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剑情天续前缘 - xp1024.com
《笑剑情天续前缘》


大杂烩奉献《一》

《孤蝶泪》

——十多年前混迹腾讯武侠版之作回顾

寒光闪处

血溅成夕阳中的彩霞

收刀凝视

人倒如山崩

狂笑震天

“我终于把他的血

为你洗净羞辱与遗憾

九泉之下

让我们含笑携手”

逸玉划出一刀

衡蕴生的头

滚入久候的铁匣

锈光如泪

仿佛在述说着悲苍往事

坟前的鲜花开得正艳

风轻

雨细

逸玉临风而立

衣摆猎猎

湿润的脸

不知是雨打还是泪洗

喃喃细语滑出丰润朱唇

“你的仇我已经报了

我的愿你一定要偿

明年花开蛹成

化蝶梁祝

再也不会分开”

坟头的鲜花幻化成娇容

逸玉闭眼拔刀横项

泪热

刀寒

只要这一刀见血

属于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两只蝶

“逸玉别糊涂”

红袖镖飞

娇呼声中

娇影飘香扑鼻而至

锵——

火光微闪

刀失手

人失魂

“你……”

逸玉轻叹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什么”

一个哀伤的眼神

引起一阵轻雷

雨空居然也为此而叹息——

“雨轩的血是为你流的”

逸玉冷冷看着她

“衡蕴生要的是你”

晶莹热泪轻吻悲切的俏脸

仿佛要抚平芳心的哀怨

可是

饮泪心更酸

“那要死的应该是我”

幽幽低语犹如风中铃响

短剑在手

长发拂过

几丝烦恼随风去

哀伤依旧在

人影如鹤飞般飘灵

芊芊玉手轻

逸玉远远掷开短剑

“雨轩的血不能白流

衡蕴生已死

你的天空从此自由

去吧

寻找你该有的梦”

“答应我

不要生者痛死者哀

轩姐的仇你是报了

她的心愿你还没有替她了”

“什么”

逸玉冷峻的目光像两座冰山

“我们的心愿就是永不分离”

“不

你这种深情

对她只是一种伤害

爱一个人

是要每时每刻

让他无忧无虑

她希望的是

让你好好的活下去

你的愿望

难道就是让她失望”

“她为你而死

我为谁而生

我怎忍得看那孤蝶泪

融苦雨

随风逝”

惨笑割脸摧心

痴情从此无凭籍

日醉百忧淡

一梦解千愁

(完)

修改于20051007

大杂烩奉献《二》

《决战雷雨天》

——十多年前混迹腾讯武侠版之作回顾

日沉。

云浮。

风如刀。

雨似剑。

天地之间,一片萧杀之色。

张秋甲凝视窗外初起风雨,魁梧身躯一颤。

“你担心?”

“嗯!”

柳依然轻轻拉着他坐到桌旁,“你该相信,段鸣不是他对手。”

“是人,就有弱点。段鸣知道他的弱点。”张秋甲打了个寒噤,“致命弱点!”

“心太软?”

“不!”

“反应慢?”

“不!”张秋甲知她想逗笑,所以笑了笑。

柳依然嫣然一笑,用手支着粉颊,美眸斜睨着他,“那是什么?”

“雨!他怕下雨!”

“哦?”柳依然恍然,不经意望一眼窗外。

这时,一道耀眼白光一闪而下,马上的,轰然巨响。

柳依然芳心一震,那手一滑,头几乎撞到桌上。不由得腮边浮起一丝淡红,咯咯笑道:“我也怕电闪雷鸣!”

张秋甲紧握她小手,感觉她还在颤抖,柔声道:“别怕,有我!”

柳依然嘤咛一声,美眸柔光焕发,笼罩在他周身,“这样的天气,最是令家里的人担心出门在外的人。你放心,冯劲天是个大男人,一个惊雷吓不了他。更何况,风雨雷电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

“不!不是雷声!需要冷静时,他是雷打不动!”

“不怕打雷闪电?那他为什么怕下雨?”

“雨水!”

“啊?”柳依然张口结舌,许久,这才不解的问:“为什么?”

“因为,他戴眼镜!”

柳依然霍然惊觉,不禁也替冯劲天担心起来,一旦雨水蒙上镜片,他会一时之间看不清眼前一切,包括段鸣的刀。

这,果然是致命弱点!

煞白的脸色,担心的眼神,使张秋甲的心情益发沉重,“走!咱们快去看看!”

话音未尽,忽闻门声响动。

“妈的,鬼天!”冯劲天的声音传进来。

张秋甲夫妇都松了口气,相顾而笑,连忙打伞,携手迎出房门。

只见冯劲天右手倒拖着一柄长剑,左手握着副眼镜,披头散发,双目圆睁,雨中,显得狰狞。

雨水不断渗入他眼眶,使他不得不时不时用湿透的长袖拭着双眼。

他步法慌乱,略显踉跄,摸索着从石径走来。

张秋甲轻拥娇妻,双足一顿,纵身来到他面前。

“谁?”冯劲天警觉起来,板直身子,向左一闪,平指长剑,定睛看清是义兄义嫂,这才散了敌意。

换下一身湿衣,冯劲天一连打几个喷嚏,正襟危坐,想着适才和段鸣一战,心有余悸道:“适才小弟差些死在他刀下。”

“你武功比他好。你义兄还担心你杀不了他呢。”

“咳!咳!”冯劲天有些尴尬的干咳两声,“实不相瞒,他并非小弟所杀!”

“哦?”

“我武功是比他好,刚开始时也稳占上风,可是后来下雨,该死的雨珠子蒙上眼镜,眼睛不管用,被他反占了上风。幸好雨越下越大,他也不敢冒进。我们对峙多时,突然!模糊之间,好像见他使出那一招‘一柱擎天’,这一招是他成名刀法中最厉害霸道的一招,就算在平时,我想要接下他这一招,也是不易,那时——那时——”

张秋甲夫妇虽知他没有在这一招下受伤,但还是忍不住将心提到嗓门,齐声急问:“怎的?”

“静!”冯劲天忽然紧闭双眼,浑身颤抖,“当时我料想必死无疑!忘了躲闪,其实,就算要躲闪,想必也已不及。任由雨水滑落镜片。可是这时,一切却都静下来。”

张秋甲忙问:“是何方高人出手相救?”

“没——根本没有其他人!”

柳依然茫然道:“那他到底怎么了?就无缘无故死了不成?”

“嗯!是死了!”冯劲天缓缓说道:“当他使出‘一柱擎天’而高举大刀时,正好一道闪电打下来,惊雷响过后,就见他伏地而死,浑身都焦了。”

就在这时,墨黑的雨空猛然一亮,又是一个惊雷怒响。

张秋甲夫妇相顾骇然,心中均道:大自然的力量下,人,又算得了什么?

(完)

2005年12月2日

大杂烩奉献《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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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920

243

大杂烩奉献《四》

《应征杀手》

——十多年前混迹腾讯武侠版之作回顾

(仅以此文呼唤昔日文友在水一方、心剑、独行剑手、绝塞明月、碎雨云、烟花小鱼、水云间、枯叶蝴蝶、莫恋花、晓轻寒、子夜流星、泪无痕、白发三千丈、克莉斯塔利诺、绿精灵、清沉醉、兔子捣年糕、飞鸟樱桃、浅叶添香、回声、胡说、花错、非絮、连城璧等等腾武群大伙儿……我是泰国的天地一孤竹、碧海心竹)

我徘徊在水一方,久久难以抉择,到底上船还是不上呢?上了船,我将成为一个永远生活在黑暗中、人见人怕的杀手;不上船,我就永远是一个腰佩心剑、默默无闻的独行剑手。

虽然,以我的性格,不用担心会有敌人,但是,以我这种性格,同样不会有什么朋友——可以为其舍命的朋友。

“上了床,我可以在梦境中,搜狐猎豹、仗剑天涯,相识满天下。可是在现实中上了这样一只船,我就真的如告示上所说的会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吗?”我仰望绝塞明月,喃喃的问月边上那朵碎雨云。

云可以碎成雨,普泽天下。而我,究竟可以为天下做些什么呢?虽有满怀抱负,却只会一些花拳绣腿,究竟能做些什么?我俯视着烟花江中的倒影,默默无语。

烟花小鱼显然被我倒影吓着,扇起一朵小浪花,潜入水云间去了。

“枯叶蝴蝶莫恋花,温柔一剑晓轻寒;腾武流星泪无痕,愁对白发三千丈。”

夜幕中,吟诗声处,一条白色人影腾空一个“鸽子翻身”,紧接着又一个“苍鹰扑兔”,迎面向我扑来。

我下意识侧身让过,喝道:“来者何人?”

那白衣人双眸闪动着智慧而正义之光,上下打量着我,说道:“在下腾武侠坛论剑客侠韵。”

“啊?你就是侠韵?”我有些意外。这侠韵是江湖上刚冒出来的年轻人,只为他一出手,就同时将江湖上克莉斯塔利诺、绿精灵、清沉醉、兔子捣年糕、飞鸟樱桃这五位名声颇著的人物给得罪了,一跃成为江湖中新近的焦点人物。“你是腾武侠坛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侠韵剑眉一掀,显然对我的不答反问感到不满,怒哼道:“看得出你也是要来支持寒晓轻这贼婆娘的杀手世家的。”

“不错!”我被他盛气凌人的目光激怒,将适才的犹豫决定下来,“江湖人过的是舔血日子,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要不被杀就要杀人。”

“你——”侠韵道:“习武之人岂能以杀人为乐?习武一来是为强身健体,二来是为惩恶扬善。你怎可倒行逆施,草菅人命?”

闻言,我不无愧色,但是想到自己出道已经有半年之久,依然如此默默无闻,碌碌无为,冰冷刺骨的自卑感吞没了愧疚之心,“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加入杀手世家也是江湖中人一种生存之道。”

侠韵怒目圆睁,喝道:“杀手冷酷无情,凶残成性,对于这等杀手集团理应群起而攻之,将其歼灭于萌芽之际。你竞反其道而行之,助纣为虐。哼!好,你既不听劝,决意如此,你我是敌非友,势不两立,如此,在下要请教高招了。”说得大义凛然,锵锵而响,掷地有声。

我已经把话说在前头,说要支持杀手世家,岂能自食其言,做那让天下英雄耻笑的无信之徒?更何况如今江湖风起云涌,到处恶浪滔天,魔幻、灵异、仙侠已成三足鼎立之势,逐鹿江湖,都想成为武林至尊。传闻在这种严峻形势下,天下独行客、无名英雄多半已经加入杀手世家。我若不趁机加入,以图扬名立万,必将沉入茫茫武林长河之中,永无出头之日。这又岂是我苦苦练功想要达成的愿望?

见他满脸正气,我心中一颤,暗想他不理解我的苦心,咄咄逼人,却也是为了我好。我怎么能将他伤杀了呢?——嗯,对了。此刻船上众多英雄杀手都不出声,想必是要看我有没有杀人的本领、杀人的心肠。我既要证明我够格,连小有名气的侠韵都杀得死;又要保侠韵能够在我剑下死里逃生,只要用“一剑穿心”即可。

主意一定,我缓缓举起心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既要支持杀手世家,就要杀人。而你口口声声与我作对,看来我要杀的第一个人,一定是你!”

侠韵不怒反笑,道:“忠言逆耳,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一挺他的论剑笔,迅若子夜流星,朝我胸口点来。

我仗剑迎将上去,就要展开孤竹剑法,和他一决死战,忽然记起一事,连忙倒跃开来,轻喝道:“且慢动手!”

侠韵神情一喜,一定是以为我回心转意,问道:“有何话说?”

“我忘了把眼镜摘下来,镜片是天山千年玄冰特制而成,摔坏了可惜!”我讪讪一笑,摘下眼镜放入怀中,这才喝一声“看剑!”一剑刺去。

侠韵以笔为武器,显然精通点穴之法。夜幕深沉中,只见他寒光闪闪,居然笔笔直点我死门要穴。认穴之准、出笔之快,对我来说实属首见。

我还是首次遇到如此强敌,心慌意乱,节节后退,趁他换气之际,展开孤竹剑法,“江湖剪影”、“梦碎为剑”、“俏月竞雪”……一招招,尽我极速,以攻为守向他猛攻过去。

侠韵能够一举将那五位成名人物都得罪了,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我因心中实不想取他性命,在气势上远不如他。想要如我所愿,使出“一剑穿心”将他伤了,绝非易事。

然而我的心剑毕竟不是豆腐做的,孤竹剑法也不是抓蚊子拍苍蝇的儿戏,他要杀我,谈何容易。

转眼已经二十余招,我和他打得难解难分,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

陡然间听他大吼一声,攻势骤变,笔如刀使,砍、削、剁,斩,刚猛凌厉。

我吓了一跳,但是一想到我在不想取他性命之下,能够和他缠斗如此之久,却也颇为自得,对自己的孤竹剑法信心陡增。他的笔攻虽然威力暴涨,但心浮气躁,败相已呈,应付起来,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蓦地,到第四十二招上,侠韵快捷绝伦一笔点我腰间,我一个“鹤影”让过,寒光骤敛,一剑从他意想不到之处直刺他面门。显然这一剑使他大吃一惊,连忙舞笔回封。

我轻笑一声,朗声道:“你死定了!”余音未尽,抖出漫天剑花。这是我新练成的“笑剑情天”,这一招共有四式,每一式暗含三种变化,一招使尽,便有十二种变化,往往会令人迷失在变化之中,找不到真正剑锋所在。

侠韵手足失措,还未看清楚我这一招“笑剑情天”,已经被我划破手腕,论剑笔脱手落地。

我脑海中迅速闪过“饶他不死”的念头,轻喝声“一剑穿心”,心剑从他胸口穿过。这一剑的准头,我把握得丝毫不差,简直要为我这一剑而感到自豪。

侠韵显然是万万想不到会死在我这个无名小卒剑下,怒目圆睁,仰面便倒。

我知道他不会死的,但是除了我,没有人知道。

我故意用他的白衣擦干我心剑上的血。再不犹豫,双足一顿,凌空向船上扑去。来到船舱门前拱手说道:“晚辈天地一孤竹田东,求见杀手世家大当家寒晓轻寒大娘。”

等了半晌,居然没个回应。

“我到底是个无名小辈啊!”我不无伤感的想,只得再说一次。

这一次有了回应:“呃——”

听起来像是一个人临死前喘出最后一口气似的。我大感奇怪,下午路过此地,见那连城壁上贴着寒晓轻的征人告示,说有意者请到船上洽谈做杀手的事宜,怎么却——

我一连说了几次,竟是再也没人回应。心中暗惊,不管三七九一,推门而入,一看舱内情景,我惊骇欲绝。只见舱里横七竖八的全是死尸,男女老少都有,居然不下三十余具。十八般武器丢得满舱都是。一阵阵恶心血腥味几乎将我熏死。

最近舱门那具死尸显然刚刚断气,在他鲜血未干的指端,有一行血字,上面写道:“后来者速回头!杀手世家内杀手们为表示自己最会杀人,是非不分,见人就杀,最终连世家内的自己人都杀。我力歼浅叶添香、寒晓轻、回声之后,最终和胡说同归于尽。如今杀手世家的人已经在自相残杀中玉石俱焚,无一生还。唉!果然是杀人者人必杀之。花错绝笔——”

“啊!”我失声大叫起来,仓皇转身,发足狂奔。浑然忘了身处水上舟中,没奔出几步,“扑通”一声,跌入水中。

还好我不是旱鸭子,惊慌失措中游到岸边,上了岸才知道,竟把心剑给丢了。“丢了就丢了,妈的,我不要了!”我口不择言胡说,慌不择路乱跑。

却见侠韵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在他身上,伏着一人,正在痛哭。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子。

我定了定神,红着脸湿淋淋来到她跟前,说道:“姑娘,你是谁?你是侠韵的……”

那女子抬起头,泪汪汪看着我,楚楚可怜道:“我叫非絮,是他的——他的——哇——”没有说完,失声痛哭。

我看着她清秀绝伦的带雨梨花面,一丝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轻轻一笑,说道:“你不必担心,他不会死!”

非絮神色一喜,忙问:“你怎么知道?你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我讪讪笑道:“他这一剑是我刺的,因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我知道,侠韵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我不想杀他,而又不得不杀他,所以我只好将那一剑刺在稍离他心脏的部位上,并不是真的一剑穿心。”

非絮怒站起来,狠狠盯着我,忽然又长叹一声,道:“你——你——你知不知道,他的心脏与众不同,他——他偏心!你那偏心一剑,正好是穿心的一剑!”

“啊——”一股热血冲上我嗓门,狂喷而出。

非絮看也不看我一眼,抱起侠韵,飞奔而去。

20051016

大杂烩奉献《五》

《爱你,一切都不必在意》

——十多年前混迹腾讯武侠版之作回顾

“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扬。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晴儿喃喃吟罢,幽幽轻叹,双眸凄迷望着窗外。

月夜清凉,满窗秋色,浓浓一股相思随着潇潇风声,在秋夜中穿梭着,像是在追寻当日那一段欢愉与甜蜜。

“小姐,休息吧!”小丫环知道她又想起远赴沙场的罗重光,心中暗道看来世间又多了个李清照。

晴儿回过头来,勉强笑道:“嗯!我这就睡!”

天还是那样蓝,水还是那样清,可是人的心……

晴儿抚摸着后花园练武场旁那支长枪,脑海中又浮现一个飒爽英姿来,一举一动,竟是那么的令人魂牵神绕。

“这是一招‘指点三军’!”罗重光说完,“呼呼呼”三枪过去,缀着红丝的银枪头已经洞穿三朵娇艳欲滴的花儿,花心中的晨露,从尖锋缓缓滴落。

晴儿伸过手去接……

回过神来,惘然若失,此时,哪里还有他的存在?

晴儿拿起枪,轻轻舞动着,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人随枪走,脚踏莲花,竟似处处留香。

“好枪法!”

就在这时,从园门处转出两个人来。

“呵呵,小王爷真是爱说笑,小女这是什么枪法啊!不过随便耍耍而已。”王冶树接过女儿的枪,随便一丢。

一个家丁跑过来,将它放回兵器架。

“爹。”

声音如同芊芊玉指轻轻滑落焦木凤尾琴,又像雨落瑶池。

小王爷的心猛然一颤,双眼直勾勾盯在晴儿脸上。

王冶树心中暗喜,道:“晴儿,快来见过留亲王!”

晴儿心中不悦,羞中带怒,只微微一福,便叫小丫环一同回房去了。

又是一个相思难禁的月夜,晴儿想着就快和罗重光相见,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已经烟消云散。

“小姐,看来老爷和小王爷的人已经不敢追来了。这里毕竟是军营。”

晴儿这才意识到和小丫环女扮男装着,笑如花绽。

“你说,重光还认不认得我?”

“当然认得。你们一定在梦里夜夜相见。”

“嗯!”晴儿脸上浮起幸福甜蜜浅笑,“我夜夜梦里和他相见。”

“你们?”罗重光没有想到她们会这么大胆,私自潜入女子禁地——军营重地,大惊失色,完全没有晴儿预想中那般惊喜。“哼!赶快回去。”

“你——”晴儿想了想,只得微如蚊鸣地说:“这些日子,你——”

“你爹已经来信了!”罗重光断然截断她的话,“走吧!我们还年轻!”

“走?”晴儿茫然道:“那咱们去哪里好?”

“是你走!你给我回去!回到属于你的王府中去!”

“啊——”

当她们被处以闯营最轻处罚——撵出军营时,晴儿泪如泉涌,带雨梨花,我见犹怜。

六十年后——

晴儿挽着罗重光的手,满脸微笑,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说道:“要是你当时不赶我走。岂不是害了你?”

“不!”罗重光依然是那一副充满魅力的自信,“如果我不赶你走,你爹和小王爷就会拿我的前程甚至性命要挟你,依你的性格,一定会委曲求全做你的王妃,而我也可因你而成为当朝大将。那应该是两全其美。”

“呵呵……”

(完)

20051012

大杂烩奉献《六》

《钱庄奇案》

——十多年前混迹腾讯武侠版之作回顾

虚构城是一个富饶城镇,单从方圆二百余里,就有三十余家大钱庄来看,就知所言非虚。

神偷胡捏对其闻名已久,垂涎三尺,千方百计下,神不知鬼不觉混进该城最大钱庄“天地富贵庄”,钱庄主之侄张三福见他武功好,为人正直,录用为庄保。

作为一个富饶之地,其治安保险方面自然是做得非常好,将虚构城武装得铜墙铁壁,飞鸟不渡。城中高手如云,“天地富贵庄”更是藏龙卧虎之地。

对于胡捏来说,这是一个绝大的挑战,等待时机成了他耐性最严峻的考验。

终于——

可以下手的机会来了!

张三福和钱庄主吵了一架,唯一留守在钱庄重地银库的他,余怒未息,喝了个酩酊大醉。这个过程,众多庄保有目共睹。

“天赐良机!”胡捏心中大喜,子时不到,趁着风高夜黑,夜深人静,施展开“神偷妙步”,蹑手蹑脚,无声无息潜入内堂,轻车熟路来到并打开早已探知的银库机关。

面对白花花金晃晃的金山银山,胡捏几疑身在梦中,狠狠刮了自己几个耳光,暗骂道:“妈的,老子真笨,不晓得多找几个帮手来搬。一个人两只手,能拿走多少?”

正自哎自怨间,忽闻“轧轧”声响,银库之门居然自动关上。

胡捏暗道:“不好!”不及退出,无计可施,连声叫苦。

更不妙的是,本来已经密不透风的银库四壁,剧毒迷烟渐渐弥漫出来……

“哈哈!”张三福大笑道:“姑丈真是神机妙算,如今毒雾已放,贼人必死无疑。”

“共有几人?”钱庄主阴沉着脸道。

“一个!”

“什么?”钱庄主神色一动,道:“好大的胆子!老夫收到密报,知道鸡鸣狗盗帮在严密计划后,于今夜子时盗我银库。所以才和你设出此计。你可知此人身份?”

“新庄保古时月,姑丈怀疑他是神偷胡捏那个。姑丈真是料事如神!”

“哼!”钱庄主当下命数十名庄保兵分两路,严守钱庄四周,进库一看,大惊失色。

只见银库中已经空无一物,四壁六方并无任何蛛丝马迹。

神偷胡捏呢?

满库金银呢?

以天下第一钱庄的保安系统来说,居然被盗,这叫钱庄主老脸往哪儿搁?不由得气急败坏,当机立断通知官府全力侦查,自己又出重金悬赏,定要抓到胡捏,碎尸万段。

日久无息,钱庄主老羞成怒,广发英雄贴,将钱家全部家产作为赏金——

重赏之下,必有奇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素有“圣手孟尝”之称的李四德,听说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将胡捏抓到钱庄,听候钱庄主发落。

在近百位来自天南地北的验证人验证下,证明确是胡捏。

胡捏面无惧色坦然招供下,死在钱庄主掌下。

钱庄主遵守诺言,交出所有家产,退隐江湖。

事隔多日,“天地富贵庄”银库中,李四德得意地笑道:“…………”

张三福道:“…………”

李四德阴翳的双眸紧紧盯在张三福脸上,道:“…………”

张三福哈哈大笑道:“…………”

李四德道:“…………”

……………………(完)

写于2005年08月18日

1060

大杂烩奉献《七》

《鹰雄》

——十多年前混迹腾讯武侠版之作回顾

决战场——

无名客怒道:“你刚才那一剑从我左侧刺来,快得我根本来不及躲闪回击。可是你却故意刺偏。你这样做分明是想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证明你心胸豁达。嘿嘿,你道天下英雄都是傻子不成?”

大英雄朗声笑道:“哈哈……我行我素,顶天立地,问心无愧,公道自在人心。”

若干天——

有人愤愤不平道:“那天你为何不狠狠教训那小子?你真是宅心仁厚。那臭小子仗着自己出身武林的泰山北斗、名门正派,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争你不过,居然死缠烂打,恶意中伤你,亏你还忍受得了。换做是我,早就一剑把他杀了。”

大英雄长叹道:“我根本没跟他争。真正爱一个人,应该尊重她的决定及选择——唉!我知道他比我更爱她,才会这么做!”

两年后——

大英雄的兄弟道:“两年了,他为了嫂子,已向你挑战不下三十次,真是个江湖无赖。现在提起他的名号,江湖人个个嗤之以鼻。如今还被逐出师门,颜面扫地,声名狼藉。”

大英雄既惋惜又愧疚的叹道:“唉!她已跟我成亲,他还如此纠缠不清,你嫂子她对他算是死心了。说到底,他落得如此田地,我和你嫂子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真是愧对江湖侠义道对我的信任及推崇。”

若干年——

无名客的至交好友心痛道:“你为了她,放弃了在江湖上应有的名望地位,受尽江湖人耻笑甚至唾骂,这么多年来,难道你一点都不后悔过?”

无名客昂首长空,轻轻一笑道:“不!人生在世,难得有一个值得真正去爱的人。她爱的既然是他,为了让她如愿以偿,我一定要这样做。只有使她对我完全失望,也只有使她爱的人成为江湖上有名望有地位的英雄侠士、群豪领袖,她才能生活得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只要她真正开心了,我怎么做都是值得的。”

又几年——

红颜顿足捂胸道:“为了你,我放弃他执着的爱,更因此害得他身败名裂,你——你竟这样对我?”

大英雄斜瞥道:“嘿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扬名立万,谁不是竭尽所能,不择手段?如今我功成名就,他也已经死了,只要你再这么一死,我就可以在天下英雄苦口婆心规劝下,全心全意去爱我所爱的人了!哼!听你这么说,分明对他余情未了,如此说来,我更加饶你不得!去死吧,贱人!”

后记——

读者问:“你为何要写这几组对话?你是亲耳所闻,还是在故意歪曲人性而恶意编造出来的?”

作者反问:“嘎嘎……我不这么写,会有人去看?我不这么写,会有人去想?”(完)

写于2005年8月17日

810

仅晒十五年前简易大纲

笑见秦添

孝建晴天

啸剑擎天

故曰:笑剑情天

2002年7月定下的一个简易大框架。

十五年来一个梦想……

晒一晒……

[悠闲][悠闲][悠闲]

(补遗第28章第29章之间,不知何因遗漏)第29章:女子最善伪

林三和顿了一顿,双眉一蹙,好像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想了想,接着说道:“你自从一进家门,就想着要去找尤氏出气,经过一日一夜,并未见她露面,此刻东方世家精英倾巢而出,府内空虚,你竟不等司徒慕云示意,就往你爹的房中而来。白凤为何会成为你爹第三任夫人的呢?当年你和你娘离开东方世家,尤氏母子的所作所为逐渐的变得更加无法无天。嗯!你弟弟东方铭德因为做了亏心事,一不做二不休,变本加厉尽其所能摄取东方世家大权,你爹一来对她母子于心有愧,二来是想已经走了一个儿子,只剩下这个小儿子,对他更加疼爱。故而,对他的所作所为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几年下来,尤氏母子弄得东方世家鸡犬不宁,天怒人怨,你爹便想念起你们母子,在借故外出寻找你们母子的路上,遇上了受人凌辱的白凤。黑鹰白凤被一个武功奇高的老怪物逼得走投无路,暗中探得东方世家这等家事,决定乘虚而入,既避开老怪物纠缠,又能隐姓埋名享受些富贵,故而设计,在你爹外出路上,让你爹演一出英雄救美的糊涂戏。白凤作为一个受人欺凌的弱女子,无家可归的情况下,理所当然住入东方世家。尤氏母子都是被环境所逼变成的势利小人,如何斗得过明里的白凤暗里的黑鹰这两大魔头。尤氏替白凤背了个涉嫌偷盗被视为是东方世家传家之宝的惊鸿幻步步谱和泰山剑谱的黑锅,含冤而死。而——你弟弟东方铭德最终也恶有恶报,被黑鹰白凤害死,白凤也是极会做作,所作的事几乎天衣无缝,瞒过了你爹,最后成了你爹第三任夫人。你当时要找的是尤氏,没想到开门的妇人竟然不是自己刻骨铭心所恨着的尤氏,一怔之下,却听她喝道:‘你是何人?竟然闯到这里来!’你当时反问道:‘你又是何人?为何会在房中?’白凤不怒反笑道:‘我为何会在房中?我是这里的女主人啊!你擅闯东方世家,究竟要干什么?’你听了一呆,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也配当东方夫人?说!姓尤那贱人在哪里?’白凤是何等人物,一听这话,立即猜到你就是东方铭恩,凭她的心计,自然不会立即说破,因为说破了,自己免不了要跟你动手,那她这个到处受人欺凌的弱女子立即就会露出马脚,当下不露声色,咯咯笑道:‘哦!你要找夫人。真是不巧,她带着二少爷一大早就上庙烧香祈福去了。小兄弟,你是什么人,找我家夫人何事?’你看她的打扮决不会是东方世家的下人,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冷冷一笑,又问道:‘你是何人?’白凤见左右无人,笑得花枝招展,说道:‘看你这个新来的小家伙,口中没大没小,大呼小叫的,大姐也不称呼一声。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新来厨子,人们都叫我凤姐。刚刚我来拿夫人早点用的碗筷。走,我带你去找夫人。’你见她说话的表情,妖艳风骚,不像个正派妇道人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转身要走。”

东方铭恩讪讪笑道:“晚辈此举有欠三思。还好是这个白凤,要是二娘,以当时的情况来说,不被她闹得个天翻地覆才怪呢。”

林三和颔首笑了一笑,说道:“正是。却说那时,你转身要走,却见一个毫无表情的青衣老人从天而降,喝道:‘白凤,你好大胆子,居然敢在这里害人!’也不见他如何举手投足,已经欺身来到白凤面前,一个正宗少林擒拿手,抓向白凤双手。白凤毕竟不是一般武林人物,在对方身份不明、欺身而来的情况下,反应奇速,不慌不忙一个斜身,向左窜去,居然让过青衣老人的擒拿。青衣老人怒哼一声,左手反手一抄,右手一掌无声无息向左按落。白凤不管他如何发招,将身一矮,灵猫也似的转到青衣老人背后,双掌齐发,向他背上印下。这两掌劲力十足,又是出手如风。青衣老人凭空一声暴喝,踏前一步,朝右一逸,双掌犹如风车疾转,一前一后往白凤双臂切落。白凤这才花容失色,完全撤回双掌已然不及,银牙一咬,双掌连拂,迎向青衣老人双掌。青衣老人嘿嘿冷笑,化掌为爪,扣住白凤双掌。内力微微一吐,震得白凤真气顿时散开,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东方铭恩十分兴奋的说道:“这青衣老人必是司徒前辈无疑。他要抓住白凤,来要挟黑鹰。”

林三和道:“那青衣老人果然就是司徒慕云所扮。司徒慕云慑于戚千里的威名,不敢小看他的门人,自忖自己身受重伤,恐怕不是黑鹰白凤联手之敌,便等黑鹰出了门,攻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制服白凤。因他听得他们怕一个老怪物,虽然不知老怪物是何方神圣,但还是依自己想象,化装成一个面无表情的青衣老人,以便让白凤惊慌分心。在他几乎是偷袭的一连串擒拿下,白凤终于落入掌握之中。他们的交手快如电光闪,你回头看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眼前人影晃了几晃,便见一个青衣老人抓住了白凤。不由得怔怔发呆。司徒慕云此番为求尽快抓住她,催运内力过急,丹田一股真气收不回来,只觉一股逆气冲上胸口,当下用重手法点了白凤手脚上的大穴,松开双手,提到手臂的一股真气顿时散尽。再也忍不住,逆气上涌,喷出两大口血来。缓缓盘坐下来,调运一下气息。你这时就算再笨,也知道此老乃大恩人所扮。心中想大恩人既然这样做,必定有其深意。抢上前将白凤缚了,搬到你爹房中。”

东方铭恩听得司徒慕云为自己的事,不顾自身伤重,连番相助而致吐血,心头一热,忍不住两行热泪落,说道:“司徒前辈为了晚辈这点小事,居然不顾自身伤势,此恩此德,天高地厚,教晚辈如何报答?”

林三和谓然道:“百姓恩人,施恩不望报,他只是希望每一个被救者都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好人。这‘好人’二字的含义,对他来说十分简单,只是‘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十六字真言。”

东方铭恩含着泪将这十六个字反复念了几遍,细细思量着其中含义。只觉得这十六个字深入浅出,十分易懂,但是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万事推己及人,可是,自己是这么想这么做,别人却未必。到头来先自害了自己,如何还能锄强扶弱、帮助别人?——真是好人难做啊!想到这里,轻轻长叹一声。

林三和微微一笑,说道:“坏人易当,好人难做!好坏凭心,依老夫看来,世间之人一般有三个心,一个是平常心,别人可以这样做,自己也就可以做,觉得这样做很平常。一个就是自私心。万事利字当头,做任何一件事,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件事这样做,对自己有没有好处。一个就是疑心,疑神疑鬼,总觉得如果自己这样做了,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不知道别人接着会怎么做。其实只要自己做好,对得起天地良心,无愧于心,别人如果往坏处想,自己可以做的就是尽量帮他往好处想,如果他一意孤行,有道是上的山多终遇虎,恶人自有恶人磨,语气重一点就是——看他怎么死!”说完,哈哈一笑。

东方铭恩被他这么一逗,哧一声笑,回念一想,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前辈言之有理。一种饭养万种人,世间人太多了,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让所有坏人都一心向善,这是根本没有可能办得到的事。一个好人可以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导人向善,就象百姓恩人司徒前辈,也就无愧于心了。”

林三和颔首说道:“正是。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却说司徒慕云盘坐运功,将周身乱如散沙的真气一点一滴收归丹田,导气运了一个大周天。面色红润起来,自觉好了很多,知道事情紧急,不敢耽搁!服了几粒自制疗伤保气的丹药,走进你爹房中,反手将门关上。两道凌厉如电的目光照定白凤,冷哼一声。白凤哪里想得到他是百姓恩人,只道世间只有老怪物一人,才具有如此惊人的武功身法,顿时吓得面无血色,低声求道:‘师傅饶命,师傅饶命!’司徒慕云一怔,暗想她果然将老夫当成了她所说的那个老怪物,奇怪的是,她叫老怪物做师傅,难道他们所惧所避的老怪物会是他们的师傅戚千里?哦!对了,戚千里绰号怪杰童叟欺,其为人自然要带一点怪,想来定是黑鹰白凤他们做了什么事惹怒了他,竟然要追杀他们,他们被逼无奈,才想设法占了东方世家,隐姓埋名避过他的追杀。”

第1章:开篇话杨郎

南粤仙峰上。

云鹤山庄中。

直进大厅,迎面有一幅巨画。

左下角青松如伞。

右上方红日如盘。

簇簇白云,或远或近,或高或低,铺陈在无边无际苍穹之中。

那些白云形状各异,如白龙吐雾,似雪山含烟,更有的若天仙女挥玉臂散兰花。虽只蓝白相襯,却也能构成如此难以用笔墨形容得贴切彻底的美景來。

蓝天白云下,四只形态不一的白鶴徬翔在万紫千红花丛之间。

只见左一只单足撑地,矮身振翅,意欲腾空高飞,翺翔万里长空;右一只俯视水影,提足梳羽,浑似女兒裝扮,神态娇憨动人;前一只衔花漫步,侧首斜睨,目光洒脱多情,形若风流才子;后一只登石而上,引颈仰望,显出清高之状,不掩非凡之姿。

转观画上题字,乃是一首五律:云浮千里雪,日照万里红;白鶴隐花丛,遥看一棵松。碌碌人世间,暗斗与明争;不必要强求,心放自然中。落款人是林三和。

云拥红日,鶴伴青松。不过彩墨一纸,却栩栩如生,云花水鶴,跃然纸上。只观这画,便可知此间主人绝非寻常避世居隐前辈高人。

此时,厅中坐着二人。那个形相清癯,湛然若神的老者是厅中云鹤画落款人云鹤山庄四庄主林三和,另一个是衣着朴素大方,显是出身于世家门第的年轻人。

只听林三和微微一笑,又说道:“其实,一个人的过去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怎么想,将来怎么做。然而——”望了那个如今已是凤尘仆仆、满脸茫然的年轻人一眼。接着又道:“年轻人,你一生遭遇之奇,却是世上绝无仅有。甚至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其中前因后果你却非知不可。”

那年轻人闻言,眼光流动,脸上泛起显得内心激动的红晕,道:“晚辈千里迢迢南下至此仙峰,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林三和道:“正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你能进得庄来,也算有缘。既然天意如此,老夫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你来龙去脉尽数相告。”

那年轻人再一次纳头便拜,道:“多谢前辈指点。”

林三和将他扶起来,呵呵笑道:“不必行此大礼。坐下说话!”待他坐好了,又道:“关于你的来历,真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才好。年轻人,老夫问你,自从失忆之后,你沿途南下,可曾听说过我大宋忠良杨门虎将的事?”

那年轻人浑身一震,道:“听人说,杨门自令公夫妇以下,有七龙双凤及四大家将,都是将星下凡,前来保我大宋江山。杨门虎将南征北战的英雄事迹,就是山村小儿,也能随口说上几段。”

林三和颔首笑道:“杨令公夫妇自降宋以来,率领七子二女及一帮家将,一直戎马天涯,为大宋立下无数战功。打遍边疆无敌手,番邦异族一闻杨家将之名,闻风丧胆。”

那年轻人道:“也正亏得杨家一门,我大宋才得以稳如泰山。”

林三和道:“只说杨家前年征讨东辽得胜班师回朝之后,皇上赐建天波府,以表彰其功。是时,杨大郎至杨五郎俱已成家立室,五位夫人都是当世名门之女,知书达理,武艺超群。而那杨六郎虽已年及婚嫁,却因长年征战,一时之间耽搁下来。这个杨六郎天资聪颖,自幼熟读兵法,加上一直随父征战,交战经验丰富,假以时日,定可成为一代名将。”说到这里,望了那年轻人一眼,目光慈祥中带着一点难以名状异样光彩。

那年轻人又是浑身一震,暗道:前些日子,我不知因何失去记忆,听说南粤仙峰云鹤山庄左、聂、狄、林四位庄主,人称云鹤四圣,俱是学究天人,神通广大之人,甚至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我便心存一试之念,一路南寻而来。看眼前这个林四庄主,一身仙风道骨,举手投足之间,倒有超凡脱俗之姿,一望可知,并非欺世盗名之辈。为何我一问及本身来历,他便说起杨家将来,莫非——

林三和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呵呵一声轻笑,接着又说道:“这时天下大势初定,百姓安居乐业,各处显出一派繁华景象。有一日,杨六郎闲着无事,便带着家将杨忠出来逛街。也是合该有事。人声喧哗的大街尽头拐弯处转出两匹快骑,两名骑客竟无视于街上行人生死安危,快马加鞭,横冲直撞。转眼之间,已然撞倒十余人。”

“啊?”那年轻人惊呼道:“此二人定是江湖草莽之徒。”

林三和道:“当时杨六郎怒上心头,随手扯下身后绸缎店柜前长布,使劲一抖,向奔在前面黄骠马一对前腿卷去,登时卷个正着。黄骠马去势太急,前腿受制,居然腾空翻了个筋斗,‘砰’一声巨响,摔倒在地。马上人骑术甚精,早在那马腾空之前,双足在马蹬上一登,窜身而起,暴喝一声:‘找死!’长鞭一挥,向杨六郎抽去。‘咻’的破空之声甚厉,显出这骑客劲力甚强。杨六郎将身侧移,左手成刁形,径向长鞭衔去。”

林三和说着,站立起来,做势手成刁形,虚空一啄,说道:“杨家本属武林世家,至杨令公之父杨衮才入朝为将。自祖上传下的武功,也称得上博大精深,其中杨家枪法更是武林一绝。杨六郎年纪虽轻,但是武功已颇有根基。这一刁之势,乃是正宗少林空手入白刃功夫。劲力、准度均是拿捏得很好。”

那年轻人茫然轻哦一声。

林三和道:“却不料那骑客也非易与之辈,身在空中,长鞭尤能自如,一抖之下,鞭尾灵蛇般弹起,复又朝杨六郎左手背点落。杨六郎缩左手,伸右手,又是一个刁势。先前如啄点,这一下却是横扫,快速绝伦,登时将鞭尾抓住。倒跨、侧身、一拉,想将那骑客拉下来,跌个狗吃屎。然而他却低估了那骑客武功。只见那骑客人是被他拉得着地,但是未能如愿跌倒,被那骑客使个千斤坠,他不但拉不动,反而被长鞭扯得前跌。还好是名门之后,根基踏实,也是一个千斤坠,稳住前跌之势。那骑客劲运鞭尾,暴喝一声:‘撒手!’杨六郎只觉一股巨力从鞭上传来,震得左手臂一阵酸麻,果如其言,松开手来。”

说话之间,林三和比手画脚,时而骑客挥鞭,时而六郎夺鞭,竟将他二人的动作一一都演练出来。

举手投足看似轻描淡写,看在那年轻人眼里,却哪里是一人在演练二人动作,分明是两个人在对拆武功。

那年轻人心中不由得赞叹道: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客,只凭这身武功,已可称得上是高深莫测。林四庄主已然如此,在他之上左、聂、狄三位庄主,那更是何等样神人呢?

林三和续道:“杨忠看得出这两名骑客绝非一般武林人物,远非自己二人能够应付得来。连忙挺身挡在杨六郎前面,回头问道:‘六爷,没事儿吧?’杨六郎‘嗯’一声,正要发话。另一名骑客已然勒缰下马,看了杨六郎二人一眼,止住正要将事闹大那名骑客,沉声道:‘二弟,正事要紧。’”

那年轻人轻咦一声,忍不住问道:“他们却是什么要事?”

林三和却不答他,接着说道:“那二弟望了摔在地上的座骑,恨声道:‘大哥,你看这马还跑得动吗?看我先拆了这小子骨头。’杨六郎本性嫉恶如仇,又值气血方刚,虽已知眼前这二人不是易与之辈,却也耐不住朗声喝道:‘光天化日,纵马行凶,你二人眼里可还有王法?’那二弟不怒反笑,吼道:‘王法?老子拳头就是王法!’就要上前动手,却被那大哥一把拉住。这时正好有三四骑悠悠然穿街而来,一看便知是过往的普通商人。那大哥翻身上马,喝一声:‘走!’长鞭一抖,将那二弟腰间卷住,轻轻一提,往走在前面的商人骑客身上撞去。”

那年轻人惊啊一声,站了起来,喝道:“好霸道!”

林三和道:“那二弟狠狠盯了杨六郎一眼,劲运左腿,一脚踢在那商人骑客腰眼上,将他踢下马来。事出突然,这几乎只在那二弟说完之后那一刹那间。商人骑客已被踢下马来。他这一脚是含恨而踢,力道十足,那商人骑客惨叫一声,登时伏地不动,看来已是凶多吉少。随他一起来的人都大呼小叫翻身下马,查看他生死。那两名恶客已经策马飞奔,扬长而去。杨六郎气得脸色发青,哪想自己不是他们对手,喝一声道:‘恶贼哪里走!’抢身上马,双腿一夹,狂追赶去。杨忠深知他此去凶险,唯恐有失,也上马追去。”

那年轻人见他停下来,忍不住问道:“前辈,那两人如此专横,武功却也高,不知是什么人?”

第2章:魔风鬼影狂

林三和不答反问道:“年轻人,方才老夫所使二人的招式,你可看清楚了?”

那年轻人一怔,立即恍然大悟,心中狂喜,暗道:原来林前辈他不是兴起而舞的,而是有意指点我的武功。连声说道:“看清楚了。”

林三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续道:“很好。说到那二人来历,却也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得完。简单来说,他二人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黑道煞星魔风鬼影,魔风为人阴柔毒辣,素多心计,鬼影为人暴躁,素来凭己所好,不计后果。此二人自出道以来,自恃武功高强,无恶不作,在三年前,终于引起众怒,群起围攻。在他们寡不敌众性命攸关之际,被一名老人救走,从此下落不明。此次出现,却是以另一种身份露面,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那年轻人不禁面露失望之色。

林三和呵呵笑道:“日后你便知道,也不争在一时。”

那年轻人讪讪一笑。

林三和道:“却说杨六郎一路追赶,追出百余里。魔风鬼影此行任务紧急,被他穷追不舍激起怒火,放慢速度,魔风头也不回,反手一扬,袖里镖闪着青光直扑杨六郎面门。杨六郎早有防备,在他反手之际,将前身伏在马上,避开一镖。契而不舍赶在其后。又过了百余里。”

那年轻人听他这么说,不由暗暗替杨六郎担心。

林三和见状,微微点头,说道:“鬼影被他追得勃然大怒,再也忍耐不住,勒转马头,喝道:‘小子找死!’挥鞭朝杨六郎迎面抽去。杨六郎只防着他们的暗器,倒没想到他会回身一鞭,大吃一惊,好在久经战场,颇能临危不乱,将身一仰,那一鞭紧贴着鼻尖飞过。这是骑兵避箭的不二法门。鬼影纵马而来,不等他扳直身子,双足一蹬,离马腾空,一个鸽子翻身,脚上头下,作苍鹰扑兔势。已将杨六郎胸腹扣住,借力反弹。竟将杨六郎抓得离马腾空。”

那年轻人又惊呼出声,紧握的拳头冒出汗滴来。

林三和道:“杨忠见势大惊失色,双足一蹬,喝一声:‘大胆狂徒,放下我家六爷。’话声之中,已然扑向鬼影。杨六郎突然受制,竟临危不乱,一招双龙夺珠,直取他双目。鬼影毕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身手极快,杨六郎此招方动,已被他双手一举,远远掷去。‘嘭’一声,杨六郎重重的摔在地上,只摔得他头冒金光。”

林三和说到这里,双足一顿,腾空飞扑,空中掷人,举手投足,洒脱自如,有若行云流水,飘逸不凡。一边说道:“鬼影这一连环动作,煞是好看,却是险招。若是遇上身手比他好的或者差不多的人,此刻人在空中,行动不灵,劲道不足,势必反要为敌所伤。鬼影一是艺高胆大,一是已看出对方强弱,因而能够一举成功。”

那年轻人听杨六郎被摔,肯定已经受伤,莫名奇妙一阵心痛,对林三和的解说,点了点头,暗自记在心里。

林三和情闲气定停了下来,微微一笑,续道:“却说那鬼影将杨六郎掷出,回身又和杨忠对了一掌。论功力、掌法,杨忠如何是他的对手,登时被他一掌击飞。鬼影紧接着一式横扫千军,左腿扫起一片飞沙走石。杨六郎二人的座骑惊慌长嘶而去。鬼影这才冷冷横了杨六郎一眼,飞身上马而去。说时迟那时快,其实,鬼影挥鞭、飞扑、掷人、对掌、惊骑、上马,一连贯动作,一气呵成,绝无间断,只在转眼之间。由此可见,他之所以能够成名,全是真材实料,非是浪得虚名之辈。杨六郎艰难的站了起来,遥望绝尘而去的双恶,毅然说道:‘任凭你们武功如何高强,如此胡作非为,我杨延昭必不与你们善罢干休。’杨六郎字延昭,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那年轻人又点了点头,说道:“杨家七子俱是以‘延’字为首。这个晚辈知道,嗯!前辈,不知杨六郎和晚辈的来历有何关系?”

林三和道:“这个自然大有关系。你不用心急,且听老夫慢慢说来。只说这杨家六郎和家将杨忠二人,均已受伤,尤其是杨忠。他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立下无数赫赫战功,实是一员骁将;但是要他和在江湖上负有盛名的魔风鬼影对阵,却如何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鬼影这一掌是在盛怒下击出,劲道十足,强弱悬殊,登时被震伤了五脏六腑,晕死过去。杨六郎立下要将魔风鬼影绳之于法的誓言之后,抱起杨忠,蹒跚而回。来时易去时难,此处已是二百余里外的地方,又无马匹车辆,更抱着一人。这段路程使他足足走了漫漫一个长夜。清晨时分,才走到城外一个小镇上。找了家天安客栈,填饱肚子,吩咐小二找来大夫替杨忠疗伤,这才上床休息。劳累了一整夜,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又是日落时刻,当夜只好就宿客栈。无巧不成书,这一夜里,杨六郎忽然听得隔壁传来一丝人声,却是魔风鬼影办完‘要事’而回,日暮落榻客栈。虽是初次见面,杨六郎却记得他们的声音。只听鬼影悄声说道:‘大哥,你说,大王为何不叫咱们直接去找老柴,反而去找小柴?’”

那年轻人一怔,问道:“什么老柴小柴?”

林三和道:“当时魔风低沉着声音道:‘这个你还不清楚么?还不是因为老柴深谋远虑,不可靠。那个小柴则年轻气盛,容易为我大王所用。’鬼影道:‘老柴自然老谋深算了一点,可这也有好处。不是吗?老柴也是个行军打仗的大行家。独当一面是没问题,一旦时机成熟,和大王来个里应外合,则大事可成。小柴却不同,才多大年纪?从小到大,公子哥儿一个,只知吃喝玩乐。怎么担当得了大事?’魔风嘿嘿干笑道:‘这就是你不懂了。你道事成之日大王真的会跟姓柴的平分天下吗?’言下之意是说正因为老柴是个能成大事者,恐日后难以跟他周旋。这鬼影见问,‘呃’的一声,过了一会儿,说道:‘照兄弟想来,多半不会,因为一山难容二虎。可是,你看大王他已经白纸黑字的许诺,事成之日与小柴平分天下。正所谓君无戏言,大王如果出尔反尔,恐怕天下人会不服。’”

那年轻人点头道:“做人确实不能言而无信。”

林三和微微笑道:“那魔风听罢,阴恻恻道:‘欲成大事者,岂能拘小节?自古行军打仗之能者,还不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背信忘义,无所不用其极。一旦功成名就,天下人谁敢说个‘不’字?’鬼影道:‘大哥言之有理,一旦功成名就,人们巴结奉承还来不及,有谁敢说个‘不’字?’说到这里,房中静了下来。”林三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这时,门外转进一悠然童子,奉着清茶而来。

那年轻人轻轻呷了一口茶,说道:“前辈如此说来,他们此番重出江湖的身份就大有问题了。他们所说的老柴小柴,所指也非江湖中人,而是朝中大臣。”

林三和道:“不错。自从他们被那老人救走,为避追杀,远走东辽,伤愈之后,正逢辽王用人之际,他们武功高强,投靠辽王即被重用。前日辽王挥军犯宋,大败而归,深感宋室固若金汤,便暗施一计,试图颠覆大宋江山。命他们前来说服小柴,起兵策应辽兵,里应外合夺江山。”

那年轻人大感奇怪,说道:“这个老柴小柴,却是什么大人物,难道势力之大可撼大宋江山?”

林三和道:“江山本姓柴,乃是老柴王之父柴宗训让给赵匡胤当皇帝的。太祖深感其恩,封为世袭郑王。知道此事之人甚少。此中关系复杂,实因难究,不提也罢。总而言之,便是姓柴的不想当皇帝。如今赵宋江山已固,更是无人提及。这辽王处心积虑要夺我大宋,自然知道此事。据多方观察,仔细研究,认为柴家虽贵为王爵,也必有一些人心有不甘。经过筛选,选中心高气傲的小柴王柴天保。”

林三和见那年轻人听得一脸茫然,知道他因失忆,头脑尚未灵光。便笑道:“呵呵!这些跟你的来历无甚关联,你日后定会明白其中之事。言归正传,却说杨六郎一听他们的对话,立时知道言中之意,晓得要对付的人,不仅仅是江湖恶人,而是危及朝廷的反贼。杨六郎不愧为将门之后,衡量轻重,为了顾全大局,决定冒险一次,跟踪他们,俟机而动,竭尽所能粉碎他们大王的阴谋。”

那年轻人虽然还不太明白其中来龙去脉,只知那杨六郎要跟踪在江湖上极负盛名的魔风鬼影,那不知要冒多大的危险,不禁替杨六郎担心起来,轻“啊”一声,说道:“单枪匹马跟踪两个老江湖,那岂不是虎口拔牙?”

第3章:缉凶应乔装

林三和道:“这也便是杨家将的英雄本色。那魔风鬼影因有这等要事在身,天一亮就启程。杨六郎连忙留书店小二送杨忠回天波府,经过仔细的乔装打扮之后,跟踪前去。那店小二送早饭至房中,见信知是杨家将,深感杨家忠良,在送杨忠回府路上,照顾得无微不至。杨忠醒后猜想杨六郎去向,必是设法捉拿那二名江湖恶客去了。心中焦急,回府禀告杨令公,天波府中顿时掀起一阵风波。所有男丁倾府而出,四处寻找杨六郎。”

那年轻人呵呵笑道:“杨家对百姓尚且关怀备至,更何况是杨六郎了。”

林三和也不搭理他的话,接着说道:“只说这杨六郎跟踪他们两天两夜,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这一日午时,魔风鬼影在东方第一楼打尖,杨六郎自然选了一处不起眼的坐下。正吃着,门外来了一家行镖的,那是京城一等一的镖局,总镖头西门亮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武功既高,为人也好,是个性格豪爽的关东好汉。也不知保的是什么镖,竟是他亲自出马。这趟镖护镖的人也是出奇的多,达五十余人。这一行人浩浩荡荡进门,却无半声喧哗,可见西门亮素日领导有方。此刻楼中食客无数,人头攒动,人声鼎沸,这五十余人尤如三五人一样,竟也不甚起眼,足见东方第一楼之大。说起这东方第一楼——”

林三和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

那年轻人轻“咦”一声,喃喃自语道:“东方第一楼?东方第一楼?这名字好生耳熟。”

林三和笑了笑,续道:“东方第一楼乃当地著名武林世家东方世家所有。主人东方辰光也是当今武林有数的一流高手。其人温文儒雅,虽身在江湖,却少有仇家,是个谦谦君子、昂昂丈夫。而且,他也是一个多情之人。”

那年轻人听着他说东方辰光,心中总觉有些难以明言的怪异之感。

林三和道:“却说这魔风鬼影吃完饭菜正打算走人。刚踏出门口,迎面一个黑衣大汉没头没脑的奔来,和鬼影撞个满怀。鬼影用力一推。那大汉踉踉跄跄退了好几阔步,抬头朝鬼影裂口一笑,二话不说便朝魔风鬼影中间钻去。鬼影本待发怒,被魔风以眼色制止。二人出得门来,只见一个老丐倚在门外,朝天打了个呵欠,伸了伸腰,斜睨了他们一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闭上双眼。魔风眉头一皱,匆匆拖着鬼影上马而去。杨六郎自然不远不近紧紧跟上。没多远,又见一大群人围着一个醉酒的人,啧啧称奇之声不绝于耳。不仅杨六郎心中诧异,魔风鬼影也是暗暗惊异。可以感觉得出,东方第一楼有事发生。魔风鬼影因有公务在身,无暇去理会这些不关于己的闲事。一路马不停蹄。杨六郎已认定他们有危及朝廷的举动,自是卯上了他们,两耳不闻其他事。如此前走后跟又是一天一夜。”看见那年轻人双眉一蹙,似乎心有疑问,便问道:“怎么?”

那年轻人道:“晚辈是在想,以魔风鬼影在江湖上的阅历,怎么会被人跟踪三天三夜而不觉?”

林三和道:“起初是他们身有要事,而杨六郎又非一般的江湖人物,行事十分谨慎,便一时没有察觉。自出了东方第一楼,那魔风便起疑心了,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一天一夜后的早上,鬼影也发觉不对劲。魔风确定:有人跟踪!知会了鬼影,便在路边的小酒肆停了下来。这家小酒肆的主人是一个年方十八的年轻人。长得——”说着,朝那年轻人望了一眼。

那年轻人被他看得浑身一震,暗道:莫非我便是那年轻人?那——那便不是杨六郎了?心中狐疑不定。

林三和看在眼里,轻轻一笑,呷了一口茶后,续道:“却说这杨六郎不知自己的形势已经很危险,一路跟来。若无其事的,也在小酒肆前停马,要了酒菜,自斟自酌起来。魔风鬼影相对望一眼,朝杨六郎看去。因为杨六郎经过乔装打扮,一时之间认不出他便是三天前那个多管闲事的人。杨六郎依旧自斟自酌,举止镇定。但已察觉他们已经起疑,心中忐忑不安。”

那年轻人不由得随他的话意,也忐忑不安起来。

林三和道:“气氛顿时紧张万分,连那小酒肆的年轻主人也觉得有事要发生了。果然,魔风开了腔,向杨六郎说道:‘朋友,你我素不相识,劳驾一路跟来,不知有何指教?’杨六郎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若逞一时之气,恐有误大事,装作镇定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阁下的话,在下不明白。’魔风心一动,暗道:这声音好生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想了想,恍然大悟,蹭的站立,冷冷一笑,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竟敢一路跟踪到此?说!你是何人?跟踪我等兄弟所为何事?’杨六郎不知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竟被他认出来,一怔之后,心中数转,哈哈笑道:‘阁下好眼力,不错,正是在下。三天前,在下那个家奴拜令兄弟所赐,身受重伤。在下一路赶来,是想讨回个公道。’鬼影经魔风提醒,也记起来。气得哇哇叫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赶来送死?’说着就要上前大打出手。魔风一把扯住,冷笑道:‘报上万儿!’杨六郎心如电转,朗声说道:‘在下穆艺。你等兄弟光天化日之下,纵马行凶,出手伤人,目无王法。在下定要将你二人绳之于法。’”

那年轻人听他没有道出真实身份,松了口气。

林三和颔首道:“魔风见他话带官腔,心想必是大宋朝中大臣之后,想起自己的要务,便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话锋一变,道:‘原来是穆公子,真是失敬!鄙兄弟二人因家有要事,一时心慌意乱,才会误伤了公子的人,鄙兄弟在此诚心向穆公子赔个不是,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则个。’说得鬼影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一时竟发作不了。”

那年轻人一愣,忙问道:“前辈,他咋就这样了?”

林三和呵呵笑道:“却说杨六郎见他前倨后恭,深感意外,虽不知何故,但心中毕竟可以松了一口气。见好就收,道:‘既是情有可原,那又另当别论。但纵马伤人,终是不好,如今大错已经铸成,望你等兄弟私事一了,便赶回来,向那些伤者赔礼道歉。也是好的!’魔风道:‘穆公子所言极是。我辈虽是江湖草莽,却也须万事以理为先。我兄弟二人待办完家事,自当向那些人陪个不是。’鬼影忍不住道:‘大哥——’只叫一声,便被魔风喝止。如此一来,虽说紧张的气氛得以缓舒,却令饭饱菜足的杨六郎没有继续跟在他们后面的理由,杨六郎只得起身,道:‘如此甚好,那在下这就告辞了。’”

那年轻人想不到这事竟会如此变化,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

林三和笑道:“当时魔风目送杨六郎向来时路回去,暗自舒了一口气,鬼影再也忍不住问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怕了这小子不成?’魔风道:‘你我兄弟身有如此要事,岂能儿戏?看他言行,必是官门中人。你我兄弟是不必怕这小子,但是,若把事情闹大了,耽搁了大事,后果就不堪设想。’鬼影毕竟不是浑人,想来有理,点了点头,便呼叫结账。那小酒肆的年轻主人走了过去,心中庆幸一场架打不成。却听鬼影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哎呀’一声,道:‘大哥错了。那小子肯定是偷听你我二人说话,才不惜日夜兼程,跟踪咱们三天三夜。否则,他岂能为了一个奴才这点鸡毛蒜皮的事这样做?’”

此言一出,那年轻人的心猛地提到胸口,觉得杨六郎定要出事了。

果然,听得林三和接着又道:“魔风被他说得浑身一震,细想之下果然言之有理,暗自一惊,心道:果然是我一时大意,没有细想。还好,如果他是有为而来,势必不肯就此离去,若不出所料,他此时必然已经潜回。当下哈哈大笑道:‘二弟何必大惊小怪?官家子弟,多是固执己见之人。为逞一时意气,便是伤了他养的一条狗,也定要追来啰嗦。二弟不要多心。走吧!’鬼影脑筋一时转不过来,跟着魔风出了小酒肆,双双上马之际,魔风环视一下,冷冷一笑,探手入怀,挥手向左边草丛之中射去三支魔镖。那草丛中‘啊’的一声之后,窜出一人来。”

那年轻人在林三和说到“啊”的一声,也忍不住惊呼起来,知道那定是杨六郎中镖。

第4章:小店显侠肠

果然,只听林三和接着说道:“不出魔风所料,杨六郎果真去而复返,隐身草丛之中。想那魔风是何等人物,岂能瞒过他的双眼?杨六郎一来事出突然,二来躲闪不及,虽避过两镖,终于还是被他一镖射中左肩。魔风干笑道:‘好小子,够胆量。你可知大爷二人是谁?竟敢跟踪到此。’杨六郎身处如此险境,又觉肩头微麻,显然镖上有毒,但却浑然不惧,朗声说道:‘乱臣贼子说名道姓,不异是给先祖脸上抹黑。不管你等是谁,只要是想做出大逆不道、伤天害理的事,就得先过我杨延昭这一关。’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

说到这里,听得那年轻人惊“啊”一声,林三和便停下来,望着他。

那年轻人讪讪笑道:“前辈,他此时自报名号,恐有不妥。”

林三和道:“那倒未必。本来魔风听得他说出‘乱臣贼子’四字,知道事情已漏,便起杀人灭口之意。而后听他自报家门,心中一动,暗喜道:大王正为杨家将护宋一事心烦,如若先将他擒住,献给大王,设法除去杨家将。岂不是大功一件?想得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杨家六郎,真是天从人愿,老天对我兄弟二人不薄,竟教我兄弟二人在此遇你。’说着向杨六郎走去。”

那年轻人大惊失色,暗想杨六郎这一次在劫难逃。

林三和道:“鬼影可没想那么多,一听是杨家,唯恐让他走脱,那就糟糕了,根本没留心魔风话意。说一声:‘大哥,让我来!’一个苍鹰扑兔式,迅雷不及掩耳的扑向杨六郎,双掌齐推,一心只想立毙杨六郎于掌下,免去心头之患。杨六郎听魔风之言,已知其意。又见鬼影扑来,来不及细想,侧身右让,一拳向鬼影左肩击去。鬼影欺他内力尚浅,意到力到,左肩反而上迎。杨六郎中镖在先,又内力不足。只觉这一拳有如击在铜墙铁壁上,反震得右臂一阵麻痹。鬼影左掌反手一抄,顿将杨六郎夹在腋下。夹得杨六郎头冒金光,喘不过气,眼看就要命丧黄泉。魔风大吃一惊,喝一声:‘手下留人!’右手成勾,向鬼影左肩井肩穴上不轻不重一啄。鬼影只觉左臂一阵麻痹,禁不住手一松。杨六郎偌大身躯便摔在地上。杨六郎反应奇快,刚一着地,一拳往鬼影的左小腿足三里穴捣去。鬼影狡不及防,中了这一拳,单脚跪地,杨六郎趁机一个鲤鱼打挺,弹身站起,岂料立足未稳,只感一股热浪迎卷来,一阵窒息,胸前要穴已被点中,顿时僵立当地,动弹不得。原来是魔风趁他立足未稳,出手偷袭。魔风制住杨六郎,喜得他哈哈狂笑不已。鬼影不解的问道:‘大哥,何不一掌把他毙了?’魔风道:‘大王正想除去杨家将,你我兄弟如今生擒杨六郎,岂不是大功一件?’鬼影恍然大悟,也是欣喜若狂。”

那年轻人听到这里,长叹一声,暗道果然不出所料。

林三和道:“便在他们要带走杨六郎之际。忽然间,魔风、鬼影、杨六郎三人均感脚下一软,登时空了,身子直堕下去。魔风暗叫不好,双手袍袖运气下拂,身子在空中微微一停,只是下堕之势甚劲,瞬息之间便跌下四五丈深。魔风双足着地,立即跃起,施展壁虎游墙功,想要上去。不料头顶‘呼’一声响,一张巨网当头罩下,魔风抓网一撕,竟不破裂。腾空不及换气,便又下堕。如此一来,倒似魔风上去抓网下来一样。三人登时被一网兜住。那撒网之人手中一收,网口一紧。魔风、鬼影纵有天大本领,想要破网而出,也是休想。”

那年轻人听到这里,惊奇轻呼,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我好像有过这种经历。但——嗯!我到底是那堕入陷阱之人还是那撒网之人呢?”

林三和仿若未闻,依然面带微笑的说道:“随着巨网缓缓上升,终于见到那个撒网之人。出人意料,那却是小酒肆的年轻主人。原来那年轻人听得杨六郎自报姓名,竟是威震天下的杨家将,便即留上了心。见魔风鬼影擒住杨六郎的身法,自觉不是他们之敌,但忠良之后不可不救,情况紧急,不及细想,便即打开本来要对付别人的机关,魔风鬼影徒具绝高身手,竟也不免被一网成擒。”

那年轻人松了口气,微微一笑道:“杨将军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林三和微微摇头道:“却说那年轻人将巨网拉起,出指如风,一连点了魔风鬼影二人身上十余处要穴,出指之快、奇、准,显然经过名师指点。那年轻人这才解开网嘴,将杨六郎扶起来,解了他的穴道,又从魔风怀中搜出解药,让他服下,然后施礼道:‘让杨将军受惊了。’杨六郎连忙还礼道:‘杨延昭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那年轻人似有难言之隐,犹豫了一下,道:‘小人姓方,字铭。’杨六郎是绝顶聪明之人,知道他不肯道明来历,也不多问。当下将魔风鬼影抓回小酒肆中绑个结实,在此之间,杨六郎将如何和魔风鬼影相遇而后跟踪到此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方铭听了之后自是十分佩服杨六郎的胆识。”

那年轻人舒了一口气,道:“还好,总算将他们擒住。杨六郎腻也太大胆,若非遇上那个方铭,只恐已经误了国家大事。”

林三和摇摇头,笑道:“自古以来,好事多磨。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客,魔风鬼影若是那么容易受擒的,当年那些正道人士也就不用群起围攻他们了。”

那年轻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问道:“他们已经方铭点中穴道,更加了绳索。莫非还是让他们脱身?”

林三和道:“正是。本来凭魔风鬼影身手,纵使身在巨网,方铭也是奈何他们不得,更别说点中穴道。只因事出突然,方铭又出手极快,故能一击奏效。令他们暂时失去抵抗能力。但他们毕竟是老江湖,应变奇速,内力又极浑厚,立即暗中导气,试图冲开穴道。杨、方二人虽将他们绑结实,但小小绳索如何捆得住他们?其时,杨六郎将事情经过说完,转头喝问魔风:‘你们大王派你二人赶往柴王府,究竟有何奸计?’魔风冷冷一笑,并不答话。鬼影却怒吼道:‘臭小子,要知何事,何不随你爷爷一起去见大王?却使卑鄙手段害你爷爷!’杨六郎是何等人物,见此情景,便知无论自己怎么盘问,也是枉然!恨恨瞪了他们一眼,朝方铭说道:‘方兄弟,劳驾雇一辆马车来,杨某要先送他们到本地衙门,再行审问!’”

那年轻人点头说道:“不错,不愧是朝廷中人。万事秉公而论。”

林三和道:“那方铭也是连声称善,正要出门。只听‘噗’一声轻响,魔风嘿嘿干笑着站起来,抖落一身碎断绳索,说道:‘单凭这等下三流的伎俩就想困住人,真是异想天开的无知小辈。’杨、方二人大惊,没料到对方武功竟然如此高强,能自解穴道绷断粗绳。下意识并肩而立,各自手中抄了一条长凳,护在胸前。如今是正面迎敌,虽然鬼影尚未自解穴道,只剩魔风一人,而且方铭也会武功,但是杨六郎以二敌一,看来还是难有胜算。这一场血战结果到底如何呢?”

林三和似乎故意卖个关子的顿一顿,看了看天色。

那年轻人急切要知他们到底如何,忙问道:“林前辈,结果怎么样?”

林三和轻轻一笑,说道:“说来话长,如今日已中天,不妨先去用过午膳,然后再说。”说罢起身。

那年轻人无法,只得随他而行。

饭后。

那年轻人又随林三和回到厅中。

坐定之后,林三和看他一副忍耐不住的样子,呵呵笑道:“茶余饭后,这就给你接着说。”

那年轻人被他这么一说,倒是尴尬。

林三和道:“刚才说到杨方二人摆好姿势,以长凳为兵器,以二敌一来战魔风。魔风因有要事,想速战速决,竟不顾江湖身份。双掌齐推,一柔一刚击向杨方二人。杨方二人都是侧身分站左右,本想让魔风从中间一扑,同时,左右长凳奋力击下。魔风嘿嘿干笑,一招‘大圣分水’,右掌一竖,向杨六郎拍出一股掌风。左手化掌为爪,横扫方铭。杨六郎长凳一挑,以凳为枪,使个旗鼓,一招毒龙出洞,往魔风心口直搠过去。这边方铭只觉五股凌厉阴寒的指风迎面袭来,心下打了个寒噤,长凳一格,抽身倒跃。魔风旋身避过杨六郎长凳,如俎附影扑向方铭。杨六郎生怕他伤了方铭,举凳随后往魔风背上击落,与此同时,方铭左跨一步,凳当棍用,径劈魔风右肩。”

第5章:回马枪难挡

林三和顿了顿,接着又道:“魔风前后受敌,浑然不惧,反掌背后,挡住杨六郎长凳,左手竟抓方铭凳头。杨六郎这一凳有如击在墙上,继而从凳尾传来一股阴寒劲气,浑身一震,只觉心头一阵气血翻腾,噔噔噔退了三步,连忙使个千斤坠,方才稳住。方铭却没有这么舒服,凳头被魔风一把抓实,听得一声焦雷般暴喝:‘撒手!’双手虎口已被震裂,一阵剧痛,长凳脱手。他虽是连年逃亡,临敌经验丰富之人,却从未遇过像魔风这么强的对手,登时手忙脚乱,连忙施展开得自名师的绝妙轻功,左避右闪。魔风挥动长凳,一招生死轮回,舞出一环环圆圈,向方铭旋去。但一时之间却奈何他不得。因魔风一心想生擒杨六郎,不肯向他下重手。而对方铭,却欲除之而后快,步步追击。反观杨六郎,却怕他伤了方铭,也是步步追击,凳凳往魔风背上招呼。如此一来,竟成一个你追我逐局势。鬼影见此情景,先是一呆,总算脑袋还管用,明白魔风此举之意。其时他也已冲开穴道,略一运劲,震断绳索。喝一声:‘杨六郎!’展开双臂,扑向杨六郎,想将他合腰抱住。方铭惊魂出窍,忙喝:‘小心!’”

那年轻人本是坐着边听边看林三和边讲边舞杨六郎等四人的对敌招式,心中本已替杨方二人捏了一把冷汗。听他说到这里,大惊失色,“嗖”的站起来。

林三和续道:“杨六郎听得呼喝,想避已是不及,大喝一声,双手抓紧长凳,以凳代枪,斗然间拧腰纵臂,回身出凳,直砸鬼影面门。这一凳刚猛狠疾,正是杨家枪法中临阵破敌、屡杀大将的一招回马枪。鬼影猝不及防,饶是他武功远胜杨六郎,人在空中,竟未能完全避过,头一偏,还是被长凳砸中耳垂,这一扑亦告扑空。”

那年轻人嘘了口气,终于放下心头大石。仔细观看林三和所舞的杨家“回马枪”。

林三和续道:“鬼影摸了摸只剩一半、尚在滴血的耳垂,气得哇哇大叫。自他行走江湖至今,从未有过这等遭遇,登时将此视为奇耻大辱。怒火腹中烧,气糊涂了,也忘了要生擒杨六郎领赏的事。扑向杨六郎,一心只想把他杀了,以报断耳之仇。”

那年轻人又是色变,恍惚之间,只觉自己便是杨六郎,身临其境,杀机四伏,凶险已极。在此绝境之下,若无救星,自无幸免之理。

林三和续道:“在这种强弱十分悬殊的情况下,杨方二人顿觉压力剧增。鬼影一心想置杨六郎于死地,杨六郎自顾不暇,不能在魔风背后扰乱他心神。令魔风能专心对付方铭。方铭全仗精妙步法在魔风狂风暴雨式强攻下左支右拙。杨六郎本在枪下苦下幼功,深得祖传技艺,已颇得枪法心传,虽长凳不趁手,凳如枪使,只见他攒、刺、打、挑、拦、搠、架、闭。在此生死关头,把那长凳使发了,招数灵动,变幻巧妙,竟暂时勉强抵挡得住鬼影强攻。”

但见林三和长须飞扬,白袖舞成蝶双飞。时而做方铭,幻步化险;时而做魔风,追击狂攻;时而做鬼影,招招夺命;时而做杨六郎,凳影纷飞。一招一式,在他使来无不风雷变色,威力十足。一举一动,却更显得飘逸灵动,举手投足于谈笑之间。

只看得那年轻人入了神,竟忘了去听林三和的话。

林三和舞得兴起,话锋一转,又道:“杨家枪法虽是兵家绝技,用于战场上冲锋陷阵,固是所向无敌,当者披靡,但以之与武学高手对敌,毕竟颇为不足。更何况杨六郎尚且年轻,火候不足。之所以能够化险为夷,全凭杨六郎的聪颖天资,临危变化。”当下向那年轻人说明,这路杨家枪法的招数本意用于马上,若是步战,须当更求变化,不可拘泥成法。

那年轻人也是天资聪敏之人,当即受教,一一谨记于心。

林三和怕那年轻人看得不清楚,当下将七十二路杨家枪法从头到尾演了三遍,又将其中精妙与不足之处细细解说,直到那年轻人将全套枪法熟记于胸为止。

其时日已向西,时至未末,满天红霞飞。云鹤山庄内,白墙红影,碧池紫气,绿径花香,真是好一个悠悠然神仙之居。

林三和这才接着说道:“他们交手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瞬间功夫。杨方二人已经屡遭险招,完全处于下风。眼看他们内力不济,招式使老,已近山穷水尽之时,骤闻魔风惊‘咦’一声,竟停手不攻。喝道:‘且住!小子,你这步法是何人所授?’”

那年轻人一声惊“啊”,说道:“竟有这等事?”

林三和呵呵笑道:“确实。当时方铭喘着大气,惊魂未定,道:‘家传之技。’魔风吃了一惊,旋即哈哈大笑,道:‘胡说,这步法岂是方姓家传绝技?乖乖如实说来,老子或可饶你一死。’方铭见他语带玄机,心中想道:这步法虽是爹教的,却听爹说过,是十多年前大恩公所传下,此人识得步法,必然识得大恩人。只不知他和大恩人是敌是友。想着,灵机一动,嘿嘿一笑,道:‘你猜得不错,这步法确是他人所授。’魔风忙问:‘谁?’其急切神情落入方铭眼中,登时松了一口气,这神情跟爹说起大恩人时的神情一模一样。依此看来,此人必是受过大恩人大恩,当下昂起头,说道:‘师祖!’魔风惊讶不已,正待说话。却听一声闷哼,却是杨六郎终于不支,被鬼影夺凳伤了一条左臂。”

那年轻人又是一声惊呼。

林三和进接着说道:“鬼影正欲进一步将杨六郎毙于掌下。千钧一发之际,不容魔风细思,一句:‘手下留人!’抢在鬼影前头,和他对了一掌。杨六郎掌下余生,惊魂出窍,竟忘了躲闪,呆在原地。魔风功力毕竟胜过鬼影半筹,一掌震退鬼影,回身连点杨六郎十余处穴道。方铭大喝道:‘你们好大胆子,居然敢背着师祖干这等有违侠义之事?’他这是一招险着,心想他们二人既受大恩人之恩,自己这么一说,或许他们会有所顾忌。鬼影这是第二次被魔风所止伤人,心下暗怒,但毕竟不敢发作,望着杨六郎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却听魔风道:‘二弟,原来这位小兄弟是你我大恩人的传人。’鬼影一怔,魔风又朝方铭说道:‘方兄弟,方才我兄弟二人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却不知令师祖仙踪何处?自从当日与前辈他老人家分手以来,我等兄弟无时不刻不在想要再见他老人家一面。’鬼影一听不是话,急道:‘大哥——’魔风截住话头道:‘二弟,你的意思大哥明白。三年前你我兄弟二人若非蒙他老人家搭救,你我岂能有今日?’”

那年轻人道:“前辈,魔风如此做作,莫非有诈?”

林三和道:“这是当然。当年他口中说的那个大恩人就是仗着方铭施展的轻功步法将他们救出重围的。在和他大恩人相处的日子里,他们时常请教大恩人武功,他大恩人也时来兴起教上两招。他们确实得益匪浅,而致武功大进。”

那年轻人咋舌不已,道:“魔风鬼影要受侠义之道群起而攻之,才受伤垂危。那大恩人却是时来兴起教上两招,就能使他们得益匪浅,武功大进。如此说来,那大恩人的武功岂非高得不可思议?那却又是何方神圣?”

林三和道:“后唐末,天下大乱,弄得百姓妻离子散,其中,自然少不了有一些情侣被棒打鸳鸯。他们口中的那个大恩人便是被迫与小情人劳燕分飞的。心灰意冷之际,遂生偾世嫉俗之念,浪迹江湖,因他性格偏激而又天生仁慈,故而他所到之处,所做之事虽都是救死扶伤,却有些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救魔风鬼影这事儿,按照常理来说,就是不应该的。因他已经对人生万分消极,故而施恩不望报,若有被救者问及他姓名,他便随口说出一个姓氏来,数十年来,有些被救者多方打听他的下落,彼此发生无数误会,久而久之便知道自己的大恩人其实是不愿说姓名。有些被救者索性便称他为百姓恩人。”

那年轻人显然对这个百姓恩人很感兴趣,道:“这个百姓恩人却是个无私的大好人,什么人都救。不知是什么来历?”

林三和道:“他复姓司徒,字慕云。乃七十年前名动江湖的江南第一神医司徒皓的独生子。当年司徒皓卷入一场江湖浩劫之中。身为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为救生父,经过许许多多江湖风险,不仅成为百年前江湖奇人三绝神君的再传弟子,合三绝神君三位弟子的掌刀剑绝技,从而成为第二代三绝神君。更成为正道领袖,成功围剿为害江湖多年的邪派组织。”

第6章:惊鸿步影幻

那年轻人听他这几句话,脑海之中顿时浮现出司徒慕云行走江湖时的飒爽英姿来,心中甚为向往。忽又想到林三和刚才所说的“他性格偏激而又天生仁慈”来,暗道:这个性格偏激而又天生仁慈,说得好深奥。偏激仁慈加起来,那究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人呢?以后若有可能,一定要设法见他一面。

林三和续道:“然而,真是世事难料。就在他功成身退之际,风云骤起,心爱的小情人随父上任,两人从此再也没有相见。唉!这也许就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吧!”

那年轻人大奇道:“前辈不是说他们是因天下大乱,而被迫分手的么?怎么是他情人随父上任的呢?”

林三和知道是自己先行说漏了嘴,只好笑了一笑,道:“这是后话,暂且不说。言归正传。却说方铭见魔风神色之间有一丝狡诈,料想他之所以这样说多半是怕大恩人就在左近,心中暗自冷笑,一时之间却也无计可施,口头上不敢露出一点破绽地说道:‘师祖他老人家的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也不知他老人家如今身在何处。只不过我要警告你们,师祖他老人家是无所不在的。不容你们胡作非为。这时若是悬崖勒马,放了杨将军,还来得及。’”

那年轻人不解的问道:“方铭这样说等于是说司徒老前辈不在他这里。那魔风少了顾忌,岂肯轻易放了杨六郎?却不是说的傻了。”

林三和微微一笑,细细打量他一眼,道:“这便是他的聪明之处。他若说司徒慕云在他这里。魔风便要求见,他到哪里找个师祖让魔风见,那谎言登时破了。若是说成这样,不仅合情合理,也是疑兵之计,教魔风不敢妄来。果然,魔风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暗道:恩人他不愿让他人知晓其行踪,这倒是实言。只不过这事关我等兄弟前程,机不可失,岂可因他之言,而错失良机?灵机一动,冷笑一声道:‘小兄弟,明人不说暗话,令师祖如若在此,早已现身。想必是你用大话唬人。也罢!念在你是恩人门下,这梁子就此揭过。’说着,将杨六郎交与鬼影,走出店门。鬼影巴不得这样,虽然报断耳之仇的念头已经在冷静下来之后淡了不少,却还是忍不住用内力将杨六郎的左臂震断。”

那年轻人不禁伸手摸了摸左臂,觉得没有异状,却才放心。

林三和道:“杨六郎虽然痛得直冒冷汗,却如何肯在恶人面前示弱?轻哼一声,强自忍痛。方铭见已经抬出司徒慕云,仍未能将他唬住,转念间,顿时明白魔风此举之意,哈哈大笑,并不多说。魔风听到笑声,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身问道:‘你笑什么?’方铭煞有介事的连声道:‘忠言逆耳!忠言逆耳!’魔风心中狐疑不定,耗在这里又不好,走又不敢。”

那年轻人不禁觉得好笑,回念一想,立即替杨六郎担心起来,说道:“这样下去,时间一长,魔风见久无动静,必知上当,到时岂不连方铭也危险了?”

林三和缓缓点头道:“正是。但方铭情急之下,不顾自己安危,精神可嘉。经他这一拖延,事情有了转机,却是大大的出人意表。方铭也由此真正踏上江湖之路。”

那年轻人听得一震,隐隐之间,自己便是那个方铭。也忘了追问一句“什么转机?”

林三和道:“就在这时,一丝细若蚊鸣的声音传入方铭耳中:‘娃娃,还不去把杨将军夺过来?’方铭闻言一惊,见魔风鬼影不为所动,似乎是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四下里张望,并无异状,便只道是自己一时恍惚,根本就没有声音。怎料那声音又道:‘傻孩子,这不是梦。’方铭何曾遇过这般怪异之事?登时怔住。又听那声音道:‘你是不是打他们不过?不敢动手?’方铭点点头,道:‘不错!’忽听得魔风问道:‘什么不错?’原来,他们真的是没有听见声音。”

那年轻人惊奇不已,“呀”一声,道:“天下竟有这等奇事?莫非世间真的有鬼?”

林三和笑着说道:“不是鬼,不是鬼!而是有人在施展武林中一种极其难练的奇学传音入密,要助方铭一臂之力。施展这种传音入密,说话者必须是内外修为已臻化境之人,否则决无法施为。一旦施此神功,说话者可专一对一个人说话,除了彼此之外,他人根本就不可能听到。”

那年轻人啧啧称奇,心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又听林三和道:“方铭一听魔风问话,心中大喜,知道有高人在暗中相助,精神大振,朗声说道:‘尔等不顾师祖教诲,为恶江湖,若不及早回头,放了杨将军,可不要后悔?’鬼影嘿嘿笑道:‘你小子也太天真。老子就是不放人,你又能奈我何?’方铭这时听到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足踏讼位,斜行井位,佯攻魔风。’方铭一怔,这才知道眼前这二人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风鬼影,想着想着,忽然心中一惊,原来那人所说的竟是自己所学的那套步法中的名称。旋即喜形于色,暗自料想是爹时常提起的那个大恩人到了。”

那年轻人暗道换做是我,也是这么想。

林三和道:“魔风见他神色忽惊忽喜,心中暗自提防。鬼影却只道他是在故弄玄虚,嘿嘿干笑,一副‘倒要看看你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的样子。方铭心想是司徒慕云到了,一时之间犹如吃了定心丸,胆子壮大了不少。深一呼吸,依言踏讼行井,来找魔风晦气。魔风早有防备,见他忽然发难,不敢小看了他。却不料自己侧身一让便避了开去。正自错愕。那知方铭已因耳边又听那声音道:‘却侧步中孚,使黑虎掏心,疾取鬼影右腕。转身横抱杨将军。’而转向鬼影攻去。鬼影猝不及防,被攻其不备,只觉右腕剧痛,扣住杨六郎断臂的右手顿时松开。总算是方铭功力尚浅,要不然腕骨早碎。方铭听得那声音接着指点道:‘使玉杵捣药,令杨将军双足直取魔风正胸膻中穴,使横扫千军,令杨将军双膝迎面撞向鬼影。趁机倒跃,’他也真是思维敏捷之人,在那话语之间,横抱杨六郎侧击魔风,逼退魔风后。一招横扫千军,杨六郎双膝撞鬼影。鬼影毕竟是成名人物,在痛腕之余,已然稳住心神。见双膝撞到,双掌齐推,来压双膝。没有想到他依然是一沾就退,抱着杨六郎倒跃到了十丈之外。这种步法也真够奇妙轻快。”

林三和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忽然话锋一转,又道:“百姓恩人司徒慕云这套步法叫做惊鸿幻步。其意十分明显,神幻有如惊鸿一现。”说着,已经将这套步法从头到尾走了一遍。

那年轻人甫听“惊鸿幻步”四字,下意识浑身一震,这名称好像有些耳熟,但是实际走法却毫无印象,看着看着,大叫一声:“对了!晚辈学过这惊鸿幻步。”

林三和呵呵笑道:“你确实曾经学过。然则,在你练时,年纪尚轻,又非司徒慕云亲自传授,所知毕竟有限。这步法是司徒慕云偶见孤雁躲避苍鹰捕杀的各种身法,触动灵感所自创,更揉进易经六十四卦的方位加以灵活变化而成,故共分八八六十四步。端的是奇、快非凡。”说罢,向那年轻人细细解说起这套步法的变化来。又亲自踏行方位,再次来回走上三遍。

那年轻人此刻心中激动万千,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便是那个小酒肆年轻主人方铭,只是,林三和先前说过,这“方铭”并非真名实姓。这样一来,自己的身份来历还是一个谜。

林三和走完六十四步惊鸿幻步,见他心神不定,清喝一声:“哎!”。

那年轻人陡然一惊,收起心思,仔仔细细看完林三和重新再走的步法,将其解说一一记在心上,站立踏出步法,走上三四圈。凡有疑难或行差踏错,林三和都十分耐心解说与矫正。毕竟是他学过的,很快的,他便熟记于心。

其时天色已晚。

童子悠然进来请二人前去用晚膳。

饭后,林三和道:“年轻人,你千里迢迢到我云鹤庄中,连日跋山涉水,总须好好休息一下,今日就到此为止。至于杨六郎他们的事,明日再说!”

那年轻人虽然心中万般不愿,却也觉得连日风餐露宿,心力交瘁,此刻浑身乏力,确须好好休息一下。便告辞林三和,随童子悠然来到属于自己的客房。沐浴、换下一身沾满风尘的长白衣后,躺在床上。

第7章:闻声恶胆寒

那年轻人一路劳苦,到此刻方能放松身心,然而一时之间,却辗转难眠,一会儿想,自己便是杨六郎,因为一问起自己来历,林三和便说杨家将,更说出杨六郎的事儿来。一会儿又想,自己便是那个隐瞒姓名的酒肆主人方铭,因为经林三和证实,自己也练过司徒慕云自创的惊鸿幻步,这跟方铭十分相符。自入子时,倦意袭来,睡眼朦胧,渐渐睡熟过去。

次日清晨醒来,那年轻人吃过早饭,径自往大厅来找林三和,在穿过石径小道之时,忽然耳际传来奇怪的声音:“唧唧——唧唧——”那年轻人寻声望去,只见左边花圃之间,一道人影一闪而没。那年轻人吃了一惊,暗道:此人鬼鬼祟祟的,定非庄上之人。一时好奇,蹑手蹑脚行过去,环视花圃周遭,哪里有什么人影。正自惊疑之间,蓦的背后有人说道:“我家林庄主有请贵客移驾厅中。”

那年轻人回身见是童子悠然奉命来请,便将方才所闻所见之事说了。

童子悠然心中一动,喜出望外,笑道:“如此说来,却是我家大庄主回来了。不忙,贵客还是先随小的去见林庄主。”说着,举步带路。

那年轻人边走边问:“何以见得?”

童子悠然道:“说起我家大庄主,乃是天下第一奇人——哎哟!”话说了一半,痛叫一声,童子悠然苦着脸,摸了摸头,东张西望,扮了个鬼脸,不再多说。

只看得那个年轻人二丈金刚摸不到头脑,感到莫名其妙。想了想,料想是那个左大庄主怪童子悠然多嘴,略施小惩。反正到此庄中,总有见面的机会。当下也不多言。

来到厅中,童子悠然正要开口,却见林三和微笑着摇摇手,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转头示意那年轻人坐下,道:“昨日说到方铭得到高人用传音入密的指点。两三个进退便从鬼影手中将杨六郎夺过来。不仅杨六郎感到十分意外,魔风鬼影惊疑,连方铭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魔风推测是百姓恩人司徒慕云在暗中指点,心中揣揣不安。鬼影却只道是方铭仗着绝妙轻功,一时侥幸。暗道凭自己的身手,抓到的人居然让一个后生小辈轻易夺了去,失尽面子。大怒之余,雷鸣般暴喝着扑向方铭。来速快极,方铭想要躲避已是不及,更遑论放下杨六郎。说时迟那时快,方铭将杨六郎向后一甩,发掌迎上去。想硬碰硬跟鬼影对一掌。”

那年轻人惊呼一声,道:“这样做却不是将自己性命交到鬼影手上?”

林三和道:“不错。但是依当时情况来看,也只好如此做,才能保得杨六郎性命。方铭不顾自己安危,舍己救人,却也不失其英雄本色。却说鬼影一心要取他性命,双掌使足全力,就在四掌相去不到三寸距离的时候,方铭听得鬼影闷哼一声,旋即四掌相接,‘乒’的一声响,出人意料的是,鬼影居然被方铭掌力震飞,偌大身躯飞向魔风。”

那年轻人没想到这一掌竟是这种结果,喜得连声道“好”。

林三和道:“原来,鬼影含怒而发的掌力就要加诸方铭身上之际,猛觉得有两道极细极利的劲风分袭双掌。鬼影大惊失色,然而知机太慢,劲风太快,避无可避。只觉双掌一阵刺痛,足可碎碑裂石的掌力顿时被散尽,化为乌有。方铭本来是奋力拚命的掌力,便犹如击在普通百姓身上。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了。”

那年轻人道:“不用说,这又是躲在暗中的那位高人的杰作。”

林三和笑道:“正是。方铭虽然震飞鬼影,尚自心有余悸,定了定神,朝空抱拳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魔风侧身平抱,将鬼影接个正着。低声问道:‘二弟,没事儿吧?’鬼影惊魂归窍,略一提劲,却是周身无碍,惊异不已,怪叫道:‘大哥,这店里有鬼。’魔风是何等人物,如何不识机关,不去理会鬼影之言,朗声说道:‘不知何方高人到此,还请现身说话!’那声音先是哈哈一笑,说道:‘魔风鬼影,你们三年前是如何答应我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却忘了推己及人,将心比心。’此言一出,魔风鬼影浑身一震,无法否认,暗中之人便是三年前救过他们的大恩人。定了定神,魔风这才说道:‘原来是恩公驾到。’司徒慕云哼一声,道:‘你们心里还有老夫么?’魔风讪讪一笑,道:‘恩公的大恩大德,我等兄弟不敢有忘。今日在此得遇恩公,我等兄弟喜不自胜——’司徒慕云不等他说完,不耐烦地说道:‘够了,够了。你们走吧!’”

那年轻人不解的问道:“魔风鬼影作恶,司徒前辈他如今是亲眼所见,为什么不现身将他们好好教训一下?”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自情人离他而去,数十年来,性情大变,凡事已不可以常理论之。本来是应该将魔风鬼影惩戒一番,然则,他却只将他们喝退。”

那年轻人似有所悟的点点头,道:“幸好他本性不移,所作之事虽与常理有别,却也没有做出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来。”

林三和打量了他一下,甚是赞许的颔首笑道:“正是,正是。也真难得你年纪轻轻却有这等见识。”

那年轻人听不得称赞的话,林三和这话说得他脸色微赧,垂头不语。

林三和心中一动,似乎恍然大悟,哈哈一笑,也不说破其中玄机。正容说道:“由此可知,世间这个情字是何等的厉害。一旦为情所困,不能自拔之际,倘若处理不善,后果不堪设想。正如你所说,幸好他天生侠骨柔肠,行事虽嫌偏激,却不违侠义。”

那年轻人闻言,下意识思潮翻腾起来,也不知是何原因,将“世间这个情字是何等的厉害”十二个字反复说了几遍。

林三和一凛,知他不知不觉陷入魔障,朗声笑道:“年轻人,莫痴迷,情本万种,非爱所据,世事无常,执著无益。人生百年尽,回头万事空,只要清心寡欲,便可笑见晴天。”

那年轻人登时惊厥,收敛杂念,道:“多谢前辈当头棒喝。”

林三和祥和一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哈哈——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却说那魔风本想自己这样做,恩人必定不肯善罢。正想狡辩,闻言心中大喜。暗中向鬼影使个眼色,鬼影会意。二人毕恭毕敬朝空拱手道:‘恩公既不愿赐见,那我等兄弟就先行告辞了。’说罢,片刻不敢停留,匆匆而去。自鬼影震断绳索到魔风鬼影离去,只在眨眼之间,快固然是快,凶险也是十分凶险,有此结果,更是出人意料。杨六郎久经沙场,冲锋陷阵,杀敌无数,凶险也自经过不少,遭受像这样生死瞬间的凶险,却是从未有过的。目送魔风鬼影离去,还自惊魂未定,浑然忘了左臂被鬼影震断的疼痛。这时,酒肆外人影一闪,一个叫花子打扮的老人已然站在杨六郎和方铭二人面前。”

那年轻人轻“呀”一声,道:“原来他就是司徒前辈?”

林三和道:“不错。来人正是那个倚坐东方第一楼门口的老乞丐——百姓恩人司徒慕云。”

那年轻人道:“原来,司徒前辈流落江湖,径自投入丐帮门下。”

林三和哈哈大笑道:“这回你猜错了。司徒慕云虽然落魄江湖,却也不至于背叛三绝门,改投其他门派。这只是他时来兴起,一时的装扮。”

那年轻人满脸通红,暗想可不是么?常听人说,江湖上甚多奇人异士,而且多半是奇装异服,有的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故而乔装易容。这司徒前辈施恩不望报,必然要时常易容,来避开报恩者寻找。忽然心中一动,又想:像司徒前辈这样,时而做巨贾,时而做乞丐,兴致所至,随心所愿,如此游戏江湖,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不知将来我是否也能像他那样——想到这里,精神一恍惚,仿佛自己便是那个情海覆舟,寄恨江湖的司徒慕云。

林三和见状,摇了摇头,心中暗叹道:唉!果真是天意难违。似他这般人才,到头来也要身陷情劫。当下又道:“司徒慕云现身,不为别的,只为在暗中听得杨六郎气息不顺,受了点内伤,而且断臂待接。他身为名医之子,岐黄之术自是甚精。这一现身是要为杨六郎接骨医伤。方铭曾听父亲说起恩公的装扮,与眼前所遇之人的叫花子形象相去甚远,疑云骤起,当下挺身挡在杨六郎之前,还不及开口。只觉得眼前人影一花,老叫花子已经不知去向。猛一回身,只见他扣住杨六郎手脉。大吃一惊,横手便夺。司徒慕云也不言语,左手轻轻在方铭肩上一推。方铭顿觉心口一窒,噔噔噔退了几步,强制刹住身形,还是难免一屁股坐到地上。”

第8章:旧事情可伤

那年轻人道:“方铭此举鲁莽了。”

林三和道:“是鲁莽了一点,却也进一步说明,方铭乃侠义中人。他虽暗中得司徒慕云指点退敌,猜想是大恩人到了。但是,在他的脑海里,大恩人是他父亲所说的那个形象。如何是个老叫花子模样?不及细想之余,骤见他向杨六郎出手,他便出手阻拦。在他红着脸站起来的时候,杨六郎已经开口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却是司徒慕云将他心脉护住,又将他的断臂接上了。司徒慕云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杨将军不必言谢。’方铭讪讪问道:‘前辈是——’司徒慕云眯起眼打量着他,道:‘小友,这步法是谁教你的?’方铭道:‘家父得百姓恩人前辈相救,更蒙他老人家青睐,传此步法。晚辈愚昧,虽自幼得家父相授,临阵却敌却使得手忙脚乱。真是愧对百姓恩人他老人家。’他边说边想:眼前这位前辈虽然不是父亲所说的大恩人,却也必是他老人家的故交知己,方能对这惊鸿幻步如此了解。司徒慕云‘嗯’一声,道:‘你能将步法练到这种程度,已算难能!这步法得悟于孤雁避苍鹰的身法,是故,能尽展腾空之势,则最为有利。行动如风,轻盈如云,进退百变,令敌无法料想趋向。看好了!’说着,身形一晃,只见一道灰影在空中神出鬼没了一番。不一刻,人影一闪,司徒慕云已然悠闲站定。方铭和杨六郎张着两张大嘴,几乎忘了呼吸。过了良久,这才回过神来,齐声喝彩。司徒慕云一时兴起,竟甘费一日功夫,将这步法亲授杨六郎与方铭。方铭本已学过,如今得他亲传,毕竟不可相提并论。而杨六郎悟性极高,短短一日之间,便将惊鸿幻步练得已有三四成火候。”

那年轻人听到这里,大叫一声,道:“杨六郎也会这步法?”

本来他认定自己不是杨六郎便是方铭。因惊鸿幻步之故,而认定自己便是方铭。没有想到的是,杨六郎也曾得司徒慕云传授过惊鸿幻步。如此说来,自己还可以是杨六郎。

林三和道:“不错。且说杨六郎心慕司徒慕云,竟能不用动手就将大魔头魔风鬼影吓走。反复练着步法,竟将魔风鬼影奉命策反柴王的大事给忘了。就在司徒慕云要动身离去之时,方铭也终于深信眼前这个老叫花子便是父亲时常说起的百姓恩人,便将父亲惦念恩人的事向司徒慕云说了。司徒慕云望着他许久不语,嘘了口气才道:‘若不出老夫所料,你理应是复姓东方才是。叫什么名字。因何有家不回?’方铭见问,勾起满腹怒火,泪水盈眶,强自忍住,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说道:‘不瞒前辈,晚辈正是东方铭恩。早在五年前,便随先母离家出走,亡命江湖。’”

那年轻人听得一震,道:“原来他竟是东方第一楼少主,东方辰光之子。却为何说亡命江湖?”

林三和缓缓点头,微笑道:“你感到很意外是不是?当时杨六郎和司徒慕云也是这个反应,吃了一惊,司徒慕云记得十多年前救东方辰光时的情景,当年东方辰光夫妇带着年方周岁的儿子去给一位武林名宿拜寿,在回家途中,遇上了极厉害的仇家,家人死伤无数,就连他一家三口也已性命垂危,生死于呼吸之间。自己正好路过,帮他退敌。当时东方世家尚未壮大如此,却也是江南有数的武林世家,没想到十多年后的今天,却逢此大变,忙问道:‘什么先母?什么亡命江湖?’东方铭恩回忆起伤心往事,终于,两道清泪顺颊而流,哽咽着说道:‘五年前,家父不顾家人反对,娶了那姓尤的贱人为妾。尤贱人对家父千依百顺,百般讨好,暗地里却一心要夺我东方世家家产,故而,我母子二人便成了她的眼中之钉。她三番两次在家父跟前挑泼离间,终于有一天,家父因一点小事与先母闹僵,因尤贱人在旁添油加醋,扇风点火,家父盛怒之下,将我母打成重伤,逐出东方世家。晚辈虽然年少无知,于仁孝之道却也知道一点,家父既已绝情至此,晚辈纵然留在东方世家也是无益,便随我母离家出走。也不知那尤贱人在家父面前还说了些什么坏话,五年来,一直派人追杀我母子二人。我母受伤离家,无法安顿下来疗伤,更加上伤心过度,连年逃亡,终于——’说到这里,东方铭恩已经泣不成声,说不下去。司徒慕云默默听他说着,轻轻长叹一声。杨六郎却听得咬牙切齿,挥着右臂,一拳打在身旁木桌角边,怒喝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逐发妻,杀亲子。居然还敢居于人世之间,居然还能居于人世之间,这——这——王法何存?天理何在?’他这一拳是含怒而发,顿时将那木桌的一角击个粉碎。”

那年轻人也是义愤填膺,道:“没想到堂堂东方世家之主,竟是这等绝情寡义之人。这个‘方铭’取得好,何必再去承认复姓东方呢!”

林三和微微笑道:“世事难料,是非恩怨岂能一一说得明白?且说司徒慕云又是轻轻一声长叹,说道:‘好孩子,且不要伤心。我和尊亲二人相聚时日虽短,却也能了解一点他们的性格。令尊虽然多情,却不像是个寡义之人。想来其中必有什么误会。也罢!反正左右无事,老夫便随你到东方世家走一趟,好歹把事情问个水落石出。’”

那年轻人道:“这个却好。司徒前辈肯为方铭出面,想来那个负心汉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林三和道:“便在这时,杨六郎惊呼起来,吓得司徒慕云和东方铭恩都是一惊,只道他受了什么暗算。原来却是他听司徒慕云说要动身,猛地记起魔风鬼影奉命策反柴王这件大事。这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若不及早设法阻止,天下苍生就要遭殃了。连忙将他跟踪魔风鬼影的原因始末向司徒慕云说了一遍。司徒慕云道:‘原来如此!前天老夫无意间见你跟踪他们。心下好奇,也跟了来。不想他们竟真的作出这等叛逆之事?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赶去截住他们。’他口中虽说是‘一时好奇’,其实是他见杨六郎孤身跟踪二个魔头,怕忠良有失,这才一路暗中保护而来。东方铭恩衡量轻重缓急,也认为应以国家大事为重。杨六郎一听司徒慕云要一同前去,精神大振。三人暂时放下东方辰光的事,匆匆动身追赶魔风鬼影。”

林三和说到这里,算是事情到一段落,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年轻人,你先将惊鸿幻步演一遍让老夫看看。还有,也将这两天所看到的武功招式比划出来。”

那年轻人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有此一说,定了定神,闭目默想了一遍。踏着六十四卦方位,将百姓恩人司徒慕云的绝妙轻功惊鸿幻步施展开来。只见他跃前纵后、左窜右闪,一时之间,厅中高上低下,人影闪动,因他身着新换的白衣,走将起来,犹如处处白莲开,端的是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他从“明夷位”而至“家人位”,踏遍六十四卦,恰好走了一个大圈来到“无妄位”上止住脚步。

林三和眼光之中带有赞许之色。暗道:真不愧是天生的一等奇人。

接下去,那年轻人又将两日来所记下的手脚招式比划出来。

一时之间,当真是掌声呼呼,拳声霍霍,时而腾空扑击,时而俯身横扫,竟真的将魔风鬼影和杨六郎、东方铭恩交手的各个招式,不多不少,一一依样画葫芦比划出来。

演罢,其时日已中天,依然是童子悠然备饭来请。

饭后,林三和这才又接下去说道:“刚才说到司徒慕云带着杨六郎、东方铭恩二人,急忙往柴王府方向追赶魔风鬼影。因那魔风鬼影先动身一日,又是被司徒慕云吓走,急急如丧家之犬,匆匆似漏网之鱼,不敢有片刻停留。如此,启程既早,脚步又快,不知已到何处去了。这一路追来,三人并无发现其踪影。到了第四天早上,他们已经进入柴王府势力范围之内。司徒慕云见大局已定,魔风鬼影必是和小柴王会面了。问明柴王府所在,在客栈落脚之后,司徒慕云悄声对杨六郎二人说道:‘待天色一暗,我便到王府中打探消息。你二人且在客栈等我。’说罢,在客房换掉了老叫花子破衣裤,改成一个中年文士打扮,来到杨六郎和东方铭恩桌前坐了下来。竟听东方铭恩起手问道:‘不知先生有何指教?’原来却是他身处险境,未免太过敏感,一时认不出是恩人,见来人不言不语,似笑非笑地就坐下来,故而有此一问。”

第9章:会敌凭双掌

那年轻人“咕”的一笑,脱口而出道:“他毕竟不比杨六郎身经百战,能够神情自若。”此言一出,心中登时想道:奇怪,我好像在为东方铭恩解嘲。却是为何?

林三和呵呵笑道:“非也!这只是东方铭恩先说出口而已,其实杨六郎也是要这样问的。怪只怪司徒慕云的易容术太绝。铭恩和四郎印象中的恩人是一个年近古稀、颏下微须、手粗脚大、身上白里透黄的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打满了补钉、满脸醉眼惺忪的老叫花子。哪里是这么一个年仅四十、面目英俊、举止潇洒的中年文士?这简直是判若两人。难怪他二人认他不出。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他有这一套绝活,像他这样恩泽天下的人,早已让受恩者认出。他又怎能逍遥自在呢?”

那年轻人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就年纪上的差异,已经令人错以为是两个人了。”

林三和道:“言归正传,却说司徒慕云见问,哈哈一笑,道:‘是老夫。’东方铭恩听出声音,顿时满脸通红,望了杨六郎一眼,杨六郎也是一样的神情,心中均想:恩公当真是无所不能。易容之绝如斯,难怪任谁也找他不到。他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就在你身边,这样说也不过份。司徒慕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光彩,看了看天色,道:‘老夫该走了。你二人等我消息,不可轻举妄动。’东方铭恩和杨六郎均是一怔,其时日方偏西,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他这么早动身,却是为何?他二人心虽暗想不妥,但知眼前这位前辈有的是通天的本事,此举必有深意。只见司徒慕云又从怀中掏出两件东西,道:‘若有危险,速发信号,切记!’东方铭恩和杨六郎见他郑重其事,立即警觉起来,将那两件东西接过来,缓缓点头。东方铭恩沉声道:‘前辈小心!’司徒慕云昂首扬眉,哈哈大笑,大步跨出客栈,扬长而去。”

那年轻人道:“如此说来,司徒前辈必是暗中发现了什么。虽然这柴王爷安分守己,心无异志。然则那个柴天保却有野心,若是他和魔风鬼影会面,必知杨六郎要管此事。杨六郎这一撞到虎口来,危机四伏,形势大是不妙!啊!莫非司徒前辈正是发现了什么行径可疑之人?”

林三和颔首笑道:“正是。司徒慕云在客房换衣之际,发现了一个身手极好的人在暗中监视着他。这时才醒悟过来,己方太过招摇了,一时大意,行踪已经掌握在魔风鬼影那伙人手里。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己虽然大可脱身而去,却害了两个前程不可限量的年轻人。左思右想,苦无良策。在东方铭恩问他之时,灵机一动,暗骂自己急昏了头。敌可在暗,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这可是自己的拿手好戏。心中一有计策,顿时豪气万千,大笑而去。杨六郎二人心下揣揣不安,不觉已经天黑,二人在客房之中静静等候了整整三个时辰,已近子时,二人心中更是焦急,算算时间,恩人也该有个回音了。岂料等等一夜过去,司徒慕云便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不曾出现。”

那年轻人禁不住问道:“那司徒前辈却是遇上了什么?是吉是凶?”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出了客栈,在城里左转右窜,和跟踪他的人玩捉迷藏游戏。直到天色渐暗、行人渐少之际,施展开惊鸿幻步,一个恍惚,人便无踪无影。在暗中,他见那跟踪他的人竟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掌剑双绝镇中州胡评,倒是一怔。暗想那柴天保竟然能将胡评收罗到其门下,果然有些手段。你道这是为何?这个胡评乃当今天下第一门派天圣门门主敖勇得意弟子,深得其师敖勇真传,凭着本门绝技阴阳掌和乾坤剑,在江湖上所向无敌,二十五年下来,闯出了掌剑双绝镇中州的名堂来。为人介乎正邪之间,素无恶行。做事独来独往,黑白两道都不卖账。如今不知为何,却甘心为奴,归属柴天保。”

那年轻人吐了吐舌头,心道:“所向无敌?那司徒前辈不知是不是他的敌手。”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听说过他的事,知道这人不好对付,暗想自己若是甩掉他去王府,只怕对两个小辈不利。因为胡评跟丢了人,一定会回客栈。柴天保为以防万一,说不定会立刻拿下杨六郎和东方铭恩,以令自己投鼠忌器。当下一闪而出。胡评本在暗恨自己一时大意,跟丢了人,没想到他又露面,心下一惊,知道恶战在即,定了定神,哈哈笑道:‘果然不愧为天下闻名的百姓恩人,凭这轻功,已经能够独步天下。’司徒慕云微微笑道:‘微末小技岂在胡兄眼里?明人不说暗话。胡兄跟踪老夫究竟有何指教?’胡评听他这称呼,又惊又喜,惊的是对方知道自己来历,喜的是对方也知道自己来历,便道:‘好!好!阁下果然爽快。胡某也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胡某希望阁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莫搅这一趟浑水。’司徒慕云怒哼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岂容那些为谋私欲妄顾苍生的人再起战乱?’胡评冷冷笑道:‘阁下可知天下本姓柴,是我主世宗让赵匡胤登上王位。如今小王爷英明神武,胸怀大志,决定讨回这王位,莫非便错了?’司徒慕云道:‘皇上姓赵姓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天下百姓都能够过上好日子。当今圣上以仁德服天下,勤政爱民,堪称一代明君。如今天下一片繁荣景象。倘若再起内乱,不仅令天下百姓又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且给辽人可趁之机。这又岂是英明神武的智者之举?’说得理直气壮,锵锵有声。”

那年轻人赞道:“好一个百姓恩人。这才不愧为‘为国为民’的大侠之举。”

林三和道:“胡评被说得哑口无言,过了许久,嘿嘿干笑道:‘阁下这番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然而,做大事不拘小节。难道凭阁下一人,就想阻止我家小王爷的复国大计?’司徒慕云朗声大笑道:‘老夫虽是风烛残年,却也还能为天下百姓略效绵力。胡兄既然执迷不悟,一意为虎作伥。说不得老夫只得领教天圣门人高招。’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更何况他心系客栈两小安危,故而不愿在此磨嘴皮子。胡评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干脆,一怔之下,自知和他一战在所难免。当下哈哈笑道:‘好!爽快!果然是江湖上的朋友。在下也正好领教领教神出鬼没、功高莫测的百姓恩人的高招。’说罢,二人摆好姿势,全神警备,准备一战。”

那年轻人听说司徒慕云“心系客栈两小安危”,暗自感激,因为自己不是杨六郎就是东方铭恩,总是“客栈两小”之一。一听他要和还未逢敌手的天圣门人掌剑双绝镇中州胡评决一雌雄,一颗心顿时紧缩起来。

林三和道:“天圣门的祖师爷原是奇门遁甲中的高手,按其八卦自创八种绝技,而令天圣门成为天下第一门派。胡评只学会阴阳掌和乾坤剑,已经所向无敌。可想而知天圣八艺确有其厉害之处。司徒慕云有数十年江湖阅历,深知盛名无虚,不敢轻敌。见胡评以掌相对,当下凝峙如山,以掌相迎。他乃三绝神君门下,除了刀剑之外,其掌法也是一绝。胡评的阴阳掌暗合阴阳八卦易理,变化莫测,招式层出不穷,其特点是:轻、奇、快,令人防不胜防,目不暇接。司徒慕云的翻云掌法却只九招三十六式,走的是以静制动,以慢打快的路子,端的是稳重刚猛。当今两大顶尖高手放对,可说是一柔一刚,互相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最是凶险得生死于呼吸之间。二人经过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恶战之后,毕竟是司徒慕云的内功修为较深,将胡评击败。然而,经此一战,胡评也从他的武功招式上,得知他的真正身份是数十年前的天下第一高手第二代三绝神君司徒慕云。胡评败后,锐气大挫,立下重誓,定要练成天圣八艺,再重出江湖,找司徒慕云的晦气。”

那年轻人本来打算打起十二分精神,想仔细看清楚林三和所演练出的,司徒慕云和胡评的招式,岂料他这一次竟然不动手演练,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的,就将所谓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恶战”给结束了。其中的“惊天地泣鬼神”处,丝毫无法感受得到。心中不由得一阵失望。

第10章:旗鼓正相当

林三和看了看他,仿佛洞悉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老夫本想将他二人交手的招式比划出来,但是,因为他们的交手非常快,绝非当日魔风鬼影和东方铭恩杨六郎四人的交手可比。而且,他们所出的招式都是绝妙无伦的。你虽天资聪颖,悟性奇高,却也未必便能一一理解,所以老夫打算将他们交手时所使的招式大略比划出来,让你领略一下高手高招的气势与气度。再用一段时日,将这两套掌法尽数传授与你。”

那年轻人闻言大喜,感激得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

此刻,林三和忽然白眉一蹙,眼光一亮,面露难色道:“若要将他们交手的过程逼真的演练出来,却非得要有人扮成他们其中一人,和老夫过招。然而,要找人却难。”

话音未尽,厅外传入哈哈一声长笑,道:“奇人奇事,好听好笑。老夫若不凑凑热闹,岂不遗憾?”话声中,一名年约四十、面目英俊、举止潇洒的中年文士出现在厅中,满脸盈笑,朝那年轻人极是罕见又极是赞许似的望了一眼,面对着林三和道:“老夫司徒慕云,前来领教天圣门人高招。”

那年轻人闻言,喜形于色,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这里遇上仰慕已久的百姓恩人司徒慕云,连忙起身,向他深深一揖。一时之间,连话都忘得说了。

林三和哈哈笑道:“好好好!果然好极!大哥是司徒慕云,小弟便是胡评。”话中之意,来者显然不是真的司徒慕云,而是云鹤山庄大庄主、云鹤四圣的老大左骅。

那年轻人一愣,连忙重新向他深深一揖道:“原来是左前辈大驾,晚辈,嗯!晚辈拜见左前辈。”心中却想左前辈身为云鹤四圣之首,看起来竟比林前辈年轻三四十岁,倒也希奇得紧。哦!对了,说不定是他和司徒前辈一样,易容现身。这不,连这一身打扮,也和林前辈口中司徒前辈的打扮一样,是个中年文士。

左骅笑道:“罢了!如今老夫兄弟二人成全你,让你见识见识当今武林两大绝顶高手交手的惊天动地处。”

那年轻人被他猜中心事,脸色微红。心中暗赞云鹤四圣果然神通广大,直如天上神仙,好像对世间的一切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知怎的竟练出这等能洞悉别人心事的本领来。

林三和道:“要显出他们恶战的惊天动地处,却须到一处宽阔的地方。”

左骅笑道:“这有何难?就到庄后广场。”说着,长臂伸处,将那年轻人拦腰抄起,也不见他如何举步,厅中已经没了他的影子。

林三和随后也是一闪,出了大厅,径自往庄后而来。

那年轻人只听得左骅说要到庄后广场,话音未尽,身子已经离地,只觉微微一阵眼花,落足之地已是四面环植参天大树的一片大广场。一时之间,惊得呆了。暗道天下哪有这么快的身法,这——这分明是神仙来无影去无踪的大神通!心念一动之际,眼前一花,林三和也已赶到,悠闲的站在左骅对面。这一切,仿佛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就是在这庄后广场之上一样。那年轻人揉揉眼,拍拍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左骅又在他腰间轻轻一托。那年轻人顿时身不由己,腾空而起,轻飘飘的升至十余丈,猛地一个仰身,竟然坐实了。环视周遭,发觉自己居然坐在一棵大树腰间的三叉上,不禁又惊又喜,心中已对云鹤四圣佩服得五体投地,身居高树腰间,感到新奇已极。这时树下传来左骅的声音:“看清楚了!”

那年轻人俯身一看,又是一怔。

广场中虽然还是相对站着两人,一个是中年文士打扮的左骅,另一个人却不是林三和,那人只有三十七八岁年纪,生得浓眉大眼,鼻高口阔,一脸精悍之色。

那年轻人回念一想:那人或者是林前辈所扮胡评吧!可是,只这一眨眼的功夫,林前辈如何来得及连衣服都变了?他来不及细想,收敛杂念,看着场中一触即发“惊天地泣鬼神的恶战”。恍恍惚惚之间,当真就将他们看作是三绝门人百姓恩人司徒慕云和天圣门人掌剑双绝镇中州胡评。

只见司徒慕云摆开翻云掌的起手式。

这是第一招第一式,叫“化雨式”。顾名思义,乃催云化雨之意,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照创此掌法的三绝神君的话来说,所谓“武”者,不动则已,一动制敌。故以掌法中最是凌厉的一式作为起手式,以便一动制敌。若敌人应付得了这一式,说明敌人武功甚强,难以制胜。若想败敌,则须审时度势,将其余三十五式掌法加以变化运用。至于如何审时度势、变化运用,则是这套掌法的精髓之处,绝非三言两语所能解说得清楚的。

司徒慕云行走江湖数十年,阅历之丰,恐已无出其左,据他以往所遇的天圣门人所使的阴阳掌看来,其阴阳掌练到高深处,其威力之大,是无法想象得到的。至于如何才算是到了“高深处”,这似乎只能相对于其对手强弱来说的。司徒慕云虽从未和阴阳掌正面交锋,但久闻其名,识得厉害,不敢大意轻敌。是以,遵循师训,全力施为,希望“一动制敌”。

而胡评此时却双手低垂,然则浑身笼罩着的护体罡气与横溢而出的霸气,却让人窒息般浓烈的感受得到。那一双雄鹰般利锐的小眼紧紧盯着司徒慕云双掌。整个人就像绷紧了的弓,一触即发的箭,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他使用的是师傅天圣门主敖勇的教义:“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因为他知道,今日自己所遇到的不是江湖上的小混混,而是素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称的百姓恩人。

一个是数十年来素称天下第一高手的百姓恩人。

一个是自出道二十五年以来未逢敌手的掌剑双绝镇中州胡评。

这两位当世绝顶高手,都知一出手,便是惊天动地的一击,故而,谁都不敢贸然出手。如此相峙僵立,仿若两座相对的石雕。

时间在月光下一点点的过去,月亮正由东向西的过去。

两个人像两座石雕。

时间在中一点点的消逝,正由近向远的消逝。

两个人似乎就是两座石雕。

时间在一点点的向黎明走近——

终于——

东方射来第一缕阳光。

这一缕阳光才射到了两人身上,才射入背西面东而立的胡评眼里。

胡评下意识的微微一蹙眉头。心中立时暗喝:“不好!”

果然,等了几个时辰的司徒慕云终于出手了,化雨式驱风催云般,掌影纷飞如急风暴雨般朝胡评罩落。胡评来不及细想,一招满天星斗,舞出无数如星闪般掌影。

啪啪——啪啪——啪啪——

四掌相击的巨响,不绝于耳。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刻交手的人,还以为是老天爷在炒铁栗子似的,震耳雷鸣、凭空霹雳,震人心鼓,令人气血翻腾,难以自制。

胡评就在那一蹙眉头之际,先机尽失,竭尽全力应付司徒慕云如排山倒海般掌潮,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掌潮中,节节后退。接这一式化雨式,他一连施展出“地狱流星”、“千手观音”、“群芳竞放”、“有求必应”——

只见他如扁舟入海的渔人一样,在惊涛骇浪中,披星戴月,乘风破浪,只求寸进,却是举步艰难。如此想要扳回局面,争取上风,进行反攻,当真难比登天。

啪啪——啪啪——啪啪——

相击十掌、百掌、千掌——

司徒慕云得势不饶人,乘胜追击,一式“化雨式”,连绵不断有如永无止境,上,下,左,右,将胡评裹进一对肉掌所织成的巨茧之中,步步紧逼。每一掌的劲力都使实、使足,力求将胡评伤于“化雨式”下。

一时之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扬砂走石,播土飞尘。

天上地下,只剩一片掌影。

忽然——

掌影之中,有人闷哼一声。原来竟是胡评节节败退,心有不甘,咬着牙根以左臂受敌一掌,右掌一扬,一招“开天辟地”,含怒而发,直击司徒慕云胸前。

一只左臂腾空飞舞——

这虽是拼命的一招,但也是两全其美的一招。因为司徒慕云终于如愿伤敌,一掌之劲击得胡评左臂离体。而胡评也终于如愿破解了司徒慕云这排山倒海永无止境的化雨式,同时反击一招。

司徒慕云被逼回掌护胸,攻势顿挫,暗道一声:“可惜!”当下收敛心神,稳住阵脚,全力以赴,见招拆招。一招“推云盖月”,撤掌回胸,反掌推出,右掌一摆,拨开胡评右掌,左掌由上而下往他额头一按。捕云式、推云式、铺云式、盖月式,一招四式,一气呵成,令人目不暇接。

胡评阴阳掌的实力并不因断左臂而削弱,一招“神龙摆尾”,身如灵蛇滑出司徒慕云的捕、推、铺、盖的攻势,身如拂柳,掌似神龙,身随掌摆,身掌如一,反将他笼罩在掌影之中。

第11章:识破翻云掌

司徒慕云暗暗喝一声:“好一个天圣门人!”不敢怠慢,一招“风卷残云”,双掌齐竖,在身前舞出一圈圈掌影,一道道掌墙,圆圈、掌墙如潮涌向胡评。如此一来,不但封住胡评攻势,而且反守为攻。

胡评无可奈何,猛地改变战术,脚踏九宫八卦方位,“阳尽阴生”、“道消魔长”、“利掌断金”,一招猛胜一招,虚虚实实,忽的转到司徒慕云背后拍拍两掌,忽的又纵身下扑拍拍两掌,忽的又幻步左右,冲破掌墙,直捣黄龙。乍一看上去,他一轮轮掌影,竟如一面面八卦神镜,玄光四射,令人头晕目眩。

司徒慕云暗暗吃惊,在他隐姓埋名数十年来,从未遇见过像胡评这样的强敌,掌法奇妙,内力浑厚,勇悍无比,在断臂之下,尚有如此凛凛威风,难怪自出道二十五年来,他从未逢敌手。试想当今武林之中,能有几个在他掌下取胜?想着,当下一声长啸,抖擞精神,“云龙四现”、“星云百变”——一招招、一式式,犹如风驰电掣。掌风呼呼,刮起阵阵沙尘。一个人两只手,此刻竟似长了三头六臂一样,看似没头没脑往胡评身上招呼,却是有章有法,掌掌攻敌之必救。

司徒慕云攻势虽急,胡评应付起来却反而不似应付起手“化雨式”那么吃力,剩下单手独臂,左拒右挡,有攻有守,居然丝毫不乱。

二人以掌相敌,如此相拒。二十招一过,不分胜负。三十招一过,胡评只因断臂失血之故,落了下风。

转眼之间,司徒慕云已将翻云掌使到第八招,这第八招叫“仙山云雾”,取的是“仙山已难寻,云雾岂可得”之意。掌法之中,实带虚,虚带实,乃三绝神君得悟于“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佛家“空有”禅义。解理虽易,做时却难。只见他一个“上山式”,从胡评下三路攻至上三路。

胡评一招“泰山压顶”,右掌按落,堪堪截住司徒慕云一掌,继而又是一招“道消魔长”,右掌下垂陡立,抢上,逼开中三路上那几掌,冲破司徒慕云上三路的攻势,径往司徒慕云额下戳起。

司徒慕云却紧接着一个“盲目式”,双掌连连横扫,荡开他的上戳势,掌风大作,霍霍有声,便往胡评的脑袋招呼。

胡评不等他这一式使尽,身形一晃,早已溜开,右掌划出一道圆圈,犹如一道圆的无形巨墙,向司徒慕云身上推去。这一招叫“佛光普照”,此招一出,置敌于避无可避的掌影之中。功力不及之人,通常都会伤在此招之下。然而如今他却是处于守多攻少的恶劣形势下施展此招,相比之下,威力大减。

司徒慕云一个“穿云式”,双掌一竖一横,插入“巨墙”。

胡评大吃一惊,右掌一勾一吐,“天定无极”应急而出。

“嘭——”

焦雷般巨响之中,又是一声闷哼。

司徒慕云“噔噔噔”退了三大步,嘴角溢出一丝细细血流,面带苦笑。

胡评口中却射出一道血箭,“噔噔噔噔噔”一连退了五大步。强自一个“千斤坠”,稳住身形。临风而立,摇摇欲坠。

在这一响之后,沙止尘落,风消云散,一切都停止下来。

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终于结束。

许久——

胡评哈哈惨笑道:“家师曾经言道,要论天下百家掌法,唯有三绝神君的翻云掌,方可与本门掌法一较长短。胡某至此方信,果非虚言。原来……原来你居然会是司徒慕云。哈哈,哈哈……”

司徒慕云脸色微微一变,长长叹了一口气。

胡评笑声牵动五内伤势,又吐了一口血,咳嗽不住,又道:“你我各为其主,刚才你明明可以取我性命,却为何……却为何……咳咳……”

原来刚才他急忙间使出“天定无极”,虽然可以敌得住司徒慕云的“穿云式”。却不料司徒慕云中途变式,一个“化雾式”袭向他的胸口,他来不及转念,随手一招“天上人间”相迎。正所谓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一个“来不及”已使司徒慕云双掌抵胸。却不料司徒慕云在千钧一发之际,左掌一按,向地上击落,右掌击中胡评胸口。因为司徒慕云是匆忙变招,他这一招“天上人间”正好击中司徒慕云左肩。

司徒慕云是匆忙变招后击中他,他却是受了一掌后击中司徒慕云。故而二人都未受敌全力一击。饶是如此,二人所受的掌伤也都非同小可。胡评几乎被司徒慕云震断经脉,废去武功。而司徒慕云则被胡评震得五脏离位,亏是他司徒慕云,若是其他一流高手,也要在这一掌下丧命。

司徒慕云苦笑道:“你我本无深仇大恨,何必以性命相拼?”

胡评哈哈狂笑道:“如今这话却说错了,怎么无深仇大恨?你今日不杀我,他日我必杀你,以报断臂之仇。嘿嘿!若非我断臂在先,如今还不知鹿死谁手。”心下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司徒慕云之间的功力还是相差着一截。

司徒慕云默默无言,暗道:“原来这事儿果真是我错了,他号称掌剑双绝,可见手上功夫过人。如今却被我断了一臂。果然,若不如此,凭他的身手,我要取胜也非易事。”想着,长长一声叹息。

胡评喝道:“你莫得意!今日是我姓胡的技不如人,小王爷的事我是插不了手了。断臂之仇三年后再和你算,告辞!”说罢,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看到这里,那年轻人竟自呆了。不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左骅哈哈长笑,将他接了下来。听他呆呆地说道:“这是真是假?”左骅道:“是真也是假,真假本无分。年轻人,醒醒!”

那年轻人回过神来,见自己身处在庄后空地,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个精悍汉子不知何时离去。林三和正笑吟吟望着自己。方知自己此刻有些失态,尴尬一笑,道:“二位前辈,方才晚辈好像看见一个——一个——那人不知是谁?”

林三和指着鼻子笑道:“那人便是老夫所扮当日的胡评。”

那年轻人似是在喃喃自语的说道:“晚辈只是一个恍惚,转眼之间,前辈居然换了一人,真快!不可思议!”

林三和笑道:“为了使你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大哥便将老夫变成胡评的模样。哈哈!不料这反倒吓着你了。”

那年轻人反复说了几声“变”。

左骅道:“雕虫小技,不必说它!走,回庄再说。”和林三和架起那年轻人,闪几闪,便回到厅中。

林三和命人端来定神茶让那年轻人饮了。

那年轻人长长嘘了一口气,心下顿时一片明朗,暗道:“苍天待我不薄,今日算是遇到神仙了。”本来他一直就在想,待自己身世明了,尘务尽了,从此便浪迹江湖,做自己所想做的事,做自己所能做的事。好像神仙一样来去如风,随心所欲。如今见云鹤四圣中的左、林二圣如此神仙之举,心生向往,想“一朝尘务尽,浪迹在天涯”之心更炽。如今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杨延昭还是东方铭恩。

当下那年轻人收敛杂念,伏身便拜,说道:“弟子愚昧,有眼不识仙颜。还望二位仙长指点迷津,告诉弟子的身世。”这一转念,连称呼都改了。将自己的“晚辈”换成“弟子”,将左、林二位庄主的“前辈”改称为“仙长”。

左骅和林三和相对呵呵而笑,双双挽起那年轻人。林三和道:“年轻人别心急,坐下说话。”

左骅道:“哈哈,什么先长后长的,说穿了一文不值,贻笑大方已极。”

林三和道:“我大哥真正的能耐,你还没有见识过呢。日后你自会知道其中原因。其实,天地之间哪里有什么神仙?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将司徒慕云一事说了。”见那年轻人眼神中露出一丝不耐烦之色。顿一顿,道:“司徒慕云的事情跟你的来历有着非同小可的关系。若是没有司徒慕云,你自然也就没有这些奇异经历,你我也就无缘相遇。因为你不会失去记忆。”

那年轻人被他说的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先生直说便是,弟子洗耳恭听!”

左骅道:“这样就对了。四弟,你就跟他接着说吧。”

林三和这才说道:“却说司徒慕云因一念之仁,受了胡评一掌,受了点内伤,但心系杨六郎和东方铭恩的安危,连柴王府也不去了。在暗处换了个手执折扇的青年风流公子打扮,径自匆匆赶回客栈。其时正值清早,见杨六郎和东方铭恩均是愁云满面,满腹心事,显是见恩人撤夜未归,忧心如焚。司徒慕云本想走过去暗示一下,回念一想,又觉不妥,因为敌人正在暗中虎视眈眈,稍有异动,却不是打草惊蛇?”

那年轻人点头说道:“正是。”

第12章:事已成弩张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想了想,便捡了个位子,暗暗打量周遭,客栈之中除了杨六郎二人,只有三桌客人,看他们的一举一动,眼神声貌,都是不懂武功的普通百姓,司徒慕云见一切风平浪静,看不出一点异状,饶是他身负绝世武功,机智过人,此刻的心弦也不由得绷紧。就在这时,事情出现了天大的转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左骅笑道:“哈哈——四弟就是喜欢故弄玄虚,吊人胃口。其实这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有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微尘造物,早定千万年,这时只不过是阴阳游丝进入所谓的旧地重逢实景罢了。”

那年轻人听得满头雾水,什么“微尘造物”、什么“阴阳游丝”,感到很奇怪的望着左骅。

林三和笑道:“大哥又要说什么苍生一体、万流归宗的话了。这些连小弟都一知半解的话,叫一个头脑尚未清醒、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如何能够理解?莫打岔,莫打岔,小弟这就跟他接着说。也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就在司徒慕云彷徨无计之际,店外进来二人。是二个满脸英气的美貌少女,看样子是主仆二人。杨六郎和东方铭恩自然不识,而司徒慕云却是一怔,记得那个婢子打扮的少女便是三年前差一点被恶父卖进青楼的珠儿,当时将她救出魔掌之后,她曾说要去找她舅父,不料此时却做了人家婢子。但看样子,她家这位小姐却是个容易伺候的主子。他万万料想不到,这位小姐却是个名垂千古的巾帼英雄,柴王千金柴郡主。将来一度三军陷阵,还是她挂帅驰援却敌。”

那年轻人闻言咋舌不已。

左骅道:“以后的事将来再说不迟。只说这柴郡主因何离开王府,又与此事何干?”

林三和道:“这位柴郡主性格柔中带刚,心胸豁达,自幼文武双修,虽年方及笄,但已颇具文韬武略,最得老柴王喜爱。这一次离开王府,说来正是为了杨六郎一事。”

那年轻人道:“柴郡主消息倒也灵通。不仅知道柴天保逆谋造反,还知道杨六郎为此事前来。想来她是要助杨六郎一臂之力。”

林三和道:“只说对一半,她虽早知柴天保素怀大志,不肯安分守己,却还料不到他有叛逆之行,只是昨日见他向她父王请安时神色异常,暗中跟踪,经过多番旁敲侧击,得知他在暗中调兵遣将,准备对付一个极厉害的武林高手和两个年轻人,一个姓方,一个姓杨。在自己管辖范围内,他却如临大敌,显而易见,此事非同小可。她心中起疑,也是她艺高胆大,居然起了一探究竟之心。至于阿珠,她自得百姓恩人相救,又蒙他传授一套悟自猫斗的拳法小虎拳。千里寻亲,历尽艰难找到的舅父在柴王府做一名管账先生,经舅父举荐进王府做了柴郡主贴身丫环。柴郡主深喜她身具武功,拳法飘忽,身法灵活犹如一只善解人意的小猫。待她亲如姐妹,无事不对她言。做事更是同进退。二人昨夜跟踪四名受聘于柴天保的武林高手,虽然东躲西藏,掩人耳目,行动谨慎已极,毕竟还比不上在江湖上混的武林人士,没多久便被他们发觉,那四名武林高手见是郡主,自然不好得罪,便假装不知,借着天色未明,避开了柴郡主的跟踪。柴郡主二人跟丢了人,也不气馁,专往大小客栈钻,暗中向那些跑堂的打听杨、方二人下落。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她们找到杨六郎落脚的地方。她们虽和杨六郎八眼相对,却是没有留心,坐下之后依然向前来迎客的小二低声打听杨、方二人下落。”

说到这里,林三和顿了一顿,轻轻叹息一声,续道:“店小二匆匆瞥了杨六郎一眼,迟迟疑疑道:‘杨公子倒是有一位,另一位公子却不是姓方。而是复姓东方。不知是不是小姐要找的人。’司徒慕云虽然坐在极不显眼的地方,相距甚远,他们的对话却句句清晰入耳。心中一怔,暗道:这位小姐找的显然是六郎和铭恩,却不知为了何事?柴郡主也是一怔,心想:莫非他们听错了,其中一人不姓方而姓东方?当下又问道:‘只有两位年轻公子?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人?’店小二道:‘和他们同来住宿的还有一位老人家,不过那老人家没几个时辰就走了。’他不知姓杨的几人和她们是什么关系,语气上不敢直呼老乞丐而致可能的得罪眼前这位官家小姐打扮的小姐。柴郡主一听还有个老人家,这样的一老二少和柴天保他们口中的三人,甚是相近,便问他们在哪里?店小二悄悄向杨六郎一指,退了开去。柴郡主朝杨六郎望去,杨六郎也正朝她望来,对望之下,心中俱是一震。原来杨六郎自她们进门,心中莫名其妙的起了似曾相识之念,正想看个仔细,一望之下,顿时记起,数年前,正值皇上圣诞,在普天同庆的盛会中,曾经见过她一面,不是柴郡主却又是谁?柴郡主也是记起这一面之缘,知是杨家六郎。二人遥遥这么一望,既知对方身份,一个暗赞:‘好一个英雄小将、杨家儿郎!’一个暗赞:‘好一个英姿飒爽、柴王千金!’机缘一到,两下倾情。”

那年轻人先听得林三和对柴郡主有如此高的评价,听到这里,竟然痴了,心中倒愿自己便是杨六郎。

左骅“嘿”的一声怪笑,道:“痴男怨女,意乱情迷,可怜可叹!”

那年轻人闻言,脸上不禁一红,收起杂念。

林三和宛若不见,说道:“柴郡主见杨六郎到此,心想定有要事,回念想起柴天保他们正要对付一个杨姓小子。想来多半就是杨六郎。柴郡主既知柴天保为人,又知杨家将一门忠烈。经她一番分析,是与非顿时分清。决定先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在他们对望尚未回神之际,门外进来一群人,当头是一位公子哥儿,身着白缎子金线绣花袍,生得倒是俊雅,眼神之中却带了三分轻狂,三分阴险,正是柴天保到了。在他身后有五名奇装异服的武林人物,一个是年约四十的青脸紫袍客,一个是年届六十的锦衣富贾,一个是黑脸独眼的高个子,另外二人一看便知是双胞胎,面貌极是相似,都是圆圆常笑脸,矮胖身材。司徒慕云一看,暗暗吃惊。认得那五人之中,紫袍客江湖人称青面狼杜宣,虽是声名狼藉,却实在是个极厉害的脚色,可算是黑道上的佼佼者,一向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司徒慕云曾在他手下救下一个姓王的少年,和他交手要到二十招后才将他制服。那富贾是武林八大世家之一公孙世家的大当家公孙万年,与东方世家的东方辰光齐名。向来极少过问武林上的恩恩怨怨,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为宗旨,素无恶迹,而因此上也显得有些高深莫测,武功不知深浅。那高个子叫高永,是南疆高家双雄的老大,司徒慕云记得十三年前一个早上,他们遇上极厉害对头,兄弟高远被杀,高永被废一目,命在旦夕,巧逢自己路过,略施援手,助他赶走对头。还传了一套飞流剑法给他,要他行侠仗义,除强扶弱,不料他竟为虎作伥,做了柴天保座上之宾。那双胞胎叫余岱金、余岱银,江湖上一对难缠的活宝。虽无劣迹,但若被他们缠上,却也叫人哭笑不得,甚至生不如死。”

那年轻人听他将这几人的来历说完,一阵心惊肉跳,道:“这五人的身手莫非都比魔风鬼影较高?”

林三和道:“若是单打独斗,他们确实都要比魔风鬼影略高半筹。然而魔风鬼影二人若是联手,不用说其他三人都不是他们对手,甚至要比余氏兄弟联手为高。因为余氏兄弟只是先天自然感应,而魔风鬼影却是后天练成互补不足的默契。”

那年轻人愕然,弄不清楚什么是“先天自然感应”。

左骅插嘴道:“那倒不是说后天练成的便比先天自然感应好用。因为,后天练成的最终有限,而先天自然感应却是无止境的,而且是无处不在。”

林三和道:“这个小弟知道。言归正传,却说不仅司徒慕云认识这五人,就连东方铭恩,也认得他们,他毕竟在江湖流浪了四五年,多少有些耳闻与见识。杨六郎虽然不认得来者何人,却也已感受到危机。柴天保为何公然带人露面呢?原来,胡评与司徒慕云一战败阵后,命人回复柴天保,说了自己隐居潜修武学一事,又提及百姓恩人受伤之事。柴天保见已打草惊蛇,一不做二不休,布置好人马,要先下手为强。遇着柴郡主却出乎他意料,骤见之下大吃一惊,怕她在此碍手碍脚,急中生智,笑道:‘贤妹原来在此,却叫我们好找!快快回府!不知有什么要事,你爹找你好急。’”

第13章:亲情贵相帮

那年轻人大奇道:“他这谎话说得也太差了,要是柴郡主要跟他一同回去,却如何指挥抓人?”

林三和淡淡笑道:“那柴郡主闻言笑道:‘这么巧,天保哥,那倒是小妹的错了。小妹这就给哥哥赔罪。既然府中有事,小妹这就跟哥哥回去。’这一对话,证实了杨六郎心中所想,来人果真就是柴天保。东方铭恩虽不识郡主,却也猜知十有八九是柴天保来了。他们虽知柴天保的话未必可靠,然而也有几分可信,因为他们只知道昨夜恩人要去夜探王府,或许恩人的行踪已露,所以他才说王府有事。故而,他们的脸色均是一变。却说柴天保听柴郡主这话有味,嘿嘿一声干笑,说道:‘好,为兄正好陪妹妹回府。’说完在前引路,柴郡主和阿珠若无其事阔步出了店门,没走上几步,柴郡主明知故问道:‘哥哥这些朋友莫非不随哥哥一起回府?’柴天保道:‘为兄有事劳烦他们去做。’柴郡主又问:‘不知是何要事,竟要请武林上的前辈去办?小妹能不能……’还没说完,柴天保已道:‘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妹妹何必自找烦恼。听话,走吧!’柴郡主默默走了几步,见离那些武林人物已远,只剩下自己三人,突然发难,施一个小擒拿手,将柴天保抓住,正色道:‘哥哥的事,小妹已然尽知,还望哥哥能够三思而行!’”

那年轻人登时叫好,又惊疑道:“柴天保不会武功啊!”

林三和瞟了他一眼,说道:“嗯!柴天保虽然不会武功,这时却也有恃无恐,根本不怕,哈哈笑道:‘好一个三思而行!你若早知为兄在做什么,只怕早已和为兄翻脸了,哪里还能等到现在?听话!放手,要不然,不要怪为兄翻脸不认人。’柴郡主见他已在自己掌握之中,仍然如此大言不惭,倒是不敢大意,喝道:‘哥哥莫非执迷不悟,一意孤行?’‘行’字方才出口,忽然金光一闪,手腕上一阵酸麻,柴天保趁机挣脱出她掌握。”

那年轻人惊啊一声,一颗心提到了胸口。

林三和紧接着说道:“阿珠见势不对,展开灵猫般的身法,截在他里头,右手五指一伸,眼看就要抓住柴天保,猛听一声暴喝:‘丫头大胆!’从左侧伸过一只手来,轻轻一架。阿珠只觉一股极强的内力沿着自己右臂,向胸口直传过来。急忙使一个灵猫卸力势,身向右移,右手一提,继而一按一捺,将那股内力引向街旁一摊胭脂水粉上,只听‘噗’一响,激扬起满天万紫千红,阵阵粉香随风飘散。阿珠吓出一身冷汗,知道对方身手比自己要高出数十倍。连忙退到柴郡主跟前,见郡主从手腕上拔出一支金针,一股细细鲜血溢出,登时放心,显然郡主所中金针并未喂毒。”

那年轻人听了这话,这才放下心了。

又听林三和说道:“她们主仆定睛一看,挡在柴天保面前的是一名白衣秀士,年约三十出头,长得堪称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柴郡主认得是人称玉面修罗孙纪,勃然大怒道:‘大胆孙纪,竟敢暗箭伤人!’这孙纪自入王府,待人一向彬彬有礼,举止潇洒,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又有满腹经纶,当真是文武双全,是个大好的国家栋梁,全府上下的知名人物。视其平日作风,与其绰号玉面相称,至于‘修罗’二字,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柴郡主对他也是青眼有加,却不料在这关头上,助纣为虐,暗箭伤人。”

那年轻人听他说到孙纪这人,声音稍微高了一点,暗想此人必定有些跷蹊,心中留意。

左骅望他一眼,见他心智已活,然而对于以前的事,却还是一无所知,心中暗道:“四弟此举果真大妙,要不然还真无法预料此人未来。如此一来,他才当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下第一奇人。”

只听林三和续道:“孙纪被柴郡主一顿责骂,一笑置之,轻摇折扇,说道:‘小人因不忍见郡主和小王爷兵戎相见,手足相残,不得已出此下策。小人自知得罪郡主,罪该万死,回到王府之后,小人甘愿受罚!’虽自称小人,却无小人之举,说得不卑不亢,却说得柴郡主一时语塞。柴天保哈哈笑道:‘妹妹的脾气,为兄知道。实话告诉你,客栈之中那两位公子哥儿,一个便是大名鼎鼎的杨家六郎。为兄只想请他二人到府中盘恒数日,以解敬仰之心。别无他意。妹妹不要多心。你爹果真是在府中等你,有要事相商,还是快快随为兄回去的好!’柴郡主深知柴天保为人,岂能信他?如今忠良有难,岂能弃置不管?凤眉一扬,朗声说道:‘我爹也是经常称赞杨家各位将军,既有此良机,小妹想请杨将军一同回府。’向阿珠说道:‘走!咱们去请杨将军。’才跨出一步,眼前一花,孙纪已拦住她们,柴天保敛起笑脸,面色一寒,道:‘为兄是念在你我兄妹一场,不想跟你为难。妹妹最好是见好就收,不要太过分。’”

那年轻人听到这里,一颗心又提将起来,暗暗替柴郡主担忧。

林三和和左骅对望一眼,神色颇为赞许,道:“柴郡主不跟他多说,向阿珠低喝‘闯’字,人影一分,一左一右,向孙纪两侧闯去。孙纪哈哈一笑,左移挡住柴郡主去路,向右拍出一掌,袭阿珠香肩。阿珠还是一个灵猫卸力势,香肩一耸,一沉,去势不变,又跨出一步,像是将肩上重担尽数卸到背后。与此同时,柴郡主双足一错,身形一旋,转到他背后,大步向客栈迈进。孙纪暗暗喝彩,心想两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能练到这样的身手,实属不易。当下一跃,飞过她们头顶。落身之处,正好是柴郡主二人去路的中间,双臂齐振,两股轻柔浑厚的内力无声无息卷向二女。柴郡主和阿珠顿时被推得后退好几步。”

那年轻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说道:“这玉面修罗好厉害!”

左骅哈哈笑道:“他当然厉害了!”

林三和朝他使了个眼色,接着说道:“就在她们一进一退、无可奈何之际,客栈之中已经动上手了。原来,杨六郎见柴郡主似是极不情愿的随柴天保而去。其手下却成合围之势守在门口,自知柴天保对自己是志在必得,恩人却至今未回。衡量敌我形势,唯有尽量拖延时间,等候恩人回来。青面狼杜宣却是个急功近利的小人,远远瞥见柴郡主偷袭柴天保被孙纪挡住,已是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嘿嘿干笑道:‘公孙兄,你看,对付这两个小子,是谁出手的好?’看来在这五人之中,武功要以公孙世家的公孙万年为高。连青面狼都要先跟他打招呼。公孙万年轻哼一声,道:‘怎么?杜老弟手痒了?’余岱金阴阳怪气跟着说道:‘怎么?杜老弟手痒了?’余岱银嬉皮笑脸紧接着说道:‘那就先请啊!请啊!’”

那年轻人见林三和学着余氏兄弟的口气,说得极是滑稽,忍不住“嗤”的一声笑。

林三和莞尔一笑,道:“这余岱金要说话之前,必先跟着前一个说话者的话,神情、语调都一模一样的再说一遍,然后才说出自己的话来。而这个余岱银却和他大哥心灵相通,在他大哥重复别人的话时,知道他大哥要说什么,于是他就抢先说出来。”

那年轻人虽然急切要知自己来历,听到这等新奇事儿,还是满怀好奇之心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左骅笑道:“说起来,他们这么做还有些道理。早在他们懂事以来,便是这样,有人问起原因,余岱金的理由是:如果不这样做,有时候别人会以为他是在跟其他人说话,这也是一种礼数。能将前一个说话者的话一字不漏全文说出,这才表示他确实在用心听这个说话者的话。余岱银的理由是:他大哥要去记住别人的话不容易,做弟弟的既然知道大哥想说什么,能帮忙说两句,也是好的!他是真心为了他大哥好才这么做。”

林三和盯着那年轻人,正容说道:“试问天地之间,能有几人像他一样,数十年来,风风雨雨,患难与共,荣辱不变,真心对待自己的亲生大哥?请看碌碌人生中,要有多少人在名利之前,丧心病狂,不但友情、爱情可弃,就连生身、手足之间的亲情都会视如无物。”

那年轻人犹如身遭雷击,浑身一震,脱口而出说道:“他们一母所出,朝夕相处,情如一体,水里火里,同进共退,数十年如一日。而有的兄弟却是同父异母、分居两地,互不往来,是亲亦已不亲。”此言一出,连自己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第14章:争功论短长

林三和喝道:“你……”不知为何,一时之间,为之气结。

左骅哈哈狂笑,说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滚滚红尘,是非恩怨,岂是你我所能分清楚的?闲话莫说,闲话莫说。”

林三和一怔,旋即哈哈笑道:“大哥之言有理!小弟一时心坠魔障,几乎功亏一篑。”

那年轻人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其中似有莫大玄机,是何缘故,如何能知,只得躬身请罪道:“前辈请恕晚辈无心之言冒犯之罪!”

林三和微微笑道:“离题之言,不说也罢!只说杜宣一心要抢头功,听他们三人两语,并无动手跟他抢头功之意,当下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兄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迈开阔步来到杨六郎桌前,喝道:‘你们哪一个是杨老六,哪一个是方铭?’杨六郎斜睨他一眼,道:‘在下便是杨延昭。阁下意欲何为?’杜宣‘嗯’一声道:‘很好,很好!你们那个老不死恩人呢?’东方铭恩喝道:‘大胆狂徒,胆敢口出污言,辱及恩公?看招!’右手一拳捣去。杜宣左跨避过,笑道:‘看来他已经来不了了。如此甚好!你们一起上吧!省得老子打发做两次。’说话间,东方铭恩已经攻了四招,均被他在谈笑间一一化解。东方铭恩发了狠,脚走惊鸿幻步,将一套自幼练起的东方拳法施展开来。这套拳法叫震天拳,走的是刚猛纯阳的路子。练到最高层,威力之大,足可裂石碎碑。东方铭恩拳法虽精,气候却还远远不足,纵是如此,五招之中也已使得杜宣手忙脚乱,左支右措。公孙万年轻咦一声,原来他认出东方铭恩的拳路。这一发现使他全神贯注观看起来。”

那年轻人乍闻“震天拳”,浑身一震,觉得好生耳熟。

林三和视若无睹,道:“昔年江湖八大世家会岳阳,他曾和东方辰光友好的切磋过几招,当时东方辰光刚刚接掌东方世家,年纪尚轻,公孙万年虽大他十几岁,在手脚上竟未能占到一丝便宜。事隔二十余年,只听得东方世家的名气在江湖上越来越盛,东方世家的武功自是功不可没。公孙万年一心想要探知其武功底细,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自然不肯错失良机。”

那年轻人听到这里,莫名其妙轻哼一声,对于公孙万年的心思大为不满。

林三和道:“而余氏兄弟却你一言我一语的评论起其他们的功夫来。只听余岱银道:‘大哥,你看这个小子的拳法,使得还真有板有眼。’余岱金道:‘大哥,你看这个小子的拳法,使得还真有板有眼。’余岱银道:‘二弟,他这拳法显是出自名门,虽然火候不足,却已经能和杜老弟斗上几招。大哥这话有理,只听这呼呼拳风,便可知道,这小子如果够火候,杜老弟就有的受了。’余岱金点点头道:‘大哥这话有理,只听这呼呼拳风,便可知道,这小子如果够火候,杜老弟就有的受了。’余岱银道:‘正是!二弟你看,他这一拳如果再快一点,拳风波及到杜老弟,杜老弟的鼻子就会被拳风击得流鼻血。而不是被杜老弟反守为攻,差点击中左肩。咦!大哥你看,这小子的步法,却要比拳法更为精妙。我想他会躲向左边,来避开杜老弟这一招长虹贯日,侍机反攻。却不料他竟向右这么一倾身,犹如池中那遇风的荷花一样,晃了一周,便能一拳反击杜老弟腰眼。小弟自愧不如。’余岱金道:‘咦!大哥你看,这小子的步法,却要比拳法更为精妙。我想他会躲向左边,来避开杜老弟这一招长虹贯日,侍机反攻。却不料他竟向右这么一倾身,犹如池中那遇风的荷花一样,晃了一周,便能一拳反击杜老弟腰眼。小弟自愧不如。’余岱银道:‘嗯!拳法是出自名门,而步法却非一师所授。显然,他那个传步法的师傅的武功要比传拳法的师傅的武功高出很多。大哥言之有理,这小子的拳法虽未够火候,却在步法上占了上风。刚刚杜老弟攻出第八招,又被他这么一拐弯,随之一脚就往杜老弟的屁股上踹去。要不是杜老弟临敌经验丰富,提前一步向前踏出,一招浪子回头将他逼退。那屁股就会被踹成四片。’”

那年轻人忍不住又是“嗤”的一声笑,道:“前辈,听他们说话,可真要仔仔细细。要不然还真分不清哪一句是哥哥的,哪一句是弟弟的。”

左骅微微笑道:“有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兄弟同心,方有此异能。你除了感到好笑之外,难道没有其他感受?”

那年轻人一愕,心中似有所感触,满腹言语要说出来,一时之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三和道:“转眼之间,东方铭恩已经和青面狼杜宣拆了十招,情形便像他和魔风对拆一样,杜宣的身手虽比魔风略胜半筹,但此时的东方铭恩就其步法来说,也已有所进步。但这杜宣终非一般高手,他成名已久,十招一过,仍未能将东方铭恩生擒或至少将他伤杀了。只觉脸上无光。暴喝一声,招式一变,一招苍狼扑食,向东方铭恩扑到。东方铭恩压力顿增。”

那年轻人猛然一惊。

听得林三和语调忽升,显是说到了紧张之处,道:“只听那余岱银怪叫道:‘哎啊!不好,这小子完了。杜老弟将他的成名绝技苍狼八绝掌使出来了。’余岱金跟着说了一遍,余岱银紧接着说道:‘二弟替他担心什么,苍狼八绝掌虽然厉害,却还不一定能将那小子毙了。小弟并非替那小子担心。小弟只是一时失态。这套掌法素以狠辣凶残著称,狼性十足,看来他动了真怒,决定将那小子毙在掌下。’余岱金道:‘小弟并非替那小子担心。小弟只是一时失态。这套掌法素以狠辣凶残著称,狼性十足,看来他动了真怒,决定将那小子毙在掌下。’余岱银道:‘嗯!哎啊!杜老弟这一招狼入羊群,将那小子四面八方全都罩在掌风之下,这一下,那小子避无可避,危在旦夕了。’余岱金道:‘哎啊!杜老弟这一招狼入羊群,将那小子四面八方全都罩在掌风之下,这一下,那小子避无可避,危在旦夕了。’余岱银道:‘二弟莫急!姓杨那小子岂会见死不救?你看!哦!对了,姓杨的抄起桌上的筷子向杜老弟撒去,吱吱破空之声还像模像样的,看起来是有些力道。’他们言来语去,将东方铭恩和杜宣二人敌对的情形丝毫不差地说了出来。”

左骅呵呵笑道:“这对活宝武功不弱,眼力也好。就是行事怪异了点。今后你遇上他们,尽量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那年轻人躬身道:“多谢前辈提醒!”

林三和道:“杨六郎见东方铭恩危急,忙将筷子当暗器,向杜宣撒去。这样一来,杨六郎也加入了战阵。以二对一,和东方铭恩合斗青面狼杜宣。公孙万年还是盯着东方铭恩,身形移到哪儿,他那一对眼珠儿就会跟着转到哪儿。一直站着不言不语,毫无动静的高永这时忽然眉头一轩,独眼精光一闪,道:‘以众敌寡,岂是英雄好汉行径?就让高某来领教领教杨家枪法的厉害。’剑光一闪,将杨六郎的攻势引了过来。杜宣怒道:‘哪个要你来多管闲事?’百忙之间,一掌向高永袭去。他是怕高永抢走头功。高永回剑反削,杜宣掌走旋龙,绕着剑身一转,向左一引,挺掌如刀,往高永胸前刺去。因他这一分神,东方铭恩压力顿减,竟可反攻一招石破天惊,一拳击在杜宣手腕上。只气的他哇哇大叫。高永的剑被他这一引,顺势一招浮光掠影,平空划去,逼得他后跃相避。杨六郎在高永回剑反削之际,又抓了一把筷子,采取敌退我进的战术,向高永背后攻去。高永正待再进一步将杜宣逼远,被他一攻,一招风卷瀑布,剑头一转,来战杨六郎。一时之间,战局变得十分可笑。一是杜宣高永合攻杨六郎,一是杜宣杨六郎合攻高永,一是东方铭恩高永合攻杜宣。敌友分明,战局却乱,如此奇观,千载难逢。”

那年轻人本来听得糊里糊涂的,却见左骅和林三和两人一闪,只觉眼前一花,拳风、掌影、剑光,响的响,闪的闪,竟似有四人在混战着。隐隐约约看上去,还能看得出既有杜宣的青面,又有高永的黑脸,既有杨六郎的筷子,又有东方铭恩的拳头。顿时一清二楚,心中赞叹之余,又想林前辈说到高永要动手之前的那个表情,本来“一直站着不言不语,毫无动静,忽然又眉头一轩,独眼精光一闪”,甚是奇怪,其中必有跷蹊。随口便道:“前辈,这个高永难道真的是想跟杜宣争功不成?”

第15章:神功有承传

林三和哈哈长笑,道:“高永自得司徒慕云相救,传以剑法,十余年不在江湖上走动,最近重出江湖,寻到仇家,报了杀弟废眼之仇,余下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在有生之年找到恩人,正式举行一次拜师大礼,从此侍奉恩人左右。之所以投到柴天保帐下,是想柴天保礼贤下士,招揽天下英雄,说不定恩人就在彼处,故而前来。不料这一次柴天保要对付的正是自己恩人,心中便打定主意,纵使粉身碎骨,也要相助恩人。自进客栈,因不见恩人踪影,料想就算自己反助杨、方二人,凭己方三人,也决不是公孙万年他们四人对手,便暂时忍住,不露声色,暗谋良策。”

那年轻人恍然大悟,说道:“难怪他要动手。原来他是想假意擒拿杨六郎,却反助杨六郎他们杀了杜宣。此计大妙!只是杨六郎倒错怪好人,一心想要打杀他。”

林三和道:“高永若是如此想,这样做出来,不出十招,必然会被公孙万年他们三个老江湖看出破绽。高永岂肯冒此大险,露出自己身份?”

那年轻人一怔,旋即又道:“哦!对了!他怕杨六郎伤在杜宣掌下,索性自己动手将他们抓了,不仅在柴天保面前是大功一件,还能保全杨六郎有为之身,日后再暗中设法营救。缓兵之计,使得好!”

林三和道:“你说得对,他这样做是缓兵之计,然而,此计却非他所想,而是已作青年风流公子打扮的司徒慕云想出来的。”

那年轻人惊喜地叫了起来,说道:“传音入密!晚辈倒忘了百姓恩人已经隐在暗处。”

林三和道:“正是!司徒慕云和胡评一战受伤,虽无大碍,但元气已损,眼前加上高永,一共有五个一流高手,自己以一敌五,虽还可稳操胜券,但杨六郎和东方铭恩的身手和他们任何一人的身手相距太远,以二敌一,也挡不了人家几招。只要他们四人缠住自己,分一人去抓杨六郎他们。杨六郎二人一旦有一人受制,投鼠忌器之下,形势依然严峻。所以出不出面,情况差不多。在无内援之下,想要在高手如云的柴天保周围救人,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唯一赌注就是高永的善恶。故而强自运起传音入密,一探之下,知高永肯相助,遂和高永定下此计。打算将杨六郎二人当鱼饵,投入柴天保这条大鱼口中。一旦时机成熟,还可望将柴天保一党连根拔起。好了,长话短说,却说四人如此混战了几招。其中要数杜宣最为吃亏,一心要和高永争功争他不过,却被东方铭恩绊住,又因先前中了他一拳,老羞成怒之下,将一肚子气全往东方铭恩身上发泄。四下里全是他的掌影。过不了几招,东方铭恩被他一掌拍中右肋,肋骨顿时断了三根。被他拿住穴道。杜宣制住东方铭恩之后,要来抢攻杨六郎之际,杨六郎已经被高永剑光耀目,一招飞云流水抵住喉咙,不敢乱动。说时迟那时快,其实自杜宣出手至杨六郎二人受制,还不到一顿饭功夫。”

那年轻人虽然早知东方铭恩在杜宣手下讨不到好处,但是听到他“肋骨顿时断了三根”时,也不由得脸色刷白,轻呼一声。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肋骨,觉得并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林三和道:“再说柴郡主和阿珠被孙纪拦住。柴郡主虽得名师传授武功,阿珠也曾得异人指点,但孙纪的身手又在公孙万年之上,她们连攻带闯,均遭挡回。过不了多久,便被孙纪以隔空点穴的手法,点中穴道。柴天保虽然大获全胜,表面上意气风发,但是心里总是不踏实,杨六郎二人已经被擒,那个威名响遍大江南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百姓恩人却始终没有露面。连掌剑双绝镇中州都伤在他手里,由此可见,他可是个大大的隐患。心中盘算着要用什么计策,将他除了。司徒慕云也猜想自己若不露面,柴天保总是心有顾忌,总会安排下什么毒计来算计自己,心存警惕,虽身在暗处,也步步为营,不敢露出丝毫破绽,以致前功尽弃,害人害己。”

左骅等他说到这里,说道:“好了,四弟,今日就说到这里。”转头向那年轻人说道:“年轻人,接下来这半个月你先将阴阳掌及翻云掌两种掌法的基础功练踏实了。至于司徒慕云救人的实际行动上有什么意外遭遇,以后再说!”

那年轻人心中极是不愿,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遵命。

接下来一连十几天里,林三和细心将司徒慕云的翻云掌和胡评的阴阳掌,一一讲解给那年轻人知晓。那年轻人虽记忆全失,然则与生俱来的悟性却是极高。半个月一晃即过,竟然将这当世两大绝顶高手的二套掌法的口诀与变化技巧,给熟记下来。

然而,一来,这二套掌法一刚一柔,凭那年轻人现在的武功根基,能做到的最多是要刚则刚,要柔则柔,无法做到刚中有柔,柔中有刚,阴阳相济,合二为一。二来,那年轻人本身所具有的内功心法,翻云掌所要求的内功心法,阴阳掌所要求的内功心法,是三个不同的门派的三种内功心法,虽不是截然相反,但内力运行周身所走的路线却各自不同。他一时之间,只能将其练至掌法奇妙莫测令敌防不胜防的地步。不过,经此修练,半月前后的他,已经是判若两人,武功大进。

在林三和转授掌法的日子里,左骅已然不知去向。其实像他这样随心所欲无所不能的人,于红尘浊世了无牵挂,犹如传说中那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地仙活佛。那年轻人一生遭遇虽然是奇中之奇,看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一个凡夫俗子的生死过程而已。

这一日清晨,林三和将那年轻人唤到大厅,说道:“这些天你已经将他们的掌法变化摸透理会。所欠的只是临敌经验与内功修为,这是时间问题,急也急不来。现在就跟你接着说杨六郎、东方铭恩那些与你有关的事。以解你心中所求。”

那年轻人闻言,连忙上前施礼,道:“有劳林先生费神!”

林三和祥和一笑,道:“那日说到杨六郎东方铭恩和柴郡主阿珠四人被柴天保擒住,分别囚在他自己府里两间秘室之中。这柴天保虽然称柴郡主为妹,其实只是柴氏宗族中的一支,跟老柴王一支是近亲,世代走动频繁,沾着老柴王的光,加之他善于钻营,投机取巧,在柴王封地上逐渐崛起,形成一股既官又商的小势力。在未见魔风鬼影的辽王亲笔信时,他已妄想凭自己这股势力颠覆大宋王朝,如今既有辽王这个强大外援,这个野心便彻底暴露出来。魔风鬼影当日被百姓恩人吓得落荒而逃,连夜赶路来见柴天保,转呈辽王信后,将遇上杨六郎一事说了。见柴天保大获全胜,前来祝贺。柴天保在二人面前耀武扬威道:‘其实以杨延昭、方铭等辈,只要小王随便派出一名手下,就能将他们擒来。’魔风奉迎道:‘小王爷府内高手如云,小人早有耳闻。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鬼影却说了句令人扫兴的话:‘小王爷可将那个老不死一并抓来了?’此言一出,柴天保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似的,笑容凝结上一层寒冰,冷冷说道:‘日间在那客栈之中,那个百姓恩人并未露面,想是受伤不轻,躲了起来。这人能够眼看着杨、方二人被抓而不动声色,果然是个厉害的脚****风道:‘小人兄弟二人曾经和他相处过一段日子,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而且善于易容,一向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小王爷千万不可轻敌。据胡先生信中所说,他中了胡先生一掌。就胡先生的身手,他中的这一掌也自不轻。小王爷最好是能够立即下令,秘密监视全城药店。发现可疑人等,一个也不能放过。要不然等他将伤养好,到时将无人可敌。’柴天保想了想,道:‘这话不错,小王立即派人去办。’单身来到柴王府中。”

那年轻人不解的问道:“他到柴王府干什么?”

林三和道:“老柴王身为一方藩王,其身份地位何等之高,若是由他出面处理,全城都会听他命令。柴郡主是他掌上明珠,以柴郡主为人质,要胁老柴王协从他起事,自是事半功倍。这是一种高明做法。”

那年轻人立时明白过来,道:“原来如此。这是曹操那一招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老柴王这一下糟了。”

林三和颔首道:“正是。却说老柴王秉性耿直,为人随和,是个怕事的主儿,听他一说,顿时彷徨无计,六神无主,只求柴天保不要伤了女儿性命。但有所命,无不依从。封闭城门,紧盯药店,大张旗鼓,一付誓将百姓恩人抓到的样子。柴天保如果知道这个百姓恩人就是当年江南名医司徒皓之子司徒慕云,不要被气死才怪。”

第16章:知会四五郎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心中一动,又道:“前辈,鬼影不是说老柴王是个行军打仗的行家么?碰上这等大逆不道的举措,他却彷徨无计,唯命是从。看来关心则乱,果然不错。”

林三和也不置与否,接着说道:“司徒慕云因强运传音入密,内伤更甚,加之年已老迈,气血衰弱,这伤一时难以便好,当日就在客栈运功疗伤。有了高永这个卧底,使他放心多了。只要一边疗伤一边静候高永消息即可。过了一日,到第三日早上,客栈来了两个年轻人,都是一脸英气,令人一看便知是名门少侠之辈。因为他们的举止雍贵之中有一股慑人神惊的大将风度,顿时引起司徒慕云注意。”

那年轻人想了想,道:“啊!那二人必是杨六郎的兄弟。他们竟然会寻到柴王府的地头上?”

林三和道:“他们正是杨四郎和杨五郎。司徒慕云从他们的低声谈话中听出是杨家将,听他们言下之意,居然是有人指引他们到此。心中先喜后忧,喜的是有杨家自己人前来相助,一旦事情有变,还可由他们调动兵马前来讨逆。忧的是他们只有二人,看来身手也是跟杨六郎不相上下,如果来的只是他们二位,司徒慕云宁愿他们快快回去。让他们帮忙,那只会越帮越忙。更何况不知那个指路人是何身份,如果是魔风鬼影或柴天保一党,只是要将他们引来擒住。那就糟糕!”

那年轻人满怀欣喜顿时化为仲仲忧心,忍不住问道:“前辈,那个指引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三和道:“等一下你就会知道。却说司徒慕云又听杨五郎道:‘四哥,那位神秘人将咱们引来这里,便再无动静,看来六弟就在城中。既是这城中有钱有势的人物,咱们干脆就上柴王府去。或许有些线索。’杨四郎道:‘噤声!杨忠的话你莫非忘了?六弟跟踪的是两个武功极高的武林人物。那神秘人又说他被一个有钱有势的人物抓住。看来此事不简单。咱们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杨五郎道:‘有什么简单不简单?管他什么武林人物,目前六弟是落在这城里一个有钱有势的人物手里。要寻回六弟,只有着落在那个大人物身上。若是有武林上的人物插手,正好让他尝尝咱们杨家枪的利害。’杨四郎道:‘五弟的武功为兄知道。不过事关六弟安危,莽撞不得,须得从长计议。’杨五郎道:‘好!兄弟听你的,四哥。你说事情不简单,这从何说起?’杨四郎道:‘第一,六弟是连夜跟踪,你也知道六弟的脾气,他行事极有分寸,他必是发现那两个武林人物有什么可疑之处,方才跟踪前去。要不然,以他的性格,岂会为了一己私忿,而弃身受重伤的杨忠不顾?第二,杨忠曾说那两个武林人物明显身有十万火急的正事急着去办,三番两次不跟六弟纠缠。第三,如今六弟落在一个有钱有势的人物手里。不说六弟跟踪不到那两个武林人物而在途中又多管闲事被抓住的可能。只说如果将这三个疑点放在一起想,那事情就不简单了。很明显,有至少两个武功高强的手下的有钱有势人物正在进行着一件不可告人大事,而被六弟知道了,所以那个有钱有势的人物便将他抓了起来。’”

那年轻人点点头道:“这样分析很有道理。这位杨四郎临事不乱,能够冷静分析事情,极是难得。”

林三和道:“在杨家七雄中,六郎最具将帅之才,五郎武功最强,四郎心机最深,按军种来说,六郎是调兵遣将的元帅,五郎是冲锋陷阵的先锋,四郎是运筹帷幄的军师。他若不是凡事三思而行的主儿,将来也就不会有那些遭遇了。”

那年轻人好奇地问道:“他将来会有什么遭遇?”

林三和哈哈笑道:“这些与你的来历并无相关,反正你日后便知。只说杨五郎听了他的分析,觉得有理。说道:‘四哥,那依你之见,这事要如何应付?’杨四郎想了想,道:‘为今之计,只宜以静制动,仔细留心城中的事,如果为兄料得不错,快则一天,迟则三天,城中必有大事发生。’杨五郎听了这话,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好不容易知道六弟在附近,却反而要在这里呆着别动,只不是要憋死自己么?当下埋头喝酒。司徒慕云暗自点头,心中赞道:好一个杨四郎,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心思稠密,谨慎行事,比之六郎,又胜一筹。若是他们此时鲁莽而为。坏了计划不说,说不定还会先要了六郎性命。”

那年轻人听到这里,不由得感到有些失望,还以为杨四郎会有什么好主意,不料还是一个“等”字,若我是杨五郎,势必要问一问:“如果六弟已经被害,从此便无消息,城中也无大事发生,是不是还要这样等下去?”

林三和看他眼色之间有气,知他还想不透杨四郎此举何意,也不再作解释,说道:“就在他们细声商量之际,门外进来了一人,司徒慕云心中一喜,你到这人是谁?他便是高永。只见他举头四望,满脸焦急之色,显是杨六郎的事有消息了。所以急忙来找恩人,却不知在座哪一个才是恩人所扮。司徒慕云为了慎重,再一次强运传音入密,简单问道:‘如何?’高永脸上一喜,朝天打个哈哈,寻位坐下,喃喃低语道:‘凤影扶郎归,小姐老父危,连番密谋定,城中天云灰。’司徒慕云心下吃惊,哈哈大笑道:‘好酒!好酒!’高永记得是恩人声音,循声而望,一怔之下,立即明白。站起来转身就走。杨四郎正和杨五郎窃窃私语,被司徒慕云这一声好酒吓了一跳,见刚进来的那条独眼大汉,转身出门,未及细想,又见一个青年风流公子出门,心中起疑,朝杨五郎打个眼色。杨五郎性格刚烈,脾气暴躁,却也不是傻瓜,顿时会意。跟踪而去。”

那年轻人道:“前辈,那高永所说的是否就是魔风鬼影要抓杨六郎回大辽,柴王父女的情况危急?”

林三和道:“正是。客栈龙蛇混杂,柴天保的耳目众多,高永武功虽强,却也不敢大意,怕前功尽弃,而害了杨六郎二人性命。却说司徒慕云并非跟高永一道前去柴王府,而是往柴府而来。杨家二兄弟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竟自兵分两路,杨五郎年纪轻,跟踪年纪轻的,杨四郎年纪大,跟踪年纪大的。”

那年轻人笑了一下,暗道:林前辈这话有些引人想错的意思。

果然,又听林三和说道:“他们兄弟二人可看走眼了,还以为是青年风流公子打扮的司徒慕云年纪轻,杨五郎跟踪司徒慕云。司徒慕云是何等样人物,如何不知后面有人跟踪,本待甩掉杨五郎,以便前往柴府打探魔风鬼影动静。忽然心中一动,向一条僻静小道走去。杨五郎自持武功高强,浑然不惧,也不管前面那位仁兄知不知道自己在后面,便跟了下去。司徒慕云越走越快,如此走了吃一顿饭功夫,司徒慕云见四下无人,将身一晃,隐入一片小树林之中。杨五郎见他越走越快,知被他发觉了。心中还道怕了他,更加不惧。直到见他隐入树林不见了。这才停住脚步,略一迟疑,兵书上说到追敌之道,有逢林勿进一说,怕的是敌人在林中埋下伏兵。”

“嗯!”左骅道:“若是在行军打仗,他已经犯了兵家大忌。”

林三和呵呵笑道:“杨五郎若是在三十年后遇上这等事,必定能冷静分析附近情形,做出较为谨慎的选择,而今日的他是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血气方刚的年轻勇将,只那么一犹豫,便跟着钻进树林。东张西望,却不见任何人影。阵阵风起,抬头但见绿叶带着金光,闪闪耀眼,四下里平静得只闻风声。司徒慕云跃在远处树上观看四周动静,确定无人,这才现身来见杨五郎。杨五郎只觉一个眼花,那公子哥儿就悠悠然含笑站在对面十步之处。吃了一惊,暗道:这人身法好快,不知是敌是友?心中惊疑之际,见司徒慕云将身一躬,说道:‘有劳杨将军贵步,小生惶恐!不知将军有何见教?’这一句‘杨将军’叫得杨五郎心神巨震,还好对方似无恶意,不答反问:‘公子见过杨某?’司徒慕云朗声笑道:‘杨家将威震天下,小生仰慕已久,近日能连见杨家三位将军英姿,当真是三生有幸。’”

那年轻人忍不住说道:“司徒前辈好像有些做作。”

林三和一怔,讪讪一笑,道:“是老夫的语气做怪。”

第17章:带伤赴龙潭

林三和正了正色,又道:“只说当时杨五郎见他话中之意竟是见过六弟,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原来公子就是那位留书指引之人。不知公子尊姓大名?还望赐告舍弟六郎下落!’司徒慕云不置与否,说道:‘六郎如今身处险境,不过,暂时并无性命之危。要救他性命却难。’杨五郎急忙问道:‘公子所说的有钱有势之人姓甚名谁?如今将舍弟囚在何处?纵是龙潭虎穴,我杨五郎也要闯他一闯。’司徒慕云道:‘此人身边高手如云,杨将军千万不可鲁莽行事。小生引杨将军到此,是想请杨将军设法会合众位将军,最好是秘密调动一支人马前来压阵。便可保令弟性命无忧。’杨五郎已将他认定是指引自己前来的那个神秘人,看他脸色真诚无诈,知他是真心相助,心中也早有此意,说道:‘在下也有此意,不过,在下各位兄弟正分散四处,寻找舍弟六郎,一时之间,只怕难以汇集来此,更何况如今又和四哥分手——对了,公子!方才在客栈中那个独眼大汉可是公子朋友?’司徒慕云听了这话,‘哎呀’一声惊呼,道:‘糟糕!高兄弟若是事先发觉令兄跟踪倒也罢了。只怕令兄行踪隐秘,跟踪他进去府中,却如何是好?’杨五郎还听得糊里糊涂的,又听他道:‘杨将军且在此稍候片刻。老夫去去就来!’这一个着急,就将‘小生’说成‘老夫’。杨五郎又是一怔,眼前一花,司徒慕云已经不知去向。”

那年轻人说道:“正是。嗯——前辈,其实,就杨四郎杨五郎跟踪司徒慕云高永这事儿,有一点令人难以置信。哪里有人听得人家说了一句大声的话,就怀疑人家,就丢下正事儿不管,无缘无故去跟踪人家?”

林三和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世间很多事情就只因了这个‘突发念头’,而节外生枝或峰回路转,将原本的事情变得更坏或意想不到变得比想象的好!像杨家兄弟一样,要不是这个‘突发念头’,误打误撞,正好选中正主儿。也不知要在客栈等到何年何月?”

