪祟之物,比邪毒还要匪夷所思,简直闻所未闻!

“此事,绝不简单。”

良久,炎翎才道。

靳宛叹了一声,“没错,我怀疑这是另外两国针对帝国的阴谋。”

“姑娘可有什么见解?”姜浔忙问。

他曾做过蠢事,险些将姜国毁于一旦,幸好这少女和殿下及时出现,这才救了他一命,也间接挽救了整个姜国。因此,姜浔坚信靳宛能破此局。

炎翎也有心听靳宛分析,便道:“姑娘尽管说出自己的看法,本王绝不会对任何人透露今日之事——当然,殿下和帝君除外。”

他对帝君和殿下可是忠心耿耿呢!

“姜王还记得,离开姜国之前,我曾让你调查的事吗?”靳宛反问姜浔。

当时他们在姜国抓到刺客,审问后得知姜国的事是威灵帝国搞的鬼,但靳宛和敖千都担心此事还有更深的内情,便让姜浔继续追查下去。

事关己身和姜国的利益,姜浔不敢轻视,这时便回道:“此事本王已经彻查过了,并未有其它发现,莫非姑娘的意思是,那些人还与此事有关系?”

没发现么……

靳宛倒也没怎么失望,只是心情更沉重了。

“实不相瞒,我曾经在天山遇到一伙匪徒,他们的身手同样神鬼莫测。那群人已被证实来自巴南帝国,而起初我也怀疑过对姜王下手的是巴南帝国的人,可后来一经审讯,方知在姜国的那伙人是威灵帝国的。

“本来,我也怀疑这次的人出自巴南帝国,然而这伙人同在燕国作祟的人明显才是一伙,毕竟他们的手段相同。可这样一来,我反而无法确定魂种究竟是哪国弄出来的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威灵帝国和巴南帝国都有暗中派人到隆凰帝国,眼下隆凰帝国的水可以说是浑得很彻底了。

看来,只有先想办法找到巴南帝国的圣使,弄清楚他们到底派了多少人到隆凰帝国。

而且,假若魂种真是出自巴南帝国,圣使说不定会知道一些内幕。

明晰了这点,靳宛便对三人道:“暂时先将此事放下,等到了帝都见过殿下再议。”

风修和炎翎、姜浔都没意见。

“也只能如此了。”

见众人表情有些凝重,靳宛笑着打破气氛:“不必如此,如今我们已经对魂种之事有所防范,又将此事上报给帝君,不管敌人有何阴谋诡计,我们也算有了一定的应对之策。

“说实话,这魂种乍听之下令人色变,但也未必就不能破解,不然我又如何能以一己之力,全歼活尸与敌人?要知道,我的武功可没那些人高。”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才有所和缓。

风修欣慰道:“小宛说的不错,魂种是邪物,或许找到纯净之物,魂种就不足为惧。至于高手……哼,虽说我乌国禁卫军惨败,可帝都藏龙卧虎,那些跳梁小丑又算得了什么?”

实际上,乌国在众王国之中之所以地位低下,不止是因为乌国拿不出好的贡品,更是因为乌国整体实力不强。

否则,乌国也不会任由汤国欺压多年,而一直忍气吞声。正是因为乌国国力衰弱,那云怀方才如此肆无忌惮,不将乌国放在眼里。

毕竟,隆凰帝国那军事强国的名头,并不是说说而已。

五大王国先不说,每一个中等王国里,类似那葛老的强者就有几十个,比之更强的也不是没有。不然他们又怎么会只敢跑到这偏远之地,埋伏如乌国这样弱小的王国使者团?

第495章 高烧

第495章 高烧

几人一番密谈之后,就各自回去下达命令。

两天后,三国集合的队伍动身,离开轩城。

再次前往琅琊坳,乌国使者团的人心态已是不同,其他两国的人也暗自戒备,按照队形齐整前进。

足足上千人的队伍竟无一丝杂音,唯有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马车内,事先得了靳宛交代的靳海一言不发,此时靳宛并不在,车里只有他和沈玉溪。

如今已有长安君回归的靳宛,藏身在队伍前方,肩负着探测的重任。只要长安君探测到敌踪,靳宛便会发信号通知后面的人。

然而这一次,直到队伍完全通过琅琊坳,都没有遇到任何敌袭。

过了一个多月,三国合在一起的队伍即将顺利抵达帝都,期间并未再发生任何意外。寻常强盗团伙,一见到这么庞大的军队都吓傻了,哪会不长眼地前去抢劫。

一路上靳宛等人也没碰到其他王国的队伍,想必各国都走在了他们前面,渐渐的靳宛精神也放松下来,待在马车上安心养伤。

路上多坎坷而非一马平川,马车上的休养条件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加上始终保持高度警惕,对靳宛的精神负担极重,因此连左笙都好了,靳宛的伤口依然没有起色。

非但如此,由于靳宛一路并没有时间吸收体内封存的九品雪莲药力,甚至每隔几日就偷偷放血给靳海喝,故而她的伤势不轻反重。抵达帝都的前一天,靳宛精神一松懈,人就发起了高烧。

等姜浔和炎翎带来的两个太医诊治后,说出靳宛失血过多、伤口发炎、身虚体弱等等一大堆的毛病,风修等人都吓坏了,谁也不知道这位暗地里竟如此自残,个个偷偷抹汗,害怕东宫的那位知道后大发雷霆,进而火烧己身。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敢故意拖延时间,反而加快了行程。因为太医说了,靳宛如今情势糟糕,只有进城才能予其最好的治疗,否则这荒郊野外的风寒露重,时间一长就算治好了靳宛,以后也可能留下病根。

靳宛高烧不醒,左笙担忧不已,便趁夜脱离队伍,快马加鞭赶赴帝都。到了夜里马匹累倒,左笙便使出轻功继续行路,终于在后半夜到了皇城。

拿出东宫的令牌,左笙从暗门畅通无阻地进了宫。

刚到东宫宫门附近,便有暗卫现身。

阴暗处,卫甲跪下行礼:“见过统领。”

“殿下在何处,速带我去。”左笙不欲废话,开门见山道。

暗卫是不会在明面出现的,因此回来时,都是经由暗卫检查放行。

见左笙神色有异,卫甲不免多嘴了一句:“敢问统领,可是夫人那处出了事?”

习惯了称呼靳宛为“夫人”,加之身处皇宫更要谨言慎行,因此卫甲仍是以“夫人”称呼靳宛。

“不错。”左笙简略答。

卫甲一惊,不敢再拖延,带着左笙进了东宫。

将左笙带到面见殿下的固定点,留下其他暗卫检查左笙身上是否有暗器,卫甲便孤身前去太子的寝殿,将左笙的事情禀告给敖千。

每一个执行任务回来的暗卫,都必须接受排查,以免暗卫被人收买或者威胁,继而刺杀主人。

这规矩左笙是清楚的,所以他没有反抗,任由几名暗卫将他翻来覆去地搜查。

刚结束排查,就见一盏灯笼由远及近,竟是敖千等不及亲自过来了!平时都是确定暗卫无威胁后,再由暗卫去向主子禀报的。

“说。”敖千言简意赅。

殿下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明显是从睡眠中被唤醒,一听事关靳宛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便过来了。

“回殿下,主子高烧不退,情况危急。”左笙跪下沉声道。

敖千双瞳幽光一闪,转身进了书房,片刻后出来将一封信交给卫甲。

“将此信送至二皇子的寝宫,就算他在睡梦中,也得将其叫醒让他把信看了。”敖千冷冷道。

卫甲当即拿着信离开。

他一走,敖千又对其他人道:“稍后二皇子过来,你们就照他的吩咐行事。给本宫闭紧嘴巴,若本宫不在东宫的消息泄露了一丝,当心你们的脑袋。”

其余人等皆是恭声应“喏”。

“走。”敖千道了一声,率先往东宫外走,左笙和卫乙连忙跟上。

出了皇宫,敖千没有急着出城,而是跑到某位医术高超的御医大人家里,将人从宠姬的美人窝里捞了出来。

夜色中,三道影子掠出帝都,最后那个人手里好像还拎了一个人……

靳宛觉得自己时而掉进了冰窟,时而掉进了火山,冷热交替个不停,让人难受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时冷时热的状况稍有改善,靳宛好受了一些。可是身体还是很重,眼皮也怎么都撑不开,就像有人把她的眼皮给缝合了,想睁眼的时候特别痛苦……

“痛……”

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靳宛拼命扭动,想要逃离这种难受的处境。只是不管靳宛怎么挣扎,好像都没用,难受的靳宛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好像看到了爷爷,可是爷爷不认得她了,时而疯疯癫癫,时而痴痴傻傻。

“爷爷……对不起……对不起……”

画面一转,靳宛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活尸,他们蜂拥而上,她无力地被活尸淹没,身体被活尸啃食……接着眼前是个血红的世界,活尸肆虐,活人哀嚎……

靳宛开始激烈挣扎,这不是真的!

走开,走开!

靳宛想要将活尸驱逐,然而她动不了也开不了口。然后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了,他冰冷的目光中迸发出对活尸的杀意,他拔身而起,横扫一大片活尸……

忽然几个身披斗篷的黑衣人冒了出来,他们对准那道俊逸的身影狠命攻击,又召唤活尸相助,最终那人寡不敌众,重伤后被活尸分食……

那一瞬间,靳宛清楚地感觉到胸口的心脏一阵剧痛,痛得她无法呼吸,眼泪亦汹涌而出!

不要!不要伤害他!

强大的意志力猛然迸发,靳宛拼尽全力挣脱了束缚自己的力量,朝血泊中的那人冲去……

“宛儿!”

第496章 变态

第496章 变态

“……宛儿!”

靳宛猛地睁眼,眼中一片迷茫。

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淋淋的,靳宛脑袋空白,一时间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直到有人将她挪动,一张熟悉的俊脸映入眼帘,靳宛忽然呆呆看着这张脸,流了满面的眼泪。

——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胸口还残存着那种深入灵魂的心痛。

发现靳宛泪如雨下,敖千再度将人拥入怀中,手上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可他声音却极为平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别怕,别怕……”

任由敖千将自己拥紧,靳宛趴在他的肩头,娇小的身子一颤一颤,不多时敖千肩膀的衣服已被打湿。

敖千不断地轻抚着她的后背,清冽的声音柔如春风,低低地安慰:“没事了,本宫来了,再也没有什么能伤害你,别哭,你哭得本宫心好疼……”

过了许久,靳宛的情绪渐渐平静,她哭得有些累了。

敖千将额头抵着她的,测试了一下温度。

“烧退了。”他呼出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一半。

低头看看小丫头苍白的脸,敖千疼惜地开口:“再睡会儿,嗯?”

靳宛轻轻摇头,费力地抬起绵软的手,搂住他脖子。

见靳宛黏着自己不想分开,敖千便抱着人躺到床上,却摸到小丫头湿淋淋的后背心。

“来人。”他叫了声。

有人推门进来。

“殿下,有何吩咐?”

“取一套干净的女子服饰过来。”

宫女低着头:“喏。”

等门再关上,靳宛才又睁开双眼,哑声问:“你怎么来了?”

敖千眸光深邃,似要望进她灵魂深处,“本宫若不来,又怎知你竟病成这样。丫头,你不是答应本宫会照顾好自己?”

才分别两月,就将自己折腾成眼下这副叫人见之心疼的模样,敖千简直又恨又怕,想惩罚又担心她无法尽快好起来,心中别提多煎熬了。

“对不起。”靳宛沙哑道歉,是她食言而肥。

敖千猛地搂紧她,爱恨交织地说:“真要知错,就乖乖喝药,快点养好身子。”

暂时他先不追究小丫头给自己手腕割的那些伤痕,等人彻底痊愈了,他再新账旧账一起算!

靳宛多少有些心虚,毕竟能够猜到自己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跟自己没有足够重视伤势有关,更和背着人给爷爷放血脱不了干系。

想到爷爷,靳宛又问:“爷爷呢?”

“不知。”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别人,敖千真要被这小丫头气笑了。

靳宛开始着急:“你怎么能不知呢?你知不知道爷爷他……”

敖千毫不留情地镇压了她,垂首凝视着靳宛的眼睛,咬牙一字一句地道:“你再乱动,信不信本宫会‘疼’得你一个月下不来床、出不了门!”

闻言,靳宛僵住了,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这时宫女送来了服饰,敖千起身接过后让她退下。

等到房间再次剩下两人,敖千拿着衣裳返回,就听见被窝里传出细碎的抽泣声。

登时敖千心下一紧,大步跨到床边,将人从被褥里捞出,果不其然看见小丫头瘪嘴哭得压抑委屈。

敖千一看,心都要化了,忙将人搂住好声好气地安抚。

“怎么又哭了?本宫也就是说说罢了,哪次是动真格的呢?说了要等大婚的,本宫一言九鼎,你不用担心。”

靳宛揪着他的衣襟,使劲在上面擦着鼻涕眼泪,可怜巴巴地说:“你竟凶我呜呜,我差点被坏人抓走,差点死掉了,你见到我不心疼我,还凶我,不准我去见爷爷,呜呜呜,我不要在这里了,我不要当你的太子妃了呜呜……”

敖千听得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掉,他只是气这小丫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没想过会惹来如此大的误会。

天可怜见,在他看到小丫头满身是伤,甚至还烧得胡言乱语的时候,他差点就暴怒地杀人了!等御医看了诊开了药,他就先一步把人带回东宫,之后更是衣不解带、日夜不眠地照顾,看着小丫头昏睡时还呓语掉泪,只觉得心如刀割,恨不得替她痛、替她难受,怎么会不心疼呢?

女人的眼泪是最大的武器,起码靳宛的眼泪对敖千而言,是一件大杀器,何况靳宛的话正中红心。

于是太子爷瞬间就投降了,自责之下不停道歉:“好好好,是本宫错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都依你好不好?等你好一点了,本宫便带你出宫见爷爷,你信我,嗯?”

“不好呜呜,我刚刚做梦梦到你被好多人围攻,还被活尸咬,我想帮你可是我动不了呜呜……”靳宛索性将心里的难受一股脑发泄出来,也不管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敖千觉得心更疼了,原来小丫头一直喊“不要”还挣扎不止,竟然是为了他。

“那都是假的,梦不可信,本宫这不是好好的么?”敖千温声安慰。

靳宛却撒起了泼,毫不讲道理:“我不管,你要答应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不然、不然我……呜呜呜,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到这里,靳宛感觉好难过啊,那样的场景只要想一想她就不想活了。敖千怎么能出事呢?她的大个子不是很强吗,不能也不该出事的啊!

“别哭,小笨蛋,你是要本宫现在就心痛死吗?”敖千替她擦去泪水,吻了下她的额头,然后叹息着将她紧紧拥住。

“本宫答应你,不论什么时候都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你伤心。”

靳宛抽抽噎噎,哽咽道:“说、说定了?”

“是,一言为定。”敖千不禁双目含笑,丝毫不嫌弃地用衣袖替她擦干眼泪鼻涕,“那这太子妃你还愿意当么?”

“我、我再考虑考虑。”靳宛抽噎道。

敖千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爱怜地亲了亲小丫头的脸。

“好了,可莫再哭了,你的眼泪要将本宫的寝宫淹没了。”说着,敖千又刮了下小丫头的鼻子,打趣她:“还以为本宫的太子妃已经长大了,哪知还会哭得涕泗横流。”

回神的靳宛颇为羞恼,愤愤扭头:“你嫌弃我!”

敖千低笑,“不敢。”

他凑近,将靳宛圆润小巧的耳垂含住。

“本宫倒觉得,本宫的爱妃哭起来别有一番美感……”

靳宛气绝:“色狼,变态!”

第497章 东宫

情绪波动起伏过大,耗尽了靳宛仅存的精力,因此等不到换下湿冷的衣裳,她就累得睡着了。

敖千亲自替她换上干净的衣裳,才掖好被角离开。

出了寝宫,对门边的侍卫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屋内的人若醒了,便派人去通知本宫。”

侍卫恭敬地:“喏。”

敖千这才转而去了偏殿,那里敖墨还在等着。

听见脚步声,正翻着书册的敖墨抬头望向大门,看到敖千后便站了起来。

“皇兄。”他风度翩翩地行礼。

敖千坐下后,摆手示意敖墨也落座。

“父皇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回禀皇兄,父皇得知乌国使者团抵达,已经派人将乌王请进皇宫了。”

敖墨答完,顿了顿,道:“至于靳海,有左笙和几名暗卫守着,应该不会有问题。”

前日敖千带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靳宛回来,敖墨不知出了何事,敖千也没心思同他解释,便让卫甲代为说明。

只是卫甲知道本来也不多,所以说完后,敖墨反而更加糊涂了。

直到左笙随着三国使者团进城,潜回东宫向敖千汇报,敖墨方才得以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听说靳海得了失心疯,敖墨也感到遗憾。他还记得待在靳家村的那段日子,靳海此人待他不错,敖墨对其也颇有好感。

心知敖千此刻只顾得上靳宛,其余人等一概无心理会,敖墨便吩咐左笙回去保护靳海,同时转告靳宛的亲友无需担忧。

本以为靳宛很快能醒来,谁知靳宛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如今敖千现身,敖墨便知道靳宛应该醒过了,于是又问道:“皇兄,靳宛的情况如何了,可需要再传御医?”

“嗯,让姬宇文过来,那晚便是他替宛儿看的诊。”敖千没什么表情地说。

若不是要竭力维持自己佳公子的形象,敖墨真想翻一个白眼。深更半夜闯进人家宠姬的闺房,将光洁溜溜的姬宇文提溜出来,丢下一句“穿上衣服”,然后把人从府里“偷”走这种事,大概也就只有他这个皇兄干得出来了。

当时听到左笙的汇报,敖墨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事后还不得不悄悄派人去安抚姬宇文,让他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不过他善后的手段比皇兄温和多了,姬宇文若识趣还好说,若不识趣……等皇兄出手,他就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

半个时辰后,姬宇文便战战兢兢地来了。

让人意外的是,卫甲落后姬宇文一步,竟也出现在东宫。

敖千便将姬宇文交给敖墨,他则是移步到书房接见卫甲。

“何事?”敖千皱眉,阿墨不是让他们保护靳海,卫甲竟敢擅离职守?

卫甲道:“禀殿下,是左统领让属下回来的,因为靳海这两日状态不妙,左统领担心夫人再不回去,靳海的失心疯会更严重,所以……”

“怎么回事?”敖千目光如炬,立即追问。

卫甲便将靳宛失踪后,靳海的反常和异动说了出来。

原来自从靳宛生病,靳海就好像能感同身受,和靳宛一样陷入昏迷。然而那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靳宛身上,见靳海不吵不闹,便以为靳海是正常的睡觉。

直到后来靳宛被敖千带走,沈玉溪前往靳海所在的马车探望,方才发现靳海身体有异。沈玉溪叫不醒靳海,太医也诊治不出靳海的病因,便猜测靳海只是疲劳过度陷入深眠。

加上次日靳海便醒来,大家更认定靳海先前只是睡了一觉。可后来接触越久,靳海的异样也就越明显。

——本来靳海就得了失心疯,可这回,靳海好像回到第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对沈玉溪等人的认识全数清零,甚至不记得靳宛的存在。

这导致靳海再度对所有人保持戒备,他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接受任何人给的食物,只敢趁没人注意时,偷偷捡人吃剩或者丢掉的食物饱腹。

除此之外,靳海不止一次想要逃跑。

幸好沈玉溪时刻关注着他,这才没有让他偷跑出去。

当沈玉溪问他要去哪里,靳海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老爷,我是玉溪,是您的管家。”沈玉溪认为自己虽无管家之名,却有管家之实。

靳海现出迷糊的眼神,“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找人,你不让我去,就是坏人。”

“您要找谁?”沈·管家·玉溪十分耐心,背地里却打手势让卫甲把小院的门关上。

岂料靳海的表情一下子狰狞了,捡起院子的一块石头,作势要朝沈玉溪扔去:“你让不让!不让我打死你!我不怕你!”

左笙无声无息地移到靳海身后,刚要将人敲晕,沈玉溪却朝他瞪了一眼。

“老爷,您是不是想去找孙小姐?”沈玉溪丝毫不露惧色,反而愈加温和地说。

靳海动作一顿,眼里又是迷茫,“孙小姐?那是……谁?”

“孙小姐是老爷的孙女啊,老爷说过,最疼的就是孙小姐了……”

“孙女”二字一出,卫甲就看见老人的眼眶红了,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靳海丢了石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孙女不见了,我的孙女,小宛啊……”

那场景看得卫甲都跟着眼睛一酸。

等沈玉溪将靳海带到屋里去了,左笙便让卫甲回来,将此事告知于敖千。

“……殿下,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了。”

整个故事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但关于靳海发病的部分,卫甲倒是描述的很详细。

敖千的脸看不出情绪,他沉默片刻,方道:“此事本宫已心中有数,你先回去。”

卫甲不敢多问,应声后悄然离开。

敖千揉了揉眉心,站了起来。

看来,还是得尽快让宛儿恢复,否则爷爷那边……

敖千轻轻叹息。

是他疏忽了,若是知道他们会有如此遭遇,他决计不会为了任何事先行离去。之前恼宛儿不爱惜自身,又何尝不是在变相地怪他自己?如今再想想宛儿那句“对不起”,简直是让他无地自容。

明明,该说对不起的,是他呵……

第498章 沐浴

第498章 沐浴

靳宛再次醒来时,已是二更天。

寝宫点着烛火,敖千就在不远处的桌案处理公务,靳宛一动他便知道了。

“醒了?”

敖千大步走过来,见靳宛想要起身便将她扶起,让她靠坐在床头。

“嗯”了一声,靳宛轻声询问:“什么时辰了?”

“二更天了。”敖千替她拉好被子,姬宇文说小丫头还不能受凉。

此刻靳宛也想起了白日自己的失控,当时病糊涂了,心理太过脆弱,如今回想起来倒让她有些羞耻。

“谢谢。”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靳宛憋出了一句谢。

敖千的眼神瞬间幽深,声音低沉不复清冷:“你我之间,还需言谢么?”

靳宛想了想,好像确实是用不着,太矫情。

于是抿唇轻笑,看了看寝宫四周,好奇道:“这里就是东宫?”

白天那会儿靳宛其实有些神志不清,脑子本就一团乱麻,自然没有心思去打量太子爷的寝宫。现下意识完全恢复,靳宛才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整座寝宫。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你这寝宫不错。”靳宛很给面子地吹捧。

敖千却挑眉,“烛火昏暗,你是怎么瞧出‘金碧辉煌’来的?”

闻言靳宛尴尬地笑了笑:“呵呵……”

她就是随口一说,平常大家不都是这么形容皇宫的吗?东宫应该也差不多才对。

偏偏敖千的寝宫,还真与众不同。这座寝宫是在敖千很小的时候,帝君和帝后根据这个大皇儿的喜好打造的,皆因那时候帝君就与帝后商量了,他的帝君之位要让长子继承,以免日后兄弟阋墙。

而敖千自幼便是这个清冷的性子,于是包括几处偏殿、书房等在内的东宫,处处金碧辉煌,唯有敖千的寝宫奢华却不庸俗,高贵却不高调。

靳宛没什么心思跟他扯这个,干笑几声就转移了话题。

“我到这儿几天了?”

敖千也不隐瞒:“今日恰是第三天。你无需担心燕、姜、乌三国,其使者团俱安然抵达帝都,如今已经在父皇安排的别府住下。”

“那就好。”靳宛笑了下,“我知道有你在,这些事情我是用不着操心的。”

坦率又自然地表达出对敖千的依赖和信任,让太子爷心弦又是震动。

“先不说这些,本宫让人给你送点膳食进来。”敖千没接话,而是细致地想到了靳宛已经几日未进食,便如是道。

提到这个,靳宛才有些后知后觉,也感到腹中传来了饥饿感。

见靳宛如此乖巧,竟没有再问起靳海的事,敖千眸色越发深邃。

这决然不是将爷爷抛诸脑后了,恐怕,这丫头心里已有自己的打算,现在只是没到提的时候……

也罢,横竖她再跑也跑不出帝都,虽然不愿意待在东宫养伤,但只要小丫头人还在帝都,他照样能把人看顾好。

小厨房里一直备着膳食,因而敖千一下令,便有宫女端着膳食进来了。

宫女们低着头鱼贯而入,并不敢放肆打量太子殿下藏在寝宫里的“贵客”,将膳食摆好后就都识趣地退下去了。

毕竟殿下用膳时,从未让人在旁服侍过。

“本宫让人做的全是你最爱吃的菜,虽说不如你的手艺好,却也尚可入口,你尝尝?”

说话时,敖千盛了一碗熬得细碎的虾仁玉米粥,补充道:“不过御医说你昏睡多日,进食前须得喝点暖胃的粥,否则恐伤脾胃。”

敖千甚至没让靳宛下床,而是盛了粥到床边一口一口地喂,更不厌其烦地在摆放膳食的桌子与床之间来回。

一碗粥进肚,靳宛浑身暖洋洋的。又勉力吃了几口菜,终于按住敖千,示意自己吃不下了。

敖千先是皱眉,觉得小丫头吃的也忒少。可随即想到御医的叮嘱,又眉头一松,道:“也好,你刚醒,不宜一下子进太多食。”

靳宛点点头。

吃饱喝足,靳宛开始考虑个人卫生问题。虽然白天敖千帮自己换了衣服,可多日不曾沐浴,依然让靳宛浑身不舒坦。

“让人送些热水来吧,我想洗个澡。”靳宛作势嗅着自己身上的“异味”,对敖千露出一个嫌弃自己的表情。

见状敖千捏了捏她的鼻子,“御医说你最好不要碰水,再等等罢。”

“等不了了,都馊了。”靳宛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胡说,本宫闻着香得很。”敖千说着当真凑到靳宛脖颈嗅闻,还刻意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着嗓子调笑:“果然是女儿香,勾人极了。”

靳宛一脸黑线地把太子爷的“狼头”推开,“别闹,让我沐浴。”

等敖千让人送来了一桶又一桶的热水,靳宛便要将某色狼赶出寝宫。

“这是本宫的寝宫,本宫不走。”敖千眉头微挑,端的是一派正直,前提是得忽略他那仿佛将靳宛衣服都扒了下来的视线。

靳宛大病未愈,手软脚软的压根没有反抗的力气,最后甚至得劳烦太子爷将她抱到浴桶前,这使得靳宛捂脸默许了太子爷流氓的行径。

反正也赶不走,还是趁早认命。

但被某人灼热的目光盯着,靳宛站了半天,愣是手指僵硬得解不开衣裳,半晌后回头幽幽望着某人:“你可听过非礼勿视,能不能背过身去?”

敖千高深莫测地凝视着她,徐徐道:“看旁人是非礼,看你……是欣赏。别磨蹭了,再不脱,本宫便亲自帮你,白日不是已经脱过一回了?而且……你身上哪一寸肌肤,本宫没见过?”

靳宛简直要吐血,耍流氓耍得这么一本正经的,普天之下大概没几个了。

最后靳宛只脱了外衣,穿着中衣就进了浴桶。

敖千正欲蹙眉,忽见浴桶里扔出几件薄薄的布衫,女人的肚兜和亵裤俨然在内。

霎时敖千的眼神就变了,深得望不见底。

有头色狼在后面盯着,靳宛也不敢洗太久,更不敢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臂洒水等等,避免做出任何“撩人”的举动。毕竟光是这样,她就能感觉到某人的目光几乎要将自己灼出一个洞。

男人是经不起挑·逗的,靳宛可不敢玩火,不然引火自焚大概是她唯一的下场。

第499章 别府

看在小丫头这般弱如扶柳的份儿上,太子爷大发善心,在美人沐浴时没有做出多过分的举动,仅仅是从后方噬咬*了几口美人的香肩。

跟个吸血鬼似的——靳宛气喘吁吁地想。

沐浴更衣后靳宛便提出要出宫,去同乌国使者团会合。敖千深知小丫头是心系爷爷,本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便没再阻拦。

而是告知靳宛道:“今日父皇已下旨,明日要在宫中大摆筵席,邀请各国国主参加盛宴。不巧的是,你也在受邀行列之中。”

这下靳宛大吃一惊,心慌不已,“既是邀请各国国主,为何我也会受邀?难不成帝君他是因为我俩的事……?”

敖千忙搂住人安抚。

“不必惊慌,此事本宫亦有所耳闻,应当是为了魂种之事。或许父皇特意召见也有你我关系的原因在,但主要还是为了调查魂种。若此事当真十分重要,那么召你去只会是为你记功,旁的不必多思。”

听罢靳宛才稍微有点放心,她是真没想过刚来就会被帝君召见,没做好准备啊!

“由于魂种一事尚不宜声张,故本宫料想,父皇应当是对乌王授意,明日赴宴时将你带上,然后再寻机暗中召见你。”凭着对父皇的了解,敖千沉着冷静地分析,提点道:“届时父皇应该会令本宫在场,宛儿大可安心。”

听到这里,靳宛心情复杂地点了头。

“别怕,本宫会护好你的。”担心小丫头会为明日的召见忐忑,敖千又特地说了一句。

靳宛是敖千亲自送出宫的,两日后就是朝会,所以这几天皇宫的马车来来往往,东宫的车子倒也不显得扎眼。

不过送到乌国使者团落居附近,马车就不能继续往前了,否则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暗卫已经联系了左笙,因此他们到的时候,沈玉溪和左笙就驾了辆马车在那处候着。

靳宛裹在羊毛披风里,脸也被遮的严实,由沈玉溪搀着换了马车。两人该说的话都在回来的路上说了,因此也没告别,只是停了片刻,两辆马车便错身而过。

等沈玉溪将人接走,东宫的马车又在帝都城里逛了一圈,半个时辰后才慢悠悠往皇宫折返。

敖千已将靳海的情况告诉了靳宛,所以靳宛一回去,来不及跟风修父子二人打招呼,便先前往靳海的房间。

长安君说过,靳宛血液里含有九品雪莲的药力,这也是靳宛始终坚持要喂爷爷喝血的原因。如今靳海病症恶化,据长安君猜测,应该也是受了靳宛血液的影响。

至于二者间具体是何关系,长安君并未给出确切的解释,只是劝靳宛对靳海的治疗得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九品雪莲已被靳宛吸收进体内,迟早可以将靳海治好,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恢复自身。

对此靳宛默默地接受了,也知道自己此次行事过于鲁莽,无论是长安君还是敖千,其实都是为了她好。

进了爷爷的房间,发现爷爷睡得正香,靳宛看了一会儿便悄然离开。

退出房间的靳宛立马见到了风祁羽。

“小宛,你身体好些了吗?”羽王子率先问候出声,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靳宛拉了拉披风的带子,歉疚地道:“对不起,我似乎给大家添麻烦了。多谢关心,我现在好多了。”

态度周到不失礼数,风祁羽情绪莫名失落,苦笑摇头:“你还是这么见外。罢了,你没事就好,至于给我们添麻烦这种话就不必说了,我们可没人有这样的想法。”

靳宛笑笑不说话。

风祁羽自觉无趣,迟疑半晌,道:“既然你回来了,不如跟我去见见父王,父王有话想同你说。”

“好。”靳宛丝毫没有推辞的意思。

是夜,靳宛在别府里见了风修,从他那里得到帝君召见她的旨意,证明了太子爷消息灵通。

对于靳宛被敖千接进东宫待了三天的事情,风修闭口不提,明显摆正了自己的位置,知道有些事情是他没资格过问的。

由于靳宛回来时夜已深,因此风修说完正事又问了几句靳宛的身体状况,便让人将靳宛带到专门为她留的小院。

翌日。

早上靳宛起来洗漱,发觉小院门口有些吵嚷,于是唤来风修遣来伺候她的婢女,询问出了何事。

“回夫人,是靳老爷……沈大人说夫人眼下不便见客,靳老爷却执意要来打扰夫人,沈大人正在劝说靳老爷呢。”

靳宛当即穿好衣服朝外走。

穿过小院,两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只听老人委屈巴巴地嚷嚷:“为什么不让我见孙女,我会很安静的,不吵她休息。”

“老爷,孙小姐昨夜回来的晚,而且身上连伤带病的,或许尚未起床呢。您先随玉溪到外边等候,只要孙小姐一醒,玉溪便告诉您。”

“吱呀——”

院门被从里面拉开,披着羊毛大氅、抱着小暖炉的靳宛出现在门后。

靳海眼睛骤然一亮,推开挡在前面的沈玉溪,冲上去笑眯眯叫了一声:“孙女!”

“爷爷。”靳宛已然能够保持镇静,情知如今不能再刺激爷爷,于是也微笑着回应。

她拉过爷爷的手摸了摸,老人皱得如树皮一般的手冷冰冰的,靳宛便将风修特意为她备的小暖炉塞到爷爷怀里。

“爷爷吃饭了吗?”

靳海乐呵呵地捧着小暖炉,头也没抬地说:“没吃,等孙女吃!”

靳宛面目愈加柔和,“好,小宛这就陪爷爷去吃早膳。”

抬头望见沈玉溪一言不发地站着,靳宛真诚地说:“谢谢你帮我照顾爷爷。”

沈玉溪微微一愣,旋即做出眉心紧蹙的表情,“这不是我该做的吗?不然你聘我干什么?我总不能白拿掌柜的月俸。”

靳宛便不再多说,对他道:“好吧,进来一块儿用膳。”

小院会有人送饭过来,所以靳宛也不必舍近求远,直接把两人带到自己落居的地方。

一顿早饭的时间,靳宛光顾着跟靳海说话了,根本没吃多少东西。不过靳宛不甚在意,待靳海开口说吃饱了,便也放了筷。

这时左笙端了一个药盅过来。

将药盅放到桌上,他沉声说:“主子,这是爷为您准备的药。”

第500章 风头

第500章 风头

筵席设在傍晚时分。

冬季的夜晚来临很早,靳宛一行人进宫赴宴时,天已经黑了。

此次随同风修进宫的除了靳宛和风祁羽,还有几个贴身侍卫,其余人包括乌国的几个要臣在内,都是不准跟去的。

皇城面积广大,帝君设宴的地点乃是一座富丽堂皇、广阔无边的宫殿。此殿名为“万灵殿”,容纳上万人都绰绰有余,接待这几十个王国的国主及其随从,更是轻而易举。

不过以往万灵殿都是按照王国地位的排名,来安排座位的,因此乌国一直处在最外围。然而这一次,兴许是因为乌国经历了魂种一事,帝君为了方便问话,竟将乌国的位置放在了前面。

是故,当风修领着众人,在众目睽睽下跟着指引内侍往前方走时,周围惊起了重重喧哗之声。

“那是哪一国,位置竟然还在本王的淮国之前?”

“好像有点眼生,莫非是哪国的新国主?”

有人酸溜溜道:“瞧那架势,不会是要与五大王国齐位吧?”

有人嗤笑,“这如何可能!五大王国是不可超越的,若真有哪国位置变动如此大,我等岂会不知?”

片晌,有惊呼声响彻众人耳旁:“那不是乌国的国主吗!”

议论声瞬间静止。

凝滞的气氛中,有国主冷笑着嘲讽:“乌国?如果本王不曾记错,那不是极偏之地的一贫瘠国家吗?”

有人迅速接上:“不错,那乌国历年来都是排名垫后的国家,它的座位应当是在最外围的那片区域,怎么可能是在我等前面。”

“可是,本王听说乌国近两年有人找到了酿酒酿醋的法子,连威灵帝国的商队都同乌国做了交易……”

此人话音刚落,便见周围的人纷纷对自己怒目而视。

“休得胡言!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你竟也当了真!”淮国的国主冷哼道。

其他人大多数都赞同淮国国主的话,便嘲笑地说:“看来不止是极偏之地消息闭塞,连某些闭门造车的国家也同样如此,居然连这点分辨力都没有。”

那闭门造车国家的国主——鲁国国主鲁班达不善辩驳,被人嘲讽得面色通红,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击,最后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话。

“你们不信就拉倒。”

此话一出,周遭顿时笑倒大片。

淮国国主槐邵面带微笑,斜睨了鲁班达一眼。

这鲁国虽然与他淮国同属中等王国,可是鲁国平时不与他国来往,所以大家都不清楚鲁国究竟是凭什么得了帝君青睐。各大王国之间本就存在竞争关系,因而鲁国这样的做法,轻易便让其他王国不满,导致鲁国在众王国中国缘极差。

可惜这些国家距离乌国太远,压根不知道在偏远之地出现了魂种,更不可能猜到,此次朝会过后,乌国将鲤鱼跃龙门,一跃成为地位仅次于五大王国的国家。

靳宛身形娇小,又是裹得牢牢实实的,因此并未引起旁人注意。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风修身上,一个劲儿地猜测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唯有炎翎,作为中等王国之一国家,燕国的国主也被安排在了中间的位置,自然就听到了那些猜疑声。

他施施然地品着佳酿,据说这是帝君从威灵帝国商队那里交换的桑酒,味道果然比烧酒美味醇厚。那些人还傻乎乎地光顾着说话,要知道这佳酿是难得之物,能多喝一杯是一杯啊。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很清楚风修等人的来历,更清楚乌国是因何何故得以坐到前方的,否则他很可能也会克制不住好奇心,投身到这猜测的热潮中。

只是炎翎不欲掺和,旁人却不会满足他这个愿望。

“燕王,听闻此次你燕国是同姜、乌两国一同来到帝都的,想必你对乌国的国主也有些熟悉?”

炎翎左侧的那名国主偏过头来,笑眯眯地对着炎翎问道。

三国国主同进帝都的那一幕,不少人都瞧见了,此事自然隐瞒不得。况且三国本也无心隐瞒,所以就任由消息满天飞。

若换做寻常时候,此事虽然会让许多人惊讶,但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只是今日乌王大出风头,不知有多少人心生不甘和怀疑,于是就想起了这件事,想通过炎翎的口来推翻那是乌国的言论。

可惜啊,炎翎不想撒谎。

故他饶有趣味地侧头露出一抹风度翩翩的笑,道:“本王同乌王的确有几分交情,不过即便如此,本王也无法沾乌王的光,到那万殿前方一坐呢。”

霎时,那位国主嘴边的笑就僵住了。

同一时刻,姜浔亦受到了“骚扰”。

姜国处于比低等王国稍高、中等王国稍低的层次,故而不知道乌国在中等王国乃至高等王国里,已然掀起轩然大波。反而因为这个层次有不少国家都与乌国相近,当时也都得到了风修的传书,所以大家谈论的话题是魂种,对乌国也多是感慨多于嫉妒。

这些国家里,就有汤国。

当初收到风修传书,云川是很惊讶的,毕竟汤国跟乌国一直是死对头一般的关系。不过在云川看来,那都是老黄历了,既然现在汤国的国主是他,那么云怀与乌国的纷争他就不想再管。

只不过云川没想到的是,乌国国主竟能不计前嫌。还以为之前汤国掳走靳宛一事,已经让乌王彻底恨上了汤国,并决心要报仇呢。

恰好这次姜国和汤国的位置接壤,姜浔和云川见到彼此的第一眼,就若无其事地打量起对方来。

各国对本国周围王国的消息是很关注的,所以汤国掳走乌国二品夫人一事,数月前便在附近的国家中传开了。大多数国家都对此抱着看戏的态度,巴不得乌国因此和汤国开战,好让他们能占些便宜。

而那时候姜浔身陷囹圄,倒是无心插手这两国的纠纷。直到后来结识靳宛,方才留意到这个消息,这时因着靳宛乃是他救命恩人,姜浔便先入为主,对汤国观感差了不少。

此时偶然撞见汤国国主,姜浔表面虽看不出什么,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若有机会必定要给这位一个教训。

第501章 筵席

只不曾想,姜浔还没找对方麻烦呢,对方竟然不知死活地主动来与自己套近乎。

姜浔不露声色地放下酒盏,听着玉质金相的青年翩翩有礼道:“本王乃汤国新主云川,不知这位可是姜国国主?”

姜浔心下鄙夷,是不是你心里会不清楚?虚伪!

面上却是矜持淡定地回礼:“原来是汤王,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不见。

姜浔适时止声,意味深长地笑。

“姜王过誉了,本王初任国主之位,尚有许多不足之处,希望日后有机会与姜王多多往来,学习姜王身上众多长处。”云川仿佛看不出他的不欢迎,笑容不变,语气热诚。

如此恭维的话语,换了另外一个人,恐怕已经被捧得晕陶陶,对云川更是亲近无比了。

可姜浔却是想,本王跟你有仇,不教训你就算好的了,你还想将本王的长处学走?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于是笑容也不摆了,淡淡道:“不瞒汤王,乌国的达夫人于本王有恩,因此本王结交友人时,多少会顾虑一下达夫人的感受,以免被世人诟病,说本王恩将仇报。”

言下之意,你这家伙既然是本王恩人的仇人,就圆润地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本王不交你这样的朋友。

岂料云川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非但听不出他话里的暗示之意,反倒笑得更加热忱:“姜王对恩人如此崇敬,实在高义,本王自愧不如,更觉得应当向姜王学习,还请姜王可怜本王一片真心,给本王这个机会。”

姜浔听得发蒙,这话好像哪里怪怪的?抿了抿唇,他开始犯糊涂了。

怀疑的视线在云川身上不停打量,姜浔抿了抿唇,猜测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灵光?他自认说话够直率,这人没道理听不出来他的意思啊?

这么一想,姜浔倒是有些得意,原来靳姑娘的仇人如此不堪,他一个人都能将对方整治了。

自信心暴涨,姜浔也就不像起初那般抗拒云川了,而是打定主意先和云川打好关系,后面再找机会替恩人出气。

两人各怀鬼胎,在云川的刻意烘托下,气氛竟然出奇的和谐。

任人如何非议,当事方却没什么反应,他们已经在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冬季的夜晚寒风习习,万灵殿虽然生了火,但是因为面积太大,所以殿内还是有些清寒。只不过各国国主出身高贵,都做足了保暖措施,且大多自身具备内力护体,并不会感到冷。

也就靳宛一个人,正值体虚之时,对严寒尤其缺乏抵抗力。方才行走不歇还好,如今静坐不动,很快就冷得微微瑟缩。

这时靳宛不禁后悔,早知如此,之前就该听从沈玉溪的建议,再多穿一点的。

晚宴还没开始就这么冷了,不知道等下会成什么境况,想到此靳宛竟有些欲哭无泪。若是在这筵席上冻晕,帝君对她一定失望透顶,那样简直是人间惨剧。

正胡思乱想时,有样貌年轻的内侍公公端着菜肴过来了。

他将菜肴摆在靳宛面前的小桌子,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小暖炉,二话不说就偷偷从桌子下方塞到靳宛手中。

“殿下让姑娘当心,切莫受寒。”

说完这句话,内侍公公脸上瞧不出异常,跟其他人一起退出了大殿。

靳宛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着,先是为敖千的大胆心惊,可随即又忍不住垂下头,掩住唇边的笑意。

若无其事地将小暖炉捧在怀中,有着小桌子的遮挡,旁人也看不到靳宛身上多了一个小玩意儿。

渐渐的,万灵殿内的声音少了,整座宫殿陷入宁静。

不知何时殿外的道路已挂起了两排灯笼,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等待帝君莅临。

忽然间,一个内侍公公出现在万灵殿门口,背对着大殿一甩拂尘,高呼:“恭迎帝君——”

霎时,殿中之人齐齐起身,面对着大殿门口下跪。

“臣等恭迎帝君,愿帝君万圣金安!”

靳宛跟着叩首,为省事在行礼之前就把小暖炉收进了芥子空间,以免出现纰漏——也正是因为知道靳宛有这东西,敖千才会放心地让人给靳宛送小暖炉。

此时帝君的仪仗队尚在百米之外,可是万灵殿内的所有人,都得从这时候就恭恭敬敬地下跪恭迎。气氛太严肃,靳宛也不敢抬头乱瞟,所以也不知道那仪仗队何时才能走到近前。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靳宛感觉有人走过,才敢偷偷用余光瞄到了一抹刺眼的金黄色,当下心中一凛。

那是,帝君?

“诸卿平身。”

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靳宛听得眼神微凝,仅闻声,便能猜到这位帝君盛名不虚,果真不同凡响。

待大家都起身落座,靳宛才悄悄打量龙座上的帝君。

却不想这第一眼,便让靳宛心底的好感油然而生,连面部表情都柔和了。

——原因无他,这位帝君跟敖千太像了!

以致靳宛在初见帝君之时,便有种看到二十年后的情郎的错觉,也难怪生不出恶感来。并且帝君威压隆重,气势逼人,跟敖千身上那股冷冰拒人的气质,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虽然两人并非完全相似,可就凭这两点,已经足够让靳宛喜欢上这个帝君了。

观察完帝君,靳宛就开始搜寻情郎的身影。结果靳宛将帝君周围的人都看过了,也没瞧见敖千,不由得感到一阵纳闷。

昨夜他不是说了会在场吗,怎么不见人影?

不过靳宛也看到了熟面孔,正是许久未见的敖墨。那敖墨似乎早就知道靳宛的位置,因此视线很快就移了过来,然后冲靳宛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

靳宛则回以善意的微笑。

两人当然不能做更多的交流,毕竟这可是十分正式的场合。

帝君又说了一番勉励诸国主的话,然后宣布筵席开始,让殿中之人尽情畅饮。

至于之后的朝会,帝君是不会对此事在筵席上发表言论的。说白了,这是各王国对帝国的“孝敬”,是各国国主对帝君的“示好”与“臣服”,作为主人的一方,帝君只管笑纳贡品就是。

第502章 私会

第502章 私会

宫宴上觥筹交错,高贵的国主们一边品歌鉴舞,一边在悠悠乐声中推杯换盏,对帝君的各类阿谀奉承之语不绝入耳。

不少人想打听风修底细,弄清楚他为何会得到帝君青睐,因此风修也颇为忙碌。而风祁羽和靳宛,因为乌国无端“插位”的缘故,便受到了冷落。

靳宛倒不以为然,没人来打扰她还乐得清闲呢。品着自己酿的桑酒,靳宛暗地里思索,帝君这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给威灵帝国卖了多少桑酒,靳宛是心中有数的。虽然不知帝君从艾斯蒙奇手里买了多少桑酒,但靳宛可以肯定,想要供这么多人开怀畅饮,需要的桑酒铁定不是个小数目。

估计今晚一过,帝君的桑酒库存也差不多光底儿了。

这么一想,靳宛忽然又有了主意。

俗话说见长辈得有见面礼,虽说靳宛打算等到风修在朝会上献出丝绸、博得众人瞩目后,再同帝君亮出自己丝绸的底牌。可在那之前,也不能在帝君与自己第一次见面时,表现平平留不下印象啊!

这可事关自己和大个子的终身大事,容不得靳宛不重视。

思及此,靳宛计上心头,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寻到机会同敖墨接触。唯有借助敖墨帮助,她这个打算才能不露痕迹地实现。

那厢敖墨坐在帝君右下方,脸上始终维持着亲和得体的笑容,对所有奉承讨好之人的敬酒来者不拒。

蓦然间,敖墨似乎感觉到特殊的目光,于是循着直觉望去。

却见一袭白色襦裙的女子,眸色清丽地望着自己。对上他的视线,女子微微颔首,眼神传达出某种意味。

这隐晦的暗示让敖墨好奇,但他清楚以皇嫂的性子,必不会做无用之功,当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过了片刻,二皇子向帝君告罪,以身体不适为由请求先行离席。

这点小事帝君并不在意,由他去了。

靳宛暗暗留心敖墨的举动,发觉他走了,便低声同风祁羽道:“羽王子,人有三急,我想出去一趟。”

风祁羽便关切道:“你身子虚弱,不如我陪你?”

“羽王子,这不方便。”靳宛尴尬了,旋即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偌大一个皇宫还怕我出事吗?”

正是皇宫太大,本王子才怕你出事啊!

风祁羽在心里偷偷说道,不过靳宛一说,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本来还想多说什么,可靳宛已经站了起来。

见状,他只得轻声叮嘱:“那你可跟紧了宫女,千万莫迷路。”

“我省得。”靳宛道。

像靳宛这样半路离席去“方便”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女眷,基本上没人会注意。

从侧门出了万灵殿,靳宛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

忽然一个内侍公公走上前,恭声问:“请问姑娘可是乌国达夫人?”

靳宛看向他,含笑道:“我是。不知公公有何事?”

“请夫人随咱家去见个人。”内侍公公恭敬地说,没说是见什么人也没说是什么事。

靳宛却猜到了,拢紧身上的披风又偷偷拿出小暖炉,这才颔首:“烦请公公带路。”

内侍公公带着靳宛绕过热闹的万灵殿,一直来到一座冷清昏暗的梅园。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想对靳宛不利,那可真是天时地利都有了,只不过靳宛根本不用操这份心。

在梅园入口,内侍公公就停下了。

“夫人请沿着此路进去,咱家的主人便在前方亭子里候着。”

靳宛朝他点点头道了谢,走进梅园。

幽暗的月色下,隐隐能瞧见前方确实有一座亭子。待靳宛走近了一些,也终于看到了亭中隐隐绰绰的人影。

看那背影确是有几分熟悉,靳宛放下了心。

“阿墨——”

轻声唤了对方,靳宛加快了步伐。

然而当她看清那人的脸时,小嘴登时惊讶地微微张开。

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酒盏,太子爷稍一抬眸,不悦的目光将白裙佳人牢牢钉在原地。

“以为是阿墨,还叫得这般欢喜,嗯?”最后那声“嗯”尤为深长,听得靳宛心肝儿发颤。

“咳咳……怎么是你?”靳宛被说得莫名心虚,明明找敖墨是有正事,怎么到了这位爷嘴里,就好像她要乱搞似的?

借着泻下的月光,靳宛这才看清亭中的景象:一壶热酒、一盏玉杯,加上一个玄衣紫冠的太子爷。

难怪在万灵殿见不到情郎,原来对方竟偷偷跑到这里独饮!

靳宛莫名其妙的有点心疼,几步过去坐下,大大咧咧地说:“干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搞得好像你很寂寞如雪。”

“胡说什么。”敖千皱眉说着,拉过小丫头的手腕检查,“昨夜回去可有胡来?”

靳宛抽了抽嘴角,“什么意思?”

敖千轻轻抚摸了几下皓腕的伤痕,已经发现上面未曾添有新伤,便知小丫头没有再在自己身上动刀子。

“无事,看本宫的猫咪有没有乖乖听话罢了。”敖千也不松手,继续攥着靳宛柔若无骨的手揉捏。

靳宛紧张地四处看了看,做贼心虚地道:“你胆子可真大,被人瞧见了怎么办?”

这黑灯瞎火的,真让靳宛有种偷·情的刺激感。

不过靳宛可不敢把这句心里话告诉太子爷,不然指不定会被怎么折腾。

“你也就这点鼠胆了。”敖千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你害怕,那还敢跟阿墨私会?”

“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那叫哪门子的私会?”靳宛有点生气,使劲抽了抽手。

敖千却将她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然后不慌不忙道:“私下会面,简称‘私会’,本宫哪点说错?”

“哼。”靳宛撇了撇嘴,没好气地问:“你还没说呢,你怎么在这里?还让人在万灵殿外等着我,难不成你早就猜到我会出来?”

我家大个子有这么神吗?

靳宛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本宫只是让他在那儿等着,你出不出来都无甚紧要,横竖本宫也无事,你若能来自然最好,若不来也不要紧,等宫宴结束照样能见着你。”

敖千说得云淡风轻,靳宛却只想翻个白眼。

敢情这是太子爷一个人待着无聊,索性派个人去“守株待兔”啊!

第503章 把关

第503章 把关

靳宛无趣地挠挠鼻子。

“你找阿墨有事?”想到靳宛一开口就是“阿墨”,敖千也猜到这丫头之所以偷溜出来,定是为了见阿墨,只是不知为何缘故。

“是有件事想请他帮忙——”靳宛又打量了他一眼,改口道:“不过既然碰见了你,那这事儿也不必麻烦阿墨了。”

敖千满意地点头,他的人自当由他来管。

听着靳宛将自己的想法说完,敖千面不改色地说:“这有何难,本宫立即让人为你准备。”

靳宛是想给帝君一个“惊喜”,她的芥子空间里还有最后一批桑酒,便想拿出来当做见面礼送给帝君,同时也让帝君知晓靳宛的“手段”。

此时敖千不由得庆幸当日并未泄露此事,不然岂不白费了小丫头这一番心思?

本来靳宛是想找敖墨帮忙做一下伪装,毕竟靳宛不能突然拿出几十坛桑酒,那岂不是会暴露自己有芥子空间的事情?虽说寻常人压根想不到这一层,可也会觉得奇怪。

如今有敖千出手,效果比找敖墨只好不差,靳宛便毫无后顾之忧了。

敖千叫了暗卫吩咐了几句,暗卫便去为靳宛“铺垫”了,于是两人安安心心地躲在小亭子里说悄悄话。

可怜那头敖墨在万灵殿外等了大半个晚上,手下说靳宛已经不在殿内了,可是守在万灵殿几个门口的人,竟也迟迟没将人带来。敖墨吹了许久冷风,饶是内功深厚也受不住了,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啧啧……莫非是我误会了皇嫂的意思,皇嫂并非有事找我?”

敖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他苦苦等待的皇嫂,已被自己那个毫无兄弟爱的皇兄半途“劫”走了。

等到靳宛将桑酒的事处理好,敖千也需要回去准备接下来的“秘密会面”,派人将靳宛送回万灵殿时,敖墨派去的人才见到了靳宛。

听了那人的话,靳宛终于想起被自己抛到脑后的敖墨,登时赧然不已。

然而时间已经不早了,宫宴临近晚声,帝君随时可能召见自己,靳宛可不敢再闹出幺蛾子。

于是对那人道:“请带句话给你家主子,就说我的事已经解决,过后会找机会去亲自向他请罪。”

那人闻言,点点头,也不敢强迫靳宛。

待得靳宛入了万灵殿,他才转身离开,把靳宛的话带给自己的主子。

风祁羽等了半天,都快怀疑靳宛是不是被人掳走了,靳宛才款款现身。

“你不是说你不会迷路?”风祁羽用一种“你说话不算数”的目光,控诉地看着靳宛。

靳宛提着裙摆优雅地坐下,冲风祁羽眨眨眼道:“我半路遇见了一头雪狼,觉得有趣便逗了一会儿,结果玩得忘了时间。”

风祁羽疑惑道:“这皇宫还养了雪狼?”

“可不是么,那头狼又凶又高傲呢。”靳宛牵起唇角笑,“不过那雪狼样貌却是极好,皮相乃是极品,一双瞳孔妖魅深邃,像是能把人吸进去般。”

风祁羽:“……”

她说的这是雪狼,还是情郎?

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的风祁羽失落地撇嘴,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当着他的面这样夸自己的情郎。

靳宛“呵呵”直笑,没好意思继续往下编。

不多时,帝君的人来传话了。

接到传唤的除了乌国一行人,还有燕国和姜国。这让炎翎和姜浔受宠若惊的同时,也在猜测帝君召见自己的原因。

直到两人在路上碰到了,便隐约猜到事情与魂种有关。等他们再见到风修、风祁羽和靳宛三人,顿时就确定了十之八九。

“靳姑娘,你没事吧?”前往御书房的路上,姜浔忍不住悄声问,他可是知道靳宛和太子殿下有私情的,不禁担心帝君会为难靳宛。

“姜王无需担忧。”靳宛觉得好笑,这姜王怎么比她还紧张?