那年轻人缓缓点了点头,暗想事情果真如此,由此可见,世事果然难料。

林三和接着说道:“高永因偷听到柴天保和魔风鬼影的对话,得知柴天保已答应他们将杨六郎带回东辽。知道事态紧急,寻个机会溜出柴府,暗示司徒慕云后,匆匆回府,因做了这件好的亏心事,心中揣揣不安,一路竟无发觉后面有人跟踪,进柴府时正逢柴天保宣布明日为魔风鬼影二使设宴饯行。却说杨四郎跟踪到柴府门下,暗想这独眼大汉不知何事鬼鬼祟祟,既进得柴府,必是柴府中人。方才隐隐约约听他说什么风影、郎归,莫非说的就是六弟杨六郎?这里是柴王爷的地盘,看这柴府建筑宏伟,显然就是有钱有势人家。别不是六弟撞破了柴府主人什么,被他擒住了吧?杨四郎越想越是如此,目标一旦锁定,心中反而更加冷静。衡量敌我形势,觉得若是单枪匹马闯将进去,也是于事无补,白白饶上自己不说,由此害了六弟,那就更加不该了。”

那年轻人道:“这个杨四郎果然不简单。居然猜到杨六郎就在柴府。更难得的是他居然能强自忍住不冲动,进去救人!若是换成杨五郎,早就硬闯进去要人了。”

林三和道:“这便是杨四郎过人之处。他想来想去,觉得现在自己势单力孤,无法与之周旋。继而又想起五弟跟踪那公子哥儿,那公子哥儿和这独眼大汉若是一路的,只怕他们已经动上手了,凭五弟身手对付一个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儿,应该不至于落败。好歹抓他一个来问一问,自然就知道真相。”

那年轻人笑了起来,说道:“这回儿他可猜错了。”

林三和也笑了笑,说道:“他们虽是做将军的料,却不是走江湖的料。江湖上所遇的诡计多端之辈要比行军打仗所遇到的多很多。所谓兵不厌诈,兵法上的奇谋妙计是很多,也很绝,却只是取决于做将军元帅的人用与不用。而走江湖,靠手脚上的功夫外,还要靠脑子,而且大都是各行其是,凭一时意气的有,凭一时兴致的也有,凭一时利益的更有。正所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阴谋诡计简直是无处不在。年轻人,以后你在江湖上行走之时,千万要小心谨慎。俗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虽不该有害人之心,但是防人之心却是应该有的。”

那年轻人闻言,正色道:“前辈教诲的是。有道是画猫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林三和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不错!说不定老夫现在所告诉你的也是骗你的。”

那年轻人脸色一变,连忙站起身来,纳头便拜,说道:“晚辈无心之言,前辈千万莫怪!晚辈——”

林三和哈哈大笑,将他扶起,说道:“老夫这话是重了一点,但是,凡事无绝对。总之,只要你立身处世对得起天地良心,万邪不侵,身正不怕影斜,又怕什么阴谋诡计的。”见他面色灰白,诚惶诚恐,垂手而立。便含笑推他坐下,说道:“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却说杨四郎主意一定,便回来处寻找杨五郎,途中遇见公子哥儿打扮的司徒慕云,杨四郎本是一惊,司徒慕云见四下无人,便向他细细解说一番,杨四郎对他将信将疑,随他同到杨五郎处方才全信。司徒慕云遂将魔风鬼影要抓杨六郎回辽请功之事说了。事态紧急,当下兵分两路,杨氏兄弟赶回天波府调兵遣将,秘密前来擒拿叛逆。司徒慕云则赶到柴府,打算跟踪魔风鬼影东归,恃机截下杨六郎。分手之前,司徒慕云将他们易容成一对年轻夫妇。”

那年轻人忍不住笑问道:“前辈,他们都是堂堂男儿之身,扮成女子岂能掩人耳目?又是哪个扮成妇人?”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易容之术几近可以假乱真,经他这一打扮,本来神态英气之中就带有一丝温文的杨四郎,要变成俊俏的媳妇儿,倒也不必大费手脚,杨四郎也正因为有了这一次做女人的经验,所以才能逢凶化吉,因祸得福成就另一门好姻缘。”

那年轻人道:“前辈,杨四郎今后还要扮一次女人吗?”

林三和点点头,说道:“还有一次。其实这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因为城中因柴天保要抓司徒慕云而致城门搜查甚严,易进难出,打扮成一对回娘家的年轻夫妇,最是容易蒙骗过关。却说司徒慕云和二杨分道扬镳,单身潜到柴府附近,等候魔风鬼影出现。听得柴府下人交谈说明日公子要大摆宴席为二位贵客饯行,心里了然,放下心来。此刻已是午尽未初时分,日头高照,四下里罕见行人。司徒慕云因早上又运传音入密,牵动伤势,内伤复发,只得又找一处秘密所在运功疗伤。”说到这里,林三和走出厅外,看看天色。

此刻已是酉初,天地一片橙黄。花径传来幽香阵阵,沁人心脾。有一种教人百感俱消,心静神宁之感。

那年轻人随着行至林三和身旁,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吁出,杂念顿消,心灵澄明,缓缓说道:“好一处世外桃源!前辈,待晚辈俗事一了,便还回来长伴前辈左右,可以吗?”

林三和微微谓叹,轻轻吟道:“青山绿水处,闲云野鹤身;红尘黄土中,真假都是空。”吟罢。朗声长笑,道:“年轻人,今日就到此为止,吃过晚饭,你将老夫所教内功心法练习几遍。今后早晚便是如此,将杨家枪法、惊鸿幻步、天圣阴阳掌和三绝翻云掌反复练熟了。”

那年轻人一一应着,反正这些都与己有莫大好处。心中不再有一丝埋怨。

次日,林三和依然将他唤到厅中,说道:“昨日说到司徒慕云守在柴府附近,一边疗伤一边监视柴府动静。入夜之后,已经行毕十二大周天,内伤大有好转。此刻夜深人静,忽起一阵疾风,风声中,夹带一丝人声,从柴府中隐隐约约传出来,司徒慕云大感惊异,遥看柴府之中一片黑暗,正是人畜熟睡之时,居然还会有人在说话?莫非是有人在说梦话?一时好奇,悄悄寻人声掩进,来到传出人声之处,竟然是柴府后门。此刻有人正在开门,耳边传来的人声说道:‘请二位特使转复贵上,小王不会令他失望就是。’另一人道:‘小王爷放心!我们兄弟也必定不负王爷重托。’司徒慕云一听这两个声音,心中暗叫侥幸,原来说话者正是柴天保和魔风。”

第18章:英雄热泪淌

那年轻人轻呼一声,说道:“柴天保果然狡猾,明里说是明日,暗里却提前在夜里。果然侥幸!”

林三和见他一想就通,心思逐渐敏捷,心中暗喜。续道:“在日间,柴天保当庭广众说明日设宴为特使饯行,其实已经跟魔风商量好提前在夜里启程。为的是要顺利将杨六郎押回东辽。幸好司徒慕云来得及时,碰到他们刚刚出门。司徒慕云为了不打草惊蛇,打算跟在魔风鬼影身后,看准时机救人。魔风鬼影虽然启程得早,但对方是大名鼎鼎的百姓恩人,就算兄弟联手也自量远非敌手。故而还是小心翼翼,不时东张西望,就像是两只偷腥的夜猫,上马之后,立即策马飞驰。司徒慕云见杨六郎被横放在魔风马上,手脚垂软,不知死活。一转眼,密如急雨的铁蹄声由近及远而去。不敢怠慢,施展开惊鸿幻步,紧紧跟去。惊鸿幻步由他施展开来,当真是流星赶月,御风而行。若是在白天看去,两马一人,一前一后,犹如三道灰影,一晃即过,一闪即没。”

那年轻人挢舌不已,失声道:“司徒前辈他居然能徒步追奔马?”

林三和淡淡一笑,说道:“司徒慕云跟出四五里,来到一处荒山前,觉得这是下手的好地方,提劲发足,一闪便到了马前,侧身一让,左手一抄,将魔风手上的缰绳一把夺过。硬生生将一匹奔马拉住。那骏马吃力不住,长嘶一声,前蹄腾空而起,几乎仰身而倒。魔风见机得快,在缰绳被夺之际,双手紧抓杨六郎后背,腾空跃起。司徒慕云弃了缰绳,纵身飞起,扑向魔风。魔风心中连声叫苦,哪里敢和他交手?百忙之间,在空中将身一扳,使个千斤坠,双足堪堪着地之际,立即带着杨六郎的身子,翻身滚过马腹。司徒慕云深知若是让他站定,以杨六郎为人质,自己空有一身武功,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处于被动,故而不容他有丝毫喘气机会,如影附形,一招灵猫戏鼠,犹如一只大白猫,前爪一前一后,要往老鼠前爪抓去一般,就望魔风双手击去。”

林三和说到这里,猫身下来,作势灵猫戏鼠,又道:“这是他自创的武功小虎拳。日间阿珠曾用它来和玉面修罗孙纪交手,一来对手武功高出她数十倍,二来是她的内功修为还不够。所以被孙纪擒住。这一回由创始人司徒慕云使出来,虽然只是这一招,但是这一招已经能够击中魔风双手。魔风吃痛不住,松手放开杨六郎。司徒慕云正待夺人之际,身后异风骤起,反手一抓,着手却是一条软鞭。司徒慕云沉声喝道:‘撒手!’只听身后砰的一声巨响。原来是鬼影出手偷袭,自持天生神力不放手,被司徒慕云随手拉下马来。本来两马忘情奔驰,魔风被截,翻身下马,狼狈躲闪之际,鬼影居然策马奔出已有十余丈,待他掉转马头,挥鞭偷袭,正值司徒慕云要夺过杨六郎。司徒慕云将鬼影拉下马来,看也不看,已经将杨六郎抱起来。自他截下魔风到夺过杨六郎,一连贯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快得几乎连当事人魔风鬼影都来不及应变。”

那年轻人听司徒慕云居然能够拉住奔马,举手投足夺过杨六郎,听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忘了喝彩道好。

林三和道:“魔风鬼影自知大敌在前,并肩而立,严阵以待。司徒慕云见杨六郎像是中了迷药,昏迷不醒,从怀里掏出自制解毒丸,喂他吃下,将他放在地上。这才转身面对魔风鬼影。魔风鬼影见夺人的居然是一个公子哥儿,大感意外。魔风转念便知眼前的公子哥儿就是百姓恩人所扮。鬼影却已经高声喝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敢来破坏你家爷爷好事?’司徒慕云怒道:‘好你个不长眼的东西,已经死里逃生,竟然不知悔改,更变本加厉,为虎作伥。我且问你,你们可还记得当年竹林疗伤后,所立下的誓言?’魔风道:‘恩公息怒,当年蒙恩公相救,竹林疗伤,所立誓言时刻铭记于心。从此以后我兄弟二人自当洗心革面,弃恶从善,行侠仗义,救死扶伤,不负恩公救命之恩。若违此誓,天诛地灭!’司徒慕云见他还记得誓言,气便消了一半,点点头道:‘好!既然记得,却为何要投敌国,谋叛逆?杨家将一门忠烈,你等却为谋私利,将他掳掠东归。难道这便是弃恶从善了?’说得魔风鬼影哑口无言。杨六郎服下解毒丸,悠悠醒转,知道自己处身何地后,失声痛哭起来。说道:‘请恩公为铭恩报仇!’说罢,哭倒在地。”

那年轻人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嗖”的站起来,颤声说道:“报仇?莫非东方铭恩他——他——已经遇害?”

林三和不为所动,说道:“司徒慕云听了这话,心头巨震,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问道:‘你——你,你说什么?’杨六郎哭道:‘铭恩兄弟他已经被柴天保命人毒死!’司徒慕云耳里只觉嗡嗡作响,一时之间,天旋地转。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出身,本就是满脑子之乎者也,又是名医之子,看过不少生离死别的悲惨场面,先天生就和后天修来了一副近乎偏激的慈悲心肠。被逼弃文从武,行走江湖至今虽有六十余年,他却从未杀过一人,就算是看到有人杀人,不分好坏,他都会前去阻止、救人。要不然当年他也就不会救魔风鬼影了。这一次听到东方铭恩被害身亡,怎不叫他心痛?一来,他和东方铭恩相处不过短短数日,因其出身名门,举止谈吐和自己十分相似,和他谈得十分投机;二来,他曾答应过东方铭恩,待杨六郎事了,就要到东方世家质问东方辰光逐妻杀子的原因。”说到这里,林三和见那年轻人魂不守舍,并没有在听他说话,知他心中必是心痛东方铭恩之死之余,又喜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份,居然就是名扬天下的杨家将之一杨六郎。林三和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他也听不进去,干脆不说。静静看他反应。

那年轻人果然如他所料,想到东方铭恩已死,自己自然便是那个没有死的杨六郎。一时之间,心海翻腾,极力想要回想起以前的事,却是一件也想不起来。脸色忽青忽紫,忽白忽红,感到十分痛苦,十分艰辛,斗大的汗珠不断地从两边太阳穴渗出,汇成一道道汗流,顺颊而下。

忽然之间,只见他仰天一声大叫:“啊——”

林三和在他余音中缓缓吟道:“清心须寡欲,心静神自凝;意乱急中生,神浑徒自伤;从来世间事,随缘莫强求,时来运自转,云散见月明。”

那年轻人闻言,心神俱震,闭上双眼,反复默念林三和方才所说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喃喃念道:“从来世间事,随缘莫强求!”

林三和道:“不错。时来运自转,云散见月明。不要管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也不要管你以前是谁,杨六郎也好,东方铭恩也好,还是其他人,总之,你是一个好人,一个解围济急、行侠仗义的好男儿,一个顶天立地、为国为民的英雄!”

那年轻人缓缓点头,道:“前辈教导得是!做人,就要做一个好人,一个急人所急的好人。”

林三和见他已经平静下来,接着说道:“咱们接着往下说。却说司徒慕云听到东方铭恩死讯,十分痛心,一个脚软,摔坐到了地上,泪流满面。魔风鬼影一看这是个逃走的大好机会,对望一眼,心有灵犀一点通,将一身功力提至极点,施展开自家轻功,没命地向前奔去,只一眨眼间,两道人影就隐入夜幕不见了。四下黑茫茫一片,只剩下两个泪人,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们一个是历经无数风浪对人生已经消极到了极点的百姓恩人司徒慕云,一个是在沙场上出生入死就算刀斧加身也决不低头的杨家将杨六郎。这一老一少,现在居然为了一个相识不到十天的东方铭恩,流下伤心虎泪。过了许久,司徒慕云回过神来,擦干眼泪,发觉魔风鬼影已经逃得无影无踪,心中一惊,登时清醒,将杨四郎杨五郎被人指引寻来一事,向杨六郎说了,杨六郎大喜。司徒慕云又说道:‘老夫冒名作那个指引人,请令兄前往调兵遣将来此讨逆。想来此刻已然出城。小将军不妨先回客栈安歇。老夫要回恶贼府中,将铭恩尸身带出,然后一把火将柴府给烧了。’杨六郎本想同去,但自知同去只是徒让恩公分心,再者自己已有二天二夜没睡过好觉,身疲力尽,需要休息,便不多说。”

第19章:将门有好汉

林三和顿了顿,接着又道:“杨六郎当下只将进入柴府的所见所闻简略说了,说到东方铭恩遇害时,杨六郎声泪俱下,痛心疾首道:‘柴天保带人来到房中,让魔风鬼影将晚辈带走,随后叫一个胖老头一掌把铭恩兄弟毙了,那胖老头自持身份,不愿动手。那时走出一个书生来,说他最近炼成一种毒药,性子极烈,拿狗儿已经试过,从未在人身上试过,想让铭恩兄弟试试,晚辈二人毫无还手之力,晚辈眼睁睁看着他将毒药喂入铭恩兄弟嘴里,只一会儿,铭恩兄弟就毒发身亡了。那些毫无人性的畜牲,居然还齐声叫好。’司徒慕云听得银牙暗咬,心想那个胖老头定是公孙万年,而那个书生却不知是何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老夫誓要将其擒来,好好惩戒一番,以慰铭恩在天之灵。长话短说,他为了安全起见,在问明柴府路径之后,将杨六郎打扮成一个早起的柴夫。施展轻功,往柴府而去。转眼到了柴府门外,翻墙而入。这时是三更天,连夜里巡逻的家丁也已偷懒躲在暗处睡觉。司徒慕云经杨六郎事先说明,显得轻车熟路,轻而易举来到关着东方铭恩的囚室外。见四下并无一人看守,心中诧异,轻轻推门而入,房内那里有人?司徒慕云心如刀割,看此情形,东方铭恩的尸体必定被他们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那年轻人听到东方铭恩被害的情形,恨得咬牙切齿,双拳紧握,眼中几乎冒出火来。恨声问道:“前辈,那书生可就是玉面修罗孙纪?”

林三和也不答话,续道:“只说司徒慕云将柴府前院后院寻遍,并无一处松土新掀,正待抓一家人来问,耳边忽然响起一丝衣襟之声,知有两个夜行人驾临柴府,不知是敌是友,暂时躲在一株叶子茂盛的大树上,静观其变。只见来人伏在房顶,看着比邻相接的柴府房楼,显然是难以抉择什么,听得一人悄声说道:‘忠哥,你看六哥会被关在哪里?’另一人茫然说道:‘没想到只是一个亲戚,便有这么大的家院。这个柴天保果然不简单。七爷,依小人之意,不如先抓个下人来问一问。’”

那年轻人轻呼一声,脱口而出道:“是七弟和杨忠。”他本来要说杨七郎的,想到自己八九不离十就是杨六郎,索性就叫七弟。

林三和微微一笑,颔首说道:“来人就是杨七郎和杨忠。这杨七郎天生异相,和六位兄长截然不同,长得像个灶王爷,又像是捉鬼的钟馗,脸黑眼大,嘴阔鼻高,虽然不过十七八岁,却身高九尺,声如洪雷,神力惊人,年少气盛,行事一向风风火火,凡事做了再说。身手在杨家仅次于杨五郎。有人还说他是黑虎星下凡。因年纪最为相近,故和杨六郎最为要好。这一回听到六哥陷身柴府,浑然不顾后果,单身匹马,迫不及待就来相救。杨忠对杨家铁胆忠心,和杨六郎更是肝胆相照的铁哥儿们。他回杨家养伤不多日,便坚持要随众人出来寻找杨六郎。杨忠有心先夜探柴府,但知此行凶险,也是孤身一人前来,一前一后,相遇于途中,结伴同来。”

那年轻人跺足道:“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他们也太大胆了!若有一个三长两短,叫我今生如何安心?”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一听他们这一对话,便知是杨七郎带人来了,心中一喜,又是一惊,原来是想杨家的人马这么快就来了,原是一喜,仔细一听,知道来的只是他们二人,遂由喜转为惊。暗暗替他们担心。有意暗示他们离去。却已经来不及了。公孙万年正好出来如厕,他们的行踪如何逃得过他的眼睛?公孙万年发觉后,立即跃上房顶,要将他们揪下来。杨七郎浑然不惧,嘿的一笑,挺枪迎前,就抖出一个枪花。公孙万年倒也见多识广,咦的一声,惊讶道:‘杨家枪法?你是——’杨七郎大为得意,说道:‘知道厉害就快些放了我六哥。’说这话时,已然搠出几枪。公孙万年徒手招架,一来仍有睡意,二来看对方不过是个大孩子,本想用三成功力就够了。不料杨七郎天生神力,这几枪只搠得他双臂酸痛得有些麻痹,不由得赞道:‘好臂力!’杨七郎见他只守不攻,料道这胖老头没多大能耐,轻笑一声,道:‘好东西还没拿出来呢!’嗖嗖嗖三枪刺向他胸口。”说着,作势虚空刺了三下,问道:“这一招叫什么来着?”

那年轻人随口说道:“指点三军。”

林三和微微点头,接着又道:“却说公孙万年已经收起轻敌之心,这三枪虽快,又如何伤得了他?杨七郎得理不饶人,左几枪右几枪,快得令人应接不暇。呼呼破空之声,竟如声声闷雷,端的是声势惊人!你说,他这几枪又叫什么?”

那年轻人道:“声东击西。”

林三和接着又道:“枪本是兵器中的王者。有道是一分长一分安,一分短一分险。公孙万年吃亏在赤手空拳,杨七郎又是神力过人,枪法纯熟。一老一少,居然对拆了好几招。能和公孙世家大当家对拆这么久,无怪乎他的身手在杨家是数一数二,果然名不虚传。他们这一吵动,住在柴家的那些江湖高手已经被惊醒,纷纷纵上房顶,因自持身份,不愿以大欺小,以众欺寡,只是围在四周观战。”

那年轻人听到这阵势,紧张得不自觉站起来,双拳紧握。

林三和道:“在树顶躲着的司徒慕云看了这阵势,暗暗心惊。只听得一声暴喝,公孙万年一拳击向杨七郎,杨七郎横枪当胸一挡,公孙万年这一拳不偏不倚击在枪身。只听喀喇一响,枪身断成两截,公孙万年拳击之势未尽,竟中杨七郎胸口。”

那年轻人听到这里,惨叫一声“七弟!”竟自晕了过去。

林三和料不到他会如此,连忙俯身将他唤醒,叫悠然童子端来参茶让他喝下安安神,说道:“你不用急,杨七郎他身壮如牛,公孙万年这末势一拳,只是将他打得胸口一痛,侧身一让,乘机枪头一甩,反将公孙万年右背划了一道长长血口。公孙万年因见四周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以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大欺小跟一个小辈动手,已经惹人笑话。拆了这么多招,居然不能将他制住,老脸挂不住。老羞成怒之下,全力击出一拳。没想到虽然击伤他了,他还能反击,将自己右背划伤。一时之间,犹如一头怒狮,施展出自己的成名绝技‘龙虎十二勾’,将一双肉掌当一对金银长勾使用,一招‘攀天勾月’,右手从上而下斜斜勾落,顿时勾住杨七郎衣领,‘嘶’一声响,已经将他衣服撕下一大片。”说着,索性叫悠然童子去练功场拿来诸般兵器,挑了一对龙虎勾,舞了起来,一面又道:“他能靠这套武功成名,足见这套武功有其厉害之处。幸好当时他是赤手空拳,要是有长勾在手,这一招‘攀天勾月’已经要了杨七郎的小命。”

那年轻人看着林三和施展“龙虎十二勾”,暗暗心惊,只见他左勾忽向右,右勾忽向左,本应往上,双勾一转却往下,本是往后退,双勾一挺反向前。一时之间,周身已被金银两道光芒裹着。端的是攻守难料,鬼神莫测,兼之劲力四溢,令人难以近身,威力之大,几近勾法之巅峰。

林三和道:“杨忠为了方便,并没有带枪,本见杨七郎将枪法施展到这个程度,自己根本插不了手,一下子又出现这么多敌人,站在一边干着急。又见杨七郎中拳断枪,情急之下,挺身而上,和杨七郎并肩来战公孙万年。却哪里抵得住公孙万年的攻势?没有几招,杨七郎和杨忠连遭凶险,眼看就要命丧公孙万年之手。司徒慕云正待出手相救。就在这时,陡然间,一声响彻云霄的清啸中,一条人影拦在三人双方中间,双掌分扬,将杨七郎二人逼退十余步,身子一轻,居然翻身摔下房顶去。而公孙万年也被他逼退五大步,喀喇响了五声,踩碎了五处房瓦。众人因杨七郎他们已经下去,纷纷跃下房顶。这时,连柴天保也被吵醒了,在众家丁簇拥下,神色显得有些不安。”

那年轻人问道:“前辈,那出手之人是谁?”

林三和道:“出手阻止公孙万年杀人的人,正是书生打扮的孙纪。”

那年轻人大叫了一声“书生”,说道:“原来真的是孙纪毒死铭恩兄弟的!”

第20章:擒贼先擒王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见他出手阻止,虽只双手一扬,却已看得出他的功力非常浑厚,其武功只怕不在胡评之下,暗暗心惊,想道:想不到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果然不负玉面修罗盛名。看他这身打扮,多半就是下毒害死铭恩的凶手。他的出手只怕会对杨七郎不利。却听孙纪朗声说道:‘公孙先生息怒,何必跟小辈们一般见识?’又对杨七郎道:‘你们是何人?半夜三更为何鬼鬼祟祟跑到房顶?’杨七郎昂首说道:‘我是杨七郎。我来找我六哥。识相的快将我六哥放了。’柴天保脸色一变,却听孙纪哈哈一笑道:‘你就是杨七郎?笑话!笑话!’杨七郎道:‘你又是谁?难道不相信我就是杨七郎?’孙纪笑道:‘不是不相信,而是知道你们根本不是杨家的人。’柴天保想来对这个孙纪大是看重,听他一说,脸色顿时缓和下来。杨七郎大怒,喝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孙纪笑吟吟道:‘杨六郎我见过,长得可说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哪里像尊驾这副模样?’神色之间,充满嘲笑之意。此言一出,群豪轰然大笑起来,杜宣更是说道:‘孙兄你不知道,他是杨业跟一头黑母猪生的怪种。’杨七郎气得脸色发紫,扬起一截断枪就向杜宣掷去。”

那年轻人也是气得浑身发抖,一掌击在椅子扶手上,顿时将扶手击得木屑纷飞。怒道:“士可杀而不可辱!孙纪你欺人太甚!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林三和道:“杨七郎不再争辩,强忍怒气,说道:‘哪一个是自称小柴王的柴天保?站出来说话。’孙纪脸一沉,不悦的说道:‘大胆小子,小王爷的名讳岂是你随便叫得的?快快从实招来,你们二人来此何干?’杨七郎不再理他,举目往众人逐一望过,目光落在群星捧月般的柴天保身上,只望得柴天保打了个寒噤。杨七郎冷冷说道:‘你就是柴天保?’柴天保到底是有野心要做皇帝的人,更何况身边又有这么多高手,当下深呼吸了一下,昂首挺胸,神情自若地说道:‘正是小王。你待如何?’杨七郎道:‘我六哥呢?赶快将他交出来。’柴天保嘿嘿干笑道:‘杨六郎确实来过本府,不过现在走了。小将军既然来了,就让小王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孙先生,有请贵客!’孙纪应了声‘是!’嬉皮笑脸向杨七郎二人走去。”

那年轻人吃了一惊,说道:“不好!听他言下之意,是要留下七弟。”

林三和缓缓点头道:“柴天保听他口口声声叫杨六郎作六哥。纵然不是杨七郎,也必定是跟杨家大有关系,放他回去,只怕会引得杨家全家出动,那就麻烦了,唯有将他留下。万一走漏风声,或许能当个人质。杨七郎这时才意识到危险,但生就一副英雄胆的人,心里哪里有个怕字?朗声笑道:‘你这话客气了。反正我一日不见我六哥,就一日不走。看你能耐我何?’耗上了。不用孙纪动手,自己带着杨忠,就往柴府大厅走去。司徒慕云在暗处看得有些糊涂,隐隐觉得有些意外,他知道杨七郎之所以不走,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知道自己走不了。他感到意外的是,孙纪的表现,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其心计居然也是一样。不知他今晚为什么会这样。借此机会,掩身来到大厅瓦顶,向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面仔细一看,共有十余位武林高手,杜宣、余氏兄弟、高永均在其中,差不多全是江湖上成名已久人物,心中暗道:柴天保果然有野心,请了这么多武林高手,这其中多半还是近几年已不在江湖走动的世外居士、山野悠隐。唉!他若只是靠这几个乌合之众,就想颠覆我大宋王朝,却也是痴人说梦,绝无可能的事。”

那年轻人垂泪道:“司徒前辈所见极是。柴天保也必是想到这一点,才要擒住柴郡主以令柴王,擒住我七弟以令杨家。他却不想想,柴王可为郡主听命于他,我杨家却绝不会为了七弟而听命于他,背叛朝廷!七弟此番深入虎穴,必定凶多吉少!”

林三和目光充满赞许之色,颔首说道:“正是如此!那柴天保利用父慈女孝的天性优点,能达到他操纵柴王府势力的野心,却不能令赤胆忠心的杨家将俯首称臣。只说当时杨七郎昂首挺胸,有持无恐进得厅来,招呼杨忠坐下,干脆闭目养神起来。柴天保见这气势,倒是不敢大意,招呼孙纪及杜宣来到跟前,附耳密语几句,孙纪和杜宣便自行出厅。司徒慕云暗惊,因有高永在场,杨七郎一时半会儿不会有问题,便纵身远远跟在孙、杜二人后面,想看看他们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跟着二人转了几条街,来到本地衙门门外。杜宣向来急功好利,上前敲起门来。孙纪站在他身后,司徒慕云远远的只见孙纪突然一掌击在杜宣背后,显然力道十足,竟将杜宣击得破门而入。”

那年轻人又惊又喜,激动地站起身来,说道:“竟有此事?那——那孙纪竟是好人了?”

林三和微微一笑,说道:“当时司徒慕云又惊又喜,他知孙纪这一掌是全力施为,那杜宣武功虽强,猝不及防之下,中此一掌,也是必死无疑。杜宣恶名昭著,死有余辜,先不说孙纪是好是坏,能在此关头将他除去,已是替天行道的一件大好事。司徒慕云还来不及细想,又见他穿门而入,奇怪的是此刻方入五更,衙门里却是人头涌动,满是衙役捕快,见孙纪进来,都涌了过来,司徒慕云因孙纪武功极高,怕他发觉,只是远远跟着,看着他对一人说了几句话,那人也说了几句话,双方略略交谈了一会儿,孙纪转身出来。原路而回,司徒慕云还是远远跟来。见他来到柴府门外,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司徒慕云一惊,但见他出手除去杜宣,未必是个坏人,心中挂念杨七郎,依然来到厅顶,还未来得及细看厅中情形,耳根一动,已经听到远处有一大队人马向柴府掩进。”

那年轻人说道:“想那柴天保见七弟如此大胆,准是怕我杨家大队人马随后赶来,便叫孙纪和杜宣前去衙门调动人马,前来助阵。这时一定是衙门的人到了。”

林三和笑道:“孙纪和司徒慕云都是来去如风的人物,那些衙役哪能像他们这么快?这时来的是杨家一干人马。”

那年轻人雀跃而起,拍手笑道:“好极!好极!我爹娘和各位哥哥终于带人来了。七弟可保无恙!”

林三和道:“果然不出柴天保意料。杨业夫妇因半夜不见了幼子七郎,心想必是往柴府来了,不敢怠慢,连忙点齐人马赶来。司徒慕云本来也是想,来的必是衙役,等他们近前一看,为首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身高九尺,颌下微须,手持金刀,威风八面,女的虽是半老徐娘,却也风韵尤存,杏目含威,一介女流,也自有一股摄人英气。他们身后是五个雄赳赳的青年,杨四郎和杨五郎也在其中。最后是约有二百之数的轻装汉子,胸前各自绣有一个‘杨’字。司徒慕云一看四五郎就已经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心中立即松了一口气。只见杨业夫妇在门口停下,命杨大郎带人到东首,杨二郎带人到西首,杨四郎杨五郎分别带人守住南北。杨三郎跟着自己,分派完毕,正待敲门,门已经开了。原来厅里的武林高手有的已经发觉门外有人,柴天保料想衙役不会来得这么快,定是杨家的人来了,自忖己方高手如云,又有衙门一帮人马,不用怕他,便命人开门相请。杨业夫妇带着杨三郎及众家将鱼贯而入,来到厅中。这时,公孙万年和一个人称神鞭花靖的人分别扣住杨七郎和杨忠。杨七郎大喜,叫道:‘爹!娘!你们来了!’杨业怒哼一声,说道:‘大胆逆子!真不知天高地厚!’柴天保嘿嘿干笑道:‘想必这位便是威震天下的杨业将军。小王久闻威名,深恨无缘一见。今日幸会,喜不自胜!’杨业念他毕竟算是个王亲,面子上不想给他难堪,微微躬身,说道:‘杨业深夜贸然到访,还望柴公子恕罪!’司徒慕云见杨家将来了二百余众,都是身经百战之兵,恐怕也困不住柴天保这帮武林高手,更何况杨七郎又在敌手。显然这一战,杨家将绝无胜算。趁着柴天保在和杨业说客套话的时机,再一次强运传音入密,对高永说道:‘高兄弟,你趁此良机将柴天保抓住,逼公孙万年他们放了杨七郎。’”

那年轻人大喜,说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司徒前辈此计妙极!”

第21章:群雄聚一堂

林三和笑道:“正是。司徒慕云能够审时度势,随机应变,这也是他最大的优点。只说高永一听这话,脸色一喜,知道恩人已经到了,当下就将站在自己前面有持无恐、得意洋洋的柴天保擒住。在场的各人哪里料想得到会有此骤变?不仅杨家将惊愕不解,就连柴天保他自己也是脑子一片空白,高永得手之后,立即说道:‘得罪了,小王爷!恩公有令,立刻放了杨七郎二人。’柴天保问道:‘恩公?什么恩公?高壮士,你……你想造反不成?’高永哈哈大笑道:‘造反?到底是谁想造反?闲话少说,快快放了杨七郎,否则休怪高某手下无情!’柴天保气得脸色发紫,说道:‘好你个高永,小王一向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是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高永沉声道:‘好!高某是无耻小人,那倒要先问问你,为谋一己私利,不顾天下百姓生死,勾结外寇,逆谋造反,这样一个自私自利、通番卖国之人,又算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当日高某初来之时,你是如何说的?而今又是怎么做的?’这话一出口,那些武林高手当中,有好几个暗暗点头,余岱银更是说道:‘大哥,高兄弟这话不错,咱们兄弟虽然没做什么好事,可是也不能就这样跟着小王爷胡闹,成功自是扬眉吐气,如果一个不好,咱们可就遗臭万年了。’余岱金点点头,将这话说了一遍,余岱银道:‘二弟说得不错,咱们虽然无法做到流芳百世,却也万万不能做那遗臭万年的人。咱们想过的是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小王爷的好意,咱们恐怕受不了了。大哥的意思是,咱们兄弟,不做好人,不做坏人,只好做个散人?’余岱金又点点头,将从‘大哥至散人’的话说了,余岱银说道:‘正是!大哥,那咱们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余岱金又点点头,将从‘大哥至之人’的话说了,余岱银道:‘虽然江湖上最瞧不起的人是言而无信之人,但如果大事不成,天下百姓都会瞧不起咱们。咱们就算让江湖上的人瞧不起,也不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瞧不起。大哥这是择其轻者而为之,小弟也是此意,那咱们留在这里也是多余的了。走吧!’这一回余岱金不再说什么,和余岱银齐身一纵,跃上房顶,接着一闪,便没了人影。竟不向在场众人看上一眼。”

那年轻人啧啧称奇,说道:“这对兄弟果真是世上绝无仅有的,见识上竟要比人高上一筹。”

林三和笑道:“他们虽然不能算是好人,却也决不是坏人。就因了他们这一段对话,那些武林高手有几个心里已经在打退堂鼓,但江湖人一向对‘信义’二字看得极重,甚至甘为信义舍弃性命。是以心里想退,却也不敢像余氏兄弟那样,说走就走。原来柴天保在招罗这些高手的时候,使出了浑身解数,或投其所好,或恩威并施,或欺瞒诱骗,就像他邀请高永、孙纪之际,便是假意要创立一个卫民党,为民请命,替天行道。这时走了余氏兄弟,孙纪、杜宣未回,高永倒戈,柴天保遭擒,有些人已萌退意,柴方气势锐减。却说杨业听了高永此言,高声喝彩,说道:‘英雄所言极是,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哪容得宵小私利,再起战乱?正所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柴天保暗中结私营党,意图不轨,正当将之绳之于法。’柴天保此刻逐渐冷静下来,哈哈笑道:‘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就凭你们几个人,就想在我柴府中撒野?高永,劝你乖乖放手,要不然,转眼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高永气不过他狂言,手上运劲,将他左腕捏得骨碎,只痛得他额头冒汗,低声呻吟,高永道:‘再不放人,我先把你杀了。让你到阴曹地府做春秋大梦去。’柴天保知道他说得到做得到,脸色惨变,道:‘公孙先生,把人放了。’公孙万年自从骤变,还没说过一句话,当下也不多说,松手放了杨七郎。花靖也就放了杨忠。柴天保道:‘高……高壮士,你可以放我了吧?’高永哈哈一笑,说道:‘高某还想向小王爷讨一桩富贵哩!’说罢,押着他走向杨业。”

那年轻人只道事情终于到一段落,刚刚松了一口气。

忽然又听林三和话锋一转,说道:“就在这时,从那些武林高手当中飞出一道银光,直扑高永背后,司徒慕云大吃一惊,连忙随手抄过一片瓦,掷了出去。居高临下,后发先至,正好赶在那银光之前,只听‘锵’一声。那银光撞到瓦上,竟然也是劲力十足。将那片瓦击得向旁一偏。原来司徒慕云见那个人称天山神鹰符少可长袖一动,一道银光飞出,深知那是他的独门暗器落鹰镖,镖型有如两个‘山’字底线相接,只能进不能退,且镖上抹有麻药,中者纵然壮如雄鹰,浑身也要顿时酸痛至极,而完全失去抵抗能力,虽不算是武林上什么歹毒的暗器,但它有了只进不退的特性,便已经能够在江湖自称一绝。司徒慕云既然知道厉害,岂能容它在自己眼皮下作恶?情急之下,掷瓦拦截。高永听到响声,也知道必是这个符少可暗器偷袭被截,头也不回,哈哈一声长笑,将柴天保交到杨业手中。司徒慕云又以传音入密对他说道:‘六郎已在客栈,叫杨将军带柴天保离开。’高永朗声向杨业转述了这话,杨业众人大喜,柴天保却吓得脸色苍白,向那些投鼠忌器的武林高手望去。符少可暗器被击落,已然胆怯了三分,晓得厅上有人,左手中扣了二枚落鹰镖,右手却在青衣白发的百里虹背上狠狠一推,百里虹‘啊’的一声惊呼,向前跌去,幸亏他下盘功夫老到,千钧一发之际,使出千斤坠,才不至于跌个狗吃屎势,在场各人下意识都朝他望去。连司徒慕云也是一样感到奇怪。就在这时,符少可手中落鹰镖出手,一枚飞往高永,一枚袭向杨业。高永面对面,避开他的暗器自然轻而易举,杨业大喜之余,却哪里来得及避开?司徒慕云暗叫一声‘不好!’想要揭瓦拦截已是不及,仰天一声长啸,使出千斤坠,裂瓦而降,人在半空,双掌齐推。杨业只觉一股轻柔而又浑厚的劲力迎面袭来,仰面就倒,虽然因而躲过落鹰镖,但扣住柴天保的手却登时一松。柴天保乘机向前一滚,符少可因为早已算到这一点,迎上去,猿手长伸,将柴天保拦腰抱起。司徒慕云双足尚未落地,一个鸽子翻身,双掌又是一推,一股巨大劲力卷向符少可。公孙万年和花靖离他最近,抢上前去各出一掌,迎向司徒慕云双掌。司徒慕云借此反击劲力,翻身倒纵。就这样,柴天保回到了那些武林高手当中。”

那年轻人听着这一连串变化,当真犹如置身云雾中,不知如何去想象当时的情景。看着林三和边说边比划着当时各人的一举一动,竟然呆了。

林三和见状,哈哈大笑,停了下来,待他回过神来,这才说道:“当时情景说来话长,正邪双方共有五六百人,老夫也无法将其一一述说的清楚,总之一句,自杨业带人进厅到司徒慕云在厅中站定,其中变化,很多人根本来不及细想到底出了什么事,若定要说共花了多少时间,老夫想来那不过是烧一柱香时间。闲话少说,只说司徒慕云仍是公子哥儿打扮,初始柴天保还以为是孙纪,定睛一看,才发觉是自己眼花了。高永一怔之下,顿时纳头便拜,说道:‘高永再次叩谢恩公救命之恩。’他说的是司徒慕云掷瓦阻镖的事。司徒慕云微微一笑,将他扶起,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这一对话,杨家将到还罢了,柴天保这边的人可就像翻了天似的,好一阵躁动,柴天保用力甩了甩头,简直就是不信的说道:‘你就是数十年来,江湖人称百姓恩人的那个人?’司徒慕云斜睨了他一眼,说道:‘哼!年纪轻轻,其心如此狠毒,老夫问你,和杨六郎同来的年轻人在哪里?’柴天保一呆,暗想管他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东西,暗里防他不了,如今露面了,难道我请的这些武林高手还制不住他?当下定了定神,说道:‘什么杨六郎?什么年轻人?小王一概不知,小王倒想知道,三更半夜,你等一干狂徒,闯我府第,究竟想干什么?’说着,一双眼睛露着凶光,盯着杨业。杨业心想刚才跟他撕破脸了,当下说道:‘柴天保你意图通敌造反,被我六儿知道,便将我六儿抓来。本将此来正是为了要接他回去。’”

第22章:孙纪窝里反

林三和顿了顿,接着说道:“柴天保嘿嘿一笑,说道:‘刚才高永的话想必你听得清楚了。杨六郎根本不在本府。你等持宠妄为,硬闯本府,妄加罪状,将我柴府看作是何所在?哼!’杨业被他这么一说,一时却也无话。司徒慕云哈哈大笑,说道:‘杨将军何必跟他多费口舌,杨少将军已经平安无事。将军若想擒拿反贼,老夫还可略尽残力。’说着,目光闪闪,环视柴天保身后众高手,很多人都不自觉低下头来。尤其是公孙万年和花靖、符少可三人,他们刚才和他略一搭手,心中都已怕了,他们都已试出,百姓恩人武功之高,世上恐怕再无一人与之相比。就算他们三人联手,也无胜算。”

那年轻人道:“司徒前辈只是亮出百姓恩人的身份,气势已经如此凌人,如果再亮出三绝神君司徒慕云的身份,那些武林高手只怕就会知难而退了。”

林三和道:“话不能这么说。那些武林高手虽然摄于百姓恩人的威名,但他们行走江湖的哪一个没有一技之长的?如果在场的这十几位仁兄群起而攻之,司徒慕云只怕也会吃不了兜着走。他们一来是理屈,二来是不想做这个带头人,单打独斗不是敌手不说,因此而毁了自己昔年得来不易的威名,那就太不划算。一战成名的诱惑力在这里根本起不了作用,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好了,再说柴天保听他这么一说,因为自持高手如云,反倒哈哈狂笑起来,说道:‘好一个百姓恩人,竟不将小王请来的这些武林朋友放在眼里?小王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神通广大!’说罢,转头对众高手说道:‘谁能将他拿下,小王功成之日,必封他为天下第一高手。’”

那年轻人道:“这柴天保当真可恶,先来个激将法,又来个重赏法。”

林三和微微一笑道:“所谓请将不如激将,又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柴天保双管齐下,果然奏效。此言一出,从那些武林高手中走出一人来,人高马大,雄赳赳的,往前这么一站,犹如一堵墙,出声如雷响道:‘小王爷放心,待小人为你分忧。’又对司徒慕云道:‘小子,别人怕你,我吴昌贵却是不怕。来来来!咱们来练几手。’话一说完,一拳捣去。司徒慕云知道这个吴昌贵是sd拳王吴一胜的独生子,不是坏人,却是个浑人,天生神力,在拳法上也有些造诣。不等他一拳到来,踏了一步惊鸿幻步,闪到他身后,轻轻一掌拍向他背上。吴昌贵却像打腰鼓一样,一拳向前打不到人,一拳便向后边打。司徒慕云轻轻一笑,中途将掌一转,便拍为拂,拂向他那碗口大的拳头。吴昌贵却如双手负背踱步一样,感觉劲风,头也不回,另一拳又‘跑’到背后。司徒慕云不想跟他硬碰硬,不得已又中途变招,这时是化拂为抓,抓住他左拳,向右一引。吴昌贵身不由己转过身来,顺势右拳向司徒慕云腰眼擂去。这一下身如货郎手中的摇鼓一样。司徒慕云弃了他的左拳,反手抓住他右拳,也是向右引。吴昌贵立足未定,又转了半圈,左拳又向司徒慕云擂去。司徒慕云弃了他的右拳,抓住他的左拳,又是向右一引。如此一来,吴昌贵竟无法再变招,不由自主地原地打转起来。司徒慕云待他转了几十圈后,清啸一声,将他向柴天保一引。吴昌贵顿时像是旋转风一样向柴天保卷去,去势甚急。柴天保料不到吴昌贵一拳可毙雄牛,和百姓恩人相比,竟会如此不济。来不及躲避。幸好公孙万年和花靖四掌齐出,托住卷来的吴昌贵。司徒慕云却踏着惊鸿幻步紧跟而来,双掌在公孙万年和花靖气海穴上轻轻一按。公孙万年和花靖根本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百姓恩人竟然会向自己偷袭。一时之间,犹如深遭雷击,劲道全失,卷来的吴昌贵像一堵墙般,将他们压倒在地,一时半会儿,三人休想站得起来。”

那年轻人听到司徒慕云居然出手偷袭,不禁一怔。

林三和道:“以百姓恩人的身份地位,本来是不应该出手偷袭的。可是依司徒慕云的性格,什么身份地位都已经不在他的眼里。在他的眼里,只有对与错。这样做如果是对的,什么手段都不为过。如果是错的,怎么做都是错的。他制服公孙万年三人,是为了使杨家少去三个厉害敌人,这样做是对的。”

那年轻人登时明白过来,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林三和道:“当时,不仅柴、杨双方的人大出意料,就连高永也是意想不到。司徒慕云可理会不了这么多,趁众人错愕之际,身如神龙,扑向符少可。符少可大惊失措,长剑不及出鞘,双袖齐拂,左右六枚落鹰镖向司徒慕云上中下三盘飞去。临急期以救命的飞镖,去势之急,力道之足,已尽他所能。司徒慕云嘿的一声笑,错开一步,长袖一兜,将那六镖尽数收到袖里。符少可显然并没有指望那六镖能射中他,先自隐入众高手当中,双袖一扬,飞出二十四枚落鹰镖来。他这一下有个名堂,叫仙女散花。暗器漫天飞舞般撒去,令人防得了这一枚就躲不过那一枚。如果练得好的,劲力轻重可定其快慢先后。叫人愈发不易躲闪。但是,司徒慕云是何等人物,岂会避不过这二十四枚落鹰镖?就算他不躲不闪,只要他运起护身罡气,任何暗器也近不了他的身。显然,符少可也想到这一点,他这二十四镖不是为司徒慕云发的,而是尽数射入杨家将人群中。”

那年轻人惊呼一声,恨声说道:“这个符少可居然比公孙万年更加难以对付。可恶极了!”

林三和道:“正所谓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这个符少可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为人面慈心恶,确实比公孙万年更难对付。司徒慕云一时大意,侧身收镖,刚好让出一个大好空间,让飞镖袭击杨家将。大吃一惊之下,不容细想,腾空而起,扑向那些飞镖。高永也是抢身挡到杨业身前,双掌起推,想替杨业震开飞镖。但是其他飞镖,对于高永的修为来说确实是爱莫能助,有心无力。看来,杨家将要在这二十四枚落鹰镖下死伤几个。”

那年轻人紧张的站起来,眼眶盈泪。

林三和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杨家将众人身后跃起一人,双手向前一推,嗖嗖嗖连声响起,顿时将那二十四枚飞镖尽数击落。杨家众人死里逃生,定睛看那人时,却是个文弱书生。”

那年轻人“啊”的一声大叫,说道:“是玉面修罗孙纪!”

林三和道:“正是孙纪。只说孙纪击落飞镖,手指反弹,嗖一声响,符少可惨叫半声,晕了过去。原来是给孙纪暗器穿透左胸。孙纪这才气定神闲得和司徒慕云一左一右站在柴天保对面,轻轻说道:‘柴天保,今天便是你的梦醒之日。’柴天保面如金纸,说道:‘孙先生,你——你——’竟说不下去。在他所请的武林高手当中,孙纪文武双全,神机妙算,最得他器重。没想到在此紧要关头居然背叛他。”

那年轻人十分惊喜,既然已经能够确定孙纪是好人,那么,东方铭恩和柴郡主主婢的生死便不足为忧了。

林三和续道:“那孙纪又举目向他身后的武林高手说道:‘各位江湖上的朋友,到这时,大家都已经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柴天保请得各位前来,不是为了建什么卫民党,也不是因慕名而要奉养你们,更不是要为你们谋取什么功名利禄。他只是想利用各位修来不易的武功,来达到他谋夺大宋江山的私欲。我孙纪奉劝各位朋友不要执迷不悟,而枉自送了性命。你们道江山是那么容易夺得的么?不说百姓恩人前辈已经插手此事,就算在下没有出手,只凭杨家将二百余众,你们便无法与之抗衡。’这话一出口,众高手中一阵躁动,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却未必!’原来他们看杨家将只是来了二三十人,哪里有二百余众之多?更何况杨家将行军打仗是可以,要对付武林高手却哪里能够?”

那年轻人轻哼道:“看来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林三和颔首笑道:“有些人确是冥顽不灵。只说孙纪当时轻轻一笑,向杨业躬身说道:‘请杨将军下令!’杨业暗惊,继而泰然处之,喝道:‘大郎!二郎!四郎!五郎!’每叫一人,便有二十余名杨家将手持弓箭出现在一方,四声叫过,东南西北四方近百名杨家将近百副弓箭一齐对准众高手。只要杨业一声令下,居高临下,百箭齐发,众高手要想全身而退,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23章:树倒猢狲散

林三和接着说道:“众高手见此阵仗,不由得脸色俱变。司徒慕云见他们已经心动,料想这群乌合之众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必定会树倒猢狲散。顿时对孙纪另眼相看,他知道,若是单凭他和高永二人,非得一场生死恶战不可,杨家将难免会有伤亡。孙纪这样一来,兵不血刃,让一场恶战化为乌有。这时在司徒慕云心中有二个疑问,第一,玉面修罗孙纪为什么要这样做?第二,东方铭恩的生死。听杨六郎说,东方铭恩已经被孙纪下毒毒死,而孙纪却分明不是柴天保的人,如此想来,东方铭恩也许并没有死。”

那年轻人经他提起“东方铭恩的生死”,忙道:“前辈,铭恩兄弟到底是生是死?”他是想要从林三和口中得到证实。

林三和说道:“孙纪为什么这样做,对于司徒慕云来说,并不重要,反正他这样做的结果是好的。司徒慕云也只是关心东方铭恩的生死。孙纪听他问起,高声唤道:‘郡主!东方兄弟!’柴天保一听‘郡主’二字,吓得几乎晕了过去,他最后一着棋子就是利用柴郡主要挟柴王爷。如今连她也被救出,自然大势已去了。众高手中有几个也是在等柴天保用郡主来反击,一听之下,均是暗叫可惜,看来这富贵只是好梦一场。顿时放弃放手一搏将柴天保救出重围的侥幸心理。只见孙纪话音未尽,从厅门走进三人来,正是柴郡主、阿珠和东方铭恩。”

那年轻人听说东方铭恩并没有死,喜出望外,连声叫好。继而又是一怔,暗想东方铭恩既然未死,那自己还是有可能是东方铭恩。心中微感不喜,好像巴不得东方铭恩死了一样。

林三和看在眼里,眼神一黯,又道:“司徒慕云大喜若狂,扑上前去,紧握东方铭恩双臂,喜极而泣,连声叫好。东方铭恩可不知道这个公子哥儿就是恩人所扮,挣开双臂,微微一笑,道:‘公子这是为何?’不等他回答,朝孙纪躬身叫了声‘孙大哥’。司徒慕云忘形大笑,说道:‘老夫倒忘了这身打扮。’东方铭恩这才听出是恩人的声音,顿时纳头便拜。司徒慕云哪里会让他跪下?闲话少说,却说柴郡主向杨业等人微笑着打过招呼,将柴天保怒诉一番,命杨业将他押上京城,听候皇上发落。就在这时,府外闯进一大队衙役来。柴天保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孙纪关照过,喜从天降,大呼小叫道:‘李捕头,速将这些夜闯我柴府的狂徒拿下。’连那些武林高手都是精神一振,心想还可一搏。却见那李捕头对他看也不看,就在柴郡主面前听命。紧接着又是一大队人马来了,却是柴王爷亲自带人来了。那些武林高手见状,知道再不走就是等死,当下有的跃上房顶,有的翻过高墙,一时之间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公孙万年他们三人昏迷未醒。被杨家将索了。司徒慕云见状,知道这里的事已经没有他的份儿了,当下携了东方铭恩,纵身跃上房顶,扬长而去。高永连忙追赶相随,司徒慕云却要他独自去做他想做、应该去做的事。高永自然拗他不过,洒泪相辞。”

那年轻人一怔,说道:“前辈,这事如何说完便完呢?”

林三和呵呵笑道:“嗯!司徒慕云相助杨家将粉碎柴天保的阴谋,事情经过便是如此。其中要说的是,孙纪本是老夫二姐聂无双的侄儿,在他艺成下山之时,结识到当朝八王爷,听说他为柴天保在招贤纳士的事感到忧心,便自愿投到柴天保门下,暗中窥探柴天保阴谋。要伺机破坏柴天保计划。杨四郎和杨五郎口中的那个神秘指引人就是他。而杨业率众前来,却是柴王爷派人通知的。柴王爷早已疑心柴天保要造反,但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却哪里将他看在眼里?柴郡主被擒是他一时大意,投鼠忌器之下,他得知不仅是武林中素有天下第一人的百姓恩人,连杨家也涉足此事,便正好借杨家将来帮忙对付柴天保的那些武林高手。经此有惊无险一事,柴王府和天波府之间亲热了不少,后来,柴王更将郡主许配与杨六郎为妻,两家结为秦晋之好。而孙纪早在柴天保被擒之后,功成身退,继续浪迹江湖,作他应该做得事。”

那年轻人听他对这件事做了总结,却只字不提自己的身份来历,只得问道:“前辈,那晚辈是杨六郎,还是东方铭恩?”

林三和被问得一怔,踱着方步,想了想,说道:“你便是那个一身正气的东方铭恩。”

那年轻人闻言,顿时热泪盈眶,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艰苦日子,今天终于知道自己身世来历,原来自己竟是东方世家少东家东方铭恩。然而,想想林三和口中所说的东方铭恩的经过,对现在的他来说,却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得就好像是在倾听别人的故事。

东方铭恩闭起双眼,极力要想起在此之前的事,这样对他来说,人生才算真正完美。可是无论怎么想,脑海里总是一片空白,记不起自己的童年,记不起如何离开东方世家的,更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失去记忆的。他知道了自己是东方铭恩,可是,这和不知道名字根本就一样。

他心里一急,愈发心如乱麻,突然之间,狂叫一声,竭力向天吼道:“为什么会这样?”

林三和静静看着他知道姓名后的反应,轻轻长叹一声,悄悄的走出大厅。

东方铭恩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大厅的,他只觉得心里有时清楚,有时迷糊,浑浑噩噩的,怔怔站在厅里。日落,月出,月落,日出,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好像很短暂,又好像很漫长。

如此过了一日,林三和命童子悠然带来早点,东方铭恩渐渐平静下来,吃了早点,练了一会儿翻云掌,静静盘坐于地,一时之间竟似老僧入定一样。

林三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旁,见他盘坐了好一会儿,长长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知道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是不是因为还记不起以前的事,心里很痛苦?”

东方铭恩木然的点点头,说道:“前辈,晚辈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些天来,晚辈对于前辈所说的事情,只是对在我开机关将魔风鬼影困住的那一会儿仿佛有点印象。其他的,晚辈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

林三和道:“凡事莫强求,一切只凭心。因为你从小到大在东方世家随心所欲,甚至——”顿了一顿,又说道:“甚至可以说得重一点,那就是在你失忆之前,根本没有一件事值得现在的你记忆的。你,明白吗?”

东方铭恩激灵灵一战,似懂非懂的又点了点头,犹犹豫豫的问道:“前辈的意思是——没有一件事是值得我去记忆的,包括先母不共戴天的仇恨,和同杨六郎在一起时的遭遇?”

林三和不防他会有这么一问,神情大异,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罢,正容说道:“老夫的意思是,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什么恩怨情仇,到头来,还不都是一样。”

东方铭恩脱口而出问道:“怎么都一样?”

林三和笑道:“年轻人,以你现在的年纪,如何能够体会得到那么多呢?或许,这才叫做七尺男儿,血气方刚吧!不说它,不说它!老夫跟你说件正事儿。老夫要离庄七日,这七天,你主要将惊鸿幻步、阴阳掌和翻云掌三种武功反复练练。”

东方铭恩一呆,问道:“前辈要去哪里?”话一出口,便知不妥,暗道:铭恩啊铭恩!像林前辈这样的前辈高人、陆地神仙所要去做的事,岂是你一个后生无知小辈所能问得的?

林三和见他神情大窘,也不在意,微微笑道:“那是另一个天地。这几天那里出了一件大事!”

东方铭恩虽然想知道“哪个天地、出了什么事?”却不敢再问下去,唯唯呐呐的送他出庄。

匆匆七日,转眼已过。

在这七日之中,他除了吃饭睡觉外,便是练功。至第八日早上醒来,觉得精力充沛,身轻体健,一扫初来之时疲惫无力。精神大振,呼啸一声,施展开惊鸿幻步,不多时,便来到庄后广场,耍了一遍阴阳掌,略一调气,又耍了一遍翻云掌,两套掌法练毕,竟然震落了四周厚厚一层树叶。东方铭恩大为得意,一声长啸,使了一招“横扫千军”,树叶被这一腿的劲气扫得和尘激飞千丈。东方铭恩随手朝空虚拍了几掌,哈哈大笑起来。

正自洋洋得意间,猛听得一声“好!”

东方铭恩循着喝彩声望去,大喜过望。原来,喝彩之人正是林三和。

东方铭恩和林三和并肩回到大厅。

第24章:西门镖局危

林三和笑道:“年轻人,你到老夫庄中已有几日?”

东方铭恩道:“再过几天就是一个月了。”

林三和暗暗一惊,说道:“原来竟有这么久了。事不宜迟,老夫这就给你接着说百姓恩人带你离开柴府之后的事。”

东方铭恩一听这话,精神厥然大振。

林三和说道:“上一回跟你说到在柴王爷和孙纪暗中通知下,杨家将单以声势便吓得柴天保所请的武林高手不敢动手。不说孙纪在功成之后何去何从,只说司徒慕云带着你飘然离去,打算上东方世家质问你爹东方辰光当年为何派人追杀你母子,以至你母亲在逃亡路上去世的事。”

东方铭恩经他提醒,登时记起先前林三和说过母亲被父亲新娶的妾室尤氏逼死的事,心中一酸,流下泪来,说道:“正是要问问他们何要害我母子?”

林三和道:“却说司徒慕云还是公子哥儿的打扮,和你并肩而行,不知情的还道你们是兄弟俩。不一日,出了柴王府势力范围。来到一座小镇上时,正是午时。你们便在一家客栈打尖,吃到一半,门外鬼头鬼脑的来了两名汉子,一进门东张西望,其中一名汉子面无血色,不住的咳嗽,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另一名汉子的脸虽然肿得像猪头,手脚却还麻利。他们捡了个不起眼位子,叫了两碗白饭,一碗汤。狼吞虎咽着。司徒慕云看了他们的打扮及伤势,吃了一惊。”

东方铭恩听他说起那两名汉子时,脸色郑重,不禁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林三和道:“你道是谁?原来,司徒慕云在东方第一楼门口装作老叫花子时见过他们。”

东方铭恩猛地一惊,颤声道:“难道他们是——是我爹的手下?难道东方世家出事了?”

林三和摇摇头,微微一笑,道:“不是东方世家的人,而是西门镖局的两名普通镖师。肿得像猪头的那个叫曾勇,司徒慕云记得他是个好开玩笑的人。而那个重伤的叫沈雷,司徒慕云看得出他是曾勇最要好的哥儿们,因为在东方第一楼时,他们一唱一和,说说笑笑,不似其他人,都是一脸正色。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狼狈不堪犹如漏网之鱼、丧家之犬的呢?司徒慕云吃惊的是,看情形,怕是这一趟镖走得不顺利,途中被劫了。司徒慕云十余年前曾救过西门镖局总镖头西门亮一命,和他相处过一段日子,知道他为人豪爽仗义,对他很是欣赏,故而传给他的武功比其他任何的被救者都要精妙得多。因此一来,他的武功大进,很快的晋升为江湖上第一流高手。也因此,西门镖局的名声跟着更响。十余年来,从来没有失过一次镖。司徒慕云因着和他有过一段渊源。有心从曾勇口中打探一下西门亮的真正消息。低声和你说了几句话,起身便向他们走去。满脸惊讶之色,低声问道:‘二位大哥请了。看二位的伤势不轻,莫非路上遇上了土匪?’曾勇眼神露出惊恐之色,摇摇头,迅速站了起来。沈雷也是一样的眼神,咳嗽了几声,也不接话。司徒慕云见他们已经成惊弓之鸟,当下微微一笑,尽量满脸善意,东张西望,低声道:‘你们不用怕,小弟云飞。刚刚拜别恩师贺天寿下山。’他们一听是贺天寿的弟子,脸色顿缓。年轻人,你听说过神医贺天寿的名头吗?”

东方铭恩想了想,说道:“江湖上传言,贺天寿自九华山得华佗遗篇而成为天下第一神医。前辈说的可是此人?”

林三和很满意他的答案,接着说道:“司徒慕云借用贺天寿的大名,果然唬得他们收了敌意。沈雷低声道:‘原来是神医门下,咳咳,失敬!咳咳,失敬!’司徒慕云道:‘看二位伤得不轻,如不及早就医,恐怕性命不保。二位大哥如果信得过小弟,何不随小弟到房中疗伤?’曾勇和沈雷对望一眼,沈雷说道:‘多谢云兄好意。只是我兄弟二人要务缠身,咳咳,实在——实在不便久留。’”

东方铭恩心中起疑,问道:“前辈,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见他们神色慌张,浑然不顾自己伤重,心想毫无疑问,必是这趟镖出了极大的漏子,因为挂念西门亮生死,暂时放下你的事情不管。和他们有一句无一句聊了起来,在他们吃饱起身时,司徒慕云已经征得他们同意,和他们一道启程,途中替他们疗伤。司徒慕云立即招呼你过去。开了两张药方,叫你到药店买药,就在客栈里煎了两大碗药,又雇来一辆马车。时值未末,在车上,司徒慕云假意套问他们身份,奉承了他们几句。曾勇喝过药后,肿脸消了不少,听司徒慕云称赞,便得意洋洋开了口,说道:‘云兄弟过奖了,其实凭兄弟这三脚猫功夫,不值一晒!我们家西门总镖头的武功,那才叫高深莫测,明来明往,江湖上有几个能和他对仗的?这一次要不是——’沈雷连忙说道:‘老曾,不要闪了舌头。咳咳!’司徒慕云笑道:‘哈哈,若是不方便让小弟知道的,不说也罢!’这激将法果然管用。曾勇道:‘有什么方不方便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不是左老贼派人在酒里下药,西门总镖头岂会失手被擒?’”

东方铭恩忍不住叫道:“啊!西门亮果然出事了!”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大惊,道:‘行镖走江湖,最忌途中喝酒,不料西门镖头他居然一时大意,居然喝了药酒?居然被擒!’沈雷讪讪笑了笑,曾勇道:‘总镖头才不会行镖途中喝酒呢。一来是镖已经送到家,二来是料不到左老贼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笑面虎,笑里藏刀。居然在饯行酒里下药。总镖头这才栽了跟头。’司徒慕云道:‘难道其他人也被抓起来,只有二位大哥力战突围?’曾勇想着当时的情景,不禁有些得意地说道:‘正是。当时,兄弟们都中了迷药,被他们抓到地下室。左老贼一个一个的叫去问话,轮到我和沈老弟,他问一句,我答两句。他叫手下将我们带回地下室时,我趁他那几个手下不备,和沈老弟联手将他们打翻,逃了出来。’司徒慕云趁热打铁问道:‘那个左老贼是个什么大人物?他都问了些什么?’曾勇道:‘是个官儿。听秦寨主说,那是个贪官。好像跟宫里一个大人物一直有联系。这趟镖就是一个宫里人来托的。虽然路上发生了一些误会,可是东西和人都一样不少。都送到地方上了,没想到他还是不放心,好像还少了什么东西。我们走镖卖力的,哪里知道得那么多?’司徒慕云心中打了个突,暗想姓左的官,难道竟是他?宫里人托镖给他,又是什么东西?连忙问道:‘这趟镖保的是什么?’沈雷忍不住说道:‘这些江湖上的事,老弟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曾勇也有些奇怪这位云兄弟怎么对这趟镖这么感兴趣,说道:‘沈老弟这话对!云老弟,不是我老曾多嘴,你是个学医把脉的神医,千万不要卷入什么江湖恩怨,要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司徒慕云知道自己再问,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了,便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

东方铭恩道:“林前辈,司徒前辈难道认识那姓左的官儿?他们分明不愿让司徒前辈知道保的是什么东西,这里面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三和笑道:“这不能怪他们不说,一来他们真的是为你们好,二来,正所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对于保什么东西,和托保的人,有时甚至是走的路线,镖局是有明文规定的,谁要是对外泄漏片言只字,是要受到最严厉的处罚的。”

东方铭恩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他们既不愿说,那司徒前辈岂能就知西门镖局所发生的事?”

林三和道:“不用急!当时你在场,你见司徒慕云一心想知道整件事情经过,而他们却不愿再说下去,心想司徒慕云要管这事必有他的道理,便找个机会问道:‘两位大哥这是要到哪里去?’曾勇道:‘不瞒二位,我们兄弟要到东方世家去。’”

东方铭恩意外的轻呼一声道:“他们要到我家里去?”

林三和道:“当时司徒慕云和你都是大吃一惊,曾勇很奇怪的看着你们,道:‘二位兄弟想必听过东方世家的威名吧?’你有些激动地说道:‘不。只是感到意外,二位大哥竟不是要回镖局。’曾勇道:‘为了这趟镖,我们镖局的精英几乎都出来了。我们回镖局养伤是可以,却说不过去。毕竟众兄弟都深陷虎穴,我们走江湖的不能不讲义气,独善其身。我们必须找人将总镖头及众兄弟救出来。’你又问:‘西门总镖头和东方辰光是朋友?’曾勇道:‘不是朋友,但,可以算是师出同门。’你听了这话,感到十分奇怪,因为你知道,除了令尊东方辰光曾得百姓恩人传授过一些武功之外,并没有拜过其他师傅,而其他武功又都是自家祖传下来的,根本不外传,怎么会和西门亮是师出同门呢?”

第25章:冒恩有人为

东方铭恩喃喃自语道:“原来我东方世家的武功是自家祖传下来的。”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听了这话却是心中一动,他记得教西门亮的武功最多,几乎包括了教给令尊的武功,难道他们曾经交过手,彼此认出是自己教的武功?便急忙问道:‘听说东方世家的武功是祖传的,不外传,那东方主人也没有另外拜过师傅,怎么会和总镖头是师出同门?’曾勇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老弟,你初出江湖,可听说过一位江湖奇人了?’”

东方铭恩轻笑道:“他要说的定是司徒前辈。”

林三和笑道:“当时你立即知道他说的就是百姓恩人,望了司徒慕云一眼。司徒慕云故作不知的摇摇头。曾勇说道:‘说起这位江湖奇人来,当真是铄古耀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第一等高手,天下第一等好人。他老人家除强扶弱,行侠江湖,数十年来,做了不知多少好事。只因他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施恩不望报,不肯透漏真实身份,天下人便尊他为百姓恩人。十余年前,他老人家曾救过我们总镖头一命,并且传了不少武功,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而他老人家也曾救过东方辰光,教过他武功。因此,我才说他们师出同门。’”

东方铭恩轻哦一声,道:“原来如此!想想果然可以算是同门师兄弟。”

林三和道:“这倒未必!呵呵,且说司徒慕云听了他的话,故作恍然大悟之状,说道:‘哦!原来如此!原来他们早已知道彼此是师兄弟。’曾勇道:‘却也不能说早已。’司徒慕云道:‘难道是最近才知道的?’曾勇道:‘正是。那只是前几天的事。’司徒慕云道:‘前几天?前几天路过东方世家,总镖头和他打过一架?’曾勇点点头。司徒慕云问道:‘他们为什么打架?’曾勇道:‘那天行镖路过东方世家管辖下的东方第一楼,因为我们有一位兄弟性子暴躁,和跑堂的吵了一架,当天夜里,我们的镖就不见了。我们怀疑是他们下的手,和他们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到后来,东方辰光出面,和我们总镖头打了一架。这才认出是自己兄弟。’司徒慕云吃了一惊,道:‘镖失了?你刚才不是说镖完好无缺的送到左府么?’曾勇道:‘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我们总镖头认了他这个师兄弟,自然相信他没有劫镖。碰巧,百姓恩人也云游到东方第一楼——’”

东方铭恩大感意外,问道:“那几天司徒前辈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么?他怎么又说百姓恩人云游到我的家乡?”

林三和微微一笑,道:“当时司徒慕云和你都大吃一惊,一问之下。只听他又说道:‘那一日百姓恩人他老人家趁着酒兴,在东方第一楼门口打拳,哎呀!那才叫做真功夫,简直是高深莫测,武林中决不世出的高人。东方辰光十几年来一直派人在外寻找这位奇人,他曾吩咐手下宁可找错,不可错过。他手下见那打拳的老人家有几分相似,便将他请到东方世家,经过东方辰光多方验证,知道他就是百姓恩人前辈,正好我们和他们发生了冲突,东方辰光狠狠地和我们总镖头打了一架,被我们总镖头逼得使出百姓恩人所传的武功来,我们总镖头这才和他化干戈为玉帛,一同来见他老人家。他老人家本来还不肯承认。直到在东方世家帮助下找到劫镖的仁心寨,联手战那寨主秦洪不下,他老人家被逼出手,三招两式将他制住。没有想到的是那秦洪以前也曾受过百姓恩人恩惠,算起来是自家兄弟,当下将镖原封不动送还。经过我们总镖头和东方辰光、秦洪三人死死相劝,他老人家这才认了。’”

东方铭恩听到这里,怒哼道:“这人真是可恶!到底是谁?”

林三和也不搭理他,续道:“等他说完,司徒慕云心中又惊又怒,他当然记得以前也曾救过秦洪一命,那秦洪本来的武功已经很高,经过他的指点,加上这么多年的锻炼,自然已经是天字号中的高手了。西门亮和东方辰光武功再高,联手起来最多也只能跟他打个平手。司徒慕云惊的是那个假冒他的人居然能在三招两式下将秦洪制住,那这人的身手只怕要跟胡评差不多,或许更高。”

东方铭恩暗暗吃了一惊,心道看来天底下的能人异士果真不少。

林三和接着又道:“其实,他哪里知道曾勇将那个假冒的百姓恩人的身手夸大了,假百姓恩人一来是在你爹和西门亮联手斗秦洪后就马上出场,捡了个大便宜,二来一上场就使出百姓恩人的手段,包括了那惊鸿幻步。秦洪自然认得是自己恩人的步法,这才让那人的奸计得逞。司徒慕云怒的自然也就是居然有人敢冒认自己的身份,将三个江湖好汉玩弄于股掌之中。如果那人是好人要做好事,倒还情有可原,如果是坏人要做坏事,那是万万容他不得的。司徒慕云是这么想。而你当时的反应却是有些半信半疑,你当时倒不是怀疑曾勇在说假话,而是不相信天下居然有人能在三招两式之下将秦洪制住,因为秦洪打赢你爹和西门亮的联手。你当时心里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爹的武功在江湖上岂非只属于二三流?”

东方铭恩点点头,耸耸肩,说道:“不要说当时,就是现在,晚辈还是有些不服。”

林三和笑道:“这是人之常情。为人子女者,无不将自己父母看做是天底下最好、最强的人。你虽然对你爹不满,但是一旦有外来言论举措伤害你心目中父亲的形象,你是绝对不会应许的,这就是父子天性。而当时曾勇将他心目中的大英雄大大的夸张了一番,说得唾沫横飞,沈雷微微一笑,看见你们二人这种反应,便笑道:‘瞧你这模样,倒像是个说书先生,云兄弟和方兄弟都入了神了。’曾勇的肿脸上浮起得意神色,说道:‘当时你也在场,难道不是这样么?’司徒慕云假意说道:‘原来传说中的百姓恩人是真有其人,小弟要是能见他一面,也不枉此生了。’曾勇问道:‘云老弟想见他老人家么?’司徒慕云道:‘像他这等江湖奇人,小弟只怕无缘见上一面。’曾勇道:‘这个容易——’沈雷轻喝一声:‘老曾!’他显然不让曾勇说下去。曾勇却笑道:‘沈老弟,咱们这一次多亏了云兄弟替咱们疗伤,阎王爷才没要了咱们的命去。他既然有这个心愿,咱们应该帮他完成了。云老弟,实不相瞒,百姓恩人他老人家现在还在东方世家住着,东方辰光早晚不离左右,他老人家现在走到哪里,他就侍候到哪里。’”

东方铭恩怒哼一声,问道:“林前辈,那个假冒的家伙姓甚名谁,居然敢到我东方世家骗三领四,作威作福。”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正是为了探明那人的身份及目的,才用语言来套曾勇。故作惊喜地说道:‘他老人家原来就在东方世家?二位大哥千万要带小弟去拜见他老人家一面才行。’曾勇压低声音道:‘老弟尽管放心,我和沈老弟此番从左府逃出来,说是要到东方世家请东方辰光相助,其实主要是想请他老人家出马。有他老人家同行,左府就算是龙潭虎穴,咱们也是去得的。’四人在马车中说话,不觉夜了。因为救人如救火,他们不敢有一丝怠慢,没有停歇,连夜赶路。司徒慕云本来就是要到东方世家的,有人冒充他的身份,心中固然生气,却也不急着赶去。而你,心中却开始有些近乡情怯。既想早些到达东方世家,又想离东方世家越远越好。次日午时,他们已经离东方世家只有一天行程的小镇上。他们在一家小饭馆打尖时候,门外来了一个少女,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颇具姿色,浑身散发着一种野气。这少女一出现,不要说全饭馆本来闹哄哄的人都静了下来,曾勇和沈雷虽然要急着赶路,但一见她也把眼睛望得直了,只怕一时半会儿难以转移视线。司徒慕云这般高龄的人物,也不由得怦然心动。因为他又想起了他心中的人儿。眼前这个少女,从气质上来说,和他分散了几十年的意中人很是相似。而你——”没有说下去,微笑着看着东方铭恩。神色竟有一点捉狭的味道。

东方铭恩顿时意识到当时自己的表情、甚至是一举一动,必定十分失态、甚至十分难看。脸上一阵火热,连忙垂下头去。

第26章:今日把家回

林三和见他满脸通红,知道他已触动少年情怀,心中暗暗叹息,接着又说道:“少年人情窦初开,一旦见到令自己心动的人,难免有些手足无措,魂不守舍,这是人之常情。好了,只说当时那少女进门,对人们这种反应,显然是司空见惯,坐下点了几个小菜。还没来得及吃,又进来两个男的,一个是燕颔虎须的中年汉子,另一个是豹头环眼的彪形大汉。他们的出现,给曾勇和沈雷二人极大的惊喜。就连司徒慕云也有一点激动。年轻人,你猜得出此人来历么?”

东方铭恩一阵沉思之后,摇摇头,忽然心中一亮,想起一个人来。说道:“莫非是仁心寨主秦洪?”

林三和哈哈一笑,说道:“正是。那中年人就是秦洪,那彪形大汉是他手下,叫毛天顺。他们的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东方铭恩不假思索便道:“必定和那少女有关。”

林三和道:“不错。那少女叫秦添儿。是秦洪的独生女儿。自幼娇生惯养,行为任性,几乎是无法无天。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见东方铭恩摇了摇头,便接着说道:“前阵子秦洪探知皇帝内宫有人暗中托镖送到一个姓左的奸臣府上,他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这桩大买卖岂会错过?便调兵遣将,秘密策划,一切如愿,将西门镖局的镖劫了。后来因假百姓恩人的出现,将镖奉还。劫还经过被这位大小姐看在眼里,虽然知道内情,但是她哪里想的了那么多,只是觉得绿林好汉劫到手的镖哪里有双手奉还之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将镖再次劫了,算是给父亲挣回一个面子。但是一个孤身女子,离家出走,人生地不熟,不知行镖路线,自然没能找到西门镖局的镖车。等她回家打探镖局行踪之后再赶路,却被她父亲知道了。正所谓知儿者父母也,秦洪知道这个女儿太刁蛮任性,她决定的事没有几件会中途回心转意的,怕她路上有失,一路追来。”

东方铭恩双眉微蹙,想不到这么美貌女子竟是这么好强之人。

林三和道:“曾勇哪里知道这些内情,见到是秦洪来了,惊喜之余,立即迎了上去,说道:‘小的曾勇见过秦寨主。’秦洪以前根本没留心他一个小小镖师,加上此时被爱女闹得有些不耐烦,只是嗯的一声,也不接话。沈雷猜想他是记不起曾勇,沈雷也是一心要救西门亮,如今强援当前,岂能放过?迎上去说道:‘小的西门镖局沈雷见过秦寨主。’秦洪听是新认师弟西门亮的手下,这才止步,说道:‘哦!原来是沈、曾二位镖师。幸会!幸会!’”

东方铭恩道:“秦添儿为镖局离家出走,这时恐怕会找他们晦气。”

林三和道:“就是。秦添儿听说是镖局镖师,当时娇喝一声:‘爹,他们就是西门镖局的人?’秦洪点头说道:‘添儿,这两位便是你西门世叔的朋友。’秦添儿斜睨他们一眼,冷哼一声,便将剑拔了出来,说道:‘道上的事要按道上的规矩解决。’”

“咦?”东方铭恩忍不住又浮起惊异之色。

林三和呵呵笑道:“秦添儿此言一出,除了秦洪、毛天顺之外,当场各人都是感到十分意外。谁想得到像她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竟会如此野蛮,连个是非都不说,就要动刀动枪。其实,局外人自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连曾勇、沈雷两个当事人都感到万分诧异。却听秦洪轻喝道:‘添儿不得无理。’怕他女儿一时冲动,误伤了人,挡在秦添面前,问二位镖师发生了什么事。他是见二人的头脸衣着,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曾勇嘴快又无心机,当下将左思云接镖扣人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因为这一次他自愿说的,不是一问一答套出来的,比较完整。司徒慕云和你在一旁听得更加清楚发生什么事了。长话短说,秦添儿听说镖已经被验收,但总镖头也因此被人抓了,一股怒气顿时化为一丝悲怜,找镖局晦气只好作罢。秦洪知道此事之后,当下携女回寨,调兵遣将,要赶赴左府营救西门亮。曾勇沈雷见巧遇强援,应承相助,心中轻了大半,又走又歇的和你们又赶了一天的路,到了东方世家门首。”

东方铭恩一听到了东方世家,心头顿时一紧,闭起双眼,联想当时自己是怎么一个心情,怎么一个表情。脑海里渐渐浮现一个场面,那却是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东方世家空无一人,一片死寂,一道闪电之后,漆黑的地上,雨水中居然混着一些血红之色。心中猛地一惊,睁开眼来,见林三和祥和的微笑着看着他,脸上浮起一丝淡红,感觉十分别扭。

林三和看在眼里,暗道:顽石毕竟难点头,他心智虽未大明,想的却还是阴森凶险的景象,想来恶念尚未除净。勉强笑了一笑,说道:“司徒慕云这是第二次来到东方世家,旧地重游,自有一番感慨。转念想起此时里面有人假冒自己,收起杂念,准备一看那假冒之人是何方神圣。而你,自然也是旧地重游,但心中想起母亲之死,当时一股怒气起至胸口,双拳紧握,目露凶光,只想抢进门去,揪出那尤氏来,痛打一番,一泄心头之恨。司徒慕云一握你右手,你浑身一振,只觉一股平和热流自右臂传至周身,怒气顿减。司徒慕云却是心口一阵剧痛,急促咳嗽起来。”

东方铭恩惊呼一声,道:“司徒前辈他——他病了不成?”

林三和道:“不是。司徒慕云他是旧伤复发了。”

东方铭恩恍然,心头一热,道:“哦!他曾受胡评一掌,事隔多日,尚未痊愈。”

林三和道:“卷入杨柴一事,司徒慕云中掌在先,继而三翻两次强运消耗内力极大的传音入密奇功,以至伤上加伤,自家虽是名医之后,医术精湛,但毕竟年迈体衰,伤势之重,若以一般人来说,早已死去多时。此时全仗一身浑厚内力支撑下来,为平息你心中逆气,他居然不顾自己生死,运功相助。若非如此,以你的个性,必定会忍不住,以至闹出大事来。那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东方铭恩忍不住垂泪,哽咽问道:“那他——那前辈他后来生死如何?”

林三和暗自点头,说道:“当时你十分感动,大惊之下,那怒气便又消了大半。在家人引路下,司徒慕云和你随在曾勇二人身后来到东方世家迎客正厅,见到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笑着迎了出来,正是你爹东方辰光。曾勇也来不及给你们介绍,便将西门亮一事说了。”

东方铭恩一怔,问道:“前辈,晚辈当时可是经司徒前辈易过容了?还有,曾勇说过我爹一直侍奉在那假恩人左右,如今却为何没有见到那个假恩人?”

林三和心里一咯噔,说道:“那曾勇说是那样说,其实你爹只是叫四个手下寸步不离随在假恩人身边听候使唤,而那假恩人也根本没有离开东方世家的意思。所以你们此时见到的只是你爹一人。而你,离家已有五年,已经由一个十二岁少年长成一个十七岁的青年,因为要先探明假恩人身份,司徒慕云骗曾勇二人说你突然患了眼疾,遂将你扮成一个独眼青年。再则,你爹听说是西门镖局的人来了,心里只道来的都是镖局的人,一见到曾勇、沈雷那两副模样,心里一惊,更加没有细心留意你。所以他才没有认出你来。曾勇刚好说完,忽然听得厅外一声朗朗大笑,厅中人只觉眼前一花,定睛看时,厅中已经立着一个两鬓花白、满脸欢笑的黑袍汉子,看起来他只有四十岁左右年纪。司徒慕云知道此人必是假冒自己的那个人,暗中打量了他一眼,因司徒慕云是易容高手,一眼便看出他没有经过易容。以司徒慕云的江湖阅历,居然不知道此人是何方神圣。”

东方铭恩疑惑的说道:“没有经过易容的三、四十岁汉子,任谁也知道必然不是百姓恩人。这一点连家父都应该知道,司徒前辈为何却想到那便是假恩人呢?”

林三和笑道:“只看你爹听到笑声时的反应,司徒慕云已经可以猜得出来者身份。再看他所施展的惊鸿幻步,当下确定下来。”

东方铭恩满脸疑云,说道:“以家父的眼光,怎的会看走眼,将他错当成是自己的大恩人呢?还有,那人从哪里学来的惊鸿幻步?”

林三和道:“上至朝廷,下至黎民,谁不知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百姓恩人是个变化多端的易容高手?只因你爹事隔十余年,日日夜夜只想着要找到恩人,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这个一举一动都与恩人十分酷似的人,而且他还能说出当年救你爹的命时,所发生的事的几乎每一个细节,其武功套路也相符,综合了方方面面因素,你爹才认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恩人。至于年纪不符,那是恩人易容术太高明了,假得像真的一样。至于他为何会惊鸿幻步,老夫等一下再跟你解释。”

第27章:黑白用计诡

东方铭恩跺足恨声说道:“这家伙好狡猾,竟然抓住司徒前辈这个漏洞。瞒天过海。”

林三和哈哈大笑道:“这却要怪司徒慕云太过故弄玄虚。当时只见那假恩人笑罢,望了你们四人一眼,认得曾勇、沈雷,微笑道:‘二位镖师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曾勇大喜之余,不厌其烦的,又如实说了一遍,和沈雷噗的一声,一起跪倒在地。要请假恩人去救西门亮。假恩人要卖弄功夫,气随意动,运至左手,像是很随意一样一托。曾勇、沈雷只觉一股浑厚已极的内力将他们托起来。身不由己的站起来,心中对这个百姓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是唯他马首是瞻。”

东方铭恩甚不以为然地说道:“曾勇他们若是在没有受伤的时候,他如何能够如此轻松将他们托起?”

林三和正色说道:“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这个恩人虽是假的,但他也有不少真功夫。就说惊鸿幻步吧,在他施展起来,跟真正百姓恩人比起来,可说毫不逊色。”

东方铭恩吐了吐舌头,虽不再说什么,心下却总有些不以为然。

林三和知他心意,暗中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假恩人将他们托起之后,踱着方步,眉头紧锁,一脸悲天悯人之色,沉吟片刻,眼睛一亮,说道:‘如此说来,定是你们在行镖路上让人给偷了什么重要东西,那左老贼才将你们抓起来拷问。’见曾勇连声说‘是’,他又说道:‘左老贼为人,老夫早有耳闻。此镖所保的是一对母女。说是圣上恩赦回家的老宫女和她女儿。此事根本就说不通,你们说是不是?老宫女在宫中居然还能生儿育女的?她若是被圣上看中了,跟圣上有了儿女,那她就不会只是个宫女,而是个娘娘,有娘娘做,她还出宫做什么?还有,圣上也不会让自己女儿随便离宫。那可是公主娘娘啊!你们说是不是?如果是托镖的宫里人说谎,那女人是宫里和某人有染的宫女,那她们跟左老贼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毫发无伤送到左府?那是左老贼的情妇不成?给个熊胆左老贼,他也不敢作出这等事来。你们说是不是?这趟镖来历如此可疑,西门老弟根本就不能接。如今把人送到了,想来此事内幕非同小可,左老贼也许是要借故杀人灭口。也有可能随这趟镖而来的,暗中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东西,而这件东西在路上不见了。’说到这里,他停下来一阵沉思。”

东方铭恩大感奇怪,说道:“西门镖局所接的竟然是一对来历不明的宫中母女?”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和你当时感到十分奇怪,听完他的分析。又见曾勇噗的一声跪下来,求他尽快想办法救出西门亮。他想了想,说道:‘事关朝廷宫闱,不管是左老贼借故杀人也好,还是真的有什么重要东西丢了。西门老弟甚至是西门镖局上下,都是难逃一死。此事非常棘手。’曾勇和沈雷被他这话吓得脸如土色,他却笑道:‘不用紧张,据你们所说,只要东西还找不到,你们西门镖局还可保一时平安。好,老夫问你们,你们走镖路上,可曾发生什么怪事,’曾勇说道:‘除了曾经被秦寨主带人劫走之外,一路来平安无事。并无异状。’那假恩人又问道:‘可有什么陌生人接触到那母女,或者接触到她们的行李?’曾勇说道:‘连晚辈二人都只见过她们一面,而且是在她们上特制的镖车时才见到的。自出镖局以来,她们没有离开过镖车一步。她们的行李却只是一个随身包袱,看起来也装不了多少东西。’那假恩人双眉一蹙,缓缓说道:‘秦洪将镖送还时信誓旦旦的说,绝对没有动过那母女一根汗毛。老夫深知他的为人,从来说一不二,更加不会对弱质女流动手动脚。事后他还说笑,若早知只是两个女的,他就不会来劫走了。他又不缺压寨夫人。决不会是秦洪拿走了什么东西。’这时,你爹东方辰光插嘴说道:‘恩公,以晚辈之见,咱们江湖中人根本没有必要涉足官府的事。秦大哥说过,姓左的为人奸诈,如今抓住西门大哥,恐怕是要拿他当枚棋子,跟他的对手玩心机。’那假恩人道:‘东方老弟言之有理。重要东西被他的敌人偷去,他或许是在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明里拷问西门镖局的人给他的敌人看,暗地里却派人去拆敌人的台。咱们行走江湖的人犯不着卷入他们的斗争之中。为今之计,就是要将西门镖局的人救出这个漩涡。万事不必理他。’”林三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东方铭恩道:“前辈,如此说来,这个假冒的家伙,倒也不是个为非作歹之人。”

林三和微微一笑,说道:“却说那假恩人总结一句先救人的话之后,眼珠儿一转,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笑意,说道:‘你等在此稍候,老夫去去就来。’闪身出去,不多时,见他拿着一封信,交到你爹东方辰光手上,笑道:‘本来老夫是想亲自前去一趟仁心寨找秦洪商量商量,只怕老弟你不肯让老夫独自前去。定要让他们跟着我。如此一来,倒误了时间。若是叫其他人去,秦洪作为一寨之主,却不是让他觉得我们看他不起,所以,还是劳驾老弟你亲自跑一趟仁心寨,将信交给他手里,不知老弟意下如何?’你爹将信接到手中,看也不看就兜在怀里,说道:‘恩公尽管放心,晚辈这就赶往仁心寨。’当下安排好你们四人住宿饮食,起身前往仁心寨找秦洪。”

东方铭恩恨得咬牙切齿,说道:“他在我家居然喧宾夺主起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林三和道:“若是司徒慕云本人,又怎会这样做呢?只怕他早已一个惊鸿幻步,逃也似的跑得无影无踪了。不说别的,只说司徒慕云见那假恩人的神色,知他是有意支开你爹,暗暗留心,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身到东方世家一座高楼上,注视着东方世家内的动静。果然不出司徒慕云所料,到了二更时分,一条人影从假恩人房中闪出,他的身法快得叫司徒慕云吃惊。他并没有往其他地方逸去,而是几近御风的来到一间大房中,司徒慕云自然不知那便是你爹东方辰光的房间。”

东方铭恩惊呼一声,脱口而出问道:“他到我爹房里干什么?”

林三和笑而不答,接着说道:“司徒慕云为探原因,悄悄欺近,隐隐听得房中有一男一女的说话声,若非司徒慕云这样的绝顶高手,哪里能够听得见声音。”

东方铭恩惊叫道:“一男一女?他莫非和那尤氏有染?”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只听得男声说道:‘小凤,咱们就快要名正言顺的在这里当家作主了。’女声道:‘老鹰,你这话说了不止十次了。哪一次才是真的?照我说,现在我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东方夫人,不怕人说闲话。下毒将他解决了,一了百了,东方世家还不是照样落到咱们手中?’”

东方铭恩怒道:“尤小凤啊尤小凤,你不仅害死我娘,还想害死我爹,真是枉费我爹对你万般宠爱!”

林三和道:“那男声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性急!毒死他,那一帮狗奴才会轻易听你号令么?还有,死讯外传,让他那个大老婆和大儿子知道了,回来啰里啰唆的,当庭广众之下,吃亏的还是我们。’那女声恨声说道:‘想当年,咱们黑鹰白凤在江湖上是何等威风,今日却怕起孤儿寡妇来了。’”

东方铭恩喃喃道:“原来他们叫黑鹰白凤。那——那尤二娘母子他们又在哪里?”

林三和续道:“黑鹰轻叹一声,说道:‘这就叫龙搁浅滩招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但也只好这样了。被狗咬总比被那老怪物抓到要好的多。’白凤柔声说道:‘别说那丧气话了。我听你的话就是。’黑鹰道:‘今日西门镖局的人来求救,你可知道?’白凤道:‘我早就说过这趟镖不简单了,先前还好你来的及时,要不然被西门镖局这么一闹,东方世家非要跟他斗个两败俱伤不可,咱们这一番心血也就算白费了。你看,出大事了!我说老鹰,咱们不应该插手这事,想个办法,让他们自己去找救星的好。若是把事情闹大,我怕会被那老怪物知道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黑鹰道:‘我先前也是这么想,可是再仔细想想,这可是个大好良机。’白凤道:‘什么大好良机?日间我见你叫那家伙去送信,我想你是要跟上去解决了他,再想想,却又不是。你若要杀他,早就下手了。想来是故意将他支开。你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药?’”

第28章:往事莫追悔

林三和顿了一顿,又道:“当时黑鹰笑道:‘因为我想你。’白凤道:‘别闹了!快说!’黑鹰道:‘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从此以后,东方世家的一切都将是你我二人的。’白凤喜道:‘真的?这一回,你要我怎么做?’黑鹰道:‘你已经顺利当上东方三夫人的位子,并将那个姓尤的醋瓶子扳倒,跟他那小儿子一起赶尽杀绝了。又将那东方辰光视为传家之宝的惊鸿幻步秘籍和泰山剑谱偷出来给我练,辛苦了好几年,这一回就由为夫出手好了。’白凤道:‘算你还有些良心,记得这些事。那你打算怎么做?’黑鹰道:‘将救人一事先跟那左大人说了,我带着他们去自投罗网。再回来和你将东方世家的所有家当一起带走,远走高飞,岂不是好?’白凤道:‘四、五年来咱们用尽心机,好不容易混到这个位子,难道——难道就不能保得住东方世家。’黑鹰道:‘本来能够慢慢控制东方世家,可是被西门亮这趟镖一闹,东方世家已经卷入朝廷纷争中去了,以后别想有太平日子过了,咱们这几年的计划也就完全落空。你刚才说得对,咱们根本没有必要搅这趟浑水,被那老怪物缠住已经够咱们忙得了,是不是?所以我想来想去,唯此一途,就是叫东方辰光去送死,咱们带东西走人。我之所以支开东方辰光,就是打算和你商量商量。’房中一时之间静了下来。”

东方铭恩几乎屏住呼吸的听他说到这里,这才知道,那一男一女叫做黑鹰白凤,黑鹰的步法是白凤偷出去给他练成的,他们定下的诡计竟然是骗父亲到左府救人,自己便可将家中一切带走。只气得他恨声连连。

令东方铭恩迷糊的是,黑鹰白凤说的大老婆大儿子、小老婆小儿子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姓尤的贱人居然生了个儿子——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听他们说,尤氏母子还被他们赶尽杀绝。若是真的,真是报应不爽。

林三和看了看他,笑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东方铭恩迟迟疑疑说道:“前辈,刚才晚辈听到什么大老婆小老婆,什么大儿子小儿子,他们说的是什么人?”

林三和一怔,暗道:糟糕!说漏嘴了。只得说道:“那大老婆大儿子就是你娘和你,那小老婆小儿子就是尤氏母子。尤氏为了独霸东方世家,千方百计将你们母子赶走。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东方铭德近墨者黑,自幼深受其母陶薰。你顾念手足之情,对他处处忍让,他却常常以怨报德,在其母唆使下,无所不用其极,对你母子百般陷害,最终,你就成了这样。”

东方铭恩从他话风中猜想得到尤氏母子对自己母子的迫害程度,应该是到了不共戴天,无死不休的地步,想起母亲之死,他恨得站了起来,双拳紧握,大吼一声,一招双龙出海,两股凌厉拳风呼啸着往厅门外卷去,竟然击到两只花盆上。喀啦一响,碎成片片残瓦。

却听林三和冷冷一笑,话锋一转,说道:“那尤氏本是一个富家千金小姐,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十几年前和孤身在外办事而途中生病路过家门的东方辰光有过一段情,你爹却因故不得已离开她,落下一个始乱终弃负心汉的骂名。尤氏因为怀有你爹的骨肉,被其家人逐出家门,带着孩子,流浪江湖,过着十分凄苦的生活,十几年下来,她为了生计,忍辱负重,终于由一个善良温柔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心胸狭窄、唯利是图的妇人。年轻人,你是一个十八岁男子汉,又身具武功,流浪江湖才几个月?滋味如何?她是一个为情所害被赶出家的千金小姐,身怀六甲,由锦衣玉食的生活直接坠入冷饭剩菜的生活,十几年如一日,含辛茹苦抚养你弟弟长大成人。其中疾苦,一言难尽,你可体会得到?”

东方铭恩听得目瞪口呆,心中被深深震撼了。流浪江湖,处处受尽欺凌的日子,他虽只是过了短短数十天,已经深知其中凄苦。而那个一直被自己所恨着的尤氏,她不仅是个女子,还带着孩子,不懂武功,在这种日子里竟然过了十几年之久,这是何等的艰苦?

久久不语之后,回过神来,东方铭恩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两颊湿润,居然替那尤氏母子流下了泪。问道:“这——这——这是真的?”

林三和点头道:“千真万确!她若非有那么多催人泪下的伤心往事,我想,她会是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的!”

东方铭恩木然的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这却要怪我爹了!”

林三和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说道:“不!当年你爹听在外办事,得到家里消息,说你娘生下一子,嗯!——那就是你!在赶回家途中病了,又接到消息,说你爷爷病故,一喜一悲,病上加病。有一天,你爹病中错把温柔娴熟的尤家小姐当成你娘,终于做下不可补救的错事。你爹病好之后,因家有急事,将来日下聘迎亲的事说了之后便走人。但回家办完你爷爷的后事后,带你娘和你到一位武林名宿家中拜寿,回家途中遇上世仇受伤被百姓恩人所救,接二连三的事过后,你爹这才准备到尤府提亲,但是,尤小姐已经被赶出家门,下落不明。当尤氏带你弟弟流浪到东方世家被你爹认出之后,你爹不顾你母子反对,娶她为妾。这其中的是非恩怨,岂是能够分辨得清楚的?”

东方铭恩喃喃自语道:“这——这——这是真的!”心中又模糊起来,为自己母子的遭遇伤心了一会儿,又替尤氏母子的遭遇伤心了一会儿。转念又想都怪爹,要不是一时糊涂,岂会发生这些事?忽的又想我和娘也真是的,爹害得那尤氏那么惨,娶她为妾是理所当然的,当时为什么要阻止他们呢?尤姓二娘也真是的,既然苦尽甘来,应该和我们母子和睦相处才是,为何却得寸进尺,以至最后害死我娘?

林三和看他这副模样,知道再说下去,他也听不进去。看看天色,已是午末。悄悄一人出了大厅,看了看被击碎的花盆,右袖一挥,将那碎片泥土花枝尽数卷起,朝百余丈远的小池塘中一扬,尽数落入池中,转身吩咐午饭去了。

到了未末,林三和回到厅中,对东方铭恩说道:“年轻人,时间不多了,老夫接着跟你说真假恩人的事。”

东方铭恩感到奇怪,问道:“林前辈何出此言?”

林三和微微一笑,说道:“东、西、秦三家,如今正逢大难,而且天时降至,你已经到了下山的时候。却说当时黑鹰白凤的悄声商议一一落入司徒慕云耳中,听得司徒慕云又惊又怒,你道却是为何?他惊的是黑鹰白凤的来头,据他所知,这黑鹰白凤是天下第一大盗,听说师出称雄西域五十年的怪杰童叟欺戚千里,而这戚千里则是数十年来在江湖上和自己齐名的顶尖高手。自来名师出高徒,这黑鹰白凤是他门人,岂是易与之辈?黑鹰白凤涉足中原十年来,犯案累累,为官府第一通缉要犯,因他们武功尽得戚千里真传,轻功更是武林一绝,放眼天下,只怕只有自己才能跑得过他。先不管他们在躲避哪一个老怪物,他们竟然冒充自己到此作恶,自己势必要揭穿他们的阴谋。司徒慕云心中打定主意,衡量自己现在的形势,暂且默不作声。目睹耳闻了黑鹰白凤在房中的一举一动之后,悄然退回。次日你爹东方辰光顺利将秦洪和仁心寨十余名好手接到东方世家。此刻经过曾勇介绍,你爹对司徒慕云这个假神医高弟另眼相看,假恩人黑鹰表面上对他更是极其亲热。任谁看了黑鹰这副平易近人的嘴脸,都不会相信他就是天下第一大盗黑鹰,更何况是其用心了!”

林三和看了东方铭恩一眼,笑道:“黑鹰的举手投足,都透出极其和蔼可亲的慈祥老人形象。你也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颇有好感!心中甚至暗想他虽是假冒之人,但他的言语举动深具武林大家风范,好像并不在大恩人之下。”

东方铭恩红着脸,反手掴了自己几个耳光,说道:“晚辈真是糊涂透顶,善恶不分!”

林三和道:“不必自责。只因他善于做作,你们都是光明磊落、直来直往的好男儿,才致此一错。司徒慕云行走江湖几十年,经历过不少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的大场面,所见所闻的阴谋诡计不计其数,若不是他从黑鹰叫你爹亲自去请秦洪这事上起了疑心,他说不定也会认为他是好人!却说救人如救火,当日东方世家也挑选了十二名好手,会和秦洪一行,共有二十余人,乔装打扮,由曾勇沈雷带路,浩浩荡荡赶往左府救人。司徒慕云和你做为客人,自然没有任何理由说要一同前去,留在东方世家。”

第29章:女子最擅伪

林三和顿了一顿,双眉一蹙,好像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想了想,接着说道:“你自从一进家门,就想着要去找尤氏出气,经过一日一夜,并未见她露面,此刻东方世家精英倾巢而出,府内空虚,你竟不等司徒慕云示意,就往你爹的房中而来。白凤为何会成为你爹第三任夫人的呢?当年你和你娘离开东方世家,尤氏母子的所作所为逐渐的变得更加无法无天。嗯!你弟弟东方铭德因为做了亏心事,一不做二不休,变本加厉尽其所能摄取东方世家大权,你爹一来对她母子于心有愧,二来是想已经走了一个儿子,只剩下这个小儿子,对他更加疼爱。故而,对他的所作所为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几年下来,尤氏母子弄得东方世家鸡犬不宁,天怒人怨,你爹便想念起你们母子,在借故外出寻找你们母子的路上,遇上了受人凌辱的白凤。黑鹰白凤被一个武功奇高的老怪物逼得走投无路,暗中探得东方世家这等家事,决定乘虚而入,既避开老怪物纠缠,又能隐姓埋名享受些富贵,故而设计,在你爹外出路上,让你爹演一出英雄救美的糊涂戏。白凤作为一个受人欺凌的弱女子,无家可归的情况下,理所当然住入东方世家。尤氏母子都是被环境所逼变成的势利小人,如何斗得过明里的白凤暗里的黑鹰这两大魔头。尤氏替白凤背了个涉嫌偷盗被视为是东方世家传家之宝的惊鸿幻步步谱和泰山剑谱的黑锅,含冤而死。而——你弟弟东方铭德最终也恶有恶报,被黑鹰白凤害死,白凤也是极会做作,所作的事几乎天衣无缝,瞒过了你爹,最后成了你爹第三任夫人。你当时要找的是尤氏,没想到开门的妇人竟然不是自己刻骨铭心所恨着的尤氏,一怔之下,却听她喝道:‘你是何人?竟然闯到这里来!’你当时反问道:‘你又是何人?为何会在房中?’白凤不怒反笑道:‘我为何会在房中?我是这里的女主人啊!你擅闯东方世家,究竟要干什么?’你听了一呆,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也配当东方夫人?说!姓尤那贱人在哪里?’白凤是何等人物,一听这话,立即猜到你就是东方铭恩,凭她的心计,自然不会立即说破,因为说破了,自己免不了要跟你动手,那她这个到处受人欺凌的弱女子立即就会露出马脚,当下不露声色,咯咯笑道:‘哦!你要找夫人。真是不巧,她带着二少爷一大早就上庙烧香祈福去了。小兄弟,你是什么人,找我家夫人何事?’你看她的打扮决不会是东方世家的下人,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冷冷一笑,又问道:‘你是何人?’白凤见左右无人,笑得花枝招展,说道:‘看你这个新来的小家伙,口中没大没小,大呼小叫的,大姐也不称呼一声。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新来厨子,人们都叫我凤姐。刚刚我来拿夫人早点用的碗筷。走,我带你去找夫人。’你见她说话的表情,妖艳风骚,不像个正派妇道人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转身要走。”

东方铭恩讪讪笑道:“晚辈此举有欠三思。还好是这个白凤,要是二娘,以当时的情况来说,不被她闹得个天翻地覆才怪呢。”

林三和颔首笑了一笑,说道:“正是。却说那时,你转身要走,却见一个毫无表情的青衣老人从天而降,喝道:‘白凤,你好大胆子,居然敢在这里害人!’也不见他如何举手投足,已经欺身来到白凤面前,一个正宗少林擒拿手,抓向白凤双手。白凤毕竟不是一般武林人物,在对方身份不明、欺身而来的情况下,反应奇速,不慌不忙一个斜身,向左窜去,居然让过青衣老人的擒拿。青衣老人怒哼一声,左手反手一抄,右手一掌无声无息向左按落。白凤不管他如何发招,将身一矮,灵猫也似的转到青衣老人背后,双掌齐发,向他背上印下。这两掌劲力十足,又是出手如风。青衣老人凭空一声暴喝,踏前一步,朝右一逸,双掌犹如风车疾转,一前一后往白凤双臂切落。白凤这才花容失色,完全撤回双掌已然不及,银牙一咬,双掌连拂,迎向青衣老人双掌。青衣老人嘿嘿冷笑,化掌为爪,扣住白凤双掌。内力微微一吐,震得白凤真气顿时散开,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东方铭恩十分兴奋的说道:“这青衣老人必是司徒前辈无疑。他要抓住白凤,来要挟黑鹰。”

林三和道:“那青衣老人果然就是司徒慕云所扮。司徒慕云慑于戚千里的威名,不敢小看他的门人,自忖自己身受重伤,恐怕不是黑鹰白凤联手之敌,便等黑鹰出了门,攻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制服白凤。因他听得他们怕一个老怪物,虽然不知老怪物是何方神圣,但还是依自己想象,化装成一个面无表情的青衣老人,以便让白凤惊慌分心。在他几乎是偷袭的一连串擒拿下,白凤终于落入掌握之中。他们的交手快如电光闪,你回头看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眼前人影晃了几晃,便见一个青衣老人抓住了白凤。不由得怔怔发呆。司徒慕云此番为求尽快抓住她,催运内力过急,丹田一股真气收不回来,只觉一股逆气冲上胸口,当下用重手法点了白凤手脚上的大穴,松开双手,提到手臂的一股真气顿时散尽。再也忍不住,逆气上涌,喷出两大口血来。缓缓盘坐下来,调运一下气息。你这时就算再笨,也知道此老乃大恩人所扮。心中想大恩人既然这样做,必定有其深意。抢上前将白凤缚了,搬到你爹房中。”

东方铭恩听得司徒慕云为自己的事,不顾自身伤重,连番相助而致吐血,心头一热,忍不住两行热泪落,说道:“司徒前辈为了晚辈这点小事,居然不顾自身伤势,此恩此德,天高地厚,教晚辈如何报答?”

林三和谓然道:“百姓恩人,施恩不望报,他只是希望每一个被救者都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好人。这‘好人’二字的含义,对他来说十分简单,只是‘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十六字真言。”

东方铭恩含着泪将这十六个字反复念了几遍,细细思量着其中含义。只觉得这十六个字深入浅出,十分易懂,但是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万事推己及人,可是,自己是这么想这么做,别人却未必。到头来先自害了自己,如何还能锄强扶弱、帮助别人?——真是好人难做啊!想到这里,轻轻长叹一声。

林三和微微一笑,说道:“坏人易当,好人难做!好坏凭心,依老夫看来,世间之人一般有三个心,一个是平常心,别人可以这样做,自己也就可以做,觉得这样做很平常。一个就是自私心。万事利字当头,做任何一件事,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件事这样做,对自己有没有好处。一个就是疑心,疑神疑鬼,总觉得如果自己这样做了,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不知道别人接着会怎么做。其实只要自己做好,对得起天地良心,无愧于心,别人如果往坏处想,自己可以做的就是尽量帮他往好处想,如果他一意孤行,有道是上的山多终遇虎,恶人自有恶人磨,语气重一点就是——看他怎么死!”说完,哈哈一笑。

东方铭恩被他这么一逗,哧一声笑,回念一想,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前辈言之有理。一种饭养万种人,世间人太多了,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让所有坏人都一心向善,这是根本没有可能办得到的事。一个好人可以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导人向善,就象百姓恩人司徒前辈,也就无愧于心了。”

林三和颔首说道:“正是。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却说司徒慕云盘坐运功,将周身乱如散沙的真气一点一滴收归丹田,导气运了一个大周天。面色红润起来,自觉好了很多,知道事情紧急,不敢耽搁!服了几粒自制疗伤保气的丹药,走进你爹房中,反手将门关上。两道凌厉如电的目光照定白凤,冷哼一声。白凤哪里想得到他是百姓恩人,只道世间只有老怪物一人,才具有如此惊人的武功身法,顿时吓得面无血色,低声求道:‘师傅饶命,师傅饶命!’司徒慕云一怔,暗想她果然将老夫当成了她所说的那个老怪物,奇怪的是,她叫老怪物做师傅,难道他们所惧所避的老怪物会是他们的师傅戚千里?哦!对了,戚千里绰号怪杰童叟欺,其为人自然要带一点怪,想来定是黑鹰白凤他们做了什么事惹怒了他,竟然要追杀他们,他们被逼无奈,才想设法占了东方世家,隐姓埋名避过他的追杀。”

第30章:忆旧老泪垂

林三和续道:“司徒慕云越想越是这样,他可不知道黑鹰白凤是在偷盗师傅武功秘籍时失手杀了守护秘籍的灵鸟,他师傅戚千里曾立下重誓,要将他们擒回西域活祭珍禽。他们知道师傅对灵鸟十分疼惜,此言并非恫吓,这才东奔西跑,亡命江湖。却说司徒慕云想罢,哈哈大笑道:‘老夫可不敢当你师傅。’出指如风点了白凤哑穴,跟你解说其中细节之后,叫你依然在家中等候,找来一个大布袋,将白凤装了扛起就走。”

东方铭恩听他说百姓恩人用布袋装白凤,匆匆而行。重伤未愈,竟无片刻休息疗伤。如此急人之难,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泪痕未干,又添新泪。

林三和点了点头,暗道:看来他善意渐强,恶念渐消。说道:“司徒慕云是要带白凤截下黑鹰一行人,用白凤为人质,逼令黑鹰就范。长话短说,司徒慕云启程时天色已经渐晚,带伤负着白凤赶了一夜的路,清晨只是在路边小店歇息片刻,默运一个小周天之后,又续赶路。这一走又是四个多时辰,申牌时分,到了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前面有一片黑压压的小松林,迎面徐风带着阵阵松涛叶浪之声。司徒慕云缓了一口气,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双唇,回身望了望西沉的夕阳,眼里一个恍惚,定了定神,心想赶了将近七个时辰的路,他们纵然都是快马加鞭,凭自己的脚力,也应该早就赶上他们了,却为何还不见他们踪影?难道路上竟然走偏了方向不成?心里一急,猛地提了一口气,胸口一阵裂心剧痛,脚下一个踉跄,只觉眼前一黑,不仅这口气提不上来,整个人带着肩上白凤也一同摔倒,便不省人事。”

东方铭恩听到这里,忍不住“哇”的放声痛哭起来,一时之间,哭得肝肠寸断。哭到极处,上气不接下气,脑中嗡的一响,竟自晕了过去。

林三和老眼含泪,长叹一声,突然击桌椅为节拍,高歌唱道:“狂儒,糊涂,想走千百万里路,自成一书;名著,浮屠,流尽血汗泪清楚,人生如此!逞强我不服,心高把云慕,无回谷,入又出,带出红颜本姓胡,妙手回春屋,脉脉含情目,天狂呼,魔幻雾,邪不胜正有人助,乱世做秦鹿,喜来锦一木,相思苦,毁约怒,放下自己百姓福。”

东方铭恩止住哭声,一丝思绪随着歌声,飘飘荡荡在虚空之上,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幅幅模模糊糊的景象,每一幅好像都有一对少年男女。本来是少男卧在床上,少女坐在床沿喂他喝东西;忽的又成了少男少女双手紧握,面对着一个身躯十分高大的莽汉;一个恍惚又变成少男少女携手登山的景象;看得还不真切,已经变成一幅交拜天地的喜庆场面,但在这喜庆场面中,地上好像伏着中年男子;一下子又化成一幅少男少女挥泪离别的场面。东方铭恩心中一惊,轻啊一声,开口说道:“这……这……”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三和唱罢,又长叹一声,看着东方铭恩惊慌失色的样子,黯然说道:“不错!老夫所唱的就是百姓恩人司徒慕云的出身。”

东方铭恩道:“前辈以前说过,司徒前辈出身江南神医司徒世家,后因和他的小情人分手,以至变成这副模样。他那个小情人究竟是如何和他分手的?”

林三和长长呼了一口气,放宽心胸,顿时觉得海阔天空,长啸一声,说道:“不用急,老夫这就跟你说。却说司徒慕云年迈受此重伤,本已难好,如今日夜兼程,更何况肩上负着白凤,体力终于不支,晕了过去。过了好久,才悠悠醒转。他如今已是个八十高龄的老人,功力固然深厚得几乎天下无匹,经此连番重创,虽然醒转,脑中还是一片模糊,睁着双眼,怔怔望着天上的晚霞,天边的夕阳,好久,好久,居然糊里糊涂的喃喃说道:‘为什么?你为什么变得这么狠心?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脑海中浮现起一个纸屑满天飞的场面,一个年轻人朝天大吼着,双拳乱舞,好像是个疯子。口中又喃喃自语道:‘小黛,小黛!你知不知道,一直以来,我——我好心痛!你究竟在哪里?’恍恍惚惚之间,自己好像是置身在一张软铺床上,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二三岁、十分可爱的少女就站在床沿,手中端着碗药,笑如春风拂到自己的心窝。司徒慕云呆呆想着,不知不觉又说道:‘为什么?你不是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生生世世,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是你答应我的,明明是你亲口答应我的。’司徒慕云回想起六十年前的一个晚上,自己和胡小黛相依偎在一个房顶上,月光下呢喃情话,当真是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那情那景,历历在目,只教有那经历的年轻男女永生永世无法忘怀。”

东方铭恩顿起翩翩联想,想到那两情初始相悦之时男女双方的心境,竟自痴了,十分神往。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和胡小黛两情相悦,两人经过了江湖上无数风险。在寻找司徒皓时,所遇到的虽然是惊心动魄,腥风血雨,但两小情投意合,浑然不惧满途荆棘,可以说是患难真情。他们也真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却想不到在他们拜堂成亲之际,因小黛失散多年的父亲胡锦春带伤出现在司徒府中之后,一切事情竟全然颠倒过来。因父伤重,拖延吉时,接着又是小黛的爷爷糊涂老人神秘暴毙,要守丧三年,他们这杯喜酒本来已经是一拖再拖了,三年过后,司徒慕云喜气洋洋,千里迢迢登门迎娶之时,胡小黛居然贪图富贵,绝情毁约,另嫁他人。司徒慕云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家也不回,从此流浪江湖,四海为家,成为一代奇侠百姓恩人。”

东方铭恩道:“前辈,他们是怎么相遇的?那个胡小黛前辈失散多年的父亲怎么会出现在司徒府的?她爷爷又怎么会暴毙的?那个胡小黛前辈既然跟司徒前辈是两情相悦,又怎么会贪图富贵、移情别恋?其中有没有其他原因?”

对于他的一连串问题,林三和轻轻一笑,说道:“先别急。现在言归正传,却说司徒慕云因为掌伤复发,一时体力不支,竟然发起糊涂病来,又想起藏在心中六十年的相思之苦,一发不可收拾,只苦了那袋中的白凤,蜷缩着身子,无法动弹,一连两三个时辰,不是听到司徒慕云声泪俱下述说六十余年来的相思之苦,就是又爱又恨述说着自己和胡小黛相见到分离的片片断断。只恨得她银牙暗咬,却又无可奈何。听着听着,白凤竟自起了同情之心,暗想自己和黑鹰师出一门,连襟闯荡江湖,十年来同甘共苦,比起他来,幸福的多了。不知过了多久,司徒慕云渐渐清醒过来,吃惊于自己的现状,看看天色居然已经又是黄昏时分,有心要站起来,又苦浑身无力,坚持盘坐起来,轻轻提了一口气,气随意动,游遍周身经络,将散在四处的真气再一次一点点导入丹田,这一次打坐足足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总算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将体内所剩真气聚成一股。不由得精神一振。其实,这时他所恢复的真气,还不到他本身真气的二成。当下缓缓站立,深深呼吸了几口冷冷夜风,心中想起胡小黛,呆呆站了半晌,将装着白凤的布袋提起,倚在小松林一棵松树下,服了几粒自制疗伤药丸,又在松林中寻了三两味寻常草药,在穿林溪边起了篝火,熬了一碗既当药又当汤的药喝了。接着又盘坐运功,到了第二天日出时分,司徒慕云自觉好了不少,一身真气恢复了差不多四成,不敢再耽搁,当下扛起布袋继续赶路。”

东方铭恩道:“司徒前辈他只恢复四成功力,要是真的赶上了,又如何是黑鹰的对手?这——这——”心下一急,说不出话来。

林三和笑道:“司徒慕云是何等人物?他可是江湖传说中天下第一高手!所剩虽只四成,但仗着无穷精妙招式,在江湖上也已经罕有敌手。对付一个黑鹰,如无意外,自然绰绰有余。当天早上复又启程,赶了一个多时辰,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赶上了黑鹰和你爹东方辰光他们,这时刚刚出了一个小城镇,虽然时已近午,行人却逐渐少了,司徒慕云发足赶到他们前头,搬了一块大圆石方在路中央。盘坐于石上,闭目养神,等候他们到来。”

东方铭恩见他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双眉一蹙,似乎心有难决之事,心中一动,好像想起了什么,具体如何,却也说不出来,总觉得有些别扭。

第31章:千里将命催

林三和望了他一眼,沉思了一会儿,微微一笑,话锋骤转,说道:“司徒慕云赶在他们大约五里之前,原想以他们坐骑的脚程,理应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赶上来,不料一等就是吃一顿饭的功夫,还听不见他们的马蹄声。司徒慕云觉得奇怪,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也许他们抄小路绕近路过去了。这一想令他激灵灵一颤,不敢再往下想,当即起身,扛起白凤朝原路而回。走了不到一半路程,远远只听见一声垂死惨叫,司徒慕云只觉双脚登时一软,暗道不好!也不顾身有重伤,又负一人,纵身上树,借力几个起落,一个惨不忍睹的血腥场面出现在身停大树上的司徒慕云眼前。司徒慕云一见之下,眼前一黑,翻身栽下树来。”

东方铭恩被他吓得面色大变,心头乱跳,不由自主地从交椅上嗖的站起,脱口而出问道:“出了何事?”

林三和脸色一肃,说道:“原来,东方世家和仁心寨二十余名好手居然或死或伤躺了一地,沈雷也是一动不动伏在地上,不知生死。而曾勇却浑身是血,以肘代脚,如垂死的蜥蜴一样,缓缓爬向沈雷。想来那声惨叫是他发出的。而假恩人黑鹰、你爹东方辰光、仁心寨主秦洪此刻各自施展着惊鸿幻步绕着一个白发苍苍的紫袍老人走动。守多攻少,好像是在苦苦支撑着。而那紫袍老人时不时朝天怒号,出掌犹如风雷动,闪电奔,神出鬼没,叫人防不胜防,加上脚下功夫也是十分奇妙,在他们三人的联手攻击下,稳占上风。”

东方铭恩惊“啊”一声,灵光一闪,失声叫道:“是戚千里!”

林三和点点头道:“正是西域怪杰童叟欺戚千里为他的灵鸟向黑鹰夫妇寻仇来了。却说当时司徒慕云吃惊跌下树来,惊觉之下,凭空一个鸽子翻身,顺手接着掉下来的白凤,轻轻落地,将白凤放下后,飞奔向那修罗场也似的林间空地。这时只听秦洪一声闷哼,居然抢身替黑鹰受了戚千里一掌。黑鹰暴喝一声,蹂身而上,呼呼两掌,攻向戚千里左腋。与此同时,你爹东方辰光仗剑展开百姓恩人所授泰山剑法,一招傲视群山,剑光闪动处,向戚千里右胁下刺去。戚千里在左右夹攻之下,浑然不惧,右手长袖一拂,反卷你爹东方辰光剑身。你爹暗道不好,因为有一股劲力自剑身上传到手腕。震得他虎口一痛,连忙剑身一沉,一招雾绕泰山,运剑如雾,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剑身犹如灵蛇一般脱出他的长袖。戚千里在袖卷剑身之际,双掌迎向黑鹰。司徒慕云在旁凭空喝道:‘不好!’戚千里的功力是何等深厚,岂是不过十余年修为的黑鹰所能接得下的?司徒慕云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黑鹰双掌去对付戚千里双掌,那是拿鸡蛋去碰石头。他本来是要来揭破黑鹰真面目的,此时也忍不住替黑鹰捏了一把汗。黑鹰当然有自知之明。但他已经起了以死相拼之念,也不撤掌躲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洪挥刀朝横里向戚千里双臂砍落。这是围魏救赵之计。戚千里若是硬要将黑鹰毙于掌下,自己双手必然不保。气得他怒吼一声,双掌一分,一个后跃,双袖齐拂,两股劲力向黑鹰、秦洪卷去。你爹在他后跃之际,一招坐观日出,将身一矮,剑尖朝上,竟是在等戚千里落地,自个儿撞到剑上。戚千里只觉一股凄冷杀气自脚底上传。大惊之余,左脚凭空上提,在自家右脚盘上一点。借力硬生生将身子拔高,腾空一个跟斗,头下脚上,一个倒转乾坤,双掌向你爹顶门百合穴击落。你爹连忙一招仙乡凤鸣,剑势向上一蹿,封住他落地之势。黑鹰秦洪卸去戚千里劲力,双双抢上,左刀右掌,各使绝技,朝空中的戚千里身上招呼。本来下左右三方均被封死,戚千里手无寸铁,身在空中,借力艰难,形势已经十分凶险。却见他朗声大笑,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在长袖上一撕,将碎布揉成一团,运劲向你爹东方辰光长剑上弹去。你爹当时根本没有看清楚他使了什么手法,只觉凭空有一股十分浑厚的劲力从剑上传来,手中剑竟然拿捏不住,哐啷落地。惊慌失措之际,戚千里左掌已经来到头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也忘了出手反抗。”

东方铭恩只道父亲必定命丧戚千里掌下,脑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几乎便晕了过去。

却听林三和接着说道:“秦洪见情况危急,中途变招,向你爹项上人头削去。与此同时,黑鹰也是招式一变,一掌向你爹右腿击落。你爹被击中右腿,当下单膝跪地。从而避开秦洪头上一刀。戚千里变招更快,在秦洪挥刀横削之际,左掌拍势变为插势,指尖向下,却不下插,而是朝秦洪面门扫去。自司徒慕云落地到这时,说时迟那时快,其实不过电光火石一闪而已。但他们交手的招式还是一一落入司徒慕云眼里,司徒慕云看到戚千里身在空中这几个身法,不由自主大喝一声:‘好!’心中暗想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武功之高,生平未见,只看这时的情况,自己若是他,未必能像他一样从容应付。啧啧称奇之间,忽然心中一动,想到数十年来凭自己在中原的阅历,竟从未见过此人,由此可见他必定不是中原人士,看来定是西域怪杰童叟欺到了。只见戚千里左掌逼退秦洪,右袖拂开黑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然落地。飞起左腿向你爹踢去。你爹右腿受了点轻伤,却使他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是东方世家当家,就地一滚,避开他这一腿。而秦洪黑鹰又已上前夹攻。司徒慕云在不远处又看了一会儿,知道他们三人虽然处于下风,情况凶险,但是一时之间却能立于不败之地。想到自己伤势颇重,上前助阵,合四人之力最多也是跟戚千里打个平手,而秦洪、东方辰光二人已经受伤,久战之下,必定不支,到了最后,连自己也难免要命丧在他手下。思前想后,强自忍住不上前围攻。盘坐下来,尽量使自己的真气恢复过来。”

东方铭恩忍不住说道:“林前辈,司徒前辈此举有何作用?短时间内他的伤是好不了多少的,又如何斗得过那个戚千里?”

林三和轻轻笑道:“恢复多少是多少,他自然有办法叫戚千里离开。却说你爹和秦洪、黑鹰三人苦战西域怪杰童叟欺戚千里,占不到丝毫便宜——”

东方铭恩忍不住说道:“林前辈,我爹和秦洪已经认定黑鹰就是司徒前辈,凭黑鹰的为人,为什么没有抛下他们,独自逃生?难道是怕被戚千里追上,那时就没人帮了,是不是?”

林三和摇头说道:“他不会抛下你爹和秦洪逃命的。因为这时的黑鹰已经不是刚从东方世家出来的那个黑鹰。”

东方铭恩呆了呆,想不通林三和言下之意。

林三和笑了笑,接着说道:“在司徒慕云赶过他们之后不久,戚千里就出现了,喝出黑鹰的本身来历。东方世家和仁心寨所有的人又岂会轻信一个陌生老人的话?而戚千里在西域横行霸道惯了,生性又极其暴烈,一言不合便大开杀戒,凭他的武功,那些好手们上前围攻,自然要非死即伤了。秦洪和你爹两人毕竟都是独占一方的豪杰,可说是老江湖了,见来者武功高得出奇,而又见黑鹰在危急之时所使的武功跟来者如出一辙,渐渐便信了来者之言,知道来者是西域怪杰童叟欺,而这个百姓恩人是他的徒弟江湖大盗黑鹰白凤之黑鹰。”

东方铭恩一脸茫然,问道:“前辈,我爹和秦洪既然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不停手,让他们去斗个你死我活?”

林三和闻言双眉一皱,心下不悦,正容说道:“你爹和秦洪想起带出来的自家兄弟伤亡惨重,自己身为一家之主,岂能弃而不顾,掉头就走?自然要为自家兄弟讨回一个公道。”

东方铭恩又问道:“那就各自为战。为什么当黑鹰危急之时,秦洪要替他受戚千里一掌?”

林三和双眉竖了起来,道:“你爹和秦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当年各自得百姓恩人司徒慕云相救,从此便死心塌地立誓要以恩人为榜样,救死扶伤,为天下苦难百姓尽一份力,就算不是为了自家死难兄弟,他们也不会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黑鹰命丧戚千里掌下。这样才是真正侠义之辈所为!年轻人,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再说,黑鹰原先确实是想合两家之力抵挡戚千里,好让自己脱身,但是,他在发觉你爹和秦洪已经相信他是黑鹰后还死命相救,联手抵挡戚千里,他在江湖上也算是天字号的人物,不禁对你爹和秦洪心存感激,又自权衡轻重,遂弃了自己逃生之念,决定和他们同进退,万事击退了戚千里之后再说。”

第32章:伤重难解围

东方铭恩被说得满脸通红,唯唯诺诺说道:“前辈息怒,晚辈……晚辈只是随口问问。前辈千万不要见怪!”

林三和见好就收,祥和一笑,说道:“好了!长话短说,当时司徒慕云盘坐运功,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司徒慕云自忖已经恢复到了五成功力,不敢耽搁,一跃而起,放眼望去,却见戚千里左掌击退你爹东方辰光,右掌逼退秦洪,腾起右腿,正好踢中黑鹰左肩。他此行是冲着黑鹰夫妇来的,所有毒辣招式、重手法,主要都是往黑鹰身上招呼。他这一腿含了五成功力,顿时将黑鹰踢得横飞起来,惨叫只有半声,人在空中已经晕了过去。司徒慕云施展开惊鸿幻步腾空而起,将黑鹰接个正着,心中微微一震,感受得到戚千里这一腿劲力之强,居然出乎意料之大。他可是想那童叟欺几乎一心分三用,功力再强一分也就弱了。司徒慕云心里想着,手脚可不慢,将黑鹰放在远处草地上,惊鸿幻步踏开,虽然身受重伤,但比起你爹和秦洪他们来,不知要快上多少了,转眼间便插身在他们之间,先自迎着戚千里拍来的右掌,捻个粘字诀,沾上戚千里右掌后,并不和他硬对硬对拼,却是左牵右引,向身侧一卸,尽数将他右掌劲力卸开。趁他微微分心之际,运足那五成功力到左掌,和他左对左对实一掌。戚千里左掌拍出,功力用不到三成,相对司徒慕云而言,最多不过是二成功力,和司徒慕云对了这一掌,顿时将他击得噔噔噔噔一连退了二十余步,嘴角渗出血来,显然五脏已然被震伤。定睛看那从天而降之人时,却见他气定神闲,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戚千里被他这种气势吓得怔住,顿时收起暴戾之心,目露精光盯着司徒慕云看,缓缓说道:‘阁下是何方神圣?’司徒慕云运起三成功力,哈哈一声长笑,说道:‘戚老弟,你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一派大宗师,享誉西域数十年,如今怎么为了几个小孩子,在此大发雷霆呢?’戚千里听这势头,自家气势又弱了几分,嘿嘿冷笑道:‘莫非你就是中原武林神话百姓恩人?’你爹和秦洪自他出现,早已疑心他就是货真价实的恩人,既然连戚千里也这么说了,哪里还敢迟疑?也不管强敌在前,上前纳头便拜,口中说道:‘弟子东方辰光、秦洪叩见恩人!’司徒慕云轻轻将他们扶起来,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年来,你们可好?’戚千里见他这么说,也就是承认了他的身份,当下哈哈一笑,说道:‘好极!好极!老夫此番来到中原,一来是为了清理门户,捉拿叛徒回山;二来老夫想会一会素有中原奇侠之称的百姓恩人,看看中奇西怪谁才是天下第一。’司徒慕云看得出他是色厉内茬,但他号中有个怪字,难保他不会做出出人意表的事来,心中戒备,口中轻轻说道:‘清理门户?难道令徒是这位东方老弟?还是这位秦老弟?’戚千里冷哼一声,说道:‘这个不必尊驾过问!江湖传说百姓恩人神出鬼没,今日难得一见,戚某正好趁此良机,向尊驾讨教几招,还望尊驾不吝赐教!’司徒慕云哈哈一笑,说道:‘久闻戚老弟大名,老哥哥我是如雷贯耳,本来正想待此事一了,便赴西域一游,顺便拜访拜访老弟。今日难得有此良机,咱们中奇西怪是应该互相切磋一下武功。客套话也就不说了,请戚老弟赐教!’说着,摆出架势。戚千里没有想到他这么干脆,反倒一怔,他刚才被这个百姓恩人用近乎偷袭的掌力震伤经脉,受了点小伤,虽然并不碍事,但对方毕竟是极负盛名的百姓恩人,就算没有受伤,而是仅仅一个疏忽,也是万万疏忽不得的。本待不接这个挑战,却叫他的老脸往哪儿搁?再者,他确实有意和百姓恩人一较雌雄。当下道了声‘请!’气沉丹田,准备迎战。”

东方铭恩惊叫一声,说道:“司徒前辈太大意了,只剩下五成功力,如何是戚千里对手?这和送死有何分别?”

林三和微微一笑,说道:“就在这时,司徒慕云忽然笑着说道:‘好你个戚千里,竟然想叫你老哥哥上当。老哥哥我刚才看到你力战他们三个人,对你来说虽然是小事一桩,对老夫来说却是大有关系。咱们此番交手,如果是你胜了,老哥哥自认技不如人。但是,若是让老哥哥胜个一招半式,却也胜之不武,毕竟要落个以众欺寡、车轮战胜的骂名。不行!不行!万万不能!’戚千里哪里想到有诈,他心里倒是暗赞百姓恩人果然有见识,知道老夫对付那三个小辈费了些力气,自持身份,不愿捡这个现成便宜,不愧和老夫齐名。当下问道:‘那么,依你之见,该当如何?’百姓恩人装模作样想了想,眼光一亮,喜道:‘有了!咱们可以从兵器上见个真章。素闻西域怪杰童叟欺在剑上的造诣几乎已经登峰造极,三招九式无名剑法至今未逢敌手,老哥哥我不自量力,领教一下无名剑法的威力。’戚千里本来远在西域,无敌于西域的威名虽然传到中原,但是武功路数究竟如何,中原人士鲜有人知,如今听他居然知道自己无名剑法的威名,经他这么一捧,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微微笑道:‘老哥哥过奖了,雕虫小技,何足一提?不过,老哥哥既然有此雅兴,戚某人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当下飞身上树,将高悬树梢的长剑取下。”

东方铭恩道:“真所谓刀剑无眼,司徒前辈重伤之余,岂不是比赤手空拳更危险?”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未成为百姓恩人之前,号称第二代三绝神君,掌刀剑三绝,在剑上的造诣比戚千里要高得多。想当年司徒慕云初出江湖,就是先在无回谷洞之洞得到三绝神君第三弟子铁剑鸿所遗下的天雷剑法剑谱,从而成为剑道上罕有敌手的年轻剑手。经过这五六十年修炼,只看他从中变化出来的泰山剑法在你爹东方辰光手上所使出来时的威力,可想而知,天雷剑法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了!”

东方铭恩吐了吐舌头,说道:“那果然很厉害,但是,林前辈,司徒前辈当时只有五成功力,天雷剑法的威力未免要大打折扣了!”

林三和颔首道:“这个倒是实言!可是当戚千里拿出剑时,司徒慕云并不是从你爹手中拿过剑后,就跟他比剑,而是接过你爹手中剑,又说道:‘刚才你力战他们,又和我匆忙间对了一掌,伤了元气。老哥哥我好人做到底,不在剑上使内力,只以招式向你讨教。’戚千里不知他是内力不足就干脆说不使内力,还道他轻视自己,嘿嘿干笑道:‘老哥哥也太小看我戚某人了。不施内力就不施内力。难道我戚某人会占你这个便宜不成。’司徒慕云见他中计,笑在心里头,说道:‘看来老弟的大号应该是西域怪杰童叟无欺才是,不应该是童叟欺。好了!如此就请出招吧!’说着随随便便举起剑来。”

东方铭恩这才放下心头大石,听说戚千里被他如此摆弄而不知觉,笑了起来。笑着说道:“晚辈看来,他应该叫西域怪杰童叟可欺才是。”

林三和笑着续道:“戚千里见他这样,先是一怔。跟着预备做那起手势。却不料司徒慕云又说道:‘我说戚老弟,咱们这么糊里糊涂的打上一架,未免要惹江湖上的人笑话,说中奇西怪平白无故一见面就打架,岂不奇矣怪哉!’戚千里一想也对,说道:‘那依你之见呢?’司徒慕云道:‘实不相瞒,老哥哥我是听到令高徒黑鹰冒我之名行骗,此行是冲着他来的。他冒我之名,享了多少福,就要受我多少苦。我也不要取他性命,只要他为奴一年,供我使唤。我知道你是要带他回山处死。咱们对他都是势在必得。这么办吧,咱们此战以他为注,你胜了,我也不追究他的冒名之罪;相反,则要将他留下,供我使唤一年,一年期满,任你如何处置他,都与我无干。’”

东方铭恩一怔,说道:“这么说,司徒前辈竟是要救黑鹰了?”

林三和说道:“正是!司徒慕云一来是看出黑鹰和你爹联手是出于真心,显然不是无可救药的大奸大恶之辈;二来他明知黑鹰落入戚千里手中,必死无疑,他不能见死不救。戚千里不疑有它,想了一会儿,认为百姓恩人这个建议不错,反正黑鹰必然要死在自己手里。便即答应。他也是慑于百姓恩人的威名,没有细想。其实以他的性格,顾名思义,可想而知,西域一个怪人,做事斤斤计较,往往盛气凌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要以他为尊。这次碰得克星,他居然能够忍气吞声,也算是异数。”

第33章:功高计称魁

林三和续道:“言归正传,却说戚千里也不是欺世盗名之辈,只说他在剑上的造诣,已经到了他自身精气神的极限。他将自己的剑法命名为无名剑法,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说世间没有一个名字配得上他这套剑法,他这一套剑法已经无名。他对这套无名剑法十分自负。面对生平从未遇见过的强敌,他一剑在手,顿时心平气和下来,双眼平视前方,竟不再向司徒慕云看一眼。飘飘然迎风而立,在气势上,已经令得你爹东方辰光和秦洪不自觉后退十余步,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司徒慕云看他这气势,心中一凛,收了游戏的心态,面色郑重,双眼不离他的剑。右手扶剑,缓缓平举当胸。二人都没有运用内力,但是二人都感觉得到对方万分凌厉的无形剑气向自己漫来。时间好像就此停了下来,二人身外方圆十余丈,已经被二股剑气笼罩着。他们还没有动手,但是他们气势上所盈溢出来的二股剑气,似乎已经交上手了。如果那剑气是有形有质,你一定可以看得到这样一个场面:天雷剑气攻向无名剑气,被无名剑气当头一冲,顿时向两旁分开,竟绕道合并,相碰‘轰’的一声惊雷之际,反击无名剑气。无名剑气却是一沉,剑锋迎着天雷剑气,剑柄却向上猛提,攻击天雷剑气后方。天雷剑气却身如飞龙在天,忽左忽右,骤上骤下,一时之间,将无名剑气震得四散。那化为零星的无名剑气都往上飘,汇在一起,向天雷剑气铺压了下来。天雷剑气向上一蹿,想要冲破这张大剑网。无名剑气化铺压势为锤击势,迎头直擂下去。两股剑气不是分别左躲右闪,就是前后一追一逐,不是面对面,硬碰硬,就是攻亦守,守亦攻。天雷剑法八分刚二分柔,无名剑法则是七分柔三分刚。”

林三和望了东方铭恩一眼,见他双眉紧锁,好像在尽量想象自己所说的假象。怕他想着想着,又要大呼大叫,逼得自己不得不停下来。心中暗惊,连忙打住,哈哈朗声大笑,说道:“闲话少说。却说司徒慕云和戚千里谁都没有动手,一个心如止水,平视前方,一个平举长剑,紧盯敌剑,两人在剑上都曾下过苦功夫,造诣非凡。都是以后发制人为自己出剑的前提。这么一站,一动不动就是半个时辰。黑鹰已经悠悠醒转,秦洪为他接上左肩断骨,你爹喂他服下定心固气的丹药。黑鹰此刻满脸羞惭,看了两个老人一眼,收起杂念,运功疗伤。红日西坠,此时已经是未尽酉初,一阵凉风起,惊落一颗松籽。这颗松籽无巧不巧落在他们中间。司徒慕云和戚千里同时出剑,司徒慕云是往前缓缓递去。戚千里却是双手握剑,从左向右往上挑。轻轻‘锵’的一响,这第一剑实在是慢得让你爹和秦洪、黑鹰感到十分意外。戚千里一挑之后斜斜砍落,这第二剑,变招虽快,动作却还是极慢。司徒慕云剑尖偏下,斜斜在他剑身上一点,又发出‘铮’的一响。戚千里趁势下沉一寸,向左微微一偏,反手划出一个剑光圈,竟向司徒慕云剑柄削去。这第三剑却是出奇的快速,旁观三人,只有秦洪才看得清楚,你爹和黑鹰只是看到一个光圈,那剑却看不出往哪里去了。司徒慕云微微变色,右手暴缩三寸,向侧微倾,还原,又是‘铮’的一响,挡开了这一剑。戚千里脸色大变,双眉一竖,变成右手握剑,猛地剑柄一沉之后立即一提,手中剑居然像是鲤鱼跃龙门一样,剑尖下潜,又微微一昂,平平递出,向司徒慕云当胸刺去。这第四剑又快了三分,连秦洪也看不出剑踪,只见剑影。司徒慕云微微一笑,向右踏出半步,身子一让,剑势不变,又将这一剑荡开。戚千里后退一步,面色郑重,向司徒慕云当胸划出一剑。这第五剑又复是十分缓慢。司徒慕云眼光一闪,抡开一剑,朝戚千里当头剁落。戚千里面露得色,身让右侧,半途回剑,将司徒慕云这一剑荡开之后,趁反震之势,望司徒慕云咽喉刺去。这第六剑却是先慢后快。司徒慕云怒哼一声,后退一步,仗剑侧身,踏上半步,将剑舞出一个孔雀开屏势。戚千里剑势不变,一剑点向司徒慕云咽喉。这第七剑快得连重伤后的司徒慕云几乎也看不清楚,他这一剑已经穿过剑屏。司徒慕云来不及吃惊,仓皇之间,反剑回锁,‘铮’的响声中,戚千里第八剑依着原旧剑势一递。司徒慕云又退了一步,暗一咬牙,强自挺身上前一步,左挡右拒。只听‘当当’两声轻响之后。司徒慕云一进之余复又一退。戚千里第十剑将那剑势使尽,哈哈一笑,笑声中,趁着被震偏之势,剑走游龙,左上右下,丝丝丝丝,攻了四剑。司徒慕云轻哼一声,向左踏上一步,当胸划出一个大剑圈,锵锵锵锵,连挡四剑之后,一剑趁着戚千里旧势将尽,新势未生之际,向他剑柄点去。戚千里大吃一惊,右手一沉,正想反击,不料司徒慕云这一点其实是虚招,在他沉剑之际,剑已上撩,作势当胸一挺。戚千里连忙后退,司徒慕云这一剑跟着一挺。戚千里趁着后退之势,将剑一竖,当胸一封。不料司徒慕云当胸这一挺剑也是虚张声势,在他竖剑之时,已经刺向他的喉咙。这一剑既快又诡,虽无劲力,却有剑气。一道剑光竟像是一个剑做成的盖子,当头罩落,叫人避无可避。戚千里脸色大变,亡魂出窍,‘啊’的一声大叫,仓皇间挥出一剑。司徒慕云朗声大笑,已经施展开惊鸿幻步后退十丈之遥。望也不望,随手将剑抛向你爹东方辰光,你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呛’的一响,那剑径自投入剑鞘。戚千里提着剑,怔怔呆在当场,久久不语。”

东方铭恩听得满脸茫然,见林三和停了下来,迟迟疑疑说道:“前辈,请恕晚辈愚昧!晚辈实在是听得糊里糊涂,不知所云。您——呃!您是否——”他是想叫林三和比划出来,若能将大庄主左骅请来,像当日司徒慕云和胡评对决一样,那就更好了。只是觉得这个要求实在难以启齿。便没有再说下去。

林三和哪里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当下说道:“年轻人,不是老夫不想这么做,只是时间紧迫,不容老夫细细向你解说。而且,从他们交手到住手,其实不过是一转眼之间,其中变化说来简单,做起来,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就没有办法看清楚。所以老夫准备在你重来敝庄之时,再做详细解说。”

东方铭恩面露失望之色,口中却道:“前辈千万莫怪!晚辈其实只要知道他们此战是司徒前辈得胜,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林三和捻须颔首,说道:“好!老夫这就接着说。简单来说,戚千里在剑道上终于技逊半筹,过了良久,长叹一声,一时之间,心灰意冷,满脸悲仓,说道:‘百姓恩人果然名不虚传,老夫——老夫甘拜下风!老夫此后一年,决不涉足中原。一年之后,老夫还来此地——’想了想,话锋一转,说道:‘老夫自问天下剑法无不略窥一二,却从未见阁下使的这剑法,不知阁下能不能见告剑法来历?’司徒慕云见问,顿时想起六十余年前的事来,无可避免的想到了胡小黛,心中一阵绞痛,轻叹一声,说道:‘这是老夫新近自悟出来的天云剑法。’戚千里只道这是实话,喃喃念了几遍‘天云剑法’,苦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天云最是难测!天云剑法,好!好!好个云字!雾聚为云,云复生雷,雷静化雨,雨腾成雾。如此行云流水不断,反反复复永续,若是再辅以一身真气——嘿嘿!’两声干笑后,望了黑鹰一眼,运劲将剑远远抛去。身形一晃,几个起落,消失在暮色中。他是含恨抛剑,那剑去势十分凌厉,居然前后连穿九株二人合抱的大树,钉在第十株树上,嗡嗡作响。司徒慕云侧耳倾听,确定戚千里真的已经离去。长长呼出一口气,打个手势,叫你爹守着黑鹰,秦洪去检查两家好手的伤亡。便即缓缓盘坐于地。他跟西域怪杰童叟欺戚千里这一战虽然没有使用内力,但却耗去大量心神,原先掌伤处隐隐作痛,一口真气又提不上来,事不宜迟,又即运功疗伤起来。过了漫漫一个长夜。次日天色一亮,司徒慕云的伤势已经好了七成。顿时觉得精神焕发,从地上一跃而起,见跟前跪着一人,不是黑鹰那会是谁?”

东方铭恩奇怪的问道:“他想做什么?”

第34章:地牢真可畏

林三和道:“黑鹰被他师傅寻到,本想合东方世家和仁心寨之力跟师傅拼个鱼死网破,但还是抵挡不住,幸亏真的百姓恩人及时出现,剑退师傅。他一来是为了谢谢百姓恩人击退师傅,二来想天下之间也许只有百姓恩人才能胜得了师傅。他深知自己师傅是个天下第一难缠的人物,自己夫妻二人若离了百姓恩人,势必难逃师傅毒手。而百姓恩人为人虽有点高深莫测,但在他行走江湖数十年间,却从未杀过一人。若能跟着百姓恩人,不但性命无忧,还能避过师傅追杀。左右思量,竟真的要给百姓恩人为奴。司徒慕云听他悔过之言,甚是诚恳,心中左右为难起来。百姓恩人已经习惯了六十年愤世嫉俗的单身生活,要他在这时收下黑鹰白凤——司徒慕云想到这里,蓦地一惊,想起白凤还在布袋里呆着哩!说也不说,一个晃身,转眼间便将布袋提来,放出被装在布袋里两夜一天、滴水未进的白凤。此时的白凤面如金纸,昏昏沉沉,有一点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样子,环视一眼,最终将目光停在跪着的黑鹰脸上,轻轻叫了声:‘老鹰!’她的出现,大出众人意料,除了黑鹰和司徒慕云之外,所有在场的人,无一不知这个东方三夫人是个弱不禁风、心地极好的一介女流,却是为何会被百姓恩人装在布袋带来的?最想不通的当然是你爹东方辰光,他大叫一声,冲过去扶起白凤,柔声唤了声:‘阿凤!’白凤看了你爹一眼,轻哼一声,回头看着黑鹰这副模样,逐渐清醒起来,说道:‘师傅来了?’黑鹰一怔之下,便明白过来夫妇二人多年来的计划已经被百姓恩人知道了,当下苦笑一声,将他们夫妇的企图全盘说出,又一次求百姓恩人收下他们夫妇二人。你爹听了黑鹰的坦白,感到一阵晕眩。他这一生有过这三个女人,深爱第一个,愧对第二个,怜惜第三个,然而,第一个是醋瓶子,性子又烈,和第二个无法和睦相处,离家出走,不知所踪。第二个心胸狭窄、唯利是图,为了赶走第三个,居然自盗剑谱,诬陷不成反害自身。这第三个却是有备而来、居心否测的有夫之妇。你爹许久说不出话来,怔怔的流下泪来。”

东方铭恩推想得出爹爹当时的心情,心下黯然。

林三和轻轻一笑,说道:“黑鹰将陷害尤氏一事隐去不说,是认为百姓恩人不知。而百姓恩人却是想事情已经过去,他夫妇二人既然有心悔过,若将此事说出,只怕要节外生枝,当下也不说破。而白凤见黑鹰直言不讳,惊异之下,心想他此举必有深意,听他求那青衣老人,顿时明白过来,抓自己来的青衣老人居然就是名震天下的百姓恩人,也正是这个百姓恩人赶走了师傅西域怪杰童叟欺戚千里。他们夫妇也真个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一想便知黑鹰何意。当下也向司徒慕云跪下。司徒慕云看此情况,想要推却只怕不易,暗想此去营救西门亮,两家好手还未遇正事,已经死伤大半,而且秦洪伤势颇重,你爹也受了点轻伤,自己旧伤未愈,前去跟官府纠缠,只怕实力不足。而黑鹰白凤的武功跟东方辰光相若,轻功却只逊自己一筹,放下身受重伤的黑鹰不说,白凤可是未受过一丁点儿伤。有他们夫妇相助,要救西门镖局众人,胜算会高出数倍。想那夫妇为了让自己挡住戚千里追杀,势必不敢再生异心。就目前来看,答应他们比不答应他们要好得多。百姓恩人想到这里,答应收下他们。让他们夫妇做个侍从。”

东方铭恩怒哼一声,道:“这却不便宜他们了?”

林三和轻哼一声,瞟了他一眼,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东方铭恩被问得一怔,无言以对。

林三和叹息一声,暗想看来他对人还是少了宽恕之心。忍不住说道:“你至今还不知道宽恕一个人比恨一个人难吗?”

东方铭恩依然默默不语。

林三和暗暗叹息,接着说道:“当时黑鹰白凤听了大喜,唤了‘主人’。事情发展到这份子上,其他的人还有什么话说?其时日近午时,事不宜迟,司徒慕云只带了你爹东方辰光、秦洪和黑鹰白凤四人,其他人都回去。一行五人,辨明方向,抄了小路,快步前进。五人倒有四人受伤,想急却不敢急,一路上走走停停,赶了数日,路上司徒慕云将你的事向你爹说了。你爹听到你母子二人离家后还连遭追杀,九死一生,你娘更是因此去世。痛声大哭起来,痛骂自己是非不分,害得你母子二人有家不能回,还要东躲xc逃避杀手。接着你爹向司徒慕云解说当年娶尤氏的理由,你娘和尤氏之间的恩恩怨怨。白凤跟尤氏母子勾心斗角过一段日子,对他们母子有极深刻的了解。暗想万事必是那母子在暗中捣鬼,逼得你娘离家出走,最后也是要赶尽杀绝——想到赶尽杀绝,她心中猛地一惊,自然而然想起将尤氏母子害得尸骨无存的事来。”

东方铭恩心中一寒,顿时起了莫名怒火,咬牙恨道:“二娘是被环境所逼,才变得如此,而她却是早有预谋。天性之间,真是天差地别!”

林三和望了他一眼,眼神中似笑非笑,忽一昂头,遥望天际,呼出一口气,接着说道:“却说他们一行五人不一日便到了离左府不远的旭永居。这时司徒慕云的伤势好了八成,你爹已经全好了。而秦洪武功虽较黑鹰为强,但是伤势着实不轻,只恢复了七成功力。黑鹰却是好了九成。当下在店里住下。一挨到子夜,五人辨明方向,朝左府前进。不多时,他们出现在左府一处厢房的屋顶。只见左府里一片漆黑,前后院各有一行六人的巡夜家丁,打着前后两只灯笼,沿着走廊,从东到西,从左到右,来回巡看。看着模样风平浪静,和寻常官员府第并无二样。他们五人无一不是江湖阅历十分丰富的人物,见此阵仗,顿时感到杀机重重,心中都忐忑不安起来。但一想到只凭其中一人,在江湖上已经罕有敌手,一个小小朝廷命官府第,就算是龙潭虎穴,又岂在眼里?更何况五人同来!司徒慕云仔细观察了周围形势,当下分配其他四人先占住四方,自己居中,无声无息飘落到那六个巡夜家丁身后,以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手法,放倒他们,轻声喝问关禁西门镖局众镖师所在,径自来到地牢之下,出人意料的是——”

东方铭恩见他说到紧要关头,停了下来,连忙问道:“难道是西门镖局众人已经被移走到别处囚禁了?”

林三和摇头笑道:“当时司徒慕云一进地牢,见到的却是那些狱卒们或站或躺,目瞪口呆,显然是刚被人封了穴道。司徒慕云心中狐疑,通过一条长长地道,共有二十七名狱卒被封了穴道,令司徒慕云吃惊的是他们其中无一伤亡,可见出手之人武功之高,身法之快,又在黑鹰白凤之上。以司徒慕云的江湖阅历来看,任何一个江湖成名人物都与之对不上号。那人会是谁呢?司徒慕云惊疑不定之余,忽听得前面有人哈哈一声大笑,说道:‘你终于来了!’司徒慕云大惊,还道自己已经被人发现,紧接着却听得前面有人动起武来,便蹑手蹑脚前进,一个拐弯,灯光陡亮,司徒慕云一个惊鸿幻步,向前一蹿,匆匆一瞥之后又退回来。匆匆一瞥之间,他已经看清楚了灯光亮处的事物。四周都是一间间牢房,中间一个大客房大小的空场中,八名囚装打扮得汉子背朝司徒慕云,在他们对面,拳风霍霍,一个囚装打扮的白发人正在跟一个黑衣蒙面人打难解难分。两人都是赤手空拳,那黑衣蒙面人背负一个长长的包袱,想来那是他的兵器。司徒慕云认得那九名汉子,关东三雄和金家五侠,那白发人却是先前在柴府所见过的百里虹,他是武林八大世家百里世家中的数一数二的高手,因天生满头白发,有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白虎星。他此时正用百里世家双绝花拳绣腿的花拳强攻那蒙面人。想来那蒙面人武功远在他之上,打得他拳打脚踢,使出浑身解数,犹自气喘呼呼。忽然间听他一声闷哼,显然是受了点伤。果然听得关东三雄老大熊自敬惊异的说道:‘咦!他使的好像是六十年前享誉一时的三绝神君的掌绝翻云掌。’”

东方铭恩也是惊咦一声,想了一下,好像恍然大悟,说道:“那蒙面人以前一定受过百姓恩人司徒前辈恩惠,并蒙他老人家传授翻云掌。”

第35章:火困浓烟吹

林三和摇头说道:“错了!错了!六十年前三绝神君司徒慕云心灰意冷,流落江湖,决意从此隐姓埋名,自然不会将自身掌刀剑三绝真传轻示人前。只说司徒慕云闻言大奇,暗道自己这套翻云掌六十年来只是在和胡评一战中施展过,并没有传授过任何一人。难道那蒙面人使的真是翻云掌么?好奇之下,偷偷探出头来,却见百里虹蓬头乱发,双眼怒瞪,举手投足,形同疯子,而那蒙面人从容应战,所施展的掌法果然正是翻云掌。只见他一个捕云式,双掌一上一下形成一个小布袋口,顿时将百里虹左拳抓住,一拉之后,又即松手,双掌朝他胸口印落。百里虹避无可避,双掌齐中,口中喷出血箭,身子向关东三雄倒飞过去。熊自敬挺前一步,左掌迎向百里虹的身躯,沾掌之后,将身一侧,右掌在他腰带上一抓,后退半步,将飞来之势尽数卸去,轻轻一个转身,便将百里虹抱住,轻轻放在地上。司徒慕云见他使出这么漂亮的手法接住百里虹,心中喝了声‘好!’熊自敬转身之际已经看到司徒慕云,随口喝道:‘谁?’司徒慕云轻笑一声,也不见他如何举动,众人眼前一花,他就站在那蒙面人身边,笑吟吟问道:‘熊老弟,西门镖局的人呢?’他的出现大出众人意料,他的身法更是令众人吃惊。熊自敬见是个素未谋面的青衣老者,又叫出他的来历,心中惊异,知道此老是敌非友,而且武功奇高,揣揣不安起来,嘿嘿两声冷笑掩饰了心中不安,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夜闯左府?好在左大人神机妙算,设下天罗地网,这一次管教你二人来得去不得。’招呼兄弟刘玉中、海天欧向蒙面人攻去。金家五侠二话不说攻向司徒慕云。司徒慕云浑然不惧,知道金家五侠武功不是很高,厉害处在于他们联手的阴阳五行阵,只要见他们其中一人伤了,便无大碍。但想到金家五侠素有侠名,不忍下重手,接了几招,灵机一动,使出一个捕云式,将金家老三金宝彪左拳衔个正着。金宝彪刚才看到百里虹伤在这个架势下,料想这青衣老者下一步也一样是一拉后双掌齐发,不等他拉,反而将拳头递过去。却不料司徒慕云这一招比刚才那位仁兄使得更为奇妙难测。将他递过来的拳头紧紧握住,轻轻向上一提,只听‘格’一声脆响,那左臂顿时脱了臼。因为太快,金宝彪却不觉有何痛楚,劲运左臂,想要一个黑虎掏心,往司徒慕云面门招呼。那劲力一到,轻‘啊’一声,这才知道痛。不等转念,偌大身躯已经被敌人拖得双足离地。整个人像是一支人肉做的大叉子,被他或插或刺、或扫或砸的,尽数向自己兄弟身上招呼。那蒙面人看他使出一个捕云式,心中惊异,轻‘咦’一声,一个上山式,正中海天欧胸口,看也不看,又一个捕云式攻向刘玉中,开口说道:‘多谢前辈相助!’司徒慕云嘻嘻笑道:‘小老弟,你这掌法是谁教的?’那蒙面人道:‘家师活死人。前辈认识家师?’”

东方铭恩大奇,忍不住问道:“江湖中竟有人叫活死人的?这又是何方神圣?”

林三和呵呵笑道:“当时司徒慕云心一咯噔,行走江湖六七十年,可从没听说过什么活死人,那是个什么人物?那蒙面人见状又问:‘前辈不认识家师么?奇怪!那——前辈可是认得司徒慕云前辈?’两人一问一答,居然没有将金家五侠和关东三雄放在心上。只气得海天欧怒吼震天,复又扑上,拳头如雨点,往蒙面人身上招呼。”

东方铭恩轻‘啊’一声,说道:“那蒙面人一定见过、甚至认识司徒前辈,要不然不会这么问。”

林三和摇摇头,说道:“司徒慕云虽然年过八十,记性却是极好,一个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会牢牢记住。他若是见过他,认识他,他一定会猜得出他是谁。而蒙面人的声音却是第一次听到,听起来他的年纪不会超过四十。心下十分好奇,反问道:‘你倒认识司徒慕云么?’那蒙面人道:‘听得家师说起六十年前三绝神君司徒前辈的事,晚辈心慕已久,只是一直以来无缘得见他老人家一面。’”

东方铭恩说道:“如此说来,那活死人前辈一定认识司徒前辈。”

林三和微微笑道:“当时司徒慕云也是这么想,细一分析,又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小。因为六十多年前,这套掌法得胡大师傅糊涂老人相授,那时师祖三绝神君早已在十多年前失踪。糊涂老人又疯疯癫癫,并无门人,他的儿子即胡小黛的父亲又年幼失散,来不及练这掌法,说起来这套掌法只有他司徒慕云一人会使,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会使。那活死人纵然是自己的旧相识,也不会使。更何况,自己哪里认识一个叫活死人的人?司徒慕云想来想去,就是想不通这蒙面人师徒为什么会翻云掌?忍不住问道:‘令师尊姓大名?哪里人氏?’那蒙面人听他这口气,好像他就是三绝神君一样,回念想那三绝神君已经失踪了六十年,说起来已经有八九十岁了,也不知是否尚在人世。看他虽老,不过只是六十岁左右,八成不会是他。闻言,说道:‘这个晚辈却不知道了。不知前辈这套掌法是否司徒前辈所授?’司徒慕云哈哈大笑,大喝一声,踏起惊鸿幻步,展开悟自渔人捕鱼的挑海叉法,用金宝彪的身躯,东戳西挑。惊叫声此起彼落,金家兄弟纷纷中叉跌倒,虽然不受重伤,却被封住了穴道。百里虹躺在一旁,惊叫道:‘是百姓恩人!’原来他认出司徒慕云的身法。关东三雄和金家五侠大惊失色,心中均想:难怪他有此身手,原来竟是百姓恩人!那蒙面人趁关东三雄大惊之余,啪啪啪三掌连中三人。看来颇具劲力,竟然将他们都拍的晕了过去。略带激动地说道:‘前辈就是江湖传说中的天下第一高手百姓恩人?’司徒慕云轻哼一声,瞪着百里虹,问道:‘西门镖局的人呢?’百里虹只是受命假扮西门镖局的人,自然说不出来。就在这时,司徒慕云听得牢外人声鼎沸,似乎有人动起手来了。紧接着,一股浓烟从地牢出口处卷进来,竟是有人纵火,想要将这地牢烧成一片焦土。”

东方铭恩大惊失色,站了起来。喝道:“好个心狠手辣的左老贼!”

林三和道:“地牢只有这个出口,四下便是密不透风的厚墙。火攻之计果然绝妙。不仅司徒慕云和那蒙面人二人大惊,就连百里虹、关东三雄和金家五侠他们也是吓得面无血色。苦于动身不得,满眼惊惧骇极。事不宜迟,司徒慕云和那蒙面人一前一后晃身向出口处掠去,只奔出三十余步,一条火龙迎面扑来,已经有好几个被那蒙面人点倒的狱卒陷身火海。司徒慕云连忙将一身真气提到极点,运起翻云掌,呼呼呼呼一连拍出四掌。居然将那火势逼退了不少。然而,他一停下来,火势又攻了进来。这时司徒慕云仗着自己翻云掌,本来可以脱身。只是那些狱卒和关东三雄、金家五侠、蒙面人他们,却是休想逃生。”

东方铭恩仿佛身临其境,吓得面如土色,说道:“司徒前辈既可脱身,那还犹豫什么?”

林三和道:“一来他仗着外面有你爹东方辰光、仁心寨主秦洪和夫妻大盗黑鹰白凤四人接应,以他们四人的武功修为,一定来得及制服了左府家将,再行灭火,救出他们;二来那些穴道被封,动弹不得的狱卒已经陷身火海,再不抢救,他们必死无疑。司徒慕云岂能见死不救,独自逃生?自然是先救那些狱卒了。双手夹住两个,转身就走。那蒙面人依样画葫芦,展开翻云掌逼退火势,夹起两个就走。司徒慕云放下人之后,出指如风,解了他们的穴道,又解了金家五侠的穴道,匆匆说一句:‘你们看着办吧!’又去救人。金家五侠本非歹人,见自己的左大人居然浑然不顾他们生死,要火烧地牢,心中已经指天划地将左老贼骂开了。待得将活着的十余名狱卒救进地牢之后,不久,火势也已蔓延到了出口处。一时之间,地牢里浓烟滚滚,伸手不见五指,众人都被烟熏得睁不开眼,呛得咳嗽声不绝于耳。司徒慕云朗声大喝道:‘大家注意了!’摸到出口处,一股火舌扑来。司徒慕云拍出一掌,朦胧烟雾中,闪出一道清晰之光。司徒慕云看清楚了出口处,呼呼两掌,将火势逼退了一些,提足一口真气,呼呼两掌,火势又退了一些。那蒙面人抢上前来,站在他身侧,也施展翻云掌,助他逼退火势。但是火势愈来愈猛,一个闪神,已经将司徒慕云的假长须烧光了。”

第36章:伊人本应谁

东方铭恩出了一身冷汗,双拳紧握,眼睛睁得斗大。

林三和暗暗心惊,接着说道:“那蒙面人见状,苦笑一声,不停拍出掌风,开口说道:‘前辈,晚辈有一句话,不知能不能说。’司徒慕云道:‘什么?’那蒙面人道:‘听家师说过,当今武林中的百姓恩人,有可能就是六十年前的三绝神君。晚辈想多嘴问一声,这是不是真的?’司徒慕云轻叹一声,不置与否,反问道:‘令师可是司徒慕云亲朋知交?’那蒙面人默默了半晌,说道:‘也不知是不是至交。只是常常听她老人家说,她今生别无所求,只是盼望在她有生之年,能够再见司徒前辈一眼。’司徒慕云心中激灵灵一战,颤声问道:‘令师莫非是位女子?’那蒙面人道:‘不错。’”

东方铭恩忍不住喝道:“如此说来,活死人定是胡前辈无疑。”

林三和轻声笑道:“当时司徒慕云紧接着问道:‘令师贵庚?’那蒙面人道:‘听她老人家说,今年正好八十。’司徒慕云惊‘啊’一声,又问道:‘令师何时生日?’那蒙面人大感奇怪,望着他急切的眼神,迟疑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每年送寿礼来的时候,总是在二月初十到十五之间,晚辈想,家师寿辰应该是在二月十七左右。前辈为什么这么问?’司徒慕云一听这话,顿时呆了。一股火舌卷来,他的衣襟已经着火。那蒙面人大吃一惊,替他把火扑灭,说道:‘前辈这是为何?’司徒慕云怔怔不语,苍老的脸上,两行清泪缓缓顺颊而流。”

东方铭恩听到这里,仿佛自己成了司徒慕云一般,一时之间,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说不出是喜是悲。

林三和叹道:“他想起了六十多年来深深刻在心底、时时令他柔肠寸断的心上人胡小黛。蒙面人的师傅十有八九就是胡小黛。因为第一,他师傅会翻云掌。而胡小黛是身负掌绝的大师傅糊涂老人的孙女儿,自糊涂老人清醒后,将翻云掌传给小孙女儿,那是理所当然的事。第二,今年二月十七左右正好是他师傅八十岁生日。而胡小黛的生日是二月十八,如果还活着的话,今年刚好八十岁。司徒慕云一时之间心绪如潮,回想着六十年前和胡小黛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一起涌上心头。提在胸口的一股真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旧伤、新痛,一时并发,‘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双脚一软,眼前一黑,登时晕了过去。那蒙面人慌了手脚,一连拍出六掌,抱起他往回走。司徒慕云悠悠醒转,长长叹息一声,轻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那蒙面人道:‘晚辈邢孤峰。’司徒慕云挣扎着下来,盘坐调息了一个周天,缓缓站立,回身连拍数掌,逼退卷来的火舌,说道:‘你师傅这些年来可好?’邢孤峰听这口气,分明是师傅旧识,说不定他就是三绝神君司徒慕云,心下一阵激动,说道:‘家师既然自称活死人,能好到哪里去?’司徒慕云喃喃念了几遍,轻轻拍了两掌,说道:‘活着的死人!是活着的死人啊!你师傅难道没有什么家人?她又为什么不好?’邢孤峰一怔,想了想,以极低声音说道:‘她便是左大人之母,因同左大人意见不和,离家居于离此不远的静水庵。’司徒慕云‘啊’的一叫,颤声道:‘她——她果真嫁给姓左的?她出家为尼了不成?’邢孤峰听了这话,哪里还用怀疑,已经知道眼前这个青衣老者正是六十年前名动江湖的第二代三绝神君司徒慕云,换句话说,六十年来神出鬼没的天下第一高手百姓恩人就是司徒慕云。邢孤峰纳头便拜,说道:‘三绝门第五代弟子邢孤峰叩见师叔祖。’第一代三绝神君自创三绝门;糊涂老人他们三个师兄弟是第二代,各得一绝;司徒慕云分别从他们手上得到一绝,复合三绝,可算是第三代三绝门人;糊涂老人的孙女儿胡小黛是第四代;邢孤峰是胡小黛之徒,自然就是第五代弟子。这辈份之分,你可明白?”

东方铭恩缓缓点头道:“家父得司徒前辈传授神功,算起来应该是三绝门第四代弟子。而晚辈就是三绝门第五代弟子。”

林三和微微一笑,说道:“按道理来说,包括你爹在内的所有被百姓恩人救过的人,或多或少都得他传授武功,然而却都没有得他传授过正宗掌刀剑三绝武功,那些武功都是他自创的。再者都没有正式拜过师傅。所以都不能算是三绝门人。”

东方铭恩脸上浮起一丝失望之色。

林三和笑道:“其实就算还不能算是三绝门人。但是,你爹和秦洪、西门亮他们却早已以师兄弟称呼,情同手足,这和同门师兄弟有何不同?”

东方铭恩似有所悟,说道:“前辈所言极是。一切随心,只要两心相交,什么名分,都不重要。要不然连杜宣、魔风鬼影之流都要算进去,那岂不是辱没了堂堂三绝门?”

林三和颔首笑道:“能说出此话,足见你对‘名’一字的见解已有独到之处。世间万物,只要放下虚名,一心当前,以心观物,自能少去不少误解。然而试问天下人,能有几个做到这一点?好了!司徒慕云从邢孤峰此举看出,他真的就是胡小黛的弟子。他师傅活死人正是自己六十余年来日思夜想、爱恨难言的胡小黛。想到断肠处,又觉一阵头晕目眩。长长一叹,缓缓说道:‘你师傅好狠的心啊!’邢孤峰从往日师傅语气中,早已猜到师傅和司徒慕云之间,定然发生过一段凄迷得令人神伤的感情。心中一直感到奇怪的是,按辈份来说,师傅和司徒慕云同属一门,又是上下两代,一个是小师叔,一个是师侄。居然发生这种事,那岂不是有悖常理?”

东方铭恩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大宋是礼仪之邦,尊师敬友,司徒前辈他们如此,于礼教大防却是不妥。”

林三和微微一笑,并不置与否。又道:“长话短说!司徒慕云他们被困地牢,他心中虽然掀起轩然大波,但毕竟人命关天,不能为了一己思愁,而妄顾牢中二三十条人命的生死。当下暂时放下心中事。盘坐下来,一时之间杂念尽去,运功一大周天。感觉恢复了五成功力,便命邢孤峰回到地牢,招呼众人前来,又和邢孤峰并肩当前,两人四掌开道,翻云掌的威力何等利害,顿时逼得阵阵迎面热浪滚滚向后卷。啪啪火爆之声、呼呼发掌之声、喀喀咳嗽之声,互相交响。掌力厉害,火势也不弱,司徒慕云带着众人步步艰难,越接近门口,火势越猛。邢孤峰发出了一百二十余掌,额头见汗,气喘呼呼,显然内力不足,翻云掌力渐渐减弱。金家五侠抢出老大金宝龙、老四金宝象。侧身站到他左右,助他一臂之力。邢孤峰感激地朝他们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司徒慕云已经发了二百一十五掌,因为用力过甚,五脏如焚,血液奔流十分急速,仿佛就要鼎沸了一般。嘴角挂了一道长长血迹。却见那门上加了一把大锁,门前堆满柴草。想要越过这里,当真难比登天。司徒慕云暗一咬牙,将残余的一点真气提至胸口,呼呼两掌,朝那锁上击去。不料那门却是精钢所铸,那锁也一样毫发无伤。一道血箭从司徒慕云口中直射出来,轻叹声中,仰面倒下。好在身后有金家五侠的老三金宝彪和老五金宝狮二人见状赶忙扶住。老二金宝虎抢身而出,和邢孤峰、金宝龙、金宝象,四人并肩将地道堵住,八只手掌连连拍出。”

东方铭恩感到奇怪的问道:“前辈,不是还有关东三雄么?他们怎么不帮忙?”

林三和道:“关东三雄先前被邢孤峰所伤,虽然同处绝境,理应携手冲出火牢,但他们心存芥蒂,一方面更想保存实力。竟然想坐享其成。但见到百姓恩人力尽吐血,心中均是一喜,三人对望一眼,又见邢孤峰他们四人掌力越来越弱,而火势愈来愈强,竟然故作受伤之态,不予理会。而金宝彪将司徒慕云交给五弟,一手抓住大哥,一手抓住二哥,两股真气左右输入二位哥哥体内。金宝龙、金宝虎浑身一震,掌力骤强。金宝狮见状,心中一动,后退一步来到金宝龙身后,双手搭在大哥背上要穴上。金宝彪双手则搭到金宝虎背后要穴。”

东方铭恩赞一声:“好一个金宝彪!”

第37章:齐心脱重围

林三和哈哈笑道:“不错!这便是众志成城之意。地道狭小,邢孤峰他们四人并肩这么一站,已经显得十分拥挤,然而四人的功力加起来还不到邢孤峰和司徒慕云联手的功力的一半,火势渐旺。若要助他们一臂之力,唯有这个隔山打牛的办法。然而,四兄弟已经联手,功力倍增,却也只是将火势逼在门口,破门而出却是休想。金宝狮见状,不屑的望了关东三雄一眼,叫声:‘阴阳五行阵。’邢孤峰闻言立即撤掌来到司徒慕云身旁,金宝狮将百姓恩人交给他之后,晃身来到哥哥们身边。兄弟五人立时布成一个阵势,‘金木水火土’,五人发出五声吆喝。齐声吼一声,各自一掌相抵,发出一掌。猛听一声震天价巨响。那一扇精钢所制的大门往后便倒。见此声势,关东三雄心下都吃了一惊。”

东方铭恩也是既惊又喜,咋舌不已,说道:“那扇钢门,连司徒前辈都没能将它震倒,他们五兄弟一联手,却震倒了。如此说来,五兄弟联手的威力比司徒前辈的翻云掌的威力要更强了。”

林三和道:“这个却未必!因为当时司徒慕云是在重伤之余施展翻云掌的,他若没有受伤,却要另当别论了!话又说回来,他们五兄弟的阴阳五行阵也确是天下武学一绝,连司徒慕云也不敢轻视。却说金家五侠火里逃生,将那左府负责放火的家丁恨之入骨,一见手持火把或抱着柴薪的便是一阵拳打脚踢,毫不留情。然而当邢孤峰扶着司徒慕云出来时,关东三雄抢身闯出,三人回身竟来偷袭邢孤峰他们。关东三雄的武功比金家五侠的强,虽然都中了邢孤峰的翻云掌,却不甚要紧,又是偷袭。因发掌退火而元气大伤的邢孤峰这时又扶着他身受重伤的师叔祖,要避开他们三人的联手偷袭,根本没有可能。就在此时,只听三声惊呼,关东三雄齐身暴退。司徒慕云哈哈一笑,阔步走出地牢。看样子,竟似完全没有受伤。关东三雄吓得魂飞魄散。司徒慕云踏出一步,他们就后退两步,全神贯注的盯着这个人称天下第一高手的百姓恩人。”

林三和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原来,司徒慕云精疲力尽,仰面而倒,想到情况危急,当下潜运内功,气转百穴,渐渐的舒畅安适,本来就想拚着老命发掌退火。却见金家四兄弟联手功力陡增,心中一动,想起他们可以组成阵势脱困,便自忍住。”

东方铭恩听到这里,双眉一蹙,显出想不透的表情。

林三和笑了笑,说道:“你不要错怪了他。他是见关东三雄袖手旁观,居心难测,是以暗自提防他们。”

东方铭恩轻哦一声,讪讪一笑。

林三和呵呵笑道:“关东三雄果然在脱困后向自己和邢孤峰下毒手。好在他早有提防,这才侥幸连发三指,击退他们。但毕竟旧伤复发,又一身内力在发掌退火时几乎耗尽。深怕他们联手来攻,难以抵挡。干脆来一个以假乱真。装作是假伤,意在惑敌。关东三雄果然是慑于百姓恩人昔日的威名,谁也不敢先出手。司徒慕云趁着空闲,环视周遭。却见这是左府后院的一片空地。正厅门口站着三个人,司徒慕云心中一惊,认得其中一个是身着粗布衣的高大汉子。叫慕容惊雨,是慕容世家中武功最高一个。另一个是肥头大脑的中年人,叫赵佑,江湖人称胖子一笑死,此人善于江湖异学,其中有一套迷心术。他要施展此术之前,是满脸微笑,跟人谈笑风生,显得十分友好,趁人不备,便施展出来,中者行动全然受他控制。端的是厉害非常。他们两个人中间站的一人,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文士,举止富贵中带着一丝霸气,双目含威,令人不敢直视。司徒慕云自然知道这人便是左府当家左大人了。”

东方铭恩暗暗心惊,道:“如此说来,慕容惊雨和赵佑比之魔风鬼影之流,身手要强的多啊!”

林三和不置一词,只是接着说道:“而你爹东方辰光和秦洪、黑鹰白凤四人被围在十二人之间,以黑鹰白凤二人的轻功,居然无法突围,在包围之中左冲右突,无计可施。但那十二人对他们一时之间也是无可奈何。司徒慕云认得那十二人叫江湖十二星相,每人以一星相自称。每人也都有一手绝活。在江湖上是属于十分难缠的人物。因为他们的武功虽然不高,但是他们情同手足,同荣辱,共进退,谁惹了他们其中一个,就等于惹了他们十二人。而金家五侠则和左府一般家将斗成一团,金家五侠的武功比起他们来,可要高出数倍,然而,他们的人数则又是金家五侠的数倍。所以也自打得难解难分。那些火里逃生的狱卒们则抱头鼠窜,逃得无影无踪。”

东方铭恩道:“左府人多势众,若是硬拼,定是凶多吉少!”

“嗯!”林三和道:“司徒慕云衡量了一下形势,觉得你爹和秦洪他们对付十二星相,虽然身上带伤,而且寡众悬殊,然而招式上、内功修为上,都要比十二星相高出很多。久战之下,大有胜算,但是,难免有伤元气。金家五侠的情形也是一样。但是他们就算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了,也绝对不会做自己的朋友。所以他们的胜负并不重要。邢孤峰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发掌退火,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过来。自己更是不用说。以二敌三对付关东三雄,胜负难料,就算得胜,也要付出极重的代价。总的来说,到最后以自己和邢孤峰、你爹、秦洪、黑鹰白凤六人来对付慕容惊雨和赵佑二人,绝无胜算。司徒慕云想到这里,急出一身大汗,横瞪了关东三雄一眼。关东三雄被他看得浑身一震,不自觉都后退了几大步。司徒慕云朗声一笑,逼上几步。关东三雄又退了几大步。邢孤峰自出地牢,悄立一旁,默运三绝神功。司徒慕云心中转了几百回,想着想着,灵光一动,哈哈大笑,提起一口残余真气,踏开惊鸿幻步,一闪来关东三雄面前。双手齐抓,抓向海天欧和刘玉中。海天欧和刘玉中大惊失色,各自左右分开。司徒慕云双手对分,猛地一个晃身,竟将熊自敬拦腰抱住。熊自敬胁下要穴被拿,浑身酸麻,哪里使得出劲道?司徒慕云这一次不是拿他去招架刘玉中二人,而是奋力一举,腾空向江湖十二星相抛去。这惊开刘、海,抱抛熊自敬,一连串动作在惊鸿幻步的配合下,快得简直就像是同一个动作。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熊自敬已经压倒江湖十二星相的何丑镜。一条人影从这个空隙逸出。然而与此同时,慕容惊雨扑向那人影。他快,司徒慕云也不慢,手中抛人,脚下一晃,已经将慕容惊雨拦住。一方面说了一个字。那人影是白凤,她一听那字,登时理会。人影闪了闪,便不见了。年轻人,你猜,司徒慕云说的是哪一个字?”