一刻钟前帝君就离开了万灵殿,将宫宴交给朝中众臣负责。原本帝君有五个皇子,完全可以让一位皇子代陪,可是唯一一个愿意出席宫宴的二皇子,已经提前退场,此事就只能交给几位王爷和大臣们了。

在隆凰帝国,太子爷属于地位特殊的存在。他是所有人默认的下一任帝君,却又不能在未继位时,在明面上插手国事。

而在帝君看来,太子只需要受诸王国尊敬、辅佐,不需要对国主们和颜悦色拉近关系,所以只要他在位一日,太子就不需出席这种场合。

因为帝君对太子有着百分之二百的信心,他相信自己的儿子即使不提前接触这些,可当某一日不得不去接触的时候,也能够处理得很好。

至于二皇子敖墨,他的性格倒是挺适合做这些拉拢人心的事情。只不过这一点上,帝君也是抱着放任自流的态度,并不会强迫敖墨。

可以说,帝君对自己的每个儿子都了如指掌,所以对几人的要求也不尽相同。

比如帝君对小儿子敖钰的态度,除了宠还是宠;对三儿子敖逸,不顾面子打骂都是常有的事,只因这儿子吃硬不吃软;而四儿子敖轩,性格内向又是个药罐子,他大多都是有求必应,只在一点上不肯退让:儿子想当研究狂可以,必须乖乖配合御医治疗!

只有太子和敖墨,帝君寄予了厚望,希望自己死后这两人能将帝国撑起。迄今为止,这两个儿子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尤其是太子敖千,冷心冷情,又极有主见,他做出的决定连帝君都无法更改,执拗得不行,这一点跟他母后很像,因此帝君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一次事关太子的终身幸福,帝君再也坐不住了!

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吾儿伤了心吃了亏,帝君无颜见自己死去的爱侣!

对那名农女的考验和审核是必须的,就算这会让吾儿不悦,身为父皇的帝君也不会退让。

再一次坚定了决心,御书房中等候正主到来的帝君默默挺直了背,他这事儿做的对,一点儿不亏心,他没错!

想到这里,帝君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下方稳坐的太子,威严地道:“吾儿稍后须得替父皇好好把关,瞧瞧那乌国的国主可有夸大其词,惑乱人心。”

“父皇说笑了,有父皇在,哪有儿臣把关的份儿。”太子爷一如既往的淡漠。

见状,帝君心塞塞。

吾儿果然十分生气,可父皇都是为了吾儿好!

第504章 帝君

御书房外站着两排长长的御林军,这样严密的防守,能够确保无一只苍蝇在未经允许的前提下进入御书房。

靳宛等人跟着帝君派来的内侍公公,来到御书房前。

让几人站定,内侍公公上前一步,对御书房内的帝君恭敬道:“启禀帝君,燕王、姜王、乌王以及乌国羽王子和达夫人带到。”

通报的顺序还是按照王国排名来的,靳宛算是涨姿势了。

紧接着,御书房中传出帝君庄重的声音:“进来。”

内侍公公推开了御书房的门,对几人道:“几位,进去吧,帝君就在里面。”

燕国是三国中地位最高的,炎翎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三国的发言代表,便对内侍公公道:“有劳公公了。”

这可是跟了帝君几十年的内侍公公,他们几个可不敢轻怠。

内侍公公便笑了笑。

待他们进了门,内侍公公又拉上房门,在御书房门口候着。

一进御书房,几人就看见了端坐高处、威压逼人的帝君,以及威名远播的龙大将军,还有……

姜浔偷偷瞥了眼靳宛,发觉后者神情不动,仿佛并不认识太子爷一般。

好定力!

姜浔暗叹,也放下心来。

“臣等拜见帝君。”

三位国主叩首行礼,靳宛和风祁羽却连开口“拜见”的资格都没有,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在风修身后下跪。

趁着几人低头,帝君深沉的目光盯住最后面的那名农家之女,到目前为止对方的表现倒是不曾出格,光从这点看,倒也瞧不出她的出身低下。

“起来吧,吾有话问你们。”帝君道。

几人顺从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御书房中心。

帝君缓缓道:“乌国国主风修,将你之前在信中所言之事,复述一遍。”

风修连忙应答,依言照办。

信的内容并不长,只是简略概括了一下那日在琅琊坳外遇见的事,个中过程皆为模糊。

其实就连过程,也早在帝君召他进宫那日,风修就原原本本地说过一次了。只是那时候在场的其他人并不知晓,帝君这也是想让这些人了解来龙去脉。

等风修说完,帝君点点头,又道:“乌国王子风祁羽何在。”

风祁羽急忙往前几步,恭声应:“臣在。”

“将你与敌对战的经过细细叙述,任何细节不得错漏。”

事先已得了父王的嘱咐,所以尽管此刻在帝君的威压下,心中紧张忐忑,风祁羽脸上也能保持镇定的神色。

当日之事风祁羽事后也自行回忆了不止一遍,因而更能看出一些当时不曾注意到的问题,包括那老者虽然武功远胜自己,却好像因为什么原因而导致不敢发挥全部实力,否则他也不可能坚持那么长时间。

将这些细节一滴不漏地说了出来,风祁羽自认没有遗漏了,便对帝君道:“禀帝君,当时的经过便是如此了。”

帝君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嗯”了一声,突然将视线投到场中唯一一名女子——靳宛的身上。

就在靳宛察觉到自己被人盯住的时候,忽然听见帝君对着自己问话:“你就是靳宛?听说你同敌人大战一场,以重伤的代价全歼敌人,可谓巾帼不让须眉。”

因为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对敖千和靳宛的关系有些了解,所以此时此刻,竟然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靳宛。

在众人的注视下,靳宛反而不见半分紧张,温婉端庄地行了一个礼,不紧不慢道:“得帝君挂怀,臣女不胜荣幸。只是习了能够克制邪毒的心法,这才侥幸虎口逃生,帝君谬赞了。”

“哦?”帝君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吾倒是很好奇,你口中的‘侥幸逃生’,具体究竟是何情形?”

刚才询问风修和风祁羽父子俩时,帝君都是开门见山,哪像现在这样追问不休,明显是想多套靳宛的话。

“请帝君容禀……”靳宛识相地道,然后说出自己对战的过程,其中隐瞒了长安君和九品雪莲的存在,依然将功劳推到《帝罗诀》上。

当然,左笙在场的事也是不能说的,毕竟他可是东宫的前暗卫统领!虽说帝君已经知道靳宛和敖千有“瓜葛”,靳宛却也不能如此胆大包天,当着帝君的面将此事捅出来。

因此在靳宛的故事里,左笙就变成了她无意间救下的一名江湖人士。此人将她当做救命恩人,又武功高强,才会在那个时候竭尽全力护着自己。

也正是多亏了此人这一番拖延,让靳宛获得足够的缓冲时间,在危急时刻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击心法第二层。结果,真让靳宛赌对了,她突破的瞬间心法威力大涨,一下子将敌人全灭了……

整个故事真真假假,不明真相的外人听了,通常也听不出哪里真哪里假,或者全真全假……真要抓疑点,那就得问靳宛修习的是何种心法,心法又是如何来的。

对这两个问题,靳宛早有应对的答案。

“此心法名为《帝罗诀》,是臣女一位友人所赠。起初臣女也不知此心法竟有如此能力,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便向友人讨要了这部心法,所以听说那日帝罗诀大发神威,臣女自己也吓了一跳。”

听到此处,帝君的神色却是莫名,眼睛微不可察地看了眼太子。

“你的朋友倒是不少,吾对你这友人颇为好奇,不知是什么人,竟能拿出如此特殊的心法?”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帝君淡淡道。

实际上不止帝君,除了敖千之外,其他人也都认定这心法是太子爷赠予靳宛的。毕竟在轩城时,靳宛自己就承认了这一点。

靳宛早已和敖千商量过,长安君的存在决不能暴露。因而此时明知帝君是有意追究她和敖千之事,靳宛也必须坚持当日对风修等人所说的借口。

“回禀帝君,臣女这位友人,是臣女曾经从悬崖底下救回的。当时友人身受重伤命悬一线,臣女冒着损失清誉的危险,将友人从山上带到家中,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友人幸运脱险。

“可自那之后,友人便失了忆,于是臣女又不得不收留对方。后来友人养好了伤、恢复了记忆,便留下这本臣女讨了许久的《帝罗诀》,一声不吭地离去了,因而臣女也不知友人是何来历。”

第505章 赐座

帝君一听,便知道说的是太子。

原本帝君刚查出太子与乌国一名出身低贱的女子有染,心里是恼怒的。区区一名农家女,如何配得上他隆凰帝国的东宫之主?

也正因为生气,加上那时候五王爷谋逆,帝君便没有追查下去。

在帝君心里,太子从未让他操心过,虽然曾经遭遇暗杀且失踪两年,但回宫后的太子依然处世从容,甚至武功更加精进。被太子强盛的一面蒙蔽了双眼,帝君渐渐的忘了,这个大皇儿曾经生死不知地消失了两年。

连带着,帝君忽略了太子与农家女是如何相识的这个问题。

他只知道太子回宫后,始终对乌国的那名农家女念念不忘,甚至在自己想让他和巴南帝国的帝姬联姻时,明确表示了反对。

这时帝君才意识到,对于那个神秘的农家女,不能再放任不管了。若是此事处理不好,太子很可能会因此与他心生嫌隙,这对一个帝国来说是场灾难,对一个父亲来说更是灾难。

所以后来,太子为了农家女微服出宫,跑到汤国“冲冠一怒为红颜”,帝君将龙大将军召了回来,让他假借参加新主即位大典之名去了汤国。

那几日,小钰儿又在御书房前打起了滚,闹着要跟龙大将军一起去,帝君一颗脑袋两个大。

可是小钰儿之所以会做这事儿,八成不是自己的主意,至于是谁的,帝君觉得除了自己那个表里不一的笑面虎二皇儿,也没人能想出这样的损招儿。

无奈之下,帝君准许小钰儿跟随龙大将军同去。不过一个小钰儿他不放心,龙大将军又不可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小钰儿,于是帝君又金口一开,把四皇儿从他的研究大业中抓走当了“壮丁”。

当时帝君心想,让他们去瞧瞧也好。凭小钰儿和轩儿对长兄的感情,如果那农家女不好,两人肯定会破坏他们,届时不用他屈尊亲自动手,便能解决后患,岂不美哉?

然而让帝君万万没想到的是,数月后龙大将军和小钰儿回来,不但不见轩儿的人影,而且两人还对那农家女赞不绝口……帝君大惊,这农家女莫不是妖女转世?竟能如此蛊惑人心!

还有,他的轩儿又偷溜去了哪里?一个风流又下流的敖逸被五王爷用美人计擒住,逃脱后却不肯回宫,就已经让帝君气得肝儿疼了。乖巧的轩儿这一在外乱逛,不小心结识了坏人,岂不是要把轩儿带歪!

帝君当下一边派人去寻找二皇子的下落,一边偷偷开始筹划要如何应付那位妖孽的农家女……

后来二皇子敖轩传信回宫,对帝君说他要在外游历一段时间,身边还带了武功高强的侍卫,请帝君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帝君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二皇儿老是待在宫里搞研究,似乎也不太好。要是以后变成了自闭的呆子,也是一桩麻烦事,还不如让他趁年轻在外面多走走,长长见识、交交朋友什么的。

不过想起太子四年前的那趟微服私访,让太子爱上了一个农家女,帝君就郑重其事地在回信中,一再嘱咐他别走上太子的老路。

信的大意是:轩儿啊,世界太复杂了,外边的女子都心如蛇蝎,你可千万不要被美人的皮相蒙骗!这世上跟你母后一样好看又善良的女人不多,你要是想娶亲,回来父皇帮你挑一个好的,可别学你皇兄,出了宫刚认识一个女人就猴急地定下终身!多没出息!父皇都是挑了许久才挑中你母后的!

——嗯,帝君觉得自己在看女人这方面,是独具慧眼的,否则他怎么会在看见语烟的第一眼,就认定她是自己的妻子呢?

既然他这么有眼光,太子挑媳妇儿,也应该让他先看过再说。若连他这关都过不了,铁定当不了太子的好媳妇儿。

帝君感觉自己简直操碎了老父亲的心。

偏偏太子还不理解,帝君悲伤逆流成河,好想哭。

然后听靳宛这一说,想到他的太子之前竟然那么可怜,差一点连命都丢了,帝君就更加想哭了。

——当然,帝君是不会在这些人面前哭的,等晚上他再偷偷去皇陵,哭给语烟一个人看。

不能哭,却能改善对这个农家女的态度,毕竟如果没有她,太子大概已经暴尸荒野,想想就接受不了。

“你心地纯善,吾甚喜。”帝君缓和了语气,对靳宛说道,“既然你剿杀敌人,带回了魂种的消息,吾愿为你论功行赏,不知你可有所求?”

我想要你大儿子,行不行?

靳宛心里接话接的快,却不敢说出来,只是恭恭敬敬地说:“臣女别无他求,只愿帝君尽早解决魂种之患,为我隆凰帝国的百姓除害。”

此话一出,帝君和龙大将军,眼神俱是一缓。

龙大将军暗暗点头,这丫头没有贪欲,而且心怀大义,他果然没看错人。

帝君也难得露出一丝赞赏之色,对靳宛道:“你很好,吾必了你心愿,早日消灭帝国境内的魂种。”

说罢,帝君忽地冷了脸,声音寒冽:“不论何人,只要意图对吾帝国之子民不利,那么不管付出何种代价,吾必让对方饮恨在这片土地,以其鲜血慰藉帝国死去之人的在天之灵。”

语言铿锵有力!

“我隆凰帝国有君如此,乃万民之福,帝君请受臣女一拜。”靳宛由衷说道,话音未落便双膝着地,俯首叩拜。

这一句是靳宛的肺腑之言,这一叩也是靳宛的诚心之举。

果然,能教出敖千、敖墨、敖逸、敖轩、敖钰这样的儿子,帝君本人也是一个能够让人为之折服的仁君。

靳宛的动作,看得帝君神色渐柔,竟伸出一只手虚空一扶,这动作顿时把风修几人吓了一跳:“好了,你起来罢,身上伤势未愈,动不动便跪容易伤身。”

听这语气,显然非常关心自己,靳宛不禁心中欣喜,露出真切的笑容。

“谢帝君关怀。”说着,靳宛站了起来。

帝君瞧她面色发白,突然高声道:“来人,给达夫人赐座。”

闻言,几个心思灵动的人物,俱是朝靳宛投去恭贺的目光。

第506章 瞎眼

尽管帝君还没有为靳宛和太子赐婚,可是就凭靳宛给帝君留下了不错的第一印象,也算是开了个好头了。

老话言“万事开头难”,如今靳宛这头开得不错,以后的事情便要容易许多。

之后帝君又问了炎翎和姜浔几个问题,无非是想知道遇到靳宛前,他们各自的遭遇。

两人都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的遭遇大致说了。

“如此说来,那些人的目的是控制王国国主?”龙大将军阴沉沉地开口。

帝君状若沉思,偏头看向敖千,“吾儿,你说说你的看法。”

敖千起身行了一礼,方才冷声道:“燕、姜两国之事,儿臣皆有参与。当日儿臣微服私访,恰好经过这两国,不料先后发现两国国主受人控制。

“若仅仅是各王国私下的纷争,儿臣不会插手。可是很快,儿臣便发现事情并非如此,其中似有外人的影子。

“果不其然,儿臣调查之后,俱是证实了两国的叛乱,皆与他国之人有关。

“在燕国里,与叛贼丞相勾结的,是以一个‘狄大人’为首的团伙。也正是这些人会邪功,儿臣在擒敌时不慎遭邪功击中,同燕王一般惨遭邪毒入侵……”

帝君骤然双目一凝,厉声道:“吾儿身中邪毒?此事吾儿从未提起!”

敖千神色淡漠,“父皇不必担忧,儿臣身上的邪毒已解,用的是和燕王一样的法子。因为此事疑点诸多,儿臣才没有在回宫后立刻禀报。

“若不是如今爆出魂种一事,恐怕儿臣依然会等到事情查明后,再同父皇呈禀。”

听太子说邪毒解了,帝君脸色才好转一些。

“吾儿向来有主见。”他道,示意太子继续说。

靳宛看得暗暗咋舌,这帝君瞧着真像儿控。

敖千继续冷冽道:“那狄大人的手下俱是武功高强,否则儿臣也不至于无法留手,只能对他们下杀手。

“虽然儿臣拼力留下了一个活口,但是很可惜,最后还是让他自尽了。

“怪只怪儿臣当时不够重视此事,是儿臣办事不力。”

说到这里,敖千竟然向帝君告起了罪。

望着太子冷淡疏离的表情,帝君的心揪疼揪疼的,真怀念吾儿三岁以前的样子啊……那时候吾儿可不是这副冰山脸,唉。

儿大十八变,关键是吾儿“大”的也太早了。

“错不在你,不必介怀。”帝君严肃道,“也就吾儿武功盖世,换了旁人,只怕连命也保不住。既然他们能死在吾儿手中,是他们的福气。”

此话一出,众人倒!

见过宠儿子的,可没见过这么宠儿子的!帝君,您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帝君么?

靳宛心中叹气,总算知道帝君为何要派龙大将军去“考察”自己了,敢情这位是真的超级疼儿子啊!

但是清楚了这一点,也让靳宛对嫁给敖千有了更大的把握。从这短暂的接触中,不难看出帝君是个性情中人,他不会将自身的意愿,强加给太子,逼迫太子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

既是这样,靳宛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无论是对敖千的真心,还是自己的性情才智,靳宛都有绝对把握能过关!

唯有龙大将军和太子爷处变不惊。

前者是因为认识帝君几十年,早就清楚这位帝君私底下的真实性子,已经见怪不怪;而敖千,却是性格使然,除了偶尔会被靳宛气得变脸,太子爷一般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

他像是没受到任何打扰,有条不紊地说:“从表面看,想控制燕国和想控制姜国的是一伙人。可是,在姜国的那些人并不会邪功,这是两者最大的不同。

“而在姜国的作乱分子,已经由儿臣查证是威灵帝国的人,儿臣也可以确定,两大帝国都有人潜入我隆凰帝国,有所图谋且所图不小。”

“两大帝国皆有?”龙大将军难得显出怒容,“这两国竟如此蔑视我帝国之威,莫不是想同帝国开战!”

帝君也沉下了脸,“当吾好欺负不成!”

“战便战,我龙烨可不怕他们!”龙大将军十分霸气地道。

敖千挑了挑眉,望着帝君,“父皇、龙叔,先不要急着下定论。若此事只是一国作祟,为的就是挑起帝国与另一国的争端,岂不是让人坐收渔翁之利?”

“可吾儿不是说,确定两国皆有份?”帝君狐疑看着他。

敖千摇头,“虽是如此,也不能保证魂种一事与两国有关。

“若只有一国想利用魂种控制王国国主,进而达到分裂并进犯帝国的目的,那么只需找出这一国,再将此事告诉另一国,与另一国联合讨伐对方。

“如此,帝国不但出师有名,而且还能争取到有力的盟军。

“父皇也应当知晓,三国鼎立成互相牵制之势,距今已是数千年的历史,这等局势实难打破。

“可无论哪国,想凭一己之力吞并其它两国,都难如登天。有此前提,不管研制出魂种的,是威灵帝国还是巴南帝国,都不敢暴露出来。

“否则这等阴毒狠辣之物一旦现世,必然会遭到另外两国的合力攻伐。

“届时魂种带来的,就不是削弱他国实力的好处,而是足以让本国灭顶的灾难。”

换言之,只要他们可以找出研制魂种的幕后主使,便能从根源上杜绝魂种为祸。

不过这也是废话,连魂种是谁弄出来的都不知道,还怎么彻底解决此事?

只是敖千的话,也让帝君与龙大将军认识到,想要把魂种之事处理得漂漂亮亮,光靠耍狠是不行的,还得用脑想计谋才行。

龙大将军是最烦动脑子的事了,所以当即摆摆手道:“这些本将军就不管了,等帝君需要打仗时,再叫本将军上就是了。”

虽然帝君动了几十年的脑子,可随着太子的成长,帝君也渐渐喜欢把要动脑的事甩给太子,于是也眼巴巴地望着太子。

“……”

敖千眼角直跳,面无表情道:“父皇,脑袋不常用,是会生锈的。”

“吾儿这般有本事,父皇见之欣喜。”帝君一脸欣慰地说,“不过吾儿年纪尚轻,仍需多加磨砺,因此此事便交给吾儿,父皇信你。”

前不久还觉得帝君是个仁君甚至不惜为此下跪的靳宛:“……”

你想偷懒就直说,别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简直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

第507章 礼物

第507章 礼物

由于帝君这突然的形象转变,而感到理想破灭的,靳宛相信应该不止自己一个人。看三位国主和风祁羽那石化的样子,显然这几位也深受打击。

靳宛不由得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帝君才不会告诉这几个人,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很勤奋的。

不过……正如帝君对太子说的,太子还需要磨砺嘛!既然这个农家女的武功心法能克制魂种,那就说明只要她在太子身边,太子就不会有危险。

有这么好的保命条件,怎么能不让太子去调查这件事呢?

帝君可没忘了太子一开始说的,“等到事情查明后,再同父皇呈禀”,这不就代表太子自己也有此意?

他可是仁君、明父呢!

——哦不对,是明君、仁父。

觉得自己如此安排非常合适的帝君,当即露出一丝笑容,对众人道:“事已至此,尔等任务便完成了,之后只需辅佐太子好好调查此事即可。若无其它要事,尔等可以退下了。”

靳宛听得又是一愣,这就完事儿了?

感觉脑袋晕晕哒,她是不是把什么事忘了?

暂时想不起来了,靳宛便只能随同大众行礼、告退,转身离去。

“且慢。”

太子爷忽然出声,叫住了几人。

众人不解地回头,望他。

帝君和蔼道:“吾儿还有何事?”

此时靳宛接收到敖千深邃的眼神,霎时脑子一个激灵,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大事”!

于是靳宛立即冲敖千感激笑笑。

见状,太子爷便放下了心,慢悠悠地说:“无事,儿臣只是忽然想起,有一个跟那部特殊心法有关的问题,想要向达夫人讨教。”

“原来如此。”帝君的目光瞬间意味深长了。

靳宛理了理思绪,现出一抹明媚的笑,“殿下但说无妨,只要是臣女知道的,必定知而不言、言无不尽。”

敖千面容平静,忽然幽幽开口:“你救了你那友人一命,对方却不告而别,甚至让你苦等多时,你可曾怪过他?”

众人听得此话,俱是面色古怪。

这问题乍听之下,根本同心法没半吊钱关系啊……

靳宛也是愣住,想来敖千这问题超纲了——或者说,这问题来得也太奇怪了些。毕竟她方才只是“编故事”,当初敖千离开,是提前同她说过的,并且走的时候也留了信。

所以说,敖千问出这样的问题很没道理。

只是在帝君眼皮子底下,靳宛哪敢同敖千进行深层的眼神交流,便干笑道:“殿下说笑了,我那友人既然恢复了记忆,那他回家也是应该的。若他不再回来找我,也只能说明我们缘尽于此,我又何必怪他?”

“是么?”太子爷目光深沉,对帝君拱手:“果真如父皇所说,达夫人心地纯善。或许正因如此,达夫人才能修习对邪毒有克制之用的《帝罗诀》。

“原本儿臣是想,若是达夫人能够将心法贡献出来,或许能更多的人尝试修习此心法。然而经过与达夫人的一问一答,儿臣意识到,此法是行不通的。”

敖千说的振振有词,一时间,众人都被他迷惑了。

难不成,太子爷是真心想问问题?

可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他们这些普通人真是理不清!

太子殿下真不愧是未来帝君啊。

帝君亦淡淡道:“吾儿的意思,父皇明白了。放心,这《帝罗诀》既是达夫人挚友所赠,又只适合达夫人一人修习,父皇便不会夺人造化,达夫人不必担心会被迫交出心法。”

论对吾儿的了解,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及自己?明面上是秉公行事,可背地里,吾儿是在暗示自己,不能强迫靳宛交出《帝罗诀》呢。

当他稀罕!

堂堂帝君,想要什么得不到,用得着跟一个晚辈抢?也就是这个偏心的太子,有了心上人便忘了父皇,唉,心好像又塞了。

正郁闷着呢,忽然看见靳宛又走了回来。

于是帝君询问地望向她,“达夫人是还有话要说?”

靳宛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实在惭愧,本来听说帝君要召见臣女,激动之下便为帝君准备了一份见面礼。谁料见到帝君圣颜,臣女竟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闻言,帝君稍微来了些兴趣。

“哦?你还给吾备了见面礼,这倒是新鲜。”

靳宛笑了笑,不卑不亢地道:“若帝君不嫌弃,还请帝君准臣女将礼物献上。”

“无妨,你一片赤诚,尽管拿来便是。”说着帝君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等着看靳宛将礼物“变”出来。

结果迟迟不见靳宛动作,正纳闷时,却听靳宛俏皮道:“帝君不如派人到礼库瞧瞧?因为礼物太重不便携带,臣女便让人将礼物直接送到礼库去了。”

一听靳宛这么说,帝君更加来劲了。

他当场唤人:“来人!”

内侍公公迈着小步快速进来。

“奴才在,请帝君吩咐。”

帝君正色:“你亲自到礼库走一趟,看看今日礼库多了什么,再速来回报。”

内侍公公垂首应:“喏。”

礼库收纳的,都是给帝君私人的东西。若是从帝国收缴的,或者是官员抄家所得,那便得送进国库去。

帝君的私人礼库,自然距离御书房不远。不多时,内侍公公便小跑着回来了。

“禀、禀帝君,半个时辰前,有人送了五十坛酒到礼库。”内侍公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也不敢怠慢,立刻就汇报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

“五十坛酒?”帝君先是一愣,继而朝靳宛微微一笑,“达夫人真是大手笔,看来那些传闻是真的了?”

靳宛故作不知,装傻充楞道:“帝君指的是?”

“哈哈……”帝君颇觉有趣,开怀笑道:“吾听闻乌国有人会酿酒酿醋,买卖都做到附近的王国去了,达夫人还不肯说实话吗?”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帝君。”风修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帝君挑眉看着他,“吾虽身处深宫,却不得不知尽天下事,毕竟这天下是吾的天下。”

风修忙道:“是臣愚钝了。”

彼时内侍公公已经喘匀了气,又恭恭敬敬地对帝君说:“启禀帝君,奴才检查之后,发现那五十坛并非普通的烧酒,而是桑酒。”

第508章 赐药

帝君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

他表情微僵,转向下方那个目光狡黠的农家女:“吾记得,当初威灵帝国商队到来时,所携带的桑酒似乎不足五十坛。”

顿了顿,帝君微笑:“莫非达夫人想告诉吾,当日威灵帝国商队的大半桑酒,皆被达夫人买下?”

虽然是这么问的,可帝君的眼睛盯着靳宛,像是要在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臣女不敢。”这种事帝国内是没人敢做的,谁有胆和帝君抢东西?靳宛才不会傻乎乎地被帝君套进去,“不瞒帝君,臣女的家乡靳家村有一座后山,山上盛产桑葚。

“当初臣女无意间发现了烧酒的酿制之法,后值果季,心血来潮之下便用桑葚泡了酒。原本臣女也没抱多大希望,岂料这桑葚泡酒的味道出奇好,于是造就了桑酒。

“后来在岳阳城偶遇威灵帝国商队经过,臣女便试着同那商队交易,将三十坛桑酒卖给了他们。”

一番话将桑酒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也间接承认了自己会酿酒,更是捣鼓出了“桑酒”的事实。

听过靳宛的解释,帝君好像并没有多意外或者激动,脸上的神色还算是平和。

只是帝君再度开口时,却是毫不掩饰地表达对靳宛的看重:“仅凭这两条,达夫人便该获得帝国栽培。与达夫人本身才干相比,魂种一事的功劳,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帝君谬赞。”靳宛谦虚如斯。

帝君语气难得温和:“你先下去罢。”

说着又威严地对风修下令:“乌王,可要照顾好达夫人,她乃帝国之才。”

“喏。”风修躬身应。

出了御书房,靳宛就无心理会在他们走后,帝君会跟龙大将军和太子爷说什么了。

今晚的事情可以说是让靳宛殚精竭虑,生怕一不小心,就做出让帝君不喜的事情来。若不是实在太在乎太子殿下,靳宛哪里会如此小心翼翼。

不过付出是有回报的,起码从现在的情况看,帝君对她的印象很不错。

路上几人并不敢随意谈论,直到几人快要走到皇城门口,附近没多少人了,他们才敢出声。

姜浔率先遮掩不住喜意,抱拳冲靳宛道:“恭喜姑娘了!”

“姜王,喜从何来?”靳宛故作不解。

姜浔呵呵直笑,并未挑明,终究还是怕这皇城之中隔墙有耳。

炎翎却道:“依本王看,姑娘却还不能放松警惕。须知帝皇之家不比寻常人,姑娘应当是有心同那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可那位却未必可以一生只娶一位……”

帝君虽然痴情,但这不代表他会允许自己的孩子,也学他那样。毕竟偌大一个帝国,需要皇室子嗣绵延方能一直发展下去。

对于炎翎的善意“提醒”,靳宛只是笑笑,没接话。

至少目前敖千是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但靳宛外柔内刚太子爷也是知道的,只要他不傻,就不会跟靳宛开这样的“玩笑”。

从皇宫回到别府时,已经是三更天了。

听沈玉溪汇报了爷爷今晚的情况,靳宛便让他回去消息,自己则是来到爷爷房间,让长安君检测了一下他的身体。

如今靳海的身体情况还算稳定,用长安君的话来说,就是稳定地保持现在这个痴痴疯疯的状态。这不算坏事也不算好事,因为这样的靳海,病情虽然不会恶化,却也不会轻易有起色。

可这好歹能让靳宛稍稍安心。

以靳宛此时的身体,并不能固定给靳海提供血液,必须要等靳宛身体彻底调理过来了才行。否则,到时候不但治不好靳海,连靳宛身体的底子都会遭到破坏。

眼下唯有静待一段时间了……

靳宛无可奈何,心道:抱歉了爷爷,得委屈你再等等了。

日次,天儿刚刚放亮,别府忽然迎来了一个仪仗队。

那队伍抬着大箱小盒,直接停在别府外。

“帝君感念达夫人为帝国奉献,特御赐百株灵芝妙药,祝达夫人早日康复。”

一句高低起伏、节奏有力的通传,刹那间犹如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巨石,惊起波涛骇浪。

靳宛接到通报和风修父子赶来时,别府外已经聚集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群。内侍公公泰然自若地立在别府门口,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引来更多人的关注。

靳宛欲哭无泪,帝君这虽是好意,但为何不能低调一些呢?眼下刚到帝都不久,便被帝君此举推至风口浪尖,帝君您这是跟我有仇啊还是对我有怨啊?

尽管心里苦兮兮,靳宛也不得不装出一副感恩戴德、激动万分的样子,同乌国使者团的众人一起下跪。

“谢帝君赏赐。”靳宛欢喜谢恩。

待她抬头,内侍公公冲她和善笑笑,掐着嗓子道:“达夫人可要尽快好起来,莫辜负了帝君此番心意。”

靳宛内牛满面,帝君如果您偷偷给我塞药而不是这么高调,我肯定能够安心静养,早点恢复健康的。

“公公教训的是。”她苦哈哈地说,“臣女一定不负帝君所望。”

于是内侍公公一甩拂尘,对身后的人道:“还愣着干什么, 都将箱子抬进去吧,轻抬轻放。”

风修等人连忙让出一条道路,让宫里的人将东西抬进别府。

“达夫人的别院在里面,我来为诸位带路吧。”风祁羽主动请缨道。

内侍公公尖利的嗓音再度响起:“那就有劳羽王子了,如此咱家也能早点回去交差。”

说完便让人跟在风祁羽后面。

等他们走了,内侍公公却又对靳宛使了个眼色。

见状,风修很识趣地道:“辛苦公公跑这一趟了,里面已经备了茶水,公公可要进来润润口?”

“也好。”内侍公公满意地点头。

一行人便进了别府,很快门口处围观的人群就瞧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等避开了别府外人群的视线,风修又聪明地支开了其他人,只留下靳宛和内侍公公两人在厅里。

靳宛端了一杯茶水给内侍公公,客气地道:“请公公喝茶。”

岂料内侍公公惶恐推拒:“万万不可,咱家何德何能,岂能让达夫人敬茶?”

第509章 不敢

靳宛顿时懵了。

这是几个意思?

“达夫人请上座,咱家之所以进来,其实是因为受人所托。”内侍公公笑得谄媚,从袖笼里掏出一封信。

“帝都中眼线众多,殿下不得不行事谨慎,以免给夫人节外生枝,还请夫人理解。”

靳宛心中了然,接过信后收好,对内侍公公笑得更诚挚了几分:“多谢公公。”

随即靳宛拿出一块大金锭,就要放到内侍公公手里。

然而内侍公公却不敢收,慌慌张张地后退几步,苦笑着道:“夫人这是折煞咱家了,若被殿下知道,咱家小命不保。”

呃,我家大个子有这么残暴吗?

靳宛觉得他过份夸张了,不以为然地道:“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太子殿下如何能知道?”

内侍公公依然惶恐不已,连连摇头,“不妥、不妥!既然咱家任务完成,咱家就要回宫复命去了,夫人千万请留步!”

说完逃也似的溜出了大厅。

这倒是让靳宛摸不着头脑,不要金子就不要呗,用得着这么一副她会吃人的样子吗?

不过,原来皇宫里的公公如此廉洁啊!真让靳宛大开眼界。

想不通就不想了,没过多久靳宛便将此事抛到一边,欢快地往自己的小院走,想着快点回去去拆信。

到了小院,靳宛发现风修和风祁羽都在等着自己,便将二人迎了进去。

“帝君待你真是极好了。”风祁羽心情好像挺复杂的,本来来帝都之前,王姊还在担心靳宛到了这里会受帝君刁难,谁知道竟然会是这个结果。

风修仿佛没有多少意外,含笑道:“小宛虽然出自小地方,可是智勇双全,心性才能甚至是相貌都不比旁人差。帝君慧眼识珠,这才如此看重小宛。”

风祁羽忧郁了,明明他跟小宛离得比较近,怎么上天就不能让他们早点相遇呢?

遗憾的是风祁羽却不知道,就算他在敖千之前遇到了靳宛,那他认识的也不是现在这个靳宛。若是以前那个原身,风祁羽压根也不会看上她,所以结局是一样的。

风修来找靳宛,也是为了帝君此次让靳宛“大出风头”之事。

“主上放心,我不是傻子,帝君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风修也就不再多说,“你心中有数便好。”

能越过这关,靳宛嫁给太子的几率又会有所增加;反之,恐怕帝君更要考虑此事究竟可不可行了。

事情说了两人便告辞离去,靳宛连帝君御赐的箱子都没打开,就迫不及待地看信。

信上确实是敖千的字迹。

太子爷让靳宛午时三刻,到城中一家名为翠玉轩的棋社见面。

搞了半天,就是为了约自己去“幽会”。

只是这地点还真特别,一般人不是酒楼就是茶馆。这位爷倒好,直接把人约到棋社去了,不知道她棋艺不精吗?

腹诽归腹诽,到了午时,靳宛还是精心准备了一番,拾掇得漂漂亮亮的出门去。

此次随行的只有左笙,卫甲被靳宛留在家里保护爷爷了——虽说在这别府里,理应没人会对靳海不利,可靳宛还是觉得有备无患。

何况今天帝君又来了这么一出,指不定会有多少探子蠢蠢欲动呢。若是那些探子为了打探消息无所不用其极,误伤了爷爷或者把人掳走了,靳宛就后悔莫及了。

按照敖千在信中说的,让左笙找到掌柜对了暗号,掌柜便叫来伙计为两人带路。

跟着伙计七扭八拐地走了许久,伙计竟然把两人带离了棋社,停在了一座偏僻的小院前。

然后伙计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位,小人就不进去了。”

正当靳宛迟疑之际,小院的门开了,敖墨的贴身暗卫慕贤走了出来。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他径直对那伙计道。

伙计识相地鞠躬,“小人告退。”

待伙计一转身,慕贤便对靳宛抱拳恭声说:“几位皇子静候多时,请夫人随属下进来。”

靳宛还认得这个人,一年前正是他和左笙陪着敖墨找上了门,此人还与左笙在她家旁边搭了木屋住了一段日子。

“慕贤?”靳宛依稀记得他好像是这个名字。

慕贤想来是没料到靳宛记住了自己,颇为受宠若惊,态度愈发谦恭:“夫人,正是属下。”

靳宛便笑了,“许久未见,劳烦你引路了。”

“属下惶恐,不敢称‘劳烦’。”

说话间,三人已经忘院中走去,左笙进了院子就停住了脚步,留在这里望风。

这小院从外面看十分不起眼,但进来之后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不多时呈现在靳宛眼前的,就是一座曲水流觞、幽静雅致的庭院景象。

听到脚步声,庭院中的人都看了过来。

还没看清都有谁,就见一道身影朝自己扑了过来——

“皇嫂!阿钰好想你!”

靳宛身形娇小,敖钰这一扑,差点儿没把靳宛扑得摔到底下流水潺潺的小径里。

“阿钰!”

察觉靳宛身形不稳,敖墨惊呼出声,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见他身旁玄色人影一闪,下一刻,在慕贤出手前,靳宛就摔到一个高大宽阔的怀抱里。

敖千一手揽着靳宛的腰,一手揪住某人的后衣领,嫌弃地把敖·天生神力·粗神经·正太给扔到了一边。

“不许撒娇。”太子爷十分冷酷无情地说。

直到此刻靳宛仍然处在懵逼的状态,发生了啥?

回过神来,靳宛发现自己似乎窝在了某位爷怀中,而数月不见的萌正太敖钰,正一脸委屈和心虚的看着自己。

“皇嫂你还好么?对不起,阿钰不是故意的……”敖正太紧张地对着手指,眼神可怜巴巴地瞅着她说。

这模样把靳宛看得心一软,下意识就脱口道:“我没事,阿钰不要自责。”

旋即抬头对上后方某爷的视线,无奈说:“别吓着阿钰了,我又没摔着。”

敖千轻哼一声,将人圈在怀里往屋里带。

靳宛挣脱不得,扭头冲敖正太温柔地笑:“阿钰快跟上,我还有好多话想跟阿钰说呢。”

第510章 抱抱

第510章 抱抱

此次兄弟三人出来,靳宛不禁担心地问他们会不会被帝君发现。

敖墨还是那么骚包,大冷天摇着镶玉扇,笑盈盈地说道:“父皇知不知道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顺利见面了,而且还没人打扰。”

靳宛听得稍愣,随即忍不住窃笑,听阿墨这意思,这应该算是帝君默许她和大个子私下来往了吧?

不过这次来帝都并没见到敖轩,以及那一对专门为了敖轩而来的巴南帝国皇室兄妹。之前是找不到好的时机,眼下应付帝君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所以靳宛就有余力过问这些事。

“你说他们啊?”敖墨斜睨了一眼皇兄,漫不经心地道:“当日皇兄将这两人带回帝都,为了避免两人身份暴露,他们并不跟随皇兄进宫。

“后来还是我无意间发现了那对兄妹,顺便将父皇派去的探子打发走了,才保住了这个秘密。”

敖千看着他这嘚瑟的样子扬眉,“你就帮了本宫这一个小忙,你还要得意到什么时候?没完没了的么。”

“啧啧,谁让皇兄的便宜不好占呢?”敖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难得有机会向皇兄讨人情,我自然得时不时翻下新,免得哪天忘了。”

闻言,敖千不耐烦地嗤了一声。

靳宛却只关心后续,追问道:“那他们两个有没有见到阿轩?这次来帝都一直没见到阿轩,他是不是跟那对兄妹走了?”

旁边的敖正太趁着三人谈话,一点一点地挪到了靳宛身边,此时已经距离靳宛很近了。

似乎没人留意他的动作,敖正太庆幸不已,自己偷偷地在一旁高兴。

那厢敖千沉声说:“阿轩并未回帝都,本宫亦是回宫后才知晓此事。”

“什么?”靳宛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那日走的时候阿轩明明说的是要回来呀!”

莫不是半路出了意外?

靳宛不由得替敖轩担心,虽然敖轩年纪不小,但因为一直生活在皇宫里,经历的太少,如果遇到老江湖难免不会上当。

“皇嫂请放心,阿轩没事,只是他自己想在外面多走走。父皇觉得这对阿轩也有好处,也就答应了,而且父皇也派了人过去暗中保护阿轩。”

靳宛的反应让敖墨心里一暖,果然,皇嫂已经将他们看做一家人了,这份在意是做不得假的。

“知道阿轩不在帝都之后,那对兄妹便也离开了。临走时,那位巴南帝国的十三帝姬还说,她要自己去找阿轩呢……”说到此处,敖墨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不由自主地笑出声。

靳宛也咋舌道:“真让人惊讶,雪诺到底是为什么会对阿轩如此痴情呢?她年纪还这么小,跟阿轩又只有一面之缘,什么时候情根深种了?”

“许是前世有缘?”敖墨顽笑道。

他看向敖千,饶有兴致地问:“皇兄认为呢?”

以往皇兄可是对这些八卦毫无兴趣的,不知道今天在皇嫂面前,皇兄会不会一反常态呢?

像是没听出敖墨话里的试探之意,敖千淡然对靳宛道:“本宫答应了要让十三帝姬见到阿轩,因此在他们离开时,本宫将阿轩所在告知了那位七皇子。”

靳宛一听,第一反应居然是想问,难道他不怕那两人对阿轩不利吗?

可转念一想,他们同雪琅、雪诺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难不成大个子还看不清两人的心性吗?

既然大个子不担心,那想必两人对阿轩没有威胁。况且雪琅自己在巴南帝国也不怎么受宠,如果冒险在隆凰帝国行刺敖轩,恐怕自己下场会凄惨无比。

再说了,看雪诺那样子,倒像是真的挂念敖轩,她应该不会想要伤害敖轩。

是故靳宛理解地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正该如此。”

“皇嫂和皇兄就这般信任那对兄妹?”敖墨颇为吃惊,还以为皇嫂会想提防他们呢。

靳宛也知道敖墨对自己的兄弟是很关心的,为了消除敖墨的担忧,便道:“当日在天山,我偶遇了巴南帝国圣殿的人,险些惨遭毒手。是七皇子雪琅为我拖延了时间,我才能等到殿下来救援。

“虽说这件事里面也有雪琅泄露我行踪的缘故,不过后来证实雪琅是迫于无奈,后来他一直跟在我们身边将功折罪,替我们出了不少力。

“在我看来,雪琅心里只有照顾好妹妹一事,其它的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话音落下,敖墨非但没有消除对雪琅的怀疑,反而是冷笑一声。

“原来那位七皇子跟皇嫂之间,还有这么一层‘恩怨’呐……”现在想来,他当日还真是对此人太过礼遇了!

竟敢将皇嫂置于险境,不管理由是什么,他敖墨都把这个仇记下了。

“呃?”看到敖墨阴暗的笑容,靳宛傻了,事情发展的不对啊?

敖千摸了摸她的脑袋,沉声安慰:“没事,阿墨顶多是下次见面给他点教训,不至于要人命。”

靳宛:“……”

她无语扶额,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靳宛突然感觉到右手被人碰了下。

扭头一看,敖正太呆萌的脸正对着自己,那一双圆溜溜黑黝黝的眼睛,就像一只憨态可掬地仓鼠在打量自己。

顿时靳宛心都萌化了,一把搂过敖钰的头使劲儿揉搓,只差没流口水了:“阿钰真是太可爱了,让人好喜欢吖~”

突然被皇嫂抱住了,敖正太先是感觉自己做贼时被抓了个正着,继而在听到靳宛说“喜欢”后,大眼睛又笑成了一条缝。

正要伸手回抱,忽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抱的开心么?”

敖正太瞬间僵住了身子,不敢有丝毫动作。

倒是靳宛好像没察觉到风雨欲来,依旧乐不可支地揉捏敖正太软软弹弹的脸蛋儿,并且头也不抬地说:“别小气嘛,我抱你那么多次,现在抱抱你弟弟怎么啦!”

敖千的脸一下子像罩上了一层乌云。

机智的敖墨顿时往后撤离,为了小弟的小命,他还伸出两根手指把敖钰拎走。

第511章 想法

第511章 想法

“我和阿钰先到外面看看风景,你们好了再叫我们。”

扔下这句话,敖墨就拖着蔫头耷脑的敖正太遁了。

靳宛伸出尔康手:不,别抛弃我!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才一个晚上不见,你就敢当着本宫的面抱别的男人?”太子爷在身后阴冷地笑,“也罢,本宫让你再长点记性。”

成功逃到庭院的敖墨兼敖正太,仿佛听到屋里传出皇嫂凄厉的哭叫……

两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皇兄好可怕!连媳妇儿都打!

一个时辰后。

两个蹲在庭院里几乎长出蘑菇的人,终于听见屋子的门被人打开,太子爷冷冽中带着异样餍足的嗓音,慢悠悠响起:“滚进来。”

敖墨立马站起,顺便把敖正太也拎了起来,再一次对他耳提命令:“记住二兄方才说的话,不要再靠近皇嫂附近三尺之内,否则下次二兄也救不了你。”

敖正太抹了抹眼泪,瘪着嘴点头:“阿钰知了,皇兄没人性,阿钰不会再连累皇嫂的。”

只不过是抱了一下,皇兄竟然足足教训了皇嫂一个时辰。可怜的皇嫂,未来的日子一定很悲惨,呜呜呜,他开始后悔答应皇嫂嫁给皇兄了。

——没人告诉敖钰,傻孩子,就算你不答应,你皇兄也照样会娶她的。

进去时敖钰立即担心地将视线投向靳宛,后者一副有气无力的虚软样,被敖千霸道十足地抱在大腿上坐着,一点儿反抗的精力都没有了。

“咳咳……”敖墨摇了摇扇子,咳嗽一声打破尴尬。

虽然看不到皇嫂的脸,但是她这个样子,很像被皇兄蹂躏……过了啊。

此时的靳宛却是已经没脸见人了。

这个大流氓,竟然、竟然在这个地方,还和自己的兄弟隔着一扇门就对她……还让她使出浑身解数“伺候”他出来!否则就威胁要将她“就地正法”!

简直是恶霸!豺狼!变态!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得手前和得手后、开荤前和开荤后,那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面孔!

靳宛已经后悔以前色心大发,教会了某爷那些“大人才能玩的游戏”。早知今日,靳宛当年一定会表现得比一张白纸还白!

直觉无脸见人的靳宛窝在敖千身上装死。

现在靳宛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去后她一定要闭门思过,回想一下自己是怎么将单纯的大个子带坏的……

然而敖千却不会放过她,居然让敖墨直接说正事。

“其实今日我们来找皇嫂,一是得知皇嫂受伤,便专门来探望,想知道皇嫂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二来,则是为了朝会后将要举办的美食大赛。”

敖墨的声音实在无法忽视,即使靳宛想要假装没听见,却还是听到了“美食大赛”这个陌生的词汇。

敖千对小丫头的性格无比了然,早就猜到她会被美食大赛勾起好奇心。

示意敖墨继续说,敖千便悠悠然地等着小丫头恢复精神。

“皇嫂应该知道,皇兄自小便爱挑食,而且口味千变万化。为了让皇兄用膳,父皇便想出了每隔一段时间便举办大赛,从中选拔出合适的厨子为皇兄服务……

“今年的时间恰好跟朝会的赶到了一块儿,所以父皇已经计划,在朝会之后便举办美食大赛。依我之见,这对皇嫂而言也是一个好机会。

“皇嫂厨艺之佳是毋庸置疑的,若能在大赛中夺魁,也能为皇嫂积累名气,如此日后父皇赐婚的把握又会大些。”

听到后面,靳宛果然抬起头了。

她的脸颊还红彤彤的,见她肯露脸了,敖千调戏地在她下巴摸了一把。

“早说让你无需害羞,你迟早是本宫的人,早些习惯罢。”

靳宛一把拍掉他的爪子,湿漉漉的眸子含怒瞪他:“再摸我就咬你!”

“你是属狗的么?”跟靳宛相处了这么久,敖千也知道了很多以前不懂的词语。

“边儿去。”靳宛嫌弃地说,扭了扭身子发现动不了,索性也不挣扎了,一本正经地对敖墨说:“这种比赛一听就很没有意义,我觉得没有参加的必要。”

敖墨正在津津有味地看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突然听见靳宛如此说,不由得一愣。

随即他注意到靳宛羞恼的目光,登时心下了然:看来皇嫂只是故意跟皇兄置气。

于是敖墨笑问:“那皇嫂觉得如何才算有意义?先说好,此事是看个人意愿,若是皇嫂当真不愿,也没人会逼你的。”

敖千从未想过让靳宛为了两人的未来做什么,在他看来,身为男人,自然要排除一切阻挠自己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的困难。这是男人的担当,亦是对心爱之人的保护,全是他该做的。

只是靳宛总说要凭自身的力量,让天下之人认可她这个太子妃,因此敖千才会为了实现她这个愿望而铺路。

所以不管靳宛参不参加,敖千都是真心不在乎,他来这儿纯粹是为了看自己的小丫头。

是故听到靳宛这话,敖千也没甚反应,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小丫头的秀发。

“来之前,我便有一个想法,想同你们商量。”提及此,靳宛表情认真了几分。

这个时候,敖墨才意识到,原来刚才皇嫂说的是真心话。她是当真认为,所谓的“美食大赛”并没有意义,即便她参加并夺魁了,也只是让人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敖正太反正都听不懂,因此只是乖乖地吃点心,顺便时不时对皇嫂亲昵又讨好地笑笑。

眼看二兄表情变得严肃,敖正太困惑地眨眨眼,突然有点羡慕几位兄长总能说一些他不明白的事了。

这让敖正太心情有一丢丢失落,如果自己能够再聪明些就好了……

便在此时,对面的皇嫂突然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一种温暖的感觉霎时笼罩了他的全身,敖正太立马就把那种不开心的情绪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开始坐直了身子,也认真地看着皇嫂,听皇嫂说话。

“据我所知,目前各国都有自己的商会。只不过,这些商会零落而分散,只在各自的王国里存在,难成大器。

“我的想法,就是将这些商会的力量集合起来,成立帝国总商会。今后我们可以通过总商会操控整个帝国的经济发展,甚至是以经济入侵威灵帝国……”

第512章 压惊

第512章 压惊

“帝国之间的战争,其实并不是仅限于武装力量。那种流血的战争一旦开始,对双方都是一种灾难,甚至可能结下不死不休的世仇。

“所以我建议,从经济方面入手。如果我们能掌控威灵帝国的经济,那么这仗打不打还有什么区别?经济是帝国的命脉,届时无需一兵一卒,我们就能收服威灵帝国。”

这个世界的人,观念基本还停留在依靠武力掠夺资源的层面。或许威灵帝国有些意识到经济的力量了,但尚武的风气,使得威灵帝国很难真正想到“经济垄断”这个方法。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并非是这里的人傻,而是他们从未接触这方面的知识,经济垄断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不过也难怪,毕竟三国鼎立了数千年,三大帝国乃至帝国内的诸多王国之间,依然是纷争、战乱不断。毕竟土地就这么大,王国要生存,要资源,而帝国也想要话语权,所以就打,谁打赢了就是谁的。

想要金子?去抢就是了,谁有那个闲工夫做买卖慢慢积累?

甚至帝国会鼓励麾下王国争、抢,否则也不会弄个王国排名出来。从帝国层面考虑,如果麾下王国不争不抢,那么总有一天帝国整体实力会下降。只有经过真正战争洗礼的王国,才能成为帝国最坚实的力量。

这不止是隆凰帝国崇尚的风气,更是威灵帝国和巴南帝国的立国信条。只是威灵帝国比较“不务正业”,巴南帝国又太“不问世事”,所以两国的军事力量都比不上“勤勤恳恳”的隆凰帝国。

正因为三大帝国都不够重视经济垄断的力量,因此一旦靳宛真正将之践行,那么其效果会远超想象。

想一下,当帝国在不知不觉间,就将所有粮食、药材、布匹等外销,换回奢侈享受的丝绸、美酒和香醋,那么若某天战争爆发,能用香醋和美酒填饱肚子么?能用丝绸保暖么?能用这些东西治伤救人么?

既然帝君铁了心要为帝后报仇,隆凰帝国与威灵帝国之间终有一战,那么所有事情就要提前做好筹谋。

想要完完全全垄断一个国家的经济,在外人看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可是靳宛有脑子,有足够的手段,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相信这一切总会实现。

即便不能彻底垄断,能一定程度上影响和控制,那也是极好的了。

这些话以前靳宛不想说,因为那听起来只会让人觉得她狂傲自大。可是今天,靳宛没有隐瞒,对着敖千三兄弟,靳宛完完全全展露了自己的野心!

越说靳宛的情绪越是激昂,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一天,到了那个时候,她就是这块大陆上商业领域的女王!

只要隆凰帝国一天不倒,靳宛的根就不会断,她的商业王国就始终会存在。

然后以军事第一强国的身份,再加上商业巨擘的地位,隆凰帝国妥妥的成为了这块大陆的霸主。届时在威灵帝国旁的那些仇人,还不是他们想捏圆就捏圆,想捏扁就捏扁?

“比起用战争抢夺对方的领土,商业战场上的交锋才是兵不血刃地取胜,不然攻占对方的城池又怎样?

“无目的地扩大领土,只会让帝国的管理更加艰难,并不会给帝国增加更实惠的利益。与其做这种给自己找麻烦的事,还不如从根源上垄断他们的经济,然后花他们的钱雇他们的人,替咱们管理领地!”

不知不觉的,靳宛离开了太子爷的大腿,站在桌前一条腿踩着长凳,一只手插着腰,说得慷慨激昂、神采飞扬。

说完后靳宛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三人,豪迈道:“你们觉得怎么样?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我会一一为你们解答。

“如果这会儿子不问,那以后我要开始行动了,你们可别这里不行那里不许的啊。”

敖墨端起杯子,干涩道:“你先容我喝口水压压惊。”

敖钰傻乎乎地笑,呆呆说:“皇嫂,虽然阿钰认真听你说了什么,也没有听懂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阿钰还是觉得皇嫂好生厉害。”

“阿钰最乖了……给,吃点心。”靳宛本想摸摸敖正太的脑袋,手却在伸到一半时僵在了半空,然后改为拿了块桂花酥给他。

差点儿忘了,两刻钟前她还因为抱了下敖正太,而惨遭某人辣手摧花——是真·辣手摧“花”!

喝完茶水的敖墨将目光投向自家皇兄,见状,靳宛也询问地看向敖千。

太子爷的视线定在了某个地方,见他好像在发呆,靳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回神。”

然后就看见太子爷慢吞吞地挪回眼睛,同时攥住她的小蹄子,正色看她。

瞧他如此严肃,靳宛心一紧,莫非自己的计划行不通?

于是更加正经了,等待太子爷指出她计划中的漏洞,敖墨也是严阵以待。受到气氛感染,敖钰连放进嘴里的桂花酥也不记得嚼了,屏息静气地瞪着皇兄。

敖钰这一个凑热闹,肃穆注视敖千的就变成了三个人,随即这三人就听见太子爷威严地说——

“将腿放下去,你还穿着裙子。”

靳宛的第一反应是挖挖自己的耳朵,她没听错?