东方铭恩听得正入神,不料有此一问,一愕,想了想,缓缓说道:“晚辈如果猜得不错,应该不出‘放火’二字。”

林三和十分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司徒慕云说的正是一个‘火’字,他见当时的形势于己十分不利,心下焦急,急中生智,想到左大人用火攻,他便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自己身受重伤,关东三雄又挡在面前,举动过剧,定然于己更加不利。想来想去,只好攻其不备,拿住姓熊的穴道,将江湖十二星相的包围砸开一个空隙。你爹和秦洪他们四人,只有白凤一人身上无伤,行动如风,一见空隙,立时突围。她也是老江湖,一听‘火’字,已经明白这个百姓恩人要干什么了。却说当时白凤放火去了,江湖十二星相和熊自敬便合攻你爹和秦洪、黑鹰,自己人少了一个白凤,敌人多了一个熊自敬,一来一去,实力上登时拉开距离。他们三人压力陡增,只是一时也不至于落败。而邢孤峰见师叔祖已经动手,也顾不得真气还未恢复,截住刘玉中和海天欧。邢孤峰武功比他们高出很多,一时之间将他们逼得节节后退。赵佑见状,在他们中间一站,硬碰硬接了邢孤峰一掌,后退了三大步,喝道:‘回去保护大人!’刘、海二人知他自持身份,不想落得个以众欺寡之名,悄悄退到左大人身边。邢孤峰虽然将他震退,心中还是吃惊——”

东方铭恩插口问道:“前辈,那司徒前辈呢?”

林三和微微一笑,说道:“司徒慕云截住慕容惊雨,他此时残余的真气只有二成,一股作气之下,和慕容惊雨刚好斗成平手。白凤纵身上屋,前后两院都点了两三处火,正放的兴起,岂料到背后一阵剧烈刺痛,眼前一黑,摔下屋来。”

第38章:疑是把命归

东方铭恩惊异的问道:“是什么人用暗器伤她?”

林三和笑道:“到底是谁伤了白凤呢?慕容惊雨么?他应付的是素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称百姓恩人,这个百姓恩人虽然身上有伤,但其招式层出不穷,自顾无暇。再则,司徒慕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发暗器伤人。是熊自敬么?他的武功修为还没有到一边斗黑鹰一边伤白凤的地步。十二星相和刘、海二人他们就更加不可能。最有可能的是那个在厅门口负手而站的左大人。然而他是负手而站,目不转睛观战,一副全然不觉白凤去放火的样子。看他虽然年过四十,然而这么一站,倒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潇洒气度,虽有霸气,却令人一看便知,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又哪里能够发暗器伤人?那么,到底是谁暗箭伤人呢?”

东方铭恩知他是在卖关子,干脆说道:“那一定是左老贼的人。”

林三和呵呵笑道:“生气了是不是?就白凤被暗箭所伤一事,所有在场的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暗箭伤人之人的手法很高明,所以老夫便想卖个关子。吊吊你的精神。暂时不说!却说白凤明抢易躲,暗箭难防,一时大意,中暗器,摔倒下屋,晕厥过去。司徒慕云大吃一惊,险些中了慕容惊雨一招。而黑鹰却是一个踉跄,被肖虎的虎尾鞭扫中左肩。幸得你爹横里抢出,一指点中肖虎手腕。肖虎虎尾鞭拿捏不住,脱手而飞。施丁卯和蔡子风抢上一步,和肖虎三人和战你爹,单打独斗,你爹是稳操胜券,但是三人齐上,刚好抵住你爹的攻势。秦洪被龙彩虹、柳蛇生、邱午、吕未四人围住。黑鹰轻功虽高,但外围被熊自敬、申公友人、花宝鸡、甘如狗、甘如猪、何丑镜紧紧包住。只得运起轻功,声东击西,蜻蜓点水,一沾即退,在人群之中穿梭来回,时不时给他们一掌。司徒慕云被慕容惊雨缠住,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生怕暗箭伤人之人下毒手害了白凤性命,连催内力,猛下重手,但已经是强弩之末,慕容惊雨一一从容化解,好像不费吹灰之力。邢孤峰接住赵佑,在武功上正好旗鼓相当,打得难解难分,看来只要赵佑不施展迷心术和没有其他人插手,二人这一战只怕要到五百招外方见胜负。这一场生死恶战的凶险,远不似老夫说的这么轻松,你没有身临其境,是无法体会得到的。”

东方铭恩茫然的点点头,合上双眼,尽量想象当时情景。

林三和微微一笑道:“好了,长话短说,他们斗了一会儿,白凤悠悠醒过来,只觉浑身无力,一口真气提不起来,就这么躺着,从肩头拔下一支牛毛一般大小的银白长针,脸色大变,颤声道:‘雪花针!’司徒慕云一怔,终于被慕容惊雨击中胸口,司徒慕云听了白凤的话为什么一怔呢?原来,雪花针是昔年三绝神君大弟子糊涂老人遗失的一种特制暗器,其施放手法也早已失传。不管白凤为什么会知道这便是雪花针。只说躲在暗中之人为什么会施放的呢?难道雪花针及其施放手法在他手里?按理说,这雪花针也是三绝门中之物。司徒慕云作为第二代三绝神君,有责任追回此物。邢孤峰敢情没有听师傅胡小黛说起过,所以没有什么反应。就在他错愕之间,猛听得墙外一声暴喝,紧接着院门被人踢开,闯进一群人来。为首之人赫然竟是西门亮。”

东方铭恩惊异的睁大眼睛,说道:“西门镖局西门亮不是被囚住了么?为什么反而从墙外进来,难道另外有人将西门镖局众人救出来了?那救他的人又会是谁?”

林三和道:“就在这时,一条人影向左大人扑去,却是一个蒙面人。司徒慕云看到来者的身法,心头一凛。暗道:‘此人身法好生眼熟!’见邢孤峰面露喜色,已经明白来者是谁,顿时怔住。慕容惊雨趁机狠狠拍了他两掌,将他击得热血狂喷,身子倒飞。”

东方铭恩惊呼一声,顿时热泪盈眶,暗想司徒慕云重伤之下,受此重创,性命必定不保。

又听林三和接着说道:“司徒慕云察言观色,猜想来者定是邢孤峰的师傅,而他师傅的身法正好就是他数十年来,日思夜想,挥之不去的胡小黛的身法。前后这么一印证,证明了邢孤峰的师傅就是胡小黛。司徒慕云虽然年逾八旬,先前对胡小黛毁约恨意极深,但毕竟还是深深爱着她,六十年如一日,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着她。乍然见她在此出现,所有往事,所有喜怒哀乐,一齐涌上心头,一时之间,魂不守舍,竟被慕容惊雨乘虚而入,一击成功。双重重创之下,摔在地上,不知生死。”

东方铭恩只觉眼前一黑,几乎晕厥,泪流满面。

林三和暗自点头,接着又道:“看世间,似司徒慕云这等永恒的真情,十分难得。也许,只有永恒的真爱,那才叫情之真者吧!当时西门亮带着西门镖局的人马闯进门来,胡小黛蒙面扑向左大人——胡小黛为什么会蒙着面出现?扑向她的儿子,究竟想干什么呢?原来,胡小黛虽然不满儿子为人,隐居静水庵,但母子天性,就算左思云再坏,也还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还是十分关心自己的儿子。时时刻刻都在暗中保护着他。然而,前些日子,却因关爱他而无意得知他和朝廷内宫有秘密联系,这一次内宫托镖西门镖局护送从宫中出来的老宫女和一名不明来历的女婴。事关朝廷内宫,这本来已经是一件应该保密的大事,弄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然而,胡小黛从儿子的秘密言行中推测到,还有一件更为值得保密的东西,随镖而来。正所谓知儿莫若母,胡小黛深知其中秘密必定不利于朝廷,甚至是整个天下。于是命邢孤峰暗中跟踪西门镖局,伺机查探并尽可能将那秘密东西盗来。邢孤峰果然不负师命,在东方第一楼将东西偷到手。却不想这么一来,害了西门镖局一干人等几乎命丧黄泉。胡小黛查到西门镖局身陷左府地牢,马上命邢孤峰前来营救。自己不放心,潜身来到儿子房中,又听到西门镖局的人已经被秘密转移,连忙四处寻找。她虽然贵为左府老夫人,在左府住了几十年,府里府外就算闭着眼也不会走错一个地方,但是,寻找西门镖局那几十个活生生的彪形大汉,却也费了她不少时间。终于在儿子新建的密室中找到众人。当时正好是司徒慕云和邢孤峰在地牢相遇,并肩御敌之际。她儿子正在调兵遣将捉拿劫狱之人之际。所以她十分顺利的将西门镖局的人救出府外。救众人之时已经是她儿子下令放火烧地牢,而你爹和秦洪他们四人出面阻止之际。所以她才能这么顺利。正在此刻,白凤四处放火,西门亮知道是秦洪他们来了,于是率众回头前来会合。胡小黛担心自己儿子不懂武功,会遭到鱼池之殃,赶忙也转身前来保护她儿子。因为她不想让众人知道自己身份,所以还是带着面罩。扑向自己儿子,本意是保护儿子。看在别人眼里却成了是要攻击左思云。左思云本来也是大惊失色,但看出来者身法,知道是自己母亲。心中一动,一个躲避不及,被她抓个正着。”

东方铭恩正自伤心,听得胡小黛出现的原因竟是如此,登时止住泪水,静静听林三和解说。

林三和朝他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胡小黛将儿子护住,忽然心中暗想正好借机逼他放了西门镖局和他们的朋友。便硬下心肠,运劲在儿子手臂上一捏。尖着声音说道:‘左思云,你若不放了他们离去,休怪老夫手下无情。’她故意自称老夫,是想让在场群雄错觉她是男的。左思云心知肚明,不过他心中已经有更好的打算,被她这么一捏,痛得热汗直流,呻吟一声,连声求饶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下官放人就是,下官放人就是!’高声喝道:‘慕容惊雨、赵佑、熊自敬,你们统统给我住手!’慕容惊雨正想走上前给司徒慕云补上一掌,保证他真的死了,突遇骤变,登时止步。赵佑跟邢孤峰正打得难解难分,难以立时停手,倒是邢孤峰识机,渐渐止住攻势,同时住手,心下均佩服对方身手了得。都是一个晃身,邢孤峰站到胡小黛一旁,而赵佑则和慕容惊雨并肩而站。熊自敬和江湖十二星相稳占上风,听到命令,极不情愿的撤了围攻之势。退到赵佑身旁。黑鹰立即扑向坐在地上的白凤,而你爹和秦洪则扑向不知是生是死的百姓恩人。金家五侠在左府家将中冲杀一阵,杀伤二十余人,早已消了心中怨气。知道自己兄弟五人难以在左府呆下去。见对方住手,一声呼啸,同时转身出了左府,走得无影无踪。西门亮见这一场混战顿时平息,倒是意料不到。怔了一怔,迎向你爹。听到你爹和秦洪痛声大哭‘恩公!’大吃一惊,也失声痛哭起来。”

第39章:父奸难怨谁

东方铭恩听他这么一说,只道百姓恩人司徒慕云已经死了,忍不住也啕嚎大哭起来。

林三和笑道:“他还没有死!不过是被慕容惊雨震散一身残余真气,双重重创,晕了过去。不过话说回来,从此以后,司徒慕云这一身绝世武功想要恢复原状,恐怕已经不能了。”

东方铭恩想到司徒慕云若是没有遇见自己,便不会再回到东方世家,也就不会遇上这桩事,自然不会有这个下场。“嗖”的站起来,左右开弓,重重打了自己几巴掌,泪如雨下。

林三和正色说道:“你休要这么想,司徒慕云碰上西门镖局这桩事,是在见到你之前。而且是在路上遇见曾勇沈雷二人知道西门镖局出了大事的。再则,他还因祸得福,和神牵梦绕的情人重逢。还有,东方世家和仁心寨几百条人命已经卷入西门镖局这个漩涡,若是没有了他,就没有黑鹰白凤卷入,白凤不放火,胡小黛和西门镖局的人就不会回头,只是东方世家和仁心寨几十人,外加个邢孤峰,哪里是已经铺开天罗地网,只等瓮中捉鳖的左府高手之敌?这场厮杀恐怕就要血流成河。这又岂是一个仁者所愿见到的场面?”

东方铭恩被他如此解说,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想想有理,说道:“前辈教训的是,令晚辈茅塞顿开。”

林三和点了点头,续道:“这才叫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上天有好生之德,叫司徒慕云遇上这等不平事。其实,他这一管,间接解救了整个天下苍生。而你也——呃!这是后话。好了,言归正传!胡小黛还不知道他们哭的是什么人,高声说道:‘西门总镖头,你们速速离开此地。’黑鹰白凤双双受伤,心中正自懊悔遇上这趟麻烦,又见到西门亮他们痛哭恩公,只道司徒慕云已经死了,对望一眼,相互搀扶着头也不回离开左府。在他们想来,司徒慕云只不过是一张保身符,他既然已经死了,再留下来也无益。第一,若是左府方面取胜,左大人势必将他们夫妇当成是西门亮一党,罪受株连。第二,若是你爹方面胜了,没有百姓恩人做主,你爹说不定要跟他们算旧账,西门亮和秦洪自然站在你爹这一边,他们只有自取其辱。第三,事关官府,事情闹大了,而靠山百姓恩人又死了,师傅戚千里迟早会找到他们,落在师傅手里,将生不如死。趁着胡小黛这一声呼喝,早早离去为妙。”

东方铭恩咬牙切齿道:“黑鹰白凤他们真是江湖无赖,全然不顾念恩人之恩。而且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将我爹想成斤斤计较之人。”

林三和笑道:“其实他们的顾虑是对的。这也是一般人的心理,很平常。他们躲避师傅追杀,亡命江湖,已成惊弓之鸟。为了自家性命安危,小心一点是很自然的事。”

东方铭恩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喃喃说道:“若我是黑鹰,恐怕也会这么做。这……这……唉!这就是一般人的平常心么?”

林三和哈哈大笑起来,话锋一转,又道:“却说就在黑鹰白凤走后,秦洪忽然站起来,擦干泪,怒视慕容惊雨,看情形是要上前跟他拼命。邢孤峰却早已附耳低声说道:‘师傅,那位老人家正是师傅时常提起的师叔祖。’胡小黛浑身巨震,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邢孤峰又说了一遍。胡小黛登时呆了,竟不知不觉放了左思云。邢孤峰怕他跑了,迅速将他擒拿住,低声说道:‘叫你的手下全都出去!’左思云一方面是受他威迫,一方面也是自己想要这样做。”

东方铭恩一怔,道:“他自己也想这样做?前辈,他这是为什么?”

林三和道:“他早就知道蒙面人是谁了啊!呵呵,且说左思云将慕容惊雨他们赶出门外。秦洪高声喝道:‘恶贼别跑!’追赶了出去。胡小黛陡然一惊,也不见她如何动身,一闪,已经挡在秦洪面前,右手轻轻一拂,登时点了他的穴道。沉声喝道:‘你们都给我出去!’西门亮、你爹东方辰光见她语气骤变,心中都是一凛。邢孤峰也是一怔,叫声‘师傅!’胡小黛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峰儿!你带西门总镖头他们都出去。’右手轻轻一抬,却点了儿子左思云穴道。邢孤峰好像没有想到师傅一听到是师叔祖,就神情大变。默默带着西门亮群雄出去。你爹还想将恩人抱出去。却听胡小黛喝道:‘放下!’邢孤峰又叫了声:‘师傅!’胡小黛眼光晶莹,竟是满眶泪水,沉声说道:‘不要和府上的人动手了!记住!’邢孤峰点点头,对众人劝说一番,将秦洪抱了出去。满院子打得难解难分的人,一时之间,走得只剩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百姓恩人司徒慕云、穴道被点挺立着动弹不得的左思云和缓缓走向司徒慕云的胡小黛。胡小黛走到司徒慕云躺着的地方,低头怔怔望着他,良久不语。泪水透过面罩,滴到了司徒慕云脸上。原来,她的泪水竟将罩在脸上的黑布给湿透了。过了一会儿,只见她又蹲了下来,伸手轻抚司徒慕云满是皱纹、毫无表情的脸,只觉触手冰凉,竟如死了一般,胡小黛心中一片空白,喃喃说道:‘六十年了!小师叔,你老了!我……我也老了!’左思云这才知道这一位威震江湖六十年的百姓恩人,竟然就是六十年前享誉一时的第二代三绝神君司徒慕云,心中暗道难怪他有这等身手!眼睛一转,柔声叫一声:‘娘!’胡小黛浑身一震,轻喝一声:‘我没有你这种儿子!’说着,缓缓扯下面罩,露出一张满是泪痕、凄苦无奈的脸。忽然摸到司徒慕云的人皮面具,慢慢撕下。一张清矍而又苍老的脸出现在胡小黛眼前,胡小黛轻呼一声,双脚一软,坐到地上,说道:‘你……你果真就是慕云哥哥!’六十年来,司徒慕云还是第一次露出真面目。她这么一坐,犹如枯柴的手一下子溜到司徒慕云胸口,却尚有余温。胡小黛好一阵惊喜,双手握住司徒慕云双手,缓缓运劲,将一股三绝神功真气徐徐送入他体内。”

东方铭恩松了一口气,拭干眼泪,暗道有胡小黛出手相救,司徒慕云必能活转,左老贼是胡小黛的儿子,在母亲面前,谅他也不敢做恶,更何况他还被点了穴道,此事终于得到完美的结局。

林三和瞧了他一眼,笑了笑,说道:“正所谓好事多磨,好戏还在后头哩!却说司徒慕云毕竟功力深厚,在胡小黛真气激荡下,残余真气再一次汇合于丹田,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回过一口气来,悠悠醒转,缓缓睁开双眼,看到胡小黛,神情木然,两行老泪不知不觉滑颊而落。胡小黛坐在地上竟自忘了起身,呆呆和平躺着的司徒慕云对望,一时之间,两人都是欲言又止,老泪纵横。许久,司徒慕云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慢慢说道:‘你好狠的心啊!’胡小黛闻言顿时伏在他身上低声哭泣起来。司徒慕云好像不为所动,问道:‘为什么?’胡小黛哭了一会儿,止住泪,毅然望着他,说道:‘六十年!整整六十年了!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呵?’说着,忽然抬头遥望,脑海里浮现起一件件接踵而来意想不到的陈年往事来,接着说道:‘那一年冯老贼终于说出真相,被二师叔祖和白师叔带回无回谷后。我和爷爷随你到司徒家中,那段日子,是我这一生最最快乐的日子。那些日子里——唉!那些日子——’说到这里,她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甜甜的笑意,不过刹时之间,脸色忽变,话锋一转,满面凄苦之色的说道:‘天意欺人,真是天意欺人!就在你我大喜之日,我爹胡锦春带着败兵,大闹礼厅,他这一出现,你我的一生情缘便从此断了!断了啊!’司徒慕云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就断了?你爹不是也答应么?你爹不是也乐意么?只为当时你爹伤势严重?还是因为后来爷爷死了?还是他……’说到这里,木然地望了左思云一眼,合上双眼。胡小黛苦笑道:‘我爹当时真的是伤势极重,赶着要给你爹司徒神医医治。却没有想到我爹他——他却是那种——唉!他贪图官场上的荣华富贵,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司徒慕云一怔,颤声说道:‘你爹——你爹他为人好得很阿!只看他所率的那些军民,个个对他极是尊敬。他——’胡小黛没等他说完,哈哈狂笑起来,道:‘好得很?好得很,他就不会不战而降,好得很,他就不会弑父延约!’司徒慕云惊啊一声,登时坐直起来。”

第40章:子逆实可畏

东方铭恩也是一声轻呼,说道:“什么弑父延约?”

林三和道:“当时司徒慕云也是这么问。却听胡小黛说道:‘当年我不愿嫁入左家,他才跟我说的,他说,他连亲生父亲都敢杀,为什么不敢杀害司徒一家——’司徒慕云听到这里,又是一声惊啊。”

东方铭恩颤声道:“前辈,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三和道:“当时胡小黛又说道:‘在我连声追问下,我爹才说出真相。当年他在你家养伤,伤势大好,趁左青奉旨招安之际,反了大周,归顺朝廷,为了巴结左青,有意将我许配给左康民。当时我爷爷听说他要反周归宋,大骂他朝秦暮楚,老人家极力反对。他竟然便想到了一条一箭双雕的好计。’司徒慕云忽然大喝一声,说道:‘难怪你爷爷突然暴毙,不明死因。原来是你爹将他害死,假借为你爷爷守孝三年,拖延婚约。而你,三年来和他爹左康民朝夕相处,情愫暗生,终于移情别恋,负情背约,全然不顾你我往日情分,嫁给了当朝大臣之子左康民!’说着满含恨意瞪了左思云一眼。胡小黛说道:‘我没有!没有!当年我爹他假意顺从我爷爷,哄我爷爷开心,却暗下毒手,用雪花针杀死我爷爷。再借守孝之机,将你我二人分开。我随他启程回家,左康民对我献尽殷勤,可我——你也是知道的,我——我心中只有你一人,三年来,总是对他不理不睬。三年期满,快到你前来迎亲的日子了。左康民和我爹居然定下毒计,在你启程之后,将你司徒一家全都抓了起来,逼我……逼我做出这等折磨了我六十余年的恨事!众目睽睽之下,撕毁婚约,亲手将你赶出门口,你不肯走,我……我还出手伤了你。’司徒慕云听到这里,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一时之间,天旋地转。当年他伤在自己心上人手上,肝肠寸断,只觉天地之间,再无容身之处。家也不回,从此落魄江湖,浪迹天涯。哪里想得到,事实真相竟是如此!”

东方铭恩不觉呆了,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林三和道:“胡小黛接着又说道:‘六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是在想,你迎亲不成,回家之后,见到家里的情况,定然会寻根问底,追寻到左府。没有想到,——哈哈——真是没有想到,一等就是六十年,等到我嫁入左家,等到我生下这个孽子,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他叫思云,思云啊!——左青死了,左康民死了,我爹死了,我的心也死了。六十年!六十年了啊!我活着如行尸走肉,我……’司徒慕云耳中嗡嗡作响,已然再也听不进去。紧紧握住胡小黛双手,泪如泉涌。六十年来,他将这段情深深埋在心底,化悲愤为力量,在江湖上救死扶伤,救人无数。唉!”说着,长长叹息一声,久久不语。

此时天色已经一片黑暗,看来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是子夜时分。林三和吩咐备饭。

东方铭恩吃完后,径自回房歇息。

这一夜,是他失忆以来,心绪最为波动的一夜。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满脑子里想的是司徒慕云和胡小黛的恩恩怨怨。

过了良久,这才渐渐睡了。

天还未亮,便起身练武。到了天色明朗之际,依然来到大厅。

林三和正在看那厅中巨画,听到脚步声,哈哈一声朗笑,说道:“年轻人,你昨晚可睡得好?”

东方铭恩一怔,看他神色,似笑非笑,显然竟然知道什么了,暗道一声:“真是活神仙!”当下跪倒在地,说道:“前辈真是无所不知。昨晚晚辈好像作了一个怪梦,正想请教前辈。”

林三和笑道:“什么怪梦?”

东方铭恩道:“晚辈恍恍惚惚之间听见很多声音,男女老少都有,有时轻呼,有时低泣,这……前辈,这里附近可是有什么别的人家?”

林三和道:“你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吗?”

东方铭恩想了想,犹犹豫豫说道:“他们虽然人声混杂,可是却没有说什么话,好像只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林三和笑道:“什么名字?”

东方铭恩道:“好像是叫应憧。前辈,这究竟是不是梦?”

林三和哈哈大笑,道:“老夫也说不清那究竟是不是梦。反正你日后自然知道。好了,咱们接着昨日的话题往下说。昨日说到胡小黛将六十年前毁约的原因断断续续说完,司徒慕云恍然大悟,痛心疾首。这两个八十岁的老人有如失散才几年的年轻情侣一样,骤然相逢,有悲有喜,四目相对,老泪纵横,紧紧相握,久久不语。忽然间——”

东方铭恩正为昨晚的怪事心绪不宁,神不守舍,忽然听到林三和说到“忽然间”时,声音忽然提高,又骤然停下。心中巨震,立时回过神来,红着脸紧张地问道:“前辈,又发生了什么事?”

林三和脸色郑重,话锋一转,说道:“这对情人被分开六十多年,好不容易相逢,本来此事也该因此结束。却想不到乐极生悲,胡小黛忽然觉得背后三大要穴同时一痛,浑身力道顿失,身不由己将司徒慕云压倒。一时之间,两个久别重逢的老人倒成一堆。胡小黛仰面压在司徒慕云身上,却见左思云微微一笑,快步上前,将胡小黛扶起来,连声说道:‘母亲小心!’

东方铭恩惊异的问道:“左思云不是被他母亲胡小黛点中穴道了么?”

林三和道:“这就是胡小黛的失察之过了。知儿莫若母,胡小黛在父亲胡锦春和左家父子威迫下,无奈和左康民成亲,并生下一子左思云。一来非她所愿,二来左思云深受其祖、其父陶薰,生性奸恶阴险。胡小黛生怕他练武之后,会更加危害到天下苍生,所以百般阻挠家人教他武功。在她以死要挟及严厉督促下,左思云果然没有练武。在胡小黛心里,儿子左思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其实,她完全错了。在父亲糊涂老人从小培养下,胡锦春的翻云掌威力与日俱增,至他晚年,可以说是出神入化,跟司徒慕云相比,那是不相上下。更兼在害死父亲后,将他父亲所藏的武功秘籍全数占为己有。几十年下来,一身武功,已经罕有敌手。甚至可以说,比戚千里有过而无不及。在他晚年,他深叹一身绝世武功无人继承。见外孙左思云聪明过人,甚有天资,暗中竟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左思云背着他母亲偷偷练武四十余年,此时的身手已在邢孤峰之上。先前用雪花针伤了白凤,现在又伤了自己母亲。”

东方铭恩暗暗心惊,道:“前辈不是说他被胡小黛点中穴道,动弹不得么?怎么他又能动了?”

林三和道:“胡小黛只道儿子不懂武功,点穴指力极轻,被他暗中运劲一冲,穴道早已解了。他先前对母亲还是又怕又敬,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听到自家外公胡锦春为了功名利禄而弑父,心中一动,想道:外公此举果然高明,既除去挡路石,又拖延得了婚期,一举两得。想这五十余年来,母亲她三番两次与我作对,坏了我好多大事。这一次密令丢失,想来又是她干的好事。先前总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原来,她是被逼嫁给爹的,其实她一直以来只是爱着这个老家伙,难怪这五十多年来,她一直这么对我,原来在她心目中,我只不过是爹爹逼她生下来的所谓的孽子!左思云越想越气,对母亲的敬畏变成了一肚子熊熊烈火,遂起了效法外祖胡锦春弑亲之心。”

东方铭恩“哎哟”一声惊叫,心想胡小黛中他暗算,落在这个禽兽也不如的东西手里,看来司徒慕云他们凶多吉少了。

林三和道:“却说左思云将母亲扶起来,让她斜斜倚在石阶上,又说道:‘儿子恭喜母亲和师叔祖他老人家久别重逢。’胡小黛见他行动自如,万分惊异,也不管背后隐隐作痛,高声说道:‘是何方高人到此?请现身一见。’她想一定是有高人在暗中相助儿子。左思云微微一笑,说道:‘这里没有其他人,师叔祖也是自家人。母亲,那东西呢?’胡小黛明知故问道:‘什么东西?’左思云嘿嘿一声冷笑,说道:‘母亲真是善忘,您叫邢师弟去拿的那东西呀!’胡小黛怒喝道:‘畜牲!真是死不悔改!东西我是拿了。但是我不会交给你的。’左思云唯唯诺诺道:‘是,是,是。母亲教导的是。’站起来,一探手,将司徒慕云右手握住,司徒慕云顿觉有一股十分深厚的内力自右手传了过来,浑身一阵酸痛,所有力道都使不出来,心中暗赞道:好深厚的内力。却见左思云轻轻对他说道:‘师叔祖,这些年来,辛苦你了!’说着,内力暗吐,居然将他右手臂的经脉尽数震断。司徒慕云本来听他轻声细语,又是胡小黛的亲生儿子,心中不防有他,登时疼得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第41章:严母太难为

东方铭恩如同身受,大叫一声,心如刀割。

林三和接着说道:“胡小黛大惊失色,颤声说道:‘畜牲,你……你干什么?’左思云无可奈何说道:‘一个人年纪大了,骨头都松散了。儿子本想扶师叔祖他老人家起来,没想到——’说着,从手心送过一股三绝神功真气。司徒慕云悠悠醒来。左思云果真将他扶坐起来,连声说道:‘师叔祖请恕罪!师叔祖请恕罪!’”

听到左思云这般做作,东方铭恩恨得咬牙切齿。

林三和道:“司徒慕云疼得冷汗直淌,怒哼一声,居然说不出话来。院外这是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秦洪他们听得是百姓恩人的惨叫声,便要闯进来,却被慕容惊雨他们拦住。左思云嘴角落出一丝残酷的冷笑,高声说道:‘慕容惊雨,你们将他们全都留下来。’慕容惊雨高声应‘是!’紧接着,吆喝声,刀剑相交声,呼呼拳脚声,响成一片。想来院外又是一场激烈的混战。胡小黛穴道被封,动弹不得,深知邢孤峰他们几个人武功虽高,但先前都已元气大伤,混战之下,必定难免遭敌所擒,顿时面无血色,无可奈何之下,柔声说道:‘好孩子,你过来母亲这边,别……别去打扰他老人家休息!’左思云冷笑一声,问道:‘母亲,那东西呢?’胡小黛怒道:‘你——你休想!’左思云无所谓的一笑,却去拉司徒慕云左手。司徒慕云自然比胡小黛更为着急。心里明白得很,怒他拿自己性命去要挟胡小黛,已然伸出左手,使劲向他脸上掴去。只听‘啪’的脆响,出人意料的是,这一巴掌居然将他打个正着。”

东方铭恩兴奋的拍手称快,高声叫好。

林三和笑道:“好在哪里?左思云是故意被他打中的。司徒慕云虽然一巴掌将他打中,但觉手才触到左思云的脸,却被他的内力震得左手往后荡去,立时红肿起来。原来是被他微微偏头,运劲至额上太阳穴,迎了上来。司徒慕云此时内力全失,就像一位普通八九十岁老人,在他内力反震之下,左手经脉也被震断,一阵剧痛袭上心头,忍不住又惨叫一声,晕了过去。左思云惊慌失措,连声说道:‘思云知错了,请老人家息怒!’胡小黛气得浑身发抖,只恨穴道被封,有心无力。喝道:‘畜牲住手!畜牲住手!’左思云诚惶诚恐说道:‘母亲息怒!儿子不过是将他老人家扶起来,并无恶意。师叔祖他老人家一时误会,他——’胡小黛泪如雨下,哭着说道:‘老身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今世居然生出你这么一个不孝之子。’左思云嘿嘿干笑,说道:‘母亲这话就错了,从小到大至今五十八年,儿子对您老人家是言出必从,不敢有丝毫不敬,敢说已于孝道无亏。已经尽了做儿子的本份。可是,您老人家扪心自问,可曾尽到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胡小黛道:‘怪只怪我这个为娘的,不善管教。孩子,你对母亲有什么不满,尽管说来,为娘的听着!’左思云仰天哈哈大笑,说道:‘五十多年了,老娘!你现在说这句话,未免太迟!从小到大,您对儿子不是打便是骂,可曾轻声细语跟儿子说过一句话?要不是有爷爷和爹极力回护,恐怕儿子早已不在人世。’他说这话虽有点夸张,但是他母亲胡小黛是在胡锦春和左氏父子压力下,无奈将他生下来。因生怕他长大后跟他父亲一样奸险,对他管教极严。唉!这也是可怜天下父母亲!却不料他娇生惯养,生性执拗,又兼他爹及祖辈极是护短,对他宠爱有加。久而久之,竟将他母亲一片苦心当成恶意。由此可见,做父母,其实也是一种大学问。为人父母,不容易啊!”说着,望了东方铭恩一眼。

东方铭恩莫名其妙感到一阵羞愧,红着脸,低下头。

林三和笑了笑,说道:“好了!废话少说,他们母子你一言我一语,将左思云从小到大至今的生活境况说了一个大概。说到后来,左思云陡然惊觉,回到‘那东西’的话题上来。胡小黛还是不肯说出来。‘那东西’对左思云来说,实在是件要命的东西。左思云将心一横,咬牙切齿道:‘母亲既然如此狠心,一心要置儿子死命。也就休怪儿子心狠手辣了。’说着举起右手,按在司徒慕云天灵盖上,此时只需他内力一吐,司徒慕云必死无疑。胡小黛见儿子奸险到无药可救,顿时心灰意冷,呆呆望着司徒慕云,喃喃说道:‘慕云哥哥,你我分别六十年,彼此朝思暮想,两地相思,今日老天有眼,叫你我相逢于此。小黛今生已然无悔,但求来生你我能够做成夫妻。你……你在黄泉路上等等我!’她深知儿子如今已经是狗急跳墙,孤注一掷,要拿司徒慕云的性命来要挟自己。然而,她已经看过‘那东西’,知道若是让他得到‘那东西’,后果不堪设想。事关天下苍生,权衡轻重,顿生舍身之意。司徒慕云六十年来只盼能够再见她一眼,便是死也无怨,听她这么一说,知她还是深爱着自己,愿意生死相随,心中大喜。手臂疼痛顿消,向她微微一笑,轻轻点头。胡小黛见状,也是微微一笑。两位老人两地相思六十年,今日得以相逢,即使此身即死,也已经是心满意足,死已无怨。”

东方铭恩听到他们临死之前的表情竟是如此安然,恍如身临其境,听得竟自呆了。

林三和道:“这也便是‘情’的可畏之处。唉!由此可见,这个‘情’实乃人生第一大天敌。左思云见他们死志已决,‘那东西’丢失,也算是他的性命丢了一样。苦笑一声,高声大啸,一掌向司徒慕云头顶拍落。忽然手停在空中,脸色一变。原来他发觉院外的打斗声,刹时之间静了下来,好像是自己的耳朵突然间聋了一样。左思云警觉起来,知道事情有变,事不宜迟,一掌狠狠向司徒慕云头顶拍落。转眼之间,司徒慕云就要死于非命。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见司徒慕云的身子平躺着硬生生滑出十丈,脱了左思云掌握。左思云大吃一惊,眼前一花,还看不清是什么迎面而来,‘啪啪’两声脆响,已经被人左右开弓打了两巴掌。”

东方铭恩大喜过望,连忙问道:“前辈,却是哪一位前辈高人救了司徒前辈?武功竟是如此高强。”

林三和笑道:“天地无私,好心必有好报。司徒慕云行走江湖六七十年,所到之处,施恩不望报,救人无数,而且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久而久之,被世人奉为百姓恩人。像他这样一个好人,老天爷是不会见死不救,让他死于非命的。却说左思云受这两掌着实不轻,左右双颊登时都红肿起来。而且‘噔噔噔’退了三大步,觉得天旋地转。凭他这四五十年的武功修为,在江湖上已可算是少有敌手的,却被这两掌打得这样,由此可见,来的若非神仙鬼魅而是真人,那来人的武功,唯有不可思议才可以形容得了。左思云顿时面如土色,定睛看去,却见司徒慕云已经被人放在母亲胡小黛身边,他们两侧各有一个年纪看上去决不超过四十的中年人,在司徒慕云这边的中年人是个男的,在母亲胡小黛身边的是个中年女子。左思云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那男子封了司徒慕云几处穴道,一面替他接经续脉,一面说道:‘众生皆有情,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如果你是现在的他,你有何想法?’那女子替胡小黛起雪花针,接着他的话说道:‘天下无不是父母,你也已有儿孙,如果你儿孙对你就像你对你母亲一样,你会怎么想?’左思云一怔,说道:‘老夫做事一向不为己甚,是他们逼我这么做的!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纵是……纵是家母,阻我大事,也怪不得我手下无情!’那女子摇了摇头,朝那男子望去,那男子说道:‘他伤势极重,一时半会儿无法动身。’那女子取出胡小黛背后的三枚雪花针。胡小黛登时从地上一跃而起,虽然老态龙钟,身手却极其矫健,晃身来到左思云跟前,‘啪’的一声响,打了他一个耳光,喉头哽咽的喝道:‘畜牲!’转身来到穴道被封、昏迷不醒的司徒慕云面前,”

东方铭恩兴奋得大叫起来,道:“太好了!左思云作恶多端,冷血无情,这时算是到了头了。”

林三和笑道:“胡小黛向他们称谢,并请教那对中年男女的姓名,那男子哈哈一笑,说道:‘我叫她,她叫我。’那女子笑道:‘不错!我就是他,他就是我。’胡小黛母子听得都是一呆,随即醒悟,他们的意思是说,他们的感情好得就像是同一个人,不分彼此。”

第42章:正义天不亏

东方铭恩似懂非懂般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既不愿说出来历。那林前辈知不知道他们是谁?”

林三和笑道:“你说呢?”

东方铭恩想了想,摇摇头道:“恕晚辈愚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中原武林之中,奇人异士多不胜数,晚辈委实不知他们是何方神圣。”

林三和微微一扬眉。

东方铭恩心中一动,说道:“他们是前辈庄中之人。嗯!难道是前辈门下弟子?”

林三和哈哈一笑,道:“他们确是庄中之人,却不是老夫弟子。而是老夫二姐聂无双和三哥狄右之。”

东方铭恩满脸疑云,说道:“前辈不是说他们的年纪绝对不会超过四十岁,如何会是——”望了望白发白眉、看上去已经年过八旬的林三和。

林三和笑道:“司徒慕云行走江湖六十年而不被人认出真实身份,靠的是什么?”

东方铭恩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轻拍了几下脸颊。

林三和接着说道:“老夫二姐三哥夫妻二人极少回庄,一直流浪在外,说好听一点是云游四海吧。这一次巧逢这桩事,俗话说也是天意吧!再说,他们先将院外混战的双方人马都尽数点了穴道,叫他们都无法动弹,无法打杀,这才出手救了司徒慕云和胡小黛,短短一句话探出左思云名利熏心,顽固不化。话不投机半句多,当下都不再说话。聂无双解了胡小黛雪花针封穴之苦,夫妻俩心有灵犀一点通,将昏迷不醒的司徒慕云推到胡小黛怀中,二话不说,扬长而去。”

东方铭恩忍不住惊咦一声。

林三和道:“他们这么做自有深意!却说左思云本来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暗想大势已去。却不料这两个怪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心中一喜。见母亲将百姓恩人司徒慕云扶坐好,在为他运功疗伤。环视四周,别无一物,恶向胆边生,缩手入袖,心想这一下一定要让他们两人命丧雪花针下。岂料袖中空无一物,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暗叫有鬼。他却想不到我二姐聂无双打他两个大巴掌之时,已经顺手牵羊拿走他暗藏袖中、传自胡锦春的暗器雪花针。他脸色大变之下,立时定了定神,暗想没有了雪花针,凭自己身手,也一样杀得了这两个老不死的。嘴角浮起一丝狞笑,一步步向他母亲靠近。胡小黛发觉他心怀鬼胎走近,怒道:‘畜牲,你想干什么?你……你还不回头么?’左思云冷冷笑道:‘母亲,您这又是何苦呢?难道您这么狠心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前程丧尽,走上死路么?说!那东西在哪里?’胡小黛伤心欲绝,怒不可遏伸出右掌向他打去。左思云见这一掌来势不弱,飘身后退,毫发无损。胡小黛却因这一打岔,胸口逆血上涌,几乎走火入魔,前功尽弃。司徒慕云也因此脸色变白。胡小黛不敢怠慢,连忙收敛心神,将三绝神功真气输入司徒慕云体内。司徒慕云脸色登时红润起来。左思云哈哈狂笑,快步走近,一掌向母亲当头拍落。胡小黛万念俱灰,挥出右掌迎了上去。‘啪’的一声巨响,胡小黛被儿子左思云的掌力震得撞在大厅一扇大门上,那扇门‘嘎’的向里倒去。胡小黛喷出一口鲜血,挣扎着站起来。左思云将司徒慕云高高举起,厉声喝道:‘东西呢?’胡小黛绝望的望了司徒慕云一眼,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苦着脸,摇摇头道:‘我俩人生死事小,天下苍生事大。逆子,你……你下手吧!’左思云嘿嘿两声苦笑,将司徒慕云往地上摔落。胡小黛奋不顾身扑到司徒慕云落地处,居然以自己的身子去接久别重逢的情郎身子。只听‘嘚’一声响,胡小黛顿时被压得断了一根肋骨。”林三和说到这里,眼眶红润,长叹一声。

东方铭恩听得入了神,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顺颊流下。猛地一声怒喝,仰天吼道:“左思云,你不是人——”

林三和接着又说道:“本来自我二姐三哥走后,以胡小黛的武功,大可将左思云制住。然而司徒慕云的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一刻也不可容缓。为了救醒司徒慕云,终于给左思云有机可乘。如今二人的生死已经再次掌握在左思云手里。就在这时,突然听得背后一声暴喝:‘左老贼!’左思云惊觉转身,却见空中一团物件迎面砸来。左思云临危不乱,一掌拍去。那物件在空中一展,却是秦洪被人当球一样抛了进来。这时见他一掌拍来,忙在空中伸手伸脚。双掌迎去。‘乓’的一声响,左思云踏上一步。秦洪却被他掌力震得反翻。身躯尚未着地,却见院外又有人被抛进来,那人在空中看得清楚,猿手一伸,将秦洪拦腰抱住。左思云吃了一惊,这第二个进来的人是邢孤峰。紧接着,你爹东方辰光和西门亮也被人以同样的手法抛进来。他们各占一角,将左思云围住。”

东方铭恩反悲为喜,说道:“我爹不是被聂前辈夫妇封住穴道么?却是被哪一个高人抛进来?”

林三和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将他们抛过来的正是我聂二姐和狄三哥。然而,秦洪他们四人却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平白无故腾空飞跃进来。秦洪才一腾空,就看见左思云要向恩公下毒手,不管三七二十一,高声大喝起来。”

东方铭恩点了点头,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是因西门亮他们而起,此刻还须他们来解决。合我爹、西门镖头、邢大叔、秦寨主四人之力,对付一个左思云,那是绰绰有余。”

林三和道:“若是平时,定是如此!然而他们此时都已经带伤,元气消耗了不少。四人合战他一人,想要取胜,也非易事。西门亮的武功本来在邢孤峰之下,此刻相对起来,却反在他之上。成为四人当中武功最高的一个。他又得司徒慕云传授过比任何人都多的武功,一上来拳脚如风雷,顿时将左思云逼得连连后退。你爹东方辰光的泰山剑法和邢孤峰的翻云掌左右夹攻。秦洪受伤最重,但仍然威风凛凛,拳风霍霍,时不时在左思云背后打上几拳,然而气势惊人,对于左思云来说,这和虚张声势并无二样。”

林三和顿了一顿,又道:“一个是三绝门嫡传弟子,一个是仁心寨寨主,一个是东方世家大当家,一个是西门镖局总镖头,无论哪一个,在江湖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同仇敌忾,共御强敌。真个是好一场大战!只见那剑光点点的,快如电,厉如风,如云龙三现,如白蛇吐信;那拳风霍霍的,如急雨,似猛雷,犹如急风暴雨,猛虎下山;那掌风呼呼的,如秋风扫落叶,掩云蔽日,飞沙走石。而那左思云力敌四强,浑然不惧,沉着应战,拳来掌敌,剑来脚踢,锦袍翻飞处,手脚并施。一时之间,风愁雾惨,日月无光。双方刚好打了个平手。”

东方铭恩听得满脸茫然,好像听书一样,左耳进右耳出,心中根本无法想象得到当时四敌一的情景。

林三和心知这么形容,对于他来说,说与没说一样,当下话锋一转,道:“不说他们五人那一场激战。却说胡小黛被左思云打了一掌,这时又以血肉之躯去接被左思云用力摔下来的司徒慕云,连接双重重创,这伤对于一个八十岁老太婆来说,简直是要了她的老命。好在她力气衰减,内力却极其深厚,无形之间已有护身真气。当下挣扎着坐起来,探了探司徒慕云鼻息,觉得尚有余温,这一喜,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得出来,心中的气恼、悔恨一古脑儿消了。也顾不得自己伤势,连忙将他扶坐好,强聚一身三绝神功真气,输入司徒慕云体内,带起他丹田一点真气,随经转脉,寻找、会合四散在周身百穴的三绝神功真气。这时没有了外界有意识的影响,胡小黛助司徒慕云疗伤,进行得十分顺利,半个时辰过去,司徒慕云的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渐渐来了知觉。慢慢清醒过来,胡小黛的真气由引导转为相助,继而为随从。司徒慕云仅存的真气越流越畅,一跃成为主导。气走百穴,行将一大周天,忽然觉得胡小黛体内真气忽强忽弱,心中微微一惊,连忙将她的真气逼回她体内,更将自己辛辛苦苦汇聚的一股真气输入她体内。胡小黛由于伤势极重,运功一久,已经处于迷糊状态,不自觉随他的真气跑到体内活动。带着自己残余真气,寻经找脉。他们正自相互运功疗伤之际,事情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五人仍在酣斗,难解难分,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其时已是日落西山,月现东方之际,四下里除了拳掌之风声,更无别响。骤起的马蹄声显得十分响亮。继而,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那声音充满惊异,显然有些心慌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赵师傅,熊师傅,你们怎么了?这……这……’左思云一听到那声音,心神一分,被你爹一剑削去了镶在肩头的一颗豆大珍珠。”

第43章:擒儿不犯规

东方铭恩想了想,说道:“前辈,那青年男子莫非是左思云的儿子?”

林三和颔首笑道:“正是!半个月前,左思云之子左维祥带妻儿返外家省亲,此刻正好回来。在院外见到慕容惊雨他们怔立不动,四周一片死寂,不像往日那般热闹。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慕容惊雨他们的脸色诡异非常。只吓得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手足无措。连声叫唤下,慕容惊雨他们依然不动。他的随身护卫叫包毅,是个九华剑派弟子,身手和金家五侠不相上下。这一次奉命全权负责左维祥一家三口安危。一见这情形,心下也慌了,颤声说道:‘公子,慕容公子他们全都被人点中穴道了。’左维祥素知他爹爹这些武士,个个都有降龙伏虎之能,虽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们遇上身手比他们好的,被点穴定住,那也应该只是个别人被点中,哪里有他们一大群高手都被点穴的道理?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有鬼!’身后轿中的少夫人娇声娇气的问道:‘相公,发生何事?’左维祥这才想起妻儿也是身在险境,吓得惊叫一声,连忙调转马头,说道:‘咱们快走!’他也不想想,视他如掌上宝、心中肉的亲爹此刻也是身在险境,生死只在呼吸之间。就在这时,从院中跃出一人来,高声喝道:‘站住!’话音未尽,一条人影扑向左维祥。包毅宝剑出鞘,挺身拦住,一招虎踞龙盘,朝那人缠了过去。”

东方铭恩道:“前辈,那人可就是邢孤峰——嗯——邢师兄?”

林三和笑道:“正是!邢孤峰随师傅胡小黛时常暗探左府,对左维祥并不陌生,一听是他来了,又见左思云心神不定,心中一动,想要将他抓来,好让左思云投鼠忌器,束手就擒。左思云见他跃出院外,已经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大喝一声,全力推出两掌,击退你爹和西门亮,扑向邢孤峰。却被秦洪截了下来。只气得左思云连声大吼,掌如狂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后浪接前浪向余下三人卷去。你爹东方辰光和秦洪、西门亮三人压力陡增。但是都猜想邢孤峰此举必有深意,也都全力以赴,虽然身处下风,一时半刻却不落败。却说邢孤峰被包毅拦住,但是凭包毅的身手,如何是他敌手?邢孤峰知道时间就是性命,一出手就是翻云掌化雨式。包毅在掌潮中支撑不了多久就被他打得重伤吐血晕倒。其他护卫见此身手,哪里还敢上前动手?登时一哄而散。连轿也不抬了。左维祥快马加鞭才出大门,便被邢孤峰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得离鞍而起。一掌向那轿顶挥去,顿时震得那顶轿子木屑横飞。那少夫人早已吓得晕了。邢孤峰哈哈大笑,将她怀中正被吓得啼哭不止的左家小儿,像是用筷子往盘里夹菜一样,轻轻抄在手中。踢倒院门,阔步而入。左思云听到他的笑声,已经不由自主心慌意乱起来。此刻见到他一手提着儿子,一手抱着孙子进来,忍不住颤声喝问:‘你——你想干什么?’这一开口说话,左肩立时被西门亮击中。疼得他闷哼一声,退了一大步。你爹东方辰光一剑挺上。左思云惊觉背后一寒,硬生生将身斜出,趁机扑向秦洪。邢孤峰朗声笑道:‘左大人,你还不住手么?’说罢,将左维祥摔在地上,一脚踩在他胸口。左维祥面如土色,连声唤道:‘爹爹救命!爹爹救命!’左思云惊呼一声,顿时破绽四露,被你爹趁机刺伤右腿。左思云怒喝一声,将你爹东方辰光踢翻,就要抢身扑向邢孤峰。西门亮一掌无声无息斜斜击去。左思云正在怒火上,翻云掌捕云式迎了上去。西门亮发觉他的掌力远远超过自己,哪里敢跟他硬碰硬?连忙撤掌回身。左思云只求能够夺回儿孙,并不追击,扑势不变。秦洪双足一顿,腾空而起,飞出一脚,挑向左思云小腹。左思云左掌一按。秦洪这一脚居然就踢不上去。西门亮转身再上,一招折花手,双手齐上,一上一下,犹如两根巨指一样,望左思云腰间折去。就在这时,邢孤峰脚上微微一用力,左维祥只觉五脏都被踩碎了一样,疼得大声惨叫。左思云听到惨叫声,心神一分,西门亮如巨指般的双手已经搭到腰间。连忙劲运下盘,掌化爪形,抓往西门亮双手。如此一来,他上三盘要地尽数裸露。你爹见此良机,岂肯错过?仗剑蹂身而上,横削他的项上人头。左思云抓起西门亮向你爹甩去。你爹不得已后跃。西门亮虽然被他双手抓住,却没有被他扣住心脉。如今被他一甩,在空中一个鸽子翻身,双掌齐发。左思云双掌迎上。秦洪和你爹东方辰光一拳一剑左右攻到。乓乓两声巨响之后,又是嘭嘭的两声闷响。几乎与此同时,只见左思云向左方横飞过去。你爹正在左方,一剑刺个正着。”

东方铭恩大喜,说道:“好了!好了!左老贼此番必死无疑!”

林三和道:“原来左思云和西门亮对掌发出两声巨响之后,秦洪一拳捣中他的右腰眼,他向左飞之际,飞起一脚,将秦洪踢翻。两人同时发出闷响。你爹一剑刺去,被左思云凌空一个飞剪,避过当头一剑,但终于还是被你爹刺中右肩。这一剑刺得不轻不重,不偏不倚,正中他的井肩穴。井肩穴为人体三十六大死穴之一,于练武之人来说,左右井肩穴是手上经脉之要枢,气流之源泉。如今左思云右肩井肩穴被破,等于被废了右臂。只疼得他头晕脑涨,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左思云又惊又怒,趁着倒退之势,挥动左掌,反扑邢孤峰。邢孤峰心中一动,举起左家小儿迎将上去。”

东方铭恩双眉一蹙,说道:“邢师兄此举欠妥。他们虽然是爷孙俩,但是在此情况下,却也不能如此儿戏,若是左思云不顾爷孙之情,狠下杀手,邢师兄此举岂不是害了那小儿一命?”

林三和笑道:“正是!却说那左思云大惊,本待撤掌,忽然眼光一闪,银牙一咬,掌势不变,向那小儿身上拍去。”

东方铭恩惊呼一声,喝道:“左思云真是丧尽天良,冷血无情!”

林三和道:“本来邢孤峰是想他们是爷孙,左思云再坏也不会向自己的孙子下毒手,让左家断子绝孙。所以拿那小儿挡阵。而左思云却想这个邢师弟自命侠义,决不会拿一个活生生的婴儿做挡箭牌。所以并不变招。这一来,反倒是邢孤峰大吃一惊了。连忙双足一顿,飞身而起,双足踢出两脚。左思云拍出三掌,逼退邢孤峰,连忙拉起儿子左维祥,轻喝一声:‘快走!’左维祥道:‘爹!元儿呢?’左思云听到背后拳脚声渐近,来不及细说,将他推出院门。回头再战邢孤峰。他这时虽然受伤,但他的武功毕竟非同小可。而邢孤峰手中又抱着婴儿。万万不是他的敌手。此刻你爹东方辰光、西门亮、秦洪三人上前相助。如今以四敌一,稳占上风。左思云单掌对敌,连遇险招,虽然竭力做困兽之斗,但如何是秦洪他们敌手?忽然之间,邢孤峰当胸一掌击去,左思云飞起右腿相迎,你爹一招泰山压顶向他的右腿砍落,与此同时,西门亮一掌击向他的左肩。左思云左足一顿,腾空朝你爹剑柄踢去,一掌捕云式,迎上西门亮。秦洪逮住机会,化拳为爪,登时将他右手抓住。左思云右臂已经废了,就像是挂在身上的巨索一样,丝毫不听使唤。更不用说运劲将秦洪的手震开了。秦洪得理不饶人,扎马步使个千金坠,大喝一声‘起!’奋力向上一拉,往后抛去,未等左思云反应过来,腾空向后翻身,朝他身上踹下。眼看左思云就要恶贯满盈,命丧秦洪脚下。”

东方铭恩正在庆幸恶贼左思云恶有恶报,听他这种语气,不觉一怔,说道:“林前辈,难道有人救这恶贼么?”

林三和轻叹一声,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胡小黛不顾自己伤重,强自为司徒慕云运功疗伤,神志渐渐迷糊,幸得司徒慕云得她相救,苏醒过来,也是不顾自己伤重,反过来为她运功疗伤。两人情深似海,如今相互疗伤,伤势终于得到稳定。在此紧要关头,二人万万不能分开,否则双方都会功亏一篑,甚至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可是,天意弄人。偏偏此时正是左思云遇险之际。胡小黛虽然深恨左思云不孝,但是,儿是娘的心头肉。见状心慌意乱,绝望的望了司徒慕云一眼,高声喝道:‘住手!’双手离开司徒慕云双手,飞身撞向秦洪。”

第44章:逆子把头回

林三和顿了一顿,续道:“司徒慕云见她眼光一动,已经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微微一笑,并不阻止。在她乍一离开之际,体内本来越积越多的真气,好像一匹无缰野马,登时在体内乱转。司徒慕云只觉阵阵钻心剧痛,大吼一声,天旋地转,就此晕了过去。胡小黛离开司徒慕云后也是一样的感觉,但是记挂儿子安危,银牙一咬,居然能够强自忍住。但在将秦洪撞飞之后,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在空中时,就晕了过去。摔在儿子左思云身上。唉!——”说到这里,林三和长叹一声,久久不语。

东方铭恩听到这里,竟自呆了。心中暗道:“这——这就是母爱么?真是不可思议!五十年如一日,明里暗里,关心爱护着儿子,无怨无悔!这——真是不可思议!她深知自己儿子生性阴险,不忠不孝,是个不折不扣地卑鄙小人!但她还是如此奋不顾身,舍命相救!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一时之间,他好像记起了什么似的。“咦”的一声,开口说道:“前辈——”话到嘴边,忽然忘了要说什么。

林三和望了他一眼,知道他恍恍惚惚之间,记起一些往事,那是和他母亲在一起时的一些往事。林三和心头一凛,哈哈一笑,说道:“母子天性。胡小黛因左青、左康民之故,对儿子左思云的管教太严,久而久之,反而激起儿子对她的仇视。再则,左思云近墨者黑,自幼深受左青、左康民、胡锦春这些善于勾心斗角、自私自利的人陶薰。五十年下来,便成了如今这样。却说当时,左思云只道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料母亲奋力撞开秦洪,救了他一命。见母亲摔了下来,因为伤势严重,已经晕死过去,生死不明。心头一震,慌忙翻身坐立,单手环抱母亲,见母亲面无血色,嘴角缓缓溢出一股鲜血。心中一时之间有如打翻了五味瓶,所有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连声叫道:‘母亲!母亲!’你爹和西门亮听到司徒慕云大吼,情知不妙,也顾不得左思云未死,奔到司徒慕云跟前,察看他的伤势,秦洪见左思云目光无神坐在地上,抱着垂死老母。料想他已经无法作恶。连忙也去查看恩人伤势。邢孤峰见状,二话不说,大步走到左思云跟前,狠狠掴了他两个耳光,两道虎泪簌簌落下。跪了下去,唤道:‘师傅!’院门外露出一个脑袋来,却是左维祥在门外听不到打斗声,壮着胆子偷看,见状蹑手蹑脚走近父亲左思云,望了胡小黛一眼,假意哭着叫道:‘奶奶!’趁邢孤峰不备,将他手中的婴儿夺了过来。邢孤峰正自伤心,深知再抱着婴儿,也没有作用,故而任他抱去。左维祥大喜过望,来不及亲亲儿子的小脸蛋,转身狂奔出去。全然不顾他父亲左思云、奶奶胡小黛的生和死。”

东方铭恩怒哼一声,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林三和道:“胡小黛一直反对左思云习武。左思云空有一身绝世武功,为了不让其母知晓,所以没有传授给他儿子左维祥。左维祥虽然是世家子弟,因胡小黛家教严谨,所以一直规规矩矩的做他的公子哥儿,饭来张口,书来也是张口。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只道有父亲、奶奶替他顶着,不用自己担心。这样二十余年来,养就他一副鼠胆鸡肠。却也不能因此就说他不是好人。”

东方铭恩听得似懂非懂,无意识的点点头。心道:“难道这也是好人?我看,就算不是坏人,也不会是好人。这应该算是废人!”

林三和笑了笑,话锋一转,说道:“不要扯远了。却说左思云这时思前想后,又见自己视为心肝宝贝的亲生儿子在自己危难之时,无情无义,弃己而去,心中深深感受到为人父母有子不孝的苦楚。将心比心,这才不得不承认母亲对自己的无私亲情是真的!一时之间,悔恨得泪流满面,木然无视邢孤峰,劲行左掌,将一股三绝神功真气输入母亲体内。胡小黛悠悠转醒,连声问道:‘孩子,你——你没事吧!’语气与神情充满关切——这才叫真情流露啊!左思云听着她重伤醒来的第一句话,心如刀割,对母亲五十余年来的恨意,登时云硝烟散。朝他母亲点点头。胡小黛朝他笑了笑。耳中传来西门亮三人的哭声。心中一急。左思云知道她的心意。扶着她来到司徒慕云跟前。胡小黛见司徒慕云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口溢鲜血,气息微弱,看来已经回天乏术。胡小黛挣扎着坐到他身边,轻声说道:‘慕云哥哥,没有想到,你我重逢之日,便是你毙命之时。早知如此,你我还不如不见。’吃力的将他扶坐起来,盘腿而坐,自己调息养气了一会儿,勉强算是提起一口真气,想要帮他运功疗伤。怎奈有心无力。邢孤峰想了想,也盘腿坐下,将一股三绝神功真气输入师傅体内。胡小黛感到从背后陡然传来一股真气,精神大振。左思云也不怠慢,运劲帮母亲救人。西门亮、秦洪和你爹东方辰光因为不是三绝门人,内功修为各不相同。根本帮不上忙。只有站着干着急。此时邢孤峰和左思云两败俱伤,元气大伤,彼此这时的功力还不到平日的三成。要救活司徒慕云、胡小黛,谈何容易?”

东方铭恩道:“难道聂、狄二位前辈会见死不救?”

林三和笑道:“他们既然已经在此现身,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就在邢、左二人无力将他们救醒之际,我二姐聂无双、三哥狄右之再次出现。他们的出现,不是就这么走进门,走到司徒慕云众人面前,而是以极快的身法将司徒慕云和胡小黛二人,从左思云他们眼底下带走,带走得众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左思云和邢孤峰二人本来在为司徒慕云、胡小黛二人疗伤,只觉眼前一花,从二人身上反传过一股柔和真气。身子都是一震,司徒慕云他们已经失去踪影。你爹东方辰光、秦洪、西门亮更是大吃一惊。凭他们五人的武功修为,就算全都身受重伤,但是相信还没有人能够这样的将人带走。”

东方铭恩闻言咋舌不已,心中暗道:若非看到左大庄主和这位林四庄主的神通,难道我会相信世上真的有人能够做到这样么?

林三和接着说道:“长话短说。半个时辰之后,司徒慕云和胡小黛满脸不可思议的相扶着进门。他们经过我二姐三哥半个时辰施救,神志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虽然伤势还极其严重,但是凭司徒慕云的医术,他们的性命算是保住了。我二姐三哥在他们苏醒之前,放心飘身远去。司徒慕云二人在进大门之前看到慕容惊雨他们大眼瞪小眼的呆站着,显然都被点中穴道,心中均感骇异。暗道就算是自己动手,也绝对无法做到这样。因为在这三十余人当中,有一半是武林中久负盛名的一流高手。左思云五人见到他们奇迹般出现,当真是喜从天降。胡小黛今日得遇老情郎,又得逆子回心向善,当真是喜上眉梢。那双老眼眯成一条线。在司徒慕云和左思云的搀扶下来到大厅坐定。其时已经是五更天。胡小黛对左思云道:‘云儿,六十年前的恩怨,我也不想多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承认,从小到大,我对你确实太过苛刻。我是不想让你跟你爹一样,满脑子都是功名利禄。’左思云跪倒在地,说道:‘儿子不孝!有负母亲厚望,请母亲责罚!’胡小黛连忙将他扶起,说道:‘傻孩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母亲心中的孩子!母亲又如何舍得责罚于你?唉!自己的孩子永远是自己的孩子!你——明白吗?’左思云浑身一震,说道:‘就像是——’胡小黛点点头说道:‘不错!无论王侯、富家、平民、乞丐,莫不如此!虎毒不伤子,谁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一生安乐,无忧无虑?她也一样!她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一了百了,而是千辛万苦托西门镖局将她带到你这里来寄养?因为那是她的亲生女儿!’”

东方铭恩见他话锋一转,转述出胡小黛这一句十分含糊的话来,情知有异。说道:“林前辈,那个她是谁?怎么又是她的亲生女儿?”

林三和笑道:“不忙!却说西门亮一听这话,也想知道自己走的这趟镖的神秘之处,说道:‘胡前辈,这个她的亲生女儿,说的可是晚辈所保的女婴?’胡小黛点点头。西门亮又问道:‘这么说,那个女人不是她母亲了?’胡小黛又点了点头。西门亮看了看左思云,说道:‘能够将女儿寄养在左大人府上的,她的母亲——莫非是宫中妃子?’胡小黛道:‘两个月前,宫中出了一件大事,想必你们都知道吧?’说着,望了一眼司徒慕云。司徒慕云点点头说道:‘圣上得龙虎二子,天下尽知。’”

第45章:密令告上京

东方铭恩恍然道:“哦!这个晚辈也知道。刘贵妃产下龙子,李贵妃产下虎子。不过,晚辈听人家说,那位姓李的娘娘产下的像是只狸猫。猫本虎格,所以才说是虎子。”

林三和微微一笑,说道:“胡小黛说的正是此事。她见众人都知此事。便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司徒慕云。左思云一见那信,眼睛一亮。却听他母亲说道:‘所谓龙虎,其实是一个小太子和一只狸猫。其时刘贵妃产下一女,李贵妃产下一子。圣上本来得的是龙凤才对。可是刘贵妃心怀不轨,深恨自己产下的是女儿,长大了也做不成太子。自己也就当不成太后。于是定下毒计,狸猫换太子,将李妃的儿子用猫儿给换了。圣上不明就里,龙颜大怒,将李妃打入冷宫。刘妃为了免除后患,居然下了这一道密令,要云儿想方设法,除去李妃。’她将这件大事简单扼要说完。司徒慕云也看完了那道密令。当时天下盛传李妃生下狸猫,而刘妃生下太子。他可不信人会生下猫狗之类的畜牲,本来是想进京来查探真相,却在路上先自遇上杨六郎跟踪魔风鬼影,继而引出西门镖局这一段事情来。无巧不巧的,这件事正好跟刘李二妃有这么重大的关联。司徒慕云看密令之意,正是要左思云设法除去李妃。深叹刘妃初为人母,为了荣华富贵,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刘妃真是连禽兽都不如。见左思云伸长脖子要看,干脆就递给他看。左思云本是刘妃一党,早已知道狸猫换太子是刘妃耍的把戏。本来只道她将李妃绊倒,就算一段落。没想到还要斩草除根。左思云看完信后,勃然大怒道:‘刘贵妃欺人太甚!居然要我派出武林高手,潜进后宫刺杀李娘娘。’司徒慕云得知此事之后,有时想自己进京本来就是为了此事,自己应该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有时却又想如今好不容易和小黛重逢,又是在自己此刻的伤势下,哪里帮得上忙?——但是,袖手旁观又于心何忍?——然而,如果插手此事,一旦闹大了,包括左府在内,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一时之间,左思右想,难以抉择。胡小黛看出他的心思,暗想他管不管这事儿,都是围绕着自己,处处为自己着想。轻轻一叹,说道:‘慕云哥哥,此事牵连甚广,依小妹之意,不如命峰儿前往宫中,将这封信交给圣上。当今圣上英明仁慈,必定能够还李娘娘一个公道。你我——你我不如就此隐居山野,永不问世事!世间之事真是太……唉!’唉!”

东方铭恩见他跟着胡小黛也是一声长叹,继而久久不语。心中不由得暗想:人生无奈之事实在太多,且不要说八九十岁、历经沧桑的司徒慕云、胡小黛了,就连我自己,长这么大了,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整日浑浑噩噩,无所事事,一路南下,沿途也是历尽艰辛。到得这南粤仙峰云鹤山庄,听林四庄主述说至今,虽然知道了我爹是东方世家主人,以及关于我的一些往事。可是,我身为一个堂堂东方少主,为何会落到这种田地,却还是一无所知。想着想着,也是轻轻叹息。

林三和回过神来,说道:“人啊!就是从哭声中来,从哭声中去。天意就是如此!人生总是充满曲折起伏,除死不息。”

东方铭恩喃喃说道:“除死不息!除死不息!”

林三和深怕他越想越糊涂,连忙话锋一转,微微笑道:“好了!却说当时胡小黛的话提醒了司徒慕云,那封信正好传到邢孤峰手中。司徒慕云说道:‘如此甚好!峰儿,你的伤势不要紧吧?’邢孤峰也知道众人的伤势,只有西门亮、左思云和自己三个人的伤势不算严重,余者不必说他。而西门亮要打理西门镖局的事,左思云又是这件事中的关键人物,如今虽然弃暗投明,却是万万露面不得。因为今日之事,势必逃不过刘贵妃的耳目。左思云一旦露面,必定招来杀身之祸。只有自己,一来孤身一人,二来极少在江湖上露面。要办此事,非自己莫属。当下拍胸膛应承下来。吩咐完毕,司徒慕云、胡小黛、左思云、你爹东方辰光、西门亮、秦洪、邢孤峰七人互相搀扶着从左府后门出去。这时天色放亮,晨曦里,人声喧哗。慕容惊雨他们还独自呆立在前院门口那一片空地上。左府大门因为刚才左维祥带子落荒而逃而没有关闭,路上行人侧目偷看,情知左府必有大事发生。他们都是些明哲保身之人,见了等于没见。匆匆而行。却只羞得慕容惊雨这一帮在江湖上极负盛名的一流高手无地自容,却又无可奈何。左维祥只道他爹遭了不测,早已带着妻儿,逃得无影无踪。后来曾暗中回来一次看看究竟,但是刘贵妃已经派人四处缉拿左思云,他听到这个消息,遂绝了露面回府之念,一家三口远走他乡,不知所踪。慕容惊雨他们又呆站了一天一夜,我二姐三哥见司徒慕云他们走得远了,这才解开他们穴道。慕容惊雨见雄踞一方的左府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人去楼空,既然大势已去,只好各奔前程。”

东方铭恩见他说到司徒慕云他们出后门,就再也没有提到他们,忍不住问道:“林前辈,司徒前辈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林三和说道:“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带伤从左府出来,虽然是后门,却还是显得惊世骇俗。司徒慕云一行七人出了后门之后,立即雇了一辆马车,专拣官道狂奔,过了两个大镇,将马车买下来,叫车把式的离去。西门亮充当车夫。众人趁此时机疗伤。如此不分日夜,毫无目的的赶了三天路。这一日,他们便在一个小镇上歇脚。经过三天养伤,众人的伤势已经大有好转。也都换上了新衣。乍一看上去,像是老夫老妻带着儿子们走亲戚呢。当晚在一家客栈歇息。司徒慕云和邢孤峰一个房间,西门亮和左思云一个房间,你爹东方辰光和秦洪一个房间,胡小黛独自一间房。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起来,却不见了邢孤峰。在胡小黛询问之下,司徒慕云笑着说道:‘峰儿办正事儿去了!’”

东方铭恩恍然道:“难怪他老人家要和邢师兄同一个房间了。咦!前辈,司徒前辈这么做,岂不是信不过其他的人?”

林三和说道:“他也不是信不过胡小黛他们,而是怕他们知道得越多,日后的麻烦会越多。”

东方铭恩看得出他此言似是在敷衍自己,当下也不多说。

林三和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司徒慕云又对你爹说道:‘本来老夫此次前赴东方世家,是为了解决你父子二人之间的误会。没有想到,还没跟你说起此事,就一连串发生这么多事。老夫已经决定和小黛他们母子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所以也就不和你一道回东方世家了。’你爹见他去意已决,虽然万分不舍,却也难以挽留,说道:‘晚辈父子之间发生了这么一点小事,有劳恩公操心。晚辈实在过意不去。’司徒慕云说道:‘铭恩是个好孩子。孤身在外漂泊多年,吃尽苦头。今日既然已经揭穿了尤氏的阴谋。你父子二人理应和好如初。’”

东方铭恩见他将白凤说成二娘尤氏,连忙说道:“前辈,那是黑鹰白凤的阴谋。我二娘和二弟早已被他们害死了。”

林三和一惊,哈哈大笑,说道:“老夫说错了。司徒慕云当时说的果然就是白凤,而非尤氏。却说你爹闻言,说道:‘前辈金玉良言,晚辈铭记于心。想当年晚辈轻信那妇人之言,将他们母子赶出家门。时隔多年,晚辈一直耿耿于怀。是晚辈对不起他们母子。也不知这孩子是不是肯原谅晚辈。’司徒慕云道:‘父子无隔夜之仇。更何况铭恩这孩子生性淳厚,又极尽孝道。你回去之后,好言好语和他谈谈。父子终究是父子。他会理解的。’”说着笑着看着东方铭恩。

东方铭恩欲言又止,暗想:我和母亲逃亡在外这么多年,可想而知是历尽艰辛,母亲更是因此而亡。想来我当时必是不肯原谅爹爹,再次离家出走,不知怎么的撞坏了脑袋,所以失去记忆。

林三和摇了摇头,笑着又道:“事情岂是这么简单?司徒慕云当时又说道:‘你父子团圆之后,为了慎重起见,要遣散所有东方世家的人,各自找个地方避避风头。你千万要记住!’”

东方铭恩大感奇怪,问道:“前辈,这是为何?”转念之间,恍然大悟,说道:“哦!左思云一事闹得这么大,还无故失踪。朝廷必定会追查此事。我东方世家深陷这个漩涡,自然会成为他们调查的对象。然而,刘贵妃这边做贼心虚,暗中一定会派出什么厉害人物来阻止朝廷要员查清此事。说不定会杀人灭口。如此一来,东方世家岌岌可危,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好!”

第46章:三分在日明

林三和点了点头,说道:“司徒慕云确实有此先见之明。事情发展趋势也确是如此!你爹其实心中早有此意,暗想事关朝廷,若是此案不破,李贵妃沉冤不雪,日后这个皇位势必落到刘贵妃这个假儿子身上。这个刘贵妃连自己的亲身女儿也不要,岂会让她的假儿子安安稳稳治理天下?说不定她要做第二个武则天呢!自己若是孤身一人,自然不用怕什么。然而,东方世家有数百人之多,岂可因己而连累他们?要为他们着想,就不能死要面子。当下答应了。”

东方铭恩忍不住道:“想必西门叔叔和秦叔叔也是这么想吧?”

林三和呵呵一笑,道:“司徒慕云将东方世家的事交待清楚后,又向秦洪、西门亮二人道:‘为了此事,二位老弟也受了不少苦,还连累了一些兄弟。老夫替三绝门不宵弟子左思云向二位致万分歉意。’说着,朝他们深深一躬。这个举动吓得二人伏地便拜,异口同声道:‘恩公言重了!’司徒慕云连忙将他们扶起来,说道:‘二位这是为何?快快请起!二位,你我今日分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聚。老夫刚才对东方老弟说的话,你们可曾听清了?虽然我们一介武林草莽,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也得为家人、兄弟们着想。朝廷势大,能避则避。’秦洪他们二人各自的想法跟你爹所顾虑的大同小异,当下都谢过了恩公的提醒。长话短说,当天未末时分,司徒慕云临走时分别送给你爹、秦洪、西门亮一个人皮面具,笑着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等三人分手之时,无妨各自回房变变脸。此案一日不破,你们最好不要见面。记住!’说完,带着胡小黛和左思云母子,扬长而去,不知所踪。从此之后,百姓恩人司徒慕云果然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了。一代奇侠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终于得到了他早就想得到的归宿。你爹东方辰光、秦洪、西门亮又相聚了一晚,临散席之时,他们相约好明日清晨各自易容而行,从此只当陌路。案情大白于天下之时,便是东方世家、西门镖局、仁心寨重现江湖之日。到那时还来此相聚。”

东方铭恩见他终于将江湖奇侠百姓恩人司徒慕云的事说完,接下来要说的自然便是自己失去记忆的前因后果了。更加用心听他说话。

不料林三和又说是吃饭的时间到了。

吃完饭后,林三和又说道:“今日就说到这里。明日便是你离庄之时,老夫别无所赠,你将来此所学的武功,全部比划一次给老夫看看。老夫借花献佛,便送你这一身武功,以作防身之用。”

东方铭恩一时反应不过来,“啊”的叫道:“前辈,你……你说什么?”

林三和又说了一遍。

东方铭恩登时怔住,眼中噙泪。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虽然不过短短一个月,真实发生的事几乎没有一件,每日起床,不是听林三和说那些不知过了多久的事,就是练功,如此日复一日。但是,林三和在他心中,是个亲切和蔼的爷爷,云鹤山庄便是他的家。他在江湖流浪多时,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林三和这样的老人,乍言分手,哪里割舍得下?

林三和哈哈笑道:“傻小子,天下无不散宴席。你难道想从此在此,乐不思亲了不成?再者,来日方长!你悟性奇高,将来亦是我辈中人。何必伤感?正所谓:四海以为家,何处不故乡?一朝尘务尽,浪迹在天涯。你此刻尘务缠身,如何能够作此想法?”

东方铭恩骤闻“思亲”二字,浑身一震,心中自责道:东方铭恩啊东方铭恩,想你此时还未尽知本身来历,听前辈言下之意,爹爹可能正遭凶险。你身为人子,岂可就此归隐仙庄?岂不枉自来到世间一番?当下说道:“好一句‘一朝尘务尽,浪迹在天涯!’晚辈当真糊涂!多谢前辈当头棒喝!”

林三和笑吟吟道:“好了,事不宜迟!你先将惊鸿幻步走一遍。”

东方铭恩双手一拱,闭起眼睛,先将惊鸿幻步的诀窍默念一番。缓缓跨出一步,踏在“明夷位”上,一口气走了八八六十四步,真个是神出鬼没,奥妙无穷,每每一步跨去,出人意表。

林三和看得颔首不已,见他在“无妄位”上落脚站定,已经走完这套惊鸿幻步,又叫他将天圣门阴阳掌和三绝门翻云掌一一施展一番。继而是那一套杨家枪法,最后便是一些一鳞半爪的拳脚招式。

东方铭恩在云鹤山庄虽然只是短短一月时间,但是,一来他天资聪明,悟性奇高,二来林三和是量身裁衣,捡一些最适合他练的、最容易跟他的天资相融的武功。一个是名师,一个是高徒。东方铭恩此时所施展的武功,以掌法为主,但是,有刚有柔,刚的可以裂碑碎石,柔的可以摧人五内,已经到了徒手对敌、伤敌制胜的极高境界。

林三和教他运功调息法门,命他盘坐调息一会儿。东方铭恩运功完毕,天色已经逐渐明朗,转眼之间,又是一日。

林三和见他精神饱满,目光闪闪,十分利锐,一脸正气,浑身是劲,心中暗喜,知他人性修为和武功修为均已大进。哈哈笑道:“好!好!好!这样才是我东方奇侠的风范!”

东方铭恩自运功完毕,自我感觉万事好到了极点。一时之间,意气风发,正想说几句豪情壮语,忽然脑海浮起一番觉得很熟悉的景象来,不知不觉闭上双眼。

林三和吃了一惊,叫苦不已,暗道真是千虑一失,原来教他武功,是为了他能在日后的重重危险之中逢凶化吉、渡过难关,没有想到他还没有下山经历那本天书所说的红尘劫,便先自恢复记忆,难道——难道事情经过不像书中所说的那样?这——这又如何有可能呢?

此时庄外传来一声鹤鸣,紧接着哈哈一声长笑由远及近迅速传来,笑声未尽,厅中已经立着一人。却是云鹤山庄大庄主左骅到了。只见左骅还是当日那个中年文士打扮,在长笑声中,伸手在东方铭恩肩上轻轻一拍。

东方铭恩浑身一震,回过神来,睁开双眼,茫然举目四望,说道:“奇怪!真是白日做梦了!”

左骅笑道:“人生本是梦,何须太认真?一心如日月,朗朗照乾坤。年轻人,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无论过去未来,只求无愧于心。”

东方铭恩连忙上前施礼,说道:“晚辈东方铭恩见过左老前辈!”

左骅将他扶起来,说道:“不必多礼!原来你已经知道自己身世,如此甚好!老夫得知今日是你离庄之时,特来相送!如今令尊东方辰光正遭大难,事不宜迟,让老夫送你一程!”

东方铭恩大惊,他本已听林三和提到父亲凶险,今又听左骅这么一说,父子天性,不由得连声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林三和暗中松了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哈哈笑道:“大哥来得真是时候,小弟感激不尽!不过,他暂时还不能下山,因为小弟还没有跟他说东方世家的事。”

左骅一愣,说道:“那你还不快说!时间不多了!”

林三和连声应“是”。

东方铭恩一听接下来要说的是自己家事,连忙收起所有杂念,专心听讲。

林三和哈哈一笑,说道:“昨日说到司徒慕云带胡小黛、左思云母子隐居去了。你爹东方辰光、秦洪、西门亮三人在客房中秉烛夜谈,至次日清晨,各自回房戴了司徒慕云所赠的人皮面具,一时之间,谁也不认识谁。你爹也不知道秦洪和西门亮扮成什么人了,什么时候离去?独自一人,不敢耽搁,日夜兼程赶往东方世家。当时你爹扮成一个年轻公子哥儿,正是司徒慕云带你赶往东方世家,在客栈遇上曾勇沈雷那一日的打扮。”

左骅说道:“这个百姓恩人心思细密,非常人所能及,他料到你爹若还是那一身打扮,一来行踪暴露,二来没有了他,你父子二人相见,你未必会轻易原谅你爹,这第三嘛!也就更重要了!”

东方铭恩问道:“那第三点是什么?”

左骅说道:“这个嘛!嘿!其实却只是给他歪打正着了,在他来说,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说着,望了林三和一眼。

林三和微微一笑,紧接着说道:“你爹回到东方世家时,因为是那一身打扮,来开门的家人没有轻易的放他进门,而是神色匆匆的说道:‘公子留步!待小人禀报夫人!’”

东方铭恩大奇,转念一想,吃了一惊,说道:“夫人?难道是黑鹰白凤他们?”

第47章:临危有救星

林三和颔首道:“正是!当日黑鹰白凤均受伤不轻,江湖上的仇家又不少,不敢在江湖行走,眼见左思云官府这边人多势众,你爹和西门亮他们都是身受重伤,偏偏百姓恩人又死了,看来十有八九会落入左思云手里。不死也要元气大伤。夫妻商量过后,居然选中东方世家为最佳疗养所在。所以,黑鹰依然以百姓恩人身份出现,白凤也是‘官复原职’为东方世家女主人。他们回来的原因是在前往营救西门亮的路上,遇上有人劫持东方夫人,要阻止他们去救人,敌人身手极强,又善于暗器,百姓恩人一时大意,中了暗算,身受重伤,但是,还是将敌人赶走,救回东方夫人。众人商量好,让受伤的恩公和东方夫人先回来养伤。东方世家除了你这个局外人,所有的人都深信不疑。因为一个是主人爱妻,一个是主人恩公。你当时立即出声质问。但毕竟还是他们的身份比较名正言顺,你当时只不过是东方世家一个客人而已。”

东方铭恩抽了一口冷气,说道:“他们这一招回马枪当真厉害!当时晚辈肯定是又急又怒,却又无可奈何!那……那……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惊叫起来,颤声说道:“难道……难道我爹为了救我,来不及表明身份,就被他们擒住了?”

林三和说道:“你别急!老夫这就跟你说。早在你怒气汹汹闯进你爹卧房要找尤氏晦气之时,白凤就猜到你是东方大公子东方铭恩。当时白凤又联想起和你同来的那个所谓神医弟子云飞,举手投足,老成持重,此时又不知去向。他们经过仔细推敲,最后结论是,云飞就是百姓恩人,他带着你是找尤氏晦气来了。他们想百姓恩人已经死了,你爹却还没有,而且你以前跟着百姓恩人,多少得过百姓恩人一些真传。留着你,利大于弊。便只是将你软禁起来而已。要等伤好了,再想办法从你身上得到百姓恩人的武功。而且在此期间,你爹如果侥幸不死,回到这里,他们还可以用你来要挟你爹。”

东方铭恩咬牙切齿道:“他们太可恶了!这样的奸计岂能让他们得逞?”

林三和续道:“黑鹰白凤极是聪明,不露声色,一如既往厚待于你。你也不笨,心知肚明,心中叫苦。暗中相持,等到第三天早上,家人报知白凤,云公子回来。你喜出望外,只道是百姓恩人来了。连黑鹰白凤他们也是惊疑不定,心中揣揣不安,以为你爹是百姓恩人回来了,一个弄不好,夫妻二人的性命就要丢在这东方世家。门外相迎,这一照面,你爹万万料不到他们还有脸住在东方世家。正要发怒,但见他们对自己毕恭毕敬,口称‘云公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身打扮,显然便是恩公以‘神医传人云飞’身份初来时的装扮。当时你爹心如电转,哈哈大笑,索性假戏真做,说道:‘东方夫人,你们千万不要多礼。小可前几日不辞而别,心中惶恐,还望恕罪!今日再来叨扰,一来是向东方大哥赔罪,二来呢,舍弟方铭在贵府打扰了这么多天,也该回去了!’你爹的意思是要带你离去。”

一声喝彩之后,左骅说道:“好!东方辰光此计妙极。若是撕破脸皮,以一敌二,他未必是黑鹰白凤二人敌手。再则,你当时还在他们手上,赢了也一样投鼠忌器,无可奈何!只要这样,审时度势,伺机行事。”

林三和说道:“就是!其时黑鹰哈哈笑道:‘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云公子此言太见外了。请里边说话!’你爹进去之后,见到你安然无恙,先自松了一口气。你当时喜得有如小孩子遇上了失散的家长一样,跑过去抱着你爹臂弯,说道:‘云大哥,你终于来了!怎么样?还好吧?’你爹多年没有见你,见你已经从一个大孩子长大成人高马大的青年,忍不住双手紧握着你,激动极了,说道:‘瞧你这孩子,长这么大了——’一时惊觉,登时住口,挽着你的手,向黑鹰白凤说道:‘小可尚有要务,正所谓救人如救火,实在无法在府上久留,还请夫人和前辈见谅!铭弟,咱们走!’你登时呆了,你当时心想眼前这个百姓恩人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来历。此时该做的应是将他们制住,最起码要将他们吓走。想不到二话不说,就要将我带走。难道是我爹出事——想到这里,激灵灵一战。却听白凤说道:‘云公子请留步!妾身尚有一事相求,还请云公子相助。’你爹大敌当前,哪敢露出半点破绽?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只得说道:‘夫人但说无妨!’白凤道:‘前几天妾身被人挟持,受了一点伤,幸得恩公他老人家相救。但是,敌人甚是狡猾难缠,一时不慎,恩公他老人家也遭暗算。至今尚未痊愈,听说公子是神医高徒……’你爹当时吓了一跳,心想原来是要我为他们疗伤,不等她说完,连忙说道:‘小可资质平庸,所学未及家师万分之一。再则,久闻百姓恩人老前辈也是医中圣手,小可岂敢班门弄斧?’”

东方铭恩喝一声:“好!”说道:“江湖上无人不知百姓恩人除了武功天下第一之外,其医术也甚是精湛,白凤此言岂不是不打自招,说黑鹰这个假恩人不是真的。我爹这么说对极了!妙!”

林三和笑道:“你爹这么说是不错。白凤此言对于不知实情的人来说,确实很不合情理,对黑鹰所扮的百姓恩人更是不敬。可是,黑鹰白凤是事先早已猜想这个云飞才是真的百姓恩人,本来担心他是回来揭穿自己的,想他武功出神入化,夫妇二人远非敌手。但见他来去匆匆,几天前才见到他奄奄一息,如今神色异常,看来多半是重伤未愈,怕不是自己夫妇敌手,所以才这样。黑鹰白凤对望一眼,心中均想:看此情形,我夫妻二人只有两条路可行。第一,以东方铭恩(也就是你)为人质,逼他将毕生所学的武功口诀交出来,我夫妻二人从此远走高飞,到时候哪里用得着怕他区区一个戚千里?第二,不打自招,求他原谅,素闻百姓恩人从不杀人,大不了也就是终身给他当牛当马使唤。这样也不用怕他区区一个戚千里。但是,求人如吞三尺剑,若能得他一生绝学,不要说一个戚千里,今后武林就是我夫妻的天下。”

东方铭恩闻言怒道:“前辈,他们果真是这么想的么?”

左骅笑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人人想法不相同。这也就是所谓人性日积月累之下,深受名利诱惑的一种结果。”

林三和道:“他们确实是这么想。他们夫妇心有灵犀一点通,正想突发袭击你爹之时,事情出现了转机。从此,东方世家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许多令人很不愉快的事情。”

东方铭恩见他脸色有些不忍,心中吃了一惊,忙问:“什么事?”

林三和话锋一转,说道:“就在这时,门下的人来报,门外有一个叫玉面修罗孙纪的人求见!”

东方铭恩大奇问道:“咦!孙大侠到我家中,有何指教?”

林三和道:“当时黑鹰白凤也像你一样,感到十分奇怪。对于玉面修罗孙纪的手段,他们早有耳闻。年纪虽轻,武功却深不可测。他要来干什么呢?他跟东方辰光是故交么?难道只是路过不成?原来,他在那天跟你们分手之后,回复八王爷后又浪迹江湖。过不了多久,柴、杨两家将柴天保押解上京,将柴天保通番卖国,意图造反的事上报朝廷。就此事上,孙纪功不可没。当今圣上求贤若渴,立即下旨召见。八王爷好不容易找到他,好不容易将他劝说上朝,碰巧左思云无故失踪一案报到朝廷。圣上索性命他协助朝中大臣办理此事。并且当着大臣们的面,封他为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孙纪本来视名利如浮云,哪里将这些功名利禄放在心上?但是,毕竟君命难违,又有八王爷在旁好说歹说,只得领命前来。他是个老江湖了,到了左府一看便知,这是一桩江湖恩怨。经过他多方调查了解,得知事关西门镖局、东方世家和仁心寨。今日寻上东方世家,便是为了此事。”

左骅咧嘴一笑,说道:“这个孙纪是无双丫头的外甥。看来这丫头教了他不少本事。”

东方铭恩恍然大悟,这才知道孙纪来东方世家的原因。忽然面露喜色,说道:“如此说来,我爹是有惊无险的了。”

林三和微微一笑,说道:“按理来说,确是如此!”

东方铭恩脸色一变,忙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第48章:血案恨在心

林三和说道:“当时你和黑鹰白凤都想不透孙纪的来意。黑鹰白凤因为不知孙纪是敌是友,更不知你和他曾有一面之缘,不想得罪这个玉面修罗,白凤望了黑鹰一眼,立即说道:‘请他进来!’孙纪进门之后,见到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妇、两个年轻人,并没有江湖传言中东方辰光的打扮,微微一愕,倒是白凤先开口说道:‘久闻玉面修罗大名,如雷贯耳。今日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孙纪双手一拱,说道:‘哪里哪里!还未请教各位,如何称呼?东方辰光大侠可有在家?’白凤说道:‘孙大侠来得不巧,外子这几天正好有事外出,不知孙大侠找外子何事?’孙纪这才知道说话的是东方夫人,正要说出来意,忽然听到其中一个年轻人说道:‘孙大哥切莫信她一派胡言,他们是黑鹰白凤!’”

东方铭恩“哎哟”一声惊叫,说道:“我这下子闯祸了!”

林三和摇摇头,说道:“不!你因见百姓恩人急着要带自己离开东方世家,以为他是受了重伤,怕不是黑鹰白凤对手。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化名云飞的百姓恩人已经是你爹扮成的。心想孙大侠如此强援在此,何不趁此良机将他们赶走。想到这里,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撕开自己的人皮面具,喝出声来之后,将你爹推向孙纪。两人来到孙纪身前。孙纪骤逢此变,脸色微微一变,看清了是你东方铭恩,更是大奇。黑鹰白凤措手不及,脸色大变,只道孙纪和你们是一路的,这时被你揭穿了真面目,他们夫妇俩对望一眼,二话不说,扑向你和你爹。因为他们跟你想得一样,认定这个化名云飞的百姓恩人是身受重伤到了不是自己夫妻敌手,故而才敢向他下手。你爹自孙纪进门,对于这一连串迅变,显然反应不过来。只觉一转眼之间,黑鹰突然向自己扑来,连忙迎了上去。你爹的武功毕竟要比他逊半筹。在他忽然发难强攻之下,险境环生,节节后退。你在白凤强攻下,哪里抵挡得住?孙纪自柴府密室将你救出来。和你相处虽然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但是已经知道你的为人,又听说他们是黑鹰白凤,哪里有不救你之理?他这一插手,白凤顿感压力大增。黑鹰渐渐向白凤靠拢,形成以三敌二的局面。长话短说,即使黑鹰白凤在未受伤之时,以二敌一,也不是孙纪的对手,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黑鹰白凤眼见终究敌不过你们。急谋良策,以便脱身。但你们父子如何肯就此放他们离去,在你们父子死缠烂打之下,始终无法脱身。好在孙纪未明事情真相,不愿下重手将他们伤了。这才被他们得以苟全。”

左骅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双眉微微一蹙,说道:“天时将至,长话短说!”

林三和陡然一悚,正色道:“是,大哥!”

东方铭恩三番两次听他们说起过“天时”二字,料想这和自己肯定有着极其重大的渊源,问道:“什么天时?”

林三和道:“三天后你自然就会知道。却说黑鹰白凤最终被孙纪所擒。孙纪向你们问明了原因。你们三人经过一番交谈,最后你爹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孙纪知道了左府一案始末,你知道了眼前这个化名云飞的百姓恩人是自己的生身父亲,而真的百姓恩人已经在和旧情人重逢之后归隐山林,不知所踪。你们三人的话,没有别的人听到,因为有关朝廷内宫的事不能让闲等人知道,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和你爹和好如初。你爹恢复了东方世家主人的身份,下令遣散东方世家所有的人。此刻已是申尽之时。一时之间,风云骤变,好一场倾盆大雨,雷电交加之中,一群神秘杀手借着雨夜月色无光之际,血洗东方世家,那些在日间走的家人幸免遇难,除了孙纪浴血死战,伤敌三十余人,身受重伤救你父子逃亡之外,余者皆血溅当场,共计二百一十六人。”

东方铭恩哪里想到东方世家的结局居然会是这样,听到最后,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大叫一声,登时晕厥过去。

许久,东方铭恩在左骅施救之下醒转。虽然现在对于自己在东方世家时的往事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在东方世家成长,十多年来和家人们的感情,那是何等的深厚?凭空联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家人们对他照顾与爱护,东方铭恩泪如泉涌,痛心悲号。

左骅和林三和对望一眼,都是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一声。

林三和劝道:“年轻人,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挽回。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快将你爹救出魔掌。伤心伤身,岂不枉送你爹性命?还有——”

左骅轻轻咳嗽,紧接着说道:“不错!往事已矣。与其为前事伤心,不如为日后着想。斤斤计较在回忆里,只有令人驻足不前,勇往向前,定可笑见晴天!”

东方铭恩闻言一惊,登时止泪,拭泪挺腰,双手一拱,向左、林二老躬身说道:“请前辈接着说下去。”

林三和颔首道:“好!这才不失堂堂七尺男儿气概。刚才老夫说到神秘杀手血洗东方世家,孙纪武功虽强,但是寡不敌众,又要分神照看你们父子,终于也受了重伤。你们且战且走,逃到一条大江之前,神秘杀手已经死伤大半,但是你们三人更是饥寒交迫、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已经没有招架之力。你们三人当时都在想:这一回必死无疑!与其受辱敌前,不如跳江而死。三人同是此念,纵身跳入江中。滚滚大江东逝水,又将带走三副英雄骨!”

左骅接着说道:“你被江边渔翁所救,但是失去记忆,一个人浑浑噩噩,东游西逛,风餐露宿,其中凄苦,想必你永远不会忘记。”

东方铭恩木然点点头,回想起到庄之前的那些日子,无奈的摇摇头,回过神来,说道:“那些日子,晚辈是不会忘记的了!”

左骅轻轻一笑,正色说道:“其实,那些日子你所受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天下广大,百姓安居乐业的是不少,但是,在天灾人祸之下,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比你更惨的人也是大有人在!远的不说,就说你们东方世家:东方夫人和当年年方十一的东方铭恩被尤家小姐母子所害,在江湖上逃亡了五年,历尽沧桑;尤家小姐更是怀着东方铭德时就被赶出家门,在江湖上流浪了整整十一年。同样的弱女幼儿,其中辛酸血泪,说了令人痛心,又岂是你在那些日子里所受艰苦所能比得上的?”说到这里,声音逐渐响亮,显然心中激动。

东方铭恩连声应“是”。

左骅长长呼出一口气,心绪平静下来,又说道:“老夫言下之意,想必你也知道。天下苍生,疾苦众多。希望你在今后的日子里,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情境中,都不要忘了,救危济急,助人为乐!”

林三和接着说道:“现实的说,助人也是助己!佛门之中不也是有一句叫做予人方便予己方便的么?”

东方铭恩又是连声应“是”。

林三和又道:“你失去记忆至今已经有九九八十一日。今日你就下山去吧!”

东方铭恩一怔,茫然问道:“去?去哪里?”

林三和道:“去找你父亲东方辰光。”

东方铭恩又问道:“我爹他如今在哪里?”

林三和一怔,忽然和左骅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也不见左骅举步,厅中已然不见了他的踪影。

林三和笑道:“当日你们三人跳下江,想来都要死,其实都死不了。至于你爹被谁所救?如今身在何处?却要你自己去寻找了。再过三日就是你易天而处之时,希望你好自为之。你爹如今虽然正遭凶险,但是,想必天意会让你们父子相逢的。好了!你这就随老夫出来。让老夫兄弟二人送你一程。”说罢,左手轻轻握住东方铭恩右臂。

东方铭恩只觉身子一轻,被他提得离地而起,眼前一花,耳边风声骤起。呼呼声中,不及转念,人已在庄外。

东方铭恩定睛一看,门外绿柳依依,徐徐风中,鸟声和鸣,几缕袅袅炊烟从山下农家升起,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申时。东方铭恩回头望着朱色庄门。抬头间,“云鹤山庄”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映入眼帘,四个大字在淡淡日光之中,闪闪发着异光,既有闲云之飘逸,又有野鹤之风姿。只看这四个大字,已见隐隐仙家之风。

“唏——”一声马嘶把东方铭恩从恍恍惚惚之中,清醒过来。不知不觉之间,左首一株绿柳边,已然立着一匹浑身雪白的良驹。

林三和对着那白马微微一笑,招了招手。

第49章:奇书叙曾经

那白马显然深具灵性,低声嘶鸣,缓缓走到东方铭恩身边。

东方铭恩望了林三和一眼,说道:“前辈,晚辈……”

他还没有说完,林三和已经在他胁下轻轻一托。身不由己离地而起,缓缓坐落在白马背上。

那白马长嘶一声,撒蹄便往南粤仙峰下奔去。

东方铭恩但觉耳边生风,转眼已到山峰之下。此刻心中虽然对云鹤山庄依依不舍,但是挂念父亲安危,不敢再作停留,如此又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之中奔走了一天一夜。

东方铭恩随着那白马东奔西跑,左拐右弯,忽然间一阵困乏之感袭来,昏昏欲睡。不知何时闭起双眼,心中空白一片。竟然伏在马背上睡了。

蓦地,一个苍老而又洪亮的声音响起:“年轻人,醒醒!再往前三里,便有人家客栈了!去吧!”

东方铭恩惊醒过来,环视周遭,觉得那声音好像就是左骅,但是四周哪里有他的人影?心中狐疑未定,又听那声音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笑声之中,那白马前蹄一蹬,腾空而起,将东方铭恩掀下背来。

东方铭恩这一回听得真切,确是左骅无疑。挺身站起,拍了拍身上灰尘,朝空一拜,说道:“前辈多保重!晚辈告辞了!”

左骅的声音又笑着说道:“众生皆一物,轮回在风中。千百年过后,尘心续旧梦。去吧!老夫去也!”说话声中,那白马径自掉头,撒开四蹄,绝尘而去。

东方铭恩看着那白马远去,一个怪念头从心中升起,暗道:当日林三和前辈说到司徒慕云前辈和掌剑双绝镇中州胡评惊天一战,左骅前辈为了逼真,转眼之间将林前辈变成胡评。他既能变人,应该也就会变马。看来,马就是左前辈!左前辈就是马!

他一阵胡思乱想之后,独自笑了一笑,抬头看天,日光耀目,正是午时!四下环视,发觉自己此刻正身处山腰崎岖小道,身后山峦起伏,除此之外,四周花红草绿,幽香阵阵!深深呼吸了一下,举步便走。不想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几乎仆倒。低头一看,却是一本书。拿起来看时,那封面上偏上方中央横着《东方奇侠》四个大字,大字之下又有小字,写的是(第一册)三个字。封面上的画,画的是一个青年剑客左手杯右手壶,喝得酩酊大醉,醉步蹒跚于市井人群之间。

东方铭恩心里一紧,喃喃自语道:“东方奇侠,东方奇侠!啊——”失声叫了起来。暗道:莫非——这莫非就是我东方铭恩?一想到这里,迫不及待翻开第一页,只见这第一页上写道:“第一回:辰光夜宿尤府”。

东方铭恩脑中嗡的一响,眼前一花,栽倒在山道上。说不清心中是悲是喜,也无暇理会这书是从何而来,一口气读完第一回,这才恍然大悟。

正如林三和当日所说,这一回目写的是,还只是东方世家少主人的东方辰光奉父命外出公干。夜宿尤府,因接到家中娇妻怀孕喜讯及父亲病重的坏消息,大悲大喜之间病倒。尤家小姐倾慕他年少英姿,在他带病离开尤府之前,居然暗中跟他情根深种,珠胎暗结。但是他离开之后,从此再无消息。终于落得个始乱终弃负心汉的骂名。

东方铭恩接着又看了第二回,写的是尤家小姐痴心等候了半年,尤老爷怒她未婚有孕,将她赶出家门。使她从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一下子沦为饥寒交迫的流浪怨妇,受尽地痞流氓凌辱。在她产子不到一月,更被人骗到青楼,弱女幼儿深陷魔窟。

东方铭恩心中一痛,失声哭了起来。连忙翻开第三回,写的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百姓恩人出现,将她们母子救走,并且教尤家小姐几套武功。这时尤氏从流浪怨妇变成一个江湖女侠。但是她的厄运还是紧跟着她。身怀武功却隐身大富之家,只求能够将幼儿抚养成人,对大商贾的调戏,忍无可忍,怒下杀手,被家奴们追杀重伤。

东方铭恩又翻开第四回、第五回、第六回……接下去写的就是尤氏为了孩子,在江湖上忍辱负重,苟且偷生,逐渐的,由一个心地善良的富家小姐变成一个心如蛇蝎、唯利是图的小女人,她的儿子尤怀东因为自幼深受其母陶薰,变成无恶不作的坏小子。直到有一天,也就是距今五年多,他们母子又被人追杀,逃到东方世家。东方辰光对他们心怀愧疚,助他们退敌,更不顾原配母子反对,重婚再娶尤氏。为了纪念百姓恩人之恩,将二儿子尤怀东取名为东方铭德。

东方铭恩看到同父异母的弟弟东方铭德对自己千方百计进行陷害,所用手段可谓是竭尽所能,无所不用其极。既感心寒又感心痛,旧痕未干,又添新泪。前一次落泪是为了尤氏母子,这一次却是为了自己母子。但是一想到尤氏母子以前所受之苦,却又怎么狠得下心恨他们母子?怪只怪天意弄人,自己生在东方世家,只好认命。

想到这里,东方铭恩合上书,怔怔呆立。许久,轻轻叹了一声。又打开书,继续看下去。

这时书中写的是东方铭德因屡次陷害哥哥母子不遂,一不做二不休,买了毒药要毒死他们母子。不料神差鬼使的,反而毒倒了自己母亲。东方铭德只好栽赃嫁祸给东方夫人。尤氏心知肚明,但是一口咬定是东方夫人下毒害她。母子对母子,越闹越僵。因为东方铭德做得几乎天衣无缝,东方辰光轻信他们之言,一怒之下失手打了东方夫人一掌。东方夫人大怒之下,离家出走。东方铭恩随母离开东方世家。尤氏母子因见东方辰光事后懊悔自责,派人寻找,生怕东方夫人母子回来,便买通杀手,连路追杀。尤氏在杀手报捷之后,四五年工夫,逐渐将东方世家的产业真正掌握到自己手中。却不料东方辰光在外出寻找东方夫人母子之时,救回一名女子——

东方铭恩看到这里,心中感慨万千,暗道:尤二娘母子如果能和我母子和睦相处,相信白凤就没那么容易混进东方世家了。一心只想将东方世家占为己有,哪知到头来,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或许也就是恶有恶报吧!唉!其实,尤二娘本来又哪里是这么恶毒之人呢?

其时天色已暗,字已经看不清楚。东方铭恩将书收在怀中。沿着山道一路走去。走了大约三里路程,果真见前面灯光闪闪烁烁。东方铭恩为了赶快看那《东方奇侠》接下去如何说,发足奔去。哪知道才举步,身子便向前急冲,几乎仆倒。连忙稳住身形,缓缓向灯光走近。

他此刻身兼三绝门和天圣门的绝学,其武功已经不亚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差的只是对敌经验。刚才意到力到,不知不觉地踏开惊鸿幻步,一时收势不住,几乎跌倒。

瞬间来到一个小山村前,依稀只有十余户人家。三家两家散落在连绵山峦之前。东方铭恩挑了户灯光比较明亮的人家,叩问柴门,开门的是一个驼背老头。东方铭恩道明来意,这里民风淳朴,听说是来借宿的过客,又见是从山中来的,立即热情款待。闲谈之间得知,那驼背老头姓张,还有一个老婆婆,姓谭,老夫老妻相依为命。养有一子,不巧进城办事去了。

饭后,东方铭恩就在张家儿子屋中歇息。其实,这时他如何静得下心来休息。借着灯光,翻开书,正要接着看。

忽然听得门外有人前来,紧跟着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沉声说道:“老人家,咱家公子小姐冒昧前来,只是想借宿一夜,明日便走,求您老人家行个方便!”

东方铭恩心里一咯噔,暗道:这么巧,也是来借宿的,听起来来的还真不止一两个人。不知他们有什么事,摸黑来到这种地方。一时好奇心起,出来一看。只见来的共有四人,两名身染血迹的彪形大汉一前一后,中间一男一女,那男孩约莫十岁左右,生得眉清目秀。衣料贵重,显然出自富家。但是穿着却不整齐,那左脚裤管更是被利器划破,露出一节雪白小腿。此刻浑身颤抖,也不知是饥饿还是惊慌。那女孩约莫十二三岁,衣着鲜亮,布料也是昂贵。身材比那男孩只高出半个头,却也显得亭亭玉立,倒是个美人胚子。目似朗星,散发着智慧的光芒。其眉角之间,更透着一股英气。此刻一手牵着男孩,一手握着长剑。不用说,他们一定是姐弟俩。

那张老头一介山民,哪里见过这阵势,更何况空房刚客满,吓得连连摇头摆手。

站在前面那大汉又道:“老人家不必慌张!我等不是坏人!我家——我家老爷因日间走得慌忙,错过客栈,连夜赶路,遇上山贼。小人保得小姐公子,逃到这里——”

第50章:护幼且同行

那谭婆婆拄着拐杖,微微颤颤走到门前,说道:“小哥此言差矣!我们这里虽属南荒山野,但一向以来,未曾听说出现过什么山贼。再则,我们家也实在腾不出空房让各位歇息。请各位到别家去吧!”

那大汉还想说什么,却听那小姐说道:“阿战,既然婆婆这里不方便,咱们还是走吧!”那声音如黄莺出谷,十分悦耳,真是柔中带甜,让人听了犹如春风拂面,舒服极了。这声音哪里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所拥有的?

东方铭恩听得竟自呆了,却见那大汉阿战应了声“是!”四人转身就走。那谭婆婆关上门,隐隐传来那男孩的声音:“姐姐,我好俄!”

东方铭恩暗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遇上这种事,岂能视而不见?当下回房将那书揣在怀中,向张老头夫妇道谢后出门。

哪知他们的脚步十分快,好像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东方铭恩寻了一阵,依然不见人影。侧耳细听,隐隐听到向西有人“嘘”的一声,继而,远处传来杂碎的脚步声,由西向东,快速传过来。

因为此地已经远离那个小山村,虽有月光淡淡,但四处还是漆黑一片。只隐隐看到西处是一片长草。因为微风起时,那里簌簌声响,一片墨黑起伏如潮。东方铭恩心中猜想那四人就在长草丛中,躲避追兵。当下隐身在西侧一株松树上,静观其变。

转眼间,西面出现了六名手持火把的蒙面人,形成扇形,向东包围过来。行动快捷利落,身法有的如苍鹰,有的如狡兔。无不显示出身负极高强武功的迹象。在他们这种前进方法之下,那两大两小四人万难逃过他们的耳目。

东方铭恩有心助他们一臂之力,想了想,轻轻摘了几枚松子,向北面远远抛去。

左首那蒙面人轻声喝道:“在那边!”招呼同伴向北面扑去。

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得西面长草丛中轻轻响动。出现四个黑影,只看他们的身形便可知道,正是他们主仆四人。原来,他们离开张家之后,又一连问了几家。但是那些山民们见到他们这么狼狈,退避三舍尤恐不及,哪里敢留他们在家里过夜?他们遂绝了在此投宿之念。就在这时,那两个家人听到有脚步声过来,知道是追兵来了,慌忙护着两个小主人,潜身长草丛中。这时听得敌人向北面搜寻去了,尽皆大喜,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爬上大道之后,向东南方向逃去。

东方铭恩因日间在白马背上休息了一会儿,此刻全无倦意。暗想他们这样的逃法,看来还是躲不过敌人追杀。反正此刻决无再回张家借宿之理,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暗中送他们一程。主意一定,借着风声,静悄悄,轻飘飘的,神不知鬼不觉跟在他们主仆身后。

过了一个多时辰,又听得轻微杂碎的脚步声从北而来,显然是那六名蒙面人掉头追来。东方铭恩双眉一蹙,止住脚步,转身隐在大树上。不多时,六条黑影手持火把,还是形成扇形搜索过来。东方铭恩暗暗吃惊,想不到那六人身法如此快捷。有此身法者,相信其武功就差不到哪里去。不知自己孤身一人是不是他们的敌手。心下踌躇。忽又转念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辈应当!听林三和老前辈说道,在还未失忆之前,我武功低微,见到堂堂七尺男儿杨六郎落难,尚且敢挺身而出。这时我的武功经高人指点,得益匪浅,自信大有进步,难道反而不如那时么?当下不再犹豫,轻轻一跃,犹如从天而降的天神一样,落在那六人之前。

那六名蒙面人同时止步,中间一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喝道:“小子,你干什么?”

东方铭恩轻轻一笑,说道:“劝各位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得寸进尺,逼人太甚。”

那人瞪着他,冷冷说道:“三更半夜,多管闲事。嫌命太长了不成?”

在他左侧那蒙面人沉声说道:“大哥,你们快追!这小子交给我好了!”

那大哥“嗯!”的一声,低声道:“老六,小心点!”招呼其余四人,向两侧绕开,想从东方铭恩两旁过去。

那老六说道:“大哥放心!”手中火把往地上一丢。随后跨前一步。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说道:“朋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扰这趟浑水呢!”

东方铭恩见他那么随手一丢,火把便不偏不倚插在地上,暗暗喝彩。朗声一笑,说道:“天下事天下人管!”双手一张,将他们挡住。

那老六一抖长剑,啾啾两声,连削东方铭恩双肩。

东方铭恩心下一凛,暗道:“好快的剑!”忙向左侧身。

那五名蒙面人趁此机会,纵身前跃。身法直如鬼魅!岂知还没走上三步,眼前一花,又被东方铭恩挡住。这六名蒙面人无一不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一见东方铭恩这等身法,心神惊震。略一迟疑,兵分三路,左右各两人,中间一人,同时动身向三个方向奔去。后面那老六嗖嗖嗖成品字形分点东方铭恩胸前三处穴道。东方铭恩依旧踏开惊鸿幻步,《阴阳掌法》中的“佛光普照”,应势而生,双掌舞成一堵掌墙、一面佛镜。

那五名蒙面人不得已尽皆退了回去。却听其中一名蒙面人轻呼一声:“佛光普照!”

东方铭恩笑道:“不错!”

那五名蒙面人登时止步,那老大又打量了东方铭恩一眼,问道:“阁下是天圣门下弟子?”

东方铭恩轻轻一笑,反问道:“怎么?”

那老大轻哼一声,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东方铭恩笑道:“我知道!”

“哦?”那老大显然对他此言感到十分意外,怒道:“那你还敢对我如此?”

岂知东方铭恩笑着说道:“你是见不得人的人。”

其中一名蒙面人暴喝一声:“大胆!”便要上前动手。

那老大沉声喝道:“老四!”转头对东方铭恩说道:“年轻人,别以为仗着这点气候,就能目中无人。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一点,你师傅胡评没有教你么?”

东方铭恩一怔,心中一动,收敛笑容,问道:“阁下上下如何称呼?”

那老大大咧咧“嗯”的一声,点点头说道:“这才像话!老夫姓索,你应该知道老夫是谁了吧?”说着,做了一个怪手势。

东方铭恩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甚至带着点惊慌地说道:“哦!原来……”

那老大没等他说完,说道:“你知道就好!如今老夫的好事让你这小子给弄砸了。如果能将那几条漏网之鱼赶尽杀绝,你挡路一事老夫便当它没发生过,否则,哼!这笔帐老夫自然会跟你算。”

东方铭恩听他话中之意,至少是他自己,分明就是天圣门人,姓索。暗道我知道你个头。幸好你不想在这里表露身份,连忙插嘴,要不然我就露出马脚了。嗯!看来他将我看成是掌剑双绝的弟子,是自家人。我何不趁机套问他,是为何事而追杀那姐弟俩的。主意一定,也不再挡路,任由他们发足向那姐弟俩逃走方向追去,不紧不慢和那杜老大并肩而行,道:“晚辈一时好奇,铸成大错,还望前辈恕罪。不知前辈追杀的那几个人是什么人?前辈兴师动众,所为何事?晚辈也可略尽犬马之劳,以资将功赎罪。”

索老大轻哼一声,道:“算你识相!不过,你最好不要知道得那么多!”

东方铭恩见他不说,怕他起疑,也不多问。依然是跟着他们。

追出十余里,却不见那主仆四人踪影。

索老大有些不耐烦地瞪着东方铭恩。

此时东方已经露出一丝鱼白之色。四野茫茫,一片寂静。放眼望去,哪里有什么人影?

索老大怒哼一声,说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东方铭恩知道他找不着那主仆四人,要把这口气出在自己身上,内心发笑,说道:“晚辈方铭。”

索老大点了点头,说道:“好!你走吧!”

那老六道:“大哥——”

索老大瞪着他,喝道:“老子还能以大欺小、以众欺寡不成?”

东方铭恩悻悻然望了那老六一眼,暗想他们主仆四人或许已经逃得远远的了。事不宜迟,还是设法尽快赶回我东方世家,查探爹的下落要紧。说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只好告辞了!”又和他们走了一里多路程,在岔道上和他们分手。

不多时,天色大亮。东方铭恩不知不觉进入一个小城镇,因为这里是小山村进大城的中转站,商贾山民尽皆在这城里进行买卖。故而,人烟稠密,客栈酒楼林立。虽只黎明,行人也已极多。粥香、肉包香、豆浆香、油条香,每一道香气都是那么明确、浓烈的沁人心脾。店小二的唱呐声、走街小贩的吆喝声、远近雄鸡的鸣叫声,几家屋顶上栖息着的小鸟的叫声,掺杂揉和在一起,响成自然的小镇晨曲。

第51章:高永一剑轻

东方铭恩随便转身进入一家叫醉仙楼的酒楼,还未坐定,抬头一看,却见二楼靠窗那桌客人,背向着的是两个小背影,不是那落难姐弟又会是谁?心中暗想这主仆四人好不知死活,还敢如此招摇?只要那六名蒙面人其中一个到来,你们一个也别想离开!

当下上楼坐在他们临桌,叫了几样小菜,自斟自酌起来。酒气上涌,心绪翻腾,回想起自己失忆之后种种遭遇,此刻虽经云鹤山庄四庄主林三和指点迷津,告知往事,但心中还是一片茫然,好像林三和所说的东方铭恩遭遇,事不关己一般。话又说回来,在林三和说到魔风黑影和杨六郎坠落陷阱之时,自己为何会产生一种曾经确有此遭遇的感觉?还有,说到最后,故事中的自己的一些举动,现实中的自己为何会有一些淡淡印象?

东方铭恩越想越头痛,轻轻叹息。喃喃道:“为什么呢?”他想不通,林三和既然已经将自己的往事告诉自己,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多奇怪的感觉,为什么自己不能完全记起往事?

正自感叹,却听楼下的店小二吆喝道:“爷们,爷们!对不起,这家伙只能在门外,不能抬进来!”

话音未尽,一声脆响,继而一个十分洪亮的声音喝道:“啰嗦什么?好酒好菜只管拿来。”

东方铭恩心中一动,觉得那声音好生耳熟,向下一望,却见楼下放着一口棺材,前后左右各自站着两个人,店小二面对着一个红面大汉。刚才吆喝的显然就是他。这时那红面大汉喝退了店小二,赶走了几桌食客,招呼另外八人坐下。东方铭恩听那声音耳熟,人却不认识,心下纳闷。记不得是几时听过这个声音。

却见那红面大汉坐下不久,门外又进来一个独眼大汉。那红面大汉脸色一变,嗖的一声站起来,喝道:“姓高的,你逼人太甚了!”

东方铭恩心中一动,暗道:“林前辈说起柴天保那桩事时,曾经提起过一个受过百姓恩人大恩的独眼剑客,姓高名永,乃是南疆高氏双雄老大,看此人黑脸独眼,腰佩宝剑,又是姓高,莫非便是高永?”

只听那姓高的冷冷说道:“薛老七,我本来不想要你性命,可是你佛山一别之后,居然不守诺言,将那孤儿寡妇赶尽杀绝,灭绝人性,天理难容。你是自裁,还是要我动手?”说罢,跨上一大步,独眼精光一闪,杀气陡露。

薛老七退了两步,面现惊容,说道:“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当日我兄弟二人岂有伤人之意?姓谢既然杀了我大哥及伤了我众多兄弟,正所谓血债血偿,岂能怪我心狠手辣?”

那姓高的怒哼一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大哥和谢爽为了一名女子争风吃醋,最后大打出手,被谢爽所伤,你大哥由此致死,此事原怪谢爽。你上门寻仇,致使两败俱伤,谢爽也因此重伤不治,两家各有伤亡。当时我高永正好路过,原以为做了个和事老。却不料你恶性难改,趁我走后,竟然回头将他谢家满门杀得鸡犬不留。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死?”

东方铭恩暗道:果然是高永!

却听那姐弟二人低声私语,那小男孩说道:“姐姐,爹说过江湖上有一个叫飞流剑客高永的人,想必就是那位叔叔了。”

那少女低声说道:“小辉,别多管闲事!爹几时跟你说过这些江湖上的人物了?”

那小男孩双眼一红,说道:“爹……姐姐,爹和娘现在在哪里?我好想他们啊!”

那少女被他一问,双眼也是一红,咬了咬嘴唇,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小辉,你难道忘了爹的话了?”

那小男孩坚毅的点了点头,果然没有流泪。

那少女轻抬柔荑,怜惜的抚摸着他的头,柔声说道:“小辉乖!这样才是我西门家的好男儿!”

东方铭恩陡闻“西门”二字,心头一震,却听得薛老七大喝一声:“大伙儿并肩子上啊!”

原来那薛老七情知高永定然不会再放过自己,虽然自知不敌,还是想做困兽之战,招呼那八名大汉,举刀率先向高永砍去。

高永轻哼一声,说道:“还想做垂死挣扎么?”说话间,剑光一闪,一招“剑光如流”,平削薛老七项上人头。

薛老七心存拼命一招“一刀两断”,去势不变,狠狠向高永剁落。

高永此刻虽然能削下他的吃饭家伙,自身却也不免被他一刀一分为二。不得已剑身蛇行舞回,只听当的一响。薛老七一刀被他震开。高永得势不饶人,抢上一步,宝剑随着往前一送。这一招叫做“流水无情”。

高永早年得百姓恩人传授飞流剑法而成飞流剑客,就其剑术而言,已可算是一流剑客。而薛老七不过是江湖上的一般武林高手。眼看着这第二剑他已经无法躲避,一剑穿心的厄运就要降临在他身上。

薛老七心胆俱寒,惊魂出窍。

高永望了他一眼,见他眼光充满绝望之色,心中一动,剑尖一抖,向旁斜刺。长剑就此从薛老七身上滑过。剑柄向他胸前要穴一撞,将他点倒在地。这两剑快如电光火石,几乎一气呵成,那八名大汉武功低微,根本反应不过来,就算反应得过来,也插不了手。

东方铭恩暗暗点了点头,心想:林前辈说过,司徒前辈传给我爹的泰山剑法,顾名思义,是稳如泰山的意思,主要以稳为准。高永的飞流剑法也是司徒前辈所传授,顾名思义,是飞快得像流星赶月一样。就此两剑来看,果然名不虚传!他这一临身变招,更是快得出人意表,不可思议!

从动手到结束,不过一刹那间的事,楼下那些一般食客,还来不及躲避。到这时,满楼喧哗登时静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高永撤剑回鞘,轻轻叹道:“自古有言: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怎的忍下心来,残杀无辜呢?本来,我以前也是像你一样,恩就是恩,怨就是怨,完全不顾他人生死,想必你也是在想,人在江湖,过着的,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其实呢?唉!你自己想想吧!你大哥为人所害,你尚且如此痛心,一心要报仇。而被你所杀的人的家人呢?将心比心,你说,人家孤儿寡妇——”说到这里,环视在场所有的人。眼光扫过那姐弟的侧面,微微一怔,旋即和东方铭恩对望一眼。

东方铭恩举起酒杯,向他一敬,微微一笑。

高永呆了呆,也是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登楼而上。还未曾来到东方铭恩桌前,却听楼下有人惨叫一声。高永惊觉回头,向楼下一看,只见薛老七胸口上插着一口长剑,眼见活不成了。而那八名大汉此刻围着二名身着白衣之人,怒颜相对。

那二名白衣人一老一小,老的有六十余岁,小的只有十岁左右年纪。此时老的正对小的说道:“玉堂,咱们堂堂白府怎可用如此手段呢?只有江湖上那些下三流的人,才会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下杀手,知道吗?”

那小孩白玉堂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道:“爷爷,你不是说过要将杀害谢伯伯一家的凶手碎尸万段么?现在找到这坏人了,我将他杀了,替谢伯伯一家报了仇。难道错了?”

高永朝东方铭恩点了一下子头,转身下楼,高声说道:“各位切莫动手!听我一言。”顷刻间来到那白老头爷孙跟前,向白老头拱手为礼,说道:“原来是名震江南的白府神龙白显龙白老爷子。在下高永,久闻大名。”

白显龙哈哈一笑,说道:“阁下就是飞流剑客?好得很啊!老夫也是久仰得紧!高兄弟,你且上楼稍候片刻,待老夫打发了这八条蠢牛,与你好好喝上几杯!”

那八名大汉其中一人喝道:“老家伙找死!”不容分说,一拳直捣过去。

白显龙刚要接手,却被高永隔在中间,轻轻一架,便将那一拳顶了回去。高永说道:“你们八人不要命了不成?还不将你们这两位主人的尸体带走?”

那八名大汉,你望我,我望你的,均知自己武功实在太低,根本不是白显龙对手。迟疑了一下,四人抬起那副棺材,二人架着薛老七,匆匆离店而去。

白显龙一阵狂笑,其实凭他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难道还能跟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动手么?反正正主儿已经死了,他们走了最好。当下手挽那小孩白玉堂的小手,和高永登楼,在高永带引下,坐在东方铭恩这一桌。

东方铭恩因高永和自己同是受过百姓恩人司徒慕云大恩,并得授一身惊人武功,本可算是同门中人,由此说来,也可算是几个月来所遇到的一个“亲人”。亲切之感油然而生。虽然不知那个白显龙是什么来头,基于礼数,还是朗声笑道:“久闻白老爷子、飞流剑客二位大名,今日同时得见,实是三生有幸!小子东方铭恩敬二位一杯!”

第52章:遗孤相救应

白玉堂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从东方铭恩脸上滑过,有些不满地说道:“哥哥,还有我白玉堂呢!也是一位!”

白显龙沉声喝道:“玉堂,不得胡闹!”

白玉堂嘟起小嘴,赌气东张西望,看到邻座一个小男孩也是睁着一双灵活的大眼睛,朝这边望过来。遂向他挤挤眉。

那小男孩正是西门辉,他因见高永举手之间,便将一个凶悍的大汉给制住,忍不住一双小眼随着高永溜动。这时看到白玉堂向自己挤眉弄眼,微微一笑。

那小姐低声叫道:“小辉!”

白玉堂望了她一眼,回头见三个大人交谈的客客气气,也没兴趣插嘴,走到西门辉跟前,向那小姐努努嘴,道:“这位姐姐是你姐姐吗?说话的声音真好听!”

西门辉点点头,说道:“你叫白玉堂吗?你的武功真好!我还没有看清楚,那坏人就被你杀死了。你能不能教我?”

那小姐又叫了一声“小辉!”

白玉堂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赞他武功好,心中大喜,得意洋洋,像模像样的双手一拱,说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见笑了!你叫小辉是不是?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西门辉说道:“我叫西门辉,我姐姐叫西门虹……”

那小姐西门虹急忙捂住他的嘴,神色慌张的说道:“阿战,洪师傅,咱们走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放在桌上,站了起来,拉着弟弟西门辉匆匆下楼。

白玉堂耸耸肩,作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坐回自己的椅上。

东方铭恩虽然和白显龙、高永交谈,一边还是暗中关注着那西门姐弟,见他们行色匆匆,心中莫名其妙一急,便说道:“白老爷子、高大哥,小子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先行告辞,还望恕罪!”说罢,已然离座而起,下楼而去。白显龙和高永面面相视,不知发生何事。

东方铭恩出得醉仙楼,左右张望,已然不见他们踪影。暗想如果不出所料,这西门虹、西门辉姐弟俩应该就是西门镖局总镖头的儿女。如此看来,西门镖局也是像我东方世家一样,遭到神秘杀手屠杀。只有他们主仆四人侥幸不死,亡命江湖。想到这里,心中一酸,哪里还敢怠慢?当下向行人打听他们所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因为走得匆忙,也不知走了多久,始终没有见到他们。所幸出了这个小城镇,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所在,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伸向远方。如果方向没有错,这样追踪起来,容易得很。举目望去,目光所到之处,行人依稀只有几个,却没有他们踪迹。

东方铭恩更加慌忙,也顾不得惊世骇俗了,运起惊鸿幻步,顺着那小道赶去。出了这片平原,进了一座大城。迎面有一个老人赶着一群羊过来。东方铭恩上前一问。那老人说道:“今日进城的人比往日少,就只有你说的那四个人。但不知现在到哪里去了。”东方铭恩谢过那老人,急步往街上寻找。左弯右拐的,忽然听得背后有人沉声喝道:“小子,滚开!”

东方铭恩不由自主侧身,让过四人。东方铭恩匆匆一瞥,为首是一个中年人,另外三个紫衣大汉。那中年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之时,不经意横了他一眼。东方铭恩心中一动,那眼神好像很熟悉的感觉。想了想,轻啊一声,那中年人分明便是昨晚见过的那个姓索的蒙面老大。昨晚明明有六个蒙面人,如今青天白日,却剩下四人,另外两人到哪里去了呢?

东方铭恩暗想依那姐弟的脚程,最快也应该就在左近,那六名蒙面人,四明二暗追寻而来,他们这一次必定跑不了了,反正不管他们是不是西门大叔的孩子,我都不可见死不救。于是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这时天色渐晚,只见那四人在左近十几条街上追寻了一圈,口干舌燥,来到一家茶楼之中歇脚。东方铭恩见茶楼中并无那姐弟。趁着他们歇脚之际,又寻了几条街,心想若能先一步找到那姐弟,便可通知先走。皇天不负有心人,那西门姐弟主仆四人正在一家客栈柜台前,打算订房。

东方铭恩进前正要示警,蓦地背后一阵劲风,急旋而至,随即听得一人说道:“好哇!终于找到你们了!”东方铭恩一看,来的是两人紫衣大汉,这时话音未尽,阿战反应奇快,已然挡到西门辉之前,一拳捣去,同时说道:“洪师傅,快带公子小姐离开!”

那两名紫衣大汉哈哈大笑,轻轻松松左右一侧身,阿战登时向中间扑去。那两名紫衣大汉已经闪身来到西门虹、西门辉面前,同时使出擒拿手,向他们抓去。那洪师傅左右开弓,双掌齐击。那两名紫衣大汉无可奈何,都抓向那洪师傅。只这一滞,阿战已经回身,拳打脚踢,形同疯子,只盼能够挡住一时半会儿,好让他的公子小姐逃走。那洪师傅武功比阿战要高出很多,在阿战疯狂攻击的掩护下,稳重出击。那两名紫衣大汉的武功比他们高出数倍,但是正所谓一人拼命,十人莫当。一时之间,居然被他们缠住。

西门虹一手提剑,一手牵着西门辉,正要夺路而逃。

东方铭恩见状,情知再不出手,他们必定难逃一死。喝道:“住手!”一个晃身,啪啪两声,紧跟着两声闷哼。说话之间,他展开惊鸿幻步,依然挥出一招“佛光普照”。将那两名紫衣大汉震退。

那两名紫衣大汉满脸惊骇之色,定了定神,其中那个廋长身材的紫衣大汉说道:“原来又是你这个臭小子!”

东方铭恩双眉一竖,脸色一沉,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他们姐弟如此穷追不舍?难道真的想赶尽杀绝么?”朝阿战打了个手势,叫他们先走。

那个稍矮微胖的紫衣大汉喝道:“少管闲事!”抢身向西门虹扑去。东方铭恩听得那声音,这人便是那老六。冷哼一声,依然是那一招“佛光普照”,一堵掌墙将他逼了回去。

西门虹十分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轻喝一声“走!”主仆四人匆匆而行。那老六怒道:“吃里爬外的东西!你难道忘了索老大的话了?”

东方铭恩轻轻笑道:“什么吃里爬外?”

那老六说道:“难道不是么?索老大与你师傅胡评是同门师兄弟。你不帮也就算了,还帮着外人跟老子做对,难道不是吃里爬外么?”

东方铭恩哈哈大笑,说道:“谁说胡评是我师傅?我且问你,你们可是从京城来的?”

那老六和另外那大汉均是脸色微微一变。武林中人最讲究尊师重道,他既然直呼胡评,自然不是他师傅了。那老六嘿嘿干笑道:“好小子,如此说来,你是死定了!”看见西门虹四人仓皇之间,已在街口失去踪影。连忙说道:“三哥,你快去追!”那三哥轻嗯一声,向前大步跨去。

东方铭恩又是一招“佛光普照”。这是第四次在他们眼前施展这一招了。

那三哥嗤的一笑,说道:“原来你小子只会这一招。”说话之间,迅速移后一步,一个旋身,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只有两寸长的小匕首,一招“一针见血”,闪电般直刺过去。

东方铭恩朗声一笑,道了声:“何止!”在他匕首白光乍现之际,忽然变招,双掌交错成一个圆圈,猛地一分,十指划出十道耀目光芒,交错扩张,向那匕首“包”去。

那三哥微微一凛,说道:“‘天罗地网’也会?”白光连闪,那匕首刃锋上下左右、横竖撇捺,顷刻之间划出八下。端的是快速绝伦,无与伦比。他这一招叫做“大卸八块”。其厉害之处在于这八刀交界点上,因为每一来回,都来经过那个交界点,所以,那个交界点是刀锋最利、最快、最要命之处。

东方铭恩感到一股杀气从那交界点传来,锐风刮面,微微疼痛。不敢直缀其锋,踏开惊鸿幻步,转身来到那三哥背后。却见那老六一拳迎面击来,不假思索,立即使出一招“左右逢源”,双掌分击。只听乓乓一重一轻两响。那三哥惨叫一声,身子直飞开去。

原来这一招左右逢源,又叫移花接木,能将左右两个敌人其中一个的出击功力导为己用,使自己功力陡增,来攻击另外一个敌人。当年天圣门主敖勇遭受强敌左右夹攻,苦战不敌,几乎死在那两个强敌手中。于是创出此招,旨在借力打力。东方铭恩得授这一招时日虽短,其技巧却练得十分纯熟。将那老六击来的那一拳所含劲力,尽数引导到自己攻向那三哥的那一掌上。那三哥过于轻敌,哪里料想得到他会突然使出这一招来,一时大意,脊骨登时被击得断成数节,飞扑倒地,眼看已经活不成了。

第53章:神索称追命

东方铭恩料想不到这一招有如此威力,大吃一惊。怔了一怔,忽觉劲风侵体,惊觉过来,来不及还手,下意识踏开惊鸿幻步,侧身一让。

那老六骤逢巨变,出手偷袭不成,心下一慌,又想追杀西门余孽要紧,便头也不回,向后连拂了两袖。

东方铭恩只觉几点寒芒袭来,又见紫光一闪而去。连忙又是一招“佛光普照”,掌风形成一面佛镜,将那几点寒芒震得倒飞,向那老六背后射去。东方铭恩“哎哟”一声惊叫,心想那老六要死在我手上了。慌忙之间,将惊鸿幻步施展到极点,只觉是起了阵清风,已经挡到那老六背后。

那老六听到东方铭恩追了上来,只道是要杀他,猛一转身,一拳凭空捣去。

却见东方铭恩长袖一扬,将那几点寒芒收在袖中。他正自庆幸,不想一股大力击到背上,顿觉五内翻腾,口中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那老六哪里想得到东方铭恩是为了救他?以为偷袭成功,一招得手,精神大振,哪里停得下来?呼呼拳风,转眼击出十余拳。他也是江湖上顶儿尖高手,刚才虽然几乎给人留下临阵退缩的笑柄,这时静下心来,沉着应战,倒也显得威风八面。拳劲十足,不可小鄙。

东方铭恩这是第一次正式与敌交战,对方武功高强,招招拳风如雷,自己又已经受了内伤,心下慌忙,在那老六一连串急攻之下,节节后退。

东方铭恩武功较高,而对敌经验却少,又身负拳伤;那老六武功虽然比东方铭恩低,却胜在对敌经验丰富,又对他所使的阴阳掌素有了解。两人互有长短,徒手相对,拳掌相交。百余招已过,还是难解难分。

那老六在江湖上本有个神风拳的外号,那是因为他的拳法刚猛快捷,可算江湖一绝。但他这时久战一个不见经传的后生小辈不下,而且还被他伤了一人,心火大盛,躁意顿生,焦雷般大喝一声,将全身功力提至极点,拳如急雨,劲气四溢,方圆十丈之内,尘飞如雾。那客栈门口更是不堪入目,两扇大门烂成满天木屑,高悬门顶的那面招牌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东方铭恩只觉压力陡增,心想这人真不识好歹,拳拳只为要我性命。看来应该给他一点苦头吃。朝天长啸,掌风陡变,阴化为阳,将那阴阳掌弃而不用,把百姓恩人司徒慕云的翻云掌施展开来。却不想刚使出化雨式来,丹田一阵躁动,内力几乎倒行逆施,急忙稳住心神,将出掌速度放慢下来。不过,这已经牵动原有的伤势,不由得又吐了一口鲜血。

那老六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变招,弃阴阳掌不用,而且新招比那阴阳掌更加诡异难测、刚猛无比。只觉满天掌影纷飞,自己身处一片掌海之中,根本无从还手。一个失神,已经身中数十掌。所幸东方铭恩因阴阳掌和翻云掌无法做到阴阳相济,随心所欲,突然变招之间,两门高深武功的功力运行方法不同而自损经脉,几乎走火入魔,化雨式的威力从而大减,要不然,他中了数十掌之多,焉有不死之理?

东方铭恩啪啪啪啪……击了那老六数十掌后,猛地惊觉过来,心想再打下去,用不了多久,那老六就会死在自己手里。连忙放缓速度,收势倒纵立定。

那老六所中掌力虽轻,掌数却多,纵是武功高强,此时也不免轰然倒地,一口真气在短时间内绝对提不上来。如同废人。眼神之中,满是骇异之色。在他出道以来,何曾遇过这等高手、这等年轻高手?

东方铭恩眨了眨眼睛,不敢开口说话。盘坐下来,默运玄功。气行一周天之后,缓缓睁开双眼,突然脸色大变。

不知何时,另外四名紫衣大汉已经来到他身旁。那老大见他睁开双眼,冷冷一笑,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本门掌法?又为何会使三绝门的掌法?”

东方铭恩暗道一声“好险!”心想自己一时大意,居然就地运功,敌人何时来的也不知道。若是他们趁我运功之际,只需轻轻一刀,就能将我的吃饭家伙给搬了。想到这里,惊出一身冷汗。定了定神,说道:“在下已经说过,在下姓方,叫方铭。至于这些掌法,却是家师所教。”

那老大怒哼一声,说道:“你师傅是谁?”

东方铭恩说道:“家师姓甚名谁,他老人家没有说,在下也不敢问。”

那老大重新打量了他一眼,说道:“难道你不说,老子就难你没办法是不是?哼哼!”

东方铭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这样吧!你们既然这么有兴趣,想知道家师是谁。干脆我带你们去问问他老人家。其实,我也想知道自己的师傅是谁。”

那老大哪里肯信,心中暗道:看来这个臭小子来历不凡。莫非天底下,真的有人既会我天圣门的阴阳掌,同时又会三绝门的翻云掌?此刻若将他杀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又不能就此放他离开,还有,西门镖局那两个小家伙又急需赶尽杀绝了——此事真是棘手!想了想,灵机一动,嘿嘿笑道:“如此甚好!不过老子兄弟们现在没有空,看来只好委屈你先陪着我三弟、六弟。待老子正事儿办好了,再随你找师傅去。”

东方铭恩心知他不敢杀自己,只想抓住自己,查问为何会两家掌法的缘故。心中暗笑,说道:“不好意思!你们没有空,我也没有空!既然现在不去,以后也就别想去了!告辞!”一抱拳,展开惊鸿幻步,一个旋身,人已经在十丈开外。

那老大反应奇速,在他“告辞”二字出口之际,已经动身扑去。差一点就要抓到他。

东方铭恩向前窜几窜,已经将那老大抛得远远的。心中十分得意。忽然记起什么似的,转身又奔回来。

那六名紫衣大汉见他来去如风,形同鬼魅,均感匪夷所思。

东方铭恩满面怒色,冷冷看了散在四周的那四人,眼光落定在那老大身上,说道:“是刘贵妃命你们来追杀西门亮的么?你们六人先前可是去过东方世家?”

这一问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将众人惊得怔在原地。

东方铭恩眼中几乎冒出火来。先前他只不过是想帮那对可怜姐弟逃走而已,得知那姐弟十有八九便是西门亮的孩子,忽然使他想起东方世家的血案来。暗想自己此行目的就是为了追查凶手,救回父亲,如今眼前六个人跟这件血案有莫大关联,岂可轻易放过这条线索?所以急忙赶回来。

过了许久,那老大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子,你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你自称姓方,看来应该是东方才对。是不是?”

东方铭恩怒道:“不错!我爹就是东方辰光!”

那老大眼光一闪,哈哈大笑道:“你既然没有死,那就最好。老子正好拿你的人头去领赏。”

东方铭恩双拳紧握,说道:“如今我要为我东方世家百余条人命讨回一个公道。”说着,向前迈出一步。

那老大说道:“你要报仇可找错对象了。老子只负责收拾西门镖局。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日你撞到老子头上来,算你倒霉!兄弟们,你们哪一个上前将他的首级取下来?”

其余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均想他的身手奇高,老三和老六两个人联手尚且不是他的对手,我一个人,哪里是他的对手?当下异口同声说道:“小弟等人愿为大哥掠阵。”

那老大微微一怔,旋即大笑道:“如此有劳各位兄弟了。”说罢,横瞪了东方铭恩一眼。大步走到他面前。说道:“小子!老子以前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号人物,本不想以大欺小。但是,情况特殊,不得不向你出手。你要注意了!”他说得锵锵有声,颇有风度。

东方铭恩因听林三和说起过胡评的武功,这个老大是他师弟,自是轻视不得。脸色一沉,心神收敛。盯着那老大。

那老大右手在腰带上一扣,解了下来。他也是天圣门中的佼佼者,擅长的是天圣八艺中的缚仙索,归附朝廷之前,江湖人称追命神索靖。当年他拜在敖勇天圣门下,敖勇见他姓索,索性就传他这套缚仙索法。这套索法是根据江湖上各门各派的鞭法、绳法、索法等软性武器的施展方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精创而成,一跃而成江湖上软性武器使法之首。其威力在索靖闯荡江湖过程中展露无遗。端的是厉害无比。对付起来,比一般刀剑枪棒要艰难得多。

东方铭恩见他以腰带为武器,心下一怔,情知不好应付,更加小心防备。

索靖为人亦正亦邪,十分自负,这一次不得已要和一个后生小辈对阵,说什么也不愿先行出手。知道这个小辈擅长掌法,双眼只盯着他双手。

第54章:难敌终遭擒

这时天色向晚,日落西山。本多行人的官道上,因为连番打斗,已经都吓得关门闭户。远近可见数里的官道上,如今只剩下倚在客栈门口的紫衣客老三和老六,还有对站着的东方铭恩、索靖四人,一共只剩下七人。

忽然,呼……

刚才东方铭恩和那老六的一场大战,弄得飞沙走石。好不容易沙沉石定,却被一阵莫名的大风鼓起来。

接着,天色迅速的暗下来,看来,很快的,一场狂风暴雨就要来临了。

东方铭恩大喝一声,翻云掌起手式“化雨式”应声而出——

索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右手一抖,腰带舞起一个斗大的圆圈,继而,犹如蛟龙般向东方铭恩卷去。

东方铭恩艺成之后,虽然第二个强敌的武功比第一个强敌不知要高出多少,但是这是第二次跟如此强敌交手,已经不若第一次那么手忙脚乱。一招化雨式,抢敌先机,迅速拍出。

索靖挥索要将他双掌卷住,却总是被他发掌震回,心中实在不甘。招式一变,一招“龙翔天际”,右手微微向上一提,那腰带头一沉之后,一抬头,向上窜,犹如龙抬头,向天飞。越过东方铭恩头顶之时,右手再一次迅速上提。那腰带头好像游龙一般,径自往东方铭恩天灵盖击落。

东方铭恩心下微凛,施展惊鸿幻步,一个闪身,来到索靖身后,化雨式威力不减,依旧像是没头没脑的,只朝索靖身上招呼。

索靖反应奇速,腰带回舞,一招“仙山幽客”,将腰带舞成一个四肢齐全,但是五官模糊的人形,像是环臂扑抱过去,竟看不出腰带尾在何处。

东方铭恩哪曾听过有人可以将一条裤腰带舞成人形?一个恍惚,被逼退了半步——只这一退,化雨式的威力顿时减弱了三成。因为化雨式要旨是步步紧逼,力求在最短时间内伤敌于再无力还手的地步。他这一退,第一是犯了这套掌法的主旨,第二我退敌进,给了敌人喘气进逼的机会,气势上弱了下来。气势一弱,掌法即缓,其威力自然跟着减弱。这是翻云掌起手式第一次被敌人逼退。

果然,索靖得理不饶人,寸步不留,跟着跟进半步。此刻那“仙山幽客”招式使尽,紧接着“索向无敌”,内力一鼓,传遍那腰带,竟能将它当一根银枪,直刺东方铭恩。

东方铭恩微微侧身,掌影犹如手搅碧波,似水银光上下闪动。忽的双眉一展,招式一变,双手一紧,将那腰带抓住。他本意是想攻索靖一个措手不及,出奇制胜。却不想想,只论其内功修为,自己和索靖还是相差甚远。这一抓,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双手才碰到那已经硬如银枪的腰带,就觉得从腰带上传来一股自己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震得胸口一阵窒息。双手虎口尽皆裂出血来。不由自主地放开手。那腰带来势汹汹,毫不因此而得以缓冲。东方铭恩一时大意,后悔已经来不及,想都不想,一个惊鸿幻步,向一旁溜去。堪堪避过这招“索向无敌”。只觉背后嗖的一凉,原来惊出一身冷汗。

索靖哈哈一笑,笑道:“算你好运!”口中说话,手里毫不慢,呼呼两声闷响,攻了两招。

东方铭恩惊魂初定,展开惊鸿幻步,仗着这种奇妙身法,躲过索靖数招。

索靖脸色一沉,暗道这东方小子轻功奥妙,如此下去,他虽然不能撒腿便跑、逃之夭夭。但是我要抓住他,却不是一招两招的事。想我追命神索靖是何等身份?居然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收拾不了,岂不让天下人取笑?眼睛一转,计上心头。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索法微微一变,缓了一缓,故意卖了个破绽。

东方铭恩临敌经验不足,如今又是身处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心中正自焦急不已。一见索靖好像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精神大振,心中暗喜。双手一合,一个“穿云式”,直向索靖那个破绽插去。

当日司徒慕云就是使出这个招式,来破胡评的“佛光普照”的。只不过那时他使出这“穿云式”,意在惑敌,而东方铭恩此时却是意在却敌。

索靖哈哈大笑一声,飞身纵起,一个“倒转乾坤”,同时索法由缓变急,白光一闪,忽地散成白光十道、百道,千道……朝东方铭恩当头罩落。他这一招叫“千变万化”,乃是这套索法中的精华缩聚。最是厉害不过的了。

东方铭恩大吃一惊,来不及使出惊鸿幻步躲避,又看不出哪一道白光才是腰带所在。想也不想,双掌向上,“化雨式”脱掌而出。双掌顿时化成四掌八掌……也是无穷无尽,有如天地间起了一场狂风暴雨。然而这一套翻云掌最大的威力是居高临下,试问一下,就下雨而言,古往今来,有哪一场雨是从地上“下”上天去的?是以,东方铭恩所使的虽然是天下掌法之中最厉害的一个招式,因倒行逆施,根本毫无威力可言。

一时之间,东方铭恩招架不住索靖居高临下的“千变万化”,身中了索靖百余下腰带的鞭打,打得他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所幸那只是腰带,而非铁棍,要不然这时已经要了他的命。饶是如此,这百余下鞭打,已经将他打得再无还手之力,奄奄一息,垂手待毙。

索靖只碍着东方铭恩会使本门阴阳掌之故,在未问明缘故之前,不敢贸然将他杀了,将他打得原地打转,双足一着地,索法又是一变,却是一招“插翅难飞”,将腰带舞出数十圆圈,将东方铭恩套住。

东方铭恩轰然倒地。

那老六抢上一步,在那老五腰抽出一柄短刀,大声喝道:“老子要杀了你,为我三哥报仇!”望东方铭恩当头就是一刀。

索靖喝道:“老六,住手!”将那手中的腰带头轻轻一拖,东方铭恩的身躯离地飞起,逃过这临头一刀。

那老五随手夺过短刀,说道:“老六,听大哥怎么说!”

索靖冷眼环视五位兄弟,说道:“这小子的来历可疑。你们也知道!我要留下他这个活口。”

那老二轻轻说道:“大哥,他可是东方世家的人啊!”

索靖道:“这个我知道。老子自会向主子说明。”

那老二“哼”一下,说道:“那雷天成呢?”

索靖哈哈大笑,笑罢,冷冷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举步向客栈走去。身后拖着东方铭恩。那老二和老六扶着那老三进门,接着那老四、老五也都进店坐定。

那掌柜和店小二听到外面风声大作,打斗声却静下来。这才从柜台底下钻出来,见店中只有七人,六名紫衣人和一个受缚的年轻人,其他客官一个也不见了。见状不对,又要将头缩回。被那老六雷打一般的大喝一声:“小二,出来!”

店小二哪里敢迟疑?急忙应一声,到那桌前颤声问道:“小的在,大爷有何吩咐?”

那老六道:“好酒好菜只管上!”

店小二唱喏一声,顷刻之间,整治了一桌酒席。

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风声渐小,空中乌云密布,天地一片黑暗,忽然一道刺目的白光从门外闪过,继而一声惊雷,仿佛要天翻地覆似的。一时之间,风涌云起,远近雷声,此起彼落,直将那天空当作一面大鼓,闪电作那敲鼓的槌儿,只管擂着。

店小二和掌柜相顾失色,心中均是念道:南无阿呢陀佛,请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小民!老天爷他生气了!

过了半晌,雷声稍弱。外面路上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那雨越下越大,起初还只是像老天爷在炒栗子,下的兴起,犹如高山瀑布一样。

索靖眉头一皱,看了昏迷不醒的东方铭恩一眼,暗中盘算将他如何安置才好,想了想,苦无良策,喝了两碗闷酒。

那老五说道:“大哥不用担心!这么大的雨,他们肯定逃不了多远。反正周师弟的家离这里不远,咱们可以将这小子交给他看管。待这事儿一了,再回头处置这小子不迟!”

索靖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说道:“这话有理!我倒忘了周师弟已经南归到此。”

说话之间,忽见门外倾盆大雨之中,一道臃肿的白影一闪,来得好快,不多时,已经进门来了。却是一老一小两人相拥而来。都是身着白衣。那小的眼尖,一进门就看见东方铭恩被一条腰带捆着,晕倒在地。惊咦一声,惊异的看了看索靖他们。扯了扯那老人的衣襟。

那老人轻哼一声,叫道:“玉堂!”原来来者正是享誉大江南北的武林圣地白府当家的白显龙和白玉堂祖孙。早间他们为了替知交谢爽一家报仇,一路南来。和高永相遇,多喝了几杯,起身赶路回家,正好遇上这场大雨。无巧不巧碰上这等事。白显龙漠不经心的斜睨了索靖他们一眼,选了一个靠楼梯的座位,叫了酒菜。

第55章:绝色群雄惊

白玉堂低声说道:“爷爷,他们……”

白显龙打断他的话,说道:“玉堂,别多管闲事!”

白玉堂朝他扮了个鬼脸,不再多说,一双小眼却还是时不时瞄了瞄东方铭恩。

索靖见这爷孙身法奇快,心生戒备,看了他们的打扮,心中隐隐猜想得到他们或者就是白显龙。如今听了这话,暗道你老头儿不插手就好。要不然,咱哥儿们可就头疼了。

东方铭恩一时半会儿感觉头大如斗,昏昏沉沉,浑身无力。被几声惊雷唤回一点神智。轻轻的甩了甩头,发觉自己被索靖用腰带捆得结实。登时惊醒。趁着他们喝酒之际,紧闭双眼,默运三绝神功。

雨越下越大,风儿再次狂啸起来。只听得门外街上时不时轰隆一声、哐当一声、噼啪一声……想来那定是街道上一些东西经不过狂风暴雨袭击,被刮倒、被吹走……

蓦的——一道白光过后,很快的,轰的一声巨响——

店里所有的人都是心神一振,东方铭恩更是几乎因此而走火入魔。

这个惊雷过后,忽然又听一个小孩子的尖叫声:“啊——”

不知何时,门口站着一个黑衣人,身材不是很高大,甚至显得有些娇小,头戴一顶大斗笠,用黑纱罩着,看不出真实面目。因为他来的无声无息,又是在惊雷之后出现,更是身着黑衣,白玉堂惊魂未定之际,忍不住惊叫起来。

那黑衣人转了一下大斗笠,显然是朝白玉堂望了一眼。一举步,人已经到了极左那张桌前坐下,唤道:“小二!”声音柔软甜美,应该是一个妙龄少女。

东方铭恩听到这声音,莫名其妙的浑身一震,睁开双眼看过去。

那黑衣少女正好向他望过来,好像被定住一样,呆了一呆。连忙转移视线,点了几样小菜。

索靖看到她的身法,又是一惊,暗道:哎哟,这小妞儿的身法比白老头还要快。看来她的师傅定是一个厉害脚色。

那老二低声说道:“大哥,她的身法跟这小子的身法是一路的。”

声音虽小,雨声虽大,但是,不仅索靖一惊,连东方铭恩和那黑衣少女都听得一清二楚,惊异不已。

索靖想了想,向那老五打了个眼色。那老五一怔,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向那黑衣少女走过去。

东方铭恩心如电转,暗叫要糟!知道索靖他们要先下手为强,对那黑衣少女不利,连忙收敛心神,力图尽快、尽可能恢复一些功力。

那老五走到她桌前,朗声说道:“请恕在下唐突……”

“突”字出口,那黑衣少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知道就好!请回!”

那老五尴尬的笑了一下,说道:“姑娘……”

没想到那黑衣少女还是抢先一步,说道:“请回!”

那老六大喝一声,站了起来,边走边说道:“臭娘儿们,大爷轻声细语,还不买账。敬酒不吃吃罚酒!”一掌抓去。

白玉堂低声向白显龙说道:“爷爷,这人好不要脸!”

白显龙怒瞪了他一眼。

白玉堂知道爷爷生气,登时住口。

然而,他的话已经一字不漏、清清楚楚传入各人耳里。

那老六脸色登时涨成紫红色。狠毒的望了白玉堂一眼。

那黑衣少女轻哼一声,举筷夹了菜。

忽然,那老五、老六齐声惊呼,仰面便倒。双足一挺,双双丧命。

这一骤变,任谁也料想不到。在场的各位除了白玉堂年纪尚小之外,无一不是武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居然看不出那老五、老六是怎么死的。

索靖和那老二反应极快,身形一晃,二人眨也不眨眼盯着那黑衣少女。皆是猜想这两人的死,是她下的毒手。

那黑衣少女又是一声轻哼,抬头望着索靖,站起身来,二话不说,转身就要上楼。

索靖一个晃身,挡在她面前,说道:“丫头,站住!”

那老二仔细看了那老五、老六的尸体,发现他们的喉咙都插着一根几乎没入的、细如牛毛的白色钢针。脸色大变,“嗖”的一声站起来。说道:“大哥!是雪花针!”

索靖回头看了东方铭恩一眼,打量着那黑衣少女,说道:“好丫头,老子这两位兄弟与你何冤何仇,以致你下此毒手?”

那黑衣少女冷冷说道:“他们找死!”

索靖一愣,哈哈大笑道:“我看你是来救你的小白脸的吧!”

那黑衣少女轻哼一声,并不搭腔。

索靖忽然一个错步,微微向旁斜出半步,板凳的一头轻轻一蹬。那条板凳立时翻飞起来,继而又是哈哈大笑。

那黑衣少女浑身一震,二话不说,转身下楼。

白玉堂低声问那白显龙道:“爷爷,那家伙踩板凳做什么?”

白显龙说道:“你看那凳子上多了什么?”

白玉堂将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见那板凳面上插着一根白针,恍然大悟,惊哦一声。说道:“那姐姐的手法快,可那家伙的手法更快。爷爷,这雪花针是什么?”

白显龙说道:“这是三绝门的暗器。叫雪花针。轻得像雪,白得像雪,无声无息得像雪。”

白玉堂说道:“什么无声无息得像雪?”

白显龙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说道:“多事!反正像雪就是。关你什么事了?吃饭!”

那黑衣少女看了看他们祖孙,缓缓揭开大斗笠,朝索靖冷冷说道:“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杀我全寨弟兄一口无存的人就是你们。我仁心寨弟兄与你们又有何冤仇?”

索靖被她说得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说道:“什么仁心寨……”说到这里,只觉眼前一亮,登时呆了!

白玉堂“哇”的一声大叫,说道:“爷爷,那姐姐长得好美啊!”却见白显龙张大嘴巴,刚挟起来的菜送到嘴边,却忘了放到嘴里。白玉堂小嘴一嘟,小手向他下巴的一络山羊胡子抓去,顿时扯下几根来。

白显龙吃痛不住,“哎呀”一声,回过神来。红着老脸,看了看四周。尴尬的嘿嘿笑道:“怎么他们都成了石头了?”

本来伏在桌上的老三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看了那黑衣少女一眼,模模糊糊之间,转移视线,见店里除了一对祖孙神色无异之外,所有的人都几乎是屏住气息,呆呆盯在那黑衣少女脸上。心神一震,奋力将一桌酒菜给掀翻了。“噼里啪啦”盘裂碗碎声中,众人全都惊醒过来。

其实这也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东方铭恩心如电转,暗道天底下居然有这么美丽的姑娘。听她这么说,她莫非便是仁心寨主秦洪掌上明珠秦添儿?如此说来,仁心寨所有兄弟也都没有逃过此劫。想到这里,心中一痛,忽地转念又想:难怪林三和老前辈说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表情难以言喻。这秦添儿果真是美得无法形容!我东方铭恩若能得她垂青见爱,委身于我。那我今生也就无怨无悔了。不要说她现在身处险境,我理应拼死相救,就算将来还会遇上比之凶险千倍万倍的事,我也心甘情愿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主意一定,猜想索靖他们在还未搞清楚秦添儿的真实身份之前,决不肯出手伤人,自己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功力,才好救她。于是,收敛杂念,默运三绝神功。

却说索靖吞了一下口水,直勾勾望在那黑衣少女脸上,色迷迷地说道:“这位妹妹,哥哥我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黑衣少女微微一怔,斜睨着他,左手一翻,手里多了两块黑色牌子,说道:“这又是什么?”

索靖脸色巨变,只见那两张牌子乃是老五老六的身份职位证明,却不知何时,竟然到了她的手里。心中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知道自己众兄弟的身份已经暴露,若不杀人灭口,自己众兄弟必死无疑。眼中凶光毕露,环视了店中所有的人,狞笑一声,说道:“姑娘贵姓?”

那黑衣少女冷冷说了一个字:“秦!”

索靖说道:“果然姓秦!”

东方铭恩心中也是暗道:果然姓秦!

白玉堂见那牌子黑底金边,看上去,非铁非木,不知是什么东西,低声问道:“爷爷,那是什么东西?”

白显龙心中正自想到自己祖孙千不该万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看来一场大祸是在所难免了。好在他们人少,将他们制住应该不是难事。见问,便有口无心答道:“禁宫黑衣侍卫!”

白玉堂喃喃说道:“那他们为什么穿紫衣?”

就在这时,门外雨中,传来一阵马蹄声,十余乘马在店外停下,紧接着进来十三名黑衣汉子。

秦添儿微微抬头望去,和那为首的黑衣汉子对望了一眼,说道:“你们终于还是来了。”

那为首的黑衣汉子轻哼一声,眼光在索靖脸上落定,咧嘴一笑,说道:“姓索的,你怎么就这几个人?其他人呢?在这里干什么?”

索靖冷冷说道:“严如海,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在这里有我,要不然,这姓秦的小丫头又跑了。”

第56章:红颜戏枭鹰

严如海脸色一变,继而哈哈一笑,说道:“大家半斤八两,你若做得干净,这时候想必已经回去了。金羽,你说,这小丫头长得怎么样?好几次了,老子就是下不了手。”

那老二想必就是金羽,闻言,便轻轻干笑道:“自古有言,英雄难过美人关。怜花惜玉……”

严如海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够了够了!”指着地上的东方铭恩道:“姓索的,这小子是西门亮的儿子么?不对啊。他儿子还不到十岁呢。”

索靖嘿嘿笑道:“哦!他么?是一个目中无人的狂妄小子,口出狂言,我忍不住教训了他一下。”

严如海半信半疑的看着金羽。

金羽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瞄了他一眼,说道:“他是东方辰光的儿子,叫东方铭恩。”

索靖怒瞪着他,哼的一声。

严如海哈哈大笑道:“哦!我道是谁,原来是他!”忽然记起什么似的,感到奇怪的说道:“金羽,你刚才说他叫什么?”

金羽道:“东方铭恩。”

严如海双眉一竖,好像心中有什么疑问,摇着头说道:“不对!不对!”把手按在额上,忽然哈哈大笑道:“东方世家是由雷天成负责的,他急着去报功,居然说东方辰光父子双双投江,葬身鱼腹,却不料这条小鱼溜到这里来了。哈哈——老天对我严如海真是不薄!”

索靖闻言脸色一变,旋即轻轻一笑,说道:“严如海,你自己的事搞定了再说吧!”

严如海一怔,回头上下打量着秦添儿,说道:“丫头,我给你的那两条路,你打算走哪一条?”

秦添儿道:“姑奶奶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必劳驾!”说罢,望了东方铭恩一眼,想了一想,忽然又道:“也行!你说过的话可算数?”

严如海大喜,脸色一正,说道:“在江湖上,我混世金刚严如海是什么人物,你应该是——嗯!应该是如雷贯耳才是。说话不算数,那就是王八羔子生的!”

秦添儿道:“好!那本姑奶奶就选了——要么死要么做你老婆是吗?”

严如海点点头,大声应“是!”

秦添儿道:“我不想死!我有个条件。那就是——先放了他!”说着,指向东方铭恩。

此言一出,众人惊异。

严如海想了一下,说道:“好!”便命人前去解索。

索靖哈哈一声狂笑,怒喝道:“胡闹!严如海,你当我索靖是什么人?居然如此放肆!”退到东方铭恩前面。金羽不大情愿的和那不大开口说话的老四一齐跟着退下。

严如海道:“索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反正东方世家的事是由雷天成那小子负责的。他的死活和你我俩人又有何干?如果真的要他的命,也不须急在一时。先成全小弟我不行么?”

索靖怒道:“人是我抓的,你也应该知道如果没有用,我也不会留下他的性命,如今你屁也不放一个,就要放人。目中可有我索靖?”

严如海歪着头,说道:“对了!你这话老实。咱们这一次兵分三路,为的就是他们的脑袋。你饶他不死,肯定有原因。老索,你说说,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索靖道:“这是我天圣门的事,与你无关。其实凭你的武功,要将这个小丫头抓住,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只要将她抓住了,要杀要剐,随心所欲。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严如海皱了皱眉头,说道:“这话可就错了,老索。对于自己心爱的女人粗手粗脚,成何体统?金羽说得好,男人若不懂得怜花惜玉,岂不唐突佳人?那又于心何忍?”

索靖怒哼一声,说道:“你要做风流鬼也罢,反正不关我的事。这人是我抓的,我是不会放的。你仗着人多要用强,姓索的也不怕,不过劝你冷静一点,这事要是闹到主子那里去。你就算有三十个头,也不够砍!”

严如海被他说得呆了呆,回头看了看秦添儿。

秦添儿凤眉一竖,怒道:“姓严的,枉你自称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金刚,做这点小事前怕狼后怕虎,也不怕天下人取笑?哈哈……”

严如海觉得脸上一热,道:“你这激将法没有用。谁说我怕谁了?”说着,阔步跨去。右手一伸,向东方铭恩抓去。

索靖左手一挥,将他的手拨开。这一接手,大家互退一大步。

严如海喝道:“兄弟们还不快上?”

金羽眉头皱了皱,眼珠儿一转,袖中寒光一闪,手中多了一支只有二寸来长、金光闪闪的小匕首,想也不想,便向索靖腰间刺去。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索靖和严如海两手相交,内心吃惊,暗想这严如海能有今日的地位,身手果然不凡。哪里想得到自己这一边的老二会突然向自己下毒手?只觉腰间一阵剧痛,忍不住惨叫一声,刺来的匕首已经没入腰腹。这金色匕首是金羽的成名兵器红袖金刀,每每杀人于无形之间,端的是厉害非凡。更何况是他存心暗算,刺落的部位又是人身最薄弱的要害之处。索靖惨叫过后,登时伏倒在地,一阵本能的挣扎之后,气绝身亡。

这一个小小举动极是快速利落,只有躺在地上的东方铭恩看得一清二楚,其他人根本不知发生何事。

金羽偷袭成功,惊怕索靖反击,紧跟着身形一晃,已经奔向严如海。

严如海一怔,哈哈大笑道:“金羽,你小子有种!”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脸色一沉,双眼之光顿时寒如雪冷似冰,瞪着那老四。喝道:“赵子真,解索放他走!”

那老四赵子真被他这轻轻一喝,吓得退了一大步,连忙将东方铭恩身上的腰带解下。

东方铭恩此刻元气未复,不敢轻举妄动。依然闭着双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赵子真轻轻摇了摇他,他也只装做不理。

严如海也不放在心上,问道:“赵子真,你们索老大是怎么死的?”

赵子真道:“这……回严大人,索大人在追杀西门余孽的时候,中了西门小贼暗算身亡了。”

严如海点了点头,很满意他的回话,转头向秦添儿笑了笑。说道:“秦姑娘,这一下你满意了没有?”

秦添儿暗暗吃惊,本来打算让索靖和严如海好好打上一架,没有想到金羽窝里反,招呼也不打一个,便将索靖刺杀。一场好戏看不成没关系,却没了脱身的机会。当下轻哼一声,彷徨无计,四下张望,眼光滑过白显龙,心中一动,喜形于色,说道:“很好!姑奶奶算服了你了。不过——”

严如海问道:“什么?”

秦添儿指着白显龙道:“让他们将他带走。”

严如海哈哈一笑,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着,大步走到白显龙桌前,双手一拱,微微弯身,满脸欢笑道:“白老爷子请了!”

白显龙白眉一掀,说道:“西岳严家果然威风得紧啊!”

严如海笑道:“瞧白老爷子说的。”

白显龙斜睨着他,说道:“怎么?老夫说错了?说啊!叫老夫做什么?”

严如海道:“您老千万别生气!晚辈哪里敢劳烦老爷子。只不过——”说到这里,忽然跪倒在地,接着说道:“老爷子你也看到了,晚辈这段姻缘——这……还望老爷子能够玉全。”话音未尽,寒光一闪,飞向白显龙。原来他心想今日客栈里发生的这一连串事情都是绝密之事,一切外人一个也不能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跪求是假,偷袭是真。

白显龙能够将白府掌管得如今这个地步,岂是幸致?他早已知道今日之事必定难以置身事外、善罢甘休。心中早已提高警惕,当下不慌不忙用筷子向白光闪处轻轻一磕。遂听当的一响,落到地上,却是一支寻常的小飞刀。白显龙说道:“玉堂看好了!爷爷今日要开杀戒了。”说话间,飞起一足,踢向严如海。

严如海也没有指望单凭那小飞刀就能将他杀伤。放出暗器之后,立即就地一滚,弹身后退,纵入众侍卫当中。

白显龙去势未变,登时踢在前面一个侍卫身上。这一腿之力好生厉害,那首当其冲的侍卫哼也来不及哼一声,胸前肋骨尽数断了,向后翻飞。又撞倒在他之后的四五个侍卫。白显龙一招得势,随手抓起一个侍卫,便向严如海掷去。

严如海嘿一声干笑,一掌拍去。

那侍卫显然也非易与之辈,虽然被白显龙用大擒拿手抓住,无法反抗。一旦被掷出,在空中一个矫身折返,借着严如海拍来的一掌之力,飞扑白显龙。

白显龙惊异的望了那侍卫一眼,喝彩道:“好一个三折身!你是南宫世家的什么人?”一个错步,将身微侧,右手一按一拂,五道劲力随这一拂迎向那侍卫。

那侍卫道:“在下南宫少新。”说话之间,避开那一拂,依然扑到白显龙胸前。

第57章:恶战应齐心

白显龙轻哦一声,说道:“南宫四少继再新齐的老三。”深吸了一口气,双掌齐推,好像平地掀起一场大浪,卷向南宫少新。

南宫少新脸色巨变,自知这一推之力就算自己是站在地上,使出全力,也无法接得下。更何况身在空中。当下凭空又一个矫身折返,反扑严如海。

严如海心知肚明,自忖能够接得下白显龙这一推。左手化掌为爪,抓住南宫少新,向左一抛。右掌迎将上去。乓的一声巨响中,严如海身如蛇行,亦似醉酒,向右退下一步,又迅速向左退下一步,如此左右交替,退了五大步,方始站定。

白显龙喝一声:“好一个移踪卸力!”抢上前去,劈头又是一掌。

严如海心中暗道:“这老头果然厉害!”当下沉住气,稳住身,小心正面应付。二人一旦正式交上手,就像老天爷在炸鸭翅鸡腿一般,漫天飞舞起一片拳踪掌影。

东方铭恩微微睁开双眼,见两人皆无兵器,赤手空拳敌对,一招快似一招,仔细看他们的拳掌,看得眼花缭乱,叹服不已,心中一动,暗喜道:“看他们的掌法虽然都比不上翻云掌和阴阳掌,然而天下掌法,万流归宗,都是同出一源,看这白老爷子的掌法柔中求稳,而严如海却是刚中带猛。正所谓各有所长,但是以内功修为来说,白老爷子自然要深厚得多。倘若没有什么意外,白老爷子可以说是稳操胜券。我何不记下他们各自招法,日后也可出奇制胜。”想到这里,哪里还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一时之间,看得睁大双眼,入了神了。

秦添儿一见他们终于交上手,一时打得难解难分,正是脱身的大好时机,娇躯一晃,到了白玉堂身边。见金羽他们十多人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严、白之争。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芳心暗喜。一步一步向门外移动。哪知这时,衣襟一紧,又听一个男孩子的声音道:“姐姐不救哥哥了吗?”却是白玉堂。

秦添儿凤眉一皱,说道:“什么哥哥姐姐的?姑奶奶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快放手!”轻轻拍开白玉堂小手。哪知白玉堂抓得甚紧,居然没有将手拍开。秦添儿紧张的东张西望,怒道:“还不放手?”稍微用力,掰开白玉堂的手。不料白玉堂人小力大,还是掰不开。秦添儿怒将起来,不假思索,举起玉掌用力在白玉堂掌背上一拍。

啪的一声脆响,白玉堂吃疼不住,惊叫起来。这一叫登时将各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金羽和南宫少新更是一前一后,站到秦添儿和白玉堂身侧。

秦添儿双眉一竖,银牙暗咬,杏目几乎喷出火的怒瞪着白玉堂。

白玉堂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咧嘴嘻嘻一笑,说道:“姐姐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东方铭恩心里莫名其妙的一咯噔,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味道。这种怪感觉一晃即没,听到白玉堂的话,莞尔一笑。忽地脸色微微一变,想了想,眼珠儿一亮,计上心来。缓缓翻身,左手指在桌腿上一捏,向金羽腹间弹去。弹出之后,又将木屑弹向南宫少新。

这两下子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待金羽二人听到有暗器破空之声,已然不及,一个侧身,避开要害,被那小小木屑陷入腹部,一阵剧痛。

金羽还道是秦添儿发射袖里“雪花针”。脸色一变,但是回念一想,暗器是从侧面射来,根本与秦添儿无关。向那一侧望去。吓了一跳,说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众人一齐望去,却见东方铭恩笑吟吟坐起来,朗声笑道:“正是在下!”说话声中,弹身而起,想也来不及想,一个“化雨式”,打出一场掌的怒潮。

金羽惊呼一声:“三绝翻云掌!”急促间哪里应付得了?顿时被一片掌潮击得节节后退。

东方铭恩虽然对敌经验在看白显龙和严如海交手时大有所悟,但是身受索靖重创,元气毕竟还未恢复,“化雨式”的威力无形之间,自然减弱。金羽又非泛泛之辈,被他左避右闪,滑出掌影之外,稳住心神,拿出看家本领十二路常胜烈拳,和东方铭恩斗在一起。

秦添儿娇喝一声:“我来帮你!”双手一张,纵身扑向金羽。

却听那十余名侍卫当中有三人惨叫起来,登时乱成一团。有人大呼“我的眼睛!”有人气急败坏喝道:“臭娘儿们使诈!”有几人干脆扑向秦添儿。

却原来,秦添儿双手张开之际,暗中发射雪花针,攻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果然奏效,一个眼睛中针,另外有两个人被射中要穴,昏倒过去。秦添儿笑道:“姑奶奶这个叫声东击西!”左手成拳,和金羽对了一拳。右手向后划出半个圆圈。

那几个侍卫如今有了提防,纷纷扬起衣襟,将秦添儿的雪花针尽数兜了去。

经这一阻,秦添儿和东方铭恩并肩合战金羽。

金羽的功力虽然远胜东方铭恩,但是武功招数上却大大的及不上东方铭恩。如今又多了一个怀着令人防不胜防的雪花针的秦添儿。压力陡增。

那几个侍卫各自都有一身厉害武功,转眼间,已然和金羽会合,联手围攻东方铭恩和秦添儿。

其实,若是以他们往日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就是一个人,多半也不肖向像东方铭恩这样的无名小辈动手。但是今非昔比,个人名誉和朝廷大事相比较起来,哪又算得了什么?如今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替刘贵妃将那些“可能知情”的武林人物铲除掉,一个不留。

东方铭恩施展开翻云掌,一来有心上人助阵,精神大振;二来本身翻云掌法越使越是得心应手,神色忧虑渐渐转化成悠闲模样。心中忽然想到能有她相助,一直这样打下去,直到永远,那就好了!不知不觉之间,下手放缓。

却听白玉堂一声惊呼,东方铭恩看时,有一名侍卫向他动手,白玉堂虽然家学渊博,手上招数精妙绝伦,丝毫不逊武术大家,但是修为日浅,哪里是那侍卫的敌手?抵挡得十余招,已经手软气喘。他之所以惊叫,是被那侍卫手中长剑嗑在剑上,几乎被磕飞。这时虽然抓得紧了,虎口却被震裂,流出血来。

东方铭恩大惊,苦在自己被金羽他们围攻,腾不出手来帮他。正自焦急。却见那侍卫手中长剑忽然脱手而飞。

白玉堂趁势一招“银光破浪”,长剑向那侍卫闪电左右挥划。

那侍卫节节后退,胸前还是被白玉堂划了八九剑。好在还未见肉,神色狼狈。

东方铭恩放下心头大石,暗道奇怪,猜想必是白玉堂奇招制胜。

此念方息,听得白显龙哈哈笑道:“玉堂,纵身下击,龙飞凤舞,刺他天灵盖;矮身左闯,微风细雨,快剑如雨;跟他进退,虎威狐剑,八虚二实;攻他下盘。”

东方铭恩喜道:“好极了!”

原来白显龙对付一个严如海,轻松自在,不时照看着白玉堂。见那侍卫剑法精妙,功力又远胜白玉堂。如今一剑磕裂白玉堂虎口。老脸无光,忍不住摘下一个小纽扣弹将出去,磕飞那侍卫长剑。连声指点他应敌。白府武功端的是厉害绝伦,就剑法看来,丝毫不比三绝门天雷剑法逊色。

白玉堂在其祖白显龙指点下,几招下来,将那侍卫划得满身剑伤。红血黑衣,映出一片深紫。

那侍卫本是江湖上有名的剑道高手,以大欺小已是大失身份,而且手中长剑还被小小敌人逼得脱手,浑身剑痕,不禁老羞成怒,怪兽般大吼一声,双掌连挥,掌掌劲力十足,一心想置他于死地。

严如海见状暗暗心惊,一个疏忽,被白显龙击中左肩,隐隐作痛。忽然心中灵光一闪,喝道:“牛四、姚裕,将那小子抓起来。”话音未尽,有两名侍卫答应。

白显龙哈哈大笑,说道:“何不试试?”话音未尽,一个欺身,便到了严如海面对面不到五寸处,举起右手中、食二指闪电般往他眼眶插去。

严如海武功也确实厉害,不慌不忙将身****,飞足踢向白显龙右肘。

白显龙嘻的一笑,一个晃身,弃严如海而截下那两名侍卫。因其身法、掌法俱是奇妙绝伦。

牛四、姚裕身手虽然不弱,却也反应不过来,“啪啪啪啪”四响,各自中了白显龙两掌。“蹬蹬蹬蹬”,各自退了四大步,方自稳住身形。不由得相顾失色,暗中深呼吸了一下,觉得虽然气血翻腾,却无受伤之状,都知道是白显龙手下留情。心中均道:以我的身份,难道真的要和人联手去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么?那岂不是叫天下英雄笑掉了大牙?更何况这又不关白府的事,我又何必得罪他们白府,自个儿惹来一身祸呢?二人对望了一眼,心中几乎是同一个想法。晃身扑向白玉堂。白显龙不等他们动身,掌法一变,又将他们截下。

第58章:使者亦动情

严如海知道他担心孙子被擒。所以才截下牛四他们,这时也顾不得自家是堂堂黑衣侍卫副管带的身份,在江湖上又是何等英雄了得的事。扑向白显龙。

如此一来,白显龙对付的就是严如海、牛四和姚裕三大侍卫了。

东方铭恩和秦添儿如今力敌包括金羽、赵子真在内的十一名侍卫,起先的左支右拙、手足无措已经一扫而光,稳住心神,将云鹤山庄林三和转授的掌绝翻云掌施展开来,越使越是得心应手,如今面不改色、神色泰然,轻松应敌,还能不时替秦添儿解围。顷刻之间,已经有三四名侍卫伤在他掌下。

店外依旧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店内仍然拳打脚踢、刀光剑影。店内的拳掌风声、吆喝声、惨叫声,被那店外的风声、雨声、雷声盖过,居然丝毫不得与闻。

白玉堂对付的虽然只是一名侍卫,但是,一来因为人小力有限,二来是那侍卫老羞成怒起了杀念。这一战反而要较另外两处人马相拼来的凶险。

白显龙对付的虽然只是三名侍卫,但是,其中一名是侍卫头领,武功要比一般侍卫高出数倍。是以,虽然稳占上风,一时半会儿,却也难以取胜。

东方铭恩对付的侍卫人数虽多,身手也高,但是,一来有秦添儿相助,二来早前有三名侍卫被秦添儿用雪花针伤了,如今又伤了三四个侍卫,剩下的三四名侍卫根本不足为惧,所以这一处反而要比另外两处人马相拼来的轻松。本来东方铭恩转眼便可取胜,但是他知道自己一旦取胜,秦添儿就会离开。为了多看她一眼,竟然多次手下留情。

就在他们打得不可开交之际,悄悄然,从门外漫进一层淡淡的白烟,渐渐的,袭向人身。那对付白玉堂的侍卫站在最近门口处,第一个被白烟沾上。

那侍卫近乎发狂的拳打脚踢,想置白玉堂于死地,正自气喘呼呼,登时吸进一股白烟。只觉花香扑鼻,忍不住张开口,深深吸了几口。忽然心中记起什么似的,脸色巨变,登时一片死灰,狂呼一声,也顾不得白玉堂正一剑刺来,转身拔腿就跑,一转眼间,就消失在狂风暴雨的黑夜中。

白玉堂被他这一声狂呼吓了一跳。跟着有一股花香扑鼻而来,忍不住说道:“好香啊!”话刚说完,只觉腹中一阵剧痛,大叫一声,仰面就倒。白显龙反应奇快,登时闭住呼吸。一连攻出十余掌,晃身来到白玉堂身边,抱起白玉堂就跑。严如海脸色一变,也是闭住呼吸,借着白显龙掌力后退。

东方铭恩这一处人马在最里面,情知白烟必定有毒,早已闭住呼吸。

秦添儿等到花香扑鼻,花容失色,只说得一句:“兰海轻舟!”仰面就倒,不省人事。

那些侍卫大多数也是像秦添儿一样,只有南宫少新和金羽见机得快,没有吸入白烟。

一时之间,店中一片死寂。白烟弥漫了整个小店。地上已经倒了十余人。

紧跟着店外一声怪叫,雨帘之中,缓缓走来一人。

一袭黑狐裘,虽然手执一根黑黝黝的奇形拐杖,但是看上去,却只有三十余岁年纪。长得粗眉大眼,却又是颊抹胭脂唇点红,举止带着风骚,行动有如老妇人。居然说不出他是男是女,年纪若干。

他一进店,视线一直就没有离开过秦添儿,缓缓走到秦添儿身边,久久不语,蹲将下去,掏出一颗丹丸,喂入她口中。

严如海眼睛一转,左手一背,暗中扣了一枚护身暗器,向金羽弹去。正中金羽右臂。

金羽惊叫一声,旋即脸色大变,却无异状,大喜过望。

严如海嘿嘿干笑一声,说道:“没想到地狱使者宗泰生居然会在此出现。”

那怪人沉着脸不说话,静静等到秦添儿醒转,脸色顿时一缓,柔声说道:“添儿,你醒了!”

秦添儿颤声说道:“宗泰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那怪人宗泰生扶她坐在凳子上,柔声说道:“这叫有志者事竟成。纵是天涯海角,我终究也寻你得到。怎么?你不想见到我么?”

秦添儿连声说道:“不不不——”眼珠儿一转,说道:“小妹是被这个姓严的带人连路追杀,没有办法,逃着逃着,就到这里来了。”

宗泰生双眉一竖,轻轻说道:“哦!竟有此事?那一日,我寻到你们仁心寨总寨,见到遍地横尸,我的心几乎快要跳出来了。总算老天爷给我一点薄面,你没有死。”

秦添儿眼眶一红,掉下珠泪,说道:“是这姓严的杀了他们,他还想赶尽杀绝杀我,我——我要为他们报仇!”怒瞪着严如海,奋力站将起来。

宗泰生轻轻将她按住,说道:“添儿,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交给大哥处理就是。你先坐着,大哥这就送他们去地狱!”说到“送他去地狱”语气冷得几乎将话结成冰。

严如海嘿嘿一笑,忽然轰的一声巨响,发自他的眼前,一股浓浓黑烟来得快,去得也快。那黑烟散处,严如海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宗泰生将黑拐杖狠狠拄在地上,“笃”一声轻响,那黑拐杖居然没入五寸之深,又听他恨声说道:“可恶,当真可恶!居然让他给逃了。”说罢,横瞪东方铭恩、金羽、南宫少新三人,嘻嘻怪笑起来。

东方铭恩见他是来替秦添儿解围的,暗想这一回可以放下心头大石,看来这个宗泰生是友非敌。但是听他对秦添儿的柔声细语,心下觉得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宗泰生怪笑,心头莫名其妙一阵巨震,体内血流好像被什么带动着,急速翻腾起来。连忙收敛杂念,运起三绝神功,意欲将其平息下来。

金羽和南宫少新对望一眼,均是惨笑一声,耳中传来那声怪笑,感觉就和东方铭恩一样,却没有运功抵抗,脸色登时胀成红紫色,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惨哼连连。

秦添儿见状花容失色,指着东方铭恩,颤声说道:“他不是姓严的人!你可不能枉杀无辜!”

宗泰生柔声说道:“你放心!他还好好的呢!啧啧!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实在太少了。”

秦添想了一想,站了起来,说道:“宗泰生,小妹告辞了!”说着,便走出店去,走向黑暗的雨夜。

宗泰生轻哼一声,极不情愿的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怕秦添儿走得远了,又不见了,所以匆匆追赶出去。

东方铭恩耳中一清,心中登时一轻。默运一会儿三绝神功,却不料,眼前越来越是模糊,脑海渐渐空白,最后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声惊雷。好像正敲在东方铭恩心窝,东方铭恩陡然一惊,悠悠醒转,觉得有人将热腾腾的药汤一口口喂来。一口口热汤、一股股热气……

恍恍惚惚之间,听得有人轻声唤道:“应憧、应憧……”

声音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是都是充满怜惜与关怀。

东方铭恩吃了一惊,脑中转而又空白一片。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似曾相识、十分清秀的少女脸庞。

东方铭恩轻声说道:“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少女抿嘴一笑,说道:“这里还是那里。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东方铭恩挣扎着坐起,举目环视,发觉自己置身在一间客房中。房中除了自己和那少女之外,桌前还坐着一个年约六十的黑袍老者,正自埋头锁眉,怔怔出神,好像在思索什么难题似的。

那少女道:“他是我师傅贺天寿贺大夫。”

东方铭恩曾听林三和说起司徒慕云带自己赶往东方世家之际,曾经冒认是贺天寿的弟子云飞。知道他是天下第一神医。连忙下床施礼。

贺天寿陡然一惊似的嗖地站起,将他扶将起来,哈哈笑道:“年轻人不必多礼,对了,你怎么会中‘快活散’?你见过宗泰生?他在哪里?”

东方铭恩暗想宗泰生那厮下毒功夫好生厉害,见他在谈笑之间,居然能够下毒害人。说道:“宗泰生刚走不久,您老找他有事?”

贺天寿道:“老夫这一次南下,就是为了找他。年轻人,你可知道他现在哪里去了?”

东方铭恩摇摇头,说道:“他来的奇怪,走得也奇怪。他好奇怪!”

那少女笑道:“你说的好奇怪!天下第一难缠地狱使者宗泰生就是那副模样,出道差不多二十年了,一点也没有改变。有什么奇怪的?”

东方铭恩斜睨着她,点点头,说道:“看他那副打扮,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男不男,女不女,像个什么还真难以言喻!”说着,忽然记起一件事来,急忙说道:“对了,神医。白显龙白老爷子和他孙儿白玉堂好像中了那宗泰生的什么轻舟、什么兰海的?那毒好生厉害,那些宫中侍卫几乎全都被毒死。不知他们爷孙俩如今是生是死?”

第59章:逢敌不留情

此言才尽,忽听门外一声长笑,房门开处,进来一个白发白袍老者,正是白显龙。只见他笑着说道:“东方兄弟请放心,老夫爷儿俩好得很。”

东方铭恩意料不到,大喜过望。

又听白显龙说道:“方才玉堂中了那地狱使者‘兰海轻舟毒’,若不及时救治,小命不保。老夫见你没有中毒,所以匆忙间只是将玉堂带走。你可莫怪老夫丢下你不管!”

东方铭恩道:“白老爷子说哪里话来着?对了,贺神医,他们——还有没有救?”

贺天寿道:“金羽和那个南宫少新性命保得住。其他的人中毒太深,回天乏术。年轻人,宗泰生是出了名的难缠,被他缠上,那人就非死不可。为什么这一次,他居然没有下绝手就走?”

东方铭恩经他一说,记起宗泰生和秦添儿二人对话来,“哎哟”一声大叫,暗道看此情形,那宗泰生肯定是贪图秦添儿姿色,起了非分之想。秦家妹子已经被他缠上,这便如何是好!脱口而出道:“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听了大奇,贺天寿问道:“什么如何是好?”

东方铭恩情知失态,脸上一红,说道:“听他的语气,他南下目的是为了找一个叫秦添儿的女子。那女子一走,他也就跟着走了。”

贺天寿望了白显龙一眼,说道:“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居然还有感情?笑话!笑话!”

白显龙恍然大悟,说道:“刚才出现的那个黑衣少女就是秦添儿。秦添儿!秦添儿!是她!果然名不虚传!”

那少女说道:“哦!我知道了。师傅,这个秦添儿肯定就是那一天廖老头身边那个姓秦的姑娘。”

贺天寿道:“你如何想到就是她?”

那少女从怀中掏出一条折好的手帕,一层层揭开,露出一件东西来,却是两根白色小针。

那少女道:“刚才在两具尸体上找到这两支针。好像就是失传多年的三绝门独门暗器雪花针。”

贺天寿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又交到白显龙手中,说道:“果然就是雪花针。原来廖楚城将雪花针传给了这个姓秦的姑娘。”

东方铭恩心道:当日林前辈说起这雪花针的施放之法早已失传,又说左思云从他外祖胡锦春处学得雪花针施放手法。如今秦家妹子又从一个叫廖楚城的老人处学得雪花针施放手法。这个廖楚城又是什么人物?居然也会施放雪花针?

贺天寿又说道:“白老侠刚才说‘果然名不虚传’!又是什么意思?”

白显龙道:“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叫秦添儿的美貌少女,因其性格火烈暴躁,行为大胆任性,江湖人就戏称她叫火西施。听说她是仁心寨主秦洪掌上明珠。前些日子,传说仁心寨一夜之间被人挑了。刚才又有朝廷侍卫要杀她。却被宗泰生给救下。不知出了什么事。”

那少女大感奇怪,问道:“朝廷侍卫要杀她么?”

白显龙点点头,说道:“最近江湖上接二连三发生了几件大事,仁心寨被挑,东方世家被抄,西门镖局被血洗。这三件大案,有可能都是他们干的。”说到“东方世家”时,望了东方铭恩一眼。见东方铭恩双眼睁得斗大,几乎冒出火来。心中早已知道他就是东方世家的幸存者。

贺天寿一切都看在眼里,说道:“说起朝廷侍卫,最近官府也出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素有孟尝之风的柴天保原来暗通辽国,意图造反。幸有百姓恩人暗中相助杨家将,破他阴谋。第二件是京郊中堂府左中堂无故失踪,左府也因此四分五裂,左中堂之子下落不明。朝廷侍卫既然同时找上东方、西门、秦家三家,不知是否与柴府或者左府有无关联。”说罢,看着东方铭恩。

那少女说道:“依晚辈看来,肯定是与左府有关。”

东方铭恩惨笑一声,说道:“二位前辈说得不错,我东方世家正是——”话还没有说完,听得乓乓两声巨响,好像客店大门被人踹开。

紧接着听得有人吼道:“在哪里?姓东方的小子在哪里?”

又有一人说道:“雷天成,你急什么?这么大的雨,那小子身上又有伤,绝对不会连夜走的。”说这话的却是严如海。

东方铭恩早在索靖和严如海的对话中得知,负责血洗东方世家的管带叫雷天成,听说已经上京复命,没有想到竟会出现在这南粤之地。东方铭恩怒火中烧,闯出门去,高声喝道:“雷天成,你来得正好!”一个“惊鸿幻步”,一转眼便下了楼。

只见店门烂了一地,门外一片漆黑,一道道闪电划过,倾盆大雨依然未止。道路上,雨水盈尺。那雨水漫进店来。已经漫到各人小腿处。店内这时来了六个人,除了一个严如海认识外,还有一个极为眼熟的锦袍大汉。从其装束上判断,这个锦袍大汉必是雷天成无疑。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东方铭恩双眼怒睁,眨也不眨盯在雷天成脸上。又说了一遍:“雷天成,你来得正好!”

雷天成打量他一眼,点点头,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你正是那个东方辰光的儿子,叫东方铭什么来着?小子,你居然真的没有死。”

严如海喝道:“小子,你祖奶奶哪里去了?还有那个姓宗的呢?”看到贺天寿和一个清丽少女跟着白显龙下楼,怔了怔,咧嘴一笑,说道:“难怪不见那姓宗的。原来是贺神医到此。”

东方铭恩恨声道:“雷天成,今日我就要为东方世家的兄弟姐妹们报仇。”双拳几乎用尽力量,握得渗出汗来。向雷天成跨出一大步。

雷天成仰天哈哈狂笑,说道:“好小子,你好大的口气,想当日,那个一步登天的孙纪和你们父子三人联手还不是老子对手,如今就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就要为那些死鬼报仇?哈哈!”

东方铭恩“哼”一声,一拳捣去。

他这一拳是东方秘学震天拳中最具威力一招“石破天惊”。当日林三和说到东方铭恩和青面狼一战之时,所用的拳法就是这一套震天拳拳招。那时林三和边说边比划,将这一套拳法精要及变化传给了他。这时东方铭恩武功大进,含怒使来,其威力比那时的东方铭恩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雷天成惊咦一声,说道:“小子,看来你武功大有进步。”

说话声中,侧身,左足虚空踢去。这一腿暗含三成内力,被踢起雨水犹如千万股银丝,射向东方铭恩。数十股溅到东方铭恩身上,居然将他一袭褚黄色长袍刺出数十个小洞。有的透衣而入。

东方铭恩胸前隐隐生痛。毫不理会,一拳勇往直前。

雷天成嘿的干笑,也是一拳击出。

两拳相撞,咕嘟一响。

东方铭恩这一拳好似击在一颗铁球上,拳头几乎散开,被那反震之力逼得胸口一阵窒息,蹬蹬蹬一连退出三大步,总算卸去对方一拳之力。心下骇然,哪里还敢再次鲁莽出击?他自知这雷天成武功不在索靖之下,凭自己现在功力,远非其敌手。想了想,当下足踏惊鸿幻步,展开天圣门阴阳掌法,却来和雷天成做游击战。

雷天成脸色一变,心道:原来这小子当日江中被天圣门人所救,要不然哪里就会阴阳掌法。想那敖勇武功深不可测,为人又极是护短,要是这时当庭广众将他杀了,敖勇追究起来,我可不是对手。然而娘娘那边也是极不好惹。这可如何是好?心中顾虑,气势上先自矮下三分,又不敢猛下杀手。一时之间,居然跟他打个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严如海“咦”的一声,说道:“姓雷的,你搞什么鬼?照你这样打下去,打到明天还分不出胜负。还说什么提着他的脑袋复命?”

雷天成心中一动,说道:“老严,这小子见过索靖是不是?”

严如海心中有鬼,被他提及索靖,浑身不由得一震,继而马上想到雷天成不可能知道索靖死讯。嘿嘿笑道:“你担心这小子已经是天圣门下?”

雷天成道:“确实有此顾虑。”

严如海道:“当然不是。要不信,你问他。”

东方铭恩阴阳掌法还远远不如胡评,勉强抵挡得住雷天成攻势,一听这话,本想冒认天圣门人。回念一想,雷天成武功虽强,不可力敌,却可智取。我又何必去冒认什么天圣门人?便说道:“雷天成,你不用怕。我并不是天圣门人,如果有本事,就将我性命一并拿了去。”掌风忽急,一招“怒浪滔天”,双掌起伏,如海上惊涛骇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面八方向雷天成卷去。

雷天成哈哈大笑,说道:“你小子有种!老子这就赏你个全尸!”拳风如雷骤鸣,又似千百支擂鼓槌一样,神出鬼没在东方铭恩掌海上擂击沉浮。尽数将东方铭恩强攻抵挡回去。拳风余劲刮得东方铭恩双臂阵阵裂痛。他这一招叫做“天擂地鼓”,是他成名技泰山伏虎拳中颇具威力的一招。雷天成未做宫中侍卫之前,在江湖上有个诨号叫擂一拳去西天。长虽长了一点,却正好说明他一拳之威力。

第60章:神医显五禽

严如海点了点头,说道:“这才像话!”

白显龙和贺天寿俱是见多识广之辈,见他拳风由柔变刚,情知雷天成已经真的起了杀念,不由得暗暗替他担心。

白玉堂扯扯爷爷衣襟,说道:“爷爷,你再不出手,铭恩哥哥就完了。”

严如海嘿嘿干笑,望着白显龙,说道:“白老爷子,实不相瞒,这小子如今是一名朝廷钦犯。当今圣上为了不将事情闹大,所以才要我们谨慎行事。如今被白老爷子和贺神医知道了。如果二位要插手此事,严某自知不是白老爷子对手。白老爷子尽管出手就是。”

白显龙怒哼一声,说道:“严如海,你不用拿皇帝老儿来压老夫。老夫知道怎么做!你不要忘了,人在江湖。有些事,老夫非管不可!”心中却道早说江湖上这几桩血案与朝廷这几件大事有关,这却如何是好?若是救人,朝廷追究起来,我白府百余年建立起来的基业势必毁于一旦,别的不说,就说仁心寨、东方世家和西门镖局,他们又何尝是浪得虚名之辈?若是不救,大好少年就要毁在雷天成手上,传将出去,岂不让天下英雄笑我白府是见死不救之辈?又岂是我辈中人所为?脸上不由得露出犹豫之色。

贺天寿呵呵笑道:“医者父母心。这件事,老夫管定!”说着师徒二人蹬蹬下楼而来。

严如海脸色微微一变,转念一想,江湖传言贺天寿于九华山得华佗遗篇而成天下知名神医,在此之前,却只不过是山村无知小儿。可没听过他会什么武功。想到这里,打量了贺天寿一眼,黑袍黑须,年约六十,举止温文,声音洪亮,目光炯炯有神,步伐稳重,然而,明眼之人一看便知他不会武功。严如海嗤的一笑,眼光漠不关心的掠过他身边那少女,陡然一惊,只见那少女眉清目秀,一脸纯真,有如风中白荷,摇摇摆摆,但是目光精湛,步伐飘忽,分明是身怀武功之相。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眼珠儿一转,说道:“贺神医何必多管闲事呢?又何必带累了这女娃娃呢?”

贺天寿微微一怔,止步回望那少女,抚须笑道:“阿珠,严大人的意思你可明白?”

那少女阿珠道:“师傅放心!阿珠知道!”

贺天寿点点头,斜睨严如海,冷然说道:“虽然老夫不会武功——但是老夫一样会杀人。”

严如海被他一说,心中一惊,忽然想起连天下第一难缠地狱使者都对他退避三舍,可见他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看来他是有恃无恐,轻视不得。想必他会放毒。双眼精光一闪,盯着贺天寿双手。

贺天寿看得出他在想什么,仰天大笑,在他对面二丈外站定,也盯着他。

白显龙见事已至此,自己难以置身事外,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当下携着白玉堂小手,下楼来到贺天寿身边。

那同来的四名大汉身形移动,形成扇形站在严如海身侧。

双方对垒,形势一触即发。

东方铭恩听到贺天寿叫那少女阿珠,心中莫名其妙一阵激动,心神一分,被雷天成一拳击中左臂,一条左臂几乎抬不起来,手忙脚乱起来,连忙展开“惊鸿幻步”在雷天成拳风中左闪右避,攻势顿解。

雷天成暗惊,心想这小子步法如此古怪,却绝不是天圣门武学,看样子,倒像是江湖传说天下第一高手百姓恩人的步法。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照此情况下去,如不早将他除去,恐怕后患无穷。想到这里,拳劲加了三成。口中却是哈哈一笑道:“小子,你的身份真叫人怀疑。老子可是你的大仇人,你这么怕老子,还想报仇么?”

东方铭恩被他一激,剑眉怒竖,将那“惊鸿幻步”越走越快,体内三绝真气流转越来越急。忽然大吼一声:“老贼拿命来!”话音未尽,三绝门翻云掌起手式“化雨式”向他铺盖过去。

雷天成猝不及防,陡然置身于东方铭恩掌云掌雨之中,脸色大变,暗道这是什么掌法?只这惊怔间,身上已经中了东方铭恩十五掌之多。

在此前不久,索靖带来的那个老六也曾一连中他十余掌之多,但那时东方铭恩是在施展阴阳掌后改施翻云掌,那两种截然不同掌法短时间内难以做到阴阳相济,随心所欲,几乎因此而走火入魔,更莫说其威力。而这时他是在施展三绝步法惊鸿幻步后含怒而发。其威力根本无法同日而言。一时之间,风雨客栈之中,内力鼓风,雨浪飞溅,掌影缤纷,啪啪声中,雷天成节节后退,居然被逼退客栈之外。

东方铭恩乘胜追击,步步紧逼,打到门外狂风暴雨中。

如此巨变,众人始料未及,一触即发对垒之势,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个屏住气息,目瞪口呆。一同跟出客栈,就在门外观斗。

雷天成身手毕竟不弱,此时虽然身中二十余掌,五内被震得翻腾不已,但是已经稳住心神,收敛杂念,展开“泰山伏虎拳”,竭力严守门户,逐渐由被动挨打转变为守多攻少局面。但是尽管如此,翻云掌化雨式毕竟不是一般武功招数,身上还是或多或少中掌。过了一会儿,雷天成嘴角已经挂血。

严如海见状眉头紧蹙,暗道这小子哪里来得狠劲,居然能够反败为胜。按武功修为来说,雷天成武功比之索靖,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什么索靖能将他擒住?看来不出百招,雷天成必然要命丧在他掌下。想到这里,衡量了敌我双方形势,心中一动,反手往不远处看得目瞪口呆的白玉堂抓去。

其实以他身份地位来说,向一个小孩子下手,那是丢大人的事。不过做大事不拘小节,更何况……

就在这时,凭空伸过一只手,形如鹤嘴,朝他手腕上啄去。形未到,气先到,硬生生将他逼退。

严如海定睛一看,居然会是贺天寿。

原来当年贺天寿在九华山得到华佗遗篇之余,还得到一篇华佗所创《五禽戏》拳掌之法。人所周知,华佗这篇《五禽戏》意在令修炼者身强体健,在调养气息方面所书无多。贺天寿天资奇禀,广读天下百书,居然自悟一套养气之法。只因他生性温和,极少和人发生争执,江湖人士全然不知贺天寿会这门武功。

严如海心下一惊,不容他多做细想,左掌向那少女阿珠劈去,右掌却是反翻袖中,朝东方铭恩背后一挥。寒光数点,疾飞而去。

白显龙原本以为自己护住阿珠,还贺天寿一个人情,却不料严如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被他声东击西,想要替东方铭恩接下严如海暗器已然不及。贺天寿也是一般心思,暗道:“要糟!”

东方铭恩步步紧逼,正要将雷天成毙于掌下,以慰东方世家众亡灵。虽然听到背后异风袭来,却不躲避,只是右掌反手拍向那暗器,左掌毫不放松,迅速向雷天成身上拍落。

他松了一只手,雷天成便觉压力轻了一半,情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口中一甜,喉头冲上一股鲜血,张口往东方铭恩喷去。

东方铭恩没有料到他会来这一招,他的鲜血已经射到自己双眼,下意识闭上双眼。手上缓了缓,化雨式攻势顿解。

雷天成乘机奋力向远方奔去。短短一炷香时间,他已经中了东方铭恩含怒而发三十二掌,震得他五脏离位,打得他魂飞魄散,吓得他屁滚尿流。得此良机,哪管得严重内伤、身份地位?急急如漏网之鱼,忙忙似丧家之犬,没命狂奔。

东方铭恩虽然反手试图抵挡暗器,但是严如海毕竟不是泛泛之辈,他对暗器也曾下过一番苦功。他的暗器岂是东方铭恩反手一拍就能化解得了?东方铭恩这一反手虽然拍落几枚暗器,但是后背还是中了三枚。东方铭恩知道再不追击,候雷天成将伤养好,再杀他就难上加难。当下浑然不顾暗器之伤,展开“惊鸿幻步”紧追。

一个是为了保命,一个是为了讨命。两人都是竭尽自己所能,不要命狂奔。白显龙爷孙、贺天寿师徒、严如海上下也都跟着追了一段路程,苦在众人都没有像他们两人那种遭遇。无法将本身潜力发挥到如此淋漓尽致。逐渐地,不见了东方铭恩和雷天成踪影。

时虽近午,但是漫天乌云密布,天地一片昏暗,只是时不时划过一道两道闪电,才令人知道路在何方。然而,路上积水深的已经盈丈,根本无路可寻。而且,老天爷倾盆大雨还是倒个不停,好像非将这一番天地给淹了、变成大海不成。

不知追了多长时间,多长路程。好像地势渐高,东方铭恩只追得头晕目眩,口渴难耐,也不觉追着追着,已经来到附近一座荒山上。脚下一片腻滑淤泥,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个四脚朝天。他只是盯着奔在前面那个雷天成身影,紧紧狂追。

忽然——

眼前失去了雷天成的身影!

东方铭恩举目仓忙四望,向前又是一阵狂奔,不料眼前一宽,脚下踏空。东方铭恩猛然惊觉,原来自己一时迷糊,居然没有看到眼前已经是一处万丈悬崖。

崖下雨落无声,烟云迷茫,不知深浅,更不知崖底是深潭还是陆地。

东方铭恩脑中嗡然作响,眼前一黑,只觉此身毫无凭据,急速下坠,也不知还要往下坠落多久。心中万念俱灰,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个模糊的影像。好像是来到云鹤山庄,刚刚求见云鹤四圣;又好像已经来到东方世家,和父亲相聚;又好像见到一群蒙面人夜袭东方世家,自己逃亡投江。想着想着,终于失去知觉。

第61章:万事疑梦中

“好了,他终于醒了!”一个欣喜若狂、万分激动地声音颤抖着说,“梓松,快!快去叫梓欣来。”

紧接着是匆促脚步声由近及远而去。

东方铭恩用尽全身力量睁开沉重双眼,首先落入模糊视线的是一张有着短发、国字脸、充满关怀眼光的中年人。这时东方铭恩又听他充满慈爱的说道:“天优,你觉得怎么样?两天了,真叫人担心!”

东方铭恩脑海一片混乱,浑浑噩噩,又是周身无力,眼珠向左一转,看到一堵白墙,一条约莫一尺长短发着柔和白光的管子横镶在白墙顶角。眼珠又向右一转,看到一扇敞开着、白色的门。这时门外响起急促脚步声,一男一女两个奇装异服的青年人快步走来。

那男的留着平头,鼻子上横着两片透明的、东方铭恩从未见过的东西。东方铭恩不知道那是眼镜。只是看那男青年身材高大、浑身透出一片柔和之气,显得温文有礼。

那女的秀发披肩、白里透红的瓜子脸,眼大嘴小,竟有几分西门虹模样,显得娇俏动人。此时她嘴角含笑,关切之情形于色,扑到床前,娇声说道:“天优,你——你终于醒了!”只这一句,眼里忍不住淌下滚滚热泪,再也说不下去。

东方铭恩一脸茫然,闭上双眼,复又睁开,缓缓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们是什么人?”

中年人和男女青年俱是浑身一震,面面相鄙,眼神十分震惊,一时之间,俱都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人,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头戴白帽的人,快步走来之际,一边说:“游二先生,解先生由于脑部受到激烈震荡,现在虽然醒过来,但是会有暂时性失忆。为了解先生能够早日康复,我们还是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尽快恢复记忆!”

那中年人游二先生急忙问道:“金医生,他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记忆?你也知道,不仅肖影宝现在不能没有他,我们四海集团也是不能一日没有他。他爸爸解智雄先生的事,你也——”

那白袍人金医生插口说:“您先别激动!别紧张!让病人早日康复,是我们做医生的分内之事。我会尽力的!”

那女青年游梓欣满眶热泪,用恳求语气说:“医生,求求你快一点让他恢复记忆。”转头眼光柔情似水,望着东方铭恩,轻声地说:“天优,我是梓欣,游梓欣!你记得吗?这是我爸爸游锦江,因为排行第二,认识他的人都叫他游二。这是我堂哥游梓松。我们都是自幼一块儿长大的。因为你从小就喜欢看电影,要做国际明星,所以你就去国际电影学院读书。半年之前,才毕业回来。现在在咱们四海集团人力资源部工作。但是,你却为了你同学肖影宝那半本古剧本,居然——居然抛下工作去演戏。为了剧情逼真,下了大暴雨还硬说要感谢老天帮忙。结果,因为设施和天气问题,你居然失足掉下水。昏迷了两天。你记得吗?”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

东方铭恩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想道:我明明是在客栈和雷天成恶战,后来雷天成中了我翻云掌,落荒而逃。我为报毁家之仇,一路追杀。可惜老天爷那一场狂风暴雨下了一天一夜还下不完,不知追了多久,不知怎的,追到山上,一个踏空,就不省人事。却哪里是什么做戏?

游锦江见他目光暗淡,神色木然,轻轻拍拍女儿肩膀:“梓欣,让天优他好好休息一下。你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新情况,别忘了打电话。我要回公司了。”便和游梓松出门。

东方铭恩只顾心中胡思乱想,闭上双眼,一个恍惚,想起当日在云鹤山庄之际,大庄主左骅和四庄主林三和两位前辈曾经多次提起自己将会“易天而处”,难道我已经易天而处了,这里就是林前辈所说的“另一番天地”?想到这里,东方铭恩心头巨震,猛地睁开双眼,精光四射。

游梓欣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娇躯忍不住一仰,几乎摔倒。捂着胸口,定了定神,柔声说道:“天优,怎么啦?”

东方铭恩看着她背后的金医生,目光暗淡下来,轻声说道:“姑娘认错人了,在下并非什么解天优。”

游梓欣回头望了金医生一眼,目光充满询问。

金医生满脸笑意,对东方铭恩点点头说:“对对对!我们知道你不是解天优!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东方铭恩看他眼神,知道他错认为自己在胡说八道。心中微怒,又说道:“在下真的不是什么解天优!在下现在很清醒。在下复姓东方,叫东方铭恩!是武林八大世家之一东方世家少主人,我爹叫东方辰光。”

游梓欣双眉紧蹙,轻轻叫了声:“天优!”

金医生脸色微微一变,眉头皱了皱,打量着东方铭恩,又松开眉头,也不说什么,转头就走。

东方铭恩暗道:看样子,无论我如何说,他们终究不信。这可如何是好?听林前辈说我爹现在处境凶险,不知怎么样了?也不知邢师兄能不能将信交到圣上手上?不知秦洪、西门亮两位世叔是生是死?也不知西门虹姐弟是凶是吉?不知客栈中白显龙他们是不是跟严如海动上手了?胜负如何?也不知秦家妹子能不能摆脱地狱使者宗泰生的纠缠?这——这——每一件都是刻不容缓的生死大事。而我——我却糊里糊涂到这里来。我——我到底能不能离开这里呢?我——我要如何做才能离开这里呢?想着,身子蠕动一下,只觉一阵彻骨酸痛侵透浑身,忍不住“啊”的惨叫一声。

游梓欣紧跟着惊叫,花容失色,颤声说:“你……你怎么啦?你……你不要吓我?天优!”

东方铭恩痛得热汗盈盈,情知失态,吓着了床前这位“另一番天地中”奇装异服的小姑娘,勉强一笑,说道:“在下……我没事!游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我真的叫东方铭恩。当年我爹受过百姓恩人救命之恩,为了纪念百姓恩人他老人家,把我取名为铭恩。我还有一个弟弟,叫东方铭德。那是叫我们铭记恩德。我,真的很清醒!不是胡说!”

游梓欣静静听他说完,脸色由怜惜转为茫然,继而变成满脸惊奇,显然是见他发音清晰、眼光明亮、说得有条有理,心中已经有几分信他。

东方铭恩心中暗喜,忽又见她摇摇头,柔声说:“你是解天优也好,东方铭恩也好。先别胡思乱想可以吗?听我的,好好休息一会儿。”声音柔腻,如黄莺出谷,叫人无法狠得下心来拒绝她的要求。

东方铭恩心中一动,脑海里回想起西门虹来,果然不忍心拂她好意,闭上双眼。收敛杂念,想要默运三绝神功,一运劲,一口真气居然提不起来,心头一阵猛跳,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充满慈爱关怀的声音:“谢天谢地,天优他脸色果然红润起来。太好了!谢谢你,金医生!”

接着听到金医生说:“解太太不要这样说。这都是解先生他求生意念强,要不然,胜涛也是束手无策。科学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们医院居然还不能将解先生救醒,实在感到汗颜!”

东方铭恩睁眼一看,房中除了游梓欣和金胜涛医生外,还有一位头发灰白、看起来却只有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显然那就是解太太。按照年龄上推测,应该是那个所谓“解天优”的母亲了。

解太太见他睁开双眼,喜上眉梢,满眼热泪,坐到床前,说:“孩子,你醒过来就好了。真把娘担心死了!”

一字一句传入东方铭恩耳中,犹如阵阵春风轻拂着他的心房,使他感到十分温暖舒适,自然而然想起自己的母亲来,忍不住脱口而出叫了声:“娘!”

这一声“娘”只喜得解太太笑眯了双眼,两股热泪顺颊而流。

游梓欣走近床前,笑着说:“好了!好了!天优,你终于记起来了。”

解太太回头对游梓欣说:“梓欣,今天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游梓欣笑得阳光灿烂,双手搭在解太太肩上,说:“阿姆别客气。大家都是……呃!嘻嘻!大家老相熟!”她本来是想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回念一想,觉得这句话万万不能由自己说出来。想到那原因,脸上不知不觉飞上红霞。改口说完后,含情脉脉偷偷看着东方铭恩,轻轻咬着双唇。

解太太轻笑一声,抬手在游梓欣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第62章:总是不相同

东方铭恩暗暗叹息,仔细打量着解太太,只见她四十开外年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国字脸,眼光充满慈爱,举止温柔,显得平易近人,活脱脱一副贤妻良母模样,只不过这时的神情十分憔悴,想必是忧心自己这个“解天优”的伤势吧。心中暗想:不知那个解天优是何方神圣,居然有这么一个好母亲。真叫人羡慕!想必天下所有母亲都是这样吧!想必我娘也是跟这位解妈妈一样,娘啊娘!您——想到这里,眼角溢泪,轻轻叹息一声,闭上双眼,缓缓说道:“其实,我真的不是解天优。”

解太太一怔,低头俯视着他。

游梓欣闻言一惊,连忙说:“看你又胡说八道起来!是!是!你现在叫东方铭恩,这总该满意了吧!有事没事就是喜欢惹你娘生气!”

解太太双眉紧蹙,问:“什么东方铭恩?难道——难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金胜涛这时说:“对了,解太太!解先生现在还处于暂时失忆状态。精神状态有些欠妥。所以难免会有些错觉产生。”

解太太闻言,如遭雷击,站将起来,目瞪口呆,摇摇欲坠,久久不语。许久,才说:“什么?失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梓欣满怀幽怨望着他,缓缓说:“阿姆您也知道,肖家影业的肖影宝不知什么时候、在哪里得到半部古剧本,说是其中那个主人翁与天优有很多相似点,要求他扮演那个主人翁。天优看了那半部古剧本之后,好像入了魔,居然丢下工作去演戏。为了剧情更加逼真,采用那一种最古老的拍摄方法,等到前天这一场真正的大暴雨才开拍。现在已经二十三世纪了,科学发展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能仿造的?偏偏要选这个天气,结果……”

解太太略带激动插口说:“结果出了这样大事!天啊!”说到这里,顿觉天旋地转,几欲晕倒,接着又说:“你们不是说天优他登天鞋出了电脑故障,从只是两米多高的半空中掉下来,摔伤了一点点吗?怎么……怎么就这样了?”说着流下泪来。

东方铭恩莫名其妙跟着心生伤感,心中一酸,眼睛湿润起来。他虽然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在一见解太太之际,他就将一颗本已随母而逝的孝心不自觉献给了她——他心目中的“慈母”!脱口而出说:“娘,您别担心!儿子没事!”

解太太一怔,复又望了金胜涛一眼,见金胜涛皱皱眉摇摇头,心中一惨,暗自咬了咬牙,勉强一笑,柔声说:“好孩子,没事就好!娘也没事!对了,娘带来你最喜欢吃的甲篮炒牛肉——呃!对了,你还是先别吃!好好休息一下!等身体好了,再吃!再吃!”她本来想儿子只是摔倒晕过去,最多一天就能出院。所以就迫不及待炒了这个菜,吃完好出院!不料事情却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为了儿子好好养伤,便将已经拿出来的菜又装好。一回头见游梓欣娇容满是热泪,极不自然的笑了笑,说:“傻孩子,看你哭的!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天优这事儿你可不能跟阿婆说,我只是跟她说天优出差去了。知道吗?可……可不能让她老人家担这个心!”

游梓欣擦了擦泪,却还是忍不住泪涌不止。点了点头,说:“其实……其实……”耳中忽然响起一声咳嗽。游梓欣浑身一震,又说:“其实梓欣也是打算这么说的。”

解太太含笑点点头,收拾了一下东西,说:“我必须回家了,阿婆一个人在家看电视,有个人陪着,终究会好一点。”说着,轻轻拍拍东方铭恩脸颊,眼光充满慈爱,说:“孩子,好好休息!”

时已近午,日光射进门来,照得东方铭恩异常舒服,目送解太太出门,见游梓欣满脸泪痕,犹如带雨梨花,心中一动。怔怔说道:“娘!娘……真是一个好母亲!”

游梓欣一听这话,失声哭将起来。莺啼阵阵,既醉人心,又摧人心。哭着跟着说:“好母亲!是啊……”

金胜涛叹息一声,摇摇头,说:“解太太真是难得!”从口袋中取出两颗飘着药香的药丸,合着温水喂东方铭恩吃下。说:“好了,吃完药,好休息!”

东方铭恩只觉一股清凉药香滑喉入腹,腹中顿时一阵舒泰。过不多久,倦意袭来,睡入浓浓梦乡。

一声轻喝将他惊醒过来,紧接着听游梓欣压低声音说:“肖影宝,你还敢来?”

东方铭恩睁开眼来,见金胜涛不知哪里去了,这时房中除了游梓欣外,还有一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想必他就是肖影宝。

只见他扑到床前,嘻嘻笑着说:“天优,你这臭小子,原来上半部就在你手里,你居然还说只有下半部也可以拍摄得震惊世界!只可惜这上半部跟着你下水,要想还原,恐怕得花一段时间。”

东方铭恩圆睁双眼,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游梓欣将他扳离病床,一边说:“你干什么?天优他已经被你害得失去记忆。你还想干什么?”

肖影宝一怔,复又哈哈大笑,说:“失去记忆?鬼才相信!告诉你也没关系,天优的脑袋瓜子是天底下最优秀的。为什么呢?学校前一年曾经对全学校学生都作了脑力测试。在历史课上,你读过基因的发现没有?”

游梓欣小嘴一抿,不以为然“嗤”一声说:“上小学就读到了。两百多年前,科学家发现人也是由各种基因组成的。当时整个科学界差不多都喜极泪下,为之疯狂。这有什么?现在科学家说的是基原!基原,你知道吗?原因,原因,有原才有因!”

肖影宝说:“这就对了,基原!透过脑部基原组织系统测试,自然人脑综合得分第一名的就是这个臭小子解天优。你听他这个名字,要多狂有多狂,解天之忧愁……”

游梓欣说:“是优秀的优,不是忧愁的忧。”

肖影宝一副无所谓样子,说:“反正就是优。老师们都说他起对了名字。像他这样的人,呃!不对,不是人。是像他这样的脑袋瓜子,古往今来,就这么一个。以后恐怕也找不到了。像他这样的脑袋瓜子,怎么会一落水就失去记忆?笑话,天大笑话!”说着,大笑起来。抢上前去,双手扶住东方铭恩双肩,用力往上一扳,登时将他扳得坐直起来。说:“你别装模作样,真的很疼吗?嗤!我今天来有两大要事,第一件事,是骂你来的。找到上半部了居然不愿交出来,结果坏了原来版本质量。第二件事,是向你赔罪来的。那天雨真的很大,你说灯光清晰度不够,那是对的。我没来由跟你理论了几句,结果害得你掉到潭里。这两天咱们赌气,谁也不让谁。可是,其错在我,今天我是来请你出院的。希望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为了咱们影视梦想,你就别再生我的气了。”一边说,一边摇了摇东方铭恩的肩膀。

被他莫名其妙这一用力折腾,痛得东方铭恩热汗直流,肌肉痉挛,几乎窒息,连忙说道:“好了,好了。我认输,我认输。你先放了我!”

肖影宝欢喜得雀跃不已,搂着东方铭恩叫好兄弟。放开了他。

游梓欣听他承认,芳心暗喜,暗想原来你不承认自己是解天优,那是跟肖影宝在赌气。这下可好!要不然解妈妈她——唉!此念方生,又听东方铭恩说:“实不相瞒,我的的确确不是你们的解天优,我复姓东方,叫东方铭恩。”

肖影宝双眼一瞪,双颊一鼓,忽然又眉开眼笑,说:“好小子,在戏里,你当然就是那个东方铭恩。你连东方铭恩这个名字还记得,怎么会失去记忆呢?这不自相矛盾吗?”

东方铭恩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要肖影宝再说了一遍。心中暗道:听他语气,难道他们口中所说那半部古剧本竟是《东方奇侠》么?当时为了求证西门虹姐弟身份,居然将自家的事给忘了。真是该死!我在南粤仙峰下得到《东方奇侠》上部,他手里有下部。如此说来,记载我东方世家的这部天书岂不是完整无缺了?如此说来,我也可以从中得知我的未来。想到这里,登时呆了!连伤痛也给忘了。转念又想:根据林前辈所说,我以前的事的确一一记在这部书里。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东方奇侠》究竟是何人所写?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过去未来?他为什么要写我东方世家?这——这——这——真是荒谬!荒天下之大谬!

东方铭恩想得头晕脑涨,心中千头万绪,欲理还乱,喃喃说道:“我真的不是东方铭恩吗?我真的不是真的东方铭恩吗?”

第63章:思维与灵魂

肖影宝被他呆愣神情唬得敛住笑脸,看得出他绝非在故弄玄虚,轻轻拍了拍他脸颊,说:“天优,你真的傻了不成?那就怪了!”想了想,说:“对了!不管你是解天优还是东方铭恩,我肖影宝给你一个铁证如山,给你一个绝对肯定!”

东方铭恩见他胸有成竹,问道:“什么铁证如山?你说!”

肖影宝神秘一笑,说:“你先将你昏迷前一天所发生的事完完整整说一遍,要不差不漏,不添油加醋。”说着坐下,从衣袋中掏出一个白色盒子,打将开来,放在双腿之间。

东方铭恩闭上双眼,将离开南粤仙峰云鹤山庄后所发生的事从头到尾默想一遍,完完全全说了出来。他每说一句,肖影宝的手指就跟着在盒子上弹了弹。

肖影宝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深受影响,居然产生身临其境感觉。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他,久久不语,随着啧啧几声,说:“你不做小说家,真是浪费人才。这些事你是从那上半部《东方奇侠》中看来的吧?嘻嘻!奇书果然是奇书!叫人看起来、听起来,好像自己也是书中人物!”

东方铭恩摇摇头说:“你不相信也没办法。其实,现在连我都糊涂了。好了,你说的铁证如山到底所指何事?”

肖影宝微微一怔,咧嘴一笑,说:“有了!很简单!你说你为了追杀毁家仇人雷天成,避不开严如海暗器,背后中了三枚。如果你是真的东方铭恩,背后肯定带伤,说不定还有那三枚暗器呢?你如果是解天优,那自然没有这个伤。这样好了。你让我看看你的后背。”

东方铭恩一听有理,挣扎着又坐直。心中不自觉暗想:对啊!这样很有道理。不过,自我醒来到现在,却从未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伤痛?奇怪!真是奇怪!胡思乱想之间,一声欢呼发自肖影宝口中,接着听他说:“看你还抵不抵赖。你看看你镜中的背后——”东方铭恩随他所指,一看之下,竟自呆了!白净光滑的背后哪里有什么伤痕?就连黑痣红痣也没有。

东方铭恩抓过镜子,仔细看清楚了,真的没有!东方铭恩迷迷糊糊看着镜子——忽然间——看到那镜子的自己。忍不住惊叫一声,奋力将镜子远远掷去。连声说道:“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我——”他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留着平头,蚕眉鹰鼻,小脸大眼,眼神虽然有点儿茫然,但是只看这张脸,已经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这哪里是眉清目秀的东方铭恩?

一股逆气涌上心头,这个不知是东方铭恩还是解天优的年轻人,眼前一黑,当下不省人事。

在金胜涛医生施救下,他悠悠转醒,眼光迷茫,喃喃自语:“我真的不是东方铭恩?我真的是解天优?我真的不是东方铭恩?我真的是解天优?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嗖的坐直起来,望了望游梓欣、金胜涛,最后视线在肖影宝脸上停下,“我真的不是东方铭恩?我真的是解天优?”

肖影宝被他这一连串神情变化吓得怔怔不语,过了一会儿,这才说:“你——你是解天优!你不是东方铭恩!相信我,朋友!东方铭恩不过是剧本里的人物,在现实社会里,他根本不存在!他根本无法存在!他根本不可能存在!相信我,朋友!”

东方铭恩慢慢跟着说了几次“不存在!”脑中浮现出自他失去记忆,在江湖上受尽凌辱,辗转南下,到南粤仙峰云鹤山庄求解自身来历的一切事来,喃喃自语说:“难道我是在做梦,梦里我是东方铭恩,醒来我是解天优!”

游梓欣鼓起勇气,握起他双手,说:“天优,你是解天优。你是四海集团四大创始人之一解智雄先生的大儿子解天优。你还有个在北约读书的弟弟解天锦。你的理想是做一名世界瞩目的大明星。”

她每说一句,东方铭恩就摇一下头,说一声“不!”双眼越睁越大,神情越来越古怪,双手抱头,令人感觉得出,他内心越来越痛苦。但不知他为何会这么痛苦。

金胜涛示意游梓欣不能再说下去,悄悄走到他身旁,左手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抹,将装在指甲里的安神济擦在他手臂上。令他渐渐昏迷过去之后,将游梓欣和肖影宝带到自己房中,叫他们坐下,心中好像有什么难题,双眉紧蹙,踱来踱去,想了很久,终于开口:“其实,天优他不仅仅是暂时失去记忆。而且——”

游梓欣见他说得煞有介事,紧张起来,连声问:“难道他摔坏了脑袋?难道他被水呛了几口,吸进什么不良化学物品?”

金胜涛摇摇头,说:“这是医学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奇迹。”说着,从他抽屉中掏出两份脑电波报告,指着上面一份,说:“在他十三岁那年,曾经发过一次危险性极高的高烧,相信你们也听说过。经过医院抢救治疗,总算保得住性命。那一年,医院曾经为他做过一次脑电波基原活动检查。这就是他当年的脑电波报告。”

肖影宝用疑惑目光看着他,说:“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事?”

金胜涛说:“科学早已证明,一个人的脑电波基原活动就有一种规律,几十亿人就有几十亿种规律,决不重复。就算仅仅是一个脑部基因的差别,也会影响一个人的思维变化。从而可以得知那是两个人。你们看,这是解先生昨日的脑电波报告。这两份有什么不同没有?”

肖影宝说:“你的意思是说,前后两份报告有差别?”

金胜涛点点头,说:“正是有差别。”

“啊!”一声惊叫,游梓欣颤声说:“你怀疑他被人藏魂?”

金胜涛哑声失笑,说:“什么藏魂?这种说法好古老。我的意思是,现在的天优,体魄还是天优,而脑部思维,也就是所谓的魂,却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变成另一个人的思维。或许,东方铭恩就是他这一思维的附体。我这样说,你们明不明白?”

肖影宝登时被定身法定住似的,隔了一会儿,大笑:“哈哈——天方夜谭!现在已经是二十三世纪。这种童话故事,骗三岁小孩也已经不能了。一个好好的人,失足下水之后,就变成一个魂不对魄两人同体怪物来。”

金胜涛苦笑着:“其实我也不相信,所以,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们。可是我想了很久——这的确令人无法置信——”说着,摇摇头,长叹一声,又摇摇头。又说:“还有一点更荒唐。就是天优现在的思维特定基原,经过测验、查证,得出一个荒唐的结果,他这个思维,应该是古代人所拥有。”

肖影宝双手抱头,跟着苦笑起来:“笑话!笑话!天底下竟有这等奇事?古代人?我算是倒大霉了!”

游梓欣被他们这番对话,惊得张大小嘴,久久合不拢。耳边忽然听到有人说:“这八成是龙老大耍的好戏。你且问他,古代人,那是哪一个朝代的魂?还有,属于解天优的魂儿,又到哪里去了?能不能找到?”游梓欣微微点头,跨前一步,说:“金医生,你所说的,在你来说,是对的!在我们想来,却未必就对。你说天优现在的思维是一个古代人,那它是哪一个朝代的?属于天优的思维又到哪里去了?能找到吗!”

金胜涛又摇摇头,苦笑着说:“这些问题在现在科学范围内还无法找到答案。科学真是深深无底!”

肖影宝沉思不语,过了良久,忽然眼睛一亮,“对了!天优刚才自称是东方铭恩,照你这么说来,那东方铭恩就是天优思维的主人了。而按那古剧本的故事情节说来,故事发生在宋朝真宗年间。据此可知,天优现在的思维是属于一个叫东方铭恩的宋朝人的。如果这样可以成立,那么,这个东方铭恩就是确有其人了。只不过,他出现的时代是宋朝,而非现代。现在,他的思维跑到天优的脑子里来了,却把天优的思维给挤跑了。——然而,有这个可能吗?”说着说着,甩甩头,满脑子胡思乱想,嗡嗡作响。

金胜涛说:“就现在医学精神领域上来说,一个人的魂与魄在非科学作用下,有可能出现这种阴差阳错的情况。医学界的科学家现在正在研究这个问题。其实,就离魂、错魂、藏魂之类的说法,自古已有。就像天优这种可能情况,也有不少。不是说秦朝的魂来到清朝的人身上,就是说明朝的魂跑到春秋战国时代去做怪。本来可以说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但是这毕竟是古书记载。现实中、近代史中,却没有出现这类记载。”

第64章:异地现芳踪

游梓欣说:“现代科学如此进步,也无法揭开这个谜底。我想,不管如何,他始终是解天优。我希望你们不要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一来免得解太太担心,二来免得全世界的人都把天优当作怪物一样。”

说完,听得耳边那个声音非常满意地说:“说得好!你所顾虑的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若是消息传开,正好让龙老大有机可趁。以前的努力就算白费了。”

游梓欣轻哼一声,眉头一扬,显得有些得意。

那声音忽然急忙说:“不好!有可疑人进房,你赶快回去。”

游梓欣脸色一变,连忙说:“肖影宝,这都是你闯的祸,你可不能将事情闹大。我要回去了。”匆匆出门。

肖影宝朝她背后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对金胜涛扬扬眉,说:“喂,金医生!我走了!他的事如果有进展,可别忘了第一个通知我。”

金胜涛没奈何笑笑,说:“真拿你没办法!他一醒来,我不是第一个通知你么?也不知肖叔叔葫芦里买什么药。”

肖影宝说:“鬼才知道!神神秘秘的,像是中了邪!胜涛,你刚才说的难道是真的?有趣!有趣!”说着,出门去了。

游梓欣从金胜涛房中出来,快步回到东方铭恩房中,见房中果然有一个身着护士制服的女子,这时正走到床前,听到房门声,猛地一转身。游梓欣见她身材娇小,戴着大眼镜、白口罩,整张脸几乎被包住。心中不自主警觉起来,冷冷说:“有什么事,护士小姐,解先生刚刚睡着。”

女护士说:“哦!是游小姐。只是例行查房而已。没事!”

游梓欣点点头,眼光始终没有离开女护士的脸,想要从她眼镜后的眼睛看透。轻“嗯”一声。

女护士又转过身去,弯身看了看正在熟睡的东方铭恩,替他盖好被,转身就走,一边说:“看来解先生好多了!再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跟游梓欣擦肩而过。

游梓欣看着她出门,关好门。坐到东方铭恩床前。幽幽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肯定还是记着龙添儿,才假装失去记忆。其实事情根本不可能会演变成这样的。”

话音未尽,就听到耳边那声音说:“千万不能心软,孩子,事情到这地步,已经没有回头路。若是让天优知道真相,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不管他是假装还是真的成了这样,不久的将来,你将不仅得到他的心,还有他的一切。”

游梓欣想到天优知道真相后的后果,娇躯一颤,压低声音说:“可是,有时候我想,解家实在太可怜!”

那声音叹息一声,说:“孩子,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游梓欣欲言又止,一阵倦意袭来,打了个呵欠,眨眨眼,伏到东方铭恩胸口上,渐渐熟睡过去。

那声音急忙说:“梓欣,你千万不能睡!”

游梓欣只觉浑身乏力,只想好好睡一觉。哪里将他的话放在心里?不消片刻,便睡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打开,先前那名女护士闪进来,对着熟睡的游梓欣冷冷说:“就算你们看得再紧,我也有办法将这个笨蛋带走。”看了看东方铭恩,说:“亏你睡得这么熟。你可知道,你爸爸失了踪,你弟弟到外地读书。家里只有你奶奶和你娘。你如果还是这么笨头笨脑,让游家的人当猴子一样耍,连我也帮不了你。”那女护士一边说着,一边将游梓欣挪开一点,轻轻拍着东方铭恩脸颊,俯身在他耳边低声叫唤:“天优,天优!”

东方铭恩在她低声呼唤下,悠悠转醒,睁开双眼,茫然看着眼前这个白衣蒙面人。那女护士柔声说:“解先生,金医生吩咐我,您一醒来,就带您到特别医疗所去。您感觉怎么样?”

东方铭恩一听她的声音,猛的一震,给他的感觉是十分耳熟,仔细一想,心中一亮,这声音好像是秦添儿,怔怔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挪了挪身子,说:“还好!你——你是添儿!”回念一想,秦添儿岂会出现在这里?

不料那女护士轻轻一笑,扶他下床,说:“你不生我的气了吗?”言外之意竟是承认她就是自己心中所挂念的秦添儿。

东方铭恩一怔,说道:“你——你真的是添儿吗?”

那女护士微怒,说:“笨蛋!你摔傻了你!怎么样?还走得了吗?”

东方铭恩听她这种口气,半娇半嗔,不禁痴了。只觉她手如温玉,在她搀扶下,所有疼痛、不适一扫而光,说道:“很好!”

那女护士添儿看着他的神态,忍不住“嗤”的一笑,扶着他出房,东张西望,低声说:“我最恨的就是偷偷摸摸小人,没有想到今天,自己竟然偷偷摸摸起来。”

东方铭恩问道:“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我们这是要到哪里?”

添儿低喝一声:“别问,都是你!”

东方铭恩果然不敢再问,心中却想:究竟她为什么会到这个鬼地方来的呢?究竟她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呢?为什么神神秘秘的呢?

添儿见门外人来人往,都匆匆忙忙的,更没有谁来盘问什么。心中暗喜,扶着他迅速转出门,快步走过两条走廊,来到一处绿茵地上,在一辆天骄小飞车前停下,打开车门,将他推进去。

东方铭恩本来闷痛的胸口,被她这一推,愈发痛得彻骨,呻吟一声。但是,疼痛的感觉很快的被他的好奇感所代替。令他惊奇不已的是,只见添儿坐到前面,关上门,座下这只非铜非铁所制的怪物在她操纵下,轻轻“腾”的一响,徐徐前进,不多时,居然腾空而起。只惊得他双目圆瞪,张大嘴巴合不拢。

添儿从往后镜看到他这副模样,又“嗤”的一笑,说:“怎么?一场大雨把你的脑袋给冲坏了?这么大惊小怪的?”

东方铭恩结结巴巴说道:“这——这——”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添儿得意洋洋说:“没有想到吧?还是我赢了,不是吗?小时候咱们五个人打了个赌,说谁先拥有天骄,谁就赢了!虽然没有赌注,可是,我就不信我不能比你们快上一步。正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说到这里,扯下白面罩,略带忧伤的说:“今年我的生日,你还没有送我什么礼物呢!天优,你知道吗?那一天你居然听信游梓欣那丫头的鬼话——”说到这里,出了一会儿神,怅怅叹息,又勉强一笑,说:“我就知道你的脾气,三分钟热度,那天过后,你一定会后悔那样子对我,我知道!要不然你就不会一听到我的声音,就那么高兴。而且跟我出来。你看,今年天骄的性能比起十年前来,不知强上几百倍。太阳能系统组合已经完美无瑕。先前只能在白天行驶,没有太阳的日子,根本走不了多远。这都是储存装备不够完善。现在车身表部全部采用吸光技术,只要有一丝一毫光线,都会被它借生、储存,能源方面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氢钛特制天骄专用板将车的重量减到最低限,一辆天骄成品车只有两公斤五百三十五克;反地心吸引力系统采用最新抗磁技术,使车子随心所欲,完全离地飞行;气流调平感控系统的空气呼吸装备由左右手型,更新改装为前后左右手足型,使车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够更加平稳安全,给人一种完全放心的保证;全功能娱乐系统就更好了,十年前,就是这个系统吸引住咱们这一辈人的。现在这个系统一旦开启,就能够根据车中人的情绪散发气体,判别出每一个的情绪,它能够根据一个人一时的喜怒哀乐,准确无误的播放出足以让人心情愉快起来的娱乐节目,视听效果更不用说它。我生气的时候就上车来,它就专拣一些逗人开心的事物出来,我听着听着,看着看着,气也就消了。闷的时候、伤心的时候、快乐的时候……”添儿说得兴起,一时之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将这辆天骄小飞车带给她的所有乐趣都说出来,跟东方铭恩这个她心目中的“解天优”分享。一双凤目微眯,神情完全陶醉在那些乐趣之中。

只把个东方铭恩听得目瞪口呆,几疑是在梦中。什么“太阳能”、什么“地心吸引力”、什么“全功能娱乐”——那些都是些什么东西?听起来,这辆所谓的“天骄小飞车”好像一处神仙居所,应有尽有,无所不能。真有这么神奇吗?东方铭恩想着想着,头脑又糊涂起来,怔怔望着车窗外。

却听添儿接着又说:“两百多年前,还是万国时代,有些发达国家的科学研究家已经研究生产出一些类似的空中列车、也有叫空中巴士的,可是如何能够和它相比?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见东方铭恩眼光如雾,眺望窗外,心中微怒。

第65章:一时想不通

东方铭恩被她一声娇喝惊醒过来,看清窗外景象,惊叫一声。只见车窗外浮云朵朵近在眼前,穿梭在浮云间的尽是些奇形怪状的怪物,有大有小,黑白红黄蓝绿,犹如千百彩蝶飞。

东方铭恩感到煞是好看之余,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摇摇头,揉揉眼,再摇摇头,再揉揉眼,反复几次,还是一样,暗中伸出右手,在自家大腿上用力一捏,旧伤新痛,一并发了,痛得他惨叫起来。

添儿先前见他举止滑稽,十分可笑,暗想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样,奇奇怪怪,疯疯癫癫,神神秘秘,叫人想不明猜不透,真是可爱、可恨、可笑、——可怜、——却——又是那么的令人难以忘怀!当下笑得花枝招展,说:“活该!谁叫你这么做贱自己?”接着又问:“怎么样?很痛吗?奇怪!你一向很健壮,每一年的健康检查报告,你都是得优。又经常游泳,怎么会一落水,就变得这样?难道你撞到水里石头了?”

东方铭恩咬着牙强忍住浑身疼痛,抱头连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添儿被他这种惊人的神态吓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叫了声:“天优!”

东方铭恩忽然怒吼着说道:“我不是天优!我不是天优!我是东方铭恩!我是东方铭恩!”

添儿一怔,轻声笑骂:“还演戏?”想了想,恍然大悟说:“哦——我知道了!那剧本里开头一页虽然不全,但是,也可以看出东方铭恩追杀雷天成,因为老天下了那一场大暴雨,一个糊涂,失足坠崖。醒来之后失去记忆,发觉自己被一个叫林三和的老人所救。当时他的台词就像你说的,你刚才的惊叫声、惨叫声、呻吟声,也和剧本上的台词一模一样,只不过把‘天优’和‘东方铭恩’给说反了。——弄了大半天,原来你是在背台词!”

东方铭恩惨叫过后,一时血液奔流,自觉身上几处被震闭的穴道竟然豁然而通。周身痛楚顿时消了大半。胸腹一松一缩,一丝丝真气登时沉于丹田。又自减轻一丝痛楚。精神大振,头脑霎时清醒过来,暗想:林三和前辈曾经说过,我将会有一次“易天而处”的经历,看这情形,这里确确实实是他言下的“另一番天地”,而非一时梦境。他老人家说道,无论我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我就是我,我是一个好人!我又何必去计较这里的人认为我是谁呢?当务之急是设法早日回去救爹。但是想要回去,却必须让这里的人完全肯定我的真实身份。我既然能够来,自然会有办法回去。这个天地既然这么神奇,神仙一般,能够在空中来去自如,我想自然会有人能够将我送回去!我要怎么做,才能够让这些人肯定我的身份呢?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将我当成疯子,嗯!看样子我必须暂时承认我是那个解天优,和这些人相处融洽之后,再婉转提出我的要求。不错,就是这样!

东方铭恩想到这里,定了定神,深深呼吸几口云层空气。觉得入鼻一阵清凉,沁人心脾。精神又是一振,身上疼痛不由得又减轻大半。缓了一缓,忽然又想我已经是在这个新天地之中,而秦家妹子他们还在那边和敌人周旋,目前这个添儿显然便不是秦家妹子秦添儿了,事有凑巧,她也叫添儿!

想到“这个添儿显然便不是秦家妹子秦添儿了”,东方铭恩微微一愣,暗道如果她真的是秦添儿,不知该多好!想着,轻轻叹一口气,说道:“我——这几天我都糊涂了。我——唉!”

添儿忽然温柔的说:“别想那么多,这不过是一次小小事故,谁又猜想得到,竟会变得这样子?”

东方铭恩想了想,缓缓说道:“其实我现在还是很恍惚。对了,添儿。咱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添儿笑了笑,不答反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听金胜涛说,你受到激烈震荡,能够醒来,实属万幸,只是暂时失去记忆。我看你呀,可不是好好个儿么?”

东方铭恩将着她的话头说道:“我——有很多事,我确实记不大起来。你说金胜涛是那个白衣金医生吧?”

添儿笑意盈容,回头十分奇怪的望了东方铭恩一眼,说:“你叫金胜涛作金医生?他是肖影宝的死党,铁哥儿们!你爸爸看在肖艺仙面子上,请他作了家庭医生,你们的家族有什么头晕感冒,都是叫他医治的。你年纪跟他差不多,所以你一直叫他的名字的,现在叫他医生,听起来怪有意思的。”

东方铭恩不经意看到她回头一笑,登时呆了!这——的确就是秦添儿!他不敢相信,闭上双眼,又睁开细看,果然是秦添儿模样儿,差只差这一身打扮。东方铭恩一时之间,脑子几乎爆开了花,只觉耳中“嗡”的一响,脑海顿时空白一片。许久许久,才回过神来,长长呼出一口气,怔怔说道:“真的是你,添儿!为兄是东方辰光之子东方铭恩!咱们也算是世交!”说到这里,忽然听得乓的巨响,东方铭恩惊醒过来。原来却是车中音乐响起。

紧接着听添儿生气地说:“你——你就知道演戏!你——说得好好的,又念什么台词了?哼!”说着,将车头一转,天骄小飞车立时急速下降。听她接着说:“你既然这么喜欢演戏,我就成全你。只要你做了鬼,想要变成什么人都可以!最多——最多我就陪你一块儿死!”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失声哭将起来。

东方铭恩感觉车子急速下降,整个人身不由己跟着下降,一颗心提到嗓门子上。吓得面无血色,说道:“别……别……添儿,不要!”

添儿说:“跟我在一起,我不许你记着那些台词!”

东方铭恩连连点头,说道:“我不念就是,我不念就是!”

添儿回过头,双眉齐立瞪着他,眼中一片晶莹,恶狠狠说:“我就是不许!”说着,将方向盘轻轻一转,车子登时停止下降,平衡向前飞驶。

东方铭恩看她芙蓉泪眼,如带雨梨花,又是一呆,说道:“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只要你喜欢,我就心满意足了。”

听到这话,添儿破涕为笑,说:“你就是这样!定要惹人家生气,然后又说这些难听的话!”

东方铭恩见她忽嗔忽喜,一颦一笑,竟是那么的荡人心扉,令人永世无法忘怀,听着听着,看着看着,竟自痴了。

又听添儿大声说:“喂!你生我的气了吗?怎么不说话?”

东方铭恩一惊,连忙笑着说道:“没……没有。这有什么好气的,都是我不对!惹你生气!”

添儿想了想,忽然语出幽幽:“不!其实是我不对。我不该在这时候提起你爸爸。”

东方铭恩听她语中蹊跷,微微一怔,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时候不该提起我爹——我爸爸?”

添儿轻轻叹息,柔声说:“其实你也不用担心。你爸爸是东亚商界代表级人物,警方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我爸爸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东方铭恩心中暗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解天优的父亲遇上大麻烦了?那母亲她——想起解太太充满慈爱的眼光,东方铭恩小心翼翼说道:“我知道,可是我——我……”

添儿用安慰的语气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会帮你的。”

东方铭恩说道:“让你爸爸操心,我真是过意不去!对了,添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快到我家了吧?”

添儿说:“什么到你家?谁说要到你家去的?”

东方铭恩觉得奇怪的问道:“那咱们这会儿是上哪儿去?”

添儿调皮的笑着说:“我不说。到时候你就知道。”过了一会儿,又听她说:“天优,当你醒来的时候,游老二他们都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东方铭恩知道她口中的游老二指的是游锦江,说道:“他们也没说什么,只是见我醒了,都很高兴!”顿了一顿,接着说道:“看起来——看起来他们也——也都很好!”

添儿冷冷一笑,说:“很好?那你还用得着说:‘看起来’么?真是想不通我爸爸和你爸爸他们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让游氏兄弟他们入股四海。要是当初不让他们合股,想必就没有现在这么多麻烦。在外人眼里,国际四海集团龙解游三资四股,短短二十年间,成为东亚商界的龙头老大,那是何等的威风显赫?却哪里知道,其中危机重重。就像你爸爸突然失踪这件事,算是绑架,却没有绑匪联系,都三四天,一点消息也没有。有人怀疑这是商业利益所导致的反面作用。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东方铭恩失声问道:“他……我爸爸他失踪了吗?”

第66章:狗奴来把门

添儿不知道他之所以这般失声疾问,主要是因为他想到自己的父亲东方辰光也是下落不明,事太凑巧,故有此问。还以为他听到父亲失踪,大惊失色。柔声说:“天优,你放心!这件事我爸爸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我爸爸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在四海成立之前,我爸爸已经是东亚商界有名的实业家。你爸爸当初有创立四海的计划,找上我爸爸,最主要也是看中我爸爸在东亚商界的地位。只要我爸爸肯全力以赴协助寻找,解叔叔肯定不会有事的。”见东方铭恩怔怔出神,也不多说。打开娱乐系统,数股细微白烟带着令人精神顿时轻松的香气,缓缓卷绕而出。继而响起十分悦耳的音乐,最后一个圆润动听的女子歌声歌唱起来。

东方铭恩不自觉吸入那香烟,精神顿清,周身舒泰,闭上双眼。耳边忽悠响起那音乐、那歌声,顿时百念俱消,整个人陶醉在其中。只听得她歌中唱道:

“看红尘多少凄苦,落花流水伴黄土,争什么名夺什么利,不如和睦相处开心,想千方设百计,害人最终害己。不求天长地久,还不如平淡中白头偕老。真假虚实莫辨,难得糊涂今生!恩恩怨怨如风,聚聚散散匆匆。红颜易老,真情永存,笑看你我在明天。人生苦短,不必计较太多,成败取舍,不须紧记心头!对月当歌,今朝有酒今朝醉,真心真意今世无悔。”

歌到尽处,余音绕耳,久久不息。东方铭恩怅怅叹息一声,说道:“恩恩怨怨如风,聚聚散散匆匆。成败取舍,不须紧记心头!其实世上哪有这般胸襟之人啊!”

添儿微微变色,暗想本来想要让他开怀一笑,岂料到‘分辨情绪器’太老实了,居然就按他的情绪播出这首两百多年的老歌来。听起来他对人生竟然是这么消极!这和他以往的性格截然不同。难道说——难道说,在这一场小小事故中,他还遭受到另外什么打击?又难道说,游家的人对他下手了?想到这里,心中激灵灵一战,不敢再往下想。

东方铭恩摇了摇头,忽然记起什么似的,说道:“添儿,咱们究竟要到哪里去?我想回家!”他是想到解爸爸失踪,解妈妈肯定是手足无措,万分焦急。同情之心骤然涌起,想要到他家看看。

添儿猛地一惊似的,说:“你现在还不能回家。”

东方铭恩问道:“为什么?”

添儿说:“你爸爸突然之间,无故失踪。如果是被人绑架,那你现在回去太危险。”

东方铭恩不敢苟同道:“如果是被人绑架,我更应该早点回去。家里只有我妈妈和奶奶两个人,如何应付得了那些绑匪?”

添儿轻轻一笑,说:“东亚解家,世界闻名。就是平时,也都有保安人员经常巡逻。现在特殊情况,警特员也在暗中巡视。你一出面,只怕会打乱警方部署。得不偿失,倒没什么。怕只怕会对你爸爸的安全造成不必要的威胁。”

东方铭恩暗自想一下,觉得她所顾虑的不无道理。点点头,又道:“你说的也对。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添儿见他同意自己的看法,峨眉一扬,显得有些得意,指了指下方,说:“咱们先到那里去,只要一进门,一切事情自然就容易办得很多。”

东方铭恩听她说得信心十足,随她所指望去,却见一座宏伟建筑已经出现在面前。不觉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添儿只说两个字:“我家。”

东方铭恩奇怪的问道:“你家为什么建在半空之中?”

添儿像是看什么怪物似的看着他,失声娇笑:“噢!我忘了你还没有到过这里。这流云别墅是一个多月前才买的。”

东方铭恩愣愣道:“流云别墅?”

添儿奇怪的说:“怎么?你没有听说流云别墅么?还是——你连这个也忘了?你弟弟现在在攻读的就是这方面的知识。”见他没有恍然大悟的反应,感到十分无奈,但车子已经即将进入进门轨道,不敢边说边驾驶,摇摇头,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从流云别墅进门轨道左侧横过一只银光闪闪、形如一叶扁舟的怪物,同时,听得一个少女娇声疾呼:“天优,你不能跟她进去!”

东方铭恩透过那怪物的透明窗看去,却见游梓欣满脸焦急之色。心中一动,早听那添儿咬牙切齿说:“这小贱货居然敢到这里来!有航空艇很拽吗?看我收拾了这烂铜破铁。”低头看了密密麻麻的按钮一眼,寻着那驱蚊气,按将下去。一股浓浓浊气朝游梓欣的航空艇喷去。

东方铭恩听她口出污言,双眉一皱。又见她用烟喷人,心中一咯噔,暗道这么美丽的姑娘,居然会有这些举动?这——难道叫可爱吗?转念又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够这样说添儿呢?真是糊涂透顶,简直猪狗不如。添儿之所以这样,肯定是游梓欣使坏在前。若不是游梓欣太坏,添儿怎么会这么对她呢?

那浊雾将航空艇的透明窗笼罩起来。只看得添儿拍手大笑,可是不多时,航空艇滑出浊雾,游梓欣眼眶盈泪、姣丽动人的娇容又出现在眼前,更听她幽怨的说:“添儿,你就这么狠心么?天优和你我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咱们情同姐妹,以前无话不谈。天优他的身子还没有康复,你就这么狠心将他带出来,带到这里,还要带他进去。”

添儿双眉一蹙,不耐烦地说:“丫头,你还来这一套么?告诉你,天优他的记忆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他可不是小孩子。我就是要带他进去。我家里有好东西让天优他看。保管他看了之后,嘿嘿!丫头,欲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游家做了什么事,大家心照不宣!”

游梓欣娇躯一颤,顿了一顿,对着东方铭恩说:“天优,你难道真的要跟添儿进去吗?你难道真的连我们以前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你倒是说话啊!”

东方铭恩听她们言来语去,干拌嘴。心中暗道这个游梓欣追踪我们来到这里,阻止我这个解天优到添儿家里,添儿说得对,欲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八成真的是她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我知道内情,所以才这样干巴巴赶来。嗯!肯定是了!我可不能因为她这副假惺惺的模样,轻信她的话了。像添儿这样仙女一般的女子,能够随她到家坐坐,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更别说会是什么龙潭虎穴了。当下说道:“我已经没有什么事了。添儿的新居我还没有来过,我想进去参观参观。你如果有兴趣,我想,添儿肯定不会将你拒之门外的。”

添儿气咻咻抢着说:“谁说我不会拒之门外?别以为你们游家那两个家伙是我爸爸的好朋友,你就可以自由出入我家。只要我不喜欢,谁都别想进我家门!丫头,劝你乖乖闪到一边,最好是回去,免得在这里自讨没趣。”

游梓欣铁青着脸,怨恨注视了东方铭恩一会儿,调转航空艇,霎时去的无影无踪。

东方铭恩被她离去前的那一眼看得心神一荡。暗想我这样做,也实在伤透了她的心。难道这——万一她是一片好心,我岂不是委屈她了?微微一叹,忽然问道:“添儿,你说的游家那两个家伙,可就是她和她那个堂兄游梓松?”

添儿将车子准确开上门轨,过了进门轨道,在门前停下。回头说:“这两个小家伙算得了什么?我说的是游锦河游锦江那两个大家伙。”

东方铭恩眉头一皱,有一点不相信这话竟是出自这个美女之口的意味。

添儿看在眼里,杏眉竖立,说:“怎么?我不能叫他们做家伙么?告诉你,对他们这么尊称,已经算是我对他们客气了。如果不是我爸爸让他们参股四海,他们现在还是自然生态区里的老流氓哩!哼!一直以来,他们仗着自己有一帮好兄弟,在区里、社里、域里,甚至是整个东亚方里,横行霸道,连那些非法生意都敢明目张胆的叫价、交易,简直无法无天。别人怕他们,我可不怕!他们有再多的人也没有用,都二十三世纪了,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有钱就万能!什么江湖道义、仁义道德,到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意义。若是惹得我真的生气了,将他们那帮所谓的好兄弟全部买过来。到那时候,就有他们好看的了!”

话音未落,一个妇人声音从门内响了出来:“是添儿吗?又生谁的气了,叽叽喳喳的罗罗嗦嗦个不停?”

添儿欢呼一声,高声说:“妈,我还以为你要到晚上才回来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说着,按了按车铃,不耐烦的叫:“狗奴,开门,开门!”

第67章:科技建奇功

这时听到门前一个小男孩声音生硬的说:“对不起!公主。门外有不明物体企图进门,为了主人安全,狗奴不能开门。”

东方铭恩听得声音十分滑稽,伸长脖子打算看看这个狗奴究竟长得怎么样,可是门前哪里有什么人?连一只狗都没有。心中感到十分奇怪,却听添儿娇喝一声:“狗奴你找死!什么不明物体?等进了门,我非把你拆个稀烂不可。跟我一起来的是我的好朋友解天优!你听清楚了,看清楚了,我这个好朋友叫解天优。他爸爸来过这里的,叫解智雄。”

门上一阵寂静,过了一会儿,才听那狗奴说:“对不起!公主。狗奴不能开门。”

添儿气得脸色发青,干脆下车,乓乓数响,举手在门上拍了拍,问:“为什么?”

东方铭恩也跟着下车,满怀惊奇来到添儿身侧,低声问道:“添儿,那狗奴是什么人?我怎么没看见?他说的不明物体又是什么东西?”

那狗奴说:“经过电脑分析,企图进门的不明物体是地球人。性别表明雄性。成年。身高一米七一。无病菌。血液o型。气息不调。魄体基原分析表明,成形至今八千七百八十八天,统计二十四岁。先天遗传部分是承自记录在案的解智雄。魂体基原分析表明,成形五十二万九千三百九十四天,统计一千四百五十岁。魂魄基原分析数字严重不符。来历可疑,不能放入!”

添儿不怒反笑,高声朝内说:“妈,快打电话叫甜姨来修理,咱们的电脑门坏了。不愿打开让我们进去。”

添儿妈语带疑惑的说:“才用一个多月,就坏了!没有可能。”

添儿顿足说:“连你也这么迷信它?这狗奴只顾胡说八道,根本没有打算开门。”

添儿妈问:“它胡说八道些什么?”

添儿说:“它说天优的魂魄基原分析数字不相符,来历可疑。”

添儿妈失声笑了起来:“有这种事?当时设计这套门卫保安系统,我早叫陈甜删除魂魄基原分析这一关,她就是不听。世界上的人,魂魄基原分析数字有哪一个不是完全相等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你先别急,我这就叫她亲自来解决。”说完,门内静了下来。

“哐哐”两声巨响,添儿踢了踢那氢钢合成电脑门,寻着那发音处,低声说:“狗奴,赶快开门!”

那狗奴又说:“对不起!公主。门外有不明物体企图进门,为了主人安全,狗奴不能开门。”

添儿迅速用力拍拍那发音处,咬牙切齿说:“等甜姨来了,你就知道我的厉害!”

正说话间,却听“哔哔”两声车铃脆响自进门轨道外传来。接着又听一个年轻男子呼喊:“天优——”

添儿一看,来的是肖家影业小总裁肖影宝,知道他来的目的是要阻止天优进门。芳心暗怒,拉着东方铭恩的手,说:“天优,别理他!这个瘟神!跟他接触会倒大霉!”

东方铭恩已经知道自己这个“解天优”跟肖影宝志同道合,

交情非浅,但是被添儿芊芊玉手拉住,犹如握住了一块温玉,浑身像是触电一样,一阵颤动。周身酸软无力。心中只愿能够这样和她生生世世手牵着手,永不分离。只是遥遥说道:“影宝,我已经没事了。所以要求添儿带我到她家做客。你既然来了,就一块儿进来。”

却听肖影宝咧嘴一笑,说:“噢!我早就说过,你这小子肯定是在装病,这不,生龙活虎的。”话锋一转,调侃起添儿来:“龙大小姐,你真是天优的神丹妙药。只要你出现,他就什么都顾不了了。”

龙添儿被他说得双颊浮起淡淡红晕,心中甚是甜蜜欢喜,怒气顿时消了,说:“你这个倒霉鬼,还是这么口没遮拦,胡说八道。说,来干什么?”

肖影宝嬉皮笑脸说:“怎么?请我进去吗?我可还没有洗澡哩!怕会弄脏了新新的流云别墅。”

龙添儿小嘴一扁,说:“才不呢!谁说让你进来了?你这衰鬼,进哪家,哪家就得倒灶。嗯,你开着这氢气一号的老爷车,能够上得了这进门轨道,算你小子有本事。”

肖影宝摆摆双手,说:“说说可以!做我可做不来。我来是因为刚才在空中车道遇着游梓欣红着眼,开着航空艇横冲直撞,我怕她出事,把她拦下来一问,知道天优到这里来了。所以就过来瞧瞧。如果天优没有这气色,我一定会将他带回去。现在,嘻嘻!我可不敢在这里碍眼了。就这样罢!拜拜!”连珠炮般说完,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龙添儿笑着摇摇头,深情的望了东方铭恩一眼,说:“你看你都交了什么朋友了?疯子一个!做事像没头苍蝇,马马虎虎没正经。”

东方铭恩虽然只是见过他两次,但对他的印象,却是亲切得很。觉得他行事随意自然,隐隐之间竟似有一种“笑看苍生事”的清高胸怀。这也正是自己所要追求的人生目标。见他离去,不觉有些惆怅,闻言,笑道:“疯子?哈哈!你怎么这么看他呢?其实往往——越是聪明的人,也许就越像疯子。”

龙添儿举起粉拳,在他肩上一连用力捶了几下,说:“人家这么正经,难道就是笨蛋吗?”

东方铭恩身上的伤尚未痊愈,被她连捶几下,痛得“哎哟”叫起来。

龙添儿花容失色,连忙紧张地问:“怎么样?很疼吗?”

东方铭恩见她目光充满关切之意,心中感到又是甜蜜,又是温暖。痛感顿时消了,笑道:“没事!没事!”

龙添儿看了看他,果然是轻松自如,若无其事的样子,粉脸一扳,双手一推,生气地说:“你又骗我!”

话音未尽,忽然,肖影宝轻松的声音又响起来:“哟!真不该回来!”

龙添儿听他言外之意,是笑自己在跟天优打闹,一片红霞泛上娇容,羞极而怒,大声说:“你又来干什么?再不滚,我叫你回不去!”

肖影宝“啧啧”几声,脸上大有揶揄之色,摇头晃脑的又说:“真不该回来!”又朝东方铭恩说:“天优,《东方奇侠》上下部已经齐全,奇怪的是怎么会没有作者署名。我知道你对这部书很感兴趣,所以我赶回来告诉你,全书我已经交给我们影业宣传部做录入影碟、永久保存的保护工作。你如果有空了,就到我们的宣传部去看看。对了,我越来越觉得那下半部里的东方铭恩,其性格、言行各方面跟你实在是很接近。有时候,我还将他错认为是你……”

他还没有说完,龙添儿已经扳着脸,坐回天骄小飞车,在那密密麻麻的按钮上,寻到“轰天雷”上一按。“乓”一声巨响,从天骄小飞车车尾,飞出一股浓烟。浓烟中明显夹带着一颗拳头大小黑色小球,径自向肖影宝砸去。

肖影宝惊叫一声,连忙调转车头,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那枚轰天雷射出流云别墅进门轨道,遥遥只见往下坠落,不消片刻,闻得“轰隆”一声闷响。

东方铭恩踱到进门轨道左侧,侧目往下望去,却见约莫百丈之深,草海茫茫,只有一处黑烟冉冉升起,想必是那东西坠落爆开后所致。东方铭恩莫名其妙感到一阵心寒,不敢再看,缓缓问道:“添儿,下面怎么全都是草?”

龙添儿噗哧一笑,说:“你这话问得有些傻气。好,算我服了你了。我就当你还是失去记忆,告诉你!近五百年来,咱们人类进度极快,日新月异。科学新发现更是与日俱增。但是,随着精神素质提高,带动了物质生活的提高。咱们这些地球主人,在好长一段时间内,忽视了地球生态需要平衡的道理。大兴土木,一心只想养尊处优,衣食住行,要求越来越高,欲念成为名副其实的无底深渊,结果造成了除人类之外的众生杀劫。为了满足私欲,对所有飞禽走兽、花草树木,肆意摧残、蹂躏,丝毫不留‘同是地球生物’的情面。久而久之,除了少数生物成为一些工厂活生生的繁殖工具或成为家居装饰之外,绝大多数已经频临绝种,那时候的人,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如果没有了这些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人类将如何生存?”

东方铭恩点点头,道:“这话有理!没有树木留土拒风,则飞沙走石、狂洪难禁;没有禽兽相生相克,则力无从出、食不知味。”

龙添儿又说:“何止!还有,没有花草树木的光合作用,制成天然氧气,氧气如果没有了,还能住人吗?”

东方铭恩头一歪,奇怪的问道:“什么是氧气?那么重要么?为什么没有这东西,就不能住人?”

第68章:密解巧玲珑

龙添儿感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白了他一眼,只道他在装疯卖傻,故意发问。并不说明原因。接着说:“就在咱们人类即将万劫不复之际,不知藏在深山做科研了几十年的‘生命之父’曹扬,发现了一个震惊世界的生物秘密,复出之后发表‘万物归一论’,从而使世界迈入科技******。”

东方铭恩问道:“他发现了什么秘密?什么是‘万物归一论’?这些跟把屋子搭在半空中,有什么关系?”

龙添儿说:“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你连这个都忘,就实在说不过去了。他提出这个‘万物归一论’,跟达尔文的‘进化论’相比,毫无疑问又进一步。他不否认进化论,因为人的确是经过长年累月的生活经验,逐渐进化而来的。而这些生活经验则在记忆细胞组中形成一个归属高级的人类大脑的智慧系统。经过先天遗传和后天教化,每个人的智力才出现明显高低——”看见东方铭恩这个“解天优”满脸茫然,无可奈何摇摇头,说:“‘万物归一论’主要是说,世界是由无穷无尽的基原组成,基原又分阴基原和阳基原。每一个物种都是由其特异的阴阳基原线组成。其中阴基原线顺则而魂,也就是精神;而阳基原线顺则而魄,也就是肉眼可见体。阴逆阳顺生成花草树木,阴顺阳逆生成天禽地兽水中鱼,阴顺阳顺生成人。人的智慧比任何生物都要高,也就是这个道理。曹扬老人进一步又说,因为阴阳基原线是交织在一起的,此生则彼死,是有一定规律可寻。古往今来那些未卜先知所谓的神仙级生物,并非完全是人为捏造出来的,其中有些确是悟出了这个规律的。动植物间生与死组成这个声色世界。这个声色世界犹如一张巨网,其中人如果一意摧花倒树、射禽搏兽,忘却相生相克,无永不生,无永不克的道理,物极必反,必招天灾,人类自作自受,到最后,必然是灭顶之灾。曹扬老人指出世界各地各民族远古史中绝大多数都有人类遭受大洪水而灭绝的记载。之所以会造成那个世界末日,就是在前人类史中的人们没有重视这个生态平衡问题。人类好不容易从那个前人类世界过渡到现在这个现人类世界。如果依然学着老祖宗把戏,不久的将来,历史必将会重演。到时候,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一两个幸存者,又得重新再来繁殖人类后代,因为近亲结婚,遗传基原比较单一,智力必然下降,又得经过漫长岁月进化智能。亿万年后,才能生成现代人智慧。以亿万年人类进化史来交换一时的安逸舒适,这哪里是智者所能为?为了避免历史重演,必须阻止对那些深受人类摧残的众生的肆意伐戮。现在全世界人类都响应曹扬的呼吁。减吃减用。曹扬老人复出至今已经三十多年来,除人类外的所有生物又生机勃**来。但是人类至今已经突破百亿,虽然有些移居地外星球,但是,人类毕竟是在地球土生土长的,数十亿人类包括你和我,这一生一世都只是住在地球上,人一多难免要扩张居住地。有些科学家、发明家趁势崛起,打着环保旗号,推出各种各样的空中械具。‘流云别墅’、‘天骄飞车’、‘氢气一号’、‘航空艇’和你沿途所见到的那些,都是这种情况下的产物。因为人居搬到空中,把广大土地都归还给其他频临绝种的生物。所以才有你看到的那片草海。”

东方铭恩好不容易听到她说完,心中还是明白不到十分之三。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这些人类,如果要永久在这个——呃!这个地球是吧?——这个地球上生存下去,就必须保持那个——呃!那个生态平衡。而为了保持这个生态平衡,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出更大空间给除了人类外的那些生物!而为了让出更大空间,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家搬到半空中来住!”

龙添儿点头说:“就是这个意思!”忽然又“嗤”的一笑,“我看得出你还是不大明白。没关系!等你智能康复,你自然会记起这些知识。现在你知道得越多,想太多,头脑就会越不灵光。关于这方面的理论知识,我也就不跟你说了。”

东方铭恩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耸耸肩,记起肖影宝的话来,有心想到他所说的那个地方,却又不愿错过和添儿单独相处的机会。问道:“这道门还开不了吗?”

这话刚一出口,远远就听一个女子声音说:“好了,你终于来了!”这句话一说完,流云别墅进门轨道上飞驰来一只形如大飞鸟的东西。

龙添儿喜出望外,迎将上去,欢呼着说:“甜姨,来得这么慢!罚你把这铁翼特号送给我。”

那女人声音哈哈一笑,说:“每一次见面,你都是这么说。不觉得太老套了吗?”说着,从铁翼特号走出一个瘦俏身材、脸带微笑、年约三十四五岁的女人,快步迎面而来。把龙添儿搂个正着,斜睨东方铭恩一眼,啧啧有声。朝东方铭恩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龙添儿撒娇道:“你每一次还不都是这么说?对了,你刚才怎么说‘你终于来了。’?你又知道天优迟早会来这里吗?”

陈甜放开了她,并不直接回答她,对东方铭恩说:“你来了几天了?还习惯吧?”

东方铭恩被问得一愕,极不自然的笑了笑,应道:“还好!”

龙添儿搂着陈甜手臂,说:“我们刚刚才到这里来的。你知道吗?甜姨。天优他被那个肖影宝找去演戏,结果摔坏了头脑,有时候显得傻里傻气的。”

陈甜轻“哦”一声,朗爽一笑,说:“原来是这样!嗯!”摸一摸东方铭恩后脑勺,又说:“那应该多休息!”说着,走到电脑门前,叫了声“开门”。

听那狗奴又说:“对不起!公主。门外有不明物体企图进门,为了主人安全,狗奴不能开门。”

陈甜问:“为什么?”

那狗奴又将那分析报告念了一遍。

龙添儿走上前去,用力拍拍门,说:“甜姨,你听!它这不是在胡说八道吗?世界上哪里有人又是二十岁又是一千岁的?看来,你对着它的研究还有待加深!”

陈甜轻轻戳戳她的鼻尖,笑着说:“说得这么婉转,甜姨我可有点儿吃不消噢!别急!我会让他进得去出得来的。现在你先带着天优离开进门轨道。”

龙添儿顿了顿足,说:“不!我就是要在这里看看。将来它如果再出什么问题,说不定我就修理的了。那不是替你省事吗?”见陈甜扳起脸,心知在这样下去,就要自讨没趣了,朝陈甜扮了个鬼脸,极不情愿带着东方铭恩上了天骄小飞车,退出进门轨道。

也不知陈甜如何修理的,不消片刻,就听她呼唤:“添儿,可以上来了。”

龙添儿芳心大喜,急忙忙开车进入进门轨道。一个加速,转眼又到门口。却见陈甜两手空空,面带微笑,走回自己的铁翼特号。而氢钢合成电脑门已经大开。龙添儿欢呼一声,也不下车,匆匆一句:“谢谢你,甜姨!”把车开进门。

东方铭恩就在进入大门之际,猛地心头大跳,口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蹦出来,连忙张开嘴,吐出一颗门牙来。

龙添儿见状,冷冷一笑。这种神情一现即没。紧张的问:“天优,什么事?”

东方铭恩道:“不知道!好端端的居然掉了一颗牙。”

龙添儿也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陈甜也将铁翼特号开进门,就在那门将关未关之际,又听车铃大作。顷刻之间,上了进门轨道,来到门外,紧接着一个男子声音响起:“游锦江有事要找龙太太。”话音未尽,那门已经关上。

龙添儿急忙说:“甜姨,我讨厌这家伙。你有什么办法让他进不来?”

陈甜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说:“只要身份准确,他可以进来。他可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这么不尊重他?”

龙添儿无话可答,扮了个鬼脸。

听得狗奴朗朗出口:“分析表明,游锦江,地球人,男性,身高一米六九,无病菌。血液a型。魄体基原分析表明,成形至今一万七千五百四十八天,统计四十八岁。魂体基原分析表明,成形至今一万七千五百四十八天,统计四十八岁。身份明确。来访原因是找龙太太。请您稍候!”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龙太太欢迎您,贵客游锦江!”说完,门儿缓缓打开。

龙添儿见事已至此,下得车来,回头一看,欢天喜地说:“啊!游二叔,今日好风,您才有空到这里来!请到厅上坐!”又说:“这是游二叔新买的燕子三号吗?添儿还没有见过呢。”

第69章:仿制机器人

游锦江从形如燕子张翅的车中出来。哈哈大笑说:“看不出,添儿的见识越来越厉害了。”一眼看到东方铭恩,怔了一怔,惊异地说:“咦!天优,你不是在医院吗?”

东方铭恩“嘿”的一笑,说道:“我已经好多了,游二叔。添儿说要带我来新别墅参观一下,我也想来看看,所以——”

游锦江点了点头,温和笑着说:“看来你是因祸得福了,天优。虽然说话还有些吞吞吐吐,却也——嘿嘿!”说到这里停下来,满脸微笑斜睨龙添儿一眼。

龙添儿娇容浮起一层薄薄红晕,深情地看着东方铭恩,佯怒说:“游二叔,你又要取笑添儿了,是吗?天优都说了,他自己想来的。”

陈甜笑着拉过龙添儿,说:“看你!又是这么没大没小!”

一个女子声音接着她的话题说:“添儿,你也不小了,还是这么没大没小。也不怕游二叔笑话你爸爸妈妈没有家教?”

东方铭恩一听这声音,心头巨震,暗道:世间居然有这么好听的声音。想着想着,忽然眼前一亮,一个衣饰华贵的妇人缓缓从正厅大门走近前来。东方铭恩一时竟自呆了。那贵妇长得和龙添儿极是相似,只是龙添儿是属于娇憨型的美,而她却是属于成熟型的美。这是年龄在作祟。可想而知,这贵妇必是龙添儿的母亲无疑。

龙添儿极其亲热地搂着她的脖子,撒娇说:“娘!我只是想看看你生气的样子。你知道吗?娘!”龙太太问:“知道什么?”龙添儿在她耳边轻声说:“爸爸说,你生气的样子也很美。我本来不信,不过——”没有说下去,言下之意自然是“现在信了”。

龙太太笑骂着拍打女儿一下,心中又是温馨,又是甜蜜。妙目一翻,目光极其自然的掠过陈甜和游锦江,在东方铭恩脸上停了下来,祥和一笑,点了点头,对游锦江说:“添儿从小被惯坏了,做事不分轻重,说话不知大小,你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游锦江哈哈大笑,说:“一家人不说二家话。阿嫂这么说可就客气了。对了,阿嫂!龙兄叫我来拿那份西欧方调查报告。”

龙太太一手挽着女儿,一手挽着陈甜。带众人进正厅坐定,立即就有“智能仿真人”奉上名茶。龙太太说:“游二叔请稍候!我这就去拿来。”说着,转身进入卧室。

游锦江摸了摸“智能仿真人”的皮肤,啧啧有声:“科学真是神奇!这机器人连皮肤都做得和人一模一样。”

却听“智能仿真人”毫无感情色彩的说:“我叫添儿二号,是个女人,请你放尊重一点!”

陈甜听得这话,笑得前翻后仰,说:“添儿,你怎么把它的语言程序又给改了?”

龙添儿十分得意,小嘴一撅,说:“这有什么?我还将它的动作程序给改了呢!甜姨,你看,给它装上中国功夫的好,还是西洋功夫的好?”

陈甜这一笑愈发不可收拾,竟自说不出话来。

东方铭恩却是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用十分不可思议的目光上下左右反复打量着添儿二号。只见这个名叫添儿二号的“智能仿真人”娇小玲珑,声音及行动与龙添儿十分相似,只是反应远不比龙添儿灵活。目光呆滞,乌黑秀发也没有一丝光泽,一望可知是假发。面部表情也不够生动。在衣饰上,倒和龙添儿一模一样。“这不是真人?而是什么机器人么?这有什么可能呢?”东方铭恩一时之间又呆住了。

却听那添儿二号重重怒哼一声,生气地说:“这样子看人,真没有礼貌!我们龙家不欢迎没有礼貌的人,请你出去!”说着,走到东方铭恩跟前,左手抓住东方铭恩右手,往大厅门外拉去。

东方铭恩猛然惊厥,使劲挣扎,竟自挣扎不脱它的左手。自觉失态,红云满脸,便不再挣扎。被它拉起便走。

龙添儿大急,连声喝止。只听那添儿二号反复说着:“龙家不欢迎没有礼貌的人。”龙添儿束手无策,用求救的目光望着陈甜。

陈甜有心要气气她,让她着急,假装没有看见。

龙添儿缠着陈甜说:“甜姨,你就帮帮我嘛!让它停下来。”

陈甜却忍住笑,摇摇头。

游锦江也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

东方铭恩见状,实在不愿在这时候离开这流云别墅,不愿离开龙添儿。心中一动,使出一个“千斤坠”下盘功夫,阴阳掌法中一招“神龙摆尾”,随心拍出。正中添儿二号右肩。

龙添儿芳心大乱,丝毫不将他这一掌放在心上。

陈甜见东方铭恩向它出手,迅速用力,不觉一怔,回过身,要看看他下一步怎么做。

游锦江心中却是暗暗一惊,脸色微微一变,一晃即没。

却见添儿二号右肩往后一倾,左手还是牢牢抓住东方铭恩,慢条斯理的说:“打人是坏人,添儿打坏人!”举起右手,向东方铭恩拍去。

东方铭恩见自己聚全身残余内力一掌拍出,料想无论如何它必然撒手,怎知它只是轻描淡写往后一倾,便将自己这一掌之力化解的无影无踪,心中大惊,暗道这个假人难道是个武林高手所扮?不过这个念头一起即灭,转念想到这里是“另一番天地”,而非是非恩怨纠缠不清的武林世界。不禁哑然失笑,见它一掌拍来,岂会放在心上?腾出左手往上一格。不料刚刚触及它右手,便觉有一股电流迅速传将过来,周身一阵麻痹,再也没有一丝反抗之力。霎时间惊得不知所措。双脚一软,毫不听话的瘫在地上,变成了赖在地上被添儿二号拖着走。羞得他满脸通红,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就在这时,龙太太拿着一份文件从卧室出来,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甜甜,你来得正好!这机器人的内部程序被添儿删删改改,肯定是哪里出错了,经常自作主张。你就帮忙看看!别教天优太难堪!”

陈甜打了个无所谓的手势,拦住添儿二号,从口袋中拿出一块四四方方、大拇指甲大小的东西,笑吟吟说:“添儿二号,你看这是什么?”

添儿二号闻言,就看过去。说:“好东西给我,坏东西我不要。”

陈甜不慌不忙笑着说:“自然是好东西!”说着,食指和大拇指用力一捏,从那东西中窜出两道绿光来,照住添儿二号双眼。添儿二号顿时止住脚步,缓缓松开左手,便愕立不动。

东方铭恩酸麻之感立消,连忙站立,脸都红到耳根上了,低头不语。暗想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功夫?居然能让人一触及即无反抗力而令人毫发无伤!不知道百姓恩人司徒慕云和云鹤山庄的左骅、林三和庄主他们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游锦江一一看在眼里,接过龙太太递给他的文件,翻了翻,看了看,笑着说:“不错。就是这一份。好了,阿嫂。那我就走了!”

龙太太点点头,说:“游二叔喝完茶,再走不迟。”见游锦江坚持要走,她也不强留。

游锦江趁走过东方铭恩身边之际,看了看垂头的他,问:“天优,还好吧?看来你还没有完全康复,需不需要跟我回医院复诊?”

东方铭恩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心下实不想离开,还没有开口。

却见龙添儿缓缓来到他身边,握住他双手,柔声说:“对不起,天优,都是我不好,损坏了这添儿二号的内部系统,使它让你难堪了。”

东方铭恩昂起头,笑道:“我没事!”说着,挽着她的小手,来回走了几步,对游锦江说道:“游二叔,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好意!”

游锦江放心一笑,点了点头,说:“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转身走到门口,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走。朝龙太太讪讪的说:“阿嫂,真不好意思!不知洗手间在哪里?”龙太太温和一笑,指引他到洗手间去了。

龙添儿挽着东方铭恩的手,又轻轻细语:“天优,你不用骗我。看看你现在的脸色,我就知道你是在骗我。我看,还是我陪你回医院复诊的好!”

东方铭恩见她对自己温柔似水,关怀之情洋溢于表,十分感动,为了让她放心,只是说“不用”。而龙添儿也不知怎么的,只是劝他回去复诊。

陈甜感到莫名其妙的望了龙添儿一眼,说:“哎!丫头,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要带他来参观别墅的吗?好不容易把他从医院带出来,坐下来还不到五分钟,你又要送他回去?”说着,上下打量东方铭恩,含有深意的笑了笑,又说:“咦!我看啊,天优,你是不想离开添儿吧?”

这话说得东方铭恩有些坐不下去,忽然觉得尿急,连忙问道:“添儿,茅厕在哪里?”

第70章:天优有克隆

龙添儿粉脸顿时涨成红色,“啐”的一声,低声说:“什么茅厕?亏你问得出口!跟我来!”

东方铭恩极不自然地笑了笑,跟着走出正厅,左弯右拐,不多时来到一间小屋前。低头看时,只见屋门左右不知是谁贴了一副对联,上面写着:“五谷轮回所,一间小茅厕。”禁不住哑然失笑。

龙添儿白了他一眼,气咻咻说:“怎么?很好笑,是吗?这是我写上去的。”

东方铭恩忍住笑,摇摇头,随口赞道:“写得好!写得妙!”

龙添儿见他神情尽是揶揄之色,举起粉拳,在他肩上捶了几下。东方铭恩双眉一蹙,显出一丝痛苦的神色,连忙进去。

正好这时,游锦江小解出来。看到他,有点意外。东方铭恩进去小解之后,正想出来,忽然觉得眼前一黑,竟自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铭恩悠悠转醒,发觉自己已经置身在一张柔软富有弹力的床上。

龙添儿坐在床沿,见他醒来,嫣然一笑,说:“你醒啦!你知道吗,你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

东方铭恩茫然问道:“我不是在茅厕里晕过去的吗?怎么是睡觉了?”

龙添儿神秘一笑,说:“告诉你,你之所以会晕过去。是我导演的。”

东方铭恩问道:“什么是导演?”

龙添儿“咭”的一笑,说:“你又装疯卖傻了!你再这样打岔胡闹,我就不跟你说了。”

东方铭恩只得说道:“好好好,那你说!”心中却想我怎么又装疯卖傻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龙添儿白了他一眼,说:“你先起来,我让你看看好东西。”

东方铭恩从床上坐直,觉得周身舒泰,所有疼痛、不适一扫而光,精神旺盛,体内一股真气越积越强,心下大定,翻身下床。

龙添儿走到墙边,打开挂在墙上的大屏幕,画面上清晰可见有三人。

东方铭恩何曾见过这种大屏幕?登时睁大眼睛,再仔细看时,却是一呆,其中二人乃是游锦江父女,而余下一人,居然就是自己这个“解天优”。

龙添儿得意地说:“怎么样?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了吧?”见东方铭恩摇摇头。莲足一顿,说:“看来你是被游梓欣那个小妮子迷住了。连这小小的问题你也想不通。真的非我一股脑说出来不可么?”

东方铭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确实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不直截了当地说?”

龙添儿怒目圆睁,作势要打,看到他满脸茫然,确非造作。叹了口气,双手连摆,说:“算我服了你了!你果然是个演戏的天才!那我就直话直说了。在你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你妈妈就报案,说你爸爸已经失踪。也就是说:在你出事前两天之中,你爸爸没有回家,没有在公司,在你爸爸所有朋友家里也找不到你爸爸的踪影。这样无缘无故突然失踪,全无前兆。到底是凶是吉,难以预料。也就不去说它!而你在出事之后,游家的人因为知道你爸爸失踪,集团中属于解家的事,就全掌握在你手中,所以他们对你的伤情极为关注。”

东方铭恩是懂非懂点点头,说道:“游二叔他们对我的确很不错。这几天让他们操心了。”

龙添儿冷冷一笑,说:“他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们如果要将游梓欣嫁给你当老婆,你喜不喜欢?”

东方铭恩被她突发奇问,问得有些招架不住,嗫嗫嚅嚅道:“哪有此事?这根本不可能!”

龙添儿紧接着问:“为什么不可能?他们真的是这样想,而且老早就这样一步一步进行着。”

东方铭恩忽然抓住龙添儿双手,说道:“他们——甚至是天下所有的人,无论他们怎么做都没有用。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龙添儿心中一阵甜蜜,“啐”的一声,说:“我怎么就知道了?游家的人仗着人多,老早就想和你们解家联婚,踢开我们龙家。自己在四海集团当家作主。可是你爸爸解叔叔他也许是不想要他们这种亲家。所以,你跟游梓欣才迟迟没有订婚。这一回你爸爸失踪,你又出了事。他们如果不趁虚而入,我就不姓龙!你看看监控显示里面,游梓欣对你的复制人天优二号,显得如何温柔体贴?看起来,真是恶心死了!”

东方铭恩忍不住问道:“什么是复制人?”

龙添儿一怔,眼珠儿一转,说:“简单来说,它是你的替身。替死鬼这个词儿你总该知道吧?”

东方铭恩恍然大悟,说道:“那他为什么跟游梓欣在一起?”心中暗道:原来是添儿给这个人易了容,扮成我的模样。没想到在这里也有人懂得易容之术。看起来,他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境界。

龙添儿得意地说:“是我让它这么做的!你看——”从桌前拿下刚进门时东方铭恩索掉的那颗牙,又说:“让我告诉你吧!你心目中所谓很好的那些人们都对你做了些什么!这颗假牙,其实是当今世界侦探行业中最为常用的‘特工一号’。传输信号、视听效果都经过精微科学技术,精心研制而成。只要将这颗假牙装在哪一个人身上,通过监控显示,就能清楚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就像这个监控显示一样,我如果将它装在天优二号身上,我一看这监控显示,就知道了它现在跟什么人在一起,在做什么,都说了些什么。”

东方铭恩接过那颗假牙,茫然说道:“这东西竟然这么神奇?咦!奇怪!他们为什么要将这种东西装在我身上呢?”心想:对了,这颗牙一进门怎么就掉了?这也很奇怪呀!

龙添儿说:“当然是居心不良!如今你爸爸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就是四海集团解家股份的有权支配人,他们把握住你的行踪,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东方铭恩道:“咱们解游龙三家彼此不是故交好友么?他们如果想知道我的行踪,直接问我,我肯定如实回答。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再则,他们对我的行踪为什么这么感兴趣?”

龙添儿冷笑说:“什么故交好友?正所谓商场如战场,你欺我诈,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如果不是看他们的猪朋狗友很多,对于四海集团的初步计划有很大的帮助。我爸爸和你爸爸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参加。你要记住,咱们龙解两家跟他们游家所谓的感情只是建立在商场利益上的。如果他们没有了利益,肯定就不会当我们是朋友。”

东方铭恩对他的话不以为然,扁嘴一笑道:“你说得太复杂。其实他们并没有你想象种那么有心计。”

龙添儿好像知道他会这么说,也不以为意。说:“你刚刚摔坏了脑子,我原谅你会这么想。不过,我还是要再一次提醒你,人心隔肚皮,做人不是那么容易。”

东方铭恩心中一闪,暗道:这话好生耳熟,林三和林老前辈好像也说过这话。人与人之间,难道就不能坦诚相交么?难道真的要勾心斗角吗?

龙添儿幽幽叹了口气,接着又说:“看你还是不大相信我所说的话。那好,你就安心在这里一段时间,看看游家的人要对你做些什么?”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东方铭恩追上两步,旋即又想反正这里是你们龙家的流云别墅。你总不会就此丢下我。而且又是你让我看看这个天优二号的情况。我就听你的话!我倒要看看游家的人在玩什么把戏!想着,坐在监控显示屏幕前面,一双眼直盯着它看。

只见那显示器中,天优二号在病房中休息,游梓欣坐在床沿逗他笑。

过不多久,解太太进来看他,看着他的气色好了不少,解太太笑眯了双眼,说:“孩子,看来你已经好多了。娘也就放心了!中午听梓欣说你不见了,娘真的要担心死了。你中午去哪里了?”

天优二号甜甜叫了声“娘”。说:“没有去别的地方。只是到添儿的流云别墅去看看。我在外读书这么多年,才回来几天?一直没有时间到添儿的新居去看看。对了,娘!爸爸怎么没有一起来?看来我马上就可以回家了。真想回家。”

解太太不经意望了游梓欣一眼,疼爱的将天优二号搂在怀里,说:“原来是到添儿家去了。你怎么不先回家?”

天优二号说:“是添儿开车来接我出去的。她听说我出了一点事,连忙赶来。”

游梓欣忽然笑着说:“中午添儿姐来的时候,装成护士来捉弄我和天优。看来这个龙大小姐就是喜欢故弄玄虚,从小到大一点儿也没有变。”

第71章:难解智雄踪

解太太轻轻一笑,说:“添儿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中,从小娇生惯养,难免会任性了一点。不过这孩子心肠好,对父母也知道孝顺。大家乡里乡亲,都知道!”

天优二号说:“娘,你真是个好好先生!看谁都好!”

东方铭恩看到这里,觉得有些闷,暗道:看他们说来说去,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单看这周遭的气氛,和煦温馨,倒似一家三口在闲聊。哪里会有什么值得起疑的地方?添儿真是多心了。再看一会儿,解太太就替那个“假儿子”办了出院手续,接他回家。游梓欣帮着收拾东西,开着航空艇送他们。

上航空艇不久,一段对话引起了东方铭恩的注意。

只听解太太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说:“天优,回到家,阿婆如果问起你爸爸,你千万不能把你爸爸失踪的事说出来。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可不能让她担这个心。”

天优二号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问:“什么?爸爸他什么时候失踪了?这两天怎么没听你说过?”

解太太感到诧异的看了游梓欣一眼,意思很明显,是想不到游梓欣没有将这件事说给天优听。一阵沉思过后,脸色一舒,好像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三天前你因为生龙添儿的气,一个人关在房里生闷气。你爸爸怎么叫你,你就是牛着,连四海都不去了。你爸爸气不过去,自个儿出去散步,透透气。没有想到这一去,就是三天。那一****在家等了整整一日,他都没有回来开车去公司。而你在那天下午就被肖影宝那半部《东方奇侠》吸引住,连公司也不去,就去演戏。我等了一天一夜,知道事情不简单。到拍戏现场找你商量,又接到肖影宝的电话说你出事了。我当时真是像只无头苍蝇,六神无主。骗阿婆说你爸爸出远差之后,就去报警。后来听金胜涛说你会暂时失去记忆——”说到这里,解太太眼眶红润,滚滚热泪就要冲涌而出。

天优二号紧握解太太双手,说:“娘,这两天真是难为你了!如今儿子回来了,爸爸他一定会没事的。”

解太太听到这话,泪水再也忍不住顺颊而流。

游梓欣安慰说:“阿婶别担心!如今天优已经好了,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解叔叔的。”

天优二号问:“娘,爸爸失踪的事,你已经秘密报警。警方怎么说?”

解太太摇摇头说:“没有进展。据颜宗正警司说,你爸爸这宗失踪案,是近五百年来第一等令人头疼的案件。第一,已经可以完全排除是绑架案。因为事发至今已有三天,若是绑架,早已接到绑匪的联系。可是三天来,风平浪静。根本没有被绑架的迹象。第二,绝对不是凶杀案。因为你爸爸为人以和为贵,人缘极好,虽然是享誉世界的四海集团的当家之一,却没有半点架子。根本没有得罪什么人。第三,也不会是劫杀案。因为你爸爸是生气后出去散步,不会走远,身上除了一套护身健身服之外,根本没有带钱或者什么值钱的东西。根本无从可劫。第四,他肯定还没有死。因为动用警方最新科学设备‘宇宙生命测验器’,分析寻找属于你爸爸的生存讯息。结果显示,生命还存在。再者,还动用了尸身追寻系统。大范围搜寻结果,也是同一显示生命存在。第五,他没有离家出走之类的精神趋向。因为你爸爸当时的精神状态是处在微怒。根本够不上要离家出走的冲动界限。还有,你爸爸是个责任心极重的人,四海集团的解股事务还有很多。他就算有什么要紧的事去办,也不会一拖就是三天不回来。他的失踪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天优二号听得闭目沉思。

东方铭恩暗道是啊,不是绑架,不是被杀害,也不是自我要离开。这个原因到底是什么造成的呢?为什么呢?真是奇怪!

却听龙添儿的声音问:“有没有什么可疑?”

东方铭恩皱着眉头,摇摇头,说道:“游梓欣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龙添儿冷冷一笑,说:“你是想不通什么?”

东方铭恩道:“解——我爸爸失踪得好奇怪!”龙添儿轻“哦”一声,等他接着说。东方铭恩又道:“据你所知,我爸爸是怎么失踪的?”

龙添儿想了想,说:“因为事关四海金融生存线,你爸爸失踪的事,绝对不能对外泄漏。所以,包括电视、期刊在内各类传媒体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是昨天早上才听我爸爸说的。我爸爸说你爸爸就像是在世界上突然消失了一样,无声无息。但是,科学证明,你爸爸的生命特性信号却还存在,而且还算正常。”

东方铭恩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电视、期刊、生命特性信号,但是想到前不久在云鹤山庄遇到的左骅、林三和,自知世界广博无涯,无奇不有。包括左骅所说得“游丝”在内的这些自己根本听不明白的话,其实都存在,只是,这些都在以前自己所知所识的范围之外。自己其实孤陋寡闻得紧。想到这里,也就不再觉得这些“识外词”不可思议了。茫然神色登时一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问道:“那么,你看这会是什么原因呢?”

龙添儿断然说:“我不知道。”想了想,眼睛微微一眨,缓缓说:“你看,他们到你家了。”

东方铭恩被她这轻轻一带,注意力一下子转到监控显示器上。果然见游梓欣驾着航空艇来到一座大建筑物门口。看着周围的景象,轻“咦”一声,感到十分意外,脱口而出道:“不是在半空中!”

龙添儿横了他一眼,佯怒说:“装模作样,真像!又要惹人家生气了是不是?”

东方铭恩一愣,马上笑脸相陪,故意油腔滑调道:“原来你生气的样子,也是这么美!”

龙添儿内心一甜,板着脸,瞪着他,说:“你还是这么轻浮,小心没人要你。”

东方铭恩嘻嘻笑道:“别人要不要我,我不在乎!”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龙添儿深情款款望了他一眼,话题一转,说:“你爸爸名叫智雄,是个名副其实的‘智中雄者’。咱们四海集团之所以有今天这种声望,其实全要先归功于他的暗中策划。可是,他也是个老古董。为人墨守成规,恩怨分明,说一不二。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你生我的气关在房里生闷气,不去四海上班而生气。他守着一句‘天空是属于有翅膀生物的’,大骂那些建筑界科学家剥夺鸟的天空。所以你们的家居是传统的地上房屋。”

东方铭恩点点头,又见那监控显示屏幕中,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老妇人。东方铭恩记得自己这个“解天优”还有奶奶,想必便是这老妇人。却见那老妇人打开门让航空艇进门,旋即便把门关上。东方铭恩看到这里,忍不住怒火中烧,暗道:这个解太太看起来知书达理,是个绝好贤妻良母模样,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孝!叫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来开门已是大不该。开了门,竟不下车帮忙关门。真是人不可貌相!而这个游梓欣的人品果然也大有问题,见一个老人家这种遭遇,全然没有一点恻隐之心。而这个天优二号——想到这里,望了龙添儿一眼。

龙添儿觉得他眼光有异,随口便问:“怎么?”

东方铭恩微微一怔,轻轻笑道:“我只是没有想到阿婆亲自来开门。”心中却想添儿只是吩咐他假扮做我的模样,暗中观察游家的人的行动。本来就没有想到游梓欣会带他回家。所以添儿就没有将阿婆的相貌描述给他听,这是其一。其二,他现在的状况是刚刚伤愈,如果生龙活虎的下来帮阿婆关门,势必会让游梓欣起疑。这岂不坏了添儿的计划?这个天优二号真是好!为了添儿的事,自己甘愿负上不孝的骂名。而添儿之所以要这样做,都是为了让我这个“解天优”认清楚游家的人的真面目。这样说起来,天优二号这么做都是为了我,我又岂能忘恩负义暗中责骂于他?想到这里,不自觉重重拍了自己两下后脑勺。

没想到却听龙添儿说:“阿婆?哦!你说的是这个开门的老太婆吗?她哪里是阿婆了?她根本不是人。”

“你——”东方铭恩一时为之气结,说道:“添儿,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老人家她就算不是阿婆,看起来也都已经七八十岁,你怎么一出口就骂她不是人呢?”

龙添儿听了这话,知道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笑得东歪西倒,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72章:缘起解股中

东方铭恩责怪出口之后,立即懊悔不已,暗想我这是怎么了?居然对添儿说出这样重的语气。添儿伤心愤怒极了,不怒反笑起来。

龙添儿笑罢,说:“她真的不是人。而是一个仿真人。刚才你不是也见过一个仿真人了吗?叫添儿二号!你家这个仿真人叫伴娘。你家里平时只有你娘和阿婆两个人,你爸爸和你们兄弟俩三个大男人都在外,读书的读书,工作的工作。而你娘也不是一整天在家陪着阿婆,有时还要上街买东西。你爸爸怕阿婆孤单寂寞,所以向甜姨买了这个伴娘,阿婆也算有个伴儿。这个伴娘除了能做所有家务之外,因为装了第二代心灵感应系统,所以还能够做到善解人意,和不同的人进行一些简单的聊天。我这个添儿二号只是装了第一代心灵感应系统,根本无法和人聊天,已经快要落伍了。我本来想将它改进一下,没想到弄巧成拙,差点没把你赶出大门。”

东方铭恩听得目瞪口呆,因为有了添儿二号这个先例,而且是添儿说出的话,登时完全相信过来,完全推翻那刚才心中所推想,脸都红到耳根上去。啪啪两响,重重刮了自己两巴掌,说道:“原来它果然不是人!我居然错怪解太太了。”

龙添儿一听“解太太”三字,双手叉腰,杏目圆睁,生气地说:“什么解太太?你再说一次!”

东方铭恩暗骂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指着监控显示屏幕里的天优二号说道:“你看,这个才是解天优!我暂时不能算是解天优。我自然就得改改称呼了。不叫我娘作解太太,那你说,我应该叫她什么?”

龙添儿被他一阵强辩,说得哭笑不得。

从监控显示屏幕可以看出,此刻天色昏黄,已是傍晚时分。只见解太太、天优二号和游梓欣见了真正的解家婆婆。游梓欣没关紧要的寒暄几句,便动身要走。解太太和天优二号留她吃晚饭不住,只得将她送到门外。

天优二号忽然又说:“梓欣,明天早上,你来接我去四海,行吗?我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

游梓欣眼神一亮,说:“你还是不要去上班了,这几天好好协助警方查探解叔叔的事,等解叔叔平安回家了,再上班不迟!”

天优二号说:“不!我爸爸就是因为我不去上班,一时生气,才会出事的。我如果还是没有去上班,日后爸爸回来,又要生我的气。反正现在联系方便,有什么进展,我娘会通知我的。”

解太太也说:“就是!怎么说我们也是四海集团的一分子。

你也知道你解叔叔的脾气。如果让他知道天优为了他的事而丢下公司的工作,定然又不高兴。”

游梓欣想了想,只得点点头答应。

龙添儿看着她驾航空艇离开解家,不以为然嗤然一笑,说:“天优,你看清楚了没有?这小丫头一听你要她来接你,神情登时一喜。她还以为机会来了哩!迟早,我会让你们游家乖乖露出狐狸尾巴的。”

东方铭恩点点头,说道:“如果不是你说破,我还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看来她果然大有问题。只是,她为什么一听到我要去四海集团,她就高兴?”

龙添儿想了想,说:“这还用得着说吗?你爸爸已经失踪,在他们心里,想的也许就是你爸爸没有机会再出面了。现在你是四海解股的有权支配人。他们游家如果能有你这个乘龙快婿,那就等于说,他们控制住了四海集团四分之三股份,游解合资,还有我们龙家的立足之地么?结果可想而知!四海就成了他们游家的天下。”

东方铭恩道:“这么说来,游家是在使美人计?难道他们完全无视于我和游梓欣两个人的终生大事?难道我和游梓欣两个人的婚姻要成为他们权贵欲望的牺牲品?”

他问了三个问题,龙添儿就应了三声“是”。东方铭恩闭上双眼,心中掀起一阵莫名的激动,久久无法平息。过了好一会儿,轻叹一声,没有说话。把视线投向监控显示屏幕。

却见天优二号和解太太回到大厅,陪解老太太看电视。解老太太也许是因为大孙子出外来,显得特别有精神,一边看一边问:“天优,你娘说你爸爸去悉尼出差,而你也去了曼谷。这几天那边热吗?”

天优二号说:“热!阿婆。那曼谷四季如夏,这二月尾、三月、四月更是全年中最热的月份。我还是第一次到东南亚这个地方去的。一下飞机,热浪扑面,我差一点就晕过去。好在走不了多久,来接机的同事就赶来了。阿婆,您猜猜看,来接机的同事是个什么人?”说着起身,扭着腰来回走了十余步。

解老太太和解太太相对大笑起来。解老太太笑着说:“是个妖怪精(潮汕俗语:妖冶女子的意思)!”

天优二号说:“错了!是个变性人。说难听点是‘人妖’。他们本土语叫‘嘎忒’。男人变女人!”

解老太太这才明白过来:“不错!这是他们本土遗风。几百年传下来,这种思维还普遍存在。听说其盛行原因主要却是为了刺激旅游业,不知道是不是。”

东方铭恩看到这里,不解的问道:“什么男人变女人?是做太监吗?”

龙添儿禁不住吃吃笑起来,说:“什么太监?难怪狗奴说你是个一千多岁的老古董,一点儿也不错。连‘太监’这个几百年不大用的古老称呼都被你叫出来了。怎么说给你听呢?”面有难色想了想,咬了咬下唇,又说:“这是一种思想变异,男人一出生就是男人,可是有的男人一心想做女人,想要拥有女人所有特征——想要拥有女人才会有的一切。于是,这些男人就去做变性手术,把男性一切特征全部去除,再做包括——”说到这里,脸色一红,没有再说下去。

东方铭恩奇怪的问道:“包括什么?”

龙添儿啐了一口,索性说:“总之就是拥有了女人才会有的一切。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反正都是人,男人有男人的好处,女人有女人的好处,想做好男人不容易,可是想做好女人一样不简单。为什么偏偏要多此一举呢?”

东方铭恩从她神情之间隐隐猜到什么是“女人特征”,也不好意思接着问,对于她的看法,东方铭恩深有同感,说道:“这是强己所难。做男做女,都是做人。做人难,人难做,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凡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已经很是难得。为什么要把心思花在变男变女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上呢?”

龙添儿说:“话是这么说,可是,唉!其中也有一些难处,比如说,父母之命。为了拯救地球,环保、行政两大组织联手规定、约束世界人民,一对夫妻最多只能有两个孩子。有的夫妻两胎都是男孩或者都是女孩,其中有些父母为了满足自己拥有一男一女的私心,就要求他们其中一个孩子去变性。因为现在生儿育女,一切要求先天的随缘和后天的教养。严禁孕期用药,先行变性,连孕中先行透视查看男女都禁绝了,所以才会‘生不由己’。这些机关部门之所以要这样做,是经过科学研究。因为科学研究证明,孕期用药虽然可以扭转乾坤,化男为女,化女为男。可是这些出生儿因为过早接触药物,先天某些基原组织遭受药物破坏,而致会有一些先天暗疾。现在人类正处在快步发展时期,对于人类本身的质量要求是最严格的。决不允许出生儿会有一丝一毫出错,所以才这样做。”

东方铭恩听得满脸茫然,好不容易听她说完,用劲甩甩头,说道:“哦!原来是这样!”

龙添儿见状,显得有些不耐烦的皱皱眉头,话锋一转,说:“你看天优二号做得多好!他的一举一动和你以前简直一模一样,真应该佩服现代科学。他可只是你一根胎毛胚子孕化生成的而已,要不是脑部机能无法和你做到完全相同,他已经可以完全代替你。”说到这里,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惊,浑身一震,眼中浮起一丝骇异之色。

东方铭恩一怔,问道:“什么是胎毛胚子?”

龙添儿扇扇眼,久久不语,好像在极力平息心中那种骇异,对于他的问话置之不理。

东方铭恩看得出她好像有些害怕,却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轻声问道:“添儿,你没事吧?”

龙添儿怅怅叹息一声,回过神来,极不自然的笑了笑,说:“没事!”怔怔地又看了一会儿显示屏幕中的天优二号祖孙三代的“天伦之乐”。觉得没滋没味的说:“看来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带你去天优二号的房间。你们两个人从今天开始要调换一下房间。”说着,没等东方铭恩回应,关掉了壁灯,只留下显示屏幕没有关。回身缓缓走出房间。

第73章:吃饭用饭桶

东方铭恩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跟着她走。行过一条走廊,一个转弯,顷刻间来到一间极不起眼的房门前,推门而入,却哪里是个人住的房间?东一台健身机,西一只悬沙袋,健身设备尽是当今世上最为先进、最为名贵的。东方铭恩“哇”的一声怪叫,忍不住说道:“好大的一间练功房!”

龙添儿笑着说:“又是一句古话。”

走到一架“韧化腋下皮”机器前,也不见她做了什么,便见墙壁缓缓裂开,露出一间密室来。却是一间装饰非常华贵的卧房,其华贵程度根本无法用现代的形容词形容得来的。不用说,这必然就是天优二号的房间。只看得东方铭恩张大嘴巴,久久无法合上。

东方铭恩跟龙添儿又自不着边际闲聊了一会儿,龙添儿这才离开房间。东方铭恩觉得自己这两天的遭遇实在太过奇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不知是真是假,现在只觉心乱如麻,想来想去还是不可思议。于是盘坐到床上,打算调息一下周身内力。却不料才一坐上去,一股倦意立时袭来,居然无法做到抱元归一,精神不由自主逐渐散将开去。闭上双眼,过不了多久,便已鼾声大作,熟睡过去。

次日醒来,东方铭恩在健身房中练了一会儿功。虽然各种器材对他来说都是非常陌生,但他毕竟不是一般人,天资聪明,对于新事物,一经接触,很快便能入手。更何况武术器材千百年间并无甚巨变。是以,对于这些器材的使用方法,他自是操纵自如。

龙添儿在一旁看他练完功,笑脸相迎,说:“从小到大你就是这么好动!一点都没有改。虽然满头大汗,却是面不改色!”

东方铭恩笑道:“这有什么!我还——”忽然想起这里是“另一番天地”,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笑了笑,话锋一转,说道:“对了,怎么没有看到你爸爸?”

龙添儿说:“多此一问!我爸爸是个大忙人,你也是知道的!除了四海龙股的事要处理之外,还有龙辉煌、雨如意、随心建筑的事,一天二十四小时,也就只有四小时在家。而且这四个小时,是休息睡觉时间。连我自己想见他一面都难。”

东方铭恩可不知道龙氏集团的龙辉煌实业有限公司是产销一体的灯饰总汇,而雨如意是做雨衣雨伞之类的生意。心中暗道想来这些可能是什么帮派名称吧,这些名称倒也别致,不知道比起三绝门、天圣门、少林派、丐帮来如何?可能跟我们东方世家差不多吧!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绞痛。

龙添儿看他脸色时而迷惘,时而铁青,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轻轻叫了两声:“天优!”

东方铭恩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道:“添儿,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龙添儿见他说得煞有介事,不敢轻视,正色问:“什么?”

东方铭恩道:“假如有两个天地,有一个人,本来他是在其中一个天地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跑到另一个天地来。你说,天底下会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么?”

龙添儿毫不犹豫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原来是问这个。咦!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太小儿科了吧?”满脸疑惑盯着东方铭恩。

东方铭恩苦笑道:“我怀疑,我可能就是这样一种人!”

龙添儿感到十分惊奇,绕着他,上下左右看了许久,失声笑了起来。笑着说:“好!我就告诉你,这是千真万确,再也不可否认的事情。现代科学经过四、五百年研究,已经证明。天灾对于地球人,都有或大或小的影响。其中,有一种易天而处的情况绝对有可能出现,而易天而处则有三种可能情况,和你现在说的,十分相似。”

东方铭恩惊呼一声:“易天而处!”一时间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龙添儿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个易天而处的出现前提是:无论在什么时代,在同样的天灾下,两个各处一个时代但是脑基原组织结构完全相同的同龄人。如果在天灾发生后同一时间、做同一件事。那么,他们就有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七的易天而处。”

东方铭恩漠然数着她所说的“同”字,忽然问道:“要这么凑巧的吗?还要两个人?”

龙添儿说:“那是当然!所谓‘易’,就是换。”

东方铭恩点点头,说道:“果然有道理!”心中暗想照她这么说,那个解天优可能就在我那一番天地之中做我!哎呀!不好!如果那个解天优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借着我的身体为非作歹,将来我回去了,可不是要背黑锅了?

龙添儿有点儿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说:“三种情况中的第三种,就是你所说的,本来属于‘那一个天地’的人,忽然跑到‘另一个天地’来。他这种‘来’是整个人通过时光隧道而来。而在这时,这个‘另一个天地’的同样遭遇者也会跑到‘那一个天地’去。他们一来一去,调换了整个人。”

东方铭恩说道:“如果不是整个人,而只是一个灵魂呢?”

龙添儿说:“那就是第一种情况。经过这一场天灾之后,两个人的身躯并没有改变他们各自本来所处的地方,而他们的思维却阴差阳错的调换了。”说到这里,龙添儿双眉一蹙,看看东方铭恩,缓缓说:“我看你呀!是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东方铭恩激动地说道:“连你也这样认为了吗?”

话音一落,龙添儿怒眉一竖,生气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些书本上的东西,在你心中就这么重要吗?那些科学研究说是那么说,可是实际上,有谁听到、看到这一类人了?在我看来,这些都不过是科幻小说而已。你被这么一摔,糊涂起来,还真以为自己是这种人!”

东方铭恩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心中一荡,讪讪笑道:“我也不过是随口问问。连我自己也糊涂了。”经这一番谈话,心中不快,也就一扫而光。

龙添儿扳着粉脸,睁大一双圆眼瞪着他。

却听龙太太远远叫:“添儿!天优!”

龙添儿这才说:“我妈等着咱们去吃饭呢!”转身便走。

东方铭恩跟着她来到宴客厅,龙太太已经坐在桌前。

东方铭恩环视一眼,只见宴客厅十分宽阔,然而除了龙太太坐在桌前之外,只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略显呆愣,靠墙垂手而立。厅中央也只有一套四椅一桌。显得十分简陋。说是吃饭,盘碗饭菜,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杯水也没有。东方铭恩因为刚刚惹龙添儿生气,所以不敢再问。二话不说坐到龙太太下首。

龙添儿赌气坐在他对面,大声说了一句:“饭桶!”

东方铭恩眉头一皱,暗道这个添儿虽然貌似天仙,性格却是如此古怪,喜怒无常。我刚才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却也用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在她母亲面前,居然骂我是饭桶!但是转念又想,我本来是大宋子民,却不知为何,跑到这里来。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古怪,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本来是我自己这个井底之蛙,孤陋寡闻。我怎么反倒怪添儿生这么大的气呢?他只顾心中胡思乱想。

却听那白衣少年应了声:“是!”走进桌前,缓缓打开纽扣,脱起衣来。霎时间便见白上衣脱掉,露出一件奇怪的坎肩儿来。

东方铭恩知道了龙添儿这句“饭桶”是在叫那个白衣少年,深怪自己又误会她了。但是一见到那个饭桶的坎肩儿,精神一下子被他吸引住。只见他的坎肩儿上面不多不少、不密不疏缝着纵五横五一共二十五个黑纽扣。各个黑钮扣下方都有一行小字。东方铭恩有心想看看上面都写了什么,但是有那个“添儿二号”做为前车之鉴,深怕看久了会出现类似情况,连忙把眼光移向别处。

龙太太微微一笑,说:“怎么,天优?”

东方铭恩“啊”的一声,道:“龙太太,什么怎么?”

龙太太一怔,开怀一笑,说:“你还是这么好玩!你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子叫我的哦!对于你这个新称呼,我可有一点适应不过来。”

东方铭恩尴尬的斜瞥龙添儿一眼,见她目光冒火好像就要吃了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漫不经心问道:“是么?”

龙太太笑着说:“好了,不说了!咱们吃东西吧!你要吃什么,尽管点!不用客气。因为情况特殊,只好委屈你在这里住几天,你不会怪我们吧?”

第74章:一丸满腹中

东方铭恩不知道自己这个“解天优”以前是怎么叫这个龙太太的,也不敢再叫“龙太太”,只好说道:“要您操心,我只有过意不去,哪里敢怪了?”

龙太太微笑着点点头,称赞说:“想不到你到外方读书没有几年,说起话来,更叫人心甜。”

龙添儿不高兴的说:“妈!还吃不吃啊?要是还不吃,我可要走了。”

龙太太笑着摇摇头,说:“好!好!好!天优,你是客。要吃什么,就随便点吧!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东方铭恩只知道“点穴”,可不知道要怎么“点吃”,暗想这回又要出丑了。眼珠儿一转,忽然灵机一动,说道:“还是您先请!”

龙太太奇怪的看看他,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拘谨了?”摇摇头,叫了一声:“饭桶!”

那个饭桶走到龙太太身旁,礼貌十足地说:“皇后,请用早餐!”

龙太太随手在他胸前的一个纽扣上一按,说:“还是老样子!一碗清汤就够了!”

东方铭恩满腹疑难看着那个饭桶,心想正所谓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倒要看看你会有什么法术,两手空空就能做出一碗清汤来。

不料此念未息,那个饭桶胸口浮起一角来,四四方方像是一个四方盒。

龙太太看也不看,伸出少女般葱葱玉指,从盒子里挟起一颗药丸,闭上一双凤眼,拿到鼻前深深一吸,过了一会儿,这才轻启皓齿,将药丸放在舌尖,含在嘴里一会儿,轻轻咽下去。再过了一会儿,睁开眼,说:“大清早,我就喜欢吃点清淡一点的东西。陈甜的电脑厨师调出这一味舒心汤。看来像是一颗小小药丸,却比起一碗真正可口的清汤来,更是好吃的多,有用得多。吃起来,所有烦恼,全部一扫而清。”

东方铭恩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暗叫老天!难道这么一颗小小的药丸,就能当饭吃?难怪她看起来有一点弱不禁风,这都是饿出来的好身材!见她示意自己“点用”,忽然间感到一阵惊慌,想道要是叫我吃,我可得吃上一万颗才算饱。这一万颗看起来也不过是两大碗大米饭而已。东方铭恩想到这里,下意识皱皱眉头。

龙添儿说:“你不吃,我可吃了!”便将那个饭桶叫到身边,看了看那二十五个黑钮扣,选来选去,终于点了一样,说:“妈,都两个多月了,还是这些早点。昨天要是知道你没有跟甜姨要一张新程序,我早就开口了。唉!今天就吃水豆腐吧!”话说完,那水豆腐药丸早已落肚。过不多久,她还轻轻打了个嗝。

东方铭恩见状,只好硬着头皮将那个饭桶叫到身边,凑眼看去,只见上面纽扣下,有的写着“鲜奶糕”,有的写着“玉麦粉”,有的写着“热咖啡”。有些字他是认得的,有些字却不认得。好不容易看到第二十五种早点:“白稀饭”。这三个字全部是认识的,而且以前也经常吃过“白稀饭”。所以毫不犹豫的按下去。

那个黑钮扣带出一个小方盒。

东方铭恩一看,那盒子里黑密密的都是一般大小的药丸,看来没有一百颗,也有七八十颗。东方铭恩心中一动,趁龙添儿母子不注意,多拿了七八颗。暗想一颗是绝对吃不饱的,虽然七八颗也多不了多少,总比一颗的好。

他正在暗喜没有被她们母子发现自己的“丑行”,却不料那个饭桶声音清晰响亮地说:“亲爱的客人,九碗白稀饭太多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龙太太和女儿面面相鄙,感到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龙添儿问:“天优,看来你是饿坏了。一下子要吃九颗!你难道忘了,现代科学食物,全部经过电脑压制。将每一种食物都存精去粗,保存其色香味感。经过一共三十三道工序,才加工制成这么一颗小小药丸。只是一颗,就已经有一大碗的功能。你若是一下子吃下九颗,那就等于吃下九大碗。你吃得了吗?”见他半信半疑犹豫不定,芳心勃然大怒,说:“你不信就吃吃看,撑死了可不关我的事。”

龙太太笑着说:“天优,添儿的话是真的。你要是真的饿得很,吃一颗半也就够了。撑着了可不好!”

东方铭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我好多天没有这样吃过,一时之间竟然——竟然——嘿嘿!”留下两颗,其余的还要放回给那个饭桶。

那饭桶见状自个儿后退几步,不慌不忙说:“对不起!覆水难收!请珍惜!”接着靠墙垂手而立,感情十足吟哦起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应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东方铭恩已经将手抬起来,放又放不回,收又不好意思收回来。窘得面红耳赤。倒是龙太太伸手在桌下一摸,拿出一个保鲜透明袋子来,微微一笑,说:“没关系,反正放在身上也不碍事!哪时饿了,将就着吃,倒也方便得多。”帮着装好了,又说:“这些虽然可以保鲜一年,但是最好在一个星期之内就吃完,那样才好吃!嗯!我忘了你比我更清楚‘吃’这一行。哈哈!你就先吃一颗吧!要是不够,再吃。”

东方铭恩依着她们母子的样子,将一颗“白稀饭”丸含到口里。只觉一股稻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腹中好像生起了一股温暖之波,滚滚缓缓向上行,顷刻之间便到喉咙。“咕”的一响,忍不住打了个饱嗝。精神一振,只觉全身舒泰,腹中顿时充足起来。先前怕自己吃一颗,会饿着。这时却连手中另一颗“白稀饭”药丸也用不着吃了。

龙添儿看他喉核一上一下,一副饭饱菜足的样子,故意扳起的脸儿再也忍不住的一松弛,“咕”的一笑,说:“怎么样?还吃不吃?”

东方铭恩将那颗剩下的“白稀饭”丸也装到袋子里,说道:“吃!怎么不吃了?只是——应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要珍惜!”

龙添儿笑意无限的横了他一眼,说:“既然饱了,咱们就回房!”

就在他们要回房之时,龙太太忽然又说:“对了,天优。你要看好好了!无论有什么,先不要冲动!要想!记住!”

东方铭恩搔了搔后脑勺,满脸莫名其妙的点点头。

龙太太和他对望了一眼,温和一笑。

东方铭恩和龙添儿回到房中,继续观看显示屏幕上天优二号的行程。却见天优二号已经在游梓欣的航空艇上。除他之外,就是游梓欣和游梓松堂兄妹。这时只听游梓松接着说:“……天优,你是不是完全记得以前的事了?”

天优二号说:“有时候还是觉得糊里糊涂的。我想,如果不是你们来接我,我一个人肯定去不了。”

游梓松朗声笑着说:“不会吧?连去四海的路都忘记了?我不信!”

天优二号也笑了起来:“路当然不会忘记!我是怕记不了集团里那么多人。太多了!”

游梓欣插嘴说:“有那么多人吗?那是多少人?”

天优二号想了想,说:“咱们四海集团分布在东亚各地的分公司的固定工作人员,我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人。不过,在总部的那一百二十七人却勉强记得。”

游梓松说:“包括我爸爸、二叔、你爸爸和龙伯伯四个龙头老大在内,一共是一百二十七人。但是这个数字是你我几个后生仔要进去做事前的统计数字。现在加上你我、梓欣和‘不好惹’、‘假斯文’五个人,现在一共是一百三十二人。”

东方铭恩奇怪的问道:“什么不好惹、假斯文?那是谁?”

龙添儿说:“听说他们都是特警部队出身,现代化武器的操作运用熟练程度无人能比,全项体能都很优异。一个是满脸横肉的大个子,因为动不动就动手打人,所以人人都叫他不好惹。另一个恰恰相反,长相斯斯文文,有些古代秀才的古板作风,说话咬文嚼字,所以就叫他假斯文。他们的真名实姓反而没有人知道。但是,据我看,他们两人都是表里不一的人。”

东方铭恩道:“此话怎讲?”

龙添儿说:“他们的爸爸都是游锦江的过命之交。说得难听些是游锦江的猪朋狗友。我都打听过了,他们两个人从小到大争强好胜,欺善怕恶,都是出了名的恶少。”

东方铭恩皱眉道:“既然他们的本性如此,为什么还要让他们进四海?”

龙添儿“嗤”的一声说:“其实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游股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这一类人。”

东方铭恩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爸爸和我爸爸没有劝游锦江他们少去结交这些三教九流的人吗?”

第75章:四海解游龙

龙添儿一怔,说:“为什么要劝?我爸爸和你爸爸先前就是看中他们社会上的朋友多,这才邀请他们兄弟两个加入的。而现在要劝也劝不了了。再说,其实也不能劝!”

东方铭恩道:“怎么要劝也劝不了?而又其实不能劝?”

龙添儿呵呵一笑,说:“连我也觉得很奇怪!世间的事,从古至今而往,就是这么纠缠不清,欲理还乱。这还要从头说起,你爸爸之所以有创办四海集团的始意,那是因为无意间翻看到了二百多年前一个叫什么憧的人的一本日记。”

东方铭恩心中一震,颤声叫道:“什么憧?什么憧?”

龙添儿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问:“怎么啦?那本日记因为年月太久,保存得又不够好,封面上只看得出一个好像是‘憧’字的字,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着,随手抽出一张纸,伸出食指,写下一个“憧”字。

东方铭恩喃喃自语道:“难道是他?难道真的是他?”

龙添儿问:“谁?”

东方铭恩摇摇头,感到十分不可思议,过了很久,这才缓缓的说道:“马——应——憧。”

龙添儿又问:“那是谁?”

东方铭恩闭目想着以前那些怪梦,说道:“一个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名字。他——只是一个名字!——一个名字而已!”

龙添儿奇怪的问:“经常?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东方铭恩双手抱头,满脸痛苦之色,忽然发疯似的捶着头,喃喃说道:“他是谁?他是谁?”

龙添儿吃了一惊,手足无措,饶是她反应奇快,在这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东方铭恩的情绪很快的平复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苦笑道:“对不起!添儿。有些事我现在不知如何对你说!”

龙添儿心惊胆颤的轻声说:“没——没事儿!”

东方铭恩点点头,勉强笑了笑,说道:“你刚才说我爸爸看到他的日记,后来呢?”

龙添儿定了定神,接着说:“那本日记上记载着一件事,那是他记起以前听过他弟弟说起,当时的泰国人,无论本土还是外裔,都很喜欢玩一种集资游戏。这种游戏的规则是,带头人根据参与者人数多寡,将这个游戏时间划分为与所有参与者人数相等的时间。每一段固定时间是为一期。所有参与者必须在每一个固定时间内,将事先规定好的同一货币数量交到这个带头人手里,然后以暗箱投标方式,各人各出一个利息数量。出最高者即可得当期所集资金。但是,每一个参与者只能标得一次。余下的就是跟着别人交钱给带头人,直到这个集资游戏结束。你爸爸灵机一动,想到其中大有商机!经过对这个游戏的玩法的多方了解,仔细分析研究。得出一个结论:一个人只要有好名声、好人缘,完全可以从中获得无限利益。你爸爸从而想起创立一个聚金联谊会。这个聚金联谊会就是四海集团的前身。你爸爸先前想,当带头人可以免息获得首期所聚资金总额,而最后一个参与者则可得除这笔资金之外的各人各期所交的利息。这笔利息最多可达一个人一期所交的货币。那么如果这个带头人是两人合资的,事先要求参加两股,一股头一股尾,不用花钱投资什么,一个游戏都有或多或少的利息可以收入。这么便宜的事情到哪里去找?你爸爸再进一步想,这样一组游戏就有一份利息可以收入,那么,同时参加十组、一百组、一千组、无限组,那岂不可以从而获得无限利息?要想获得无限利息,自身必须具备什么前提条件呢?只要有一个大条件:那就是要使所有参与者都认同、都信任、都信服这个带头人。人实实在在是生活在现实生活中的。只要有足够的钱做靠山,人们都是有目共睹。这个带头人有的是钱,也不怕他一得到首笔聚金就跑了。但是你爸爸当时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技术人员。月收入够吃够花而已。如果要做头,根本不会有人参加。于是你爸爸就选了一个在商场上已经有很好成就的同龄人作为自己的‘钱靠山’——他就是我爸爸,龙氏集团新任董事长龙敬燊。我爸爸对你爸爸这个构思很感兴趣。但是创立聚金联谊会之后,除了你我双方的亲朋好友之外,还是很少有人参与,规模始终无法扩大。归根到底,得出一个结论: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爸爸一个人拥有雄厚的资金。在这个游戏被公开之后,竞争者如雨后春笋,多不胜数。东亚虽广,人口虽多,一被分散,也就显得少了。你爸爸和我爸爸当时研究了很久,觉得一个人的人缘也是人生事业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经过暗中查访,得知游家兄弟交游广阔,三教九流、各式各样的人都有结交。如果有他们参加聚金联谊会,他们的朋友多半也是参与。所以就去邀请他们参加。从那时起,聚金联谊会的理事共有四人,我爸爸、你爸爸和游家兄弟,三资四股。在他们加入之后,果然大有起色,规模逐渐扩大,并且吞并其他组织。十多年下来,因为资本雄厚,积极进行多元化。这才将聚金联谊会改名为‘四海集团’。”

东方铭恩虽然对她所说的“聚金联谊会”的很多细节都还不明白,但是听得出来,这个“四海集团”的中央机构是智力、财力和势力的结合。自己这个所谓的“解天优”的父亲解智雄是解股智力象征,而龙添儿的父亲龙敬燊是龙股财力象征,游梓欣的父亲游锦江、伯父游锦河是游股势力象征。

龙添儿微微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四海集团之所以有今天这个令人瞩目的骄人成绩,首先要归功于你爸爸的精心策划,在你爸爸带领下的策划小组将所有参与者分年、分月、分日、分组,将所有参与者的详细资料,全都输入电脑,作为分析其交付能力、人格保险程度、有必要追索款项的佐证。其次是我爸爸的商业目光,在我爸爸带领下的投资小组将预先所得款和其中所得的利息计算、分资、投资到各行各业中,使得企业逐日扩大、多元化,最终成为世人周知的金融大机构。当然,其中不可否认的是,好在有游家兄弟及他们一帮社会朋友从中周旋,采用软硬兼施的手段,将所有参与者都看管得规规矩矩,不敢在得标后便半途毁约退出、赖账不交。”

东方铭恩颔首道:“这样说来,果然不能劝游家兄弟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来往了。没有‘不好惹’、‘假斯文’这些人,肯定有人在得到钱之后就溜之大吉,将还没交还的款项都赖在咱们四海头上。如果此例一破,后果不堪设想。就算四海集团资金雄厚,也难逃大劫。”

龙添儿不是很满意他这种说法,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事实如此。于是干脆闭口不说。将视线投向监控显示屏幕。

东方铭恩淡淡一笑,也不再说话的看着屏幕。

只见天优二号还是神情自若和游梓欣堂兄妹交谈着。说的不是儿时趣事就是时事政治。做得简直就是解天优本人一样。

游梓欣见他说起龙添儿好像有一些反感,显然芳心大喜,神采飞扬的。过不多时,航空艇微微往下倾,又驶出四五里路,就说:“到了!天优。你说是先到人力资源部去消假好,还是到企划部帮忙整理前几天的档案好?”

天优二号双眉一蹙,正色说:“先不去人力资源部,也先不去企划部。”

游梓松说:“奇怪!人力资源部是你现在的部门。而企划部则是你爸爸的所管部门。你怎么都不去?那你说,这会儿先要去哪里?”

天优二号说:“去——”故意气他们堂兄妹似的忽然停下。

游梓欣问:“去哪里?”

天优二号看着他们好奇的目光,忍不住笑起来:“先去停车场!你难道还想将你的航空艇开进人力资源部不成?”

游梓欣觉得有些遭受戏弄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的说:“这还用说吗?这不!前面就是四海‘欢迎您’轨道了。”

东方铭恩见那航空艇一直倾斜徐降,转眼便见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穿过树林,眼前陡然一亮,方圆百里之间,却是大道纵横,高楼耸立,俨然是一个小城镇。心下一愣,说道:“添儿,你不是说为了生态平衡,人们都住到半空中去了么?怎么地上还有这个地方?”

龙添儿说:“谁说人们都住到半空中去了?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在曹扬老人的倡导下,人们都很重视这个生态平衡。可是人太多了,都住在地上,那些猪狗牛羊、熊虎豹彪便受到影响。都住在半空,那些有翅膀的动物便受到影响。都住在海底,那些鱼鳖便受到影响。凡事犯了个‘都’字,必然是物极必反。所以说,人们不是都搬到半空中了。只是有一部分人住到半空去了。”

第76章:验证不顺通

东方铭恩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呼一声,说道:“海底也能住人么?”

龙添儿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他一眼,说:“又装糊涂了!现在连火星都有人去住了,自家地球的海底能住人,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东方铭恩讪讪一笑,陪笑道:“忽然忘了!你不是连问一句都生气吧?”

龙添儿嫣然笑了一下,说:“谁说我生气了?”

东方铭恩歪头斜望着她,见她脸色白里透红,眉眼暗蕴柔情。一股股少女幽香沁人心脾,令得他整个人都陶醉其中,忘却所有。

龙添儿被他怔怔看着,浑身不自在起来,柳眉一竖,娇喝一声:“哎!”

东方铭恩猛然惊醒过来,深恨自家失态,唐突佳人,脸上不由得一热,直热到耳根上。二话不说,忙将视线投向屏幕。

却见游梓欣的航空艇在一幢天马行空式的大厦前徐徐前进。不用说,那必然就是四海集团总部所在。

在科学建筑下,这幢大厦真的如同一匹金光闪闪的巨马一样,一双前蹄腾空而起,说是前蹄,其实是如横生而出,悬空微微上扬的两栋别致小楼。而一双后蹄驻地支撑着整个楼身,腹下是停车场、候客厅、检阅室。在左右马蹄下各有一个最新型防震、防弹进出口基原验证室。而在整个巨马建筑范围之外,又从头到脚装置了一道无形的反攻击激光防线,纵然是当今世上最先进的海陆空光速艇也无法从除正式进出口外的其他地方进入四海集团。而在正对着进出口的两个地方,各自用无形电脑感应系统铺出两条长达两百米的轨道,进口轨道叫“四海欢迎您”,出口轨道叫“欢迎再光临”。

这时航空艇正在进入“四海欢迎您”轨道。因为是无形的,完全要靠电脑感应,进入这个轨道有一定难度;再者,航空艇又是属于正圆形。对于游梓欣这个驾驶新手来说,方向操纵还不是那么纯熟。故游梓欣不敢轻心大意,闭上话匣,集中精神驾驶。

好不容易通过这条轨道,将航空艇停在停车场。游梓松领先进入进口基原验证室。经过电脑查询资料分析认证,很快证实了游梓松的真正身份,立刻放行。

天优二号眉头微微一皱,说:“梓欣你先进去。这么多天没来,我——”

游梓欣嫣然一笑,问:“怎么?”

天优二号耳根微微一动,忽然朗声一笑,说:“没什么?我先进去也可以。”说着,昂首挺胸,迈开大步进入进口基原验证室。拿出“四海高级职员证”往验证处一塞,接着踏上特别基原验证处。只听得一个电脑声音快节拍地说:“解天优,男,现年二十四岁,遗传基因部分承自四海集团四大股东之一解智雄先生。现任职于四海集团人力资源部。全部基因组合完全符合首次登记。全部基原线符合首次登记的百分之九十五。脑部基原活动有不明原因的变异。您的真实身份有待进一步确认。对不起,您不能进入。”

天优二号脸色微微一变,垂头丧气退出进口基原验证室,默默不语。

游梓欣感到奇怪的问:“你进不去吗?”见天优二号摇摇头。又问:“为什么?”

天优二号将它的话说了一遍,游梓欣想想有气,说:“你在电影拍摄现场摔坏了脑袋,短时间内,脑部基原活动自然无法恢复原状。难道就因为这一点小问题,就不能让你进去吗?我就不信!”硬拉着他一同进入验证室。结果,天优二号还是不能进去。游梓欣便说:“天优,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着,自己先进去。

去不多时,游梓欣旋即转回,说:“我爸爸已经通知科技公司。他们马上就会派人过来。”

果然,用不了多久,从远处飞来一只大鸟。看它飞近,原来却是陈甜驾驶着铁翼特号前来。

铁翼特号轻车熟路通过入口轨道,在他们二人面前停下。陈甜出了驾驶室,对天优二号微微一笑,说:“真是奇怪!自从前几天你出了点意外,我们陈氏科技的得意制作就接二连三出故障。这一回是怎么一回事?”

天优二号尴尬的用手搔了搔后脑勺,说:“陈大小姐,你们陈氏科技的产品太精确了!精确得天衣无缝!”

陈甜笑着说:“你还是这么嘴甜。真受不了你!”走进基原验证室,也不知道她如何修理,就听她在里面叫唤:“天优,梓欣。你们都进来吧!”

天优二号再次将“四海高级职员证”往验证处一塞,这一次也没有电脑分析,门就开了。

游梓欣惊奇的看了她一眼,将证件塞入验证处,只听电脑分析说:“游梓欣,女,现年二十一岁,遗传基因部分承自四海集团四大股东之一游锦江先生。现任职于四海集团公关部。全部基因组合完全符合首次登记。全部基原线符合首次登记。身份明确。四海集团欢迎您!”

陈甜耸耸肩,说:“好了,我可以功成身退!”也不上楼,径自驾着铁翼特号回去。

游梓欣透过透明墙十分向往的目送陈甜由近及远而去。缓缓的说:“我如果是她,那该多好啊!”

天优二号说:“陈氏科技公司之所以能在东亚科技领域独占鳌头,其实也是多亏了她。”

游梓欣说:“这个自然。但是,二十多年前,她如果不是在曹扬博士教导下,学到那么多前所未有的科学技术。任凭她聪明绝顶,也是帮不了忙。”

天优二号点点头说:“那是当然!有肯教,也得有肯学。这样才能够名师出高徒。”

游梓欣回过头来,深情的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说话间,二人不觉已经进电梯,登上第九楼。出了电梯,转过两处拐弯,眼前豁然一亮,一间宽敞豪华、灯光明亮的办公室落入二人眼中。

东方铭恩看得眼都直了。

龙添儿“嗤”的一笑,说:“又怎么了?才几天没有回去,难道也忘了?”

东方铭恩马上警觉起来,生怕又要惹她生气。听她这么一说,心如电转,隐隐猜到那是什么所在,当下“嘿”的一笑,说道:“这是人力资源部,我怎么会忘记!”

龙添儿的笑容立时僵住,睁大一双圆眼,二话不说,盯在东方铭恩脸上。

东方铭恩心中一慌,总算急中生智,哈哈一声朗笑。

龙添儿问:“你笑什么?”

东方铭恩笑道:“其实,你生气的样子也蛮好看的嘛!”

龙添儿闻言,神情一霁,鼓起双腮,双手叉腰,说:“很好看么?哼!”

东方铭恩收起这副嬉皮笑脸,煞有介事点点头,“嗯”的一声。

龙添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硬板着脸说:“对于他们来说,你回不回四海上班,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爸爸的绝密资料保险箱。你们解股的所有资料档案、四海前景策划书、对于最高层未定协议的解股意向等等最最重要的文件都放在里面。除了你爸爸和你两个人知道绝密资料保险箱的密码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东方铭恩略一沉思,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游梓欣带我到我爸爸所辖企划部,美其言是要我暂时代替我爸爸处理一些文件,其实是想通过我的关系,偷看我们解股的绝密文件?”

龙添儿说:“对!游家对于你们解家,可谓是一急一缓,双管齐下。”

东方铭恩微微闭上双眼,忽然问道:“什么是急?什么是缓?”

龙添儿说:“他们急切想要知道属于你们解股的机密,这就是急!叫游梓欣缠住你,培养你们两个人的感情,这就是缓!你自己想想看,如果不是我用天优二号将你调了包。以你为人,我敢保证,绝对摆脱不了游梓欣的纠缠。”

东方铭恩忽然握住龙添儿双手,斩钉截铁道:“不!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

龙添儿看着他深情而又坚毅的双眼,心神一荡,满怀甜蜜,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红晕,娇嗔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能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东方铭恩道:“不!你应该相信我!我知道,你是相信我的!”

龙添儿轻轻“嗯”的一声,双手任由他握着,将视线转向那屏幕。

东方铭恩轻轻放开她右手,却去搂她左肩。

龙添儿娇躯微微一震,就势斜斜倚在他臂弯中。

密室之中,一时之间,充满了无限柔情蜜意。

只见天优二号轻松自如的和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打招呼,“黄小姐”“白大叔”的,叫得十分亲热,竟然就像以前到这里来串门子一样。随手打开经理室,往特制经理椅子一坐。

第77章:分析异和同

秘书黄晴瑶对他的到来,已经司空见惯。对于游梓欣的同来,却感到有些意外。脸上泛起似笑非笑神色。抱了一大叠文件过来,说:“又偷懒过来找解先生吗?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到这里来了,你不知道吗?”

天优二号说:“我如果不知道,还是他的儿子吗?”

黄晴瑶说:“既然这样,那你也应该知道,解先生这几天到哪里去了,是吗?”

天优二号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叫一声“白大叔”。

助理白金圣朗声笑着过来,说:“怎么啦?解大少爷。”

天优二号说:“麻烦你打个电话去跟龙敬燊大董事说一声,就说我爸爸有些重要的私事去办理,叫我过来帮他处理一些文件。你就问他,可不可以?”

白金圣感到十分意外,眨了眨一双老眼,就过去打电话。过不了多久,就听他说:“天优,龙总找你说话。”

天优二号接过电话,脸色一沉,正经八百的先叫了一声:“龙叔!”

就听龙敬燊的声音说:“天优吗?很好。我早就跟锦河兄弟他们说了,暂且由你代替你爸爸。他们都说你太年轻,恐怕会心浮气躁。这下子可好了!看来他们已经同意了。”

天优二号说:“是的。江叔叔还叫梓欣过来帮我的忙哩!”

龙敬燊“哦”的一声,说:“难怪梓欣跟你在一起。嗯!其实梓欣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东方铭恩看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添儿,你爸爸怎么知道游梓欣跟他在一起?”话一出口,想起这个天优二号本是他们龙家的。他的一举一动、跟谁在一起,龙家自然是一清二楚。更何况还有像现在这样的跟踪器,可以装在牙齿中,就能知道他的行踪。想到这一点,不禁深怪自己多此一问。

龙添儿说:“天优二号虽然是你的替身,从小到大却是在我们家长大。他的一举一动,我们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更何况电话一向都有来电显示。双方都可以从自己的电话示屏中看到对方及其周围十米范围内一切事物。梓欣跟他站得那么近,我爸爸自然就能知道。”

东方铭恩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心中暗想什么是电话示屏呢。

却见游梓欣抢过电话,说:“龙伯伯吗?我是梓欣。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想让我帮天优。肯定会说我那边有很多事。其实公关部有什么事做的?光坐着都腻了!你如果一定要我回原位。我干脆就到你那边去帮你做事。”

龙敬燊呵呵笑了起来,声音听起来极是平易近人:“梓欣喽!真是胡说!我怎么就不想让你帮天优了?伯伯的意思是说让你做个助手,那太大材小用了。既然你肯屈就,我也无话可说。呵呵!”

游梓欣轻轻“哼”一下,不高兴的说:“一听到我要过去帮你,你就马上同意让我留下来帮天优。伯伯你就真的这么不信任我吗?”

龙敬燊哈哈大笑起来,肯定是大摇其头的说:“胡闹!胡闹!别闹了!再这么胡说,我就去告诉你大伯!好了,好了。你们做正事要紧。就这样吧!”说罢,就把电话挂了。

游梓欣把电话塞给天优二号,用食指一抹鼻尖,好像战胜敌人一样,十分得意。把黄晴瑶手中的文件揽抱过来,扯着天优二号回到经理座上。

天优二号无可奈何的笑着摇摇头,开始审阅文件。

东方铭恩看到游梓欣向龙敬燊撒娇的样子,莞尔一笑,说道:“其实这个梓欣也很可爱啊!”

龙添儿怒眉一耸,大声的问:“可爱吗?”

东方铭恩猛地打了个寒噤,眼珠子一转,上下打量着她,笑道:“嗯!这样才够可爱!”

龙添儿把头一转,不去看他。

东方铭恩朝她背后扮了个鬼脸,又去看屏幕上天优二号和游梓欣的事。却见天优二号默默阅读着文件。有时候就用笔写几个字,有时候只是皱皱眉头,有时候干脆闭上双眼。一连一个多时辰,竟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奇怪的是游梓欣也是满脸凝重,二话不说。

东方铭恩见状觉得没意思,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忽然,听得天优二号惊“咦”一声。东方铭恩没来由吓了一跳。睁开眼来看究竟。

龙添儿也放下跟他赌气的意儿,全神贯注看着屏幕。

却见天优二号拿起一份文件,游梓欣凑过来一看,也是满脸惊异。两人异口同声的问:“白大叔,这份文件是谁送来的?”

白金圣接过来看了看,惊奇的说:“咦!这是什么时候来的?小黄!”

黄晴瑶接到手,略略看过,满脸莫名其妙,摇摇头说:“奇怪。这些文件我刚刚才看过,怎么没有看到这一份呢?”

天优二号东张西望,脸色凝重,低声说:“你们都别声张。这件事在没有头绪之前,要绝对保密!你们三个要记住!”

东方铭恩立时想到他们所说“这件事”,肯定就是解智雄失踪一事。

却听龙添儿紧张的低声说一声:“让我看看!”

东方铭恩左右环顾,莫名其妙问道:“看什么?”

龙添儿恍若未闻,双眼盯紧屏幕。

却见天优二号微微一怔,双眉一蹙,微微摇了摇头。

东方铭恩看看龙添儿,又看看天优二号。心中暗想难道添儿刚才是在跟这个天优二号说话。

此念方起,就听龙添儿怒哼一声,站了起来。说:“天优,我要出去一会儿。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别乱走!要不然,再遇见添儿二号,可没人帮得了你。”

东方铭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点点头,目送她匆匆出门。心下悻悻然,总觉得自从自己醒来到现在,一切事情好像都蒙着一层纱,看不清,想不透。首先是自己的身份,究竟是谁?东方铭恩还是解天优?过去的事是真的还是在做梦?抑或是——其次就是解智雄的失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最后是龙解游三家,究竟是什么关系?是敌对还是友好?

东方铭恩闭上双眼,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想得头脑发涨。用力拍了拍脑袋,哈哈一阵低声傻笑,甩了甩头,睁开眼来,骤然眼前一亮。不知何时,天优二号和游梓欣二人已经在一间极其宽广、极其华丽的房中。

天优二号和游梓欣坐在龙敬燊总经理室中,那份文件放在桌上。坐在对面的龙敬燊已经将那份文件看了一遍,神色淡然,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似的,正在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游锦河和游锦江神色漠然进来,游梓松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他们三人坐定,龙敬燊这才睁开双眼,眼神炯炯发光,环视在座五人。将那文件递给他们三人一一看了。

游锦河看过之后,脸色大变。

而游锦江却惊疑不定。

游梓松则是“啊”的一声惊叫,喝一声:“好大胆!”

龙敬燊抬眼看了看他,一字一句慢慢说:“早在我们四海集团成立之前,智雄已经跟我说过,无论我们的计划如何的天衣无缝,也必然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和智雄也已经对此采取了最严密的预防措施。所以,这么多年来,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游锦河毫不客气的插口说:“事情发生了!重要的是怎么解决!”

龙敬燊淡淡一笑,轻轻问一句:“出了什么事情?”

游锦河说:“什么事情?哼!智雄果真是被人绑架了。这么大的事情,亏你还能这么冷静!”转头对天优二号说:“天优,你爸爸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东方铭恩虽然早已经料到那份文件是一份绑匪寄来的信,但是一听到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惊叫一声,更加用心盯着屏幕里的事情进展。

游锦河说完,和着在座五人十道眼光一齐射到天优二号脸上,看他反应。

天优二号本来紧绷着的脸,突然间涨得发红,深呼吸了一下,极不自然的笑了笑,说:“我是在想,这份文件究竟是谁送来的。”

游锦河说:“送都送来了,知道是谁有个屁用?还能跟踪他、抓他不成?问题是信中所提的条款应该如何应付?”

龙敬燊说:“游老大,不管这个绑匪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智雄遭人绑架已经是铁定的事情。真正的问题,并不在于这件绑架案上。”

游锦河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头一歪,像是在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似的,问:“绑架案的问题并不在于绑架案上?像话吗这?”

龙敬燊看了看游锦江,说:“绑匪得逞与否已经不重要。因为有因必然有果——”

游锦河大声喝一句:“废话!”

游梓松扯了扯他的衣襟,叫一声“爸!”

游锦河没好气说:“在呢!还没死!”

第78章:心事各万重

龙敬燊对游锦河的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望了游锦江一眼,说:“咱们四海大厦的防盗系统是世界上最为顶尖的,绑匪能够透过这么严密的防盗系统,神不知鬼不觉将它送到企划部。由此可见,他并不简单。警方动用最先进侦查系统,可笑的是,明明侦查到生命存在,而又查不出在哪里。由此可见,他实在是不简单。这么不简单的人物,令人不解的是,居然会提出这么简单的要求。这件事,不简单啊!”

游锦河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不简单?我说呀,你的头脑才不简单呢!他绑架智雄自然是要钱,难道是找他做女婿?既然要钱,自然是越多越好。别的不说,就说我吧,对于这个钱,那是少少无拒,多多益善。绑架是犯罪,赎金就算是一个亚元,那也是犯罪。左右是个罪,自然要狮子大开口——”

龙敬燊好像根本没有心情听他说下去,问游锦江:“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游锦江自进门还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时见问,清了清喉咙,说:“这封信是谁送来的呢?这是个首要问题。”

龙敬燊看了看天优二号,又问:“还有呢?”

游锦江想了想,慢条斯里的说:“第二,他是什么时候送进来的?第三,采用的方法。这三点,不仅对这件事本身很重要,而且,对于咱们四海大厦的安全问题,也很重要。”

游锦河忍不住问:“老二,你说,谁的嫌疑最大?”

游锦江没有回答他的话,接着又说:“第四,他在解家附近下手绑架智雄,而且,信上也说明,只是要解天优交赎金。这看起来分明纯属是解家绑架案。那他为什么要将信送到四海总部大厦的企划部,而没有将它送到解家?他为什么要这样呢?”

龙敬燊左眉微微向上一扬,问:“第五呢?”

游锦江闭起双眼,过了半晌,又说:“第五,交赎金的时间和地点他并没有注明,为什么?”

游锦河说:“他还没有想好时间地点,自然就没有注明了。”

游锦江淡淡一笑,说:“那么,他要大费周章将这封根本起不了作用的信送来干什么?那不是打草惊蛇吗?咱们四海大厦忽然被人透入,自然是加强保安措施,他再想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将信送进来,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事。他能够透入,难道事先没有想到这一点?——这根本没有可能!”

游锦河说:“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事先没有想到这一点,那也未曾不可!”

游锦江说:“如果解决了这五个问题,我想,那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游锦河一听这话,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大声嚷然:“废话!都是废话!”

龙敬燊好久一阵默然,问天优二号:“天优,你说呢?”

天优二号和他对望一眼,说:“游二叔说得对。这封信来得奇怪,凭我的直觉,我想——”顿了一顿,接着又说:“我想,这可能只是一封无稽的恐吓信。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咱们四海大厦这里面的人,因为看到我爸爸多日没有上班,从某种途道上隐隐猜测到我爸爸可能是遭人绑架。为了赚一笔横财,所以才棋行险着,写下这封恐吓信。要不然,这个绑匪的真正目的肯定不是针对我们解家,而是针对整个四海金融机构。”

龙敬燊猛地坐直起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游锦江,说:“看来,咱们三人的想法都是一样。但不知,咱们三人所要采取的行动步骤是否一样呢?”

天优二号微微一笑,站了起来。说:“我这就去通知企划部工作人员他们来开会。”

游锦江笑着点点头,和龙敬燊会意一笑。

东方铭恩听了他们这一番谈话,饶是他极富聪明才智,也是听得糊里糊涂。心里倒觉得游锦河的话简单明了。龙敬燊、游锦江和天优二号三人却像是在打哑谜一样。他们各自说出来的话,已经让人这么难理解,更别说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了。想来只好往下看了。

却不料天优二号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急促敲门声。打开一看,龙添儿急忙忙闯进来,几乎和天优二号撞个满怀。

龙添儿推开天优二号,直奔桌前,一边问:“爸,解叔叔是不是有下落了?”说着,已经拿起那份文件看了起来。

龙敬燊皱皱眉,沉声说:“你来干什么?胡闹!”

龙添儿问:“是不是——”

还没有说完,那份文件已经被龙敬燊抢过手,同时听他怒喝:“出去!一点规矩都没有。”

龙添儿眼眶一红,看样子就要哭起来。

天优二号回身轻声说:“添儿,我爸爸的事,是有点儿眉目了。多谢你这么关心我爸爸。”

龙添儿回头怒瞪了天优二号一眼,转身夺门而去。

东方铭恩看到这里,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心想添儿对于解智雄失踪之事这么热心,显然那是她对解天优情根深种。这样子闯进去,是有点儿冒失。可是也情有可原。她爸爸这样子对她,未免太过分了。

一想到“添儿对解天优情根深种”,心中感觉酸溜溜的怪不是滋味。只得轻轻叹气,暗想可惜我不是真的解天优。怔怔的呆坐了很久,因为他不是真的解天优,对于解智雄失踪一事竟不甚放在心上。心中一想到自己毕竟不是真的解天优,就又想起来到这“另一番天地”之前的事。一时之间,既烦心自己记不得以前所有的事,又担心父亲东方辰光的安危,还挂心着被那个地狱使者宗泰生纠缠着的秦添儿。

许久——

他又悠悠叹了一口气,目光一闪,猛地一惊,回过神来,暗道铭恩啊铭恩,你好不知事有缓急,一味的胡思乱想那些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竟然忘了解智雄失踪的事来。要想让这里的人帮忙送你回去原来的地方,就得先竭尽全力帮他们的忙,将解智雄找出来。想到这一点,抛开杂念,紧盯屏幕。

却见天优二号宣布散会,低着头慢慢踱出会议室,显得心情十分沉重。他虽然只是龙敬燊在解天优满月时,从他头上偷来的胎发培养克隆而成的,但是,他也是一个人,一个有自己思想、判断能力的正常人——虽然,他也是一个对龙敬燊唯命是从的人。

早在龙家之时,龙敬燊已经和他锻炼成一种默契,甚至可以说是同步思想,龙敬燊所想的就是他所想的。

在收到这封绑架勒索信之后,他和龙敬燊心中同时感到十分意外。他们都是一样的心思。介于深信四海大厦的保安系统,本想有内鬼的可能性远比外人作恶为高,所以才会想到使用心跳分析器,对唯一有资格进入企划部的工作人员进行暗中查测。如果是其中的人,无论她(他)如何冷静,也必然会做贼心虚,心跳加速。可是,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暗中查测,并没有发觉可疑人物。所以,只好对龙敬燊和游家兄弟他们说:“经过我这个心跳分析器的暗中测探,企划部工作人员一切正常,可以排除内部制假可能。这样看来,我爸爸真的是被人绑架。”

东方铭恩一怔,暗想这个会是怎么开的?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什么是心跳分析器?怎么他敢说企划部人员正常就表明不是内部制假?难道其他部门的人员就不用测探了?他在心中给自己提了这几个问题,却连一个也想不透。只得糊里糊涂的往下看。

天优二号一说完,龙敬燊就说:“暗中测探得这个效果,到底也算是将你爸爸失踪一事再次缩小了范围。而梓松刚刚也已经查出,除了咱们自己人,绝对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无声无息闯进咱们四海大厦。这么说来,送这份文件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大家这阵子做任何事都要小心谨慎。”说着,朝天优二号使个眼色。

天优二号会意,说:“事已至此,只好这样做了。游二叔的意思呢?”

游锦江的心思好像和他们二人不谋而合,知道他们下一步行动似的,点点头,说:“那你一切要小心,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游锦河望了他们一眼,嘀嘀咕咕说:“搞什么啊?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天优二号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径自离开四海大厦。

游梓欣本来也想跟着他去。不知怎的竟自不动。只是含情脉脉低声说:“你小心一点!”

天优二号又是朗声笑了笑。一转眼便出了四海大厦。转过两条大街。蹲下身来,在登天鞋上的按钮轻轻一按。只听得“咻”的一响,整个身躯忽然离地而起。天优二号双手一展,很随意地,每每向前跨出一步,身形一晃,便已经是在十米之外,竟似会腾云驾雾一般。举手投足之间,飞蟾走壁,如覆平地。

第79章:解家有暖风

东方铭恩糊里糊涂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时见到天优二号的行动居然如此快捷,大吃一惊,暗道这是什么轻功身法?看来不在司徒前辈的惊鸿幻步之下。我要练到他这等身法,恐怕还要再练二三十年。俗话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果然一点儿也没有错。看他这种身手,如果到了林三和前辈的年纪,这身法完全可以和他一较高下。

一时之间,把个心思又转到别处去了。

完全不觉天优二号这时已经到了解家。

天优二号将那封信给解太太看了,解太太脸色微微一变,看了解老太太一眼,勉强一笑说:“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你爸爸还要在那边呆几天。这个老古董,现在什么年代了,还写信?天优你也真是的,打个电话过来说一声也就是了。”

解老太太本来在看电视,听到这话,把头一抬,说:“天优,你爸爸在信上都说些什么了?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

解太太笑着说:“妈,电脑还开着呢!如果想见智雄,打一个回车,不是就能跟他见面说话了吗?”

解老太太祥和一笑,说:“从电脑上看来,我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怪怪的。总不如他站在眼前跟我说话来得实在。”

天优二号微微一怔,晓得“妈妈”解太太是不想“阿婆”解老太太为“爸爸”解智雄被绑架一事担心,故而才这么说。当下也不说破,顺着她们的话题笑着说:“我就知道,阿婆只疼爸爸一个人,这几天肯定天天都对着电脑跟爸爸聊天。”

解老太太说:“胡说!你们四个人,阿婆都疼!如果有一天没有见到你们,阿婆我就浑身不舒服。哪里只疼你爸爸一个人了?”

解太太笑着说:“妈,我看呀,你老人家是一天没有看到我们笑,就会不高兴。”

解老太太哈哈一笑,说:“笑一笑,十年少。做人,就是要有笑。笑脸做人,就算是在和别人闹别扭,笑一笑,也好变一变气氛。好汉不打笑脸人嘛!哈哈!”老人家完全不知道在自己身边,隐伏着这么一个大隐忧。依然心情开朗,满脸欢笑。

东方铭恩被她这一声大笑,把个心神惊醒过来,不由得自责一番,听到解老太太这一番短短“笑”论,心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却又说不明白,也不敢细想乱神,当下收敛杂念,继续看下去。

解太太跟着轻轻一笑。天优二号眼珠儿一转,忽然笑着说:“对了,娘!自从那一天和爸爸闹脾气,我就没有看到过他,我突然之间好想见他一面。”

解太太脸色微微一变,全然不知他早已不是真的天优,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另有所图,心里还以为他这么说是有什么话要暗中跟自己商量,当下佯怒说:“你就不怕你爸爸骂你没有帮他处理工作吗?”

天优二号嬉皮笑脸摇摇头,解老太太帮着说话:“自家父子,有话好好说,哪里就能骂了?儿子想见老子,他如果敢骂天优,看我怎么骂他!”

解太太笑着说:“你老人家难道真的舍得骂他?”说着,转入内间,将两巴掌大小薄厚的电脑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打开屏幕,对着它轻轻唤一声:“智雄!”

忽然之间,屏幕上出现一个四十多岁、正在打呵欠的中年男子,这时只见他用双手挤了挤略显疲惫的脸,说:“你好!阿豫。妈在看电视吗?好看吗?”

天优二号把脸凑到屏幕前,说:“爸!你还生我的气吗?你的信,我已经收到了。阿娘骂你老古董呢!”

电脑上的“解智雄”其实只是解太太在他失踪后,为了不让解老太太担心儿子的事,而连夜赶制的程序、言行都已经固定犹如电影片段的影视画面。根本没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听了这话,淡淡一笑,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拿起一只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又说:“妈!今天又有什么好节目?我刚刚和一个大客户签订了一个协议。再过两天就可以回去了。”

解老太太有些不高兴的看了看他,说:“几个两天了?你儿子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他?过了这么多天,你还生他的气?告诉你,我可不准你再生他的气了!”说完,把脸转向天优二号,挤眉弄眼笑着,意思是在说:“我已经骂了他了!你不用怕!”