敖千却等不及了,直接猿臂一伸,把靳宛扯回自己大腿。

等靳宛安分坐好了,太子爷这才满意,开始说正事:“虽说宛儿的想法十分大胆,但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尽管数千年来,从未有哪个帝国用过此法,但本宫却觉得,今时今日的隆凰帝国可以一试。”

搞了半天,太子爷是赞同的。

靳宛白担心了。

敖墨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家皇兄:“我还以为皇兄表情如此严肃,是觉得皇嫂的言论过于耸人听闻……”结果只是为了皇嫂不小心露出了脚脖子!

独占欲强得丧心病狂,简直没眼看。

敖千面无表情,“你想多了。”

敖墨嘴角抽搐,“的确,我想多了。”

自从认识了皇嫂,皇兄你的一世英名就同你渐行渐远,莫非你瞧不见它在冲你摇手帕么?

第513章 拦车

第513章 拦车

之后,几人又就商会大赛的内容商量了许久。

直到日头西斜,他们才将商会大赛的具体考核方式定好。接下来,就该是敖千和敖墨的主场了,他们必须说服帝君将美食大赛改为商会大赛。

事后,敖墨不解地问靳宛:“皇嫂为何不亲自将这些话告诉父皇?”

比起让他们转述,应该是当面对帝君说,效果更好吧。

靳宛耸了耸肩,“就连你们,在刚听到我这番话的时候,都会觉得耸人听闻。要换做帝君,且不说我在他面前能否如此自如表述,就算我说了,恐怕帝君也会觉得我狂妄自大。

“要知道,帝君可是帝国的天。连帝国的主人都没有过的想法,我能当着他的面说么?我算什么东西,帝君凭什么要容忍我这份‘狂傲’?凭什么信任我而不是帝国数千年以来的传统?

“不过……要是换做你们嘛,那待遇可就大不相同了……”

靳宛笑得狡黠,俏皮地眨眨眼,“尤其是太子殿下,你可是帝君寄予厚望的继承者。你能想到帝君不曾想过的问题,只会让帝君欣喜,觉得长江后浪推前浪,所以帝君高兴还来不及,更遑论责怪你了。”

一番剖析下来,敖墨听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被靳宛震住了。

半晌,他吃吃道:“皇嫂,你、你竟能将父皇的心理,分析地如此透彻……”

这真是神了!他这皇嫂究竟是什么人,要说她不是妖女转世,他都有点不信了!

“这有什么,”靳宛不屑地嗤笑,“几乎所有上位者,都会有这样的心态。”

不是所有统治者都能对天下贤士一视同仁,再怎么样,统治者也会自觉高人一等。他能任用对自己有帮助的仁人志士,也能听取贤才的建议,可如果对方锋芒太露,统治者就无法由衷感到高兴。

尤其靳宛还是一介女流,在这个重男轻女、女人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且等着嫁人后相夫教子的世界,没有统治者会乐意看到一个女人,想法比自己还要超前。

至少靳宛认为自己还没这个分量,能让帝君特殊关照,所以她还是乖乖当一个谦虚的“达夫人”吧!

听见靳宛如此贬低自己,敖千不悦皱眉,“不许妄自菲薄,你是世间独一无二之人,你的存在乃帝国之福。”

这话听得靳宛心里甜滋滋的,一下子觉得太子爷刚刚的“流氓行径”,也不是那么难以原谅了。

敖正太也认真地说:“皇嫂不仅长得好看,笑得也好看,重要的是对阿钰还好,所以皇嫂比任何女子都要好。”

几句话说得靳宛眼睛冒出了小红心:“我的阿钰,你嘴巴可甜死了,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

眼看皇兄的脸色又有发黑的趋势,敖墨赶忙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两人的“深情对视”:“那个,皇嫂啊,我看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宫了。早一点将此事与父皇商量,也好早点拟出大赛章程,早日开始帝国的‘征途’。”

闻言靳宛便恢复了正经,“好吧,那咱们就散场了,你们先回宫将此事敲定,我则回去好好想想自己该做的事。”

当女王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啊,靳宛还得认真琢磨琢磨,要从何入手,才能确保自己在大赛上脱颖而出。

结果由于几人谈事情忘了时间,本来安排的午膳也没让靳宛吃上,离开的时候看见靳宛揉肚子,太子爷心里的自责都能把人淹没了。

“以后谈事之前先把你的肚子填饱了,这一谈便是几个时辰,饭都忘记吃了。”牵着小丫头柔荑,敖千语气带上了懊恼地道。

敖钰递来最后一个桂花酥,怯生生说:“皇嫂,阿钰把桂花酥都吃光了,皇嫂若是饿狠了,这最后一个桂花酥便给皇嫂吃。”

靳宛接过桂花酥,终于顺利蹂躏了敖正太毛茸茸的脑袋,“多谢阿钰,下次见面我再给你带好吃的点心。”

静站一旁的敖墨打趣道:“皇嫂的‘下次’也不知能不能作数,昨晚让我在万灵殿外面白等了几个时辰,皇嫂也说了下次亲自向我‘请罪’……”

“要不要本宫在此向你请罪?”太子爷神情淡然地插话,“昨晚宛儿是被本宫请走了,你要怪,便怪本宫。”

敖墨顿时冷汗直流,干笑道:“我逗皇嫂玩呢,呵呵呵……”

他又不是活腻了,无端端的才不想招惹皇兄,否则他的收藏品下场堪忧。

唉,有个动不动就扔自己收藏品的皇兄,真是悲哀呐!亏他攒那些收藏品那般辛苦,皇兄却一点儿不体谅。

分别时,靳宛是和三人从不同的方向走的,因此也没人看见他们几个在一起。

明日便是朝会了,虽说没靳宛什么事儿,可是风修却执意要把靳宛带上。用风修的话说,丝绸一经面世,掀起的风波必定比桑酒更大,她不能错过这个出风头的机会。

——尽管靳宛认为自己的风头已经够盛了,风修却依旧觉得不够,起码如今的名声还不足以让她配上太子殿下。

对此靳宛也是无可奈何。她有一颗低调的心,却没有低调的自由。

一路回别府,前半段路都挺安稳的。可在行驶到某条街道时,有人拦住了马车。

左笙面色不善地看着来人,“阁下这是何意?”

“我家主人想请马车里的贵人一聚。”那一身黑衣的男人沉声说。

左笙冷着脸看他,后者的眼睛却盯着马车的车门。

良久,车内的人发话了。

“天色不早了,你家主人是想请我吃晚饭?”

黑衣男人站得笔直,“请贵人务必赏脸,我家主人是诚心邀约。”

然而马车里的人却淡淡地说:“抱歉,半路拦车,我实在瞧不出你家主人哪里心诚了。我还有事,恕我不能作陪,请代我向你家主人致谢。”

“左笙,走。”

一声令下,靳宛就不欲再开口。

左笙扬起马鞭,挑衅地看着黑衣男人,“阁下还不让路么?等会儿不小心伤了阁下事小,若让我家主子受惊,那阁下才是大罪过。”

如此无礼的话,当即让黑衣男人脸色铁青。

第514章 翻脸

第514章 翻脸

看黑衣人的样子,似乎还想继续阻拦不放他们离去。

直到二楼传来一个人的话:“既然贵人不欲给在下这个面子,那便由贵人去罢。”

主人的命令下来了,黑衣人也不敢违背,这才退让到路旁。

靳宛心思一动,倒有些好奇此人的身份。但眼下实在不是好机会,而且对方亦并非真那么想见自己,估计也是因为今天早上帝君的赏赐,想来试探她的吧。

待那辆马车远去,二楼上的一个窗户旁边,华袍金冠的青年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饮茶。

厢房内一个看起来十分贵气的公子,这时不解地道:“既然王子好奇那个女人的身份,为何不将她留下?”

“急什么。”青年道,眼中意味莫名,“这帝都有得是吃螃蟹的人。”

对于自己走后发生的事情,靳宛并不清楚,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被她丢到了一边。

如今别府里已经没人敢干涉靳宛的行为,所以靳宛今天的外出,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非靳宛夜不归宿,那样风修才会过问一下,但只要不是靳宛出事,风修也不会上纲上线。

毕竟达夫人跟太子爷的关系,他心里可是跟明镜似的,谁知道会不会哪天晚上,靳宛就被太子爷留宿东宫?

回到别府靳宛先去见了爷爷,老人最近天天都被关在别府不能出去,正觉得无聊。沈玉溪为了排解靳老爷的忧郁之情,便做了几个孩子玩的小玩具,让靳海打发时间。

靳宛去的时候,靳海正玩的津津有味,看见靳宛还招呼她一起。

看了半天,原来沈玉溪给爷爷做的是陀螺,靳宛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不过爷爷那么开心,靳宛的心里也就跟着高兴,对沈玉溪愈加感激。

于是站在院子中央,一边看着爷爷玩陀螺,一边与沈玉溪聊天。

“这些天爷爷多亏了你的照顾,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的。”靳宛认真地说。

沈玉溪抬眸觑了她一眼,“你救了我的命,我能做的也不多,不必放在心上。”

其实对于沈玉溪这个人,靳宛感到还真有些棘手。以前沈玉溪就是她雇佣的下属,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关系挺清楚的。

可是后来知道了沈玉溪的真实身份,又见过了沈大人,靳宛便觉得这个得力助手怕是留不住了。如今沈府就他一个继承人,如果沈玉溪跟着自己从商,那沈大人怎么办?

何况沈立威虽然没有对靳宛说什么,但是沈立威的一言一行,哪一点不是在暗示靳宛,别真把自己的宝贝孙子当个手下一样“奴役”?沈府又不缺那点银子!

这样一来,好像沈玉溪就没什么理由留在靳宛身边,再像之前那样帮靳宛的忙了。

本来靳宛还舍不得放人的,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沈玉溪如此任劳任怨,始终尽心尽力地代靳宛照顾爷爷,帮了她不小的忙,靳宛确实没理由再“扣人不放”。

思及此,靳宛轻声道:“玉溪,你我一开始是以雇佣关系认识的。这两年来,你帮了我很多忙,没有你,我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将三鲜楼与金达记发展起来。”

靳宛忽然这样认真地同自己道谢,让得沈玉溪颇为不适应。

他眉头轻蹙,“你怎么了?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好歹也是认识了那么久的人了,非得这么见外么。”

“玉溪,我知道你是沈大人的孙子。在乌国,你的身份地位并不低,你不用像别人一样为生计奔波,也不必想着拼命出人头地。

“只要你回去沈府,你就能成为乌国官场上的一位未来栋梁,你的成就或许比沈大人还要高……”

“掌柜的,你这是瞧不起我沈玉溪么?”沈玉溪愠怒地打断了靳宛的话。

靳宛早知道自己此番话会令沈玉溪不悦,可这是事实,即便沈玉溪拒绝谈论这个话题,它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现实。

不过沈玉溪不悦的程度,显然有点出乎靳宛意料:“我不信掌柜的猜不到我为何会离家,难道祖父给我安排的道路,就一定是我想走的么?难道世人眼中的光明前途,我就一定要接受么?

“我无心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不恋权势,只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初时,我同所有年少离家的人一样,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做什么。

“后来我到了旺福镇,遇见了抛弃荣华富贵,在那里隐姓埋名同自己心爱之人生活的长公主。即使长公主认出了我,她也没有将我赶走,反而是主动为我提供了一个学习的机会。

“一开始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适合走厨师这条路。可渐渐的,我喜欢上了这份工作,然后我便决心要在这个领域上有所建树。

“原以为凭我的进步,我算是在此领域上年少有为了。却没想到,我连一个及笄少女都不如!”

沈玉溪恼怒地瞪着靳宛,当年被迫向一个黄毛丫头低头认错的“仇”,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靳宛被他看得后背发凉,摸摸鼻子聪明的不吭声,不然火上浇油了怎么办。

“你当初既然打碎了我的自信,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你就应该为此负责!如今两年过去,三鲜楼被我捧起来了,金达记也在我的劳心劳力之下成了摇钱树,你居然想要过河拆桥?想以我的身份为借口,将我赶走是不是?”

前面听着还好,后面越听越不对味儿,靳宛忍不住郁闷地反驳:“你这叫什么话,说的好像我啥功劳也没有,太不公平了吧,再怎么说老板也是我耶!”

“哦?那你这位老板倒是说说,三鲜楼的经营遭遇打击和困难的时候,你在哪里?还有金达记……”沈玉溪十分不给面子地翻旧账。

靳宛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行行行,都是你的功劳可以吧?可我那不是被人掳走了嘛,你以为我自己想去汤国来个外国游啊?”

说到这里,沈玉溪的眼神却是微微柔和。

只是他的脸色依旧很臭,“那你事情解决后还跑到姜国和燕国,这事儿又怎么算?”

第515章 值得

“你不是吧,一个大男人,这么小肚鸡肠斤斤计较?”靳宛不敢置信地质问出声。

沈玉溪傲娇地哼了一声。

“我就是小肚鸡肠怎么了?只需掌柜的过河拆桥不许伙计斤斤计较吗?你这就叫无理取闹,女人最喜欢无理取闹了。”

靳宛撩起了袖子,恨恨道:“你说这话我就不能忍了,你居然敢歧视女人!今天本姑娘要代天下的女人教训教训你……”

然后沈玉溪就被靳宛揪着暴打了一通。

“教训”结束之后,靳宛又饿又累,沈玉溪便青着两只熊猫眼去叫下人上饭菜。

走在路上,两眼青青的沈玉溪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

回别院的半路遇到了风祁羽,羽王子震惊无比,失声道:“玉溪,你这是被人伏击了?何人竟敢如此大胆,连我乌国的别府也敢闯?靳爷爷呢,他有没有受伤?”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沈玉溪脑壳疼。

“羽王子过虑了,没有人入侵别府,我这伤是被自己人打的。”他淡定地说。

风祁羽根本不信,“别府里何人敢对你动手?真要是自己人打的,那你便告诉本王子,我非得惩戒那人一番不可,竟连玉溪都敢打!”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走,此时已经走到了别院的门口,正在院子里嗑瓜子的靳宛便听见了这句话。

于是话音刚落,风祁羽就听见有人幽幽地说:“那羽王子想怎么惩戒本姑娘?”

风祁羽浑身一个激灵,抬头看进院子,刚好对上靳宛阴森森的笑容。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宛,你这、这是何意?”

“你不是要替玉溪出气吗?”靳宛继续笑。

风祁羽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她:“是、是你打的玉溪?”

靳宛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简明易懂的“嗯”。

“这不可能吧?”风祁羽干笑,看看熊猫眼的沈玉溪,又看看一脸云淡风轻的靳宛,“小宛待手下素来是极仁义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动手呢?”

说完风祁羽就后悔了,既然好端端的不会动手,那肯定是两人吵架了呗!

“羽王子还没说要怎么惩戒我呢,你不妨告诉我,让我好做个心理准备。”靳宛恶趣味地追问。

被靳宛这一逼问,风祁羽脑子一热,忽然开口:“那还能怎么惩戒?自然是将人捆起来,关上门,然后……诶嘿嘿嘿嘿……”

此话一出,院子里一阵冷风吹过。

除了又痴又疯的靳海在外,包括风祁羽自己在内的三人,都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

好半晌,靳宛抽抽嘴角。

“‘诶嘿嘿嘿嘿’?羽王子您能解释一下,什么叫‘诶嘿嘿嘿嘿’么?”

斯了个巴达的!风祁羽这丫是被什么下流玩意儿附身了吧!竟连她都敢调戏!

友!尽!

沈玉溪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风祁羽,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羽王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刚才只是在跟掌柜的闹着玩儿,我是让着她的,不然凭掌柜的现下这虚弱的状态,我又岂能避不开她的拳头?”

可悲的羽王子,别忘了这可是帝都。这别院里的每一句对话,估计不出半个时辰,就能传到大表哥的耳中。

沈玉溪的眼角余光,不禁瞥向角落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充当背景板的左笙。

心中叹气:尊敬的羽王子,您敢以这种方式挑战醋缸太子爷,这份勇气让人钦佩,同时也让人……想要为你默哀。

风祁羽大概也知道大事不妙,冷汗直流。

忽地他灵机一动:“本王子‘诶嘿嘿嘿嘿’的意思呢,其实是说我待小宛就像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肯定不舍得下重手的,所以就以‘诶嘿嘿嘿嘿’省略了后面就将人放了的内容。”

靳宛:“……”

沈玉溪:“……”

羽王子,您的求生欲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风祁羽丢了个大脸,面颊红成了猴屁股,是故当下人将晚膳送来时,他也不顾靳宛的挽留,解脱了一般赶紧离开别院。

院中只剩下靳宛和沈玉溪面面相觑。

看着沈玉溪青肿的眼睛,靳宛小小愧疚了一下,不自在地嘟囔道:“你也是,干嘛不躲?我又不是真想把你打成这个样子,让别人知道了都说我虐待下属。”

沈玉溪泰然自若地给靳海盛饭。

“如此正好,你打了我就不好意思再赶我走了。况且今日一事,也该让你清楚地意识到,我这个下属有多难得,任劳任怨不说还任打不反抗。你若真将我赶走了,以后肯定找不到像我这么好的手下。”

一番话说得顺溜无比,显然是在沈玉溪肚子里过过稿了,靳宛更愧疚了。

“唉。”她叹了一口气,给爷爷夹了一块鸡肉,这才苦着脸对沈玉溪诉苦:“这事儿我是真冤枉,我的本意是为了你着想,不想因为一己私欲逼你留下,毁了你也毁了沈府。”

沈玉溪沉默地望着她,靳宛又说道:“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沈大人对你寄予厚望。沈家在乌国从政多年,到了沈大人这一辈,才让沈家走进乌国的政治核心。

“这么多年下来,沈大人必定因其官位而惹了不少仇家。若沈大人一倒,沈家也没个能顶上他官场地位的人,沈家必然会迎来暴风骤雨式的打击,届时沈大人这几十年的苦心不就白费了吗?”

沈玉溪安静地听完她的分析,待靳宛停下看他,才缓缓开口。

“我只问你一句,若他日我沈玉溪真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你,帮不帮我?”

靳宛几乎是毫不迟疑,理所当然地道:“废话!就算日后你我分道扬镳,那也只限于各自事业,与情分无关。经过这些事,我早已将你视为好友,若你有难,我便是身处极远之地,也会马不停蹄赶回去救你。”

沈玉溪的眸中立刻闪过一抹感动。

良久,他轻笑,道:“既是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有你这句话,我沈玉溪就是为了你这个掌柜的肝脑涂地,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因为掌柜你,值得。”

第516章 满足

第516章 满足

这一声“值得”,让靳宛百感交集。

想不到沈玉溪居然如此信任自己,这样一来,若是她再婆婆妈妈,倒显得矫情了。

于是靳宛彻底没顾虑了,豪爽万分地道:“既然玉溪认为值得,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说实话,你这个得力助手我是真不舍得,想想你之后会跟着主上回乌国,而我则需要另外找一个好帮手,我的头就大了。

“毕竟我是想着要在帝都闯出一番大名堂的,这些我之前在来的路上就同你说过了。那时我一再试探你的想法,也是想趁你还没走,抓奸时间多榨一榨你的价值啊哈哈哈……”

沈玉溪脑门上滑过一排黑线。

这个掌柜简直有毒!

“行了,我知道你在心里骂我。”靳宛不屑地哼哼,“不过我的性子就是这么直,有事儿绝不藏在心里,也不会故意做一些让人误会我是个好人的事儿。”

闻言,沈玉溪心中苦笑,这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

他承认,自己对掌柜的,是有那么一点儿男女私情。但他很聪明,知道自己根本没这个资格,而且太子殿下对掌柜的也无可挑剔,和太子殿下在一起,掌柜的是不会受委屈的。

既然如此,那他就默默祝福他们。至于自己之所以希望留下,却不是因为这份心情,而是因为他由衷的相信,跟在掌柜的身边,总有一天他会到达一个令人仰望的高度。

就当他,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沾掌柜的光吧!

靳宛的态度一开始就摆得很正,她与沈玉溪只是上下属关系。而今夜,靳宛也给了沈玉溪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他不认同这层关系,那他现在就自由了,靳宛是不会挽留他的。

可一旦沈玉溪选择留下,那就意味着,从今往后他只能把靳宛当做“掌柜”。当然,靳宛说视沈玉溪为友人这话是算数的,可也仅限于此。

以后如果沈玉溪觉得靳宛对自己好,那也有了一个合理的原因,那就是她把沈玉溪当做朋友。其它的就别多想了,她没那个意思。

虽然在处理沈玉溪的问题上,靳宛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不过,若沈玉溪要长久跟着自己,那一些原则性的问题就必须搞清楚。

否则以己度人,要是敖千身边有一个暧昧不清的“得力女助手”,靳宛心里能舒坦吗?想想都知道不能忍好吧!既然心思不对,那就导正,导不正就走人,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现在沈玉溪这边的隐患消除了,靳宛也就安心地继续任用这个得力助手,在饭桌上又把自己想在帝都开酒楼的想法重申了一遍。

“帝都不比王城,我们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恐怕不容易。”沈玉溪若有所思地说。

靳宛又何尝不知这其中的艰难?

可再难,靳宛也得干!

“酒楼方面我也不要求高了,只要能在帝都有一席之地就成。还有,我觉得能在帝都开一家酒坊和醋坊,这样就能把金达记的分号也开到帝都了。”

对此沈玉溪倒是没意见,赞同点头:“开酒坊醋坊,可行。原本只靠母国的那几家酿造坊,就有些供货困难了,若掌柜的想在帝都开酒楼,那酒、醋这两样的作坊是必不可少的。”

不开酿酒坊和酿醋坊,难道要千里迢迢地从乌国,把酒醋运来?那不是脑子有坑么。

以前靳宛在汤国之所以这样干,那是因为汤国不是自己的地盘。如果在汤国开了作坊,那么就有技术外泄的危险,靳宛才不干这种傻帽的事儿。

不过帝都就不同了。

虽然帝都卧虎藏龙,到处都是达官贵人,但架不住她有一座大靠山呐!太子爷在帝都的影响力那是毋庸置疑的,谁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唔……除了帝君。

不过,帝君应该不会这么幼稚,跑来跟她这个晚辈捣乱吧?要知道,她的东西就是太子爷的东西呀,帝君没道理坑到自家人身上了。

想到这里,靳宛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到帝君面前刷一波好感。看样子,明天的朝会她确实是必去不可了。

“玉溪,这样吧,这几天你到帝都打听打听,看看帝都的地皮都什么行价。”我也得回去再清一清小钱库,免得到时候买地的银子都不够。

那就太寒酸了,被帝君知道还有脸吗?必须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但一想到芥子空间里那成山的丝绸,靳宛又安心了。实在不行,就在朝会后把丝绸卖了,帝都不缺有钱人,她就不信这些丝绸换不到足够的资金。

——直到此时,靳宛依然没有找太子爷要钱的念头。

因为前世的靳宛从来就没缺过钱,即使想要什么,她受到的教育也是靠自己去争取。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靳宛是不会向太子爷“求援”的。

尽管太子爷本人,在此事上乐意之至。

吃了饭又商量了未来的生财大计,靳宛这一天就过得差不多了。同爷爷说了会儿话后,回到房间让人送上热水沐浴梳洗,靳宛神清气爽地上床睡觉。

在靳宛陷入梦乡时,东宫之内的某爷刚听完卫甲的汇报。

半晌,一道阴寒的笑声低低响起:“捆人?关门?‘诶嘿嘿嘿嘿’?呵呵……”

卫甲硬生生被笑得打了个冷颤。

殿下……此刻好可怕!

片刻后,某爷恢复了淡漠平静的神情。

“卫甲,既然羽王子有如此嗜好,你今夜便代本宫替他了此心愿。”

卫甲:“……喏。”

为什么殿下吃醋,要让他来受罪啊?对一个男人玩“小黑屋捆绑”的游戏,实在很恶寒好不好。

内心苦逼的卫甲悄无声息出了皇城,又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目标人物的房间。

用了迷烟把人放倒后,拿出绳子同情地对昏迷过去的人说:“谁让你惦记着殿下的女人呢?殿下的醋意之浓,可是我等凡夫俗子远无法理解,只能算你倒霉了。”

这一晚,某些人注定了过得不平静。

直到第二天清晨,伺候羽王子洗漱的下人进了房间,才发现羽王子被人吊在了房梁上,时间长达一整夜……

第517章 一聚

第517章 一聚

用早膳时听人说风祁羽院子遭了刺客,风祁羽整个人还被刺客捆起来吊在了房梁上,靳宛是又惊讶又好笑。

“哪家的刺客这么无聊,过来一趟就为了把人吊到房梁上?以羽王子的武功底子,这种方法根本伤不了他,顶多是让他吃点苦头罢了。”

不同于靳宛的幸灾乐祸,沈玉溪反正是笑不出来。

不知为何,沈玉溪却是想到了东宫里的那位……昨夜羽王子的遭遇,不正是他说要给靳宛的“惩罚”么?

根据他跟大表哥斗争多月的经验,这种背地里使坏的伎俩,十有八九就是那位爷的手段。

陪爷爷用过早膳,靳宛便兴冲冲地拉着两人往风祁羽的别院奔——难得看羽王子吃瘪,这样精彩的场面可不能错过。

然而靳宛到底是晚来了一步。

今日可是朝会的大日子,风修很早便开始做准备了,风祁羽身为王子自然也得早早动身。所以靳宛到的时候,风祁羽已经穿戴整齐,又是一副玉树临风的俊逸模样了。

从他的脸上,也瞧不出昨夜的遭遇对他有什么影响,靳宛心中连连暗叹可惜。

不过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靳宛便上道地问:“听闻羽王子昨夜遭了刺客,不知羽王子可受伤?刺客可曾捉到?”

风祁羽是出门的时候被靳宛迎面撞上的,所以此刻就堵在了院子门口。听到靳宛问话,风祁羽的俊脸上满是尴尬。连沈玉溪都能猜到的事情,他又如何猜不到呢?

于是含糊其辞道:“没什么事,估计只是哪位高人想要作弄本王子,伤害什么的倒是谈不上,故而也不必追究下去。”

靳宛“咦”了一声,“羽王子竟如此大度,真乃能屈能伸的英杰也。”

看来是她小瞧风祁羽了。

风祁羽心里愈发窘迫,暗道我不大度能行么?太子殿下只是吊我一晚上算轻的了,若再追查下去,恐怕下次我就得脱层皮了。

唉,势大压死人,惹不起啊!

靳宛也只是来瞧个热闹,横竖这刺客的行为,对一个习武多年的风祁羽来说无伤大雅,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因此风祁羽一这么说,靳宛就没有追问,而是和他一起前往大厅,同使者团的其他人集合。

如此,这事儿便算揭过了。

沈玉溪因为等级不够,没办法跟去。加上昨晚靳宛交代了他任务,所以他只等着靳宛一行人离去,便也要出府。

可这样一来,靳宛就有些担心爷爷了。沈玉溪今天出去是要办正事的,自然没精力照看爷爷,所以靳宛就觉得伤脑筋。

这时左笙忽然道:“主子请放心,我和卫甲会寸步不离地保护靳老爷,绝不会让他出事。”

靳宛无奈地说:“我倒不是担心爷爷的安全,只是怕我和玉溪都走了,爷爷身边没有亲近之人,一个人会害怕、会不安。”

然而靳宛却不知道,就在此时,别府外忽然来了一顶轿子。

直到仆人匆匆拦住了前往大厅的靳宛。

“启禀达夫人,府外来了一顶轿子,说是二皇子邀请故人前往寝殿一聚。”

众人惊疑地看着靳宛,风祁羽问仆人:“此事父王知晓吗?”

“回羽王子,主上已然知晓,正是他派小的前来征询达夫人的意思。”那仆人小心翼翼地道。

风祁羽苦笑,对靳宛道:“本想让你在朝会上大放异彩,谁料二皇子却在这个时候来请你……”

靳宛也微微蹙眉,昨日才同阿墨见过,他也知道自己今天要去做什么,怎么会突然让人来请自己?

疑惑间,忽又听仆人声音响起。

“羽王子弄错了,二皇子的轿子不是来请达夫人的,是来请……”他偷偷看了一眼靳宛手臂挽着的老人,“靳老爷的。二皇子说,他曾经受过靳老爷的恩惠,因此想请靳老爷进宫一叙。”

此话一出,几人又是一呆。

风祁羽讷讷无语,靳宛则是愣了一会儿,便眉头微松。

“好,我知道了,这便带爷爷过去。”

朝会的地点是在皇宫,皇子们参加与否是看个人意愿,所以敖墨即使不去也没什么。

想必是大个子知道爷爷的情况,更知道自己放心不下,这才让阿墨来请人。虽然此番举动依旧难以避免惹人注目,但比起太子爷来请人,二皇子请个恩人进宫叙旧,倒是没那么扎眼。

想到此,靳宛心里暖意融融,大个子真是处处皆为她考虑到了。

将爷爷送上轿之前,靳宛好生叮嘱了他一番,告诉他阿墨也是“家人”,让他在阿墨那里不要乱跑,并承诺等事情一忙完就去找他。

尽管知道爷爷到了陌生的环境会害怕,却因为相信敖千会照顾好爷爷,靳宛便狠狠心把人送进了宫。如此,朝会结束之后,她还能更快见到爷爷。

“孙女真的会来找爷爷吗?”轿子里的靳海从窗口伸出手,一副想要拉住靳宛的模样,语气委屈忐忑地问。

靳宛连连点头保证:“爷爷放心,我一定很快就去找你了。到了宫里爷爷也别怕,大个子和阿墨都是爷爷的熟人,如果有生人也无需担心,大个子会保护爷爷,不让爷爷被任何人欺负的。”

靳海一听,便笑了。

“那好,爷爷不怕,爷爷乖乖等着孙女。”

靳海这疯病算是让人省心的了,若他像一些大吼大叫或者自残的疯子那样,那才叫难缠呢。如今靳海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靳宛才敢任由敖千把人带进宫。

靳海一走,左笙和潜在暗处的卫甲,自然也被靳宛打发跟了去。原本左笙认为靳海进宫定会受到殿下保护,他就不需要再跟去了,留下保护主子更妥当,但主子态度强硬,他不得不从。

靳宛才不用左笙保护呢!这可是在帝都,自己又和风修等人在一起,能遇到什么危险?可爷爷不同,爷爷现在脑子不清楚,如果半路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

送走了爷爷,站在别府门口的靳宛,立即发现使者团已经带上贡品出来了。

于是望向风祁羽问:“要出发了吗?”

第518章 升品

朝会,名义上是王国给帝国上贡,乃帝国十年一遇的大事。

然而实际上,王国对帝国的贡奉每年都有。这十年一遇的朝会,真正贡奉的是帝君,充实的也是帝君的私人礼库。

尽管如此,每一次群王朝会的场面,依然是隆重、震撼的。

以五大超等王国为首,然后依次是高等王国、中等王国,还有最末的低等王国……数十个王国使者团押着贡品,浩浩汤汤地走进了皇城,走进了政殿前方那高大宏伟的宫门。

所有王国都在政殿前方这块广阔的空地上,静静等着,只待那政殿的大门一开,便按照排名依序将自己王国的贡品献上。

届时自会有内侍公公唱礼,而帝君也会针对贡品给出不同的“赏赐”。

而对这些国主来说,最好的赏赐,当然就是将所属王国提升一个品级。

即便不是提升王国品级的赏赐,只要帝君给的赏赐分量足够,那么当事国也能自然而然受到其它王国的重视。只有引起重视的王国,才有资格让人礼遇,不敢肆意打压欺辱。

风修此次的目标,最低也是引起诸国重视,一改往常受诸国轻视、嘲讽的情形。至于更高的目标,风修只敢在心里想想,却是不敢表露的。

但不可否认,靳宛提供的丝绸和桑酒,的确让风修心中滚烫,生出前所未有的豪情。

靳宛站在使者团偏后的位置,娇小的身躯被人挡住了,顺带着也遮住了那些或是不善或是好奇的目光。

由于这时乌国使者团所在的区域,回到了以前那个倒数的位置,所以附近的都是低等王国。这些王国里,有几个是同乌国临近,收到风修传信的。

是故趁着朝会还没开始,各个王国之间都在交谈、试探,那几个王国也来同风修套话了。

他们先是对宫宴那晚,乌国受到的特殊“待遇”恭贺一番,之后又表达了对风修传书的感激。最后,几人将视线投到靳宛身上。

“这位姑娘好像从未见过,莫非这就是贵国声名远播的达夫人?”

突然听到有人提起自己,耳尖的靳宛抬起娇俏的小脸,朝那个方向看了一下。

那人立刻很给面子地捧道:“果然是天生丽质!乌王,贵国好福气啊!看达夫人的年纪,尚且不满双十吧?从这年龄和样貌上看,倒是跟贵国的羽王子很般配。”

靳宛:“……”

我跟你很熟吗,用得着你一见面就给我配对?

靳宛撇撇嘴,不想搭理这个老得发皱的寒酸国主。

风祁羽生怕她不高兴,连忙在她耳边低声道:“别介意,大家在这样的场合下,能够恭维的东西并不多,所以很多时候下一辈就会被拿来当话题。”

“嗯。”靳宛表示理解。

风修也已经将话题引到另一个方向去了,看来昨夜风祁羽房里的那场“刺客光临”,也是让这个老父亲怕了。

太子殿下的手段无人能及,他们最好还是别去撩拨虎须。其它王国的人可以看做“不知者无罪”,他这个知情人,下场就惨咯。

交谈了不久,几个国主便回到各自的位置了,因为朝会要开始了。

最先被念到名字的是褚国,五大超等王国之首。

起初靳宛还有点兴趣,听听各国的贡品都是些啥宝贝儿。可后来听多了,靳宛就麻木了。

除了褚国献上了十万件据说是“灵器”的刀剑,以及十万副据说同样是“灵器”的铠甲之外,后面十几个王国献上的都是“常见”的贡品。

珍禽异兽有之,灵丹妙药有之,奇珍异宝亦有之……

反正都是一些或听过或没听过的宝物,虽然观赏效用挺强,也价值连城,却也因此显得过于普通,激不起靳宛的兴趣。

一直到了某个中等王国,献上的竟然是一本跟褚国一样“据说”是灵物的功法书籍,听起来数量单一不说还十分不靠谱。

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个中等王国是不是近年遭了灾荒,不然怎么穷得只拿得出一本书?恐怕这贡品连低等王国都不如。

然而最终的结果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正是这个中等王国,却在帝君翻看书籍之后,成为了此次朝会首个获得提升等级赏赐的王国!

从今以后,隆凰帝国又多了一个高等王国。

顿时,大家看那个王国国主的眼睛,便凶狠得像是能杀人。

羡慕归羡慕,可人家的成果是抢夺不来的,剩下的国主只能寄希望于本国的贡品能被帝君看中了。

此后又过了几个中等王国,靳宛终于听见,有自己熟悉的王国被叫到——

“下一个,中等王国燕国。”

炎翎便领着燕国的使者,将贡品运送到政殿门前。

同时内侍公公看着礼单,高声唱道:

“燕国贡品,有:

极品药材五十株、

上品药材五百株、

中品药材千株……”

此唱礼一出,底下便有低低的议论声四起。

“此次燕国竟拿出了五十株极品药材!”

“不是说天山之中,极品药材难寻了么?”

“难道是燕国数百年来的收藏?”

“即便是燕国有数百年历史,也不能有如此底蕴,否则上一届朝会岂会只拿出了十株极品药材、百株上品药材,剩余的全拿中品药材充数……”

“照这么说,燕国此番不仅是上贡的极品药材数量大增,连上品药材也多了四百株?”

“五十株极品药材啊……燕国真是大手笔!”

以前的燕国也曾经大手笔,让众国震撼过。可随着天山药材采挖次数增加,药材的品级越来越低,类似的事情就渐渐没有发生过了。

时隔百年,燕国终于再次震惊了诸国。

这一切,自然还得感谢靳宛。离开燕国之前,靳宛留下了这五十株极品药材和五百株上品药材。燕国除了那千株中品药材之外,本来应该作为贡品的极品药材和上品药材,居然全都没动用。

所以炎翎感激靳宛是有原因的,可不仅仅是因为同靳宛做了那场“交易”。

片刻后,内侍公公带出了帝君对燕国的赏赐——

“极品药材天地难寻,帝国感念其德,特赐燕国品级升一!”

第519章 小鞋

第519章 小鞋

竟又是王国品级提升!

以往朝会,数十年未必有一个王国升品,可今日朝会才过去一半,就有两个中等王国升为高等王国了!

王国品级提升,不仅意味着今后会得到帝国更多的封赏,更意味着超越过去同等地位的王国。王国之间等级森严,一旦成为了高等王国,敢欺压燕国的国家就少了。

况且燕国也是所属偏远之地唯一一个高等王国,所有王国都得对燕国客客气气的,不说蓄意讨好,也绝不敢主动冒犯。

炎翎心旌摇曳,乐不可支,却还得装出一副稳重的样子。

他真想立刻找到靳宛,这是靳宛送给燕国的荣誉,他该谢她的!

幸好炎翎还没有被热血冲昏头脑,明白现在的场合可不容他做出任何出轨的举动。但炎翎依然是难以克制地回头,似乎想从茫茫人海中,搜寻到那抹娇小的丽影。

朝会依旧在进行。

那厢燕国得了天大的好处,靳宛也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所以心情极为不错地面上挂笑。

此后接连又是一些中等王国,可剩下的中等王国里,就没有靳宛认识的熟人了。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靳宛再一次听见相熟的王国被内侍公公叫到。

这一次,是汤国。

前任汤国国主——云怀,是一个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之人。每一次朝会之前,云怀都会大肆搜刮奇珍异宝,许多时候甚至是用武力从其它王国境内强抢的。

不过云怀也不傻,他不会去挑衅实力比汤国强的王国,所以燕国一直没有受到汤国的骚扰。而姜国则因为易守难攻的地势,加之本身实力不弱,因此云怀也不敢过份招惹姜国。

除了姜国、燕国之外,周遭的几个王国,都曾经被汤国剥削欺压,其中又以乌国最惨。

因为两国本就领土接壤,乌王还奉行以德治国,导致国内尚武风气并不浓厚。此外,乌王也不会强行征用王国子民的珍宝,反倒让云怀有了可趁之机。

长久以往,汤国的地位渐渐超越了姜国,所以这一次也是汤国的排名在前面一点。

云川性格与云怀迥然不同,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的。所以在那场即位大典,以及这几日云川的悉心经营之下,以往对汤国有怨的国主,已经能和云川毫无芥蒂地谈笑风生了。

于是当云怀献上汤国的贡品——一千斤龙须挂面——并受到无数人不解的嘲笑时,成功被云川收买人心的几个国主,都很给面子地没开启嘲讽技能。

反而是十分仁义地想道:朝会结束之后,定要安慰那年轻的汤王一番,想必是他不想学死去的国主云怀恃强凌弱、强抢强卖,这才导致今日拿不出像样的贡品。

还有,这“龙须挂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听都未听过?虽然跟民间的“龙须面”听着很像,可是想想都知道,汤国再怎么不靠谱也不可能拿一千斤面条来上贡啊!这不是诚心耍帝君嘛!

毕竟那面条是不能存放的,且不说这贡品拿不拿得出手,就是从汤国到帝都的这一路,面条也得毁了。

可是这些人万万想不到,汤国这回献上的,还真是一千斤面条!

只不过这个不是普通的“面条”,它不仅细如丝,而且还能长期保存,堪称行军必备的干粮佳品。

想想战场上,一锅由龙须挂面煮好的面条能满足多少将士的饱腹所需,并且它还轻便易携带。

即便是在现代,有时候军队执行任务也会带着挂面,这军粮可比大米省事儿多了。

更何况,虽然在靳宛前世所在的国家,挂面有着一千多年的历史。可在这个世界,这还是个稀奇玩意儿呢,就算它不像五十株极品药材那样,让人一听就两眼发直,可帝君一样会被勾起兴趣。

既然如此,那赏赐应该也不会让云川失望。

——靳宛是这么认为的。

结果却再度让人感到意外,帝君给汤国的赏赐,居然只是五百两黄金!

虽然五百两黄金在靳宛听来也有很多,可这是朝会啊!哪个王国得到的赏赐不同样都是什么奇珍异宝,或者珍贵的柞蚕丝,或者其它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汤国居然只得到了五百两黄金,这简直是最寒酸没有更寒酸好吗!

作为挂面的技术提供者,靳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郁闷感,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挂面对这个世界的吸引力。

可其他人却不知道内情,因此对于这个结果倒是觉得在意料之中,甚至有些人觉得,五百两买你一千斤面条,也就帝君这么大方的人能拿得出手。

同时也有不少人在心里揣测,莫非这汤国真与前叛党五王爷勾结?否则怎么会对朝会这般不上心,拿了一千斤面条就来糊弄帝君?

想到此,他们不得不开始考虑,是否要“见风使舵”,适当替帝君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国……

云川此时心里也是苦不堪言。

当初靳宛传授了挂面的制作之法,云川便对这个新奇的“干粮”信心十足,认为朝会只需将其献上,反而能够“以奇致胜”。谁料,最后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可现在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了,云川纵然内心发苦,脸上却也不能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甚至还得恭恭敬敬、感恩戴德地接下那五百两黄金。

后来云川索性也安慰自己,好歹还能有五百两黄金呢,聊胜于无吧。再怎么说,汤国之前也曾冒犯了靳宛这位未来太子妃呢,太子爷没怂恿帝君给他穿小鞋已经很难得了……

哎?

云川忽然灵光一闪,难道,这就是一千斤挂面换来五百两黄金赏赐的真相?

这个念头一出现,云川整个人就风中凌乱了……

可是不管他如何凌乱,也没人去为他解答了。

姜国就在汤国之后,有了汤国的前车之鉴,其实姜浔这会儿也有些担忧。

要知道,云川献上的好歹也是能吃的面条。可他姜国此番献上的,却是一直以来会被当做废物丢弃的——橘子皮啊!

就算是晒干了、被证实是有药用还有食用价值的,由靳姑娘取名为“陈皮”的橘子皮,那也改不了它就是橘子皮的事实!

心里突然好惶恐,肿么破?

第520章 白醋

第520章 白醋

好在姜浔还记得,除了陈皮,他还额外把一些难得的战利品一并装了进去。所以,帝君应该不至于圣颜大怒吧?

献上贡品的姜浔,觉得等待的时间真是漫长啊……好像一辈子都过去了。

不光是姜浔没信心,连靳宛也没最初那么自信了,便在暗暗为姜浔祈祷:千万别再是五百两黄金了!那些陈皮好歹也是我花费了心血为完成系统任务搜刮来的,要不是想跟姜浔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我也不会在走之前,故作大方地把陈皮全部给他了!

帝君您要是不知道陈皮有什么用,您就把姜浔传唤进去仔细询问啊!这玩意儿可比挂面有用多了!

当内侍公公出来时,靳宛和姜浔一样,心都提了起来——

“姜国发现陈皮药效之功,足为帝国谋福,特批姜国跃升为中等王国!”

此话一出,靳宛松气之余,又感到哭笑不得。

好吧,帝君的君心真是捉摸不透,她之后还是别再胡乱揣度了。

不管怎样,这个结果对姜国而言,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在中等王国和低等王国“夹缝生存”了这许多年,今天,姜国总算是摆脱了那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

从今往后,姜国就正式成为了中等王国的一员。

这已经是第三个获得升品赏赐的王国了!尽管对姜国来说,这个品级的提升不算大,但依然让其他王国眼红。

“这次的朝会是怎么回事?”

“何时王国升品竟变得这般容易了?燕国献上的极品药材和上品药材数量之多,升品也就不说了。可那姜国献上的‘陈皮’又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这玩意儿同那汤国的‘龙须挂面’一样,感觉十分陌生啊?”

“龙须挂面还好说,可以猜出是面条……”

“噗!别说了,一提到面条二字,本王就忍不住想笑。那汤国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何事,竟是将面条当做贡品,亏那位新王想得出来!”

“……”

想笑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其他国主纷纷如是想道。

云川耳中听得众人的议论和嘲笑,也算是体会了一遍乌国国主从前的感受。纵然云川在众多国主中,资历是最浅的,可他那份淡定的功力却极为不俗,竟也没有因他人的一言一语而面容变色。

等姜浔回来时,云川甚至还能态度如常地笑着对他道喜。

姜浔自己也被这个大饼砸晕了,还以为会跟汤国一样遭殃呢,却不想所得远超预料。且让姜国得到帝君重赏的,也并非是那些他加上去的砝码,而正是他之前担心会惹得帝君大怒的陈皮。

低等王国的数目,比前面三个品级的王国加起来还多。靳宛看着等在乌国前头那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心里叫苦不迭。

一个朝会进行到现在,已经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结果还有一大半的王国等着“宠幸”,靳宛只觉腿快不是自己的了。

寒风凛冽啊!帝君,咱能搞快点儿么?

靳宛真希望这无情的冷风,能帮自己把这句话带给帝君,然后他再命令内侍公公提高效率,以免自己在这地方被冻成人棍。

看靳宛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风祁羽不禁面露忧色,小声问:“小宛,你还好么?可还能撑住?”

靳宛俏脸发白地摇摇头,哆哆嗦嗦地说:“不好。羽王子,这……这朝会还得持续多久?”

“已经快要进行到一半了。”风祁羽为难地看着她,“我瞧你这样子,不会晕倒吧?”

“……那倒不至于,羽王子小瞧我了。”靳宛咬牙切齿地道,不蒸馒头争口气,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出糗!

她可还等着,在乌国礼单被唱出来的那一刻,享受众人的膜拜呢~

因为有着这个念头的支撑,靳宛硬是强忍着刺骨寒风的侵袭,坚持到了轮到乌国的时候。

基本上,这时候后面已经没多少王国了。地位比乌国还要低的,那是真的很“穷”了。

不过这是因为那些王国生存的环境恶劣,比如其中好几个王国,都处于接近三国包围圈中心——无边大荒漠的区域。

这块大陆上,三大帝国的领土形成了一个三角形。三角形中间,就是无边大荒漠,一个终年烈日炎炎的蛮芜之地。

恶劣的生存环境导致民风彪悍,因而那几个王国的人,都鲜少与人交际。他们就好像自成世界,若非必要,不会搭理其它王国的挑衅或者攀谈。

当然了,此时的靳宛也没有心思理会别的事情,她正跟在风修身后,一起押着贡品往政殿走呢。

与此同时,内侍公公开始唱礼——

“乌国贡品,有:

乌国特产真丝绸五十匹、

乌国特产桑酒六十坛、

乌国特产白醋两百瓶……”

连着三个“乌国特产”,再接上后面的物品名称,一下子砸蒙了一干人等。

呵呵~都傻了吧?只见过香醋,没听过还有白醋吧?这可是我特地藏起来,只为在朝会上初次亮相的好东西!

等今天一过,丝绸和白醋的大名铁定传遍帝都,到时候靳宛开店售卖这两样货物,生意一定红火。

在外游历这几个月,靳宛也不是像沈玉溪说的那样,对三鲜楼和金达记不闻不问。这一点沈玉溪自己也清楚得很,靳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出新菜方。

在风祁羽回乌国的时候,靳宛还写了白醋的酿造方法,让他带回去给沈玉溪。从那以后,酿醋坊便在偷偷酿制白醋了,只不过一直保密,并未对外出售。

那个时候靳宛就想好了,香醋走的是平民路线,白醋就走高端路线,所针对的正是帝都里那些不差钱的主儿。

而且靳宛早就有了推出瓶装香醋和烧酒的想法,所以后来在信里交代了沈玉溪,让人烧制一批陶瓷瓶儿,用来盛装酒醋。

这一次朝会,靳宛带的便是瓶装白醋。不这么干,那些达官贵人还以为白醋跟香醋是一个格调的货呢!

——虽然从本质上看,这两者并没有哪个比哪个高贵之说~

第521章 特召

第521章 特召

礼单唱完之后,还要等待帝君检阅贡品,这段时间便是底下人小声交谈之时。

“本王没听错吧?那是乌国的贡品?”

“真丝绸?!本王只知威灵帝国有柞蚕丝绸,乃是帝国皇族御用之物,那乌国的真丝绸又是何方神物?”

“乌国竟能以御酒作为贡品之一!听闻那是威灵帝国商队今年首次带来的新酒,乌国如何能得那么多?”

“天!这乌国这几年莫非有了什么奇遇么?”

“白醋是香醋的一种么?乌国怎敢与威灵帝国商队私下进行如此大的买卖?!”

“这绝不是乌国特产!众所周知,酒醋皆是威灵帝国的特产,乌国这是借花献佛啊!”

“乌国在使诈!先是私下与威灵帝国商队进行大笔交易,如今竟然还将赃物拿来上贡!”

“没错……帝君明察秋毫,绝不会姑息乌国此种行为。”

“看来乌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所以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

“哼……就算帝君斩了这乌王,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

无数质疑声瞬间迸发而出,几乎没有一个人相信,就凭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乌国,也能拿出珍贵的贡品。

在这样的质疑声中,那些与乌国有过交易的王国之人,皆是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有心之人显然已经意识到了,此番朝会,乌国是有备而来。乌国早已今非昔比,如今它是隆凰帝国之内,唯一一个拥有酿酒酿醋技术的王国。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何况这两种技术,还是帝国一直想要窃取的,威灵帝国特有的技术?

光凭这些,乌国就注定了会鲤鱼跃龙门。

只不过他们也没想到,乌国竟然还藏拙了!那真丝绸暂且不提,可那白醋,各国的探子在乌国游荡多时,竟也没探听到关于它的半点消息。

足见乌国在此事上,保密措施可谓做到了极致。如此大费周章也要隐瞒之物,定有它独到的价值!

众所纷纭之际,内侍公公面带喜色地走出了政殿,并且一反常态没有宣读帝君赏赐,而是径直去到乌国使者团面前。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交谈,目不转睛地望着上面的内侍公公。

然后万众瞩目之下,内侍公公对着使者团的某个方向,高声道:“乌国贡品令帝君圣颜大悦,特传乌国达夫人进殿回话!”

此话一出,与众皆惊!

乌国达夫人又是什么人?

对乌国不了解的人,心里都会生出这个疑问。

旋即便在众人震惊与探究的注视中,一个身穿淡粉色袄裙、裹着雪白色连襟裘衣的娇小女子,从队伍中款款而出。

那女子背对着底下众人,所以大家也看不见她的相貌。但有些人已经从那女子的装扮中,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是她?!”

惊疑声接连不断,在帝君赐药的那日,去瞧过热闹的人已经记起了女子的容貌。

“这女子样貌年轻,俨然是一个青涩的少女,凭什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得帝君青睐?”

感到不解的人不在少数,可不管他们怎么质问,也没人回答他们的问题。

身后的喧哗并未影响到靳宛的步伐,这是她筹谋已久的时刻,亦是帝君给她的机会,靳宛绝不会退缩。

思及此,靳宛不由得愈加挺直了脊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小腹处,神情端庄地迈向政殿。

一进政殿,便好像隔开了外面的世界。

靳宛抬眸,凝望着高高在上那身穿金黄龙袍、头戴金玉皇冠之人,由那熟悉的眉眼联想到心中那个处处为她筹谋的男子,顿时有了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她不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倒。

轻移莲步行至大典正中,靳宛坦然行礼:“臣女拜见帝君。”

那日在御书房初见帝君,与今日在政殿见面,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御书房的帝君态度还算是随性,可今天这政殿之内的帝君,那是隆凰帝国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真龙天子。

所以靳宛这跪拜礼行得毫不含糊,端的是挑不出一丝错处,干脆利落的举动倒显得她落落大方。

低头行礼的靳宛,错过了上方帝君唇边一闪而过的笑意,只是听到帝君威严的声音道:“今日召你进殿,你可知是为何?”

靳宛直起身子,试探着答:“臣女听内侍公公说,是因为帝君对我乌国的贡品甚喜,于是唤臣女进殿问话。”

“唔……”帝君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靳宛顿时就懵了,这啥情况,帝君到底是高兴啊还是不高兴啊?

可是,帝君也没理由会不高兴吧……

靳宛心里发苦,姜是老的辣,大个子的老爹果然不好糊弄!

眼见下方的靳宛一双细长的柳叶眉轻轻拧起,一张小脸满是纠结地看着他,帝君的笑容终是绷不住了。

看见帝君笑的刹那,靳宛微微瞪大双眼,像是看到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画面。

紧接着,靳宛就见到帝君的笑脸一秒消失,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威严无比的君颜。

“……”喵了个咪的,这是在表演瞬间变脸的把戏么?!

风中凌乱的靳宛露出呆滞的表情,帝君轻轻咳嗽了一声。

等靳宛回神,他先是端着架子道了一句“起来回话”,靳宛起身后又缓缓开口:“三年前,太子为了寻找能超越威灵帝国柞蚕的灵虫,离开帝都微服私访,恰在那时遭遇五王爷暗杀。”

见帝君提到了跟敖千有关的事,靳宛的神色也正经了许多,就在这时,帝君忽然问她:“此事,吾儿是否与你提起过?”

靳宛怔住,脸颊渐渐染上了绯红之色。

片刻后,不自在地道:“此乃殿下隐秘之事,臣女自是不知……”

帝君是什么意思,要挑明自己和大个子的关系了吗?

靳宛不禁惴惴不安,主要还是怕帝君对此事持反对意见。

“吾提及当年之事,亦是为了乌国上贡的真丝绸。”

见靳宛否认,帝君也就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而是平静地说:“乌王在贡品里放了一封信,信中说明了所有贡品的来源,因此吾特宣你进殿。”

第522章 赐号

第522章 赐号

帝君那极具威压的目光锁住自己,靳宛不禁挺起了胸膛,就好像在接受首长检阅的士兵。

如此变化虽然细微,却也令帝君感受到靳宛的郑重其事,故而眸色一暖,语气透着一丝温和地道:“无需紧张,吾只是想要同你确认一件事。”

“帝君但说无妨。”

帝君深邃地望着她,“这些贡品,是否只有你才拿得出来?”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恰恰问出了很多关键的东西。

靳宛心思微动,面不改色地承认:“是,至少目前为止的确如此。”

“‘目前为止’?”帝君饶有深意地重复这四个字,“便是说,以后还会有第二人拿得出来?”

难道知道这些秘方的,除了靳宛还有别人?

——不错,一直以来,帝君就不相信酒醋的方子是靳宛想出来的。

他的猜测有很多,或许是威灵帝国的某个前辈带着方子逃到了靳家村,又或许方子本就是太子派人从威灵帝国偷出来的,只是为了让靳宛能够得到帝国认可,这才将方子交给靳宛。

尽管猜测有许多种可能,却没有一种是帝君认为毫无破绽的,所以帝君自己也无法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不管是哪一种,只要靳宛对帝国没有坏心,那么真相就不重要了。不过在那之前,帝君必须要确保这些东西可以成为帝国专属之物,否则一切都毫无意义。

所以靳宛的这个答案,让帝君蹙起了眉头。

然而靳宛轻轻笑了,打趣地道:“帝君,既然臣女能碰巧找到了酿酒酿醋,以及养蚕缫丝的方法,别人自然也有可能如此。臣女可没有自大到,能够对未来之事做出预料,更没有能力阻止别人不那么聪明。”

在这里靳宛用了一个词很巧妙,那就是“找到”。这个“找到”可以理解成,靳宛是找到现成的酒醋方子,也可以理解成是靳宛自己找到了酿酒酿醋的方法。

这么一来,帝君便不会对酒醋的来历生疑,更不会有人怀疑到靳宛的芯子是从异界穿越而来上面。

帝君果然被靳宛的一番话给绕了进去,眼中掠过喜意,温和地对靳宛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世上同你一般运气好的人,毕竟不多。

“否则,威灵帝国的酒醋方子便不会如此难弄到手。帝国前前后后派了不下百位探子,花费数年甚至是十数年功夫潜伏,最后却依旧功亏一篑。

“可这方子既然到了你的手上,岂不是说明你气运不俗?其他人怕是连你一半的运气亦比不上。”

听这口气,还是不相信酒醋是靳宛自己酿出来的啊?