电脑上的“解智雄”说:“我知道,你老人家听到我这么说,肯定会生气!我也想早点儿回家,可是您也知道,做咱们这一行的,不比其他行业可以预订个时间表。”

解太太自然知道他接下去会说些什么,为了不在解老太太面前露出马脚。连忙说:“嘴是你的,怎么说都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先通知一声吧!就这样吧!”说着,合上电脑。又对天优二号说:“怎么样?碰了一鼻子灰了吧?快点儿回四海吧!那么多工作不做,就知道胡来!走!走!走!我去给你关门。”

天优二号知道她在想什么,暗想在游家兄弟眼里看来,我回家只是来报个信给自己的老娘。其实我回来的意思和爸爸的意思一样。这封信既然排除是企划部工作人员在搞鬼,这两天又绝对没有什么东西闯进,最最可疑的就是解智雄自己在搞失踪,故布迷阵,好让我们为了他的事而放弃我们的计划。其次才是游家兄弟为了得到解股,把他暂时软禁起来,不让他阻止游梓欣和解天优交往,等梓欣和天优情根深种,甚至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再放他出来的可能。因为解智雄无意间终于得知我们的计划,他极力反对爸爸那样子做。这一次突然失踪,这封信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四海企划部。所以在排除了那两种可能之外,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自己躲起来,搞失踪,好让我们为了他的事疑神疑鬼的瞎忙乎,而至我们被逼放弃那个计划。我想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虽然是个行事谨慎、老奸巨滑的人物,也必然会透些风声给他妻子周豫。所以我才借此机会来探探她们婆媳俩人的口风。但是,看样子,她们真的都不知道解智雄的下落。如此说来,他自己搞失踪的可能性又小了。如果真的是他自己搞鬼,他又不让他的家人知道事情真相,要孤军作战。他在暗,我们在明,以他的头脑,我们只有认输的份儿了。真希望他只是被游家兄弟关起来了。事情也就好办得多了。凭一个游二,那还用得着怕么?天优二号心中转了千百转,当下顺着解太太周豫的意思,告别解老太太。在周豫陪同下,离开客厅,穿过花径。

周豫见离解老太太远了,两行热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声音颤抖地说:“天优,你爸爸果然是被人绑架了,这可怎么办好?”

天优二号虽然是个克隆人,毕竟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陡然看到这样,浑身一震,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安慰说:“娘,你只管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爸爸不会有事的!”

东方铭恩可不知道天优二号心中所想,看到这对假母子如此,心下恻然,想到周豫的难能之处,鼻子一酸,不知不觉流下泪来,暗道:解太太的处境真可怜,小儿子在外地读书,丈夫和大儿子如今下落不明。成天伺候着一位老人家,极尽孝道。看样子,她为了婆婆已是古稀之年,不想让她婆婆担这个心。居然能够强颜欢笑。自个儿伤心难过,掉眼泪。

却又见周豫脸色惨然,暗中咬了一下牙,拭干眼泪,问:“天优,你看要不要通知颜警司?”

天优二号说:“千万不能。”

周豫问:“为什么?”

天优二号想了想,说:“为了爸爸的安全,千万不能让警方知道。他们要多少都得给。爸爸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你说是不是?”

周豫看他满脸无奈,心下更是悲戚,忽然眼光一闪,轻呼一声,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

天优二号奇怪的问:“什么事?”

周豫眉头一扬,连忙点头说:“对对对!最要紧的是你爸爸能够平安回来。”

天优二号闪着将信将疑的目光,暗暗打量了她一眼。当下离开解家。

东方铭恩看到周豫的神色好像是一喜,心中跟着一喜,暗想她可能是想到什么办法了。至于是什么办法,就不知道了。可惜天优二号一离开解家,解太太对丈夫失踪此事,将会采取什么行动就不得而知了。

却见天优二号出了解家,因为穿着登天鞋,在大街小巷忽高忽低,行走如飞。路人对此好像已经司空见惯,丝毫不以为意。他如此行走,倒也不会惊世骇俗。

第80章:议往无垢峰

不多时,他依然回到四海大厦龙敬燊的办公室。这时只有龙敬燊一个人。

龙敬燊见他进来,连忙问:“怎么样?”

天优二号摇摇头,话锋一转,说:“龙叔叔,我好担心我阿婆和妈妈。她们都是女人,又都上了年纪。如果绑匪下一次来通知我们,进不了这里。就到我家去,那可叫她们怎么办好?”

游锦江的声音随着开门声响了起来:“对!我也是这么想。我刚才一直在想,绑匪为什么要把这封信寄到这里来?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最接近。”

龙敬燊和天优二号异口同声问:“什么原因?”

游锦江说:“他怕天优报警,所以才将信寄到这里。因为他知道,我们四海的主要经济支柱是‘聚金会’。而‘聚金会’的关键是让广大会员完全信任四海的安全机构。如果说,四海集团连创始人的人身安全都保护不了,如何能够保护会员的资金安全及人身安全?这也就是智雄失踪了这么久,咱们都不敢报警的原因。”

龙敬燊完全同意他的说法:“不错!果然就是这个原因。他们这样做,还有一个副作用,就是显示他们的能耐。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在四海安全系统下自由出入,那是值得他向全世界夸耀的事。”

天优二号听了两人的话,默默沉思,缓缓说:“这样说来,我更加必须回家了。连这里的系统,他们都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更何况是我们家了。”

天优二号和龙、游二人又匆匆商量了一下关于解家的防御措施。再次回到解家已经是傍晚时分。

解老太太和周豫都只是当他下班回家。婆媳、祖孙、母子,三人三代,除了解老太太依然无忧无虑谈笑风生之外,周豫和天优二号都各有各的心事。

东方铭恩看到天优二号回到解家,一家三代,自有一番温馨笑语。心中不觉又想本来我也有一个如此温馨的家庭,可是自从尤二娘和二弟铭德出现,一切都变了。不知为何,我母子遭到他们母子陷害,被迫离开东方世家,亡命江湖,颠铈流离,千辛万苦过了五年。天可怜见,教我得遇百姓恩人司徒前辈。本想——

看到解家温馨,想到心酸处,堂堂七尺男儿,不觉两行清泪落。

不想这时门声响起,龙添儿沉着脸,不高不兴的坐到他身边,一声不吭。出了一会儿神,这才发觉他满脸泪痕,看看屏幕,解家并没有什么感人画面。心中大奇,问:“喂!你哭什么?”

东方铭恩吓了一跳,连忙不好意思拭干眼泪,说道:“没什么!添儿,你刚才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龙添儿生气的说:“我去哪里,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让你好好看游家的举动,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东方铭恩心想你进去找你爸爸,我自然看到,因为有天优二号在场。可是,你离开了天优二号,我哪里就知道你的行踪了?想是这样想,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哪里敢这样就说出来?当下勉强一笑,说道:“并没有什么特别可疑的地方。其中有很多我看得糊里糊涂,不知道是为什么?”

“什么?”龙添儿一听,来了精神。

东方铭恩道:“游家兄弟在看到那封信时,游大脸色大变,好像吃惊不小。游二惊疑不定,好像意料不到。反应各异,我看起来总觉得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龙添儿说:“游大为人处事是出了名的风风火火,性格暴躁,语气粗鲁,是属于有勇无谋那一类型的人。游二则心思周密,凡事谨慎,进退都留有余地,是属于智慧型的。”

东方铭恩小心翼翼问道:“这些都是他们给人的表面印象,是不是?”

龙添儿莫名其妙的吃了一惊,说:“怎么?难道不是?”在她看来,眼前这个“解天优”是个眼光锐利,对事能够观察入微,分析通常一针见血的人。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有其原因。

东方铭恩微一扬眉,没有就这兄弟再说下去。说道:“我看到你闯进去的时候,你爸爸好像很不高兴——”

龙添儿眼眶一红,说:“他的事业一直以来都是重于一切。很多时候,他都不会理会我和我妈妈的感受。有时候,我——我恨他!”

东方铭恩见状,心知惹她伤心了,深怕她情绪激动起来,自己未免要受些鱼池之殃,连忙把话锋一转,说道:“你爸爸和天优二号、游二他们在对付这件事上,好像神神秘秘,好像他们都知道各自心中所想一样,叫人难以相信。”

“为什么?”龙添儿有些提不起兴趣地问。

东方铭恩想了一想,慢慢说道:“你没有听到他们刚才那一番对话。我也不知道如何说好——”说到这里,便住了口。有些烦恼的摇摇头。

龙添儿被他引起多年来的心事,心中涌现十多年来和爸爸相处的生活片段来。竟没有细心留意东方铭恩的话。见他不说,也不多问。不多久,龙添儿就回房歇息。

次日醒来,已经是早上八点多钟,龙添儿正想来叫东方铭恩去吃饭,无意间看了屏幕一眼,精神立时被吸引住。东方铭恩觉得奇怪,一看之下,也被屏幕中的解太太周豫母子的对话吸引住。

却见周豫早早打理完所有家务,见儿子还没有去上班,一问。

天优二号就说:“龙伯伯让我呆在家里。”看了解老太太一眼,接着又说:“他说,我刚从曼谷回来,得好好休息两天。”

周豫心知肚明,情知他是怕绑匪来家里,在解老太太面前,不便说明。笑着说:“肯定是你自己懒得工作,想趁你爸爸不在这里,好好享受一下。这也好,今天我本打算出去一下子,又怕阿婆闷着,有你在家,阿婆也不觉得寂寞了。”

天优二号昨天看到她神色有异,猜想她必然会有所行动,这才以“怕家人受惊”为由,赶回来看看究竟。这时听她这么一说,连忙问:“娘!你要去哪里?”

周豫哪里想得到眼前不是个真儿子,还道儿子关心自己,说:“你甜姨昨天早上约我今天到曹老师家里去,看望看望他!”

天优二号心中暗想这一次回来果然不错,陈甜、干妈和周豫夫妇本来都是生命之父曹扬的学生。这一次她走投无路,要去找他帮忙,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听说这个曹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虽说是夸张说法,但是,他到底是个世界级大师,倒也不可小看了他。为了以防万一,看来我必须跟她去一下。当下假装想不到的样子,惊喜的说:“曹老师?是那个人称‘生命之父’的曹扬老人吗?我也要去!”

周豫白了他一眼,说:“你一直以来不是都叫他曹爷爷的吗?”

天优二号心中一惊,连忙说:“你不是说从小到大,有过好几个曹老师的吗?我不这么说,哪里猜想得到是他老人家。”

周豫大摇其头,说:“你还是这么强词夺理!也好,自从你读书回来,我还没有带你去拜访他老人家哩!只怕阿婆一个人在家会无聊。”

解老太太哈哈大笑,说:“不是还有伴娘吗?担心什么?去,天优!曹老师可是个大大的好人啊!还能知道什么前生来世、天文地理!你们可要代我好好问好。”

天优二号大喜过望,向周豫挤挤眉,意思是说,阿婆都这么说了,你带不带我去,可得想好好了,再开口说话。

周豫本来也果真有意带儿子去拜访曹扬,听婆婆这么说,也不多说。当下和儿子一起出门,驾着“雀儿号”航空小轿车,要去见曹扬。

龙添儿看到这里,忽然花容失色,大叫一声“不好!”朝着屏幕着急的说:“你不能去!你去不得!”

天优二号眉头一蹙,想了想,摇了摇头。吊儿郎当的半躺在车里,时不时问一句曹扬的典据。

周豫则是有问必答,答之必详。

东方铭恩见龙添儿神色异常,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问道:“谁去不得?为什么去不得?”

龙添儿经他一问,猛地一惊,回过神来,说:“当今世界,论学识,要数曹扬第一,论设备,也是要数曹家第一。你也知道,天优二号他虽然也是个人,但是,他毕竟是个克隆人。他的体魄来源绝对瞒不了曹家门外的监控系统。一旦不能通过,他的本身来历也就等于暴露在周豫当前。这样一来,对咱们来说,岂不是功亏一篑?”

东方铭恩也没有心思去想什么是克隆人,只是想起当天优二号在进入四海大厦之前的遭遇,对于龙添儿的担心颇有同感。然而心中又想凭解太太的为人,天优二号的身份即使暴露,也不是那么要紧的事。到时只要对她说明原因,料她也会明白的。

第81章:树精孕绿童

龙添儿也不管东方铭恩有什么反应,当机立断起身,说:“你在这里继续看,我有急事出去一下子!”转身而去。

东方铭恩大感奇怪,心中实在想不透“这一番天地”的人们做事怎么这么令人莫名其妙,完全没有开门见山的作风、光明磊落的气慨。

却见“雀儿号”在空中云海沉浮了一会儿,忽然逐渐降低,左折右转,顷刻降落在一座郁郁葱葱、云气缥缈的大山前,循着蜿蜒而上的山道,徐徐驶进。

过了半晌,只驶到半山腰。

天优二号有点沉不住气的说:“妈,也许陈姨早就到了。”

周豫说:“没有来才几年,连这一点都忘了?我不是为了等你陈姨,才故意这么慢!”

天优二号心下一惊,连忙笑着说:“这我知道!我不过是急着要见曹老师罢了!”

周豫轻笑一声,说:“从小到大你就是性子急。自从上一次带你一起来这南疆无垢山,我也没有再来过。你说我难道不想开快一点,早一点见着曹老师吗?真是的!”

原来,曹家大院建在南疆无垢山顶。世人为了表示对“生命之父”曹扬的敬仰,便将南疆无垢山定为无灰尘区和无噪音区。这其中还包括了“不要班门弄斧”的意思——想想曹扬的科学成果,当今世上所有科技产品到了他的门前,如果还要逞强比速度、比强劲,那和鲁班门前弄大斧有什么不同?所以周豫上得山来,便将车速减到普通档上。

东方铭恩喃喃跟着周豫说了一遍“南疆无垢山”,看着屏幕中的伟岭雄峰,脑中浮现起一个多月前刚刚长途跋涉到得的“南粤仙峰”全景,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两座山峰竟然十分相似,相似到“两峰本是一峰”的地步。

这两座山峰其实本来就是同一座山峰,是不是呢?这个问题本来已经够他胡思乱想上几天几夜的了。却哪里料想得到周豫母子终于到达的曹家大院的外景,和云鹤山庄的外景,也是十分相似,或许可以说,这两座建筑物只是各自大门外的匾额名称不一样而已,其他根本就一样。

这一来,东方铭恩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心绪千万,涌向心头。忽然灵光一闪,暗想两处景象既然如此相似,两家主人的神通也必相去不远。我若要回到自己那一个天地,只需着落在曹扬身上即可。想到这一点,心中豁然开朗,朗声哈哈大笑。

当下重新收拾起心情,接着观看屏幕中周豫母子的动静。

奇怪的是——

天优二号下了车,跟在周豫后面,来到门前。这时大门开了。走出一个肤色暗黄,神情木楞,身躯魁梧的青年男子,白眼一翻,望了天优二号一眼,呆呆的对周豫说:“老师有请!”

周豫不说二话跟在那青年后面。天优二号随后也跟了进去。

奇怪的是——

就在天优二号举步跨进曹家大院大门之时,屏幕猛地“嗤”一声巨响,紧接着,屏幕上灯光一暗,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东方铭恩大惊失色,“嗖”的起身,走到屏幕前,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急得团团转,却也无计可施。再者龙添儿又不知所踪。呆呆坐在屏幕前,许久——觉得也不是办法,独自出了密室,在健身房中没心没思的练了一会儿健身器材,打了一会儿翻云掌。转眼便是中午时分。出了一阵热汗,气息运转之下,灵台一片澄清,顿时感觉饥肠辘辘,这才记起自己竟然连早餐都还没有吃。

信步行出健身房,循着昨日进来的路线,跨廊踏径,不记得经过了多少房门,来到一间绿色小屋前。东方铭恩一心只想回到大客厅或者厨房,哪有心思留意其他?岂料刚转过绿色小屋墙角,猛听得身后“呼”的一响,一股疾风袭向后脑勺。

东方铭恩下意识错步斜身,闪到一旁,乘势转身。一照面,不由得吓了一跳。

只见那背后偷袭之人绿眼绿发,绿衣绿裤,居然浑身草绿。如果不是眼色绿中带黑,张口露白牙,又是四肢齐全,活动矫健。那么,他看起来不过是一堆新剪的春芽、一滩不小心泼在地上的草绿色水彩。

东方铭恩惊魂普定,见绿色小屋房门大开,知道这绿人是从绿色小屋出来的。还来不及细想,见那绿人一击不着,口中嗬嗬怪叫,张开双臂,向他筘到。连忙一招“佛光普照”,一片掌影裹住周身。

那绿人双臂筘了数下,都被他震开,显然心中暴怒,左掌紧握成拳,擂将下去。

东方铭恩一招未尽,见他拳头擂下,浑然不放在心上,岂料那绿油油像是一伞巨大的油菜花蕾一样的拳头一触及掌心,立时传来一股狂洪般的力量。东方铭恩蹬蹬蹬大退三步,只觉胸口一阵窒息,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将出来。一招曾令天下武林高手无机可懈、无从下手的严守招式,登时被他不见经传的一个绿拳给破了。

那绿人一拳得手,眉开眼笑,并没有打算停手,乘胜追击,举起右拳,照样从上而下擂落。

东方铭恩吃了绿人左拳的亏,晓得他一拳的威力,非一己之力可以接得下的,连忙踏开“惊鸿幻步”,从他腋下穿过。慌忙之间,在他腋下戳了一指。心想腋下是人体周身最为薄弱的地方之一,任凭你武功如何高强,也无法将这个地方练得坚如铁壁。此念方尽,岂料触指坚硬如铁。饶是他随手偷袭,用力不足,这一戳之下的力道,也是非同小可。中食二指登时一阵麻痹,浑然不听使唤。

东方铭恩经这“害人反而害己”的教训,哪里还有“跟他一较短长”的雄心?强忍疼痛,运起“惊鸿幻步”,发足向前奔去。

岂料那绿人真是个难缠的角色,也不见如何举手投足,一个起落,便截住了他。咧嘴一乐,举起左掌,一个巴掌往东方铭恩面门扇去。

东方铭恩晓得厉害,不敢跟他交手,向旁边一溜身,绕到绿人背后,灵机一动,双手揪紧他的绿发,往后一扯。

绿人果然吃痛不住,往后一仰。

东方铭恩双掌运气,反其道而行之,捧着他的绿脑袋,向前死力一推。

这一前一后,一扯一推,无形之间巧用了“四两拨千斤”的武学至理。那绿人果然如他所愿,向前跌奔,收势不住,跌了个“狗吃屎”。

东方铭恩哈哈一笑,心中还想着这里是龙家,他既然住在这里,自然也是龙家的人,说不定还是龙添儿叔伯一辈。不能让他太过难看。当下一笑走之。

那绿人从未受此挫败,气得嗬嗬大叫,从地上一跃而起。纵身向东方铭恩扑去。

东方铭恩听得背后飓风袭到,心中叫苦。只得侧身让开。

就在这时,一个悦耳得充满磁性的声音悠悠传来:“绿奴,住手!”听声音就知道是龙家女主人龙太太柳琼到了。

那绿人正想报那跌倒之仇,拳脚相加东方铭恩。闻声一怔,怒瞪了他一眼,垂手侧立一旁。

柳琼缓缓走到东方铭恩面前,漠然看着绿奴,说:“都是自己人!你回去吧!”

绿奴轻哼一声,回身进了绿色小屋,随手将门关上。

柳琼望着东方铭恩惊魂未定的脸,嫣然一笑,说:“怎么?吓着了?”

东方铭恩苦笑道:“有一点儿!龙婶,他是谁?功夫挺不错的!”

柳琼轻声说:“算起来,它只不过是我们家的保镖而已。对了,你出来干什么?我昨天告诉过你的,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先不要冲动,要想!你怎么不继续看?”

东方铭恩被她轻轻一语带向天优二号的话题上,说道:“对了,龙婶,我娘带天优二号去曹老师家里,怎么他们一进曹家大门,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是不是那个屏幕出了什么问题?”

柳琼脸色一变,忙问:“什么?他居然敢到曹家去?”

东方铭恩被绿奴这么一闹,倒把满腹饥肠给忘了,和龙太太一起,回到密室之中。

柳琼看着一片空白的屏幕,惆怅若失。过了许久,长叹一声,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也好,一切是非恩怨,就由老师来主持公道!”

东方铭恩听得糊里糊涂,只觉她话中之意,意味深长,耐人寻味。轻轻问道:“这是为什么?”

柳琼仿佛一惊,回过神来,勉强一笑,说:“也没什么!反正这些事都跟你无关。”

东方铭恩觉得她这句话怪怪的,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怪在哪里。

柳琼接着又说:“午餐我已经给你带来了,你现在什么地方都别去。知道吗?”说着,将一颗浓缩食物交给东方铭恩,满怀心事,转身出了密室。

第82章:天优有三分

东方铭恩只消片刻便吃完浓缩食物,满脑子都是一些疑问。龙太太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那绿人究竟是什么人呢?屏幕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呢?解天优之父解智雄的失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游龙两家各怀鬼胎究竟是什么目的呢?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回到属于我的“那个天地”呢?我爹究竟在哪里?西门虹、西门辉、秦添儿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知道,每一个问题都有其至关紧要之处,每一个问题都必须得到最合理的答案。他知道,这每一个问题的答案,将来都会一一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现在——他只好等!等什么呢?这问题,他也是得不到答案。

呆呆静坐了两个多时辰,忽然,屏幕一阵激烈的震动,这震动是屏幕上的画面在震动。

东方铭恩蹭的跳起来,飞身来到屏幕前,紧盯着屏幕。

屏幕上的画面经过激烈震动之后,渐渐的,出现了曹家大院的大门——面部表情十分复杂的天优二号——心满意足的解太太周豫——那个先前来开门的青年。

很明显,周豫此行收获良多。

同样很明显的是,那个青年是来关门的。那个青年在把门关上之前,目光闪动,望着周豫,仿佛恋恋不舍。

天优二号看上去好像心事重重,甚至有点儿惊疑不定,居然没有留意那个青年的目光。

周豫回到“雀儿号”,带着天优二号启程回家。心情轻松的说:“几年没有见面,老师他一点儿也没有老——”看见“儿子”有些不高兴,话锋一转,说:“傻孩子,你是不是还在气他老人家那句话?”

天优二号苦着脸说:“难道不气人么?娘,你说,咱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借拜访他老人家之便,求他老人家指点迷津,就爸爸被绑架这件事出出主意。哪里知道,他老人家却说什么第二个解天优,第三个解天优。难道我有分身之术不成?难道当今世上还有同名同姓的事情发生不成?”

周豫笑着说:“别说他老人家是在说笑,他说你是第二个解天优,也没有什么错的。你自己想想,不是吗?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说你还能像以前那样子吗?”说到这里,脸色一沉,幽幽一叹,接着又说:“以前你随心所欲,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和你爸爸都会摘下来给你。唉——也就是这样,才养成你执拗任性的性格,凡事不听劝。要不然,那一天,你也就不会不听你爸爸的话,把自己关在房间了。那一天你如果听劝,或许,你爸爸也就不会出事。”

天优二号知她担心丈夫安危,搂住她的肩膀,说:“娘,我知道错了!都是我不好!你放心,爸爸一定不会有事的。曹老师不是也说了吗?爸爸这一次有惊无险,定然会平安回来的。”

周豫对于曹扬之言,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想起刚才曹老师果然说过这话,压在心头的大石又松开了。开怀一笑,说:“自然要怪你!老师刚才说你是第二个解天优,其中深意,说明白了,也就是希望你改一改性格,凡事要三思而行。不能再像第一个解天优那样子,凭着一点小聪明,刚愎自用。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做第二个解天优了?”

天优二号听了这话,如释重负,暗想毕竟她是关心则乱,没有细想曹老头话中玄机。这个曹老头果然厉害。以后若有机会和他接触,倒要更加小心才是。

东方铭恩看到这里,心中一愣,暗想照他们如此说来,那“生命之父”曹扬果真也是陆地神仙之辈,所以才将天优二号叫做第二个解天优。而那个第三个解天优,不用说,肯定就是在说我。他既然知道有我这个第三个解天优存在,而且还和解太太他们提起。肯定会有办法将我送回原地。

想到这一层,心中一阵激动,却又听屏幕中天优二号说了一句令他更应该激动的话。

天优二号说:“对了,娘!那半本书呢?”

此言一出,东方铭恩立即想起自己那半部《东方奇侠》来,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不是它?如果说是,那是上本部还是下半部呢?

周豫从袋中掏出一本装订得十分精美的书来,一边小心开车,一边不高兴的说:“都是这本书惹的祸。偏偏老师他说是你的,要还给你。”

天优二号说:“老师说要把书还给第三个解天优,而不是说还给我这个第二个解天优。”

周豫“咕”的一笑,说:“你又这么说了?都说了,什么第一个解天优、第二个解天优、第三个解天优。其实说的都是你同一个人。他说还给第三个解天优,意思很明显,就是说你在不久的将来,性格或者其他我们现在还想不到的某个方面,还会有一次大改变,从而变成第三个解天优。”

天优二号明知曹扬绝非这个意思,但是,究竟是什么意思,却又想不明白了。心中只管惊疑不定,但在周豫面前,却又不敢多说,唯恐言多必失,引起她疑心。

周豫话锋一转,略感奇怪的说:“说来也真够奇怪的,天优。老师说这半本书是肖艺仙送给他的。这个肖氏影业大王究竟在搞什么鬼呢?”

天优二号一时反应不过来,怔了怔,说:“娘,本来这半本书前几天肖影宝就已经送给了我,可是他自知我因为这本书而发生了这么多事,心中有愧,所以才叫他爸爸出面,求老师转送还给我。”心中却想刚才那曹老头将书递给我的时候,眼神十分奇异,分明知道我不是真的解天优,而真的解天优就在我们龙家。他此举分明是要我把书交给家里那个真的解天优。由此可见,这半部剧本必然含有十分重要的秘密,而这个重要的秘密则必然关乎着解智雄的生死下落。如此说来,不难想象,爸爸的猜想是绝对错不了的。解智雄肯定是自己在搞失踪。这半部剧本就是他假借肖艺仙和曹扬之手,要我交到他儿子手里的,我且看看其中到底写了些什么事。想到这里,打开那半部剧本看了起来。

周豫听了天优二号这话,半信不信点点头,见他看起书来,就说:“老师都说了,现在你还不能看,要等你变成第三个解天优之后,再让你看。”说着伸手去抢,不让他看。

天优二号身子后缩,眉头猛地一皱,满脸惊异之色,连声说:“奇怪!奇怪!”

周豫问:“怎么?”

天优二号将书递到她面前,说:“娘,你看!书中这人说自己姓解,名天优,而且家住东亚神州天南区。居然跟我同名同姓,而且还是老乡哩!”

周豫眉头也是紧皱,接着一看,眉结松开,笑着说:“你接着看吧,那个老人是怎么说的。他说这个年轻人在摔崖之前,深深爱着一个叫秦添儿的女子,一心想要为她排忧解难,于是常常自称是解添忧。‘解’是咱们这个‘解’,这个‘添忧’却不是你那个‘天优’。不过是发音相同而已。”

天优二号又说:“娘,你看,还有这个秦添儿。名字居然和添儿一样。添忧添儿……天优添儿!这未免太凑巧了!”

周豫哈哈大笑说:“这作者是无心之笔,你则是个有心之人。俗话说得好:知子莫若母。你心里想什么,娘知道!”这分明是在说儿子这个“解天优”也是深爱着一个叫添儿的女孩子。

天优心中却总觉得怪怪的,越想越觉得自己先前所猜想的没有错。这绝对不是凑巧!对周豫的揶揄装聋作哑,惘若未闻。

周豫只道“儿子”不好意思说话,心中暗笑:从小到大,总算等到你羞中带喜、不好意思的时候了。

东方铭恩对他们“母子”的对话,却是激动地不得了。他现在至少可以肯定两点:第一,他们所说的这半部剧本,肯定是《东方奇侠》的下半部。第二,书中所说的年轻人就是真的解天优,而那老人有可能就是云鹤山庄的左骅庄主或者林三和庄主。东方铭恩肯定了这两点,心中再一次掀起那些问题:撰写《东方奇侠》的作者是谁?为什么能够如此准确写出东方世家前后几十年所发生的事情来?看样子,这个作者还知道解天优的事,甚至是知道这里所发生的所有的事。为什么?难道这是一部天书?而作者就是老天爷!

心中越想,问题越多,脑子越来越是杂乱无章。想得他面红耳赤,头晕脑涨。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站将起来,大声呼叫,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渐渐的,耳中“嗡”的一响,倒在地上,昏迷过去。浑然不知屏幕中的解太太周豫和天优二号正遭遇着两名不明身份的歹徒截劫。

第83章:何去又何从

周豫心想儿子和游梓欣、龙添儿她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非浅,随着年纪渐长,如今已经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看天优回来至今的表现,不容置疑,他的心偏向着龙家那个娇生惯养、蛮横任性的野丫头。不过话又说回来,添儿这丫头任性是任性了一点儿,其本性却是极好的,完全秉承其母柳琼善慧之心,假以时日,不愁她不收敛野性,恢复其本性。而那个游梓欣极是文静懂事,大方得体,固然深得我心。可惜其伯、父,为人不是那么正派,所交结的绝大多数是些狐朋狗友,拉帮结派,说不准哪一天会闹出什么大事。如此人家,绝对不会是个好亲家!龙添儿为人如果能和游梓欣一样,那该多好哇!真是十个指头都有长短,世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想到这里,轻轻叹息一声。

过不多时,“雀儿号”已经下了这座南疆无垢山。周豫认清方向,车头一转,正准备加档加速,腾飞回家。岂知这时从路边窜出一个人来,挡住去路。

周豫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却是刚刚才想到的龙家那个刁蛮任性的野丫头龙添儿。

原来龙添儿出了龙家,一心想要阻止天优二号进曹家。可惜天骄小飞车偏偏在半路上出了故障。通知陈氏科技将车带回修理之后,踏着登天鞋匆匆赶来,已经迟了。龙添儿一不做二不休,启动龙家追踪系统,却见天优二号进了曹家,所有追踪信息全部无故中断。

龙添儿心中大急,但是形势已经是定局,急也没有用。龙添儿本想赶回四海大厦,和爸爸商量对策,回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妥。因为据自己所知,天优二号这一次出面,主要任务是设法偷取解股机密文件和查探游家是否就是绑架解智雄之人。这一次和周豫前来曹家,完全是他私自行动。如果自己赶回四海大厦,说不定会引起游家两个老家伙的疑心,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事已定局,唯一办法就是在山下等他们下山。因为第一,如果就此硬闯曹家,凭曹扬老人的能耐,自己这一点心机,说什么也瞒不了他。又何必做那自欺欺人之举?第二,周豫为人温顺柔善,极好说话。如果将天优二号换成天优的原因一五一十跟她说明白,她想起丈夫、儿子安危,必然不会声张。所以一看到“雀儿号”出现,立即现身拦路。

周豫斜睨天优二号一眼,满含笑意,打开车门,说:“添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小飞车呢?”

龙添儿上了车,满怀心事的说:“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

天优二号心知肚明她的来意,尽管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曹扬料到,形势十分不利,但是在他想来,曹扬并未正式揭穿自己的身份,自己现下这个“解天优”还是有得做的,所以并不想龙添儿就此不打自招告诉周豫。连忙说:“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周豫很奇怪龙添儿这话儿,问:“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来这里?为什么?”

天优二号抢着说:“娘,这是我和添儿之间的私事,您就不要过问了,行不行?”

周豫看了看他们两个人,摇了摇头,果然住口不问。暗想年轻男女只有彼此在乎对方,所以才会时常发生别扭,这是自然现象!看来天优果然偏向着这丫头。

龙添儿暗暗咬了一下唇,鼓起勇气说:“解婶,其实……”

她才说了这四个字,就听周豫惊叫一声,连忙刹住车,说:“又是谁?”

原来,就要腾空的“雀儿号”,又被人拦住。对方是两个脸色木然的青年,除了一个是大个子外,另一个身形瘦削修长,在山风吹拂下,衣襟猎猎有声,很容易令人联想起,他如果穿上古装长白袍,脸色加点儿红润色彩,分明便是一个临风而站的文弱书生。

那大个子恶狠狠一手按住车头,喝一声:“都下来!”

周豫见状,心里马上就联想起丈夫被人绑架的事儿来,颤声说:“——绑——匪——!”

天优二号和龙添儿对望一眼,神色俱是十分震惊,均想:难道解智雄真的是遭人绑架?天优二号剑眉一竖,推门下车,喝问:“你们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那大个子问:“你就是解天优?”

天优二号冷冷说:“我就是!你们就是绑架我爸爸的那伙儿?”

那大个子也冷冷说:“是又怎么样?”“嘭嘭”两声,打了车头两下子,又说:“都下来,没有听见吗?”

天优二号抢上前去,冷不防推开那大个子,连声问:“我爸爸呢?”

那大个子说:“你老子在这儿!”挥拳向天优二号面门砸去。

天优二号矮身让过,一拳偷捣那大个子腋下。

那大个子身躯魁梧,反应及动作却很是灵活。面前失去敌踪,立即一个转身,左膝猛力弓起,上撞天优二号小腹。

因为真的解天优人所周知,是个体能优异,拳脚灵活之人。中国功夫、日本柔道、泰拳、西洋拳无所不窥,学得都像模像样,有板有眼。至于力道拿捏之法,却又另当别论。天优二号既然存心冒充,自然要在这方面下点儿功夫。所以这时对付这个大个子,却也不觉吃力,更遑论仓皇了。不慌不忙双掌交错,护住小腹,双足一蹬,一头直撞那大个子胸口。

那大个子“嘿”的干笑,双拳环抱,顿时钳住天优二号腰部,用力一挟。

天优二号被挟得喘不过气来,却临危不乱,双手顺着那大个子腰间而上,双双在他两腋一点。

那大个子感觉一阵痛痒,下意识松开双臂。

天优二号趁机挣开他双臂,开了登天鞋的机关,一个闪身,转到那大个子背后,一拳往他背上死命擂下。

一声闷响,那大个子忍住疼痛,猛一个“狮子翻身”,呼呼声中,双拳双肘连环,横扫天优二号脑门。看样子,竟似要把他打得肝脑涂地不可。

周豫和龙添儿异口同声惊呼:“小心!”

天优二号也自暗暗心惊,来不及还手,仗着登天鞋,侧身一个箭步,已经转到车尾。

那大个子显然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反应确实不慢,三步并作两步,张开双臂,抱向天优二号。

那身形瘦削之人自出现至今,一直不露声色,目不转睛观战,忽然耳尖轻轻一动,眼光一闪,移步来到周豫车窗前,要打开车门来抓周豫。

天优二号大吃一惊,大喝一声:“别碰我娘!”闪身扑向那瘦削之人。

岂料那瘦削之人反手便将他抱个结实。原来他抓周豫是假,抓天优二号才是真的。

那大个子也正好赶到,左拳平击,正中天优二号印堂。

天优二号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顿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自天优二号下车至此,其实不过是二十多分钟时间。龙添儿先前被吓呆了,定了定神,隐隐觉得这两个人不会是绑匪。因为绑匪昨天才将恐吓信交到四海大厦,并指名道姓将要解天优等消息去交赎金。今天就要再来抓他,未免于理不通。如果连交赎金的人都给先抓住,那赎金要谁去交?然而,他们如果不是绑匪,那会是谁?龙添儿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见天优二号败局已定,连忙低声对周豫说:“咱们赶快走!”

周豫一怔,说:“不!我要救天优!”

龙添儿知道情况紧急,匆匆说:“他不是真的天优!”抢身将她挤离驾驶座,轻而易举开车腾空而起。一溜烟也似的,霎时间便已无影无踪。

东方铭恩悠悠转醒之时,看到天优二号昏昏沉沉被两个脸色木然的青年扶着。心中一怔,见那两个人相对神秘一笑,莫名其妙感到一阵慌乱,心智顿时完全清醒过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天优二号也被绑匪抓住了。值得庆幸的是解太太得以逃脱。

然而转念一想,想法却和龙添儿一样,觉得那两个人不会是绑匪。却也想不通他们是谁。

忽然——

那两个人驾起天优二号,徐徐走到一个转弯处。

就在这时,忽然从转弯处窜出一个庞然大物来,斜斜将那大个子撞倒,一股黑烟从庞然大物侧面喷出,当头卷向那瘦削之人。

天优二号定了定神,喜出望外,原来那庞然大物就是游梓欣的航空艇,不用说,定是游梓欣来了。

只见航空艇突然出现,逼开那两个来历不明的青年。窗门打开处,伸出一支芊芊玉手来,将天优二号左手抓个正着,同时听得游梓欣的声音轻喝:“快走!”用力一提,天优二号就势扑进航空艇。

游梓欣丝毫不敢迟疑,连忙关上窗门,驶着航空艇腾空而去。

东方铭恩大喜过望,转念一想,却又有些意外:游梓欣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她知道天优二号和解太太来这南疆无垢山?

第84章:双蛟居海东

天优二号定了定神,吁出一口气,说:“谢谢你,梓欣!”

游梓欣淡淡一笑,说:“谢我什么?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在跟踪你。你难道不知道?你难道不生气?”

天优二号轻轻一笑,说:“应该说是你在暗中关心保护着我才对!所以,我更应该谢谢你!”

游梓欣一阵沉默,忽然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红晕,说:“天优,你娘怎么忽然想起要去找曹老师?”顿了一顿,接着又问:“是为了你爸爸的事?”

天优二号忧心仲仲点点头。

游梓欣又问:“曹老师怎么说?”

天优二号说:“我娘把他当神仙一样看待。他却只是把那半部该死的剧本还给我!”

“什么剧本?”游梓欣精神一振,说:“哦!就是那半本害得你住院的书?”

天优二号又点了点头。

游梓欣眼睛一亮,好像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激动情绪,过了好久,这才缓缓的说:“曹老师难道没有说什么?二话不说就把书还给你?”

天优二号想了想,又点点头。

游梓欣觉得十分奇怪,歪着头,斜睨着天优二号,忽然问:“他怎么会有那本书的?”

天优二号双眼朦胧,好像昏昏欲睡的摇了摇头。

游梓欣秀眉微蹙,一阵沉思,忽然又问:“那本书呢?”

天优二号说:“在车里。”

游梓欣打量着他,点点头,话锋一转说:“刚才那两个是什么人?他们想干什么?”

天优二号苦笑着说:“鬼才知道!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出现就叫我们都下来。看来多半就是绑匪!”

游梓欣轻哦一声,说:“连你也这么说,那他们肯定就是绑匪了。”

天优二号苦笑不已,看了看窗外,忽然感到十分奇怪的说:“咱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再不远就是海边了!”

游梓欣眨了眨眼睛,也是感到十分奇怪的说:“到我家啊!才几年没到我家,难道连路都不记得了?”

天优二号说:“你难道不是送我回家么?你是知道的,这几天我不能离开我阿婆和娘。”

游梓欣神秘一笑,说:“你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东方铭恩看着游梓欣的航空艇在空中穿云破雾,不知时速。转眼之间,就驶进万里无云的碧空之中。显然已经到了大海上空。航空艇逐渐下倾飞翔。不久之后,波澜壮阔、一望无际的大海出现在他面前。

只见那天水相接处,自然织起一条条不见头尾、白晃晃亮晶晶的水带,那条条水带由那天边滚落,由远及近,层层紧接。咋一看上去,就像天上的仙女刚刚才织成的白光闪闪一匹无边的锦绸,又像是一架巨大的天梯,引人拾阶而上。

东方铭恩目睹大海如此壮观景象,不禁心情为之一宽,精神一振。

过不多时就看到航空艇贴着海面飞行。海浪声中,一潮一潮巨浪扑击着航空艇。每每浪击窗前,朵朵浪花飞溅。看起来既显得惊心动魄,又显得壮丽动人,令人向往。

航空艇越飞越是往下,竟是渐渐沉入海底,潜水而行。

由于航空艇形如一只巨大椭圆形盘子,在空中能够排云拒雾,飞行神速,在海底也是一样的神速。如此透水断潮,行不多时,已然见地。

东方铭恩看到航空艇在海底着地,周遭的景象看得他目瞪口呆,几疑是在梦中。

只见那海底飘飘扬扬的海底植物,长得千奇百怪,色彩缤纷,藻草交间,有的红如火,有的黑似墨,有的金光闪烁,有的碧绿晶莹。高低不一的海树,更是和大陆上的浑然而异。看似软时,暗潮摧不倒;看是硬时,根伴浮叶飞舞。树果大小色泽各异,也不知能不能吃。

在这海底植物之中,有一条不见头尾的平坦大道,十分宽阔。大道两边每隔五十步,就有一对明月灯亮着,照得周遭一片雪亮。

大道上,竟然不时有些奇形怪状的车辆来往。看来方圆百里之内,是一座小城镇。

果然——

天优二号随车入海,身临此景,眼中闪着新奇激动的异彩,兴奋得呼吸浊重,连声说:“哎!我才多久没来,水晶城如今怎么美得这么不象话!?美!太美了!简直就是人间仙境、海底龙宫!”

游梓欣嘴角浮起一丝得意色彩,噘起小嘴儿说:“感到不虚此行了没有?如果不是为了那件重要的事,单只浏览这一路海景,已经可以说是人生一大快事!”

天优二号本来就是“有心之人”,刚才不过是被目前从未见过了美丽海景迷住,顿时忘了所以。听到此言,心中激灵灵一颤,收敛起游山玩水之心,想从游梓欣口中先行探出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但是神色之间不敢露出足以让她起疑之意,依旧是显得很兴奋的说:“对!对!试问天底下,有什么事比身临如此美丽海景更加心动,更加兴奋的?没有!绝对没有!”

东方铭恩独自木然点点头,和天优二号大有同感。不过令人十分遗憾、十分惋惜的是,他和天优二号的身处区别。天优二号是身临其境,而他,不过是通过一架机器欣赏到这一幕美景。

又听天优二号叹息一声,慢慢的说:“如果我是一尾鱼,那该多好哇!欣欣,你说是吗?”

游梓欣咯咯而笑,说:“难道真的要变成一尾鱼,才能住在这海底么?”

天优二号好像被她一语惊醒心中梦想似的,哑然失笑起来,说:“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一时之间倒忘了你住在这水晶城中。水晶城的变化真的太大了,美得令人惊心动魄!呃!对了,你说,我多久没有来了?”

游梓欣想了想,说:“大概有三四年了吧!以前你也不常来!”说到这里,脸上忽然浮起幽怨之色,接着说:“我知道,你爸爸其实不喜欢你常来我们游家,因为——唉!”怅怅一声叹息,便不说话。

天优二号自然知道她此言不虚。解智雄当年找上游家兄弟,那是为了事业的发展,逼不得已的事。其实解智雄是不喜欢与游家有何关联的。因为游家兄弟所交往的都是世界各地上怕硬欺软之徒、强取豪夺之辈。这个交际圈说穿了是一个新形式黑社会组织。看着游梓欣俏丽而幽怨的神情,不是很美丽,但是十分令人怜惜。忽然心中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暗想爸爸说过如果游家是个正经之家,凭解智雄的臭脾气,肯定会偏向他们,这话果然没有错!要是真的如此,看这小妮子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又温柔文静,比起添儿妹妹来说,不知要好上几千几万倍,解天优不爱死她才怪呢!一旦游解联婚,我们龙家在四海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口中却说:“谁说我爸爸不喜欢?四海三资四股,大家情同手足,自家兄弟。大家多做来往,那是情理上应该有的事!只是——只是,你也知道我爸爸的为人,凡事直来直往,责任心特强。我如果整日里东游西荡的串门子,他肯定会不高兴。没办法!”

游梓欣淡淡一笑,也不说话。

天优二号忽然叹了一口气,说:“说到我爸爸,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游梓欣安慰说:“天优,你不用担心!解叔叔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天优二号颇为含蓄的斜瞥一眼,忽然伸手握住游梓欣搭在方向盘上的芊芊玉手。深情脉脉地说:“谢谢你!欣欣!”

游梓欣浑身一震,脸上顿时浮起一丝红晕,显得越发可爱动人,却不抽出手,反而和天优二号两手紧紧相握,正想说几句让他安心的话,猛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梓欣,你要小心!他未必是真的解天优!”游梓欣陡然一惊,失声惊呼:“什么?”

天优二号感到奇怪的问:“欣欣,怎么了?”

游梓欣回过神来,连忙抽回手,掩饰着说:“别这样!如果让添儿知道了,你又麻烦了!”

天优二号讪讪一笑,说:“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和添儿有什么了?”

游梓欣淡淡一笑,话锋一转,说:“对了,天优。那书不是都看过么?都说些什么了?”

天优二号料不到她会有此一问,心中猛然一惊,“嘿嘿”笑了笑,说:“其实——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书。只是——”舔了舔嘴唇,神色一喜,又说:“奇怪的是——开头几页那个男主人翁一直认为他自己的名字叫解添忧。他这个‘添忧’和我这个‘天优’读音相同。有时候我还以为他就是另一个我——另一个生活在千年前的宋朝初期的我。”

第85章:海底吉与凶

游梓欣轻哦一声,轻轻笑着说:“有这么凑巧的事?那就奇怪了!”

天优二号见她并没有接着往下问的意思,松了一口气,暗自叫了声“侥幸!”暗想好在刚才随便翻了几页,要不然就惨了!

说话之间,航空艇不觉驶进一条更为宽广的海底大道,左右环顾,远远有些海底生物成群来回游动,显然另是一番奇观异境。不过这一路奇观异境极是短暂,因为航空艇一个转弯,拐进一条较为窄小的小路,一座晶莹、宏伟的建筑物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显然那就是游梓欣的家:“东海双蛟居”。

东方铭恩看那“东海双蛟居”,高有五十余层,单只中间那扇正门,其宽便有五丈。左右门窗紧紧相连,不下百丈。也不知其深若干。咋一看上去,哪里像是一栋高楼大厦?俨然已经是一座雄伟城堡。如此气派,足以慑人神惊。东方铭恩不由得联想起自家的东方世家来,暗道不知我东方世家是否有如此气派。唉——

正自黯然神伤之际,听得门声响动,轻轻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回头看去,只见龙添儿不高不兴、垂头丧气的走到沙发前,坐了下去,一言不发。东方铭恩料想定是她的天骄小飞车还没有修理好。正想开口。却听她惊叫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目不转睛盯着屏幕,问:“他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东方铭恩暗想她心情不好,可不能触这霉头!小心翼翼说道:“你们刚走不久,游梓欣就出现,驶着航空艇撞倒那两个绑匪,天优二号就被她带到这海底。”

龙添儿眉头紧蹙,静静沉思了好一阵子,喃喃自语:“不好,不好了!”忽然扑到屏幕前,十分着急的说:“二号,你怎么这么糊涂?赶快想办法回来!他们游家进去容易出来难!”

天优二号耳根一扯,眉头一掀,嘴角浮起一丝迷人而又令人难以触摸的笑意。说:“这么快就到了!东海双蛟居,东海双蛟居——欣欣,这个‘双蛟’肯定就是你爸爸和河叔叔!”

游梓欣抿嘴一笑,说:“那是当然!怎么?现在才知道?”说着,航空艇已经在门前停下来,不多时,那扇大门缓缓敞开。航空艇慢慢驶了进去。

龙添儿见状,阻止已经来不及,又说:“爸爸,爸爸,天优二号已经被梓欣那丫头带进东海双蛟居了。现在怎么办?”

东方铭恩感到十分奇怪,暗想添儿怎么一着急起来,就喜欢自言自语。这下子更奇怪,居然叫起爸爸来了。

却不知当今世界,高科技产品横行,颇有家资的人家,家人们都配置着一套方便联系的快捷通讯系统。只要开启这个系统,他们可以随时随地进行双方联系。游龙两家都不是什么普通家庭,自然都有这套系统。

这时龙添儿和天优二号取得联系,见他不听劝告。马上就去通知爸爸龙敬燊。听得龙敬燊低沉着声音说:“我知道了!你只管看好解天优,其他的事不用管!”

龙添儿一怔,登时冷静下来,暗想原来爸爸早就知道天优二号的行止,或许,天优二号的所有行动都是爸爸在暗中指示。却一直瞒着我,哼!好!我就什么都不管,看你们怎么办!想着,气咻咻出门。转眼间又回来,手中拿着一本书。

东方铭恩哪里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不过,跟她相处虽然只是短短几天,对她的脾性却有所了解。见她如此怪异的行止,情知她心中不快,晓得这时候多说不如不说。也不去看她手中是一本什么书。回头望着屏幕。

却见天优二号跟着游梓欣都穿上一套特制高含氧避水服,下了航空艇,在海水中随心阔步而行。穿过几重门户,一路上遇到不少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幼,有的对他们视若无睹,有的十分亲热地和他们打招呼,游梓欣显然是司空见惯,对这一切人等都是爱理不理的。

天优二号心中一寒,暗想爸爸早已经说过游锦江有个诨名叫游二先生,因为其外表豁达豪迈,交游广阔,大有古代孟尝君之风,家中养着无数食客,其中虽然多是烟虫、酒鬼、赌徒、恶棍,但是,也有不少称得上是奇人异士,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之辈。可以说,游家是一些流浪汉的避风港。如果换个角度来说,那是和游家的人格格不入的人口中的藏污纳垢之所。看来,还真是个龙潭虎穴!经这一想,暗中提高了警惕。

和游梓欣并肩而行。转眼又过了两个大院,来到一栋五层高、装修却别具一格的楼前。抬头一看,正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双蛟楼”三个大字,不用说,这里定是东海双蛟居的中心所在:游家本家人的起居之所。

游梓欣停了下来,低头好一阵沉思,好像终于打定主意,柔声说:“你见到我伯伯,说话最好小心一点!知道吗?今天千万别像平时那样子,尽耍小聪明唬人。”说完转身就要走。

天优二号斜睨着她,见她眉头紧蹙,脸上表情既关切又为难,显然心中藏着什么令她十分为难甚至是痛苦的秘密。微微一惊,暗想她这话说得奇怪了,难道要见我的不是老谋深算的游锦江,而是生性暴躁的游锦河?他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哦!对了,游锦江为人处事小心谨慎,定是怕我爸爸起疑心,所以在四海大厦支撑游股的面门,而把那重要的事吩咐他这个粗鲁的大哥跟我说。嗯!要对付这个有口无心,没有大脑的西楚霸王,可就容易得多了!怎么说都要从这个大老粗口中探出解智雄的真正下落!打定主意,口中却总不免要故作惊异的说:“怎么?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么?就这样丢下我掉头走了?”

游梓欣被他这话、这表情逗得“咕”的一笑,但是,很快的,脸上浮起十分无奈的神色,无声苦笑着,一言不发,走了几步。好像是回心转意了,转身回到他身边,低着头推门而入。

天优二号满腹疑虑跟着进门——

东方铭恩看得出游梓欣心中大有难决之事,暗想这其中定有什么绝大秘密,说不定就是解智雄的真正下落。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要看天优二号会游锦河。

不料天优二号才一脚踏进门,屏幕猛地“嗤”一声巨响,激烈颤动,只看到他进门去,接下去就跟看到他进曹家大院时的情形一样,从屏幕上再也看不见天优二号的踪影,一片黑暗。

东方铭恩又是在这种重要关头,就看不到下文,只气得他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大声叹息起来,甩甩脑袋,看到龙添儿正在低头看书,神色一喜,说道:“添儿,快过来看,这屏幕是怎么回事?”

龙添儿好像从书本的精彩情节中惊醒过来,双眼朦胧的抬起头,望了屏幕一眼,淡淡一笑,说:“哦!这很正常!一般的有钱人家家里都会有一种反外来监控系统,就像我家门口的那个系统一样。游老二在你身上装了‘特工一号’。可是一进我家,遇上我家的反外来监控系统,就会自动脱落。不过,这种反外来监控系统在效能方面有好坏之分。精确如四海大厦、曹家大院他们门外的那种系统,还能不采用电感逼落技术来令‘特工一号’脱落,而是直接切除所有监控讯号。游家有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需要保密,自然也会安装这种系统。所以,天优二号一旦通过这种系统,这个监控显示屏幕就跟废物一样,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东方铭恩听她长篇大论说来,只知道天优二号一进游家正座,屏幕就会失去显示功能。由于关心解太太的丈夫解智雄的下落,而关心天优二号的遭遇。连忙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来探知天优二号的遭遇了吗?”

龙添儿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说:“怎么没有办法?”

东方铭恩大喜,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龙添儿见他猴急的样子,暗自忍住笑,说:“等他回来,你一问不就知道了吗?要不然,现在就到游家去。同样能够知道。”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咯咯笑起来。

东方铭恩见她笑得花枝招展,娇憨动人,一时之间,不禁呆了。心中暗想要不是有爹的事,急需回去办理。真想一辈子就在这里,终生守护着她,不离不弃。

龙添儿白了他一眼,被他看得久了,脸上不觉泛起一片红云。心中却涌起一股甜蜜的感觉。一方面不让他这样子看,一方面又千愿万愿,但愿他这样子看,直到永远!

第86章:流云多迷径

不知过了多久,龙添儿耳边忽然听得龙敬燊问:“添儿,你在做什么?”

龙添儿陡然一惊,回过神来,“嗖”的起身,娇喝一声:“看什么!”丢下书,匆匆而去。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句“看什么”是针对自家老爸,还是针对东方铭恩这个“解天优”。

东方铭恩本是宋朝子民,礼教极严。这时从情迷意乱中惊醒过来,自觉对一名女子如此失神呆望,实是冒渎佳人至极。不禁满脸通红,举起左手,狠狠的掴了自己几个耳光。看那屏幕依旧什么也看不出,大感无聊。满屋子来回踱步,忽然瞥见龙添儿丢在地上的书。捡起来一看,顿时怔住,心中猛地掀起一阵巨潮,酸甜苦辣,喜怒哀乐,百感交加,难以名状。

只见那书封面上写着“东方奇侠”四个大字。大字下左角清清楚楚写着(第二册)三个小一点的字。只看封面上的图案,就可以肯定,分明便是当日在南粤仙峰下所捡到的《东方奇侠》的下半部。前日已经从肖影宝口中得知,这下半部的开头是写一个叫林三和的老人在崖下救回一个失去记忆的青年,经过对话得知青年名叫东方铭恩,因为追杀仇人雷天成失足坠崖的事。接下去呢?再接下去呢?

东方铭恩激动得双腿一酸,摔倒在地,双手不听使唤的直颤抖。过了好久,好不容易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第三十一回:脱旧胎换新骨”。再接下去就是:

“风未停,雨未歇。天地蒙蒙,仿佛回到了千万年前的混沌世界。

“风声、雨声、巨雷声中,朦胧峭壁之上,隐隐约约的,有一个黑点,无声的,飞快飘坠下来。远远看上去,像极是一滴黑色的雨。

“大风雨中,峭壁之下,不知何时,飘飘然挺胸昂立着一个老人。

“这时,老人呆呆仰望着飘坠而下的黑点儿,声音微颤的说道:‘来了!终于来了!’

“阔步跨出,长袖猎猎飞扬,竟似潇潇洒洒走在阳光大道上一样,全然没有冒雨而行,湿淋淋之状。老人来到紧邻峭壁的小潭边上,轻“嗯”一声,忽然双足一点,飞身而起,扑向那个黑点儿。双掌推出,两层风雨横飞,如果从上而下看,那两层横飞的风雨好像是一张白玉做成的巨床和一****绸织成的柔席。

“堪堪的,那巨床、那柔席正好接着那黑点儿。

“那黑点儿到得近时,原来却是一个浑身污泥、双眼紧闭、不知生死的青年。这时经两层横飞风雨之阻,下坠之势立缓。透过两层风雨后,那青年犹如一叶知秋,‘扑嗵’一响,坠入潭中。

“老人身在空中,仿若腾空蛟龙,双掌又是一推,这一推是推向静立峭壁。借着反击之力在空中停了一停,一个‘倒转乾坤’,贴着水面,又一个‘蜻蜓点水’。左手暴长,探入水底,扣住那青年左肩,轻轻往上一提,朝岸上轻轻一甩。

“那青年直如断线风筝,横飞而出,贴地滚了几滚。

“老人一个扳身,已然调转身子,双足轻轻踏水而行,登上岸来。俯身看那风雨之中坠崖落水的青年,轻轻叹息一声,喃喃说道:‘人生一世,犹如草木一春。匆匆岁月,看似无意,其实无情,带走千百万代人,默默无声。青史留名,也不过无知文字若干。又有什么好执著的呢?’说着,将那青年拦腰抱起,举步往西南方向而去。”

东方铭恩看到这里,连声叫“是!”自言自语道:“那青年就是我!就是我东方铭恩!那老人就是云鹤山庄四庄主林三和前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有林前辈相救,我肯定死不了了!哈哈——”转念一想,自己当然没有死,却不知为何,跑到这一番天地来受这莫名其妙的苦楚!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救爹!

就在这时,龙添儿急步进来,一把夺过书,说:“我还没有看完。”说完急奔而去。

东方铭恩正看得兴起,急欲知晓自己那一番天地所发生的事,哪里容她如此轻易就将书拿走?大喝一声:“添儿,回来!”踏开“惊鸿幻步”,追了出去。

这一次是他第二次独自走出密室,周围环境对他来说,本来并不陌生。知道出了健身房,右边紧邻着一个小花圃,没有路。只有一个左拐,走过一条长长走廊,才有几个岔口可以分道而行。心中只道凭着龙添儿的脚步,自己仗着“惊鸿幻步”,必然可以将她拦下。哪知追出健身房后,一个左拐,脚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来不及反应,向前扑去。人在空中,定睛一看,不禁愣住,原来自己正扑倒向一个花红草绿的小花圃。

他哪里知道,龙家这座“流云别墅”,单只名字而言,已经包括了两个意思:其一,别墅是浮在空中,犹如流云。其二,却是暗合别墅中的各部分建筑可以像天上流云一样,随时随意流动。支配整座别墅的科技中心,有电脑自动化和随心控制两种选择。因为龙敬燊家业庞大,家资难计,不免要提防一些生意仇家或亡命之徒染指家人以谋取利益,所以采用电脑自动化,使得别墅内各部分建筑不时移动位置,以惑入侵者视感。若非本家之人,一旦独自在别墅内走动,那就会有如身陷迷宫,失去方向。

东方铭恩大急之下,想也不想,凭空一个“鸽子翻身”,继而双足在一株新培植的邀月花上轻轻一点,飞身扑向走廊。一经脚踏实地,运起“惊鸿幻步”,身子直如一溜烟,飞奔而出。

顷刻之间,已经到了走廊尽处。龙添儿却跑得无影无踪了。东方铭恩心急之下,不及细想,因为记得长廊转弯处,便能走上一条花间小道,接着就是一个小茶亭。所以转弯不刹身形。哪知定睛看时,却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防雨防晒通道。东方铭恩大叫一声:“有鬼!”心中只道身处一座迷魂阵中。硬着头皮穿过那通道后,又是一个左弯,却来到一条小通道上,小通道极长极亮,两侧都是白墙黄门的房间。

东方铭恩深呼吸了一下,定了定神,登时记起午间出门遇绿奴的事来,那令他胆颤心寒的一战浮现脑中,身不由己打了一个寒颤,前车之鉴不可不防。于是将运起三绝神功,遍布周身。目观六面,耳听八方,步步为营,缓缓前进。一路上暗中留心那些房间的动静。哪知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走过共有三十四个房间的小通道,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碰到。

东方铭恩站在小通道出口处,长长呼了一口气,放下心头大石。探头东张西望,心中又是揪紧。原来,左右各有五间小房,令他吃惊的是,那十个小房都是清一色草绿。和午间路过的那间小绿房一模一样,不用说,这每一间绿房之中,都有至少一个的绿奴。东方铭恩双足仿佛僵住,一时之间,觉得寸步难行。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一身豪气所掩盖。东方铭恩毕竟是一个气血方刚、志气凌云的青年。午间是被那绿奴吓了一跳,吃惊不小。但是,他身兼三绝门和天圣门数项绝技,非同小可。在不久的将来,还要独自闯荡江湖,追寻父亲。岂可被这些绿色怪人一吓便倒?那岂不是令天下英雄耻笑?想到这里,东方铭恩顿时感到信心十足,浑身是劲。阔步向右而行。

行不上两间小绿房。东方铭恩的顾虑变成了现实。一阵门声轻响,很快的,十个绿门中,走出十个绿人来。将东方铭恩团团围住,口中不住低声吼叫。东方铭恩心知这些绿奴必然是龙家的护院家丁,自忖远来是客,本来就犯不着和他们交手。如今形势特殊,只要他们不出手,自己千万不能先动手。当下打定主意,扮个笑脸,拱手一周,说道:“在下是解天优,是你家小姐带在下前来贵府做客。呃——嘿嘿!不意迷失道路,闯到各位大哥房间,打扰各位实在是不好意思!”

此言方尽,忽然清清楚楚听到一个少女娇笑的声音,但是极短暂,极轻微,显然是忍不住才笑出声来的。

东方铭恩来不及细听那声音是谁,但是心中料想必是龙添儿无疑。连忙高声说道:“添儿,你快出来!我——我——我——”本来想说“迷路”,却叫他对着龙添儿如何说得出口?一时之间也找不到适当的话说,急得脸都红到耳根上了。

哪知道等不到龙添儿出声,其中一个绿奴双臂一张,像极大螃蟹的两只大钳脚,拦腰抱了过来。东方铭恩踏开“惊鸿幻步”,斜身一让。却被在这边的绿奴一拳逼得无法,退了下来。还没有站定,又有两个绿奴一左一右,张臂合抱过来。

第87章:绿奴实堪惊

东方铭恩想都不想,双足点地,一个“旱地拔葱”,凌空飞起,越过那两个绿奴。索性一提气,左足在另一个绿奴头上一点,凭空一个“鸽子翻身”,右足在一个绿奴头上又是一点。如此一个大跨步,跃出那十个绿奴的包围。心中一喜,不敢怠慢,发足向前奔去。

那十个绿奴的反应和午间所遇到的绿奴一样,极是快捷,身手也都是轻巧灵活,眼前失去敌人踪迹,立即如形附影,像是被一阵狂风刮起的绿叶,涌向东方铭恩。

东方铭恩运起“惊鸿幻步”,提足十二成功力,几个闪身,已经出了这条“绿胡同”。来到一条花间小道上。那绿奴的身法竟然并不比他的“惊鸿幻步”逊色多少,一窝蜂似的同时涌到。又将东方铭恩包围起来。

这时,有四个绿奴手牵着手,四面八方将东方铭恩围在中心。手肘相错,同时跨前一步,手搭肩,将东方铭恩的活动范围再次缩小。另外有四个绿奴都是一个矮身,同时挥出一支绿手,望那四个绿奴腋下直捣进去。这追击、合围、出拳,一气呵成,其实只是一转眼之间的事。凭他们一拳的威力,一旦挨实,东方铭恩的脊骨内脏必然尽数被捣碎。

说时迟那时快,东方铭恩又是向上一纵,想故技重施,脱出重围。哪知双足一离地,余下的那两个绿奴一左一右,纵身,挥拳,往东方铭恩的吃饭家伙上招呼。东方铭恩惊魂出窍,避无可避,总算临危不乱,急中生智,双臂一张,抓向那两个绿拳。因为早己领教过绿拳的威力,不敢和这两拳硬碰硬。一抓正着之后,顺着他们左右击来之势,向自己胸前抓来。咋一看上去,像是他抓别人的拳头来打自己。其实,在两拳快要触体之际,身子微微向后一缩,双手在两个拳头上轻轻一按,借力抽身,腾空而起。在半空中使一个“倒转乾坤”。双掌在两个绿头上一拍,再次借力腾空,两个翻身,脱离险境。

“嘭——”的一声,那两只绿拳碰撞在一起,发出凭空霹雳般巨响。两个绿奴俱被对方击得相对仰面翻飞。却都被同伴们接个正着。

“咦——”又是一个极轻微的少女声音,声音充满惊异,好像看到什么令她感到十分意外的事情。

东方铭恩既脱重围,不敢迟疑,向前狂奔。居然没有注意到那声惊咦。

那十个绿奴嗬嗬狂吼,穷追不舍。

就在这时,在前面不远处,响起了龙太太柳琼的声音:“绿奴,住手!”

那十个绿奴闻声,同时止步。“噗噗”连声,我撞你,你撞我。饶是他们反应迅速,也不免有六七个刹不住狂追的脚步,相互碰撞在一起。

东方铭恩一个晃身,来到柳琼身前,气喘呼呼,惊魂未定。

柳琼下意识低头看双足,见他脚穿一双普通健身“人”字鞋,心中暗想绿奴们脚穿登天鞋,又经过特异训练,反应奇速,行动如风,相信当今世上无人能够逃得过他们的合围追击。这个解天优却能不用登天鞋,而逃脱出他们合围追击,这——啊——原来陈甜的话是真的。他果然不是真的解天优!如此说来——老师早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东方铭恩定了定神,说道:“龙婶,我——我只不过是想找添儿。谁知他们一出现就出手。”

柳琼抬头看看天色,淡淡笑着说:“这么晚了,你找添儿做什么?”

东方铭恩这才发觉天色一片漆黑,看样子已经是到了亥牌时分。看着柳琼暗含深意的微笑,脸上不觉一阵发烧,一时之间,嚅嚅嗫嗫说不出话来。

柳琼也不想令他太过难堪,面对那十个绿奴,挥手说:“这里没有你们的事儿了。都回房去!”

那十个绿奴都斜斜的瞪了东方铭恩一眼,转身而去,不消片刻,走得无影无踪。

柳琼迈开莲步,望也不望东方铭恩一眼,缓缓行去,说:“龙婶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们流云别墅不比其他一般家居,你初来乍到,其实不应该独自踏出房门。还好,你有功夫底子,跟绿奴他们还有回手的余地。要不然,你这时候已经被他们丢下地去了。”

东方铭恩暗想这里离地百余丈,若是摔将下去,哪里还有命在?想到这里,身上一凉,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身冷汗,连声称“是”。

柳琼接着又说:“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呢。这么晚了,你找那丫头有什么要紧的事?”

东方铭恩红着脸说道:“我只不过是想拿回那本书。”

“什么书?”柳琼轻轻的问。

东方铭恩道:“就是前几天肖影宝送给我的《东方奇侠》下部。”

柳琼神情微微一动,说:“哦!就是那半部剧本么?咦!奇怪,添儿怎么会有那本书?你怎么知道添儿有那本书?”

东方铭恩顿了顿,说道:“天优二号跟我娘到曹老师家,曹老师将那本书交给天优二号,说是交给解天优。却被添儿拿来看。我想——嗯——我想,我才是真的解天优,所以才想要回那本书。”

柳琼暗想既然曹老师插手此事,相信智雄这件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添儿这丫头也真是的。曹老师既然早已知道这个解天优不是真的,却又如此重视这本书,说要将它给这个解天优,看来这本书跟这个解天优有很大关联,你又何苦这样为难他呢?转念一想,想起女儿调皮任性,甚至称得上是精灵古怪,行事冒冒失失,又哪里料想得这个解天优不是个真货!她肯定是在想既然曹老师对于这本书如此郑重其事,这本书必然藏有什么秘密,说不定是智雄的真正下落。所以才抢去先睹为快。想到这里,淡淡一笑,说:“哦!原来是这样!反正今天也已经晚了,我看你还是回房去。明天早上我叫丫头把书还给你。”

东方铭恩苦着脸,十分为难的说道:“龙婶,你不知道,这本书对我实在是很重要。它没有出现,也还罢了!既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真是无法抑制自己!我——我一定要拿回来,现在!”顿了一顿,又重复了一句“现在!”

柳琼看着他倔强的眼神,神情为之一慑,似有所感,脸上微微一红,嫣然一笑,缓缓点了点头,说:“好!那你跟我来!”说罢,转身轻举莲步,不多时,便是一个转弯。

东方铭恩大喜过望,紧紧跟在她身后。

柳琼轻车熟路在流云别墅中来回穿梭,才几个拐弯抹角,就来到龙添儿房前,柳琼示意东方铭恩悄声躲避到一旁,便开口叫唤:“添儿,开门!”

龙添儿刚才被东方铭恩一阵呆望,一时间嫩脸挂不住,含羞而出。却忘了把书也拿出来。心中所想果真就像她母亲所想,连忙回到密室,二话不说,就把书从东方铭恩手中夺回来。这时正在仔细研读,听到母亲的声音,立时提高警惕,怕是“天优”请她来要回书。蹑手蹑脚走到门前,按了“一线天”钮,眼前的房门上便开了一道食指大小长短的空隙,透过空隙,东张西望,只看到母亲一人笑吟吟站在门前。

龙添儿长长吁了一口气,嘻嘻笑着,眼珠儿一转,却并不开门,只是撒娇:“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都十一点多了!我刚刚才睡着,却被你吵醒了。”

柳琼笑着说:“还不到十点,你就说十一点多了。看来你房里的时钟坏了。妈有些话要对你说,你还不开门?”

龙添儿不自觉用食指点了点鼻尖,忽然说:“天优,你来干什么?”

东方铭恩一怔,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没有想到龙添儿其实是在故意叫他,还道是真的解天优到了。回头四处张望,却哪里有其他的人?

龙添儿见“天优”没有动静,果然是没有跟着母亲来。心中反而不喜。嘟噜着小嘴儿,开了门,没心情细看来者还有何人。转身坐在床沿。回头一看,微微一怔,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小嘴儿一噘,说:“好哇!妈,你骗人!”

东方铭恩一见房门打开,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男子不可硬闯闺房”的大宋礼教,踏着“惊鸿幻步”,一溜烟般溜进房去,一抬头就看见那书放在床头。一个晃身过去,把书紧紧攒在手中。放在胸口,神情十分激动。

他这种异常之举,落在柳琼眼中,看得她莫名其妙的心下一惊。一怔之下,开颜一笑,说:“长这么大了,你还不知羞?抢了人家东西,还嘴硬!”

龙添儿双手插腰,气咻咻说:“妈,你看清楚了!是谁抢谁的东西?是谁抢谁的东西?”

柳琼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是啊!大家三人五目,看得清清楚楚,这时的确是“天优”抢了添儿房中的东西。

第88章:重生如一梦

东方铭恩将书紧紧抱在胸前,苦笑着说道:“添儿。这本书的的确确是我家的东西,你——你就让我先看完了吧!你如果真的喜欢这本书,等我看完了,我一定将它送给你。”

龙添儿连声发问:“它既然是你家的东西,为什么你还没有看过?为什么要等你看完了才能送给我?你把我看做什么人了?”

她头脑清醒,口齿伶俐,这一连串问话把个东方铭恩问的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只有苦笑摇头。

过了许久,柳琼打破这个僵局,说:“添儿,天优都告诉我了!这本书本来是曹扬老师给天优看的。你也知道曹扬老师的为人,他此举必有深意。你也不小了,应该知道!不要再作弄天优了。”

龙添儿闻言,心想这件事非同小可,自己再这样闹下去,说不定整件事情会变得很糟,自己要负的责任就大了。本来理屈在己,但是,小姐脾气哪里肯低声认错?当下赌气不作声。想了想,干脆合身倒在床上,背向母亲和东方铭恩,大声叫嚷着:“好好好!你们欺负人!不过是一本破书,有什么了不起?我不要了!走走走!人家要睡觉了!”

柳琼朝东方铭恩含着笑意的扁扁嘴,带着他出了女儿房间。一路无话,将他带回密室。便回房歇息去了。

东方铭恩将书抱在胸前,坐在监控显示屏幕前,久久不语。

这时屏幕还是一片模糊,不知天优二号海底一行有什么变化。

又过了许久,东方铭恩这才深呼吸一声,回过神来,颤着双手,摊开手中的《东方奇侠》第二册,翻到第二页,继续接着看。

那老人皓发白须,没有八十岁也有七十岁高龄,手上还横抱着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一路行走,却是健步如飞。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如此毫不停息,连夜赶路,行了一天一夜。

这日清晨,已经来到一个城镇小街头。

其时天色方亮,街上少有行人。那老人生怕惊世骇俗,将那青年横抱变成搀扶,故作蹒跚,缓缓前进。来到一家早起的小吃店前坐下歇歇脚,打个尖,暗想两人如此赶路,一路上多有不便。不如趁早集,雇了马车,少些儿不必要的麻烦。主意一定,见那青年趴在桌前,但听气息微弱,时疾时缓,却无性命之忧。看样子,一时三刻不会转醒。便吩咐店小二几句,起身要走。

店小二是个胆小安分的人,见他早点钱付了,却要将这不知是生是死的人寄放店中,说是要去雇车,也难知真假,不敢应承。

那老人心知他有此顾虑,也不勉强。依旧搀扶着青年,转眼间又走得五里余路程。却听身后一片马蹄声乱响。那老人回头一看,烟尘滚滚,来了五匹快骑。飘身避到一旁,双眼微微一合,心下一动,颔首想道:原来如此!难怪!难怪!难得!难得!

霎时间五匹快骑冲到那老人身边,匆匆擦肩而去。

那为首的骑士经过那老人身边时,斜睨了他一眼,双眉微微一蹙,神情极是复杂。

那老人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微微一笑,心中想道:南天镖局陆南天人称南侠,果有仁义之心。见我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还要徒步搀扶一人,便动了恻隐之心。只是此刻西门二小处境无比凶险,急于赶往相救,是以无暇照应与我。嗯!对了,我若是将他交给陆南天,于他来说,岂不是能更快一步悟得正道?

想到这里,那老人心下一清,仰天哈哈长笑。

又徒步走了约莫一里之遥,前方马蹄声响,两匹快骑迎面疾奔而来,到了那老人跟前,其中一名骑士,翻身坐过了另一匹快马。抱拳朗声说道:“这位老人家请了!小的陆醒雕、陆醉虎,奉陆总镖头之命,前来奉送劣骑!老人家一路辛苦,不妨以此代步。告辞!”说罢。调转马首,两人并骑狂奔而去。

那老人和那犹自昏迷不醒的青年并骑一匹快马。生怕那快马承受不了自己两个人之重,暗中使了一个“轻身法”,整个身躯离开马鞍约莫半寸。咋一看上去,是两人并骑,其实却只是那青年伏在鞍上而已。那马儿想必是察觉到背上之人有异,前蹄腾空,“唏——”,引颈一声长嘶。那老人哈哈大笑,轻轻拍着马颈,脱口吟道:“你我同一体,彼此在生息;悠悠无岁月,既悟——笑嘻嘻!嘻嘻!”

那马儿四蹄翻飞,朝前疾驰。转眼过了两座小城镇,一座暗幽幽、绿郁郁的高山阻挡了去路。

那老人收缰立马,远远眺望,但见那高山笔峰挺立直透入云霄之中,隐约都是一片花红草绿。忽然,前面林中几只大鹰振翅高飞,鹰啼似欲震落几朵浮云。紧接着,又有千百鸟儿展翅乱飞,啼声纷杂,显然是一群惊鸟。

那老人长眉一掀,就要纵马前往,陡然心下一动,暗道:负责追杀西门遗孤的索靖前日在客栈中已经被窝里反的金羽杀了。严如海又在和宗泰生较心计,争夺秦添儿。而雷天成身受重伤,生怕东方家人寻仇,躲了起来。此刻在追杀西门虹和西门辉的只有金羽和南宫少新二人。而他们被宗泰生‘快活散’毒伤,虽经神医贺天寿解毒,毕竟元气大伤。再则,陆南天的武功修为跟西门亮相比较,也只是稍逊一筹。西门虹他们姐弟俩既然跟陆南天会合,也便不用害怕金羽、南宫少新了!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地方救醒他要紧。

那老人稍微调偏马首,绕过那片松林,往一条羊肠山道行去。上得半山腰,往林中眺望,见林中松涛阵阵,偏东处十余株松树时不时激烈东摇西晃,显然陆南天和金羽他们正在激斗。

又行了一会儿,来到一处方圆五丈余宽的平地上。那老人将那青年放下,扶他盘坐,左手轻轻搭放在他头顶百合穴上,微一吐劲,一股玄宗柔和真气透入他百合穴中。犹如把水浇在花茎上,而使水分分散到千百根藤似的,那股真气一入百合,立即分散到太阳、耳门、晴明各大要穴,再会于承浆穴,经此四散到任督二脉上——

那青年经此一激,浑身一震——

那老人挽起他双手,左右大拇指和食指钳住他手上虎口的合谷穴,又是两股真气透入他体内。一左一右,双管齐下,穿经活穴。

过了一会儿,那青年体内三股真气分别行遍周身诸穴,同时合会于小腹气海穴。这气海穴是一个人的神之根、力之源,最是一个习武之人的绝大要穴。

那青年本来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经此三股真气会气海,顿时神回力生,悠悠转醒,缓缓睁开双眼,茫然环视周遭,最后,木然的眼神定在那老人脸上。

那老人哈哈一笑道:“好了!好了!年轻人,你觉得怎么样?”

那青年一字一字慢慢说道:“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老人笑道:“这里是千奇峰!”

那青年“啊”的一声惊咦,叫道:“什么?千奇峰?这……这,我——”

那老人截住他的话头道:“年轻人,你姓甚名谁?为何会晕倒在悬崖之下?”

那青年双眼紧紧盯在那老人脸上,忽然,惊奇的说道:“啊!老人家,原来你——原来是你!”

那老人哈哈大笑道:“不错!老夫正是南粤仙峰云鹤山庄的林三和,你我曾经见过。老夫也记起来了。你复姓东方,叫东方铭恩。乃是八大武学世家之一东方世家的少主人。”

“咦!”那青年满脸惊疑之色,道:“老人家,你认错人了。我其实不是东方铭恩,我叫解天优。那一日——”

林三和似乎恍然大悟,轻轻拍了拍脑袋,紧接着说道:“哦!对对对!你现在叫解添忧了。老夫老糊涂了,一时之间,张冠李戴,把你错当成还是以前的东方铭恩。”

那青年十分惊异望着他,问道:“老人家,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林三和脸色一正,煞有介事道:“我且问你,当日你我相见之时,老夫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可还记得?”

那青年想了想,点头道:“时隔不久,我自然记得!”

林三和颔首道:“那好!老夫就实话告诉你,你如今身临其境了!”

那青年人一副不相信自己耳朵的样子,颤声道:“这怎么可能?不!老人家,这根本没有可能!”

林三和满脸正容静静看着他,许久,这才说道:“真亦假来假亦真,一切难免要随风。年轻人,无论如何,你就是你!你还是你!你只是你!你天资聪明,人所周知。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那青年忽然双手抱头,感到痛苦的大叫道:“不!这一定是梦!这一定是一场恶梦!”

第89章:天南有侠心

林三和道:“不!你不是在做梦!更不会是一场恶梦!你是东方世家东方辰光之子东方铭恩!前日因在客栈中遇上毁家仇人雷天成,拼命之下,将他打成重伤,你一路风雨,乘胜追击。一时失足,坠落悬崖,是我把你从崖下救到这里。”

“雷天成?”那青年喃喃念了两遍,忽然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对!对!——对!林老伯,你所说的果然一点儿都没有错!雷天成这老贼由始至终卑鄙无耻,简直是天底下最最奸险的小人!当日我真是气昏了头,我……我真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可是——可是最后——”

林三和连忙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人理应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有这个想法,实在难得。可是人生如戏,事已至此,你却必须把戏继续演下去。”

那青年一怔,道:“这——”

林三和不等他把话说完,道:“你本来是叫东方铭恩,可是,因为你和秦家丫头秦添儿有过两面之缘,情愫暗生,相思难禁,便自称解添忧。意思是要一生一世爱护着她,为她排忧解难。”

那青年怔怔听他说完,闭上双眼,沉思良久,蓦的,双眼陡睁,精光四射,双拳一抱道:“林老伯的意思,我明白了!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东亚神州天南区那个解天优,而是东方辰光之子东方铭恩,同时,也就是心慕秦添儿的解添忧。”

林三和见状,哈哈大笑,点头道:“不错!果然名不虚传,你能及时醒悟,明白自己的身份东方铭恩,那老夫就安心了!”

那青年解添忧虎眉一扬,道:“为了我的事,林老伯三番两次为我指点迷津,我——呃!晚辈铭记五内,没齿难忘!”

林三和仔细打量着他,过了许久,见他神采奕奕,精神竟是恢复得这么快,心中十分惊喜,连声道:“好!”左手一探,忽然将他右手紧紧抓住,试他内息,见他经脉无阻,气血流动通畅。虽未痊愈,行动却无大碍。当下命他盘坐,教他一些上乘内息吐纳、气行周天之法。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又是晚霞满天,日隐西山。

解添忧功运一大周天,遍体舒泰,一扫坠崖时饥寒疲惫之态。从地上一跃而起,望着林三和伏地便拜。

林三和抚须微笑,连忙将他扶起,道:“天意如此,老夫不过顺天行事略尽绵力而已。说起你这番奇遇,千百万年,古往今来,只此一例。希望你不要错过这番轰轰烈烈的江湖奇遇。”

解添忧道:“林老伯请放心!晚辈知道怎么做了!”

林三和哈哈长笑一声,道:“如此甚好!那——你就去吧!”说罢,也不见他如何举手投足,一晃眼,已经到了十丈开外,如此几个晃身,便消失在黄昏山色之中。

解添忧闭上双眼,沉思了一会儿,翻身上马,俯身马儿耳边轻声道:“咱们回家!”说着,眼珠儿一转,伏在马鬃上,一动不动。

那马儿“唏——”的长嘶,四蹄翻飞,望山下飞驰而去。

奔得一个多时辰,出了一个小山村,来到一座大城镇的官道上。那马儿是匹识途老马,在官道上狂奔了一会儿,自动转入一条大街。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路上行人稀少,做小生意的大多已经收摊回家。一路过来,只有两三个铺面尚有灯光溢出,却也照得通街一片红亮。那马儿在街上东转西弯,在一扇大朱门前停下。

解添忧依然伏在马背上,微微转头,偷偷往门首上望去。只见门前一左一右安放着两只足足有千余斤重的大石狮子。石狮两侧各竖着一面大锦旗,迎风猎猎,随风飘扬,看不清旗上有何字画。在两排斗大灯笼的灯光照映下,只见门首上写着“南天镖局”四个大字。解添忧心中暗喜,忽然门声响动,吓了他一跳,连忙闭上双眼。

耳边听得有人惊咦一声,道:“陆昀,这不是醉虎哥早上骑走那只黄鬃马么?怎么——”

陆昀的声音急忙忙道:“陆训,快别说了,救人要紧!”

陆训道:“慢着!”

陆昀问道:“怎么?”

陆训迟疑了一会儿,道:“你看这人来历不明,是生是死,咱们一无所知,在这时候如果冒冒失失让他进门,总镖头怪罪下来,你我可担当不起。”

陆昀道:“总镖头以仁侠仗义,饮誉天南,人人钦佩!如果让他知道咱们见死不救,怪罪下来,那才担当不起呢!”说着,将解添忧抱下马来,轻轻摇了摇他。

解添忧假装悠悠转醒。

听得陆昀问道:“小兄弟,你是何人?”

解添忧便有气无力说道:“我……我……复姓东方,是……是东方世家……”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

陆昀吃了一惊,和陆训对望一眼,二话不说,左右搀扶着解添忧进了南天镖局。帮他坐好了在正厅的椅子上,匆匆禀告陆南天。

南天镖局和西门镖局虽然一南一西,远隔千里。但是两家的总镖头陆南天和西门亮曾多次在天下镖局联盟会上相见,也较练过手脚功夫,彼此惺惺相惜,更因性格相投,便结为知己,每每多有联系。数月前接到西门镖局惨遭神秘杀手血洗的噩讯,陆南天为之痛哭过不知多少次。亲自带人前往西门镖局查探,得知西门亮虽然力战而死,且喜西门虹和西门辉两个侄儿逃出生天。不过下落不明。陆南天为人十分仗义,虽然武功不是很高,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条血性铁汉。当下连镖局生意都给搁下来,倾出所有人马,明察暗访,追寻西门二小。一连数月,却音讯全无。直到前日得报,得知西门二小遭人追杀,逃亡到了千奇峰小松林。陆南天喜从天降,即刻赶往驰援。终于在南宫少新和金羽手中救回西门虹姐弟俩,并且将南宫少新和金羽杀了。

这时刚为两位侄儿设宴压惊洗尘毕,陪夫人郭秀姑在内堂安顿二小歇息。闻报之下,惊疑不定。

因为他在查探西门血案之时,也听说过同时发生的东方血案。曾经想过两家血案或有联系,却不知道西门亮和东方辰光同样得过百姓恩人传授武功绝学,算得上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所以也没有心思再往下细想。数月以来,他一直在想西门亮为人豪爽,深具侠义心肠,是条不折不扣直来直往的铁性汉子,又是个行镖之人,相识满天下,少有仇家。更别说是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家了。却为何会遭受如此灭门之灾?方才刚刚和西门家两位侄儿见面,见两位侄儿一路风餐雨宿、担惊受怕逃亡至此,心身疲乏不堪,不忍立时盘问缘由,勾起他们的伤心往事,所以忍住不问。

此时得知东方世家有幸存者流落至此,自然而然的,又将两家血案联想到一起。当下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走,赶到正厅。见厅上坐着一个浑身污泥的青年男子,目光黯然失神,显得精疲力尽。急趋上前,拱手问道:“这位小兄弟可就是东方兄弟?”

解添忧见他年逾不惑,目光炯炯有神,虽然身躯不算魁梧,却也手大掌厚,步履稳实,一副雄赳赳的南方大汉模样。暗喝了一声:“好一条大汉!”勉勉强强抬手一拱道:“小可正是东方铭恩!尊驾莫非便是陆总镖头?”

“不错,在下正是陆南天!”陆南天看他虽然浑身上下一片污泥,但是眉眼之间凝着一团昂昂正气,一看便知不是邪恶之徒。心中先有三分喜欢,见他又要开口,连忙又道:“东方兄弟一路劳累,不妨安心在寒舍小住一晚,如今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再则,在下也有一些重要的事,想请教东方兄弟!”当下不容他多说,吩咐陆昀带他去沐浴,安排酒菜与他吃了。便送他回房歇息。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陆南天又派人请他到偏厅用早膳。陆南天早在厅口迎接,见他身穿金边白锦袍,身躯修长,一副玉树临风的俊俏模样,比起昨日那失魂落魄模样,简直就是判若两人。陆南天喝彩一声:“好个俊俏的小兄弟!”赞得他脸色微红,有些手足无措。

解添忧趋步进厅,抬头一看,不由得一怔。

同时听得两声惊咦。桌前,西门虹和西门辉一见解添忧露面,陡然站起来。这对小姐弟曾和他朝过几次面,更有一次是蒙他相救,对他印象十分深刻。忽然在这里见到他,心中都是十分惊喜。惊叫了起来,西门辉更是嘣嘣跳跳跑将过去,拉着解添忧的手,亲热的叫道:“大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90章:两小不知因

东方世家和西门镖局因百姓恩人而结为生死之交,更因内宫恩怨而遭毁家之恨。化名解添忧的东方铭恩和西门两小既是通家之好,此刻又同是天涯沦落人,心中不由得将两小当作自己唯一的亲人,见到西门辉天真活泼,心下一酸,眼中一湿,流下泪来。抚摸着西门辉的头,道:“小辉,你们来到这里就好了。真是难为你们了!”

西门虹徐徐走到他跟前,深深一福,道:“小妹西门虹,多谢大哥援手之恩!”解添忧虽然知道他们是西门亮的儿女,西门虹姐弟却不知道跟前这位“大哥”就是父亲的生死之交东方辰光之子东方铭恩,三人相见只是在前不久的乡镇逃亡路上,而且并未通名道姓,所以西门虹才这样说话。

陆南天夫妇见到他们三人这副模样,都是一怔,心中均想西门镖局和东方世家的关系果然非比寻常,看来两家血案必然大有关联。招呼他们坐好饭罢。陆南天这才问起他们是如何相识的。

西门虹便将自己姐弟在遭追杀之际,幸好被他截下杀手,得以逃脱的事从头到尾,极尽翔实地说了一遍。

陆南天心中一咯噔,和夫人郭秀姑对望一眼,暗想听她如此说来,西门镖局和东方世家两家血案便未必有关联了。接着问及西门镖局惨遭血洗的前因后果。西门虹却是一问三不知,浑然不知为什么。只是说起她父亲西门亮最后一次护镖,护的听说是一对母女,但是,不仅他亲自出马,更是出尽局中精英,人数之多,是西门镖局走镖以来之最。如此兴师动众,足可得知,这趟镖关系重大,非同小可。出镖多日,倒是那些镖师先回来,而且大多伤残。可喜镖师们带来的不是坏消息。听镖师们说,在危难之时,幸有一个蒙面人将他们带出地牢,杀回奸官府中,会合了前来相助的江湖朋友。经过一场激战,几乎全军覆没,好在有两位神仙从天而降,点倒那些邪魔外道,要他们全部先回镖局。听神仙说,不出二日,总镖头必然会来。果如其言,父亲西门亮在第二天午时便易容而回。可是大祸也随之而来,十多名神秘杀手突然出现,血洗镖局。父亲力战而亡。整个镖局一百余众,仅得洪镖头、阿战力保她们姐弟二人,逃出生天。洪镖头和阿战昨日在松林中已经被金羽所杀。也就是说,如今西门镖局仅剩她们姐弟二人。西门虹说一句,哭一声,说到最后,已经哭成泪人。西门辉虽然年仅十一,却也尽懂人事,想起家中惨变,心中悲戚,也是低声哭泣个不停。目睹此景,纵使石造之人,也不免为之动容、流泪。

解添忧静静听陆氏夫妇和西门两小问答,联想起东方世家血案。不由得他眼眶红润,为之心酸流泪。

陆南天想起昔日故友豪气雄风,悲叹不已。沉思许久,眼中含泪道:“两位贤侄,事已至此,伤心无益。为今之计是想办法找到那个幕后指使之人,陆叔叔才好为你父亲报仇。”

解添忧闻言,本来要说“那个幕后指使之人就是宫中贵妃刘娘娘。”可是回念一想,此事关系重大,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分危险,当下将蹦到嘴边的话给咽回肚子去。

西门镖局离京城不远,所以刘妃才想到要将亲生女儿托西门镖局护送。也正因为离京城不远,所以索靖这一批人马比其余两处人马更快一步杀到目的地。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西门亮连解散镖局都没有机会,哪里有机会跟家人解说原因?因此,西门虹对于陆南天的问话,根本就无法回答得出。只是摇头垂泪,低泣不已。

陆南天见她年不过十四,又一路担惊受怕,逃亡至此,能够把整件事情说得如此,已属难得。看样子西门大哥是见事关朝廷,所以没有对小孩子说起过什么,虹儿才不知其中关键所在。冥思苦想,难明其中缘故。不经意抬头看了解添忧一眼,双眉一掀,道:“东方兄弟,在下数月前往来西门镖局途中,曾经听说过东方世家在一夜之间也惨遭血洗,无一幸存。不知——”说到这里,便住口不说。

解添忧苦笑道:“总镖头想得一点儿都不错!我东方世家血案果然和西门镖局血案关系重大,其幕后主谋本是同一个人!”

当真是一语惊人!陆南天陡然站了起来,颤声问道:“同一主谋?是谁?怎么回事?”

这话问得最是关键。除陆南天外,在场的陆夫人郭秀姑和西门二小也一样,四个人八只眼,紧紧盯住解添忧。

解添忧惨笑一声,看了看西门二小。心中将林三和所叙的事全都默想了一遍,当下将百姓恩人如何揭穿黑鹰白凤;如何化解东方辰光、西门亮、秦洪三家之间的误会;西门镖局失陷左府后,百姓恩人如何带人赶往救援;百姓恩人如何和老情人左老夫人相见的事全都转叙出来。听得陆氏夫妇和西门二小张口结舌,陆南天甚至生怕自己一个下意识的深呼吸,就会将其中精彩片断给漏了听了似的,连呼吸都给免了。

这时见解添忧停住不说,陆南天长长呼出一口气,心潮澎湃,暗想从小到大,活到如今,关于百姓恩人的事迹,不知听说过几千万件。每每都是些惩恶强,救善良,打抱不平,行侠仗义的英雄事迹。我曾经多少次想着,若能见他一面,此生也就无憾了。只可惜人到中年,一直无缘得见他老人家一面。原来他老人家居然也就是六十多年前独力铲平魔幻神宫、威震大江南北的三绝神君司徒慕云。

陆南天一时之间想了许多,却也不外是感慨三绝神君百姓恩人司徒慕云英雄孤寂的一生,倒把东方世家的血案给忘了。

郭秀姑乃城中郭学究之女,出身书香之家,虽然嫁给陆南天,多少染上些江湖儿女胸怀气概,在手脚功夫上也曾得丈夫指点一二,在江湖掌故及阅历上却还是犹如井底之蛙,这一方面自然也是她不甚过问江湖事之故。所以,虽然听到百姓恩人年逾八旬,依然能够行侠仗义的事迹,及其与情人六十余年来生死不渝的爱情始末,心下深深为此而震动,顿起敬仰欣慕之心。但是,却远不如丈夫对百姓恩人的“痴迷”,心中始终保持一分冷静,过了许久,便忍不住问道:“接着呢?”

解添忧顿了顿,接着又道:“胡小黛老前辈虽喜和司徒慕云老前辈重逢,澄清六十年前的误会。但是左思云恶性难改,生怕那个事关自己生死前程的大秘密被母亲给抖出来,恶从胆边生,居然起了弑母之心——”

一片惊叫声中,“啪”的巨响,陆南天气得陡然站立,一掌击在一只茶几上,登时将那只茶几的一角击个粉碎。大吼道:“什么?弑母?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畜牲!——畜牲!那个狗官如今何在?”

解添忧淡淡一笑,道:“在千钧一发之际,武林上传说中的云鹤四圣的聂狄二圣突然从天而降,制住左思云。正巧左思云之子到外地省亲回家,见父亲大势已去,吓得屁滚尿流,连生身父亲和亲奶奶的生死都不顾,一路跌跌撞撞逃得无影无踪。”

陆南天哈哈大笑,喝道:“好!好!——好!正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让这狗官自己也尝尝有子不孝的滋味!真是天地无私,天理循坏,见着狗官得此现时报,真是大快人心!”

解添忧接着道:“我爹和西门叔叔他们也得聂狄二圣之助,解了穴道进门来。正要手刃了这狗官,但是——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胡前辈重伤之余誓死护子,此情此景,惊天动地。左思云这才醒悟,浪子回头,去恶从善。母子同到晚年,到此时才能稍得天伦之乐。看到左思云弃暗投明,真情流露,俨然一幅母慈子孝的情景,我爹和西门叔叔他们都是铮铮好汉,堂堂丈夫,对此如何还忍得下心要左思云的命呢?”

陆南天怒道:“这不是便宜了那个天杀的狗官么?他若是在装模作样,假扮好人,那岂不是养虎为患?”

郭秀姑道:“天哥此言差矣!佛祖有言,好人做坏事是坏人。坏人做好事是好人。意思是说,好人一旦生恶念,做坏事,一步错,步步错,再要做得好就难了。相对来说,坏人一旦生善念,做好事,知道了做好事的好处,再要叫他胡来,他也不会乱来了。左思云坏事做尽,又前程丧尽,一旦醒悟,一心向善,必然不会重蹈覆辙。”

解添忧听得这番理论,似有所感,一时之间想得竟然呆了。

第91章:神鞭托镖奇

陆南天看看天色已是午时,听他说了这么多,似乎还够不上正题,干脆一句话问道:“这趟镖究竟有什么秘密?累得数百余人因此命丧黄泉。”

解添忧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就这问题的严重性上想了想,道:“总镖头,事关重大,请恕小可不敢奉告!再则——”

陆南天一怔,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解添忧道:“这件事牵连甚广,内情复杂,非同小可。为了南天镖局上下百余人的安全,总镖头实在不宜涉足此事,惹火上身!”

陆南天怒道:“岂有此理!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敢如此轻视于我。将我陆南天看作是贪生怕死、畏事无能之辈!”怒目圆睁,手臂上青筋暴涨,胸前大起大落,显然心中极是愤怒。

解添忧猛地一震,想不到他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想想果真是自己说得太直,效果适得其反,好意劝说变成了无意中伤。有心辩解劝说,却不知要如何说才好。当下急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站起来,连声说道:“我……我……不……不……”哪里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西门虹这时说道:“陆叔叔请息怒!东方大哥不是这个意思!陆叔叔武功高强,人所周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汉。但是,那些杀手的身手你也是亲眼所见,如果他们来的是二十三十个,陆叔叔未免要落个寡不敌众。那岂不是要带累镖师们?那岂不是要叫侄女儿姐弟一世不得安心?”

解添忧经她这一接口,缓了缓气,道:“虹妹言之有理!当日司徒前辈喜和胡前辈相逢,但是二人都身受重伤,一身绝世武功几乎就此废了,对此大事毕竟有心无力。所以,呃——”觉得司徒慕云将密信托与邢孤峰的事,非同小可,决不可稍漏风声。便漏过了这个“所以然”,接着道:“司徒前辈早有先见之明,吩咐我爹和西门叔叔、秦叔叔三人要尽快回家,尽可能快一点遣散家人,方可免遭鱼池之殃。他们三人均得老恩公恩惠,又兼顾及家小安危,心中纵有万般不愿,却也不得不听劝。可是——可是——那妖妇应变之快,出人意表,又兼手下都是些江湖好手,快马加鞭之下,居然容不得我等三家遣散家人,便大肆屠杀。可怜除了我父子和西门叔叔、秦叔叔四个真正知道秘密的人之外,三家竟有四百余人为此无辜丧命。”说到这里,解添忧已经是声泪俱下。

西门虹和西门辉姐弟二人听到伤心处,抱头痛哭。

陆南天夫妇见到此情此景,也不免为之唏嘘落泪。

过了许久,陆南天满眶热泪道:“东方好侄儿,你……你就实话跟我说了吧!仇人究竟是谁?我……我发誓,定要将那妖妇碎尸万段,方泄我心头之恨!”

解添忧摇摇头,道:“事关重大,请恕侄儿不敢奉告!”

“这……”陆南天为之气结,望了夫人一眼。

郭秀姑和他目光相接,脸色微微一变,苦笑一声,道:“天哥,你……你放心!你的决定,我只会支持,不会阻止!”

陆南天感激的点了点头,走将上前,轻轻握起她双手,深情地望着她,道:“秀姑,这样太委屈你了!”

西门虹姐弟四眼相对,浑然不知他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解添忧却隐隐猜想得到陆南天的决定。心头一热,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不!陆叔叔。南天镖局是你的一生心血,绝不可以说散就散。我……我也决不会带你去的!绝对不会!”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实不相瞒,侄儿之所以会到南方来,其实是我在我家遭毁之时,坠江不死,失去记忆,因听说在南方福地南粤仙峰有个仙家一般的武林圣地云鹤山庄,四位庄主人称云鹤四圣,个个都是神通广大,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所以才千辛万苦,一路南下,为的是求解身世。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见到林四庄主,得他老人家指点迷津,这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两日前巧遇毁家仇人,可恨侄儿武功低微,无法将他手刃。风雨之中一路追杀,失足坠崖,又得林四庄主相救。昨晚到此,其实是他老人家的安排。侄儿猜想他老人家之所以这样安排,是想让侄儿转告陆叔叔事情始末,好生照看西门妹妹姐弟二人。至于报仇雪恨,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善恶自有报,只争早与迟。那贼子,那妖妇,到那恶贯满盈日,便是身首异处时。”

陆南天这才知道他会在这里出现的原因,情知此事已经有南粤仙峰的云鹤四圣插手,必然能还这三家血案一个公道。他大可不必涉足其中。然而他为人极是义气,算得上是义薄云天,为了至交好友,甘抛头颅、洒热血,决不含糊。哪里只凭他这片言只语,便能将他劝住?只听他道:“林前辈的安排自然不错。但是,恶贼能够在短短数日间,连毁西门镖局、东方世家和仁心寨,定然是人多势众,而且多有好手。你若一人前去,没个照应,叫人如何放心?事已至此,我若还是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岂非太过冷血无情?岂不叫天下人耻笑我陆南天是个无义之人?”

解添忧见状,自知无法将他劝解,一想到又有一家将要为此事而弄得四分五裂,心如刀割,不觉暗骂自己昨日不该听从林三和之意,前来南天镖局。

却不知一切天注定,当时自然就想不到这一层。

这个南粤仙峰云鹤山庄云鹤四圣乃当今天下第一等的世外高人,武功固然深不可测,其琴棋书画、天文地理也是无不通晓。在江湖传说中,他们四人简直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神通广大的陆地神仙。平常无缘之人,就算是南方人,也是连南粤仙峰都还不知道在哪里,更何况是山庄、庄主们了。

只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现化名为解添忧的东方铭恩,机缘巧合,不仅上得南粤仙峰,进得云鹤山庄,就连云鹤四圣,也被他见到了大小两位。

那时林三和也曾说到,他这么做不过是顺天而行罢了。是天意叫他来见陆南天的。若非他来见陆南天,事情可能会演变成什么呢?那可能就是——陆南天听完西门虹含泪苦诉,势必要逞一时意气,鲁莽行事,结果,南陲一个小小镖局如何斗得过朝廷恶党?白饶上百余性命不说,还节外生枝,许多人要为之改变命运,连东方铭恩的一生传奇,也要为之更改。那岂不就是逆天行事?

这时陆南天执意要解散南天镖局,单身相助解添忧。解添忧苦劝不住,心中自责之余,十分焦急,却也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忽然听得大门之外一阵喧哗。陆南天眉头微皱,道:“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东方贤侄也不必再多说。”头一抬,高声道:“阿训,去看看门外发生什么事。”

陆训应了声“是”,开门去看究竟。却不料门一开,就跌跌撞撞跑进一个中年汉子来,气喘呼呼大声吼道:“陆南天在哪里?陆南天在哪里?”

陆南天夫妇快步行出大厅,解添忧和西门姐弟三人紧随在后。陆南天一见来人,猛地一惊,拱手相迎道:“原来是周神鞭周大哥,小弟有失远迎,万望海涵!”

周神鞭上气不接下气道:“废话少说!老子要托镖!而且是现在!”

陆南天暗中打量着他,心想周神鞭是天圣门敖勇的得意弟子之一,一手从天圣八艺之缚仙索中变化而来的十五节长龙鞭法使得出神入化,江湖上少有敌手。但是今日看起来,面如金纸,好像身受重伤,不知出了什么大事。想他平日仗着是天圣门下,长鞭无敌,骄横自大,目中无人,丝毫没有将我南天镖局放在眼里。如今竟然来说要保镖,可想而知,此事必然非同小可。我既然已经打算解散镖局,又何必为了他节外生枝,自找麻烦?当下请他到厅中坐定,这才说道:“周大哥来的实在不巧,小弟正好有些要紧的私事要出远门去处理。暂时停止运行镖局所有业务。”

周神鞭脸色微微一变,道:“什么?你不接?”

陆南天淡淡一笑,道:“小弟确有急事,无法分身。望周大哥见谅!”

周神鞭怒目圆睁,恶狠狠盯着陆南天,久久不语。

郭秀姑看得心惊胆颤,心知这个周神鞭武功高强,丈夫远非敌手。丈夫一旦不接他这趟镖,恐怕他一怒之下,向丈夫出手。连忙打个笑脸,道:“周大哥说笑话了。在江湖上,谁人不知周大哥神鞭大名——”

“不!”周神鞭忽然苦笑一声,脸色缓和下来,道:“周某今日前来,确是为托镖而来,而且,这趟镖保的就是——周某自己!”

第92章:稳敌巧用计

陆氏夫妇相对诧异,异口同声道:“当真?这……”

周神鞭鬼嚎般大笑起来,接着道:“你只需将周某安全送到恩师座前。待周某私事一了,周某必定登门拜谢,周某……周某愿……”想了许久,终于硬着头皮,厚着脸道:“周某愿……愿为……为奴三年!”

此言一出,陆氏夫妇大惊失色,都吓得站起身来。陆南天颤声道:“周大哥,这……这是为何?”

周神鞭想了一想,摇摇头道:“这个不必多问!周某也不会说的!”

陆南天听他这话,心中忽然一寒,感觉到南天镖局正面临着一场从所未有的大危难。望了郭秀姑一眼,目光一一滑过解添忧和西门虹姐弟三人脸上。深呼吸了一下,拱手道:“周大哥请回!这趟镖小弟接不了!”

周神鞭眼中精光一闪,问道:“为什么?”

陆南天摇头苦笑道:“周大哥武功十倍于小弟,尚且保护不了自己,小弟又有何能,保护得了周大哥?”

周神鞭一怔,突然之间感到一阵彷徨无助,暗想陆南天这话有理,自己武功远胜于他,尚且不敌于人,他哪里有能力接这趟镖?想起刚才自己的语气及承诺,心中莫名火起,觉得自己居然向他说出那种没出息的话,这实在是大失颜面的事。登时老羞成怒,目露凶光,哈哈狂笑起来。

陆氏夫妇看得心惊胆颤,不自觉移步挡在解添忧三人身前。

西门辉看到周神鞭的神色,双手不由得紧紧抓住姐姐玉臂,上下牙关打颤,低声道:“姐姐,我……我怕!”却哪里知道姐姐早已吓得呆如木鸡,浑然不觉他的说话。

解添忧见周神鞭如此喜怒无常,此时如同发疯,心中一紧,提高警惕,暗自防备。

周神鞭笑罢,把脸一沉,咬牙切齿道:“镖局保护不了人,还有何用?陆南天,老子要杀了你这个欺世盗名的小人。”双臂一张,向陆南天扑过去。

陆南天距他不过十步之遥,好在早有防备,见他身形一动,便干脆挺身而出,双拳相交,迎将上去。

一时之间,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其实论武功,周神鞭确实远胜于陆南天。但是,他刚经过一场人生骤变,本来已经惊慌失措,此刻又是羞怒交并。六神无主,心智已失。又兼成名武器十五节长龙鞭早已遭毁,赤手空拳。武功上大打折扣。

而陆南天自知不是周神鞭敌手,出手全力以赴,又兼陆家以拳法见长。而陆家拳又以刚中带柔、稳中求胜为宗旨,冷静对敌,沉着应战。他这一战可以说是以己之长,战敌之短,这才勉强斗个平手。

解添忧见状,心中担忧,暗想周神鞭拳脚功夫虽然显得有些杂乱无章,内功修为却远较陆南天为高。陆南天虽然拳法使得有攻有守,进退之间,大有神妙之处,但毕竟内力不及。每每一招出奇而出,便被周神鞭以内力一鼓,硬对硬相接,被逼了回去。看此情况,不需多久,必然要伤在周神鞭手下。看了看周遭,见身旁西门虹姐弟脸色铁青,陆夫人郭秀姑满脸焦虑。厅上不知何时站满了的镖师们、家人们人人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心中又想,在人数上,南天镖局自然是占了绝对优势,但是,人多未必有用。除了陆醒雕、陆醉虎为数有限的三、四个人,武功可能不错之外。余者武功都应该极是平常。虽然凭这些人能够制住周神鞭,但是所要付出的代价无疑是惨重的。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解添忧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虽然没有把握将周神鞭制住,但是,若是和陆南天联手,则是必胜无疑。当下大喝一声:“陆叔叔,我来助你!”话音未落,展一个“苍鹰扑兔”,扑向周神鞭。

周神鞭浑然不惧,一掌逼开陆南天,转头略斜,掌化为拳,迎击上去。

解添忧人在半空,觉得一股内力逼来,心头一凛,暗赞道:“这个周神鞭果然厉害。”凌空一个折身,双掌起时,一招“佛光普照”封住周神鞭一拳来势。

周神鞭微微一怔,“啊”的惊咦一声,下意识将身一偏,向左侧一闪,恰巧陆南天一招“风摇荷苞”,快拳如风,又如风中荷苞,巍巍颤颤闪到。便大吼一声,双手平伸,一招“大风细柳”,身如柳树,手如迎风细柳,一震三抖,一股浑圆大力反扑过去。

陆南天知道厉害,来不及将“风摇荷苞”使尽,左足往后一踏,右肩一挺,避过正面锐锋,右拳从下而上,偷偷上击周神鞭左肋。他这一招叫“雨后春笋”,有出奇制敌之意。

周神鞭神智虽然有些迷糊,但武功确是极高,岂是那么容易偷袭得了的?只见他双手一收,右掌化为爪,抓向陆南天右拳,左掌运足劲向陆南天胸前推去。

陆南天暗暗吃惊,总算是一方豪杰,颇能处惊冷静,临危不乱。右拳迅速收回,拳化为掌,当胸相交,封住周神鞭攻势。

周神鞭轻喝一声“找死!”去势不变,想要硬碰硬。却听得背后有人轻笑一声“未必!”话音未落,便觉一股浑厚的掌力临身。不由得大吃一惊,顾不得硬碰硬来胜陆南天,向陆南天虚晃一掌,将他逼退,猛一个大转身,双掌仓皇间迎去。

解添忧内力远不如他,自然不会跟他硬拼,逼得他转身之后,脚踏“惊鸿幻步”,闪身之余,挥出一招“神龙摆尾”。

“啊!”周神鞭又是一声惊叫,也不接他这一掌,借着掌风,向后一跃,紧接着又是一个大倒纵。远远在院中立定,脸上神色忽喜忽忧,上下打量着解添忧,许久,这才问道:“你是谁?”

解添忧心中大奇,猜不透他为什么会突然如此。眼珠儿一转,道:“在下解添忧!”

周神鞭望着他,喃喃念了几遍“解添忧”。突然眼中精光一闪,又问道:“你师傅是谁?”

解添忧虽然知道他叫周神鞭,却不知他是天圣门下,更不知自己刚才使的两招天圣八艺中阴阳掌上的掌法,已经被他看出来。一时之间被他问得一愣,暗想我失去记忆多时,幸得林三和前辈指点迷津,并且转授武功。说起以前,以前我的师傅是谁呢?是爹还是林前辈呢?或是谁呢?想来想去,道:“我师傅姓林。”说的是林三和。

却不想周神鞭听罢,脸色缓和下来,点点头道:“姓林?难怪!难怪!没想到林师兄的弟子有这等身手。难得!难得!”

解添忧哪里知道他口中这个“林师兄”,乃天圣门主敖勇座下第二大弟子、其身手仅次于掌剑双绝镇中州****的林星云。还道他认识林三和。忍不住又是一怔。转念一想,便知自己会错意。因为林三和和他的年纪相差四五十岁;又一个在东,一个在南,根本没有什么可能做成师兄弟。心下一动,朗声道:“莫非阁下就是家师时常提到的周师叔?”

周神鞭点头道:“不错!就是我周雁!解师侄,你师傅如今可好?”

陆南天夫妇和西门虹姐弟四人见解添忧居然和周神鞭认起自家人来,都觉得十分奇怪,但见周神鞭情绪稳定,脸色缓和。便都暗自祈祷上苍,殷盼这个周神鞭早些离开镖局。

解添忧道:“有劳周师叔垂询,恩师很好。”

周神鞭接着又问道:“你为何会到天南来?”

解添忧略一沉思,道:“师叔请回厅中安坐,师侄此次南下正是……”说着,煞有介事环视周遭一眼。

周神鞭见他脸色郑重,不知有诈,还道他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一颗心提到喉咙眼上,惊疑不定来到大厅坐定。

陆南天吩咐郭秀姑将西门姐弟俩带回房,随时准备启程。自己陪着解添忧到厅中,一来想看看解添忧葫芦里买什么药,二来防着周神鞭突然怒将起来,解添忧制止不住他。

解添忧见厅中只有三人,心中暗喜,此刻就算周神鞭再要行凶,也不怕有人伤亡了。想了想,便道:“周师叔,师侄此次前来,其实是奉了恩师之命,前来向师叔报信。没想到……”用十分遗憾的目光打量周神鞭,接着道:“没有想到,师侄来迟一步。师叔已经……唉!”

周神鞭哪里料到他只是信口开河,还以为林星云果然知道自己的事,登时怔住,惊“啊”一声,“嗖”的站将起来,呆立不语。许久,流下两行清泪,终于开口说道:“你……你师傅为什么不亲自来?”

解添忧眼珠儿一转,道:“恩师随后就到。师叔,刚才听您说,要陆叔叔保你去找师祖,这是怎么回事?”

第93章:严周如海仇

周神鞭经他提起适才之事,觉得自己居然在晚辈面前说出那句“愿为奴三年”的话,实在是丢脸已极,脸上忍不住红得涨紫,含怒望了陆南天一眼。要不是听解添忧称他为“陆叔叔”,恐怕此刻又要向他出手了。过了半晌,目光渐渐暗淡下来,长叹一声,道:“当年我和你师傅在恩师座前作别,各奔南北,距今已有八年,互无音讯。没有想到一通音讯,居然会是这样子。真是天意弄人!师叔我……师叔我实在是愧对师门,这一次给我天圣门抹黑了。”

解添忧这才知道他是天圣门下,陡然间记起当日在客栈中索靖和他那个同门师兄弟“老五”的对话来,想来这个周神鞭便是他们口中的周师弟。一时间想到胡评、索靖等所见所闻的天圣门徒来,暗道:“难怪他武功如此高强!”当下故作惊状,道:“师叔何出此言?”

周神鞭不答反问:“陆总镖头和贤侄如何称呼?”

解添忧毫不犹豫道:“陆叔叔是家父的患难之交。本是自家人!”

周神鞭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你师傅要你前来报信,却是何事?可有书信?”

解添忧暗吃一惊,想到他此刻孤身负伤,十分狼狈,必是遇到大强敌,便顺着他刚才的话,道:“事情紧急,恩师根本来不及写信。恩师跟我说,大对头已经来到天南,必然要找周师叔晦气。所以叫我星夜赶来报信。没有想到我刚到这里,就碰上周师叔来找陆叔叔。”

周神鞭闻言,深信不疑,又是长叹一声,道:“唉……这也是天意!要不是为了那个姓秦的小丫头,廖楚城原本也没有那么快就能找上周家。”

此言一出,解添忧大吃一惊,不用说,他口中这个“姓秦的小丫头”必然就是秦添儿,然而这个“廖楚城”究竟是何方神圣呢?当日在客栈中,他曾经听贺天寿和珠儿师徒说起过“秦添儿在廖楚城身边”。料想廖楚城和秦添儿之间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当下强忍住心中震惊,问道:“廖楚城?他是谁?”

周神鞭用异样的目光望了他一眼,缓缓的道:“无回谷中的人一向藏形匿迹,极少在江湖上行走,这也难怪你没有听说过他了。”

“无回谷?”陆南天忽然惊呼起来,他是走镖之人,江湖上什么地方有什么帮派,他无不知晓。知道这个无回谷从来就是有去无回的武林地狱,数十年来曾有无数武林高手进去一探究竟,但都是一去不回。最最是江湖人谈之色变之地。

解添忧心中一动,暗道司徒前辈和胡前辈重逢之时,曾经说过他们的二师叔带着弟子们隐居在无回谷中。听他如此说来,这个廖楚城是无回谷中的人,自然也就是三绝门人无疑了。其中还有一点可以证明,那就是秦添儿得廖楚城传授三绝门威震武林的暗器“雪花针”。然而,这个廖楚城和周神鞭究竟有什么恩怨呢?这会不会是三绝门和天圣门之间的恩怨呢?

只见周神鞭对于陆南天的反应好像毫不放在心上,接着又道:“那天秦添儿为了躲避地狱使者宗泰生,假装作与家人失散的弱质女子前来我周家借宿。我……”顿了一顿,续道:“我见她可怜,便让她寄宿一晚。岂料第二天,宗泰生就上门生事,我周雁身为天圣门人,如果容他放肆,岂不弱了我天圣门的威名?和他纠缠一天一夜,虽然将他赶走,我却一时大意,中了他的暗算。”

陆南天和解添忧对望一眼,都是惊奇不已,心中均想难怪他搞得如此灰头土脸,原来是碰上了宗泰生。这个地狱使者是毒中圣手,心狠手辣,所使毒物毒性极强,中者不出一时三刻,必死无疑。兼之使毒手法出神入化,令人防不胜防。中了他的暗算,本不出奇,奇怪的是,周神鞭中了他的毒,还能活到现在。莫非是医中圣手贺天寿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

周神鞭紧接着道:“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赶走宗泰生,廖老贼就出现。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就是廖老贼,因为他说是为劣徒秦添儿而来。可是秦添儿这个臭丫头早在我缠住宗泰生之时,便偷偷溜走,去向不明。他看我的脸色,居然知道我中了剧毒。这老贼当时想必也不知道我是天圣门人,居然为我解了毒。但是在交谈之间,都知道彼此身份。你也知道本门和无回谷以前的恩恩怨怨。我和廖老贼一旦知道彼此身份,自然是大打出手。我终于被他趁虚而入,伤成这副模样。廖楚城这老贼无耻起来,竟然命手下将我周家一家大小抓回无回谷。要我在一个月之后,跟恩师一同前往无回谷要人。我……我为了赶在一个月内请得恩师到来,所以……所以才急急来请陆总镖头伴我一程。”

解添忧看了看他,脸上不动声色,心下暗想看他有时说得吞吞吐吐,显然言不尽实。再说,廖楚城限他一个月后和敖勇同到无回谷,他如果要赶时间,大可单身启程,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前往天圣门总坛。又何需请保镖护送?看来必然是还有谁在追赶他,他才如此惊慌失措,想到要请保镖。

陆南天心中所想和解添忧不谋而合,脸上半信半疑,介于周神鞭此刻心慌意乱,不敢发问,而令他精神再次失常。

周神鞭说完,匆匆望了他们二人一眼,左手捂着胸口,轻轻咳嗽,脸上微皱,显出十分痛楚的样子。过了许久,苦笑着又说道:“贤侄,看你武功已经尽得你师傅真传。你师祖他老人家如果知道了,必然大为高兴。嗯!咱们不如就此别过陆总镖头,回总坛去。你也可顺便去拜候他老人家。”虽没半个“求”字,言下之意,却已昭然若揭。见解添忧武功在陆南天之上,便要他护送自己。

解添忧心知肚明,暗暗发笑,想道:这个周神鞭实在也是可怜,本来是该帮帮他,可是,无论怎么说,我终究也算是三绝门人。我岂可胳膊往外转,帮你们天圣门去找三绝门晦气?再说,我爹如今下落不明,又兼家仇未报,哪里有空管你的闲事儿了?正想想个办法推掉,岂知——

就在这时,蓦的,门外又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门上“喀喇”一响,被人一拳打了一个大窟窿,轰然倒下。与此同时,一条宽大的身影掠进门来。人还没有站定,便听他喝道:“姓周的,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快把人交出来,要不然,老子拆了你的骨头!”只见他来势极快,说话之间,已经闯进大厅。

周神鞭脸色大变,身不由己退到解添忧身后。

解添忧定睛一看,登时怒目圆睁,喝道:“原来是你!严如海!”

那人本来只盯着周神鞭,这时向他斜睨过去,猛地一怔,忍不住问道:“你还没有死?”原来他果然就是混世金刚严如海。

当日在客栈之中,东方铭恩追杀雷天成而去。本来白显龙和贺天寿都是性格温和,行事谨慎之人,不想和朝廷对敌。但是,严如海仗着自己这边有五个人,身手俱属一流,便欺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又被他们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于己方大大不利。暗中偷袭,伤了白玉堂,惹得白显龙大开杀戒。白府神龙在中原武林,论名声虽然不及百姓恩人、天圣敖勇,却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一旦真的发怒,严如海等区区五人,哪里是他的对手?一场恶斗下来,那四名手下命丧在白显龙掌下。严如海看到情势凶险,早一步逃之夭夭。白显龙为了孙儿白玉堂伤势,自然不去追杀。严如海也是想到这一点,这才没有逃远。

他没有逃远的原因是:第一,不敢违逆刘贵妃之命,空手回京;第二,迷恋秦添儿美色。两个原因合成一个动机,暗中查探秦添儿踪迹。

不久就被他查出秦添儿为了逃避地狱使者宗泰生的纠缠,藏身周府。

宗泰生上门要人,周神鞭当时哪里知道秦添儿的底细?只是一心想要得到美人的芳心,对头就算是地狱使者,也要斗上一斗。总算不愧为天圣门人,赶走了宗泰生,却也难免中他暗算。

严如海趁二人相斗之中,搜遍周府,要找秦添儿,却没有找到。他只见秦添儿进周府,没有见她出来过。暗想定是被周神鞭藏在密室,正想现身质问周神鞭。但是这时廖楚城已经出现。

廖楚城因为被秦添儿偷走了一本武功秘籍,逼不得已一路追寻,恰巧找上周府。

周神鞭说明秦添儿早已离开,去向不明。

第94章:掌法不容轻

廖楚城替周神鞭解毒,探知他是天圣门人,想起早年跟天圣门主敖勇的一笔旧账来,要迁怒于周神鞭,终究有损自己颜面。故而只是叫周神鞭带个讯给他师傅天圣门主敖勇,说明彼此一个月后在泰山之巅相见的话,然后就走了。

严如海在廖楚城离去之后现身,逼问秦添儿下落。

周神鞭虽然确实是将秦添儿藏了起来,却不知道秦添儿早已独自离去。仗着自己是天生门人,带伤来斗严如海,却哪里是人家的对手了?连西岳严家混世金刚严如海的大名都没有问,就被人家伤了。

因为秦添儿对于严如海来说,的确十分重要。严如海趁虚而入重伤了周神鞭,为了逼问秦添儿下落,居然将他的家眷一一残杀在他面前。

周神鞭终于在家人誓死缠斗严如海下逃得性命。周神鞭遭此人生大变,六神无主,想到了廖楚城的话,便要逃往天圣门总坛,这样既可将话带到,又可顺便将家中惨变说与师傅,可以求师傅为他一家报仇。在路过南天镖局时,忽然使他灵机一动,想要叫陆南天护送他一程,有人护送,或许可以抵挡严如海追杀。没想到求保未毕,严如海就找上门来了。

严如海性格残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既认定秦添儿被周神鞭藏起来,哪容他逃脱?追踪到了南天镖局,没想到却遇上现化名为解添忧的东方铭恩。

因为雷天成和严如海是一丘之貉,故而解添忧见到严如海就如同见到雷天成,这时听到严如海如此问,哈哈一声朗笑,眼中凶光大露,恶狠狠道:“严如海,你信不信,今日我就要杀了你!”

严如海仰天狂笑,说道:“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说出来,叫人笑掉了大牙。今日老子就先要了你的脑袋。”

周神鞭在解添忧身后低声道:“好贤侄,你认识这个杀人狂魔?他……他的武功很厉害,你要小心!”

严如海微微一怔,道:“什么咸值甜值,在老子眼里都是一文不值!你今日不将你祖奶奶交出来,老子……老子活剐了你!”话音未落,已然扑将过去。

解添忧守着天圣阴阳掌的精义:“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见他周身洋溢着浓浓杀气,衣襟风起,情知一战只在顷刻之间,不敢怠慢,抢身上前,一招“利掌断金”,望他项上直切过去。

掌风临身,其利如刀。严如海陡然一惊,不敢小鄙,右掌往上一封,左掌一招“直捣黄龙”,按向解添忧胸前。

解添忧不将招式使尽,左掌横切,右掌回勾,顿时将“利掌断金”变为“攀天取月”。

严如海是会家不忙,双掌当**错,划出一圈掌影,单凭划出时浑厚的掌力已经逼得解添忧翻身倒退。他得势不饶人,乘胜追击,依旧是仗着那圈掌影,硬逼过去。

解添忧内力远不如他,不敢和他硬对硬较掌力,借力后退了两大步。但是仍然感到掌风有如一大团棉花直捂过来,其势并不因倒退而减弱,而是步步紧逼,越来越强。暗自惊慌,一招“道消魔长”,将身一挺,双掌按在掌影壁上,却不是运起周身功力和他较劲。而是迅速向左一引,同时后退了一大步,继而转向右引,后退一大步。如此交错引退了三回,猛地暴雷般大喝一声,唤起周身功力,布满双臂,双掌一反之后,猛推出去。

严如海正自得意之间,被解添忧三引三退,空有一身绝好武功,竟然感到有心无力,无法抵挡,身不由己随着前移。微微心慌之际,心神为之一分。骤然间听得大喝之后,迎面扑来狂洪般的掌力。一时之间为之窒息,当下不及细想,使一个千斤坠,随后劲鼓双臂,双掌交叉护胸,硬接了解添忧双掌猛击。

解添忧得此先机,岂肯放过?一招使尽,紧接着便是一招“地狱流星”,掌风暴起,呼呼声中,掌如流星点点,将严如海裹在掌影之中。

严如海在投效朝廷之前,人称混世金刚,身为西岳严家中的第一高手,在江湖上确实称得上是第一流高手,胜过他的人真是寥若晨星。自然不是解添忧的一招“地狱流星”就能伤得了的。他的成名绝技本是由严家七十二路劈山刀法中演变而成的小劈山刀法。因为本来的劈山刀法所配的武器是严家特制的丈二长金龙大刀,他嫌大刀笨重难携,避重就轻将它改为一般刀刃。然而此时他为了追赶周神鞭,竟连兵器都没来得及携带。将就着施展开严家的少林金刚掌,配着自幼练就的内劲,其威力也是惊人。几招手忙脚乱过后,稳住身形,仗着一身功力,逐渐扳回了劣势局面。

解添忧功力虽不及于他,然而天圣阴阳掌毕竟非同小可,招式精妙之处远非只以刚猛著称的少林金刚掌所能比得上的。再加上解添忧巧用自身功力,时实时虚,变幻莫测,令人防不胜防。转眼二十余招过去,居然和严如海打得难解难分,不分上下。

陆南天哪里料到解添忧小小年纪居然身怀这般出神入化的掌法,看得他目瞪口呆,愣在那里。

周神鞭也是看得张口结舌,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心中暗道:这个解师侄年纪轻轻居然能将本门掌法练到这般火候,真是难得!就此掌法,已经完全胜过林师兄自己使出来的了,要超过胡师兄,那是指日可待的事。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要是师傅他老人家知道了,不知要多么疼他?我真是枉为他师叔!

正自感叹之间,忽的听严如海大喝一声,使出少林的大力金刚掌来。其曾祖严钦道本是少林俗家弟子,艺成下山,为一代游侠,后定居西岳,继又潜心少林武学,在少林功夫的基础上,强调以伤敌制胜为主,故而严家少林武学偏向刚猛霸道。因严如海久战解添忧不下,觉得脸上无光,索性全力施为,更将严家威力最为霸道的大力金刚掌施展开来。

解添忧感到压力陡增,对方掌风有如狂飙般卷过来。忍不住喉中一甜,就要喷出血来。好像连呼吸都有点儿困难。勉强支撑几招,便觉力不从心。慌忙之间,一招“佛光普照”,紧紧罩住自己。

严如海已然存心要将他立时毙于掌下,在强阻之下,劲运双臂,掌掌推拍向解添忧身上。顿时将他万试万灵的绝妙守招强行攻破。“嘭”的一响,一掌拍在解添忧身上,将他拍得横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解添忧内力远不及他,终于被他强行伤了。被击得气血翻腾,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狂喷而出。身如断线风筝,这一摔着实不轻,神志几乎为之迷糊。好在一身内力未曾被他一掌震散。略一调气,便自跃起。忽然心中一动,叫道:“秦添儿,你来得正好!”

严如海主要目的是为了秦添儿,想也不想就循声望去。却哪里有秦添儿的踪影?冷冷笑道:“小子,还想耍什么把戏?”

解添忧趁着这个极短暂的时间,默默调运了一个小周天,也不搭理严如海说话。忽然踏着“惊鸿幻步”,迅速扑向严如海,同时喝道:“地狱流星!”还没扑到他跟前,已然将这一招使尽。紧接着,双掌齐拍,又是“地狱流星”的起手姿势。

严如海哈哈一笑,说道:“怎么?就这点本事?”不等他扑到,径自迎将上去,一招“苦海无涯”,掌风有如怒海狂潮,卷了过去。满以为这一招必能将他打个内脏俱碎而死。岂料解添忧猛地收回双掌,就地一旋,转到他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周身内力,汇于双掌,三绝翻云掌的起手式“化雨式”施展开来,掌掌如雨滴点点,没头没脑击在他背上。不由得大吃一惊,待得回身招架,已然落得个下风,在“化雨式”下节节后退,狼狈不堪。

原来,解添忧自忖与他正面对敌,功力悬殊之下,根本没有胜算。暗生一计,假装自己所学已到尽头,招式使老,其实暗中未含内力。待他大意冒进之际,出其不意,集周身内力,使出和阴阳掌浑然不同的翻云掌来。

化雨式本是翻云掌法精华所聚,在中原武林中未逢敌手的天圣首徒掌剑双绝镇中州胡评,在“化雨式”下尚且难免断臂之厄。论身手、名望,严如海哪里是胡评之比?好在解添忧的修为也远远比不上当日的司徒慕云。严如海才得以回身来招架。

周神鞭一怔,惊异道:“贤侄,你从哪里练得的三绝门掌法?”

陆南天暗道:难道他现在所使的就是从云鹤山庄学来的三绝翻云掌法?若非我亲眼所见,哪里肯信天下有这么厉害的掌法?东方贤侄有这等缘法,真是得天独厚,羡煞人了!

第95章:绿奴战何因

看实力,严如海在武功修为上占优势,解添忧却是以轻快精妙的掌法占上风。二人这一战好像到现在才是刚刚开始,一时之间,掌声如雷,掌风如飚,劲气四溢,杀机重重。

看招式,解添忧招式一成不变,严如海招式层出不穷。解添忧快似电光火石,严如海势如泰山压顶。

这一战,双方实力虽然悬殊,却打得昏天昏地,难解难分!

便在这时……

便在这时,《东方奇侠》忽然从东方铭恩手中迅速滑了出去。

东方铭恩回头一看,却见龙添儿神色慌张地将书卷成一卷,塞进袋中,眼光晶莹,好像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心中大奇,问道:“怎么啦?”

龙添儿轻哼一声,将他从沙发上拉起,紧张地说:“赶快跟我走!”

东方铭恩正看得入神,一心只想知道解严战果及以后的事情,哪里肯这样子糊里糊涂的跟她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略一使劲,甩脱龙添儿的手,道:“去哪里?”

龙添儿顿了顿脚,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又拉起他的手,忍不住那两行清泪,已然顺颊而流,又说:“赶快跟我走!”

东方铭恩见状,感觉得出她确实是有紧急事情。好奇心更盛,暂时将解严一事放下。柔声问道:“添儿,出了什么事?”

龙添儿拭干眼泪,紧紧握着他的手,使劲往门外拉,说:“现在没有时间说了,以后我再告诉你!”

东方铭恩不敢再做挣扎,惊异不定的被她拉出密室。

一出密室,自然就是健身房。龙添儿忽然脸色大变,怔怔站定,声音颤抖地说:“你……你们让开!”说着,反倒拉着东方铭恩退到密室门口。

东方铭恩抬头望去,猛地一惊。原来这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更令他吃惊的是,健身房中站着昨晚碰到的那些绿奴,此刻他们都虎视眈眈的瞪过来。

龙添儿情知他们已经不听自己的话了,银牙暗咬,干脆退回密室,关上大门,失声哭起来,一边彷徨无助喃喃自语说:“怎么办?怎么办?”

东方铭恩被她闹得满头雾水,用力摇了摇她双肩,连声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

龙添儿犹如带雨梨花的指着监控显示屏幕,说:“我爸爸已经答应和游家兄弟联手,要二号把你取而代之。那些树人要来杀你了。”

东方铭恩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想了许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经在忽然间变得十分危险,甚至可以说是四面楚歌。望向屏幕,只见天优二号不知何时已经在四海大厦企划部,正从秘书黄晴瑶手中接过一叠文件,正经八百审阅着。游梓欣在他身边帮忙,神色之间虽然有些心不在焉,却并无什么异状。心中便有点儿半信半疑起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龙添儿自知情况紧急,根本没有时间跟他解说其中细节,略一思忖,说:“外面那些绿奴,是苏谨花了十五年时间调配培养而成的。听他向我爸爸介绍,这些绿奴是由松树树精输入人体,使得人体基原变异,变成像松树一样长青,像松树生命力那么坚毅及充满韧性,还有极强韧的再生能力。个个几乎是长生不老的金刚不坏之身。更兼他们身上都有最先进的科学设备。你这样单枪匹马、赤手空拳,根本不可能在他们的包围下逃生。这……怎么办才好呢?”说着,急得又哭起来。

东方铭恩见她为了自己的安危,如此心急彷徨,心中甜滋滋的,却没有想到龙添儿其实是在为解天优担心。内心已经完全相信她所说的,心下不由得惊骇不已,暗道:难怪他们那么厉害!我虽然身兼天圣、三绝两大门派的绝技,想要仗此离开,只怕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当下问道:“天地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难道就没有破解他们的办法?”

龙添儿道:“本来他们木性喜水土怕金火,却不知苏谨给他们装了什么东西,变得什么都不怕了。”

东方铭恩在绿奴手下吃过两次亏,双眉紧蹙,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无计可施。

这时,那些绿奴们已经破门而入。嗬嗬怪叫声中,步步逼近他们。

龙添儿娇生惯养,刁蛮任性,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时却花容失色,色厉内茬娇喝:“你们赶快给我出去!”

绿奴们看都不看她一眼,逐渐散向四周,成合围之势,围向东方铭恩。

东方铭恩见已经势成骑虎,悄声对龙添儿道:“你赶快出去把车开来。我不会有事的。”

龙添儿见识过他们的身手,哪里肯在这时离他而去?坚毅的摇了摇头。

东方铭恩对她的关怀,感到无以为报,当下不再迟疑,猛吸一口气,踏开“惊鸿幻步”,冲向他们。

绿奴们倒是没有想到他敢这样做,一怔之余。却见东方铭恩左足一顿,身子忽然腾空而起,右足在其中一名绿奴头上轻轻一点,借力上窜,凌空翻身,落身已经在门口。这个起落,只在一眨眼之间。他已经夺门而出。

对此骤变,众绿奴大感意外,都掉头急急追赶出去。

龙添儿哪里料想得到这个“解天优”是个错魂之人。见此身法,有点儿怀疑自己的眼睛似的,揉了揉双眼,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不禁惊喜万分,也快步出门,寻那天骄小飞车去了。

东方铭恩这一次是慌不择路,管它什么去处,都是先踏着“惊鸿幻步”跨过去再说,丝毫没将流云别墅中的路径流动看在眼里,转眼之间已经穿过两条通道。

众绿奴也毫不含糊,如形附影,紧紧追赶,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如此一追一赶之势,并没能支持多久。因为东方铭恩凭仗着一口真气,终要在匆忙间换气。而众绿奴穿着登天鞋,快速追赶,毫不费力。再追过一条走廊,来到一个五六十平方米大小的绿草地上,便被他们追上。

因为有了两次交手经验,东方铭恩自然不敢跟他们正面交锋,只是运着“惊鸿幻步”在他们之间东冲西突。不想这样一来,倒是歪打正着,巧用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法。每每两方各有一个绿拳挥过来,便抽身而出,让他们自个儿打自个儿。顿时之间,轰轰两拳相撞之声,卟卟两人相抱之声,此起彼落,响个不停。

但是,绿奴有十个之多,反应又都是奇速,东方铭恩要脱身也是休想。或者可以换句话说,长此下去,东方铭恩必然会精疲力尽,死在他们手上。

正自苦苦纠缠之际,忽然听得一声轻喝:“全都给我住手!”听声音,不是龙太太柳琼还会有谁?

东方铭恩大喜,心想前两次遭到他们攻击,都是被她一喝即止,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岂料那些绿奴对她的话居然不理不睬,一心一意要将东方铭恩毙在绿拳之下。一个恍惚,被绿拳击中左肩,疼得他把脸皱成苦瓜形,忍不住呻吟一声。

柳琼气得脸色微红,回身便走。不多时,见她带着一个脸色木然、身躯魁梧的中年男子同来。

那中年男子看到绿奴们虽然将东方铭恩围得密不透风,却奈何不了他一分一毫,双眉微微一掀。

柳琼说:“苏先生,你看他们都疯了,我叫他们停下来,他们就是不听话。天优是我们龙家的客人,我不希望他受到这些绿奴的伤害。请你赶快叫他们住手!立刻住手!”这话说得很明显,那中年男子便是绿奴的培造者苏谨。

苏谨淡淡“嗯”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默默不语。

柳琼大怒,问:“苏谨,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谨淡淡说:“龙太太,我苏谨已经将绿奴送给龙先生,绿奴的行动已经完全由龙先生来支配。我根本无权过问,无能为力。”

柳琼说:“胡说!敬燊的为人,你会不清楚?他怎么会作出伤害别人的事情?肯定是他们身上出了问题。你是他们的制造者,你自然能够让他们停下来。你如果还当敬燊是朋友的话,你应该立刻让他们停下来!”

苏谨轻“哼”一声,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敢情自知说不过柳琼,干脆闭口不说话。

柳琼怒“哼”一声,知其为人深沉莫测,孤僻冷漠。多说也是无益。心中一动,启动和丈夫龙敬燊的双方联系系统,说:“敬燊,咱们家的绿奴全都疯了,要打死天优。苏先生说是你的意思,你赶快叫苏先生让他们赶快住手!”

龙敬燊的声音在柳琼耳边响起:“阿琼,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我回家,再跟你说。你赶快回房去。”

柳琼一听这话,登时怔住,苏谨说得没错,绿奴门这次行动是得了他的指示。当下就问:“为什么?我要你现在就说!”

龙敬燊略一沉默,说:“他已经不是解天优,他现在只是一个侵入咱们流云别墅的不速之客。咱们必须采取自卫行动,所以……我才叫绿奴清除这个入侵者。”

第96章:有我你放心

柳琼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说:“什么不速之客?什么入侵者?他可是跟你做了几十年朋友的解智雄的亲生儿子解天优啊!”

龙敬燊传来一声低沉轻哼,说;“别说了!那里很危险,赶快回房!”

柳琼跟他做了二十多年夫妻,一直以嫁到一个为人温文仁厚的丈夫为自傲。没想到这时竟然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太意外了!她深知他从来说一不二,决定了的事绝不更改,毫无回旋的余地。将心一横,说:“好!你没有办法让他们停下来,那就让我来。”当下快步往绿奴的包围圈行去。耳边传来龙敬燊催她赶快回房的声音。她索性切断了联系系统。

嗬嗬怪吼声中,绿奴们打来打去,总是打在自己人身上,虽然筋骨并无大碍,打得多了,也觉得手脚酸麻,浑身疼痛。

而东方铭恩仗着“惊鸿幻步”,有时避重就轻应一招,有时移花接木架一下,初时倒是应付自如,时间一长便觉有些心浮气躁,力不从心。

呼呼拳风之中,绿影白影,来回穿梭,变幻不已,犹如一个巨大的拌土机在迅速搅拌。在此声势之下,根本容不得有谁走近。

柳琼渐渐地走近他们——

一步一步地接近——

更加接近——

苏谨忽然大喝一声:“住手!”随后又极快速的、极低声的咕哩呱啦说了一句话。

绿奴们登时都停了下来。

东方铭恩顿觉压力一松,不敢迟疑,奋力腾空一跃,纵身一个起落,来到柳琼身边,喜道:“多谢龙婶解围!”

柳琼连忙低声说:“跟我来!”引着东方铭恩匆匆转入一个拐角。

忽然——

东方铭恩陡然觉得身后异风响动,不及细想,将身左移,不及转身,反掌一招“偷天换日”拍向背后。不料身形未定,忽觉后领一紧,被人抓住。紧接着腰间一紧,已经被人拦腰抱住。

这偷袭、躲避、拦腰紧抱,一气呵成,根本不用三秒钟。

原来苏谨喝止绿奴之后,又低声密语,暗中指示绿奴突袭。东方铭恩一时不防,便被紧紧抱住。

柳琼回身惊呼,只见抱住东方铭恩的绿奴双臂使劲束紧,筘得东方铭恩脸色涨得红紫。看来一时半会儿,东方铭恩就要死在绿奴手中。不由得又惊又怒,快步上前,朝苏谨连声说:“你快住手!你快住手!”

苏谨仿若未闻,脸上一片漠然,默默转身就走。

柳琼气得浑身颤抖,却又无计可施。眼看东方铭恩就要命丧绿奴怀中,蓦然——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条人影从柳琼身后迅速转了过来,一道强烈耀眼的白光在来人抬手之时,射向紧抱东方铭恩的绿奴左手手肘。那是一道强热激光。强热激光一旦触体。便见绿奴惨吼一声,松开手来。

东方铭恩徒具三绝、天圣两大门派的绝技,在绿奴怀抱之中,一丝力道都使不上来。垂死在即,得此良机,喜从天降,猛地一个旋身,双掌奋力往绿奴胸前印去。因有前车之鉴,所用力道是属阴柔之力。咋一看上去,仿佛是将绿奴轻轻推开,其实在双掌触及他胸口之时才将劲力使出,如此一来,劲力登时透入绿奴体内。

紧抱他的那个绿奴本已被突其而来的强热激光所伤,手足无措之际,又遭此重击,整个如钢躯体顿时离地仰飞出去。“轰”的一声巨响,摔在地上。但是,龙添儿先前曾经说过,绿奴的躯体几乎是金刚不坏之身。连遭重创之下,重摔在地,却在不及眨眼之间使一个“鲤鱼打挺”,跃翻起来。口中嗬嗬狂吼,迅速扑向东方铭恩。

东方铭恩哪里料想得到他这么骁勇?眼看扑到,连忙一个“惊鸿幻步”,踏了开去。

几乎与此同时,又是一道激光闪到,射向那绿奴口中。

那已经受伤的绿奴正张口狂吼,这一道激光又是奇快、奇准,登时射入他口中。这第二道激光比起第一道来,不知要强狠霸道几十倍,居然在射入口中之后,直透过腔壁,穿过后脑勺,余劲未息,更射向在他身后的另一个绿奴。将那另一个绿奴的左臂射穿后,射在一堵墙上,这才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抱紧东方铭恩到这时,说时迟那时快,整个骤变过程只在眨眼之间。

只要是血肉之躯,就算能将整个表面都练得金枪不入,都护得铜墙铁壁,但那口腔之内至五脏六腑、血肉肠管,却终究无法造就成像表面一样的护体功能。

先前那个绿奴第三次遭受重击,这无疑是致命一击。当下悲嗷半声,仰面轰然倒下。随着脑浆从伤口渗出,一命呜呼。

左臂受伤,另一个绿奴也是狂吼一声。却慑于来人的强猛激光,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和其余八个绿奴一同紧紧盯着来人。

苏谨听到绿奴悲吼惨呼,似乎心中一惊,回身看那来人。

就在这时,东方铭恩和柳琼已经异口同声惊喜叫了起来:“添儿二号!”

原来使用强热激光伤绿奴的居然是智能仿真人添儿二号。

苏谨住在龙家二十余年,自然知道这个添儿二号是在龙家搬入新居流云别墅时,陈氏科技用作为贺礼的机器人。虽然表面是为了讨好龙家而特意制成的龙添儿俏模样,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是它表情木纳,语言呆板,行动迟钝。一看便知,它不过是陈氏科技一个普通产品。所以一直以来没有注意过它。没有想到,在这紧要关头,居然被它杀了一个绿奴。看来陈氏科技早已知道会有这件事发生,所以才会将它安排到龙家。其原因必然是陈甜的老师、有预知能力的“生命之父”曹扬先行告知及指示,一想到曹扬已经插手此事,苏谨心中又惊又怒,却不形于色,漠然看了死去的绿奴一眼,抬眼静静看着添儿二号。

却见添儿二号拍拍胸膛,嘻嘻一笑,说:“有我在,你放心!”说着,挺身挡在东方铭恩和柳琼前面,左手食指向那伤了左臂的绿奴一指,一道激光从指缝中射出。别看它平日里行动缓慢,抬手射光这个举动却是快捷无比。

那受伤绿奴反应也并不比它慢,早在它抬手之际,怪叫一声,侧身避过。在他怪叫声中,其余八个绿奴立即向四面八方分散出去。在大范围内包围着东方铭恩和柳琼、添儿二号。

添儿二号一指不中,迅速的,又是一指。然而,还是被那受伤绿奴一侧身便避过。如此一连指了五、六次,都被他东躲西闪避开。敢情这个机器人还有喜怒哀乐的常人情绪,当下提高声音生气地说:“我要杀你,你躲什么?”说着,左手紧握成拳,忽的五指同时伸张开来,五道激光成扇形疾射而去。这样的射击方法,射击目标自然不会只是那个受伤绿奴,而是包括他在内的五个绿奴。这样发射,显然大出绿奴们意料之外。顿时又有一个绿奴被射中右肩。

苏谨看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半闭着眼,低声咕噜瓜拉说了一些话。

九个绿奴同时大声怪吼起来,从四面八方同时往东方铭恩他们扑到。

添儿二号左脚一旋,将东方铭恩和柳琼绊倒之后,双手平伸,上半身作三百六十度快速大旋转,十道激光从十个指尖中激射向四面八方。恰似作了天女散花势。登时又有三个绿奴伤在激光之下。添儿二号并不恋战,在大旋转后双手在东方铭恩和柳琼衣领上同时一抓,若无其事提将起来。也不见如何举手投足,已经直挺挺腾空而起,纵到半空之中,双肩都打开一个直径约十厘米的圆孔,圆孔中各伸出一支精钢扇骨,从扇骨中分出四小片特制钢片,旋转起来。犹如两架直升飞机在做平衡飞行。

只一眨眼间,已经远远飞离这个凶险之地。

东方铭恩只觉身子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轻飘飘在二丈高的半空中飘移。如此感觉极像当日左骅和林三和在演司徒慕云战****之前,被他们架着到庄后广场时的感觉。心神为之一分,脑海隐隐之间觉得这个添儿二号是他们其中一个人变成的。

柳琼自添儿二号现身相救之后,一直没有说话,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味道。既怨丈夫无端起恶意,又恨苏谨对她的无礼,既怪好姐妹陈甜瞒着不跟她说添儿二号的真实身份及隐身家中的目的,又喜东方铭恩终于脱险。百感交集之际,低头一看,却见龙添儿的天骄小飞车在向这边驶进。连忙高呼:“添儿,我们在这儿!”

龙添儿在天骄小飞车中听到母亲叫唤,寻声仰望,见添儿二号提着母亲和“解天优”二人衣领在半空中飘行。心下大奇,又听母亲惊呼一声:“他们来了,快上来!”

第97章:二号占先机

龙添儿定睛一看,果然见绿奴们从拐弯处转出,快捷无比奔来。一个个脸色狰狞,像煞刚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夜叉。龙添儿在平日里已经有点儿怕他们,这会儿直吓得脸色煞白,总算手脚还听自己使唤,连忙起了一个冲天档。从天骄小飞车车轮内侧同时冲出一股白气,冲击地面所产生的巨大反力,将整个车身都撑得离地而起。与此同时,车尾也喷出一股白气,在巨大反激力之下,车子一溜烟也似的冲天而去。在龙添儿驾驶下,迎向添儿二号。

这时,苏谨脚踏登天鞋,十分悠闲自在的跟在九个绿奴后面。仰空看见龙添儿驾着小飞车正在靠近添儿二号,心中方始有些慌乱,脸色微微一变,低声怪呼。

那九个绿奴在他怪呼声中,一个个启动了登天鞋的登天系统,脚底腾气,在左右登天鞋相互借力的作用下,腾空而起,来追东方铭恩。

添儿二号迎向小飞车,将东方铭恩暂时放在车顶,腾出手来打开车门,把柳琼塞进车去。又来提东方铭恩。只要东方铭恩上了小飞车,就可以迅速安全的离开流云别墅。

偏偏在这时,九个绿奴已经缠了上来。又将添儿二号和东方铭恩围在中间。

龙添儿登时手忙脚乱起来,想也没有想,选一个“隐身迷雾”按钮就按下去。一股浓浓白烟卷向绿奴们,白烟遇风,迅速分稀成朵朵轻云,迅速笼罩在流云别墅上空。居然连东方铭恩和添儿二号都笼罩在白烟之中,看不出他们究竟在哪里。龙添儿又打开光束调程灯,只见一束碗口大小的超强光推云驱雾直射出去,在超强光碗口大小的可视范围内,绿影闪动,吓得她连忙关灯。

迷雾笼罩中,东方铭恩犹如瞎子一眼,不由得一阵心慌意乱,正要高声呼叫龙添儿,不料腰间忽然一紧,已经被添儿二号横抱起来,耳边风声暴响,感觉得出是它在迷雾中疾奔。可是奔出大约只有三四丈远,便听噼噼啪啪响成一片。

原来龙添儿放迷雾一半是为了自救,一半是想要助添儿二号和东方铭恩避开绿奴们追杀。可是,迷雾虽然能够如她所想,使得绿奴们一时之间无法进行追击截杀。却在同时迷乱了添儿二号的视觉系统,使得添儿二号无法准确使用强热激光伤敌。逼得添儿二号单手抗敌。

绿奴们本来不知他们在哪里,添儿二号一旦走动,衣襟之声微起,顿时被他们发觉,上前围攻。

本来添儿二号是机器人,内置行动程式一旦启动,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累,什么叫痛,无始无休,一如既往,纵使赤手空拳,只要没有人破坏它的程序,就只有胜无败。不料半空迷雾中还抱着一人跟人打斗,犹如在电脑上同时启动多个系统,更像是一个人同时要顾及多个方面。虽然也都能够运行,却总不如“较专一”那么快捷反应,准确出手。

而绿奴们虽然都是一些人,却是一些体质比人更坚硬、反应能力比人更迅速、攻击能力比人更强有力、生命韧性比人更强的特异变种人。只要不是伤在致命部位上,他们都能够立即进行忘我反击。

这样的两种人各为其主,交战起来,那真个是惊天地泣鬼神!只可惜他们都身在迷雾之中,只闻其声,未见其行,把个精彩万分的异类人大战的声势,给减弱到噼哩叭啦的交手声中去。

龙添儿还不知道放雾对添儿二号不利,暗自得意,悄悄地将天骄小飞车开出迷雾,俯身望去,微微一怔,却不见了苏谨。当下也不放在心上,只是问心神方定的母亲:“娘,二号今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柳琼苦笑着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这恐怕要当面问你的甜姨了。”

龙添儿听出她话中有话,却不知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得绿奴们几声怪吼,有两个绿奴被甩出迷雾。其中有一个已经受过伤的,更来不及在半空中站稳,直摔下去。因为离地只有七八米高,摔下去,片刻之间便传来“嘟咚”一声响。

龙添儿循声往下看,见他伏在地上狂嗥。心中不解,再仔细一看,发现他的左腿已经断了,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条绿布包着两节莲藕。再要站起来,那已经不是现在就能做到的事了。龙添儿芳心窃喜,十个绿奴现在只剩下八个。越少自然就越好。

却不防另一个被甩出来的绿奴,根本没有扑进迷雾继续他们的盲目大战。而是踏着登天鞋,向天骄小飞车悄悄的快速掩进。

龙添儿虽然只顾看那掉在地上的绿奴,没有发觉危险越来越近。但是柳琼已经发觉。本来想叫女儿避他,忽然心中一动,说:“添儿,撞过去!”

龙添儿闻言一看,暗暗吃了一惊,不敢迟疑,开车撞了过去。

那绿奴并没有躲避,迎头扑去。待到相撞之际,双手在车头轻轻一搭,来一个跳马,跃上车顶,使登天鞋紧紧吸在车顶上,一对绿拳没头没脑向车前窗往死里擂。

龙添儿爱惜这辆天骄小飞车尤胜爱己,“嘭嘭”之声传进车内,好像拳拳击在她心里,心痛之余,连忙启动护车最后法宝“闪电保镖”。

“闪电保镖”是一个导电护车系统。一旦启动该系统,整个车子表面就会自动把光能转化为电能,一切车外触车物都难免触电而亡。

那绿奴一时逞勇,跃上车顶之后,使登天鞋吸在车顶。这时想要跳离车顶已经不及,触电之下,狂吼一声,忽然双膝微曲,身子一弹,双脚脱离了登天鞋,飞身而起,凌空一个跟斗,直向流云别墅中掉下去。

目睹这个变故的若是别人,一定会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因为任何生物在巨大电流通身之后,已经身不由己,只有被电烧焦的份儿,绝对没有可能像绿奴这样,在触电之下,还能够如此自救。

但是柳琼母女与绿奴们相处日久,或多或少已经了解了他们一点儿,知道绿奴们都是自幼被苏谨收养的孤儿,由于苏谨给予他们的都是一些植物用品,就好像每日给他们输入的松树树精,使得他们无畏于酷暑严寒的环境之中,每日给他们吃的世界各地名树精华,使得他们力大皮厚……等等。

在苏谨百炼之下,他们浑身坚硬如钢,力大无穷,更难得的是不怕电,就像大树一样。有谁看到在雷雨天气之中,雷电交加击在树梢树干上,只凭电击,就电击死过一棵树了?盖因树长于天地之间,每每雷打电击之下,它们都将电导入土壤之中,自身只不过是一条导电管,浑然不受电击之害。

然而,那绿奴半身幻化为树,在地上完全身承大树之利,已经不怕电。虽然这时脚穿登天鞋,身在半空中,踏着天骄小飞车,逢此电击,不免要遭些皮肉之苦,却由于深具树性,竟能自救。

话又说回来,他狼狈避电得脱,仍不免被电灼伤双腿经络。更是直往下掉,“嘭”的巨响,重重摔在地上。受的这伤比起方才那断腿绿奴来,显然更为严重。一时经不起这重创,晕了过去。日后若是救醒,能不能行动如前,还是个大问题。

看到那绿奴一阵抽搐之后,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龙添儿只道他已经死了,不禁心花怒放,叫了起来:“娘,他……他死了!”

柳琼淡淡一笑,并不说话。心下暗叹了一口气,心想敬燊一直以来把这十个绿奴当作心肝宝贝一样看待,常听他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日后定然大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他若是知道接二连三杀伤绿奴的是添儿和添儿二号,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龙添儿大喜之余,好像想到了对付绿奴的好办法。连忙对着那一大团迷雾按下“云雾散”按钮,一阵大风吹了过去。顿时将那迷雾吹散,露出各人的身形。

添儿二号左手抱着东方铭恩,右手对敌,眼前一清,视觉系统正常运行,看清形势,体内电脑分析结果告诉它:一个倒纵之后,便可发射强热激光。添儿二号右手伸直作三百六十度横扫,逼退围攻它的七个绿奴,抱着东方铭恩倒退七八米,五指齐伸,五道强热激光射向其中五个绿奴。又有一个绿奴被它射中,但是,只是被射中左耳垂。添儿二号乘胜追击,右手频频指向五个绿奴。

那七个绿奴被它这一阵胡乱发射惊得东跳西跃,四处躲避,十分狼狈。

东方铭恩在添儿二号臂弯里,看到这等情形,觉得十分好笑。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当日在客栈之中,秦添儿用“雪花针”偷袭那些朝廷侍卫的情形来,两处情形竟是如此相似!

东方铭恩正在惊讶之间,忽然觉得身子一轻,直掉下去,吓得神魂出窍。原来添儿二号居然松开了抱住他的左臂。采用双手齐放强热激光的战术。十道强热激光齐发,转眼间,又伤了一个绿奴。

那些绿奴更加惊慌起来。

第98章:幕后有协议

东方铭恩也更加惊慌起来,暗想我不久前才一时大意,坠落悬崖,几乎一命呜呼,今日竟然又是这般不可预料的从半空掉落。看样子我还是难逃粉身碎骨的厄运!唉!心中一惨,掉下泪来。一时之间居然忘了自己身负绝世轻功,又身在离地不高的半空中,如果运起轻功,凭空翻腾,这一摔下去,断断不会有事。

添儿二号是不是一时失手呢?当然不是!因它久战绿奴无果,就势分析,改变战术。要采用双手齐放激光战术,自然要先放开东方铭恩。就在它又伤了一个绿奴之后,身子急剧下降,双腿一分,正好夹在东方铭恩腰间。

绿奴们趁它这个没发射激光的空隙,纷纷从腰间、头顶各处拿出各种各样最新科技武器。如影附形,一拥而上。

添儿二号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怕”,将东方铭恩夹在腿间,身子上半身急速打转,无数道强热激光疾射而出。犹如吊在半空中的一只大灯泡,发出遍及方圆百十平方米的一道道数不清的光线一样,强热激光向四面八方慷慨挥洒着。

绿奴们一方面高低纵跃躲避,一方面启动武器攻击。

从龙添儿放风散雾到这时,其实不过是一眨眼之间。龙添儿在吹散迷雾之后,定睛看时,见添儿二号松手、发射激光、转而已经双脚夹起东方铭恩。这时的添儿二号咋一看上去,就像是骑坐在东方铭恩背上一样。龙添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后又见绿奴们纷纷拿出奇形怪状的科技武器围攻过去。心中大急,连忙驶近前去。

柳琼感到奇怪的问:“你干什么?”

龙添儿俏眉一轩,说:“娘,你就等着看好戏好了!”说着,将天骄小飞车开到距绿奴五米远近之处,忽然紧紧按在车铃上,铃声大作,响彻云霄。满以为绿奴们听到铃声,必然会分出一两个来攻击。却不料绿奴们的目标是东方铭恩,如今他们正集中力量,攻击保护着他的添儿二号。对她的铃声根本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柳琼见她满脸失望之色,知道女儿的意图了,顿时被逗得微微一笑,说:“傻丫头,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天优。你这诱敌之计又有什么作用了?”说到这里,心中的忧虑越来越浓烈,杀伤了解天优固然不好,可是杀伤了绿奴或添儿二号又会是什么好事呢?接着来,事情究竟会发展到什么样子呢?

只见添儿二号的强热激光果真厉害,当着无不披靡,霎那间又伤了两个绿奴。绿奴们的科技武器虽然是最先进的,却根本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在它的强热激光扫射之下,却仍然只是守多攻少,处境狼狈。竭尽所能也只不过是暂时缠住了添儿二号。

柳琼看情形,知道添儿二号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不久便可将绿奴们尽数杀伤,心中忧喜参半。不自觉眼帘半垂,转头俯望流云别墅。却见苏谨从一处走廊尽处转了出来。满脸庄重的捧着一只手提电脑。立时知道他的意图,连忙说:“添儿,快过去那边!”

龙添儿顺着她所指之处望去,一时不晓得将会发生什么事,只是,心中莫名其妙惊慌起来,匆匆掉转车头,微俯向下,电光火石般冲向苏谨。

苏谨对她们母女视若无睹,盘坐在地,将电脑放在腿上,打将开来,十指微张,敲打起键盘来。

龙添儿本想冲将过去,撞死他。

却被母亲拦住说:“不可以,孩子!他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你千万不能伤害他。”

龙添儿微微一怔,心如电转,一扁嘴,最后还是决定撞过去。

忽的听到一声:“丫头,你敢!”从右侧斜出一只云舟号海陆空飞行器,截在天骄小飞车前面,其中坐着一人,却是龙敬燊!因为妻女要护解天优,一方面生怕苏谨难以下手除去解天优,另一方面是怕妻女因此有所损伤。连忙亲自回来坐镇,一心想要除去解天优,好让天优二号将他取而代之,从而控制解家股份。

昨日天优二号被游梓欣当作真的解天优带回家水晶城“东海双蛟居”,见到游锦河,与之一夜长谈得知,其实游锦河的为人比其弟游锦江更为老谋深算。原因是——

当日解智雄因解天优为了儿女私情,不顾事业而烦心,漫步出门散心,却被有为而来、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游家食客强行带到“东海双蛟居”。因为游家兄弟知道解智雄其实只不过是把他们当作生意伙伴,内心并不喜欢和他们交往,又见解天优的心偏向着龙添儿,想要促成他和游梓欣的婚事进而逐步控制解股,称霸四海已经不能。如果再不采取其他行动,恐怕解游两家就要联婚。想到解游联婚后游股的局势,兄弟俩不寒而颤,心急之下,派人伺机将解智雄架来。软硬兼施要解智雄答应解天优和游梓欣的婚事不遂,便叫游梓欣将解天优诱来。要以解智雄的性命威胁解天优。

不料游家食客也多有识人之能的人,在暗中分析解天优近几天来的一举一动之后,觉得现在的解天优和以前的解天优有所不同。他们哪里知道现在所见到的解天优,其实是二十多年前龙敬燊暗中从解天优身上得来的生存细胞,进行克隆,同期生长而成的克隆人天优二号。游锦河得到通知,立即知会游梓欣:“他未必是真的解天优!”

游锦河和天优二号相见之后,按原计划以解智雄的性命威胁他,暗中采用测心仪等高科技仪器及各类人体专家的仔细分析。最后证明:他不是真的解天优。

经过一场威逼利诱,天优二号终于亲口承认、并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当然,天优二号作为一个人,当时自然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游锦河当下当机立断,和弟弟游锦江进行一番交流后,决定要和游家联手,把解家在四海集团的股份瓜分。

天优二号了解他们的意思之后,将之转达养父龙敬燊。

龙敬燊知道了解智雄的真正下落,和天优二号商量后决定:和游家联手,共同取代解股。游龙两家达成协议之后,游家继续幽禁解智雄,等到造就了新一位由游家控制的“解智雄”,便将真的解智雄除去。而龙家则负责除去在家中的解天优,由天优二号取而代之。

他们哪里知道,在龙家的解天优也不是真货!

龙添儿因为解天优的关系,而一直暗中关注着天优二号的言行,却因此窃听到天优二号和父亲龙敬燊的谈话。她本来是龙敬燊故意让她亲近解天优的,可是接触的时间一长,竟然情愫暗生,假戏真做,喜欢上了解天优。——当然,她喜欢的是真的解天优,而不是现在的假解天优东方铭恩——有人要伤害心上人,她自然要竭尽全力阻止。

龙敬燊想不到添儿二号会突然大显身手对抗十大绿奴,保护“解天优”。猜想定是女儿给它装了什么侠义心肠、绝世武功。更想不到女儿会假戏真做,和她心慈怕事的母亲一起,要来破坏自己的大事。这时还要存心撞死正在想办法对付添儿二号的苏谨。顿时慌了手脚,急急赶来。

龙添儿一看到“云舟号”,知是父亲到来。知道自己再也阻止不了可恶的苏谨。当下赌气将车头一偏,在流云别墅那个凉亭上停车,静观局势变化。

龙敬燊驾驶着“云舟号”,在苏谨身旁缓缓落定,看了看目不转睛盯着手提电脑的苏谨,问:“这是怎么回事?”

苏谨淡淡一笑,轻声说:“它是陈氏科技名品,看来曹扬已经插手!”

龙敬燊脸色微微一变,又问:“为什么?”

苏谨闭口不说,集中精神,不停敲打着键盘。

龙敬燊知道他正在试图遥控添儿二号,并没有时间和自己说话,当下也不说话,心中捉摸着他刚才的话,一时之间,惊疑不定,暗想苏谨自幼人称电脑神童,智商之高,几乎无人能比。一向料事如神,绝无差错。他既然说曹扬已经插手此事,必然有其根据。想来定是陈甜在中间搞鬼,要不然这个该死的添儿二号也不会这样子做。想到这里,心中激灵灵一颤。

原来,他忽然想起了解智雄和曹扬、陈甜之间的关系。隐隐之间,他觉得,或许是他和游家兄弟落入了解智雄的圈套之中,

而非解智雄落入他们两家的圈套之中。

龙敬燊想到这里,惊出一身冷汗。

蓦地,耳边听到苏谨一丝轻微说话声。不由得脱口而出问:“什么?”

却见空中七个绿奴齐声怪吼,纷纷弃了添儿二号,踩着登天鞋,由半空中逐步走到苏谨身边,其中只有两个绿奴没有受添儿二号的强热激光所伤。

龙添儿见苏谨无故命绿奴们撤下来,芳心大喜。她刚才看到父亲低声和他交谈了些什么,暗想必然是父亲要他这么做的。当下启动天骄小飞车,驶向添儿二号,要带它和东方铭恩离开流云别墅。

岂料此念未尽,却见添儿二号并没有逃离的意思,同样踩着登天鞋,反而上升了约摸两米多高。夹住东方铭恩的双腿忽然分开。

第99章:处处是危机

东方铭恩正在庆幸绿奴们没有再纠缠。岂知身子一轻,急速往三丈多高的半空中坠下。心中一动,想到添儿二号刚才也是这样子突然放手,其实却是为了空出两只手来对付绿奴,结果终于杀得绿奴们落荒而逃。这一次定然是想连双脚都用上了,来个乘胜追击。想到这里,东方铭恩心下泰然,俯望已经离地只有二丈,当下不慌不忙深深吸了一口气,运起“惊鸿幻步”,凌空一个“鸽子翻身”,双膝微曲,左一脚右一脚踏了开来。

据林三和转述司徒慕云的话说,这“惊鸿幻步”是他悟自惊雁躲避苍鹰的各种身法,能尽展腾空之势,则最为有利。这时身在半空,心神凝定,将之施展开来,竟把这轻功步法的精妙之处展露无遗,其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龙添儿见添儿二号突然在半空放开“解天优”,顿时花容失色,转眼见他不慌不忙在空中腾挪,好一阵惊喜,连忙掉转车头迎向他。

不料,就在东方铭恩离地五六尺高之时,一个绿奴从苏谨身后转出,双足微微一跺,腾空飞起,快捷无比扑向他。

东方铭恩情知既然要落到地上,就要有跟绿奴们再战一场的心理准备。是以绿奴的举动,在他意料之中。当下不慌不忙双掌齐拍,两股掌风涌向那扑到的绿奴。如此一来,既能阻了来势汹汹的绿奴,身子又能乘势一个“飞龙在天”,远远避开了他。凭空两个起落之后,双足已经着地,然而却不敢就此站实。又是一个“蜻蜓点水”,双足只是在实地上轻轻一点,便又凌空而起,扑向龙添儿驾驶着的天骄小飞车。

自苏谨撤回绿奴到东方铭恩扑向小飞车,说来话长,其实只在转眼之间。其中变故,惊心动魄,令人目不暇接。只要东方铭恩登上天骄小飞车,绿奴们虽然行走如飞,却是再也休想追赶得上。

忽然之间,添儿二号左手一抬,一道强热激光从食指缝中激射而出,居然袭向东方铭恩肋间。

与此同时,添儿二号右手一挥,从袖中飞出一颗光芒四射的八面水晶钻,也是射往东方铭恩肋间。

——出人意料,有形之物的速度居然比无形之光的速度快,虽然只是快一点点儿。

——出人意料,那八面水晶钻赶在强热激光之前,轻轻缀在东方铭恩衣服上。那道强热激光无巧不巧的,便击在那八面水晶钻上。

世人皆知,世上有形之物,要数水晶钻最具密度,硬度最强。那强热激光虽然无坚不摧,却是在添儿二号“一心两用”之际射出,威力未能发挥极致。击在八面水晶钻上,居然穿不透它,反而被它的引折射功能,折射向那越众扑杀东方铭恩的绿奴背上。

那绿奴本来见添儿二号动手,他便转身回去。哪里料想得到强热激光会遭反折,向自己折射而来。顿时只觉背后穿心剧痛,狂呼一声,便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情形居然是死了。

添儿二号“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这个变故,在场众人,谁都没有料想到!

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铭恩想都来不及想,已经扑到车窗前。

却见添儿二号又是一指指来。随着的,又是一道强热激光射来。然而,又是一颗八面水晶钻后发先至。强热激光遭到转折,

又是折射向那已经伏在地上的绿奴。

紧接着,又是一伸指,又是一道光,又是一颗钻,又是折射到那绿奴身上。

一连三次,一气呵成,居然连让人起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这刹那之间,一条人影疾掠而起,转眼已到东方铭恩身边,在他腋下一扶,车门同时被那人打开。东方铭恩便身不由己被塞入车内。

虽然,这一连串行动快得有如电光火石,但是,天骄小飞车中柳琼母女却都已经看清楚那人是谁。出人意料,那人身穿洁净卫生的白衣裤,神色呆愣,居然就是负责伙食的机器人“饭桶”。

——又是一个陈氏科技产品。

苏谨脸色微微一变,极快极低的说了一句话。身边六个绿奴纷纷腾空而起,扑向饭桶。当下又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盯在电脑屏幕上。刚才他使用自装超级手提电脑发出机器人解密信号,成功潜入添儿二号体内电脑控制系统中心。令得添儿二号升高后放开“解天优”,满以为就能把“解天优”摔个肝脑涂地。不曾料到目前这个“解天优”居然是个错魂的宋朝武功高手,轻功卓绝,未能如他所愿被摔死。命绿奴上前也没能要了人家的命。当下命令添儿二号发射强热激光。然而添儿二号体内电脑控制系统中心只是被他侥幸潜入,并未能将它完全控制住,为己所用。添儿二号被一旧一新两个信号同时命令着,一个是命令它救人,一个是命令它杀人,如此一来,便出现了添儿二号“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奇观。

苏谨这时一心只想将“解天优”除去,命绿奴们缠住饭桶后,全力向添儿二号体内电脑控制系统中心发射十分强烈的控制信号,命添儿二号向天骄小飞车中的东方铭恩发射强热激光。

天骄小飞车有最新防弹系统保护着,又兼之龙添儿在东方铭恩上车后急于逃出流云别墅,进行最快速度飞行。添儿二号虽然紧紧跟在车后十指齐发,却没能把握住准头,也没能将之一下子就穿入车内。

龙敬燊空有满腹的神机妙算、阴谋诡计,到这节骨眼上,却只有坐在“云舟号”内,紧张得把双手都搓出热汗来。如果让“解天优”逃出去,自己这二十多年来处心积虑想要完全控制四海集团的密谋就会毁于一旦。而且,还有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如此一来,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得有声有色的龙氏集团也会随之崩塌,数十年来的心血付之东流。

他看到了添儿二号强热激光的厉害,他知道,只要添儿二号的强热激光穿入天骄小飞车,就能将“解天优”这个心头大患除去,但是与此同时,自家妻女身家性命也会遭到十分严重的威胁。因为强热激光一旦穿入车内,势必会严重的破坏到车内各方面装置,车内装置一旦遭到破坏,小飞车就会在半空之中失控。那么,柳琼母女的性命就会变得十分危险。

本来,他能够叫苏谨停手的。但是一想到事业上的危险,他就无法兼顾到除己之外的一切人的危险了。他不能让“解天优”活着出去!就算要赔上妻女性命,他都不能让“解天优”活着出去!

当然,如果能够除去“解天优”,而又使得妻女平安无事,那是他万分乐意见到的事情。

但是,此时此刻他看到的是,女儿带着妻子和解天优,开着天骄小飞车在流云别墅上空上下左右急速飞行,躲避着紧跟在后的添儿二号的强热激光。而饭桶和六个绿奴各自穿有登天鞋,在半空之中也是打得难解难分。一时之间,流云别墅上空仿佛安了一架巨大的织布机,那车影人影便如纵横交织的彩带一样,来回穿梭着。

饭桶没有像添儿二号一样的强热激光,又没有其他杀伤力强的武器,对于绿奴们来说,完全没有性命威胁。但是它浑身刀枪不入,举手投足显得有板有眼,浑似千百年前的武林高手一样,打得久了,绿奴们也都微感手脚酸麻。绿奴们虽然都手执高科武器,但是此时近身作战,反而心存顾忌,生怕伤了自己人。武器上的威力无法发挥完全出来。只要稍离它远些,要用武器伤它,就会被它脱出包围,去扰乱添儿二号追杀东方铭恩。在这等形势下,只气得那些绿奴嗬嗬狂吼,却又无可奈何。

一看便知,绿奴们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也没有取胜的可能。

他们只能在一段较长的时间内缠住饭桶,好让添儿二号杀了东方铭恩而已。

就在流云别墅上空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从一个转弯处,悄悄的,露出了一架飞行器的一角,缓缓转出,却是陈甜驾着铁翼特号悄悄潜入流云别墅来了。看到混战,陈甜对老师曹扬更加佩服了。——不出苏谨所料,她确实是在“生命之父”曹扬预先通知之下,先后制造这两个机器人,一个当成礼物,一个当成商品,安排到流云别墅来。——果然不出曹老师所料,今日此时,果真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陈甜在曹扬预定时间表中,终于准时潜入到这里来,一看到添儿二号在追杀东方铭恩,心中大急,不敢迟疑,当下也取出自装的超级电脑。她是添儿二号的研制者,自然轻而易举就打开了添儿二号行动指挥系统中心的储存器,向添儿二号遥遥发射出指令信号。只见追得“兴”起的添儿二号接收到了陈甜所发的信号,登时在空中呆立了一会儿,转身挥指,一道强热激光射向一个正在和饭桶酣斗的绿奴,登时将他后脑勺射穿。

第100章:陈甜会苏谨

苏谨大出意料,眼见又有一个绿奴丧命,脸色微变。立即向它强行发射控制信号。添儿二号一接收到他发来的信号,微微一顿,转身来追赶天骄小飞车。

陈甜双眉微皱,暗想这个苏谨电脑修为果然不错,难怪连曹老师都对他刮目相看。他如果向电子科技单方面发展,无疑是我们陈氏科技在东亚最大的强敌。当下更加不敢轻视于他,连忙向添儿二号催发行动指令。

添儿二号一接收到她发来的信号,立即转身又向另一个绿奴发射了一道强热激光。这一次剩下的五个绿奴已经提高了警惕,围攻饭桶之际,偷偷瞥见它转身,便闪身躲避。居然没有被强热激光击中。

苏谨大吃一惊,心知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对它进行近距离遥控。四下里一望,看到了陈甜的铁翼特号,心中又喜又怒。一直以来,他对陈氏科技颇感兴趣,本来就打算着要跟他们一较科技之长短。这时看到陈氏科技的陈甜,见她能一而再、再而三挤开自己向添儿二号发出的控制信号,登时激起他好胜之心。当下竟不向龙敬燊示警,更暂时收起了要帮他收拾“解天优”的事情,专心要和陈甜较量一下科研之功。

一个是名师下的科技高徒,一个是自幼成名的电脑天才,所使用的最新电脑设备都是自己随心所欲自装而成的。以一个智能机器人为中介,展开了一场无形而又凶险的电脑大战。看那添儿二号在半空之中时而袭击天骄小飞车,时而袭击绿奴,忙得不可开交。

天骄小飞车既甩不开添儿二号,添儿二号又无法专心对它进行强攻,这和饭桶与绿奴们一战,出奇的相似。

自饭桶出现到这时,时间虽然只是几分钟,却是瞬息万变,令人目不暇接。坐在天骄小飞车中的东方铭恩感到实在是不可思议已极,心中忽然记起初见林三和时对他所说的话来:“你一生遭遇之奇,却是世上绝无仅有。”见龙添儿满脸焦急之色,把握着方向盘,时高时低,时左时右,总在别墅上空来回穿梭,躲避添儿二号的追击。当下说道:“添儿,你可以用车上那些法宝来对付它啊!”

龙添儿百忙之中说:“它的应变能力你又不是没见着,如果用轰天雷、震天炮之类,打它不中不说,反而要把我家炸个稀烂,那可不行!如果用隐身迷雾、闪电保镖之类,离它的距离却又太远。再说,它是我的好姐妹,纵然真的能伤得了它了,我也下不了手。”她这是实话——因为她没有兄弟姐妹,自陈甜将它做成她的模样送来之后,更兼它言行可爱,绝无勾心斗角之意,她对它的感情可是与日俱增,时到今日,跟它可算得上是“情同手足”了。虽说这时它是在追杀她,却也是受人控制、操纵,它根本就没有伤人之意。所以她才这样子说。

东方铭恩听到有时强热激光击在车窗的声音,想到强热激光的威力,暗暗吃惊,万一车窗被击破,车中之人难免就要伤亡。一时彷徨无计,四处张望,忽然大喜道:“铁翼特号来了!”

柳琼浑身一震,往下一看,果然见陈甜在铁翼特号中聚精会神打电脑。不由得大喜过望,暗想陈甜是添儿二号的制造者,她既然来了,定能将添儿二号制住。当下说:“设法下去,到你甜姨那边。”

龙添儿知道母亲是怕陈甜命令添儿二号进行大反击,对付苏谨及绿奴,甚至是父亲,所以才要设法到陈甜那边去,好在陈甜行动前将其劝住。心想那些可恶的绿家伙在家里白吃白住了这么多年,我可也受够了。甜姨这么一来,正好帮我清除这些家伙。反正甜姨要过了他们这一关,才有可能和姓苏的面对面交锋。就等甜姨把他们杀了,再下去不迟。却不听母亲的话,只是在别墅上空飞行。

由于陈甜插手争取添儿二号,添儿二号左右受制,对天骄小飞车的追击,并没有像刚才那么紧追不舍。龙添儿的心理负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本来这时来一个全速逃亡,或者可以摆脱添儿二号,离开流云别墅。却因为害怕陈甜进而伤害到父亲龙敬燊,便只得留下来观战。

柳琼并不知道女儿存心借刀杀人,除去众绿奴。又焦急的说:“如果让你甜姨重新控制了添儿二号,后果不堪设想。咱们必须在她重新控制二号之前,到她那边去。”

龙添儿不慌不忙说:“娘,你尽管放心,车子刚刚才修理好,开起来比以前更加随心所欲,一定来得及去阻止甜姨的。”

柳琼怔怔想了一会儿,忽然苦笑一声,明白女儿心事,摇头叹息说:“你爸爸对他们寄以厚望,你却要毁了他们。今后你们父女还想相见么?”

龙添儿一怔,斜瞥了东方铭恩一眼,咬了咬银牙,说:“娘,解叔叔其实是被姓游的关起来了。爸爸知道了,本来应该把他救出来,没有想到反而落井下石,更要杀天优,好让天优二号接手解家在四海的股份。娘,你也知道解叔叔的为人,还有,还有天优。他们父子二人的为人,咱们都是清楚的。——他们都是好人!”

柳琼听罢这话,一下子被惊呆了。结结巴巴说:“原来……原来是这样!这……这不可能。你爸爸不是那种人!”

龙添儿忽然十分幽怨的望了震惊失措的东方铭恩一眼,说:“天优,其实凭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早就想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天意弄人,你却摔坏脑子,糊涂起来!唉——”长长叹了一口气之后,不再说话,开着天骄小飞车逐渐去接近陈甜的铁翼特号。

东方铭恩听了龙添儿这一番话,心中立时掀起汹涌波涛,暗想原来解智雄是被游家兄弟绑架去了。按她这么说来,那解智雄和现在的我当真是凶险无比。真是没有想到,游家兄弟和龙敬燊他们的为人看起来都很好,其实却都是如此奸险。闭目沉思易天而处后这几天的遭遇,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易魂不易魄已经令人万分头疼,无可奈何的顺理成章,他卷入了他们四海集团的明争暗斗之中,不仅百口莫辩,而且根本无法置身事外。事到如今,他应该如何做呢?他想起了解老太太和解太太来……忽又想起在自己那个世界的解天优……怔怔的睁开双眼看了看龙添儿。正好龙添儿把眸子向他斜睨过来。看得他浑身一震,他似乎来到万年绝谷之中,见到一池荡心涤肺的深潭,顿时之间,被洗去一身俗气。心中登时为之一清,想道:为了救我,她背叛父亲,情深至此,让我何以为报呢?方才听她说,解智雄是个好人,却被姓游的抓起来,有心要救他出来,我作为她心目中的解天优,自须为她救出父亲来。只是……慢说怎样才能到得东海双蛟居,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逃出这流云别墅。怎样才能离开这里呢?

东方铭恩心思忽然灵活起来,下俯细观形势。饭桶和众绿奴斗了个旗鼓相当,双方都有异于人,看来这一战还要长时间斗下去,大可不必理会。而苏谨和铁翼特号中的陈甜各捧着一个长盒,手指不停点动。都是满脸严肃,一副聚精会神的的样子。虽然远隔数丈,看起来却有一点儿江湖传说中的内功之战,两个人可以在一定距离内用内功推发掌风相伤。而龙敬燊的“云舟号”则停在苏谨身边。三方都没有开口说话,情况十分奇怪。战与不战,凶险不凶险,全然看不出一点端倪。不过,情况最为怪异的,则是添儿二号,这时居然看不出是敌是友,而且还紧紧跟在天骄小飞车后。看到了这种局势,东方铭恩想了一想,把苏、陈、添儿二号三人的异状联系起来,心中一动,说道:“添儿,用迷雾喷苏谨。”

龙添儿闻言,登时明白他此举之意,芳心大喜,暗骂自己:“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我就没有想到呢?真是笨成白痴了!”当下将天骄小飞车渐渐向苏谨靠近。到了离他斜上二十余米之处停下来,按下“隐身迷雾”按钮,一股浓浓黑雾滚滚向苏谨笼罩过去,不消片刻,连他身边的龙敬燊也被黑雾笼罩起来。

果然,苏谨正全神贯注和陈甜进行超级电脑大战,争夺智能仿真人添儿二号的控制权。哪里料到她会放雾来迷乱视觉,只觉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更别说是添儿二号的举动了。心中不由得一慌,知道只这一眨眼的时间,已经足够让陈甜命令添儿二号向他发射强热激光了,暗叫一声:“不好!”当下不容他细想,向添儿二号发出当今世界上最具威力的电脑病毒“地狱使者”……

第101章:电脑送毒菌

陈甜看到龙添儿的天骄小飞车靠近苏谨,心下一喜,知道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也不看龙添儿的下一步骤,向添儿二号发出用强热激光攻击并无任何外在保护的苏谨的指令。满以为苏谨反应能力虽快,却终究难逃这次意外袭击。她也并不是要置苏谨于死命,因为她知道他反应能力极快,又是在迷雾之中,添儿二号在视觉系统遭阻下发射的强热激光最多只能把他击伤。

柳琼在天骄小飞车中看到这个万分短暂的骤变,一颗心提到嗓子门上,暗想苏谨这一回死定了!敬燊在他身旁,难免要受他牵连,这可如何是好?想到这一次丈夫要受牵连,先前对他的怨怒顿时化为对他的担心和焦虑。连忙启动快捷通讯对讲系统:“敬燊,赶快离开那里!”正所谓关心则乱,她却没有想到丈夫在“云舟号”中,就算添儿二号面对面向“云舟号”发射强热激光,也不是一指两指就能把它穿破的。

话音未落,却见添儿二号抬起左手,向苏谨凌空指去,然而,居然没有发射强热激光。更出人意料的是,它在半空之中,不仅停止了追赶天骄小飞车,而且身不由己倒转乾坤,头下脚上,一个跟斗栽下来。

陈甜反应并不比苏谨慢,见状想也不想,连忙驾起铁翼特号,迎上疾速下降的添儿二号,登时将它接个正着。与此同时,要打开它体内电脑控制系统中心来看,却不料自家电脑信号刚刚接触到它的中枢,便有一个有形无质的黑点猛扑她的电脑。

陈甜也是此道高手,一看便知是传染性最强、最难清除修复的电脑病毒“地狱使者”,心中一痛,“哎呀”一声大叫,慌忙开启“圣手护卫”杀毒系统抗拒“地狱使者”。总算抢先一步,制服它于“进军”自家电脑之前。

柳琼本来担心丈夫会受“鱼池之殃”,看到添儿二号直摔下来,心中一紧,只听女儿在说:“二号中毒了!”

东方铭恩感到奇怪的问道:“这个添儿二号又不是真人,难道也会中毒?”

龙添儿心痛“添儿二号”遭电脑病毒袭击,眼眶儿一红,已经差一点儿就要哭起来,闻言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到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难道你还真的是被摔伤了脑袋?连电脑有电脑病毒的最基本常识都忘了?”

东方铭恩讪讪一笑,暗想这个苏谨果真厉害,看起来他的下毒手法居然远胜那个“地狱使者”宗泰生。这种毒就更厉害了,连无血无肉的添儿二号都能毒倒。要是有血有肉的真人儿中这毒了,不知道贺天寿贺大夫可能解救。看到龙添儿在为添儿二号中毒而伤心流泪,顿时心生怜惜,便又想道:我既然能够到这里来,想必贺大夫也能够到这里来。等我回去了,一定把他请来救治添儿二号。一想到回去,脑海中又浮起自己那边一幅幅恩怨情仇的景象,想到了家仇似海,心中阵阵酸痛,不由得流下泪来。低声喃喃自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当下默然,不再说什么。

柳琼看着这对青年男女的神情,莞尔一笑,转念想到添儿二号在龙家多时,举手投足娇憨可爱,从这时起,却要如同一堆废铁一样,短时间内绝对看不到她的音容笑貌,心下恻然。暗怪苏谨太过心狠手辣,向添儿二号发放病毒。但是接着想到苏谨的身份,不觉感到一阵绞心难过。显而易见,苏陈这一阵电脑大战,其实是龙敬燊和曹扬的智力大战伊始。一方面是自己向来恩爱的丈夫,一方面是自己素来敬仰的老师。无论哪方胜哪方败,都是自己所不愿看到的结局。想着想着,眼眶儿也忍不住红润起来。

天骄小飞车内三个人同样的心情沉闷,所想到的却各不相同。

龙添儿当下向陈甜驶近,天骄小飞车和铁翼特号同时停在那团迷雾对面的草地上。

遥遥望去,半空中饭桶和绿奴们还是打得惊天动地,难解难分。

龙添儿也不顾处境危险,打开车门,来到铁翼特号旁。这时陈甜也下了铁翼特号,将车顶的添儿二号搬下来,匆匆用陈氏测机仪查视了一遍,眉头紧皱,将它抱上车,一边说:“添儿,你下车干什么?赶快回去。否则天优就完了。”

龙添儿猛地一惊,想起此刻车门大开,“天优”又浑浑噩噩,如果苏谨随便调回一个绿奴,“天优”哪里逃得掉?旋即转身,但却还是忍不住问:“甜姨,它能够复原吗?”

陈甜为了不让她太担心,故作轻松反问:“你这么小看甜姨?”

就在这时,龙敬燊的云舟号无声无息缓缓滑出迷雾,苏谨扶着云舟号铁壁,出现在对面不远处。

龙添儿粉脸骤变,连忙向天骄小飞车狂奔过去。蓦地眼前绿影一晃——果如她心中顾虑,苏谨在迷雾中听到龙添儿的声音,便知她已然下车,大喜之余,连忙调回一个绿奴。绿奴身手敏捷,又兼脚穿登天鞋,轻而易举赶在龙添儿前面。

龙添儿慌忙之间,什么也顾不上了,银牙一咬,发足狂追,双手竭力前伸,居然硬生生暴长了数寸,一碰到那绿奴的绿发,想都不想,一把拽住。

那绿奴吃痛不住,狂吼一声,转身,一个巴掌横扫过去。

“啊——”

“啊——”

“啊——”

“啊——”

四声惊呼同时响自龙氏夫妇、陈甜和东方铭恩四人之口,柳琼更因此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龙敬燊连声说:“苏谨,千万别伤了添儿!”

却见龙添儿一手紧紧抓住绿发,一手横勾,居然将那绿奴拦腰抱住。绿奴转身,她也不放手。咋一看去,倒似那绿奴背着她。绿奴这一巴掌自然是打了个空。

那绿奴仰天嗬嗬怪叫,掌化为爪,在龙添儿背上一抓。在力道上,龙添儿哪里是他敌手。顿时被提了起来,高举过头,眼看就要被他撕成两半。

千钧一发之际,苏谨口中念念有词——

那绿奴怔了一怔,依然高举着她。举步向苏谨走去。

东方铭恩见情况紧急,不管三七二十一,头一低,就往车外窜。哪知才把头探出去,就见绿影一闪,劲风扑面而来,大吃一惊,来个“得缩头时且缩头”,把头缩回去,与此同时,左手紧握成拳,来个“该出手时要出手”,猛击出去。

苏谨命先前那绿奴将龙添儿抓住,又命另一个绿奴来杀东方铭恩。

在这紧要关头,东方铭恩反应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一拳全力击出,正中那绿奴鼻梁,打得他“噔噔噔”后退了三大步。

那绿奴大怒反扑,一个绿拳击向东方铭恩。

东方铭恩自然不敢跟他硬碰硬,侧脸避开,双手抓住他手臂,往内使劲一拉,猛地惊觉此举大错特错,因为在自己和绿奴中间,还有一个昏昏沉沉的龙太太躺着。当下不及细想,双手松开之后,双掌按在绿奴胸前,全力推出。这却无巧不巧的再一次采用了“四两拨千斤”的武学至理。

那绿奴本来吃惊于被拉进去,正在用力抽回击出的绿拳,哪里料想得到他会突然松手,更落井下石推一掌,“噔噔……”声中,不禁往后倒退了七八步。这恐怕是绿奴的奇耻大辱,只见他狂吼连声,再一次疾扑上前。

柳琼被他的吼声惊醒过来,只道女儿已经命丧绿奴掌下,一时之间,柔肠寸断,伤心欲绝,高声叫了声:“添儿!”,抢出车门,迎着那绿奴,咬牙切齿,一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龙敬燊本想妻儿抓的抓,晕的晕,不能再碍手碍脚,却不料妻子发疯也似的扑出车来,要跟绿奴拼命,连忙高声说:“阿琼,小心!”

苏谨无可奈何,只得命那绿奴将柳琼抓住,送到这边。

饭桶原先被六个绿奴围住,难以脱身。这时绿奴们被苏谨调回了两个。剩下四个又都是先被添儿二号的强热激光所伤,行动大不如前,已然不能将它围个密不透风,被它一个箭步,扑向天骄小飞车。

苏谨见饭桶脱围来救护“解天优”,登时慌了手脚,忽然心中一动,连忙收敛心神,又一心点击起自装的超级电脑来。

从龙添儿被抓到这时,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情。陈甜见苏谨看了饭桶一眼,神情一喜,然后击打起电脑。便知他要重施故技,用电脑控制饭桶,甚至向它发病毒。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急忙坐回“铁翼特号”,第一时间是向饭桶发出一份电邮。电邮自动在它的控制中心打开,那其实是一份陈氏最新防毒软件。陈甜送给它这副“盔甲”之后,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干脆便舍弃了饭桶,专心攻打苏谨的电脑中心。她这种战术,既像是弃车保帅,又像是围魏救赵。

第102章:紫红破流云

苏谨自幼和电脑结下不解之缘,更曾得誉“电脑神童”。他自装的电脑岂是那么容易便能过潜入的?陈甜一旦向他的电脑发出信号,他便已立即察觉。他对陈甜不敢轻视,当下暂时舍弃攻打饭桶的控制大门,将陈甜发来的信号一一抵挡回去,暂时将电脑的外来信息储存系统关闭了,复又启动自己新近研发成功的超级反解密系统,如此一来,像是给自己的电脑加了一把锁。防备部署完毕,又将矛头指向饭桶。

陈甜感觉到他的电脑的反潜能力超常,心中惊怒之余,又是十分佩服。看起来,他的科技功底、甚至是科研潜力,都在自己之上。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旁敲侧击,潜心寻求攻入苏谨电脑的途径。

饭桶因为被陈甜加了一副防毒“盔甲”,加之它的电脑控制中心并不如添儿二号那么复杂,比较专一,所以它的防御也就更加严谨。苏谨一时之间居然无法潜入。然而,尽管如此,受了苏谨发出的信号的影响,饭桶的行动也大不如常,不仅行动缓慢下来,连电脑分析能力也大为下降,变得犹犹豫豫。虽然还是走向天骄小飞车,却是走走停停,许久没能到达目的地。

余下的四个绿奴纷纷踩着登天鞋从半空中下来,扑向天骄小飞车。

东方铭恩见状,暗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终究还是要跟他们交手,略一迟疑,便弓身要下车。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走在最后的绿奴怪叫一声,狂怒转身,很明显是遭到偷袭。紧接着,第三个绿奴也是怪叫一声,含怒转身。第二个绿奴便有了防备,猛地一个转身,双手一抓,抓住一个物件,摊开一看,却是一个小纸团。

东方铭恩抬头望去,哪里有什么其他人影?心中暗暗称奇。哪知眼前一花,从车后窜来一个娇小身影,不容他反应过来,已经窜上天骄小飞车的驾驶座,继而关上车门,娇声说:“坐好了!”十分熟练的挂了一个冲天档,天骄小飞车头一仰,腾空而起。

这个意外变故,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两三秒钟时间。东方铭恩反应虽快,却也不由得有些应接不暇,好在他看到的是一个娇小人影,如果是一个绿影,他早就一拳击去。直到天骄小飞车冲到了半空,他才定了定神,看清那人的面容。只见那个行动快捷得令人感到有点冒失的人,长衣短裤,眉淡唇薄,明眸皓齿,竟然是一位三十开外的女子。

那女子发觉他感到陌生的眼神,轻声一笑,说:“我叫朱紫红,我爸爸是流云别墅的指挥朱昶峰。认识我的,都叫我小朱。”

东方铭恩听得那一声轻笑,想起刚才自己在跟绿奴们陪好话后的那一声女子轻笑,显然,两声轻笑同出一口。却见她开着天骄小飞车轻车熟路在别墅楼亭之间急速飞行,四面八方环视一眼,哪里还有龙氏夫妇他们的人影?耳边又听她说:“前几天曹老师托我爸爸去太平洋底格尔大藻林采集寄生贝,所以叫我来代替他几天。我本来不想来的,因为我正在做一个研究。可是没办法,就算我爸爸和曹老师不说什么,琼姐既然开了口,我做妹妹的就非来不可。”斜睨着东方铭恩,见他不言不语,纹丝不动,神情茫然,好像是不知所云,便静了下来。在她说话之间,天骄小飞车已经逐渐飞向别墅的大门。

东方铭恩仿佛吃了一惊,问道:“咱们是要出去吗?”见她点点头,便连忙说道:“我必须回去!我要救添儿。”

朱紫红奇异的看了他一眼,问:“为什么?她为什么需要你去救?”

东方铭恩被问得一怔,暗想是啊!这里是她的家,抓住她的又是她爸爸的手下,她怎么会有危险呢?自己这份担心实在是多余的!可是……

朱紫红忽然恍然大悟似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说:“哦!我知道了!说到底你是舍不得离开龙添儿。”

东方铭恩显然被她一语道破心事,登时满脸通红,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因为想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黯然说道:“就算舍不得,却又能怎么样呢?”

朱紫红话锋一转,说:“你们解家和他们龙家,还有游二先生兄弟,三家四股,掌握着四海集团的生死命脉。几十年来你们几家子情同手足,举世周知,听说以后还有可能成为亲家。彼此感情好得不得了。今天却是怎么啦?居然会拼个你死我活。”

东方铭恩苦笑道:“其实这几天,我也是感到糊里糊涂的。朱小姐……”

朱紫红连忙截住他的话儿,说:“我已经不小了,你就叫我朱姐姐好了!”

东方铭恩道:“朱姐姐,说出来你也许和他们一样,都不相信我的话。其实我的真名实姓叫做东方铭恩,是东方第一楼东家东方辰光之子。因为追杀仇人雷天成,失足坠崖,醒来时,莫名其妙的就是在你们这个世界了。也许长得像解天优吧,这里所有的人就都叫我解天优,我真是百口莫辩!”

“哦……”朱紫红的反应并不如他心中所想象的那样,暗想难怪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奇怪,不仅三番四次自称在下,更是赤手空拳便能和那些怪物交手,看起来还真像是个武侠呢!真的有这个可能吗?便又说:“你说的这种事,早有古例,不足为奇!只是没多少人相信这回事,所以对此并不甚重视,少有研究。你放心!如果是真的,我一定会尽力帮你!”

东方铭恩倒是很意外她这种反应,竟然忘了说些感激的话。

就这当儿,天骄小飞车已经来到门前。朱紫红匆匆在众多按钮上一瞥,心中暗想这个陈甜果然有些名堂,这款车子比起以前的,真是天壤之别!看来她的科研修为今非昔比了。难怪老师对她赞不绝口!抬头匆匆打量那道门,心下微微一惊,从裤袋掏出一个两个手指头大小的“百灵鸟”遥控器,隔着天骄小飞车的挡风特制玻璃,对准门上一侧的“智慧之窗”一按。门声轻轻响动,霎时便缓缓打了开来。

这个“智慧之窗”其实就像是“狗奴的眼睛”,它是这款电脑门自动辨别往来人的高智能分析器的文称。当日东方铭恩就是被它分析出有异于常而拒之门外。

记起进门前的尴尬,东方铭恩睁大双眼,十分惊异的看着她手中的遥控器。心中暗想这是什么法宝?居然在举手之间就能将这道铁门震开!真是不可思议!

朱紫红嫣然一笑,挂了个高速档,天骄小飞车冲出流云别墅,滑出进门轨道,向白云深处直插过去。

东方铭恩进流云别墅虽然不过短短几日,却是日日惊心,给他这番感触,足以让他铭记终生。回想起几日来的种种遭遇,东方铭恩唏嘘一声,附眼窗外,山低云浅,似腾云驾雾,似雪中漫步,竟然不知高低远近,在茫茫云海中乘风破浪,神速飞行。许久,这才又记起龙添儿母女及陈甜的安危来。心中焦急,说道:“朱姐姐,不知道甜姨她们怎么样了?”

朱紫红忽然怔了怔,这才慢条斯理说:“柳琼和龙添儿是他自家人,自然无事。而陈甜嘛,她是流云别墅的总设计师,流云别墅自然也困不住她。”

东方铭恩听她这么一说,放下心头大石,忽然又问:“朱姐姐,你说你是暂时代替朱伯伯的。却为了我……”

朱紫红没等他说完,便说:“你不用担心我们父女。我所以救你,是因为我看你言谈举止透着奇怪,打算交你这个朋友。”

东方铭恩看她眼光闪烁不定,心想恐怕言不尽实,但是猜想她并无恶意,也不便深问,招她反感。话锋一转,又问:“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朱紫红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咕”的一笑,说:“我要带你去曹家大院见我老师曹扬。”

东方铭恩闻言一怔,复又大喜。暗想听添儿说,这个“生命之父”曹扬本领极是高强,听说还能知过去未来,想来是属于左骅、林三和两位前辈之类的神仙人物。我正想等解智雄失踪一事明朗之后,设法求教他老人家。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他老人家了。喜得颤声说道:“难道是他老人家要你来救我的?难道他老人家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朱紫红轻嗯一声,说:“我可不知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老师他也没有跟我提起过你的事。本来我把你救出来,是打算交你这个朋友……”顿了一顿,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接着说:“看你的言行举止,好像我正在研究的那类事情,所以打算借你的身子做个小实验。不过,刚才我爸爸跟我说,老师有急事找你,我只好把你让给他老人家了。”

第103章:貌和神已离

东方铭恩一听曹扬有急事找他,精神又是一振,对于她其余的话语毫不放在心上,喜道:“曹老师有急事找我?啊!姐姐,姐姐,你可知道什么事?”

朱紫红看他猴急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小孩子,不禁莞尔,轻声说:“我爸爸刚刚才通知我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急事。听口气,肯定不是小事一桩。”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起来:“说真的,我这几天一直在奇怪,曹老师为什么要叫我暂时代替我爸爸。这时才明白过来,我爸爸可没有办法像我这样把你带出来。”说到这里,神情不无得意之色。

说话之间,天骄小飞车已经来到南疆无垢山前。朱紫红忽然双眉一蹙,轻轻说了声:“我明白!”

东方铭恩左右顾盼,奇怪的问道:“什么?”

朱紫红轻轻一笑,说了声:“没什么!”把方向盘一转,却不在山前停下,徐徐上山。而是渐渐向左侧上升,渐渐的,天骄小飞车和南疆无垢山擦肩而过,远远的,像是漫无目的的在空中飞行。

东方铭恩暗道这位朱姐姐居然也像添儿、龙太太她们一样,无缘无故便喜欢自言自语,真是奇怪!心中忽然一动,想起林三和在述说杨六郎被抓,司徒慕云施展传音入密奇功,指点自己救回杨六郎的事来。暗想莫非有人在暗中施展传音入密奇功,跟她说话?嗯!肯定是了!回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因为林三和说过这门奇功不仅难练,而且施展开来甚费内力。这里是绝然不同的另一方天地,这里的人应该不会这门奇功才是,就算会,也应该没有这么多人会。真是奇怪!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见天骄小飞车已经远远飞离南疆无垢山。“哎呀”大叫起来,说道:“朱姐姐,怎么不是去南疆无垢山?”

朱紫红笑着反问:“怎么就不是了?”

果然,刚刚听她说完,从显示器中看到过的南疆无垢山又一次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东方铭恩面前。东方铭恩松了一口气。不料车速并不逐渐放慢,而是又一次擦山而过。

东方铭恩睁大双眼,瞪着朱紫红看。又凑眼窗前,俯望下去。只见下面一片汪洋大海,过不多时。便飞过大海,来到一座大城上空,电光火石之间,仿佛掠过一匹腾空巨马鬃顶。东方铭恩暗道了声:“四海大厦!”此念方萌,南疆无垢山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朱紫红吁出一口气,说了声:“好了!”将天骄小飞车降落到上山道上,轻快上sd方铭恩问道:“朱姐姐,咱们为什么要这样?”

朱紫红仿佛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似的,放松身子,双手自然平放在方向盘上,双目微闭,说:“这就叫做引蛇出洞!”

东方铭恩立即想起解智雄被游家兄弟关在东海双蛟楼的事来,刚刚飞过的大海,肯定就是东海。而且还飞过四海大厦,登时明白她的意思。说道:“姐姐要引游家兄弟来南疆无垢山,好让曹老师他们把解智雄救出来?”

朱紫红一听“解智雄”三字,奇怪的瞪了他一眼,说:“解智雄不是你爸爸么?怎么叫他的名字?你真的不是解天优?”

东方铭恩苦笑道:“我真的叫东方铭恩!我爸爸真的是东方辰光!唉!这真的太烦恼了!”

朱紫红缓缓摇了摇头,静了下来。挑眼向驾驶台前瞥了瞥,轻咦一声,伸出左手食指向一个按钮按下去。只听“啾啾啾”三声轻响,听得一个甜甜的小女孩的声音轻柔的说:“公主请注意!后面有追踪器跟踪。”

东方铭恩见驾驶台中央偏左有一个红点儿闪了三下,声音便是从那红点儿下一个针孔发出来的,顿时记起流云别墅的狗奴,想来它们是同一种东西。他这时已经深信这些东西通天的能力,急忙回头往车后张望,却哪里有人影?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朱紫红。

朱紫红说:“它们不会让你发现的。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是什么东方世家的少爷公子,不属于我们这里。那我就告诉你……”指着那个红针孔,“这个是俗称天网的太空侦察体系的选项接收器,简单的说,它是收音机的近亲。因为天网在没有任何外在保护层空间里,能够精确侦察到各种各样有形无形的事和物,所以它的接收器能够根据使用的人的意愿接收到各种有利信息。这天骄小飞车一直都是富贵子女的宠儿,而富贵子女的一举一动则是传媒界追踪报道的焦点。小飞车的设计者根据富贵子女们私隐需要,所以在安装这种接收器时,将它的选项预选为发现追踪器。四海集团是东亚方商界翘楚,目前跟四海集团有金钱关系的人有数亿之多,四海集团最上层人的一切近亲的一切活动,都是这数亿人关注、甚至是分析的对象。龙家大小姐的活动自然更是他们关注的对象。相信天骄小飞车由我驾驶着冲出流云别墅的原因,是他们目前最感兴趣的事情。这里虽然是世界公认的科技禁地,而且也知道会被咱们发现的,可是传媒界为了迎合他们的兴趣之最,还是使用了这种狗仔跟踪器,追踪咱们。咱们和他们双方可说都是心知肚明,相照不宣。”

东方铭恩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略一沉思,说道:“这样很好啊!在众目睽睽之下,相信游龙两家不敢乱来。”

朱紫红摇摇头说:“他们虽然有顾忌,可是你们解家同样有顾忌。”

东方铭恩道:“什么顾忌?”

朱紫红说:“四海集团是你爸爸解智雄毕生精血,如果让那数亿关系人发觉解游龙三家其实是貌合神离,他们势必纷纷撤资,后果可想而知!”

东方铭恩顺着她的话细细一想,不由得粟然而惊,说道:“这确实是一个玉石俱焚的结局。不仅解游龙三家倾家荡产,万劫不复。那数亿股民惊慌撤资出现的混乱景象,更是不堪设想。”

朱紫红接着他的话说:“不止这些!你们解游两家还不怎么,龙家除了四海之外,还有一个十分庞大的龙氏集团,分厂分公司遍及世界各地,其员工也有千千万万。龙家一旦倒闭,千千万万员工就会失业。试想一下,他们如果没有了生活保障,会给社会造成多少不便?多少威胁?”

东方铭恩听罢,心有所感,不禁惶然失色,说道:“然而,朱姐姐。他们游龙两家联合起来,挤掉我们解家。双方势同水火,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分裂势在必行,这可如何是好?”

朱紫红轻轻叹息一声,柔声说:“你放心,你爸爸解智雄一向深谋远虑,凡事三思而后行,在暗中一定另有安排,更何况曹老师已经插手此事。事情结局绝对不会像你我所想象的那样子糟糕。”

东方铭恩忽然眼睛一亮,道:“我爸爸被游家兄弟关在海底,自顾不暇。却哪里会有什么安排?除非……除非我和爸爸不再露面,这个可怕的结局才不会出现。”

朱紫红一惊,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更何况四海集团的四个龙头老大无缘无故的失去一个。那跟四分五裂有什么不同?”

东方铭恩道:“龙家既然能弄出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天优二号来代替我,想必游家也能够弄出一个和我爸爸一样的人来代替我爸爸。就由他们来代替我们,四海集团就不会有分裂的危机。”

朱紫红惊奇的说:“什么天优二号?我在流云别墅这几天怎么没有见过?不仅我爸爸没有告诉我,琼姐她也没跟我提起过。”

东方铭恩道:“据添儿说,这个天优二号是我的克隆人。一直秘密生活在健身房的密室里。这么重要的人物,龙敬燊自然不会轻易让他出来活动。这时天优二号假扮作我,和游梓欣在四海集团企划部处理我爸爸的文件。”

朱紫红惊呼一声,说:“坏了,坏了。这会儿世界上出现了两个解天优,就这个疑点,再加上传媒界的渲染,世界恐怕已经开始大乱了。”

东方铭恩经她这么一提,也觉大是有理,心中慌张,连声说道:“这可怎生是好?”

朱紫红嘴儿一抿,略一沉思,冷静下来,幽幽轻叹说:“枉我和柳琼二十多年来,一直姐妹相称,无事不谈,亲密无间,她居然将天优二号的事瞒过,没有告诉我。唉!还好,我来代替我爸爸的事,是她和老师二人要求的。想必她已经跟老师说起过天优二号的事。而老师既然已经知道有了一个天优二号,还要让我带你出来,更以你为饵,引蛇出洞。想来他老人家心中早有打算。”说到这里,忍不住“啊”的轻呼,又说:“我知道了,难怪老师说有急事找你,咱们果然要快一点见到老师,看看他老人家下一步怎么走。”

第104章:如海战神鞭

东方铭恩听她这几番入情入理的分析,对于解智雄失踪一事,有了更深入的认识。他本非愚笨之辈,经这一想,整件事情发展至今的枝枝节节隐隐浮现在脑海之中,当下也冷静下来。也因此,对朱紫红的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侧脸偷偷端详了她一眼。只见她瓜子型白皙的脸上,双眉微蹙,眼神幽怨。虽然衣着打扮大胆得令人不敢直视,却又显得轻便明洁。然而,已经看不到一点纯真少女迹象。看上去,没有三十七、八岁,也有三十三、四岁。心中微微一动,连忙别过脸,往车窗外看去,发现车子已经到了半山腰间。知道离曹家大院已经不远,想到了“生命之父”曹扬处理完这场四海纷争之后,自己便可以求他送回原处,心中一阵激荡。

朱紫红急着要知曹扬下一步如何处理,当下不再开口说话,收敛杂念,专心开车。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一会儿,东方铭恩曾经在屏幕上看到过的曹家大院大门已经真真实实出现在他眼前。使他再一次联想起云鹤山庄外景来,再一次暗道了声:“真的好像!”

朱紫红在门前将车子停下,下车来到门前,把脸一正,轻声说:“老师,紫红来了!”

东方铭恩倾耳细听,里面居然全无声息动静。微微一怔,却听得门声轻响,徐徐打开。

朱紫红复又上车开了进去,轻车熟路到停车的地方停下。一声不吭带着东方铭恩穿厅过堂,一路上居然看不见一个人影。东方铭恩暗暗称奇,心想曹家大院难道只有曹扬一人。此念方萌,便听朱紫红悄声说:“这是老师的空城之计。老师的家人都搬到别处去了。”说罢,忽又轻轻点头,接着便说:“你的房间老师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老师要你在房间静等,其余的事只作不闻不问,不必理会。老师回来自然会处理。他老人家……哎!他老人家还说,他知道你的事情,你如果要节外生枝,他可就没有办法帮你了。”

东方铭恩闻言,心中大喜,暗道我果然不虚此行,这位曹老师果然是个活神仙,我能不能回去,就全靠他了。当下连声称“是”,并不多言。因为曹扬要他对其余的事不闻不问,他索性便不左右环顾曹家大院景致,双目平视向前,跟着朱紫红来到为他准备好的房间之中。

朱紫红说:“你身上不是带有稀饭浓缩丸吗?如果饿了,将就着吃。我可要走了。”

东方铭恩一慌,问道:“朱姐姐,你要去哪里?”

朱紫红有意无意的望了他一眼,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短短说了两个字:“东海!”将房门轻轻关上,匆匆登上天骄小飞车,往东海而去。

东方铭恩环视房中一切摆设,只见房中极是明洁宽敞,却没有一件木制品,桌椅壶杯都是一律透明色,像冰雕一样,触手冰凉。看那床,乳白色,如烟如雾,一坐到床沿,心中便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种似梦似醒的感觉。东方铭恩陡然一惊,站立起来。

坐到椅子上,心中登时一宁,服下一颗稀饭浓缩丸,精神为之一振。因为在拿出浓缩丸时,摸到袋中的书卷,记起这是龙添儿塞在袋中的《东方奇侠》第二册。暗想与其这样空坐虚等,不如就趁空看看解添忧和严如海之战结果如何。当下将那本《东方奇侠》翻到解添忧大战严如海那一页上,接着往下看。

便在这时,忽听周神鞭暴喝一声道:“杀人狂魔,还我儿子命来!”腾空扑到,赤手来助解添忧。他的内力远较解添忧为深,虽然接二连三遭受重创,行动大不如常,却毕竟非同小可。解添忧得他相助,精神大振,暗想这一次必定能将严如海杀了。三绝翻云掌势如排山倒海,滚滚向他卷压过去。

严如海陡增强敌,不禁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好在周神鞭身受重伤,稳住心神后,居然能够抵挡得住他们二人的夹攻。口中“嘿嘿”干笑道:“三绝门和天圣门两大门派的高徒,原来也不过如此!我严如海今日算是同时领教了。哈哈……”

周神鞭闻言微微一怔,被严如海一掌打在肩上,几乎将他护身神功震散。当下轻哼一声,喝道:“什么三绝门徒?一派胡言!更何况对付你这种无人性的畜牲,人人得而诛之,又岂能按照什么武林规矩?”

严如海哈哈大笑道:“只可惜,就算你们二人联手,又能把我怎么样?”

解添忧冷冷说道:“你别得意!今日小爷不叫你失望就是。”说罢,掌风突变,左掌化作鹤嘴,往他右手背上啄去,右掌后挥,紧接着一个“神龙摆尾”,快捷无比狂扫向他面门。

严如海惊咦一声,道:“鹤立龙行!你小子从哪里学来的五禽戏?”说话之间,右掌一翻,反拿解添忧左腕。左手十分轻巧的将他右掌引向周神鞭。

解添忧恍若未闻,在右掌触及他左手之前,忽然回退。继而双手齐抚,左右分开,形成一个大圆圈,咋一看去,像极了抱着一只大水桶,直向严如海套去。

严如海只觉一股无形力道从他双手圆圈中源源不断卷出,瞬间形成了一个巨大漩涡。一时立足不定,身不由己被带得原地转了几转。慌忙使出“千斤坠”,这才稳住身形。心中惊骇,想他在江湖上成名也已经有二十余年,阅历颇深,居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武功,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武功?”

解添忧朗声笑道:“武当太极拳。”

严如海问道:“这是三绝门的武当太极拳?”

周神鞭道:“你真的有眼无珠。这是我天圣八艺之一武当太极拳。”

严如海听了这话,深信不疑。因为天圣门的开山祖师精于奇门遁甲,并将之渗入天圣八艺之中,是故,八艺的名称都带有奇门遁甲的意味,如乾坤剑、阴阳掌、缚仙索,在他想来,这“太极”二字,来自易经,是个天地伊始的意思,大是精于奇门遁甲的人喜用的名称。只不知这“武当”二字又是何意!

他却哪里知道这个周神鞭也不知道武当太极拳是何门何派的武功绝学,只是听他说是三绝门的武功,一来扰他思路,二来心有不服,便说是天圣门的武功。

解添忧听了二人的话,哈哈大笑,也不多说,脚下施展开“惊鸿幻步”,左手由下往上,自里而外,挥出一个圆圈。与此同时,右手并不闲着,与左手两掌相对,犹如抱着一个大球,滚滚向严如海压过去。

严如海只感觉那无形的大球有着一股极其难拒引力,带得身如漩涡中的浮萍,不由自主地打起转来。严如海吃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一心只想使出下盘“千斤坠”功夫,稳住身形。无奈双脚轻浮,不停转动,哪里歇得下来?

解添忧一招得势,乘胜追击,左圈圈,右圈圈,一个圆圈紧跟着一个圆圈,环环不息,滚滚传出,势如排山倒海,一发不可收拾。

陆南天在天南一带,之所以能够站得住脚,开局接镖,他的武功当然是其中的重要因素。但是在受伤之后的周神鞭手下还是难免吃了亏。目睹解添忧和周神鞭联手共敌严如海,有心上前助阵,却哪里近得他们身边?心中又是焦虑,又是羞愧。这时看到解添忧陡然使出一个画圈圈的手段,以弱胜强,将严如海带得团团转,心中大喜,高声喝彩。因听了周神鞭的话,居然也信以为真,暗暗惊叹天圣门的武功厉害。

周神鞭本来和解添忧联手,这时变成解添忧独战严如海,他顿时成了局外之人。见严如海在解添忧不停画圈下,如醉汉烂酒,竟无还手之力,暗道为家人报仇的机会到了。暴喝一声:“恶贼纳命来!”力贯双臂,双掌不余遗力向严如海身上拍去。

“嘭……”

一声震天巨响之后,三条人影一合即分,离地仰面飞出。

严如海正好飞向大门之外,轰然摔在地上。一时之间,只觉五内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头冒金光,晕头转向,一道血箭忍耐不住疾射而出。

原来解添忧正运用太极巧劲,双手套出的环环圈圈罩得严如海不停打转,本来不用多久便能使严如海“转”晕。

却不想周神鞭一心只想报仇,居然没有看清楚严如海是浑身裹在解添忧双手舞成的无数圆圈之中,看到的只是严如海的身形。奋力的双掌全都击在解添忧手臂上。他虽然身受重伤,力道大减,却也是非同小可。顿时之间便将解添忧两条手臂硬生生打断。去势未尽,便尽数打在刚刚在圆圈中惊惶失措的严如海身上。然而,他一拍之力虽然连伤两人,但是自己还是免不了被那太极生成的无穷力道的反击所伤。伤上加伤,登时晕了过去。

第105章:再见贺神医

陆南天骤逢突变,呆如木鸡,过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奔到解添忧身边,连声叫道:“东方小兄弟,快快醒醒!来人……来人啊!”

等安顿解添忧及周神鞭之后,命陆昀赶快去请大夫。陆南天方才想起击飞出门外的严如海,却不知哪里去了。陆南天心想严如海武功虽强,但如今已经身受重伤,定逃不远,连忙吩咐陆训带人前往追寻。

时已值午,陆昀不敢迟疑,快步如飞穿街过巷,将地方上最有名的扁鹊精舍蒋玉钦请来。这个蒋玉钦年近一甲,医术精湛,在南方一带,人称赛华佗。因行镖之人走的江湖路多,难免比常人更需要和他打交道,所以陆南天久而久之,和他结起忘年之交来。

这时,蒋玉钦看过解添忧的伤势,胸有成竹的朝满脸焦虑的陆南天点了点头,微微笑道:“你不必担心。这位小兄弟只不过是皮外之伤。”

陆南天对蒋玉钦素有信心,当下说道:“还请蒋老妙手回春!”说罢,静静在一旁看着蒋玉钦替解添忧接骨。

蒋玉钦替解添忧接骨后,伸手轻轻按了按他胸口,眉头微皱,似有难解之疑。因为双手新断刚接,血脉初通,无法给他把手脉,便伸手把他的脚脉,满脸惊疑之色,喃喃自语道:“奇怪!奇怪!”

陆南天的心顿时提了起来,问道:“奇怪什么?”

蒋玉钦道:“这位小兄弟气血之奇,是老夫行医三十年来首见。”说着,缓缓摇了摇头,接着又苦笑道:“老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惭愧!”说到这里,忽听门外有精舍弟子来报:“师傅,家中有客到访!”

蒋玉钦轻嗯一声,写下安神补气镇痛的方子,犹自苦思冥想。竟没有听到弟子来报。

陆南天吩咐门下买药,便道:“蒋老,贵府有客来访!”

蒋玉钦陡然一惊,回过神来,问道:“却是何人?”

那精舍弟子道:“说是故友,姓贺。”

蒋玉钦双目圆睁,神情大振,喜道:“姓贺么?哈哈!快!赶快回去!”说着,向陆南天告辞回去。

陆南天满腹狐疑将他送出门外,恰逢陆训带人追寻严如海不获而归,陆南天听了他的回复,因忧心东方铭恩伤势,又想严如海已经身受重伤,不成威胁,便不放在心上。回到厅中,把刚刚所发生的事情简略的和郭秀姑说了,接着说道:“看情形,铭恩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休养方可痊愈。”

郭秀姑知道这样一来,便能和丈夫多相聚一段时间,心中暗喜,转念一想,神情大变,道:“天哥,你说那个严如海是铭恩的大仇人,他——”

话没说完,陆南天已然脸色大变,道:“不错!他是血洗东方世家的凶手,也就是血洗西门镖局的凶手之一。我真是太大意了!居然给他逃了!”说着,提高声音叫道:“阿训,快召集全局所有兄弟。我有重要的事要说。快!赶快!”

陆氏夫妇同时想到的是,严如海既然是东方、西门两家血案的凶手之一,被他逃走的后果肯定是让他通知其他凶手,前来南天镖局要人,如此一来,南天镖局危矣!陆南天想到了两家血案,心中不寒而栗,连忙召集全局人马,打算提前解散南天镖局。

陆南天看了看大院上黑压压的二百余惊疑不定的镖师、家丁,想起往日彼此恩义,觉得绞心大痛,却不敢迟疑,当下高声说道:“各位兄弟,今日之事,大家有目共睹——”说到这里,忽听门外传来一声轻喝。陆南天一看之下,微微一怔,原来却是蒋玉钦去而复返。和他并肩而来的是一名黑衣长须、一团和气的老者。那黑袍老者背后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蓝衣少女。陆南天心想这黑袍老者定是蒋老所说的故友了。

蒋玉钦和那黑袍老者快步来到陆氏夫妇跟前,说道:“陆老弟,那年轻人现在何处?快快带路!”

陆南天心下纳闷,对于他颇显冒失的言行,微微感到不快,但他为人谦和,当即放开胸怀,拱手道:“蒋老去而复返,不知有何贵干?”说着,偷偷瞥了那黑袍老者一眼。

那黑袍老者祥和轻笑,道:“老夫贺天寿因有要事,一路南来,顺道拜访玉钦兄。得知总镖头府上有一名脉理奇特的负伤青年,所以老夫冒昧,不请自来。陆总镖头莫怪!”

原来,那黑袍老者果然就是神医贺天寿,那少女自然就是阿珠了。前日在客栈中替受了暗算的白玉堂疗伤,待他伤势稳定后,师徒便和白显龙爷孙俩分手,继续追寻地狱使者宗泰生。路过周府,知道宗泰生就在附近,一路寻迹,这一日不觉到了扁鹊精舍,想起这个南方故友蒋玉钦。登门拜访之下,经蒋玉钦提及南天镖局有一个脉理奇特的年轻人。一方面是心中好奇,另一方面则是蒋玉钦为了陆南天极力邀请。所以做了南天镖局的不速之客。

陆南天一听是神医贺天寿,喜不自胜,道:“原来是贺神医大驾光临,陆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两人这一番客套,给蒋玉钦打断了。只听他催促道:“大家自己人,客气什么?还不带路!”

陆南天当下将解散镖局的事交与郭秀姑全面紧急处理,自己领着蒋玉钦和贺天寿师徒来到东方铭恩房中。

阿珠一见伤者居然会是东方铭恩,惊呼一声,道:“师傅,是他!”

贺天寿微微一怔,轻咦一声。陆南天见他们师徒和东方铭恩竟是相识,心下诧异,一问之下。只听贺天寿道:“数日之前,这位小兄弟受了宗泰生之毒,是老夫给他解的毒。听说这位小兄弟姓东方,是东方世家的人。却不知他因何会在这里受伤?”

陆南天道:“他果然就是东方世家少主人东方铭恩。因为——他是被他东方世家的大仇家伤成这样的。”

贺天寿知他心有顾忌,言不尽实,微微一笑,坐在床沿,观察东方铭恩伤势。一边问道:“伤他的可是叫雷天成?”

陆南天听说过雷天成的名号,乃是青城山雷家堡的人,不过早在数年前因和家人不睦,离家出走,下落不明。心中暗想难道雷天成也是血洗东方世家的凶手之一?而听他语气,这个贺神医和铭恩只是一面之缘,但又像是知道很多铭恩的事。这却不知为什么?眼中微有疑虑,缓缓摇头道:“是西岳严家的混世金刚严如海。”

“哦!”贺天寿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了!”话音未尽,又惊咦一声,说道:“奇怪!奇怪!”

阿珠问道:“师傅,怎么奇怪?”

贺天寿道:“为师行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等奇特的脉象。世上之事,当真是学无止境!”

陆南天是第二次听到大夫说“东方铭恩”脉理奇特了,忍不住问道:“贺神医,却是如何个奇特法?”

贺天寿道:“气血时疾时缓,若即若离,更似有孕妇之双脉象。纵观天下古今,哪有男子怀孕之理?老夫自问天下医书,无所不窥,却从未见有此症状,或者与其相近的症征。这必然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症状!莫非……”

解添忧正自悠悠醒转,只觉双手麻痛难耐,完全不听使唤,心下焦急,闻言,睁开双眼,见是贺天寿师徒,又是一喜,问道:“莫非什么?神医!”

众人见他醒来,尽皆大喜。贺天寿道:“你醒来就最好了!老夫问你,这几日,你可曾有过什么意外的遭遇?”

解添忧道:“前日晚辈追杀雷天成不果,失足坠崖。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一个人,也像晚辈一样,一直往下坠。后来就不知道了。”

贺天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想他这话说得奇了,定是他慌张之下所产生的幻觉,否则只能说是见到鬼了。微微笑道:“竟有这等事?嗯!你又是如何醒来的?”

解添忧道:“是云鹤山庄四庄主林三和救了晚辈一命。”

“哦!”贺天寿和蒋玉钦对望一眼,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过了许久,贺天寿又替他把了把脉,忽然脸色一变,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蒋玉钦好奇之下,也替他把了脉,惊啊一声,失声道:“竟有这等事?”往后连退二步。方才稳住身形。

陆南天只道这个东方铭恩有性命之忧了,急忙道:“二位神医千万要保住他的性命!”

贺天寿知道他会错意了,轻轻一笑道:“他的脉象完全正常。那种奇特的脉象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消失了。这——唉!世上的事,真是无奇不有!”

就在这时,郭秀姑牵着西门辉的小手进来,西门虹紧跟在后。郭秀姑来到陆南天身侧,朝躺在床上的解添忧点头微笑。

陆南天道:“都走了没有?”

郭秀姑道:“只有阿训和阿昀说什么也不肯走。”

解添忧闻言便知陆氏夫妇已经在顷刻之间解散了南天镖局。想到此举是为了自己,心头一热,滚滚泪下。

第106章:南天有高义

贺天寿师徒和蒋玉钦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陆南天脸一沉,向贺天寿告个罪,出门来寻陆训和陆昀。正好他们二人遣散了众人,快步向这里飞奔而来。陆南天喝道:“你二人还不快走?”

陆训和陆昀齐齐下跪,异口同声道:“总镖头乃是我等二人的再生父母,我等永世不敢有忘,就算为总镖头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陆南天看着跪倒在地的这两个雄赳赳的青年,忆起十余年前在富家恶犬口中救下他们的情景来,当时他们只不过是流浪街头、五六岁的可怜小乞丐。陆南天膝下无子,待他们便如亲生儿子一般。这时要叫他们离去,心中又哪里有半分舍得?但是听“东方铭恩”说的,事情定然极是非比寻常,而且凶险万分,二人武功虽强,但是江湖上武功高过他们的何止千万?将他们留在身边,同赴龙潭虎穴,那犹如叫他们去送死一般。所以为他们二人的安危着想,还是狠下心赶他们走的好!主意一定,把脸一沉,冷冷问道:“你们果真把我当成父亲么?”

陆训和陆昀齐声应道:“是!”

陆南天喝一声“好!”说道:“竟然如此,你等就要听从我言,就此离去,方是正理。因为在情义上,我是父亲,你们是儿子,子不听父言,便是不孝;而在名义上,我是总镖头,你们是小小镖师,不听我言,便是不忠;你们若不听我言,便是不忠不孝之人!”

陆训和陆昀对望一眼,都是铁定心肠跟定陆南天,齐声道:“我等甘负骂名!”

陆南天喝道:“胡闹!为了我而令你们负上千古骂名,这何异于陷我于不义?逞一时意气,而不顾大节,岂是铮铮男儿做的事?”

说到这里,忽听背后有人紧接着说道:“阿训,阿昀。你们起来吧!听话,不必跟着你们的总镖头。因为……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原来郭秀姑听到门外的丈夫声音越来越响,体会到丈夫的用心,心中一惨,想了想,打定主意出来帮丈夫说话。

陆训二人听说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都问道:“却是何事?”

郭秀姑幽怨的看了陆南天一眼,眼神中带了少许坚毅。说道:“你们要时刻在我身边,保护我和西门家两个孩子的安全。因为你们的总镖头有要紧的事要去做。你们保护了我们的安全,就如同替他免去后顾之忧,这岂不是一桩重任么?”

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陆南天一听这话,便知妻子心中所想,心中又是感激,又是伤悲,脑海中闪过不去理会东方、西门两家血案的念头,一闪即没。扬声喝道:“不错!我也正是要你们好生保护夫人。你们若不依言而行,适才之言便是假仁假义。”

陆训和陆昀眼中都闪过一丝疑惑的色彩,心中均想夫人和总镖头结成夫妻已有十年,虽无子息,却是十分恩爱。不知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显然定是凶险无比,夫人居然单身避难。说得好听是让总镖头没有后顾之忧,其实明摆着是贪生怕死,想要独善其身。真没有想到她会是这种女人!古人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想到这里,二人又对望一眼。

陆训继而想到郭秀姑虽有陆南天指点武功,但毕竟是一介弱质女流,难免胆小怕事,大难临头之下,难免分寸大乱,只顾自身安危。也当真怪她不得。

陆昀则转念想道:平日看来,夫人知书达理,为人温和,今日这话,想想果真说得有些道理。她虽经总镖头指点武功,比起江湖上的人来说,却不过是个有些拳脚功夫的妇道人家。而很显然的,总镖头居然解散镖局去办事,要去办的事必然十分凶险。夫人如果同去,说句不好听的,只能是个累赘。所以才没有打算同去。这件事既然危险,说不定会波及夫人。所以总镖头才要我和陆训好生保护她。说起来,这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总镖头将此重任付托与我,我怎可有负重托?

当下二人不再坚持跟着陆南天,只以保护郭秀姑安全为己任。

陆南天见事已成定局,便叫郭秀姑带西门虹姐弟回房收拾东西,准备随时离开南天镖局。闷闷不乐还到解添忧房中。

蒋玉钦和贺天寿自进门,便知镖局正面临着一件绝大的事情。只是进门之后,就到解添忧房中来了。不知道镖局中的人除陆氏夫妇几个人外,已经走得一个不剩。见陆南天进来,蒋玉钦问道:“陆总镖头,适才见院中聚满局中人众,却不知贵局有什么事情发生?”

陆南天还没开口,解添忧抢先说道:“蒋老有所不知,南天镖局已经解散了。”说到“解散”二字,解添忧心中一酸,眼眶湿润,就要流下泪来。

蒋玉钦惊“啊”一声,“嗖”的站起,颤声问道:“为什么?”

解添忧正要开口,陆南天已经说道:“这个蒋老就不必问了。”

蒋玉钦微现不悦之色,贺天寿见解添忧的脸色便已经知道“为什么”了,暗想人称陆南天为南侠,果然名副其实,为了替东方世家复仇,居然甘愿解散南天镖局。便朗声笑道:“蒋老弟,之所以这样,总镖头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我本是医病治伤的大夫,就算知道其中原因,又如何帮得上忙?再则——”见陆南天误会自己的话了,就要开口分辩的样子。连忙把手一按,打了这个手势,陆南天果然惊疑不定的忍住不说,紧接着说道:“小兄弟的事,老夫也略知一二。事关机密,情非得已,知道的人越少,也就更容易办。蒋老弟远在南陲,与世无争,不必搅这趟浑水。”

蒋玉钦瞪了他一眼,神情似乎是在说:“你也知道这里是南方?这里发生什么事连我都不知道,又岂是你这个初来咋到的北方人所能知道的?”

贺天寿哈哈大笑,不想就这件连自己都一知半解的事跟他多废唇舌,暗想严如海为人狡猾难缠,他既然知道东方小兄弟在这里,必定会卷土重来。他们人多势众,个个武功高强,面对面,硬碰硬,如何抵挡得住?说不得老夫只好护送他们一程,顺便也好替他疗伤。主意一定,话锋一转道:“总镖头,小兄弟,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必须离开这里。”

陆南天怀疑自己的耳朵似的,喃喃说道:“咱们?”

贺天寿微微一笑,道:“不错!反正老夫只有师徒二人相依为命,又已经卷身其中,再则东方小兄弟身受重伤,需要治疗。老夫师徒是跟定你们了。”转身又对蒋玉钦道:“蒋老弟请回!”

蒋玉钦搔了搔后脑勺,一副浑然不解的样子,呆呆愣愣望着贺天寿。

陆南天初听贺天寿要跟着走,心中大喜,转念想到贺天寿师徒,一个是老人,一个是女子,看上去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哪里能让他们跟着自己?便有些不忍。又听他“卷身其中”,这话中有话,而铭恩又确实需要治疗。想到这里,将不让他们师徒跟去的话咽回去。

解添忧前日在客栈之中已经见过贺天寿出手救白玉堂,知其武功不弱。不用说,其徒阿珠也是身怀武功之人。一听说他们师徒肯相助,又是“师徒二人相依为命”而已,心头暗喜。勉强欠身起来,道:“如此,有劳神医了!”因为臂伤新断初接,起身未免牵动伤势,痛得热汗直流,呻吟一声。阿珠满脸关切,赶紧上前扶住他。解添忧感激的向她点了点头。

贺天寿朗声笑道:“好说好说!陆总镖头,还不快去准备启程?”

经这一喝,陆南天好像刚刚清醒过来似的,急忙转身出门,出门时还不忘了把蒋玉钦拉着出来。

蒋玉钦跟着他快步出门,直被他拉到大门前,听得他道:“陆某确有要事待办,不想连累蒋老。如有失礼之处,日后必定登门负荆请罪。恕陆某不远送了。”待得大门关上时发出“轰”的巨响,蒋玉钦才会过神来,自觉是被莫名其妙赶出大门,心中既羞且怒,低声骂道:“疯了!都疯了!胡闹!真是胡闹!”疾步回到扁鹊精舍,坐在精舍中半晌,吩咐端上清心醒脑茶喝了,这才渐渐将在南天镖局所见所闻回想起来,来回想了几遍,只觉自己及一家子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似的,吓得额头出汗,暗暗庆幸没有作出蠢事,那可是顾虚名不顾性命的蠢事啊!

这时陆南天已经含泪将妻子一行四人送出后门,又将解添忧扶上镖车,贺天寿师徒也都上了镖车。

陆南天为了掩人耳目,换上一身普通马夫打扮,头戴斗笠,登上马车。

忽听镖局内一间厢房中传出:“有人吗?快来人!”

第107章:阿珠心中疑

陆南天一怔,记起那个刚刚做了“害人害己”的事的周神鞭来。心想他虽然自持武功高强,目中无人,却非为非作歹之人。况且还是铭恩的师叔,如果将他弃之不管,于情于理,都不相合。当下回到周神鞭房中,将他扶上马车。

贺天寿一怔,问道:“这位却是何人?”

解添忧道:“这是我周师叔。”

贺天寿轻“哦”一声,也不多问。

周神鞭家中巨变之后,神志心智已经大不如前,翻着白眼,瞪了贺天寿一眼,对解添忧道:“解贤侄,这老头是谁?”

解添忧闻言,知道他神志未清,忙道:“师叔,这是神医贺天寿贺大夫。你我伤势全凭他老人家医治。”

周神鞭“哼”的一声,道:“不是蒋玉钦吗?那老儿才有点儿真本事!”

贺天寿看他双眼略显浑浊,脉象微乱,知他受伤在先,受惊在后,神志已迷,哪里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一笑置之。

周神鞭还以为他惊怕自己,洋洋得意,竟不将他看在眼里。挣扎着坐起来。满身酸痛触动满怀伤悲,不觉流下泪来,喃喃自语道:“香儿,桃儿,你们在哪里?”香儿是他的妻子洪静香,桃儿则是他的儿子的小名。本来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却在转眼间,一一惨死在自己眼前。想到悲惨的情景,周神鞭恨得咬牙切齿,反复念了几遍“严如海”,但是转念想到严如海的凶残与难缠,一股冷气发自心底,直冲脑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一行五人在镖车上过了一夜,连夜赶路到了一处城镇上。陆南天经常路过此处,轻车熟路将镖车赶进一家叫海门客栈的客栈的后院,吩咐相识的店小二送早饭到他的专用房中,又叫他去雇一辆普通马车。为了以防万一,各人都换下原来显眼的衣服。用过饭后,不敢停留,急急启程,往东北方向而行。

一连赶了五六百里。陆南天暗想离家已经八百余里远,那严如海又身受重伤,必定再也追寻不到了。和贺天寿略一商量,便在前面城中客栈落脚。虽然有神医贺天寿亲自调治,但是一连两日的车马劳顿,折腾得解添忧和周神鞭哎声不断。

进客栈后,贺天寿立即命阿珠到街上大药店抓药回来煎熬。

解添忧主要是外伤,服了两日接筋续骨、安神定气的药之后,已告痊愈。

而周神鞭却是精气神俱伤,精生的血肉筋骨、气养的五脏六腑还不难医治,就是无形的神智难倒了贺天寿。饶他人称天下第一神医,两日下来,周神鞭还是时哭时笑,喜怒无常。还好他先入为主,一心将解添忧当作自己人,还希望解添忧保他到天圣总坛见敖勇,每每大发脾气,都听得解添忧劝解而息。

到了第三日清晨,贺天寿师徒便向陆南天和解添忧告辞,说要继续追寻“地狱使者”宗泰生。周神鞭不待贺天寿说完,忽然左手暴长,向贺天寿脉门扣去。喝道:“姓贺的,老子还没有好呢,你休想一走了之。”

解添忧抢上前去,挥掌在他掌背上轻轻一拍,说道:“周师叔,且听贺神医把话说完。”

贺天寿抚须哈哈大笑,道:“周雁,你说你还没有好,那我问你,你不舒服在哪里?”

周神鞭乘着解添忧一拍之势,将手一沉,便缩了回来。被贺天寿问得一呆,想了想,自觉浑身全无异状,摇了摇头道:“没有!”

陆南天将他拖到一边,道:“周大哥,贺神医要去寻找‘地狱使者’,为民除害。你既然无事,何必硬要人家留下来呢?”接着故作神秘的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如果把他带到天圣总坛,师傅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

天圣总坛在天台山大圣峰顶,乃敖勇闲居所在,最是天圣门的禁地,等闲人休想踏进大圣峰一步。近年来更因敖勇年迈,绝大多数时间是在闭关参修延年益寿之法,于天圣门外一切人事,概不理会。严令之下,门下弟子更不敢让外人雷池峰前一步。陆南天早有耳闻天圣严令,此时说将出来,周神鞭登时记起来,想到师傅往日威严,不寒而栗,不再强留贺天寿。

解添忧斜睨了阿珠一眼,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阿珠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两人这二日不曾交谈一句,但是解添忧因听林三和说起过自己和阿珠在柴王府曾有一面之缘。言语之间,这一面之缘还是发生在患难之中。更何况数日前在客栈中,已经再次相逢。心中对她起了亲切之感,仿佛跟她是多年的患难之交,甚至说是异姓兄妹。有心和她叙旧,却见她终日不苟言笑,有时居然呆呆的望着自己出神,自己想要开口时,她却借故离开。竟是一副似无情却有情、轻忧淡怨的女儿形态。解添忧心中一惊,有心跟她说说心里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解添忧见她终于要跟她师傅贺天寿去了,忍不住叫道:“阿珠!”

阿珠芳心一颤,轻“嗯”一声。转过身问道:“大哥,有事吗?”

解添忧一怔,千言万语还是理不出个话题,随口便道:“你……你好象有什么事跟我说。是不是?”

阿珠和他对望一眼,想了想,终于鼓起勇气似的,低声道:“小妹有一个问题,一直不敢动问。”

“什么问题?”解添忧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寒,顿了一顿,颤声道:“你说!”

阿珠道:“大哥是不是有个兄弟?”

解添忧又是一怔,反问道:“你认识舍弟?”

阿珠娇躯一震,一副奇怪难解的样子。道:“他是你弟弟么?他……他还好吗?”

解添忧早听林三和说过,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东方铭德早已经被黑鹰白凤害死。经她一提,心头一痛,沉声道:“他……他已经死了!”

一声惊呼,阿珠倒退了三四步,怔怔半晌,动也不动。

贺天寿听得奇怪,道:“阿珠,你何时见过东方小兄弟的弟弟的?”

阿珠猛地一惊似的,回过身来,勉强一笑,道:“去年弟子在京城的时候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因……因东方大哥和他有些相似,又都是东方世家的人。弟子就随口问问。没有想到……他竟然没能躲过这场横祸。”

解添忧被她勾起悲伤往事,心下凄楚,听了这话,恍然想道原来阿珠也曾见过铭德,观颜察色,这阿珠竟似心慕铭德。可惜——唉!点了点头道:“东方世家除了我和我爹二人之外,无一幸免。”

陆南天和贺天寿异口同声问道:“你爹东方辰光尚在人世?”

解添忧道:“不错!我在东方世家遇难得救后,失去记忆,得蒙云鹤山庄林三和庄主指点迷津,得知我爹尚在人间。”

陆南天大喜道:“好极了!你爹如今在哪里?”

解添忧摇头道:“不知道!”

陆南天一怔,道:“林前辈没有跟你说你爹在哪里?”

解添忧道:“没有!他老人家只是说我们父子必有相见之日。”望了望周雁,又道:“他老人家要我自己想方设法寻找我爹。”

周雁被陆南天一言镇住,不敢开口。歪着头一直在听他们说话,越听心里越是奇怪,这时再也忍不住开口说道:“慢着!慢着!解师侄,你怎么又是东方辰光的儿子了?”

解添忧愣了一下,眼珠儿一转,轻轻笑道:“因为我仇家十分厉害,严如海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我若用真名实姓,只怕已经被他们追杀掉了,所以不得已,只好化名叫做解添忧。”

周雁点了点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道:“我也曾听说过东方惨案。你既是东方辰光的儿子,侥幸不死,自当去找你师傅林星云。我林师兄为人豪爽仗义,而且武功天下第三。更何况他一直秉承师训,极是爱护门下。你若将此事对他说了,他必为你做主,帮你报仇。你怎么还要东躲xc隐姓埋名?”

解添忧心想原来他说的林师兄叫做林星云,这个林星云武功既是天下第三。照他说来,那师傅敖勇第一,大师兄胡评第二,这个林星云定是敖勇的第二个徒弟无疑了。听他语气,林星云虽然护短,却是个侠义中人,我冒称是他的弟子,日后自当登门谢罪。我实情相告,量他能够体会我的苦处。想到这里,对于担心周雁的林师兄见责冒称之过的忧虑登时减去大半,心下一轻,暂时按下家遭血洗的极大悲痛,道:“严如海他们找我甚紧,行踪又在暗处。我只好也化名躲他们。我将此事禀告师傅,师傅正好收到无回谷的人要对师叔不利的消息,所以命我先日夜兼程前来通知师叔。师傅他……嗯!师傅他说有另一件要事去办,随后就来。那件要事想必跟我东方世家有关。”

第108章:知恩要以礼

这个谎话说得几乎天衣无缝。周雁就算是在平时,也只有深信不疑的份儿,更何况是在神志尚未清醒的这时了。当下又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唉!林师兄一生古道热肠,处事不惊,临危不乱。他这样安排最是合理不过的了。你暗中南下,既能暂时躲避仇人追杀,又可将消息转告与我,两全其美。他必是照你所说的仇人相貌,替你东方世家报仇去了。说不定这时已经找到他们,将他们杀了。唉!只可惜,廖楚城已经先下手为强,我周家……”两声轻叹之后,泪就跟着流下来。

因为贺天寿出现在后,没有凑上周雁来南天镖局托镖的事。这时听得糊里糊涂的,听到这个周雁居然和无回谷主廖楚城有仇,忍不住和徒弟阿珠对望一眼。有心问一问,但想廖楚城虽然孤僻冷傲,却不是为非作歹、胡乱生事之人,多半是这个周雁得罪了他。如果多事问问,他未必就说实情。东方小兄弟是他晚辈,当着他的面多半不肯说实话。再说此事只是一桩事不关己的江湖恩怨,自己又何必多管闲事,节外生枝呢?此次南下的目的是为了追寻“地狱使者”宗泰生行踪,将他制服。一想到这个浑身是毒,又生性残酷的宗泰生还在江湖上行走,若不及早将之制服,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心中一急,连忙和阿珠启程,寻迹而去。

解添忧目送阿珠远去,心潮一阵涌动,暗想添儿虽然貌似天仙,有沉鱼落雁之姿,然而生性顽劣。在为人处事方面,倒是善解人意的阿珠胜了一筹。想到她心里还念念不忘东方铭德,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忽然听得一声惊呼,解添忧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只听周雁略带激动的说道:“好贤侄!你……你说你师傅随后就到是不是?”

解添忧知道他的意思,急忙道:“师叔,咱们回去不得!咱们一露面,严如海和廖楚城他们便会合起来对付咱们。师叔你武功虽然天下第四,但双拳难敌四手,等到我师傅出现,未免已经先吃了大亏。这样一来,师侄也难免有违师命。再说,我师傅见到师叔家中情况,定然能料到你我师叔侄到总坛去了。他老人家必定会一路寻来。”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解添忧这一句“武功第四”正好拍到周雁心窝里去了。周雁顿时起了飘飘然的感觉,浑然忘了前日吃了严如海和廖楚城大亏。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这个“贤师侄”说得有理,不住点头。说道:“师侄言之有理!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你师傅果然没有看错人。不错!咱们先要到总坛——呃!”看了看陆南天,心想师傅严禁外人上山,他如果要同行,只好在山下等候了。

陆南天愈听脸上疑云愈盛,用不解的目光看着解添忧。

解添忧会意,心中却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陆南天解散南天镖局的目的就是为了帮解添忧去寻找仇人,替东方世家和西门镖局两家数百亡灵报仇。如今一个不小心,冒充天圣门人,被周雁认作师侄,理所当然的要和他一同到天圣总坛。这却误了上京向刘妃寻仇的时间不说,当真随着周雁到了天圣总坛后,能不能全身而退已经是一个极伤脑筋的大问题了。解添忧心中曾经想过用设法甩掉周雁,但是,一看到周雁这副神情,又想到严如海残酷的手段,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决定还是先陪周雁去找他师傅,然而,这样一来,未免会给陆南天带来极大危险。解添忧面带轻松微笑,心下却杂乱如麻,只觉得左右难以两全。急切间没有良策,勉强笑道:“不错!咱们要先回总坛,将师叔的事禀告师尊,求他老人家做主,然后再作打算。”说着,暗中向陆南天使了个眼色,意思叫他不须发问。

陆南天只道他心中另有打算,果然释然不语。

周雁本来怕的只是严如海一人,如今路上有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师侄相伴,心下大宽,对师侄这个陆叔叔的态度也大有改善,居然真心真意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一行三人,心境各不相同,北上而行。

这一日来到一个叫桃花镇的小城镇上,三人正在“仙来居”客栈歇脚。忽然听得楼下暴天价一声大喝,接着便听得盘碟摔地的声音。

陆南天坐在靠扶栏的座上,回头俯望,只见刚才还十分勤快的店小二如今翻身倒地,不知是生是死。一个牛高马大、横眉怒目的蓝衣大汉左脚踩在他背上。掀倒了的那一桌饭菜,撒的满地油腻,那一桌上的三个普通行商吓得呆若木鸡,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时听得蓝衣大汉大喝道:“所有的人听着,这‘仙来居’今日已经被人包下了,统统都给大爷滚出去。”

楼上楼下一些怕事的行商走卒不等他说完,也顾不得结账,已经匆匆离座出门。周雁心中不悦,道:“哪里来的浑人,在楼下大呼小叫的。”

陆南天江湖阅历丰富,一看便知那蓝衣大汉不过是一名车前卒,正主儿还没有出现。从这个蓝衣大汉的打扮装束上看来,他主人的来头必定不小。他是行镖之人,向来谨言慎行惯了,便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心,道:“周大哥,咱们过路之人,不必节外生枝!”

解添忧轻笑道:“陆叔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看,他已经上来了。”

果然,说话之间,那蓝衣大汉已经将楼下所有食客都赶出店去,见楼上还有人,怒气汹汹奔上楼来,听解添忧神色悠然的说完,心中一怔,打量着他们三人,忽然语气一软,双手抱拳一拱,说道:“在下衡山派冯越,奉家师孤竹先生之命,前来仙来居包店,多有得罪,还望三位英雄海涵。”

陆南天一惊,这时才发觉,自己三人已经来到衡山脚下,这桃花镇正是衡山派势力所聚之处,难怪店中那些食客对冯越畏如狼虎。暗想衡山派掌门孤竹先生孙艺不仅武功高强,衡山混元功独步江湖,其琴棋书画也是无一不精,为人极是清高,自称“天地一孤竹”,人们就都叫他孤竹先生。今日却是为了何事,需要如此大事张扬?居然弃了衡山总坛不用,要到这里包店。看来事情非同小可。

周雁“嘿嘿”两声干笑,道:“我道是谁,才有这么大的架子,原来却是孙艺。”

冯越一听有人直呼师傅名字,怒形于色,不再理会在座着三位“英雄”的来头大小,喝道:“阁下是谁?竟敢直呼家师名字?”

周雁看也不看他一眼,道:“怎么?别人叫他不得,我周雁却叫得。”

冯越颤声道:“你是神鞭周雁?”

周雁怪眼一翻,道:“难道我还是你祖宗不成?”

冯越脸上怒色一闪即没,他曾经听年长的师兄们提起过,十年前师傅到泰山参加英雄大会后,回来途中遇上仇家邀众截杀,多亏了天圣门的林星云和周雁解围的事。这十年来,师傅一直耿耿于怀,曾三次备厚礼北上天台山大圣峰,但却都是无功而回。自从师傅当上掌门,一向极少下山,除非是武林上极其重大的会盟。竟然三次前往答谢,可想而知,师傅对林、周之恩极为重视。冯越想到这一点,满腔怒火只好憋在肚子里,见他言语骄横无礼,再跟他说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二话不说,转身下楼。

周雁斜瞥他的背影,“嗤”一声冷笑,也不跟他计较。经过这些天自我运功疗养,他的内外伤势已经完全痊愈,精神也只是有时候恍恍惚惚的样子。恢复了盛气凌人、冷漠骄横的傲态。

解添忧和陆南天见冯越来势汹汹,居然被周雁三两句抢白就给喝退。两人面面相睹,啧啧称奇。竟料想不到周雁曾有恩于孤竹先生孙艺。

周雁发觉解添忧二人的眼色,愈发得意,道:“怎么?你们想不到他怕我吧?实话跟你们说了,十年前我曾经救过孙艺一命。这时就算是他亲自前来,也须陪着笑脸敬我三杯酒,叫声恩公。”

过不多时,三人已经吃完饭,打算起身赶路。却见门外前后进来八人,六男二女,高矮胖瘦,老少皆有,腰间手中,各怀刀剑。都是满脸春风,谈笑风生之间,仿佛刚赴完喜庆酒席一样,余兴未尽。其中那个年轻女子突地看到伏在地上的店小二,轻呼失色。那个三十余岁瘦小汉子朗声大笑道:“七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胆小,可就不对了。”

那七妹俏眉微掀,娇嗔道:“三哥就是喜欢笑话小妹。”说着,转身向另一个女子道:“华姐,我这样是胆小么?”

那华姐杏目含怒,对那三哥沉声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事没事就是喜欢教训人家……”

第109章:桃园有八义

陆南天向他们看了一眼,暗暗心惊,轻声道:“这八人江湖人称‘桃园八义’,老大神鹰赵蕴,老二白鼠钱恨少,老三笑虎孙谦,老四黑狐李华馨,老五水牛王庸,老六火猴马六贾,老七俏莺艾菲,老八黑猪朱不白。各有一身好武艺,在岭南一带,颇有名声。这孙谦是孙艺的堂弟,为人……呃!”望向楼下,正好那孙谦听到人声,满脸堆笑的望上来,和他对望了一眼。陆南天虽不怕他,却不得不要连带着考虑到“桃园八义”和孤竹先生,轻易不想与他为敌,把脸一正,住口不说。

周雁嗤之以鼻,道:“无非是些狂妄自大的跳梁小丑罢了!”

这句话声音极高,陆南天暗暗叫苦。果然,“桃园八义”十六只眼睛一齐朝说话处看来。

火猴马六贾性子最烈,看一眼之后,立即咆哮着双足一顿,飞扑上楼。足未着地,喝一声:“哪里来的狂徒,想要在这里撒野?”

周雁哈哈一笑,道:“天下哪有这么愚蠢的人,居然自己骂自己。”

周雁本来也不是惹事生非之人,只是他安享一方霸主权威的习性,在短短数日间被打击得荡然无存,在那极其沉重的打击下,性情大变,凡事不按常理。他早听过“桃园八义”之名,但是此刻伤已痊愈,又自恃是天圣门人,浑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心中但有所思,一并便说将出来,全然不顾后果。

马六贾狂怒,二话不说,挥拳朝周雁脑袋招呼。

解添忧听他之言,分明是没事找事,觉得又是可气又是可笑。连忙站起来,伸手在周雁头上一架,同时说道:“这位大哥请息怒!”说完这话,已经轻而易举将马六贾那雷霆一击拨开。

马六贾脸色微微一变,退了两步,朝解添忧上下打量几眼。他虽然性格暴烈,却不是轻易让怒火烧掉理智的那一种人。这时见解添忧不费吹灰之力,就化解他含怒一拳。心中暗惊,不再莽撞出手。但仗着己方人多,又是在自己地盘上,头一昂,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语气极不友善。

解添忧正想说话,周雁手一摆,不让他说话,站了起来,道:“凭你也想问我名号?说话也不先称称自己的份量。”

马六贾暴跳如雷,一招“大圣偷桃”如“黑虎掏心”般抢到周雁胸前。

这是一招江湖上极其常见的正面攻击招式。

周雁本来就有心找个敌人,帮自己活动活动一下筋骨。这时将他激得兴起,心下暗喜,但见他使的居然是这么一招,顿觉有些失望,暗想:“桃园八义”在江湖上也都算是响当当的人物,看来竟是浪得虚名。当下不慌不忙单手在胸前一封,反要拿他手腕。

却不料马六贾只将这一招使到一半,硬生生收回攻势,捷如灵猿窜到周雁左腋下,一个巧转,双手成猴爪,在他背后猛敲疾啄。这是马六贾“大圣拳法”中的“心猿意马”,看似一只猴子心慌意乱,乱咬乱抓,其实双“爪”威力所能覆盖的方圆,包括了周雁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无论他如何躲闪,总能“粘”着打。

周雁一时大意,背后已然中招,隐隐作痛。这还多亏了自身练就护体罡气,要不然已经被马六贾力透脊梁,伤了内腑。大惊之余,登时收敛轻敌之心。头来不及回,荡开双掌,犹如两节软鞭,向马六贾攻去。

马六贾虽在盛怒之下,拳法却也使得有章有法。既抢了上风,哪里肯轻易便化攻为守,处于被动?当下毫不迟疑,手脚齐使,微一借力,登时“爬”上周雁左肩。不等周雁反抓,转而向右,同时右手形成鹰爪,猛向他脑门“右太阳穴”插落。

马六贾身子极轻,行动又速,转眼之间,攻了他个上下左右,极尽灵猴之巧。只看他这一招,便可知“桃园八义”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周雁的武功远胜于马六贾,反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弄得狼狈不堪。此情此景的他,倒更似“心猿意马”。其他七义已经相继上得楼来,看到兄弟占了上风,齐声喝彩。

周雁老羞成怒,暴喝一声,使出“天圣八艺”之“阴阳掌”来,一招“化整为零”,逼退马六贾后,双掌阴阳相互扳动,形成收纳之势,随着双肩颤动,身子原地转了一圈,霎时仿佛收纳完毕,“啊”一声晴空霹雳般大叫,双肩巨颤,双掌向外猛推出去。他的长项虽然是“天圣八艺”之“缚仙索”,但是也曾练过“阴阳掌”,只是其威力之大远不及胡评和林星云而已。话虽如此,他这一掌之力也是非同小可。马六贾正为兄弟们的到来,而精神大振,登时被周雁发出的掌力震得“噔噔噔……”一连退了七八步,强运内力,这才勉为其难站得住脚,但觉五内如翻江倒海般,一时之间,竟无法移动半步。神鹰赵蕴和俏莺艾菲离他最近,见他面无血色,摇摇欲坠,大惊失色,一左一右,抢上前将他扶定。其他五义观此情景,都知今日要面临的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深怕周雁乘胜追击马六贾,一个个脸色森然,分成弧形,将周雁及解添忧、陆南天三人围住。

周雁嘿嘿干笑道:“怎么?想要倚众欺寡么?”

赵蕴苍鹰一样锐利冷酷的双眼冷冷盯着他,道:“阁下在天圣门如何称呼?”

周雁傲然负手而立,斜睨着他,道:“你也知道我天圣门的威名?”

赵蕴轻“哼”一声,道:“阁下难道要仗着天圣门在我南方武林横行?”

“南方武林?”周雁有点儿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解添忧情知再这样闹下去,只有徒增一方强敌而已,于己大是不利,连忙站将起来,拦在中间,拱手道:“在下解添忧,这位是我周雁师叔,这位是我陆世叔。我等叔侄今日路经贵宝地,本当登门拜访各位大侠,无奈要事缠身,失敬之处,还望海涵。”

陆南天看八义各人脸色,自知今日难以善罢,暗暗埋怨周雁无故树敌,只有硬着头皮道:“在下南天镖局陆南天……”

话没说完,只听笑虎孙谦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周兄、陆兄二位!真是大水冲到了龙王庙,自己人,自己人。大家一场误会,误会一场!”说着,又高声唤道:“小二!好酒好菜赶快端上来!”

周雁嘿嘿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来和我周雁称兄道弟?”

“你……”马六贾大怒,正想破口大骂,大打出手。

孙谦喝道:“六弟不得无礼!”显然他对于周雁的话,浑然不以为意,依然笑吟吟,又道:“周大侠名动江湖,神鞭无敌,人所周知。孙某果真高攀不上,还望周大侠恕罪!”说完,抱拳向他深深一缉。接着对兄弟们说道:“这位周大侠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天圣神鞭周雁。想当年,在商丘道上,我大哥孙艺遭仇人天荒谷五凶六恶十一强敌伏击,衡山派八大高手无一生还。我大哥命在旦夕之际,正是周大侠从天而降,拔刀相助。将五凶六恶尽数歼灭,令得天荒谷从此一蹶不振。我大哥不敢有忘大恩,还特地请人编写了一出名叫‘商丘除恶记’的戏,以铭其恩!”孙谦为人圆滑善辩,颇具才思。此时知道眼前这人是堂兄所敬仰的恩人之一,立时想到此行目的,如果能得此人相助,岂非事半功倍?为了哄周雁开心,为己所用。于是将林星云和他二人救孙艺的事说成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还特意将这天南地带市井间流传了十多年的“商丘除恶记”张冠李戴的说出来。

陆南天一怔,暗想“商丘除恶记”在南方流传了十年有余,说的是百姓恩人司徒前辈锄强扶弱,打抱不平的英雄事迹。这跟孙艺和周雁又有关联?

周雁哪里知道这“商丘除恶记”的主角是百姓恩人司徒慕云。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洋洋得意,然而毕竟不敢独冒了功劳,故意把脸一沉,道:“胡说,当时若不是还有我二师兄,我原本不易把他们打杀干净。”

解添忧看他眉角含笑,神色十分得意,语气之间也是缓和了不少,心中暗笑,转念又想孙谦既称笑虎,分明是笑里藏刀之辈,既然如此说话,必然是有事相求。我且静观其变,再作打算!

陆南天显然也是想到这一点,暗想“桃园八义”在南方武林中名头极响,却还有求于人,看来此事必非寻常。顿时满怀忧虑,更加埋怨周雁多事。

赵蕴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打眼色不让其他弟妹们多嘴。又听孙谦道:“周大侠太自谦了!天荒谷五凶六恶虽然武功高强,横行江湖,少有敌手。然而却哪里用得着两位大侠一齐动手?”

第110章:一山的恶行

周雁“嗯”的一声,暗想当时我也是这么想,只是二师兄硬插一手,我便不好多说了。当下默认了孙谦之言不错。

这时酒席已经陆陆续续端上来,周雁闻到酒香,忽然记起自己三人刚刚酒足饭饱,正要赶路前往天台山。便道:“孙谦,你们自便好了!我们有要事,不便久留,请了!”招呼解添忧和陆南天起身赶路。

孙谦眼光一闪,道:“周大侠这是为何?若有用得着孙某之处,尽管吩咐。今日何不赏脸,让孙某略尽地主之谊?”

周雁“嘿”一声干笑道:“谢了!告辞!”也不多说,举步下楼。

孙谦脸色一变,满怀希望眼看就要泡汤。蓦地店外有人高声说道:“快!快!莫要让恩公走了!”

周雁一怔,转念便知定是孤竹先生孙艺得冯越报讯,急忙带人赶来。想到当年曾经救过他一命,周雁头一仰,傲然负手,下得楼来。果然见孙艺带了门下十余名弟子匆匆赶来。

孤竹先生孙艺经商丘一战之后,痛定思痛,日夜勤练衡山派本门各项武功,数年下来,已经武功大进。这时若论武功,已然稳胜周雁。但是他为人自视清高,不肯占人一点便宜。自从受了林星云和周雁相救之恩,时时刻刻只觉如芒在背,寝食难安。他一而再,再而三上天台山谢恩的举动,便可略见一斑。今日听到弟子冯越回报,大喜过望,急忙率众前来。一见周雁,伏地便拜,连声说道:“周恩公让孙艺寻得好苦啊!”

周雁自恃救过他性命,也不躬身扶他起来。只是冷冷说道:“难得你还记得往事!起来吧!”

衡山派众弟子见他如此傲慢,有多人已经脸露不满之色。

解添忧和陆南天对望一眼。苦笑一声,解添忧连忙趋上前一步,将他扶起来,道:“孙掌门快快请起。”

孙艺顺势起身,脸有疑色望了解添忧和陆南天一眼,道:“二位是……”

解添忧道:“晚辈解添忧,这位是南天镖局总镖头陆南天。”

孙艺料不准他跟周雁的关系,虽见他年纪轻轻,对他的态度却也跟对周雁一样,不敢有丝毫不敬。而陆南天则是早有闻名的,知他武功虽然不高,然其为人颇为正派,江湖人还因他种种救危济贫的善举,而送他一个“南侠”的美誉,倒是一个真正值得尊敬的人,不觉含笑朝他点了点头。当下抱拳道:“原来是解兄弟和陆总镖头,孙某久闻大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说着,又对众弟子轻喝道:“还不快快拜见周大侠!”

周雁手一摆,道:“不必了!孙艺,多年不见,看来你的武功精进不少,可喜可贺啊!周某人有极要紧的事去办,不能跟你在这里磨菇。你去招呼你的朋友吧!”说着,手一拱,望也不再望他,便向门外走去。

孙谦朝孙艺挤了挤眼,孙艺微微一怔,登时会意,连忙抢在周雁前头,说道:“周恩公请留步!”

周雁脸露不悦之色,道:“何事?”

孙艺道:“适才舍弟想必已将事告诉恩公了,还望恩公能够给于援手。”

周雁被他挡住去路,不耐烦道:“什么援不援手?不知道!你让路!”

孙艺叫弟子们都退下去,关上门。忽然跪了下来,道:“那陈一山武功极高,又兼有无回谷中人相助,想要将他拿下,实非易事。还望恩公念在……”

不等他说完,周雁已经失声道:“什么?无回谷?”

解添忧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陈一山是什么人?”

孙艺一愣,孙谦见事情已有转机,忙接过话题道:“陈一山是天山血掌老魔的关山弟子,祭血魔掌邪恶霸道,为人奸险,无恶不作,出道至今虽然不到一年,却已经血债累累,中原武林正道人士不少已经命丧在他祭血掌下。本来无回谷中的人极少涉足江湖,今年不知为何,居然频频在江湖上出现,更令人奇怪的是,廖楚城居然派人相助于他。令他的气焰更加嚣张。我等正道中人对他的所作所为束手无策。”说着,满脸惭愧之色。

周雁轻“哦”一声,缓缓说道:“原来天山血掌门下还剩下这么一个陈一山!他既是血掌老魔亲传的关山弟子,武功自是不弱。廖楚城既然处处袒护他,毫无疑问,必是他们之间有着什么关系!”

陆南天听到“天山血掌门”,心中巨震,暗想五十多年前天山出了一个‘血掌魔君’,听说其武功、特别是祭血魔掌,比之三绝神君司徒慕云前辈的掌绝翻云神掌,毫不逊色,纵横江湖,罕有敌手。和当年的天圣门主敖勇的阴阳掌,并驾齐驱,江湖中人曾一度将之称为“魔煞双掌”。但是二人均是心志奇高、孤傲无比,彼此并不服气。有谁若是以此相称,必遭他二人其中之一残杀。久而久之,便再也没有人敢将他们称之为“魔煞双掌”。江湖传说,二人曾相约在泰山比掌,然而“血掌魔君”却因残杀无辜被百姓恩人撞见,经过一场生死恶战,被百姓恩人赶出中原武林,立下中原武林有百姓恩人一日,便不再出天山的誓言。他在天山创下血掌门,并命大弟子独孤一人上泰山,代师比掌。敖勇自然不愿以大欺小,也命大弟子胡评下场。结果是独孤一人败回天山。听说独孤一人回山后,被“血掌魔君”怒杀。“血掌魔君”数十年来,收徒无数,武功修为良莠不齐,又多是邪恶之徒,为恶江湖,血掌门因此臭名昭著,为人不耻。在十年多前,终于引起众怒,群起攻之。“血掌魔君”已经老迈,气血衰退,抵不住群雄围攻,力战而死。门下弟子听说也是无人生还。却不料他还有一个关山弟子叫做陈一山的,十年后的今天,出现在江湖上,横行霸道,胡作非为。这个陈一山还跟无回谷有些关联,看来要将他除去,果非易事。桃园八义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却也不是正道中人,难得他们有此善念,想要为江湖除害。想来这是孤竹先生从中周旋,使得他们走上正道。想到这里,对他们九个人的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只听孤竹先生孙艺道:“恩公言之有理!想那无回谷六十年前是冯胜儒做谷主,冯胜儒是魔幻神宫宫主的义子,其为人就奸险万分。接着又是廖楚城的师傅做谷主。若不是有见不得人之处,多年来那么多江湖同道去探无回谷,也不会被他们杀死在谷里,连尸骨都没有交出来。使无回谷变成真的有去无回的武林地狱。由种种迹象看来,他师傅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了。到了这个廖楚城,唉……廖楚城!”忽然停了下来,脸色忽然泛起一丝淡红,好像是羞愧无比的样子,接着说道:“说来惭愧,前几天孙某和舍弟二人,前往追击南逃而来的陈一山。没想到廖楚城突然出现,孙某中他一刀,又命两名弟子护送陈一山北上报仇。那廖楚城果真厉害!”说到这里,脸上浮起一丝心有余悸之色。可想而知他跟廖楚城一战必是遭遇到什么惊险的事,吃了大亏。

解添忧心中涌起两大疑团,一听完便问道:“廖楚城为什么要救陈一山?那陈一山又是被谁赶到南方来的?”

孙谦道:“本来我大哥已经将那恶贼击伤,廖楚城突然出现,我大哥抵不住他们二人联手,终于中了廖楚城一刀。听姓廖的说,陈一山所使的掌法,所运内功法门好像跟无回谷的大有渊源。从他这句话可以听出,无回谷和血掌门以前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说不定血掌老魔和廖楚城的师傅是同门师兄弟。这么说来,也就难怪无回谷中的人跟血掌门中的人一样凶残狠毒了。”

解添忧心中大大的不以为然,因为当日在云鹤山庄中,他已经听林三和说过,六十年前三绝神君司徒慕云在众位同门合力相助下摧毁魔幻神宫,司徒慕云的二师叔刀绝铁剑清为了追念死在无回谷洞中洞的弟弟剑绝铁剑鸿,而率众门下弟子退隐无回谷。以此看来,铁剑清这些无回谷中的人又岂是穷凶极恶之人?那些多事的江湖客进无回谷而无回的原因想必是被他们关起来了。听孙谦这么说来,莫非陈一山其实是三绝门下弟子?可是,他是血掌魔君的关山弟子啊!解添忧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记起孙谦还没有回答自己另一个问题呢,便又问了一遍。

孙谦想了想,道:“想必三位都已经听说过洪秦洪大侠这个人了吧?”

解添忧惊“咦”一声,暗想这名字好生耳熟!洪秦——洪秦——哦!这个名字跟仁心寨的秦洪秦叔叔正好倒过来念,这又是个什么大人物呢?想着,望了陆南天一眼,只见他眉头一动,接着孙谦的话道:“洪大侠虽然出道不到一年,却做了不少震动江湖的大事,件件都是有利于天下百姓的大好事。其中尤数单枪匹马破黑莲最为令人拍手称快。”

第111章:请将不如激

孙谦道:“不错!打家劫舍的神秘组织黑莲帮多年来,令得江湖同道头痛不已,江湖同道曾一度广邀天下英雄,布下天罗地网,想要将它一网打尽,但是因为不知道其真正巢穴在哪里,所以只是打杀了一些鱼兵虾将。洪大侠却不仅找到其巢穴,更是凭他一人之力,就将它给毁了。而且还将在黑莲总坛中的所有财物一并起出,尽数分给了那些贫苦百姓。洪大侠的大名因而响遍了天南地北。”

陆南天道:“听说他是百姓恩人的亲传弟子,不知道是也不是?”

孙谦道:“有人这么问过,他却不置与否。但是,想必很多人都跟在下一样,相信他一定是武林泰斗中侠百姓恩人的传人。因为洪大侠的武功身法和百姓恩人一般无二,一般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周雁听他们言来语去,称赞一个刚出道的末学后进,心下不悦,暗道一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能有多大能耐?这定是江湖中人的夸大之言。当下脸一沉,道:“难道是这个姓洪的小子,把姓陈的赶到南方来的?”

孙谦道:“正是!陈一山无恶不作,洪大侠久闻臭名,追踪多时,终于被他寻到陈一山的落脚之处。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邪不胜正,陈一山被洪大侠击伤,陈一山巧施诡计,落荒而逃。洪大侠乘胜追击。陈一山就这么着逃到了南方。在下前日碰到一个像是大病未愈的中年粗壮汉子在大发脾气,开口骂人,举手杀人。在下看不过去,和他理论,这才知道他是陈一山。可惜在下武艺低微,伤在他的血掌之下。在下来不及约齐各位兄弟姐妹,便上衡山,将此事对我大哥说了。本来一定能将他杀了。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廖楚城还命人护送他北上寻仇。在下这才急忙通知了兄弟姐妹们,打算不理会武林规矩,给他们来一个倚众欺寡,算是为武林略尽绵力。”

周雁静静听他说完,环视“桃园八义”和“孤竹先生”孙艺,暗忖道:听他们这么说,陈一山和洪秦的武功却也不弱,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周雁幽居南疆才没几年,居然斗转星移,变得这么孤陋寡闻起来。想到这里,心中莫名的一痛,狂傲神态登时收敛了不少,又仔细打量了孙艺一眼,暗暗吃惊,只见他方脸白净,身躯修长,一袭白衣,虽年逾不惑,却依然仪表堂堂。一举一动,自然而然透出一股清高神态。咋一看去,犹如一介文士。然而额宽且隆,星目闪闪,气凝神宁,一看便知是武学名家。经此一看,将陈、洪二人又看高了一层。当下略一沉吟,眉头微微一扬,道:“这却好!素闻‘桃园八义’各怀绝技,又有孙掌门压阵,区区陈一山,何足惧哉?”

孙艺和孙谦对望一眼,道:“恩公说笑了!孙某一身别无长技,恩公知之已久。今日天降奇缘,让孙某得见恩公一面,一了夙愿,孙某本来应该知足。只不过……”说到这里,看了看神鹰赵蕴,心中思忖着如何措辞。

就在这时,只听赵蕴哈哈大笑道:“素闻天圣门乃天下第一门派,门下弟子个个武功高强,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最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英雄好汉。没想到……哈哈……”

周雁剑眉一竖,本来已经收敛的狂傲霎时又尽数抖搂出来,满脸煞气,强忍暴怒,冷冷道:“没想到怎么?”

赵蕴浑然不惧,反而豪气冲天的笑道:“见面不如闻名!”

周雁不怒反笑道:“再说一次!”

孙艺脸色大变,连声说道:“恩公息怒!恩公息怒!”

孙谦眼珠儿一转,眼光一闪喜悦之情,问道:“赵大哥,你这是为何?”

赵蕴道:“三弟,可笑你太不识趣,周大侠方才说有要事,急着赶路,你却定要将周大侠挽留下来。”说着,把脸一正,向着周雁深深躬腰一掬,道:“适才赵某一时失口,言语上大大冲撞了周大侠,还望周大侠大人有大量,海涵则个!”

解添忧在一旁静观其变,见他先倨后恭,微微一愣,登时明白过来,暗道好你个赵蕴,你这是以退为进的激将法,别人不知,却休想瞒得过我。周雁神智有些失常,可不能让他中你奸计!当下说道:“周师叔……”一开口便知道错了,他们聚会要去对付陈一山的事咋一看起来,仿佛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仔细想起来,还是跟他们一起去“对付”陈一山的好!原因有三,一是无回谷算起来是三绝门的一个旁支,而自己也可算是三绝门的半个弟子,无回谷既然已经卷入此事,无论谁是谁非,自己既然知道了,想不闻不问已是不能。随周雁上天台山天圣总坛,其中一个因素也是为此。二是廖楚城身为三绝门嫡传弟子,又是无回谷主,隐然已是一派武学宗师,他既然说陈一山的武功路数和无回谷武功路数有些渊源,那么,陈一山的身份就变得有滋味起来了。再则,他是好是坏,现在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原因三是大侠洪秦这个人是一个值得进一步去了解的人物。因为很多人说他是百姓恩人的弟子,而百姓恩人分明便是三绝神君司徒慕云前辈。这样说起来,他和无回谷、陈一山之间理应是同门,而非敌对。他难道是知道陈一山本来是三绝门下,见他作恶,要为师门清理门户?再说,洪秦这个名字和秦洪秦叔叔倒过来念,这是天意还是人为?洪秦有没有可能就是秦叔叔的化名呢?虽然寻找爹爹是最最要紧的事,然而这件事却摆在眼前,先跟他们去看看情形也是好的。主意一定,接着转口说道:“周师叔……”

陆南天看他神色竟是想跟他们一起去,心中暗想这个东方小兄弟好生不识好歹,你我当务之急是上京追寻毁家仇人,假意随这个周雁,要上天台山,已经大大不是。如今又想多管闲事。想这“桃园八义”、“孤竹先生”,哪一个不是当今武林上响当当的人物?陈一山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必定抵不住他们围攻。他们一定能够为民除害。咱们又何必为这事耽搁呢?连忙抢先说道:“周大哥,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路要紧,莫要耽搁了时间,另生枝节!”

周雁觉得有理,怎奈他生性狂傲,听不得赵蕴的言下之意,“嘿嘿”两声干笑,道:“赵蕴,你这是激将之法,周某如何不知?也好!周某就陪你们走一遭。”孙艺和赵蕴众人大喜,却见他略一沉吟,又道:“不过,你们听清楚了!周某此去,只是去凑凑热闹,看看是陈一山厉害还是你们‘桃园八义’厉害。若他侥幸不死,继续为恶,我周某人第一个饶他不过,纵是天涯海角,周某也要将他碎尸万段。”言下之意是说今天跟他们一起去找陈一山,不是要和他们一起围攻陈一山,而只是去坐山观虎斗。

“桃园八义”和“孤竹先生”面面相觑,均料不到他会这么说,若是这样,他去不去又有什么不同?孙谦心中转了几转,当下皮笑肉不笑道:“有周大侠这句话,孙某众兄弟即使不敌,死在陈贼祭血掌下,也可安心!”

孙艺也强颜欢笑道:“正是,正是。”

赵蕴“哼哼”两声冷笑,道:“周大侠能够赏脸同去,赵某众兄弟不胜荣幸!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说罢,和孙谦并肩领先出门。孙艺陪着周雁、解添忧和陆南天跟在其后,紧接着便是其他桃园六义,衡山派弟子尾随在后。

其时已是未末酉初,日影偏西,四处显得十分干燥。

解添忧一行人一路正北而上,转眼出了桃花镇,急急间又绕过一座大山。山麓人烟稀少,只是依依稀稀有十几间农舍。再出数里,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一座名叫桃花源的大城镇上,投了客栈。

这里虽离衡山三四十里,却还是衡山派的地盘。孙艺等人还没有进门,这间“福客临”客栈已经衡山派的先锋弟子包了起来。孙艺刚刚入座,便有弟子上前禀道:“禀掌门,陈一山和路威、白少肯三人现在桃花楼落脚。方圆二里并无廖楚城踪迹。”

孙艺闻报大喜,抚掌笑道:“好极!今晚定教血掌门余孽命丧于此!”此言方落,忽然听得门外有人怪声怪气说道:“大哥,这间客栈看来比较清静,正好在此歇歇脚!”

紧接着又有一个同样奇怪的声音也说道:“大哥,这间客栈看来比较清静,正好在此歇歇脚!”咋一听起来,好像是回音。

解添忧一怔,立即知道是余氏兄弟来了。

第112章:擒虎待天阴

果然,只见余岱金和余岱银并肩进门,衡山派四名守门弟子将他们拦住,其中一名弟子轻喝道:“客栈已经被人包了!请到别处去吧。”

孙艺也识得他们是余氏兄弟,连忙起身上前拱手道:“原来是余大侠、余二侠!在下孙艺,久闻大名!”

余岱银头一歪,左眼大右眼小的打量着孙艺,茫然道:“孙艺?孙艺是谁?”

衡山弟子齐声怒喝道:“大胆狂徒!竟敢直呼掌门名讳?”

却听孙艺沉声喝道:“不得无礼!”

余岱金道:“直呼掌门名讳?”

余岱银抢着说道:“是何门何派的孙艺掌门?”余氏兄弟口中说话,手脚并不闲着,只见人影闪动,化成一道灰影,向那些怒喝的衡山弟子分扑过去,“啪啪”之声响成一片,紧接着又听余岱银哈哈笑道:“什么狂徒?怎么无礼?大哥,他们自己就是狂徒。无礼的却是咱们兄弟二人!”

话音未落,余岱金便道:“大哥,他们自己就是狂徒。无礼的却是咱们兄弟二人!”

余岱银道:“咦!奇怪了,二弟!咱们是来找架打的吗?当然不是。”

说话之间,人影并无一刻停留。话音落定,他们已经在一张桌前坐下。余岱金神色一动,余岱银高声道:“小二,好酒好菜赶快拿来!大哥——”

余岱金双眉微锁,向兄弟打了个眼色,截下他的话说道:“小二,好酒好菜尽快拿来!大哥——”

余岱银叫了声:“二弟!”并静了下来。余岱金也不说什么。

在座群雄面面相视,很多人自他们兄弟进门至今还没有反应过来。解添忧隐隐觉得这余氏兄弟肯定有什么不能公开的事,而且是急事。却不知是什么事?无可猜想,举目向那些衡山弟子看去,只见每一个的脸上都是双颊通红,想来那“啪啪”声竟是挨打巴掌的声音。不由得暗赞一声:“好快的身法!”

孙艺身为一派掌门,其武学修为在他们之中算是最高。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门下弟子居然遭到外人欺辱,心中暗怒,轻哼一声,冷冷道:“久闻余氏双奇大名,今日有缘一见,不胜荣幸!孙某敬二位一杯!”说着,双手端起两杯酒,远远向他们掷过去。

只见两杯酒在他一掷之下,去势快若电光火石。可是,说来也奇怪,不仅杯中酒半滴不溢,而且待得近到余氏兄弟桌前,仿佛力道已经减弱,渐渐平衡下倾,若是余氏兄弟不伸手去接,势必都要被杯中酒洒个襟前湿,弄得狼狈不堪。

余氏兄弟对望一眼,二话不说,齐齐伸手去接,却不料刚刚触及杯沿,“啪啪”两声脆响,两只酒杯居然同时碎裂,碎瓷撒了一怀,残酒喷个满脸。

余岱银眼中冒火,站了起来。

余岱金连忙将他拉住。

余岱银咬牙切齿道:“二弟!好!大哥,日后在找他们算账!”

余岱金重复了一遍,便转头怒视孙艺。

余岱银用充满怒火的眼光紧紧盯在孙艺脸上,道:“阁下究竟属于何门何派?”

孙艺心中一怔,暗想哎呀!这下儿不好了,刚才我不应该如此鸡肠鼠腹,做得如此不留情面,运衡山混元功戏弄他们。看来他们一定会跟我纠缠到底了!这可如何是好?无可奈何,当下只好硬着头皮道:“在下衡山派掌门孙艺,随时恭候大驾!”

余岱银说了声“好”。饭菜也不等了,一个晃身,便和余岱金含怒而去。

孙谦眉头微皱,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这位掌门堂兄,想不通他突然之间为何会这么冲动,完全不顾后果。

赵蕴却大笑道:“孙掌门此举大快人心!赵某早听说过这对活宝,生性怪异,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在中原横行成性,只道我南方武林中人也是好欺负的。哈哈……”

解添忧心下不以为然,对于他的话,打自心里头暗笑,转念想道:林前辈曾经说过,余氏兄弟为人极是难缠,凡是跟他们有过节的人,都会被他们整得哭笑不得,甚至生不如死。如此难缠之人,被孙艺这么戏弄,却能强忍住。那么,一定是有什么刻不容缓的重大事情去办。这也可从他们来去匆匆的行色中看出来。到底会是什么事呢?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当务之急还是看看衡山派和“桃园八义”如何对付陈一山。当下不去细想余氏兄弟的事。

周雁对这一切好像漠不关心,独饮独酌。

陆南天却暗暗替衡山派担心,他久闻余氏兄弟之名,料想“孤竹先生”武功虽然高强,却未必是他们联手之敌。若是他们真的要跟衡山派为难,衡山派势必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当下暗忖同是南方武林一脉,而余氏兄弟又非正道人物。待得西门大哥一事了结后,说不得要帮一帮衡山派。

“桃园八义”浑然不以为意,依然谈笑风生。

酒足饭饱之后,已是戍时。

赵蕴忽然脸一沉,站起身来,踱步到门前,遥望夜空,静静不语。

孙谦走到他身旁,沉声道:“赵大哥,你看,是不是时候了?”

赵蕴缓缓点头,转过身来,朝孙艺说道:“孙掌门,事不宜迟。咱们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孙艺知道关键时刻就要到来,心中一紧。命先锋弟子引路,众人噤声跟在其后。转过两条大街,穿过一条小胡同,转眼便到了桃花楼。“桃园八义”兵分四路,东南西北四个角各有两人守着。“孤竹先生”率着门下弟子居中,借着灰沉的月色,轻手轻脚翻门越户,在那先锋弟子指引下,轻而易举的掩身来到陈一山三人歇息的房间外。

周雁悄声对解添忧和陆南天道:“咱们到楼顶空旷处,等看好戏即可。”说着,率先跃上楼顶,陆南天和解添忧也都跟上。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

只见他们布置完毕,便听孙艺低声喝道:“陈一山,还不出来受死?”岂知隔了许久,并无回复。也听不见房中有何异响。孙艺微微一怔,看了那先锋弟子一眼。见他点头肯定房中必有陈一山三人,脸上浮起疑虑之色。想了想,轻轻推窗环视房中。见房中床上缓缓坐起一人,轻声哈哈笑道:“我道是什么偷鸡摸狗之辈,原来是孙掌门大驾光临。”从从容容打开房门,走将出来。

解添忧遥遥看去,只见烛光照耀下的陈一山年约四十左右,方面剑眉不怒而威。虎背熊腰,身着黑色紧衣,一副强悍精干的样子。紧跟着他的是背负大刀和长剑的两个二十七八岁、雄赳赳的青年,想必那是无回谷的路威和白少肯。

只听孙艺“嘿嘿”一声干笑,道:“陈一山,你作恶多端,今日还要仗着有无回谷给你撑腰,在我衡山脚下横行么?”

陈一山哈哈笑道:“素闻孤竹先生文武双全,为人正直侠义,陈某十分敬佩。却不知为何要和秦洪、孙笑虎他们同流合污,三番两次跟陈某过不去?”

孙艺一怔,却听孙谦高声喝道:“大哥,何必跟这种人多废唇舌?”说话声中,孙谦已经远远向陈一山扑到。

路威低斥一声:“你敢!”挺身而出,左手往后一抓,白光闪处,背后大刀抡成一个大圆圈,朝孙谦斩落。

孙谦身在半空,无从借力、躲避,眼看就要被他一刀劈成两半。忽然听得他一声大笑,双袖齐拂,两道青光从袖中飞出,分射路威双肩。

路威左手一抖,颤出一层刀影,封住袖箭来势。“当当”两声脆响中,身形一移,大刀左上下削,直取孙谦右肩。

孙谦喝一声“还不动手!”从身后甩出成名兵器大力虎头刀,砍向路威大刀。两刀相击,发出“锵”一声尖锐巨响。孙谦借着砍落反激之力,翻身倒飞出数丈,噔噔后退两步,这才稳住身形。脸上微微色变。

周雁嘴角浮起一丝厌恶之色,道:“想不到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居然有如此剑法、内力。添忧,你师傅可曾跟你说起关于无回谷的武学渊源?”

解添忧心想林前辈说过,无回谷是老一辈三绝神君的二弟子刀绝铁剑清带了弟子们在住着。他们的拿手好戏自然是刀法。

周雁见他不答,只道不知,便道:“五十多年前,师傅曾单枪匹马独闯无回谷,呃——他老人家回山之后,经过多方专研,发现无回谷刀法跟绝迹江湖六十多年的三绝门的刀绝刀法有很多相似之处。曾经怀疑无回谷中的人其实就是三绝门中的人。不过后来否定掉了。但是由此已经可以想象得到,无回刀法也确是一门好刀法!难怪那一日廖楚城他——他这一招中,有抡,有斩,有砍,应该是无回刀法中的‘怒斩狂龙’。”

解添忧只是经林三和转授过三绝门的掌剑双绝,于刀绝一无所知。周雁说一句,他就茫然点一下头。听他说完,路威和孙谦已经交了四招。而赵蕴、马六贾等七义在孙谦大喝之后,浑然不顾落个以众欺寡的骂名,一哄而上。或长枪、或短棍、或方戟、或圆锏,纷纷往路威身上招呼。

第113章:峰回路转奇

路威和孙谦这一交手,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登时试出孙谦的武功实不足惧,由此可知其他七义的武功深浅。当下哈哈朗笑,神情自若,施展开无回刀法,刀光霍霍,威风八面。稳重应敌,丝毫不落下风。

周雁见此阵势,脸色忽青忽白,一会儿想这“桃园八义”徒有虚名,不堪一击。一会儿想路威年纪轻轻,刀法竟然使得如此淳熟神妙。一时之间,看得目瞪口呆。

孙艺听到堂弟吆喝,当下拱手道:“无回谷跟鄙派从无过节,前日令师未明真相,救人心切。只不过是一场误会。希望白少侠不要重蹈覆辙,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

白少肯冷冷道:“在下谨尊家师严命,职责所在,孙掌门不必多说!”上前两步,横剑当胸,抱元守一,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孙艺一怔,心中微怒,情知事成定局,果然不再多说,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一横,立即有弟子送上长剑,当胸一竖,道:“如此就休怪孙某以大欺小了!出剑吧!”

白少肯一声轻哼,道:“孙掌门不必客气!”言下之意,竟不拔剑。

孙艺大怒,将心一横,暗道:无回谷素称武林地狱,神秘邪恶,人人得而诛之,我虽堂堂一派掌门,却也顾不得个人虚名了。当下劲行周身,力贯左臂。只见长剑无声颤动,抖出无数剑芒,点向白少肯胸前。

周雁惊“咦”一声,暗想多年不见,孙艺的武学修为果然大有精进。我若气振剑身,尚且不免发出轻微的嗡嗡响声,他却能做到无声无息发剑。这还不是他的长项。可想而知,他的成名绝技衡山混元功会有多大的威力。看样子,我要胜过他却难了!

白少肯“嘿”的一笑,浑然不将他这一剑放在心上。也不见他如何举步,人影一闪,轻而易举便避了开去。

解添忧看他身法奇妙,心中一动,暗想他这种步法好生眼熟!对了,他这一步法妙在一个“避”字上面。这和“惊鸿幻步”大有相似之处。也许,这也是“惊鸿幻步”。因为司徒前辈早就知道无回谷里是同门,有时候路过无回谷,便进谷做客,随兴将自悟的轻功步法教给了这些同门晚辈!嗯!一定就是这样!

其实,解添忧只是前一半想法是对的,而后一半想法却错了。白少肯显露的身法跟“惊鸿幻步”大有相似之处。然而,却只是相似,而非司徒慕云所授。它的相似点在于支撑步法的内功修为上,因为无回谷传人和司徒慕云所具内功同属三绝神功,举手投足之间口鼻吸纳之法都是一样的。

只见孙艺微微一惊,一招“苍龙回头”,剑随意走,如形附影,依然点向白少肯胸前。他之所重在于衡山混元功,然而,衡山剑法却也是中原武林一绝,其特点轻灵中见稳重,攻在守中,有退方进,自成一格。他身为衡山派掌门,在这剑法方面的造诣也是极高。因此,他虽在大怒之下,剑法却也显得进退有度。

白少肯眉头轻扬,有点儿意料不到他的剑法奇妙的样子。转念一想,不由得激起他年轻人不服输的豪气,暗道我自幼被师傅带入谷中练武,至今少说也有二十多年,此次随师伯行走江湖,追寻小师妹,已有数月,还未逢敌手。对付你一个小小衡山派掌门,难道还用得着拔剑么?当下一声冷哼,带鞘长剑当胸一封,“笃”一声微响,孙艺这当胸一剑登时被他磕开。

孙艺不慌不忙一招“峰回路转”,手腕一转,退而再进,轻轻削向白少肯双腕。却被他一个晃身,已然闪到背后。孙艺向前跨出一大步,又是一招“苍龙回头”,剑先行,身后转,不待这一招使尽,“唰唰唰……”数响,顿时变招“迎春小雨”,点出剑光无数如春雨飘洒。

周雁见他变招奇快,令人防不胜防,而且招式妙绝如诗,脱口赞道:“好剑法!”

就在这时,听得一声惊呼。周雁等三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原来是火猴马六贾见兄弟姐妹八人联手还制不住一个无名小辈,怒火攻心,求胜心切,急乱之间,反而被路威趁虚而入,伤了一刀。路威本待乘胜追击,补上一刀,却被黑狐李华馨和俏莺艾菲左右双双截住,而水牛王庸和黑猪朱不白,一个双铁桨,一个单钢钯,从背后攻到。

路威朗声大笑,刀走“天罗地网”,当当声中,将那近身攻来的奇兵异器尽数挡了回去。

马六贾的受伤,顿时激醒了“桃园八义”,人人竭尽所能,只求能快一点将这个陈一山的“保护神”除去。如此一来,路威压力陡增,已不如先时那般轻松自在。一时之间,打得难解难分。

蓦的一声惨叫响彻苍穹,紧接着,孙艺带来的衡山派弟子齐声呐喊,纷纷涌向怒眉横对他们的陈一山。

周雁和解添忧都大感奇怪,却听陆南天用十分惋惜的口气道:“可惜!可惜!如果换作孙艺,陈一山这恶贼岂能反击?”

原来,就在“桃园八义”抢攻路威之际,衡山派一名弟子见陈一山目不转睛观战,毫无防备,以为有机可趁,暗中向他发射了本派特制暗器衡山芒。却不料陈一山虽在重伤之余,然而身手确实极高,目观六面,耳听八方。被他事先发觉,袖卷衡山芒,反倒尽数抖泼回去。那名弟子害人反成害己,被反射回来的衡山芒射中双眼。疼得他撕心裂肺般大声惨叫。

陈一山见他们群起而攻之,不怒反笑道:“久闻衡山派为武林九大门派之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话声中,目露精光,踏前一步,左掌作拍胸状,深深吸了一口气,反掌拍出。首当其冲的衡山派弟子慑于他盛气凌人的气势,往后微微一缩,一招“指点江山”,手中剑往前递过去,意欲逼退扑来的陈一山。却听陈一山哈哈大笑,掌作鱼尾状,向左右冲来的两名衡山派弟子拍去。

“啪啪”两声响,那两名衡山派弟子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向两旁倒飞出去,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竟似死了。余下五名衡山弟子身形缓了缓,慑于他掌力威猛的气势下,不敢再贸然行事。

陆南天暗暗吃惊,道:“祭血魔掌果真厉害!举手之间,就杀了衡山派两名好手。”

解添忧道:“他们还没有死。陈一山只是拍中他们的昏穴而已。”

陆南天一怔,道:“祭血魔掌为武林三大邪功之首,像他们这样被打中要穴的,必死无疑!”

周雁道:“他们真的还没死!”

陆南天呆了呆,还是不大相信,喃喃自语道:“哪有可能?这就奇怪了!”

忽听一个男孩的声音洪亮的传了过来:“叔叔,叔叔,你们为什么打架?”说话声中,隔壁客房门大开,一个年约六七岁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出来。一下子跑到陈一山跟前。

陈一山脸色微微一变,单掌护胸,向旁闪开。那五名衡山弟子趁他一闪之余,展开了攻势。“丝丝”声响,五柄长剑直刺过去。陈一山“嘿”一声干笑,动也不动,掌化为爪,施展江湖上常见的“小擒拿手”,疾如迅雷,顿时将最近前的两柄长剑夺过手来。与此同时,空出的左掌,向那两人中间插去,犹如泥鳅入泥潭,左右轻轻一摆,“啪啪”两声响,那两人也像先前那两人一样,向两旁倒飞,伏地不动。

解添忧惊疑不定,暗道这就是祭血魔掌么?他这一招怎么这么像司徒前辈翻云掌中的“龙兴云海”的“摆尾势”?这难道就是武学万流归宗的道理,无论什么武功,练到极高境界都是千篇一律,一个谱儿?

却见余下三柄衡山剑已经刺到。陈一山手持双剑,舞作一个剑网,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击来的三柄衡山剑尽数击在“剑网”上。

那小男孩拍手嘻嘻笑道:“真好玩!”居然跑向陈一山他们。

解添忧吓得魂飞魄散,大声惊呼:“孩子,危险!”正所谓:刀剑无眼。双方斗得正紧,那小男孩如此不识好歹跑过去,无异自寻死路。

陆南天更是大惊失色,不假思索,径向那小男孩扑去。正所谓瞬息万变,从孙谦和路威交上手到这时,不过转眼之间。因为周雁没打算来动手,只准备隔岸观火,所以相距甚远。陆南天这一扑虽然快如流星赶月,却如何来得及将那小男孩救下?

只见陈一山想必受伤不轻,双足立定,舞剑成网,瞥见那小男孩跑过来,脸色又是一变,忽然间弃守为攻,左手剑尖一转,竟自向那小男孩刺去。

第114章:乱里都可疑

那三名衡山派弟子均是一怔,齐声大喝:“你敢行凶!”三柄长剑俱往他左手剑拦去。

却不料他左手剑一颤,剑尖微微向上,竟只是削落那小男孩几根头发。而与此同时,“嘶嘶……”响处,右手剑光暴展,快若电光火石在那三名衡山派弟子的双腕上都是轻轻一点。

那三名衡山派弟子只觉手腕一阵麻痛,手中长剑都拿捏不住,“当当当”三响,失手掉在地上。

陈一山乘胜追击,左手剑如回首神龙,在那三名衡山派弟子腰间各虚指一剑。

那三名衡山派弟子只觉下半身一阵凉意袭来,下意识低头一看,登时都羞得满脸通红。原来各自的腰带都被他轻轻一剑所断,三条长裤毫无牵挂的脱落下来,露出六条毛茸茸、白花花的男人腿来。

就在这时,陆南天已然扑近前来,左手一抄,将那小男孩拦腰抱起,右手一竖,全力拍出一掌。

陈一山剑断腰带,目睹那三名衡山派弟子的狼狈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见陆南天一掌拍来,只道是藏在暗处的衡山派弟子,浑然不放在心上,将剑扔到一旁,随手拍出一掌,迎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陈一山被陆南天全力一掌震得退了五六步,气血翻腾,忍耐不住,一口血箭喷将出来,登时脸色全无,摇摇欲坠。

陆南天料想不到自己这一掌居然轻而易举这个一掌法横行江湖的血掌门弟子击伤,心中一喜,当下毫不犹豫,放下那小男孩后,转身如饿虎扑食般扑过去。

却听白少肯朗声喝道:“哪里来的狂人,休要伤人!”剑随声到,白光一闪,抢在陈一山前头,朝陆南天双掌剁落。陆南天若不撤掌,必先遭断臂之厄。逼不得已,陆南天双掌急缩,同时身形右闪。白少肯乘势长剑上撩,望他喉间抹去。忽然,一道剑光横里冲出——

只听“铮……”的兵刃相交之声响起,余音未歇。孙艺就势一招“与君相逢”,一剑缠住白少肯长剑。咋一看去,那剑像极孙艺伸出的“手”,白少肯的剑一下子成了孙艺好友知己的“手”,两只“手”紧紧相握。

白少肯冷冷一笑,手上加了两成功力,运劲一震,登时磕在孙艺剑柄上,“锵——”一声巨响,孙艺被震得退了一大步。

白少肯乘机又向陆南天攻去。陆南天见他来势汹汹,暗暗心惊,挺剑相迎。他的剑法比起孙艺的来,毕竟逊色不少,功力也不如孙艺深厚。两剑这一相交,只觉从剑尖传来一股极强的劲力,五指同时一麻,长剑拿捏不住,脱手落地。白少肯轻轻一笑,又是一剑,剑光罩在他方圆丈余之内,剑尖朝他喉咙疾点。陆南天赤手空拳,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白少肯一剑穿喉。忽听呼呼风声响自背后,与此同时,有人大喝道:“剑下留情!”白少肯听这风声分明是极强劲的掌风,知是发话人发掌攻到。当下也不回身,剑光旋处,倒插过去。

解添忧看到陆南天已经涉足此事,身陷险境,不敢迟疑,跟着扑到。见白少肯第二剑刺出,陆南天已然避无可避,连忙劲运双掌,猛拍过去。白少肯果然回剑反攻,情知他的剑法非己能敌,忙走“惊鸿幻步”溜到白少肯面前,双掌交替,连推带拍,向白少肯毫无间接攻了七掌。

白少肯负手执剑化解掌力,功力分出了一半,单掌护胸,连接解添忧七掌,“噔噔……”后退之声,一连响了七次。气海一阵翻腾,逆血上涌。心中暗暗吃惊,连忙强运内力稳住体内气血。冷眼看着解添忧问道:“你是谁?”

解添忧已经先入为主,知道路威和他都是同门师兄弟,但在这时却不可泄漏了身份。原因是他们现时是众矢之的陈一山的保护神,如果和他们相认,未免要和“桃园八艺”、“孤竹先生”这些当地人结怨,而耽搁了正经要事。再则,跟周雁也难以解释得清楚。思前想后,冷冷答道:“解添忧。”

陈一山以惊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问道:“小兄弟是何门何派弟子?”

解添忧一怔,立时想到刚才急忙之间所使的七掌,其形其理是翻云掌中的起手式“化雨式”。难道他竟是看出来了?正想胡乱捏造一个,却听周雁说道:“他是我天圣门最小一辈的弟子。”话音未尽,周雁已经来到孙艺身旁,只喜得孙艺将身一躬,叫了声:“恩公!”

“天圣门?”陈一山和白少肯对望一眼,并肩站在一起。白少肯冷冷问道:“阁下是天圣神鞭周雁?”

周雁一怔,意想不到他会直呼出自己的名字。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周某!”

白少肯记得师傅说过,前几天发现秦师妹在周家,上门要人,巧逢周雁中了“地狱使者”宗泰生之毒,师傅好心给他解毒,他不仅不交出秦师妹,更恩将仇报,兵戎相向。当下朝天打个哈哈,道:“原来是忘恩负义的周神鞭!”

周雁脸色一变,喝道:“小子找死!”“小”字方起,缠腰长鞭已经如灵蛇般拂了过去。

白少肯和陈一山身形一分。“嘶”的轻响,白少肯一剑划出。

周雁长鞭一抖,向白少肯卷去。

白少肯将身一纵,剑光闪处,一招“风皱镜湖”,剑气如风刮向周雁。

若论真实功夫,白少肯毕竟要逊周雁一筹,然而周雁出招坏在急功近利,心浮气躁,远远不如白少肯那般神宁气闲,沉着稳重。一时之间,剑来鞭去,两人交手已过十招,仍然不分胜负。

那小男孩嘻嘻笑道:“真好玩!”挣脱陆南天的手,东张西望,满脸好奇,忽然看到陈一山面无血色,一手捂胸,靠墙站着。跑将过去,一边说道:“叔叔,叔叔。你怎么了?”

陆南天脸色骤变,喝道:“别过去!”话音未尽,却见那小男孩忽然大叫一声,仰面便倒,断断续续说道:“叔叔,你……你……骗……你骗人……”便气绝身亡。

陆南天暴怒如狂,大喝一声:“恶贼拿命来!”巧伸猿臂,从地上抄起长剑,寒光闪处,径向陈一山刺去。看样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定要为那小男孩报仇。

白少肯脸色大变,一剑逼退周雁,斜里刺往陆南天。

周雁轻喝一声:“找死!”一舞长鞭,卷向白少肯脖子。

解添忧看这情形,心知结果不是陆南天被白少肯所伤便是白少肯被周雁所伤,无论是谁受伤,都不是自己所愿意见到的。疾呼道:“手下留情!”踏开“惊鸿幻步”,张臂向白少肯拦腰抱去。打算赶在剑要伤、鞭要缠之前,将中间的白少肯“抱”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却见陈一山提了一口气,身子突然****,急速间又往左一倾,身如风中一枝荷,摇摇摆摆的,出奇的,堪堪在陆南天那一剑到来之前,隐身退入房中,从而避开了他这一剑。

陆南天势成骑虎,如形附影,去势不变,追入房中。然而身法毕竟比白少肯慢了一步,被他一剑刺中后肩。要不是周雁的长鞭已经缠上白少肯的脖子,将他倒拉回去,难免要遭穿肩洞肺之厄。

解添忧来不及替陆南天解白少肯这一剑,深深自责。然而见到白少肯被长鞭倒拖,回剑反削长鞭不及,而致有些手忙脚乱。慌忙之间,想了不想,空手来夺周雁的长鞭。

周雁不明所以,微微一怔,鞭上的力道缓了一缓。解添忧趁机双手攀上长鞭,略一用力,已经将周雁的拉力阻住。白少肯得此良机,大喜过望,连忙脱了周雁的长鞭,身形一晃,转身入房。解添忧深怕陆南天被白少肯所伤,来不及向周雁解释替白少肯解危的原因,闪入房中。

只见陈一山看似身受重伤,举步艰难,东躲西藏,狼狈不堪,却显得有些大巧似拙,因为他总能在陆南天一剑刺到之前闪开。而陆南天显然怒极智昏,浑然不顾白少肯长剑贴背而来,凶险万分,一心只想除去这个血掌门余孽。

解添忧抢上一步,三绝翻云掌之“推云盖月”第二式推云式应念而出,推向白少肯右臂。白少肯一触掌风,心中一怔,回剑反撩。解添忧却在他回剑之前,闪身到了陆南天右侧,双手一揽,将陆南天拦腰抱住,回身左窜右跃,喝道:“大家住手!”

就在这时,陈一山满脸狐疑之色,抬手一指解添忧,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解添忧一怔,只见在他抬手指来之际,一道细微如尘的暗光迎面扑来,快捷已极。

第115章:怒火胸中毒

陆南天也是个手疾眼明之辈,一看便知那是带有剧毒的暗器,想也不想,奋力挣开解添忧双臂,将身一挺,正好挡在解添忧面前,替他挡了那暗器。

房中各人这一连串动作快如电光火石,好像是解添忧和陈一山异口同声说话之时,便听得陆南天一声惊呼,已经被那突其而来的暗器射中右肩。解添忧又惊又怒,见还有暗器接踵而来。慌忙抱着陆南天侧身让过。

白少肯一声惊咦,十分诧异的看了看陈一山,忽闻身后异风袭来,知是周雁长鞭卷到,不敢怠慢,回剑旋身,又和周雁战在一起。

周雁毕竟要比白少肯略胜半筹,在兵器上又占了便宜,登时稳占上风,向陆南天瞟了一眼,见他脸色骤变,显然身中剧毒,心中巨震,鞭上缓了一缓,险些被白少肯一剑刺中,长鞭一抖,一招“仙人指路”,逼退白少肯,道:“是谁使毒,伤了陆老弟?”

解添忧眼看陆南天毒伤难治,危在旦夕,眼中冒火,死死盯着陈一山,也不答话,出手如风,封住陆南天上身数大生死要穴,交与刚刚进门的“孤竹先生”孙艺照管。踏开“惊鸿幻步”,扑向陈一山。

陈一山见他步法如神,来势汹汹,脸色大变,急忙间提了一口气,斜身避开其锐风,道:“你是……”二字一出口,一股逆气自腹内倒冲而起,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解添忧一扑不着,折身紧追,盖月式铺天盖地攻将过去。

“噗噗……”的几声轻响——

陈一山本来伤势极重,几番举动已经是竭尽所能,如今换气不及,口吐鲜血,已经浑身似散,天旋地转,哪里还有抵挡之力?而路威被“桃源八义”缠住,白少肯被周雁缠住,双双抢救不及。登时被解添忧一连拍了五掌,俱中胸口。解添忧这五掌是含怒而发,非同小可,即使是他没有受伤,也经受不起。一时间胸骨俱裂,口中鲜血狂喷,身子倒飞而出。看此情形,便即是大罗金仙也难以将他救活过来。

白少肯脸色顿时煞白,怒喝一声:“好小子!”手中长剑忽然一抖,寒光暴展,“唰唰唰”数剑,将周雁逼退。脚下左晃右闪,穿门而出。

门外那几个衡山弟子挺剑拦截,白少肯大怒,起手又是一招“风皱镜湖”。招式一样,威力却不可相提并论,刚才是“大风”刮向周雁,现在却是“狂风”卷向衡山弟子。

几声惨叫声起,一阵腥风血雨突来骤回,那几个衡山弟子居然尽数作了他的剑下亡魂。白少肯看也不看脚下残尸,大步跨过,来到陈一山跟前,见他已经气绝身亡。仰天大啸,一手抄起陈一山尸身,一手仗剑冲向“桃源八义”。

路威正和“桃源八义”打得难解难分,忽见陈一山倒飞出房身亡,一阵心慌意乱,被朱不白趁虚而入,一钯扫中右肩,血流如注。却见白少肯前来相助,精神大振,匆忙问道:“死了?”

白少肯轻“嗯”一声,算是回答。

路威脸色一沉,见解添忧、周雁和孙艺等人出来,轻叹一声,道:“走吧!”

白少肯又是轻“嗯”一声。

忽然之间,二人异口同声大喝道:“刀光剑影!”话音未尽,果然闪起一阵刀光剑影,与此同时,“铮铮……”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桃源八义”惊呼频传,纷纷倒跃,令他们吃惊的是,他们之中,不是手脚受了刀剑之伤,就是兵刃已经被刀剑砍削断了,吓得他们手忙脚乱。紧接着又见路威、白少肯他们两人身形晃了一晃,已经到了房顶,转眼没了踪迹,远远的只是传来路威的声音喝道:“‘桃源八义’、衡山派、天圣门,无回谷记住了!”说到一个“了”字,声音已是极轻微,显然已经走得远了。

解添忧心系陆南天毒伤,暗想解药必定是在陈一山身上,哪里肯让路威他们就此走远,当下不及跟周雁细说,翻身上了房顶,施展开“惊鸿幻步”,一路紧追不舍。

周雁对于解添忧的举动,至今还是感到莫名其妙,但是心中还是没有忘记要这个师侄陪同上天台山的事,连忙负了陆南天,一路追去。

其时东方已露鱼白之色,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勤劳的人已经早起,为一日之计而忙碌。寻常百姓人家,还是这么过着,一直——

解添忧救人心切,将“惊鸿幻步”施展到了极处,又因路威和白少肯架着陈一山的尸体,难以完全展开身法。前后的距离逐渐拉近,而周雁内力虽然远较他们三人深厚,但是起步慢,又独自背着一人,不由得越追越远,追到数十里外,竟将他们给追丢了。

又追过了数十里,解添忧已经赶到白少肯他们身后二十余丈外,连忙高声喝道:“白师哥、路师哥,请留步!”

白少肯和路威均看到过他的武功招式及身法,心中已经有些疑问,如今听得这种叫法,都是一怔,齐齐驻足回望,满脸惊疑之色。

白少肯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和他们联手对付他?”

解添忧心想要他们交出陈一山,搜查解药,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向他们表明身份,左右顾盼,见四下无人,急忙说道:“实不相瞒,小弟本来也可算是三绝门人,都是自己人。刚才小弟那位世叔中了这姓陈的暗器之毒,还请师兄在他身上拿出解药,万事救人要紧!”

白少肯和路威对望一眼,心中均道:这小子竟然知道我无回谷本属三绝门,其掌法也确实像极本门的翻云掌,看来他的话是有三分可信。然而他为何说是天圣门下?又和“桃源八怪”他们联手对付身受重伤的陈一山呢?二人百思不得其解,看他的神情又绝无狡诈作假之色,当下都是半信半疑,然而陈一山是师父特别吩咐要保护的人,虽然如今已经是一副死尸,却也万万不敢轻易交出去。

想了一想,白少肯道:“阁下之言令人难以置信,而且师命难违,恕难从命!”说罢,和路威转身就走。

解添忧发急,下意识迈开一步“惊鸿幻步”,抢到他们面前,轻声喝道:“推云盖月!”一个推云式,双掌向白、路二人身上推去。

白少肯和路威脸色微微一变,只道他果然是敌非友,才会如此突袭。想也不想,当下都是运劲拍出一掌。不料刚刚触及解添忧双掌,只觉他掌力轻柔,全然没有伤人之意,立即知道错怪解添忧,怎奈自己发掌难收,不由得齐声惊呼。

却见解添忧双掌一触即分,就势一个盖月式,双手在他们手腕上轻轻按落,继而又掌心向内,急弹而出,向他们当胸横扫过去。变招之快,令人目不暇接。白、路二人毕竟也是名师之徒,反应奇速,一一给顶了回去。解添忧又连声喝道:“云龙四现、星云百变、仙山云雾……”将一整套“翻云掌”尽数施展开来,一时之间,四周全是一片掌影。

白、路二人起初还招架得住,然而这掌法毕竟不是自己所长,四、五招下来,都已经力不从心,带着陈一山的尸体节节后退。所幸解添忧发掌不发劲,又是一沾即退,他们二人这才没有受伤。他们越想越是心惊胆战,均道本门的翻云掌在他使来,竟有如斯威力,看来他必是本门弟子无疑了。只不知他是那位师叔伯的弟子,又是如何成了天圣门徒的?

解添忧将“三绝翻云掌”施展完,踏着“惊鸿幻步”后退了十步,双手一拱,躬身道:“适才小弟施展的确是本门掌法,二位师兄如今可肯见信?”

路威点点头道:“不错!这确实是本门翻云掌法。然而,我且问你,你这掌法是何人所授?又为何转投天圣门?”

解添忧急道:“说来话长,其中原由且容小弟日后慢慢细说,如今救人要紧,还请二位师兄见谅!”说着,又是深深一躬。

路威望了白少肯一眼,白少肯缓缓点了点头,将陈一山的尸体放在地上。白少肯俯下身去,伸手摸入陈一山怀中,将他怀中之物一一掏出,却是除了几两碎银和一些普通的金疮药之外,别无一物。

解添忧远远望去,心中惊疑不定,暗想这陈一山真真是个狂妄的万恶凶徒,有剧毒的暗器,却没有带解药,不仅自负不会受到自己的毒器所伤,还定然要置人于死地。想着,毕竟心有不甘,上前几步,蹲下身去,亲自搜了一遍,果然再也没有什么了。解添忧大失所望,将陈一山恨之入骨,想到陆南天这一回必死无疑,心如刀割。目喷怒火,死死盯在陈一山毫无血色冰冷的脸上,好像要将他烧死一般。

第116章:误杀究其因

忽然之间,只见陈一山的左颊脸皮轻轻一动,居然无缘无故浮肿起来。解添忧惊异万分。

白少肯也发现了这怪事儿,惊“咦”一声,不自觉伸手去轻轻戳了戳那浮肿的脸皮,岂料居然被他一戳就破。白少肯大是好奇,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将那脸色轻轻钳住,缓缓拉起……

解添忧心中一动,惊呼一声,道:“人皮面具!”不自觉夹住那脸皮,快速一拉。果然不出他所料,陈一山居然是个带着人皮面具的人。看那一张清瘦的脸,年纪已经在四十开外。解添忧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有些面熟,可是偏偏又想不清楚究竟是不是认识他。茫然的摇了摇头,无可奈何低低叹息。一想到在他身上搜不到,陆南天所中的毒就解不了,心情登时沉重起来。

白少肯看他的神情,忍不住问道:“你认识他么?”

解添忧又摇了摇头,道:“好像是认识的,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路威道:“对了,据家师所言,这陈一山的掌法十分精妙,单以掌法而论,不在家师之下。江湖人传,说他是血掌门人,行事狂妄歹毒。据家师看来,他却不是什么奸险小人,而且,其掌法更加不会是祭血魔掌。”

解添忧闻言,心头巨震,若不是先入为主,认定无回谷和百姓恩人司徒慕云同属三绝门,不会像江湖上的传言那般十恶不赦。此刻听了这话,必然会认为笑虎孙谦的话是对的,无回谷和陈一山同属血掌门,所以路威才会替陈一山说话。然而,一旦认定无回谷的好,路威这话自然就另当别论了。隐隐想到了些什么,背上顿觉一凉,冒出一层冷汗来,颤声问道:“令师为何如此肯定他的掌法不会是祭血魔掌?”

路威略一沉思,道:“因为家师早年曾和血掌魔君交过手,是以才敢如此肯定。”

解添忧紧跟着又问道:“那会是什么掌法?”

路威毫不犹豫地说道:“本门的翻云掌法。”

解添忧惊呼一声,倒退了三大步,忽然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陈一山是一个会使三绝翻云掌的易容之人。”这是不是说明了些什么?

只听路威接着又道:“无回谷中弟子极少在江湖上行走,又秉承师训,本门武功决不外传。而师叔祖司徒慕云又绝迹江湖数十年,下落不明,据司徒医馆主诊所言,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人世。是以,家师怀疑他其实是七十年前胡大祖师爷的传人。日前家师替他解了围,盘问之下,他并不承认是我三绝门人,几经试探,见他不改初衷,情知其中必有蹊跷。家师因有要务在身,便吩咐我和白师弟随身保护他,本要带他回谷,却没有想到如今命丧在你掌下。”

解添忧听完这话,大呼一声,晕了过去。过了许久,悠悠转醒,眼眶盈泪,双膝跪地,叫了声:“邢师兄!”

路威和白少肯大吃一惊,齐声问道:“什么邢师兄?”

解添忧在客栈之时看到陈一山所使的武功身法,和“翻云掌”、“惊鸿幻步”等三绝门绝技极是相似,就掌法而论,能够胜过一谷之主、门徒的身手已臻一流高手的,他的掌法修为那是何等的深厚?如果真是翻云掌,当今武林能有这等修为的,除司徒慕云和胡小黛之外,只有邢孤峰一人。一山、一山……那不也就是孤独一山峰的孤峰么?

解添忧想到这里,忽又记起陈一山刚才的一举一动来,越想越觉得他并不像江湖传言那般凶狠歹毒,只是他不去杀伤衡山派弟子,却用暗器分别杀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和跟他无怨无仇的陆南天,这却又是为何?解添忧就这个问题上,替他想了好多个理由,却全都是牵强附会、绝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歪理。苦涩的笑了笑,便不去深究其因。然而转念回想到这个“陈一山”肯定是当日经司徒慕云易容的邢孤峰,如今竟是自己掌毙他的,登时心如刀割,悔恨难当,泪如泉涌,道:“说来话长!却原来,小弟中了奸人借刀杀人之计!”

路威忙道:“此话怎讲?”

解添忧此刻心乱如麻,想要将心中所有的猜想一股脑说出来,却不知从何说起。然而,正如林三和所言,他乃天下独一无二的奇人,天资聪颖。经过方才怒令智昏的教训之后,痛定思痛,告诫自己今后行事定要冷静思考,小心谨慎。

想到这里,冷静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目冥思,将心中所有猜想一一联系起来,但想眼前这两名无回谷弟子才第一次见面,又是在荒郊野外,难防有无旁人在暗中偷听偷看着,关于刘贵妃密令左思云一事,万万不能在此时此刻说与他二人知晓。就是连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能跟他们说。说不得只好编个故事搪塞一下,便道:“实不相瞒,家师乃本门掌绝糊涂老人之后胡小黛。去年因为邢师兄回家探亲,一去无回,家师心中挂记,便命小弟下山寻找。小弟到他邢家一问,却未曾到家。小弟因师命在身,务必要将邢师兄追寻回山复命。在半年之前,小弟无意之间见到天圣神鞭周雁受人围攻,一时看不惯他们以众欺寡,出手相助,小弟因学艺不精,虽然最终还是杀退了周雁的仇家,自己却也身受重伤,竟自失去记忆。居然反而拜周雁的二师兄姓林的做师父,将恩师之命给忘了。要不是刚才看到二位师兄的武功,登时记起往事。恐怕小弟至今还糊里糊涂,连自身来历都不知道呢。却不知邢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要乔装易容,以至被人错认为是血掌门人。更料想不到的是,小弟居然亲手杀了他,这……这……”

说到这里,泪水不知不觉又爬到腮边,神情悲愤交加,扬起手来,“啪啪”两声脆响,反刮了自己两个耳光。

这神情看在路威和白少肯他们眼里,只道他是恨自己错手杀了同门师兄,又生怕难以向师父复命。心中均想,难怪他们都精通本门的翻云掌,原来都是同门师兄弟。如果他所言属实,师父的猜想就不错了。胡大祖师爷在江湖上果然有后传之人。只可惜天意弄人,他们师兄弟二人居然——唉!如此一来,我等师兄弟二人也就只有跟着倒霉的份儿了。

路威道:“万事由天定,丝毫不由人。解师弟切勿自责。当务之急是想想此事如何善后。”

解添忧看他们二人的样子,知道谎言已经过关,心中惨笑,但想路威之言不差,应想如何善后。道:“据孙谦孙艺他们所言,邢师兄是伤在一个叫洪秦的大侠手下。我想当务之急必须先了解他们之间的恩怨。说来也奇怪,据小弟看来,邢师兄为人豪爽仗义,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居然会变成众人口中的血掌门人,而且身上还带有极其歹毒的暗器。真是令人猜想不透!”

白少肯忽然说道:“解师弟口口声声说那位被暗器所伤的朋友,是被这位邢师兄所伤。据为兄看来,却也未必!”

解添忧浑身一震,道:“这是小弟亲眼所见,为何不是?”

白少肯道:“在邢师兄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暗器,更不用说是涂有剧毒的暗器了。”

“这……这……”解添忧又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颤声道:“白师兄言下之意,难道是说,有人在暗中放暗器,射死那个小孩,激怒陆叔叔。想借陆叔叔杀了邢师兄。但是见到陆叔叔杀不了他,所以又用暗器杀了陆叔叔,而……而我,一时悲愤不过,竟然中了他的借刀杀人计?”

白少肯点了点头,奇怪的问道:“你刚才说自己中了奸人借刀杀人之计,说的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解添忧一怔,想起自己确实说过此话,却记不得因何而言,一时之间答不出来。

路威却紧接着白少肯的话说道:“解师弟之意,最是明白不过的了。本来那暗中的恶贼是想借孙谦之手杀了身受重伤的陈一山。孙谦武艺低微,敌他不过,便和他堂哥衡山掌门‘孤竹先生’孙艺联手。没想到还是事半功倍,遇上咱们师父。姓孙的见师父命咱们护送陈一山,无从下手,便会合‘桃园八义’,联合衡山派,打算将咱们三人杀了。可是,可能是姓孙的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因为就算杀得了咱们三人,咱们无回谷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小小衡山派如何敢惹咱们无回谷?于是,拉周雁下水。说起来,他的如意算盘是找到天圣门来作个靠山。他们天圣门弟子个个都是极要面子,极其护短的人,咱们若是找上衡山去,天圣门的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没有想到解师弟居然也成了天圣门的人。所以解师弟说,这是中了姓孙的借刀杀人的奸计。”

第117章:南天也归西

解添忧心中一动,顺着路威的思路想了又想,登时记了起来,暗道路师兄只说对了一半,孙谦、孙艺他们要找天圣门抗衡无回谷,那是人之常情,可想而知。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令人感到可怕的是你们所不知的。很显然,一定是有人知道了邢师兄的真实身份及此行目的。很有可能这人就是刘贵妃的人。一心想要杀人灭口。也许,‘血掌门人’这个身份根本就是这奸贼故意传开的。可怜邢师兄自背上‘血掌门人’的恶名之后,在江湖上步步荆棘,到最后却伤在那个洪秦洪大侠手上。若是有谁杀了他,就中了那奸人的借刀杀人计。而我,却偏偏中了那奸人的诡计。不知道邢师兄将那封密信藏到什么地方了,抑或已经落在那恶贼手上?

白少肯听路威说完,道:“路师兄言之有理。只是小弟尚有未明之处。刚才听到那小孩子临死之前说什么叔叔骗人,显而易见,那小孩子是被人骗出来的。而那个骗人的人可能根本就是你所说的施计恶贼。然而,小弟想不通,那人何不直截了当用暗器杀了陈一山,要大费周章,曲折行事?到头来还不都是要了陈一山的性命去?”

解添忧被他说得一震,暗想这话不错!无论密信在谁手中,那暗中的恶贼一定会设法杀邢师兄以灭口。然而,他却像是要将事情闹大似的,编造出‘血掌门人’的谎言,哄骗天下英雄好汉,处处与邢师兄为难。这又是为什么呢?解添忧百思不得其解,知道再想下去,也不会想通什么。只得点了点头,随声附和。

路威道:“白师弟之言有理!看来其中定有蹊跷。”

白少肯轻轻笑一笑,道:“只可惜你我不是局中之人,根本无法想象其中秘密。更何况如今陈一山已死,那暗中的人又全无形迹可寻……”

解添忧忽然灵光一动,连忙说道:“咱们可以从带毒的暗器查起!”

话音未尽,见远处一个臃肿的人影迅速移近,同时听得周雁气急败坏怒喝道:“无回谷的小子,以众欺寡,算什么英雄好汉?”说到一个“汉”字,那人已经奔近,却是周雁背着陆南天赶来,想要助解添忧一臂之力。

白少肯轻笑道:“解师弟,你这位师叔对你倒是不错,怕你受欺负。”

解添忧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小弟已经知道无回谷和天圣门的恩怨,如今小弟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如果二位师兄信得过小弟,还请暂且避开周雁,待小弟与他周旋,小弟不教二位失望就是。”

路威和白少肯听他言下之意,竟是愿做无回谷的眼线,均想这一回虽然有负师命,保护陈一山不周,却无意间查明陈一山的真实身份,还认了一个胡师叔的传人,更重要的是,以后有了一个可靠的同门藏身天圣门。这真可谓是功大于过了。想到这里,都是满怀欢喜,均道:“如此,就为难解师弟了。”说罢,二人架起化名陈一山的邢孤峰的尸体,一齐向解添忧虚拍了一掌,转身就走。

解添忧作势推出双掌,接了他们各自一掌,像是敌不过他们二人联手,一连退了五六步,这才稳住身形。这时,远远的传来白少肯的声音道:“天圣门的弟子也不过如此!哈哈……”

周雁内力虽然深厚,然而起步慢,还负一人,身法也远不如解添忧轻快,千辛万苦追寻到此,见路、白二人闻声而逃,心中颇为自得。又喝道:“无回谷的小子,哪里逃?”说着,将陆南天交给解添忧,晃身向他们“逃离”的方向追去。这时没了陆南天作负累,展开天圣门的身法,却也快如风驰电挚,顷刻便不见人影。

解添忧连声呼叫:“别追!”却哪里肯听?转念想周雁武功虽强,却绝敌不过路、白二人,而路、白二人也决不会在这时和他为难,便任由他去。将陆南天斜倚在路边大树下,仔细一看,心中大喜。原来陆南天的脸色红润如常,浑然没有中毒迹象。心想原来他并没有中毒!见他悠悠睁开双眼,忙问道:“陆叔叔,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吧?”

陆南天微微一笑,道:“好贤侄,你没事就好!天圣门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能不去天台山大圣峰,那就最好!”

解添忧一怔,道:“陆叔叔,你中的暗器呢?周雁他有没有帮你起出来?”

陆南天摇摇头,道:“不要紧!反正姓陈的也死了,值得!”

解添忧又是一怔,隐隐觉得不对劲,满脸疑虑看着陆南天,忽然恍然大悟,脸色大变,仓皇道:“陆叔叔,你……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我这就带你去找贺神医,他医术如神,能解百毒……”

陆南天惨笑一声,接过他的话题道:“傻孩子,来不及了。陆某人能够和血掌余孽一命换一命,已经够本了……”

“不!”解添忧看着他已经是回光返照、显得红润如常的脸,心如刀割,两行热泪滚滚而坠,大叫道:“陆叔叔,你千万不能死,你这样死太不值得了,其实陈一山他……”

陆南天截下他的话,道:“傻孩子,别说了!只可惜,叔叔我不能帮你报仇了。以后你在江湖上行走,要多加小心。”

解添忧伤心欲绝,朝天大吼道:“不——”

陆南天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想要劝他别伤悲,却因用力过度,体内血液加速流转,毒性登时上窜,本来红润的脸变得一片苍白,继而已经是一片深蓝之色。口中喷出墨一般的黑血来。心知自己时候无多,连忙说道:“铭恩,你……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如果……如果大仇得报,你……你……请你尽量赶在明年……明……年……秀……秀……秀姑……”他所中之毒极其厉害,本来他经解添忧封穴制毒,毒性一时遭阻,运行缓慢。但是被周雁背在肩上,一途颠沛,毒性便又迅速扩散到周身。因为他有遗言对解添忧说,所以强撑着一口气,到了这时已经是强弩之末,竟然连话都说不完,便毒发身亡。

解添忧又大吼一声:“不——”不知不觉间,联想起东方血案来,啕嚎大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周雁的声音由远及近道:“可恶!可恶!”

解添忧回头一看,却见他头发凌乱,手执鞭柄,身上衣服十分凌碎,几乎是衣不蔽体,连声:“可恶!”阔步走将过来。一见解添忧的模样,怔了怔,呆问道:“死了?”

解添忧见他如此狼狈不堪,神情可笑,知道定是他追上了路、白二人,路威他们二人恨他目中无人,口出无状,将他惩治了一番。一想到路威他们二人,顿时记起刚才的想到的线索,当下也不理会周雁。解开陆南天的上衣,只见他宽阔的胸膛一片乌黑,上面插着两支黑针,一支在左乳三寸下,一支在脐上寸余,所处周围更是一片深黑,可见毒性之猛,天下难寻。解添忧恨怒之下,反而心中一宽,心想毒性如此厉害,毒物之源应该不难找到。撕下衣襟一角,将毒针重重包好,放入怀中。沉声说道:“周师叔,走吧!”抱起陆南天,举步便走。

周雁因惨败自觉无颜,不敢多说,口里低声噜噜哝哝个不停,垂头跟在解添忧后头。

向前行出里余,只见大道左侧有一个小山丘,山丘上郁郁葱葱,长着诸多花草树木,一片花花绿绿,煞是好看!

解添忧心中一动,上得山丘,寻了一处居高临下之所,将陆南天埋了,用剑削了一板木条,上面写道:“南天镖局陆总镖头之墓”,给他立了。撮土为香,拜了几拜。

东方铭恩看到这里,知道事情已经到了一段落,忽然觉得脸上凉飕飕的,原来竟在不知不觉间跟着泪流满面。想到邢孤峰和陆南天二人竟是如此死法,心下悲戚,咬牙切齿,暗暗发誓,定要找出那暗中策划的恶贼,为他们报仇。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大吃一惊,原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时分。

东方铭恩将书反盖放在桌上,轻轻揉了揉双眼,伸了伸腰,站起来缓慢来回踱了几步,经此活动,只觉饥肠辘辘,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白稀饭”丸服下,顿时解了饥渴。踱步走到窗前,一股清淡花香扑鼻而来,精神为之一振。重新坐回原位,正想拿起书本接着看,忽然一声轻响传入耳际,心中一动,暗想定是曹扬率众回来,一想到是他回来,自己回到属于自己那一番天地的愿望就要实现,大喜过望。连忙将书卷成一轴,揣在怀中,兴高采烈阔步出门,连声叫道:“曹老师,曹老师……”沿着一条由金刚条石铺成的宽阔石径,快步前行,迎到门前,却不见一个人影。

第118章:白痴治疗器

东方铭恩倾耳细听,又听得“笃”的一响,好奇心起,登时将朱紫红要他对任何事情都不闻不问的叮嘱抛诸脑后,循声而行。因为昨天记着朱紫红的话,对曹家大院的景致及道路来了个目不斜视,如今也不知哪里是哪里。走上十余步,又是“笃”的脆响。这响声比前两声响亮了一点,仿佛是有人在跳英歌舞的样子。

东方铭恩越听越是奇怪,隐隐记得朱紫红说过曹扬一家搬到别处去了,空无一人。那响声却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当下左拐右弯,那响声还在毫无规律的“笃笃”响着,越来越响,显然越来越近……

过不多时,来到一个银门紧闭的房前。东方铭恩走上前去,这时从房中又传出“笃”的一声。

东方铭恩满心疑虑,见房门紧闭,无法进去一探究竟。心中莫名其妙生出十分焦虑的感觉,在房门前徘徊寻思,要想办法进去。就在这时,听得房中一个少女警惕的问:“是谁?谁在外面?”

东方铭恩一怔,暗想原来朱紫红骗人,曹家还有人在,而且不止一人。因为听声音可知她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曹扬自然不会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孩子在家,应该还有一个以上的大人陪伴。想想自己只是个异样的客人,当下谦谦有礼道:“在下……”说到这里,觉得自称错了,改口说道:“我是解天优,是曹老师叫我来等他的。”

话音方落,房门打开,却不见有谁来开门。又听那少女清脆的声音:“你就是那个东方奇侠?快快进来!”

东方铭恩吃了一惊,转而大喜,心想连这个小小女孩子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如此看来,我要回去的问题并非我所想想得那么难!连忙跨进房中。四处张望,却根本没有一个人,抬头低头也一样没有见到什么人影。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见到活着的东西。

“声音从哪里传来呢?”东方铭恩满腹惊疑,更料不到这时房门自动关上了。东方铭恩心中第一个念头是:“这房里有鬼!”

“不,我不是鬼!”那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

东方铭恩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问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那少女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弥漫着整个房间,仿佛这个房间就是那少女的嘴一样,接着又说:“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还难得到我?喂!你坐下吧,别客气!”

明明房中没有一个人,而那少女的声音又分明是在这个房间里,不是从外面传出来的。东方铭恩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怪事,惊疑之间,哪里还坐得下?“你是谁?在哪里?”过了很久,这才有些紧张的问。

“咯咯……”一声娇笑,那少女说:“我呀!跟你直说了,你也不明白。我知道,你来这里,为的是求曹博士送你回到原来的地方,好去找你爸爸东方辰光。”

“你怎么知道?”东方铭恩问出口后,立即知道这是多此一问,因为她是曹家的人,知道自己的事,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于是,转口又问道:“你在哪里?能不能出来?”

“出去?咯咯……”那少女觉得很好笑似的,“我就在你面前呀!”

此言一出,东方铭恩浑身起了一阵疙瘩,双手不由自主直伸,虚空摸来摸去,却哪里有什么异样?

那少女紧接着又说:“噢!我忘了你只是一个千年以前的思维形式,否则你也不用找曹博士了。”好像是一阵沉思,过了一会儿,又说:“这样吧!你闭上双眼,向前走十二步。”

东方铭恩看了看眼前,不用十步就可以坐上床沿,如果走十二步,那可是要走上床去了。心中一动,暗想:难道床上有机关?难道是地下秘道的进口?而那位姑娘就藏身在地下室中?

就在这时,又传来“笃”的怪响。而这个怪响一样的无法知道是从房中哪一个角落传来的。

那少女不等他开口,满含笑意地说:“不要胡思乱想,想要知道我是谁,想要回到你那个地方,你就要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第一个“想要”对于东方铭恩来说,倒无所谓。而第二个“想要”却是他最想要的。“你能够将我送回去?”东方铭恩一阵惊喜。

这句话说得那少女又是“咯咯”直笑,“我是曹博士最得力的助手,他能够做到的,我自然也能够做到。”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安啦!安啦!我知道怎么做!”

东方铭恩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听她自称是曹扬的得力助手,心中浮起一丝希望。“你真的能够帮我?”为了谨慎行事,再问了一次。

“嗯!”那少女有些不耐烦了。

东方铭恩心想自己想方设法要来、而且已经来到这里的目的,为的就是能够回到原来的地方,寻找、营救父亲,为东方一家报仇雪恨。当下放下了所有别的心思,紧闭双眼,跨开常步,毫不犹豫的向前走了十二步。奇怪的是本来十步就能走到的卧床,走了十二步居然还没有走到。东方铭恩忍不住睁开双眼,几乎同时,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原来,现在所处之地已经不是什么普普通通一间卧房,而是一个放满许许多多奇奇怪怪透明的东西的房间,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就站在他面前,一看到他满脸不可思议,顿时笑得花枝招展。

“这……这……”东方铭恩觉得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许久,这才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少女拉起他的手,说:“这里是曹博士的水晶实验室。除了曹博士、天真和我之外,所有的人都不能进来。你是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能够进来的人。”

东方铭恩感觉得到她的手柔嫩温暖,所有杂念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空荡荡只有她刚刚说过的话。当下为之一怔,转而又想:什么是最后一个?

那少女仿佛真的知道他的心思似的,立即说:“整件事情照这样发展,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回去之后,再也不会有人进来。”

东方铭恩又是一怔,压根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少女“嘻嘻”而笑,也不再就这话题说下去。拉着他在那些透明仪器丛中穿梭,转眼来到一架由三个玻璃大长柜组成仪器前。

东方铭恩看那简单得再也不能简单的三条大长柜,或平放,或立放,互不联系,看上去是刚刚被人搬来、随手放下似的,登时满头雾水。

那少女笑着说:“这是我们新发明的zndl,是专为弱智人士设计的。经过zndl治疗的弱智人士,iq能够提高到正常中智人程度。”

“什么是zndl?什么是弱智人士?什么是iq?什么又是正常中智人?”一连串问题浮现在东方铭恩脑海中,立即又写到了脸上。

那少女扁了扁嘴,说:“简单来说,这是治疗白痴的工具。”

“治疗白痴?”东方铭恩想都没有想就说了出来。

那少女睁大双眼,鼓着双腮,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所有属于这里的问题,你可不可以不要问?现在,你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借重什么工具,才能够回去?”

东方铭恩赞同她的说法,然而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能不能够回去,跟这个治疗白痴的工具又有什么关系?”

那少女说:“我来问你,作为一个人,他所要具备的最起码的要素是什么?”见他怔怔不语,摇了摇头,接着说:“所有的人,都是父精母血生成,经天气、心神所炼,都要过那生老病死之道。那也就是说,作为人,他应该具有三大要素:第一是精血,第二是天气,第三是心神。当然,这跟有些书籍中提到的‘精气神’不一样。这里的精血,说的是人的物质存在形式的表现,是有形的;心神是人的精神存在形式的表现,是无形的;而天气则是这两种表现形式的外界磨练空间。无论是有形的也好,无形的也好,从生到死都逃不出这种磨练空间,都逃不过它的磨练。天才和白痴都是人,所以,都有这种‘精气神’。经过我们二十多年的研究发现,这两者的形成,跟这种‘精气神’组成的契合度有关。能够成为天才的,是因为他的‘精气神’契合度比常人密切,而白痴则刚好相反。知道这个原因,想要对症下药,加强‘精气神’契合度,也就不是那么难了。”

第119章:奇人偷码图

见东方铭恩听得满脸迷惘,便说:“简单来说,这具新产品是由三个明钢长柜组成,分别代表着‘精气神’。让弱智者躺在平放着的这个精血柜,望着立在对面的心神柜,然后启动心神柜的催眠导魂系统,将这个弱智者的心神通过心灵之窗导引到柜中。接着启动这个斜对着它们的天气柜,这个天气柜会分别根据这个弱智者的精和神任何虚无间的需求,给予梦幻般无偿供应,使这个弱智者的‘精气神’进入最佳状态。再启动这个设在地面的治疗系统,在这个弱智者不知不觉间,修复、加强他的‘精气神’。这就是弱智治疗机的正面作用。听曹博士说,他制造这部机器的动机是为了天真。天真是曹博士从山脚下捡回来的低能儿,曹博士收他做了个干儿子。前些日子完成了这部机器的制造程序,在进行试验的过程中,我们无意间发现了它的另一个作用。那就是它的精神分离作用。”

东方铭恩心想这个曹天真应该就是那天给解太太开门的青年。继而听她说到这里,心中猛地一震,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激动地问道:“精神分离作用说的也就是离魂的意思,是不是?”

那少女点点头表示赞许,“嗯!其实你这个千年前的思维形式也不错呀!挺聪明的!”

东方铭恩讪讪一笑,问道:“即使精神分离开来,又怎能将我送回去?”

“十分简单!”那少女胸有成竹地说:“天气柜的中心控制系统一和时空穿梭机联系上,把你送回去,轻而易举!”

东方铭恩自从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一番天地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回去。这时听了她这句话,喜从天降,哪里还能迟疑半刻?三步并作两步走,鞋也不脱,便跨进了精血柜。

那少女大吃一惊,颤声说:“等一下,等一下!弄脏了机器,曹老头不气死才怪呢!”

东方铭恩一怔,只得跨出来,急声道:“好姐姐,好姐姐,你就快一点把我送回去吧!”

那少女又“咯咯”笑了起来,“你们人呀,就是喜欢一步登天,不喜欢脚踏实地。”

东方铭恩也不顾她的嘲笑,脱了鞋,问道:“这样好了没有?”

那少女嫣然一笑,说:“你等一下!站在这儿别动!”转身就走。

这时,又传来“笃”的一声怪响。

东方铭恩连忙循声望去,却见前不远的一只透明花瓶中,悬浮着一只半透明的小怪物,身躯有点儿像蝗虫,三对脚却像蜈蚣脚一样,长短相等。它好像是在瓶子中游动一样,然而瓶子中根本没有水。它的头一触到瓶壁,就会响起“笃”的一声。

“它叫无心,是我的宠物。”那少女拿着绝尘拍,边走边说:“你看它像不像你们的蝗虫?”

“我们的蝗虫?”东方铭恩听不懂是什么意思,指着绝尘拍道:“这又是什么?”

那少女说:“这叫干洗器,又叫绝尘拍。它不是用来洗衣的,而是用来洗澡的。你站着别动,我来帮你洗澡。”

东方铭恩闻言,脸一下子红到耳根上去了。见她心无邪念,拿着绝尘拍前后左右彻彻底底帮他扫描了一遍,神情自若,脸上才退了烧。

在她的指示下,迈进精血柜。躺了下去,圆睁着双眼,望着心神柜。一股倦意自心底深处源源流出,不自觉打了个呵欠,渐渐的,眼皮渐渐加重……闭上双眼,正想睡入梦乡。蓦然间听得一声大喝:“等一下——”

那少女“嘻”的一笑,说:“我才不等呢!”

东方铭恩心下一清,想要睁开双眼,不料睡意已浓,渐渐的,渐渐的,知觉渐渐的消失……

极其朦胧之间,仿佛有一个青年闯了进来,抢步来到弱智治疗机前,和那少女起了争执……

突然之间,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自四肢向五内袭来,东方铭恩忍耐不住,惊天动地的大叫起来——

“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之后,人一下子从床上坐直起来。可是,由于躺着的时间长了,一下子扳坐起来,不免牵动一身筋骨,就好像是一架陈旧得多年没有启动的机器,一下子通了电,要它如常转动一样。这就颇具难度了,而且,这种难度相对于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讲,是痛苦的。这种痛苦使他再一次歇斯底里痛叫起来。

“啊——”

听起来,同样是痛叫。然而,第一声大叫仿佛是偏向悲痛而叫,而第二声大叫则是偏向刺痛而叫。因为,听起来,第一声大叫凄切得教人心碎,而第二声大叫凄厉得教人胆寒。

“应憧!”

一个充满着惊喜,充满着欣喜的声音,从一个刚刚被大叫惊醒、欢喜得有些手足无措的中年妇女口中一下子蹦出来。

应憧仿若未闻,浑身的刺痛感使他无暇、也无力理会自身以外任何事物,仰面倒回床上,痛感使得他的脸痉挛得五官离位。

“应憧!”中年妇女回过神来,喜出望外,连忙奔出门外,“文奇——文奇——”声音很大,而且听得出,带着泪。

“又有什么事?”一个中年男子显得有些不耐烦、低沉着声音,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问。

“应憧……应憧他……他醒了!”中年妇女跑到前厅,欢喜得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的,对正在对图深思的马文奇说,“应憧他醒了!快叫黄先生来。”

“什么?阿恒,应憧醒了?”马文奇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只是,他还是没有动身去找黄先生的意思,还是埋头苦思着什么。

那中年妇女刘静恒将丈夫拉起来,想将他从冥思苦想中拉醒过来,话,又重复了两遍:“应憧醒了!”

马文奇没奈何站起身,眼睛还是直勾勾望着平铺在桌面上的图,双脚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忽然,“啊——”一声惊呼从他口中冲出来,好像已经想通了久久思索不解的难题,抬起右手用力拍了拍后脑勺,“醒得好,醒得好哇!”说罢,欢天喜地的搓了搓双手,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图案边上的四句题诗说:“二十五,就是二十五。你看,阿恒。早起近午十二点,除三加七在天边;谁说一三不是二?本期五九一定发。说的正是二十五岁龙。应憧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今日二十五号醒,而且,应憧属龙,今年不也正是二十五岁吗?不错,一定错不了!这一期的特别号码百分之二百是二十五。”

刘静恒听他这么肯定,一下子被他吸引住了,怦然心动之余,还有些不解的问:“诗句你是怎么解的?能够这么肯定!”

马文奇深呼吸了一会儿,平息一下激动的情绪,尽量用平常聊天的语调说:“你看第一句,早起近午十二点。近午十二点了,哪里还能说早?这分明是在暗示,这个‘早’字用得很特别。单看这个‘早’字,早晨早晨,‘早’就是‘辰’的意思,这一点,任谁都知道。出这一份《奇人偷码》的高人实在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奇人,只这第一个字,便向咱们透露了这一期仙罡彩票的特别号码所属的生肖。这是第一点可以肯定的。第二点是在这个‘午’字上,咱们朝山人在说数字的时候,特别是在教学算盘的时候,数到‘五’,不是一味的念成重鼻音,而是读轻鼻音,读音正好和‘午’字一样。”

“听说出这一份《奇人偷码》的曹博士是仙罡人,在仙罡彩票公司做什么头儿。难道他还是朝山移居仙罡的?”

马文奇愣了一愣,因为外面的传言确实是说这个曹博士是仙罡人,会不会说朝山话,确实有待查究。“你的疑问提得好,既然有疑点,咱们就不能就这个朝山发音解说方向讨论下去。咱们就说这个‘午’字的仙罡发音和普通话发音。令人兴奋的是,‘午’和‘五’两字的两种发音居然完全相同。就算是三岁小孩也知道,生肖龙排行第五。没有进行仔细研究的人,一看这个‘午’字就说是马,其实却是在说生肖的排行。奇人不愧是奇人!”

“他这样说,有一点模棱两可的嫌疑,如果特别号码是生肖马,他也是对的。”

马文奇轻轻一笑说:“曹博士为了避免模棱两可之嫌,便在后面加了‘十二点’这三个字。你不要小看这三个字,其中却是一个字谜。可以猜成三个字。”

“哪三个字?”

第120章:梦醒彩迷家

“主、玉、五。”看妻子茫然的脸,马文奇摇头叹气接着说:“十二是一个‘王’字。”说着,在图纸背面写下一个偌大的‘王’字,“这个‘十’字藏到‘二’字中间,就是‘王’字。俗话说老龙王老龙王。已可见这个‘王’字和龙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好了!还有这个‘点’字。这一‘点’加在哪里好呢?上面?‘王’上一‘点’便是‘主’,‘王’肾一‘点’变成‘玉’,‘王’腰一‘点’变成了‘五’。无论是王、主还是玉,无不充满着一股华贵威严的王者之气。除了‘龙’,还有谁配拥有这股王者之气?”

“除三加七在天边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就要倒过来解释了。先说‘在天边’三字,你想想看,这十二生肖各自生活在什么地方?鼠在洞,牛在牢,虎在山,兔在窟,龙在天,蛇在土,马在棚,羊在圈,猴在树,鸡在舍,狗在窝,猪在栏。看来看去,生活‘在天边’的生肖只有龙。”

“除三加七又是怎么解释?”

“‘加’字符号是个‘十’字,这是一年级的学生就已经知道了的事情。因此‘除三加七’也就是说,除非是三十(加)七这一道生肖。结合‘在天边’三字,正所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跟三十七相邻近的同生肖号码难道不是二十五么?这句诗就可以顺理成章解释作:这一期的特别号码除非是跟三十七相邻近的同生肖号码二十五,否则便没有了。”

刘静恒越听越觉得有理,频频点头称“是”。

马文奇说得兴起,见妻子赞同自己的说法,愈发得意洋洋,接着说:“第三句:谁说一三不是二?曹博士采用了反问的说法,来强调这一期的特别号码。谁说一三不是它的二弟?谁说一三不是叫它做二哥?这可是在肯定地说,属龙的今年分别是一岁、一十三岁、二十五岁和三十七岁。就同一生肖来说,一十三是二十五的二弟,二十五是一十三的二哥。最后一句:本期五九一定发。曹博士采用了绝对肯定的说法,给相信他的人壮胆,打气。他的意思最明白不过的了,那就是说:本期这个第五生肖有九成一定来。五九反过来还是九五,人人都说九五之尊的皇帝们都是天上的黄龙金龙下凡来做的。”

刘静恒听得尽管还有些不明白,总觉得有些地方的解释过于牵强。但是一想到今天是五月二十五号,昏迷不醒五日、如今转醒过来的大儿子今年又是二十五岁。这么多个五和二十五同时出现,这未免巧合的太不可思议了?心里也是十分中意这个二十五,心海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但是,由此而记起大儿子的事,犹如一盆冷水,把她从高涨的情绪中泼醒过来。

“你说得很有道理。”刘静恒压低声音说:“咱们这一期就买定这个二十五号。对了,文奇,应憧他终于醒了,你快去把黄先生找来,看看应憧的伤势病情怎么样了。是不是好了?”

马文奇知道妻子为什么突然压低声音,那是怕说破了,让那些庄家请来监视彩民的邪神知道了,那些邪神就会去把特别号码给变换了,那就买不中了!会意的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愣了一下,回头问:“你刚才说什么?要去找谁?”

“黄化安黄医生!”

“好端端的请黄先生干嘛?”马文奇不解的说,“你哪里不舒服?”

“应憧他醒了!看样子,好像很痛苦。”

“什么?”马文奇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十分惊喜地叫了起来,“阿憧醒了?”转身飞快的跑到马应憧的卧室,见他双眉紧蹙,一副痛苦得叫人心酸的样子。马文奇激动的扑到床前,颤抖着双手,轻轻的、微微的扶着他双肩,叫了声“阿憧!”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

马应憧被牵动伤势,忍不住呻吟一声。

马文奇吃了一惊,用更加缓慢的速度,更加温柔的态度,将他放回柔枕,眨了眨湿润的双眼,又飞快的奔出门去。

马应憧只觉浑身滚热而且湿痛,喉咙又是十分干涩,耳边嗡嗡的直响个不停,脑海中一片混乱,一会儿想起司徒慕云纵横江湖的英雄事迹,一会儿想起东方铭恩在四海风云中的巧遇奇逢,一会儿又想起解添忧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越想越是头疼,有时候竟然将他们二人联想到一起。“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只不过是一场没有结局梦?我就是他们梦中的那个马应憧么?到底我是他们的梦还是他们是我的梦?或者,司徒慕云、东方铭恩、解添忧和我,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思想像一匹野马,在短短十几分钟内,跑遍了千年前后的东南西北——时间似乎很悠久,很漫长——成正比的是,他的思想在短时间内想得越多,脑子就转得越快,整个思维状态也随之逐渐进入混乱、昏迷状况。就好像一架机器在做超越它极限的转动一样,越转越快之下,终会有它崩溃的时候。——他就快崩溃——

刘静恒端进来一碗清粥,坐在床沿,一条羹一条羹的,把冷热适口的清粥喂入他口中,一边说:“你知不知道这五日来,娘是多么的担心?真想不到,公司这么近,二十多分钟的自行车程就能到家,你居然也会出现这样的事。总算佛祖保佑,你……你终于醒了!”

马应憧默默听着,想极力回想起五日前所发生的事情,然而,脑海中除了司徒慕云、东方铭恩、解天优等人所发生的事之外,对于自己的事竟是一点也记不起来,若是硬要说有,那恐怕就是东方铭恩向林三和述说梦中情景时和龙添儿向东方铭恩述说四海集团来源时,曾经提起过自己的名字:“马应憧”!

刘静恒望着儿子茫然的脸,充满关怀的柔声说:“傻孩子,万事平安为主。那个撞倒你的司机也是寒家人,又是邻乡,而且还是他把你送到医院的。所以你爸爸也不打算追究什么,这我也同意。只希望你能够早日醒来。你醒来就好,别想那么多。”

“我……我……”几口清粥入喉,腹中浮起一丝暖意,疼痛的感觉也去了不少,马应憧好想说话,好想把自己记不起以前的事说出来,但是看到母亲对于自己平安醒来的事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不忍心再看她失望、惶恐、忧心的样子。于是转口说:“都是我不好,让您操心了!”

刘静恒心中一暖,笑得春风满面,伸手抹去眼角的湿润,双眉一竖,故意沉着脸说:“这都怪你爸爸,他上个月就已经知道你的脚车车刹不大好,每天只顾着掠特别号码,没放在心上,还好你没事!要不然,看我不跟他闹个没完没了才怪呢!”

马应憧看着母亲佯怒的样子,只觉得她这一番话犹如温暖的春风吹过脸庞一样,所有疼痛感觉好像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取而代之。心中一动,想起解天优的母亲周豫来,暗想:原来,我也有这么好的母亲。想到这里,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轻轻叫了声:“娘!”

就在这时,门声响动,紧接着传来马文奇焦急而又激动的声音说:“快!快!老黄!看样子他好像很疼,可能是那天接骨的接错了。快点!哎!你……你倒是快呀你!”

“文奇,自我家一直催到你家,你不觉得累么?”那带着点儿气喘呼呼的声音显然就是黄化安黄医生的。

刘静恒快步出房,关了大门。而马文奇早已把黄化安引进儿子的房间,这时候看上去,他极像一个心急的小孩子不小心摔坏了心爱的玩具,急着要找人来修理一样。看得刘静恒又是好笑,又是深有感触,摇了摇头,在厅中点了煤气茶炉,趁水未沸,进房站在一旁看着,准备帮着做些什么事。

黄化安是镇上出名的内外科兼修的医生,同时也是马文奇的小学同学,和马文奇交情不浅。本来这时他在家中准备着“最后冲刺”,却被马文奇死拖活拉着来。看了马应憧的脸色,微微一怔,眉头紧蹙,替他把了脉,又轻揉微捏了他的四肢筋骨,轻“嗯”一声,脸色缓和下来,默默不语。

马文奇急问:“怎么样?怎么样?老黄!”

黄化安朝马应憧微微一笑,替他盖好被子。对马文奇夫妇说:“走!咱们到厅里去说。应憧刚刚才醒,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三人来到厅中坐定,不等他们夫妇开口,便说:“你们放心!应憧他的心神虽然还不是那么宁静,那些外伤却已经好了,高烧也退了,让他再好好休息两天,便可以痊愈了!”

第121章:天机不可泄

马文奇夫妇对望一眼,会心一笑,高悬着的心,都轰然落回原处。马文奇一边冲茶一边说:“这几****和静恒一直担心应憧,担心他再也不会醒。他醒了,我们就放心了!”

黄化安笑着说:“早就跟你们说,应憧他只不过是一时休克,快则一日,慢则三五日,他就会清醒。这不?”说着,品了一口茶,起身说:“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回去了。”

刘静恒说:“先生不多坐一会儿?这么急就要走?”

马文奇笑了笑说:“现在才三点,离七点还有四点钟,你昨日不是说只买个五号就可以?既然这么肯定,肯定已经买了,还急着回家干什么?”

黄化安尴尬的笑了一下,说:“昨日是昨日,特码五号我也有八成的把握,可是,今日早上——呃——早上我同门过来坐,跟我说,——嗯!心水号码特选中没有五号,所以我必须再仔细研究研究!”

马文奇暗暗吃了一惊,刘静恒早已开了腔:“心水号码特选?难道就是外面的人说的那封信?”

“嫂子小声点儿!”黄化安左右环顾,压低声音说:“一点儿也没错,就是它了!这是我同门的同事的姨丈花了三千五块钱,从一个朋友的亲婶子的娘家人手中买来的。是绝对正版的!我本来想把它复印一份,留下来研究,可是我同门硬是不肯,我也就没有办法。”

马文奇低声问:“那六个号码是什么?”

黄化安双眉一皱,十分为难的样子,想了又想,终于说:“文奇,本来我是不能跟你说的,可是咱们是什么交情?是不是?我就跟你直说了。可是,你先得答应我,除了你们两个人之外,绝对不可以跟其他人说。”

马文奇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你放心!”