对此靳宛也很无奈,唯有郁卒道:“帝君说的是,臣女运气的确不错,否则也不可能无意间酿出酒醋,更不可能无意间发现了桑蚕的存在,从而制成了真丝绸。”

“好了,你的功劳,吾会为你记载于史册。过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帝君的态度十分包容,说这话时的表情也依然温和。

无论如何帝君都不肯相信事实,靳宛还能怎么办呢?

只得无可奈何地点头:“臣女多谢帝君。”

谢什么?

靳宛不知道。

毕竟此时此刻除了说谢,也不可能直接说帝君您老糊涂了,怎么连如此明显的事实,都不肯相信咧?

好歹也是未来公公啊!真心不敢骂,至少不敢当着面骂。

反正帝君也说了不会忘记靳宛的功劳,于是靳宛就自我安慰,没事没事,只要有功就成。

“除了将你的功绩记于史册,吾意欲封你为帝国郡主,赐号‘靖凰’,并赏田五百顷、黄金十万两、珍奇异宝两箱、米粮两百石、帝都府邸一座、仆役千名……”

说罢,帝君看向靳宛,“你意下如何?”

末了,帝君生怕靳宛觉得不够似的,又追加了一句:“若你还有所求,亦可一说,吾必应之。”

以往帝君的赏赐里还会有丝绸布匹,可这靳宛自己就有比柞蚕丝更好的桑蚕丝,所以帝君也就不画蛇添足了。

靳宛已经被帝君的这一连串的封赏,给砸晕了。

五百顷田地!帝君出手真是壕!这得是多少个靳家村啊?不,应该说这是多少个邬京?

这算式太难了,靳宛算不清,干脆不算了,直接跪地叩头非常爽快地谢恩道:“谢帝君赏赐!臣女愧领,不敢再有他求。”

见下方的农家女——哦不,现在她已经是帝国的靖凰郡主了——见靖凰郡主又跪下磕头,帝君唇边溢出淡淡的笑意。

“靖凰郡主不必多礼,你对帝国的贡献有史册为证,这封赏是实至名归。”

靳宛心里乐得合不拢嘴,脸上却竭力绷着没有笑得露出大白牙。

听到帝君此话,靳宛忍不住抬头,小心翼翼地问:“臣女有一事不明,不知帝君是否愿为臣女解惑?”

“寻常郡主便位属帝国皇族,封号郡主地位更是等同帝国皇子,自然脱离了平民籍。”不待靳宛说出“不明之事”,帝君便含着浅浅的笑意,戏谑地望着靳宛道。

靳宛顿时赧颜,不过心里却是高兴得不行。

帝君简直成精了,不但连我心里想什么都知道,更是连我想要什么也一清二楚!这封号郡主的事一传出去,以后想跟大个子在一起可不就轻松多了!

靳宛喜滋滋地想着,脸上再也控制不住,露出了喜色。

“谢帝君抬爱,臣女定会铭记于心,惟愿日后能够全心全意为帝国效力。”她长身一拜,诚挚道。

毕竟,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呢!!

“帝国靖凰郡主之身份,非乌国达夫人能比,郡主日后在吾面前,便以封号自称罢。”帝君又道。

半刻钟前,靳宛还只是乌国的“达夫人”,所以不得不以“臣女”自称。

可如今,帝君金口一开,靳宛已是帝国的封号郡主,见到几位皇子也只需行长幼礼,而非尊卑礼,这自称当然便跟着改了。

靳宛很识趣,帝君话音方落,便乖巧地应道:“帝君教训的是,靖凰记住了。”

第523章 靖凰

“靖凰”!

想到“靖”的含义,靳宛便不由得心底发热。帝君赐此封号之意,岂不是说她可保隆凰帝国未来安定吗?

帝君如此厚爱,靳宛也不禁感动,这一刻对帝国的归属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回到政殿外乌国使者团的靳宛,心中念头百转千回,最终停留在“绝不辜负帝君所望”这一个上。

彼时靳宛在政殿同帝君的交谈,已经花费数刻时间,所以靳宛这一出来,便迎来了众人瞩目。

可靳宛神情始终淡淡,让人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出她的情绪,更无从猜想她和帝君究竟说了些什么。

直到过了不久,内侍公公在靳宛后面出来,开始宣读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帝君圣昭:

乌国有女靳宛,得天独厚,天资聪慧,德才兼备,至忠至孝、至仁至义,达济天下,功在史册!今在此公告帝国,御封靳宛为帝国郡主,赐号‘靖凰’,惟愿帝国安定,永世昌盛!特感帝国正值多事之秋,御封大典延期二载举行,届时八方来贺,举国欢庆!”

圣旨一出,注定百国皆惊!

可是不等众多国主哗然,内侍公公又拿出了第二道圣旨:

“吾感念靖凰郡主之功,特赐靖凰郡主良地五百顷、黄金十万两、珍宝二箱、米粮二百石,并帝都府邸一座、仆役千名;此外,乌国品级提升一,王国中军队编制、赋税徭役等待遇俱与高等王国相同,另赏城二十座、黄金万两、白银五万两、米粮百石。”

前面是给靳宛个人的赏赐,风修等人听了只是有一种“与有荣焉”之感;后面话锋一转,就变成了对乌国的赏赐,瞬间让风修等人欣喜若狂!

虽然王国品级只提升到了中等,可是王国的军队编制和徭役赋税等具体待遇,却和高等王国一样!这不是给了乌国一个特权么!

乌国使者团简直乐疯了,忙不迭地跪下领旨,激动地高声呼道:“帝君圣明,乌国谢主隆恩!”

有道是风水轮流转,如今,终于轮到乌国翻身了!

内侍公公将两道圣旨都给了靳宛,然后才喜色满面地对靳宛道:“靖凰郡主,恭喜了!”

“多谢公公。”靳宛轻笑回复,并没有摆架子。

内侍公公冲她拱了拱手,便回去继续主持朝会了。

可是到了此时此刻,已经没几个人有心思理会之后的朝会了。事实上,在乌国之后,朝会也确实并未有什么出彩之处。

历经三个半时辰后,朝会总算圆满落寞。

然而不同以往,这一届朝会最耀眼的不是五大超等王国,也不是哪个高等或者中等王国——换句话说,这次朝会上风头最盛的,并非是哪一个王国,却是具体的某一个人。

今日之事, 注定了在未来十年之内,都会是各大王国津津乐道的话题。而靳宛,也注定了会是让整个隆凰帝国沸腾多年的人物,尤其是当靳宛的身世被人挖出来之后。

只是现在,靳宛压根无法预料未来之事,况且她也没精力去预料。

因为朝会一结束,内侍公公便领了帝君旨意,带着帝君的诸多赏赐,和抬着靳宛的仪仗队,往帝君御赐的宅邸而去。

轿子从皇宫出来,穿过整座皇城,又穿过大半个帝都,博足了帝都百姓的眼球。

恰好这个时候,沈玉溪正在帝都的某座酒楼。忽然听见外面锣鼓喧天,于是好奇地透过窗子一看,结果就是这一看,让他“噗”的一声,一下子将口中上好的茶水给喷了出去。

“掌柜?!怎么跑到皇家的轿辇上去了?”

那轿辇是四面用纱布围起来的,并不妨碍外面看向里面的视线,所以沈玉溪可以看清轿辇上的人,正是靳宛。

震惊之中,沈玉溪急忙扔下银子结账,匆匆离开了酒楼。

与此同时,轿辇内的靳宛安然若素,平静地享受着从四周传来的,那些各种各样的目光。

就连刚离开皇城的诸多国主,在瞧见靳宛这副从容不迫的表现后,都不由得收起一些轻视之心,然后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关于这个“靖凰郡主”的所有消息。

当然,也有不少国主因为靳宛的遭遇,而对她生出戒备和敌视的心理。

可不管他们再怎么不愿,帝君的圣旨已下,恐怕明天这消息便会传遍帝都。再过个数月,隆凰帝国的所有百姓,都会知道帝君新封了一个靖凰郡主。

而且那个靖凰郡主,还是来自一个原本引不起任何人注意,地处极偏之地的低等王国。恐怕无数人都会好奇,这靖凰郡主究竟做了什么事情,竟能获得如此殊荣吧!

同一时刻,东宫的某位爷,也早早地得到了消息。

彼时姬宇文仍在替靳海诊疗,尽管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可姬宇文的治疗依旧没有中断。

他先是配了一副药,让人煎了给靳海服下,后又弄了一桶药浴,让靳海进去泡。若不是靳海本能地也对敖千亲近,估计靳海早就“发病”了。

此时距离药浴结束,还有一刻钟。

敖千、敖墨和敖钰三人,都在东宫的主殿待着。宫人将帝君御封之事传来时,敖墨、敖钰自然是在场的。

“皇嫂可真是厉害!”敖·正太·钰由衷地感叹,“她才和父皇见过两面,竟然便得了父皇的喜爱,将她封为郡主,并且亲自赐号!”

敖墨想的东西比较多,望了望某位神情一如既往淡漠,仿佛此事并不出乎他意料的太子爷,饱含深意地道:“皇兄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什么?”

敖千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便只你脑子动得快?事事都让你猜中。”

“话不能这么说。”敖墨挑唇,“只是皇兄反应过于平淡,这可与皇兄对皇嫂的关心不符,我才如此大胆地推断。”

说着敖墨微微停顿半晌,方又不紧不慢地说:“再者,我记得当日在御书房,同父皇商议过商会大赛之事,是我先行离去,皇兄则在御书房内逗留了片刻……

“依我看,皇兄定是那时同父皇说了什么,不知我说的可对?”

第524章 发病

第524章 发病

敖千语气淡然:“本宫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父皇,之前同他说的那些话,尽皆出自乌国一位友人之口。”

他确实没有替宛儿说半分好话,只是让父皇知道了某些“真相”。

当时父皇的目光颇为复杂,想来是猜得到他口中的“友人”身份,却猜不到他竟如此重视此位“友人”。

可他的心意从未变过。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掩饰过对宛儿的势在必得,这一点父皇应当很清楚。

“靖凰郡主么……”

敖千低声轻喃,须臾,勾起唇角极轻、极浅地笑了。

父皇这是,妥协了么?

敖墨看着皇兄的表情,不由得展开扇子挡住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敖正太忽然嗷了一声,惊慌失措地道:“不对啊!皇嫂被父皇封了郡主,岂不是便同我们成了兄妹?如此,皇嫂岂能再嫁皇兄?”

话音未落,就被敖墨敲了一扇子。

“嗷呜……”敖正太捂住脑袋,控诉地瞪着敖墨,“二兄,你做什么敲阿钰?很痛耶!”

“因为你笨,所以要将你敲聪明了。”敖墨摇着扇子说得毫无悔意。

敖正太嘴一瘪,郁闷地捂着脑袋蹲到了墙角。

敖墨挑挑眉,“阿钰你干什么?”

“哼!我不告诉你!”敖正太赌气地道,坚决不要回答二兄,他净会欺负阿钰!

这是皇嫂教的,生气的时候就蹲到墙角画圈圈,这样欺负自己的人就能受到惩罚。

于是敖正太一边画圈圈,一边默默在心里道:希望二兄以后娶一个凶悍的母老虎,然后整日敲二兄的脑门,让二兄跪榴莲!跪烂了还要二兄把榴莲都吃掉!

“啊嚏!”敖墨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狐疑的视线投向角落里的某只:“阿钰,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

敖正太气鼓鼓地撅起嘴,“二兄活该。”

敖墨:“……”

直到主位上扫来一对冷冷的目光,敖墨才在太子爷责怪的眼神下,无奈地走过去把在墙角种蘑菇的某只拉了起来。

口中赔着不是道:“好了,二兄不该打阿钰,阿钰本就傻乎乎的,这一敲岂不是将阿钰打得更傻了?二兄保证以后不敲阿钰脑袋。”

改为敲额头好了,顶多是将额头敲出一个包,不至于敲傻。

“真的?”

敖正太怀疑地盯着敖墨,后者露出一个极为迷人的微笑:“阿钰乖,不要怀疑兄长的话,你便是不信二兄,也该信皇兄罢?”

敖正太一听也是,皇兄向来言出必行,信誉超级好。

当即转怒为喜,乐滋滋地点头:“那阿钰便不祝二兄娶母老虎了。”

说着合手对着墙角小声嘀咕:“刚刚的那些话不作数,别让二兄跪榴莲……”

敖墨就在旁边,哪能听不见他的话?顿时嘴角抽搐,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去敲他。

“阿钰,你竟咒我娶母老虎,还跪榴莲?这都是哪个宫人教你的?”敖墨有种将人找出来扒皮的冲动。

然而敖正太一句理直气壮的话,瞬间让敖墨偃旗息鼓了。

“都是皇嫂告诉阿钰的!皇嫂说,这是她老家的习俗,大家生气的时候都喜欢画圈圈‘祝福’对方,然后就会发生跟自己祝福内容一样的事情。”

“……”

敖墨叹了一口气,既然是皇嫂教的,那就算了,自家人就别计较了。

抬头望向上方,只见主位的某位爷似乎也被这番话勾起了兴趣,已经放下书看着这边。

与此之际,殿外突然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负责给姬宇文打下手的宫女小跑着进了主殿,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殿、殿下,那位老爷的药浴泡、泡好了,正吵着要、要走……姬御医让人将他抓住,眼下偏殿都闹翻了!”

敖千立即站起身,一句废话都没有,径直往靳海泡药浴的偏殿走。

还未走近,几人便听见里面一片鸡飞狗跳的吵闹声。时不时的,还有花瓶砸碎之声传出,敖千迅速加快了步伐。

等到了殿前,姬宇文慌张的声音传进耳朵:“这个贱民竟如此不识好歹!快、快抓住他,否则殿下来了见此情形,还不得扒了老夫一层皮……”

敖千越过门槛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靳海神情惊慌的蹲在柜顶上,两只手牢牢把着柜子,而下面则有几个宫人想将他拽下来。

“住手!”

敖千面色一寒,大步走了过去,振臂一挥便将几人扫飞了出去。

没想到殿下来的这么快!

姬宇文紧张地看着太子爷不善的神色,结结巴巴地解释:“殿下,非、非是老臣有意为难此人,只是此人从药桶中苏醒后,便嚷着要离开。老臣想替他检查药浴效果,不料一靠近,他便惊慌逃窜,还将这大殿弄成……”

“够了。”敖千面若寒霜,双目如炬地望着姬宇文,“本宫请你来,是让你救人,不是让你伤人。你明知他心智不全不似常人,自当更多一些耐心,可你瞧瞧你方才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能不将人吓着么?”

姬宇文一听,心里憋屈得不行,偏偏还不敢反驳。

于是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殿下教训的是,老臣有负殿下所托。”

敖千没什么表情,淡漠道:“今日多谢姬御医了,本宫这便让人送姬御医回府,他日再送上谢礼。”

姬宇文胸口憋屈到了极点,可这时太子爷已经转身,看也不看他一眼了。

见状,姬宇文只得跟着东宫的人离开此处偏殿。

那厢敖千一背过身,眼里的冷冽便悄然退去,五官也变得柔和了些许,连声音里都夹上了暖度。

“爷爷,你爬那么高做什么?若不慎摔下受了伤,大个子可无法向宛儿交代。”

靳海一直看着姬宇文,直到姬宇文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收回视线,目光中仍带着惧意地看向敖千。

“我孙女来接我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敖千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宛儿快到了,爷爷先下来,大个子保证爷爷很快便能见到宛儿。”

靳海舒了一口气,随即一脸苦恼地望着地面,像是爬上来后就不知道该怎么下去了。

见此情景,敖千也不多言,飞身上去将人带了下来。

第525章 痕迹

第525章 痕迹

下来时靳海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就好像,敖千碰疼了他。

敖千眉头微微皱起,正待问话,外面忽地又是一道通传声。

“殿下,宫门外有一清丽女子手持宫牌,说是来接她爷爷……”

敖千心中一动,虽然有些惊讶于靳宛竟会去而折返,却依旧道:“将人请到主殿,本宫立即过去。”

待宫人领命下去,敖千便转头对靳海道:“爷爷,宛儿来接你了,咱们过去罢。”

“嗯嗯!”靳海高兴得连连点头,刚才的惧色逝去不再。

前往主殿的路上,得知皇嫂来了的敖正太喜得蹦蹦跳跳,敖墨则是感慨:“皇嫂可真有孝心!父皇御赐不可拒,又担心众目睽睽下来东宫,会惹来非议,于是先随同仪仗队离宫,待风头一过又悄然折返。”

敖千没说什么,只是步履匆匆,泄露了他迫不及待想见到人的心情。

正如敖墨所言,靳宛之前为了不引起麻烦,所以跟着仪仗队出宫。待内侍公公将赏赐都落到实处后,靳宛便带着偷偷跟到府邸的沈玉溪,从府邸的后门离开。

一路遮遮掩掩的进了皇城,然后凭借着敖千以前给的宫牌,两人顺利到了东宫。

去通报的宫人很快就回来了,说是奉殿下之命,要将他们带到主殿等候,于是两人便跟在宫人身后进了东宫。

东宫的气派不输政殿,至于比不比得上帝君的寝宫,靳宛就不得而知了,毕竟靳宛没去过帝君的寝宫。

刚坐下没多久,两人就听到了脚步声。

靳宛即刻站了起来,不多时,便看见三名衣着华贵之人,并一脸喜色的老者,朝主殿走来。

待敖千进了殿,当着东宫众多宫人的面,靳宛和沈玉溪俱是礼数周到,施了一礼道:“见过殿下、二皇子、五皇子。”

敖千不动声色,“不必多礼。”

随即对敖墨轻轻挑眉,后者心领神会,笑盈盈地对那些宫人道:“尔等退下吧,不要打扰我与故友叙旧。”

既然一开始便是以敖墨的名义,将靳海这个“故友”接来的,那么这个时候也就做戏做全套,继续称呼靳宛为敖墨的故友。

几位皇子感情极好,所以二皇子的话,在东宫也一样好使,除非太子殿下哪一天跟二皇子闹翻了。

因此主殿里伺候的宫人,都领命退了出去。

在他们动身的时候,靳海也挣脱了敖千的手,兴高采烈地奔向靳宛。

靳宛快走几步,上前迎接:“爷爷。”

“大个子没骗爷爷,果然爷爷一下来,孙女就来接爷爷了。”靳海高兴地说。

“下来?”靳宛笑容微僵,询问地看向敖千等人。

此时主殿的闲杂人等已经走光了,敖钰便不再压抑自己的心情,跑上前来跟靳宛打招呼。

然后对靳宛解释了一下方才在偏殿的事,最后认真地保证:“靳爷爷没有受伤,阿钰可以作证,皇嫂可否不要责怪皇兄?”

靳宛握着靳海双手,闻言无奈地说:“莫非在阿钰心里,我便是这般不讲道理的人么?”

好意还是坏心,靳宛还是看得出来的。

不过……爷爷的举动实在有些奇怪,即便是发病,也不应该害怕得跑到了柜子上面,这在以前可从未发生过。

思及此,靳宛看着爷爷软声道:“爷爷,我不是让你乖乖的,你为何要爬那么高呢?若不小心摔了,岂不是让我担心难过么?”

被靳宛这么一说,靳海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于是低着头小声说:“爷爷不是故意的……爷爷只是不想被那坏人扎……爷爷怕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爬了上去。”

靳海说话是不按逻辑来的,但靳宛依然听懂了。

脸色微变,靳宛抬头与敖千对视了一眼,太子爷便用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旋即走了过来,冷淡的声音变得温和:“爷爷,能否告诉大个子,坏人拿针扎你是怎么回事?”

老人扭头望着他,目光里透着委屈。

“大个子找来的那个人坏,我刚在桶里泡澡睡着了,一睡醒就觉得身体好痛,然后他还拿了好长的针靠近我,问我话我不回答,他就拿针扎我了。”

几人面色一变。

“姬宇文是本宫今日特地请进宫,替爷爷诊治病症的,之前姬宇文让爷爷泡了药浴。”心知靳宛不明内情,敖千便低声说明道。

靳宛抿了抿唇,“爷爷如今脑子不太清醒,所以很多事情他无从判断。但是,那姬宇文的手段必定是不怎么温和的。”

敖千眸色渐深,“此事是本宫疏忽了。”

这时,后面的沈玉溪迟疑出声:“会不会是……殿下请来的那位御医,只是想用针灸之术来治疗靳老爷?”

“不无可能。”靳宛颔首,随后便对敖千道:“如果是出于诊治的需要,我之后会找个机会向他致谢。”

可如果是故意……

靳宛有些气闷,她无法接受有人趁着爷爷“生病”,而故意欺辱爷爷。

想到这里,靳宛便以极其温柔的语气,哄着靳海:“爷爷,你身上有没有哪里还痛,让我们瞧一瞧好不好?”

靳海不能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为了不引起误会,靳宛只能“眼见为实”。是不是针灸之术,一看便知,毕竟针灸是不伤身的。

靳海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此时根本没这个概念,所以靳宛话音刚落,他就拉开了衣襟,背过身去。

“我觉得后背最痛,孙女你瞧瞧,是不是那坏人趁我睡着时拿针扎我后背了?”

连敖钰都围了过来。

半晌后,敖正太脸上现出气恼的神色。

“那姬御医太坏了!”他愤愤地道。

看着靳海后背那一大片十分清晰的红点,敖千脸沉如水。

靳宛的面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眼里布满阴霾,“针灸,会留下这样的痕迹吗?”

不知为何,这一刻,靳宛居然想到了一个人——

容嬷嬷。

感觉那位姬宇文姬御医,跟容嬷嬷有得一拼啊……

“他活腻了。”

敖墨难得面露冷笑,“以为靳爷爷不会告状,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第526章 姬府

第526章 姬府

姬宇文被从东宫被“请”了出去,回府的一路都在忐忑地思索。

想不到太子爷竟对那老贱民如此重视,这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这个时候,姬宇文不禁开始担心。之前因为心中不忿,所以迁怒于那贱民,对他下手狠了一些。虽然是在对方身上看不到的地方,但是姬宇文始终做贼心虚。

没事,不过是个穷山僻壤出来的老农夫,就算殿下再怎么看重他,也不至于为了一介贱民而得罪自己。

姬宇文对自己的医术充满信心,所以他也相信,凭自己的价值是不会轻易获罪的。

如此想着,姬宇文就将提起的心放了下来,打算回府好好休息一番,这几日太子殿下可真是把他折腾惨了,今日竟然连午膳都没给他备,让他饿着肚子离开。

姬宇文越想越生气,果然当时还是下手太轻了!太子殿下他不敢触怒,可那又疯又傻的贱民却是一个很好的出气筒。

因为东宫的遭遇十分糟心,故而姬宇文回到府上时,面色非常难看。姬府的管家已经跟了姬宇文二十年,一看到他这副表情,便遣散下人,亲自上前伺候着。

“老爷,用过午膳了吗?老奴让厨房将饭菜送上来可好?”

姬管家聪明的没有问姬宇文的遭遇,而是十分体贴地嘘寒问暖,渐渐的姬宇文脸色多云转晴。

“嗯,顺便去请五夫人过来陪我一起用膳。”

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有软玉温香能抚慰姬宇文。这五夫人是姬宇文刚迎进门不久的小妾,如今到姬府也不过两月,正是让姬宇文痴迷之时。

姬管家便让人去请了五夫人,自己则是将今日帝都之中的大事,一一汇报给姬宇文听。

朝会上的事情如今已经传遍帝都了,就连帝君御封乌国一位平民出身的女子为靖凰郡主一事,也在帝都四个城门口贴了皇榜。

今年最耀眼的王国,无疑就是乌国。这不仅是因为乌国获得赏赐最为丰厚,更因为乌国的达夫人,一跃成为了帝国的封号郡主。

姬宇文越听越觉得不妥,眉头轻轻皱着,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老爷,你前两日不是说,有一夜太子殿下闯入府中,将你掳走带往城外,就为了救治一名重病重伤的女子吗?”

姬管家细心提醒道,“据老奴所知,那名新封的靖凰郡主目前也是带伤之身。刚到帝都的那两日,乌王还对外称其在别府内养病……”

姬宇文眼神微变:“你的意思是,那日殿下让我救的,正是这位靖凰郡主?”

“老爷英明。”姬管家拱拳,垂首恭维道。

姬宇文脸上不由得现出一抹烦躁,“那太子殿下与这靖凰郡主究竟是何种关系?若说太子殿下与其有私情,可两人身份乃云泥之别,以前更是一个在乌国一个在帝都,压根没有认识的机会。”

话虽如此,但如果两人之前不认识,太子殿下又怎么可能在那一晚将他带去救人呢?

紧接着,姬宇文又想到今日在东宫见到的那名老者。以他毒辣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老者出身低贱,那双手上布满老茧,身上诸多干重活、农活留下的旧伤。

也因此,姬宇文断定此人只是一介农夫。

先前他不明白,为何殿下要煞费苦心地医治此人,可是这一刻,姬宇文隐约猜到了原因。

也正因为姬宇文猜到了原因,所以他顿时变了脸色。

姬管家一直细心留意着姬宇文,此时见他神色有异,当即询问:“老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今日在东宫,殿下让我给一名老者诊治。此人似是得了失心疯,又似是脑子受损智力下降,可最令我在意的是,老者的出身似乎并不高。然而,殿下却对此人非常重视,言行间充满尊敬与亲近,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姬宇文停顿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不过是一名低贱的平民,让我屈尊诊治他也就罢了,殿下竟还因他对我发怒,将我赶出东宫,这口气实在让人忍受不下……”

“老爷,慎言!”姬管家急忙出声道。

太子殿下的威严是不可挑战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太子殿下本人身具才干,亦因为帝君对殿下的重视。若老爷对殿下心怀怨怼,在府中的时候还好,但这心思要是不小心在人前泄露半分,对姬府必定是灭顶之灾。

姬宇文不悦地哼了一声,却也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姬管家便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道:“老爷,你若真不高兴,不如找机会去见见帝君?帝君之前似乎有意让太子殿下与巴南帝国的九帝姬联姻,而且听说那九帝姬也即将到我隆凰帝国拜访,若这个关头上曝出殿下与一位原出身低贱的‘郡主’有私情,那……帝君会如何呢?”

此话一出,姬宇文眼睛一亮。

“本来,以那些贱民的出身便配不上太子殿下,如果他们执意如此,反而会让我隆凰帝国遭到另两国的耻笑……所以,我完全是为了帝国着想,才将此事上报给帝君。”

姬宇文自言自语的说道,姬管家听得笑容满面。

“正是如此,老爷此举实则是为帝国考虑。若真让那靖凰郡主成为了太子妃,以后此女的原出身暴露出来,定会让天下人笑话。”

姬宇文不是一个肯受气的性格,迫于敖千的地位是他远无法撼动,因此姬宇文只能把心中的气,撒到别人身上。对靳海如是,现今对靳宛亦如是。

再者,姬宇文认为,即便自己不去通风报信, 帝君也迟早会知道真相。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趁机立功,有道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姬宇文自认不是一个王八蛋。

打定主意之后,姬宇文便开始与姬管家策划,何时才是“告密”的好时机。这件事让姬宇文很快就把离开东宫时的憋闷,给抛到了九霄云外,连带着也忘了对靳海做的那些“迁怒之举”。

可姬宇文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却有人因此记上了仇……

第527章 奴仆

虽然靳宛记下了姬宇文故意虐待爷爷的仇,但帝君才刚刚将她封为郡主,靳宛是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姬宇文出手报复的。

就连敖千,也被靳宛劝住了。现在帝君明显是对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而且也对靳宛印象不错,若是敖千此时为了靳宛而惩罚姬宇文,那么不但会让事后知道内情的大臣们寒心,更会让帝君失望。

反正来日方长,靳宛相信自己总有一天,可以替爷爷报仇。

是故当日傍晚,靳宛就低调地趁天色已黑,带着爷爷和沈玉溪离开了东宫,回到帝君御赐的府邸。

靳海对于搬了新家一事,并没多大的感觉,他如今只想跟在靳宛身边,住哪里都无所谓。而靳宛一回到府中,便是各种忙碌。

要在新府邸宴请熟人,还要准备接受别人的登门拜访……不过当务之急,主要还是第二天跟着内侍公公去挑选自己的那一千名奴仆,以及接管那五百顷田地。

不知道帝君是不是知道靳宛也想定居帝都了,反正帝君赏赐的这五百顷田地,并不在乌国附近,而是就在帝都之外不远的一处平原。

按照内侍公公所说,帝君赏赐的那一千名奴仆,已经带到了田地附近,扎营住下,只等靳宛前去做更细致的安排。

是故次日,靳宛便带着靳海和沈玉溪,去视察自己的那一大片土地和千名奴仆。

内侍公公的马车在前头,靳宛的马车在后,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远远的,靳宛便透过车窗,看到了前方那大大小小的数百个帐篷。

彼时内侍公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靖凰郡主,前面便是您那千名奴仆扎营之地了。至于您的领地,还在更前面一些,不知靖凰郡主是要下车先同奴仆见面,还是直接到领地去?”

千名奴仆说是奴仆,但他们也是帝国的百姓,拥有生存的权利。只是他们原本所在的王国,在王国征战之中失败了,所以他们沦为了奴仆,又被胜利的王国献给了帝君。

而帝国领土何其大,养下这些奴仆自然是绰绰有余。可是如果白白养活他们,那就失去了战争的意义,因此帝君会将这些奴仆作为奖励,赏给有功之人。

一来可以拉拢人心,二来也能解决这些奴仆的生存难题。

毕竟在帝国,即使是奴仆也不能无故杀死。除非是从巴南帝国或者威灵帝国赢来的奴仆,因为异国奴仆始终是异国之人,所以不受帝国律法保护。

“先在这里停下吧。”靳宛决定先接收这些奴仆。

内侍公公恭敬地应:“喏。”

随即便让人在营地前方停了马车。

营地中有巡逻军暂时看守这些奴仆,一见到靳宛和内侍公公的马车,那巡逻军的头领便过来行礼问候。

靳宛下了马车,看见头领正在同内侍公公说话,便走上前去。

内侍公公这时转身,指着靳宛介绍道:“这位便是帝君新封的靖凰郡主,亦是这些奴仆的主人,你让他们过来见见罢。”

“参见靖凰郡主。”头领恭敬道,又对内侍公公拱手:“卑职这便过去将人全部召集起来。”

一千个人站在营地里,多少有点人头攒动的拥挤感。可是已经接受过奴仆训练的他们,却依旧保持了井井有条的秩序,然后站在那里好奇地打量前面的女子。

据说那个人就是他们以后的主人了呢。

见人都召集齐了,内侍公公便对靳宛做了一个手势,让靳宛上前讲话。

待将靳海交托给沈玉溪,靳宛走到千名奴仆的面前,微微扬高声音:“相信你们都知道了,从今往后,本郡主便是你们效忠的对象。不要看本郡主年纪小,便以为可以不将我这个主子放在眼中,若真如此,那总有一日,你会为自己愚蠢的想法付出惨痛的代价。”

没有寒暄,没有示好,靳宛一来便是下马威。

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理这一千人,所以她选择用最直接的方式,来让这些人熄灭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本来靳宛长相就偏小,虽然她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可看起来还是当年及笄的模样。面容如此稚嫩的少女,如何能让这一千人臣服?

所以靳宛不能露出和善的面孔,反倒是要表现得狠厉,这才能永绝后患。

当靳宛的声音响起时,那一千人中的许多人,心里都难以避免的有些不以为然。直到靳宛说话的内容传进耳朵,这帮人才稍微正色了。

“本郡主乃是帝君亲口御封,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妄想背叛我。尽管本郡主如今力量尚且薄弱,可既然帝君将你们赐给了我,那便是说,即使本郡主治不了你们,亦有帝君相助……当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存在。”

声音停顿,靳宛一双俏目环视全场,将底下那些奴仆的表情尽收眼底。

“现在,本郡主有意组建五支巡护队,负责领地的巡逻保护任务。你们之中,有谁习过武,或者自认为身强力壮的,都站出来,其他人则往后退。”

趁热打铁,靳宛很快就下达了自己作为主人的第一条命令。

在这样的震慑下,底下迅速清出了一片空地。

有的人因为恰好就在空地的范围便没动,其他一些符合条件的人,则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一刻钟后,营地里的千名奴仆便分成了两拨,其中以站在前面的那些青壮力最多,足足有七八百名。

瞧见这一幕,靳宛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感激和满意的。感激帝君赐给自己的并不是一些老弱病残,满意的是这些青壮力看着确实很有当护卫的潜力。

“凡是顺利通过考验成为巡护队的,每月皆有十两的月银。”眼见时机已到,靳宛再度扔下一枚重磅炸弹。

此话一出,包括内侍公公和头领在内,众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那一千名奴仆,个个呆滞地望着台上的女子,好像无法理解她方才的话。

靳宛扬了扬眉毛,勾唇道:“怎么,你们不信本郡主会给奴仆发月银?”

第528章 领地

第528章 领地

没有人说话,但是奴仆们的眼神都变得十分火热。

自他们的母国战败,他们沦为奴仆的那一天起,这些人对于正常的生活便不抱任何希望了。大多数奴仆在被新主人接收之后,要么是将他们当做苦力一般压榨,要么将他们充军,到前线当炮灰。

即便不是这两种结果,他们奴仆的命也是不值钱的,就算病的要死,也不会有人请大夫给他们看病。奴仆也从不敢奢望能有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他们只是暗暗祈求主人不要太苛刻,能给他们吃饱穿暖便行了。

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冤枉,却依然很难满足。

从来没有人会像这位靖凰郡主一样,竟然提出要给他们发月银!

这些内幕是靳宛不知道的,况且就算靳宛知道了,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虽然靳宛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要她不把人命当回事,那还是有些困难的。

“等以后相处久了,你们便会知道本郡主言出必行。只要你们忠心为主,那么,本郡主可以承诺不会亏待你们。在本郡主这里,想要什么就得用劳动去换取;反之,如果你够勤劳够刻苦,你想要什么都好说。”

御下之术,便是讲究奖惩合一,靳宛深谙此道。

也就是靳宛能有这份底气,要知道一千个人生活所需要的费用,那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使目前有帝君赏赐的十万两黄金,那也禁不住这一千人长期生活所需。

不过靳宛是真不差钱的,她不是一个不会赚钱的主儿!

此外,对于这些人的安排,靳宛心里也已经隐隐有了计划。在计划之中,这一千名奴仆或许会成为她的聚财盆……

神游之际,忽然底下的千名奴仆齐齐跪下,异口同声的声音响彻天地:“奴才愿为主子誓死效忠!”

靳宛不由得荡起了轻微的笑意,情绪也有些激昂,高声道:“在你们对本郡主下跪的这一刻,你们就成为了本郡主的人。从今往后,除了本郡主,你们不必听命任何人。你们的生死,由本郡主负责;你们的忠心,由本郡主受着;你们的仇人,由本郡主挡着!”

话音一落,全场沸腾!

千名奴仆无不是激动得满面通红,就连那些巡逻队,也被靳宛这番话给打动了!

“奴才愿追随主人,忠心耿耿,一生不悔!”千名奴仆五体投地,彻彻底底地臣服于台上的女子。

内侍公公和巡逻队头领面容颇为震动,望着眼前的景象,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色彩。

好半晌,头领才喉咙干涩地问:“公公,这位靖凰郡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内侍公公苦笑一声,“咱家也不知啊……”

帝君派他前来,说是为了给靖凰郡主领路,实则也有代为考察郡主能力的意思。或许在帝君看来,这靖凰郡主年纪尚幼,又是从偏僻之地出来,应该对御下之术不甚了解。

然而今日内侍公公所见所闻,皆注定了要让帝君也大感吃惊了。

最后在这营地之中,靳宛委托巡逻队帮助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考验,那就是让那些人与巡逻队的队员过招,只要能接住三招的就通过了考验。

虽然巡逻队也有三百名队员,但是与这七八百人过招完毕,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最终通过考验的有六百五十人,靳宛又将他们简单分成了五个队伍,便带着这些人继续前往领地。

领地说是五百顷田地,但其实是一大片平原,而且还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到达目的地时已是两刻钟后,靳宛就站在领地的边缘,眺望远方。

“靖凰郡主,这五百顷领地从今日起,便归您管辖了。无论您想用这块领地做什么,帝国都不会过问。”内侍公公在靳宛身旁解说道。

靳宛沉吟片晌,忽然问:“不知我这领地附近可有邻友?”

对于她的这个问题,内侍公公也不意外,笑了笑回答:“靖凰郡主多虑了,眼前这整块平原皆属于郡主的领地,离您最近的领地,也与此处相隔了两座大山。”

靳宛一听便放心了,也露出笑容。

“靖凰郡主请看,远处那朦朦胧胧的大山,便是您辖下领地的界限之一。从那座大山起始,到另一头,都包括在五百顷的范围内……”

靳宛眯起眼,按照内侍公公说的观察了片刻,然后总算意识到“五百顷”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一个字:大。

两个字:很大。

总之,就凭靳宛如今的目力,她竟然无法看到平原的尽头!

这让靳宛忍不住喃喃道:“原本以为一千个奴仆已经很多了,可是现在看来,一千个人还不够塞牙缝的。”

这么大的领地,光是一千人管理怎么够呢?

靳宛终于体会到了何谓“幸福的烦恼”。

在这个世界,有地就是财主啊!靳宛仿佛能够看见一个个大金锭挥舞着小翅膀朝自己飞来。

“咳咳,好了,领地你们也看过了,今后你们就在这里住下,直到本郡主的下一道命令传来,清楚了么?”

收回放飞的思绪,靳宛便严肃地对后面的奴仆道。

众人齐声应道:“喏!”

“嗯。现在已经到晌午了,你们就在原地生火,准备做饭吧。”看了一眼天色,靳宛又下达了一条命令。

随即在奴仆们忙碌起来之际,靳宛走向靳海和沈玉溪所在之地。

内侍公公紧随其后。

靳宛回头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公公这是?”

内侍公公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什么,只是咱家忘了带干粮,所以厚着脸皮来找靖凰郡主……”

呃?

靳宛哭笑不得,不过这点儿小事也不好拒绝,便微笑道:“若是公公不嫌弃,还请稍候,待我准备好了午膳,便同我们一起吃吧。”

今早出来得有些匆忙,靳宛并没有带上午饭。反正自己和爷爷都不是挑剔的人,若是赶不回来,便在外面煮面条也能凑合一顿了。

靳宛假装从马车拿出铁锅、面条以及事先剁好的肉酱,还有一些必要的配料。然后在沈玉溪的协助下,开始准备杂酱面。

第529章 缺粮

杂酱的香气在驻地飘荡,不少奴仆被这香气勾引,纷纷大着胆子将目光投来。

靳宛并未注意他们的视线,只是专心地炒着杂酱,这副素手作羹汤的画面被奴仆们看在眼里,再一次觉得自己的主人有点特别……

平常的贵族小姐哪会亲自下厨?而且看主人那熟练的手法,显然这样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了。

简陋的设施也能做出美味的食物,靳宛是这么坚信的。所以当她将一碗盛好的杂酱面端给内侍公公时,口中虽然说着“希望能合公公口味”的谦虚话语,眼里却是自信的神采。

至于内侍公公,实际上并非是他想来蹭靖凰郡主的这一顿午饭,而是帝君曾听龙大将军说,这靖凰郡主煮的面别有一番滋味儿。

尽管龙大将军当初,也带了杂酱的秘方回宫。可宫中御厨做出来的杂酱面,依旧是同靳宛做的有差别,这事儿一直让龙大将军耿耿于怀。

受到龙大将军的影响,帝君也不禁对靳宛的“独家杂酱面”起了好奇心。于是在今晨内侍公公出发时,心血来潮地嘱咐内侍公公,若有机会定要代他尝尝靳宛的手艺。

兴许靳宛也猜到了一些内情?

如若不然,干嘛特地在如此不便的地方,选择了过程较为繁琐的杂酱面。

内侍公公谨记着帝君的吩咐,在品尝时特别用心。结果吃了两口,他就不由自主地把这事儿抛到脑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碗中的面条上。

等内侍公公回过神来,才发现一碗面已经不知不觉的吃完了,此刻他正意犹未尽地舔着唇呢。

那厢靳宛正和靳海、沈玉溪坐在一块方布上,三人中间还有剩余的杂酱与面条。

眼角余光注意到内侍公公吃完了,靳宛便抬头冲他一笑:“公公若还想吃,锅里还有不少,不必同我们客气。”

内侍公公露出尴尬的神情,他放下碗筷,矜持地道:“多谢靖凰郡主款待,咱家已经饱腹了。”

虽然还想吃,但架不住没那么厚的脸皮啊……他刚才的吃相一定极为难看!

靳宛倒是没在意这些,既然内侍公公拒绝了,她也就不强迫人家再吃。

只是这样一来,多出的那些杂酱和面条,恐怕就要浪费了,因为靳海和沈玉溪也都吃得差不多了。

如是想着,靳宛观察了一下那些正在吃午饭的奴仆。随即,靳宛惊愕地发现,竟有数十人都没准备粮食。

当即站了起来,走到那些奴仆前面。

发觉主人靠近,正吃饭的奴仆们纷纷放下了食物,也起身恭敬地站着,仿佛是在等待主人训话。

靳宛蹙着眉头道:“有多少人没午饭吃的,举个手让本郡主瞧瞧。”

奴仆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主人想要做什么,但那些没吃饭的人还是迟疑地举起了手。

粗略一扫,果然是数十人,跟自己刚刚留意到的人数相差无几。

当即又问:“你们是没饭吃,还是没带干粮?”

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很快便听见不少人抢答的声音,吵得反而让靳宛听不清。

于是举起了手示意他们噤声。

旋即指着一名壮年男子,“你来说。”

那人面上闪过受宠若惊的神色,躬身恭恭敬敬地答道:“回主人,我们在被带来这里之前,便发了一定数量的干粮。此后,便没有吃的了,若是干粮吃完也就只能饿肚子。”

靳宛微微拧眉,“你们饿了多久?”

这一点倒是自己疏忽了,毕竟是没有经验,并不知道接收奴仆的同时,也要给他们准备粮食。

“回主人,我们这些人大多都是有家眷的,因此在来的路上干粮便吃完了。不过,我们也没有饿多久,因为我们是昨日才动身,行了大半天的路到此地扎营,也就晚上和今早没吃饭而已。”

虽然他说的很轻松,可是干了大半天的路,又饿了两三顿,岂能不难受?

思及此,靳宛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们的情况,本郡主知道了。”她提高了音量,对奴仆们说道,“本郡主会立即派人回城采购米粮蔬菜,尽快送来领地。你们之中有干粮的就先吃干粮,吃饱了便回到营地那边,将帐篷迁到领地。至于那些没有干粮的,便留在此处。”

听到前半部分的内容,奴仆们都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可到了后面,他们就一头雾水了,不明白为何主人要将他们分成两拨人。

不过主人的谕令是不可质疑和违背的,所以奴仆们皆恭声应是。

见状,靳宛便回身,对着已经用膳完毕的沈玉溪,吩咐道:“此事便交给你了,我和爷爷留在这里,你尽快带着粮食过来。”

“好。”沈玉溪简短回答。

然后他对内侍公公行了一礼,以作告别,转身上了马车。

见到沈玉溪离去,内侍公公有心回去复命,又担心只留靳宛在此处不安全,因此显得踌躇不已。

靳宛看出了他的矛盾和担心,对内侍公公感激地一笑。

“公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便不用陪我留在这里耗费时间,回去给帝君复命要紧。”

如此善解人意,真是让内侍公公感动又欢喜,当即温和道:“那靖凰郡主务必小心,咱家回去时会经过营地,便叫他们过来保护郡主。”

虽然这些人名义上是靳宛的奴仆,但毕竟是刚接触,还不足以获得靳宛的信任,因此靳宛也不拒绝内侍公公的这份好意。

是故靳宛点点头,致谢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内侍公公一走,靳宛就招来那些被命令留下来的奴仆,带着靳海一起往河边走。

——这块平原的水源可是非常充足的,而且水质极好,清澈甘甜,宛如山泉水一般。靳宛深知这是这个世界环境好、空气佳的缘故,自然能放心食用这些河水。

命奴仆将铁锅刷洗干净,又用他们自身携带的水囊装了不少水,靳宛便带领众人再度回到之前的驻地,开始炒制新的杂酱。

“主子,您这是?”之前那名壮年男子对靳宛的举动甚为不解,不禁脱口问道。

第530章 告状

靳宛头也不抬,“玉溪回城采购粮食,起码也要两个时辰才能回来,总不能再让你们饿这么久。”

靳宛在炒制杂酱时,靳海就在旁边烧火。虽然这些事靳宛想让奴仆来做,但如果放任靳海不管,靳宛又怕爷爷会乱跑,最后也就由他去了。

此时听见靳宛对壮年男子说话,靳海便朝他露出一个憨厚至极的笑容,壮年男子微微惊异地收回了目光。

“怎么敢劳烦主人为我等奴才下厨呢……”他讷讷地说,有些不知所措。

靳宛嫌他在一边碍事儿,便抽空挥了挥手,“你带几个人去找碗筷,本郡主可没准备这么多的饭碗。”

壮年男子感动得眸光湿润,哽咽地应了一声,去完成靳宛交代的任务了。

当太子爷驾马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心上人顶着冬日严酷的寒风,在那摇曳的火边挥舞着锅铲,忙得热火朝天的画面。

“……”

敖千很想扶额,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了——不对,应该说,她好像从来就没听过自己的话……

马蹄声响起,附近的奴仆们都循声望了过去。看到有几个陌生人到来,为首的青年满面冷意,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物。

这让奴仆们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同时担忧地看向铁锅旁专心烹饪的主人。

有奴仆小声问道:“那是何人?”

“没见过……看那装扮,必定是某位贵族吧……”

又有奴仆忧心忡忡地出声:“看他的表情,莫非是找主人寻仇来了?”

“主人一介女流,又如此年轻,应当不会招惹上这等人物才对……”说这话的奴仆渐渐的也不自信了,咽了咽口水,眼珠子突然瞪圆。

那青年下马了!

那青年朝主人走去了!

那青年……

众奴仆皆是惊恐地瞪大眼睛,更有冲动者,已经拔腿朝那处冲了过去。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愿意为他们亲自下厨的好主人,决不能让她被欺负!

在场的奴仆心中大多闪过这个念头。

只有沉浸在“工作”中的靳宛,没有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变化,一直到壮年男子不经意看到敖千,猛地高声道:“尊驾留步,还请不要伤害我家主人!”

换做以往,就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对待一个衣着华贵的贵族子弟。可经过了刚刚和主人的对话,此人心中仍残存着对主人的感激,因此脑子一热便开了口。

听到声音的敖千,只是淡淡扫来一眼,便让壮年男子心底深处涌出一阵寒意。

万幸的是,他的话成功引起了主人的注意,此刻主人已经抬起头,并且发现了那名贵族子弟。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主人在见到对方后,竟是露出一个灿烂甜美的笑容。那笑容之美,可不是之前他们见过的那些女子所能比,登时就把他们看呆了。

意外看见敖千,靳宛心中也是欣喜不已,不由得停下手中动作,喜气洋洋地望着他:“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敖千收回看向那名奴仆的视线,目光停留在靳宛那张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热的发红的小脸上。

“来看看你。”敖千简略道,脚步不停地走近。

待他瞧见靳宛额头上布满汗水,不禁微蹙眉头,语带责怪:“什么奴仆这样宝贵,值得你亲自下厨劳累?”

只是看了一眼铁锅的杂酱分量,敖千就知道这绝不是在为小丫头自己,或者爷爷准备吃的。既然不是为了她和爷爷,那就只能是这些奴仆了。

任由敖千替自己擦汗,靳宛干笑一声:“你不要生气,我的身子没要紧的,这点我可以保证。而且只是炒一些杂酱,对我来说很轻松,不累!”

敖千淡淡睨了她一眼,也不拆穿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而是解下大氅交给跟来的卫乙,然后走到靳海那里。

“爷爷,您累了么?让大个子来罢。”

靳海抬头又是一个笑脸,敖千不由得一顿,古怪地盯着老人沾上了煤灰的脸。

“大个子吃饭了没呀,让孙女给你做饭吃要不要?孙女做的面条可好吃啦!”靳海高兴地打着招呼。

敖千眸光微暖,“好,待会儿大个子一定尝尝宛儿做的杂酱面。”他也有数月,未吃到小丫头亲手做的东西了。

想到此,太子爷的心里又是一阵不爽。

若今日他不来,或者来的稍晚,这些奴仆岂不是比他更早一步吃到小丫头煮的杂酱面?

太子爷小心眼儿地表示,这绝对不行!

让卫乙将靳海请到一旁一边烤着小暖炉,一边吃着点心,敖千亲自给靳宛打下手,同时与她小声地说着话。

“今日早朝后,父皇将本宫留下了。”

靳宛担心地看来,“帝君留你是有什么事?”

却见敖千嘴唇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声音寒冽:“无他,只不过是有人背着本宫,想要向父皇告状罢了。”

随即也不等靳宛继续追问,便将今日早朝之后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她。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在敖千和帝君看来,不是大事。只是某些人不知内情,便以为自己抓住了太子爷一个了不得的把柄,于是连夜赶进宫,参了太子爷一本。

此人,正是姬宇文。

听到姬宇文的名字,靳宛面色一寒,嗤笑一声:“我们好心地不去找他麻烦,不曾想,他反而得寸进尺,恶人先告状了?”

“之前你病重,本宫不分时间地点,将他从府中带走,想必那个时候他便记恨上了本宫。”敖千语气淡漠地说。

靳宛撇着嘴,“你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还敢记仇,简直是活腻了。”

在护短的靳宛看来,自己人是必须处处维护的,何况这个姬宇文也太小气了,这点儿小事还值得记恨?

敖千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望向靳宛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所以呢,那个姬宇文告你什么状了?”见他迟迟不往下说,靳宛忍不住心急地催促。

敖千微微垂下眼眸,随意地道:“他大概是根据那日之事,猜出了你与本宫的关系;又从各种流言中,推测出了你的身份,便对父皇说新封的靖凰郡主行为不检,刚到帝都便主动勾搭上了某位权贵公子……”

第531章 瑰宝

第531章 瑰宝

“‘某位权贵公子’?”靳宛狐疑地望向敖千,“姬宇文这是什么意思,污蔑我吗?”

除了大个子,靳宛可没有招别的蜂引别的蝶。

敖千略为无语,“他说的人除了本宫还能是谁?只是碍于本宫身份,不敢公开谈论罢了,但其实无论是父皇还是本宫,都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隐藏之意。”

听说姬宇文暗示跟自己勾搭的是敖千,靳宛“哦”了一声,就没别的反应了。

一刻钟后,杂酱与面条齐齐出锅。靳宛让壮年男子负责招呼其他的奴仆吃饭,自己则是和敖千走到较远的地方,继续方才的话题。

“既然帝君将你留下,并将此事告知与你,而你此时却还能到这里找我,想来是没受到帝君责怪吧?”

两人十指交缠,在平原上悠闲地散步,享受这难得的片刻清静。

敖千也不否认,颔首轻道:“此事,本宫从一开始便没想过一直隐瞒父皇。除了最初为了护你周全,刻意营造一些假象误导父皇,等本宫再次离宫去赴半年之约,这之后便没有再隐藏什么了。”

“难怪后来我们在巽京之时,龙大将军会和阿轩阿钰两人出现在云川的即位大典。”这些事早有苗头,靳宛也不感到意外。

不过,靳宛还是很好奇帝君会对敖千说些什么。

见状,敖千便学着早上帝君的口气,说道:“昨夜姬御医连夜进宫,说是有要事要禀报于吾。吾儿,你猜是何事?”

然后又换成自己那淡漠的语气:“请父皇示下。”

紧接着又切换成面对靳宛时候,那带着一丝笑意和暖意的声音:“之后便是父皇叙述昨夜之事。话毕,父皇意味深长地询问本宫,‘吾儿,你猜猜看,当时吾是何种心情?又是如何回复姬御医?’”

靳宛竭力忍笑,佯装一本正经地看着敖千,“然后呢?”

“然后,本宫懒得配合父皇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便告诉父皇,姬御医是故意要抹黑靖凰郡主——既然父皇有意装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本宫也乐得陪父皇玩下去。”

敖千说着,像是也觉得父子俩这种幼稚的行为,反倒格外有趣味,便也情不自禁地微微翘了翘唇。

靳宛看他心情愉悦,心知他对帝君的包容与疼爱并非没有感觉。尽管他在帝君面前,永远是一副冷清淡然的面孔,但想必在心里,他对帝君也是一样的敬重与爱戴。

想到此,靳宛莫名感到温馨,于是浅浅笑着不接话。

只听敖千继续叙述道:“父皇似是料到了本宫的态度,却还是做出无可奈何的模样,旋即对本宫道:‘吾儿,你如此偏袒靖凰郡主,究竟是何缘故?莫非是看靖凰郡主性格温婉,觉得她好欺负,便有心逗弄她么?’”

说到这里,敖千忽然饶有深意地看了靳宛一眼。

靳宛颇为意外,不相信地说:“你别哄我,帝君岂会说这样的话?帝君可是你的亲爹,怎么会好像站在我的角度似地说话。”

“本宫亦是这么想的,也便这么问父皇了,你猜父皇怎么说?”敖千挑高了眉毛。

“快说,别卖关子了。”靳宛着急地扯了他一下。

敖千按住她的手,停下脚步,站在她面前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

“父皇说:‘靖凰郡主的身世,吾已然知晓。既然她父母早亡,如今又成了帝国的郡主,那么,她自然是吾的女儿。吾儿自幼受尽万千宠爱长大,对感情或许不如靖凰郡主重视,因此,若非不得已,吾不愿靖凰郡主受此伤害——吾儿,父皇的意思,你可明白?’”

随着敖千的话音落下,靳宛的神情渐渐呆滞,最终,她的双目一片湿润。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滑下脸颊,打湿了她的脸庞。

此时的靳宛心情激荡无比,偏偏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敖千满目爱意地望着她,而后轻轻圈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

“宛儿,本宫想,或许现在,本宫便可以八抬大轿地将你迎进东宫了。当父皇说出这番话时,你知道本宫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吗?”

靳宛依偎在他的胸膛,细细地呜咽了一声。

敖千轻拍着她的背,清冷却温柔到了极致的嗓音,在靳宛耳畔响起:“本宫想的是,立刻请父皇赐婚罢!然后,对天下之人公布,你是本宫的太子妃,是本宫心尖上的女子。这世上,若有人胆敢伤害你、想要伤害你,那他便是本宫的仇人、必须踏过本宫的尸体!”

靳宛吸了吸鼻子,习惯性地将眼泪蹭到敖千的衣服上。

敖千无奈,语气一变不复方才的深情:“宛儿,你每次都哭,一哭便将眼泪鼻涕往本宫身上蹭,又不替本宫浣衣……你可知道,近日东宫浣衣的宫女,都说本宫衣服上有女人的体香呢。”

这话说得百般不正经,靳宛气得轻轻捶他。

“胡说八道!”她骂。

敖千嘴角含笑,一把握住靳宛娇柔的拳头,“还记得当初你对本宫说,你的拳头如砂锅大,能打死熊瞎子。可在本宫眼里,你这小拳头,顶多能捶一下本宫的胸口。如今再看,本宫的预感果然不错。”

说罢伸手拭去靳宛的泪珠,语气柔得不能再柔:“好了,不要哭了,父皇说的对,你既已成了郡主,从今往后便是父皇的女儿。虽然郡主的名头不比帝姬,可在我隆凰帝国境内,你的地位与那些帝姬的无异。”

“帝君怎么可能会对我这么好呢?”靳宛喃喃道,“我实在想不通,我哪里值得帝君如此厚爱?我们才见过两面,连相识都算不上呢……”

敖千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待靳宛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方才缓缓开口。

“父皇为何不能对你好?你救了他的皇儿,融化了他皇儿冰冷的心房,使其终于变得有了一丝人情味……你还酿出了香醋和酒,做出了桑蚕丝绸,给帝国提供了一个伟大、光明的未来……”

敖千轻叹,良久,感慨地接道:“宛儿,你是上天赐给帝国的瑰宝,父皇如何能不爱你呢?”

第532章 嗜睡

到得此刻,帝君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

他对靳宛本人是很满意的,如果其它的顾虑也能扫除,恐怕就算敖千不提,他也会主动为两人赐婚。

但眼下,显然还不到时候,这事儿不能急也急不了。

不过饶是如此,敖千和靳宛也很满意了。最起码,在姬宇文告状之后,帝君最先想到的是提醒敖千注意保护靳宛,不能让靳宛因为他而受到任何中伤。

对此,靳宛充满了感动于激动。帝君的认可对她来说,真的太重要了,靳宛更没想过帝君对她的认可度会高到这个程度!

因着此事,就连姬宇文做的那些糟心事,都不能破坏到靳宛的好心情。

此后两人静静拥着待了片刻,直到靳宛提出,自己想在府邸摆一个宴席,邀请各方好友参加。

太子爷便针对这件事,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他自幼在宫廷长大,对这类事情熟悉无比,考虑得自然能比靳宛周全。

待靳宛与他一番商议过后,总算是制定出了一个面面俱到的计划。

首先,宴席定在三日后,那天正是个好日子。迷信点儿来说,三天后宜嫁娶、宜庆贺乔迁之喜、宜宴客……总之,要请客就在那日。

再来,便是针对宴客的名单做出了修改。

经过敖千的扩增,名单上的人由原本的二十多位,变成了足足有一百多位!

靳宛简直惊呆了!

“我在帝都哪认识这么多人啊!”她抗议道。

敖千耐心解释:“如今你身份不同以往,往来之人除了你自己认识的之外,还得给那些想要巴结你的人一个机会。这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在帝都,人脉十分重要。若你不宴请这些人,那么会令他们觉得,你这位新封的靖凰郡主,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敖千这么一说,靳宛也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靳宛便没有意见了,之后敖千再说什么,她也识相的没有再反对。

——前世身为全球首富之女,靳宛需要关注的大多是商场上的大佬,至于官场上的弯弯绕绕,靳宛实在是玩不来,也就从不接触。这便导致了,有关官场的那些关窍,靳宛不说一窍不通,可至少也是一知半解的。

等到所有的细节都安排得毫无遗漏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彼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于是两人便往回走。

想到当日在轩城,靳宛曾说过要为姜浔和炎翎二人引见太子爷, 这时便对敖千说了此事。

“小事一桩,本宫自会抽个时间,将那两人请到东宫来。”如今帝君对靳宛印象大好,许多事情敖千也就不必刻意避讳,像这种在东宫宴请两个熟人的举动,完全无伤大雅。

两人回到驻地之时,之前被靳宛派回先前营地拆迁帐篷的奴仆,以及被留在营地的那些奴仆,全都来了。

此时,奴仆们正在有序地搭建帐篷,巡逻队的头领则是带着手下在四周警戒。

见到靳宛,奴仆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鞠躬问好。靳宛让他们不用管自己,先把手上的事情忙完。

原本靳海待着的地方,已经不见了老人的踪影。靳宛忍不住微微担忧地四处打量,旋即便察觉到身侧有人走近。

扭头一看,却是卫乙。

“郡主,靳老爷刚才累了,属下便让他到帐篷里休息。”对上靳宛审视的目光,卫乙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帐篷,恭声道。

闻言,靳宛神色渐缓。

朝卫乙点点头,靳宛率先朝那帐篷走去。

刚走到帐篷前面,便看见之前的壮年男子从后面转了出来。

瞧见靳宛与敖千二人,壮年男子目露恭敬,躬下身子放轻了声音道:“奴才见过主人、见过公子。”

敖千也记起了此人,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你在此处作甚?”

“回公子,老主人在奴才的帐篷里休息,奴才为了不影响到老主人的睡眠,刚刚去把帐篷后面的漏丁补好,以免寒风吹了进去。”

壮年男子纵然心里有些发颤,生怕敖千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找他算账,却也壮起了胆子回答道。

听他这样说,靳宛的眼神便缓和了几分,问道:“这个帐篷是你的?”

“正是奴才的帐篷。”说到这里,壮年男子的脸忽然可疑地红了一下,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中,不好意思地说:“奴才的帐篷有些破旧,不过老主人犯困的时候,恰好只有奴才搭好了帐篷,因此奴才便自动请缨,邀请老主人在帐篷休息。”

这是怕靳宛嫌弃他的帐篷又破又旧还会漏风呢。

“你有这份心,很好。”靳宛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移话题道:“本郡主要先进去看看爷爷,你代本郡主在驻地巡查一番,看有没有谁闹事。”

虽然是要将人打发走的意思,可壮年男子听了这话,面上满是一片雀跃喜意。

“奴才领命,请主人放心!”

待他离去了,敖千才对靳宛轻声道:“此人可用。”

与壮年男子想的不同,他那为了护主而对敖千“无礼”的举动,非但没让敖千生气,反而是令这位对下属要求苛刻的太子爷,对他生出了用才之心。

靳宛亦是颔首,“待安定下来后,我会找他好好谈谈。”

说罢,两人便不再就此人之事议论,一前一后地进了帐篷。

帐篷内的气温比外面略高,但仍然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寒气。靳宛蹙眉观察了睡在毛毯上的爷爷半晌,发觉爷爷似乎没有受凉,便就稍微放心,与敖千一起退了出去。

出来后,靳宛眉心紧皱,似是在思索什么。

见状,敖千伸手按在她的眉心,“别皱眉,有什么事说出来,本宫在呢。”

靳宛忍不住叹息,眼中充斥了对爷爷的担忧,望着敖千道:“大个子,爷爷的情况是不是恶化了?他前几日并没有这种嗜睡的症状,我担心是他脑部的情况恶化,这才引起爷爷嗜睡。”

靳宛会如此担心,也是情有可原。可在敖千看来,这不过是小丫头关心则乱。

第533章 糟心

傍晚沈玉溪从城中带回米粮之后,靳宛吩咐那些没有加入巡护队的奴仆,第三天到府邸报道。

因为第四日就是宴席的时间,所以靳宛抽调了这些奴仆,提前一天去府邸帮忙准备。

除此之外,当天晚上回去时,靳宛还挑了十几个巡护队的青壮力奴仆,这其中就有壮年男子。

进入帝都城门之前,敖千便让靳宛先走。在靳宛的马车离开了两刻钟后,敖千的马车方才进城,而且进的不是跟靳宛相同的那个城门。

靳海的事情暂且搁置,靳宛打算后面再让长安君好好探测一下他的身体,这之前靳宛得先把宴席的名单拟好。

本来,像这种大的宴席,是可以让帝都的酒楼承包的,这样省时省事又省力。可是,靳宛自己就有在帝都开酒楼的打算,因此这个时候自己一展厨艺,正是一个宣传的好机会。

所以靳宛丝毫没有想要偷懒的想法。

再者,哪座酒楼能像靳宛这么大方,拿出几大缸的烧酒以及香醋?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靳宛便和沈大厨一块儿商拟宴客的菜单,还有桌椅、厨具、碗筷这些,也都要采购。

幸好帝君赏赐的这座府邸面积足够大,容纳一百多名宾客绰绰有余了。而且帝都这么大,所以就算时间很匆忙,但是沈玉溪依然在一天之内,就把需要的东西都采购齐全了。

剩下来要做的,就是将请柬送到各家。

这个任务被靳宛交给了那十几个奴仆,至于靳宛自己,则是亲自带着沈玉溪到各个地方采购食材。

像这种事,稍有身份和地位的人,一般都不会去做。不过靳宛可不是普通的贵族,她这个贵族本来出身就不高,甚至以后依然要依靠老本行守家,因此靳宛在此事上并无忌讳。

反而因为如此,若是之后靳宛的所作所为传扬出去,那些被宴请的宾客只会觉得倍有面子,认为这个靖凰郡主给足了他们脸面。

只是,像帝都这样的地方,多的是狗仗人势、欺下媚上的东西。而靳宛需要的食材数量又很多,这就难免跟帝都的几家酒楼起了“冲突”。

比如这日下午,靳宛的目标是一位帝都的蔬菜贩子。此人在帝都购置了一大片土地,花费大量精力和金钱,建了一个超级大的菜园,又请了不少农夫和工人,专门为帝都的各大酒楼、贵族家族提供新鲜蔬菜。

眼下正是寒冬腊月,能出产的蔬菜种类本就不多,所以各大酒楼之间的竞争也着实激烈。靳宛看上的,偏偏是最顶尖的那部分食材,因此在与菜园老板谈生意时,就有闻讯的酒楼老板赶来。

“蔡老板!你可别忘记了,你答应过鸿大人什么!”

人还未走近,与蔡老板坐在大厅里的靳宛,便听到了对方的大嗓门儿。

放下手中刚端起的茶杯,靳宛不慌不忙地扫向门口,正好瞧见一个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在朝大厅走来。

淡定地移回视线,靳宛对那蔡老板道:“蔡老板,莫非你做谁的生意、不做谁的生意,还得看那什么鸿大人的眼色么?”

此时蔡老板眼中闪过一抹尴尬,同时也有一丝羞恼,这鸿羽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那脑满肠肥的中年人——即是鸿羽,一踏进大厅便挑衅地看向靳宛。

“现在怎么什么人都敢往蔡老板这儿跑了?”接着又对那蔡老板,皮笑肉不笑地道:“蔡老板,你这生意是越做越不讲究了,什么人都敢往府里请?”

“大家都是来跟蔡老板谈生意的,有钱自然就能进蔡老板的府门,难不成这位老板不是如此么?”

靳宛淡漠的声音响起。

鸿羽立即目光如炬地望着她,眼睛微微眯起,一边不客气地走到蔡老板身旁的位子坐下,一边嘲讽地扬起唇角。

“你算什么东西,跟我比?”这个女娃虽然长得不错,但他鸿羽可不是那等色令智昏之徒,别以为他会因为对方是个美人就怜香惜玉!

“以前没见过你啊,你家主人是谁?说出来听听吧,看看我鸿老板是否听过他的大名。”

听见鸿羽说话如此无礼,蔡老板也不由得面色微沉,“鸿老板,来者都是我蔡京的客人,还望鸿老板给蔡某一分薄面!”

这可是在他的府上!这鸿羽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转而面向蔡京时,鸿羽神情收敛了些许,漫不经心地道:“蔡老板别见怪,鸿某也是为了你好啊!如今这帝都里,盯着蔡老板菜园的可不止鸿某一人!

“如果蔡老板因为跟一些无足轻重的人做买卖,而削减了给我们几个的供货……那恐怕,就算鸿某不追究,其余几个老家伙也不肯罢休啊!”

这话可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蔡京登时拉下脸,“鸿老板,你这是在教蔡某要怎么做生意吗?别忘了,这帝都可不是你家鸿大人一人的天下,蔡某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发觉蔡京动了真火,鸿羽忽然又笑了出来,十分不要脸地开始说好话。

“瞧蔡老板说的,鸿某哪有这个能耐教你做生意啊?鸿某只是认为你的菜园价值太高,一些普通人根本没有资格同你谈生意……”

“哦?听鸿老板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心想问问,依你之见,什么样的人才有这个资格呢?”靳宛“友好”一笑,温言软语地出声道。

而靳宛的语气,让鸿羽误以为她示弱了,也就更不将她当回事。

于是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刚想说起码得我这个层次的人才够格,至于一些黄毛丫头,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凉快去。

然而鸿羽才张了嘴巴还未发出声音,只见那面容妍丽的少女忽然灿烂一笑,挑着眉毛戏谑地看着他,道:“我来猜猜看……鸿老板应该是想说,要像鸿老板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吧?”

鸿羽被她的话堵得一噎。

旋即就见对方十分明显地扬起讥诮的嘴角,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请鸿老板,闭嘴吧。”

第534章 小人

“你说什么?”

鸿羽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皱眉望着靳宛。

就连蔡京也没想到,靳宛竟然敢这么对鸿羽说话!一时间,他不由得对这位神秘的少女产生了好奇之心。

——由于靳宛到来并未暴露“靖凰郡主”的身份,因而蔡京此时也不知道,想要与他做生意的竟然是帝君御封的封号郡主。

至于鸿羽就更不知道了。

靖凰郡主的真容,除了那些参加过朝会的人,没几个人见过。纵然是参加了朝会的人,也有十之七八没看清靳宛长什么样儿。

所以此刻帝都之中,大概有许许多多的人,想要一睹靖凰郡主的真容吧!

鸿羽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运气竟这么差,随便出门一遇,都能碰上帝都眼下最热门话题的主人公。

正所谓不知者无畏,不明真相的鸿羽在意识到靳宛的反击后,居然怒极反笑。

可惜对于鸿羽这副危险的表情,靳宛毫无感觉,继续对着鸿羽说道:“鸿老板是耳朵有问题么?若是如此,我倒是不介意再重复一遍的。只是这一次,希望鸿老板你集中注意力,可别再漏听了才好。”

“好大的胆!”鸿羽拍桌而起,怒目圆睁,一张肉脸上是凶神恶煞的神情。

章癸——即靳宛麾下那名壮年奴仆,如今他已经成为靳宛的随身护卫。从鸿羽进来的那一刻,章癸就一直默默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此时一见鸿羽这动作,当即戒备地往前踏了一步,随时准备冲到靳宛身前阻拦危险。

见状,鸿羽反倒冷冷一笑。

“就凭这么个护卫,你就敢跟我动手?”

被章癸挡在后面的靳宛,这时伸出一只手,将章癸推到一旁。

随后无奈的声音传到在场众人耳中:“急什么,我跟鸿老板聊得正好呢,你这一出来就破坏了我们的气氛。”

章癸别的不懂,但是主人责备的话,他还是能够理解的。

于是默默又退到了原先的位置,同时嘴里告罪:“是奴才冲动了。”

靳宛微微笑了笑,看着眼神越发冰冷的鸿羽,“鸿老板,难道你想欺负我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么?如果是这样,我可以从地上再捡两个石头给你作胆,免得你不能遂心而为,平白憋坏了身子。”

此话一出,蔡京和鸿羽的嘴角都是狠狠抽搐了一下。

“姑娘,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蔡京抹着额头的冷汗道,眼睛直冲靳宛使眼色,暗示靳宛不要再激怒鸿羽了。

这鸿羽的后台可不弱,就连他,也不得不给鸿羽三分薄面,否则方才鸿羽也不敢那样对他说话。

然而靳宛却没有什么顾虑。

好端端来买个菜,也能遇上人渣,这运气真是差到爆表了。

遗憾的是,靳宛从以前到现在,都不是肯忍气吞声的性子。当年还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农村丫头,靳宛就敢跟村长怼,后面对上了县衙的大人也没退缩过,如今她更加不会害怕了。

别说是靖凰郡主的身份了,就算她依然只是乌国的“达夫人”,这个鸿羽也不够格教训自己!

鸿羽显然知道,自己争辩不过靳宛。

所以他冷着脸,直接对蔡京拱手,道:“此人得罪了鸿某,这口气鸿某没道理咽下,也不可能咽下。接下来的事,还请蔡老板不要插手,否则鸿大人必定会亲自上门向蔡老板讨个说法!”

蔡京一听,就知道自己还是提示的晚了,这鸿羽明显是决心要狠狠惩戒这位靳姑娘。

但蔡京实在不愿看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惨遭鸿羽辣手摧花,因而不放弃地道:“这里是我蔡某的府邸,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都不能在这里动手,否则便是同我蔡京过不去。

“鸿老板,就算是鸿大人亲自上门,蔡某也是这个说法。如果鸿老板不信,大可一意孤行,只是之后若蔡某无法满足鸿老板的条件,也请鸿老板不要见怪!”

蔡京的态度甚是坚决,而鸿羽也很清楚,他说的无法满足自己条件,是指不能提供他所需要的蔬菜分量。

经营酒楼是他的任务,若因此事让酒楼生意受到影响,估计就算鸿大人知道原因,也不会轻易饶了他。

想到此,鸿羽只能不甘不愿地对蔡京道:“既然蔡老板都这么说了,鸿某也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不过,鸿某只能向你保证,不在你府邸之内对此人动手。一旦此人出了蔡府,之后的事,希望蔡老板不要再插手。”

蔡京神情不动,冷淡地说:“这是自然。你们之间的事,蔡某本就不欲插手。”

“有蔡老板这句话,鸿某就放心了。那么,鸿某就不打扰蔡老板了,告辞!”

说罢,鸿羽带着自己的手下拂袖而去。临走之际, 他还不忘递给靳宛一个阴森冰冷的目光。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最好一辈子就待在蔡府,否则只要你一出门,你的好运就到头了!

靳宛轻飘飘地看着鸿羽离去,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与胆怯。

见鸿羽走远了,蔡京忍不住压低声音,叹道:“姑娘,何必要跟鸿羽那样的小人较真?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鸿羽那种不要脸的小人,可是能够为了报复而不择手段的。”

话毕,却见靳宛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蔡京不禁讷讷道:“姑娘,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蔡某说的不对么?”

“不不不,我很感激蔡老板刚才的行为。”靳宛摇着头,含笑道:“只是,蔡老板怎么会认为,我会惧怕鸿羽呢?正如蔡老板所说,他不过是一介小人,我有什么必要怕他的‘难缠’?

“在绝对的地位和力量面前,再难缠的小鬼,也蹦跶不出什么花样儿。”

闻言,蔡京终是愣住了。

须臾,他才深呼吸了一口气,“可是,鸿羽背后,可是有鸿大人撑腰……”

“就算是那位鸿大人,在这帝都里,也只是金字塔中段的存在。真正的大人物,压根不屑与鸿羽那等小人物为伍。”

由始至终,靳宛的脸色都十分平和。在她说出这番话时,那自信从容的语气,饶是蔡京听了也禁不住的折服。

第535章 小巷

第535章 小巷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原本靳宛开的价格就不低,在鸿羽来之前,蔡京已经有些意动。虽然有不少的酒楼还依赖于他的菜园供货,可他是一个商人,买卖当然是要选择跟开价最高的人做了。

所以在鸿羽之事后,蔡京便没有再犹豫,答应了在后天凌晨,将靳宛订的蔬菜送上门去。

待靳宛将自己府邸的地址说出,蔡京先是闪过熟悉的念头,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紧接着,蔡京惊呼出声:“莫非姑娘就是靖凰郡主?”

难道此靳姑娘,真的是彼“靳郡主”?

靖凰郡主的名讳虽然没有传遍帝都,却也有不少达官贵人,知道靖凰郡主姓“靳”。恰巧的是,蔡京背后的靠山,也将靖凰郡主之姓告诉了他。

只不过蔡京一开始,并没有将两人联系到一起。因为靖凰郡主的身份使然,所以她不可能会亲自来下单子,而更应该是像那位鸿大人一样,派出自己的手下出面。

结果却让蔡京大吃一惊了!

对这蔡京刚刚明知会得罪鸿羽,但还是选择帮助了自己的行为,靳宛是非常欣赏的,所以这时也不否认,轻笑着点了点头。

见状,蔡京立马离座,起身行礼:“蔡京见过靖凰郡主!蔡京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对郡主多有得罪,还望郡主海涵!”

靳宛伸手虚扶:“蔡老板不必如此,你能答应与本郡主交易,已经让本郡主万分感激了。何况,刚刚鸿羽之事,还多亏了蔡老板出言相助。”

“郡主顽笑了,就凭郡主的身份,那鸿羽算哪根葱哪根蒜?他对郡主这般放肆,必定会受到严惩。”蔡京也十分识趣,说话很是得体谦虚。

靳宛含笑不语,没有否认蔡京的这句话。

看到靳宛的表现,蔡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忍不住在心里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良心泯灭,任由那鸿羽在自己府上对靖凰郡主出手。

否则,此事一旦闹到帝君那里,鸿羽固然是人头不保,而他蔡京,也必定会受到牵连,获连坐之罪。

最后,蔡京恭恭敬敬地将靳宛送出了府邸。

站在蔡府门口,靳宛矜持地道:“蔡老板请回吧,后日的事,还需劳烦蔡老板多上心了,本郡主便在府中静候蔡老板的到来。”

蔡京欢喜非常,连连应是。

转身上马车时,靳宛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又回头冲蔡京笑道:“对了蔡老板,后日郡主府要举办一场宴席,届时会广邀宾客。不知蔡老板那日是否得空?若不嫌弃的话,本郡主稍后便让人将请柬送到府上?”

一听这话,蔡京哪有拒绝的道理?当然是毫不迟疑地点头。

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郡主有请,蔡某不敢不从!承蒙郡主看得起蔡某,届时蔡某必定会应邀前往郡主府。”

于是靳宛满意了,作别之后乘坐马车离开蔡府。

由于蔡京的菜园建在了帝都城内一处偏僻之地,是故靳宛想要回府,还得经过一段人比较少的地方。

就在马车即将从一条小巷驶过时,长安君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小巷左边的屋顶上有人。”

靳宛似乎没有多少意外,淡定地问有多少人。

“十个。”长安君回答得很慵懒,看样子也没有将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

“是鸿羽吧?”靳宛悠悠问。

长安君打了一个哈欠,声音懒洋洋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为了确保稳妥,靳宛很是周全地提出了第三个问题:“武力值在什么程度?”

“放心,就算你现在伤势还未痊愈,亦能搞定。”

说完这句话,长安君就沉寂了下去,靳宛脑海里也“看”不到小正太的踪影。

靳宛嘴角微扬,忽地对外面驾马车的章癸,轻声说:“小心了哦,说不定那鸿羽会在这里埋伏,想要报刚才的仇呢。”

说完也不管章癸怎么想,抱着手臂倚着马车,装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彼时马车外的章癸,已经因为靳宛的一句话,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驾驶着马车,想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小巷,避免被人堵在小巷中袭击。

遗憾的是,鸿羽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们注定是逃不过这场劫难的。

当马车行驶到小巷中央,左侧的屋顶上忽然飞来了几根箭矢,刚好射在了马匹身上。

顿时,马儿受惊而起,整个马车也开始摇摇晃晃,差点儿被马儿掀翻了。

尽管马车没有翻,但是靳宛却被堵在了小巷。

章癸暗道不好,刚想将靳宛从车内拉出来,就见一侧有几道人影跃下。章癸尚未反应过来,其中一道人影便扑向了他,将他踢翻在地。

剩下的人全都扑向了马车,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棍子,显然是要对马车内的靳宛下毒手。

章癸想要冲上去,可是敌人足足有十个!尽管章癸有一股子蛮力,但在四五个人的压制下,章癸依然是被牵制住了无法去支援靳宛。

心急如焚之下,章癸不由得愤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袭击我家主人,可知道她是帝君御封的靖凰郡主……”

话还没说完,章癸就被人一棍打在了肚子上,顿时疼得浑身直冒冷汗,连话也说不完整了。

“啊——!”

骤然一声惨叫,在人群中惊起了一片骇浪,包括章癸在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声源处——

“嘭嘭嘭嘭!”

接连四道重物落地声,让几人皆是瞪圆了眼珠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章癸艰难地转动着视线,待他看清落地的是四个扑到马车上的壮汉,瞳孔也不禁一缩。

马车上还有一个人,只是此时此刻,那人是跪在车门前的姿势。一只白皙细嫩的纤纤玉手,慢慢地从里面伸出,那五根纤细的手指正捏着大汉的命门。

靳宛运转着帝罗诀,很不客气地将己身的内力侵入到大汉的身体,因此这会儿,那大汉已经痛苦得口吐白沫了。

露出面容的那一刹,靳宛冲外面的几人露出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随后手中用力,“咔擦”一声拧断了大汉的手腕。

第536章 鸿铭

第536章 鸿铭

半刻钟之后,马车悠闲无比地离开了小巷,留下一地哀嚎不断的“伤患”。

就在小巷附近不远处,鸿羽在那里等着那些人回来“报喜”。然而,当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一跛一跛地出现在鸿羽面前时,鸿羽心里升起了一股十分不妙的感觉……

当天晚上,鸿羽前往鸿大人的府邸,将今日之事报告给大人。

听完鸿羽的讲述,那鸿大人淡淡扫了他一眼,将一张请柬扔到他面前。

跪在地上的鸿羽面露不解,“大人?”

“你自己瞧吧。”鸿大人漠然道。

鸿羽便捡起请柬,看到最后那“靖凰郡主”四个字,鸿羽更加疑惑了。

“大人为何要给我看这个?”

鸿大人看着鸿羽的眼神透出厌烦,语气稍寒:“你知不知道眼下帝都最红的人是谁?不是褚国的国主,而是以前名不见经传的乌国,以及那位乌国出身的靖凰郡主。

“这位郡主深得帝君厚爱,成为数百年来隆凰帝国的第一位封号郡主,连我都没资格参加她的宴席,这还是褚国主特意赏给我的。”

鸿大人说的郑重其事,鸿羽越发觉得不安,忐忑地望着鸿大人:“大人,小的不明白您的意思,难道是想要小的去巴结……”

“你去巴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鸿大人面色一沉,阴寒地道:“何况,你今日刚将人得罪了,还派了那些废物去埋伏报复,那位靖凰郡主不将你扒了皮已经算是给我面子了。”

此话一出,鸿羽就是再迟钝,也总算弄清了鸿大人方才那一连串动作所代表的含义。

登时鸿羽的冷汗就冒了下来。

就是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得罪靖凰郡主啊!那丫头明明看起来那么小,又没有半点郡主的架子,怎么偏偏就是那位靖凰郡主!

“大、大人,这不能怪小的,实在是那位郡主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啊!小的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她堂堂一个封号郡主,竟然会屈尊纡贵跑去找蔡京那家伙谈生意!听说帝君赏赐了她一千名奴仆,她实在没道理会亲自出马处理这点小事……”

“人家靖凰郡主想做什么那不是你该过问的,你若是能猜到人家会做什么,那你也不是一个奴才了。”

眼见鸿羽还在狡辩不停,鸿大人面色发寒,语气充满了威胁地道:“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的一个奴才,不要妄想揣测主子的心思!

“明天一早,你就跟着我到郡主府给靖凰郡主赔罪,至于今日之事,我不管你怎么善后,总之不能留下证据,让靖凰郡主以外的人知道那些人是你派去的。”

鸿羽心中发苦,可是他哪里敢说一个“不”字。这个时候,鸿羽不禁在心里祈祷,希望那个靖凰郡主不要把他这个小人物当回事儿,到时候能饶他一条贱命才好……

郡主府里,靳宛的确没有将鸿羽之事放在心上。

如果什么小角色都能占据靳宛的心思,那她每天要烦的事情不就一大箩筐了?

今日奴仆们已将请柬都送到了各位宾客府上,至于到时候多少人会应邀前来,靳宛也没空去想。反正桌席只能多不能少,因此靳宛当天早早睡下,准备第二天继续忙碌。

虽然此次宴席,靳宛是打算亲自掌厨的。但那可是一百多号人要吃的食物,靳宛是不可能自己完成的,所以还是得在帝都请一些厨子。

好在沈玉溪之前已经打听过了,知道哪家酒楼的厨子手艺颇受好评,因而第二天沈玉溪便带着银两和靳宛的郡主手谕,前往他事先看中的厨子府中。

这日靳宛则是在家,处理一些可以提前备好的食材。当章癸通报说鸿羽来了,靳宛还在疑惑,这人怎么还有脸上门?

看样子,对方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对此,靳宛倒是不怎么意外,她只是因为现在很忙,所以不想在鸿羽身上多浪费时间。

如果只有鸿羽一个人前来,靳宛必定是不会搭理,反而还会让人用扫把将人给轰出去。可是章癸说了,来的不止鸿羽一个人,还有一位自称是“鸿铭”的青年人。

“鸿铭”为何许人也,靳宛也不清楚。不过靳宛倒还没忘记昨日在蔡府,那鸿羽和蔡京口口声声称之为“鸿大人”的人物。既然那鸿大人是鸿羽背后的靠山,而鸿羽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八成这个鸿铭就是“鸿大人”了。

猜到真相并没有花费靳宛多少时间,也因为如此,靳宛才提起了一丝兴趣。

靳宛很想看看,能养出鸿羽这种狗奴才的“鸿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

不久,靳宛便到了迎客厅。

那鸿铭和鸿羽已经在迎客厅等候,听到靳宛前来的脚步声,鸿铭立即对鸿羽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即刻对着迎客厅的入口跪下。

于是等靳宛走进迎客厅的时候,所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昨日嚣张跋扈的鸿羽,正对着自己进来的方向跪拜,而章癸口中的“鸿铭”,一位身形颀长,看似病弱书生的青年,则是站在鸿羽后面,同样面朝着自己。

“下官鸿铭,叩见靖凰郡主。”靳宛刚进来还未站定,便听见病弱书生如是说,一边说还一边撩起了衣摆,对自己抱拳跪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鸿铭如此识相,如果换做别的人,倒也不好一来就开口再为昨日之事责问鸿铭了。

关键的是,靳宛她,不是“别人”啊!

“鸿大人这可是折煞本郡主了,昨日在蔡府已经听过鸿大人的赫赫声名,本还想他日找个机会登门拜访,也好见识见识鸿老板口中‘鸿大人’的英姿。”

靳宛嘴上说着“折煞”,脚步却没有停止的意思,一直走到迎客厅的上方坐下,眼睛连扫都不扫地上跪着的两人一眼。

低头的鸿铭,察觉到靳宛的举动,以及听到靳宛的话语时,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这时,已经落座的靳宛,才不紧不慢地看向鸿铭,淡淡续道:“可不巧,今日鸿大人便过来了,真是让本郡主‘受宠若惊’。”

第537章 算计

第537章 算计

有时候,如果太过于要面子,那么吃亏受罪的就会是自己。

再者,在靳宛眼里,这个鸿铭还没有那么大的分量,能让靳宛放弃自己的“利益”。

鸿羽是一定要惩治的,只不过靳宛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付他。原本靳宛想的是等宴客之事结束之后,再来慢慢找鸿羽算旧账。

他不是开酒楼吗?那么想要教训他,方法和途径都有很多。

不曾想到,这个鸿铭的反应竟如此快,亲自带着人上门,还一副想要请罪的样子。

若是靳宛顺着鸿铭的鼻子走,那么到最后,恐怕为了不让鸿铭对外污蔑自己气量狭小,从而毁了自己的名声,靳宛就只能表现得对昨日之事十分震怒,或者昨日的埋伏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伤害”。

此时,其实靳宛也猜到了,若这个鸿铭是如此聪明难缠的人物,那八成昨天埋伏自己的那些大汉,已经被鸿羽“处理”掉了。换句话说,靳宛没有证据证明那件事与鸿羽有关。

故而,靳宛现在非但不能主动提及昨日的埋伏。反而还要竭力避免,以防那个鸿铭抓住这个话题不放,然后逼迫靳宛拿出证据,令靳宛陷入被动之中。

思及此,靳宛心里忽然就有了定计。

与此同时,鸿铭也终于二度开口,温文尔雅地说:“下官自知有罪,郡主生气是应当的,却不可如此说话,下官担当不起。昨日在蔡府,下官这不争气的奴才冒犯了郡主,当下官知道此事之后,恨不得立刻带着鸿羽前来认罪。

“可那时时辰已晚,下官为了不打扰郡主休息,便一直煎熬忍耐,总算是等到了天明时分。因此一大早,下官便前来叨扰,还望郡主看在下官一片诚心的份儿上,不要气坏了身子。

“至于鸿羽这不争气的奴才,只要郡主高兴,他便任郡主处置。无论郡主想要如何发泄心中的不忿,下官都毫无怨言,郡主完全不必看在下官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当鸿铭说完这段话的时候,鸿羽曾偷偷地抬头,眼里满含惊恐以及一丝怨怼地看向他。

只是彼时的鸿铭正专心望着靳宛,没能留意到他这个表情。不过端坐高座的靳宛,却是将他这短暂的异样尽收眼底。

“鸿大人此话言重了。”靳宛仿佛是被鸿铭的这些话所打动,连说话的语气都缓和了几分。

鸿铭听罢,嘴角不由得轻轻翘起。

只是一瞬而已,他很快又掩饰了自己的心情。

扭头瞪着鸿羽,鸿铭故作不悦地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同郡主请罪?便依你昨日对郡主口出不逊,就是郡主想要杀了你,你也是活该。”

鸿羽脸色一白,肥腻的面部上,肌肉微微抽动。

可他没有反驳,顺从地伏下身子,对靖凰郡主道:“是小的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对郡主口出狂言,恳请郡主看在小的不是故意的份儿上,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哦,你不是故意的?”靳宛扬了扬唇角,慢条斯理地说道,“可本郡主昨日好像听见,某人说过,本郡主得罪了他,这口气他咽不下也没道理咽下,还威胁蔡老板不许帮本郡主?”

这话自然是鸿羽自己说的,昨日离去前放下的狠话言犹在耳,但鸿羽此刻却是跪在对方面前,舔着脸恳求对方饶他一命。

“都是小的该死!郡主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小的计较,像小的这样的货色,郡主若是动手杀了,也只会脏了您这郡主府。小的已经知道错了,只要郡主肯放过小的这一回,那以后做牛做马,小的定会报答您这份恩情!”

鸿羽一向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如果不是靠着这份不要脸的技能,他凭什么能够成为鸿铭的首号奴才?

许多鸿铭不方便去做、拉不下脸去做的事情,只要交给鸿羽,他都能办得漂漂亮亮。

正因如此,若不是逼不得已,鸿铭还真舍不得放弃这个好用的奴才。

“呵呵……”靳宛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引得鸿铭与鸿羽抬头望去。

平静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看看鸿羽强忍不甘与不知针对何人的怨愤,装出一副战战兢兢、诚诚恳恳的狗腿模样,再看看鸿铭那眼里深处分明藏着算计,却被他很好地用真挚掩藏的样子,靳宛忽然感到很有趣。

“鸿羽,你若是真想求得本郡主原谅,那不如这样,就将你那酒楼让给本郡主。”靳宛饶有兴致地望着二人,开口道,“放心,本郡主不会让你吃亏,会开出一个合理的价格给你。至于这价格多少才算‘合理’,那就得看你这份道歉的心意有多真诚了。”

说着,靳宛就等着鸿羽回复。

在靳宛这番话出口之后,很明显就发现鸿铭的神色有了一丝异样。

恐怕鸿铭怎么都想不到,他都这般放下身段了,这位靖凰郡主竟然能在明知道酒楼的幕后主人是他后,还如此狮子大张口!

这帝都之中的人,就算是想要吞并、占有一些东西,基本上也都会注意一下吃相,绝不会像靖凰郡主这样,将吃相弄得如此难看。

难道靖凰郡主就不怕这件事传了出去,会让人觉得她仗势欺人吗?

鸿铭猜不透这个靖凰郡主的为人,只是冷冷地看向鸿羽,“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舍不得那份家业了。得罪了郡主还能活命,已经算是你走了大运,还不快快谢过郡主?”

话虽如此,鸿铭却是暗中朝鸿羽传递了一个眼神,让他配合自己不要答应郡主。

鸿铭的这话任谁听了,都会认为靳宛是个心胸狭窄、有仇必报的人,也就对靖凰郡主生不出什么好感了。

恐怕鸿铭也是看靳宛年轻,以为靳宛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吧?

靳宛眸光寒冷,在心里冷笑,暗道我今日若不让你掉进自己的坑里狠吃一番苦头,岂不是白费了你对我的这份“用心”?

“鸿大人果然高义,之前是本郡主误会你了。既然如此,鸿羽,你还犹豫什么?”

眼珠子一转,靳宛再次对鸿羽下了一剂猛药。

第538章 妙计

第538章 妙计

在帝都为官,虽然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但光荣的同时也会给人带来不小的压力。这其中,就以金钱的压力最大。

鸿铭当初能够从一个小世家的庶出公子,成长为今天在帝都还算是有点影响力的“鸿大人”,这里边儿除了他善用心计、喜欢筹谋的因素之外,更离不开他对金钱的合理定位与精准投入。

是故鸿铭比任何人都清楚金钱的重要性。而以他本身的职位,俸禄压根不足以供他挥霍,因此酒楼就成为了他重要的经济来源。

可以说,酒楼的盈利是能让鸿铭在官场上继续前进的重要支柱。为了将酒楼经营到今天的地步,鸿铭花费了不少心血,更投入了许多金钱。

若不是因为这酒楼对鸿铭而言太过重要,鸿铭又岂会纵容鸿羽在酒楼的事情上,如此横行无忌?

帝都里真正的大人物,是不屑于开酒楼的。不仅是他们自己不会去搞这种掉价的事情,就连他们的亲戚族人,也不会做。

大人物赚钱的途径也有很多,而且更加隐蔽、更加暴利。

至于那些如鸿铭一样不高不低的中端人物,就在酒楼这一块儿争利。而因为鸿铭个性精明又舍得花大钱投入到巴结那些大人物上面,所以一般也不会有人想去招惹他。

这就导致了在酒楼这块儿,鸿铭一直是做得风生水起。

近日由于群王朝会的缘故,帝都来了许多的人,所以这段时间是最好赚钱的时候。故而,不管是鸿铭还是其他人,都十分重视酒楼的生意。

然而因为冬季天气寒冷,市面上的食材并不多,特别是蔬菜,极度缺乏。是故蔡京的菜园价值飙升,帝都那些稍有点儿背景和名气的酒楼,都在抢占蔬菜的份额。

而靳宛一下子就要了将近百分之二十的蔬菜,这自然会让那些人不满。只是鸿羽的动作最快,在收到风声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蔡府,试图捣乱,然后就引发了今日之事。

因此,尽管昨晚在府中鸿铭很不客气地训斥了鸿羽一顿,但在鸿铭心里,却不是因为觉得鸿羽做得不对而发脾气。他只是认为鸿羽没有一点儿眼力,非但没有把事情解决,反而还给自己招来了一个大麻烦。

既然不以为错,鸿铭自然谈不上什么“歉意”。只是他习惯了将一切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更不以在地位更高的人面前做小伏低为耻,这才有了今日登门请罪之事。

然而,请罪归请罪,若是让鸿铭为此付出将酒楼送给靳宛的代价,鸿铭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

鸿羽虽然有些缺乏眼力,但他对鸿铭的性格十分了解,自然明白这酒楼对自家主人的重要性。因此,就算鸿铭不说,鸿羽也不敢答应靖凰郡主的条件。

除非是鸿铭自己开口,否则鸿羽打死了也不想松口。

只是这样一来,若真惹恼了靖凰郡主有丢掉小命之危,也不知鸿大人是否会搭救自己?

内心抱着如此惴惴不安的想法,鸿羽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靖凰郡主,您也知道,那酒楼比小的身家性命还要贵重,若是失去了酒楼,小的一家老小就得饿死街头了……郡主,您行行好,换一个条件成吗?”

话音一落,就见靳宛冷了脸。

“怎么,你还想跟本郡主讲条件?既然如此,那本郡主也不想多说了,你就跟着你家主人回去吧,今晚本郡主会到皇宫走一趟。”

靳宛冷笑出声,看着两人的眼神变得极为不善,“鸿大人,莫说本郡主不给你面子,只是你这狗奴才胆大包天。有些事本郡主忘了跟你说,昨日除了威胁要谋害本郡主之外,你这位家仆可还做了别的事情呢。

“当然了,或许这是狗奴才自作主张。可一旦此事上报给帝君,那么帝君会不会这么认为,本郡主就不得而知了。看在鸿大人今天特地上门这一趟的份儿上,本郡主就好心提醒你一句,养狗莫放纵,若不小心咬了人,狗固然是要死,可你这主人也逃脱不了罪责。”

鸿羽自己做贼心虚,所以一听到靳宛此话,当场吓得双腿打颤,忍不住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鸿铭。

然而这一次,鸿羽失望了。

鸿铭的表情再也没有从前的那股子从容,反而是苍白中透着异样的忌惮,就好像被靳宛的话吓住了一般。

这个认知让鸿羽心慌起来。

如果鸿大人觉得自身都难保,那么到时候肯定不会为他求情了!如此一来,他岂不是必死无疑?

这么一想,鸿羽也顾不得昨晚鸿铭的叮嘱,目露惊恐地朝前爬行了几步,口中惊慌失措地道:“求求郡主开恩!”

派人谋杀郡主,那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罪!就算他事先并不知道靖凰郡主的真实身份,但是隆凰帝国的律法可不管这点。只要你做了这件事,那就必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正因隆凰帝国律法严明,才能将帝国打造得如此强盛!

尽管这个时候,鸿羽没有忘记自己已经杀人灭口。可这世上,做了就是做了,即便将知情人全部杀光,也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何况就以帝君对靖凰郡主的重视,即便没有证据,他这条罪名也是逃不掉的。此外,鸿羽根本没有把握,能够保证鸿铭不会为了将自己从此事中摘出去,而将他给供出来。

毕竟整件事情,鸿铭都是事后才知道的。

想到这里,鸿羽心魂俱丧,控制不住地对着上方的靖凰郡主,一边叩头一边痛哭流涕,语气里充满了恐惧地说:“求郡主明鉴!昨日小的离开蔡府后就早早回去了,并不知道是何人埋伏郡主,这件事真的跟小的无关啊,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

纵然心里担心事情瞒不住,鸿羽却也清楚,谋杀郡主的罪名不能落实。因此鸿羽言语间,依然是充满了谎言,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郡主相信自己这番说辞……

只是鸿羽没有发现,在他开始心慌的时候,他就注定了会掉进靳宛的陷阱里。

而鸿铭也没有想到,仅仅在他因为靖凰郡主的几句话而略微失态时,事态的发展就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当他回过神来听到鸿羽此话,他几乎是险些气得晕厥,更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自己揭了老底的草包!

第539章 退缩

第539章 退缩

然而鸿铭回神得太迟了。

他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只是面色微变,两人就见靖凰郡主美眸一瞪,冷厉高喝:“来人!”

随着靳宛声音落下,迎客厅外走进来五名青壮奴仆。这五人哪一个看起来,都比鸿羽和鸿铭身骨强健。

五人进来后,齐声道:“奴才在!”

靳宛丝毫不啰嗦,纤长的手指一指地上跪着的鸿羽:“将此人捆了!”

此话一出,鸿羽立即吓得面无人色,慌慌张张地想站起来反抗。只是以他一己之力,如何能够扛得住五名大汉的合力?

鸿羽面容苦涩,方才的惊恐仍残留脸上,他不甘地呐喊:“郡主这是何意?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凭什么抓小的!”

说完后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鸿铭:“大人,救我!”

“好你个胆大包天的鸿羽,到了现在你还妄想狡辩?昨日被埋伏之事,除了埋伏之人及其幕后指使者,也就本郡主与家仆知晓。你若与此事无关,又如何能知本郡主遭人袭击?”

靳宛言辞犀利,目光如炬,字字句句戳在了鸿铭的心尖上。

此刻他心里对鸿羽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悔意,早知鸿羽如此烂泥扶不上墙,他又何必为了此人而煞费心思,平白上门遭受这靖凰郡主侮辱!

想到此,鸿铭也不由得对鸿羽生出了一丝杀意。

事到如今,鸿羽总算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他并不甘愿束手就缚,因此巧言狡辩道:“这件事是小的昨夜无意间听见的,那几个对郡主不敬的狂徒事后大谈此事,恰好小的经过,于是……”

“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在何处、何时遇见他们的?可有旁人能替你作证?”靳宛冷笑追问,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冲击得鸿羽哑口无言。

鸿铭心里越发失望,以前还觉得鸿羽是个可用之才,今日才知道,原来他竟如此愚蠢!在不该说的时候说漏了嘴,在该坦白的时候,却又强行辩解,这明显是伪造之词的借口根本站不住脚。

可是不管怎样,鸿铭决不能让酒楼落到靖凰郡主手中!

就在鸿铭心里做着打算,暗中思索要用什么方式保住酒楼时,靳宛的下一句话却让鸿铭惊得魂飞天外。

“也罢,鸿羽你敢在本郡主面前巧言令色,不过是认为本郡主没有证据、没有手段,便拿你没有办法。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相信帝君知道后,不会轻易略过。”

虽然靳宛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鸿羽,但是她的眼角余光却始终盯着鸿铭的神色变化。

“既然鸿羽执意不肯认罪,待得明日宴席结束之后,本郡主便将鸿羽带进皇宫,恳请帝君为本郡主做主!希望鸿羽你到了那个时候,还能保住心里的那些秘密!”

话音还未落下,鸿铭便倏然抬头,目光如电直射向靳宛。

就在此时,靖凰郡主的视线移了过来,客气地对他道:“鸿大人,本郡主相信此事与你无关,所以本郡主不会为难鸿大人的。只不过,鸿大人的这位奴才,恐怕就得留在郡主府做客了,明晚本郡主会亲自带着他进宫面见帝君。”

说罢,似乎是担心鸿铭误会自己是故意针对他,靳宛又添了一句道:“请鸿大人放心,本郡主一定会说明缘由,不会让这件事牵连到你。至于这个鸿羽,他性格如此跋扈,恐怕背地里做过不少肮脏事,到时候便让帝君一并审理了罢!”

如果靳宛不说这句话还好,可是她最后这句话一出,瞬间就让鸿铭警铃大作。

若说鸿羽嚣张跋扈做了许多肮脏事,那他呢?

一路走来,为了达到现在的地位,获得现在的权力与名声,鸿铭暗中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些勾当,他亲自动手去做的只是少数,大部分都还是由鸿羽代替他去执行的。

换句话说,鸿羽知道的那些秘密,基本上都是关于鸿铭的。而且这些“秘密”一旦公开,尤其是被帝君所知,那他迄今为止的所有努力都会白费!他以后更没有前途可言!

鸿铭绝不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恳请靖凰郡主给下官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鸿铭骤然跪地,声音铿锵有力地说,“鸿羽是下官的家仆,仆有罪,主人也难辞其咎。因此,请郡主将鸿羽交给下官处置,下官明日一定会给郡主一个满意的答复!若是郡主不信,下官可以立誓为证……”

说着鸿铭就欲举手立誓,幸而靳宛见机快,急忙出声打断了他。

“鸿大人万万不可!鸿羽是必须要留下的,就凭他派人暗杀本郡主,这事儿也没得商量。况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本郡主如何能让鸿大人受到牵连?”

鸿铭刚想说下官不怕牵连,就听到靖凰郡主接着又一句话堵死了他:“再说了,如果这个时候鸿大人执意要将鸿羽带回去处置,若让外人知道了,难免会怀疑鸿大人是不是做贼心虚……

“纵然本郡主清楚暗杀之事与鸿大人无关,但人言可畏!若让那些对鸿大人声名不利的谣言传将出去,今后鸿大人处境维艰!此事既然是因本郡主而起,那么本郡主自然会于心不安,希望鸿大人不要让本郡主为难。”

这长长的一番话说下来,鸿铭是彻底被靳宛堵得没办法了。

饶是他心机再深、再如何巧舌如簧,此刻也不可能再提将鸿羽带走之类的要求。

到了这一刻,鸿铭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深切的后悔!

是他,因为觉着这位封号郡主年纪轻轻,出身卑贱又没什么背景,所以不必太重视。哪知道,他这回先下手为强的算盘却没打响,反倒是将自己推进一个进退难为的困局!

不论如何,鸿羽不能留!

坚定了这个念头,鸿铭只能选择为了明哲保身而暂时妥协,于是拱手道:“多谢郡主为下官着想,之前是下官魔怔了。事已至此,鸿羽之事下官决不再插手,他就交给郡主来处置了。”

闻言,靳宛也露出了一丝“友善”的笑意:“本郡主也要多谢鸿大人的理解。”

第540章 备菜

第540章 备菜

两个口不对心的人互相敷衍应付,到最后以鸿铭不甘不愿地留下鸿羽,独自一人离开为结局。

等鸿铭一走,靳宛就恢复了冷淡的面容,挥挥手对那五人道:“将他带到后面耳房去,你们留下两个人好生看守着,决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谨遵主人吩咐。”五名大汉沉着有力地回道。

旋即,五人就押着面如死灰、还在一个劲喃喃自己冤枉的鸿羽,退出了迎客厅。

当整个迎客厅只剩下了章癸,靳宛便冲他微微颔首:“你先下去。”

“喏。”章癸应着,行了一礼也跟着离去。

只留靳宛一人,在迎客厅里静坐沉吟,琢磨着以鸿铭的性格,在这之后会做出何等举动……

半晌后,靳宛忽然冲着空无一人的迎客厅唤了一声:“左笙。”

下一瞬,隐藏在暗处的左笙现出身影,单膝跪在靳宛面前:“主子。”

“你稍后去东宫走一趟,我有传讯要交给殿下……”

另一边,鸿铭离开郡主府后没多久,便转去了帝都城中的某一处偏僻别院。

这座别院里,养着鸿铭的“刀”。

只要鸿铭有需要,他就会到别院中,挑出几把“刀”。这些刀,能为鸿铭斩除他的一切威胁,就连鸿羽也不知道鸿铭身边,居然还有这么个地方。

如果他知道了,那么刚才在鸿铭走的时候,恐怕他就会开始害怕了……

由于鸿铭一直很聪明,从来没有和自己招惹不起的存在对上。就算真起了冲突,鸿铭也会利用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在表面上麻痹敌人,然后等待敌人松懈的时机,悄悄派出自己的“刀”,一击毙命!

快、狠、准,这是鸿铭蓄养的这些刀的三个要求。

也因为鸿铭利用“刀”一直都是无往不利,所以这一次,鸿铭依然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何况他的目标并不是靖凰郡主,他还没有这么傻,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对靖凰郡主下手。鸿铭比较喜欢先谋而后动,因此在没有足够的把握能扳倒靖凰郡主前,鸿铭是不会针对靖凰郡主做出任何行动的。

他此回的目标人物正是鸿羽,这个几乎知道了他所有秘密的前左膀右臂。

将郡主府的地址以及一部分资金交给了“刀”,鸿铭便让这些人自己去运作。他所说的“运作”,自然是用银子收买郡主府的仆人,从而探听出关押鸿羽的地方。

只要打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就是等着明日宴席的到来。

宴席之时,郡主府人来人往,虽然看似不是一个刺杀鸿羽的好时机,但其实这个时候杀人最容易脱身。毕竟前往郡主府的宾客那么多,就算郡主府死了人,也很难查到真凶。

加上如今郡主府的防守还算空虚,如果错过了明天的机会,那么明晚等鸿羽被带进了宫,就再也没有回寰的可能。

相信靖凰郡主也绝不会想到,会有人敢在那样的场合动手。

认为自己已经安排妥当,鸿铭稍微放心了一些,当晚便回府,预备好好休养一番,等着明天听到“好消息”……

翌日凌晨很早的时分,帝都城里的百姓基本都还在睡梦中,郡主府便已经灯火通明,开始忙碌了起来。

当蔡京跟着运送蔬菜的车辆抵达郡主府时,是章癸出来接见蔡京的,并且在清点完货物后付清了尾款。

之后蔡京就被邀请到府里入座,不过蔡京不是一个没有眼力见儿的人,一看到郡主府这热火朝天的景象,便知道眼下郡主府不是待客的时候。

是故,蔡京便聪明地寻了一个借口离去,声称时间到了再来打扰。

章癸也是受了靳宛的嘱咐,这才客套地邀请蔡京进去,所以蔡京要走,章癸点了点头,也没有留他。

与此同时,昨夜将第二天的配料准备好的靳宛,因为睡得比较晚,所以这天并没有早早起床。好歹现在靳宛也是郡主了,虽然她想要亲自下厨,却也没必要事必躬亲,那些苦活累活,交给仆人去做便行。

最后,靳宛也只是比平常早起了半个时辰,而这个时候天色还很早。

宾客大概会在午时前后上门,因此现在还有充裕的时间准备。靳宛草草用过早膳,打发卫甲去照顾靳海后,便进了厨房开始今天的工作。

其实冬天最受欢迎的就是吃火锅,加之火锅本来就是三鲜楼的特色,而这些帝都的达官贵人只吃过普通的烫锅,并没有真正尝过三鲜楼的火锅,所以今天靳宛招待客人用的就是火锅。

在前一天晚上,靳宛做了大量的虾饺、牛肉丸、滑肉等等,甚至还炸了酥肉。今天靳宛需要做的,就是炒制锅底!

至于蔡京运来的蔬菜……靳宛之前吩咐的那些奴仆已经赶到了郡主府,所以这些蔬菜就交给他们来处理,具体方式靳宛已经教给章癸了,到时候就由他来安排这些奴仆的工作。

炒制火锅底料是一个大工程,尤其是要炒制足够一百多人吃的火锅底料,就连靳宛,也从来没有一下子做过这么大量的“活儿”。幸好,沈玉溪也是知道火锅秘方的,所以他还能帮靳宛分担一些。

于是这天,从清晨一直到接近晌午,郡主府那偌大的厨房里都飘着一股又麻又辣、十分刺鼻的香味儿。

彼时郡主府前已经是车水马龙,人群川流不息,一个个拿着请柬登上门的达官贵人们,还站在郡主府门口时,就闻到了那股奇特的香味。

不少人在等待门人核对请柬、登记礼品时,便忍不住小声的交头接耳。

“这是什么味道,莫名有一股吸引之力……”

“虽然只是闻到了一些,却让人觉得食指大动,这郡主府果然有些神奇。”

“……”

不过郡主府是真的缺人,在如此隆重的时刻,被派来接待宾客的竟然是一名奴仆!