黄化安想了又想,左食指在茶杯上蘸了点茶汁,在红木茶几上写了起来。马文奇夫妇凑过去静静看着他写,只见他写下:“四、十九、二十五、三十、三十一、四十一”六个号码之后,马上用抹布擦干。

马文奇看到他写下“二十五”号,眼睛一亮,轻“啊”一声,激动地妻子对望一眼。

刘静恒的眼神也是十分兴奋。

黄化安发觉他们眼神有异,忍不住问:“怎么?你们也有?”

马文奇低声说:“不是!实话告诉你,我和静恒刚刚才研究出来,看中二十五号。我们已经有百分百的把握,知道这一期特别号码肯定是它。”

黄化安打量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神情兴奋中带着高成分的坚毅和肯定。他跟文奇几乎是从小玩到大,深知他为人忠厚老实,脚踏实地,从不骗人。文化水平高,是个凡事三思而行,稳字当头的知识分子。他既然这么肯定,看来一定是研究出点什么来了。忙问:“怎么?你就这么肯定?”

马文奇叫妻子把《奇人偷码》拿来,指着诗句跟他详细的解说一遍。

只听得黄化安脸上忽青忽红,不断点头,连声称“是”。

马文奇接着又说:“你知道我这个灵感是怎么产生的吗?”见他摇头,便得意洋洋说:“是阿憧!他今年刚好二十五岁,还有,他昏迷了整整五日。今日又是五月二十五日。这明明是说这一期的特码就是第五生肖龙二十五岁。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这一期是老天注定让我们中的。”

黄化安仔细一想,越想就越觉得他解说得有理,从口袋中掏出一张《仙罡玄机》报来,在茶几上摊了开来。口中喃喃念着一个“泥”字。

马文奇见报上的图案,画的是一只大象的两只前脚陷入泥沼中,看样子是自己要下去。它的一只后脚缚一条粗绳,四只小狗儿三左一右咬着粗绳的另一端,这四只小狗儿加在一起,看起来还没有大象的一条大腿那么大。看样子却是要把大象拉出泥沼。另外还有一只小狗儿一双前脚搭在一口圆井边沿,张口对着大象狂叫。除此以外还有几句诗句,写的是:“泥足深陷,难以自拔,自甘堕落难发达;口出狂言,不自量力,一无可取实堪叹!”看来看去,却和自家那一张玄机报一模一样。也不甚放在心上。

忽听“啪”的一响,黄化安打了一下大腿,兴奋的说:“不错!果然是二十五号。”

“为什么?”马文奇和刘静恒异口同声问。

“你们看!”黄化安指着诗句说:“泥足深陷,难以自拔,自甘堕落难发达;这分明是在说,只要有雄心壮志,就能够发达。想想看,泥属土,土则地也。只要不是在地上,就能够发达。说的是哪个生肖?文奇刚才也说过,只有龙,不是生活在地上。这后一段诗句结合图案来解说,意思就更浅显了。大象要下,小狗要上。双方在唱反调。十二生肖没有属象的,只有属龙的。和狗唱反调,相冲相克的就是龙。还有,看整篇诗句,全都是骂狗的,也只有龙才跟狗势不两立。”

马文奇说:“老黄,这图上露出大象的两只大脚,可以看作是二十,再加上五只小狗,正好就是二十五。本来玄机报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二十五号捡出来,打算做正码,经过这两日仔细研究,做特码的几率实在是太大了。既然你也是这么肯定了,我看,准错不了!看来这一期,咱哥儿俩想不发财也就难了。哈哈……”

黄化安激动得脸色涨红,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笑罢,又无边际的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回家。

马文奇目送黄化安出门,回到屋里,见儿子闭着眼,一脸悠然,显然已经入睡。蹑手蹑脚来到床沿,轻轻坐下,帮他盖好被子,祥和一笑,暗叹一声,眼神之中充满着无穷尽的关爱。过了许久,忽听刘静恒轻“嗯”一声,马文奇陡然一惊,回头见妻子在门外招了招手,便随她回到大厅。

刘静恒说:“差不多五点了,你准备买什么,得赶快!要不然有钱也没处买去。”

马文奇一下子又回到“将要中大奖”的喜悦中来,连忙准备笔和纸,一切就位,方方正正写下“特码”二字,下面毫不犹豫的写下一个“25”,说:“阿恒,你说,买多少好呢?”

“五百块!”刘静恒咬着下唇,想了想,又说:“六百吧!既然这么肯定,就多买一些。赔率是一比三十八,要他两万应该不算多!”

“不!”马文奇斩钉截铁说:“不能买这么少!熬了两年多,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如果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赚他一笔,岂不是太对不起天公了?照我看,买他个三千块,把这一年输去的全都赢回来。”

刘静恒吃了一惊,急忙说:“这样太多了,再说,咱们也没有那么多现金。要不,就一千吧!一千已经有三万多块,够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马文奇心里头有点儿怪她太过“妇人之仁”了,却终究说不出口,“反正是中定的,不用怕!”

刘静恒心头怦怦而跳,隐隐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说:“不,太多了。要不,就买一千五百块。一下子中那么多钱,我怕有些人会眼红。”

马文奇摇了摇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村上的人,一期中个百多万,大有人在,他们都不怕,咱们怕什么?”

刘静恒说:“你说的那些人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咱们不能跟他们比!再说,两年多来,他们输的钱,还少么?”

马文奇一怔,暗想妻子的话果然有道理,那些久久中一次二三百万的人,无一不是镇上政商界的大人物。但是,他们虽然中得多,输的却更多。听说这两年来,有的人已经输上千万元。过了一会儿,只得傻笑说:“看你说的,难道咱们不是人么?怎么就不能跟他们比?”

刘静恒听他这语气,心中一喜,知道丈夫已经心软,便趁热打铁说:“看你说的!难道我的意思,你真的不懂吗?呵呵!这样吧,再加一百,买一千六百元。就快热天时了,领了奖金,咱们就去买个冰箱。你说好不好?”

马文奇搓了搓手,考虑再三,好像好不容易才决定下来似的,轻轻叹息一声,说:“算我服了你了!就买两千块,不能再少了!七万元,才七万元!”不等妻子说话,连忙写下二千元整,然后小心翼翼的对折起来,打算去跟中介买了。

刘静恒连忙阻止说:“别急着走!难道这一期你不打算采用保本法了?”

马文奇怔了怔,说:“看我急的!把这个给忘了!静恒,你看,后备号码应该买那些?”

刘静恒说:“黄先生刚才说的还有另外五个号码,每一个买一百元。”

第122章:八仙同过海

马文奇双眉一蹙,说:“反正一定是二十五号了,其他号码买这么多干什么?嗯——两千除以三十八,等于五十二点多,这五个每一个就买五十五元,万一特码是这五个其中一个,也能把本钱保住。”

刘静恒说:“不能买这么少!再说,咱们现在的买法是分大有可能、有可能和可能三种层次,这个二十五号是大有可能级,那封信上的另外五个号码算是有可能级的。可能的机会也不小,怎么说也得每一个八十元。”

马文奇嘟起嘴,说:“这一期特别一点不行吗?难道除了这六个号码之外还要买其它没相干的号码,这不是白白浪费钱么?”

刘静恒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样子,“凡事要先想后路,这也是你教我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昨日黄先生说的那个五号,也有可能出现,要防着点儿。还有,二十五、二十五,二和五加起来是个七。你昨日不是说过么?玄机报里这个玄机字‘泥’,里面有个七字,看图解字,你说过,‘泥’是由水、尸、匕三部分组成,水尸难久在,金属匕首终久在,所以‘泥’字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匕’字,‘匕’和‘七’相似,分明是暗喻着这个‘七’号。还有就是三叔说的四十七和我姐夫说的十四。这四个号码也应该提防着点儿。每一个买六十元。”

马文奇说:“你就是耳软,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他的!这四个号码如果有机会出,我就不姓马!”

刘静恒说:“你不要忘了,上一期你就是不信我姐夫,所以才不中。你知道吗?上一期我姐姐一家六人一共买了四百三十元,除去本钱,净赚了一万多元。”

“什么?”马文奇吃惊的说:“你不是说你姐姐、姐夫两个人买了三百元,赚了六千元么?原来他们的孩子们也都买了?”

刘静恒点点头说:“那当然!”

马文奇想了想,说:“哦!上一期咱们为了应憧的事烦心,只是粗心大意买了两百多块,所以才没有跟着买。你说,你姐夫是长期跟踪什么报而得出的规律的?就那么准?”

刘静恒说:“他前几期无意发现《济公送码》的生死八卦图有规律可循,所以暗中跟踪,一连中了前一期和上一期两次。这是第三次,千万不能放过了。”

马文奇被她说得有些心动,转念一想,又说:“照我看来,仙罡日报的所有规律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要不然被人寻出规律来,仙罡彩票就别想赚钱了。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事,咱们应采取姑且信而买的态度,不能太信。”

“嗯!”刘静恒说:“所以说,要提防一点而已!”

马文奇终于点了点头,说:“好吧!五、七、四十七和十四这四个号码,每一个就买六十元——呃!”想了想,又说:“看来看去还是不大可能。每一个买五十五元就可以了。至于那封信的另外五个号码,每一个买七十元。就算不中二十五,只要出在其他这九个号码中,咱们也不亏本!”

刘静恒见他心意已决,又想特码终究应该还是二十五号,也就不再阻止。

马文奇见已经是五点二十五分,匆匆将购买仙罡彩票地下彩票号码单的草稿填写完了,骑着自行车出门。

其时日头已经偏西,红霞满天,纵横交错、大小不一的村间小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静悄悄的。马文奇骑着自行车,沿着溪岸上的水泥路,风风火火的样子。这也难怪,仙罡彩票的开彩时间是晚上七点五分,那些大庄家明文规定要在六点二十分前买定,过时作废。现在已经快要到六点了,赶快一点,是很有必要的。

忽然,从一个墙角暗处窜出一只大黑狗来,没头没脑的就往他的大腿咬来。

马文奇大吃一惊,连忙提脚踢去。正中大黑狗的脑袋,大黑狗吃痛不住,低吠着夹起尾巴往回跑。

马文奇定了定神,左右顾盼,吁出一口气,心中还是忍不住怦怦急跳。

就在这时,听得后面有人叫唤,听声音是养鸭的马进喜,回头一看,果然是他。他正赶着约有二百来只的鸭子,正准备赶回自家大院的鸭寮。照村里辈分算来,马进喜比马文奇大着一辈。所以马文奇急忙避到一旁,让他的鸭群过去。

“文奇。”马进喜回过头问:“这么急干什么?这一期你买了些什么生肖?”

马文奇见前后左右并无第三者,便说:“喜叔,我看来看去是条龙。您呢?”

马进喜说:“我看应该是牛!玄机字是个‘泥’,泥牛入海,自然就难以自拔了。你有没有买?”见马文奇摇头微笑,轻轻一笑,也不多说,赶着鸭群就走。走前面的三岔路口,将鸭群赶上左面路口,忽然站住,想了想,回头向正往右拐的马文奇低声说:“文奇,无论怎么样,这条牛生肖你一定得买。喜叔没骗你。”

马文奇心中一动,转念又想写个“泥”字就是泥牛,为什么就不可以是“尼”龙?想到这里,暗暗发笑,浑然不以为意,介于礼节,还是向他道了谢。和马进喜分道而行。来到中介王利群家中已经是五点五十分了。一进门,只听得前厅一片喧哗。忍不住双眉一蹙,入厅一看,原来都是王利群的左邻右舍。五六个人都在围看他将号码登记入特制的帐本。

只听这一人说:“这个一号居然也有人买?真是好笑!”

那一人说:“这有什么好笑?仙罡彩票只有四十七个号码,以前还有人买四十八号呢!”

另一人说:“这位老兄是谁?居然从二十买到二十九,还平均下注,每一个号码买了二百元,看来他是看定了这一期的特别号码是‘二’字开头。说真的,我也是注重买二十多的号码。”

又一人说:“你们看这里,居然这么多人买四十,数目还真不少,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有九千九。喂!利群,给我也记上二十块,以防万一。”

一时之间,那四五个人七嘴八舌的对着帐本指指点点起来。

马文奇听得不大顺耳,略一迟疑,转身就走。利群嫂眼儿尖,连忙叫了声:“文奇叔!”

王利群平日里跟他的交情,也算不错。连忙起身相迎。早有一个邻居笑嘻嘻将他拉住。

马文奇只知道他叫三兄。矮墩墩,胸肌却是成块型的,双臂强有力,马文奇略一挣扎,没有挣脱,没好意思硬是要“无功而返”,便来到桌前。

王利群问:“这一期特码你准备买哪些个?要不要买复式?”马文奇摇摇头,笑着说:“只是买几个做意思,凑凑运气!”把事先写好的号码递给他。他摊开一看,吃了一惊。

那四五个邻居都伸长脖子去看,那三兄忍不住惊叫一声,说:“二十五号一下子买二千块?文奇兄,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就这么肯定!”

马文奇笑了笑,说:“也不能说是肯定,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水号码罢了,”任谁也知道他不肯说实话,赌仙罡彩票外围地下号码两年多,大家将心比心,都已经心照不宣。

王利群淡淡一笑,话题一转,又问:“听说应憧前几天出了点意外,他还好吧?”

马文奇点头微笑,看他把号码登入帐本,要了张回单,匆匆回家。背后隐隐传来他们的纷纷议论,听起来,他们多少都跟着他买了一些二十五号。

刘静恒等丈夫出门之后,左思右想,拨了娘家的电话号码,来接电话的是三弟媳罗燕娟,一听是四姑娘,惊喜万分,说:“四姑,这期买什么好码?”

刘静恒说:“我们主要买二十五号。你们几个如果合心水,可以多买一点。记住,要告诉大家!”

“二十五?”罗燕娟说:“嗯!静雄也有买。怎么?可以肯定?”

“嗯!”刘静恒说;“可能性很大,你个人也可以买一二十块,赚点私房钱。”

“四姑这么说了,我一定买!”话锋一转,罗燕娟又问:“应憧醒了没有?阿公阿婆没有一天不问的。”

“醒了!下午两点多就醒了!已经没事了,叫两个老人家可以放心了!”刘静恒想了想,又说:“下午文奇的朋友还说了几个号码,可以做个参考!”

“什么号码?”罗燕娟知道这个四姑生性文静,为人温和,不是说三道四、信口开河之辈,她所说的话,可信度很大。见她如今专程打电话来通知,看来她是有一定的把握。想到这里,情绪不由得兴奋起来,连忙又问:“是哪几个号码?”

第123章:彩出各喜忧

刘静恒说:“分别是四、十九、三十、三十一、四十一。记下了,权作参考。不过主要还是二十五。好了,就这样吧!”说着,挂了电话。又拨了大姐的电话,却是大姐夫黄镇尧来接电话,刘静恒也是大概这么跟他说。

黄镇尧轻哼一声,说:“我们只买十四。其他的都没有买。静恒,买仙罡彩票千万不能三心二意。这个十四号,我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让静娴告诉你的。特别号码只有一个,买那么多个做什么?”

刘静恒听他这么说,知道无论再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便说:“尧兄说的也对!这个十四我们也有买。对了,我有点事要找我姐姐,她有没有在?”

黄镇尧知道她要劝妻子买二十五,心想这个姨仔也是一番好意,也不说破,让她难堪。便让妻子跟她说话。

刘静娴接过话筒,不等妹妹开口,马上就说:“你买了没有?这一期的特别号码一定是十四。其他号码根本不用再买。文奇在吗?嗯!他在也没关系。你静静的不要说话,我告诉你,我打算帮你买一百元这个十四号。领了奖金,当作私房钱,不用交给文奇。等下一期,再买五百元。好好的赚他一笔。然后就不要再买什么仙罡彩票了。累了两年多,翻本赚钱,全靠这一两期了。你千万不要错过机会。”

刘静恒听她连珠炮般说完,轻轻笑着说:“我知道了!我们也有买。不过,你也不用帮我买,我们已经买很多了。”

“买多少?这个十四,你们总共买了多少钱?”刘静娴怕她买的少了,白白错过机会。

刘静恒心想她如果知道十四号只买五十五元,不被气死才怪呢!当下只得说:“文奇买了一千元,如果中了,也有三、四万元多。对了,文奇他算出一个二十五号,觉得很合心水,如果这一期不是十四号的话,那一定就是二十五号,你多少要买一点,以防万一。”

刘静娴呵呵笑了起来,说:“实话告诉你,这个十四号,我已经买了一千元。只是我一个人啊,就买了整整一千。你想想看,如果不是可以肯定的话,我敢买这么多?是不是?”顿了一顿,也许觉得自己不能让妹子枉费一番好意似的,接着又说:“你既然这么说了,我自然要防着点儿。就买二百元吧!”

“嗯!”刘静恒似乎放心了,说:“对了,大姐。还有另外五个可疑的号码,你就算买个十块二十块的,也是好的。如果天公作美,一如人愿,开出一个十四号来,皆大欢喜。有那么多奖金,还在乎这十块二十块的?你说是不是?万一特别号码出在这五个号码中,十块二十块也总算能中几百个仔儿。不会亏那么多。”

刘静娴有些不高兴的说:“照你这么说,我看,干脆四十七个号码一块儿买了,怎么说也要中上一个。”

刘静恒知道再这样子说下去,她也不会再买其他什么号码了。于是话锋一转,说:“几乎忘了告诉你,应憧他下午醒了。”

“真的?”刘静娴十分惊喜得大叫了一声:“应憧他真的醒了?怎么样?那么多天不活动不吃喝,现在身子一定还很虚的。化安医生怎么说?”

刘静恒说:“喝了几口稀饭,睡了。化安先生说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只是要让他多休息一会儿。这真是佛祖保佑。”就着儿子的事,又跟她闲聊了几句,然后就挂断了电话。支着下巴想了想,又拨了二叔马文颖家的电话。

马文颖在电话那一头一听是嫂子,连忙说:“大嫂,大哥有没有买二十四号?你们一定要买,千万要买!记住,千万要买!”

“呃!”听了这话,刘静恒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的好,好像过了很久似的,终于说出话来:“二叔,这个二十四号,我们已经买了——”说谎的感觉有些难受,所以就停了下来。

“买了就好,买了就好!”马文颖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问:“买了多少?”

“呃——”刘静恒自觉不是说谎的料。

马文颖也不多问,话锋一转,“大嫂,阿婆一听是你,又问起应憧来了,你听得到他的声音吗?”

刘静恒暗自松了一口气,仔细一听,果然有婆婆的声音,就说:“应憧刚刚醒来,没事了。”

听二叔将话转达婆婆后,婆婆惊喜的叫了起来,紧接着听她老人家说:“文颖,快!快载我到那边去。佛祖保佑,谢天谢地!快!快载我回去!”

刘静恒看了看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不由得哑然失笑,之余,心中深有感触,婆婆对长子孙应憧的关怀与爱护是绝对不容许质疑的,也是任何人无法代替得了的。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妯娌洪献春的声音:“阿婆,日这么暗了,您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要跑来跑去了。人反正醒了,明天一大早再过去看看也不迟!”阿婆还——

马文颖没奈何的“嘿嘿”干笑两声,说:“大嫂,应憧醒了就好。明天一早,我们就跟阿婆过去看看。就这样吧!不要忘了这个二十四号,百分之百,肯定是这一期的特别号码。”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刘静恒好久一阵愕然,有点儿浪费电话费的感觉。怔怔的坐了一会儿,到房中见儿子悠然熟睡,心满意足微微一笑。等丈夫回家吃过晚饭,已经是晚上七点钟。离仙罡彩票开彩现场直播节目只有五分钟时间。

空气好像突然间被凝结起来,封固不动。

一切——一切,静得让人窒息!

这是另类的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只有三分钟就知道了!”马文奇忽然打破死静的气氛,胸有成竹的说:“肯定是二十五号,绝对错不了!”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自信得让旁人看了会顿生反感。声音激动得在颤抖。

“嘘!”刘静恒被丈夫突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怒目圆睁,瞪着他,一副心神却仿佛已经离窍,飘离到所有能够听到开彩号码传播声音的地方。

由于这两年多来,整个朝山地区的男女老少全都浸淫在这仙罡彩票外围码非法博彩漩涡中,无法自拔。给社会秩序增添了许多坏现象,其中偷、蒙、拐、骗,更是成倍增长。于是,朝山地区各级政府行政机关采取了一系列抑制措施。其中最最重要的措施是切断无论是电话上还是电视上、抑或是报刊杂志上所有有关仙罡彩票的信息。

两年多来,这个措施也好像不负众望,已经起到仙罡彩票与整个朝山民族完全隔离的作用。

可是,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另一种朝山说法是“鸡蛋密密也有缝”。在这种严封密锁的情况下,却反而提高了朝山人民的电脑素质,因为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使用电脑网络来搜集的仙罡彩票信息,收集更为迅速,内容更为丰富。

在无心插柳之下,还很大幅度的提高了网吧的营业额。

现在,马文奇和刘静恒夫妇要等的就是从电脑网络上传来的开彩信息。对于所有博彩的人来说,这里的信息好像比亲眼目睹的电视上的信息更为可靠。其实,这只是更为刺激!

虽然,度秒如年。

但是,要来的,还是来了!

一丝声响,如轻轻的风声一样,随着轻轻的风儿,隐隐约约传来,断断续续的传入刘静恒耳中。

“……二,十……二十五……”

刘静恒“嗖”的站起来,惊喜得大叫起来,“中了!二十五!真的是二十五!”

马文奇脸上堆满了笑容,虽然强自抑制心中的狂喜,但是,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快步走到大门口,打开大门,高声问隔壁:“肇庚,是不是二十五号?”

马肇庚可能没有买中特别号码,声音有些干涩:“有!有二十五号。”

经过他这一肯定,马文奇夫妇再无疑问。在“彩海”拼搏了两年多,一直以来,总是忧多于喜,本就不是那么宽裕的家境,已经逐渐走向拮据。今天,终于拨开乌云见月明,彻彻底底的翻了个身。

这一对两鬓都现灰白的中年夫妇,手相握,目相视,久久不语。这时,确是一切尽在无言中。

“叮——”一声门铃在充满喜悦的幽静中,显得有些尖锐地响了起来。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刘静恒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说:“一定是邵嘉和勇珠他们来了。”出门一看,果然是应憧的同事兼亲密无间的朋友马邵嘉和严勇珠。

马邵嘉不像往日那般一进门就有说有笑,只是沉声问:“文奇婶,应憧醒了没有?”

刘静恒此刻的心情特别好,拉起他们的手,一边走一边说:“他醒了,他醒了!真是谢谢你们!”

第124章:大宋英雄传

自从马应憧出事,昏迷不醒以来,马邵嘉和严勇珠总是在下班后相约来看望他。马邵嘉是个性格开朗的小伙子,年纪和马应憧相若。这几个傍晚总是马邵嘉妙语连珠,逗得为儿子担忧的马文奇夫妇开怀一笑。而严勇珠则是一个长相极其普通的大姑娘,高而微黑,咋一看去,浑然一副百多年前才会有的乡下丫头的样子,其实她自幼酷爱读书,博览世界名著,学历高,学识广,兼之大方开朗,人缘极好,若是在古代,必定是一位名震四方的大才女。在现代如今,却只是一家公司的人事部助理。和马应憧这个小统计同属一个公司。

“醒了?”严勇珠惊喜得叫了起来。随着刘静恒来到马应憧房中,见他脸色远较前几日红润,胸口起伏有致,显然已经是熟睡着了。心中大喜。压低声音问:“文奇婶,他什么时候醒的?”

“下午!”刘静恒意外于马邵嘉的反应,转念一想,便知道原因何在了:“怎么?家里买不中吗?”

马邵嘉垂头丧气长叹一声,说:“我早就叫我爸爸妈妈不要再买了,他们就是不听。这一期只是买死一个三十号。结果,差了一点点。又没钱还给广弘老叔了。没钱还买,真是的!”说着,怕吵醒应憧,回到大厅。

这时马文奇已经点了煤气茶炉,打开电视,心情爽朗,哼着歌儿。等他们坐定,就说:“这几天真是难为你们了。怎么样?公司的生意怎么样?”

“现在是淡季,马马虎虎过得去!”严勇珠见他们春风满面,知道必是买中仙罡彩票特别号码了,心中也替他们高兴,说:“文奇叔,看样子,你们中了不少钱。明天可别忘了请客哦!”

“这个容易!”马文奇满口应承,说:“彩票这东西,真要人命!声东击西,神出鬼没,实在是要有运气,才能买得中。两年多了,总算熬出头来,中了一次大奖。以后呀,真是要把持好自己,免得再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中了多少?”马邵嘉不经意的问。

“五百元!就五百元!”刘静恒马上接口说:“本来文奇要买一千元,可是毕竟不是百分之百肯定,于是,就买了五百元。若早知道会中,买二千也还嫌少。哈哈,你们说是不是?”

“五百?”严勇珠的大眼睛鼓得更大了,说:“净赚三十七倍,一万八千五百元,足足抵得上我两年的工资。不得了!不得了!”

“你爸爸有没有买?”马文奇会意的望了妻子一眼,问严勇珠:“听说你爸爸严少谨严老师一直守得很好,每一期下来,不是赚一点,就是亏一点,不像别人一样大起大落。这一期的特别号码并不难猜,看来应该多少中一点。”

“这一期,我爸爸没有买特别号码。”严勇珠说:“我爸爸本来看重二十五号。可是越看越乱,不敢买。只买了一组七个号码的三连码。刚才来的时候听了开彩的七个号码,看来是中了两个码,倒也没有吃亏。”

刘静恒像是吃了一惊似的,说:“你爸爸也猜到特别号码是二十五号?好棒哇!”

马邵嘉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忍不住问:“文奇叔,你们买的特别号码是什么?”

“二十五号呗!”刘静恒笑着说:“如果没有买这个号码,我们会这么高兴?”

马邵嘉一怔,反问:“谁说这一期特别号码是二十五号?”

“什么?”马文奇夫妇同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异口同声问:“难道不是二十五号?”

严勇珠脸色微微一变,说:“刚才来的时候,听说这一期仙罡彩票的六个号码分别是二、十、十三、二十四、二十五、四十四。特别号码是三十一号。我爸爸中的两个号码中,其中一个就是二十五号,另一个则是二号。听他说,二是大象泥足深陷不能自拔的两只前足,而二十五则是大象两只后足和五只小狗。”

马文奇夫妇四眼相对,默不作声,呆在原地,仿佛两座石雕。许久,这才双双回过神来,相对苦笑不已。

马文奇摇了摇头,无可奈何苦笑说:“真是开玩笑!居然会是这样子?”

刘静恒不无惋惜的说:“咱们算是财迷心窍了!这么多个二十五,咱们应该分一点钱把它买作正码,也不会白白错过这个机会。”

马文奇说:“还好,这个三十一号咱们也有买,总算不亏本!”

刘静恒横了他一眼,说:“怎么样?刚刚还说买其他号码只是浪费钱,这下子可好?要不是我千叮万嘱,买一点过良心,这一期岂不是又要交白卷了?”

严勇珠见他们夫妇言来语去,若无旁人般怨责对方不将三十一号买多一点儿。心中苦笑,把视线转向电视,这时,电视上刚刚播完广告,黄金强档的电视剧场节目已经开始播放每日一集的电视连续剧,便故意提高声音说:“《大宋英雄传》开始了。”

马邵嘉精神一振,饶有兴趣说:“上一集说到秦添儿大发小姐脾气,好端端的向素不相识的‘天南镖局’的人挑战。陆昀气不过,又打不过她。双方争执不休之时,‘地狱使者’宗泰生终于出现。看来郭秀姑和西门虹姐弟俩要倒霉了。”

刘静恒对这一出《大宋英雄传》显然十分感兴趣,闻言,心思已经转到这边来了,脱口而出问:“不知道这个害人精秦添儿为什么要到处惹事生非?刚刚才害死双刀柳韩父子,如今又要惹事。”

马文奇见事已至此,总算还保得住本钱,也悻悻然把心思放到连续剧上,这时接着刘静恒的话说:“她想摆脱宗泰生纠缠,所以由北到南,一路无事惹事,后果却由宗泰生负责,好教他抽不身来跟着她。”

刘静恒说:“就算要摆脱宗泰生,她也不能这么做呀!这个宗泰生浑身是毒,动不动就杀人。看这么久了,因此而死的人已经有十几个了。”

“就是!”严勇珠对于她的说法,表示同意,说:“就算要替宗泰生找麻烦,也要专找那些恶人,不能这样好坏不分。”

“娇生惯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小姐遭逢大变,有些事做得不合常理,也是情有可原!”马文奇说。

“就是!”马邵嘉也为“秦添儿”说情:“在仁心寨一直养尊处优,养成了任性骄横性格的大小姐,做事凭己所好,哪里还想得到别人的死活?更何况全世界的人都是一样的有鼻子、有嘴巴,谁会在自己的额头上写‘我是恶人’?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是自己。”

严勇珠和刘静恒对望一眼,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反驳他,暗想有时候我还说这个“秦添儿”跟陈添这丫头有些相似,现在越看越像了。唉——心中想起了同校的、比她小两届的富家小姐陈添,不由得一阵恻然。想想这时的陈添的处境,跟电视上这个秦添儿现下的处境,实际上又有什么不同?

马邵嘉见她默默不语,知道她想起马应憧的女朋友陈添,想到马应憧和陈添的事,导致双方父母之间发生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生怕她一时失言,旧事重提,引起马文奇夫妇不悦。连忙把电视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儿,说:“这连续剧听说是由什么《东方奇侠》改编。到现在还查不到作者是谁。不知道是不是编剧人的炒作手段。”

严勇珠精神一振,显然对他的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兴奋的问:“你有没有看过这部《东方奇侠》?不知在什么地方才能找到这部书?”

马邵嘉说:“根据报纸上说,这部严重残缺不全的《东方奇侠》是一个考古家提供的,他说是在勘查一处宋朝遗址中发现的。书放在一只用古锁锁紧密封的盒子里。根据考查,证明古盒古锁都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然而奇怪的是这部书的纸质,却是咱们现下新生产的最优质的纸张。三五年前还无法生产这类纸张,更何况是一千多年前的宋朝了。经过多方研究,排除了咱们现代人故意把书在千年古盒当作古作品的可能,然而,除此以外,却没有比这样更合理的解释。真是奇怪!”

马文奇朗声笑着说:“现在各类传媒的炒作手段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对这种全无可能的事情,居然还这么大肆渲染。”

“快都别说了!”见片头主题歌唱完,开始言归正传,刘静恒连忙叫他们静下来。此言一出,大家果然都住了口。

第125章:星云逢泰生

却听电视上的“地狱使者”宗泰生看也不看横眉怒对着秦添儿的陆昀,冷冷说道:“就凭你们?”——这正是接着昨晚的情节——说着,向秦添儿微微一笑道:“添儿,这几个根本不是什么厉害脚色,你可看走了眼了!”

严勇珠笑着说:“看来他也不笨,知道秦添儿惹事生非的用意。”

却见那秦添儿轻哼一声,指着陆昀说道:“宗大哥,你不知道,刚才这狗东西真是气死添儿了。”

“哦?”宗泰生柔声道:“怎么?”

秦添儿秀眸一转,登时泪珠儿滑出眼眶,莲足一跌,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道:“添儿刚才不过是要他们挪过去一点,好腾出个位置让宗大哥坐。这狗东西仗着是无回谷的人,居然不将你放在眼里。还骂你是什么不男不女的老怪物!你说气不气人?”

马邵嘉看到这里,忍不住笑着说:“扮演这个秦添儿的辛贝虽然是娱乐圈新冒出来的,可是功底真不赖,泪说流就流。将秦添儿这个说谎不脸红的大美人儿做活了。南天镖局和无回谷相距十万八千里,竟也被她牵扯到一起来。”

严勇珠说:“秦添儿这样说却也不是信口开河。是有根有据的。”

刘静恒不以为然地说:“她又不认识他们,怎么知道他们跟谁有关系?”

严勇珠说:“他们虽然是初次见面,可是你不要忘了,昨晚西门虹在进店门的时候,几乎和一个喝醉酒的人相撞,好在施展‘惊鸿幻步’避开。西门虹的步法是西门亮教的,其实是西门亮跟百姓恩人学的。因为这步法跟无回谷的轻功步法相似。秦添儿作为无回谷的叛徒,在连日心烦意乱之下,自然错以为是无回谷的步法。她可能是想给宗泰生树个强敌。所以才用激将法,最好是宗泰生能够杀了他们,跟无回谷结个不可解的血仇。”这话说完,立即引起马文奇的同鸣。

说话之间,只见电视里的郭秀姑盈盈站起,轻声说道:“这位姑娘,你我素不相识,无怨无仇,又何必步步逼人……”

“住口!”话还没说完,宗泰生冷冷一声断喝,眼中凶光一闪,道:“我什么时候叫你开口了?”

陆昀和陆训齐声暴喝道:“狂徒找死!”两只发怒的拳头,一左一右向宗泰生攻去。

宗泰生轻轻一声怒哼,屹立如山,手中怪杖左右微微一摆,根本没有碰到陆昀二人的拳头。

就在他的怪杖摆动之时,陆昀和陆训齐声“咦”的怪呼,翻身倒纵,“噔噔”退后两大步,脸色都是一变,双双仰面而倒,便即一动也不动。

西门虹姐弟听得怪呼,吃惊不小。和郭秀姑手握着手,西门辉更是紧张得手直颤,泪盈眶,看样子只要再吓一下,定然哭出声来。郭秀姑牵着西门两小赶到陆昀身边,只见他怒目圆睁,脸色黑如碳墨,一探鼻息,已然一命归西。陆训也是一样。西门虹吓得花容失色,西门辉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却没有哭出声来。

秦添儿对于宗泰生这些手段,显然已经是司空见惯,盈盈一笑。

酒楼里那些比较大胆、想留下来看热闹的食客,见闹出人命,也都匆匆出门,四五个走得慢的,回头见秦添儿销魂夺魄的笑容,一时之间,居然看得都呆了,双脚不听使唤的站着不动。

宗泰生斜睨着他们,冷笑道:“不走就别走了!”话音未落,那几个食客陆陆续续仰面而倒,面如涂墨,显然都中毒身亡,果然就都走不了了。

“啊!”看到这里,刘静恒忍不住惊叫起来,说:“这个宗泰生真恶毒,动不动就杀人!这样看来,他们三人要惨了!”

严勇珠微微笑说:“西门虹姐弟俩是主角,当然不会死!”

果然,她还没有说完,只见电视里的龙亭客店中,就在那些无辜食客倒地之时,门外转过一个蓝衣汉子,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粗壮豪迈,给人第一个印象是英姿非凡,不怒而威。他看着眼前惨死的食客,浓眉一竖,“嘿”的一声干笑,抬头盯着宗泰生,冷冷叫道:“宗泰生!”

宗泰生不经意看了他一眼,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柔情蜜意的望着秦添儿,轻声细语道:“添儿,他们也要死吗?”他指的是郭秀姑和西门虹姐弟俩。

秦添儿眼中闪过一丝悲天悯人、无可奈何的神色,瞥了那大汉一眼,似乎心中一动,嫣然笑道:“想不到宗大哥也有心软的时候。”

刘静恒看到这里,忍不住说:“这秦添儿真恶!还火上加油!”

马邵嘉说:“她看得出林星云不会袖手旁观,所以才会这么说。”

“什么?他就是林星云?”马文奇问。

马邵嘉说:“他就是影视圈新出道的猛男衡飞星啊!报纸上早就说过他在戏里扮演的是天圣门第一高手林星云。”

严勇珠问:“秦添儿怎么知道他就是林星云?她认识他?”

马邵嘉摇摇头说:“还不认识。她只是没事找事。”

刘静恒放下心来说:“林星云既然是第一高手,那就好!”

说话间,电视里的宗泰生对秦添儿的言外之意,那是心知肚明,当下轻轻一笑,斜睨郭秀姑三人,眼中凶光骤现,怪杖提在手中,向郭秀姑他们一指。就在这时,宗泰生眼前一花,却见一只方桌夹着猎猎劲风砸了过来。宗泰生似乎感到那股劲风浑厚猛烈,压得自己一阵窒息,忍不住倒退了两大步,心中一凛,抬头向那掷桌的林星云瞧去,阴森森道:“阁下好功力!”

林星云哈哈大笑道:“林某久闻‘地狱使者’大名,今日有缘在此相遇,不胜荣幸!林某正好趁此良机,请宗先生不吝赐教!”

宗泰生“嘿嘿”干笑道:“好!就让我来教教你!”话音未落,怪杖已经向他横扫过去。

林星云知他浑身是毒,举手投足都有毒气。杖风未到,向郭秀姑三人处急掠过去,双掌齐推。两股柔和劲风将他们裹住,带得他们踉踉跄跄都跌出店门外。紧接着一招“大圣分水”,两掌分别拂出,一掌击向又近身而来的宗泰生怪杖,一掌将临门处四只木桌带起涌向门口,重重叠叠堵住大门。他的用意十分明显,那自是为了阻止宗泰生伤害到郭秀姑三人。他此举之意甚至可以看作是为了防止宗泰生在不敌时轻易逃走。因为他为人仗义,行走江湖为的是惩恶扬善,锄强扶弱。“地狱使者”宗泰生素以蛮狠毒辣著称,正是他想为武林除害的对象。

秦添儿显然明白林星云意思,脸色微微一变,忽的又是一喜,星眸一闪,似乎心中打好主意,向后堂逸去。

宗泰生攻了林星云两招,都被他轻而易举化解,知道他武功胜于自己。可以看得出,若非他对自己的毒气有所顾忌,早已对自己展开攻势。心中退意顿萌,又瞥见秦添儿往后堂而去,想起秦添儿行踪飘忽,一旦失踪,十分难寻,哪敢迟疑?当下第三杖向林星云虚扫过去,追向后堂。

林星云身为天圣敖勇的得意弟子,岂是易与之辈?只见他阴阳掌起处,掌风隆隆有如春雷,卷桌带椅,势如猛虎下山,都往宗泰生身上砸去。

宗泰生自行走江湖,似乎从未遇到如此强敌,听得背后强风紧紧压过来,纵是施毒,也未必能够将他毒倒。因为他在风上,而自己处于风下,毒气毒物如何能够逆风而行?当下更加不敢停留,挥杖向后虚晃,身如鬼魅,闪入后堂追赶秦添儿去了。

林星云不容他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走,如形附影,追赶他去了。

刘静恒无不可惜的说:“宗泰生忽来忽去,跑得很快。林星云一定跑不过他的。”

马邵嘉说:“林星云自然追他得上。按那部残书中来说,他是敖勇武功最好的徒弟,连胡评都比他不上。更何况他们天圣门的‘天圣八艺’中,就有一艺叫做‘神风腿’。书中对‘神风腿’的描写是行动如疾风,和‘惊鸿幻步’可以说是不相上下。宗泰生哪里跑得过他?”

严勇珠听他又说起那部残书,看样子像是看过那部残书,而且对它的印象很深刻。心中奇怪,“邵嘉,你看过那部残书吗?”

“没有啊!”马邵嘉一怔,立即会意:“哦!很多报纸都或多或少选登过那部残书的一些片段。呃——你看过《武风》吗?”

第126章:屏幕里和外

严勇珠说:“《武风》是今年才冒出来的半月刊,这个月已经是第十期。它是全国周刊杂志中针对武侠作品的杂志之一,为了在文坛异域占有一席之地,能够吸引更多的读者。它主要连载了一些经典武侠小说,可是这样一来,就显得俗套起来,没有创新,更因为那些经典小说都是大家熟得不能再熟的,所以我两三个月没有买来看了。浪费时间!我想,它的发行量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马邵嘉笑着说:“难怪!也许它也意识到这种危机,所以在第七期开始,就连载了这部残书,每期二回,从东方铭恩下南粤仙峰开始。比连续剧多出了不少内容,听说是照书全抄,说句好听的是保留原味原汁。镇上专卖杂志的说,这本《武风》特别好卖,每一期总能卖个四五十本。虽然这个数字值得怀疑,却也反映出这本杂志的确热销。你们也知道,除了应憧之外,就数我最喜欢看武侠小说的了。自从《武风》出版,我就没有漏过一期。所以——嘿嘿!第十期正好说到第七回和第八回。”

严勇珠对武侠小说并不像他们那样特别爱好,却也读过不少经典佳作,对于目前这部令影视界、出版界、考古界、科学界都视为是奇货可居的残书,早已涌起要一睹为快的热情。听他言下之意,显然,这部残书确实有其吸引人之处,不由得怦然心动,说:“听你这么说,我真想现在就能够看到那几本杂志,看看那部残书!”

马文奇微微一笑说:“这个容易!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应憧都买了很多杂志,他那么喜欢看书,特别是武侠。每一期《武风》他肯定都有买,等一下你就挑出几本去看。——不过——你可要记得拿回来。给邵嘉这么一说,连我都想看了。”

“对了!那部残书的书名是不是《东方奇侠》?”严勇珠问。

马邵嘉点了点头。

“啊!”

这时,电视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严勇珠顿时收拾起被错导的心情,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回头去看电视,却看见宗泰生果然被林星云追着了,两下里交手,论武功,宗泰生终于被林星云击飞,发出凄厉怪异的尖叫声。而林星云却还是中了剧毒,摇摇欲坠。可以说是两败俱伤。看来宗泰生的伤势极其严重,蹒跚而去。林星云则毒发晕倒,不知是生是死。整个屏幕,却看不见秦添儿的踪影。看来她早已趁机远去,要不然,她是不会让宗泰生活着离去的。

就在这时候,从草丛中窜出两个魁梧大汉,连声唤道:“这位大侠!”

林星云轻轻“哼”一声,微微睁开双眼,用细若蚊鸣的声音道:“怀里有药……”

那两人大喜过望,从他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药喂他吃了,二话不说,架起林星云就走。

马文奇有些不解、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的问:“醒雕醉虎怎么会这么巧就出现?又要带他到哪里去呢?”

“无巧不成书呗!”刘静恒脱口而出。

“不!”严勇珠和马邵嘉异口同声用肯定的语气说。

马邵嘉望了严勇珠一眼,眼神有点儿嘲弄意味,好像是在说:“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我看过书了。知道他们不是凑巧来的。你没有看过书,只是瞎猜。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

严勇珠看在眼里,轻轻笑着说:“我想,他们应该是在离开南天镖局之后,一直暗中保护郭秀姑的。在客店中要不是林星云及时出现,他们肯定就会出现,来斗宗泰生。要是这样,无非是多两个人中毒而亡。”

马文奇又问:“他们既然决意暗中保护郭秀姑,那他们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不在客店护着她们?”

“这——”严勇珠为之语塞,想了想,索性说:“他们想帮林星云抓宗泰生嘛!”

马邵嘉忍不住笑了笑,说:“严大姐,不知道的就别乱猜,任谁也是猜不到的。”

“那是为什么?”严勇珠知他是在卖关子,没好气地问。

马邵嘉却摇头轻笑,一副“就是要气气你”的样子,故意不说话,专心看电视。

“嗤!”严勇珠忽然感到自己很可笑,自己本来是出了名的“沉得住气”,这些天来却不知为何变得急性子起来。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自我解嘲似的轻轻一笑,也不去管他解说不解说,将视线投向电视。

却见陆醒雕和陆醉虎带着林星云上了一辆马车,飞驰了一会儿,来到一座大庄院前。经庄丁引路入庄,直进大厅。

厅中本来焦急得来回踱步的老者一见他们进来,大喜迎将上去,连声道:“小心一点!来来来!这里坐好了。”从袖中掏出一颗围棋子大小的药丸,喂入林星云口中。然后吩咐醒雕醉虎二人将已经昏昏沉沉的他扶到客房歇息。

马文奇和刘静恒对望一怔,均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勇珠瞪着马邵嘉,马邵嘉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当下笑着说:“这个老人就是韩家庄的庄主韩盛,《七侠五义》中的五义有一个彻地鼠韩彰,就是他的独生子。不过这时的韩彰只有十七八岁,练的是家传的武功。韩彰为人仗义,但是武功不高,为人伸张正义的结果往往是被人大的脸青目肿。就像是心地善良的贫苦人家硬要捐款捐物给别人一样,结果往往是与日俱穷。最后,韩彰意识到这一点,便打算伤愈后北上少林,做个俗家弟子。韩盛夫妇特别是韩夫人,哪里肯让这个命根子出远门?韩盛正自左右为难之际,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神仙来找他说话,说明日某某时,会有一个武功高强的正义之士不幸中毒在某某地方,将他找来,帮他解毒,那便是韩彰的师傅。本来梦中之事,无凭无据,但是他这一梦却似假还真,醒来之后发现桌上放着三颗药丸。经过多方查证,这三颗药丸极有可能是梦中神仙所赠。韩盛便半信半疑的叫经人介绍前来投靠作家丁的醒雕醉虎前往神仙指点的地方去等。果然真有此事!只喜得他老人家眉开眼笑。”

马文奇夫妇和严勇珠这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后者心底泛起一丝失望,暗想作者为了让读者及观众有一种神奇感,故意将这一情节安排成这样,却不免弄巧成拙,落入俗套,使得整篇作品到这时变得更加不真实起来,情节上无论怎么看都给人以牵强的感觉。

却见电视屏幕中的画面已经从韩家庄过渡到了一处昏暗的野外,小道中独自奔行的秦添儿忽然停下脚步,沉声娇喝道:“给姑奶奶滚出来!”

话音未落,便传来一个男子嘿嘿干笑声,笑声中,一个獐头鼠目的锦衣男子出现在屏幕上,同时听他说道:“你可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严如海!”秦添儿惊得后退两步,左右环顾,寻机逃逸。

与此同时,刘静恒也是叫了声:“严如海!”继而没好气地说:“正好!秦添儿这么野,这么恶,活该让她碰上恶人。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只见严如海缓缓欺身过去,像一头大色狼一样贪婪的盯着花容失色的秦添儿,阴笑道:“宗泰生遇上林星云,算他倒霉!那林星云嫉恶如仇,早就想把他除去。嘿嘿!地狱使者,这一回成了名副其实的地狱使者了。”

秦添儿香肩微颤,显得心中震惊于得悉阻止宗泰生行凶的人是素有侠名的天圣门人林星云,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道:“林星云又如何?天底下,只有神医贺天寿才能克制宗泰生,怕只怕姓林的早被他毒死了。”

严如海显然没有看到宗林两败俱伤的场面,被她说得一怔,忍不住提高警惕的左右环顾,侧耳细听附近声息,忽然脸色大变,敢情是听到了什么异响。怒哼一声,欺身上前,狞声笑道:“林星云大闹过有毒源之称的千蛇谷,连千蛇郎君都拿他没办法,宗泰生岂能轻易的就将他给毒死了?我看你这个丑怪情夫就算不死,也要落得个终生残废。劝你还是别耍花样,乖乖的随了严某。严某定能让你不枉此生。”说罢,左手疾伸,抓向秦添儿胸口。

秦添儿见他出手轻浮,脸色微红,娇斥一声,侧身一让,堪堪避过他这一抓。左掌横扫过去。

刘静恒摇头轻叹,说:“她怎么是严如海的对手?真是不自量力!”

马文奇说:“看来你是忘了前晚严如海大闹南天镖局的事了。严如海已经被东方铭恩用什么武当太极拳打成重伤,要不是逃得快,早就去见阎王爷了。那天晚上咱们还笑著这部书的作者没有读过历史呢。这件事情是发生在北宋初期的千古名案狸猫换太子发生之后,而太极拳是宋末明初一代大宗师张三丰首创。分明是本末倒置,牵强附会。只是——听邵嘉说,这其中另有蹊跷,叫咱们拭目以待。你还说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127章:地狱真使者

刘静恒经他一提,登时记起,说:“短短数日,看来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可是他的武功实在很厉害,秦添儿这恶丫头的苦头还是有得受的。”

果然不出刘静恒所料,严如海虽然显得重伤未愈,但是对付秦添儿却还是绰绰有余,要不是严如海垂涎其美色,不忍心下重手伤她,否则的话,她也活不到现在——纵然如此,秦添儿在他的柔性攻击下,也是节节后退,显得险境环生——

马文奇看得微微一笑,在他左侧的严勇珠正好瞥见,便笑着说:“秦添儿知道他不忍心下重手伤她,所以摆出一副无畏的样子。一时之间,严如海也拿她没有办法。”

马邵嘉带着抬杠的语气笑说:“说无畏,其实也不尽然。你看,秦添儿还不是被他逼得节节后退?”

严勇珠白了他一眼,说:“严如海不是攻向她的胸口,就是横扫她的下盘,她一个姑娘家,能不一退再退么?”

马邵嘉“嘿”一声轻笑,意味深远的斜睨了她一眼,似有意又似无心的看着电视沉声说:“一味退避终非良策,要不然——”说到这里,便住口不说。

严勇珠神色一黯,仿佛被他说中了心事一样,呆了呆,忽然一扬眉,含怒说:“难道让他抓胸口不成?”

说话之间,却见秦添儿已经香汗淋漓,招式混乱起来,看样子没有多少招架之力了。

就在这时,一声沉重怒哼传入严如海及秦添儿耳中。

严如海脸色大变,忽然狠下心来,化抓为掌,拍在秦添儿右肩上。

秦添儿惨哼一声,娇躯横飞开去。

与此同时,严如海的身形隐入浓浓夜色之中,不知所踪。

刘静恒“哎呀”一声惊呼,说:“你们还说严如海不忍心出手伤人!秦添儿居然被他打飞了,看样子伤得还不轻哩!”

马文奇说:“他是不想伤人,可是宗泰生已经来了,他如果不伤秦添儿,以分这个护花使者的心,休想从容逃脱。”

果然,“地狱使者”宗泰生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可是他走得踉踉跄跄不大稳。好不容易来到已经重伤昏迷的秦添儿身边,便倒了下来,显然他被林星云伤得不轻。

刘静恒吃惊的说:“如果严如海老水鸡倒旋,就知道自己是虚惊一场。秦添儿肯定再也逃不了了。”

马文奇笑着说:“愈恶的人就愈怕死,宗泰生是出了名的活阎王。因为秦添儿的关系,他们已经势不两立。严如海的武功虽比宗泰生的武功强,可是宗泰生只要远远的放出毒气,严如海的武功再高也没有用。严如海重伤之余,自然是万事保命要紧。能够逃得掉,他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掉头回来?”

“那可说不定哦!”

马邵嘉话还没有说完,便见昏暗的电视画面中,人影一闪,严如海已经再次出现,不过,因为顾忌宗泰生这浑身是毒的怪人,所以只是远远的静观其变。

刘静恒奇怪的问马邵嘉:“他为什么敢回来呢?”

马邵嘉说:“残书中说,在他出手攻击秦添儿之前,他已经听出远处有人朝这边走过来,因为来人走路及呼吸的声音都非常沉重,知道来人必定身受重伤。心中猜想必是宗泰生和林星云两败俱伤后,一路寻来。本来想速战速决带走秦添儿,偏偏秦添儿仗着他不敢伤人,死死支撑。终于拖到宗泰生走近前来。宗泰生的凶名太著,一向谨慎的他自然选择当机立断伤人脱身,再图后计。他之所以赶回来,那是他逃在远处细听情况,得闻宗泰生扑地的声音,大喜而回。”

只见严如海等了一会儿,见宗泰生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喜得眉开眼笑,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以暗器手法向宗泰生射去,只听微微“朴”的一声,正好打中宗泰生脑袋。而宗泰生依然是一动不动,看样子竟似气绝身亡了。

严如海依然不敢靠近,连续又向他发射了四颗石子。他暗器手法奇准,前后这五颗石子尽皆打中同一个地方,故而,宗泰生的脑袋已经硬生生被他敲出一个窟窿来。事实摆在眼前,宗泰生这一回是死透了,就算大罗金仙也无法将他救醒的了。

严如海这一喜非同小可,快步走上前去,抬腿想踢他两脚,忽然想到他浑身是毒,最好不要碰他,以致节外生枝,中了这死鬼的遗毒,便强忍住。抱起昏迷不醒的秦添儿就走。

看到这里,马文奇和刘静恒相视愕然,均没有想到人人畏如蛇蝎的“地狱使者”宗泰生竟然是这样的死法。

严勇珠也有同感,见秦添儿终于落入严如海的魔掌,虽知她是这出戏的女主角,此去必是有惊无险,但还是忍不住替她担心,连忙问:“邵嘉,秦添儿到底伤得重不重?这样给严如海抓了去,简直生不如死。后来究竟怎么样?”

马邵嘉微微一笑说:“你们别担心!书中写道,宗泰生被林星云震断经脉,说是已经被唤醒体内剧毒,临死前也正是释放体内剧毒的时刻。宗泰生从小到大这三十余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跟毒打交道,一旦释放,何其厉害?所以就算严如海没有再碰到他的尸体,接近时也会中他的遗毒。”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视上的严如海已经仆倒下去。

经过屏幕上的光线作用,由暗到明,证明是过了一天。秦添儿悠悠转醒,一对失神的眼眸看了看压在身上那个不知死活的严如海,嘤咛一声,试图着要将他抖落到一旁,看样子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只是微微一动,又一动。

严勇珠听他说完,笑着说:“肯定是你记错了。如果宗泰生有遗毒来毒倒严如海,那秦添儿也一样会中他的遗毒,却怎么又醒了?看样子怎么会只是受伤,而不是中毒呢?”

马邵嘉说:“宗泰生老早就送了一颗世上绝无仅有的‘辟毒丹’给她,算是定情信物。虽然被她扔掉过好几次,宗泰生总能找到了再送给她。她有了这颗万毒克星,自然不会中毒。”

刘静恒见严如海始终一动不动,忍不住问:“这时严如海是否死了?”

马邵嘉摇摇头,说:“自古有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严如海和雷天成是这出戏中明显的反角,若是这么早就没有了他们,主角们的人生旅途就构不成一部传奇。”

严勇珠说:“用坏人来突出好人,这是作家们的一贯手法。有比较才知好坏,这个道理谁不知道?问题是——”还没有说完,却目瞪口呆的看着电视。这时屏幕上已经转到东方铭恩的情景上去了。忍不住咽下“问题是谁这么好心救了严如海”这半句话说:“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事还没交待清楚呢。就这么转回东方铭恩的事儿上了。真是莫名其妙!揪紧心看了这么多天,这么有头无尾?真是浪费时间!”

马邵嘉笑说:“我刚才不是说过这是由一部残缺不全的古书改编而成的么?他们的事写到这里,接下来丢了几页,也不知道是谁救了秦添儿,也不知道是谁救了严如海。听说本来剧组开拍前,剧组的高层人物针对这一段情节,曾经讨论过要不要杜撰一个不分好坏行为怪异的怪医来救她们,可是主笔改编的著名学者廖远征却一意孤行,在这一段情节上坚持原著状态。基于他不愿说明之所以要坚持的原因,各类传媒体就各抒己见,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文字大战。有的说是不知名的怪医救了他们,有的说是贺天寿师徒救他们,有的说是云鹤山庄的世外高人救他们。有的人还展开了自己的想象力为这几页情节联想着写了几十页纸,分别说秦添儿和严如海的下文。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到现在还各不服气呢。”

马文奇“嘿”的一笑,说:“这其实是一种宣传手法,在这一场文征笔伐中,《大宋英雄传》一跃而成为全国最知名的连续剧。”

马邵嘉怔了怔,恍然大悟,“本来我也是觉得奇怪,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经文奇叔这么一说,我可真是如梦初醒!原来这是剧组高层的宣传策略!事无十全美,留一点想象空间给观众,果然反收奇效。难怪还没拍摄好,全国各大电视台就在抢夺首播权了。这一招真绝!”

刘静恒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说话:“你们能不能等一下再说!且听听他们怎么说!”

马文奇和马邵嘉相视而笑,静了下来。却见天近黄昏,东方铭恩和周雁重返邢孤峰、陆南天遇害那家客店,这时客店里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三四个店小二哭丧着脸打扫着里里外外。东方铭恩问道:“小二哥,早上那些人呢?”

其中一个店小二望着他怔了怔,多半是认得他二人,骇得不及退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定了定神,迅速翻身连滚带爬奔上二楼,一面叫嚷道:“蒋捕头,昨晚杀人的强盗又来了!”

第128章:捕头蒋正汉

周雁怒哼一声,看来他折在白少肯和路威手上,憋了一肚子气,要找个发泄的对象,暴喝道:“什么强盗?”“盗“字还未出口,抢到他里头,一巴掌打将过去,登时将他打得翻滚下来。

那店小二倒也挨得住打,在周雁含怒掌下,居然没有被打晕。一骨碌从地上爬起,面如土色,捂着红肿起来的脸颊,半声不响退到墙角。

东方铭恩分明是没有想到周雁会对一个店小二出手,转念想到他是迁怒于人,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样子,摇头苦笑,一把扯住他说道:“师叔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周雁一怔,也不理会他的说话,欺身到那店小二面前,抓着他的衣领提起来,喝道:“人呢?”

就在这时,猛听一声:“人在这儿!”

话音未落,寒光闪处,一只小飞镖望周雁手腕射到。周雁若不放手,便有中镖之险。

周雁嘿然干笑,却不放手。头也不回,手腕忽然一沉,略一使劲,那店小二忍不住身子稍微向前倾。

这两下当真快如电光火石,看来小飞镖便要飞入那店小二胸口。

刘静恒忍不住“哎惨”一声惊呼。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东方铭恩想也不想,一个错步,闪到店小二一旁,挥掌截在小飞镖之前,翻掌吐劲。那小飞镖像是击到弹簧石上,立时倒射跌开。顺手轻轻扣住周雁的手往后一拉。周雁乘势放开那店小二。

转眼之间,从四面八方冒出十余名衙役来。看来是为首的蒋捕头带着四名手下下楼来,一面拍手赞道:“好身手!好快的身法!”

东方铭恩回头看着这个粗旷的中年汉子,微微一笑,拱手道:“蒋捕头过奖了!”

蒋捕头脸色一沉,登时变得面罩寒霜,冷冷说道:“只可惜,竟仗此为非作歹!既已杀人,必须偿命。你等二人自投罗网,想必无话可说了吧?”说着打了个抓人的手势,便有四五名衙役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且慢!”东方铭恩道:“什么杀人偿命、为非作歹?在下和敝师叔今日到此只为寻人,蒋捕头莫要认错人了!”

蒋捕头闻言一怔,因着方才见他击飞飞镖,救下店小二,及之前确是听他师叔在问“人”,心中便信了几分。道:“若是寻人,何必伤人?”

周雁喝道:“是他出口伤人在先,不取他性命已是好的了。”

蒋捕头嘿嘿冷笑道:“如此说来,倒要谢你不杀之恩了?”话锋一转,朝那店小二道:“昨夜人中可有这两人在内?”

东方铭恩朗声笑道:“蒋捕头不必问他。昨夜之事,在下二人的确在场。在下重返,是要弄清楚一件事。”

蒋捕头和他对视了十秒钟,显然对他的坦荡胸襟有些满意,语气缓和下来,道:“昨夜究竟发生什么事?”

东方铭恩便将衡山派和“桃源八义”斗血掌门人和天圣门人的事情经过,全盘托出。只把陈一山的真实身份隐住不说。

蒋捕头起初听到衡山派,脸色已经一变,得知此事连血掌门和天圣门也牵连在内,脸色大变,登时呆若木鸡,不知所措。隔了半晌,才深呼吸一口气,道:“如此说来,其中定是有人在推风助浪,意想坐收渔人之利。嗯——跟我来!”

东方铭恩和周雁随着他进了二楼一间客房。这房间正是陈一山歇息所在。只见里面碎裂门窗的纸竹,损坏桌椅的木屑,凌乱被褥的棉絮,满地皆是。东方铭恩低叹一声,问道:“那个小男孩的尸体呢?”

蒋捕头道:“已经在衙门的停尸房中,经仵作验尸,他是中了极其厉害的剧毒。”

东方铭恩道:“蒋捕头可知剧毒来历?”

蒋捕头不自然的裂开笑容,说道:“蒋某正是为了追查剧毒来历才回到这里来的。谁知搜寻多时,一无所获。”

东方铭恩低头不语,周雁瞟了蒋捕头一眼,道:“哦!添忧,你是要追查出下毒之人,好为陆老弟报仇。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孙艺说。其实要知凶手是谁,那还不容易?”

东方铭恩和蒋捕头异口同声问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刘静恒也同时茫然的问:“他真的知道凶手是谁?”

“当然!”周雁昂首挺胸道:“一定是廖楚城那老家伙躲在房中,暗箭伤人。”

东方铭恩一怔,满脸失望之色。

蒋捕头问道:“廖楚城是谁?”

周雁斜睨着他,“嘿”的干笑,道:“你既然听说过无回谷,却连廖楚城是谁都不知道?”

蒋捕头脸色一变,登时知道廖楚城是无回谷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马邵嘉看到这里,忽然说:“你们知不知道这个蒋捕头是谁?”

刘静恒正看得入神,经不起这一问,登时说:“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秦洪?”

严勇珠一笑,说:“咱们先前已经猜想洪秦和秦洪是同一个人,邵嘉也已经默认。他怎么会当起捕头来呢?”

马文奇轻哼一声,说:“姓蒋?邵嘉既然这么问了,他一定是个名人。嗯!刚才你说过五鼠中的老二韩彰,五鼠中的老四也正好姓蒋,叫蒋平,别号叫翻江鼠。这蒋捕头看上去四十多岁,我想,他一定是蒋平的父亲。”

马邵嘉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说:“对!蒋捕头名正汉,正是翻江鼠蒋平的父亲。蒋平这时虽然才十五岁,但因个子瘦小得像一只小老鼠,水性又是好得不得了,所以已经有人叫他做翻江鼠了。”

严勇珠心中忽然又浮起那个她老早就想问的疑问来,说:“韩彰和蒋平这些事,连续剧还没有做到,而你又说《武风》的连载基本上是电视同步前进,报纸的报道又是一鳞半爪。那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马邵嘉想不到她会有此一问,登时哑口无言,隔了半晌,才说:“这些都是应憧告诉我的。”

严勇珠一怔,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马邵嘉苦笑摇头,满脸无奈,却不说话。

刘静恒说:“你们又分神了!看,有个衙役来给蒋正汉报告了,说县太爷叫他回去,因为仵作给县太爷引见了一个贺神医。东方铭恩一听是贺天寿,立即要和周雁跟他到衙门去了。贺天寿见多识广,连‘地狱使者’宗泰生都怕他,自然知道剧毒的来历。看来暗中害人的人就要露面了。”

严勇珠的心思立时被她引到电视屏幕上。

马邵嘉微微耸了耸肩,偷偷松了一口气。

马文奇看在眼里,心中一动,也不多说。回神看去,却见东方铭恩和周雁、蒋正汉他们到了衙门,在停尸房中,和贺天寿、阿珠师徒相见。可惜这时屏幕画面停止下来,接着播起片尾曲来。今天晚上这一集电视连续剧《大宋英雄传》到此为止。

看到紧要处,就刹住“车”,留下悬念给观众一个幻想空间及求知意识,这是编剧剪辑的艺术。每每到了这时,除了马邵嘉之外,另外三人无不对此怨声载道。

马文奇不忘前言,将大儿子马应憧今年新买的所有杂志都搬出来。严勇珠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把所有《武风》半月刊找了出来。又跟马文奇夫妇闲聊了一会儿,就和马邵嘉离去。

次日大清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马应憧从酣睡中惊醒过来。他还是觉得昏昏沉沉,自个儿挣扎着坐起来。一股饭香从桌上碗中飘过来,肚子抵不住引诱,登时咕噜噜叫了起来。

马应憧颤抖着无力的双手,端碗喝着香甜合口的稀饭。这时,一个满头银发、年约七十多岁、看上去还很健朗的老太太满脸堆笑,快步走进房来,一下子坐到床沿,抓着他的手开怀一笑,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马应憧觉得脑门一麻,一时居然记不起这是自家的老奶奶因为听到自己已经醒过来,高兴得天一亮就催着二儿子文颖带她看他来了。漠然不语,眨了眨眼。

老奶奶见状,又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满怀关切的问:“有一点儿烫!怎么样?感觉怎么样?还好吗?”说着,又极轻微的碰了碰孙子小腿上的伤口,又问:“还疼吗?咦!怎么没有换药?静恒,怎么没有给应憧换药?快!换上新药,才能好得快一点。”

刘静恒笑着进来,说:“黄先生说不用换了,等着结疤就好。”

马文颖走到床前,朝大侄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笑容中带着一点伤心意味,说:“刚刚才醒,要好好休息。你三叔早就跟你老板说好了,说等你好了,自然就会去上班。”说着把老母亲又哄又劝的接出房去。

马应憧漠然看着他们一个个出去,还给他一个宁静的空间,第一个问题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了:“我怎么记不起以前的事来了?”因为稀饭的作用,使他精神大振,居然能够勉强坐到床沿,使双脚垂地,一阵阵刺痛从双腿传到胸口,感觉那其实只是一阵持久的酸麻。他使劲的想,冥思苦想了良久,满脑海的司徒慕云、东方铭恩、解天优的故事,却越来越清晰。他隐隐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疑团,他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兴奋。

第129章:忆海赌风忧

这时,耳边传来了大厅中家人们的对话。只听爸爸马文奇说:“文颖,昨晚中了没有?”

马文颖苦笑着说:“我太贪心了,什么都没有买,就一个二十四号。按照以前的规律,那是百分之一千的必中,没有想到——唉……”言语之间充满着无尽的伤悲及消极情绪。

马应憧暗想他们在买什么呢?却听马文颖顿了顿,又问:“阿兄呢?”

刘静恒说:“总算能够保住本钱。”

“哦?”马文颖似乎有些意外,“自己猜到的?”

“嘿嘿”两声干笑,马文奇支支吾吾说:“本来我不想买的,静恒她叫买的。”

大厅中顿时静了下来。

马应憧听到这里,脑海中灵光一闪,忍不住轻轻呻吟一声,心中感到一阵刺痛。“二十四号——这是仙罡彩票号码。”记忆像是一只装满酸甜苦辣混合气体的气球,一经爆裂,所有所有往事一齐涌上了心头。想起以前种种令他神伤的往事,想到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充满克制色彩的千古名句,他自觉的闭上双眼。可是,尽管如此,热泪还是涨破眼皮,滚落双腮,扑在苍白的大腿上——而且——这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他记得,二年前,爸爸兴高采烈的扬着手中那张千辛万苦才买到仙罡彩票,洋洋得意的向他和母亲述说着彩票的得来是如何的不易。从小到大,他已经无数次听说了仙罡彩票的大名,那就像爸爸在向他讲述孙悟空大闹天宫一样,有着些许趣味,同时也有着同样的虚无感。当时爸爸说的那句“马无夜料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听起来是多么的刺耳!他想反驳,可是,他怎么能够泼爸爸的冷水呢?他当时想,仙罡那么远,仙罡彩票想要跋山涉水在自己的家乡开枝散叶,是绝无可能的事。为了一时的不顺耳而顶撞疼爱他的爸爸,那不是太小孩子气了吗?

果然,家乡乃至整个城镇的彩票经营者因为某些至今还不明的因素,纷纷放弃贩卖仙罡彩票的赢利机会。

他记得,当他看到彩票市场经营的有条不紊,一切风平浪静,他正要和他心爱的人儿一起嘲笑自己的纪人忧天。一阵“地下彩风”从侠山镇吹过来。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一阵“地下彩风”带着极其浓烈的血腥味。严勇珠也曾经跟他说过:“这是一阵无情的龙旋风,曾经席卷过整个宝岛台湾,也曾袭击过东南亚一些地区。”他警觉起来,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老婆婆,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周围的亲朋好友们。可是,表面高赔率的诱惑力紧紧抓住了人们贪心的一面。越来越多的人心警线被攻陷!看着一个个亲友迷失在“地下彩风”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他紧紧抓住了最爱的双手,全然不理会痛苦的神色已经吓倒了她,颤抖着跟她说:“你千万不要买彩票。”但他看到的她的眼神,却是莫名的悲伤。他立即感觉到有一个能够令他万劫不复的危机,正无情冷笑着向他袭来,他立即手足无措起来,更紧、更紧的握住了最爱的手。

想到这里,他睁开了一双泪眼,本来已经模糊的世界,更加看不清楚了。

他记起来了,他曾经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就算握得再紧的手,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那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的现代版。这句话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听里时,心爱的人已经在蓄意的疏远他。十几个月过去,他无意间听说到一个令他震惊不已的消息,原来她爸爸是众多地下庄家中的一个!

他实在无法不震惊,在他心目中,她爸爸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英雄,是他的榜样,也是他的第一个奋斗目标。他曾经对自己说过,“一定要像陈叔那样,白手起家,艰苦创业,为人处世谦和有礼,驰聘商场从容自得。”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带着黑社会头子意味的地下庄家呢?更何况他还不止一次说过:“做生意最忌赌!”这个消息实在令他太吃惊了。

可是,为了向心爱的人剖明心迹,他再次握住她的手,故作轻松的跟她说:“其实这也是一种生意嘛!你爸爸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有什么关系呢?”

她却挣脱他的手,瞟了他一眼,冷冷的说:“当然没有关系!”向远处一招手,一辆甜甜粉红色小轿车过来,她冷冷的说:“你有吗?”隔着车窗,他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带着黑眼镜望着他。神情自然,他却深深感受到有一股无形的嘲弄从车子里冒出来。他不怒反笑,看着她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上车扬长而去。他出奇的冷静,不笑也不气,只是淡淡的说:“一定会有!”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说:“一定会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擦干眼泪,站了起来,来到房门口。

刘静恒瞥见他,连忙过来扶他,说:“刚醒来,别乱动!”

他苦涩的笑了笑,说:“也不知闷了多久,手脚酸麻,反正睡不着,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老奶奶说:“看起来精神好多了,是应该出来活动活动。”

马文颖笑了笑,说:“这一回您老人家可以放心了吧?应憧,这几天来,阿婆不知道多么担心你。每天大清早就叫我带她过来。”

“哟……”马应憧轻松的说:“阿婆,来来回回的,您不累吗?”这是他一向的说话语调。

马文奇说:“累!当然累!我也叫她这几天干脆住下来。可就是不听!”

老奶奶说:“一来可以当作活动,二来可不能坏了规矩。大吃三家的规矩是我定下来的,我可不能食言。”

马应憧知道自从爷爷去世,偌大家庭一分成三之后,奶奶就定下了“轮吃伙食”的规矩,三个儿子三个家,一家去住半个月。这半个月刚好轮到二叔当值。想到老人为了自己的事而劳累,心中一暖,却把眉头一皱,说:“大吃三家,大吃三家!阿婆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出口就是一句麻将术语。”

老奶奶扬起头,说:“人老要劳动!除了体力劳动,不是还有脑力劳动吗?‘筑长城’打发日子是现时老年人的潮流。我虽然是个乡下的老太婆,可也不能落伍。”

听她自称是“乡下的老太婆”,厅上的人都开怀大笑,这一阵笑声把弥漫了多日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洪亮的叫卖声:“报来了!买报咯——”

马文颖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马文奇却抢先一步,到了门口,说:“都来了吗?”

卖报的说:“只有《天罡玄机》、《仙罡大仙》、《仙罡玄机》和《济公送码》。《奇人偷码》和《仙人指路》还没有来。”说着,已经将各份先来的仙罡日报都挑了一份出来,递给马文奇。

马文颖问:“《仙罡神童》还没有来吗?”

卖报的说:“《仙罡神童》?我们没有卖!”

“咦!”马文颖感到意外。

卖报的说:“《天罡玄机》和《仙罡大仙》来自仙罡权威报纸的副刊,这是家喻户晓的。《奇人偷码》、《仙人指路》、《仙罡玄机》和《济公送码》四小报是仙罡彩票曹博士办的,这也是谁都知道的。全都是真材实料,决不骗人的。”

马文颖淡淡一笑,也不多说,和大哥回到厅中。

刘静恒问:“玄机字是什么?”

“繁体‘贫’字!”马文奇边看边念:“贪必贫,古今理,欲海永无底;知足乐,皆欢喜,一生少忧郁。”

刘静恒凑眼过去,只见《仙罡玄机》报的图案上画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叫化子愁眉苦脸的端着一碗饭,望着一户人家门内桌上三盘菜肴,一副垂涎三尺的贪婪样子。而在门外,一只母鸡带着五只小鸡,悠闲自得,俯首觅食。除此之外,别无一物。刘静恒双眉紧锁,沉思不语。

老奶奶把老眼眯成一线,看了看图,说:“一只母鸡和五只鸡仔,一大五小,十五!这一期特别号码看来一定是十五号。”

马文颖轻轻一笑,说:“娘,特别号码这么容易猜,哪里还有人敢当庄家?”

“这……”老奶奶看了看图,又说:“要不,就是十四号。因为这个乞食看着四盘菜,一人四盘。”

马文颖说:“娘,您先别说这说那。让我静静儿看会儿。”

老奶奶“嘿”的一笑,说:“行!猜出来了,别忘了跟我说。”朝马应憧笑了笑,低声说:“刚才你爸爸念的诗句,你都听清楚了没有。”

马应憧一怔,当下苦笑摇头。见老奶奶灰眉微蹙,只得说:“照诗句的意思看来,是得寸进尺的意思。看来这一期的特别号码应该比上一期的要大。不过,它又说要一世无忧,应该知足常乐,这样子看来要大也大不了多少。”

第130章:王朝和马汉

马文奇说:“不一定。诗句以‘贪者必贫’开头,说的是‘物极必反’的意思。纵观上三期,分别是四十三、三十八和三十一,都是大号码。这一期应该是比三十一小的号码。”

刘静恒说:“对!这个乞食看样子只有二十多岁,而且,这一群鸡仔一看就知不是刚刚孵出来的。看来这一期的特别号码应该不出十至二十九这二十个号码,特别是二十多的号码。”

马文颖摇了摇头,说:“我同意应憧的看法!这一期的特别号码应该比三十一大,而且大有可能是四十以上的老号码。《仙罡大仙》上的色情小故事说的是一个**遭嫖客先奸后杀的事。这个**之所以会被杀,只是打情骂俏的说那嫖客‘不举’。男人嘛,不是七老八十了,怎么会‘不举’呢?”

马文奇接过去咬文嚼字看完,看了看儿子一眼,微微一笑,说:“它又没有说是老嫖客。如今社会变成什么样子了,你这个跑社会的,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乡下的年轻人还好,那些大城市的年轻人可就不一样了。很多人仗着自己有钱,乐食懒做,纵情声色。别的不说……”说到这里,见妻子向他连使眼色,心中会意,住口不说。

其实,这已经不言而喻!

这时,门铃响起。马应憧趁机去开门。来的是大姑母马淑芳、三姑母马淑婵。因为夫家都是同镇人,相距不远,往来容易,加之她们又衣食无忧,故而经常在一起。因得知应憧已经醒转,大喜前来。见大侄儿脸色虽然还有些灰白,精神却已经如常,当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关怀了几句,都来厅中坐定。

听兄弟俩各执一词,马淑芳笑着说:“大小有什么好猜的?主要是生肖抓得准,才四个号码。”

老奶奶问:“那你猜出什么生肖了没有?”

马淑芳说:“报才刚刚来,还没有头绪。不过,照玄机报看来,这一期特别号码所属的生肖可以排除掉兔和鸡。因为诗句说的‘知足乐,皆欢喜’,指的是这一群鸡。意思应该是说鸡它们只求平平淡淡过一生,不求出人头地,有别于人。既然这样,自然不会是特别号码了。鸡能够安居乐业,还要靠兔没跟它起冲突,鸡兔皆大欢喜,安享平静的生活。”

马淑婵说:“大姐说得对!剩下的十个生肖,我看,应该着重鼠和狗,看图上这个乞食獐头鼠目的,而且得一想二,心里肯定想着那些鸡鸣狗盗的事。再者,就是属蛇。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蛇也是很贪心的,而且蛇鼠又是一窝,跟鼠一样。最后就是属猴。猴子的老祖宗孙悟空之所以要大闹天宫,就是他贪得无厌,弼马温不做,要做齐天大圣,齐天大圣当久了,又想坐玉皇大帝的位子。围绕这个‘贪’字,可以解说出这四个生肖。”

马文奇针对她的话,展开了深广的联想,说:“我想,倒是要把属猴放在第一位。你们看这个乞食,蓬头乱发,衣冠不整,活脱脱就是孙悟空刚出世的样子。”

马淑芳说:“依我看,应该把重点放在属狗身上。因为这个‘贪’字是有了还想要,要了还想要的意思。也就是暗示着要重复生肖。”

马淑婵说:“我和大姐的想法不约而同。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昨天夜里梦见隔壁林恢的大黑狗死了。今天早上在公路果然见到一只大黑狗被一辆货车撞死了。只不过,却不是林恢的。”

马文奇心中一动,惊咦一声,说:“大黑狗?我昨天傍晚去记码的路上,遇见过一只,当时差一点就撞到它。经你这么一说,唉——昨天的特别号码三十一就是属狗的呀!错失良机,真真错失良机了!”

刘静恒听得目瞪口呆,事已至此,只得无奈的摇摇头,带着点责怪和惋惜的语气说:“昨天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正说话间,马应憧的二姑母马淑贞、三姑丈罗大晖、大姨妈刘静娴及表哥黄少真陆陆续续登门,他们前来都是来看望他的,见他已经没事,便情绪高涨的加入猜码圈,各抒己见,真个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时之间,家里人声鼎沸,如同市集。马应憧缄口不语,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轻叹一声,远离人群,自个儿坐在大庭院的石椅上,静静沉思。

好一会儿,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位丽人的倩影,他记得,她叫陈添,是市里商界名人陈千豪的独生女。他知道,她和他之间本来虽然从没有说过“爱”字,却深深的相爱过。只是……

为什么她会选择离开他?

马应憧忽然又记起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有吗?”轻轻一笑,喃喃自语:“你难道是这种人?”他忽然记起前几天的梦里,曾经出现过一个武侠世界,那个世界里,司徒慕云和胡小黛从相见、相知、相爱到离别后又重逢,前前后后六十多年,他们之所以会离别,司徒慕云误会了胡小黛整整六十年,他误会她贪图富贵而移情别恋,其实却是另有别情。马应憧联想到胡小黛离开司徒慕云后的心情,心中一动,暗想:陈添是否跟胡小黛一样呢?希望是吧!

他想到这里,心中忽然萌发了动笔将梦中百姓恩人司徒慕云的经历写出来的念头,可是这个念头一闪即过,无奈的摇摇头,暗想凭自己中等专业学校毕业的水平,想要著书立说,那岂不是教人笑掉大牙?光说遣词造句吧,就已经不是整天围着十个拉丁数字打转的自己的专长。能够写一封普普通通的信,教人读得通顺,明白其中意思,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还敢说什么写小说?

想着,揉了揉几乎凝结了苦笑着的脸颊,踱步回到自己房中,怔怔坐在写字台前,对着镜子,心中感到越来越空虚,越来越孤独,就在这时,忽听妈妈提高声音说:“应憧,电话!”马应憧一接电话,原来是严勇珠因为今天晚上要值班,无法来探望他,所以先打个电话问候一声。

到了傍晚,果然只有马邵嘉一个人如期而来。在马应憧房中,马邵嘉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打量着马应憧,紧紧抓住他双臂,兴奋的说:“太好了,应憧!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来,我的日子是多么的难过!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马应憧自然记得自己这个最要好的朋友,从小到大,可说是同甘苦,共患难,情同手足。学生时代一直都是同校,踏出校园,走上社会,又是同一工作岗位。对于这个老友,他知道无论自己表现得如何,在他眼里全都一样。所以他只是淡淡笑了笑,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一天能够‘难过’一点,那是好事啊!”

马邵嘉笑说:“亏你还有心情说笑!怎么样?明天能够上班了吧?同事们都很想念你呀!”

马应憧说:“没话找话吗?《大宋英雄传》这五天都做了什么?”

马邵嘉说:“上个星期六做到薛老七带人血洗谢家,还是小杂工的王朝侥幸不死,再次遇上‘飞流剑客’高永,高永安顿好小王朝,去找薛老七晦气,遇上白显龙爷孙和东方铭恩,客套几句,见东方铭恩匆匆离去,便告辞白显龙,回客栈照顾小王朝。高永本来第一次见到小王朝,就对他有好感,这一次他身受重伤,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俩都是举目无亲,形单影只的孤独人,如今相处久了,感情已经很深厚,干脆就认作了父子。”

马应憧颔首笑说:“原来王朝一身功夫果然是高永所授。接着呢?”

马邵嘉说:“其实他们只是做了几天父子——因为秦添儿被‘地狱使者’宗泰生纠缠,无法摆脱,心生一计,到处惹事生非。也是高永倒霉,遇到宗泰生毒杀无辜,出手阻止,反受其毒。要不是宗泰生急着要去追秦添儿,不去理会他的生死,他不被当场毒死才怪呢。”

马应憧吓了一跳,说:“难道高永已经死了?”

马邵嘉说:“当然!”

“那——那小王朝怎么办?”马应憧忙问。

马邵嘉说:“高永自知死期不远,便将随身所带的高家武功秘籍传给小王朝。小王朝接着就碰到小马汉。”

马应憧说:“包公四大贴身护卫的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已经出现了两个。这马汉又是什么出身?”

马邵嘉说:“马汉是南天镖局一个普通镖师的儿子。”

“啊——”马应憧失声说:“南天镖局?那个总镖头是不是叫陆南天?”

“是!”马邵嘉惊异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顿了顿,恍然大悟,“南天镖局的陆南天也曾经在你梦中出现过,是不是?这——你前几天怎么没有跟我说?”

马应憧苦笑着摇摇头,说:“是我昏迷的这几天梦见过他,他——唉——我前两天还梦见他已经死了。”

第131章:翻江鼠蒋平

“这——”马邵嘉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其实他早已经知道应憧自从十三岁那一年的高烧过后,就有一种“梦想成真”的能力,这种异能虽然只是针对性的,不是每一个梦都能在以后得到实现,但是,在他马邵嘉的世界里,却已经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了。可是,如今令他吃惊成这个样子的是,马应憧对于《大宋英雄传》这部连续剧的预知能力。他敢发誓,只要是马应憧看过的书、听过的事,没有一件他是不知道的。然而,早在三年前考古学家还没有发现那部残书之前,他就听马应憧提起过司徒慕云和东方铭恩的名字。马应憧他对《大宋英雄传》的预知能力怎么会这么强烈呢?一个大问号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马应憧淡淡一笑,说:“看来,我又猜对了!”当下闭起双眼,大略将他这五天昏迷状态的梦境重温了一遍,不管马邵嘉如何反应,十分缓慢的将东方铭恩如何追杀仇人雷天成而失足坠崖,被“云鹤四圣”的林三和所救,而且在他指引下到南天镖局,和陆南天夫妇、西门虹姐弟相会。如何和天圣门下“神鞭”周雁化敌为友,而致节外生枝,会“桃园八义”,错杀邢孤峰等等,尽可能详细的述说出来。

马邵嘉听得脸色忽忧忽喜,不自觉也闭上双眼,在脑海中将他所说的编织成似真却幻的武林天地,而这个武林天地和过去五天来播映的电视连续剧《大宋英雄传》却有着惊人的相似,差别只在于,马应憧现在所说的只是东方铭恩一个人的经历,而《大宋英雄传》除了东方铭恩的经历外,还有西门虹姐弟、秦添儿、王朝马汉等人各自的经历。然而马应憧所说的虽然单一,却是通畅无阻,电视所播映的人物虽然丰富,却因是依照半部残书拍摄而成的,在某些情节上显得有些不衔接。如今相互印证之下,顿时解开了马邵嘉这几天所积累下的一些小疑团。

一时之间,屋内寂静无声,渐渐的,马邵嘉的呼吸越来越沉重,终于抑制不住心中激动,说:“太好了!真是没有想到,你这一次事故,却有如此意外的收获。你前些日子也曾经说过,《大宋英雄传》的剧情破绽太多,是因为该剧的导演们、编剧们为了提高收视效益,故意这样做的。你还猜想因为后来会有越来越多的破绽,所以他们那些主事者应该会在一个适当的时候,公开征稿,解说这些漏洞的‘剧情趋势’。你还把他们这种未来应该采取的做法叫做另类的‘集思广益’,我却把它叫做‘亡羊补牢’——”

没有等他说完,马应憧已经说:“你是要我把所梦想到的这些剧情,预先写出来,守株待兔,等他们来征稿?”

马邵嘉用力点点头,说:“我对你越来越有信心了!兄弟!能够认识你,是我这一生最骄傲的事情!”

马应憧淡淡一笑,说:“其实在这五天之中,我所梦想到的何止这些!”

这句话一出口,马邵嘉身子一倾,跌倒在地,坐在地上久久不语。他太震惊了,震惊于情同手足的朋友的这句话。

刘静恒也许是听到儿子屋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响,却不是在谈论什么,进来一看,失声笑说:“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玩得这么不知轻重?应憧,你也真是的,怎么把邵嘉推到地上?”边说边笑把马邵嘉扶起来。

马邵嘉瞥了马应憧一眼,知道他的意思,当下傻笑说:“没事,奇婶!”

刘静恒笑着说:“当然没事儿!你们最喜欢的电视连续剧就要做了,还要呆在屋里闲聊吗?”

马邵嘉和马应憧对望一眼,彼此会心一笑,连忙到大厅坐定。几段广告过后,果然播唱出《大宋英雄传》的主题歌。

刚一看到歌词,马应憧浑身一震,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来的!”接着缓缓轻声吟哦出来:“狂儒,糊涂,想走千百万里路,自成一书;名著,浮屠,流尽血汗泪清楚,人生如此!唉——”

马邵嘉一怔,斜睨他一眼,却见他眉头一掀,忽然眉开眼笑,说:“好!好!”便问:“应憧,好什么?”

马应憧因为记起梦中林三和说司徒慕云的词句,竟然和《大宋英雄传》的主题歌一模一样,越来越坚信自己和这残书有着千丝万缕的因缘,推想着词句意思,一时联想起自己和陈添的事,心中忽然闪过林三和随口吟出的无题诗来:“四海已为家,何处不故乡?一朝尘务尽,浪迹在天涯。”自己好像已经找到了人生的最终目标,心中豁然开朗,禁不住连声叫好。精神一振,脸上顿时绽开笑容,说:“没什么!对了,昨晚做到哪里?”

马文奇说:“东方铭恩因听到神医贺天寿来到地方衙门,为了追查毒源,和神鞭周雁到衙门。”

刚刚才说完,只见电视上已经正式开演,接着昨晚的剧情:

阿珠好像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东方铭恩,也许是联想到东方铭恩的兄弟,时不时偷偷看他。

东方铭恩却把心思放在毒源上,言归正传道:“贺神医,您见多识广,又是医中圣手,难道还不知道这种剧毒来历?”

贺天寿摇头叹息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贺某今天才知道,世间果然还有连我都不知道名字的剧毒。”

“强中更有强中手。连贺天寿都不知道剧毒来历。东方铭恩想要追查毒源已经不容易,更何况是施毒的人了。”马文奇有些替东方铭恩难过的意味,语气充满无奈。

马邵嘉瞥见马应憧听了这句话,微微一笑,心中一动,说:“贺天寿这么容易被难倒,人们就不会把他叫做‘天下第一神医’。”

“你又知道?”刘静恒以完全不信的口气说。

马应憧说:“我和邵嘉的猜想一样,贺天寿应该是有所顾忌,才干脆说不知道的。”

“哦!”马文奇可能是想到了什么,说:“站在贺天寿的立场上说,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而导致出现这种剧毒。剧毒如此厉害,施毒手法又如此高明,对方一定很难对付。若是直接说出毒源,官府势必兴师动众,追查到底。然而按照官府的作风,追查施毒者无异是叫人去送死。所以在大庭广众下,就干脆推说不知道,免得官府插手此事。”

马应憧说:“爸爸的推想很有道理。不过这件事已经把官府卷入其中,蒋正汉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从而也把蒋平带入剧中来。”

马应憧话音未落,只见电视上有人一声大喝:“爹,贺神医在哪里?”余音未尽,一个瘦小少年肩负一人,闯了进来。只见那少年十四五岁年纪,个子十分瘦小,而在他肩上那人,虽然垂头埋脸,看不出性别年龄,但是身形魁梧,显然竟是一个精壮强悍的大汉。这一大一小乍一看去,像是一只小老鼠背着一只大猫儿,悬殊极大。

那少年也不管县太爷正坐着,把那大汉放在椅子上,面不红、气不喘,却是一副焦急的样子,朝蒋正汉道:“爹,这人被人打伤了,要找大夫救命,我听说贺神医在这儿,马上带他来。哪一个是贺神医?”

“平儿!”蒋正汉气得面色铁青,喝道:“还不叩见大人?”

“平儿?”刘静恒说:“这孩子就是翻江鼠蒋平!”

蒋平吐了吐舌头,朝县太爷唱个诺,口中却嘀嘀咕咕道:“又不是第一次,就是不习惯!”也不知是在说“自己不习惯”还是在说“爹不习惯”。

县太爷果然司空见惯,微微一笑,也不责怪。

贺天寿见他年纪轻,个子小,肩负一人居然还能健步如飞,举手投足带着童稚之气,打心里喜欢他,笑道:“老夫就是贺天寿!”走到那大汉身边,查看一下伤势,眉头微蹙,道:“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当下命阿珠拿出一只药瓶。阿珠一怔,略一迟疑,就给他喂下一颗。

马文奇说:“贺天寿又骗人!这人的伤,伤得有些问题!”

马邵嘉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马应憧,马应憧却假装没看见。又见电视上的县太爷问道:“蒋平,他姓甚名谁?为何人所伤?”

蒋平一怔,说道:“我还没问哩,因为他还没有醒过来。”

这一回轮到县太爷一怔,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把他带回家疗伤,像以前那样,等他醒了,你替他写张状纸给本官,把事情经过说了,如有冤屈,本官自会还他一个公道。”

接着是贺天寿师徒起身告辞,县太爷久闻其名,本想留他在本县多住几天,经他力辞,知留不住,便命蒋正汉送客。周雁和东方铭恩做为贺天寿的朋友,自然没有留着来吃晚饭。

到了衙门外,蒋氏父子带着那个受伤昏迷不醒的大汉和他们分手。

第132章:子午断魂掌

紧接着的画面却是当天晚上一家客店中,东方铭恩和贺天寿两个人在一起谈论剧毒来源,贺天寿已经从他口中得知陆南天中毒身亡,当下说道:“这种毒针叫做金针夺命,是千蛇谷千蛇郎君的随身暗器,见血封喉,毒性之烈,恐怕举世无双。”

东方铭恩道:“这千蛇郎君难道比地狱使者还要毒?”

贺天寿道:“千蛇郎君是地狱使者宗泰生的师兄,都是已故毒神秦纵的得意弟子。在千蛇郎君还未立誓之前,在江湖上和宗泰生合称‘毒门双煞’。”

“立誓?”东方铭恩心如电闪,恍然大悟道:“难道他立的誓是永不踏出千蛇谷?”

贺天寿点头赞许道:“不错!而且在入谷之后,在谷口立下石碑,写明‘进谷者死’。他的态度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多年来,除了林星云能够出来之外,就没有一个进谷者出来。”

东方铭恩眉头紧蹙,道:“毒针是他随身之物,他又立誓退隐,决不出谷,又没有人能够出入千蛇谷。这么说来,陆叔叔和那小孩所中毒针理应不是千蛇郎君的金针夺命才对呀。”

贺天寿微微一笑,说道:“可是,毒针确实是千蛇郎君的金针夺命!”

东方铭恩道:“看来,若要知道凶手是谁,要到千蛇谷去问千蛇郎君。”

贺天寿看看天色,道:“进千蛇谷,已非易事。想要从千蛇郎君口中得知凶手,更是难比登天。这事儿老夫既然知道了,绝无袖手旁观之理。”从袖中掏出一只小锦盒,又道:“这是华佗丹,你在进谷之前,将它含在舌下,可保毒不侵体。”

东方铭恩大喜接过,连声称谢。

贺天寿淡淡笑道:“此去南阳峭峰千蛇谷,非一日能至。再说,为陆总镖头复仇也不必急在一时。目前可能有一桩大事,需要小兄弟相助。”东方铭恩忙问其事。贺天寿道:“日间那蒋平带回之人身受重伤,不同寻常。老夫已经喂他续命丹。事关重大,老夫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此事——”

东方铭恩道:“神医可是要晚辈夜探蒋家,将那人悄悄带出来?”

贺天寿颔首道:“千万不可让蒋正汉他们知道,否则,后果可能不堪设想。千万要记住!”

东方铭恩被他说得脸色一肃,显得心神一凛,飘身而去。

到得蒋家,四处漆黑。东方铭恩倾耳细听,顿时摸到气息微弱的那伤者的房间窗下。蹑手蹑脚滚将进去,迅速扑到床前,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极其微弱的脚步声从房顶远处响过来,而且极快、极轻的逐渐清晰。显出来者身手敏捷轻快。东方铭恩微微一怔,立时想到这必是下手击伤人的人追踪而来。别说悄悄将伤者带到贺天寿面前,就连自己想退出房去,也已是不能,连忙轻轻滚进床下。

那夜行人轻揭瓦片,无声无息,飘身而下。

猛听得一声暴喝:“是谁?”蒋正汉一手拿灯,一手执刀,快步闯进房来。

那夜行人“嘿”一声冷笑,一个晃身,已到床沿,举掌拍落。

蒋正汉想要救人已经不能。气得他大喝道:“大胆毛贼,不得行凶!”不料话音未落,却见床上那伤者直挺挺弹起,同时,那夜行人退了一大步。

原来是东方铭恩见情况紧急,人命关天,也顾不得蒋正汉有什么反应,于床底一个“隔山打牛”,双掌一托,将那伤者震得弹起的同时,一个“横扫千军”,右腿伏地横扫。吓退那夜行人后,东方铭恩不敢迟疑,意到力到,翻云掌化雨式一出,一片掌网朝那夜行人当头罩落。

骤变之下,那夜行人却没有慌张失措,穷于应付,轻“咦”声中,竟将东方铭恩的攻势挡得密不透风。

蒋正汉微微惊讶于东方铭恩从床底现身出来,仗着大刀在手,展开家传刀法,望那夜行人身上削去。

那夜行人浑然不惧,左拒右挡,或攻或守,稳占上风。

从电视画面可以看出,东方铭恩的翻云掌并没有发挥到正常的威力。这固然因为夜行人身手奇高,蒋正汉的插手相助也造成他怕错伤好人,不敢放手一搏的心理。东方铭恩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心急如焚的神情显而易见。当下掌风一变,风随掌啸咋一看去竟似掌随风舞,掌风忽强忽弱,加之身形忽上忽下,飘忽不定,登时将夜行人及蒋正汉全都裹到掌茧之中。

马应憧看到这里,笑说:“这是武当派祖师爷张三丰的太极拳法,专门以柔克刚,以弱制强。可是,这是《大宋英雄传》呀!”

马邵嘉知道他必然知道原因,却故意这么说的,当下微笑不语。

刘静恒却说:“就是!这个作者真是马虎,本末倒置,是这部连续剧的大破绽。”

马文奇看了看马邵嘉,又看了看儿子,心中一动,说:“能够写成这部巨著的,那作者岂会不知道太极拳是明朝才由张三丰自创的?我看,他是故意这么写的。”

马应憧立即问:“爸,你看这个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写?”

马文奇说:“原因有二个,第一是他为了吸引读者,故意留下一个大破绽让读者们去争论,借此还可以提高知名度。第二是作者借用科幻小说的写法,咱们见到的这个东方铭恩说不定不是真的东方铭恩,而是科幻小说中经常用的穿越时空的明朝人。”

马邵嘉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马应憧。

马应憧朗声笑了起来,忽然指着电视说:“快看!那人被他吓着了!”经他这一说,在场的人连忙转移了注意力。

果然,只见那夜行人被东方铭恩这种违反武学至理、全无章法可言的打法,吓得手足无措,节节后退。

而蒋正汉不知何时,已经被东方铭恩用轻柔之力拉出掌茧,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的儿子“翻江鼠”蒋平这时已经来到他身边,用倾慕的目光看着东方铭恩,还时不时喝一声“好!”真分不清是在为谁喝彩。

东方铭恩和夜行人之战,大约有六七分钟,夜行人仿佛捉摸到一些窍门,稳住身形,既不强攻,也不死守,忽然一个抢身,一掌拍到东方铭恩面门。

东方铭恩长伸的左掌画圈般撤回,形成一面无形的掌壁,右掌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去抓夜行人击来左手。

却不料夜行人挥掌击来是假,其实却是抽身暴退,在五丈之外站定,仔细打量了东方铭恩一眼,冷傲笑道:“好小子,你是何人门下?”

东方铭恩冷哼一声,不答反问道:“阁下尊姓大名?为何定要赶尽杀绝,制人于死地?”

夜行人不怒反笑,道:“自古有言:初生牛犊不畏虎。果然不错!好!年轻人,老夫喜欢你这种脾气!”斜睨蒋氏父子,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解添忧!”东方铭恩随口便将新取的名字用上。

夜行人指着床上那伤者道:“他中了老夫的‘子午断魂掌’,居然还没有死,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子午断魂掌?”蒋正汉忍不住惊呼道:“你就是三大毒掌之一,子午断魂掌萧横?”

夜行人大有得色,但见到东方铭恩茫然的神情,便把脸色一沉,道:“年轻人,别以为身负奇功,便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老夫若想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只可惜了你多年的苦练之功。”

东方铭恩朗声道:“阁下武功高强,在下自知不如,可是在下也不能见死不救。”

夜行人萧横怒哼道:“烦恼皆因强出头,既然如此,休怪老夫无情了!”身形一晃,已经到了东方铭恩面前。

东方铭恩脸色微变,自然而然摆开太极架势,以迎强敌。

却不料萧横并没有发掌击来,身形不停,却在他面前一个斜步,窜向那伤者。

“声东击西?”马邵嘉惊叫起来,“这个萧横好狡猾!”

只见东方铭恩大吃一惊,连忙运起“惊鸿幻步”,侧身抢截。

萧横“嘿嘿”干笑两声,居然使个“虚虚实实”的战法,看是实来却是虚,当成虚时竟是实。看他是声东击西扑向东方铭恩,实际是想杀那伤者,其实却不是,而是趁东方铭恩惊惶失措之际,正面“噗噗噗”三掌击向他。

经过拍摄师的电脑特技处理,电视画面上萧横那三掌,不仅声似闷雷,而且三股掌风竟如三截大树桩,迅速推向东方铭恩胸口。只看得电视前的四位观众紧握拳头,马邵嘉更是捏出汗来。

东方铭恩会“惊鸿幻步”,自然没有这么容易伤在萧横掌下,而是身形暴退,双手舞成一个太极圈,向萧横双掌衔去。

这时的电视画面采用了慢镜头,又将东方铭恩的太极圈设想成“舞成一个大漩涡”,咋一看去,好像有一股无穷的吸力,要将萧横双掌吸入太极圈中。

萧横已经领教过他这门武功的特异之处,自然没有重蹈覆辙,陷己于被动之处。而是双掌暴缩,身子一旋,又转扑床上那昏迷不醒的伤者。

第133章:铁网沉萧横

马邵嘉明知东方铭恩不会死,还是忍不住替他心急:“萧横武功这么好,就算加上翻江鼠父子,以三敌一,也不是他的对手,这样打下去,东方铭恩还要赔上小命。这——这——”

马应憧笑说:“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这时东方铭恩的处境是有惊无险!”

“为什么?”

马应憧说:“作者既然写到萧横打到一半,就停手,向东方铭恩问这问那,那表明萧横对他感兴趣。也许作者是想写萧横要从东方铭恩身上得到《太极拳谱》。所以说萧横这时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不敢对东方铭恩下杀手。”

马邵嘉素来相信他的逻辑推理,更因他跟这部戏有点儿说不清的奇异关系,当下释然,笑说:“若我是东方铭恩,这时就放手一搏,不用前怕狼后怕虎,顾人顾己。”

马应憧说:“如果不出我所料,戏里现在这个东方铭恩已经不是这部戏刚刚开始时那个东方铭恩了。作者自然不会将这个主要男主角的性格写成一个有勇无谋的蛮汉。”

马邵嘉笑着伸出拳头,朝他肩膀打了一拳,笑骂说:“你敢骂我是有勇无谋的蛮汉!”

说话间,电视上的东方铭恩和萧横已经对拆了三、四分钟。镜头转向蒋氏父子时,却不见了翻江鼠蒋平。再看萧横,也许因为久战东方铭恩不下,显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掌风越来越大,掌势越来越猛。东方铭恩却总是仗着太极拳,在他掌海中随波逐浪,显得轻描淡写,其实任谁都设想得出他是竭尽全力,惊苦相兼。

马应憧忽然说:“蒋正汉要死了!”

刘静恒笑说:“你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他要死了!”

话还没有说完,却见萧横猛地一声大喝:“呔——”一个转身,迅速扑向蒋正汉。经过电脑特别处理,他这个速度是先慢后快,也就是他的转身及纵身采用慢镜头,当他纵起之后,采用了快镜头,只见一道人影掠过,萧横就站在蒋正汉面前。

刘静恒惊呼起来,就在说完话后,立即惊呼起来。

马应憧忽然又说:“东方铭恩要受伤了!”

话音未落,只见蒋正汉反应奇快,一个闪身,就转到门外去。萧横却没有追击,而是猛地又一个转身,同时拍出一掌,正碰上惊惶运着“惊鸿幻步”赶来抢救蒋正汉的东方铭恩。

东方铭恩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双掌拍出。“嘭”一声巨响,拍出的双掌只拍到一半,就和萧横的“子午断魂掌”正面交锋。

可以想象得到,在萧横有意袭击之下,无心防备、仓皇应敌的东方铭恩怎么能讨得好去?更何况,萧横无论是对敌经验还是武功修为,都远胜于他。萧横这一掌“子午断魂掌”登时将他拍得远远到飞。

不用说,在原著《东方奇侠》那本残书中,必然是这样写的:东方铭恩被萧横的“子午断魂掌”震伤五脏六腑,嘴角溢血,摇摇欲坠。

事实电视上东方铭恩的情形,也是如此。

马邵嘉忍不住发怒:“你不是说东方铭恩有惊无险吗?如今中了‘子午断魂掌’,贺天寿又没有跟来,这不是危险了吗?”

刘静恒笑说:“他还说蒋正汉会死呢!”

马应憧微微一笑,说:“东方铭恩下意识打出两掌,自是发挥本身潜力,‘子午断魂掌’虽然厉害,哪里这么容易把他打死了?”

“不错!”马文奇接着说:“萧横一直是在声东击西,令东方铭恩那以闲情逸致为根底的太极拳无法发挥正常威力。东方铭恩虽然中了一掌,可是以萧横的武功修为,自然知道他这一掌中得不重,若让他稳住身形,又‘闲情逸致’起来,依然会被他缠住,所以,萧横在打东方铭恩一掌后,接下来自然是转攻蒋正汉。因为东方铭恩确实是受了点儿伤,反应大不如前,抢救的速度受损。再则,战场转到门外,那更宽敞,更不好躲避。萧横这奔雷般的第二掌,对于蒋正汉这种身手的人来说,自然躲避不了了。”

电视屏幕上画面的特技变动一一证实了马文奇的话——蒋正汉果然躲避不了萧横的第二掌,以他小小一个衙门捕头的武功修为来说,萧横这一掌已经足以让他掉了九成小命。

紧接着,“啊——”电视喇叭上传来蒋正汉的惨叫声。

紧接着,又响起一声惊叫:“爹——”这是蒋平的声音。

紧接着,一张巨大的渔网向萧横当头罩下。渔网的覆盖面足有五丈方圆,四面八方落地之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看来那网竟是铁丝铜线所制。萧横正要故技重施,再次重创东方铭恩。哪里料想得到会有一张这么大的渔网向他兜下。登时被罩个正着。

东方铭恩正从屋内窜出,“呼呼呼呼”一连四掌,都往网中萧横招呼。萧横惊惶之下,连连躲避,因为丝缠线绕,想要完全躲开已经不能。左肩右臂,胸前背后,连中四掌。更因为是在网中仓皇躲避,就像落网的鱼儿一样,越滚越紧,反而把自己滚成一个大粽子。

东方铭恩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或许是受伤在先,力道不足。或许是萧横的武功实在高强。萧横在已经缩紧的网中,依然是弹跳自如,有时还能用纵跳方式使用手脚来挡他三拳两腿。

刘静恒见萧横终于被蒋平用网罩住,松了一口气,指着电视中抱着父亲蒋正汉在哭的蒋平说:“你去拿刀来,替你爸爸报仇!”

马邵嘉说:“这张网看来是用铁丝做的,用刀砍,不一定能够碰到重重网中的萧横。”

刘静恒一怔,说:“砍不到,可以刺呀!”

马应憧说:“如果想要刺死他,那就会弄巧成拙。”

“哪里会?”马邵嘉和刘静恒异口同声说。

果如马邵嘉他们所言,蒋平见父亲伤重,愤恨填胸,怒气汹汹拔刀来刺萧横。本来是刺向他胸口,被他略一翻身,那一刀就刺在他手臂上。

马文奇看到这里,吃惊的说:“果然不能用刀刺!”

“为什么?”刘静恒为自己的猜想争辩。

马文奇说:“因为渔网是铁丝做的,若是用砍,那些铁丝同时受力,轻易不会断裂。如果用刺,刀锋既利,刀扳又宽,刺得到人,却在同时会割断其中那一条条铁丝。”怕妻子不明白,又打比方说:“比如说有十支牙签,如果十支一起折,十支都不会断。如果一支一支分开来折,就算有千支万支,也是很容易被折断。”

刘静恒笑说:“人多力量大,这道理我懂!”

“你懂就好!”马文奇说,“你仔细看,蒋平这一刀是不是割断了三四根铁丝?”

刘静恒眯细眼仔细一看,这时,蒋平又刺下第二刀。“啊!真的又被割断了三根!”

萧横毕竟久经沙场,很快就稳住心神,知道急切无法脱网,受了蒋平两刀之后,立即察觉受刀处微微一松,顿时喜形于色,看他的脸色及电脑制作出来的周身经脉气息流动的速度、亮线,看过武侠小说的人自然而然就会联想起那些武林高手的发功前奏,知道萧横是想用内力震断铁丝脱网。

东方铭恩显然注意到萧横的异动,连声道:“蒋兄弟快住手!”反手夺下他手中的刀,随手收紧巨网,大喝一声“起!”将萧横扛到肩上,快步奔出蒋家。

蒋平快步跟出,连声问道:“喂!你要干什么?”却哪里追得上他?

东方铭恩情知事态紧急,脚步加紧,不一刻便赶到河边,迅速将巨网在萧横周身又缠了几重,看着更像粽子的他,说道:“对不起了,萧老兄!”奋力一脚,将他踢到河中。

重新赶回蒋家时,天边已露鱼白之色,蒋平早将父亲及那伤者安顿好,命家人去请大夫。从东方铭恩的举动看来,显然是记得贺天寿之言,本想悄悄潜入那伤者房中,但见到蒋正汉也是性命垂危,心中不忍,便对蒋平道:“蒋兄弟,在下冒昧夜访,是受神医贺天寿所托,要带这位大哥前去医治,其中之意,一言难尽。不如你带了你爹,跟在下一同前去。”

可想而知,蒋平一来关心父亲伤势,二来是好奇贺天寿此举之意,当下背起父亲,跟着东方铭恩阔步而去。

可是蒋正汉连中萧横“子午断魂掌”,哪经得起这一路颠簸?在儿子背上连吐鲜血,还没有到贺天寿歇息之处,便已经毒伤并发,叫了几声:“平儿快逃!”便自断气。蒋平心中自是万分悲痛,难以言喻。仍不死心,依然背到贺天寿房中。

可是,奇怪的是,此刻贺天寿的房中,居然空无一人。东方铭恩脸色一变,奔到神鞭周雁房中一看,也是空无一人。

“咦!”马邵嘉自言自语似的问:“他们人呢?”

马文奇看了看儿子,见他也是一脸茫然。心中也是猜想不出贺天寿师徒和周雁三人到哪里去了。只得看电视以求答案。

第134章:灭宋计划书

电视中,蒋平像发疯的小雄狮,咬牙切齿,泪流满面,四处寻找,自然也是一无所获。看东方铭恩的神情,一样的惊疑不定,任谁都知道,贺天寿他们一定是出了意外,连最起码的一张字条都没有留给他。

蒋平抱着父亲的尸身,二话不说,自个儿寻大夫去了。对那伤者看都不看一眼。

东方铭恩回到贺天寿房中,对着那伤者发愣。显然是在推想答案。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眼前一亮,他看到那伤者眼皮在动,接着,微微睁开双眼。

东方铭恩大喜过望,道:“你醒了?太好了!你——”

还没有说完,那伤者已经声若蚊鸣断断续续道:“你……你也中了萧老贼的‘子……子午断魂掌’?太……太好了……”

东方铭恩一怔,点点头道:“不错,萧老贼一直想要杀你,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伤者显然受伤极重,口中不断有鲜血溢出,已经是奄奄一息,硬撑着说道:“我……我……叫……杨开,请……请你把……把信交……交给城……城东阿泰!”“泰“字说得极短、极轻,接着便没有什么声息,自是气绝身亡。

“杨开?”马邵嘉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说:“姓杨!应该就是杨家将的人了。”

马文奇点头说:“我以前看过一本关于杨家将的小说,说杨家有八龙一凤三大家将,其中三大家将分别叫杨安、杨开和杨泰。他们都是孤儿,被杨家收养的。杨开和杨泰还是双胞胎呢。”

马应憧想起自己梦中曾听林三和跟东方铭恩说过,杨家有七龙双凤,四大家将,忍不住说:“爸,杨令公不是有七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吗?怎么成了八龙一凤?再说,杰出的家将不是有四个吗?什么时候少了一个?”

马文奇被问得一愣,说:“照那本书上说的,杨令公只有七个亲生儿子和一个女儿,但他在行军途中又收了一名义子。这就成了八龙一凤,至于有八姐九妹的双凤之说,那本书的作者却解释成九妹其实是杨八姐的随身丫环杨排风,因为杨家不但没有把她当成丫环,杨令婆还有心把她收为义女,所以后人有的硬是把她说成是杨九妹。而家将之说,更是五花八门。有一些书还写成五大家将、十二家将。其实这些古代的事儿,咱们只能是姑且信之,又有谁亲眼看过北宋杨家的事儿了?说实在的,都不过是些途听道闻的传言而已。”

马应憧想了想,虽然有些不同意爸爸的说法,但是对于这个问题根本没有争论的必要,也就一笑置之,把头别向电视。

耳边听马邵嘉说:“东方铭恩可不知道杨开是杨家的人,更别说什么信,什么城东阿泰了。背起尸体到了这座树林中,正想把他埋了。余氏兄弟就出现了。另外这个人不知道是谁?”

在他说话声中,马应憧看到东方铭恩已经置身树林中,脚下伏着一人,自是杨开的尸体无疑。而对面站着三人:余氏兄弟和一个青年,那青年是被他们兄弟夹在中间,动弹不得,看相貌,居然和杨开十分相似。毫无疑问,这必是杨开的同胞胎兄弟杨泰。

只见这时余氏兄弟惊疑不定的看着东方铭恩,过了一会儿,余岱金道:“你是何人?”

东方铭恩想必是回想到林三和对他的讲古,说到自己在小柴王府曾经遇见过这对活宝,知道了他们兄弟并非坏人,兼之他们的说话语调怪异,此刻心中只有兴趣跟他们打交道,想都没有想和他们为敌,听到了余岱金问话,显得一怔,笑吟吟道:“在下方铭,余前辈莫非忘了?”

余岱金仔细的打量着他,低声对弟弟道:“你看是不是?”

余岱银早就在打量他了,道:“你看是不是?我看,像!”

余岱金道:“我看,像!”

余岱银道:“我看是!可是好像高了点儿。一年不见,像他这种年龄,会长高,不稀奇!”

余岱金摇头道:“一年不见,像他这种年龄,会长高,不稀奇!”说到这里,头一仰,指着杨开尸体,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东方铭恩。

余岱银道:“你把他怎么了?喂,阿泰,你可以醒了。”

杨泰悠悠睁开双眼,一看地上的杨开,大吃一惊的样子。挣脱余氏兄弟跑到杨开尸身处,见到了兄弟的脸色,双脚一软,跪了下去。叫了声“大哥”。忽地站立,怒目圆睁,一拳向东方铭恩打去。显然把他当成了仇人。

东方铭恩显然没有防备,但他的武功远在杨泰之上,所以能够从容避开。

余氏兄弟根本没有和东方铭恩为敌的意思。看情形,他们一定是刚刚认识杨氏兄弟,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年纪了,见杨氏兄弟也是双胞胎,就有心收他们为徒。可是这时候看来,收徒美梦已成泡影。这时也许是想到这个“方铭”曾和百姓恩人在一起过,看其本质应该不错,应该不是杀杨开的凶手。就双双抢上前去,架起杨泰的同时,齐声喝道:“不要错杀好人!”

东方铭恩已经问道:“你就是那个城东阿泰?”

杨泰怒喝道:“不错,老子就是杨泰。有本事把老子也杀了!”

东方铭恩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杨兄弟冷静一点!令兄是被‘子午断魂掌’萧横所杀。在下本想相助,可惜技不如人!唉——”

“‘子午断魂掌’?”余氏兄弟齐声惊呼。都仔细看了看东方铭恩,余岱金点了点头,余岱银道:“不错!看来,你也中了‘子午断魂掌’!不过,你怎么好象没事儿一样?”

东方铭恩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对杨泰道:“令兄临终前,曾托在下,要把什么信交给你,可惜没有说清楚。在下因不知他所说的‘城东阿泰’是什么意思,所以……嘿嘿……”言下之意是说,因为杨开没把遗言说清楚就死了,自己根本不知道意思,所以只好替他找个地方埋了。

杨泰既是杨家将有名的家将,自然不是什么愚蠢的人,先前的冲动那是人之常情,这时冷静下来,自然有自己的想法,脸色缓和下来,轻轻挣脱余氏兄弟的手架。又行到杨开尸身前,探手入怀,摸出一个油包来。解开油布,其中果然是一封信。

东方铭恩本来应该是想到杨泰是这死杨开的遗言中的“城东阿泰”,如今已经交到正主儿手中,自己这个局外人可以功成身退,去寻找神鞭周雁和贺天寿师徒了,所以挪了挪脚步,眼角不经意掠过那信封时,只见上面写着:“令公亲启”四字,记得先前又曾听他们说是杨开、杨泰,自然而然必定是联想到了杨令公,杨家将。移动的脚步停止了。看了看余氏兄弟,说道:“莫非你们是杨家的人?”

杨泰道:“不错!”

东方铭恩大喜,也许因为仰慕,也许因为记着林三和所说的杨家故事,使他对杨家将十分有好感,脱口而出问道:“杨六将军和柴郡主拜堂成亲了没有?”

杨泰一怔,疑惑道:“阁下认识我们六爷?”

东方铭恩道:“自然认识。这连余前辈他们都知道。”

余岱金点头道:“自然认识。这连余前辈他们都知道。”

余岱银也点头道:“正是!他和杨六郎还可说是患难之交哩。”

正说话间,猛听得一声暴喝:“看你们往哪里跑!”话音未落,一个湿淋淋如落汤鸡的人迅速逸来。不用说,自然是“子午断魂掌”萧横脱网赶来。

东方铭恩大惊失色,杨泰立即知道来人是谁,当下将那封信塞到东方铭恩手中,低声道:“宋辽和谈,其中有诈。这是我杨家子弟用性命换回来的所谓‘灭宋计划’。他们想要在和谈途中刺杀皇上,进而挥军攻宋。如今我在辽杨家子弟已经全部遇难,这封信就有劳你尽快交到令公手中,好让令公早做提防。”“防”字一出口,他已经转身扑向萧横。这时的萧横正和余氏兄弟打得难解难分。

东方铭恩听得脸色巨变,显出立时知道这件事责任重大,深恐自己有负重托的样子,又见杨泰一副拼命要替大哥报仇的样子。哪里有时间细想?踏着“惊鸿幻步”,反而抢到杨泰之前。同时拍出“化雨式”。排山倒海的掌风掌雨,向余氏兄弟和萧横卷去。

被一个无名小辈踢下河,自然是萧横一生中最最的奇耻大辱。可想而知,萧横此刻是何等暴怒。立即逼退余氏兄弟,意到力到,聚一身劲力于双掌,掌掌欲制东方铭恩于死地。

就在这时,忽然停止。

接着唱起了结束曲。又一集的《大宋英雄传》至此生死关头被“残酷”的剪辑编制人员“恶意”从中切断,留下好几个大悬念给为它着急、着迷的观众们自己去猜想。

第135章:讨论成争议

他们能不能合力赶走、甚至杀了萧横?

东方铭恩能不能将信交到杨令公手中?

周雁和贺天寿师徒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就只是这三个大疑问,已经能够使这时的马邵嘉对这部剧的剪辑编制人员“恨之入骨”,若不是有不喜粗话的好友母亲刘静恒在场,他恐怕已经破口大骂!这时只得重重的怒哼一声,说:“又完了?心情真坏!”

马应憧笑了笑,说:“你生气也没办法。这也是他们的一种经营方法。再说,你如果像猪八戒吃人参果那样,来个囫囵吞枣,哪里知道它好在哪里?”

马邵嘉虚打了他一下,笑说:“你说我是猪八戒?哼!好!就你知道它好在哪里,那你倒是说说明晚接下来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一出口,马文奇夫妇也看着大儿子,想听听他对剧情趋向有什么看法,反正连续剧已经播完,今晚到此再没什么事可做了。

马应憧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愣了愣,说:“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怎么能够知道剧情发展?不过,我如果是那个作者,就会这时把秦添儿拉到东方铭恩身边,因为这部《大宋英雄传》播到现在,已经几十集,可是男女主角中最主要的一对东方铭恩和秦添儿还没有正式擦出爱的火花,照这样下去,就算做到让人觉得他们都是英雄,可是同时,也让人觉得他们只是一群无情的英雄。”

马邵嘉笑了起来,说:“英雄怎能无情?无情的英雄,只能说是欺世盗名的狗熊。有血有肉的世界自然需要有情有爱。没有爱情的剧情,又怎能吸引住观众?你的猜测,显得多余了。”

马应憧微微一笑,也不多说。

马文奇看着大儿子的神情,心中一动,说:“应憧,你怎么能够肯定东方铭恩和秦添儿是主角中最主要的一对?”

马应憧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一股无奈的酸楚涌上心头,轻轻叹息一声,勉强笑了笑,反问马文奇:“爸,如果他们不是一对儿,那你认为谁才是东方铭恩的老婆?”

马文奇显然没有想到儿子会这么问,一愣,居然说不出话来。

马邵嘉看了看他们父子的神情,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说:“文奇叔答不上了吧?我倒是同意……”话没有说完,仿佛记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微微一变,尴尬一笑,停住不说。

马文奇哈哈笑了起来,说;“对,对,对。到目前为止,剧****出现过秦添儿、阿珠、西门虹三个女主角,其中阿珠已经心有所属,爱着已经死了的东方铭德,而西门虹和‘锦毛鼠’白玉堂的年纪差不多,有发展的空间。和东方铭恩却相差了好几岁,应该没有发展的可能。最有可能的是秦添儿,只看东方铭恩在遇上她的时候,神情总是透着古怪,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已经迷上秦添儿了——”

马应憧忽然截住话说:“他是爱上了秦添儿,而且光看秦添儿遇上他的时候,神情也是古怪得很,分明对他有意思。他们如果有机会重逢,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相爱。”

马文奇嘿的一笑,点头不语。

马邵嘉又看了看他们父子,觉得气氛越来越沉闷,便起身离去。

次日,因为马应憧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儿,再则他也不想整天呆在家里,所以独自骑着自行车到公司上班。因为只是七点多钟,一路上冷冷清清,没有几个行人,穿过菜市场的时候,匆匆打量了整个菜市场一眼,只有五十多个摊位的范围内,摆着不到一半的青菜萝卜和鱼虾蟹,早起经营的人们,有好几个居然在打瞌睡。更不见有什么买家。

马应憧叹息一声,心想世道真是一年比一年差。记得小时候,爸爸总是带着我和弟弟来逛街,有好几次被人挤散,要不是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彼此几乎都认识,每次都有人把我送回家。说不定我现在还是个流浪的乞食呢。就算前几年,因为改革开放颇具成果,很多人到了广洲、深正等附近大城市去淘金。街市也不像现在一样冷清,大清早总能见到喧闹无比的场面,讨价还价、彼此打招呼、话家常之声不绝于耳。可是现在——

沉思被一阵车铃打断了,一个明显早起没有梳头的三十多岁妇女骑着自行车擦身而过,在一摊蔬菜前停下,先打了个呵欠,伸了伸腰,说:“发菜婶,今日应菜多少(通心菜一斤多少钱)?”

卖菜的发菜婶正在闭目养神,明显是被她吓了一跳,迅速站起来,随口就说:“平均一个三十。”

马应憧刚好经过,闻言大奇,心想应菜长得一条一条的,买卖也是成斤数进行买卖的,怎么说是一个了?再说,应菜一斤才几块钱,怎么一下子贵了这么多?

此念一起,已经听到买卖双方哈哈大笑起来,发菜婶笑着说:“真不好意思,连嫂。昨晚睡得迟,今天起得早,只顾着掠码。连生意都做歪了。”

连嫂忍不住笑说:“看来阿叔昨天晚上已经把特别号码给算准了。阿婶欢喜到觉都没有睡好。能不能透露一下,有财大家发嘛!”

发菜婶连忙东张西望,接着摇摇头说:“你发菜叔名字起得倒好,发菜,发财,可就是名不副实,耕种了几十年,就是没能发财。连码都不会掠,整天说这个说那个,没一个能中的。还闹得我整天没能好好休息一下。”

马应憧这才知道“平均一个三十”是什么意思,不禁苦笑不已。自觉无聊的加快扳动自行车,“嗖”的快速向前。将她们的“码话”远远抛开去。

不用二十分钟,马应憧所在的公司大楼已经遥遥在望。

这是在朝山地区颇具知名度的文友集团下辖的一家实业公司,叫做文友有限公司,专门生产各类办公文具,因为是“一条龙”生产,规模不小,全厂员工有四百多人。

马应憧任职于公司财务部内,主要负责生产统计。对于一个实业公司来说,这个职位非同小可,因为自原料采购到成品出仓的所有有关价格与数量的数字记录,都要做到及时准确,而且依类制定报表通报各类负责人员,工作量十分大。前几任生产统计人员都是因为工作繁重得连一个月的休息日都被剥夺剩下两天,熬不过而跳了糟的。但是因为马应憧家和公司董事长徐金风家是世交,三叔马文新跟徐金风更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儿们。在前任离职和马应憧毕业的时间偶合下,马应憧进文友被马徐两家都看成了是理所当然的事。喜静不喜动的性格令得马应憧在公司埋头一做就是两年多。在这两年多来,一口气休息了差不多一个星期,还是头一遭。不过,没来短短数日,却使他生出一种莫名奇妙的“近厂情怯”来,不明其故。

马应憧重新来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前时,看到严勇珠正集中精神在对昨日的各组数字进行存档。很显然,在这几日内,是会计助理身份的她暂时接下这生产统计工作。

马应憧今日来上班,并没有事先知会,踏入财务部时也是蹑手蹑脚的,又因在办公室工作的人员都还没有到,严勇珠显然根本不知道背后有人。因为马应憧有心要给这个一向关心自己大师姐(她和马应憧都是会计专业学校毕业,彼此相距三届,算起来她应该是马应憧的大师姐)一个惊喜,所以也不打招呼,静静站着。

正想找个适当的机会突然开口,却见严勇珠将昨日半成品库存数量整理完毕后,幽幽叹息一声,抓起桌上的电话,按了三四个号码后,又停了下来,放下电话,关闭了“半成品库存窗口”,寻到“我的文件”处,打开一个叫“a”的文件,这是一个文字档案,因为字体很小,马应憧站得又远,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字。不过,看其格式,却是一首以上的现代自由诗。

马应憧微微一怔,悄悄的凑上前去。

严勇珠也许正在沉思中,忽然从电脑屏幕上反映出一个人影来,紧接着耳边响起极其轻微的呼吸声,慌忙站直身子,挥动鼠标,执行了“关闭“口令。猛一回头,见是马应憧,显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像是被马应憧窥视了什么秘密,脸色刷的一下子红起来。

介于平日姐弟般的交情,马应憧自然不用客气,笑着抢过鼠标,就要打开那个文件。

严勇珠急叫:“不要!”几乎同时按住鼠标。

马应憧见她神情羞窘,心中一动,恍然大悟起来,却也不强人所难,哈哈大笑抽出手来:“花季终于到来了。”说完,任凭她把那个文件从电脑里删除掉,笑吟吟对恰巧上班的马邵嘉说:“邵嘉,咱们的大师姐春心动了,你却不跟我说。”

马邵嘉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嘿”一声干笑,见严勇珠脸色微微一变,转眼怒目瞪过来,登时笑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第136章:神女的好意

严勇珠喘了一口大气,像极一只泄气的气球,靠在椅背上,面向电脑,怔怔坐了一会儿,便又站起来,说:“你怎么就是喜欢瞎猜?告诉你们也可以,这是我刚刚寄给《闽南文艺》的稿子……”

马邵嘉不等她说完,带着点捉狭的意味抢着说:“不是真的吧?那你念出来听听。说不定应憧会给你一点指教。”

严勇珠鼓起双颊,生气地说:“我偏不说!”

话音未尽,猛听门卫老张大声说:“喂,你不能到车道上去,小心给车撞伤了。”声音带了点儿慌张。

严勇珠趁着这个机会,溜出大门。

马应憧见各位同事还没有来,和马邵嘉到保安室。

老张没有发觉他们到来,依然把头伸出“咨询窗”。

马应憧顺着他的眼光望去,见公路上有一名三十来岁、衣着十分朴素的中年妇女在来回走动,完全无视于急速穿梭的车辆。右手提着的居然是老张随身带着的水壶。看其举止,不像是个正常的人。

老张连声呼叫,她就是不听。老张没有办法,只好出保安室,差一点跟马应憧他们撞个满怀。无可奈何苦笑一声,去将那妇女拉到“咨询窗”前。

那妇女冲他咧嘴嘿嘿一笑,把水壶递给他:“喏,阿伯,完璧归赵!我知道您是个好人,这一期特别号码您一定会中。”

马应憧和马邵嘉心中不由得一怔,都想:能说出这话的,就不是疯子了。此念方萌,又见那妇女在老张耳边悄声密语,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老张听得目瞪口呆,那妇女不经意向马应憧二人瞟了一眼,哈哈一笑,在路旁牵过一辆自行车,登车而去。

马应憧他们心中大奇,一问之下,老张傻傻一笑,说:“不知道!”

马应憧见他神情怪异,所言必非实话,因为毕竟事不关己,也不打破沙锅问到底。

马邵嘉嘴快,已经说:“老张,我看那位嫂子一定是你邻居,刚才跟你闹着玩哩!”

老张把头连点,连声说“是”。忽然脸色巨变,惊呼一声,想也不想,飞快奔出保安室。

原来那妇女骑着自行车远去,却不知怎的,在一个转弯处摔倒了。

马应憧和马邵嘉都觉得那妇女很不一般,见状自然随后赶去。只见她这一摔,摔得很重,虽然没有晕过去,从眼光透露出来的讯息可知,她的心神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口中还不断吐出白色泡沫。

老张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久经战场的将军似的,说:“应憧,邵嘉,你们快把她扶起来。让她坐在车上。”自己则去扶那辆自行车。

这时围观的人已经不少,有好事的都跟着他们,在保安室外引颈观看。有几个厂里的工人则全都涌进保安室,不知是谁提议:“还是送她去医院的好。”

老张一脸凝重之色,把包括马应憧和马邵嘉在内所有的人都赶出门外,马应憧和马邵嘉这时已经兴起一探究竟的好奇心,连忙挤到“咨询窗口”前,把那些好事者隔到外层。

老张已经没有心思理他们了,小心翼翼替她擦干净嘴角的白泡沫,倒了一杯白温水,轻轻喂入她口中。直到那妇女回过神来,眼光恢复了神采,才停止了倒水。轻声问:“好点儿了没有?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的呢?”

那妇女苦笑说:“看来,她一定刚刚来过了,是不是?”对于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自然谁也听不明白。她显然也知道在场所有的人都不明所以,当下接着说:“我是蓝町乡人,本来是蓝町小学三年的班主任黄雁,因为前个月头发高烧,我一直到现在都觉得浑身燥热,时常会突然失去知觉,先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直到前个月尾,我那男人才跟我说,我是被金圣娘娘附了身。唉!现在科学这么发达,哪里来这么多的神仙?我根本不相信有这回事,我是一个老师,所要教导孩子们认知的是科学的重要性,哪里能够这么迷信?可是……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这席话显然对于老张来说,是有一定震撼性的。因为他心里在想:刚刚看到她,我就觉得她不简单,像是个疯子,原来竟是个神仙。难怪她知道细弟叫贤琳,刚才跟我说这一期特别号码买细弟张贤琳。看来是老天开眼了,见我输了那么多钱,所以才派了一位神仙来透露天机,真是谢天谢地!贤琳今年三十三岁,金圣娘娘既然这么说了,那这个三十三一定飞不去。想着,居然忘了去搭理黄雁。

马应憧和马邵嘉对望一笑,心中均想:我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事,原来世间又多了一个“落神婆”。他们自来不太相信这类事,听到这里已经失去继续听下去的兴趣,自动离开围观的人群,耳边听得有人高声呼喊:“如果真的是位神仙,可知道这一期仙罡彩票的特别号码是什么?”听得二人大摇其头。

马邵嘉虽然也是公司职员,所在部门却不一样,他是属于仓库管理的,他主要负责成品库存。与马应憧到公司靠关系不一样,他是在得知文友公司招聘仓管下,进行应聘,凭自己的能力“闯”进来的。两人的工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使得他们更成为一对同生共死的“最佳拍档”。这时离开保安室,马邵嘉自回岗位工作。

马应憧依然回到财务部,已经到齐的同事们自然对他伤情的快速好转都表示高兴,只有严勇珠一个人默默写着什么。马应憧暗笑不已,心想:我还以为你是石刻的神女,对所有的男人都不会动情。却原来是冰雕的女子,总会有被爱火融化的一天。也不知哪个小子这么走运,居然能够使她动心。要不是认识陈添在先,就算她比我大了这么三五岁,我也不在乎。一想到陈添,马应憧的心情不觉又沉重起来,怔怔不语。

午餐的时候,严勇珠恢复了原状,依然有说有笑,话题紧紧扣在《武风》杂志连载版残书《东方奇侠》和电视连续剧《大宋英雄传》上。严勇珠对自己已知的残书《东方奇侠》前几回的评价是这样的:“虽然用词造句极其粗糙无华,在知识面上更显得孤陋寡闻,但是主线明显,悬念此起彼伏,情节紧紧相扣,有一种让读者要求自己一口气读完的吸引力。”她说她是在不断自问:“接下去怎么办呢?”之下,一口气读完《武风》在此之前对残书《东方奇侠》的连载的。

听着她的读后语,马应憧微笑不语,倒是马邵嘉时不时和她讨论几句。

严勇珠见马应憧这种异常的表现,心中纳闷,说:“平时你跟邵嘉说起小说来,总是‘话既投机千句少’,就算说个三天三夜也不觉得累,今天却一声不吭。到底是怎么了?跟我谈论武侠小说不好么?”

马应憧故意逗她说:“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够对打打杀杀的江湖事这么有兴趣呢?”

严勇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只允许世上有动刀动枪的女侠,就不允许世上有对打打杀杀的江湖事有兴趣的女人吗?”

一向文静的她的这句话,在马应憧听来,有点儿不顺耳,便没有就这话题说下去,说:“那你觉得若是接着昨晚的情节发展下去,会怎么样?”

严勇珠好一阵沉思,说:“昨晚做到萧横追杀东方铭恩,东方铭恩为了救杨泰,应该是设法将萧横引开。从而又中了‘子午断魂掌’,幸得贺天寿设法相救。”

马邵嘉问:“难道你认为凭东方铭恩和余氏兄弟、杨泰四人联手,依然不是萧横对手?”

严勇珠说:“那一日,余氏兄弟在‘仙来居’客栈和东方铭恩、‘桃园八义’他们相遇,因为急着要将杨开也悄悄救出辽营,所以居然忍下被‘孤竹先生’孙艺门下弟子惹火的心情,匆匆而去。却终于还是和杨开失之交臂,扑了个空。急忙将杨泰带出来,终于寻到杨氏兄弟的特别联系讯号,追寻而至时,杨开已经死了。在残书中,余氏兄弟是一对难缠的活宝,完全凭自己爱憎行事,因为之前并不认识杨氏兄弟,所以一见杨开死了,心中只是大叫可惜,但都觉得不必为已经成不了自己徒弟的外人,而误了寻找徒弟的大事。所以在东方铭恩接下萧横之后,会悄然离开。东方铭恩已经中了‘子午断魂掌’,自然更加不是萧横的对手。为救杨泰而引开萧横,负伤而逃,幸遇贺天寿。”

马邵嘉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马应憧。

马应憧点点头说:“这样接下去,情节上也说得过去。”

严勇珠说:“难道你不认为是这样?”

第137章:谁是著作者

马应憧说:“前部分,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可是我想,负伤而逃的东方铭恩不是遇上贺天寿,他遇到的应该是秦添儿。因为我想,东方铭恩和秦添儿是这部书的最最主要男女主角。是时候把他们拉到一起了。”

严勇珠笑问:“为什么你会认为东方铭恩和秦添儿一定会在一起?”问出口后,忽然脸色微微一变,连忙低头看看手表,像是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似的一笑说:“时间真快!上班时间到了,咱们走吧1”

下午五点下班,马应憧和马邵嘉、严勇珠如常相约回家。也许是因为马应憧已经痊愈,严勇珠也就不打算夜访了。马应憧目视她一个人默默骑着自行车离去,忍不住又问马邵嘉:“你真的不知道是哪个小子想泡她?”

马邵嘉饶有深意横了他一眼,没好气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管得了那么多?”

马应憧以疑惑的目光看着他,说:“你这该不会是妒嫉吧?”

马邵嘉哭笑不得,说:“虽然论长相、年龄以及家庭背景,勇珠她都无法和陈添比,可是论内涵、学识以及为人处事,却要比陈添强得多。像她这样的女人,自然不乏追求者!依你的个性,哪里会关心到这些小事上?呃——就连我也都不知道那个令得她日思夜想,牵肠挂肚而不自知的家伙是谁!”

马应憧脸色一沉,他听得出这个铁哥儿们真的是在责怪他,当下沉默了一会儿,话锋一转笑着说:“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提过关于那个东方铭恩重出江湖的事么?”

“嗯!”马邵嘉说:“东方铭恩想要一鼓作气,杀了雷天成,偏逢暴雨,失足坠崖,经林三和相救,改名易姓成了解添忧。你曾经就林三和对他所说的话说过,这其中必定有出人意料的古怪。可是又说不出古怪在哪里。怎么?”

马应憧目光远眺,露出会令人觉得高深莫测的笑容,许久——说:“残书的书名叫《东方奇侠》,可是,在东方铭恩坠崖之前所发生的事,却是极其普通的艺成下山报仇,一点也不新‘奇’,这几乎让我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可是,就因为了林三和对他所说的那几句话,我才重估它对我的吸引力。虽然那段日子我的心情不是那么好,可是,我还是有空没空的想着这个问题,我曾经想过:也许林三和只是为了他的安全,叫他改名。也许林三和是借秦添儿在他心目中的重量,而要他为她活下去。我曾经就这样替作者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马邵嘉知道他口中的“那段日子我的心情不是那么好”所指为何,十分同情他。

陈添和马应憧之间的事,他是除当事人外,知道得最多的人。在陈添和马应憧都无心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同在一个班上,时常在一起讨论学习问题。其间,难免会发生面红耳赤的争论,使他只能成为他们之间的润滑剂。有了他的左右奔跑,便使他们都能够逐渐了解对方。他们相互了解到了一定程度,也就是他马邵嘉被疏远的时候了。

然而,马邵嘉的祝福,被这一阵“彩尘风暴”所吹散。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快得令他无法完全了解。

忽然他发觉,本来彼此并不认识的马文奇和陈千豪正在愉快的聊天。好像马应憧和陈添的关系是时候确定下来了,然而天意弄人,马文奇铁青着脸走出陈千豪办公室的事被喜欢天马行空式般猜疑的人闹得满城风雨,在越来越不愉快的气氛中,马应憧和陈添终于越来越疏远了。

最终,陈添选择了轿车。他到现在才知道,马应憧之所以会出事,不能全怪“陈添离去”这个精神打击,原来,《东方奇侠》也是“帮凶”。所有所有关于马陈两家的往事,闪电般在马邵嘉脑海闪烁。他忽然觉得,当年陈添没有选择自己,是自己走运。所以自然就笑起来,“那现在呢?”他很自然的问。

马应憧说:“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我昏迷的四五日中,我终于可以自问自答!现在咱们所看到的东方铭恩其实真的叫解天优,然而却不是林三和所说的秦添的添,忧愁的忧,而是天气的天,优秀的优。换句话说,考古学家所提供的这部残书《东方奇侠》有一部姐妹篇,述说的是真的东方铭恩到解天优世界去的所见所闻。”

马邵嘉惊讶得无意识刹住自行车,说:“难道在你的梦里,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易天而处’的奇事?”

“易天而处?”马应憧笑了起来,“好奇怪,你怎么会说出这个词来的?林三和就曾经对东方铭恩说过这个词。”

马邵嘉无声的呻吟起来,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接受不了马应憧所说的话,他无力地说:“我记得清清楚楚,电视上和书中的林三和根本没有跟东方铭恩说过这个词。你却说有。你——你是在胡说八道!无中生有!”

马应憧哈哈大笑,说:“无论是电视上,还是在那部残书中,所有的事,都不过是在讲故事,哪里有什么真实性?更何况,那部残书的作者也不知道是谁,也就是说,包括你我在内,谁都有可能是作者,我既然可以是著这部残书的作者,我就可以随笔将林三和对东方铭恩所说的话进行重新组织。你怎么能够说我是在乱说呢?”

马邵嘉急着争辩,脸都红了,“你我怎么有可能是这部残书的作者呢?那部残书在宋朝的时候就已经存在着的了。”

马应憧轻松的说:“你别忘了,就那部残书的纸质来说,只有以我们现代现在的造纸技术才生产得出。再说,一千多年前的宋朝人已经能够使用电脑打字来写书了不成?”

马邵嘉哑口无言,各类传媒异口同声,主要都说残书的纸质源于现代最新纸张。有个别传媒更说连字体以及排版打印都是经过电脑处理的。可是——可是传媒就不会说谎吗?相反,根据有关市场调查,人们对传媒可信度大都主张只能在百分之十左右。可是,照这样争论下去,离正题只有越来越远,于是,马邵嘉作了个深呼吸,调整好情绪,话锋一转说:“在你昏迷的日子中,你梦见过什么了?”

马应憧见好就收,说:“我梦见,东方铭恩在下山前,经林三和说知有关中原奇侠百姓恩人的事迹,从而得知了东方世家惨遭血洗的事情真相。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和电视上做的差不多。只是在东方铭恩再次坠崖被救后,不是在林三和救治下,和南天镖局的陆南天、天圣门人神鞭周雁相逢的事。而是在他坠崖后,居然穿越时空隧道,到了千年之后的世界中。照现在我的推算,应该是在国历二千二百多年的时候。也就是在咱们二百多年后的未来。因为那个未来世界里,女主角游梓欣、龙添儿不止一次说过,两百多年前人体基因图的首次绘制成功。正好是前几年的事。”

马邵嘉联想着他的述说,终于接受不了他的话,“啊——”的一声大叫,扳动自行车,发疯也似的全速前进。

马应憧想象得到他此刻的心里,是多么的震惊。可是,这的确是自己的梦中所见啊!

回到家,肇庚嫂跟妈妈正在门口聊天。马应憧心想她们一定是在讨论这一期的特别号码。没想到却听肇庚嫂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自从中了那次大奖之后,定华姐因为高兴过度,精神已经不像是个正常的人了。现在这么一来,倒成了十足的疯子,又哭又笑,又跳又叫,整整一天,没吃什么。一向老实忠厚、不大喜欢说话的应涛叔就更不说话了。”

马应憧一震,关于马应涛这个人,马应憧自从懂事开始,就很熟悉他了。认识他的人,几乎人人都知道他还有一个别名,叫老实。自幼父母双亡,十多年来,一直都是做冻品生意的,不过他的冻品生意投资不算大,只是满满两瓶雪条和一双在乡里无所不至的大脚。马应憧小时候就是他的常客。凭着他这个十年不变的老本行,他娶了亲,生了子。现在他的大儿子先城已经初中毕业,听说准备送去广洲堂兄处锻炼。小儿子先声也已经准备上初三,听说打算考技工学校。听肇庚嫂这么说,难道是先城或者先声出了事,而且是大事。马应憧连自行车都来不及牵到家里去,连忙问:“出了什么大事?”

刘静恒说:“昨天晚上应涛两个儿子在山龙村出事了,先城当场被人打死,先声入院,到现在还没有醒。”

第138章:事出皆有因

马应憧惊呼起来,追问之下。听肇庚嫂说:“听说昨天下午,先城骑着摩托车去山龙一个同学家。不知怎么着,撞了人,摩托被人扣了。先城还挨了打,回家找了一帮兄弟,要去取摩托,找回面子。没想到人家已经先叫了一帮家伙在等他们,先城先声那些狐朋狗友见势头不对,先溜了回来。结果,应涛叔和定华姐等了一个晚上,都到山龙村找人,这才知道凶信。”

马应憧久久不语,可想而知,从小到大听着自己父亲被人叫做“老实”,对于好胜心极强的先城兄弟俩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所以自从他们兄弟俩懂事以来,所作所为,全都和他们父亲背道而驰。做父亲的不喜说话,不善交际,做儿子的就大话连篇,成群结党。做父亲的老实忠厚,做儿子的就惹事生非。每每父老乡亲们都是看在老实应涛的面子上,没有给他们兄弟太大难堪。对此,他们兄弟俩自然是想自己在家乡已经有了一定的威信。日子越长,他们的名声也就跟着越臭。可是,再怎么说,他们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啊,还大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如今却落得……对于中年丧子的应涛夫妇来说,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马肇庚这时到来,说:“应展听到消息,已经从广洲开专车下来,听说同行的还有几个朋友,这一回可有好戏看了。”

马应展是马应涛的堂兄,也是他的唯一亲人。他们堂兄弟小时候都十分孤苦,两人相依为命。不过,和他不一样的是,马应展为人开朗豪爽,门路多,十多岁就去广洲打工,经过十多年的广结人缘,事业如日中天,听说现在的他更是靠私彩捞钱,成了广洲实力雄厚的地下庄家。马应展事业有成时,曾叫堂弟一家四口都上广洲,照看一家档口生意。却被老实的他以两个儿子转校困难为由给婉转拒绝。凭马应展跟他的感情,出了这种事,简直就是如同身受。二话不说,把生意全盘交给妻子。前来处理此事。

马应憧想起马应展每趟回家探亲时,对马应涛一家的深情厚谊,心中莫名其妙生出一股寒意,凭他地下庄家的黑社会手段,替侄报仇势必会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忽然之间,马应憧像是置身于一篇仇杀小说中。

肇庚嫂问:“他们好点儿了没有?”

马肇庚说:“女的叫喊累了,现在已经休息,男的还算撑得住,守在医院,只是还没有说话。唉!看这世道,老实人居然没有好报。”

马文奇洗完澡出来,说:“这话我同意。好人如果真有好报,世上哪有坏人?怎么?应展还带人来了?啧啧!中午咱们村政府已经叫人过去交涉,口气还挺硬的,要人出来偿命。可是虎头蛇尾,给人家顶了一句:‘人多拳头杂,不能都偿命’,就不知怎么应付了。这一回倒要看看,到底是公家政府管用还是私家拳头管用。”

马肇庚笑着说:“文奇叔,到底是天高皇帝远,咱们穷乡僻壤的,大道理讲不通,小道理也行不通,还是拳头最有道理。刚才一听到应展要来,有好几个领导提议立即火化先城,好让应展没法追查下去,知难而退。原因是‘人多拳头杂,不能都偿命,事儿闹大了,谁都不好过。’说实在的,大家的确是应该以和为贵的!”

马文奇微微一笑,话锋一转说:“肇庚,你们吃饭了没有?”

此话一出,马肇庚夫妇自然识趣的回自个儿家去。

很明显,马邵嘉也是回家后得知了此事,所以一到马应憧房间,第一句话就说:“你知道吗?老实仔昨晚一死一伤,应展已经到医院。”

“他这么快就到了?”马应憧既惊讶于现代交通的速度,又惊赞于马应展对堂弟一家的深情。

马邵嘉说:“听我表姐说,马应展的专车直接驶到医院,还没有吃饭。第一件事就是劝应涛喝水。”

马应憧一怔,立即恍然大悟,说:“他见应涛不吃不喝,心神劳损,劝他去休息那是没有可能的事,只能叫人在水里下了安眠药,好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马邵嘉说:“他还叫我表姐给应涛打一针葡萄糖,补补元气。”

马应憧点点头说:“应展倒是真的很有人情味,到底是走社会的人。”

马邵嘉忽然脸上浮起一丝木然的笑容,显然心中不以为然,又说:“听我表姐说,应展叫两个伙计留在病房,自己和另外那个伙计把已经昏昏欲睡的应涛带回家。我表姐说他进病房的时候,眼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我想,那应该是被气出来的。”

马应憧太了解他了,他这种语气语调,证明他对应展没有好感。觉得很奇怪,马应展十多岁已经去闯天下,因为生意关系,每次回家探亲所用的时间也不多,几乎没有和父老乡亲们见面寒暄,更别说不太相熟的马邵嘉了。他马邵嘉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说他呢?

马邵嘉干笑两声,说:“他带应涛出病房时,有人打电话给他,听我表姐说,他接到电话,语气很狠,只是说:‘我这边的人死了一个,还有一个没有醒。我处理完了,再跟你联系!’看样子,先城兄弟俩已经在他的栽培下,成了他的人。”

马应憧低声说:“你难道是想说,先城这件事本来就跟他有关?”

马邵嘉说:“自从仙罡回归,这两三年来非法庄家借用仙罡彩票开彩号码,掀起了这个外围码非法投注热潮,恶浪一个跟着一个,而且越来越疯狂,人们一个个都疯了。也许是我想多了,我从应展这句话中联想到,先城他们是他在家乡的外围码买卖代理人,先城这一次出事,我想,他们是到山龙村去收账。可能是数目可观,债主想赖账,无事生非,鼓动一些好事者对付他们。而至闹出人命。”

马应憧也想到如今这个时局,所以立即响应了马邵嘉的话:“说的有影。应展这一次来得这么急,一方面是顾及兄弟之情,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自己在这里的生意。”

马邵嘉轻声笑说:“兄弟之情?哈哈……生意人本来就是‘利’字当头,要不然生意就不用做了。”

马应憧心中一动,说:“反正你表姐是山龙医院的特级护士小姐,经常出入先声的专人病房,你帮我打听一下先声醒过来后,应展的一举一动。”

马邵嘉含笑白了他一眼,说:“我就知道!你对于这些比较戏剧性的事情总是十分感兴趣。所以,我早就跟我表姐说了。一有什么消息,她会尽快告诉我的。”

马文奇夫妇见儿子和马邵嘉在房中窃窃私语,都想他们年轻人,自然有他们年轻人的事,也不去打扰他们,直到电视连续剧《大宋英雄传》播出主题歌,刘静恒这才进来说知。

只见“子午断魂掌”萧横先前被“翻江鼠”蒋平一网兜住,被东方铭恩踢下水,老羞成怒,循着杨开身上独有的气息,全力追杀东方铭恩。

果然有如马应憧他们昨晚猜想,余氏兄弟见萧横的主要目标是东方铭恩,显然心中都是想到杨开已死,剩下一个杨泰,凑不成双胞胎,也就当不成他们的师傅,既然不是师徒关系,他们就犯不着和萧横起冲突,所以一经东方铭恩接手萧横,他们便抽身离去。

马应憧苦笑不已,心想难怪林三和说余氏兄弟虽然不是坏人,却也不是好人,果然是一对怪人。这一来,东方铭恩有苦受了。

只见东方铭恩在余氏兄弟离开后,压力大增,三绝门的翻云掌,天圣门的阴阳掌,武当派的太极拳,一变再变,变了几个花样,皆因武功修为及临敌经验远不及萧横,每一套武功施展开来,都只是令得他手忙脚乱了三四招,便被他抢了上风。更揪住观众的心的是,杨泰也已经中了萧横的“子午断魂掌”,生死不明的翻飞到他大哥杨开的尸体旁边,看来是凶多吉少。

东方铭恩和萧横这一战,足足打了七分钟,在场面布景的蓄意夸张和电脑拍摄的特意处理下,电视中,电闪雷鸣的情景下,代表东方铭恩内力的红风和代表萧横的黑风,时而绞缠不清,时而正面相撞,各类仿真声音震耳欲聋,四周全都是些被红风黑风卷起的花草沙石,真个是飞沙走石,惊天动地。远非笔墨所能形容得出来的。七分钟后,东方铭恩又中了萧横的“子午断魂掌”,摇摇欲坠之状显出是旧痛新伤,一同并发了,看样子,如果没有救星的话,萧横只需发起又一轮强攻,东方铭恩必死无疑。值得观众们为东方铭恩庆幸的是,萧横也中了些翻云掌、阴阳掌,算是受了点儿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第八分钟里,一个黑衣戴笠女子匆匆闯进观众的视线,经过萧横时,低声说:“师傅,这小子让我来对付,姓廖的已经被我引来了。”

第139章:逆徒秦添儿

马邵嘉惊“哦”一声,说:“原来秦添儿是这么出现的。”

马应憧说:“残书中虽然漏掉秦添儿被救经过,可是等她再次出现时,以廖楚城连路追寻开始。这样看来,故事情节上还算有些衔接。她这个‘被救漏洞’可以看作是作者给观众的悬念。既然是悬念而不是漏洞,那么,日后作者肯定会对秦添儿被救一事做出出乎观众意料的解释。”

说话之间,秦添儿已经抢到东方铭恩和萧横中间,展开秦家猛打十八诀,没头没脑往东方铭恩身上招呼,看那狠劲,分明就是要把他除之而后快。

萧横自然不认识秦添儿,所以没有停止对东方铭恩的强攻,就算有秦添儿在中间,他也是照打无误。口中还狂喝道:“臭丫头,滚开!”

这时,一个年近花甲的紫衣老者出现在电视屏幕上,那自是廖楚城无疑。他是随着沉喝声出现的:“好丫头,又找到什么靠山了?”他是扑向秦添儿的,可是萧横没有分什么东方铭恩秦添儿,照打无误,就要打到秦添儿身上时,被廖楚城横里一截,就变成了硬生生和廖楚城对了一掌。对方都是高手的这一对掌,声音自然是又响又脆,加上双方劲力激起了一层沙石,当真是天地为之一震。

东方铭恩和秦添儿都被这突然而来的碰撞力震得离地飞起,远远飞开。正所谓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他们这一硬碰硬,立即试出了对方的武功高低。廖楚城在对掌之后,以借力为卸力,折身反扑秦添儿。而萧横则噔噔噔……一连退了六七步,这才稳住身形。看上去很明显,萧横绝非廖楚城敌手。

马邵嘉说:“这下可好了!只要赶走萧横,东方铭恩一露身份,廖楚城非买几份薄面给司徒慕云不可。”

马应憧说:“廖楚城要找的是秦添儿,为什么要赶走萧横?”

马邵嘉说:“萧横要杀东方铭恩,可是被秦添儿抢了过去,他为达目的,自然先对秦添儿下手。而廖楚城虽说是在清理门户,可是这是无回谷中的事,如果萧横当着廖楚城的面杀伤了秦添儿,廖楚城不是大失面子吗?廖楚城为了保全面子,自然会叫萧横知难而退。”

说话间,秦添儿已经在廖楚城反扑下,险境环生,每每躲到东方铭恩的身后,躲过了种种险境。因为可想而知,廖楚城一来不愿伤及无辜,二来也不是就此要了秦添儿的命,所以才被秦添儿躲过了一次又一次擒拿。

而萧横很明显是因为东方铭恩踢他下水之恨,又因为杨开杨泰的身份关系,所以不能就此舍弃东方铭恩而去。所以调息了一下,也许看出了廖楚城和秦添儿的关系是猫和老鼠的关系,同时看出了东方铭恩对秦添儿来说,是一件重要的利用工具。一时之间,束手无策。这也正如马邵嘉所说的,萧横的目标东方铭恩被秦添儿当成人盾去应付廖楚城,如果要杀东方铭恩,势必要先杀秦添儿,而要杀秦添儿,则要先过廖楚城这一关,而廖楚城也不是对秦添儿好,而是要抓她回谷治罪。其中关系,真是欲理还休。

马文奇忽然笑着说:“东方铭恩过关了!”

马应憧望了爸爸一眼,会意一笑。

马邵嘉和刘静恒相顾愕然。

却见东方铭恩中了第二掌“子午断魂掌”,显然神志已经受损,原先昏昏沉沉任凭秦添儿摆布,这时因为没有了真正的致命威胁,压力顿时减轻,神志继而恢复过来,凭他的聪颖,自然猜想得到这个紫衣老者是谁,于是开口说道:“廖师叔,手下留情!”

此言一出,不仅电视里那其余三人都是一怔,连作为观众的马邵嘉和刘静恒也都愣住。

廖楚城自然不会轻信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年轻小伙子,东方铭恩自然会趁着秦添儿一怔之余,展开三绝之掌绝“翻云掌”,以表明身份。东方铭恩一边试演“翻云掌”,一边说道:“晚辈解添忧,家师姓胡,上小下黛,乃祖师胡颠之孙。”

可想而知,廖楚城乃三绝门中刀绝铁剑清(无回谷创派祖师)嫡传徒孙,作为三绝门无回谷派系的继承人,他自然知道三绝门的历史,对于大祖师伯糊涂老人胡颠一系,他虽然所知不多,可是白少肯和路威已经将遇上“解添忧”一事向他禀报。他既然心内有底,经东方铭恩这一展示武功,立即深信不疑。便道:“威儿已经将遇到你的事说与老夫知晓了。你且助老夫擒住这逆徒,你我叔侄再好好聊聊。”

“这——”东方铭恩自然知道他不会对秦添儿下毒手,所以略一犹豫,便抓住了已经惊疑不定的秦添儿。

自余氏兄弟斗萧横到现在,好像已经到了风定沙沉的时候,不料东方铭恩惊呼一声,放开了秦添儿。

秦添儿趁机仗着“惊鸿幻步”溜了开去。

廖楚城怒喝道:“大胆丫头!”如形附影,晃身追赶秦添儿。

而目睹廖楚城和东方铭恩叔侄相称,眼看已经失去追杀东方铭恩的机会的萧横,见状大喜,立即扑向东方铭恩。

东方铭恩虽遭秦添儿暗算,却只是虎口上中了秦添儿的雪花针,于性命无碍。吃惊之余,立即扑向秦添儿。从而无巧不巧避开了萧横的追杀。

其实自开播到现在,差不多只是二十分钟的事,其中画面却是千变万化,小小战场,凶涛恶浪,此起彼伏,十分扣人心环,令人随之心跳。

廖楚城显然见东方铭恩虽然受伤,对付秦添儿却绰绰有余,于是道:“你先抓住这丫头,让老夫来打发这家伙。”说话间,已经回头来斗萧横。

萧横一心要置东方铭恩于死地,自然竭尽全力想要摆脱廖楚城的纠缠。所以,廖楚城的武功虽然比他好,想要将他制住,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电视屏幕自然而然的转到东方铭恩追赶秦添儿的事儿上了。廖楚城的估计是没有错,东方铭恩虽然受伤,身手总比秦添儿要强,对付她不是那么难,而他却忽略了东方铭恩是受了什么伤。在追赶秦添儿足足有五分钟后,两人已经远远离开了廖楚城和萧横的战场。就在东方铭恩抓住秦添儿后,萧横的“子午断魂掌”的毒气已经发作,再一次松开了秦添儿。

这时的秦添儿大可以逃之夭夭,可是,她却没有逃。连声呼叫不醒下,将他带到一家客栈里。替他把脉后,巧眉成结,显出心中又十分难决之事。看样子竟是探出东方铭恩所中的是武林三大毒掌之“子午断魂掌”。她忽想弃之而去,房门打开了,又缩回了三寸金莲。关上房门后,又打开来,却没有举步。犹犹豫豫,神情十分矛盾。最后自然是选择关门闭户,严禁闲人出入。红着脸儿扒光东方铭恩的衣服,看着东方铭恩身上的两个黑掌印,再也不敢迟疑,取出一副针具,替他去了表面的毒血。喂他服下两三颗药丸,紧接着一双冰脂玉手在他胸前背后一阵推拿,轻拭粉额香汗,替他盖上被。

出房用饭后回来,叫小二哥在房中准备一只大水缸,恶狠狠吩咐不许在门外偷看与大声叫喊,还特别挥出三支雪花针,将三只苍蝇钉在房门上,以起“杀鸡儆猴”的作用。接着把东方铭恩赤条条抱进水缸中,使他盘坐于水缸之中。自己则坐在床沿,手抵他双肩,看样子是助他运功疗伤。

电视画面一暗后逐渐明亮起来,以此说明时间到了第二日早上。

东方铭恩悠悠转醒,秦添儿立即说道:“别动,先运功导气,行功一个大周天,以保气畅神凝。”

东方铭恩自然照做。等发觉自己浑身****浸在水缸里时,阳光已从窗外射入,只见他已经面红过耳。

秦添儿自知如此情景,十分尴尬,便避出门去。

刘静恒说:“看样子,秦添儿真的爱东方铭恩。”

马邵嘉说:“秦添儿老早就注意上了东方铭恩。那天东方铭恩被索靖抓住,她不是要严如海叫索靖放人吗?”

马文奇说:“秦添儿只是利用东方铭恩,以他为饵,引起两派大内高手内讧。这不叫爱。还有,这个时候的秦添儿也不一定是为了东方铭恩而救东方铭恩的,也许是秦添儿想要试试自己新学成的医术。因为在这出戏里,秦添儿一出现就是以反角的身份出现。从没有做过一件好事。”

马应憧苦笑说:“人之初,性本善。她自幼没吃过苦,不知道贫穷的滋味,环境造就了她刁蛮任性的性格,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最大因素也是环境。如果她身边有了一个像东方铭恩这样的好男儿,关心爱护她,相信她的性格会变的。”

马文奇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娇生惯养,每一次出现都是摆出大小姐姿态。对所有人都呼来喝去惯了,哪里改变得过来?东方铭恩如果自作多情,留在她身边,不用说,也一定会被她像对待奴隶般对待。”

第140章:红颜多善变

马邵嘉说:“文奇叔,俗话说:姻缘无错定。秦添儿对其他人的态度是很难让人忍受得了。可是在她遇上东方铭恩这两次里,却可以看出,她对东方铭恩的态度与众不同,显示出少女柔情的一面。特别是刚才,照她以往的作风,自然会见死不救,拂袖而去。可是她无视当时宋朝的礼教大防,以一个少女之躯去背一个年轻男子。更在房里帮昏迷不醒的东方铭恩脱衣。以美少女的难为情代替了野丫头的孩子气。从这种种迹象看来,她最起码是对东方铭恩有好感。发展下去,两人必能相爱。”

马文奇轻“哼”一声,说:“她对东方铭恩有好感,怎么会把他当作一个人盾?她对他有好感,也就不会用暗器伤他。”

马应憧说:“秦添儿知道廖楚城绝对不会滥杀无辜,所以把他当人盾。而且东方铭恩中的‘雪花针’,根本没有浸过毒。在东方铭恩听从廖楚城而想要把她抓住的那一刹那,她自然不能束手就擒,想要逃脱,只有趁其不备。再说吧,如果她真的刁蛮不讲理,不管别人生死,在‘雪花针’作为护身保命法宝下,她一定就会浸毒,这样才能够让敌人见血封喉,死于非命。反正不用管人生死嘛!”

刘静恒见马文奇还想跟儿子争辩,连忙说:“你们到底看不看电视?净吵嘴!”

只见东方铭恩已经坐到秦添儿那一桌上,就在她对面,低声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嗯!”秦添儿道:“难道昨日那人是萧横?”

东方铭恩一愣,道:“姑娘怎么会想到是他?”

秦添儿道:“你中的是萧横的‘子午断魂掌’。还算你命大,遇上了我,怎么样?还痛吗?”

东方铭恩也许是想起刚才在房中情景,脸又红了。连忙话锋一转道:“找到你爹了没有?”

秦添儿闻言,凤眼精光一闪,目不转睛盯着他,许久,冷冷说道:“你到底是谁?”

“咦!”马邵嘉转头看马应憧:“他们不是见过面了吗?还不认识?”

马应憧微微一笑,说:“在此之前,他们交谈过了吗?”

马邵嘉傻傻笑了,摇摇头。

却见东方铭恩被她这话问得一怔,道:“在下东方铭恩!”

秦添儿眼中异光一闪,低头不语,沉默了三四分钟,又抬头问道:“萧横为什么要杀你?”

东方铭恩惊呼一声,记起杨开和杨泰的事来,脸色煞白,连忙站起来,道:“不好,不知道那个杨泰怎么样了?”

秦添儿冷冷道:“杨泰?那两个死人吗?你放心,我师傅打发了萧横后,会让他们入土为安的。”

东方铭恩也许是想到杨家机密,不可逢人就说,便道:“家父东方辰光如今下落不明,在下四处追寻下,正好碰上萧横追杀杨开他们兄弟俩,在下本想助他们一臂之力,没想到凭在下三人,也不是萧横对手,终于——唉!”

“哦!”表示明白了他和萧横的恩怨,秦添儿依然紧紧盯着他,道:“看东方大哥的脸色,可能是余毒未清,小妹这里有些药,你服完之后,自然无事。”说着,从怀中拿出药来,向店小二要了一碗水来。

东方铭恩服下之后,说道:“有劳姑娘了。”

秦添儿冷冷笑道:“何必客气?实话告诉你,你姑奶奶早已看破你们的伎俩。哈哈!”怒站起来,掀翻了桌,拿出了剑,疾如迅雷,一剑刺去。

这一骤变,实在出乎戏里戏外所有人的意料。作为当事人,东方铭恩几乎反应不过来,下意识侧身让过。连声说道:“姑娘这是为何?”

秦添儿道:“你道你姑奶奶真的不认识东方世家的东方铭恩么?哼!严如海真是百密一疏。”说话间,已经连续刺出十余剑。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马邵嘉又好气又好笑的说:“这个秦添儿真是被人追疯了,现在草木皆兵,疑神疑鬼,这一回东方铭恩有苦头吃了!”

马文奇笑着说:“我早就知道秦添儿不是真心要救人的,果然!”

马应憧微笑说:“这不能怪她,她以前的确见过东方铭恩。是东方铭恩的变化太大了,吓到了她。使她不得不一下子联想到仇人严如海身上。”

马邵嘉歪头看他:“她这句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说,眼前这个东方铭恩根本不是东方铭恩。是肯定,而不是怀疑。”

刘静恒说:“这是她自己在疑神疑鬼。这出戏一开始就做东方铭恩下山寻父。他的所作所为是有目共睹的,无缘无故的,哪里就能把他想坏了呢?看来她真的是被人追疯了。”

说话之间,只见东方铭恩手足无措的东躲西藏,闹得客店里桌椅翻飞,客人们纷纷逃命似的出了店门。过不了多久,东方铭恩感到眼前一阵朦胧,接着,所有景象都是一片模糊。在他倒下之前,秦添儿一剑刺来,眼看东方铭恩就要命丧秦添儿剑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听得门外一声娇呼:“住手!”紧接着,一只药瓶向秦添儿剑锋磕去,顿时将那一剑震偏。东方铭恩也是在这时轰然倒地,不知生死。看样子,秦添儿刚才给他服下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贺天寿和阿珠。”刘静恒惊喜地说。

秦添儿也许是因为“地狱使者”宗泰生的关系,一见贺天寿师徒,花容失色,来不及再补给东方铭恩致命一剑,连忙往后堂而去。

贺天寿显然因为知道最近宗泰生杀人是为了这个秦添儿,所以对秦添儿的印象非常不好,一见她在这里出现,心中自然想到宗泰生一定也在左近,便喝止正要去追秦添儿的阿珠,命她好好看管东方铭恩。自己则迅速仔细的四处搜寻了一遍,想要把宗泰生找出来。

刘静恒想不透贺天寿为什么东寻西找,笑了起来。

马邵嘉道:“贺天寿是想凡是有秦添儿的地方,就一定有那个‘地狱使者’宗泰生,所以他想把他找出来。却没想到宗泰生已经死在严如海手上。”

电视里,东方铭恩已经被他们师徒扶到客房,只是依然昏迷不醒。阿珠满脸焦急,问道:“师傅,他还有没有救?”

贺天寿笑道:“傻丫头,就算是宗泰生亲手下的毒,也难不到为师。更何况是这个小魔女。”

阿珠道:“奇怪,今日宗泰生这个大魔头为什么没有跟着她呢?”

贺天寿道:“自从他知道为师想要收他,一直就在躲着为师。也许刚才他在暗处,不敢露面。嗯——”

阿珠察言观色,知道师傅有些忧心,问道:“师傅好像在担心什么?”

贺天寿摇摇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为师只是想,姓秦的小魔女狡猾多变,心狠手辣,偏又悟性极高。看她给东方小兄弟下的毒,药性之毒,是要定了人家的命的。可想而知,宗泰生为了讨好她,已经将他一生毒学相授。假以时日,世上恐又多了一个宗泰生。”

阿珠颔首道:“师傅之言极是!咱们必须防患于未然。好在这两个人时常在一起,若是找到了,容易一起铲除。”

贺天寿点头不语,过了许久,忽然又道:“阿珠,他毒伤甚重,身子虚弱。如果醒了,你千万不要将周雁的死讯告诉他。说到底,他们毕竟是同门师叔侄。这时惹他神伤,实在有害无益。”阿珠默默应了。

马应憧等在座四人都是一惊,马邵嘉更是问:“神鞭周雁是怎么死的?”眼睛望着马应憧。

马应憧苦笑着说:“你以为我是神仙?周雁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

又听贺天寿接着问道:“昨日柴郡主都跟你说些什么了?”

阿珠道:“郡主这一次南下,本来是来看望她师傅的,因为杨郡马收到密报,杨家渗入辽国的密探组已经露底,处境十分危险。昨日他们之所以走得那么匆忙,是因为他们急着要去见设在本地的密探联络站负责人。”

贺天寿好一阵沉思,道:“杨家一门忠心报国,为师十分敬仰。正所谓事有缓急。说不得你我师徒只好先撇下宗泰生的事,等东方小兄弟醒后,赶去助杨将军一臂之力。只不知他们去哪里?”

阿珠本来就有些心悬旧主,闻言喜形于色,道:“听郡主说,那个秘密联络站设在城东。”

马邵嘉说:“城东?是城东阿泰!”

马应憧说:“杨六郎和柴郡主这一趟城东之行,肯定扑了个空。杨泰已经先一步被余氏兄弟带走。要是杨泰先见着杨六郎,无论说什么,杨六郎夫妇都会跟杨泰一起去的。”

马文奇忽然说:“他们夫妇如果赶得上杨泰和余氏兄弟他们,倒没有什么危险。这回赶不上,肯定要惨了!”

刘静恒根本不信:“为什么?”

第141章:关中有三雄

“东方世家和西门镖局是怎么毁的?”马文奇不答反问。

马应憧立即知道了爸爸的意思,“对!辽国发现密探,一定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查证,知道了杨泰藏在城东,一点也不值得奇怪。既然最起码知道了两个地方,那么,派出的杀手一定也是兵分两路。追杀杨泰的杀手显然也没能赶得上杨泰,却正好赶上了杨六郎夫妇。说到调兵遣将,杨六郎夫妇是个中高手,说到功夫,自然不是走惯江湖路的人的对手。”

马邵嘉闻言虽然明知杨六郎和柴郡主一定不会在这时候死,却也忍不住悚然动色,说:“那怎么办呢?”

马应憧笑着说:“咱们接着看呗!”

这句话惹得四个人都笑了。

只见电视里的客店中,又经过了一个平静夜。东方铭恩在第二日清早就醒了。对着一夜没合过眼照顾他的阿珠,第一句话就问道:“秦姑娘呢?她怎么说变就变?”

阿珠眨了眨一对浮着血丝的秀眼,道:“她想杀你,还下药毒你。要不是家师正好赶到,你已经被她杀了。”

东方铭恩眼中异光连闪,自是想起昨日情景,莫名其妙摇摇头。挣扎着坐起来,问道:“阿珠姑娘,前天晚上出了什么事了?在下回到客栈时,令师徒和我周师叔都没有在房里。”

贺天寿也许在隔壁听到东方铭恩说话,连忙进来,闻言便道:“前晚老夫听到令师叔大声吆喝,出门追赶一个黑衣人,老夫师徒追踪而去,可惜老夫师徒功力有限,追赶不上。但在路上,却碰上了杨六郎与柴郡主。”

东方铭恩精神一振,喜道:“他们可好?”

贺天寿微笑道:“都好,都好!对了,你觉得如何?”

东方铭恩道:“没什么!也不知秦姑娘为何要这样做。”

贺天寿道:“没事就好!你便在房中好好休息一日,老夫和阿珠有事出去一下。”

东方铭恩察言观色,自是觉得他这个“有事”,应该是“有要事”,望了阿珠一眼。

阿珠也正看着他,对望之下,连忙别过脸去,不过马上又回过头来,道:“师傅要去找杨将军。”

东方铭恩顿时记起杨开兄弟俩来,道:“对了,前辈可知杨将军南下,所为何事?”

贺天寿略一沉思,道:“听说是接应杨家在辽国的人。”

东方铭恩吃了一惊,道:“他要接应的人可是叫杨开和杨泰?”

阿珠显然已经在柴郡主处听过了杨开和杨泰,连忙问道:“大哥认识他们?”

东方铭恩苦笑道:“刚刚认识!他们已经被萧横所杀。”

贺天寿眼中精光一闪,道:“如此说来,前日那个身受重伤的人便是杨开杨泰之一?”

东方铭恩道:“不错!他叫杨开。前晚晚辈夜探蒋府,恰巧碰上了萧横,蒋捕头也被他杀了。要不是蒋平兄弟趁其不备,用渔网将他套住,恐怕当晚已经死在萧横手上。”

贺天寿闭上双眼,猛一睁开,道:“如此说来,倒是老夫害了你和蒋捕头一家。”

东方铭恩道:“前辈言重了。据说,杨开在辽国得知密报,事机不密,被萧横连路追杀致死,晚辈和杨泰联手,也不是他对手,杨泰也被他杀了。要不是秦姑娘突然出现,救了晚辈一命,晚辈必死无疑。”

贺天寿脸上疑云现,道:“那萧横呢?”

东方铭恩道:“被廖楚城挡住!”

贺天寿恍然大悟,道:“廖楚城追寻秦添儿已久,这一回被他跟上了,休想再次逃脱。咦——”好像想到了什么,一阵沉思后,道:“看来宗泰生已经被廖楚城打死或者打成重伤了?”

东方铭恩道:“前辈说得不错,宗泰生若不是已遭重创,绝不容廖楚城动她一根毫毛。”

贺天寿当下摇头不已,站起身来,道:“好了,若是果真如此,却也是一桩大喜事。总是百姓之福。既然杨开杨泰已经身亡,杨将军此行必定落空,不知道萧横有没有同党,老夫总须与他说知。你伤势未稳,不宜轻动,暂且在房中休息,等候老夫和阿珠的消息。”

东方铭恩道:“对了,前辈。这是杨泰临死之前托付晚辈前赴杨家交与杨令公的密信,事关重大。如今杨将军既然在此,那就劳烦前辈代为转交。”

贺天寿接过信,略一沉吟,便带了阿珠出门。

东方铭恩在房中等候他们师徒,一直等到次日清晨,他们师徒二人依然没有回来。经过这整整一日休息,东方铭恩毒伤既解,皮肉之伤自也不成问题,熬不住心焦,下得楼来,叫了酒菜自斟自酌。却听邻桌有人干笑着对坐在右侧的人说道:“玉中,这一回你应该解恨了吧?”

那叫玉中的人冷哼一声,道:“大哥,人不是我亲手杀的,火又不是我自己放的。现在人虽然死了,他一家子也都被火烧了。可是我憋的这口气,还是咽不下。”

另外一人道:“我说三弟,你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做,值得吗?”

先前那人道:“天欧,这么说就错了!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面子问题。霍荥这小子趁三弟不在,把三弟的女人折磨得不成人形,还扬言说,咱们兄弟三人如果要报仇,尽管到霍家来。咱们这口气是不能忍的。不过玉中,人死了账,算那小子走运,便宜他了。”

马应憧忍不住说:“哦!这是关东三雄。”

刘静恒说:“你怎么知道?这出戏还没有做过他们呢。”

马应憧一怔,连忙说:“我只是随口说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心中暗想这出戏是从东方铭恩下山做起。至于还在南粤仙峰听林三和讲古的事,却只是我的梦而已。原来,我的梦真的这么准!“关东三雄”老大熊自敬,老二海天欧,老三刘玉中。真的这么准!见马邵嘉眼神极其古怪的看过来,苦笑着冲他摇摇头。

就在这时,两个大汉阔步进店,朝“关东三雄”望了一眼,其中一人冷冷一笑,等看到东方铭恩时,那两个大汉同时脸色一变,那冷笑的大汉悄声说道:“大哥,是不是他?”

另外那个大汉双眉紧蹙,轻轻道了声:“像!”

东方铭恩看到那两个大汉时,浑身一震,好像见过他们,却又不敢肯定的样子,眼神登时迷茫起来。

“关东三雄”看到他们时,脸色都是一变。显然认识他们,知道自家兄弟不是他们对手,尽管也看到那大汉鄙视的冷笑他们,他们也只装作没看见。极不自然的东拉西扯,谈天说地。

马应憧心中一动,暗想看他们的举止,难道是“魔风鬼影”?他想到“魔风鬼影”在这出戏里应该是首次出现,如果说出口来,只怕爸妈又要大惊小怪了。当下只做默不作声。

马邵嘉斜着眼看他,见他神情古怪,眼珠一转,说:“这两个家伙又出现了,东方铭恩看来又要倒霉了。”

马应憧一怔,下意识问:“他们出现过了吗?什么时候?”

马邵嘉说:“前两日,哦!那时候你还没有醒呢!”

马应憧一时之间信以为真,说:“是不是东方铭恩曾经做过噩梦,梦见第一次遇到他们时的情形?”

刘静恒感到奇怪的眨眨眼,说:“你……”

马文奇抢着话头说:“你说得对。”

马应憧点了点头说:“这就难怪了!我还以为他们是第一次出现呢!”

马邵嘉说:“就是!嗯!他们是叫什么来着啊?我怎么记不起来啊!”

马应憧说:“刚看过不久,这么快就忘了?他们就是‘魔风鬼影’,辽王的特使!”

刘静恒忍不住问:“你怎么好象什么都知道?”

马应憧这才知道上当了,当下索性笑着说:“我啊!是神仙呗!屈指一算就什么都知道了!”

马文奇跟着哈哈大笑,一指电视,说:“这一集又完了!”

果然,看神情鬼影正要跟东方铭恩找麻烦,尾题歌就播起来,演员表也升起来了。

马邵嘉跟马文奇夫妇闲聊一会儿,便在马应憧陪送下出了门。临走前说:“应憧,这是机会!上天给你的机会!这出戏的争论点实在是多不胜数,观众对各个**的解说更是随心所欲!换句话说,也就是说,这出戏的收视率实在是高得前所未有。若是有谁能够将它完完整整写出来,那他就是文坛新星!你既然梦见过,而且梦得这么准,那何不就写出来呢?尽管只是一试!”