而这位获得如此殊荣的奴仆,除了章癸,自然不做他想。

当差不多有一半的宾客到来后,匆匆回房梳洗了一番,驱除了身上那浓重火锅味道的郡主府主人——靖凰郡主靳宛,这才姗姗来迟。

第541章 登场

这一天,郡主府宰了足足三十头羊、杀了二十头牛,以及一百只活鸡、一百只活鸭。

其中牛羊取了适合烫火锅的部分,当做火锅食材;其余的,靳宛用来做了煎小牛排、煎小羊排,还有加入生姜、花椒等去味佐料,熬了滋补的骨头汤。

鸭子做成了一百只烤鸭,以北京烤鸭的方式来食用;鸡则做成了叫化鸡。

种种吃法,在这异界皆属独特,使得靳宛这次的宴席显得别出心裁。起码在这帝都是仅此一家,让众多宾客皆有一种别开生面的新鲜感和期待感。

当然,在正式开席之前,谁也不知道这郡主府的菜单内容。

在靳宛现身之后,她就不得不去招呼那些声名、地位皆是显赫无比的大人物。为了显出郡主府的待客礼仪,即便是面对地位不比封号郡主的人物,靳宛也必须微笑地与之寒暄。

当宾客来了一半之后,那些真正的顶端贵人才出现。

其中,就有靳宛先前在汤国巽京遇到的淄国王子紫宸。

以紫宸王子在淄国王室的地位,那日的朝会他并没能参加。

尽管紫宸没能参加朝会,然而因为淄国距离帝都并不远,紫宸想去哪里也没有受到限制,因而这一次,紫宸也跟着使者团到了帝都。

然后,就是靳宛在朝会上被封为靖凰郡主。直至那时,淄国的国主才想起,数月前紫宸曾经去参加过汤国新王的即位大典,应当对这乌国的达夫人有些了解。

于是,回去后淄国国主便招来这紫宸王子询问。紫宸王子对当初靳宛不给自己面子的“无礼举动”,仍然历历在目,自然是很快便想起了她。

可是那个时候,紫宸王子和靳宛的相识过程,可算不上有多愉快。是故,紫宸王子也不敢说明事实,而是含糊其辞地说自己跟达夫人有一面之缘。

这正是淄国国主想要听到的答案,因而今日跟随前来郡主府参加宴会的王子,就变成了紫宸。

虽然对这个紫宸还有一点印象,但那个时候靳宛本人跟紫宸的矛盾并不大,而且后来敖千暗中出手还让紫宸吃了一个哑巴亏,这个时候更谈不上找紫宸算账。

所以靳宛在见到紫宸时,表情还算是正常的,并没有现出不满或者记恨之类的神色。

见此情景,那紫宸王子自然是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可谁知,淄国国主是打定了主意要利用他认识靳宛这一点,从而与这位深得帝君看重的靖凰郡主拉近关系。

故而在与靳宛彼此寒暄过后,淄国国主便特地将紫宸拉到前面,对着靳宛笑道:“靖凰郡主,听闻小儿紫宸曾在汤国,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郡主还记得否?”

靳宛目光有些诧异地看向紫宸,他竟是这样对自己父王说的么?

紫宸被靳宛看得很不自在,却又不能当着父王的面,对这位靖凰郡主做出暗示或者威胁——且不说他敢不敢再像初次见面那样对靳宛吧,光有父王在此,他就不能这么做。

思来想去,紫宸王子唯有硬着头皮道:“靖凰郡主,当日在巽京,紫宸多有得罪,还望郡主不要见怪。那时紫宸心中不忿,这才将气撒在了无辜之人的身上,其实那并非是紫宸的本意。”

屁话!那当然就是他的本意!可是谁能想得到,当日巽京城中一个小小商铺的老板,竟然会在数月后,摇身一变成为帝都的封号郡主!

这简直是民间灵异精怪的话本里,才会出现的故事……

紫宸有苦说不出,冲着靳宛挤出了一个难看得要命的笑容。

对这紫宸王子,靳宛谈不上厌恶,更不可能喜欢,顶多是有点儿反感罢了。既然如此,靳宛自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下,给他难堪。

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靳宛再不喜欢这个紫宸王子,也不能不看在淄国国主的面子上,对他这位来客客气。

“紫宸王子多虑了,当日之事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本郡主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今日紫宸王子能来,也是你我有缘,待会儿宴席之上,紫宸王子大可自便,无需拘谨。”

靳宛浅浅笑着,如是说道,看那样子真瞧不出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虽然有些好奇紫宸口中的“得罪”是怎么回事,但是淄国国主也是一个懂分寸的人,又岂会在这个时候霸占宴席主人太多时间?

便微微一笑,客气地道:“多谢郡主招待,本王先落座了,不妨碍郡主接待后续宾客。”

“淄王请。”靳宛露出一个感激的笑,伸手招来奴仆,给这位淄国国主带路。

淄国乃是五大超等王国之一,排名在第四位。排在最末的超等王国是朱国,而在淄国之上的有:第三位的翟国、第二位的焱国,以及稳稳占据第一超等王国宝座的褚国。

在这五大王国之中,朱国是依附褚国存在的,一直仗着褚国的支持,而对淄国百般挑衅。除了这三国之外,翟国与焱国都是置身事外,同时为了与褚国抗衡,又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合作关系。

正因如此,褚国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地帮助朱国挤压淄国,否则会受到另外两大王国的排斥。

如今宴席之中,拿了请柬又最先来的赫然是淄国。这倒是不出乎靳宛的意料,毕竟那朱国有褚国撑腰,估计态度也是嚣张的,恐怕会在最后同褚国一起出现。

前提是,褚国国主会应邀前来。

在淄国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重要人物,其中就有帝都的一些大臣、官宦世家的家主,还有靳宛早就听过大名的——姬宇文姬大御医。

看见姬宇文时,靳宛眼中不由得幽光一闪,脑子里浮现出,当日东宫之内,靳海展现的那些被针扎出来的红点。

“恭喜靖凰郡主乔迁新居。”

姬宇文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也非常有礼貌地拱手恭贺,只是接下来的话,听起来却不怎么美妙了。

“想必帝君赏赐的这座府邸,定然很符合郡主的心意吧?毕竟郡主出身乌国那等偏僻之地,据说之前一直居住在某个小村落……呵呵,郡主不要见怪,姬某一时嘴快,并无他意。如有得罪之处,还请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第542章 将军

姬宇文因为医术精湛的缘故,所以一直备受帝君看重,故而姬宇文一开口,很自然就招来了其他人的目光。

短短几句话,轻易就让人察觉出了姬宇文对靖凰郡主心存不满,否则谁会当着正主儿的面,直接将对方的老底儿都揭了出来?

然而也正是姬宇文的这些话,让一些根本不了解靳宛的人,隐隐约约得知了靳宛的出身。顿时,大家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微妙。

众人去看靖凰郡主的表情,试图从靳宛脸上看出她此刻是何心情。只是靳宛依旧言笑晏晏,说话时带着笑的脸看在他们眼中,就是靖凰郡主本人并没有听出姬宇文话中深意。

只听靳宛道:“有劳姬御医为本郡主考虑良多,多谢你这番好意了。正如你所说,帝君赏赐的自然是最好的,本郡主心中除了欢喜还有深深的感激,只是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表现,如今姬御医倒是帮了本郡主一个大忙。”

所以姬宇文这番话,是在借他自己之口,代替靳宛向帝君表达感谢?

姬宇文嘴角有些僵硬,笑容开始难以维持。

“姬御医请入座吧。”此时靳宛又得体地伸出手势,请姬宇文就坐。

靳宛的种种表现,很明显就让人感觉她是有包容心的。原本姬宇文的性格就有缺陷,许多人碍于他那御医院第一御医的地位,所以都不想得罪他,免得以后有求于人时遭到姬宇文刁难。

也正因如此,姬宇文平时为人处世,就是对上恭敬,对下高傲。而这个“上”,所包括的人物并不多,一般就是帝君和几个皇子,还有那些根本不会因姬宇文的身份,而对他假以辞色的人物。

换句话说,姬宇文是个欺软怕硬的贱骨头。

尽管如此,在受到姬宇文当面给的难堪之后,着实没几个人可以保持正常的脸色,是故众人对靳宛的看法反而更高了一层。

尽管姬宇文明里暗里,都在嘲讽这位靖凰郡主出身低微,可靖凰郡主身上却有平民所无法拥有的贵气。那样从容淡定的风度,恐怕姬宇文自身就不具有。

直到最后,姬宇文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话非但没让人对靖凰郡主产生鄙视之心,还让许多人在之后的交谈,都对她交口称赞?

不过,靖凰郡主的态度还是让姬宇文感觉很受用的。看样子,这个平民郡主也知道不能得罪自己,如此一来他就放心了,不用担心会因为之前在东宫,将怒气发泄在那位老农夫身上,而遭到殿下的追究。

可惜姬宇文只查到了靳宛的出身,并不知晓靳宛这一路走来的事迹,也就对靳宛的为人半点不了解。

所以,他压根不懂,靳宛的反击已经开始了。

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十几位朝中的要臣、重臣,这里面就有龙大将军。

龙大将军是被一帮人簇拥着来的。对此,龙大将军显然十分不喜,他的表情、眼神,无一不说明了他的心思。

那堪称不善的面色,在进到郡主府,看见靳宛迎过来的时候,才稍微有了好转。

在龙烨面前站定,靳宛欠身盈盈一礼,抿着唇笑:“感谢龙大将军拨冗参加宴席,靖凰此处有礼。”

“你这丫头。”龙烨眼睛带笑,背着手慢悠悠地道:“这才几个月,你就变成了郡主,倒是本将军小瞧你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龙烨脸上可瞧不出半分不满,反而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

——怎么能不自豪呢?他回帝都的时候,就断定帝君会接受靳宛。等回了帝都,他跟帝君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当时帝君是怎么回答他的?

“哼,这世上能与吾儿相配之人凤毛麟角,即便是巴南帝国的十几位帝姬加起来,也未必会有吾儿这般风姿,因此吾从不认为她们中有谁可成为吾儿之妻。

“连堂堂帝国之帝姬尚且如此,那小小的乌国公主更不可能了。何况,这女子还只是一名乌国某个不知名小村落出身的农家女!

“大哥,纵然吾知你性格豪爽不拘一格,可也不应豪爽至此……那好歹是你侄儿的终身大事,你才去了多久,岂能一回来便是满嘴对那农家女的赞词,这叫吾更加担忧了。”

即使龙烨知道帝君性格别扭,说出的话往往是口不对心,但听到最后一句话,还是有些气结。

敢情这是在暗示他对太子爷的事儿不上心啊!

龙大将军登时就闹起了脾气,只觉心里委屈得不行,便对帝君道:“若是帝君他日认可了靳宛,那么帝君就得为今日之言负责。臣要求不多,帝君既然认定臣对殿下不够关心、不够重视,届时便请帝君对外公布,你之所以同意殿下的婚事,亦是因为对殿下不够重视,任由殿下爱娶谁便娶谁。”

乍一听,这要求对帝君并没有什么影响。然而帝君听了,却是露出一脸迟疑和为难。

龙烨如何不清楚帝君心中的想法?如若靳宛真能与太子相配,那帝君自然会爱屋及乌,到时候要做的就是让靳宛获得天下认可,否则不仅靳宛会处境艰难,连太子也会遭受天下耻笑。

假若帝君真的按照龙大将军所说的去做,那岂不是会让许多人,自以为抓到了把柄,更加变本加厉地对太子“落井下石”?

帝君疼儿子,尤其是疼太子,这可是他和帝后第一个“爱的结晶”。

是故帝君自我催眠了一会儿:吾这是为了不与大哥置气,两人加起来都快满一百岁了,岂能还这般幼稚地打这种赌?

“咳咳,大哥,这赌便算了。就当是吾说错了话,让大哥伤心了。其实吾很明白,大哥对几个皇儿皆是由衷疼爱,呵呵呵……你我兄弟二人,便不要计较这点小事了。”

普天之下,能让帝君这样“认错”的,也就只有龙大将军一人。

即便是对太子,帝君也是不会在明面上承认“错了”,这大概是他身为帝君的唯一枷锁。再者,平常人家也没几个父亲,可以坦荡地向孩子承认错误,帝君更是不能了。

因而,帝君一般不会口头上说什么,他都是直接用行动来表达。

第543章 褚贤

在靳宛接待龙大将军之时,郡主府的后院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这几人手上拿着一张很简略的郡主府地图,顺着地图上的标记,偷偷往目的地潜伏而去。

几人压根不知道,在郡主府四周,早早有一批暗卫隐藏在暗处。当他们进入郡主府的那一刻,他们的一举一动,便落入了某些人眼中。

等靳宛将龙大将军请到首席落座,左笙便悄然行至靳宛身边,附耳对靳宛说了几句话。

龙大将军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但也没有多问。

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今日是郡主府的大喜之日,若有人不长眼地在此处捣乱,本将军第一个不饶他。”

这话是给靳宛撑腰用的,不管有没有人要闹事,但是龙大将军已经先发话了,到时候没事就最好,可如果真的出事了,也就不能怪龙大将军大动干戈了。

靳宛心中感激,对龙大将军笑得更加亲切。

不过靳宛目前还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以免在鸿羽之事上节外生枝,便泰然道:“大将军不用担心,即便真发生了什么意外,靖凰也能够处理,您便安心地飨宴。”

“嗯。”龙烨抚须,点头。

旋即他目光四扫,发现在已经到来的宾客中,并没有褚国之人的身影。

龙烨自然不会怀疑是靳宛没有给褚国发请柬,唯一能够解释眼下这现象的,只能是褚国国主依旧没有来。

除了褚国之外,也就那巴着褚国夹尾生存的朱国还没出现,另外的翟国、焱国、淄国都到齐了。

看样子,这褚国是完全不把帝君御封的靖凰郡主,放在眼里了。

龙烨眼中冷芒一闪,却没有说话,板着脸端坐在首席。见状,首席附近桌席坐好的人,也不敢再放声高谈,郡主府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直到又一声通传报出了来客的身份。

“褚国储王、朱国国主到——”

褚国的人终于来了。

可是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来参加靖凰郡主亲设宴席之人,竟然不是褚国国主本人,而是由褚国的储王代替!

储王储王,乃储备的君王!就算他以后注定也会是一国之主,但起码目前,他还只是一个地位比较高的王子罢了。

这褚国竟然如此不给靖凰郡主面子,迟迟不到不说,居然还派出一个王子来参加宴席!

所有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要看看靖凰郡主对此是什么态度。

但让他们失望的是,即便是听到褚国来的是储王而非国主,靖凰郡主的表情也十分淡定。就好像之前姬宇文出言不逊那样,靖凰郡主始终维持着脸上得体的笑容。

待那门房之人登记好褚国的储王,与朱国国主的礼单之后,两人便一左一右地进了郡主府,朝宴席的场中走来。

靳宛就站在那里,没有像龙大将军到来时一样主动上去迎接,反而是等着他们走到自己面前。

“褚贤见过靖凰郡主。”褚国的储王彬彬有礼地拱手问候,轻含微笑说:“父王今日身体不适,这才让褚贤代替他前来,郡主万勿见怪。”

“此事本王可以作证,褚国主偶感风寒,这才让褚贤王子前来参加郡主宴席。”

不管褚国国主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这表面功夫须得做好。

这番说辞听起来并没有漏洞,外人也不可能真去褚国的别府探听虚实,靳宛就更不可能当众质疑了。

浅浅笑了笑,靳宛善解人意地道:“褚贤王子能来已是意外之喜,何来见怪之说?”

褚贤与朱国国主一听,俱是会心一笑。

果然,这个靖凰郡主还算“识趣”,聪明的没有深究事情的真假。

彼此眼中俱是同样的意思,然而紧接着,两人就听见靳宛语气为难的声音:“只是,原本本郡主便为王子备了席位,眼下……也只能烦请褚贤王子与众王子们同坐一桌了。”

也就是说,首席没有褚国的座位。

可这不能怪人家靖凰郡主,是你褚国自己不重视这场宴席,直接派出一个后辈前来。就凭一个褚贤,还不够资格同龙大将军,以及首席之上的其他客人同桌。

褚贤虚伪的笑容逐渐开始皲裂。

看着靖凰郡主那张年轻青涩的面容,褚贤很难相信,这是对方故意给褚国的难堪。可如果不是这样,靖凰郡主怎么会说出如此“煞风景”的话。

“怎么了褚贤王子,是本郡主的安排有何不妥么?”靳宛摆出一副关切的面孔。

褚贤还能说什么呢?

龙大将军此刻就坐在首席的首座上,他褚贤有这个胆子,说出与龙大将军同席的话么?

本来他们想的是,到时候就算靖凰郡主心下不悦,也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毕竟她只是平民出身,等同于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

如此巨变,只会让靖凰郡主心下惶惶。她应该清楚自己在帝都没有立足之力,自然就该晓得,褚国是她惹不起的存在。

然后,靖凰郡主当然会让褚贤坐在首席。那时,即便是龙大将军也无法说什么,如此还能让褚贤多了一个同龙大将军攀谈、结交的机会。

结果世事难料……

这靖凰郡主也太耿直了!

“郡主说笑,褚贤自是没资格与龙大将军以及诸位国主同坐首席的。”褚西挤出一个微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

靳宛当即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那,褚贤王子请吧!朱国国主,还请你上座首席。”

这么一来,一拨人便被分成了两队。原本在进郡主府时,褚贤还能同朱国国主并行,可如今,他却只能同朱国的王子走向同一桌。

想到此,褚贤袖下的拳头悄然握紧,心中满是不甘以及对靖凰郡主“不识相”的迁怒。

另一边,送走了褚国和朱国的宾客,靳宛转身就是冷冷勾起唇角。

想给本郡主来个下马威?也不怕搬起石头砸断自己的脚!

那鸿铭本就是得了褚国国主赠予的请柬,才能有幸参加今日的盛宴,因此方才他便跟在褚贤身后。

自然而然,鸿铭也见到了褚贤气得隐隐发青的面色。

第544章 惊艳

鸿铭对那些人下达的命令,是让他们在宴席进行到一半时动手,所以现在时间尚早。

最后来的是敖墨,以及一个好吃的敖钰。

两大皇子相伴出席,即便太子爷没有来,也给足了靳宛面子,让宴客们心中对靳宛的重要程度,不得不又往上抬了一层。

宴席正式开始之前,是有节目表演可看的。在宴席现场搭建了一个高台,宴席前一个时辰,那上面的节目就开演了,这也是为了让那些提前到来的宴客,不会在等待的过程中感到无聊。

待得所有人到齐,高台上的节目也渐趋尾声。这时,不知何时悄然离开现场又重新返回的靳宛,已经换上了一袭瑰丽长裙,并且很明显地精心装扮过了。

等舞台上的节目收尾了,表演袖舞的舞姬尽皆退场,众人便发现那靖凰郡主款款登上了高台。

此刻的靳宛,身上穿着的是用桑蚕丝绸缝制的衣裳,那柔软的布料上绣着盛开的牡丹,淡粉的色泽衬得靳宛肤色如雪。一头乌黑光泽的长发高高挽起,插着精致的步摇和金灿耀目的簪子,鬓边垂下两绺青丝,为正逐渐褪去青涩的少女面容,平添了几分妩媚。

少女眉心处垂下一朵艳丽的金牡丹,而在皓白的脖颈处,少女则戴着一条闪着银光的锁骨链,与耳朵上那对纯银牡丹耳环是配套的。

当她站上高台时,微弱的日光便在她身上,折射出闪亮的银光,炫目,且夺人心魄。

再加上那张略施粉黛的俏丽容颜,正呈现一抹迷人的嫣红,显得少女郡主娇羞可人,看得台下众多青年男子微微一滞,连手中的酒杯拿歪了都不自知。

——这个气质高贵宛如出尘仙子的女子,跟刚才那个气息温和、平易近人的少女,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只不过是略微打扮了一番,温和可亲的靖凰郡主,就一跃变成了让人可望不可即的清冷仙子!

这种转变不是相貌上的,而是气质上的。而在这帝都之中,长得好看的女子太多了,所以光是长相出众已经吸引不了人们的目光。只有那些气质独特的女子,方能让帝都的贵公子们念念不忘。

诚然,靳宛今日这副扮相,已经成功虏获了台下众多高高在上的公子,那一颗见美则爱之的心。

敖墨同样也是两眼发光地望着高台上的靳宛,可他心里想的,却是:可怜的皇兄,谁叫你不来,错过这一幕真是可惜了。

“啧啧……”心有所感的敖墨赞叹出声,很是骚包地顶着寒冬腊月的冷风摇着玉扇,自认为十分潇洒地说话:“靖凰郡主隐藏得可真够深的啊,居然有如此本钱,也不早点拿出来让我等欣赏。”

龙烨收回视线,瞪了他一眼,“二皇子慎言,此话实乃无礼之举。”

未来皇嫂是能拿来调戏的吗?也不怕被你皇兄拆了你的收藏室!

“可是二兄,”敖钰低着脑壳凑近,很小心地告诉敖墨:“在巽京时,阿钰便见过皇嫂盛装的模样了,她当时穿的是跟母后很像的服饰,简直美得让阿钰险些窒息……”

敖·正太·钰自动忽略了他还因此一见面就扑到靳宛身上,抱着她直喊“母后”的囧过程。

“今日靖凰在府中设宴,诚邀诸位贵客前来参加,在此,靖凰须得诚心感谢诸位拨冗到场。”

敖墨等人的交谈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而在靳宛开口之后,他们便停止了交谈,专心地看着台上的靳宛。

靳宛说到这里时,微微欠身行了一个致谢礼。

旋即,又继续说道:“府上备有薄酒,今日诸位贵客大可开怀畅饮。有了美酒,佳肴自不可缺,这一点也请诸位贵客放心,郡主府最不缺的便是美食。”

说罢,靳宛便拍拍手。

登时,一列列奴仆端着一个盛着汤底的鸳鸯砂锅,鱼贯而出。每一个拿着鸳鸯砂锅的奴仆旁边,都跟着一个拿着特制炭烧炉的奴仆。

当奴仆将炭烧炉和砂锅放到桌子正中后,这些达官贵人们才知道,原来桌子中央那个凹下去的洞,是拿来做这种用处的。

如此,就不用担心客人会被炭烧炉烫到了。在炭烧炉的一侧,还有一个开口可以用来加炭,十分方便。

“此乃烫锅,不过靖凰在那基础上做了一些改进,如今靖凰更喜欢称其为‘火锅’。诸位贵客或许未试过如此新鲜的吃法,那也不必担心,靖凰已经吩咐了奴仆在旁,将火锅的吃法告知诸位。”

靳宛顿了顿,看着台下众人或惊奇或怀疑或跃跃欲试的表情,等着他们消化自己的这些话。

然后,靳宛又拍了拍手。

这一次,奴仆们就将所有的菜都送了上来:总共十五桌,每一桌十人,每一桌先送上的都是两只片好且摆盘精致的烤鸭,以及切好的叫化鸡;还有各类蔬菜、肉丸、虾饺、牛肉片、羊肉片、毛肚、鸭肠等等。

而在宴席场地中间那片空地,也被人抬了四五张长长的桌子上来,拼在一起,上面摆放着火炉和特制的平底煎锅,旁边放着许许多多的盘子、黑胡椒汁、番茄汁以及腌好的牛排、羊排。

长桌的另一边,则是蒜泥、香葱末、辣椒末、碎花生、香油、香醋、盐等诸多佐料。

“除了桌上的美食之外,诸位也可以同伺候的奴仆交代,由奴仆去取来大厨们现煎的牛排、小羊排。牛排和羊排皆由奴仆代为切好送来,不过若有人想要自己尝试使用刀叉享用牛排,也可命奴仆去取刀叉。”

牛排有t骨牛排和眼肉牛排这两种肉质上等的,羊排也是选用羊身上最好的部位来做原材料,把握好火候煎成再淋上酱汁,那口感绝对是一等一的棒!

为此,靳宛不惜花重金请来了帝都中厨艺最精湛、经验最老道的那几位大厨,带领他们苦苦训练了好几个时辰,这才能够确保每一份牛排、羊排的品质。

为了这场宴席,靳宛可谓是殚心竭虑了,不仅下了重金打造附和要求的桌子、炭烧炉、平底锅、夹炭的火钳,而且还让人打造了几十副纯银制的刀叉!

简直壕到没朋友……

第545章 家宴

正如靳宛先前所料,这样新奇的美食,很轻易就勾起了众人的兴趣。

所以等靳宛一说“请诸位尽情享用”,那些人便都行动起来了!

由于火锅还没烧开,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开始吃桌上的叫化鸡和北京烤鸭。今日的火锅与烤鸭,其实可以说是两种口味的代表,前者是嗜辣之人的心头好,后者则是嗜甜之人的心头好。

整个帝国的大部分人都是喜欢吃辣子的,但是太子爷是个例外。而在整个帝都之中,像敖千这样的例外也不在少数,故而靳宛做了两手准备,其实正好解决了客人口味分歧的问题。

吃火锅的蘸料有奴仆指导,北京烤鸭的吃法也有奴仆示范,是故客人们也就只有在最初觉得不适应,后面就迅速上手了。

恰好此时牛排和小羊排也煎好了,于是便有客人抱着尝新的心思,让奴仆去拿……

这一边,靳宛发现众多宾客的表情渐渐松快,都在大快朵颐了,才放心地走到首席,在敖钰身边坐下。

首席这一桌的客人,有龙大将军、敖墨、敖钰,五大王国中的翟国、焱国、淄国、朱国国主,再加上靳宛和乌国国主,还有靳海。

——没错,连靳海也被靳宛请上桌了。

此刻,靳宛就坐在靳海和敖钰中间。尽管靳海现在得了失心疯,可是他不说话的时候,基本也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举动。除非是像之前靳宛被带到东宫养伤那两日,靳海迟迟见不到孙女,情绪才会反复。

虽说没有在所有宾客面前,介绍靳海的身份。但这并不是说,靳宛担心生病的爷爷会让自己丢脸,而是不想给爷爷增加负担。

何况,只要让首席的这些客人知道爷爷,想必过不久,大家也都知道爷爷的存在了。

是故靳宛一落座,又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便对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爷爷。目前爷爷生病了,若对诸位有何不敬之处,还请诸位看在爷爷非是有意之故,能够见谅。”

听了靳宛的介绍,众人才知道这位老者的身份。刚刚看见五皇子和二皇子对老者言笑晏晏,态度十分亲近,还以为这是两位皇子的哪一位长辈……

“咳咳,原来是靖凰郡主的祖父大人,方才是本王失礼了。”淄王紫轩抚着粗短的胡须,含笑主动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靳宛回以微笑。

旋即道:“靖凰初来帝都,今日准备的这些美食,也不知是否合诸位口味,若有招待不周之处,仍是请诸位贵客海涵。”

几个国主自然是连连客气:“靖凰郡主谦虚了……”

话毕靳宛便陪着这一桌人用膳。几人看她对靳海照顾得无微不至,也渐渐明白这位靖凰郡主,虽然年纪尚轻却很懂事,尤其是在孝心这一块,不比任何人弱。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由于此次郡主府的宴席准备得实在妥帖,故而吃得宾主尽欢!那些有幸跟着主子来参加宴席的随从,也在郡主的安排下,在与宴席现场有些距离的别院,享受起了这饕餮美食。

本是寒冬腊月,然而众人却吃得浑身暖洋洋的。在火锅可以开吃之前,众人便吃了烤鸭、叫化鸡、羊排和牛排。等火锅好了,冷掉的烤鸭和叫化鸡便被撤了下去,然后宾客们就转为吃火锅。

中途也会有热乎乎的新烤鸭、新叫化鸡被端上来,然后只待这两样食物冷掉,又会被再度撤下去。

总之,绝不会让客人们吃冷食物。

这也是为何宴请一百多人,靳宛却要准备一百只烤鸭和一百只叫化鸡的缘故。

渐渐的,宴席已经即将步入尾声。

原本在一开始,鸿铭也因为郡主府的美食新奇又诱人,所以敞开肚皮来享用食物。但随着时间过去,迟迟未发现郡主府有任何动静的鸿铭,开始平静不下来了。

——怎么回事,不是吩咐他们在宴席进行到一半时动手么?

鸿铭的心逐渐变得不安,不由得暗道:莫非是计划出了纰漏?

他绝不会怀疑是“刀”没有按照自己这个主人的命令行事,因而眼下这副情况,要么是郡主府的保密措施做得太好,要么就是“刀”的行动遇到了阻碍……

两种可能性,前者意味着计划成功,只是消息没有传到宴席上来。后者却意味着一个很坏的结果,坏到鸿铭根本连想都不愿去细想。

同一时刻,褚贤狐疑的目光看向鸿铭。

父王只道这个鸿大人虽然如今的地位并不是很高,但他却是一个值得拉拢之人,故而也不吝啬于对鸿铭释放“善意”。然而褚贤却看不出来,这个鸿大人到底哪里值得父王如此高的评价?

方才宴席之前,鸿铭悄然打量了自己的那几眼,他以为自己没有感觉,可是这一切都被自己收进眼底。

而此刻,鸿铭又仿佛心不在焉,心情已不复初始那般高亢,这又是为何?

难道……

这一刻,褚贤忽然想起昨日收到的消息。

好像昨日鸿铭一早便带着手下到郡主府了,听说离开时,鸿铭那手下并不在。莫非鸿铭这心不在焉的模样,是与那名手下有关?

想到此,褚贤忽而来了一丝兴趣,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鸿铭与这郡主府的恩怨。

只待他们从此地离去,褚贤便能寻机向鸿铭打探消息了……

就在鸿铭心神不宁之时,靳宛却是老神在在。这首席之上,龙大将军和靳海都能算是靳宛的“长辈”,而敖墨与敖钰又是靳宛的“兄弟”,是故对这些美食最熟悉的靳宛,根本毫无压力地为几人服务。

此时此刻,靳宛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不论他们是不是觉得自己谄媚,靳宛都不会放在心上。

那样子就好像他们是一家人在进行家宴,而四个超等王国的国主,则完完全全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给挡在了外面……

比起四人,风修的感觉好很多,毕竟他也是靳宛的熟人兼“长辈”。只是他无法像那四人一样,坦然接受靳宛的照顾。

第546章 人心

关系较好的焱国国主与翟国国主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那种“懵逼”的情绪。

朱国国主诸慕枫那张,习惯了对褚国国主谄媚而笑的脸上,则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味。看着靳宛的一举一动,就好像看到了“同道中人”。

换言之,诸慕枫俨然也认为靳宛这是在讨好两位皇子和龙大将军。

故而难怪诸慕枫会想,原来这个靖凰郡主跟自己一样,都是靠着这份“努力”,才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否则就算是以帝君说的那些理由,压根无法让人信服。

敖钰是那种不会掩饰的人,尽管在敖墨的一再叮嘱下,他必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直接唤靳宛“皇嫂”。可是他言行之中对靳宛的亲近与喜爱,是个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

这也导致了四个国主越看越觉得一头雾水,只以为这个靖凰郡主魅力巨大,连五皇子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收买了!

此时,除了四个国主之外,其他桌的客人们,不少都看到了敖钰的举动。于是从这一刻起,许多人心里都开始萌生了一个念头:这位靖凰郡主,最后不会变成帝国的五皇子妃吧?

——不得不说,从某个方面来说,众人的想法真相了。

只是,将那个“五”换成“大”,那就完美了。

酒过三巡,众人都已吃饱喝足。

发现九成九的人都已放下了筷子,靳宛便再度站上了高台。

一见靳宛此举,众人便都认真地看着台上的她。

“今日午宴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贵客原谅一二,靖凰在此感激不尽。”开头说了一句场面话,然后靳宛又说了一些类似感谢众人到来的话。

便在靳宛这些场面话结束之际,奴仆章癸忽然匆匆走上高台,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靳宛低语一阵。

眼见靳宛眉头微微蹙起,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一些好事者便开始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好整以暇地等着这位郡主告诉大家发生了何事。

而那厢心里有鬼的鸿铭,却是神情一动,目光闪烁不定。

褚贤无意间留意到了鸿铭的表情变化,心思跟着转动起来:难不成是……

待那章癸退下,众人望着台上的靖凰郡主一副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愈发好奇。

但是谁也没有贸贸然开口,直到龙大将军沉稳的声音响起。

“靖凰郡主,何事让你如此心神不宁?”

靳宛面上一副忧心忡忡、悲伤难过的神情,失落地讷讷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郡主,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有这么多人在场,郡主遇到何难题不妨说来听听,若我等能够帮上忙的,便是看在今日这场宾主尽欢的宴席上,我等亦不会推辞。”早已受到叮嘱的敖墨,此时十分配合地“好言相劝”。

众人一听皆是神色莫名,但二皇子这话极有道理,也没人能够反驳。

是故场中众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全都低低附和:“是啊是啊……”

“没错,郡主便请直言罢!我等虽然能力薄弱,但一般的小难题,还是难不倒我等的。”有心与靳宛交好的淄国国主紫轩,很是上道地说。

这话说得就非常谦虚了,在场哪个不是心里清得跟明镜似的明白人,一听紫轩此话,便知晓这位淄国国主是在向靖凰郡主递出友谊的小绳绳。

只待靖凰郡主握住绳的那一端,紫轩国主便要同靖凰郡主建立起超越年龄的“友谊”了。

“的确,靖凰刚刚听到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靳宛情绪“低落”地说,“今日靖凰本意是想同众位表达善意,因而在准备这场宴席时,花了十二分的精力。

“却不曾想,竟有人趁着今日宴席人多,派了杀手潜入郡主府……”

听到靳宛前面两句话时,不少人还在连连点头。可听到最后一句话,大家的脸色就变了。

其中尤以龙大将军为甚!

“什么!?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匪徒!”龙烨气得几欲拍桌而起。

龙大将军的威势不是靠名头堆起来的,而是靠他在战场上建立的赫赫战功一点一滴积累的。平时只要龙烨在战场上发怒,那必定是敌军尸横遍野的结局。

因此众人当场就被龙烨震住了,场中一时寂静无声,谁也不敢发出半点杂音。

半晌,靳宛方才缓缓道:“大将军请息怒,尽管有杀手潜入了郡主府,可郡主府并无伤亡。只是,靖凰不知自己初来乍到,是在哪里招惹了恶徒惦记?更不知对方入侵郡主府所为何事,生怕是有人看准了今日郡主府有诸多贵客,不怀好意想要……”

说到这里,靳宛适时停了下来,给众人留下一个想象空间。

如果说就在前一刻,郡主府遭杀手潜入之事,还只是郡主一个人的事。可是在听过靳宛的未竟之意后,众人便有些心思浮动了。

照靖凰郡主的说法,难不成,是有人想对他们这些宾客不利……

在场的这些人中,基本上每个都有自己的仇人,所以就算是被仇家寻上门也不稀奇。只是对方会在郡主府的宴席之上动手,就十分出乎他们的意料,所以他们也仅仅是怀疑,并没有就此下结论。

纵然如是,也足够了。

而心中知道真相的鸿铭,在听到靳宛给自己戴上的“罪名”时,整个人就彻底懵逼了。

什么鬼,我不过是想派几个人到郡主府后院解决鸿羽,什么时候跟这些贵客扯上关系了?

鸿铭心中有苦说不出,这个靖凰郡主不但喜欢不按常理出牌,还他娘的特别喜欢阴谋论啊!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怪物,才几岁的丫头啊,脑袋瓜子就装了这么多的阴谋诡计?

这下鸿铭是真的担心了。

如果被查出今日的杀手是他派来的,那么到时候不管他如何解释,在听过靖凰郡主方才的话之后,这些大人物都会对他不满甚至是发怒。

因为没人喜欢生命受到威胁,特别是向来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们,何况“威胁”他们的还是一个他们不放在眼里的“小人物”。

他们只会觉得,不管你跟靖凰郡主有何恩怨,也不该在他们面前使手段,将他们也牵连其中且让他们心生不安。

那样,很容易会让人“恼羞成怒”!

第547章 轰动

要是这个插曲发生的时间在宴席中途,那么这些人的心理活动便跟现今不同了。

因为宴席中途得知这个消息,只会让人将怒气发泄在靳宛这个主人身上。

一来,是因为他们用膳的兴趣正浓,却被打扰了兴致,那么在找不到罪魁祸首的情况下,便会认为是郡主府的防护措施太差,导致被人潜入进来破坏宴席,这当然就是宴席主人的过错。

二来,是因为他们吃的东西不多,没有满足口腹之欲的前提下,对这场宴席的满意值也就不高。这个时候出事,大家只会将自己置身事外,好整以暇地看靖凰郡主的笑话,却不会帮她什么。

然而现在,宴席已经结束了。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才享用过一顿美味的盛宴,个个都被美食填满了胃,心里全是对食物的满意和对靳宛的好感,这个时候郡主府出事,他们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助郡主调查真相。

再加上靳宛刚刚的那句话,让不少人都觉得这件事或许是跟自己有关,故而在对那幕后主使者心生怒意的同时,也会对靳宛产生一丝愧疚。

他们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是自己的仇家来寻仇,那么这件事便是自己牵连了靖凰郡主……

如此一来,同样的事情在不同时间段发生,也就轻易造成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效果。

而这种效果,完全不是鸿铭想要看到的啊!

鸿·真·幕后主使者·铭简直欲哭无泪,感觉自己此刻变成了一个哑巴,还吃了一大坨黄连,苦得他无处可说。

最后宾客们在靳宛一再保证侵入者没来得及做什么,便被郡主府的守卫给拿下后,才勉强止了怒气。

此事也让某些有心之人明白,别看这郡主府表面上防守松懈,但其实它是外松内紧!就算你派人潜进了郡主府,那也无济于事,郡主府内部的守卫可比外面的强多了。

否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他们这些宴席上的人却是没有受到任何打扰?

想到这里,有人忽然灵机一动,问道:“郡主,既然你说已经擒下了入侵者,可否让我等一观?”

刚才众人没想到,可这会儿,也有些人开始怀疑靳宛的说辞。说有侵入者的只是靖凰郡主一个人,是真是假他们也不知道,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们不能就凭郡主的一面之词便胡思乱想。

甚至,还怀疑到了是仇人来找自己寻仇,这个天方夜谭的可能性上。

这个要求很合理,靳宛也不推诿拖拉,直接让章癸命人将生擒的侵入者带上。

一共八个黑衣人被带了上来,本来蒙在他们脸上的面罩,已经被靳宛命人摘下。

同时,众人只听靳宛道:“方才本郡主便有意让诸位贵客认认这些胆大包天的匪徒,只是担心提出来,会让诸位觉得靖凰无礼……”

说着就见台上的女子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众人:“……”

除了鸿铭,自然是没人认得这些人,而对此事,靳宛和当事人都是心知肚明。

此举意在震慑鸿铭,让他以后乖乖的不要搞小动作。而且靳宛也不认为,就凭这几个人,便能够给鸿铭定罪。

毕竟鸿铭此人小动作不断,背地里收买了许多帝都的高层人物,若是此时便对付鸿铭,只会让那些与鸿铭交好的大人物产生危机感,以及对靳宛的排斥。

更会让人觉得,靳宛是一个不安分的人。明明只是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就算是被封为了封号郡主,也不能这么肆意妄为。

如此,对靳宛毫无益处。因而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靳宛不会跟鸿铭撕破脸皮。

这也是靳宛刚刚为何,半点不提鸿羽与自己过节的缘故。

否则,一定会有人抽丝剥茧,猜到派人到郡主府的是鸿铭,也会让鸿铭被推到风口浪尖。

这也算是靳宛对鸿铭,传达一种“善意的信号”。她想要告诉鸿铭:你别再妄想搞小动作了,没用的。本郡主无意与你为敌,只要不来招惹本郡主,此事便就此作罢。

因此在龙大将军二度发话,内容大意是要回宫奏请帝君彻查之事时,靳宛反而是开劝了。

“还请诸位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

此话一出,不但是龙大将军愣住,就连那些宾客们以及鸿铭,也是不解地看着靳宛。

只见台上的女子委屈的神情略缓,目光清澈地望着他们,声音轻柔却坚定地道:“靖凰自知在朝会上蒙受帝君厚爱,得以让帝君御封为郡主,定会让许多人质疑靖凰不配君恩浩荡。

“因而,会有人对靖凰心生不满,继而做出今日之举,也非是不可理解。靖凰自幼便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想要什么,就得拿自己的努力去换取。

“是故,靖凰不怪那些对自己或是质疑或是不满之人,靖凰会通过自己的行动,来让他们明白,帝君的决定绝对不会错!以帝君的英明,他绝不会让一个平庸之辈成为帝国数百年来第一位封号郡主。

“在此,靖凰想要请在场的诸位做个见证,给靖凰两年时间,两年之内,靖凰定然会证明今日所言!也因此,靖凰无心追究今日之事,不过想请那些对靖凰心中有怨之辈,给靖凰一点时间,亦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不要在帝国之中同室操戈,这对帝国发展大计无益,对你我亦是无利。”

在这个世界里,虽然身份高贵的女子有千千万万,武力超群的女子也并非没有。

然而,却从来不会有哪个女子,敢在整个帝国近百位最高层的大人物面前,井井有条、从容不迫地告诉他们:我能向你们证明,我不是一个靠着运气“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平凡女子。只要你们给我、给自己一点时间,一定会看到,我能在整个帝国大放异彩!

这是何等令人意外的言论!

又是何等让人惊奇的自信!

更是何等令人敬佩的魄力!

就凭靳宛带来的种种震撼,这一刻,现场的百位一方霸主回神后,尽数情不自禁地想为台上,那名光芒万丈的少女喝彩。

刹那间,掌声如雷!

第548章 记恨

郡主府的宴席,在轰动的掌声中,完美落幕。

无论当时众人是否由衷相信靳宛的言辞,但就冲着靳宛的这份自信和勇气,他们就不吝啬自己的掌声。

再者,经过宴席之后,众人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位靖凰郡主的独特之处去。同样的食材,可是经过靖凰郡主妙手料理,就变成了闻所未闻的美味吃食。

除此之外,宴席当日靳宛换上的第二套服饰,那些眼力不凡的大人物们,自然已经发觉衣裳的布料非同寻常。

再联想到朝会当日,乌国献上的贡品之中,那个名为“桑蚕丝绸”的贡礼,靳宛那身品质极佳的衣裳来源便有了解释。

这次的宴席办得很成功。

所有人离开郡主府时,都对这个靖凰郡主刮目相看。就算是褚贤,也不由得对靳宛生出一分欣赏,这份欣赏无关情爱无关立场。

估计不爽的,也就只有鸿铭一个人。

与宴席上的其他人不同,鸿铭听完靳宛的那番话后,没有什么动容,反而是有种诡异的恼怒。

靳宛的种种表现,皆让鸿铭感到自己不如这个少女。尤其是靳宛的所作所为,更让鸿铭断定她是一个心机深沉之徒,如此说法不过是想要攻心为上。

或许,靖凰郡主的本意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抱着如此想法,当鸿铭跟随褚贤一行人离开郡主府,并接到褚贤的邀请时,鸿铭不得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找了个借口推辞,只说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登门拜访。

尽管朝会已经结束,但以往在朝会之后,帝都依然会有一些活动。所以距离帝都不远的王国使者团,都会选择在帝都多逗留一段时间。

褚国自然是在其列,故而鸿铭也不担心错过了这次,就没有下一个与褚贤结交的机会。

回到府中,鸿铭的表情立刻变得阴沉无比。

然而最糟心的事情不止如此。

“大人。”

当鸿铭回到自己房间,一个人忽然出现在房中,跪在了鸿铭面前。

心情压抑的鸿铭听到声音,立即转过身去,恶狠狠地瞪着说话之人。

“今日是怎么回事?!”

此人,正是他派去郡主府刺杀鸿羽的“刀”之一。

“大人,我们遭到了埋伏。”那人答道,语气平平没有波澜。

鸿铭面色骤然一狞:“埋伏?”

他压抑着胸口的怒火,冷着声道:“将你们在郡主府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知本官!”

“喏,大人。”

那人稍稍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详细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本来我们按照大人的吩咐,在宴席正式开始之前,便潜入进了郡主府,并在囚禁目标人物的房间周围藏好身形,等待时机到来。

“那个时候,我们能够百分百保证任务能够完成,因为在目标人物周围看守的,只不过是一些比较强壮的奴仆,并没有武功在身。

“可是,没想到当我们在约定好的时辰,将那些人都迷晕,正欲对目标人物动手之际,忽然从四周冒出了一帮深身手鬼魅的黑衣人!”

说到这里,此人停住了话头,语气充满了苦涩。

“大人,原来早在我们进入郡主府的那一刻,我们就被人盯上了!郡主府根本早就设了一个圈套!虽然不知道这个圈套是不是针对大人,但小人能够肯定,郡主府早有准备,那些黑衣人武功高强,小人几个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最后其他人都被生擒了。就剩下他一个,趁乱逃了出来。而且,尽管当时看起来像是他幸运逃脱,可如今回想,他却觉得那是郡主府的人,故意放他离开的!

以鸿铭的精明,自然不难猜出这层关窍。

“砰!”

鸿铭一掌拍在木桌上,怒不可遏地低吼:“那个靖凰郡主,果然是针对本官!她早就猜到本官有把柄在鸿羽手上,所以设好了圈套,让本官去钻!今日宴席之上,她还在这么多大人面前,让本官丢尽了脸面!”

说什么无心追究,这个虚伪的、可恨的平民!他鸿铭为了走到今天的地位,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和代价,如今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给耍得团团转!

心性多疑的鸿铭,此时甚至开始怀疑,这个靖凰郡主是不是早就看自己不顺眼,所以在蔡府之事前,她就针对自己设了圈套?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觉得愤怒,鸿铭此刻已经不仅仅是对靳宛不满,而是转为对靳宛的记恨与迁怒。

这种念头来得毫无预兆,并且毫无逻辑,可鸿铭却自以为聪明的猜到了真相。

也因此,鸿铭不得不改变对靖凰郡主的策略。

他面沉如水,掰着桌子的一角,用力得恨不得将它掰下来,口中满含恶意地冷笑道:“既然你做初一,便不怪本官做十五!不管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妖孽,本官也要让你知道,得罪本官,就算你是郡主,下场也会很惨烈!”

鸿铭并不是一个只知道蛮干、冲动的人,他很能忍。所以即使在靳宛一事上,他的心性已经扭曲,鸿铭也能面不改色地做出违背心意的事来。

比如,将自己立命的根本拱手让给靳宛。

只是,他鸿铭的便宜不是这么好占的!为了暂时稳住靖凰郡主,他愿意舍弃酒楼,但总有一天,他会让靖凰郡主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此时此刻,靳宛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妥协”看在对方眼里,居然变成了另一种“威胁”。

有道是心思狭隘之人看人都是透过门缝看的,凡事都会将别人,想得和自己一样卑鄙无耻,这是旁人无论如何也扭转不了的性格。

是故,心宽的靳宛还以为鸿铭已经识趣了,也就没有再把他的事放在心里。本来索要酒楼,也不过是想小惩大诫,让鸿铭明白在她面前耍心眼,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才不是像鸿铭想的这样,真心想占他的便宜,或者故意跟他作对。

只是,在晚上收到鸿铭的书信以及酒楼的地契之后,靳宛也没想过要将酒楼还给他。

这不仅是因为鸿铭在信里充分表明了献上酒楼的必要性,以及交好的想法,甚至表达出一种,“如果你不收下,就是还怪我”的意思。

同时,也是因为,靳宛发现自己的资金有些捉襟见肘了!

第549章 误会

要问靳宛为什么会在短短几日,便资金不足了呢?

这还得从这场大手笔的宴席说起。

宴席最重要的作用,是让靳宛对帝都的物价,有了一个很清晰的认识。

在靳宛的计划之中,之后的两年里,要在帝都建立酿醋坊、酿酒坊,还要买下两个商铺、一家酒楼。其中,一家商铺用来出售香醋、烧酒、白醋,一家商铺则做成布庄,专门出售桑蚕丝绸及成衣。

此外,靳宛那五百顷的领地还要处置,目前靳宛心里,已经决定将领地建立成桑蚕丝绸的出产地。

也就是说,靳宛需要从靳家村移植一批桑树过来,然后将桑树种在领地。这其中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原本帝都的环境未必适合桑树生存,否则帝国也不会数千年都没人发现桑蚕丝。可现在靳宛有了培养液和催生液,想要在哪里种桑树就在哪里种,而有了桑树,桑蚕自然能养活了。

好在培养液和催生液的数量是不限的,只要靳宛有足够的积分,便能兑换足够的培养液和催生液。

只是不知道为何,自从上一个任务完成之后,长安君迟迟没有发布新的任务。靳宛不止一次查看过系统界面,但是却没有发现“未完成任务”。

除了这些地方需要银两,靳宛以后还得养活一千个奴仆呢!尽管有帝君赏赐的米粮,可那二百石粮食也坚持不了多久,何况靳宛还对奴仆许诺,会给他们发月银……

郡主府里,拿着鸿铭的书信一边看一边思考这些事情,靳宛感到脑壳儿一阵一阵的痛!

“钱啊!真是不够花啊!帝都物价太贵了啊!十万两黄金看似很多,但想要做好这么多事情,那也不太够啊!”

嘴里如此念叨着,靳宛颓丧地趴在桌面,抱着脑勺开始烦恼。

一旁正在用靳宛教过的现代算术法,努力算着这几日府中开支的沈玉溪,闻言多想扔给她两团“棉花球”。

“帝君才赏了郡主府十万两黄金,你用不着做出这副自己很穷的样子吧?”

对于靳宛的烦恼,沈玉溪是无法理解的,因为他压根不知道靳宛脑子里的想法有多么“惊为天人”。

“你懂什么,钱永远是不嫌多的,不管多少银子,本郡主都自有它的去处。”靳宛直起身,揉着太阳穴嘀咕道,“不管是酒楼还是商铺,前期都需要不少投资,而且短期未必能够回本。可是其它地方对资金的需求不会断,如果不能及时填补资金的空缺,本郡主就要破产了!”

此话一出,沈玉溪再也忍不住,冲靳宛翻了两个白眼。

然后语气充满鄙夷地道:“掌柜的,你怕不是傻了吧?虽然咱们现在在帝都,可是乌国之内,你还有许多身家产业好吗!虽然帝都物价确实高得离谱,可是咱们乌国的产业也在持续发展,加起来一个月也有个一二百万两白银的收入,真不懂你到底是在烦恼什么!”

在沈玉溪看来,靳宛是最没资格哭穷的人,没有之一!

只要帝都的金达记开起来,一个月破千万两白银的收入,那是妥妥的!帝都可不像是小小的乌国,这里不仅非常繁华,而且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周围还有五大超等王国拱卫!

烧酒和香醋都是金达记特有的商品,不愁没有销路,就怕到时候会供不应求……所谓财源滚滚,那不是一个形容词而已,沈玉溪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将是靳宛的人生写照。

想想沈玉溪都要嫉妒自家掌柜了,于是哀怨的目光投了过去,幽幽开口:“掌柜的,我要涨月银……”

沈玉溪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靳宛先是一愣,紧接着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对这个头号助手,靳宛貌似真的不够厚道……用前世的话说,沈玉溪简直就是廉价劳动力,给老板创造的价值与他自己获得的利益,完全不成正比。

“咳咳,这个是我疏忽了。”靳宛挠挠下巴,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尴尬地笑,“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的月银就改为底薪加提成模式吧~底薪三千两,提成是金达记总盈利的百分之二。”

几家金达记加起来,每个月盈利总有一百多万两,百分之二也有个大几万两!这个数目,比得上一些富商之家数月的收入。

所以别看沈玉溪一个月底薪的不高,可是加上这看似不多的提成,沈玉溪妥妥也是一个月入几万两的大款!这个数目,已经可以跟许多王国中的那些世家子弟,整整一个月的月例相比,甚至比一些地位稍差的世家子弟月例还要高!

这么一换算,靳宛还真没资格喊“穷”。

幸好靳宛名下商铺的账本不会泄露出去,否则被人知道靖凰郡主这么有钱,大概笑得脸都烂掉了也要觍颜来套近乎。

当然,靳宛这点资本在帝都还是不够看的。甚至是在高等王国之中,靳宛的财力也不算什么,除非这个白银换成黄金——月入一二百万黄金,那才叫了不得。

嗯,靳宛认为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以后一定会朝着这个目标努力靠近。

心中做完计较,为了表示与鸿铭“讲和”的意愿,靳宛投桃报李,派人给鸿府送去了很多金银财宝。尽管不是多得离谱,可最起码,全部加起来的价值,换取一座酒楼是绰绰有余的了。

靳宛以为自己的做法,一定能让鸿铭感受到自己的心意。然而靳宛不曾料到,她出手如此阔绰,反倒是让鸿铭愈加羞怒。

“这个女人,明明自己不缺钱财,却偏要霸占本官的酒楼!送来这许多东西,不是想向本官炫耀又是什么?明明本官已然委曲求全,她却如此作贱本官,实在蛇蝎心肠!”

尤其是里面有不少珍宝,都是他刻意搜寻而来,为了巴结某些大人而献上的礼物!没想到,今天郡主府设宴,那些大人却将自己送的礼物,当做贺礼献给了郡主府。

兜兜转转,珍宝又回到自己手中,可是鸿铭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他的出身比靖凰郡主的还要高一些,而且还拼搏了多年,如今却被这个小丫头轻易踩在脚下!

越想越气,鸿铭暗恨道:这个梁子,他们结大了!

第550章 统管

郡主府的宴席,不消几日便在帝都传遍。

主要是这一次的宴席,靳宛几乎请了帝都所有有分量的大人物。只除了帝君和几个王爷,或是因为身份金贵不便出席晚辈的宴席,又或是因为与靳宛不熟,而没有到场。

至于太子殿下,所有人都不认为他会出现在郡主府。

如果敖千真的去了,那才会让人震惊无比呢。

靳宛自觉目前麻烦已经够多,便不愿暴露与敖千交好之事,从而招来更多视线。

这也是为何敖千只在幕后帮忙策划宴席,却没有亲自到场的原因。

宴席结束后,又过了几日,帝君再度召集了众多国主。

此次,帝君要宣布的大事,正是帝国将要举办商会大赛。因此除了各国国主之外,帝君还特地吩咐,各国商会负责人也必须进宫。

如今靳宛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加上她本身就是乌国的商会总负责人,自然也跟着进了宫。

而且由于地位使然,靳宛所站的位置,竟跟敖墨和敖钰这两个皇子齐平,仅在几位王爷之后。就连五个超等王国的国主,也只能站在靳宛后面,这使得褚国国主褚瑾瑜神情冷厉,十分难看。

前些日子郡主府的宴席,这个靖凰郡主当众给了褚国难堪,今日政殿之上,他堂堂第一王国的国主,竟也只能屈于其后……

“今日召卿进宫,是有要事与诸卿相商。”

正在这时,帝君威严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褚瑾瑜的思绪。

褚瑾瑜当即收敛心神。

他对帝君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金黄龙椅之上的帝君。

“往年,吾皆会在帝都举办一个美食大赛,招揽天下厨艺精湛之辈。而今年,吾有意改一改这习惯,将美食大赛改为商会大赛,诸卿以为如何?”

关于帝君为何要时常举办美食大赛,不少国主都知晓内情。就算不明所以,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们也早就习以为常。

可这个商会大赛,本来只有各个王国偶尔会搞一搞,帝君可从没有提过要在帝都举办类似的比赛。

虽然感到疑惑,但也没人大惊小怪。只不过,他们不懂帝君此举有何意义?

总不能是像他们一样,目的是选出本国的商人代表,好聚齐政治、军事、经济三方面力量前往帝都接受检验,体现对帝国的忠心,以及对帝君的尊敬吧?

因为猜不透帝君的想法,所以一时间,并无人答话。

站在最前面的敖千与龙大将军,皆是早已知道内情的,此刻便没有发言的必要。

而在这两人稍落后一步的位置,并排站着三位穿着蟒袍、气质高贵的中年男人。

这三人,便是帝君剩下的几个兄弟。一个是三王爷靖安王敖煌,一个四王爷景岚王敖景,最后一个是六王爷京陵王敖夌。

帝君七个兄弟,如今数十年过去,大王爷死于战争,二王爷死于疾病,五王爷则是之前企图谋朝篡位被诛。

余下的这三位兄长,颇得帝君看重,只是为了避嫌不愿多掌实权,故而看似比龙大将军地位还要稍次。

商会大赛之事,三位王爷并不知情,今时闻得消息,便面露沉吟之色。

帝君视线锁定三王爷敖煌,“靖安王,你可有何见解?”

被点到的靖安王上前一步,态度谨慎地道:“举办一个商会大赛并非不是什么大事,但帝君早先便道此乃要事,说明帝君意欲举办的商会大赛有特殊目的。”

这番分析很是恰当,帝君满意地颔首。

随即又看向另外两位王爷,以目光示意他们补充。

四王爷敖景接道:“各大王国商会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将本国的经济力量凝聚,好方便管理。莫非,帝君如今有意在帝国建立一个总商会,统管……帝国经济?”

“统管帝国经济”的说法一出,众多国主便是心中一惊。

尽管各大王国是围绕帝都而存在,是为帝都服务的。可是,每一国的情况都有所不同,以前帝国从来没有插手王国内部要务的意思,他们也习惯了如此。

如今,四王爷提出的这个想法,顿时让诸位国主感到措手不及。

对于景岚王的推测,帝君不置可否,神色如常地望着京陵王。

六王爷敖夌便硬着头皮走出来,“帝君的心思,臣难以揣测,只知若想建立起帝国的商会,必须要有一个极具号召力的领衔人物。

“而这个领衔人物,就算是帝国的高层也无法胜任,因为此人必须具备从整体上提升帝国经济实力的能力……恕臣弟无能,实在想不到帝国中哪一位能人有此才干。”

也就是说,帝君的想法是很美好的,但是基本实现不了。

之所以让三位王爷发言,其实是让他们代替帝君自己,以及代替众多国主,提出自己心中所想。

三王爷和四王爷所言,便是帝君意欲告诉国主们的。而六王爷所言,却是国主们的疑惑与不甘。

军事上不能自主便算了,可各国已经享受惯了经济自由的快乐,再让它们接受帝国的经济制约,那岂不是要了诸位国主的命?

“诸卿之顾虑,吾心中有数。”

帝君目光沉着地望着众人,语调稳重有力,“然诸卿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整个帝国无论是哪一方面,皆能凝聚为一体,那么这朝会,可还有存在的必要?”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怔住。

靳宛平静地看着帝君,心里想的却是前世那看似和平,实则战争从未停止过的世界。

“尽管如今帝国的军事力量不弱,可帝国依旧受制于人,诸卿以为是为何?

“威灵帝国之所以强盛,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商队,整个帝国的经济都在顺畅地流通。可我隆凰帝国之中,唯有接壤的几个王国,方会小范围地进行交易,许多资源俱是浪费。”

帝君说话的速度并不快,每一个字像是轻轻在众人心中敲上一记,然后就了无痕迹。可等他整句话说完,众人却又不由得因此陷入沉思。

他们大概明白帝君想要说什么了。

但是,这件事真的那么简单吗?

以武为尊的帝国,真的有必要过于重视经济吗?

第551章 任务

众人还想听帝君说的更多,好为他们解答心中的疑惑。

可是,帝君却止住了这个话题。

他只是淡淡地道:“此次商会大赛历时二载,所考核的只有两个内容,一为生财有道,一为管理有道。具体考核方式,吾会再同几位爱卿细细商讨,不日后便公开。

“各国是否参与,并不强迫。若不参与,可随时启程回国;若想参与,只需留下商会负责人,国主及其随从可回国,并且派遣国内商会成员赶赴帝都,协助商会负责人参赛。

“但不管各国是否参加商会大赛,二载后大赛正式结束之时,便是靖凰郡主的御封大典,诸国须得派出代表前来参加大典。”

帝君说着说着,又跟靳宛扯上了关系,当事人表示这话题转得略突兀。

说这话时,帝君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可是靳宛却听得心里暖融融、美滋滋的。

真像她那表面高冷,实则内心住着个护短逗逼的老爸!

哦不对,帝君应该是个大傲娇呀~

之后帝君又点了二十几位国主,以及几位要臣的名字,让他们留下。

其余人等,则先行退下。

待该走的人都走光了,政殿就显得空旷很多。

靳宛静静站在敖墨身旁,听见帝君让众人靠拢,站得更近了一些。

“吾令诸卿留下,可知是何缘故?”

终于不用再站在靖凰郡主身后的褚瑾瑜,此时心情大好,便试探着说:“听方才帝君的意思,是要商讨商会大赛的具体考核方式?”

褚瑾瑜也是帝君颇为看重的一位臣子,听他开口,便冲他微微点头。

“褚爱卿所言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日前帝国出现了一种名为‘魂种’的邪祟之物。”

能被帝君留下的,与其说是地位崇高之人,不如说是能得帝君信任之人。

由于有姜浔和炎翎二人案例在前,故而帝君担心国主中已有被人暗中控制或者收买之徒,因此选择了用这种低效率的方法来提醒各国。

先选出百分百信任的国主,再通过这些国主,去试探相熟国主,看是否能发现异常。如果排除了被控制和收买的可能性,便由已知内情的国主,将消息告知他们。

在此之前,帝君便让敖千将魂种一事,讲述给这些被蒙在鼓里的人听。

敖千对其他人说话,一向都是言简意赅的,这会儿也是用最简略的语言,解释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待太子爷说完,众人也总算知道了在宫宴那日,乌国为何能被请到前面的位置去。

同时,众人也对那名为“魂种”的邪毒,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反感与忌惮。

那淄国的国主紫轩,在敖千说完之后,却是想到了与众人不同的一个方向。

“难怪帝君要举办商会大赛。”紫轩忽地感慨出声。

众人迅速看了过来。

发觉帝君也盯着自己,饶是紫轩乃堂堂大国国主,也不禁有点小紧张。

“若臣所言不当,万望帝君恕罪。”他诚惶诚恐道。

帝君神情不动,只道:“无妨,尽管说便是。”

紫轩安了心,思索片晌才谨慎地开口。

“依照殿下所说,那魂种是由另外两大帝国传入。即是说,两大帝国中有一国,已生出了狼子野心,妄图利用魂种来侵蚀他国。

“尽管我隆凰帝国乃第一军事强国,可经济方面,隆凰帝国远不如威灵帝国;至于那个巴南帝国,长年累月在那极寒之地,易守难攻的地势导致他们与外界交流甚少,同时也增加了巴南帝国的神秘性。

“因此,要是巴南帝国在暗中计划什么,我们往往无法得到第一手的消息。魂种,既有可能是经济强盛的威灵帝国所研制,亦有可能是神秘的巴南帝国筹划数百年的产物……”

听到这里,靳宛已经对这个淄国的紫轩国主刮目相看了。

果然,帝国之中能当一国之主的,没有庸人。否则,隆凰帝国也不能在这块大陆上屹立数千年,并且始终占据了第一帝国的地位。

“魂种的威胁很难消除,就算这次能将偷偷潜入帝国的外部力量消灭,但那个研制出魂种的帝国,依然能够操控魂种。

“如果这个时候我隆凰帝国能够再整合经济,达到任何东西都可以自给自足的地步,就不需要再和威灵帝国游商做交易,也就减少了来自魂种的部分威胁……帝君,不知臣分析得可对?”

紫轩能想到的也就这些了,再往下,他就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纵然如此,对于紫轩的表现,帝君也已经颇为满意。

“紫轩爱卿的推测不无道理。”帝君赞许地颔首,“不过,这却不是吾举办商会大赛的主要目的。目前,你们也不必就此深究,待时机到了,你们自会知晓,眼下,却是要想想,该如何解决魂种这个棘手的难题。”

帝君的视线转向始终沉稳从容的太子,旋即对众人道:“魂种一事,吾已交给了太子负责,尔等皆得辅佐太子妥善处理此事。

“幸而尔等王国距离帝都不远,王国内部实力也甚是强悍,暂时不必担心被魂种入侵。故,诸位爱卿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便尽量留在帝都,王国诸事可交由储王代为处理,诸卿认为如何?”

帝君虽然是用询问的语气,但听那意思,如果没有特别的要事,最好不要跟帝君说个“不”字。

众位国主皆不是没眼力的人,这个时候当然是躬身,恭恭敬敬地答:“喏,遵帝君令。”

“既如此,试探其他国主是否有异常的任务,便交给了尔等。”帝君威严地道,期许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希望诸位爱卿莫让吾失望。”

“帝君请放心,臣等定会竭尽全力,完成帝君交代的任务。”众人异口同声道。

靳宛看得暗暗咋舌,这就是帝国之君的威势啊!仅仅是一句话,就能驱使这些高高在上的国主,去为他效犬马之劳。

再来,就得讨论商会大赛的具体行程。

这个靳宛是最有心得的,毕竟这点子本来就是靳宛提出的,是故帝君的目光立刻移到了靳宛身上。

第552章 赛程

见状,众人齐刷刷盯住了场中唯一一位女子——靖凰郡主。

靳宛硬是被看得打了个哆嗦。

——阔怕!

“靖凰郡主,关于商会大赛,吾想听听你的意见。”帝君直截了当地说。

二十几位国主,以及三位王爷,眼神都是起了些变化,个个探究地打量着那娇小的少女。

其实被这么多气场十足的大佬齐齐注视,靳宛的心理压力也挺大的。

不过不能辜负帝君的信任啊……

想着,靳宛便对上了一对熟悉的深邃目光,眼神不由得也跟着柔和。

旋即移开视线,望向金黄龙椅上高坐的威严天子,靳宛轻声道:“回禀帝君,靖凰身为乌国商会负责人,或许不便参与商会大赛赛程的讨论。”

实际上,靳宛觉得自己被帝君留下,表面上看是没有理由的。大概那些国主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们不敢质疑帝君的决定。

“你有发言权。”面对靳宛的推辞,帝君却是简略道,态度非常坚决。

靳宛尴尬,而其他人则是惊讶。

不等他们思索帝君是何意,便听见少女谦逊的声音道:“承蒙帝君抬爱,靖凰愧受,便说出自己浅薄之见。”

帝君颔首,“嗯。”

一脸威严的帝君,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他之所以选择要问靳宛,其实是因为,他在这方面当真是一窍不通……

问太子,他说让父皇自己裁决;问二皇子,他道此事由父皇做主即可;问龙大将军,他说……他什么都没说,龙大将军只会打仗,其它的事情别找他!

一个个的帮不上忙,帝君简直生气!

至于那三个王爷,帝君觉得他们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索性就跳过他们了。

横竖这是靖凰自己提出的主意,那就由她来定个章程呗,没道理要来让他一个人头疼嘛!

恐怕靳宛打死也不会想到,帝君会问她的意见,个中缘由居然是这般……

“以靖凰拙见,整个大赛可分为两个层次。”女子轻柔中透着自信的声音,响彻在众人耳边。

帝君似乎来了兴趣,“哪两个层次?”

“第一层,是基础型的比赛。关键词有二,乃‘范围’与‘盈利’。”

靳宛心中早就为大赛定了一个章程,这时侃侃而谈,毫无压力。

“商人的本质是发展经济,以钱生钱。所以这范围之意,便是商人经营的产业范围。可若是一个劲儿地扩大经营范围,急功近利的心态下,产业根本无法稳定;故第二个关键词盈利,是要在保证范围的前提下保证利润。”

众人若有所思,这的确是符合商人的心理。不过,大赛只顾获利,似乎会变得庸俗充满铜臭味……

心中有了疑惑,翟国的国主翟人杰,便脱口问道:“如此考核,是不是不够妥当?若让大赛变成了只顾利益的争斗,岂不是失去了意义?”

疑问人人都有,只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开口。如今有了翟国主代劳,倒也不错。

本来是质疑的问题,可靳宛听了,却是微微一笑,神态依旧自如。

“不错,若只有这一个赛程,大赛的意义确实就变了。因此,在这之后,还有第二个层次的比拼,这个层次就属于拓展性比赛。”

靳宛也不再吊胃口,直接说出了后续的赛程。

“在第二轮比赛中,关键词则有三个。第一个是影响力,第二个是稳定性,第三个——

“则是公益性。”

影响力和稳定性,他们还能够理解。可这公益性,又是什么?

闻所未闻啊!

靳宛当然不会告诉这些人,这是自己前世所在世界的词汇。

“前面两个就是字面意思,而最后一个‘公益性’,便是指公众的利益,即要看商人的产业,能给帝国百姓带来多少好处。换言之,参赛者的产业不仅能够创造经济,而且还要以为帝国百姓造福为首任,而非剥削百姓的利益。”

两相结合,纵然这考核章程不能肯定是完美的,但也算是面面俱到。

顿时,方才有疑问的翟人杰也就噤声了。

“诸卿以为如何?”

帝君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问起了其他人的意见。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交换着眼神,到最后却没一个人可以说出个准确的答案。

或许这赛程不够完善,可起码目前,他们想不出更好的方案。但这方案却是靖凰郡主提出来的,而刚才靖凰郡主也说了,她是乌国的商会负责人,那么,乌国会不会参加这次的商会大赛呢?

“臣想问靖凰郡主一个问题。”翟人杰先是对帝君拱手请示,待帝君点头应允后,他便转向了靳宛。

靳宛神情自若,并未露怯,“翟国主请问。”

此人身份,长安君已经告诉了靳宛。

翟人杰眼中闪过诧异,似乎是不认为靳宛会认识自己。

“本王想知道,这次的商会大赛,乌国是否会参加?”

这个问题一出,众人的视线便再度聚焦在靳宛小巧的俏脸。

刚刚帝君让靳宛发表看法,靳宛却“推辞”了,为的就是以防像现在这样遭到质疑。

不过既然早早地打了预防针,而帝君也表示“没关系”,靳宛此时自然不必心虚。

“乌国自然是要参赛的,而靖凰作为商会负责人,正是乌国参赛的代表。”靳宛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褚瑾瑜眼神闪烁,忽而故作疑惑道:“臣有一事不明。”

帝君深沉的目光凝视着他,“可言。”

“商会大赛乃是帝君刚刚提出,不知这靖凰郡主,又是如何能够如此快速地提出大赛的章程?莫非,靖凰郡主是商业奇才,居然有如此头脑,能够在一盏茶的功夫内,便想出这般详细周到的赛程?”

不怪褚瑾瑜怀疑,其他人也一样会心有疑虑,暗中猜测这到底是不是有何“内幕”?

真相当然是有内幕,可这能让人知道吗?

必须不能。

于是靳宛厚着脸皮,非常不害臊地道:“想不到褚国主眼光如此毒辣,连靖凰身具商业才能,都被褚国主一眼看破。”

话音才落,众人俱是一脸目瞪口呆。

——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

第553章 道歉

靖凰郡主深受帝君厚爱,这一点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够瞧得出端倪。

加上帝君在说完魂种之事后,一开口便是就商会大赛,直接询问靖凰郡主的意见,然后靖凰郡主短时间内已然“想”到了具体的章程,这不是明摆着有“猫腻”?

真当大家是傻子吗!

对待帝君,这些人连腹诽都不敢。可是对待靳宛,他们就一点儿不客气了,个个在心里骂这个靖凰郡主顶着一张稚嫩青涩的脸,却装着一个老奸巨猾的狐狸精底子。

说瞎话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随口就来,简直可怕!

“商会大赛一事,在今日之前,吾只同殿下与二皇子,以及龙大将军商议过。”帝君瞥了靳宛一眼,淡淡地对众人道。

这听在诸位国主以及三位王爷耳中,便是帝君“屈尊”解释了。只是,对于知道内情的敖千和敖墨而言,这又是表达出另一种意思。

靳宛默默在心里嘀咕:帝君可没有说谎,俗话说君无戏言嘛!商会大赛的事,这之前帝君确实没同我谈过。

要谈,也是我跟帝君谈,毕竟这是我的点子~

众人对帝君的信任度还是很高的,所以尽管依然对靳宛持有怀疑态度,可也不敢再质疑帝君的“公正”。

是故褚瑾瑜也不再多言。

那诸慕枫却像是褚瑾瑜肚子里的蛔虫,这时候便故作无意地问:“臣斗胆请教帝君,若靖凰郡主有意参赛,那她提出的考核方式,是否不便采用?”

帝君剑眉微扬,看不出情绪地反问:“慕枫爱卿是在怀疑吾?”

这个帽子一扣下来,诸慕枫也顾不上其它了,急忙跪下,口中连道:“臣不敢!”

帝君不接话,而是自顾自地道:“方才褚爱卿已然说过,靖凰的提议十分妥当,否则你们也不会怀疑靖凰事先便收到了消息,不对么?”

众人:“……”

仿佛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纠结,帝君神情肃穆,一本正经地告诉众人:“吾唤诸位爱卿前来,便是要集思广益。既如此,有了好意见,为何不采纳?若要因为靖凰郡主本身便是参赛者的身份,那尔等之中,莫非便没有想要参加大赛之人?

“再者,这章程不过是一个考核方式,即便提前知道了也无法作弊。换言之,就算靖凰郡主此刻不知大赛的流程,难不成之后她也不知?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大赛的章程总要被参赛者所知的,慕枫爱卿,你的担心毫无必要。”

诸慕枫听得背心冷汗冒个不停,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了讨好褚瑾瑜,在帝君面前做了多么愚蠢的举动。

他俯首叩地:“臣惶恐,臣有罪,请帝君责罚!”

“起来吧,日后行事切莫像今日这般鲁莽,下不为例。”帝君的声音充满了威严,显然是对诸慕枫刚才的表现很不满意。

这就让诸慕枫感到非常郁闷憋屈了。

在诸慕枫之后,再也没人敢针对靳宛的建议提出反对,而且这也完全没有必要。正如帝君所说,这只不过是一个大赛的章程,又不是内定了第一名!

“既然诸卿皆无意见,商会大赛章程便就此定下。至于时间安排,吾会同几位王爷和两位皇子商议,尔等可以退下了。”

大赛的章程确定了,还得确定每一个阶段的时限。这就不必劳师动众了,反正一定是在两年的期限之内,所以帝君大发善心地放人了。

由始至终,敖千也就说了那么几句话,并且在靳宛发言时,并未作出越矩的行为。故而,三位王爷和这二十几位国主,竟然都未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潮”。

临走时和敖千来了一个隐晦的目光交流,等靳宛收回视线时,很囧地发现帝君正饶有深意地盯着自己。

“……”

这算不算,被当场“捉奸”?

心头发虚的靳宛连忙扭头,跟在大家后面麻利儿地遁出政殿。一直到看不见政殿的大门了,身后那灼热探究的目光,似乎才消失不见。

靳宛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差点儿被帝君的威压给镇得挪不动步子了!

“靖凰郡主。”

正当靳宛惊魂甫定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靳宛倏地回头,面前赫然出现了淄国国主那张中年大叔的脸。

“原来是紫轩国主。”先前在政殿上,帝君唤了淄国国主为“紫轩爱卿”,靳宛又从长安君处得知他的姓名,才有如此称呼。

见淄国国主似乎有事找自己,靳宛便站定,礼貌地道:“不知紫轩国主找靖凰何事?”

身为超等王国的国主,紫轩的气度自然比风修和姜浔、炎翎几人更加不凡。然而在靳宛面前,他似乎是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势,全身释放出和蔼亲善的气息。

“那日郡主府之宴后,本王特地向紫宸了解了一下情况,这才知道在巽京,紫宸曾经与靖凰郡主有过冲突。”

听到这里,靳宛心里有些动容,不太明白这淄国的国主为何对自己如此上心?明明是过去好几个月的事情了,他还特地去问紫宸。

可是让靳宛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只听紫轩在这之后,竟然说:“因此,本王一直想找个时间就此事向靖凰郡主道歉,不知靖凰郡主可愿给本王这个机会?”

“啊?”

靳宛傻眼了,这是什么神奇的展开?

紫轩大叔笑了笑,或许是隐约猜到靳宛性格直率,索性开门见山地道:“其实,本王是担心靖凰郡主会因此事与淄国结怨。要知道,靖凰郡主如今几乎成了帝君面前的红人,若让你对淄国心中存怨,本王今后可得头疼了。”

这么直接的话说出来非但没让靳宛觉得不爽,反而是乐得合不拢嘴,对这个紫轩大叔的印象也变得极为不错。

于是笑盈盈地道:“承蒙紫轩国主瞧得起靖凰,这个面子无论如何,靖凰都是要给的。只是道歉一事,实在不必,尽管紫宸王子性格有些霸道,却也不是本性恶劣之人。何况,那日还是紫宸王子吃了亏,靖凰可没有受委屈。”

第554章 决定

“是以,紫轩国主大可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靖凰绝对不会因此与淄国结怨。再说了,私人恩怨归私人恩怨,不至于牵扯到国家大义上,靖凰可不是这等没有分寸之人。”

一席话听得紫轩甚喜,内心更加坚定了与靖凰郡主结交的心思。

有些人,是不能根据外貌、年龄和出身等外在条件来评判的。所以,紫轩在对待靳宛上面,态度十分慎重,绝不会因为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或者有一个卑微的出身,便轻视了她。

毕竟,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绝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来了个鲤鱼跃龙门式的地位转换。

可惜紫轩有意靳宛却是没时间“交朋友”。

故而不等紫轩大叔再开口“邀请”去喝个茶啥的,靳宛就非常聪明地对他说:“紫轩国主,靖凰还有事,先失陪了,以后有时间再聊。”

说完也不等紫轩开口,转了个身利利索索地离开。

这倒不是靳宛找借口,而是商会大赛的消息已经出来了,可是靳宛还什么都没准备,得回去着手安排了。

由于时间太过紧迫,所以现在,就算靳宛不想要鸿铭的酒楼,那也不成了。因为帝都的竞争本就激烈,这会儿再置办酒楼至少也得两三个月后才能开张。

况且三鲜楼跟其它酒楼是不同的,连桌子都得定制,不然没办法吃火锅。至于酒楼里面的布置,同样需要花费许多功夫。

等这些事情都搞好,估计商会大赛的第一轮考核也过去大半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可有了鸿铭这座现成的酒楼,就能节省许多时间。

这两日,沈玉溪已经开始在帝都寻找合适的商铺,但迟迟没有结果。希望今天回去,能听到一个好消息吧!

在帝都里,是没有哪段地段便宜,哪段地段昂贵之说的。因为帝都的每一寸土地,都十分的昂贵!

因此接下来的几天,靳宛在见识过帝都那直接用黄金定价的土地价格后,终于惨痛地认识到:沈玉溪之前说的都是屁话,我他娘的是真的穷!

本来为了省时省力,靳宛想直接在帝都里面修建作坊。可是经此一事,靳宛不得不改变策略。

万幸的是,早前帝君很贴心地赏了靳宛五百顷领地,因此靳宛决定将所有的作坊都修在领地上。事实上,这种做法比之前靳宛想的那种方便很多,因为在领地中靳宛不仅有地还有劳动力。

一千名奴仆,就让他们在作坊里面工作好了!如此一来,既能解决奴仆的生活所需,又能给靳宛创造经济效益,还不用担心秘方外泄。

念头一通透,靳宛便带着章癸,马不停蹄地奔向了自己的领地。

再度回到领地时,这里的景象已经跟最初大为不同。

还记得刚接手这些奴仆和领地时,驻地里是一大片这里破那里烂的残旧帐篷。可如今,在靳宛拨款安置奴仆之后,破帐篷全部翻新,而且每个奴仆都分到了保暖的衣服、被褥。

除此之外,驻地每天都会免费提供足够的食物。用靳宛的话说,这是在让奴仆们正式步入新生活之前,绝无仅有的“福利”。

等靳宛的具体安排下来,奴仆们就都得用劳动来换取物资了。

而这天,靳宛就是带着对奴仆们的安排来的。

所以在靳宛乘坐的马车后面,还跟了许多辆装满了物资的马车。

让章癸将所有奴仆叫来集中,靳宛顶着猎猎寒风,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从今日起,所有人都要开始参加领地的建设行动。就算你是老弱妇孺,也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做饭、洗菜等。而男人们,必须动手建造房屋,本郡主要在几个月后,看到领地变得焕然一新。”

拿出自己花了三天三夜,吸取了敖千和长安君意见后,好不容易才完成的建设图纸。

靳宛高高举起它,大声地对下面的奴仆说:“本郡主在此要郑重告诉你们,今后你们居住的地方,不是一座简单的府邸,而是一座能够产出金子的坚实城堡!

“就算咱们的这座城堡无法与帝都相媲美,但在这帝都之外,它就是缩小版的帝都!你们可以在城堡里面进行所有的交易,完全不用再去花时间跑去帝都采购生活所需的物资。

“所以,你们所有人,都给本郡主打起精神来!这是咱们未来共同的家园,任何人不得有半分松懈和怠慢,否则一概会被驱逐出本郡主的领地。至于你们以后是过不见天日的奴仆生活,还是过欣欣向荣充满希望的正常人生活,那就由你们自己决定。”

是的,靳宛要将自己的领地打造成一座堡垒。在这座堡垒里面,会有桑树培育园、种植园,也会有专门的养蚕园,以及靳家村那个丝绸坊的放大版……

桑树种植园的桑树可以采桑叶喂蚕,也可以等结果时采桑葚泡酒;养蚕园则是一个桑蚕的大型培育室。

此外,靳宛还要建造温室大棚,用来种蔬菜。这样,以后三鲜楼就不用跟其它酒楼抢菜源了。

而且,作坊不止有酿醋坊和酿酒坊,而且连染坊都被靳宛考虑进去了。

以后桑蚕丝绸由养蚕缫丝到纺织成布再到染色,都可以直接在靳宛设想中的城堡里面完工,中间不假手任何人,断绝技术泄露的风险。

——尽管靳宛自己也不确定,能够保住这个技术多久。

初步的规划便是这些,然后就是奴仆们居住的房屋,以及生活要用到的各种设施,这些之后都会一一添置到位。

为了保密,靳宛甚至要在周围建造城墙。不然随便几个人就能入侵领地,它又怎么能叫“一座坚实的城堡”?

当务之急主要是建造几个作坊,毕竟靳宛芥子空间里的丝绸,都还不是染好色的成布。至于那日郡主府宴请宾客,靳宛身上所穿的衣裳,则是那次在巽京逗留时间太长,在见过靳宛穿盛装的样子后,敖千为了以防万一才拿了丝绸去染色、制衣的。

也就是说,早在郡主府宴席前,敖千就已经看过了靳宛穿上那套衣服再精心装扮的样子,所以敖墨的“可惜”根本就不存在。

第555章 建设

从那一天起,靖凰郡主的领地,便开启了建设的篇章。

不久后,就在领地的建设工程如火如荼地进行时,帝都再一次迎来了一件盛事!

那就是,巴南帝国使者团到访。

盛传最受巴南帝国宠爱的九帝姬,这一次也随同使者团来到了隆凰帝国。而巴南帝国帝君,之所以派出这位最宠爱的帝姬,则是因为想与隆凰帝国皇室联姻。

按照巴南帝国的意思,帝君最受宠的帝姬,自然是要嫁给隆凰帝国最受宠的皇子。

众所周知,隆凰帝国的太子就深得帝君之心。是故,两国百姓几乎都默认了,九帝姬是要与敖千太子联姻的。

于是随着巴南帝国使者团到来的消息传出,帝都的百姓都沸腾了,关于太子和九帝姬联婚的各种传言满天飞。

只不巧,无论是巴南帝国使者团进帝都时,还是联姻谣言遍地传时,靳宛都不在帝都。如今已经是靳宛领地开始建设后的第二十天,而关于商会大赛的消息也早就传了出来,连具体的考核方式和时间都公布了。

考核方式就是靳宛提议的那样,分成第一轮的基础型考核和第二轮的拓展性考核;考核的标准分别是“范围、盈利”和“影响力、稳定性、公益性”;考核时间为第一轮以一年半为期,第二轮以半年为期。其中,两轮正式开始前各有一个半月的准备时间和过渡时间。

靳宛在第一天就代表乌国商会报了名,这一点她早就同风修商量好的,因此不必犹豫。在那之后,风修本想立即启程回国,只留下风祁羽和部分禁卫军。

然而,魂种的威胁还未解除,靳宛担心他们会在回程的路上再遇上危险。

因此,靳宛让风修在帝都稍待。等隆凰帝国境内的魂种消灭殆尽,再动身不迟。

故此,风修只得将带来的大臣打发回国,顺便带信给风泠,让她从乌国商会里抽几个人来帝都辅佐靳宛参赛。

当时靳宛想到要移植桑树,正好春节已经在朝会中过去了,等乌国使者团回到乌国时,春天也到来了。因此,靳宛便将此事交给沈玉溪,让他跟着使者团一起走,再跟着商会的队伍一起来,以免独自一人遇险。

在靳宛看来,那些人无非是想要利用最高级魂种控制王国的国主。那么,如果风修不在,他们就不会浪费精力在乌国的队伍上,如此使者团和商会队伍的安全都能得到保证。

这一点靳宛想的倒是不错。

魂种的配制并不容易,所以那些神秘人也非常珍惜魂种。既然国主都不在,控制那些大臣又有什么用?毕竟普通魂种可是会让人变成活尸,那一眼就能看出破绽来,压根无法蒙蔽世人的眼睛。

故此,沈玉溪现在已经跟随使者团回国,帝都的所有事情,都只能靠靳宛一个人。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敖千又不是死人。

一个敖千,抵得过十个沈玉溪。

所以在靳宛在领地睡帐篷监工的时候,敖千也丢下了皇宫的烂摊子,伪装出他在东宫闭关的样子,偷偷跑到靳宛的领地当跟屁虫。

幸好太子爷对易容术颇有心得,整日扮成另一张脸跟着靳宛也不会露馅儿,否则靳宛绝对不敢明目张胆地收留这位大爷。

也因此,在巴南帝国使者团进宫之际,敖千并不在场。他所知道的消息,也是暗卫传递来的。

尽管暗卫说帝君有派人到东宫请殿下“出关”,可敖千依然不曾想过回去。

也多亏了隆凰帝国本就是尚武的风气,故而听说太子殿下是为寻突破才闭起了关,那巴南帝国的使者团竟也不觉得怪异。见状,帝君干脆也不操这份心了,让敖墨代为陪同九帝姬便是。

如此一来,敖千就更加无所顾忌,扮靳宛的随从扮上了瘾。

二十天的建设,领地已经不是最初的模样,隐约可窥见一丝未来城堡的雏形。

今日的靳宛穿了一袭粉红色的袄裙,站在冒出了青葱草尖儿的山坡上,眺望下方属于自己的那座未成形的城堡。

在那里,所有奴仆都在为了自己的未来,认真地干活儿。

一千个人,本来看着数目还算可观。可是等靳宛让他们投入到五百顷的领地建设活动中后,才发现,原来一千人在这块大得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土地上,也只是沧海一粟。

所以靳宛开始担心,这个工程量对他们来说,会不会太大、太重了?

担心着担心着,靳宛都上火了,嘴巴里冒了好几个水泡,每次吃饭都像是在经受酷刑。

看到靳宛这个样子,最不高兴的莫过于敖千了。

因此今天,太子爷将要送给靳宛一份“惊喜”。

这份惊喜来临的时间,刚好是靳宛走上了山坡后不久,所以当靳宛的眼睛从正在进行的酿醋坊建筑移开时,意外地看到了远处有一批人正在朝这边赶来。

“那些人?”靳宛不禁惊疑出声。

这里是帝君赐给靳宛的领地,所以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这么多人来此的。

敖千也看到了那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从这个距离看,他们就像是一群小黑点。

心知肚明的太子爷神色如常,见靳宛好奇,便佯装不经意地道:“不如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靳宛略微思索,便点头答应,“也好,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的地盘。就算是过路人,我也有权利问一问他们的来历。”

听见靳宛这么说,敖千翘了翘唇角,一个呼哨唤来马儿。

随即取下马背上早已备好的斗篷,帮靳宛穿好后,不由分说地将靳宛抱上了马背。

看着敖千一系列流畅的动作,靳宛目光狐疑,“我怎么感觉你像是早有预谋?”

被戳穿的太子爷面不改色,再度开始正儿八经地扯胡话:“本宫是怕你出来吹风受了凉,有备无患罢了。”

说罢也不等靳宛再质疑,便上马坐在她身后,双手把人圈在怀中。

“驾!”

马儿应声扬蹄,跑下了山坡,朝远处的黑点奔去。

耳旁风声“呼呼”直响,吹得靳宛微微眯起眼,然后被身后的太子爷拉起斗篷帽子盖住脸。

有他在,纵然外面刮风下雨,她的世界亦是晴空万里。

第556章 罪奴

待得马儿跑近了,队伍前面的人便举手,示意队伍停下。

“你们是什么人?”

在距离队伍还有几丈远时,靳宛就让敖千停下了,免得引起对方的误会。

旋即,靳宛便坐在马背上,大声询问着来人。

对方的头目似乎是看了她一眼,接着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某处。

身后?

靳宛似有所感,回头,敖千恰好也垂下眼眸望来。

接着,靳宛便望见那人拱手,对着他们这边行了一个礼。

“敢问两位,此处可是靖凰郡主的领地?”

听到对方提起自己,靳宛先是提起了警惕心,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们的目的地便是靖凰郡主的领地?”

“不错,卑职是东宫侍卫团三队的队长,负责将这批奴仆押送到靖凰郡主领地,交给靖凰郡主。”那人依旧维持着抱拳的姿势,躬身回答道。

东宫侍卫团?

到了这个时候,靳宛就是再笨,也该明白过来这是某位爷在故意“戏耍”自己了。

“是你安排的?” 靳宛扭过头去,放低声音问已经易容的太子爷。

敖千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压低嗓音道:“喜欢本宫献给你的礼物么?”

礼物!

靳宛不禁再次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队伍,须臾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刚欲对敖千说话,又听见那侍卫团的三队队长疑惑地说:“请问,这儿是不是靖凰郡主的领地?”

他没见过靖凰郡主,所以不要怪他“不识庐山真面目”。

思及此,靳宛也不再遮遮掩掩,坦然道:“本郡主在此,不知东宫殿下可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本郡主?”

一听靳宛这话,那三队队长连忙快步上前,在马儿前面单膝跪下。

拱手道:“卑职梁宇,拜见靖凰郡主!回郡主,殿下只是吩咐卑职将这五百名奴仆押送到此,并无其它交代。”

说完,梁宇忍不住偷偷将视线,移到郡主后面的那名男子身上。

这男子是郡主的何人,为何竟能与郡主共乘一骑?

尽管梁宇的目光很隐晦,可敖千仍然有所感应,于是垂首神情淡淡地俯视他。

顿时,梁宇不知为何,居然有种想要躲开对方视线的冲动!

好在这时靖凰郡主又发话了。

“殿下若无其它交代,那便请你继续随本郡主往前,待这些奴仆安置好,你就可以回去了。”

梁宇迅速回神,应了一声“喏”,站起身回到队伍前。

然后他大声地对这五百名奴仆道:“在你们眼前的这位,便是帝国的靖凰郡主。从今日起,你们便是郡主的仆人,还不快快见过郡主?”

话音落下,五百奴仆稀稀拉拉地跪倒在地,伏身长叩。

“叩见郡主……”

靳宛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想到了刚和帝君赏赐的千名奴仆见面时,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场面。

“起来吧!既是太子殿下将尔等交给本郡主,那么今后,本郡主自然会对尔等的性命负责。等到了前面,本郡主会让人教导尔等属于这里的规矩,希望尔等都能循规蹈矩。”

靳宛相信敖千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自己的理由。不管怎样,敖千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因而靳宛对这些奴仆的态度也比较和善。

奴仆们一开始也摸不清郡主的性格,所以并不敢多说话。而在听过靳宛的“提醒”后,更是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稍微不注意便是“不守规矩”了。

带领这五百人往驻地走时,靳宛就和敖千骑着马,走在队伍的一侧。

这回,不用等靳宛问敖千的用意,太子爷已经主动解释。

“看你前几日为了人手不足的事,着急得直上火,本宫便想起之前五王叔叛乱时,父皇将一些不慎牵连在其中的罪奴赐给了本宫。

“这些人虽然曾经与叛乱之事扯上关系,可他们本身并无此意图,父皇才愿留下他们一条性命,因此他们勉强可用。”

略微解释了一下这批奴仆的来历,敖千停顿了一下,等待靳宛的提问。

半晌,才听见靳宛闷闷的声音响起。

“……”

声音简直细弱蚊蝇,所以就算此刻没有疾风,凭着敖千这超常的听力,竟也没能听清靳宛的话。

敖千不由得低下头,凑到靳宛耳畔,轻声问:“宛儿,你不开心?”

靳宛自然是摇头。

见状,敖千无奈地说:“可你连话都不愿同本宫说了。”

“我哪里没说嘛……”靳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不料敖千正低头与她说话,这下她的后脑勺就直接撞到了敖千的下巴。

敖千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靳宛也听见一道很清脆的响声,让她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于是靳宛忙不迭地扭过身去观察敖千的伤势。

两只手不停揉着敖千的下巴,靳宛紧张地望着他,歉疚又担忧地问:“很痛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敖千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眼里噙笑,声音很轻:“傻丫头,本宫是怕碰疼了你!”

说着,敖千伸出大掌揉着靳宛的后脑勺,“撞在本宫身上,也不知有没有将你脑袋撞笨?”

然后也不等靳宛回答,又自顾自地接道:“定是撞笨了的,否则怎么也不知道先关心关心自己。”

也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情话,可靳宛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脸。

脑子一热,靳宛竟然不顾旁边还有好几百个“看客”,径直将头埋进敖千怀里。

“莫非,本宫的爱妃是害羞了?”太子爷打趣道。

靳宛耳朵尖都红了一大截,闻言别扭地嘟囔:“老是‘爱妃’、‘爱妃’地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娶我,总不能一直让我名不副实啊!”

此话一出,敖千就露出惊诧的眼神,轻轻捏着靳宛下巴将人从怀里“拔”出来,对上那双羞涩的眼睛,翘着唇望进她眼眸深处。

“总算轮到你等不及了么?”

靳宛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神四处乱瞟,“我没有啊……我就是抱怨一下你乱喊人……”

“口是心非,你说,本宫该不该罚你呢?”

说出这句话时,敖千两眼直盯着靳宛的唇,意有所指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第557章 鼻血

我!滴!个!神!

看到敖千这个舔唇的动作,靳宛的眼睛都直了,这也太他娘的有诱惑力了!

本质上,靳宛也是一个对男色有需求的女人,尤其是像敖千这么极品的男色。刚刚被太子爷那体贴周到的行动,给感动得恨不得以身相许,接着又被美男调戏、诱惑……

察觉鼻腔一阵发热,靳宛赶忙捂住鼻子,一把挣脱了敖千钳住自己下巴的爪子,并且迅速无比地扭身回去,杜绝看到任何引她流鼻血的罪恶源头!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太子爷十分懵逼。

聊得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呢?

难道,真是他过份了?

想到此,敖千越发无奈了,自己的小丫头未免脸皮太薄了,这可如何是好……

敖千绝对想不到,靳宛已经在脑子里将他扒光了衣服,再对他上下其手,又这样那样……画面十分香艳,因此靳宛还自动在脑子里给他打了马赛克,只露出了一张妖孽的脸蛋儿。

正因靳宛想象的画面太过十八禁,所以才导致了靳宛“满腔热血”,直往鼻子涌。再不克制的话,她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因过度yy,而流血致死的可悲女人。

可怕的是太子爷对此一无所知,甚至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于是各种语言撩拨,试图博取美人的注意。

最终敖千的下场,是完完全全被“冷落”!

因为,靳宛一下马,就直接撇下他跑了,还不准他跟去!

“……”

太子爷心中狂风呼啸,究竟怎么了啊?!知道你害羞,本宫不是还没亲下去么……便宜还没占,怎的就开始闹别扭了?

当天余下的时间里,敖千坚持不懈地想要“弥补过错”。可是每次他刚靠近,靳宛就麻溜地溜掉,害得太子爷的脸色越来越黑。

最后敖千终是按捺不住了。

吃过晚饭,他便在众目睽睽下,径直把靳宛拦住。还不等靳宛红着脸开口赶人,太子爷便将人扛到了肩膀上,大步迈向自己的帐篷。

旁边“有幸”看到这一幕的奴仆们,瞬间瞠目结舌。

“哇!你干嘛呀,这么多人……”

郡主羞涩又娇嗔的声音,顺着寒风飘进他们的耳朵里,惹得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这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郡主!

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扛进了帐篷,靳宛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故敖千一把靳宛放下,她就挣扎着想爬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动弹,太子爷已经欺身上前将她压在了榻上。

一股热气腾地升到面颊,靳宛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脸庞散发着恐怖的热度。

“爷,您这是干什么呢?”靳宛硬着头皮对上敖千的目光。

结果话一出口,便发觉太子爷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两个要将人吸进去的黑洞。

靳宛心跳骤停,不自觉地又想到了白天在马背上,敖千那个舔唇的画面……

“!”

“唰”地抬起手捂住鼻子,靳宛艰难地发出声音:“爷,放过我吧,再这样下去我的鼻血就要喷涌而出了,你也不想看到我血流成河的惨状吧?”

敖千:“……”

感觉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尽管一开始是被靳宛故意躲避的举动,给闹得心中不爽,这才会不管不顾地把人掳到帐篷里来。然而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跟心爱的女子共处一室,就算这地方很是简陋,甚至外面人声嘈杂,可敖千不得不承认……

他有反应了。

意识到这一点,敖千不甘不愿地挪开身子,任由靳宛捂着鼻子退到床榻的角落。

尽量忽视身体的异样,太子爷心中劝自己冷静,面上则是平静地问:“今日送你的礼物,你心中欢喜么?”

靳宛一听,毫不迟疑地点头,而且一个不过,她一连点了四五个才作数,仿佛这样就能表达她心里的喜悦。

见此情景,敖千却是满头黑线。

“若你欢喜,下午因何故一直视本宫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说着说着,敖千的心情又隐隐有变差的倾向。

这时靳宛也总算有些反应过来,太子爷这反常的举动是为何了。

下午靳宛是害怕“出人命”,所以一直不敢和敖千靠得太近,因为敖千一靠近,靳宛就会自动脑补出某些不和谐的东西,然后有流鼻血的冲动。

谁知道,就这样还会惹得太子爷误会?

虽然对自己污的程度羞于启齿,靳宛却不能让敖千为此不高兴。

于是望着太子爷,捂脸尴尬地小声说:“就是因为太欢喜了,所以才会一个控制不住,脑补了一些不该脑补的东西,结果害得自己有生命危险……”

就算是以敖千的聪明,听了这莫名其妙的解释,他也没能明白靳宛的意思。

可是他注意到了“生命危险”四个字,当即来不及多想,便坐到榻上向靳宛凑近。

“是不是你情绪激动,引起旧伤恶化,所以身子不舒服?”

靳宛之前受的伤在十天前彻底痊愈,但敖千依然担心那些伤会成为靳宛体内的隐患,才会有此猜想。

不过这哪儿跟哪儿啊,两者之间完全没有关系好么!

愁苦地叹了一口气,想到不能继续这么鸡同鸭讲,靳宛板起小脸严肃地告诉敖千:“停止你的脑洞!我所说的生命危险,是指我很有可能被你的美色勾引,导致血槽流空一命呜呼!”

刹那间,敖千高高扬起了一边的剑眉,好看的丹凤眼抬着眼尾,一副“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完全不懂”的样子。

“你自己做的好事,你忘了是不是!”

遭到质疑的靳宛,颇有点恼羞成怒,控诉地伸出手指点在他唇上,咬牙狠狠道:“今儿个,你竟敢故意舔唇给我看!男狐狸精大概也比不上你这般魅惑,看得本郡主真想替天下所有无辜女子,收了你这个妖孽!”

这话够直白了,敖千恍然大悟。

竟是这样……?

这一刻,敖千心里泛起涟漪,禁不住呼吸发紧。

下意识的,他便喃喃:“原来,宛儿也会……”

也会?也会什么?

也会因他的一举一动受影响,也会对他有冲动?

还是,也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要不顾一切地扑倒他呢?

不等靳宛想到答案,太子爷已然重新覆身而上……

第558章 记忆

敖千送来的五百名奴仆,跟帝君赏赐的奴仆是不一样的。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大概就是前者属于“个个皆才”类型,后者就属于“普通劳动力”类型。

“个个皆才”的意思是,这五百人里,每一个都有各自的特长。因为在他们之中,有五王爷附属势力麾下:曾经的侍卫,曾经的管家,曾经的厨子,曾经的谋士,曾经的账房,曾经的……

总之,各种各样的人才都有。

可就因为他们不是普通劳动力,敖千才迟迟无法决定他们的去向。像这样的罪奴,反而比普通罪奴更棘手,稍一处理不当很可能便会存在后患。

所以,将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是最恰当的方式。不过敖千没那么多精力,去管理这批罪奴,便把他们送到一个地方去调教。

至于调教的时间是多久,就得看敖千什么时候,想到如何处置他们。

而今,这些罪奴便可以脱离“苦海”了。

同时,多亏了敖千将人送来这里。毕竟,如此近的靳宛不仅缺劳动力,还“求贤若渴”呢!

挑选了十多位在厨房有过“工作经验”的奴仆,以及二十位看起来挺机灵的少年,靳宛便在安置好其他奴仆后,带着这三十多人返回帝都。

自从收下了鸿铭送来的酒楼地契,靳宛就给了鸿铭一个月时间,去处置酒楼里的人和物。

至于鸿羽,还被靳宛扣在郡主府做客呢!

虽说靳宛没有放人,但鸿铭也知道了她没把鸿羽带进宫,因而倒也不像初始那样行事急切。

他决定在靖凰郡主一事上,要徐徐图之……

回到帝都后,靳宛一行人自然是在郡主府住下。

这段时间由于沈玉溪不在,靳宛无论在哪里,都会带着靳海。时间一长,靳海也跟驻地的奴仆们,混得稍稍熟悉了一点儿。

这就导致靳海逐渐融入到驻地的生活,经常帮着章癸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见靳海这样对身体并无坏处,靳宛也由得他去。

加之十天前长安君说了,靳宛当时的身体状况,已经能够提炼九品雪莲的部分药力,并通过血液媒介治疗靳海,故而靳宛的心情越来越轻松。

果不其然,经过十天的治疗,靳海的失心疯渐渐有好转的趋势。到现在,靳海已经能记得身边的人,并且不会一离开靳宛就没安全感了。

所以靳宛才有机会,同敖千独处一整天。

郡主府看起来还是那么大,可因为爷爷病情好转,靳宛已经觉得这座府邸有了一丝“家”的味道。

当天晚上,靳宛亲自下厨,为靳海和敖千做了满满一桌的菜。

驻地只有帐篷,连一个像样的用膳地点都没。等靳宛端出最后一道菜,不经意地发现这座郡主府的厨房,竟让她有些熟悉时,她忽然涌出了一种就在这里用膳的*。

这个念头来得毫无预兆,可是靳宛想遂心而为。

故而最后,不明就里的奴仆按照主人的吩咐,找来了一张十分普通的木桌子,抬到厨房里靳宛指定的位置摆好。

靳宛的所作所为,尽皆被敖千看在眼中。

然后奴仆全部退下,离厨房远远的,就让人有了一种只剩下三人的错觉。

当他们再度围坐在一起,时光似乎倒流了。

这一刻,他们好像回到了靳家村,正身在从前那个简陋却温馨的土坯房中。

靳宛抬眸,对上大个子熟悉的目光。

眼神交汇之际,两人脑中,皆是闪过曾经的种种片段……

那年秋天初到异界,她从荒山里,拖回一个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男人;

那夜秋风习习,男人在皎洁的月光下朝她走来,道了声“我来接你”;

那日阳光正好,担心自己被当做妖怪而闷闷不乐的她,被男人一句“我跟着你享福”逗得一双眼乐成了月牙儿;

那时少女情窦初开撞上青年初尝情愁,一个表面大大咧咧内心纯真羞怯,一个看似纯良老实实则腹黑闷骚,就这么稀里糊涂因为一个“意外”的吻,而成为了一对年轻的恋人……

靳宛还记得当时在马车里发生的事情,就连两人对话的内容、语气乃至神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细细想来,那一次绝不是什么“意外”,这必须是某人蓄意而为啊!

明明有责任的人是他,最后却变成了要她“负责”。

靳宛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大概就是被卖了还替对方数钱……

好在这当上的不亏,用不着懊悔。

思及此,靳宛心情甚好,对着敖千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久没有一家人像这么吃饭了。”

敖千此刻的眸光异常柔和,淡淡的温馨笼罩着周身遍处,令他沉浸其中不愿自拔。

凝视着小丫头洋溢着幸福的双眼,他轻声说:“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我答应你,大个子永远是大个子。”

不管今后,这天下之人是唤他“殿下”,抑或是唤他“帝君”,他永远是靳家村里,那个属于靳宛和靳海的大个子。

不会改变的不止是身份,还有爱情与承诺。

说了要护你一生,爱你一世,宠你生生世世,我便都会做到。

既然你是穿越两个世界,方出现在我的世界,那便让我融入你的世界永不分离。

“发什么呆啊大个子,再不吃菜就冷了。”

一如以往的某个夜晚,少女举起小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试图将他游离的思绪召唤回来。

敖千咽下几欲脱口而出的那几句话,平静地望向少女,语气没有波澜:“我在想,你今晚还会不会嫌我吃得多。”

此话一出,一直默默吃饭的靳海,突然吃吃地笑了。

“呵呵呵……大个子吃得多,不干事,是小宛说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老人,可是这句话就好像是老人无意识说出来的,他本人似乎并未有任何特殊的感觉。

靳宛愣了良久,才深深吐出一口气。

“记忆是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对吗?”靳宛道,眼睛虽是看着靳海,问的却是敖千,“就算他现在忘记了,总有一天也能重拾回来。”

敖千语气果断:“一定能。”

第559章 很拽

翌日。

在约定的时间里,靳宛来到了酒楼,彼时鸿铭已经在酒楼前等候。

今天酒楼歇业,酒楼的伙计们应该也接到了鸿铭的吩咐,所以靳宛进去的时候,他们都在里面等着。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些人能在鸿铭、鸿羽手底下做这么久的事,他们的心性不说多坏,起码也跟那两人是有些相像的。

而且由于当了鸿铭那么久的伙计,这些人里大多都是向着鸿铭的。所以,就算酒楼从名义上变成了靳宛的,然而酒楼的内部却依然是属于鸿铭的。

在靳宛来之前,伙计们就已经想好了,如果新来的掌柜想要他们认真做事,必须要出一个很高的价格。否则,他们就罢工,将一个空壳子交给对方。

故而,当靳宛进入酒楼之后,看到的是一帮眼睛比天高、一副很拽很了不起的样子的伙计。

靳宛装做没看到他们的异状,自顾自地与鸿铭交谈。

“鸿大人,酒楼的事情你都处理好了吧?那些旧账什么的,应当已经清算完毕了?”

鸿铭面上对靳宛还是很客气的,“请放心,此事已然处理妥当,否则下官也不敢将酒楼交给郡主,省得为郡主增添烦忧。”

“如此甚好,本郡主已经代表乌国参加了商会大赛,多亏了鸿大人的这场‘及时雨’,否则本郡主还真要头疼好一阵呢。”靳宛客气地说道,闭口不提鸿羽还被自己留在郡主府的事儿。

而鸿铭也仿佛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人,笑容似乎十分真挚,谦逊道:“哪里哪里,能为郡主效劳,是下官的荣幸。对了,这酒楼里的伙计都在这儿了,郡主是不是要认识认识他们?”

说到这里,鸿铭便冲着酒楼的伙计们使了一个眼色,然后那些人就十分配合地对靳宛躬身行礼。

“小的们见过郡主——”

靳宛不是刚进酒楼,可是这些伙计一直都没有任何表示,等鸿铭一发话,就个个听话地问候……

这导致靳宛心里有些膈应,笑容淡了一些。

“你们都是这酒楼的伙计对吗,不知道你们在这酒楼,分别做了多久的工?”

靳宛淡淡地提出了一个问题,那些伙计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回答靳宛。

最后,伙计们竟然全部将视线投向鸿铭,好像是在等鸿铭的指示。

鸿铭便代替伙计回道:“郡主有所不知,这些伙计都跟了鸿羽好几年了,酒楼的事务他们都很熟悉,一定不会拖郡主后腿的。”

“哦?”靳宛漠然地扫了他们一眼,忽而盯着站在前面一名衣着比较出色的中年男子,“你是酒楼里的掌厨么?”

鸿铭的酒楼有了一个鸿羽管事,自然不会像靳宛那样,再请额外的管事。所以,除了鸿铭鸿羽之外,这酒楼里身份最高的就应该是掌厨。

事实证明靳宛的猜测没有错,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虽然已经竭力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了,但是他眼神中的散漫已然泄露了他的心思。

“不错,我就是掌厨,在这帝都中厨艺也算极为不错的。”

这话不免有点黄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意思,但他眼中的倨傲。却是真实存在的。

对此靳宛倒是不觉得意外。

就连当初在旺福镇,靳宛刚接手三鲜楼时,沈玉溪不也是倨傲的吗?

当时他还带头闹了一点小麻烦,只不过很快就被靳宛的手段给镇压了。

既然那个时候靳宛有能力镇压沈玉溪,那么此时,靳宛自然也一样可以将这掌厨的傲气给打压下去。

——可是,靳宛如今却不想再浪费这个时间。

听过掌厨的话,靳宛不予评价,然后目光逡巡一圈,不紧不慢地问了众多伙计第二个问题:“本郡主想知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没长嘴巴?”

此话一出,连鸿铭也是愣住了。

那些个伙计更是不明就里,一个个不解地望着靳宛。

“果然,本郡主说的不错,你们都是哑巴。”靳宛讥诮地勾起唇角,冷漠道:“从方才开始,本郡主问话你们就不懂得出声,甚至要鸿大人代为回答。看样子,你们这些伙计以前是被鸿大人惯坏了。”

鸿铭的表情僵住。

伙计们也是一脸懵逼。

这郡主的性格未免太直接了吧?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他们可是听鸿大人说了,这个靖凰郡主本来的出身,连他们都比不上呢!只是运气好被帝君看中,才会摇身一变成为郡主而已,怎么就敢在鸿大人面前如此嚣张呢?

再说了,今后郡主还得依赖他们来经营整家酒楼,现在就把所有人得罪了,不怕他们会使坏?

直到这个时候,这帮伙计依然没有认清现实。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要怪就怪鸿铭给了他们盲目的自信,让他们以为只要有鸿铭在,即便是郡主也没什么好怕的。

饶是鸿铭也没想过靳宛会如此……他以为,靳宛没道理会将伙计全都赶走,否则她就得训练一批伙计,那样会耽误不少时间。

遗憾的是,鸿铭并不知道靳宛身后,有太子爷支持。

因此,当靳宛漠然着说出接下来的话,连带着鸿铭在内,酒楼的原属人员全部蒙了。

“既然你们都是以前鸿羽的伙计,那么,作为鸿羽的主人,鸿大人自当应该成为你们今后效忠的对象。刚刚鸿大人也说了,这酒楼的善后事宜已经完毕,本郡主便不耽误诸位跟着鸿大人去享福。

“从今天开始,酒楼正式改名为‘三鲜楼’,无论日后生意如何,都将与各位无关。今天能够认识诸位,也算是本郡主给鸿大人一个面子,诸位要谢就谢鸿大人,本郡主其实很忙,是不愿把时间浪费在与诸位寒暄上的,所以诸位的冷漠,恰好也是本郡主最需要的。”

话音落下,酒楼一片死寂。

众多伙计:囧!

鸿铭:“……”

而在靳宛说完之后,从酒楼外面就走进来了三十多人。

这三十人进来的队伍排得整整齐齐,顿时酒楼里的伙计和鸿铭,全都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第560章 小七

“给鸿大人介绍一下,这些是本郡主的家仆。碰巧的是,在本郡主烦恼酒楼要从哪里招伙计时,便意外知道了这些家仆们都曾经有过类似的经验。

“在这前面的十几位,全都曾经是达官贵人家中的主厨,个个都参加过帝都举办的美食大赛,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而在他们之后,则是本郡主特地挑选的酒楼伙计。”说到这里,靳宛停了下来,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鸿铭的那些伙计,“ 起初本郡主还对这些伙计不是很满意,可今日见过鸿羽的手下后……”

靳宛巧妙地止住了话头,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可就是这个停顿,让所有人都能够听出靳宛真正的意思。

她是在暗示,酒楼的原伙计差劲!

鸿铭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可那些伙计的表情就十分难看了。但经过靳宛这一通“震慑”,他们发热的头脑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可是郡主!

就算鸿大人不必怕她,就算她曾经的地位比他们还要低,可至少现在,他们不能得罪她!

不然,就是鸿大人也救不了他们!别忘了,在他们之前,还有一个鸿羽做前车之鉴呢!

想到此,鸿铭那些忠心耿耿的伙计们,全部垂下头颅,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一声都不敢吭。

对于这帮伙计的反应,靳宛却是连正眼都不给一个,直接冲自己带来的那些伙计道:“以后你们要记住,只要是走进酒楼的就是客人。而面对客人,你们应该怎么做?”

闻言,那二十个少年伙计立即大声回道:“客人至上!对客人要给予春天般温暖的问候、夏天般热情的招待、秋天般清爽的笑容,要以客人的一切需求优先!”

靳宛满意地点点头,转向鸿铭,谦虚地道:“让鸿大人见笑了,这些伙计只接受了几个时辰的培训,做的还不够好。”

鸿铭内心:orz!

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鸿铭道:“还是郡主的段数高,下官……甘拜下风!”

“过奖过奖……”

于是两人就非常虚伪地互捧起来,也不枉费今天给彼此的这个下马威。从结果上来看,似乎确实是靳宛更胜一筹,因为鸿铭的那些伙计已经被打击得个个垂头丧气了。

最后,鸿铭也只能带着自己的人,灰溜溜地离开酒楼。

如此一来,这座酒楼从今往后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属于他了。

就在鸿铭等人即将走出酒楼大门时,左笙突然提着一团瘦小的人形物体过来了。

“郡主,属下在后院发现了这个小孩子。”将人扔到地上,左笙沉声说。

靳宛的目光落到那小人儿身上半晌,随即叫住欲要离去的鸿铭,皮笑肉不笑地说:“鸿大人,你是不是忘记了还有东西没带走?”

听到动静的鸿铭,在靳宛开口时便回过了头。

当他看见地上那个又瘦又小,穿的还有些破破烂烂的小孩子,他皱起了眉头。

“这小子似乎是鸿羽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儿,一直被他养在酒楼里,下官也从未过问,所以刚才直接就把这小子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哦。那么,鸿大人,你不介意府上再多一张吃饭的小嘴吧?”靳宛依旧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

我才不管你是谁带回来的麻烦,只要是酒楼以前的人,那就不能留下。

靳宛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面对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孤儿,鸿铭好像也十分嫌弃,不等靳宛说完就已经开始摇头了。

然后态度很是果决地道:“下官又不是做善事的老好人,这小子看着就没什么力气,年纪小又长得瘦弱,下官才不要带这么个小麻烦回府。”

“莫非鸿大人的意思,是要把这个麻烦留给本郡主?”靳宛挑起了眉,心里不爽极了。

但鸿铭仍是摇头。

旋即在靳宛质问的目光中,苦笑着说:“郡主若也不想留下这小子,直接把他送到牙行去便是。那牙行专门做这人贩子买卖,将这小子卖到牙行,或许能让他遇到一个主人。只是买他的人是好是好,就得看这小子自己的运气了。”

听着听着,靳宛的眉头渐渐蹙起。

这不是买卖儿童嘛!要换做前世的社会,做这样的事是要被人骂死的。

视线再度落到小孩儿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靳宛的错觉,她好像看到小孩儿在微微颤抖?

这小孩是因为听到鸿铭说要将他卖到牙行,所以在害怕吗?

或许是察觉到了有人盯着自己,小孩儿颤颤巍巍地抬起了脑袋,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睛泪汪汪地望向靳宛。

被那双眼睛看着,靳宛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不、不要卖小七……小七会烧火,会捡柴,会干很多事情……求求姊姊,不要卖小七去牙行……”

说出这些话,仿佛用尽了小孩全身的力气,一说完他的整张脸都白了,趴伏在地上一副绝望哀求的模样。

鸿铭像是看得不忍,对靳宛啧啧道:“郡主,这小子怕是知道郡主心软,所以直接向郡主开口求情了。不过,依下官之见,这小子的确没什么用处,郡主这儿有这么多伙计,多一个小娃娃能顶什么事儿?不如还是卖了。”

靳宛淡淡扫了鸿铭一眼,没有接话。

她不清楚鸿铭今日的所作所为,是有意为之还是顺心为之。但不可否认的是,鸿铭有一句话说对了。

那就是,靳宛心软。

不如说,任谁被这么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孩子,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恐怕心里都会不忍甚至是泛酸。

无奈地叹了口气,靳宛默默看向易容成随从的敖千,然后接收到对方纵容的眼神。

——好吧,我认命了。

如是想着,靳宛便往前走了两步,在那脏兮兮的小孩子身前蹲下。

伸出手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后者畏惧地瑟缩了一下。

“你叫小七是吗?以后,你就留在酒楼,帮本郡主打杂,虽然没有工钱,可是本郡主保证会让你吃饱穿暖,你愿意吗?”

第561章 海域

此话一出,小孩儿又轻轻颤抖了几下。

紧接着,他仰起头,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小七愿意。”小孩儿语气哽咽,却是毫不犹豫地回道。

靳宛便笑了笑。

站起身,靳宛对左笙吩咐:“将小七带下去换身衣服,然后给他在后院安排一个房间。”

“遵命。”左笙应着声,弯腰提起了小孩儿,又顺着原路返回酒楼后院。

看到这一幕的鸿铭目光微闪,在敖千的视线移来时,忽然躬身冲靳宛拱了拱手。

“郡主果然是菩萨心肠,下官自愧弗如。”

说罢,鸿铭迅速转身,离开酒楼。

待得鸿铭及其手下消失在视线之内,靳宛神情莫名,轻声自语了一句什么话。

“郡主,您说什么?”

一边的奴仆没听清,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

靳宛摇着头,看向众人,终于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

“方才你们表现不错,今晚给你们的晚饭加鸡腿。”

奴仆们不解,彼此对视一眼,旋即异口同声地说:“多谢郡主赏赐!”

然后,他们就按照靳宛之前的吩咐,各自干活儿去了。

半个时辰后,酒楼外面来了好几辆马车。

彼时靳宛正和敖千站在酒楼门口,等待的同时也谈论着事情,马车一来他们就发现了。

“请问这里是三鲜楼吗?”

最先的那辆马车坐着一个壮汉,那人先是奇怪地看了看酒楼外面挂着的牌匾,然后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址,最后纳闷地询问门口站着的两人。

靳宛走了出来,笑道:“这儿就是三鲜楼,你们是工匠行派来的人吧?”

“没错。”壮汉应着,跳下马车,对靳宛说:“一个月前,沈先生从工匠行订了一批桌椅,让我们一个月后将货物送到地址上的三鲜楼……”

说着壮汉又打量了那块牌匾一眼,目露疑惑,挠着头不明就里地说:“奇怪,是不是因为我认的字不多,所以将这牌匾上的字认错了?可‘三鲜楼’是三个字,这酒楼的牌匾上却只有两个字啊……”

听到壮汉这自言自语的话,靳宛不禁和敖千对视,眼睛里俱是好笑之意。

对那壮汉解释了一番,靳宛才顺利得到这批特制的火锅木桌和长椅。

继定制桌椅后,还会陆陆续续地送来许多东西,全部都是三鲜楼需要用到的设施。

因而在这之后的八天内,靳宛忙活的就是将酒楼整改成三鲜楼的布置。想要完成这些,除了酒楼不必重新粉刷一次外,基本上要把里面所有的设施都给换成新的。

包括特制铁锅、炭烧炉、木炭等,都要准备到位。

等靳宛把酒楼的新牌匾挂上去后,酒楼的整修行动也就进行得差不多了。而这个时候,距离商会大赛的开启仪式,只剩下短短的五天了。

在和敖千仔细商量过后,靳宛已经决定将商会大赛开启仪式那日,定为“三鲜楼·帝都分号”的开张之时!

这也算是蹭热度了~

并不是说酒楼整修好了,靳宛的事情就忙完了。要知道,一家酒楼最重要的除了客源,还有菜品。

以前的三鲜楼是以火锅为主,其他菜品为辅的经营模式。但是帝都与其他地方不同,帝都的客人对美食很挑剔,光是一个火锅,很难让他们保持长久的兴趣。

况且,靳宛之前一直没时间寻找新的食材,也就没办法做出更有特色的菜品,对此靳宛早就心有不满了。

而这帝都繁华无比,此时又有许多王国的人还留在帝都,正是寻找新食材的好时机。

是故之后的五天里,靳宛便在帝都里到处跑,还派出不少人去打听关于食材的消息。

蔬菜方面,靳宛也和蔡老板谈妥了,在温室大棚建好并能提供足够的蔬菜前,三鲜楼都将从蔡老板处进货。

由于在价格上,靳宛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跟靳宛合作比跟鸿羽合作更赚钱,所以蔡老板对这桩生意也异常满意。

有了这份“交情”在前,蔡老板极其热心地指点了靳宛,该从何处购买品质更优的猪牛羊肉等。

搞定这些大众食材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到了晚上,就只剩下新食材这事儿让靳宛觉得烦恼了。

敖千见小丫头又为酒楼的事情心不在焉,连饭都吃不安宁,便在晚上靳海入睡后,拿着暗卫收集到的情报潜入了某人闺房。

房中拿着纸笔写写划划的靳宛,直到敖千推门进来,都没有留意到一丝动静。

走到背对房门坐在桌前的靳宛身后,敖千越过小丫头的肩膀,看了几眼她写的东西。

旋即一连念出纸上的三个陌生词汇:“耗儿鱼?螃蟹?鱿鱼?”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靳宛差点儿蹦了起来。

幸好敖千的气息靳宛很熟悉,因此很快便稳住了心神,扭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青年。

“你走路没声儿的吗?”

受到质问的敖千无辜地望着她,“是你自己太专心没有听见,而非本宫故意吓唬你。”

“你还有理了……”靳宛撇撇嘴,决定大方地不跟他计较。

敖千拉开凳子,在靳宛身边坐了下来。

拿过靳宛刚才写了不少字的纸,他挑眉问小丫头:“这些是不是你以前那个世界特有的食材?”

这上面所有的词汇,都让太子爷感到陌生,因此不怪他会这么认为。

“也不算吧……”靳宛苦恼地皱着眉头,烦躁地告诉敖千:“其实这些东西应该很常见的,只要有海,就会有海鲜。可是我来到这里那么久,除了一些河鱼和小河虾,居然没看见哪里有卖海鲜的。”

“海?”听到这个字眼,敖千拧起了眉心。

见状,靳宛急忙追问:“怎么了,该不会是你们连大海都没见过吧?”

这世界有这么离谱吗,只有陆地没有海洋?又或者说,这块大陆真的那么大,大得无边无际,连海洋都看不到……

“本宫确实没见过海。”

敖千一句话就让靳宛心头发凉,感觉自己的宏图大志还没来得及实现,就被扼杀在腹中了。

“可是,本宫知道大海在哪个方位。”

第562章 拜帖

靳宛已经知道了,三大帝国在这块大陆上是呈三足鼎立之势的。而三国交接的地方,正是无边大荒漠。

无边大荒漠的环境极其恶劣,即便是外围,也几乎没人敢靠近,更别说是大荒漠的内围了。

而在无边大荒漠之外,三大帝国都有各自的“神秘区域”。

巴南帝国处于大陆的北端,基本上整个帝国都是冰天雪地,故而巴南帝国也被称为“极寒之国”。而威灵帝国则处在大陆西端,相传与威灵帝国接壤的是一片连绵的山脉,至于那山脉尽头是什么,数千年来无人知晓。

或许威灵帝国的每一任帝君,对那山脉中有何物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不会外传罢了。

剩下处在大陆南端的隆凰帝国,恰是与无边无际的海域相连接。

传说在海域深处充满危险,数千年来,隆凰帝国中但凡是被派往海域探险的队伍,都会葬身于海洋深处。

渐渐的,隆凰帝国的皇室就对那海域失去了兴趣,这导致帝国的造船技术慢慢后退,到现在已经没有会造大船的船匠了。

只有沿海的王国里,会有一些贫穷的地方乘着小船到海里,简单捕捞一些鱼回来饱腹。由于生活贫苦对食物要求不高,是故捕回来的鱼做得口感一般,自然就没有多少人喜欢。

这就像靳家村的村民一样,要不是实在没东西吃了,鲜少有人会选择吃又腥又多刺的鱼肉……

“海域中确实处处充满危机,所以不是逼不得已,没人会想要出海。而你口中这些所谓的‘海鲜’,本宫料想,也应该没有哪个王国的人知道。”

连听都没听过,就更提是出售了。

靳宛没想到这个世界如此“封闭”,顿时大受打击。

喃喃道:“还以为到了帝都,我就能吃到海鲜了,结果现实竟然这么残酷……”

敖千见不得小丫头失望,于是安抚地摸摸靳宛的头,“也不必如此沮丧,以前没有人知道海鲜,是因为你不在。可既然你来了,堂堂一个帝国,莫非还找不到勇士前往海域为你捕捞海鲜么?

“实在不行,本宫亲自带人前行,必然能让你吃上你心心念念的海货。”

靳宛一听,心里的失落立马就消失不见,整个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大个子最宠我了,所以我自然不会怀疑你的话啦~”笑眯眯地靠在敖千身上,靳宛道,“只是呢,我才不会让你为了一点吃的,就亲自去冒险呢!”

“那你要怎么办?”敖千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靳宛竖起一根手指挡住嘴唇:“嘘,这个暂时得保密!”

说罢,靳宛便扯过纸揉成一团。

敖千挑着眉看她一系列的动作,“这是干什么?”

“海鲜先放在一边吧,我这会儿还是考虑先弄点儿河鲜来凑合着用。”靳宛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显然是犯困了。

见此,敖千也不再逗她,将自己收集到的情报拿给靳宛看。

“算你走运,如今还在帝都的王国中,就有一个是盛产河货的,帝都里的河虾大多是出自那个王国。”

接过那几张记载了某个王国信息的纸,靳宛期待地浏览起上面的文字。

过了一会儿,靳宛抬头两眼发光地看着敖千。

“是认识的人耶!”她激动地说。

见靳宛终于不再愁眉苦脸,敖千也不禁翘起唇角,“这下你高兴了,此人原就有心同你结交,如今岂不是一举两得?”

靳宛连连点头,抱着这几张纸开心得就差摇尾巴了。

“我明天就去找他~”靳宛迫不及待地道。

敖千就知道这丫头耐不住性子。

他也不阻止,而是弹了一下靳宛的额头,故作生气地道:“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可现在,你该上床歇息了。这几日为了酒楼的事,你便没有休息好,本宫不想你为了这些身外之事熬坏了身子。”

看得太子爷心疼死了。

靳宛不好意思地咧嘴嘿嘿笑,十分懂事地在敖千脸上亲了一口。

“对不起啦,让你为我担心了,这就算是我的补偿吧~”

然而敖千可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人。

“一个吻怎么够?”他悠悠道,挑衅似地望着靳宛,“你若真心想给本宫补偿,那这吻起码得有十个。”

得寸进尺大概就是用来形容他的。

往往只有靳宛占别人便宜的份儿,哪有别人占她便宜的道理?是故靳宛根本不买账,挥着小手开始赶人。

“去去去,十个没有,一个就够你得意的了。时间不早了,殿下您就快点回去睡觉吧,明儿还得陪我出去呢!”

啧啧……这么敷衍的态度真是够伤人的。

心中如是想道,信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太子爷,干脆猿臂舒展把小丫头扯了过来,狠狠亲了个够本。

最终敖千心满意足地走了,靳宛揉着微微发肿的双唇,在吐槽太子爷“粗暴”的抱怨中爬上了床……

第二天,用过早膳,嘱咐章癸照顾好爷爷,靳宛便和敖千出了门。

犹记得约莫一个月前,淄国的紫轩国主在离开政殿后,特地叫住靳宛,说是要代替自己的儿子向靳宛赔礼。

当时靳宛就觉得,这个国主挺有意思的,起码比褚国那个爱摆谱的国主好多了。

而经过一番简短的交谈,紫轩国主还对靳宛提出邀请,表示想要同靖凰郡主交好的意愿。

那时靳宛是拒绝了紫轩的,因为靳宛忙着回去处理事情。不过事后,靳宛同敖千谈起了此事,因此太子爷也知晓淄国是“亲郡主派”的。

故而昨夜,敖千才会跟靳宛说“一举两得”。

因为很凑巧,盛产河鲜的就是淄国。

如果换做是褚国,那么靳宛估计就该担心,那个褚瑾瑜国主会不会答应跟她合作,将国内的河鲜出售给三鲜楼了。

淄国使者团落脚的别府,距离皇宫较近,从郡主府过去要半柱香的时间。

等郡主府的马车行驶到淄国使者团别府时,天已经大亮,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靳宛乘坐的马车。

递了拜帖,靳宛便和敖千在别府门口静候回音。

第563章 紫府

淄国别府以皇室的姓来命名,直接称为“紫府”,听着比起乌国别府的“xx居”高大上多了。

紫轩没有让靳宛等太久,几乎是通传的人刚进去,没过一会儿他就亲自出来迎接,可以说是给予了靳宛充分的尊重。

“郡主今日突然到访,真是紫府的稀客呐!”紫轩脸上挂着笑,出言调侃道。

靳宛欠身行礼:“紫轩国主,靖凰这厢有礼了。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还请紫轩国主勿见怪。”

“郡主哪里话,看到郡主本王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责怪?快别在门口站着说话了,随本王进府去吧!”

紫轩爽朗地笑道,十分热情地将靳宛及其“随从”,迎进别府。

身为超等王国的淄国,每次朝会来的人都不少,所以帝都准备的别府也比较大。

紫轩领着两人穿过别府的假山小径,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庭院的布置,不知不觉的就把气氛活跃起来了。

尽管靳宛心情急切,但必要的“交际”是不可少的,故而靳宛也很捧场地配合紫轩国主。

等到一行人终于走完了偌大的一个庭院,紫轩站在大厅门口,便吩咐下人去请其他人出来。

靳宛本来是只想跟紫轩交谈的,这样自己想做什么,知道的人也不多。毕竟淄国也参加了商会大赛,从这层关系上说,他们还是“竞争对手”呢。

所谓人多口杂,要是有人因为双方的竞争关系,而劝说紫轩国主拒绝与靳宛合作,那……

心里兀自胡思乱想,靳宛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在紫轩的邀请下,靳宛在大厅坐了下来,“随从”敖千则只能站在她身旁。

“难得郡主亲自登门一次,本王这就让紫宸出来,为巽京之事亲自向郡主赔罪……”

忽然听见紫轩的这句话,正打算喝口茶润润嗓子的靳宛,立即惊得放下茶杯。

哭笑不得地看向紫轩,靳宛讷讷道:“紫轩国主,此事真的没有必要……之前靖凰也同国主说清楚了,这件小事不值得如此劳神。”

“呵呵……郡主说这话,应该不会只是迫于面子,才不得不违心宽慰本王吧?”紫轩笑呵呵地望着靳宛,言语间倒是不显疏离,这态度较之先前,明显更加自然了。

靳宛摇头,虽然没有再解释,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多时,紫轩派去请的那些人都到了。

此次淄国由于魂种的事情,国主必须留在帝都,所以紫轩便将最看重的那个王子回国。而紫宸,考虑到靳宛的因素,紫轩让紫宸和自己留下了。

最初紫轩想的,便是通过紫宸这个“中间人”,继续接近靖凰郡主。以紫轩的直觉,他深信与这个民间郡主交好并没有坏处。

就算不能与郡主结交,起码也表示了自己的“善意”,如此日后若帝君无意间知道了巽京之事,也不能因为偏袒平民郡主,便问罪于紫宸。

想不到今天靖凰郡主主动前来拜访,这对紫轩而言,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紫宸在这之前,早就接到了紫轩的嘱咐。

故而方才听说是靖凰郡主到了,心里就猜到父王唤自己前来的意图,于是一进来便是对着靳宛拱手。

“紫宸见过郡主。数月前紫宸不懂事,在巽京开罪了郡主,请郡主原谅。”

凭着紫宸跋扈的性格,能够如此低眉顺眼地向自己道歉,想来一定是提前被紫轩严加警告过了。

靳宛也不想把关系闹僵,毕竟这次自己来,是想谈妥一桩买卖。

既然紫轩有意交好,那倒是随了靳宛的心意,便顺阶而下,也站起来回道:“紫宸王子言重了,当日之事靖凰不曾挂怀,紫宸王子与紫轩国主也大可让往事顺风去。”

帝国郡主的地位自然是比王国的王子高的,所以按理说,靳宛回答紫宸压根不需要起身。可靳宛非但起身了,而且语气也十分客气,这就比靳宛之前对紫轩说的那些“空话”,更有说服力了。

是故紫轩总算彻底放下了一颗心。

紫宸的事情跳了过去,后面淄国的几个紧要人员也同靳宛见过面了,紫轩才打发他们回去,打算和靳宛好好聊聊。

这一番寒暄下来,就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当紫轩把闲杂人等打发走后,靳宛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为了表示自己的善意,靳宛主动打趣道:“紫轩国主的热情,靖凰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哈哈!本王这也是怕招待不周嘛!事到如今,郡主就不要拘束了,直接说明你的来意。”紫轩坦荡地大笑着,显然也对刚刚靳宛“配合”的行为十分满意。

来了一早上,靳宛就等着紫轩这句话呢!

当下也不忸怩,言笑晏晏地说道:“不瞒紫轩国主,此次靖凰前来,是想和国主谈一笔双赢的买卖。国主应当知晓,靖凰如今虽是帝国郡主,但以前却是一名商人,原本亦是因经营酒楼而发家。”

“嗯?”紫轩国主惊讶于靳宛竟会主动说起自己的往事,收敛了笑容,神色瞬间严肃正经了许多。

紫轩如此转变,充分体现了他对靳宛的尊重,这让一直默默假装是名尽职随从的敖千,暗中满意地点头。

“郡主之事,本王曾听紫宸提起过一些。只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郡主如今提起,莫非是有人在外乱嚼是非?”

紫轩不由得暗暗猜测,难道靖凰郡主是想请自己,帮她解决外界那些针对她出身的不利流言?

若是此事,紫轩是不介意出力的。

然而靳宛却是摇头否认,紫轩顿时就迷糊了。

他不解地看着靳宛:“那郡主之意是?”

“多谢紫轩国主的好意。”

靳宛目光柔和,紫轩虽然没有明说,但靳宛却能听出他是愿意为自己“出头”的,所以对紫轩观感更上一层楼。

“不过有些东西,靖凰并不如何在意。今日靖凰前来,是想就淄国国内盛产的河货,同紫轩国主进行合作。不知,紫轩国主可愿意给彼此一个双赢的机会?”

第564章 利弊

为了河货的事情来的?

紫轩一时间糊涂了,虽说淄国的河货还算不错,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主要是喜食河货之人并不多,所以从来没人会为了河货,而找上紫轩。

在紫轩看来,他淄国的好东西不少,但其中偏偏就不包括这“河货”。就算淄国的河货会制成干货,售往帝都,但那也只是王国中某些商人“病急乱投医”。

实在找不到能赚钱的买卖了,他们就把主意打到河货上罢了。结果事实证明,不仅是淄国百姓对河货没多大兴趣,其它地方的人也同样兴趣不大。

“按理说郡主能来找本王,那么不管事大事小,本王都应该出手相助。可是,这河货……”紫轩面露难色,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实话告诉郡主,河货的买卖真的没什么搞头。

但是,如果不说的话,那以后郡主血亏,岂不是会以为他存心坑害自己?

想到此,紫轩也不敢再犹豫了,直言道:“郡主,不是本王不想同你合作,只是淄国虽盛产河货,却没什么人爱吃这玩意儿。

“我隆凰帝国的儿郎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大家只对大块的肉感兴趣。至于这河货,肉没多少,味道还很腥,遭人嫌弃得很。

“所以,本王实在不敢答应郡主,否则日后郡主像本王淄国里的那些笨蛋一样,在河货上面把家当都赔了个精光,本王于心何安呐?”

本来紫轩说的都是关心靳宛的话,可等紫轩说完之后,他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妥。

“像淄国里的那些笨蛋一样”,这不是在拐着弯骂靖凰郡主笨吗?

想通了这一点,紫轩瞬间紧张,连忙抢在靳宛面前急急解释:“郡主别误会,本王并非在骂郡主是笨蛋……本王只是……”

紫轩的反应实在有趣极了,加上刚刚紫轩说的每一句话,基本都是为了靳宛着想。故而靳宛心情一好,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靳宛的笑声即刻引得紫轩看来,然后迟钝地反应过来,人家靖凰郡主根本没有生气。

“紫轩国主的意思,靖凰明白了。”靳宛唇角微弯,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对帝国而言,尽管河货一直存在,可它却始终是一种被忽视的宝物。”

听到“宝物”二字,紫轩眉头轻皱,还以为是靖凰郡主哪里误会了,便有心再详细解说一番。

靳宛却伸出手制止了他的话。

“紫轩国主稍安勿躁,且听靖凰慢慢道来。”

闻言,紫轩虽是心中疑惑,却也点头合上了嘴。

靳宛习惯性地与身旁的敖千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几分对紫轩的认可。

见敖千跟自己的感受相同,靳宛心中大定,对接下来的事情便更多了些许把握。

“数千年来,尽管三大帝国征战不断,可由于我隆凰帝国实力一直不弱,因此在帝国之战中,几乎不尝败仗。这是好事,但其实,也算是一件坏事。”

靳宛语出惊人,紫轩在听到此话时,第一反应是扭头去看门口,生怕这话被一些不该知道的人听见了。

这做贼心虚的反应,纯粹是紫轩下意识的动作。待紫轩回过神后,面上不禁露出苦笑。

其实靳宛也没说什么了不得的话,紫轩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再对比当事人那泰然自若的样子,连紫轩也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白活了,竟然比不上一个小丫头稳重。

对于紫轩的失态,靳宛恍若未见,神态自如地往下说着。

“靖凰并不是说帝国强大了不好,靖凰的意思是,帝国太强大,帝国的百姓自然受到庇护,难以尝到更多‘苦楚’。

“就比如威灵帝国。曾经,威灵帝国是三大帝国中最弱的一国。在某段时期内,威灵帝国早收到了另外两大帝国的强势进攻、打压,长期的战争与惨败,让威灵帝国民不聊生,许多王国境内的百姓,连饱腹都成了问题。

“然而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威灵帝国发现了酿制香醋和烧酒的关键之物……而从那时候起,威灵帝国就渐渐强盛起来,然后发展成后来连两大帝国都不敢轻易动它的局面。”

要不是因为威灵帝国无意中,知道了酿制香醋和烧酒的办法,十多年前帝君也不会在帝后死后,还强行忍下了心中的悲痛与恶气,一直与威灵帝国保持着面上的和平。

经过数千年的征战,三大帝国之间都结下了血海深仇。可是这血海深仇,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就显得不够分量了。

毕竟,就算是一个家族,也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而做出将家族葬送的决定。

更何况,那是一个帝国。

帝君身上,肩负着帝国的未来。一念之差,死的不止是几万人,而是数亿条性命都会受到牵连!

不知联想到什么的紫轩,在靳宛说完之后,便陷入了阴暗的沉思之中。

“威灵帝国的经历,就是一个受压迫到极致而反弹的例子。隆凰帝国虽武力强大,可某些方面,是比不上威灵帝国的……如果我们不能改变以往的思维,突破帝国数千年来的框架,那么,帝国危矣。”

再强大的国家,也不可能永远兴盛下去。威灵帝国以前弱,但是它一直在偷偷地发展经济,偷偷地变强。

可是隆凰帝国,却没有多大的改变。

总有一天,隆凰帝国会因为自己的“不进步”,而在与威灵帝国的对决中沦落下风。

靳宛要做的,就是让整个帝国的人,都认识到这世上并非只有武力,才是一个国家生存的根本。安于现状,只会让国家走向灭亡。

这么多年来,帝国已经习惯了依赖威灵帝国特有的香醋和烧酒,甚至让威灵帝国的游商,在隆凰帝国的国土上,制定了“交易的规矩”。为了抢这两样“稀有之物”,个个抢的头破血流,连面子都不顾了。

就连帝国,对待威灵帝国的游商也是差不多的姿态。

如此受制于人,尽管只是在这个很小的方面,但终究是让帝国处于弱势地位了。

第565章 敲定

“因此,靖凰希望能够带领大家,挖掘帝国本身就有的珍贵资源。就比如这河鲜,在靖凰眼中,就比威灵帝国的香醋、烧酒乃至是丝绸,都要珍贵。”

靳宛淡淡地说着,眼里的坚定,却闪烁着不容忽视的威慑之力。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紫轩,语气中带着蛊惑的力量:“是以,靖凰认为,紫轩国主也当对淄国的资源更加看重才是。连将河鲜制作成干货出售的法子,贵国都有人想出来了,那么日后只要大家接受了河鲜,淄国岂不是繁华可期?”

紫轩:“……”

突然觉得郡主说的太有道理了肿么破?

紫轩顿时有种自己以前瞎了眼的感觉,居然会将如此宝贵的资源,给当成了废品!

不过,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靳宛给紫轩画了一张大饼,于是紫轩看着这张大饼流口水,忘记了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前提是,世人改变以往对河鲜的观感,转为爱上河鲜!

当然了,对于这个前提,靳宛是没有半点担心的。从二十二世纪穿越而来、又是一名大厨的人,脑子里装了几十上百种以河鲜、海鲜为原料的菜单,保证能让帝国里,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吃得上瘾。

“看样子,郡主来找本王是成竹在胸,早就想好要如何处理河鲜了。”紫轩心情放松之余,不禁又好奇地问:“既然如此,郡主何必对本王说这番话?若没有郡主此番剖析,本王对河鲜依然不甚在意,岂不是更方便了郡主?”

被紫轩这么一问,靳宛自己也愣了愣。

为什么要说?

靳宛仔细想了想,才对着紫轩国主干笑,不好意思地说道:“呵呵……靖凰刚刚没有考虑那么多,现在一听紫轩国主此话,好像确实是不该说的呃?”

当时根本没过脑子,心里一冲动就把什么话都抖了出来,果然是不该这么老实吗?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靳宛又兀自甩头。

不对不对,差点儿被紫轩国主带跑偏了。就凭我跟大个子这关系,以后他的事就是我的事,那我还不是照样得想办法帮助帝国发展啊?

有道是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重,如果靳宛只是一个单纯的商人,那肯定是不会这么有奉献精神的。可谁让靳宛看上了帝国的太子爷呢?

想嫁给未来的帝君,注定了要以国为重,以百姓为重。而靳宛之所以千辛万苦跑到帝都,不正是为了获得帝国民众的认可,顺顺利利、光明正大地成为东宫的女主人?

所以!

紫轩国主,你别乱发言,差点儿害我把正事儿给忘了!

靳宛用责备的目光瞪着紫轩,后者莫名其妙被迁怒,脸上只好摆出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

“郡主高义,是本王狭隘了。”紫轩很给面子地吹捧,不然他担心靖凰郡主一个羞恼之下,就忍不住闹别扭,到时候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安抚。

“过奖、过奖……”靳宛握拳抵在唇上轻轻咳嗽,“言归正传,我想问问,淄国都有哪些河鲜?”

紫轩也收敛了神情,凝神思索。

半晌,他一一细数道:“本王依稀记得,国内河鱼、河虾、河蟹等河内之物皆已成祸,累得好些个地方的饮水都成了问题。”

“这么严重?”靳宛吃惊地脱口而出,但是眼里的兴奋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这么好啊!河鲜多得为祸一方,岂不是意味着食材取之不尽?

思及此,靳宛一刻也坐不住,催促道:“紫轩国主不如即刻派人回国,将那些祸害河流小溪的河鲜都送来?有多少我就要多少,保证不会浪费!”

“咳咳!”

眼看靳宛兴奋得忘乎所以,敖千咳嗽了两声,提醒她别一时忘形。

酒楼都还没开张,要是真让淄国一下子送一大堆河鲜过来,到时候要怎么处理?拿去填护城河?

靳宛这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连忙又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淄国的河鲜我都要了。只要紫轩国主开的价格合适,并且愿意一直与我合作,这桩生意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末了,靳宛又郑重其事地添了几个字:“这属于长期合作!”

“不知郡主愿以何等价格收购河鲜?”紫轩没有急着提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反过来询问靳宛的心理价位。

实际上,尽管已经被靳宛说动,比起之前更加重视河鲜。然而,紫轩乃堂堂的国主,又岂会将这点蝇头小利放在眼里。

是故紫轩这样问,也只是想卖给靳宛一个人情罢了。

——结果,当未来的某一天,出售河鲜成为淄国的主要收入来源时,紫轩每每想起自己此刻的想法,就会油然生出一种“人生处处是戏剧”的感慨:那时的自己真是幸福,天真让他有了如此盲目的自信。

在这个世界混了这么久,靳宛对银两的购买力也有了清晰的认识。如果要跟前世的货币兑换,一两银子大约于四百块钱相等。

而在旺福镇那样的小地方,四百块钱能买很多生活所需物品了。

可是在帝都,一百两的价值,大约也就跟旺福镇的一两差不多吧。

所以,同样是“四百块钱”的概念,但如果想在帝都达到这个购买力,便需用到一百两银子,比旺福镇的物价整整提高了百倍。

是故,靳宛开价时也综合了具体情况考虑。

“一百两银子换一百斤河鲜。”靳宛两眼弯弯地说,“紫轩国主,实话告诉你,以这个价格收购河鲜,是我占了大便宜的。如果紫轩国主想要反悔,现在还有机会。”

便宜?

紫轩一点儿不信。

在淄国,河货都成为祸害了!就算没有靳宛拿一两银子来换一斤河鲜,他也得想方设法,拔除国内的这些祸患。

心里如是想着,紫轩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十分大度的模样,信誓旦旦地对靳宛道:“郡主未免太小瞧本王了!这点小钱本王还没放在眼里,怎么可能反悔?

“好了,就按这个价格交易吧!郡主尽管放心,本王一言九鼎,既然说定了日后就不会再有二话。”

闻言,靳宛神秘一笑,看起来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好昂~记住你今天的话哟~”

第566章 仪式

一百两银子换一百斤河货,这绝对是靳宛占便宜,而且还是把紫轩当冤大头那样的占便宜!

不过,现在三鲜楼没开张,以河货为食材的菜肴也没推广出去,所以这个价格倒也还能接受。等以后河货的地位提升了,靳宛自然也会提价,不至于真的这么无良。

生意谈妥了,双方又花了点儿时间做详细的修改,并且签下合作的契约。

——当然,从来没有跟人谈过买卖的紫轩国主,最开始是没想到自己要拿出玉玺来盖章的。

不过,这却不是靳宛第一张盖了玉玺的契约书。汤国、姜国、燕国三国的玉玺印,靳宛都已经收集到手哒!

现在加上淄国,一共有四个王国同靳宛有合作关系了。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紫轩去头疼了,淄国距离帝都并不远,但来回一趟也需要十天以上,所以起码要在一个月后,才能在酒楼推出河鲜的新菜品。

在那之前,就靠靳宛的火锅支撑。

除了火锅之外,靳宛觉得继续推出牛排和羊排。这两样本是靳宛前世中来自西方的食物,然而那日郡主府宴席上,不少达官贵人都尝试了牛排或者羊排,并且评价不错。

只是他们不会用刀叉,所以靳宛打算“入乡随俗”:在酒楼里培养出一批善用刀叉的小厮,如果有客人点了牛排或者羊排,再问他们是否需要人工服务。而这个人工服务,当然就是指要一个小厮帮他们切牛排。

反正这里的人都不缺钱,点一个小厮就要一两银子,这么“便宜”,相信客人们不会有意见的。

如此,时间过得很快,商会大赛的仪式之日很快到来。

仪式的时间很早,天刚蒙蒙亮,便有人来到仪式的现场——皇宫宫门前空阔的场地。

这里以往是不许平民百姓靠近的,以免有刺客浑水摸鱼,偷偷潜入皇宫。

然而今天,在皇宫城墙前挂了一块长长的布,上面写了“商会大赛开启仪式”几个大字。

负责主持商会大赛的大人们,站在城墙之上,望着下面越来越拥挤的人群默言不语。

尽管五大超等王国都参与了商会大赛,按照常理来说,这五大王国的国主是不能成为商会大赛主持人的。

然而,五大王国的“超等”地位不是说说的,这对其它王国有效的规定,在五大王国面前就是一张废纸。

此刻,紫轩就站在城墙之上。

安排好酒楼事宜的靳宛,由易容后的敖千陪同,身边则带着爷爷,在奴仆们开路后往前面挤。

忽然,一道道惊呼声在耳边响起。

“城墙上面那个戴着面纱的,据说就是巴南帝国的九帝姬!”

“九帝姬?传说即将要与帝国太子成婚的那位吗?”

“可不是嘛!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天,这个消息估计整个帝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接着便有人就那九帝姬的面容发表评论:“九帝姬身姿婀娜,气质不凡,却是不知道面纱下的真容如何?”

“最受巴南帝国帝君宠爱的帝姬,长相定然差不到哪里去。”

“啧啧……也就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我帝国的太子!”

“……”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不绝入耳,但基本上是清一色的在赞美九帝姬,甚至是赞同她和太子爷在一起的。

这么多天一直忙着各种事情,而没得及听八卦的靳宛:“……”

刚刚是谁说,九帝姬将要同太子殿下成婚的事,现在帝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滚出来,本郡主教教你该怎么做人!

生气的靳宛脸色看起来反倒比平常更加沉静,旁的不熟悉靳宛之人,是绝对瞧不出她心里升腾着怒火的。

不巧的是,靳宛身边,恰好有一个了解靳宛性格的——太子爷。

敖千在听到那些议论声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在暗道不妙。可是他不可能出面阻止众多人胡乱议论,只能小心翼翼地留意着靳宛的表情。

紧接着,敖千就发现小丫头的表情很平静——如果不看她的眼神的话。

那个眼神充满了怒火,敖千心里得意于小丫头为自己吃醋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担忧。

是故,敖千也顾不上会否被人听见,悄悄附到靳宛耳畔,小声道:“这些消息都是百姓们胡乱猜测的,与本宫无关……此事早在回帝都之前,本宫便同你提过,之前回乌国找你的时候,就已经跟父皇留下书信表明心意,所以父皇是不会为本宫与九帝姬赐婚的。”

“你认识九帝姬吗?”

敖千说了很长的一串话,可是靳宛却没什么反应,问了一个跟话题没什么关系的问题。

太子爷哪里敢迟疑?

当即摇头,“不曾见过面,又何谈认识?况且,不论是否认识,本宫心里今生唯你一人,那些什么九帝姬也好八帝姬也罢,本宫都没兴趣搭理。”

靳宛心情稍霁。

语气也就缓和了不少,没那么生硬地说:“你不认识九帝姬最好,否则就算你对九帝姬无意,我也得害怕这是暗恋你的桃花。”

说实话,靳宛虽然不惧任何“情敌”,更不惧小三小四的挑衅,但是靳宛其实很懒——或者说,靳宛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其实不想费太多的心思。

当然,如果是为了敖千的话,就算不喜欢,靳宛也会去做。只是靳宛的兴趣在比较大的方面,如果让她整日跟白莲花、绿茶婊扯皮争斗,靳宛觉得自己大概会无聊死,或者郁闷死。

既然两人之前是不认识的,起码杜绝了九帝姬喜欢敖千的可能性。既然如此,如果那个九帝姬不是什么坏女人,那么,说不定她会成为他们的“弟妹”呢?

如此想着,靳宛眼里的暴风雨也渐渐歇了。

与此同时,城墙之上戴着面纱,一袭冰蓝色衣裙的袅娜少女,正与旁边陪同的青年娇羞谈笑。

“二皇子,你们隆凰帝国真有意思呢!这什么商会大赛,禾儿以前从未听过呢。”

一边摇着玉骨扇的某男,眼里闪过一抹不耐,却硬生生忍住了。

而他面上,由始至终都是一副和善体贴的表情。

第567章 秋禾

“秋禾帝姬若喜欢,不若留在帝都多玩几日。我保证,一定会让秋禾帝姬玩得‘宾至如归’。”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敖墨嘴巴发苦。

可是只要想想皇兄离宫前的交代,他就不得不忍住心头的苦楚,对着这个九帝姬强颜欢笑。

雪秋禾闻言,扭过头去一脸娇羞的模样——当然了,至于是不是真的娇羞脸红,她戴着面纱,也没人看得见。

商会开启仪式其实很简单。

等时辰一到,那些参赛者到齐了,仪式便开始了。

靳宛身为参赛者之一,等到仪式即将开始时,就走到了参赛者的区域。而靳海,则有敖千照看着,被奴仆们围在中心,避开了和其他人的冲撞。

仪式最开始是宣读商会大赛的规则,以及时间。接着是宣读参赛国的名字,被念到名字的王国商会负责人,须得上台去领一份信物,并且登记一些参赛的信息。

到第三项的时候,就是轮到商会大赛的评审团发言了。

被推选为评审团代表的,自然是第一超等王国——褚国的国主褚瑾瑜。

发言的内容没什么好听的,靳宛听了几句,心思就飘到了城墙上面,那个在帝都被百姓们传得沸沸扬扬的九帝姬。

“君君,这九帝姬为人如何,你知道不?”

反正目前没有自己的事情,靳宛索性就和长安君聊起了天。

自从上次长安君无故失踪,又莫名其妙地回来后,长安君就自动削弱了自己的“存在感”。平时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长安君不会出声,不会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就来个什么“任务提示”。

而靳宛隐约感觉,长安君应该是有自己的事情,在背着她这个宿主偷偷进行。可是,长安君不就是个系统吗,这家伙能干什么呢?

如今靳宛已经发觉,长安君绝对是存在小秘密的。以前他还会在意积分,但现在,似乎积分对他而言,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并且,靳宛也很久没有接到新任务。

这对靳宛来说是一个比较新奇的体验,因为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长安君与任务就跟靳宛联系紧密。就连当初能够结识敖千,也是受长安君发的任务影响。

“抱歉,宿主的问题无法回答。”

在靳宛思考长安君的事情时,长安君的答案也出来了。

这声音、这语气,就跟从前那个机械音差不多。

靳宛不禁再度好奇,莫非长安君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为何回答不了?君君,你没发现,你现在的作用越来越鸡肋了吗?作为一个系统,你就不为自己的无用感到羞愧吗?”

最近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才解决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本来自己身上有长安君这个系统,应该跟那些开了挂的穿越者一样,随随便便就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结果呢!

靳宛很想吐槽,结果自己差点儿丢了一条命!

念在长安君及时回来了的份儿上,靳宛也就不跟这个家伙计较了,不过现在这“无法回答”又是怎么回事?

“……抱歉,宿主的提问不在理解范围之内,系统无法回答。”

靳宛:“……”

就算现在看不到长安君,靳宛还是忍不住低头闭上眼睛,就好像这样做,就能见到那个矮矮的小正太似的。

——然而事实果然是,不!可!能!

脑海中空无一人,靳宛不由得浮现一个念头:“君君,你他娘的是不是又偷偷溜出去玩儿了?!”

难怪这么久了,靳宛不搭话长安君就没动静!

原来,这家伙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偷偷离开她这个宿主了……

系统机械音:“抱歉,宿主的问题不在权限范围之内,系统无法回答。”

刚刚还是“不在理解范围之内”,现在又变成了“不在权限范围之内”,请问这两者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靳宛忍不住扶额。

完了,看来敖千之前的担心是正确的,这个系统的便利不是那么好拿的……

靳宛有种,自己正逐渐被拉入一个深坑的错觉。

而这个将靳宛拉向深坑的罪恶之手,就是长安君……

刚想到“长安君”三个字,便听到脑海里响起熟悉的正太音:“你找我?”

是长安君!

瞬间,靳宛喜出望外。

当即迫不及待地问:“你刚刚去哪里了?我跟你说话你一直没反应!还有这个机械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我的问题‘不在理解范围’和‘权限范围’?”

闭上眼睛的靳宛,此时终于“看”见了样貌熟悉的小正太。

然而令靳宛吃惊的是……小正太似乎变大了一点?

脑子里才闪过这个念头,长安君忽然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垂下头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的眼睛怎么这么尖,我才长大了一点点,就被你发现了……”

登时,靳宛的身子颤了一颤。

而这个细微的颤抖,立即被台下的敖千捕捉到了。

他的目光顿时凝住,目不转睛地盯着靳宛,似乎是生怕靳宛突然间会倒下之类的。

同时注意到靳宛这细微动作的,并不止敖千一个人。

出于和敖千的关系,早在靳宛上台之际,敖墨就不由自主地把视线转到那边去了。

只是为了避免被其他人注意到,敖墨并没有像敖千一样,明目张胆地盯着靳宛看。

不过在靳宛颤抖的时候,敖墨的眼睛恰巧正看向这里,所以他就留意到了靳宛的异样。

于是敖墨情不自禁地锁定了靳宛,眉心微不可察地轻轻蹙起。

彼时,出于好奇而专心听褚瑾瑜讲话的雪秋禾,正好听见了自认为颇有趣的内容,便自然而然地转过头去,想要同敖墨分享。

不料这一转头,却发现敖墨的视线钉在了某个方向,整个人一动不动,神情看起来尤其专注。

当下,雪秋禾就不禁揪起了一颗心。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女人的直觉,雪秋禾的目光很快就跟着敖墨一起,然后找到了那个被敖墨深情注视着的人。

——是一个少女。

同时,她也是唯一一个站在台上的女子。

这一刻,雪秋禾似乎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

第568章 切换

丝毫不知已经引起了雪秋禾误会的敖墨,以及当事人靳宛,也压根不知道这次的误会,将带给他们多大的破坏力。

如今所有的事情尚未发生,靳宛也因为心思都放在了与长安君对话上,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九帝姬的视线。

“你、你说什么?”

靳宛难以置信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非常清晰地响起。

长安君似乎是被她吼得更不自在了,扭扭捏捏一番,接着故作无事地说:“你干嘛这么惊讶?莫非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我是能够长大的吗?”

“臭小子,你什么时候跟我提过这样的事情?”靳宛简直是怒吼出声。

长安君被靳宛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先是一愣,继而露出委委屈屈的表情。

他抽噎了一下,“你好凶……”

靳宛瞬间:“???”

半晌后,靳宛看着那个一脸小媳妇儿样的长安君,困惑不已地问道:“君君,你、你是不是乱码了?”

哪知道长安君根本听不懂她的话,瘪着嘴看过来,“你在讲什么?”

靳宛满头黑线。

“你是系统啊!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难道系统不都是由编码组成的?”

说着说着,靳宛自己都糊涂了,暗暗想着:该不会,其实是我搞错了?

二十二世纪的人工智脑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了,所以在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并且听说有“系统”这样的存在后,靳宛虽然疑惑,却也没有感到不可接受。

正是因为在靳宛心里,只要给予足够的成长时间,人工智脑一定会发展到很高的层次。

结果就在刚刚,长安君表示听不懂“乱码”是什么意思的那一刹,靳宛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可这不是让靳宛最震惊的事情。

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只见长安君一本正经地告诉靳宛:“我是魂体啊!”

靳宛的头在这霎那有些晕眩。

就好像,有人拿了一个几百斤重的大锤,对着自己的大脑狠狠锤了一下——只不过,这个大锤是无形的,它的重量全是靳宛自己想象出来的。

迟迟没能从长安君的这句“我是魂体”回过神,靳宛直接捂着头,睁开了眼睛。

——如果不是还记得,此刻还站在商会大赛开启的仪式现场,靳宛八成是会直接蹲下去的。

“靖凰郡主,你怎么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靳宛循声望去,看到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看起来应该三十出头,发觉靳宛看了过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下许立多,是燕国商会负责人,您应当没有听说过我。”

靳宛礼貌地点点头。

生怕被误会他想要巴结靖凰郡主,许立多迅速解释道:“在来帝都之前,在下便听主上提起过靖凰郡主。后来朝会结束,主上亦对我等言明,那些药材全部是靖凰郡主你赠予的……没有靖凰郡主,我燕国就没有今日,燕国上上下下都对郡主万分感激,在下自然也不例外。”

一番话说得十分快速,很快靳宛就明白了,这许立多是在为他刚才的主动出言关心,而做辩解。

“不必紧张,本郡主没有误会你的好意。”靳宛十分随和,面对真心待自己的人,她从来不会摆架子。

许立多似乎也知道自己身份不够,所以在靳宛说出这句话后,他便又关心了一句:“郡主若身子不适,切勿强撑。”

随即,许立多便朝靳宛一拱手,很是识趣地偏过头去。

在这之后不久,仪式便顺利结束。

靳宛心中记挂着酒楼开张的大事,同相熟的几人打了个招呼,便欲匆匆离去。

在转身的刹那间,靳宛仿佛感觉到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而且那目光并没有多少善意。

这种后背发毛的感觉,令得靳宛忍不住回头看去。

可当靳宛真的回过了头,却只能看见城墙上,那个身穿冰蓝色衣裙的九帝姬背过身。

“怎么了?”

一旁的敖千低声问。

靳宛愣了愣,旋即摇摇头。

“没事,大概是我多心了。”

自己跟那个九帝姬还没来得及有任何交集呢,刚才的视线,应该不是她……

或许,根本就没有那样的视线?

回程路上,敖千寻机问了靳宛,方才在台上举动异常的原因。

“是长安君……”

想到长安君,靳宛不禁又想到了刚刚得知的“惊骇真相”。

敖千面色一变,“长安君出事了?”

系统与小丫头紧密相连,如果系统有什么事,会不会让小丫头也受到影响?

小丫头会不会……再度被带到另一个世界?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敖千全身的气质都变了,整个人再没了和靳宛在一起时的平和,而是充满了阴冷与暴虐。

靳宛虽然迟钝,但对敖千还是很上心的。在太子爷气息发生动荡的那一瞬,靳宛就猜到他肯定又胡思乱想了,于是伸手环住敖千的手臂。

被靳宛碰触到的瞬间,敖千身上的暴戾瞬时收敛——两种气质完美切换!

他微微侧头,目光直接对上了靳宛的。

“安啦!我都说过了,不会毫无预兆地就离开的。而且除了刚到这里时,长安君再也没说过要将我带到另一个世界之类的话了。”

闻言,敖千眼睛深处的幽深仿若淡了一些。

他神色平静了许多,气息也恢复了之前的平和。

“那你说罢,长安君怎么了?”

只要不是要将他的小丫头带走,长安君怎么都好。

太子爷表示,他对“心上人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男人”这个事情,其实并不能那么大度地不计较。

如果可以,长安君,请你搬家,谢谢。

靳宛可不知道敖千脑子里在想什么,压低了声音,把长安君刚刚告诉自己的“惊骇真相”,又转达给了敖千。

岂料说完后,靳宛发现敖千一副淡定的表情。

见状,靳宛不由得感到万分不解。

便郁闷道:“听到这个消息,你就不惊讶吗?”

敖千挑了挑眉,“这事儿有什么好惊讶的?难道你以前不知道长安君是魂体?”

此话一出,靳宛大惊失色:“怎么可能!长安君是系统啊!系统跟魂体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一个是数据和编码组成的无形物体,一个是……”

第569章 真相

脑子里住着一个系统,和脑子里住着一个魂体,那特么压根就是两码事好吗!

靳宛以前曾经想过,为什么长安君会有形象呢?

想着想着,靳宛认为,就算是一个系统,那也应该有自己的代号吧?所以他叫长安君而不是零零七或者零零狗,那也没多大问题。

毕竟连系统这种逆天的玩意儿都出现了,靳宛连系统的来历都不清楚,就更不用纠结系统的名字了。

直到现在,靳宛终于有些明白了,长安君之所以叫长安君,而不是其它一些更像一个系统代号的名字,那特么就是因为他是一个魂体啊!

就在靳宛纠结个不停之际,敖千忽然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瞬间把靳宛的心神都拉了回来。

“这件事就不必纠结了,长安君是魂体,本宫早便有所预料。不然,你以为什么样的存在,能够拿出芥子空间这样的奖励?”

靳宛一听,有点儿恍然大悟的感觉,只是脑子里依然有些混乱。

“可、可是……长安君说他是系统啊?而且一开始,长安君就跟普通的智脑没什么两样……”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也无法得知。。”

眼看靳宛越说越糊涂,敖千便适时提醒她。

“当务之急,是要将我们目前该做的事情做好。至于长安君,只要他对你没什么坏心,那么不管他是真系统还是真魂体,都不重要。”

顿了顿,想起之前自己的猜测,敖千终是忍不住又对靳宛道:“尽管长安君的来历,本宫不清楚。然而本宫却知道,无论是芥子空间还是《帝罗诀》,这些东西一般都是修者的物品。

“那芥子空间自不必说,传说中这是修者的储物戒,是用了法术将法宝变成一方空间,以便自己储物的。至于你目前修习的《帝罗诀》,与其说是内功心法,倒不如……”

敖千古怪地停了下来,惹得靳宛不高兴地推他。

“我听得正入神呢,你干嘛不继续说了?”

然而,平时对靳宛有求必应的太子爷,这个时候却是摇了摇头。

然后在靳宛不满的目光中,敖千放缓声音,宠溺地劝她:“如果长安君暂时不想告诉你这些事情,那么我们暂时便不要去深究,否则对我们有害无益。你放心,不管今后会遇到何事,本宫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绝不会让你遇险。”

既然太子爷都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了,靳宛当然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刚好他们也快回到了三鲜楼,于是靳宛点点头:“那就先不想这事儿吧,等帝都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再找长安君好好聊聊。”

敖千唇角带笑,颔首挠了挠她的下巴。

靳宛觉得他这个动作,很像是在安抚一只宠物猫,立即往后退,躲开了他的手。

“别闹。”她严肃道。

见状,敖千无奈,遗憾地收回手。

本宫这未来的爱妃是越发害羞了,如今在外面,连挠挠下巴都不给了,唉……

太子爷很惆怅,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然后光明正大地当着帝都百姓的面,与自己的爱侣调情呢?

靳宛表示:就算成了婚,也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秀恩爱的!

“三鲜楼·帝都分号”的门前,此时已经聚集了一批人。

看起来酒楼前很热闹,但其实,这些人都是靳宛请来的“托”——也就是靖凰郡主的奴仆们!

这一天,为了酒楼的开张大计不出任何差错,除了要留在领地继续建设工作的奴仆,其他人几乎个个都领到了属于自己的“任务”。

任务有大有小,有轻有重,但绝对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其中有一批人,他们的任务就是假装客人,给酒楼增添人气。

还有一批人的任务同样是假装客人,只是,他们假装的是帝都里其它酒楼、茶楼、棋社等等诸多娱乐场所的客人。

这些人的任务内容就很“重要”了!他们在进入茶楼或者棋社后,会装做若无其事地开始聊天。至于聊天的内容,当然就是今日午时,帝都某某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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