马应憧听他说得真诚,有些儿心动,口中却笑着说:“才疏学浅,孤陋寡闻,你想叫我著书立说,那是赶鸭子上架。一个遣词造句出了错,岂不是要被世人耻笑?”

马邵嘉忍不住也笑了,说:“你听,你听!一下子就说出了四个成语和一句俗语。你这是谦虚还是假斯文?我还记得,你在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写的那些作文,有的还被老师选读呢。”

第142章:决心续前缘

马应憧说:“你却忘了,那个念我作文给全班同学听的老师是谁!她是我亲姑姑!她是好意想要给我面子,却不知道有时候,我的脸被同学们笑得红成猴子屁股了。那时候献的丑还少吗?”

马邵嘉说:“我也曾经笑话过你,可是你好胜心强,在同学们的笑话声中发奋图强,开始阅读课外读物,写作能力也就跟着越来越强。不是吗?”

马应憧说:“可我选考的是理科,不是文科。这么多年了,连信的格式都记不起了,还说什么作文?不写!不写!”

马邵嘉无可奈何的摇着头走了。

马应憧回到客厅,又看了一会儿电视新闻及娱乐节目,正打算上床睡觉,电话铃响了,一听,原来是严勇珠打来的。马应憧看看时钟,已经晚上十点多钟。反正明儿早公司见,是什么事这么急呢?想不通,就直接问出口。

严勇珠说:“刚才邵嘉打电话来,说了半个钟头。为什么?”

马应憧知道马邵嘉和她都说了些什么,知道她这个“为什么”所指为何。先苦笑两声,说:“师姐,我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是写作的料。”

“邵嘉全都跟我说了。”严勇珠似乎是强自压抑情绪:“你说你缺什么?学识?见识?”对于马应憧的默认,她并不气馁:“你曾经说过,如果太执著理论上的解释,那就是墨守成规,固步自封。一切事物应该是在理论的基础上,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因事制宜,不断改革,不断创新,世界才进步,人生才充实。学识只能看作是一个向前的引导,而不是一个禁锢的框架。见识则是一种时间经历,人的见识意识其实跟一只无时间限制的录影机一样,熟能生巧就是见识中一种重要作用。一回生,两回熟,三回手牵手,没有尝试,怎么知道不可能?一切从零开始,才能完全启动潜能的动力,也最具挑战性,最为刺激……这一切一切的话,都是你以前说的。你难道都不记得了?说!”

马应憧没奈何,他的确说过这些话,他承认,但是他知道写作实在是一项十分巨大的工程,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脑力、最大的毅力,凭自己三分钟热度的行事作风,这是根本无法完成的事情。所以,他只能说:“有些事说得出并不一定就做得到。我……我只说不做!”他想了想,干脆就这样说出来。

“你——”严勇珠一时为之气结,过了很久,忽然像念书一样的说:“一个作家/将自己的爱情/写成一篇感人的小说//一个画家/将自己的爱情/画成一朵美丽的玫瑰//一个诗人/将自己的爱情/吟成一行永恒的思念//一个你/将自己的爱情/织成一个温柔的情网//而我/投入了一切。这是你写给陈添的诗,这难道是抄来的?”

马应憧想起了陈添,想起了初恋时的甜蜜,心中一痛,咬牙说:“是!”

严勇珠冷笑着说:“你决不是冷艳的寒梅/因为你有红色的火焰/虽然你已经冻结我手中的玫瑰/却点燃我心中的爱火//你决不是酷暑的炎阳/因为你有温馨的春风/我虽然还在思念的烈日下徘徊/但你的春风仍旧是我不变的期待//风也好/雨也罢/你是天池中独占鳌头的绿荷/我便是荷边草/你的存在/使我的人生绚丽多彩。这也是你抄来的?”

马应憧的思想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些日子里,回忆中越是甜蜜的事,如今想起来越是心痛,硬着头皮,不改初衷:“是!”

“在学生宿舍中传阅得最出名的散文《七封信》、小说《许愿》、生活小品《看书》等等,也是你抄来?”严勇珠的语气开始严厉起来。久久不见马应憧说话,她的心忽然软下来,轻轻叹息一声,柔声说:“我知道!你不愿再拾起代表心中理想的笔继续写作的原因之一,是陈添!”

马应憧浑身一震,脱口而出:“不!”

“自欺欺人!”严勇珠说:“因为写作,你和陈添相知,甚至相爱。但是,你出众的写作能力并不能帮你留住陈添。在陈添离开你之后,你觉得人生已经没有意义,所有一切包括写作在内,都已经没有意义。你如今只是想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了无生趣一直到老。”

马应憧把电话筒从耳边拿开,但是,她的话依然一清二楚传进耳朵。他不顾现在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了。忽然大声说:“不!”

严勇珠冷哼一声,说:“欲盖弥彰!是与不是,你自己最清楚!我只想告诉你,自暴自弃于事无补,振作起来,也许有一天,因为你写的书,陈添选择回到你身边。”

马应憧呻吟一声。

严勇珠忽然灵机一动,又说:“你可以把你和陈添的事套入东方铭恩和秦添儿的事中,借题发挥,表明你的心迹,好让她回心转意。”

马应憧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的心好累,他呻吟着说:“我想睡了!”

严勇珠幽幽一叹,说:“对!每一个明天都是新的!”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每一个明天都是新的!”马应憧心头巨震,喃喃自语,重复着严勇珠这句话。脑海里忽然一片空白,手里还拿着电话筒,就这么怔怔的站着。

许久,回首前尘,一切喜怒哀乐,涌上心头。

“难道我真的是日渐消沉?难道我真的是放不下她?难道我就这么着,默默无闻,碌碌无为,一直到老?不!每一个明天都是新的!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又何必独恋一枝花呢?林三和不是说过吗?情本万种,非爱所据,世事无常,执著无益。说到底,我是执著了一点!我就不信,我写不出梦中的一切!我就不信,不能把你忘记!男儿志在四方,理想不可轻易更改。嗯!写就写!别人看不看,笑不笑,不用管它!”

主意一定,心情顿时轻松下来,发觉自己还拿着电话筒,轻轻一笑,放好电话,回到房间,坐在桌前,拿出笔纸,心中又想:《东方奇侠》是从东方辰光说起,而电视连续剧《大宋英雄传》却是从东方铭恩下南粤仙峰做起,这一段时间相差了整整十七八年。据梦中所示,《东方奇侠》中,东方铭德母子的江湖经历以及东方铭恩母子和东方铭德母子的恩恩怨怨占了很大边幅,接下来电视已经在演播。在这一段时间内,《东方奇侠》看起来平平无奇,无非是一部诉说家族内部恩怨的武侠小说,这个作者到底会使用什么法子使得东方铭恩成为一代奇侠的呢?难道真的如梦中所示,东方铭恩在追杀仇人雷天成之时坠崖,他的思维形式无意间进入一千多年后一个叫解天优的豪门子弟的躯体,而这个千年后的解天优的思维形式也到了东方铭恩身上,张冠李戴下显出“奇”来的?

马应憧本想先理出一个头绪,才好动笔。没想到这一想,把原先已经很复杂的故事情节,想到更加复杂起来。脑子里昏昏沉沉,没办法,只得放下笔,揉揉双眼,躺在床上,却不料双眼刚闭上,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心想我知道了,难怪那些媒体都说考古中发现的《东方奇侠》是一本残书,这不仅是因为除了这本书严重缺页,还因为这本书只是整部书的一部分而已,发现的这本残书看来是这部书的第一册,主要讲述东方世家的事,还不算太奇。奇是奇在东方铭恩到千年后一个四海集团中的奇遇。也就是说,四海集团的事是这部书的第二册。换句话说,这部《东方奇侠》的重点很明显是放在东方铭恩千年奇遇上。目前大家都已经从电视连续剧《大宋英雄传》中,看到了《东方奇侠》第一册的大概,大家最为期待的应该是“后来的事”,也就是述说东方铭恩到四海集团后所发生的事。要抓住读者,应该先从这里下手。

马应憧想到这里,也不管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立即翻身下床,坐在桌前,拿起笔,暗想这部书既然主要是武侠小说,那么,东方铭恩是最主要的主角,到了科学已经能够使人上天入地的千年后,他的替身是豪门子弟解天优,那么,这部书还有一部分是属于科幻小说,解天优就成了该书仅次于东方铭恩的主角。再说,易天而处后的解天优以东方铭恩身份出现,这也是一奇。因为作者他明是在说东方铭恩的奇,暗中却又是在说解天优的奇。这证明,作者对于四海集团的事,所用边幅应该也不小,或者,第二册一整本都是在说四海集团内所发生的事情。是了,肯定是了!这是一个良机,也是一个先机。要抢得先机,出人头地,夺得读者,只需从千年后解天优的经历开始。等到《大宋英雄传》播完,也许我已经把它写好了。

转念之间,又想: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要怎么开始好呢?嗯——既然解天优是这部书的次要人物,那就从他开始吧!

当下再不犹豫,摊开纸,写了起来。

第143章:无心赴野营

这一次野营是班长默科赛多发起的,他和解天优、肖影宝一样,都是来自东亚方的留学生,高个子,结实,要不是眼睛小了点儿,倒是个完美俊男,兼之在班上成绩好、地位高,很受女生欢迎。要不是那天把解天优的登天鞋弄坏了,害得解天优几乎摔死,从而跟解天优结下梁子。解天优也很欣赏他的。

解天优并不是小心眼、爱记仇的人,可是那一次实在是太气人。他正急着要去超市买那件龙添儿特别指定的海陆空畅游服,再不买就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那是最后一件了,以后也不会再有的了。可是当他快步腾空,急速前进时,右登天鞋的御风系统出现混乱,停止了飞登功能。他的身体立时失去平衡,从还不算高的半空中跌下来。没有了这件高速行动工具,赶到超市时,那件最新科研成果海陆空畅游服已经名花有主。跌伤了脚没关系,失去这个机会才是要命的。他盛怒下查到是班长默科赛多想跟他开玩笑而搞的恶作剧,登时便跟他划地绝交。

这一次野营他并不打算参加,可是,全班人都参加了,哪能显得如此小心眼呢?在默科赛多的道歉和肖影宝的规劝下,他只好按下私怨,参加了这次东亚毕业生野营活动。

因为想到今年又一次失约,没能送给龙添儿一件像样的生日礼物,跟她的距离无形中拉得更远了。解天优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看着那些载歌载舞的同学们,解天优轻轻叹息一声,沉着脸,负着手,踱步来到树下,怔怔不语。

天色暗下来,篝火生起来。

凭他智商出众,花了这么多天,还是没能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搪塞龙添儿。想到毕业回家,龙添儿因为不见有礼物送给她,一定会做出无法预料的事情。他想想办法预防所有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可是,他知道,所有他能够想到的预防措施,对于龙添儿来说,都是无效的。因为他根本无法摸透她的脾气。

肖影宝跟他是从小到大的死党,看到他苦着脸,已经知道为什么,闭上笑,停住跳,说:“怎么?又想与众不同?你不是说过吗?已经发现问题,还怕没有办法解决吗?”

解天优说:“你还不了解添儿吗?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肖影宝哈哈一笑,说:“世间之事,真是相生相克。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这样吧,我给你想个办法,绝对有效!”

解天优奇怪的问:“什么办法?”

肖影宝依然嬉皮笑脸,说:“自己复制一个龙添儿不就成了?”

解天优狠狠揍了他肩膀一拳,说:“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肖影宝觉得痛,皱皱眉,争辩说:“又说我是在开玩笑?她不就是长得比一些人好看一点吗?你爸妈跟陈甜那么好,叫她复制一个给你,随时把她带在身边,叫她做什么都行。比真的这个大小姐好得多了!直到现在,你们还没有真正建立男女朋友关系,你已经被她折磨成这个样子。真叫你这哥儿们我丢尽了颜面。”说到这最后,谁都看得出他真的生气了。

解天优听他说到“你们还没有真正建立男女朋友关系”,脸色一沉,心情登时沉重起来,也不再去理会肖影宝说些什么,独自踱开。

肖影宝追上前去,默不作声,陪着他生闷气。

默科赛多的声音从身后逐渐清晰的传过来:“天优、影宝,你们要到哪里去?天黑了,可别走远。”显然他是边说边跑过来。

肖影宝低声骂了声:“娘娘腔!”

解天优咕的一笑,说:“他娘娘腔在哪里了?这么骂他?”

肖影宝说:“戏里呗!你又不是不知道,像他这种好脸蛋的人,如果演戏,扮演的一般就是**和同性恋者。”他是故意在损默科赛多的,因为这一次解天优不高兴,都是默科赛多惹得祸。

解天优知道肖影宝说这句话的用意,因为默科赛多已经气喘呼呼追上来,便没有再跟肖影宝说笑,回头敷衍着一笑,说:“班长,你怎么不玩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默科赛多劈头一句就说,“那好,你自己说,要我怎么做,你的气才能够消?”

解天优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微微一怔,说:“过去的事,我早就忘了,还提它做什么?呃——我只是在想,再过两日,就要离开学校了,叫人有点儿舍不得。”

默科赛多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说:“你们东方文化中不是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男儿志在四方’。你不是想老死学校吧?”

肖影宝趁他不觉,横了他一眼,没好气说:“这用得着你说?我们中华民族的老祖宗早就说过,走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天优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表明一下,他这人怀旧,重感情。”他有点儿暗骂默科赛多的意味。

“哦!”默科赛多仿佛明白过来,过了一会儿,却又说:“反正以后有时间,还可以来的!为什么偏偏要胡思乱想呢?今天的日子特别有意思,大家都这么高兴,你就不能迁就迁就人么?就算不唱歌跳舞、玩游戏、作节目,给大家一个轻松的微笑也是好的。”

解天优只得抛开心事,微微一笑,说:“班长,接下来有什么节目?”

默科赛多大喜,拉着解天优和肖影宝,边走边说:“咱们国际电影学院学的是做戏,如果不和它挂挂钩,就显得有些忘本了。所以,我和吉米洛夫特地请恩格老师写了个剧本。打算不经排练,分四个小组同时开演。等会儿李侠、池昊、蒙娜三位老师会来当我们的特别嘉宾,同时也请他们当个裁判。”

肖影宝咕噜着说了声“老套”。

解天优一怔,觉得眼前这个班长当真非同小可,撇开文娱委员吉米洛夫不说,因为他是他的死党,水里火里一定相随的了。可是他说的这四个老师,却都不是普通导师。恩格是出了名的冷面铁笔,文笔好,但是脾气臭,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当面挨骂不说,六小时内一定见报,弄得全校皆知。院长还曾经当众挨他的骂哩。这种人当然是人缘少,一向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他不骂人已经算是好的了,哪里还有人敢去惹他?偏偏默科赛多做了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凭什么请得动他的?李侠和蒙娜是一对已经反目成仇的离异夫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离婚的,只是知道,他们已经不共戴天,彼此见面,总是要无事生非,争个面红耳赤,不欢而散。他使用什么法子让这对冤家愿意同时出现的呢?这还不奇,他请得动池昊,那才叫奇。他前两天才当众揍了池老师一拳,让池老师颜面扫尽。池昊心高气傲,看得出这几天,他已经在默科赛多这只“鸡蛋”里挑骨头了。他会接受邀请?看来多半是想伺机报复一下。嗯!这倒是好的!怕只怕他故作大方,不愿以大欺小在学生们面前找默科赛多晦气而显得小心眼。那今晚的好戏就看不成了。解天优本想婉转拒绝他,但是想到这里,顿时被勾起好奇心来,看看这四个导师是怎么和睦相处的。

默科赛多把同学们都集中起来,宣布这一消息,绝大多部分同学都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默科赛多洋洋得意的把所有人分成四组,每一组七人。

被抽签选中成为组长兼正主角的解天优有一点儿遗憾,在他这一组,担任副组长兼反主角的不是肖影宝,而是显得有点阴沉的吉米洛夫。在接过恩格老师写的剧本的同时,默科赛多哈哈一笑,说:“很高兴你能够参加这次游戏。在这四组中,我对你最有信心。你一定能够夺得最佳男主角奖的。”

解天优一想到剧本是恩格写的,他原本的信心已经打了折扣。对默科赛多这句近似场面话的话的反应只是微微一笑,短短说声:“一定!”接过剧本一看,原来是一篇武侠小说片段。心中不觉一怔,暗想恩格真不是豆腐做的,连这种“东方文化特产”都能写。用心一看,心神俱震,这里面的主角“东方铭恩”怎么这么眼熟?因为时间有限,只得匆匆看一遍,将内容记住。便递给跟他唱对台戏的吉米洛夫。一时之间,心潮澎湃,仿佛眼前尽是剧本里东方世家的恩怨情仇。

吉米洛夫默默接过,眼神一闪不易觉察的复杂之光,也走马观花看了,便交给扮演尤二娘的白秀秀,白秀秀看完又传给扮演铭恩娘周容娇的妹妹白友友。如此一个个都看过了。所花的时间只是半个小时。

第144章:假戏如真做

此时恩格和李侠等四个老师已经应邀而来。大出学生们意料的是,李侠和蒙娜居然没有一见面就吵架——李侠淡淡打声招呼:“你好!”蒙娜轻“嗯”一声——便分别坐到恩格左右。池昊更是出乎意料,一见默科赛多,就眉开眼笑的搂着他的肩膀,亲热得出了格,不像师生像哥儿们。

解天优带着点失望进入戏场,按剧本所示表演起来。

东方铭恩听下人东方赐说东方辰光要见他,心想一定是为了日间那件事,虽然是弟弟理亏,可是做哥哥的也不能那样对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安。迟迟疑疑来到父亲门外,犹犹豫豫轻轻敲了敲门。却没人来开门。东方赐又走得无影无踪,他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虽然是在自己家里,却因心中不安,寒毛悚然而立,左右环顾,正想离去。忽见房内灯亮,一声重哼传出来。东方铭恩吓了一跳,轻轻叫了声:“爹!”

里面有人用极轻的声音说:“进来!”

东方铭恩推门而入,却不见有什么人。心中感到奇怪,“半夜三更爹上哪儿去了呢?”东张西望,里里外外找了,没有一人。正想推出门外,忽见窗外一个黑影一闪而没,东方铭恩心想有贼!爹肯定是抓贼去了。好奇心起,推窗跳出去。朝黑影追去。后面隐隐传来“抓贼啊!”东方铭恩心中暗喜,心想果然是贼,等抓住了,好讨爹欢心,给娘争口气。就愈发穷追不舍,不觉追到野外。

只见前面的黑影停了下来,从树后又转出一个黑影来。原来却是尤二娘和弟弟东方铭德。

东方铭恩见是自己人,怕鬼的心早已消了,想到他们母子对自己母子的欺凌,不禁怒气上涌,人小声大的喝问:“二娘,你偷了爹什么东西?”

尤二娘哈哈厉笑道:“小鬼,你以前不是很聪明吗?这一回怎么就不知道了?”

东方铭德笑道:“好哥哥,怎么说自己是东西了?你根本不是东西!我娘偷的是你啊!”

东方铭恩见势不对,转头就跑,道:“我告诉爹去!”

“小鬼还想走吗?”尤二娘很容易的追上前去,拔剑指着他。忽然眼中凶光暴涨,恶狠狠道:“你二娘我啊,要你横着回去!”一剑刺去。

东方铭德拍手而笑,说道:“娘,先打他屁股。”

尤二娘回头对儿子微微一笑,说道:“娘砍他屁股给你看。”剑锋一转,望东方铭恩背后砍落。

东方铭恩向左跳开,说道:“以大欺小不要脸!”

尤二娘道:“三更半夜又没别人,要脸干什么?”说这句话,又砍了五六剑。还好她存心要逗儿子开心,要砍下他的屁股。所以才没要了他的命。

东方铭恩吓得左躲右闪,慌慌张张十分狼狈。渐渐感觉出她的用心,心中一动,边闪边道:“铭德,我就知道你是打我不过,才叫你娘出手的。”

东方铭德受不过激,挺身上前,道:“谁说我打不过你。”

尤二娘虽然知道他这是激将法,心想今晚他反正逃不了,也乐得儿子把他当靶子练功,便退到一边掠阵。

东方铭德虽说是他弟弟,其实比他只小上几个月。武功也不似他循序渐进来得踏实,却可说是别有捷径,并不比他弱。但因为自小吃过苦,相貌虽然酷似,身体却比温室花朵一样的他强壮。一拳过去,呼呼有声。

东方铭恩压力顿减,仗着自幼修炼的东方拳法,攻守自如。

当下,同父异母的兄弟俩,你一拳我一拳,打得难解难分。东方铭恩拳法纯一却扎实,利于久战,东方铭德拳法渊博却杂碎,不利久战。时间一长,东方铭德便落了下风。眼看东方铭恩一个“开山霹雳”打过去,东方铭德已经避无可避。忽然破空之声响起,一粒大拇指大小的小石头从尤二娘处飞来,射向东方铭恩拳头。东方铭恩若不闪开,虽然余势还能伤得了人,却要先自伤在石头下。

东方铭恩本想伤了弟弟,好让二娘心急查看他的伤势,自己就可以趁机溜走。但是脑海一闪父亲那句话,心一软,这一拳便在千钧万发之际转了风头,向左击去。从而却躲过了尤二娘的暗器。

他父亲不止一次跟他说过:“你弟弟自幼吃苦,你二娘为了生活而忙碌,少有时间教导他,所以桀骜不驯,你作为哥哥的,应该让着他点儿,好好关心爱护他,别跟他较真,伤了兄弟手足之情。”

东方铭德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趁机一拳击在他的左肩上。

东方铭恩被这一拳打得热汗直流,几乎跌倒。还好,脚下扎实,一个晃身下,来到东方铭德背后,一拳虚捶而下。

尤二娘也不管虚实,又打出一粒石子。

东方铭恩听到后面有异风袭来,不等东方铭德反扑,抽身便退。

东方铭德明知有母亲相助,却假装不知,旋身,一个箭步,又打中东方铭恩左肩。

东方铭恩二次受创,终于跌下。

东方铭德乘胜追击,一个“横扫千军”,扫向东方铭恩的头部。

东方铭恩本可以就地转个一百八十度,顺势反而扫向他着地的那只脚,想想却又忍住。因为这样做势必会令东方铭德受伤,有背父言。当下就地一滚,没想到却滚到尤二娘脚下。

尤二娘双眉一蹙,略一犹豫,身形一动,作势欲踢。

东方铭恩急忙间一个“鲤鱼打挺”,板直身子,向一侧闪开。

东方铭德轻喝一声:“娘!”纵身跃过东方铭恩头顶,一个“翻天擂鼓”往他胸前擂去。

东方铭恩还没有站定,哪里避得开他这一击?好在急忙用双手挡胸,他这一拳之力才没有受足。饶是这样,也不免仰面便倒。

便在这时,忽听一声娇喝:“住手!”

东方铭恩大喜叫“娘”。任谁都知道,周容娇一到,自是来给儿子东方铭恩解围的,所以东方铭德并不敢乘胜追击。

却不料周容娇人一到,也不去看儿子,反而攻向在一旁观战的尤二娘。

东方铭德大喜,再也不犹豫,一脚踢出。

东方铭恩惊咦一声,来不及反应,又中了一脚,给踢飞到丈余之外。

这个出人意料的变故,只在眨眼之间,一闪而过。

尤二娘脸色微微一变,叫道:“妹妹……”

周容娇不等她说完,已经喝道:“我没有你这个妹妹!”一双玉掌没头没脑往尤二娘身上招呼。

恩格看到解天优这一组演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变,却听池昊啧啧有声的说:“咱们学院这对姐妹花的演技真是没话说,你们看友友的眼神,充满焦虑、愤恨,把个受尽尤二娘排挤的周容娇演活了。”

恩格轻哼一声,说:“应该说是翅膀硬了吧!”

池昊说:“是青出于蓝。”

恩格怒瞪他一眼,把默科赛多毫不客气的叫到跟前:“怎么改编了?是你的主意?”

默科赛多一怔,嘿嘿干笑,略一犹豫,便说:“老师,你也知道友友这个人,就是喜欢自作聪明,这……这……”

恩格生气地站起来,说:“既然这样,找我干什么?”

李侠哈哈笑着说:“恩格,不就是演戏吗?更何况这只是一个游戏节目,她想自由发挥,就由得她啦!”

蒙娜瞟了恩格一眼,说:“我想,现在的问题应该是,友友把周容娇突现救儿的情节改成了跟尤二娘缠斗,接下来怎么办?”

池昊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恩格写的是周容娇突然出现,抢救儿子东方铭恩,打东方铭德。尤二娘则出手抢救儿子东方铭德,两对母子终究会成大对大、小对小的缠斗局面,接下来就是东方辰光及时出现,阻止了两败俱伤的悲剧发生,从而再接下去的。友友这么改,我想应该是时间问题,你们也知道,现在已经是九点多了,如果照恩格写的演,至少要到凌晨才能结束。也够累人的!不是吗?”

“哼!”恩格还是气愤难平,“你们中国人有一句古话,叫尊师重道,这难道就是尊师重道吗?”

蒙娜不以为然的撩了撩长发,淡淡说:“都什么年代了?她都这样做了,咱们看看她接下来怎么做吧。”

恩格走出了显示中心,说:“对不起,这不是我写的,我不想给它做什么评论。一群目无尊长的人!”

默科赛多追了上去,池昊却叫住他:“他都承认了,这都不是他写的,他懒得理。”

恩格猛一转头,狠狠盯着他:“不错!原来的剧本也不是我自己写的,可那也是我家百多年来珍藏下来的古剧本,虽然残缺不全,却是绝无仅有的。我不容许任何人对它进行改编,包括我自己!”

蒙娜一愣,说:“那你还拿出来?”

“这——”恩格哈哈大笑起来:“默科赛多,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再说一遍!”

第145章:老师有争执

默科赛多望了望李侠和池昊,说:“老师,我当时不知道你这么重视它。我想,武侠小说在旧日华文世界里占有很多读者,这股热潮一直延续到半个世纪前,才因各类人造人传奇的兴起而渐趋平静。目前影视界正打算把它重新包装,使它重现光芒。咱们影视学院应该走在时间的前面,才能够快人一步,把握住先机。所以,我才打算请你写一篇——”

“看来,你根本就知道我有这部分珍藏。”恩格眼中精光忽现,继而仿佛冒出了火,“难怪你敢在这个时候要我给你写剧本了。是谁叫你这么做的?”

李侠哈哈大笑起来,说:“恩格,你想到哪里去了?你的脾气就是这么不可理喻。他之所以千求万请,请你执笔写个剧本,还不都是为了把这个毕业晚会办得有声有色起来?就算友友把剧情改成东方铭恩死在东方铭德手上,于晚会也无伤大雅的嘛!”

恩格嘿嘿干笑着说:“怕只怕是有人想借我家传剧本的剧情,假戏真做,弄得一发不可收拾,到那时——嘿嘿!”

蒙娜脸色一变,也站了起来,说:“什么假戏真做?哼!那我蒙娜决不放过他!”

“啧啧!”池昊不慌不忙起身说:“瞧你们一个个说的,是在吵架还是在评论?太遗憾了,我没有带笔记本来,要不然,记下了,嘿嘿!这倒是一件有趣的事!咱们电影学院学的是演戏,在场的老师们,你们难道都忘了,演技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了?那不仅仅是要把戏演得逼真而已,而是在这个前提下,把戏里的人尽可能演成一个最能使观众争议的人。观众对予的争议越是持久,那就说明,这个人的演技越精湛。冷静下来吧!大家们,咱们应该高兴才对,这里面的友友,已经深得演戏的精髓。虽然还没有看完,但是我想,这个最佳女主角奖已经非她莫属了。”

蒙娜看看恩格,又看看池昊,眼中射出复杂难解之色,许久,幽幽叹息一声,淡淡说:“不管怎么样,我想,应该叫他们停手了。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总要比悲剧收场好得多。”

李侠说:“过早的决定,往往是错误的。池老师说得没错,他们两对母子迟早要放对,于剧情没有什么影响。咱们为什么要做无谓的争吵,而影响到学生们的演戏信心呢?来来!都坐下!”

蒙娜犹豫了一会儿,坐回原位。

恩格目不转睛盯了李侠一会儿,说:“蒙娜的话正是我要说的。我是剧本的提供者,不管怎么样,我不想看到我的学生受到无谓的伤害,就算是一点点。我要中止这个游戏!”恩格斩钉截铁说完,走回显示中心,拿起直通四个表演小组表演现场的麦克风,忽然,怔在原地——

原来解天优所扮的东方铭恩以为白友友所扮的娘亲周容娇出现,自是营救他来了,他大喜之下就地滚了几滚,躲过吉米洛夫所扮的东方铭德袭击。在这戏里,他受伤在先,后劲不足,已经处于挨打的局面,好在他根基踏实,又兼仗着自幼修炼高人所授的绝顶轻功。一时半会儿居然撑得住。

就在恩格他们四人发生争论的这段时间里,白秀秀所扮的尤二娘和白友友所扮的周容娇,势均力敌,难解难分。而解天优所扮的东方铭恩在吉米洛夫所扮的东方铭德强攻下,已经伤痕累累,危险重重,有时候躲到“周容娇”处,“周容娇”一脚踢去,虽然目标是“东方铭德”,却往往踢着他。这一方面自然也是“尤二娘”见“周容娇”抬脚要踢儿子,就竭尽全力的使出移花接木的手段,每每令得“周容娇”、“东方铭恩”母子相残。咋一看去,倒似是“周容娇”和“东方铭德”联手对付“东方铭恩”。

如此一来,“东方铭恩”更是四面楚歌,危机重重,“东方铭恩”感觉得出危险,趁“尤二娘”和“周容娇”缠斗之际,渐打渐退,不多时,已经退到了悬崖边上,到了退无可退的生死边缘。

恩格这时看到的景象就是这样,他一时之间,吓得呆了,下意识抓起通往四个表演小组的麦克风,疾呼:“住——手——!大——家——都——住——手——!”声音近乎凄厉,回响在夜色原野中,久久不息,犹如鬼哭狼嚎。

这时——

东方铭德哈哈狂笑道:“好哥哥,咱们下辈子见啦!”一个“东方迷幻拳”过去。

东方铭恩只觉眼前一花,到处拳影与星星,重重哼一声,胸口正好中了这一拳,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向悬崖处倒落。

夜色沉沉,崖下深深——

除了已经坠崖的解天优,所有人都被恩格这一声疾呼吓呆了!怔在原地,愣愣不知所措。

马应憧一口气写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轻“咦”一声,暗想我这是怎么啦?这么快就让解天优坠崖,从而穿越时空去做东方铭恩了?如果是这样,那东方铭恩自然也是在此时此景下坠崖,但是——梦里他们易天而处时天正下大雨。错了,完全错了。

马应憧重重掴了自己一巴掌,看看时间,吓了一跳,原来已经是凌晨四点整了!这才觉得的确有点儿累,一连打了几个呵欠,把本子放进抽屉,爬上床去,没一会儿就鼾声微起。

一觉醒来,就听到肇庚嫂的声音说:“一大早,应涛叔和应展叔他们已经去乡政府了。”

刘静恒轻哦一声,说:“这么快?应展真是惜先城他们兄弟俩。”

肇庚嫂说:“那是!应展只有个女儿,没儿子。他把他们都当成了自己儿子,可惜先城没这个福。”

马应憧想起昨日马邵嘉的话,说:“咱们外人是这么想,可是,事实可不一定哦!”

肇庚嫂说:“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是兄弟一家人,无缘无故出了这种大事,像应展这么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马应憧一怔,她说的也有点道理,当下不再说什么。

在公司十点多才和马邵嘉见面,他一见面就说:“最新消息,先声已经稳定下来,下午可能就会醒。”

马应憧说:“应展他们去了乡政府,怎么样了?”

“哦!”马邵嘉说:“还能怎么样?大家都不是给吓唬大的。不过搞搞声势罢了。”

马应憧点点头,说:“那倒是!应涛嫂子怎么样了?”

马邵嘉说:“好多了,不跳不叫,成木头了!说起来真怄气,我来上班时,经过她家,那时,居然有人去求码,口口声声还说,疯子的码最灵,也不知道谁是疯子。”

马应憧双眉一竖,火气上来,说:“哼!赌得都疯了!谁?”

马邵嘉说:“像这样的人现在还少吗?你还记得吧,两个月前,劳伯的儿子因为欠了一屁股债,偷偷把家里值钱的东西给卖了还钱,劳伯一气,心脏病发作,死了。成殓那日正是开彩日,他儿子正事儿不做,只知道跪着求死去的父亲显灵赐码呢,长得人模人样,一副野狗的心肠。”

“唉!”马应憧想起当时劳仔那副诚心跪求样子,叹了一口气,说:“财迷心窍,赌真是害人不浅啊!”

马邵嘉“嗤”的一笑,说:“听你这牧师的口气,还想教化苍生不成?没用的,几千年了,佛陀如来、老子李耳那样的大圣人都没法让人人都教化得循规蹈矩、安居乐业,就凭你?”

马应憧说:“林三和曾经说过,世间之人一般有三个心,一个是平常心,别人可以这样做,自己也就可以做,觉得这样做很平常。一个就是自私心。万事利字当头,做任何一件事,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件事这样做,对自己有没有好处。一个就是疑心,疑神疑鬼,总觉得如果自己这样做了,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不知道别人接着会怎么做。其实只要自己做好,对得起天地良心,无愧于心,别人如果往坏处想,自己可以做的就是尽量帮他往好处想,如果他一意孤行,有道是上的山多终遇虎,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说得也有些道理。”

马邵嘉圆睁双目看他说完,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他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你又在梦中听他说的吧?”

马应憧摊了摊手,无可奈何说:“是啊!忘不了!”

马邵嘉急说:“你可别忘了!想把梦中一切忘了之前,你得把它给我写出来了,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马应憧看他猴急的样子,想笑,可是没笑,说:“知道啦!你看我今日气色怎么样?”

马邵嘉仔细审视着他,惊喜得叫了起来:“哇!熬夜!写了吗?写了吗?多少?是不是接着写?还是倒述?”

马应憧摇着头说:“你怎么猜也猜不到。”

“说!”马邵嘉忽然扳起脸,直截了当只说一个字。

第146章:剧情的演变

马应憧知道他这是生气的前奏,只得说:“我打算先写一篇超时空商场斗智勇的心机小说,不过,这可算作是《宋》剧姐妹篇。”

马邵嘉像看怪物般看着他,说:“牛头不对马嘴,写出来有人看吗?”

马应憧说:“你不信我?笑话!做什么都要多想,跟人家争写这个争写那个,你有这个文墨吗?什么功底都没有,能成什么气候?”

“出奇制胜?”马邵嘉的脸从阴转晴,“你到底是怎么个做法?”

马应憧说:“很简单的呀!其实,无论是残书《东方奇侠》、连续剧《大宋英雄传》,还是我所要动笔写的,应该都属于同一本书,这本书叫什么咱们姑且不要去理他,就说我之所以要这样写的原因。《东方奇侠》和《宋》剧中的主人翁东方铭恩,谁都看得出,在坠崖前后,判若两人。如果我是那个作者,我会直接把他写成是两个人。也就是你昨天说的,是两个人的易天而处,而形成这一整部小说的。他们在坠崖之后,易天而处了!”

“婆婆妈妈的。”马邵嘉被他逗得心浮气躁:“简单的说,简单的说。”

马应憧哈哈一笑,说:“简单说呢,这部书有两个主角,东方铭恩和解天优,既然两个一样重要,别人还不一定知道有个解天优存在,我先把解天优写出来,包括了被东方铭恩冒充的那个解天优。那么,就算抢到了先机。预计等这出《宋》剧播完,我的解天优也已经基本完成。解天优的事情一说完,同时也解答了东方铭恩在《宋》剧中为什么会傻愣傻愣的问题了,从而表达出作者的本意。《宋》剧来自残书,就算播完,剧里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在观众余热未散之际,我一推出跟该剧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解天优故事,这无疑是火上浇油,观众的注意力一转到我所写的解天优故事来,我接着写的东方铭恩故事,也自然就最容易为观众们所接受,这就叫做出奇制胜!”

“着啊!”马邵嘉大叫了起来,紧抓着马应憧双肩不放,激动地摇着他,说:“天呀,没想到你这次出事,倒撞出一个好脑袋来了。早知道这样,我也去撞撞!”

马应憧捂住他的嘴,说:“臭嘴!世间的事,不是说说就算的,通常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好端端的说这话,没彩头!”

马邵嘉尴尬的笑笑,这时刚好有人来叫他。由于工作的关系,他不能整天跟马应憧在一起,所以只好离去。

熬到吃午餐的时候,和严勇珠三个人在餐厅见了面。马邵嘉极其兴奋的转述了马应憧的话,严勇珠听得津津有味,眼中异光连闪。

马应憧正色说:“谢谢你,勇珠姐。”

严勇珠脸色微微一变,勉强笑问:“谢什么?”

马应憧说:“你的当头棒喝呀!”

马邵嘉注意到了严勇珠的变化,先用马应憧的语气说:“谢谢你,勇珠姐。勇珠她这么老了吗?再这么叫,小心我打你满口没牙。”

马应憧一怔,哈哈笑说:“啊!小人知道,小人知道。应该叫珠妹。”

“猪妹?”马邵嘉一拳打过去。

严勇珠咯咯笑了起来,说:“吃饭,吃饭!”

“嗯!”马邵嘉瞥了她一眼,说:“人家谢你呢!还不趁机勒索,看不看电影?”

严勇珠怒瞪着他,说:“吃饭,小心噎着!”

马应憧说:“就是嘛!没事就是喜欢出馊主意。看什么电影?晚上我还得去接着写呢。在以后这段日子里,可能没这么空了。”

严勇珠幽幽说:“就是!正事儿要紧。我最怕的就是你的三分钟热度,有信心完成吗?”

“一定!”马应憧说是这么说,可心里着实说不准。

严勇珠看脸色就知道了,说:“我来帮你吧!”

“帮?”马邵嘉和马应憧异口同声说。

马邵嘉说:“你难道和应憧异床同梦,知道故事情节?”

“你——”严勇珠脸色大变,很明显,马邵嘉这话说得太快,她肯定听错了,非常生气的说:“你口没遮拦,说些什么呀你?我怎么就和他……就和他……哼!”

“笑话!不过是笑话!”马应憧看得出三人的友情有四分五裂的危险,立即打个圆场,笑着说:“好了,阿珠!你说,能帮我做什么?”

严勇珠余怒未息,说:“我笨头笨脑,笨手笨脚,能帮什么?”

“呃!”马邵嘉轻声说:“对不起嘛!我的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请你多多原谅!”扮了个鬼脸,要逗她笑。

严勇珠回想大家一场朋友,心中一软,气也消了大半,但依然板着脸,“你们别高兴得太早,昨晚刚刚开始写,八字还没一撇,大话说在前头,会惹人笑的。我能帮得上的是,担任监督人员,一直督促你写完为止。”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马应憧深知严勇珠性格,说到做到,昨晚就是一个例子,她是有说服自己的把握,才会深夜致电。

下了班,马邵嘉迫不及待到马应憧家里,看完他昨夜所写的解天优故事后,闭上双眼。

马应憧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直到他睁开双眼,听他说:“短短数千字,居然隐含了那么多个悬念,你这种做法实在是很残酷。”马应憧吓了一跳,忙问:“怎么残酷了?”

马邵嘉把本子揽在胸前,缓缓说:“恩格家怎么会有这么一段故事?默科赛多使什么法子让李侠和蒙娜同时出现而不吵架?又是使什么法子让池昊尽弃前嫌、欣然赴邀?白友友为什么要篡改剧本?解天优坠崖后,在场各人会采取什么行动?解天优到底是生是死?很显然,四个评判老师之中,李侠和池昊站在同一战线,恩格和蒙娜各自孤立,为什么会这样?看样子,李侠和池昊又是在替默科赛多撑腰,为什么?短短数千字,出现了这么多悬念,你叫我怎么个善罢甘休法?你——你现在就给我接着写,接下来到底怎么样了?”

马应憧舒了一口气,说:“你疯了呀你?我还没有吃晚饭呢。再说,黄金强档的《大宋英雄传》就快做了,总得看完了,静下来了,再写。”

“这——”马邵嘉怔了怔,干脆来个死皮厚脸,“我不管!就算饿死你,你也得给我写。至于《宋》剧,我帮你看,我看完了,告诉你。写!你现在就给我写。”

“啊!”马应憧按了按额头,几近呻吟说:“天啊!真是残酷!”

“对!”马邵嘉干脆闹到底,“怨不了谁!这叫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我知道,你这是在安我的心,使我有勇气再写下去。”马应憧灵机一动,说:“其实,我写的并不怎么样,是不是?遣词造句方面,一片死沉,并不活跃动听。段落之间,也不太连接。故事情节又显得有些老套。在制造悬念手法方面,也显得生硬死板。这第一炮并不响。我都说了,不是吗?我根本不是写作的料。”

马邵嘉等他说完话,已经摇头念了二十多个“不”,依然要他接着写。

这时候,马文奇进来叫吃饭,见状一愣,问:“怎么?”

马邵嘉正想说话,马应憧已经抢先说:“我们在说笑。爸爸,邵嘉今晚不走,饭够吧?”

马文奇笑呵呵说:“难得邵嘉来做客。不过家常便饭,可别嫌弃。”

马邵嘉见大人说了话,再跟应憧蘑菇,不免显得小孩子气,便说了声“客气”。

刘静恒边吃边问丈夫:“街上的人怎么说?先声醒了没有?”

马文奇说:“人醒了,听说应展把所有人都赶出病房,他跟先声在病房里聊了大半天。也不知他是不是疯了,人才刚醒,就不能让他再休息休息。”

马应憧责怪的目光射向马邵嘉,马邵嘉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出门的时候刚听我表姐说,医生还来不及给刚醒的先声仔细检查呢,应展就大声地叫他出去。”

刘静恒说:“到底是他亲侄儿,果然很焦虑呀,怕别人去打扰先声,所以才叫所有人都出去。”

听了这话,马邵嘉冷冷一笑。马文奇瞟了他一眼,说:“阿恒,你凡事就是要往好处想。十商九奸,应展在外混了这么多年,听说公司规模很大,能有这般成就的,这人简单吗?”

刘静恒愣了一下,马应憧淡淡一笑说:“爸爸这话也偏激了点儿,咱们局外人原本也管不上这事儿。”

马邵嘉听这话意儿,登时关上话匣子,埋头吃饭。

马文奇呵呵笑了笑,说:“那倒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理他家瓦上霜。虽然说先城的死和应展的事业可能有关,可都是道听途闻,都是些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罢了。”

刘静恒忙问:“应展远在广洲深正那里,跟家乡相隔遥远,先城他们又还没有去过大城市,这根本是没有可能挂得上勾的。”

第147章:凶案与转账

马文奇说:“外面很多人都这么说了。嗯,要不,你问问邵嘉,他表姐现在是先声的私人护士,消息最可靠,也最快。”

马邵嘉看着刘静恒询问的目光,眼角略向马应憧瞥去,说:“是有人听说过。虽然路途遥远,可现在通讯很快捷,一个电话,或者一个网上联络,就算是在不同的国家,要交流讯息也是一样轻松。”

刘静恒又问:“这么说,他们兄弟这事儿可就有点值得怀疑了。不会是因为外围码吧?”

马文奇说:“非常时期当然要有非常想法。有人说,他们兄弟是去讨债,可没能讨成,反而被人讨了命去。”

刘静恒说:“这么说,应展这一次不仅仅为了骨肉亲情,也为那笔债?”

马邵嘉有心不插嘴,可还是忍不住冷冷说:“自然是要先公而后私啦,在有些商人眼里,亲情值几个钱啊?”

马文奇说:“这话顺耳,咱们农村人就是直性子。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事儿,相信应展不会让他堂弟吃亏的。”顿了顿,又说:“如果应展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讨债,那——先声可就惨啦!”

刘静恒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一问。

马文奇说:“狗急跳墙啊!要是先声已经把主要凶手说出来,那就好!要不然夜长梦多——”朝马邵嘉望去。

马邵嘉嘿嘿一声干笑说:“看应展走出医院的神色,先声应该没有说,或者,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吧。”

马文奇朗声笑说:“那还用得着说吗?一定是哪个滥赌鬼想赖账而做的好事。”

刘静恒说:“不会吧?一般赌民最多是欠个十几二十万,像应展这样的大庄家,肯为了这么几个钱而暂时放下大生意,亲自来主持大局?”

马应憧一直在埋头吃饭,这时忽然抬起头来,说:“娘这话有理。像他这样的大庄家,每一期开奖,都会有几亿流动资金,他应该不会因为个别赌民的赖账杀人而把生意给搁下了。看来,先城的死就更加不简单了。”

马文奇脸色微微一变,笑着说:“你又要用你读小说的头脑来看这件事儿了。”

马邵嘉说:“我赞同应憧的话。如果先城的死跟应展这庄家有关。那么,这应该是庄家与庄家之间的转账上出了问题。”

刘静恒不解的问:“什么是转账啊?”

马邵嘉说:“就是当一个庄家接的买家太大了,自己一个人承受不了这种风险,就会把其中一部分或者全部,转移给另一个庄家。在这转账过程中,第一个庄家是由庄家身份转为买家身份。听说每一期的转账资金都有几百万,甚至几千万。金额既然是巨大的,谁会等闲视之?如果真是这样,看应展的做法,那应该是他做最后庄家,那个转账庄家把巨额买金转到他账上,却押错宝。先城兄弟本来是在应展命令下去收账的,可是那个转账庄家因为某种原因,根本还不了钱。所以只好借题发挥,铤而走险。”

马文奇说:“如果是真的,那就好办啊!做大笔转帐的庄家没有几个,应展应该心知肚明。从这些人着手,会节省很多时间。”

马应憧看了看父亲的神色,一股莫名奇妙的寒意从脚底直冒上脑门,说:“这也正是真正的关键所在,既然应展怀疑先城他们这趟出事,事关转账。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那个转了账的庄家?解开了这个问题,那个真正杀害先城的凶手也就会浮出水面。”

马文奇愣了愣,露出深思的神色,过了一会儿,喃喃地说:“那会是谁呢?”

马邵嘉心想:在远近几个大庄家里,陈千豪算是其中一个,再说下去,肯定会说到他,还是不要再说下去的好。刚刚想开口转个话题。却听刘静恒说:“肯定不是那些大庄家,一定是那些比较小的或者是二手庄家,现在咱们潮汕到处都有,外人的怎么猜想得到?我说你们也不要猜了,反正都不是好事。吃饭,吃饭!”马邵嘉连忙说:“奇婶这话对,吃完饭还要看电视呢。”

马应憧呵呵笑了起来,说:“时间过得真快,《大宋英雄传》又要开演了。昨晚做到魔风鬼影要找东方铭恩晦气。接下去不知道怎么样。”

马文奇哈哈笑着说:“东方铭恩自然不会有事,他是主人翁。”

马邵嘉看了看他们父子二人,松了口气,知道他们都想避开将要涉及陈千豪的这个尴尬话题,打趣说:“我说应憧,你不是想说东方铭恩会死吧?”

马应憧把脸一正,说:“东方铭恩怎么会是主人翁?他早就死了啊。”

马邵嘉看出他不是说笑,顿时怔住。

马文奇和刘静恒四道目光也盯住马应憧的脸。

马应憧哈哈大笑说:“宋朝的人怎么能活到现在?”

马邵嘉望定他双眼,心中总觉得怪怪的,却又无从得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刘静恒却笑着站起来,到厅里打开电视。等她洗完盘碗时,电视连续剧《大宋英雄传》正好开演。

昨晚做到鬼影骤见东方铭恩,脸色一变,悄声说道:“大哥,是不是他?”

魔风双眉紧蹙,轻轻道了声:“像!”

鬼影道:“要不要试试?”

魔风拉住他,摇头说道:“不要节外生枝。”

鬼影道:“可这小子——”见魔风瞪着他,便将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去,悻悻然跟着上楼去。

海天欧瞥一眼他们,嘿嘿低声笑道:“妈的,一场好戏没看成。”顺着他们眼光看去,惊咦一声,道:“大哥,你看那小子像谁?”

刘玉中道:“不错,像他。”

马邵嘉看到这里,呵呵笑了起来,说:“原来东方辰光被他们关了起来,这就好办了。看来故事已经接近尾声。”

马应憧轻哼一声说:“没那么容易。要不然它的原著《东方奇侠》怎么会被人说成是残书呢?最起码,东方铭恩也得有个感情寄托啊!”

马邵嘉说:“《大宋英雄传》主要是写英雄的,感情戏不会多的。要不然就会显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显不出英雄豪气来。”

马应憧说:“古往今来的读者都是很倾向英雄气、儿女情的,大都不乐意见到英雄是无情的。作者自然不会选冷门。在戏里,已经出现白玉堂和西门虹感情发展的伏笔,从这一点就可以肯定。我还是老话,东方铭恩和秦添儿最终能够走到一起的。这也就是故事还没走到尾声的原因之一。”

马文奇嘿嘿干笑两声,却不多说。

马应憧轻轻一叹,把视线转到电视上去。

却见东方铭恩似乎听到他们的话,向那边瞟了瞟。

熊自敬和刘玉中对望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道:“世上之人,长得相像的人何止千万,更何况东方世家除了东方辰光,全都已经死了。天欧你想得太多了。”

海天欧一愣,道:“大哥何出此言?”

刘玉中哈哈笑道:“大哥二哥,咱们可以回去了。”

马邵嘉忍不住说:“他们是故意说给东方铭恩听的。东方铭恩一听他们知道东方辰光没有死,一定会跟踪他们去看个究竟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关东三雄”出门后,东方铭恩就跟了上去。熊自敬很明显是要他跟来,所以一路北上,行程很慢。不止一日,这日风和日丽,东方铭恩正跟得心焦,忽听前面林子里传来打斗的声音,其中有个女子声音不时吆喝着,那声音听起来直叫东方铭恩双眉打结,不用多说,那肯定是一个东方铭恩听过的声音。见关东三雄正在路边茶亭歇脚,忍不住潜身而去。

却见打斗场中,三个少年和一个少女正在围攻一个蓬头乱发、形同疯子的人。东方铭恩仔细一看,大吃一惊,原来那三个少年中有一个是西门辉,那少女则是西门虹。更令人吃惊的是,被围攻那人分明便是混世金刚严如海。

刘静恒看到这里,忍不住说:“严如海这恶人果然还没有死。他功夫那么好,这四个孩子怎么会是他对手?”

这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有人伤在严如海手中。原来西门虹见严如海要伤弟弟,连忙仗剑挺身,被严如海一脚踢中右肩。在电视特技夸张拍摄下,严如海这一脚力道十分强大,直将西门虹踢得腾空横飞而去。

在逼真音响中,西门虹的惨叫声,叫人顿生痛惜之感。

东方铭恩哪敢怠慢,身形一弹,扑将过去,正好把西门虹接个正着。去势尚猛,单掌挥出。

严如海哪里料想得到,此时此刻有人以这种速度、以偷袭的方式,向他打来这么威猛的一掌?总算他应敌经验丰富,急迫之间,侧身回掌,迎将过去。

“啪”——

巨响过后,严如海噔噔噔连退了三大步,嘴角溢血,显出一副内腑气血翻腾的样子。

东方铭恩趁着这个空闲,将西门虹轻轻放在地上。

第148章:再战严如海

西门辉看清来人竟是东方铭恩时,喜得他连蹦带跳抢上前来,叫道:“东方哥哥,快帮我们杀了这恶人。”说着,见姐姐面无血色,双眸紧闭,奄奄一息,大惊失色,又连声叫道:“姐姐,姐姐,快快醒醒。”

东方铭恩缓缓点头,望了那两名少年一眼,只见他们一胖一瘦,都是十四五岁年纪,满脸稚嫩。东方铭恩友善的向他们点头打了招呼。

那稍胖少年双手一拱,十分老成道:“小弟张龙、赵虎见过东方大哥。”

东方铭恩听他们自报姓名,失声叫道:“你们就是大名鼎鼎的张龙赵虎?”

马文奇看到这里,哈哈笑了起来,说:“这个东方铭恩我是越看越觉得古怪了。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居然还大名鼎鼎呢。”

马应憧微微一笑,斜睨马邵嘉。马邵嘉正好也看着他,两下里会心一笑,心中均想现在这个东方铭恩其实就是未来的解天优,宋朝开封包公座前四大护卫王朝、马汉、张龙和赵虎,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大名鼎鼎的了。要是我也能穿越时空,和他们真的面对面相遇,也是要这么说的。

却见张龙被他说得一怔,倒不知怎么回答了。

严如海定了定神,嘿嘿干笑道:“好小子,这回又来找死。”

东方铭恩怒哼一声,道:“严如海,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说罢,摆了个悠闲姿势,双掌掌心一正一反,显然是武当太极拳的起手。

严如海当然记得上次几乎死在他这种怪异拳法下,这时心中一凛,连忙收敛杂念,满脸凝重,目不转睛盯着他双掌,不敢冒进。

东方铭恩因记得还要跟踪“关东三雄”,寻找父亲,不能在这里跟严如海这么耗着,当下清喝一声,双掌一振,无数掌圈向严如海当头罩去。

严如海因有前车之鉴,并不与他正面交锋,反而向旁一蹿,迅如奔雷望他背后拍了两掌。

东方铭恩在眼前骤失敌踪之时,身随掌圈转动,将自己偌大身躯也如双掌一般随心使用。严如海这两掌就仿如和他正面交锋,被他引得向前一个踉跄。

严如海大吃一惊,抽身暴退。

东方铭恩哪里容得他想退就退,如形附影,欺身而上。双掌不停,掌圈不断向他撞击过去。

严如海本来就对太极拳极是忌惮,甚至是心中惧怕,这时万万不敢再和他交手,也顾不得堂堂大内侍卫头头、西岳严家的往日威风,满林子里跑,唯恐避之不及。

东方铭恩见状,当下施展开“惊鸿幻步”来,暂弃太极拳不用,一招“推云盖月”应势而施,一个“捕云式”电光石火般“追捕”过去。

严如海身法虽快,却如何能够快得过“惊鸿幻步”?转眼便觉背后掌风凌厉,背上隐隐作痛。不由得暗叫了声:“我命休也!”猛一转身,双掌齐施,打算着拼个同归于尽。接触到东方铭恩双掌之时,没有感觉到引导之力,登时喜形于色,稳住心神,沉着应战。

东方铭恩施展三绝门绝技,虽然奇巧精妙,但习之未久,而且严如海毕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西岳严家在武林中也是威名赫赫,武学有其独到之处,想要胜他,谈何容易。

张龙赵虎见东方铭恩能和严如海打得难解难分,眼中尽是倾慕之色。

西门虹悠悠醒转,见弟弟守在身旁,张龙赵虎并肩观战,顺着他们的眼光望去,却见东方铭恩和严如海正在恶战。精神一振,眼光一亮,挣扎着坐起来,问道:“辉弟,你没事吧?”

西门辉喜道:“姐姐你醒啦!太好了。刚才幸好东方大哥及时赶到。要不然就惨了。你看你看,东方大哥的武功真好!”

“嗯”西门虹秀目微闪,明眸凝视着东方铭恩快捷无比的身形,显得若有所思。

马文奇忍不住又说:“看样子西门虹有些喜欢东方铭恩了。东西合璧,不难预料。否则作者应该不会故意取这样的名字,一个东方,一个西门了。”

马应憧呵呵而笑,说:“这戏里不是还出现过一个南宫少新么?爸爸也帮他配个对儿吧。只可惜姓氏谱中好像没有一个复姓叫北什么的。”

马文奇轻哼一声,说:“若我是作者,为了给这本书增添些趣味性,一定会别开生面,给书中人物取一个北院的姓氏。世间万物本就是从无到有的。”

马应憧微微一怔,轻嗯一声,似有所悟,不再搭话。

马邵嘉匆匆斜睨了他们父子一眼,心中忿然,暗想陈添和应憧的事已经全无可能的了,奇叔还是要时不时当着他的面提起,也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却见东方铭恩忽然拳势又是一变,趁着严如海愕然之际,双手一阴一阳,又展开宋初根本还没有的武当太极拳来。

严如海早在这门功夫下吃过苦头,一见势头不对,急中生智,并不去与他动手,身形一晃,却去抓一旁观斗的张龙赵虎。

马文奇说:“这严如海的做法和萧横如出一辙,避重就轻,声东击西……”话还没有说完,却见东方铭恩身如鬼魅,如形附影,不慌不忙就拦到他前头,手势不变,依旧是那太极拳起手势。马文奇见状,松了一口气,又说:“看来东方铭恩的武功是大有进步。而且有了前车之鉴,总算没让严如海乱了心神。”

马邵嘉说:“一方面也是严如海的武功比不得萧横,这时又伤势未愈。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到今晚才算恶贯满盈,原也是情理中事。”

马应憧满脸不以为然,嘿嘿冷笑。

只见东方铭恩拦住严如海,双手舞成的一个太极圈轻而易举将他吸在其中,带得他团团打转,犹如拉磨的驴儿一般。面对如此神奇的武功,张龙赵虎和西门二小尽皆睁大双眼,目不转睛,神情惊奇不已,显得情绪兴奋难平。

严如海眼见难脱他太极圈,身不由己,随之转动,头晕目眩之下,情知再这样下去,定难活命,将心一横,运起全身残余内力,强施“千斤坠”下盘功夫。

东方铭恩毕竟修为尚浅,神功顿时一滞。

严如海见机不可失,不敢再与他纠缠,掠身远离东方铭恩,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扑倒,头也不回,随手向后甩出几枚护身毒镖。

东方铭恩岂容他轻易离去,侧身让过毒镖,展开“惊鸿幻步”,极力追击。

严如海重伤未愈,兼之圈引巧力未散,惊慌之下,自身轻身功夫大打折扣,不消片刻,又陷入东方铭恩太极圈中。

东方铭恩和他多次动手,已经知道他对自己的太极拳极是忌惮,此番动手探出他气息不平,内力时断时续,知道此时正是击杀他的最好时机,出手更是凌厉。

马应憧双眉一锁,马邵嘉问:“怎么?严如海不是死定了?”

马应憧缓缓摇头,说:“没那么容易吧?在我感觉里,严如海不是死在这里。”

马邵嘉说:“该不是又死在你梦里吧?”

马文奇和刘静恒都望向儿子,异口同声问:“什么又死在你梦里?”

马应憧狠狠盯了死党一眼,指着电视说:“我就说嘛,蒙面人出来了。”

众人看向电视时,一个蒙面人从树上跳了下来,打了东方铭恩一个措手不及。

严如海在太极圈中不知身中几拳,早已晕头转向,不用多久便真要命丧于此。东方铭恩的太极拳被蒙面人中断,稳住身形,喝道:“张龙赵虎,帮我拦他片刻,待我杀了严贼再说。”

蒙面人哈哈大笑,说道:“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啊!”左袖向东方铭恩一拂,右手抓向严如海衣领,轻而易举将他提在手中,大步流星扬长而去。

东方铭恩在他一拂之下,身体居然离地而起,向后飘出数十米,张龙赵虎这才听清东方铭恩的话,正想动手,抢上前去,却正好架住东方铭恩。连带着退出五六步,这才止住身形。张龙赵虎面面相鄙,目光中尽是骇意。却不知东方铭恩目光中的骇意更甚,脸色一如白纸,“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显然已经伤及内腑。

马邵嘉佩服的望着马应憧,试探着问:“这个蒙面人是谁?”

马应憧说:“和严如海是一伙儿的。”

“废话!”马邵嘉一脸无奈。

马文奇摇头说:“这话未必。这蒙面人老早就在树上了,如果是一伙儿的,那还不联手把这几个大孩子给制服了。而且他的武功我都看得出来,比严如海还强,可却只是救走严如海。我想八成是严家的前辈高人,不,应该是九成。”

刘静恒表示同意。马邵嘉看着马应憧的脸色,马应憧点点头,面无表情说:“九成九!”

“不!”马邵嘉十万分肯定的说:“我的直觉是,这个蒙面人有可能是在客栈放毒针的人。”望着马应憧,见他眼中异光一闪,马上又说:“九成九!”

第149章:心计各不同

“奇怪!”马应憧看着爸爸妈妈和死党,说:“邵嘉,《大宋英雄传》是不是你写的?”

“怎么?”马邵嘉反应不过来,懵着。

马应憧笑着说:“把电视关了,听你讲就可以了。呵呵!”

马邵嘉虚打了他一拳,笑着说:“我在家看也是这样子。没少被我老爸老妈这么说。”

马文奇和刘静恒相望一笑,均想自从应憬去了学校,应憧一个人也怪孤寂的,好在邵嘉经常来,这才使得他恢复了笑容。想到应憧为何失去笑容,马文奇心中一沉,刘静恒心中一痛。

却见电视中,东方铭恩盘膝运功一会儿,心有余悸的脸色显而易见,告辞了四小,回到路边茶亭,不料却失去关中三雄踪迹。

东方铭恩向茶博士打听,听得茶博士先叹了口气,说道:“适才有一个怪人坐在他们一桌上,也不见交谈,叫了碧螺春,喝完就走。我以为他们是一伙儿的,等到他们结帐时,便将茶水钱算在他们桌上,不料被其中一人一顿好骂。真是晦气!这位小哥,你打听他们,可是认识他们?那怪人头戴斗笠,带着面纱,身段小巧,凭我的经验看,这个打扮的,八成是女子。你说说,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子家,要说不认识,怎么就平白无故就跟三个大老爷儿们坐一起了?这不蒙人么?你说,这三个大老爷儿们要不认识她,怎么会不吭一声?而且还是先前还说着话,见人一坐下,便不再出声,说得难听点,那是连屁都不放一个。三个闷葫芦,喝一会儿茶便走。”

东方铭恩听他唠唠叨叨说完,知道他心里有闷气,从怀中拿出碎银递过去,问道:“那三人朝哪个方向去了?去了多久?”

茶博士眉开眼笑掂着碎银道:“这条大路一直走,右转弯刚没人影,小爷就来了。他们脚程不快,这会儿估摸着也就二三里路。小爷要是有一乘快骑,不消片刻定能赶上。”

东方铭恩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展开“惊鸿幻步”一溜烟消失在茶博士面前。茶博士话还没说完呢。

果然,东方铭恩转了个弯不久,便远远见前面三个人影,施施然前行。东方铭恩显然已经明白,关中三雄此举,无非是要让自己容易跟踪他们。其中必定有诈,可东方铭恩明知有诈,也不得不跟踪前往。这毕竟是父亲东方辰光踪迹的唯一线索。追下去不一定能找到父亲,可是总比没有线索好。

电视里很快的由亮转暗,关中三雄来到一家客栈投宿,东方铭恩自然也进了这家客栈,正用饭间,客栈外面又进来四人。

刘静恒首先忍不住惊咦出声,说:“贺神医和阿珠怎么被魔风鬼影抓住了?”

只见电视里魔风走在前面,鬼影在后面,贺天寿阿珠二人双手都被反缚着,绳子一端在鬼影手中。一进门见东方铭恩,四人都是一怔。

东方铭恩忍不住站起来,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胡乱抓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快把神医他们放了。”

魔风双眼微微一缩,重重一哼,直接不搭理。

鬼影却道:“东方小子,你们别以为有恩公在背后撑腰,就想处处和爷儿们过不去。爷爷就不信恩公他老人家总围着你们东方世家的人转。”

这话说得电视里外的人都是一愣,马应憧登时陷入沉思。据马应憧所知以及所梦,梦里的一切假如存在,抑或者有朝一日马应憧把它写出来,变成真的存在,那么鬼影此言很明显就是说目前这个东方铭恩,和在林三和口中隐姓埋名方铭那个东方铭恩,根本就是两个人,而且都是东方辰光之子。那么,现在电视中解天优穿越宋朝易天而处的东方铭恩,其实却是东方铭恩的弟弟东方铭德。

事情倒底是不是如马应憧所知的一样呢?

人生如戏,戏里戏外,都当真不得。

话又说回来,可以这么说,电视里外的人知道得最详细的就是马应憧了。就连扮演者们也只是按戏本照演。

当马邵嘉他们一脸雾水之时,却听贺天寿道:“此二人乃是黑道知名煞星魔风鬼影,如今他们是辽国走狗。小哥不知细节,不必插手。”

此言未尽,鬼影反手一掌,打得贺天寿几乎连话都说不完。

东方铭恩眼中锐光一闪,说道:“前日乞婆何六姑的羊癫疯也是得贺前辈施以援手,想必已经痊愈?贺前辈圣手仁心,天下人无不钦佩。晚辈虽然无能,却也不能见贺前辈如此受辱!”说罢,揉身直上,便要去抢人。

魔风挥袖一甩,将他挡住,喝道:“不自量力!”

贺天寿连忙说道:“住手!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六姑居无定所,只是喝了老夫两剂药,病情复发,老夫还没有找到她,便被他们抓住。”话锋一转,向魔风道:“魔风鬼影也是赫赫有名之人,无故抓我师徒也就罢了,还要沿途惹多少祸才甘心?”

魔风斜瞥他一眼,忽出一指,封住贺天寿哑穴,冷眼望着东方铭恩,说道:“看在恩公面子上,我们不想为难你们东方世家。识相的乖乖离去。不然,哼!恩公保得你们一时,也保不得你们一世。”

马文奇轻声一笑,说:“什么何六姑,什么羊癫风,说的分明便是杨六郎他们。他这么说,是还没有把信交到他们手上。魔风鬼影为什么要抓贺天寿?信现在在谁手里?”

“问我我问谁?”刘静恒打趣接着说。

马邵嘉哈哈笑着说:“接着看,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东方铭恩果然如马文奇所说,听了贺天寿之言,已经心知肚明,却不能因为魔风一句话便离去,引得魔风鬼影他们起疑不说,还会失去关中三雄踪迹,失去寻找父亲的线索。怒哼一声,转身正面对关中三雄道:“你们三人不会不知道在下跟踪而来,你等既然故意让在下跟来,必有所图,若能救下神医师徒,在下便如你们所图就是。不知你等意下如何?”

马应憧轻“哦”一声,便听马邵嘉惊讶的说:“他为了救下贺天寿,轻言承诺,把自己卖给了关中三雄。这关中三雄是不是魔风鬼影的对手呀?”

海天欧首先心动,站了起来,被魔风一眼瞪来,心中一凛,熊自敬轻喝一声:“二弟!”刘玉中嘿嘿笑道:“就算我们不救人,你难道就不会继续跟踪我们了吗?”

东方铭恩听得一懵,仿佛被他打了一巴掌。

熊自敬道:“我等所图,非你所知。你轻许承诺,可知后果?”

魔风双眼一缩,轻哼一声,道:“熊老大自信能在我手中抢得人去?”

熊自敬拱手朝他一稽道:“误会!你我皆有公务在身,岂能为了这事耽搁?请了!”说罢,起身率先走出客栈。

刘玉中嘿嘿笑着瞟向东方铭恩,道:“跟不跟来随你!”也出了客栈。

海天欧一怔,“这……这……”也随两位兄弟离去。

东方铭恩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也不多说,忽然动手,一拳打向魔风。

魔风脸色一变,怒火骤升,对于东方铭恩此举有些不解,怒却比不解更来得猛烈,侧肩让过这毫无章法的一拳,随手抓向东方铭恩。

马邵嘉说:“这回东方铭恩冲动了。”

马文奇摇头说:“看他表情,他此举有深意,是经过考虑的。”

只见东方铭恩轻轻抬手,张开五指,化作一掌,一招“鲤鱼摆尾”扫向魔风。

魔风眼中已有轻蔑之色,跨前一步,一拳直挺挺硬生生砸向东方铭恩那一掌,这一拳力道经过电脑特写,虎虎生风,像一道巨雷,要生生砸碎东方铭恩那一掌,甚至整条手臂。

东方铭恩却随着他砸落之势,似乎突具吸力,竟然引得魔风向前一跌,几乎扑到。这一下,弄得魔风大失颜面,心中颇为震撼。鬼影还失声叫了声:“大哥!”这一声大哥叫得魔风更觉颜面扫地,气得脸都涨紫。

贺天寿和阿珠师徒皆有惊喜之色。贺天寿惊喜之后,双眉又复紧锁。

却不知东方铭恩先前以平常招式,是要引起魔风轻敌之心,随后就势把武当太极拳施展开来。

东方铭恩施展这太极拳已经是屡见奇效,已算颇有心得,当下摆正姿势,一圈一圈直往魔风套去。虽然显得内力不足,却也有板有眼,将魔风周身稳稳当当裹在太极圈里。

魔风脸色骤变,一时不防,陷入环环不绝,借力打力的怪圈里面,武功修为虽较严如海稍逊,却胜在并没有受过伤,内力充沛,数招下来,渐渐不再慌乱,只是心中又是惊疑不定起来,暗想这小子武功比上次在茶肆时大有长进,分明受过名师指点,进展如此神速,莫非是恩人?想那恩人素有怪癖,喜欢指点武功。如此怪招也只有他才创得出来。万幸这小子修为尚浅,虽急切间不易破他,倒也不足为虑。只不知恩人他在不在左近?

魔风心有所虑,向周遭暗暗察看,未有所觉,手下不由得缓了。

鬼影不似魔风心思,见他还手慢了,急喝道:“大哥小心,这小子的武功十分怪异!”

第150章:魔风受谁创

魔风怒哼一声,虎虎掌风中,身形一变,将其长处展出。在他绰号中有一个风字,那是突出他的轻功造诣。

马应憧知道他早年遇险而巧遇司徒慕云,司徒慕云看其武功修为中,轻功修为颇有可塑之处,便将惊鸿幻步略加修改,传授于他。

此刻施展开来,只见电视屏幕上,太极圈内人影纷飞,曾使严如海畏如蛇蝎退避三舍的太极拳,作用在魔风身上,其效甚微。

鬼影却是越看越心惊,将贺天寿师徒都封了穴道,便要上前帮忙。魔风怒道:“二弟多事。“这也难怪,魔风鬼影纵横江湖二十余年,真正二人联手抗敌不过区区几次,每每只要鬼影一冲动,一个人出手就稳住局面。魔风何曾想到今日自己既然连一个后生小辈也收拾不了?传将出去,徒遭江湖中人笑话。

魔风心中虽然气急,招式却也稳重,足见其应敌经验丰富,至此已经临危不乱。东方铭恩一开始虽然奇招巧占上风,久战哪里是他对手?尽管绝大部分应敌之力都是借力而来,魔风发觉之后,已经发劲不及之前一二,数十招后只累得他喘气呼呼。

屏幕外众人不由得都替他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屏幕内贺天寿师徒也看出不对劲,暗自替东方铭恩担心。

看东方铭恩神色,也可知他也心急,他虽然身兼数项绝技,内力与临敌经验终究和魔风相差太远,若无奇迹,此战并无悬念。

马应憧看到这里,心中不免迟疑起来,本来他猜想东方铭恩之所以敢独战魔风,必有所持,此刻却见他也是渐渐心急,不由得挠挠脑袋,实在想不通作者是如何解决这个僵局的。

就在这时,奇迹真的就出现了。

只见魔风轻啊一声,居然连中东方铭恩数拳重击。魔风脸色巨变,仿佛拼死一击般,双掌奋力一张,犹如春蚕破茧般撕开东方铭恩的太极圈。胸前空门大开。东方铭恩趁机连发五拳,尽中魔风胸口。直将魔风打得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客栈外。

如此骤变,屏幕里外一片哗然。

说时迟那时快,鬼影撇下贺天寿师徒,抢出门外,抱住魔风,连声唤道:“大哥!大哥!”

东方铭恩满脸兴奋,连忙运起“惊鸿幻步”追出门外,却不料门外如有一股无形大风卷入客栈,反将跃起的东方铭恩刮进客栈,撞倒桌椅无数。东方铭恩讪讪一笑,毫发无伤站起来,径自去解贺天寿师徒穴道。

魔风脸色苍白,连连喷出几口鲜血,紧紧握住鬼影,眼中尽是骇然之色,断断续续说道:“快——快走——”余音未尽,双眼翻白,人已经昏迷过去。

鬼影二话不说,连带着也不要贺天寿师徒,背起魔风就跑。

马邵嘉看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向马应憧发问:“为什么会这样?”

马应憧双眉紧蹙,说:“这个我也搞不明白。应该是百姓恩人司徒慕云之流的世外高人在暗中出手相助。”

马邵嘉表示不同意的摇了摇头,说:"风来的蹊跷,若是武林高手,怎么能搞出这么大动静?虽然不能排除拍摄的夸张效果,但在原著《东方奇侠》残本上,作者的描写应该是狂风骤起,将东方铭恩掀飞回去,这叫神来之风。再看看东方铭恩当时的表情,很明显他是知道暗中有人。关中三雄更无此能耐。”

马应憧脑海里浮现出云鹤山庄四个大字,暗想那定是云鹤四圣之中的人在暗中相助,在《东方奇侠》中这个时候的东方铭恩已经是来自未来的解天优,解天优已经看完他所拥有的《东方奇侠》,那就自然知道这个时候的东方铭恩必然有人相助,所以神情上才显得胸有成竹,只是饰演者对这个时候的东方铭恩的心思并没有完全吃透,也许是残本失落了对这一节情节的解述,以至于他难以把握这个时候的东方铭恩的神情该怎么去演绎出来。

马应憧想到这里,之前所有疑惑都豁然开朗,紧锁的双眉舒展开来。

马邵嘉时刻注意着马应憧的神情变化,知道他心中已经想通一些问题,正要问他。却见东方铭恩三人已经坐定,由于一些事情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明说,东方铭恩急于知晓杨六郎夫妇去向,问道:“贺大夫果真没有见到何六姑吗?那么,药方可还在?”

“在!”贺天寿低声道:“老夫师徒和小友离开不久便发现背后有人跟踪。就算知道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也许魔风鬼影他们想通过老夫找到人,后来知道老夫已经发现他们,所以干脆放弃暗中跟踪,直接现身。老夫不是他们对手,若不是你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阿珠问道:“刚才好玄!东方公子可知道是那一位高人在暗中相助?”

东方铭恩微微笑道:“在下知道此刻有人在暗中保护,不过,也不知道是何方高人。说起来不仅让人费解,就连在下对于前程的一些事情,也是一片茫然。”

此话说得贺天寿师徒满头雾水,心中都在暗暗斟酌东方铭恩之言何意。

马邵嘉寻着这空隙问马应憧:“好了,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只得由你来解释了。”

马应憧翻着白眼瞪着他,说:“怎么由我来解释?”

马邵嘉笑说:“你就随口编个解释让我们解解惑嘛!奇叔奇婶也是想听的。”说着朝马文奇挤挤眼,明显寻找联盟。马文奇也饶有兴致看着儿子。

马应憧没奈何,想了想,说:“如果我是作者,那个暗中帮东方铭恩的应该是云鹤山庄中人,嗯!就算是孙纪的姑姑聂无双和姑父狄佑之吧!对了,就这样,聂无双和狄佑之环游世界,无意中想来这里吃顿饭,就把东方铭恩给救了。”

马文奇问:“孙纪是谁?”

马应憧一怔,说:“云鹤山庄二庄主聂无双的侄子啊!”话锋一转,说:“爸爸,我是说如果我是作者。我既然是作者了,怎么编都可以是不是?我就算说救东方铭恩的那个暗中高人名叫马邵嘉,那也没有错!”

这一番很明显的强词夺理,说得马文奇哑口无言。

如果真是作者,确实是没有错。

小说人物的生死全在作者一念之间。

却见贺天寿心中暗想这东方小哥果非常人,既上得南粤仙峰,又进得云鹤山庄,既经林三和指点,又得司徒慕云授艺。福缘之厚,古今难出其左,纵有神仙之流暗中庇佑,也无不可。此刻高人既然不想露面,必有道理。东方小哥得此神助,不说出入千蛇郎君万蛇谷不成问题,就是如今要助杨家将匡扶宋室,拒番逐辽,也非难事。想到这里,缓缓说道:“何六姑虽无踪迹,但却也有一处是他最近几日必须得去。”

东方铭恩左顾右盼,悄声问道:“李陵碑?”

贺天寿一愣,说道:“白马寺!”

东方铭恩恍然大悟,暗道:果然是我想差了。杨家夫妇与白马寺方丈有旧,此刻出征在即,他们是去问凶吉的。唉!好一句七子出战六子归啊!想到这里,东方铭恩心中凄然,脸现悲不悯人之色。

马文奇惊咦一声,说:“这部戏越来越神化,东方铬恩看样子果然真的是穿越了!居然好像知道杨家将的野史。一些野史上杨家将出征前总会去求签卜凶吉,后来撞死在李陵碑前。当时的东方铭恩既懂太极拳,又知道这些史记。一定宋朝之后哪个时期穿越的。”

马邵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他是四海集团的少总裁解天优。”

马应憧一笑,不发一言看电视。只见东方铭恩正色说道:“贺前辈,事不宜迟,你将信交还晚辈,晚辈即刻赶往白马寺。”

贺天寿察颜观色,按下他伸来的手道:“反正宗泰生已死,阿珠又放不下旧日情分。索性老夫师徒和小友一同前往。”

东方铭恩看出贺天寿眼中决意,缓缓点头。心中忽然又想:刚才魔风鬼影走得如此狼狈,关中三雄若在左近,或许已经不敢久留,不知爹是否真在他们手上?他们是目前能找到爹的唯一线索。不若依然让贺天寿和阿珠姑娘去寻找杨六郎夫妇,将信带到,这也两全其美!只是杨家一门忠烈,千古流传,众口皆碑,我既然逢此巨变,若不竭尽全力,以图扭转亁坤,岂不枉来世一场?嗯!爹虽下落不明,看那关中三雄诱我的伎俩,料想爹必无性命之忧,自古忠孝两难全,先去助杨家将度过生死杀劫再说。

东方铭恩心中所虑,不是贺天寿师徒所知。却被电视屏幕外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马应憧他们都在想:东方铭恩这话十分明显了,他绝对不是原先的东方铭恩,而是来自宋朝以后某个时期。他想扭转乾坤,改变历史。

能成功么?

他们都在拭目以待,和众多《大宋英雄传》的追剧者一样。::::::::

第151章:天优凶与吉

电视屏幕上转到了一座古刹山门前,山门大开,两旁杨字护心甲军士均脸色肃然,目不斜视,象钉子一般十步一人直排到大殿门前,殿门紧闭着。

铁蹄声虽远,但在一片肃静的古刹中,还是依稀可闻。

那马好快,跃入眼帘的是两匹快骑。坐上一男一女,满脸风尘掩不住一副飒爽英姿。来人正是杨延昭柴郡主夫妇。过来山门,直奔大雄宝殿。恰好殿门打开,杨夫人喃喃自语:“七子出征六子归,七子出征六子归大师,可知那个不归的是谁?”听话意是问身边的方丈,却更似在问自己,猛一抬头,双眼一片雾气,不等方丈大师说话,又颤声对杨业道:“不若此去只带大郎他们,至于六郎,恰值新婚燕尔。七郎又年纪尚幼。都不要去。这这也好破去签上之言!”

杨业站在殿前,望着如钉子般昂首挺胸的军士们,目中精光一闪,将战袍往后一拂,让其迎风飘拂,声如洪钟道:“夫人此言差矣!我杨家男儿岂是那贪生怕死之徒?不说此刻尚未出征,纵是临阵对敌,也自应毫无惧色!”锵锵之声,随风传出,摄人心神,振人心腑。那两排军士无不向他凝视过来,眼神中充满振奋之意。

方丈大师合什道:“将军赤胆忠心,军民同钦。杨夫人爱子心切,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天意既然如此,已非世人能够左右。而且,‘七子出征六子归‘之中,似乎也无大凶之字。或许不归之意,是另有奇缘,也无不可啊!”

杨夫人听了老和尚之言,心中稍安。

杨业道:“大师之言甚善!天意使然,多想无益。”见杨六郎面有焦虑之色,心中一颤,不形于色,先止住正要开口说话的儿子,拱手朝方丈道:“今日打扰大师清修,待班师回朝,再来谢罪!”

方丈双手合什,口念佛号道:“善哉善哉!老僧在此预祝将军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马应憧颇有感慨说:“这杨家将的故事,流传已有千年,经无数人润色其传奇,野史旁篇,多不胜数,已经是家喻户晓之事。如今或许有人数落这《大宋英雄传》俗不可耐,《东方奇侠》平平无奇,然而,这不正是现在现实生活中几乎绝迹的英雄本色么?现在少的就是为国为民的英雄本色!”

马邵嘉心中一动,勾起记忆中某个片段,目光黯然失色,沉声说:“现在最不缺的是金钱本色!”

马文奇也是心有所思,却一声不发。

刘静恒说:“自古都是钱权至重的呀!佛祖还要金装呢!你们有哪次能够静静看电视的?”

电视屏幕已经转移到一个大厅之上,杨业夫妇上座,两旁各坐在一排子媳,杨六郎刚刚将他离开风波府后所见所闻如实禀报完毕,杨业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杨开杨泰他们必定已遭不测,据此看来,我方已经是打草惊蛇,处于被动之势,朝廷中又有奸人力主圣上亲征,形势对我军十分不利!”

杨六郎道:“父帅,圣上是否已经决意亲征?”

杨业忧心忡忡,道:“不错!圣上已经下旨,命我杨家为征辽先锋,圣上自统三军,大郎为护驾将军,潘仁美押解粮草。”

杨六郎大吃一惊,道:“父帅,非孩儿危言耸听,此战,我杨家必败!”

杨大郎道:“六弟,其中利害关系,大家均已心知肚明。怎奈圣意已决。你也知道,当今”

“大郎!”杨业轻喝一声,不让他说下去。但是他的言下之意,不仅六郎知道,在厅中所有人也都知道。

画面转到了一条古道上,东方铭恩,贺天寿,阿珠三人,骑着三匹快马,转眼便到了一座古剎之前,东方铭恩翻身下马,很快三人在知客僧带路下来到大雄宝殿,贺天寿竟与方丈有旧,单刀直入道:“大师,杨元帅可曾到过?”

方丈道:“贺施主来迟了,五天前杨元帅确实来过,后来杨家六公子夫妇快骑而至,神色匆匆,似有军机要事,老衲方外之人,没有详问。”顿了一顿,又道:“施主,若有要事,不妨快马加鞭,直接赶往风波府。”

东方铭恩道:“不错!杨将军既然已与家人会合,自无凶险,我等只要把信带到,一切自有元帅定夺!”

“这位小施主是?”方丈眼中颇有疑虑之色。

“晚辈解添忧,受人遗托,有封信要交给六将军。”东方铭恩见左右并无旁人,直言不讳。

阿珠听他又自称解添忧,秀目一闪,暗想:“他难道真的不是他?”脑海中浮现与东方铭恩相遇的一些片段,言谈举止也确是各不相同。

马应憧不自觉露出笑容,心想:“在这《大宋英雄传》中,阿珠尚未成为柴郡主侍女之前,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曾遇到刚离家出走的东方铭恩母子,相处过一段日子。其后又和柴郡主一起遇到他一次,知道他是阿珠后,当时的东方铭恩显得有些冷淡,再后来拜贺天寿为师,又一次遇到他险些遭了秦添毒手。电视上的明星虽然都是同一个人演出,其实却根本就是三个不同的人。在阿珠记忆里,还停留在第一次遇到的那个真的东方铭恩,然而第二次遇到的应该就是经林三和潜移默化的东方铭德,之后遇到的眼前这个东方铭恩其实就已经易天而处的解天优。”

“咦?”马应憧忽然记起自己梦境中,阿珠曾随贺天寿在南天镖局见过东方铭恩,记得当时的东方铭恩曾跟她聊过几句。当时阿珠已经知道“他不是他”。这电视剧《大宋英雄传》改编自小说《东方奇侠》,这是改编才出现的问题。我如果真的要接着写,不能按电视来写,要不然就成剧本了。这也是观众们已经熟悉的剧情,缺乏吸引力。只有按着我的梦来写,就算与以前有哪些不同,也是改编的缘故。

贺天寿道:“既然杨将军已经回府,我等不宜久留,必须尽快赶往风波府。将信送到!”说罢,告辞方丈,三骑疾驰而去。

马邵嘉忍不住说:“他们手握军机要事,有关杨家将的,一开始就应该直奔风波府才是,却为什么偏要先去这去哪7的?这不符合逻辑。”

马应憧说:“是啊!原因看来仅仅是要尽快找到杨六郎。因为杨六郎夫妇受命与杨开杨泰接头。而杨开杨泰已经被魔风鬼影那些人袭击。此时此刻,杨六郎其实就是要自投罗网。密信虽然重要,杨六郎夫妇的性命更是要紧。”

电视上,三匹快骑,无分日夜,直奔杨家风波府。却被告知杨元帅被封为先锋,皇上御驾亲征,出征已有多日。

东方铭恩和贺天寿,阿珠三人只得快马加鞭,追了下去。

尾题曲播放了出来,这一集已经完了。

东方铭恩能否赶到前线,扭转历史,救回杨家一门,只得期待下一集能够解答了。

马应憧送走马邵嘉,关上房门,天地静了下来,他的心绪也随之安静下来。他不对刚才东方铭恩他们的事,进行推敲,反正明天同一时间,自然有答案。现在想这些根本没有意义。

马应憧拿出抽屉里的《四海风云》手稿,一目三行快速看了一遍,闭上双眼,暗想:“没有写雨天,这次解天优不会跟东方铭恩易天而处,那么对了”

马应憧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兴高采烈执笔接着写野营晚会上演出,意外堕崖的解天优的凶吉。

临时的演出,显露出灯光和安全措施的不足,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解天优一组的演出区,又是晚会灯光最为昏暗的角落。解天优的意外坠崖,显得十分仓促,根本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除非是某些故意制造这起意外的人。

恩格凄厉的狅呼声中,解天优的惊呼由近及远从崖下传了上来。无论是在演的同学,还是老师与光观的人,都被恩格经过麦克风扩音出来的凄厉叫声,吓得都停了下来。

说实在的,肖影宝还没有回过神,停下演出后,不由自主走向解天优所在区域,却没发现解天优,悄声问:“天优在哪?”

恩格与诸位导师飞一样奔向事发现场,望着一片漆黑的悬崖:“默科赛多,组织搜救队,三人一组。快!集中在场灯光,接龙下崖!快!”连声发出号令,手也不闲着,一按右耳边通信仪。

"搜救队?"肖影宝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恩格凄厉的声音不像是在演戏!四位老师的脸色在灯光照射下都是煞白的,神情是惊愕而焦虑的,都不像是在演戏!但是,他们都是教演戏的!“搜救队?不在的解天优?”肖影宝激灵灵一战,发疯也似的扑奔向悬崖,抢在恩格他们前头,望着崖下,歇斯底里大吼:“天优!”

第152章 : 惊遇翠玉盘

解天优不是三岁小孩,他有四海集团创始人解智雄的极品遗传基因。已经把握了东亚方经济命脉,可以直接影响全球经济的四海金融机构创始人,不是仅靠金钱或者人脉,就可以做到的,首先要有超乎常人智慧,智中之雄者。

虽说姜是老的辣,但是,毕竟虎父无犬子。解天优这块“生姜“在饰演“周荣娇“的白友友出场的时候,已经心知肚明,全不按剧本演绎的做法,毫无疑问,那是要置他于死地。

解天优一直就是在反击,在白友友和吉米洛夫联手下,解天优危机四伏,此间还有个敌友难分的白秀秀在饰演对自己敌意极深的尤二娘。

解天优虽然学过不少搏击术,尤其是中华武术国粹太极拳,还得过奖。可是白氏姐妹和吉米洛夫也是国际影视学院武术科的佼佼者。双拳难敌六掌,连环攻势下,解天优只能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往崖下坠落。

无数依峭壁而生的根籐,与解天优擦肩而过,划得他浑身是伤,而且还在不断增加。这种伤疼时刻刺激着解天优神经,从开始的慌乱中,被刺激得神智都清醒过来,一方面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有关这片山脉的信息。

此山是世界十大奇观之一龙鹏山,龙鹏山因蜿蜒之势名龙,因首峰之形称鹏,因林茂而幽,因石厉而奇,因谷深而险。其中所谓谷深,指的正是解天优此刻遇险之地,悬崖下便是深谷,为世界三大谜谷之首龙鹏无回谷。

单从字面一看便知,强如龙鹏者,坠入崖下谷中尚且无回,况且其他,其险成谜。人类科技发展五百年来从日新月异到现在的一日千里,无数次尝试都宣告失败,无法解谜。

片刻之间,解天优心里忖量,自己怕是已有千余米深,感觉依然深不可测。崖上惊呼声成片,如今也微不可闻。脑海里闪过一丝可笑的感觉,高处不胜寒,父亲解智雄在解天优和解天佑俩兄弟幼时,便时时提醒过他们,在自己感觉越来越强大,自我防护越来越严密的时候,危险也是成正比增加的。要时刻居安思危,谨慎为人,低调处世。

本来像今晚这样的集会,解智雄听说是在世界三大谜谷这等险地举行,当时就强烈反对。可是,在接到一个电话后,沉默很久才答应让他参加的。

解天优现在总算有点明白,父亲明知他此行涉险,不知因为什么,不得不让他冒这个险。

龙鹏无回谷!无回么?

解天优回想当时父亲的眼神,不舍而又鼓舞,心中虽还有疑团,但也不由得升起一股豪气!求生之念暴升!

一方面开启登天鞋系统的极限-----氢气化雾,托住自己,尽量延迟自己下坠之势。极限有时限,可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延迟多久是多久!

另一方面一双长袖的纽扣同时迸出,直镶入峭壁之中达数米深。一双长袖如被抽丝剥茧,如丝长线随着下坠之势不断从袖中分解出来。虽然长袖不断变短,下坠之速再次变缓。

解天优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氢气再多也有极限,袖线再长也有极限,最最致命的是,悬崖再高一样有底。只要赖以减速下坠的救命工具到了极限,而悬崖依然不见底,那么,他的生命也走到了极限。

解天优心思十分灵快,因为身体一直在往下掉,不容他细想,双手并用,将不断从袖中分解出来的绵绵长线,不断缠在手上,齐齐紧握,只觉双手一紧,已经被长线勒住,一阵剧痛迅速传入大脑,解天优激灵灵一颤,第一时间知道问题在哪!线太细,细如发丝的长线在普通时期,只要轻轻把手勒住,手尚且感觉到疼,在这迅速下坠之时,很容易将手掌勒断。

解天优当机立断,双掌一竖,仗着下坠之势手如灵蛇,顿时滑出本来缠在手掌中的长线,下坠之速立增。

解天优临危不乱,抓向峭壁根籐,怎耐下坠速度太快,根籐根本无法抓牢,反倒把双手碰出无数伤痕。

正值他左右彷徨,无计可施之际,登天鞋由于使用氢气化雾,氢气消耗到了极限。再次增加了坠下的速度。可是------

可是,偏偏在更快往下掉的那一刹那,一声鹤鸣突然响起,继而扑扑展翅之声由远及近,而且是由开始的一声鹤鸣,渐渐增加到三声五声。那由远及近飞来的是一群鹤,龙鹏山中一群野鹤,一群夜鹤。

那一只只展翅飞来的野鹤,都扑向解天优。飞到他眼前之时,令他惊奇的是,居然一只只重叠在一起,幻化成一只如鹏巨鹤,飞到他脚下,稳稳将他托住。

解天优站在鹤背之上,居然如履平地。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在科技昌盛的今天,这样神奇事情根本无法解释。

解天优连忙关了自救系统,盘膝坐在鹤背上。近距离目测,那巨鹤展开双翅,在夜色里左右居然看不到翅尖,首尾亦然。

“这是鹤吗?”解天优听得刚才是鹤鸣,此刻坐下,如同蚂蚁在烤乳猪身上,不见首尾。不真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听得呼呼风声,吹得几乎鼻子都塌入脸去,眼睛睁开不得,呼吸也显得十分困难。解天优不由得趴在巨鹤身上,呼吸这才转畅。

只见那巨鹤极其神速,刹时便飞出龙鹏无回谷,冲上云霄。

解天优轻轻拍着鹤背,高声说道:“过了过了,悬崖在那边。”

巨鹤不闻不问,冲向高空,转眼穿过云层。速度之快,直教解天优心惊胆颤,这是他的“闪电凌云舟”的常速十倍以上速度。解天优紧紧勒住巨鹤脖子,连声向道:“大鸟哥大鸟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不消片刻,巨鹤上冲之势渐平,速度也渐缓。解天优感觉出来。

虽然睁眼艰难,却再也忍不住睁开一丝。只见巨鹤不再向上冲,而是飞向一只散发着翠绿光环的飞碟,心中顿时被好奇感充斥,天文学是他的爱好之一,他有一个天文镜,望程可达五个光年。日间刚刚看了一个多小时的天空。巨鹤虽速度惊人,却也才片刻而已,离自己所在的星球绝对没有一个光年,如此之近的星空中,什么时候停着这么一个玉碟的?

解天优带着惊疑,随着巨鹤,越来越接近那解天优理解中的玉碟。越接近巨鹤的速度就越慢,高空飓风对解天优的影响越来越小,解天优的眼睛也就越睁越大。

“这”解天优双眼圆瞪,透出不可思议!那翠绿光环中心,不是所谓的玉碟,飞碟。而是一个玉盘,不能用硕大来形容其大的玉盘。

解天优艰难的掏出万能镜,戴上一看,倒吸一口气,透过万能镜显示可知,那玉盘方圆竟然足有一百八十公里,呈完全悬浮状态,其上铺满绿色小草,最中心有个黑点,那是一座九层玉塔。

最令解天优吃惊的是,玉盘居然完全无顶!要知道,如今社会上的悬浮屋,悬浮别墅等等,都是有一个玻璃氧气罩,是必须有的。

氧气罩是人们及其动植物在高空赖以生存的必须品。虽然宽度高度韧度等因价格的不同,而大小不一,强弱有别。但是都具有内保生命生存,外拒风雨雷电及敌侵等等功能。

像玉盘这样没有氧气罩的存在,在云外数以公里计的高空,单单飓风,就可将上面一切寄生品刮得四散,掉得连灰都找不着。

“难道是那翠绿光环?”解天优试图使用万能镜分析一下,那些光环是如何产生的,进而就可以得知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却发觉连万能镜都无法分析。“实在是学海无涯啊!”解天优不由的感慨的同时心中还升起无穷求知欲念。

收起万能镜,任由那奇异玉盘在自己眼中渐渐放大,解天优由先前的惊慌逐渐平静下来,摸着巨鹤的后背,温度适中,确实有种在抚摸鸽子或者鸡鸭的感觉,就连羽毛也十分逼真。

解天优下意识不愿去承认这一切的真实,这种连自己都还如在梦中的感觉,他知道,一定无法说服别人相信他。可以肯定,就连肖影宝也不会相信自己的。

时间一晃而过,巨鹤已经穿过那翠绿光环,转眼就来到九层玉塔之前。

九层玉塔远看时如一个点,近到前来,单指正门,就可供十辆普通家庭轿车并排开进去那么宽。这一层之高也挺吓人,顶得上五层楼那么高。

巨鹤如鸵鸟般停站在塔门之前,高声鹤鸣中,塔门缓缓向左右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笑逐颜开迎着从巨鹤背上滑下来的解天优,说道:“贵客远道而来,浮云山庄蓬毕生辉啊!且勿疑虑,里边说话,自然明白。”

解天优还是迟疑,并不立即入塔,说道:“老先生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153章 : 心控随心欲

解天优从小到大,大大小小遇险二十多次,每一次不是龙家的人救了他,就是游家的人救了他。这一次极其凶险,不是以前那些小风小浪可以比拟的,救自己于那样的绝境,那巨鹤出现的方式也是独一无二的,当时虽然身处绝境,他也曾听见无数鹤鸣,无数飞鹤从四面八方快速飞来,在自己的脚下化作一只巨鹤。

这想必一种尚未公布的科技成果。

解天优一边发问,一边斜瞥昂立的巨鹤。不看还罢,一看解天优双眼一缩,又一次被震撼了心神,那刚刚还昂立的巨鹤在他的目光下,出现了一丝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扭曲了一下,硬生生幻化出人形来,也是一个老者。

只听巨鹤老者正色道:“无回谷易进难出,适才几乎触动警笛,功亏一蒉。”

“大哥之能,小弟略知。要不然也不用请你同来!”那开门老者呵呵笑道。

巨鹤老者哈哈一笑,向解天优斜睨过来,说道:"此子心智,已如惊弓之鸟,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说罢,双足一顿,向上一纵,在解天优眼睁睁之下,竟然又幻化成一只巨鹤,振翅飞远。

解天优再次被震憾心神。这全然不像以往那些救命恩人。

开门老者笑道:“小友放心,老夫绝对不是游龙任何一方之人。”长袖向解天优一卷。

解天优只觉眼前一黑,下意识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椅子上,定睛看去,那老者坐在正中首座。却不心急如方才,既来之则安之,救命恩人将自己救来,不会光坐着不说话。是以四处打量起来。

这显然是在塔中,共有八面塔墙,八座大门,也不知那进来的所谓正门在哪里。墙砖一片晶莹,每一块砖仿佛都是翠玉制成,每块玉砖都散发着淡淡的翠绿。

解天优记得,在最外围,那是一个有着一百八十公里面积的玉盘。如今想想,又倒吸一口气,那一整个玉盘看样子居然真是玉制品,其上铺满绿茵,中间放着这么一个九层塔,如果让他起名,那必是九宫八卦塔。眼前这个老者------

解天优之前确实遇到过许多另有所图的救命恩人,是故,对这个救命恩人并不十分感恩,尽管种种举止透着神化,也毫不影响他毫不客气打量他的举动。

只见他童颜鹤发,两颗眼珠子如同两盏明灯,清明中透出一丝精锐,湛若有神,美须如雪,身高一米七十,略显清矍,一袭汉装白长衫,如果能再持上一柄拂尘,那便更显得仙风道骨了。

解天优越打量心中越打鼓,确实与众不同。他从不排斥神仙论,科技发展至今,上天入地,有的人都移居外星了。虽然那些去外星居住的人生活如何,几乎无从得知,但是宇宙航空业还是在大力宣传外星文明。

这样的科技大时代,依然存在着无数解释不了的世界之谜,就像龙鹏无回谷,至今未知其深。

“难道世界上真有神仙?我是被神仙救了?”解天优不想相信,却说不出不信的理由。

那老者被他打量得哈哈大笑,扬起右手向一面玉墙上一指,那玉墙上出现了一座山峰。

“南疆无垢峰!!!”解天优看那山峰,大惊失色,脱口而出。

那老者右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朝那峰顶一撑,玉墙上的图案无形放大了无数倍,一座恢宏大院被不断放大,放大到看见了门外一块横匾,再放大时,只见横匾上写着“曹家大院”四个大字。

解天优“唆”一声,站起来。

他深知南疆无垢峰曹家大院是何所在,那是曹扬的家,曹扬,世人皆拜称“生命之父”。科技之能,无出其左,于世界有无数大贡献。门生无数,最最出名的小徒弟陈甜自幼拜入曹家,此时已经是世界上举足轻重的陈氏科技的少东家。世界各地机器人市场,陈氏科技独占八成。

曹扬科研能力,被人传得神乎其神,南疆无垢峰上,飞行器禁飞,开车限速,等等自觉规定都是出自拜访的人对曹扬的尊敬。

曹家大院更是禁中之禁,限中之限。家居防御系统更是不断自动更新,无人可以雷池半步。

曾经有一个科技新秀组成的魔幻联盟,花了三年时间不断使用黑客手段轰击曹家防御系统,最终宣告失败,而且反遭入侵,被迫解体。舆论认为,联盟极大成份是在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实力,但是,这也从侧面可以看出,曹家大院防御系统的强悍!

这老者竟然能片刻直取曹家大院现场?若是科技手段,那此人比曹扬必是更胜一筹,若是神仙之流,则又另当别论。

老者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在你心中,科技与神话是截然不同的。其实在老夫心中,却是一回事!实践或者实验成功,就叫科技,不成功,就叫神话。”说着,手里丝毫不慢,两指微微一张。

只见玉墙上图案再次放大,渐渐深入,仿佛老者是曹家大院常客,轻车熟路便将图案锁定到了曹扬的书房,书房内古今书卷书本数以万计,中间书桌上此刻正坐着一个年近花甲,戴着眼镜的老人。

解天优脑海一片轰鸣,那老人赫然便是曹扬。解天优随母亲到曹家不少次,对于曹扬其人,比其他只在电讯上看到过的人,更加熟悉。此时一看便知,玉墙上的曹扬正是此刻正在曹家大院书房中的曹扬。

只见他仿佛察觉到了有人在观察他,抬起头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两道精光透过镜片,似乎望穿千山万水,直接把目光凝注到了这里。

解天优浑身一震,和他充满智慧却又似笑非笑的眼神,对望一眼。

曹扬朝他微微一笑,说道:“信则有,有则实,实则生,生则变,变则通,通则解。天优,四海将乱,一乱则天下毁。林老先生不辞劳苦,奔走于虚空之间,前来搭救。你一切都由他。”

“这”解天优直觉,这不是眼前所谓林老先生的幻术,也不是高科技制作的产物,这分明是单线视频。而且看得出,曹扬事先并不知情。

曹扬笑道:“这不是单线视频,而是心控术之随心所欲。信有,见有,可有,则有。呵呵,我所不及唉!”

林老先生呵呵笑道:“说时玄,其实入门之后,便是另一个世界。便可知道,其实也没有什么。”

曹扬哈哈大笑,站将起来,双手一拱,道:"承教承教!天优就拜托了。”右手一挥,玉墙上画面登时一片空白。

林老先生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向解天优说道:“其实之前老夫与曹先生素昧平生,不知是何时的你,也不知是何时的我。这些对于你现在来说,都是闲话。不说也罢!解天优!”

林老先生淡淡道来,突然说到最后"解天优"三字,却提高声音,几如凭空霹雳,解天优猝不及防,心神巨震,下意思高声应道:“在!”望向那林老先生。

解天优只觉他双瞳射出两道七彩目光,如同实质,直朝解天优双眼刺入。

解天优大吃一惊,闭上双眼,想不明白他此举何意?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林老先生左袖迅速朝他轻轻一拂,口中同时轻喝一声:“清!”

过得片刻,解天优缓缓睁开双眼,眼中一片茫然。望着四周,眼光渐渐露出精光,轻咦一声。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地方?”目光锁定林老先生,问道:“老人家是谁?是你救了我吗?”

林老先生抚须笑道:“这里是浮云山庄。老夫林三和,适才曹扬博士之言你可听清楚了?”

解天优随他之言,耳边似乎还环绕着曹扬刚才跟他所说的话。似幻,但直觉告诉他,是真。这由不得他理智的分析,这是下意识去服从。他点头道:“明白!”

林三和满意他的表情,清醒的服从。

“此刻下界已经暗潮汹湧,你的自保能力尚弱,仅靠什么登天鞋,什么救生袖,在此环境之下,也难幸免。科技产物其弱势在于全无内在再爆发潜能。只有激发你自身内在潜能,才能在日后的一连串变故中,应付自如。”

说着,林三和伸出右手,解天优只觉一个眼花,定睛看清楚时,他的右手上多了两本书。

林三和清声喝一声:“展!”

那两本书分别飞向两面玉墙,一眨眼间便融入玉墙之中,硕大玉光粉绿墙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无数字,将两本书的内容尽数展示出来。

解天优看那书名时,心神一震,“这三绝神功!天圣神功!”喃喃自语,反复念了几次,觉得十分熟悉。却偏偏记不起在什么时候见过。

林三和笑着问道:“是不是挺熟悉的感觉?”

“对!但这种熟悉有点陌生!怎么说呢”

“陌生的熟悉就是缘!”林三和笑着说道:“你将来得靠它来解决许多问题。”

解天优道:“将来?那现在我的问题要如何解决?还请林老先生坦言相告。”

第154章 : 巧逢肇事者

林三和道:“老夫此次前来,正是为你解决你眼下的问题的。以七日为限,你必须寸步不离钻研此两种秘技,为你将来闯江湖打下坚实基础。七日后,老夫送你回家。”说罢,转身便走。

解天优发急道:“七日寸步不离?不让吃饭睡觉的吗?我至少要给家里捎句话,省得爸妈牵挂!”

林三和哈哈大笑,头也不回,阔步而行,说道:“若用得着吃饭睡觉,老夫还用得着跟二姐借这如意玉光盘吗?”话音未尽,人影便消失在塔内。

“如意玉光盘?”解天优感到可笑,可却几乎要哭起来。回头恶狠狠望向那两面玉墙,随着他眼光所望之处,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居然动了起来。有板有眼,还伴有声音。解天优顿时被吸引过来。站在其中一面玉墙边上,看了起来。

林三和出得塔来,朝着翠绿玉光深深一吸,暗道一声“好深厚的灵气!”猛一甩头,那满头童颜鹤发忽然微微一阵扭曲,居然幻化成解天优的模样。就连一身行头,也跟此刻正在塔内潜修神功的解天优丝毫不差。

这------这是活生生的另一个解天优!

马应憧写到这里,再次打了个呵欠,感觉实在太困了,不记得自己一共打了几个呵欠。也不知什么时候了,倒在床上,蒙头便睡。

翌日无话,马应憧没有提及昨晚写作,马邵嘉也精神有点颓废,没有多说。马应憧悄声问过严勇珠,她比自己更意外马邵嘉的情况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马应憧想着,也不细问。

至于老实一家的实况,也跟着无从打听了。

马应憧骑着自行车,沿着村间小道,悠闲自在的呼吸着晚霞余热下,乡土腾发出来的焦焖味道,看着小道两边零落而又蜿蜒,杂乱而又齐全的小商贩,叫卖声此起彼落。一股浓浓鱼腥味迎面扑来,令人做呕,马应憧从自在中惊觉,已经到了村里的市集,各种味道越来越浓,马应憧每过这里,都是双眉微蹙,双脚加强力度,快速的通过这里。

就在他加速之时,忽然迎面驰来一辆黑色小轿车,马应憧觉得这车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司机是个三十开处的微胖小个子,一对豆儿眼有点紧张,看见马应憧骑车过来,脸色大变,全无血色,震天价急按喇叭。

马应憧被那喇叭声吓了一大跳,心中象是火光一闪,登时照亮了整片脑海,那车,那司机,正是撞得自己昏迷了几天几夜的肇事者。

马应憧气不打一处来,将车把子往黑轿车前一横。

那司机望了眼望后镜,眼中锐光一闪,不慢反快,加速冲了过来。

“啊!”两旁小商贩惊呼声迭起,马应憧也是始料不及,丢下自行车,往一旁窜去。

眼见黑轿车就要撞上倒在地上的自行车,那司机驾车技术倒也娴熟,方向盘向左九十度一转,紧跟着再向右九十度转过,堪堪绕过自行车。

马应憧惊魂初定,见他如此罔顾市集行人安危,眼见就要撞上右侧菜摊子,吓得卖菜婆婆尖叫着跳开。马应憧明显是武侠小说看得多了,反手抄起左侧鸡蛋摊子两个鸡蛋,往黑轿车前挡玻璃扔去。

“喀喀”两声脆响,正中玻璃,前挡玻璃满满的都是蛋清蛋黄和蛋壳,司机的视线也模糊了。

那司机怎么也没想到有人在这时候向他扔鸡蛋,大吃一惊,一心只想刹车,却反踩了油门。总算反应得快,立即踩了刹车。只将那菜摊子给撞翻进了大水沟,只差一点前轮也要跟着进沟。

那大水沟论长度贯穿了附近三个城镇,挺长,窄宽不一。论此处的宽度却只有一米半左右,深度也有一米半,斜度呈九十度,这前轮一旦过了沿,就算不掉进去,车子底部也必定大是受损。

那司机脸色苍白,打开车窗,狠狠盯着鸡蛋飞来处,见是马应憧,他那两道眼神凌厉得像两把飞刀,在他意识里,已经将马应憧扎成蜂窝。

马应憧下意识退了一步,想起他的可恶,嘴角一蹶,神情充满挑衅的盯着他。人情冷淡的现今社会,这样的人,倒是人人喊打的角儿。两侧小商贩都陆续站起来,横眉怒视那司机。

那司机自知理亏,犯了众怒,那敢下车。倒了车,正想开走。卖菜婆婆哪里肯放他走,两整筐菜都翻沟里喂鱼了。当下挡在车前抢天呼地要他负责。

正闹得不可开交,远远的飞也似的驰来三辆摩托车,从服饰上看,一律白衣牛仔裤,看似学生,都戴着安全帽,看不出面目表情。但是从体型上看,六人个个虎背熊腰,牛高马大,标准猛男型。

那司机脸色顿时煞白,连忙熄火下车,硬生生就这么着把轿车停在市集中间,锁了车,抄起马应憧自行车,慌不择路往前直冲。

这一连串变化,实在太快。上一秒马应憧刚刚才用自行车挡了轿车,下一秒司机就跳下轿车,蹬起自行车就走。马应憧哪容他从容远去,发足便追。

那三辆摩托车来得好快,转眼就到黑轿车旁,二话不说便走。徒步跑和自行车的速度哪里是摩托车的对手,一眨眼间就将自行车围住。

“敏生,我们经理有请。”其中一个摩托车手轻声说道。

那司机敏生指着他,面孔有些狰狞,高声吼着:“你们不要逼我。我是不会跟你们去见陈千豪的。”

那摩托车手沉声说道:“陈千豪是谁?我不认识!”手一挥,车后座三人跳下车,从三面向那司机围过来。

马应憧跟那司机最近,他是跟着自己“座骑”来的,见那司机神情激动,没敢太过接近。听他说起“陈千豪”,马应憧内心微微一颤,自然而然的,脑海中浮现了陈添的倩影,嘴角下意识一扯,大声吼道:“把车还给我!”跑上前去,抓住自己的自行车猛力一拉。

那司机猝不及防,几乎仰面跌倒。

经这一打岔,那三个戴头盔的彪形男子已然扑了上来,一人从后面勾拳扣住他脖子,另二人押住他左右双臂,将他拉下自行车。

“哐啷”一声,事发突然,又是惯性使然,马应憧竟没能扶稳自行车,反而被扭到手腕。不过他也顾不得这点疼痛。蹬着自行车就走,眼看这是一场大是非,不是谁都可以管得了的。

“陈千豪杀人啦!陈千豪杀人啦!”尽管耳边传来阵阵鬼哭狼嚎般叫喊,也喊不来他的回眸一顾。

因此闹剧,回到家时,已经过了黄昏。刘静恒吃完饭,正倚门翘首,见他脸色不好,一问。马应憧不想母亲吃惊,只将“厂里事多”来搪塞。

是夜,《大宋英雄传》又准时开播。

一队契丹族打扮的辽兵浩浩荡荡出现在观众们视野中,数十人之后,有一辆大囚车,其中所押之人赫然竟是丢盔弃甲,精疲力尽,而又神情悲愤的杨令公。隔了十余人,又一辆囚车上押着杨四郎。之后便是数之不尽拖枪扛刀的辽兵。

马文奇惊咦声说:“杨家军兵败狼心窝,杨令公触死李陵碑。这传说传了千年,怎么是被抓了?”

马应憧也是大为不解,从小到大,他只知道一个典故,十分悲壮。那便是潘仁美因私废公,见死不救,致杨七郎求援不顾,反将杨七郎蒙面吊于树上乱箭射死。导致杨业与辽金沙滩一战,败退狼山,粮草皆无,血战数日,全军覆没,杨令公中箭,耻于被俘,头触李陵碑而亡。这段历史传闻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这是不是作者情节需要而做的修改?

马应憧心中擦起火花,却见电视上,辽兵忽然阵脚大乱,山风起时,一阵淡雾随风袭入辽兵之中,辽兵纷纷头重脚轻,昏迷倒地。

两条人影从杂草乱石中急窜出来,那一老一少,正是贺天寿和化名解添忧的东方铭恩。由此可知,那淡雾正是贺天寿放的迷烟。

贺天寿和东方铭恩皆非嗜杀之人,毫不恋战,一人推起一辆囚车便走。

辽兵后部纷纷追来,迎面淡雾袭来,他们已经早有准备,纷纷掩鼻。

贺天寿和东方铭恩武功比他们高,要真让东方铭恩运起“惊鸿幻步”,他们就算多长两条腿,也绝对追不上。可是现在,他们是推着独轮囚车,而且是在崎岖山道中,前进的速度大打折扣,这一前一后,距离居然在拉近。

这也难怪,杨家父子这等重犯,对于辽方来说,那是一万人也换不来的。更何况这次金沙滩大战,辽军彻底击败宋军,生擒素有“杨无敌”之称的杨继业。这对于辽军的士气,是何等的激励。在这高昂的士气下,辽兵发挥出的潜力不容忽视,转眼之间,“嗷嗷”声中,越追越近。看来不消片刻,便要追上。

这时,惊变突起!

第155章 : 三绝战三雄

辽兵中段震天价一声巨响,惊呼迭起,淡雾中,经此一乱,又有一大片人在惊呼中吸入迷药,昏迷倒地。

辽兵个个心惊胆颤,死命蹩住呼吸,前仆后继追上。

“轰隆隆“又一声巨响在辽兵后段响起。这队辽兵彻底乱起来。首尾难以兼顾,巨响之后掀起数十丈黄尘,将他们都笼罩其中。

贺天寿和东方铭恩听得两声巨响,当即放下囚车。贺天寿双袖连拂,十余包迷昏药腾空飞出。东方铭恩“翻云掌”连连拍出。震碎纸包,空中顿时药散纷飞,他们二人本来就在上风,如今又有东方铭恩掌力掌航,所有药散尽数落在辽兵群中。剩下的百十个清醒的辽兵,都在混乱中昏迷过去。

贺天寿和东方铭恩相望大笑,携同已在远处赶来的阿珠,将杨家父子弄醒,扶出囚车,一行五人匆匆奔南而去。

明眼人一看便知,当他们三人知道杨家军金沙滩失利,杨家父子被擒之后,便商量如何救人。如果被擒的只是杨令公一人,凭东方铭恩一己之力,或许能将他救出重围。但要救二人,凭贺天寿和阿珠师徒的身手,根本无法将人强行救出虎口。

要从数百辽军手中救人,却也不是难事,所谓医者知毒,贺天寿身为名倾天下的神医,布下迷昏阵,自不在话下,只是风向难测,为万全起见,阿珠紧跟敌后,如果风向后吹来,则从后面施药。而贺天寿和东方铭恩则在敌前囚车不远处伺机而动。

三人一旦得手,五人即刻远遁。

电视演绎在时间上自然要去粗存精,毕竟不能做到电视里外的时间同步一比一,说不上过了多长时间,他们还在逃窜之中。有三人挡住了他们的归路。那三人正是“关中三雄”。

“果然是贺神医仁心施妙手,二百八十一人这才无一伤亡,昏迷不醒!”熊自敬拱手一揖道:“耶律小姐特令在下兄弟三人前来向神医致谢!”

贺天寿冷哼道:“所谓医者父母心。道谢倒是不必。三位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也当起辽人的家奴来了?”

海天欧怒喝道:“贺老头,我大哥好言致谢,你倒得了便宜便卖乖,一味的热讥冷讽!”又对熊自敬道:“大哥不必跟他们啰嗦!只将他们师徒放倒在此,任其自生自灭。你我三人一人一个,将杨家俘虏和东方小子带回馆驿,交回小姐处置便是!”

杨继业虽然数日大战,饥渴难耐,一直昏昏沉沉,骤然听得“杨家俘虏”四字,心中掀起万丈惊涛,愤慨难抑,浑身颤抖,怒目圆睁,如凭空响起霹雳,暴喝道:“竖子可恶!本帅若非朝中奸臣使诈,岂能让辽贼得这可趁之机?”

刘玉中轻笑道:“杨元帅善战之名,家喻户晓,我等兄弟三人如雷贯耳!而宋主昏庸,庞洪奸恶,那也是人所周知之事!耶律小姐对于元帅如今下场,心痛不已,特命在下兄弟三人前来相请。”

东方铭恩上前一步,挡在杨家父子身前,对贺天寿说道:“贺前辈,晚辈正好有点私事要请教他们三位。你和阿珠姑娘且随元帅他们先行离开。”

贺天寿知道被自己迷倒的辽兵应该正在追赶而来,刻不容缓。一听此言之意,正中下怀,东方铭恩如有神助,就算敌不过关中三雄,也必能逢凶化吉。便道:“杨元帅,为大局着想,咱们先走吧!”

“哈哈”关中三雄齐声大笑,海天欧更是笑指东方铭恩道:“你小子好狂妄!就凭你也想阻拦老子!”说着就要上前动手。

熊自敬心中忽然一亮,拉住海天欧,问道:“小子,你是如何逃过魔风鬼影追杀的?”

东方铭恩剑眉一扬,朗声笑道:“逃?哈哈,对付他们,在下用得着逃吗?”

熊自敬略一迟疑,刘玉中想起大哥心中所虑,脸色微微一变,道:“若非他们有要事,你跟他们也说不上是什么深仇大恨,他们对你略施小惩,然后网开一面,放过你,那也是情理之中,没什么大不了的。”

东方铭恩并不多说,转身对杨家父子深深一躬,正色道:“杨元帅,金沙滩一役虽然七子出战六子归,其实天无绝人路,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吧!待得辽兵追来,要走就迟了!”转身笑对关中三雄道:“多说无益,请吧!”说着,摆了个太极起手式。

杨继业听得“七子出战六子归”七字,目中锐光闪动,颇为动容,暗想寺中问卦,不过廖廖数人知道,这位东方少侠是如何得知?望向贺天寿。

却听贺天寿悄声道:“杨将军,咱们走吧!东方小哥非常人可比,我等在此反而让他分心。”

杨继业父子对望一眼,当下决定动身离去。

他们说话之间,海天欧已经和东方铭恩动上手,东方铭恩抱元守一,拳掌沉稳,比之前放对严如海,魔风等之时,稳重不少,捉隙运巧劲,四两拨千斤,无不恰到好处。将个海天欧掌握在自己拳掌的方寸之内,欲罢不能,欲攻无力。

熊自敬和刘玉中皆脸色大变,熊自敬见杨继业等人要走,己方又迟迟不到,忙道:“三弟拦下他们。”话声未落,纵身腾空,“呼呼呼呼”连发四掌,掌影如山,掌风如雷,掌力如涛,一浪紧接一浪,涌向东方铭恩。

刘玉中手持蕴刀精钢扇,一招“指点江山”直挺挺点向杨继业。

贺天寿早在熊自敬说话之时,便已探手入怀。在他扑来之际,手一挥,漫天药粉朝刘玉中笼罩过去。

刘玉中早有防备,不慌不忙把扇子打开,片片精钢所制的扇叶在阳光照耀下,白晃晃十分刺目。漫天药粉被他接连扇开,随扇风向左右四散。刘玉中去势不变,转攻贺天寿。

论拳脚功夫,贺天寿会的只是残缺不全的五禽戏,出奇或可制胜,稳扎稳打,却远不是刘玉中对手。

阿珠见势不对,挺身而出,和贺天寿共敌刘玉中。

阿珠和贺天寿虽是师徒之份,却只在医药方面,拳脚功夫则是早年在柴郡主处目睹耳闻记下的技巧。几个回合下来,便被刘玉中点中穴道,动弹不得。

杨家父子上前帮忙,但都是手无寸铁的马上将领,对起这个江湖善战客来说,三人对一人,也完全处于下风,连连遇险。

明眼之人一看便知,东方铭恩一行五人危矣!东方铭恩虽然暂时处于上风。但是只要贺天寿他们尽皆受制,东方铭恩也必然独木难支,投鼠忌器。

东方铭恩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暗想本以为能够扭转历史,使忠良不致枉死。怎奈我一时之间抽身不得,贺神医他们看样子又支撑不了多久!怎么办呢?这太极拳于后世有强身健体之功,实战之中也有疲敌之效,但却难以做到速战速决。

东方铭恩心急之下,忽然银牙暗咬,弃太极不用,运起三绝神功中的翻云掌法来,“惊鸿幻步”起处,腾空如鹤飞,俯影如幻,出掌!“呼呼”掌声中,翻云掌启掌式“化雨式”在“惊鸿幻步”配合下,如狂风暴雨般盖天覆地向熊自敬和海天欧拍去。

熊自敬二人本在太极拳漩涡中浮沉,虽有种有力使不上的无奈感觉,但惊讶终究多于惊骇,论实战经验,他们十分自负,久战之下,自信必定是东方铭恩后力不继,束手就擒。

不料东方铭恩中途改变战略,采用强攻。太极漩涡顿失,粘力全无。熊自敬大喜,他要的就是东方铭恩弃长就短,放弃怪拳,使用强攻。想他一个后辈小子,就算从娘胎开始练武,功力毕竟有限,硬碰硬必定加速他败阵。海天欧也是类似想法。二人尽皆使足全力,以攻为守。

他们却没有看清楚,东方铭恩展开的是什么掌法。那是经百姓恩人司徒慕云不断锤炼改良的三绝门三绝之一掌绝翻云掌。“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快不奏功,出奇由衷!”翻云掌诀开篇十六字概括要诀,已经深入浅出说明了掌法特点。

东方铭恩以奇惑敌,以步法之幻来施展以快为主的“化雨式”,从技巧上使得“化雨式”威力大增。在熊自敬海天欧还在沾沾自喜间,各自已经中了数十掌。细想一下,施展掌法的功力是不多,但是接连数十掌下来,那也是让人吃不消的。尽管东方铭恩不是司徒慕云,但熊自敬海天欧联手也绝比不得胡评。

熊自敬和海天欧二人在“化雨式”强攻下,节节败退,口中连喷出几口鲜血。神情尽是惊极骇绝之色。

刘玉中眼看就要将贺天寿等人制住,却见大哥二哥战局突变,脸色大变,心中一慌。

贺天寿大喜过望,探手入怀,手一挥扬,又是一把药粉,朝刘玉中铺天盖地撤落。

刘玉中虽然仓促之间,将贺天寿击得重伤垂危,却终于在慌乱之中吸入药粉,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后方尘土飞扬,呐喊声由远及近,当前数骑已经遥遥在望,却是追兵到了。

第156章 : 抢功夺元帅

“休要跑了杨无敌!”

呐喊声中,当前数骑转眼便到眼前,其中四人不约而同腾空而起,扑向杨继业父子,强弩之末如杨家父子,毫无悬念双双被抓。

最前面那骑者头戴辽帽,一袭劲装,明眸皓齿,娇俏可人,竟是一个契丹少女。不必猜想,定是关中三雄口中的耶律小姐。

只见这耶律小姐素手一挥,后面骑者下来一个郎中打扮的中年男子,扶起刘玉中一看,从怀中掏出一节药枝在他鼻子上一放,吹了一口气,不消片刻,刘玉中便悠悠醒转。

中年郎中转而又扶起贺天寿,轻声唤道:“师兄!”

“你!你!”贺天寿挣扎着抬起右手,又无力的放下。

中年郎中转头向那耶律小姐道:“小姐,这便是在下常跟你提过的师兄,人称神医的贺天寿。”

耶律小姐在马背上朝贺天寿略一欠身,算是见礼,微笑道:“神医大名,耶律虹如雷贯耳,孟天翼,快扶神医上马!”

中年郎中孟天翼眼中闪过一丝厉光,扶着贺天寿上马。

贺天寿身子如遭雷击,微微一颤。望了一眼被点中穴道,呆立一旁的弟子阿珠,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东方铭恩,忽然猛吸了一口气,左手抱紧马头,右手奋力扬鞭,喝一声“驾!”策马狂奔而去。

对于贺天寿突然单独逃走,不仅耶律虹等众目瞪口呆,就连电视外的马应憧也是愣了!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作者的败笔!哪有侠医独自逃命的道理?贺天寿这一弃友弃徒行径,使得他颜面扫地。也毁了他之前圣手仁心,护忠保良的光辉形象。

马文奇看得出儿子眼中的震惊,笑着说道:“识实务者为俊杰啊!既然全盘落输,能逃一个是一个,难道还要在敌营受忌才的师弟孟天翼暗害么?耶律虹让他扶上马,他就已经暗下毒手了。”

马应憧点点头,见耶律虹身后有一骑策马而出,却被耶律虹阻止,听她说道:“念在他心存仁慈,没有下毒杀伤我方军士,放他去吧!那位少侠却是何人?武功甚是不错。熊老大二人联手也不是对手。”

刘玉中在她一旁应道:“他就是东方辰光的儿子东方铭恩。不知哪里学来的邪门武功,腻是了得。”

“哦?”耶律虹凤眼一亮,说道:“有请!”

“是!”

刘玉中率先跑了过去。

从耶律虹身后马上跳下四个大汉,也直奔东方铭恩。

东方铭恩本来稳占上风,不料形势骤然大变,敌方蜂拥而至,杨家父子复又被擒,眼看大势已去,心急如焚,“化雨式”一滞之下,攻势锐减。刘玉中和其他四名好手同时攻到,顿时解了熊自敬海天欧二人之危。东方铭恩仗着翻云掌的精妙与霸道,周旋在七人围攻之中,险境环生,而又难以自拔。

就在这时,忽然押着杨家父子的那四人有一个“哎呀!”一声惊呼,仰头就倒,两名蒙面人从一旁草丛中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攻其他三人。

那两名蒙面人武功极强,转眼将三人逼退。其中一名蒙面人猛拽一下杨继业,沉声喝道:“快走!”另外那名蒙面人夺过两匹马,扶着杨四郎杨延辉上马,自己也跃上马,将两条缰绳并做一条攥在手中,“二弟,快扶元帅上马!”说着,“驾!”一声,策马便走。

称为二弟的蒙面人张开双臂,震天价一声暴喝,冲向耶律虹。

骑在马上的,除了孟天翼,还有四人,护在耶律虹左右,惊变骤起,四人也是身经百战之辈,当下有二人纵马抢在耶律虹前头,齐齐扬鞭向他当头击落。余下二人直扑杨继业。

称为二弟的蒙面人却是以进为退,佯攻耶律虹,继而转攻下马来抢杨继业的二人。

耶律虹逢此突变,却不惊慌,策马绕过他们,追上杨延辉二人,长鞭挥去,已然卷住并在一起缰绳。

先前那蒙面人轻喝一声“找死!”腰中佩刀乍亮,刀光过处,耶律虹手中马鞭断成两段。

耶律虹俏眉微扬,不再追击,娇声喝道:“魔风鬼影!你们好大的胆!”

自蒙面人出现至今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变幻莫测。马应憧已经从他们的打扮及举动上,隐约猜想出是魔风鬼影,见耶律虹发话后,那称为二弟的蒙面人怔了一下,逼退与他打斗的二人,跃上马来到另一名蒙面人一旁道:“大哥!怎办?”

这下子,连马文奇和刘静恒也都确定了蒙面人身份。刘静恒略感奇怪的说:“这个女孩子怎么知道他们是魔风鬼影?”

马应憧笑着说:“欲盖弥彰啊!他们和关中三雄都是大辽的人,应该分属两个阵营。彼此都熟悉。为了抢夺杨令公这个战功,他们才出此下策!”

马文奇说:“这其实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就算抢了也是要到他们大辽王处领功的。那时候这个耶律虹也知道是谁。”

马应憧说:“蒙面毕竟是有好处的。要是耶律虹他们暂时没有识破,至少可以让杨家父子错认为是来救自己的,这样可以在抢夺逃走时,减少杨家父子的反抗。要不然魔风不会如此做作。还扶杨四郎上马呢。”

“不错,不错!”马文奇和刘静恒豁然开朗,附和儿子的话。

在他们一家三口谈话中,魔风对耶律虹的话毫不理睬,打定能抢一个是一个的主意,和鬼影左右拥着杨四郎突围而去。

耶律虹怒眉一竖,纵马便追。随她一同先到的护卫带着杨继业,纷纷上马,紧跟追去。

耶律虹这一行人,来得快,去的也快,山道上,又剩下关中三雄围战东方铭恩。

东方铭恩见走了神医贺天寿,杨家父子又被擒,不知去向。阿珠姑娘也被点住穴道。深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分身乏术。短时间内又难以重创关中三雄。

熊自敬看出他心中焦虑,忽然灵光一闪,道:“东方少侠,如今咱们再战已经没有意义。更何况你还想从我们兄弟几个打听你父亲的消息。不如大家都住手如何?”

东方铭恩确实也是这个意思,停止攻势,却去替阿珠解了穴道。

“你我同是江湖中人,自当光明磊落,数日来却藏头露尾,故弄玄虚,也不怕人笑话!”

“你---”海天欧被他所伤,心中愤愤不平,还想合三兄弟之力,擒下他。

“三弟!”熊自敬深知自家兄弟久战之下未必是人家敌手。“东方少侠,正如你所想,你爹确实在我们手上,咱们不如做一笔买卖如何?”

“说!”东方铭恩听他话意,已经知道他意图。

“你若助我等兄弟从魔风鬼影手上夺回杨四郎,我便放了你爹。你意下如何?”

“哧!”马应憧看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不久前东方铭恩要从魔风鬼影手上救下贺天寿师徒,也是这样说的。如今易境,曲异工同。

东方铭恩眼中锐光暗闪,傲然道:“可以!”

屏幕转眼由明变暗,夕阳余威,将漫天晚霞染红,五匹快骑踏尘而来。关中三雄从本来押解杨家父子的辽兵处讨来五匹快马,和东方铭恩阿珠二人,沿着山道,快马加鞭,追上耶律虹一众时,除了耶律虹守着被点中穴道的杨继业,其他人都围住魔风鬼影,鬼影哇哇大叫,气急至极。屡屡用杨四郎身躯去抵挡敌人攻势。

东方铭恩趁着关中三雄正自向耶律虹报到时,悄声对阿珠说道:“看我眼色放烟!”阿珠一点即通,默默点头。东方铭恩不再言语,双足一蹬,腾空向魔风鬼影扑去。

电视上再次风起云涌,闹得不可开交。马文奇一家三口看得正自入神,忽听急促敲门声“呯呯”连响。

“文奇!文奇!”

“什么事?”马文奇去开门,着实被满脸煞白的马延庭吓了一跳。

“出大事了!”马延庭是村里治安队队长,是马文奇老同学。“应展带人去侠山镇了!”

马文奇一愣,过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刘静恒马应憧都到身边了,他这才惊觉,讪讪一笑说:“是延庭啊!进来说话,进来说话。”

马延庭深吸一口气,说:“没事!没事!刚刚应展带人去,我们几个追到这里,没能追上。咱俩老交情,既然到这里了,就蹭你一口茶喝。”边说边往屋里走。

马文奇换了泡茶,也没说起马应展的事,东扯西聊了一会儿,马延庭便起身离去。

马应憧自从敲门声起时,心中就莫名烦燥,耳边传来他们俩老同学间聊家常,看那《大宋英雄传》也不怎么用心,只知道魔风鬼影被耶律虹手下和东方铭恩围攻垂危,一大队辽兵出现,紧接着先前被贺天寿放烟迷倒的那队辽兵也都到了。

因为东方铭恩之故,耶律虹被扣上“通宋”罪名。相持不下之际,一大批叫化子出现,将杨家父子和东方铭恩阿珠四人救出重围。逃到雁门关外,守关将领拒不开关。随之追兵又到。今晚的《大宋英雄传》也就此结束。

第157章 : 为何夜难眠

马应憧莫名的辗转难眠,坐将起来又难以下笔续写由林三和幻化成解天优后的情节。

本来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夜晚,因为马延庭的到来,让极富想象力的他,联想到了很多很多,很多对于他来说,都是负面情绪的导火线!

“以前的自己不是这样的。”马应憧轻叹一声,在落针可闻的夜里,这轻叹仿佛惊雷,震得他愈发难眠。

他蹑手蹑脚来到厅里,壁钟已经是凌晨三点,忽然门外村间小道,凌乱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可闻,继而,又渐渐远去。

未消停,自行车铃声从远处响起,由于此刻是夜里最静时分,这自行车铃声显得格外刺耳,还好,仅仅响了一次,尽管已经鸡惊鸣,犬警吠,沉睡中的村民倒也依旧沉睡。

马应憧心中莫名一紧,村里这个时候这种动静,似乎不曾有过。或许以往不曾在此时无眠吧!

似有动静,马应憧望向爸妈的房门,只见灯光忽亮。

“你怎么醒了?”刘静恒一怔,“外面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嗯!”马应憧望着母亲微红的眼,“娘还没睡?”

“没!”刘静恒轻轻关上房门,拉着儿子坐下,吱唔半晌,“记得慧姨吗?”

“记得!怎么?”

刘静恒口中的慧姨罗金慧是刘静恒表妹,现居暹罗,听说嫁入豪门,但是回国不过寥寥数次,极少联系。马应憧小时候见过,现在依稀记得模样。

“她要你去暹罗,我想了几天,不想让你去,不过,你也大了,你觉得呢?想不想去?”

马应憧看着母亲的眼眸,读懂了她的意思,心中暖暖的,轻声笑说:“娘,你赶我走么?”

“嗤”一笑,刘静恒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你弟弟在光馥城读书,一两个月回来一次,你要是走了,也我也不知道骂谁好。”

“娘,能多劝劝爸吗?自古有言,十赌九输,光看今年,咱们镇上,多少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外面传闻,咱们朝山地区的现金,那都是用运钞车,一车一车装满满往外运的。”

刘静恒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的色彩,她比儿子更清楚外面的情况,她也比儿子更清楚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嗯!这我知道,现在一期也压不了多少钱,嗯!”顿了顿,接着说:“也要为你积累一下老婆本嘛!”

马应憧满怀的烦躁,一下子被引到了“老婆”这个话题上,心中一阵刺痛!“娘,这么晚了,回去睡吧。我要去睡了。”打了个呵欠,微笑着看了母亲一眼,回了房,轻掩着门,望着灯光,默默呆坐。

刘静恒在客厅里坐了下来,她还是纠结在让不让马应憧去暹罗的问题上,这个问题和现实生活中许多问题都纠结在一起。

像马应憧这样最是平凡不过的家庭,仙罡彩票的诱惑是致命的,一夜暴富一直以来都是广大人类追求的梦想。太多的人知道,赌,是沼泽地,陷进去,很少有人能够踩着别人的头逃出来。

可是,没有固定经济来源的窘境,让太多的人明知山有虎,无奈虎山行。

一陷,只能再陷!

刘静恒好多天没有睡个安稳觉了,如今家庭的窘境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由于彩灾蔓延,经济不振,许多企业经营不善而歇业甚至倒闭。她们夫妇二人也成了待业之身。小儿子马应憬的学费成了大问题。相对一家四口所有支出,马应憧一人一个月几百块工资,那是车水杯薪,入不敷出。

罗金慧为了老公扩展生意需要,到处物色亲戚朋友合适过去帮忙的,马应憧马应憬兄弟就成了她的人选,十几二十出头刚毕业而又未成家。

刘静恒由于马应憬还有一年才毕业,寄宿在校,马应憧又刚毕业不久,本来就母子情深,割舍不下,可是,家庭境况确实不景气,所以虽然没有立即回绝,但也以要“问问孩子”为由,没有即时答应。

刘静恒方才是既希望马应憧答应去暹罗,给自己阿姨打工待遇应该会好上很多。但是又害怕他答应。

在她苦恼之间,房里的马文奇其实也是彻夜未眠。马延庭的到来,给他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彩灾泛滥,他已经泥足深陷,绝非妻儿可以想像。

马应展深夜带人前去山龙村兴师问罪,释放出至少两个信号。其一,马先声清醒了,全盘托出“山龙事件”。已经确定了率先挑衅他们的人是谁,也就确定了幕后之人是谁。其二,马应展尽管是在深夜出发,可是还是显得明目张胆了,明眼人就可以看出,他此举是“非常合法”。

无论其一还是其二,对于马文奇来说,其实都没有直接影响。然而,他欠下小庄陈委原的几万块,要支付的日期,看来是火烧屁股了。

一村一中庄,分东南西北四个小庄,陈委原是村南区负责人。一镇一大庄,本镇大庄就是陈千豪。

当时,马文奇得知儿子与陈添恋情,鬼差神使之下,想要凭借自己有三兄弟五姐妹,在镇上有十分广泛的人脉,以未来亲家身份向陈千豪提出参股。但陈千豪直接无视女儿陈添和马应憧的关系,在马文奇提起这档事后,甚至显得恼羞成怒。

这使得马文奇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伤害,自此三申五令,明劝暗抵儿子和陈添来往。

做为本镇最大财团首领,陈千豪对于马应展把手伸到自己地盘上的做法,有心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山龙事件”以一死一伤做为导火线,马文奇十分清晰的感觉到,大庄的拉锯战就要拉开帷幕!

无论陈千豪是不是“山龙事件”幕后黑手,在今夜后都将陷入其中,因为陈系山龙村中庄张欲宁曾是马应展在山龙村一个据点,由于马应展给他的回扣比陈千豪的低,所以才转投陈千豪帐下。也使得山龙村成为马应展的软肋。

张欲宁马应展之间的这段过节,在此事当中,必然发酵。

马先城之死,不论凶手是谁,都必将为马应展进军抢占山龙村最强中庄,提供十分有利的条件。

这才是马应展此次回乡的主要目的。

各镇各村的大庄中庄小庄关系盘根错节,比蜘蛛网还乱,远非马文奇所知这样的。所关马文奇的,就是各大中庄不久或许会收紧债务,尽管此刻不是家徒四壁,但也是身无分文,身为本镇大户人家长子,一直养尊处优惯了,真到哪时像其他人一样被逼债,让他把脸往哪儿搁?

马延庭带来的消息,就是这么的让他辗转难眠。

“陈千豪!”马文奇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入睡。

翌日清晨,看着马应憧上班去了,马文奇吃过早饭,骑着自行车直奔陈千豪老厝而去。

一路上,青砖黄瓦,接檐而筑,数十年上百年的建筑“下山虎”,“四点金”,比比皆是,依然向人们彰示着往日岁月中,朝山先辈奋斗成果的辉,朝山人民自古以来都是以勤养商,以俭治家。在仙罡彩票尚未席卷而来之前,朝山地区背山面海,占尽地利,生活水平正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车正在变多,路正在变宽。然而现在,一切充满变数。

马文奇知道陈千豪不在老厝,他的新楼不在本村,陈千豪老厝只有他的老母亲一人。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孤老独居。

其实,陈老太在儿子陈千豪发迹后,亲朋好友数量扶摇直上,每日都是三姑六婆的宾客盈门。光是麻将桌就有两桌。

只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小赌坊,而仅仅是老年人的娱乐场所。没有乌烟瘴气,吆喝叫嚣,也没有金额赌注。输赢一口气,徒以打发日子。像马应憧的奶奶就曾来凑凑热闹。

马文奇的突然造访,陈老太有些错愕!在场五六个左邻右舍也都怪异的看着他。马文奇说年轻不年轻,说老也并不老,在座的各位都是他的长辈,如果说是来打麻将,他们不想破例,而且在陈千豪面子上不好看。因为说好的,是老人们的友谊赛。

“说吧!”陈老太不想给在座各位有太多联想时间,这马文奇跟自家的纠葛,陈老太心里亮堂着,无事不登三宝殿,儿子在镇上有头有脸,陈老太腰板子挺得直,有什么话都亮着说吧。

“应展昨晚带人去了山龙村,这事您知道不?”马文奇也没啥可顾忌的,水至清则无鱼。马应展既然已经兴风作浪,那就让风浪来得更猛烈些。尽管马应展深夜行动的事,陈老太终究会知道,但是自己这么早就专程来跟她说,这件事情在外人看来就迷离多了。

“什么?”陈老太神情并不惊愕,她心里马上就想,马应展去哪关她什么事啊?

然而,在座左邻右舍老人们却都脸色一变,因为久经事故,立即联想翩翩。

“马应展深夜带人去山龙村?是去抓杀人凶手吗?”

“马文奇这么早就来跟陈老太报这个讯,难道陈千豪跟这件事有瓜葛?”

“早听说陈千豪心里恨马应展,难道真的是陈千豪指使杀的人?”

第158章 : 流言起陈伯

马文奇也不知道他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他可以肯定一点,水越浊对自己越好,这比让自己去筹集几万块钱要容易得多。

赌,本来就违背人性常情。

庄,本来就是血与泪铸就。

马文奇没有错误感,见陈老太还反应不过来,他看了看周围的邻居老人们,压低声音说:“千豪最近有没有来看您老人家?”

“没有!”陈老太还是停留在“马文奇为什么跟自己说马应展的事”这个问题上。“文奇,这么早你专程来告诉我马应展的事,这马应展昨夜去哪儿了,跟我一个老人没关系吧?”

“没!没关系呀!”马文奇点到即止,笑着说:“我来找您,只不过是我母亲让我来看看,您这里要是三缺一,要我马上去告诉她!”

“哦!”陈老太终于释怀,“你母亲也确实有些时间没来打麻将了。让她有空随时都可以来。”

陈老太释怀,并不代表在座的邻居们都不多想。马先城兄弟在山龙村里一死一伤,这是镇上甚至市里的大案件,马应展回乡后的动静一直是左邻右舍茶余饭后关注的话题。

马文奇在众人目光中消失时,邻居陈伯压抑不住惊疑,开口便直达主题,“小婶子,千豪该不会和那个马应展干上了吧?”

陈家族谱上,他是陈氏十世孙,陈老太是陈氏九世孙遗孀,按辈份执的是侄礼。其实年纪只比陈老太小几岁而已。

为人口碑上,陈伯心直口快,形容通俗点就是男三八,陈老太对他是知之甚详。当下没有细想,一口回绝:“千豪是正经生意人,马应展几十年回乡几次,他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千豪怎么会和他有交集?没有的事!”

郑婶和刘婶虽然心知肚明,却知道事情轻重,马上附合陈老太。

“千豪是什么人,你是他老哥,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难道不清楚?”

“就是就是!马应展跟人干上,那也是跟山龙村的人干上,关千豪什么事?”

“麻将还打不打?还打不打?”陈老太听他们言来语去,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隐隐觉得马文奇来得蹊跷,却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甚至也觉得自己儿子会不会真的与马先城之死有关?暗念了声“阿弥陀佛!”

在座的老人们自从马文奇走后,没一个心里平静的。

一两个小时后,马应展夜闹山龙村的消息,由刚到的老人带来。

昨天傍晚时分,马先声完全清醒,当是向叔叔马应展说了什么,因为当时是他们叔侄单独相处,之后,马应展铁青着脸出来,召集了几个儿伴时的铁哥儿们,到山龙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率先向马先城马先声兄弟及其同伴挑衅的郑亚龙抓住了。继而,又抓了胡乐哥和米舍,听说马先城临死前,是他俩添拳加脚的。

马应展直接押着这三人,回广洲去了。

据说,驱车直达广洲警察局。

“广洲?警察局?那是马应展的地盘哦!”陈老太若有所思,“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几个都这把年纪了,烦心的闲事,还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好。以后这些事别放在麻将桌上说,没的扫了咱们几个的兴!”

陈老太的确被扫了兴,所谓人老成精,几个老伙伴心中也都有事儿。特别是陈伯,马文奇的话,还在他心里回响。马文奇的话没有问题,可是,选说的时间和地点,让这些没有问题的话,很奇特的变得有问题起来。

在打过四圈后,陈伯就借故离开了老厝,他心里无时无刻预想着所有可能,越想越觉得陈千豪就是幕后杀人凶手。因为风传这马文奇曾经一度是陈千豪的准亲家,虽然不知何故闹翻了脸,可也由此可见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马文奇此番一定是来报信的。

前日有个大闹菜市场的苏敏生,听说是苏沟镇的人,因为在这边立了个暗庄,被赵喜鼓请了去。别人不知这赵喜鼓是什么背景,他陈伯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是他儿子的同桌,交情不一般的好。

赵喜鼓虽然是本村首富,国家制袜行业十强之一,赫赫名声其实掩盖着一个鲜有人知的事实,那就是后面有个陈千豪。

明面上,苏敏生跟赵喜鼓拿袜子去卖,一直拖欠货款,地方官方出了面,把苏敏生的轿车给抵了货款,听说还远远不够。赵喜鼓发了话,限三年还清。

舆论攻势下,苏敏生这暗庄,那是肯定没人押的。

经过此事,陈伯更加清楚陈千豪是个什么样的人。马先城兄弟,那也是类似苏敏生一样的存在,谁也不敢肯定马先城的死与他无关。

马应展抓送警局的三人是谁,陈伯不清楚,但是,陈伯知道儿子有个山龙村人的知心朋友米德存,好像有好几个弟弟,米姓在本镇少得屈指可数啊

陈伯只顾自己胡思乱想,回家这一路上,路程虽短,思路却长,越想越是以为自己想的就是真的。

这时想到儿子,“砰砰砰”把门拍得山响,“得礼!得礼!”

“爹!得礼一大早就出去了。”媳妇很惊讶家翁的神情,心跳也跟着不由自主加速。“出什么事了?您不是去老婶子家打麻将了吗?”

“你听说了吗?”陈伯还没来得及进门,压着嗓门拉开话匣子,“米舍被马应展抓送警局了。我得问问得礼,他是不是那个米德存的兄弟。”

“听说了。”得礼媳妇说:“应该是兄弟吧。一个得一个舍的。不过,得礼也没说什么,刚接了一个电话,没听他说什么了,扒了三两口饭就出去了。”

“爹!这事跟咱们家得礼没关系吧?”

“坏了!”陈伯听儿媳妇说儿子去的匆忙,心想儿子跟马先城的死八成是有关联的了。因为米舍是米德存的兄弟,米德存是儿子的朋友,他俩都跟陈千豪一伙的。米舍现在可是杀人犯啊。

陈伯根本没有去想,目前这一连串的联想,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设想罢了。

陈伯现在甚至已经觉得儿子在此案中肯定脱不了干系,说不定为了讨好陈千豪这个堂叔,专门让米德存的弟弟去教训一下马应展的人。只不过一不小心闹出了人命。

得礼媳妇见家翁忽然脸色大变,扶着门板摇摇欲坠,本来也没感觉什么的,现在惊疑不定起来。“爹!得礼”

“嘘!”陈伯忽然回头看了看门外,“媳妇,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得礼给找着了。让他赶紧往你娘家去避避风头。千万别让人瞧出破绽。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我得去找千豪。看看这坎得怎么迈过去。”

暮色很快来临,马应憧骑车回家时碰到陈伯正在和人闲聊,脸色有点困倦。马应憧也被重重心事困扰着,看着两边如飞退后的情景,都有如过眼云烟,一现即逝。

回到家时,肇庚嫂子又和倚着门的母亲说着悄悄话,“陈伯是陈千豪的老堂兄,他四处寻找陈千豪,陈千豪却总是避而不见,电话也不接,听说陈伯在他公司里哭了,说自己只有得礼这个儿子,看在同一个祖先的面子上,千万要救救他。你说,这得有个多大的漏子呀?”

马应憧一怔,和陈家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对“陈千豪”三字已然很敏感,想听听陈伯家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据马应憧所知,陈伯一家三口,陈伯为人多嘴善思,少年时是鼓手,没听说过有什么稳定正当职业,镇上有红白事才有他的事做。儿子陈得礼在陈千豪介绍下,在一家工厂做主管七八年了,三年前娶了媳妇,最近才听说有喜。马应憧天生孤傲,从不打听什么是非,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像陈伯这样的小家庭,整个朝山区那是比比皆是,多不胜数。这样的家庭能出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

日间马应憧在公司里听说陈得礼的媳妇四处寻找陈得礼,慌慌张张的。在他朋友家正喝茶聊天的他被媳妇拖起就走。他和朋友本来都料想是陈伯出事,脸色大变,陈得礼的朋友要跟他们回去帮忙,他媳妇却吱吱唔唔的说“没事”。此事一传开,大伙儿都是一头雾水,料定陈伯家一定是出了大事。

刘静恒见儿子回家,明显不愿在儿子面前提陈千豪。对肇庚嫂子笑而不语,看着马应憧进屋,这才说:“时下行情不大好,坑蒙拐骗比以前多太多了。俺跟发嫂买个菜,现在我每次都要盯着她的称,没别的,就怕像别处一样,少斤缺两的。没准儿,陈伯家被哪个骗子骗了。”

马文奇在里屋一直听着她们说话,听老婆这么一说,浑身忽然不自在起来,但一仔细想想,自己并没骗人呀,想必是陈伯自己心中有鬼。想着就怕了。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疑心自然生暗鬼。马文奇暗笑陈伯之时,却没有想到,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另一个陈伯!在未完全确定陈千豪与马氏兄弟一案有关系之前,就先热锅上的蚂蚁,急火了。其实就算有关系,跟他也没有直接关系。

这就是,世间烦心事,庸人多自扰!

第159章 : 路阻雁门关

寒风咧咧,关上巨旗飘扬,一片萧杀之意笼罩着雁门关内外。东方铭恩看不清守关兵将的表情,他清楚,守关兵将也一样看不清他们的面貌。

任凭关下群雄齐声呐喊“开关!”守关兵将直接不闻不问。关主得潘仁美大元帅钧令,杨令公出师不利反戈,圣上已经下旨将畏罪潜逃的杨七郎就地处决,尽捕风波府杨门女眷,潘大元帅正请旨择日问斩。

尽管兵士们绝大部分人不信杨门反宋,但面对关下群雄,却也无人敢开关。因为远处黄尘翻滚,必是辽军重兵压境而来,突然的兵临城下,关内援兵未至之下,守关兵将都倒吸一口气,对于关门外群雄,根本也是爱莫能助。

杨继业见一百多个叫化子逃到大宋家门口时,剩下眼前这三十多人,想起先前自己带来的数万先锋,尽丧敌手,心痛如绞,撕开一身残破战甲,露出一身染血白衣,不顾已经中箭的左脚,亟待拔箭止血的伤势,迈开大步,走到雁门关门前,回头转身,振臂高呼,拱手扬声喝道:“各位英雄请听杨某一言,如今强敌突然压境,援兵未至,守关将士是不可以开门的。大家不必再喊了。辽狗此来仓促,不利攻城,其目的不外乎杨某父子二人,各位英雄高义,杨某父子在此拜领了。”说罢,朝群雄深深一躬!

群雄纷纷回礼,东方铭恩在杨四郎身旁,隐隐有了一丝不安,又听杨继业声如洪钟接着说道:“请诸位英雄都到城关门下,辽狗势必不敢过于逼近,不然,我军守关将士必然万箭齐发。待辽狗退兵,诸位英雄必定能够返回关内。大家都过来吧!”

群雄倒也有数人吼道:“咱们跟辽狗拼了!”但绝大多数却听从杨继业之言,退到城关门下。原先带头前来解救杨家父子的丐帮分舵舵主杨威已经身亡,不然,有他在场调度,进退的速度却也不会显得有些参差不齐。

“老四,拿刀来!”一声震山大喝,杨继业接过杨四郎递过来的长刀,昂首向天,哈哈大笑,抚刀悲声道:“想我杨业一生南征北战,兵锋所向,无不披靡。没想到今日竟然埋骨关外。”

说着,使劲一振长刀,他的长刀早在金沙滩战败后被缴,此刻的长刀,份量对他来说本是太轻,但是他此刻既伤又累,既饿又悲,提在手中,却似重愈千钧。

寒光闪出时,杨继业虎目晶莹,环视群雄,沉声道:“诸位,金沙滩失利,皆因杨某一人轻敌冒进,万死难辞其疚,待罪之身,无颜苟存,此刻一别,来生再见!”话音未落,但听“啊”一声巨吼,杨继业望辽军中发足狂奔而去。

“诸位英雄若怜我杨家一门本忠烈,万勿随杨某而来,徒增杨某罪孽,否则杨某必自尽当前!”

杨继业的话还在风中飘扬,人却已快速远去。

这是必死之境,这是必死之志。

寒风虽冷,热泪暖眶。阿珠失声哭了起来。东方铭恩也是泪眼朦胧,暗想:历史因自己改变,但是每个人的结局却是自己无法改变的。或许,这就是天意!

“哈哈父帅等等孩儿!”一阵狂笑突起,杨四郎扬枪奋起,发足追去。

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氛笼盖着雁门关内外,一个血染白衣,一个血染征袍,或许是时间让人窒息,或许是速度本就非凡,杨家父子如同两抹朱砂在寒风中,向着辽军疾射而去。很快的便先后陷入辽军之中。

“杀!”

不知那带头杀向辽军的是谁,群雄如同一群饿虎,也冲入辽军之中。辽军人数其实只有数百余骑,群雄这一冲入,顿时将他们的扇形堵墙撕开一个缺口,露出正在浴血奋战的杨家父子。

东方铭恩回头看向关口城墙上的大宋守军,悲沧苦笑,宋军除了杨家军,都还太弱,不是兵弱,而是将弱。其实守军能够及时调遣兵力,少说也有五千以上。守将如果能抛开杨潘之虑,迅速开关迎敌,辽军数百骑兵或许能够一网打尽,既解救了群雄,又是一桩功名。

“唉!”马应憧一声长叹,“世事就是这么的不如人意。此刻的东方铭恩,无论他是历史中的人,还是未来世界的人,也左右不了,古往今来,一如既往。”

“那是!”马文奇和刘静恒同时想起这场朝山彩劫,几乎异口同声附和。

东方铭恩冲入辽军之中,时而太极拳,时而翻云掌,时而阴阳掌,如入无人之境,片刻之间,便冲到杨继业身边。

杨继业又添了几处伤痕,整个人浑如一尊血洗的杀神,长刀所指,挑盔卸甲,血流成河,见东方铭恩前来,喝道:“小兄弟,擒贼先擒王!”

东方铭恩一点即明,不远处停着观战的十二骑,簇拥着一个贵族打扮的彪形青年,正谈笑风生,好不得意,魔风鬼影正在数骑之中。那青年时不时还瞟了瞟在他左侧的另一簇骑者,中间拥着一个辽族少女。

那辽族少女铁青着脸,对那青年视若无睹,对身边的“关中三雄”说着什么话。“关中三雄”向杨继业和东方铭恩这边望来。

东方铭恩双眉紧蹙,暗想如果有支枪,事情就容易办多了。

马应憧失声笑了起来,耳边听他爸爸笑着说:“想要的是什么枪啊!?杨家枪还是带子弹的现代枪!?”

马应憧忽然想起一段历史,说:“爸!听说杨家枪其实是岳飞时期抗金名将杨再兴的绝技,不过被一些人的创作需要刻意移花接木的。是不是?”

“历史也就是历史。什么资治通鉴,什么四库全书,都是后人撰写的。可信度本来就很低。咱们姑且任之听之也就是了。”

“嗯,因为时间无法倒流,所以历史才如此神秘。如果真有人能够穿越时空,回到从前,改变了一些事情,其实也就回不到现在,回不到现在,也就无所谓要穿越时空。然而,如果回到了从前,但是改变不了什么,那么,回到过去,又有什么意义?”

“咦!”马应憧忽然有了一丝顿悟,“爸,世界会不会像一些科幻小说说的那样。时间是永恒静止不变的,只不过是某种比基因细微无数倍的物体,像线一样,将不同的世界的人连串起来,像电影一样,演绎一遍,形成一个个人生轨迹。”

“那种线就是天意?”马文奇也陷入沉思。“这么说的话,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种天意其实就是我们自身赋予自己的。”

一听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马应憧脑海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整个脑海都亮起来,失声说:“云鹤四圣的左骅曾经说过,微尘造物,千百万年,人与人的相逢,不过是两条游丝在旧地重逢罢了!”

“什么左骅?”马文奇和刘静恒夫妇同时奇异的看着儿子。

马应憧脑海中经此一亮,继而掀起一场惊涛骇浪,久久未能平复,喃喃自语,“肯定是了,现在的时时刻刻都是那所谓游丝的一小段,我们现在是在帝古星系中的将臣星,然而,前一刻或者下一刻,可能就在天文学家刚刚发现的银河星系中的地王星上,那俗称地球的星球上,不是发出了生命探索讯号,被我们收到了吗?”

“时间是静止而不变的!因那游丝的存在,历史其实是动态而变化的!”马应憧仿佛疯了,这样的理论,根本就颠覆全世界的认知。

无数年来,时间在人类的认知里,是永恒而一直向前的,无法逆转重来。而历史则是永恒不变的。

据说,电视里这部连续剧,是未知名作者在一千年前用一千年后的纸和排版打印出来的。这在人类认知里,毫无疑问是很荒谬的事情。剧中的主角看样子是千年后的人,穿过时光,回到千年前的。

千年前!

千年后!

这真的是荒谬,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吗?

马应憧现在认为:“不!”

在前不久的事故昏迷中,马应憧在短短几天中,似乎亲身经历了千年前后两段事情。本来,马应憧就不认为是偶然。

但现在,他已经隐隐觉得,此剧和自己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而这个自己不一定是现在的自己,或者是地球上的另一个自己,或者是另一个星球上的自己。

乱了!

马应憧下意识用力甩了甩头,这一动作引来了双亲疑惑的眼神,他只得讪讪一笑:“突然有点头疼。”

望向电视屏幕时,只见东方铭恩跟魔风鬼影正斗得兴起。适才马应憧思绪旁顾,没好好看电视,连带着马文奇和刘静恒也是如此,殊不知东方铭恩是因为记得历史上杨四郎不会有危险,还娶了辽国女,多半也就是战场上的这位。

东方铭恩深知眼前这位辽族少女此行不过是为了培植自己力量,而那个辽族贵族青年则完全以杀宋邀功为目的,只要将他控制住,或许有机会保全杨继业。

目标明确,但是,辽族贵族青年身边虽寥寥数骑,凭东方铭恩一己之力,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第160章 : 战场风云幻

电视上东方铭恩饰演者演技颇为到位,将魔风鬼影掌控在太极圈里的同时,却是满脸茫然,将不知自己何去何从的心思尽数形诸于表。

他心里总想,自己改变了历史,杨继业没有触死在李陵碑上,可如今还是身陷死局,无论怎么努力也是无法挽回的死局。那么,自己接下来怎么办?

逃吗?当然不可以!

让他弃杨家父子群雄不顾,生不如死!

但是战到最后,所有人都先他而死,那他战又有何意义?

“唉!”马应憧轻轻叹了口气,“抛开他的真实身份不议,此情此境,若无意外,唯死战至战死而已。然而,东方辰光怎么办?这战死虽忠,却也落得不孝之名。”

“自古忠孝难两全啊!”马文奇想起家族的落寞,以及自己一家四口如今的处境,早上的做为,心情越发沉重起来,可是,还能怎么做?自问无法自答!

“你们父子是怎么了?不能好好接着看吗?不过是戏剧而已,用得着发这么沉重的感慨吗?”刘静恒轻松的说着,其实心中很长时间没有轻松过了。

说话间,只见电视中的东方铭恩将魔风鬼影引导得晕头转向,但是,他已经略显后劲不足,魔风鬼影毕竟太强,伤之虽易,但难免更加消耗自己能力,那贵族青年身边还有那么多人。

这等消耗,他消耗不起。

东方铭恩只得收起满腹茫然与杂思,改变了战术,弃太极不用,转而展开百姓恩人司徒慕云的掌绝“翻云掌”来,化雨式看似没头没脑,无章无法往魔风鬼影身上招呼。

百姓恩人对魔风鬼影的影响是无与伦比的,翻云掌一出,虽然不及太极拳那么让他们晕眩,却更令他们心惊。在化雨式下,节节后退。

那大辽贵族青年身边的人,无一不是见多识广之人,先前都看出东方铭恩的拳法有古怪,怕自己下场急切之间无法取胜,在主子面前丢脸。这时见他换了招式,攻势虽猛,却不似先前那般难缠。他们便都跃跃欲试,只是碍着主子还不曾开口,让谁上前助阵,所以不好出手。

那辽族青年见魔风鬼影节节后退,又见辽族少女的人已经接近杨四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是高估了魔风鬼影的武功,还是低估了东方铭恩的武功。觉得这么下去,说不定杨四郎先被辽族少女擒了去。

“你,你,你,你们三人去把那小子给摆平了。”辽族青年调兵遣将起来,“还有你们三个,去把杨业那老家伙给我抓来。”

辽族青年看着周围还有四人,保险起见,不敢派出,但实在见不得辽族少女的人不断靠近杨四郎,眼珠子一转,狠下心,嘴角浮起一丝残忍的笑意:“耶律福,给我一箭把杨四郎射死了!”

身后四骑中一人应了声,上得前来,撤下腰间长弓,从背后箭壶中抽出一箭,把住准头,“咻”的一声长鸣,望杨四郎一箭射去。

辽族少女本也是战场上长大的女汉子,早已练就了目观四面耳听八方的本领,见他一骑上前,安弓取箭,娇叱道:“只会暗箭伤人的阴险小人!”扬鞭向来箭卷去。

那耶律福却是一箭射出,又拔一箭,先后发出九箭。他本是辽族青年耶律家生奴才,自幼臂力过人,又兼神射,辽族青年引为心腹。此刻少主有令,正是神箭逞威的好时机,于是将平生引以为傲的九珠连环箭使出来。

只见那九支惊天飞箭,如箭链衔尾而出,其发出的力度,一箭胜过一箭,第一箭和第九箭射到目标处是同一时间的。而其射击目标却是覆盖了方圆十丈之地。端的是厉害非凡,堪称一绝。

辽族少女见他连发九箭,顿时花容失色,千钧一发之际,娇喝一声:“不惜代价,护住杨四!”

东方铭恩经魔风鬼影的强援进攻,顿时险象环生,连遭毒手,已经受伤颇重,听得辽族少女惊呼,心下恍然大悟,暗道:“他们的姻缘就此订了!”

魔风鬼影心中异常憋屈,他们兄弟二人任何一人其实都要比东方铭恩强上许多,但是东方铭恩虽然修为不深,对敌经验尚浅,却是身负奇功绝学,实如神助,急切之间,实在无法将他拿下。这已经使得他们无颜在江湖上走动,够他们泪奔的了。如今更生生闯入三个帮手,如狼似虎,招招要命,将东方铭恩拿下已经是反掌之间的事。这又是对他们一个严重打击,在耶律小王子跟前颜面尽失。这是自投奔耶律家以来,最为惨淡的时刻!

一时之间,魔风鬼影旧怒新屈,一股脑喷发,都使出浑身解数,要让东方铭恩死在自己手上,好歹挽回耶律小王子此刻的成见。

马文奇一家三口眼中电视屏幕里,此刻的东方铭恩犹如练拳的沙包,渐渐的没了招架之力。

马应憧眼中尽是疑虑,似此绝境,非“云鹤四圣”等神仙之流,无法解厄。然而,凭自己的感觉,“云鹤四圣”好像没有出现的意思。

忽然听得电视中东方铭恩一声巨吼:“药!”一口鲜血随之喷出,继而,身子被鬼影一脚踢得飞起,半空中,拍摄组采用了慢镜头,特拍的东方铭恩的双眼,充满迷茫而无助,慢慢的,又变得木然,像飘,飘得老高,随后又重重摔在地上。

“药”字余音未尽,位于战场最外围,靠近“雁门关”的阿珠,猛一抬头,望着被高高踢起的东方铭恩,奋力击退围攻她的两个辽兵,飞身跃起,一边从怀中掏出迷药,撒向人群之中。

其时如有天助,正好从“雁门关”上吹起徐风阵阵,吹向“雁门关”前这个数百人混战的小战场。

阿珠目睹丐帮英雄一个个血战而亡,如今已经所剩无几,而关上数不清的大宋守关士兵,毫无开关之意。情知自身多半也要命丧于此,心中空荡荡,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想把怀中迷药撒完,尽可能迷倒辽人。

马应憧看到这里,见阿珠仿佛一副要死也要死在东方铭恩身边的感觉,一时呆了。心中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马文奇很明显,也有一种难言之感,百思不得其解。“这个阿珠分明是个配角,因为出现的频率并不频繁,为什么这时这个特写,这么令人费解?难道说,这个阿珠才是女主角?”

“很难说!”马应憧喃喃自语般接着说:“秦添儿在之前频繁出镜,但是却几乎每次都是以反角的身份出现。跟东方铭恩的交集也根本不多。如今,阿珠的戏份渐多,可却陷入绝境。”

“你们看,她已经连中十多掌,喷了那么多血,目光已经渐渐变得木然,可跑向东方铭恩摔下来的地方,速度很快呀!这不合常理!而且还一个劲从怀里掏出药来,不断的撒。”

“她怀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迷药?”

“凭她的武功,她应该已经死了。这个特写的作用是在说明,她心中始终有个执念,一个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执念,执念的源头有一个他,那就是东方铭恩。或许此刻的眼前的这个东方铭恩已经死了,可是,在她潜意识里,要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一个声音打破了他的喃喃自语,刘静恒说:“你们快看,贺天寿来了。”

这话将马应憧拉回现实中,只见电视中,贺天寿从一侧窜出来,左手提着一个布袋,一身杂草灰尘,有如一个睡草丛里刚醒来的老叫化子。不分青红皂白,没头没脑从布袋里不断掏出一捆捆爆竹,一点燃就往人群里抛。

爆竹声声响,浓烟遍地起,那浓烟分明是一种迷烟。原来他当日单骑而逃,却是制造迷烟去了。爆竹烟花本身就是一种颇有杀伤力的群战克星,贺天寿在爆竹烟花中加了浓浓迷药。此时抛出,中者不出数秒,纷纷倒地,而且一倒就是一大片人,无论丐帮英雄杨家父子还是辽兵将士。

“雁门关”上守军一阵混乱,兴许是看到关下形势大是有利,守军将领振臂一呼,守兵无论真心假意,纷纷涌下关来,开了城门,个个提刀执枪,如狼似虎,十分勇猛,嗷嗷大叫,冲向辽兵。

所有未曾昏迷的辽兵,心胆俱寒,根本无暇应战,只恨爹娘少生给他两条腿,亡命溃逃。

辽族青年耶律小王子抛下一句:“谁拿下杨继业,死活有赏!”一马当先,疾驰而去。

魔风鬼影见贺天寿爆竹烟花迷药惊人,而且宋军气势极盛,无论哪个,也不敢轻缀其锋,听得少主之言,匆匆寻望杨令公踪影。

群战混乱,人人自危,杨继业虽武略过人,连日征战,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见宋军援兵杀来,心头大石轰然落地,高高提在脑门的士气,顿时一挫,眼前一黑,双脚一软,就要倒地。

魔风鬼影见他距此不远,心中大喜,冲开人群,点了杨继业昏穴,抢了两匹马跃将上去,落荒而逃。

辽族少女见大势已去,深悔当初没有强留贺天寿,如今倒让他乱了战局,连忙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关中三雄”也趁乱杀了杨四郎一个措手不及,挟持而去。

宋军将领率军杀尽辽军遗卒,大获全胜之余,见群雄所剩无几,尽皆身受重伤,又都十分愤慨,纷纷声讨宋军见死不救之责。宋军将领大怒之下,下令将余下群雄一并杀尽。

贺天寿孤身一人,见此情形,悲痛万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苦心谋救群雄,反倒命丧所谓的自己人宋军之手,单手高举爆竹烟花迷药,怒指宋军诸人,喝道:“尔等皆是薄情寡义之人,老夫和你们拼了。”

宋军俱是见识过爆竹烟花厉害的,节节后退,不敢紧逼。

贺天寿唤醒重伤昏迷的阿珠,抱着生死不明的东方铭恩,二骑三人策马扬鞭远去。

随后,片尾主题曲响了起来。

至此,电视屏幕上浮现了三个大字:“全剧终!”

第161章:邵嘉的希望

“呼”一声,风起,迎面袭来,马应憧打了个寒战,这是一个多事之秋吧。

昨夜的《大宋英雄传》的突然剧终,马应憧始料不及,任何传媒都没有事先提及,就像一个正在高升的气球,突然被一针刺破。

昨夜,他辗转难眠,坐将起来,接着写解天优在翠玉盘上九宫八卦塔中的遭遇,不知不觉写到凌晨三点多,才倦意侵体,困上心头。

清晨喝了几口热茶,强行驱散了睡意,胡乱吃了几口早餐,便蹬着自行车上班。

到得公司,却见马邵嘉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完全没有马应憧想象中那样,激动的骂着《大宋英雄传》剧的结局。马应憧见他这样已经两天,直觉告诉他,死党一定有难题无法解决。

“你真的不说?”马应憧要帮他解决难题,可是问了几遍,却是强颜欢笑,摇头代答。马应憧的声音开始大了,同事们都奇怪的望着他们。

“这还用问?一直不中奖,输得当裤子喽!”一个嘴毒的同事调侃着。

“是不是真的?”马应憧听他的口气,根本不信。但还是问。其实心里明白,就算是真的,问了能帮上什么忙?

“喝一杯吗?”

马邵嘉明知道马应憧从小到大很少喝酒,现在出来工作,跟父母住在一起,更是滴酒不沾,可是,下班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因为明知答案,问出之后,自觉无聊的把脸皱了皱,算是挤出一点笑容。

“呵呵!”

马应憧把自行车蹬得很慢,对于这个从小到大无话不说的玩伴知心,他太了解!给他点时间,他会自动把心掏出来的。

夕阳余晖,无风则暖。

过了一排出租屋,行人渐少,马上的,转上一条碎石铺成的小道,宽两米的石路,顿时被他们两辆自行车填满。

“艺纯她家里人逼我们分手。原因是我没出息!”

李艺纯是他交了一年多的女朋友,正确的说,是两年多。因为,先前一年,他们是笔友关系。在很多杂志上的底条,每一页都会有一条来自五湖四海喜爱写信的人的信息,人生感悟与通信地址。

马邵嘉和李艺纯就是这样认识的。很简单,很单纯。

就像马邵嘉熟知马应憧和陈添的事情一样,马应憧熟知他们的飞鸿传情,直至李艺纯一家意外的搬到镇上一样。

“谁说的?”

马应憧有点愤怒,他们都一样,刚从学校毕业没几年。

马邵嘉因为是家庭独生子女的原因,或许会一直这样的被父母留在身边,留在镇上,拿着工资养家,可是,没有人能够真正看清自己与别人的未来。

李家这么说么?

凭什么这么说!

“她爸爸说的!唉!也确实是!在本土乡企做统计,怎么看都不可能有什么出息!”马邵嘉好像已经认命,其实,他的目光在冒火。

二十几的青年,血气方刚!

马应憧一怔,好像看到了陈添打开轿车门那一瞬间:“不!”马应憧忽然脱口而出,声音也稍高。

“哦!”马应憧立即回过神来:“艺纯她怎么说?”

“她进局里工作了!财务的!”马邵嘉挠挠头,他也突然想起了陈添。

李艺纯进警局并没有什么值得意外的,她爸爸一年前调到交通支队任队长的。

“呃!她――”马应憧觉得有点口干舌燥,说不出话。

“她说,两年内她会专心工作!”马邵嘉想起了陈添,望向渐渐接近地平线的夕阳,仿佛,那是日出。

“哦!那是她给我的时间表!”马邵嘉沮丧的脸荡起恍然大悟的兴奋,迷茫的眼神也流露出光彩。他如果两年内有喜人的变化,那么,还是有机会和李艺纯继续交往下去的。

这就是希望!

马应憧紧绷的脸溢起笑意,心中却在问自己,自己和陈添还有希望吗?

显然,没有!

马文奇出入陈千豪办公楼后,陈添打开轿车门毫不犹豫坐上去后,马应憧知道,陈添已经只能是一个苦涩的回忆!晕迷的睡梦中,司徒慕云和胡小黛最终重逢,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梦想,更何况,六十年后或者多年后重逢,其实,也已经失去原来的意义!

这些,马应憧都知道,但是,他不想知道。

“对了,应憧!《大宋英雄传》居然半途剧终了。”马邵嘉情绪转换得挺快,暂时放下心中的低落,马上说起两人共同关注的热点。

“始料未及!是我忽略了《武风》的连载。咱们都看得有些囫囵吞枣了。”自从马应憧醒后,他们两人都忽略了《武风》这份杂志。

“我去买!”马邵嘉将自行车踩得风火轮也似的,如飞而去。

见到他的心结解了,马应憧很替他高兴。

这天晚上,电视黄金剧场另有新剧上演,开场没能引起马应憧的兴趣,马应憧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续写解天优的《四海风云》。

马文奇和刘静恒都曾蹑手蹑脚进房,好奇儿子在房里做什么,见他伏案写着什么,心中都是欣慰的,这终究是一种目标的转移,只要不再去想陈添那段往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马应憧在看过最近一期《武风》后,终于得知《东方奇侠》残书真的到此为止之后,虽然都有一些唏嘘,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一连数日,马邵嘉无所事事,总是催促好友写作。

马应憧虽然每晚都伏案疾书,却不想给自己压力,只推作无灵感,没接着写。还不时提醒马邵嘉要专心奋发,因为时间有限。

据此,马邵嘉渐渐转移目标,买了一些小说来看。当然,看小说只是他的业余爱好,自从想通了李艺纯给自己两年奋发图强的时间之后,马邵嘉逐渐变得勤奋努力起来,看小说的时间只放在睡前。几乎是分秒必争的学习商业管理,不断钻研属于自己的商机。他坚信,只有不断武装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将来在商场上的征战,才会更加得心应手。

“邵嘉,你有没有觉得勇珠她好像变了一个人?”马应憧沉迷在《四海风云》的情节里,数日后,情节到了一个段落后,长吁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发觉,这段日子,不仅是马邵嘉情绪有起伏,就连假哥儿们严勇珠也似乎有点低落。

自告奋勇当写作监督员的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就马应憧的写作,展开监督催促工作了。下班后也是单独一人骑车离去。

“应该没什么吧!”马邵嘉最近烦自己的事,也确实没多关注周围人的变化。

在同一个实业公司工作,他们三人虽然在不同的部门,马应憧靠关系进来的,马邵嘉却是人事部助理严勇珠招聘进来的,之所以很顺利,马邵嘉心里不知,严勇珠也确实是看在马应憧面子上,没有苛刻。马邵嘉自进来后也没给大家丢脸,勤恳认真,统计数据又极少出错。

三人的感情在时间的酝酿下,从一般同事,升级到了朋友。

由于马邵嘉乐观诙谐的性格,他其实比马应憧更了解严勇珠。对于严勇珠的现状,马邵嘉有点奇怪,当下随便找了个借口,来到了人事部。

“珠姐,应憧让咱们今晚去他家。”马邵嘉随口扯出马应憧。

严勇珠抬起头望他,淡淡的问:“什么事?”

马邵嘉心里一咯噔,看她神情,果然有事,而且事情还不小。介于人事部还有其他同事在忙,没敢直接就问她出了什么事。

“写作上的事。他说他不写了!只有你劝得了他。”马邵嘉看了看时间,转身就走,传来他的声音:“就这样啦,晚上应憧家见!”

一来,这毕竟是工作时间,二来,聊得久了怕圆不了谎,拿她最感兴趣的,吊住她的胃口,才能让她上心,觉得应该去。

严勇珠一愣,由于年龄的关系,父母这些天总好说歹说,让她去相亲,烦都烦死了,实在没心情旁顾。

“晚上么?”严勇珠双眉紧蹙,晚上爸妈约了朋友来吃饭。其意实在是昭然若揭。

谁让时间这么快啊,过了明年,自己就三十了。对于单身女来说,二十九和三十,就算只是一分一秒之差,也是意义迴异。更为令她无法自信的是长相与背景,又不是那么给力。

她自己倒是不急,自由自在惯了,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交往起来也没意思不是?

可她爸妈不干了。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久居异乡,亲戚们都很少走动,这么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过,要再不找个婆家,那不是要孤老终生?

严勇珠明白爸妈的一片苦心,可是,终究还是一句:不是自己喜欢的,交往起来也没意思。

“时间未到吧!”严勇珠默默的想,想起了马应憧,这个师弟,这个同事,这个朋友。

几年来,她十分了解他。他的爱好一直都是写作,在学校时,她就看过这位师弟的作品,虽然还是显得幼稚与生涩,但这毕竟是他的爱好,他的天份。

下意识里,不管什么原因,她都不希望他放弃他的爱好,他的天份。这份执着,就好像自己,不希望自己有一份没有爱情的婚姻。

事不宜迟!

严勇珠不想拒绝爸妈,也想劝劝马应憧,两全其美就是现在就去找马应憧,虽然人事部管事的脸色上不好看,可是她又能怎么样?

匆匆的放下手中的工作,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便来到马应憧所在的财务部。

“应憧,出来一下!”

严勇珠看着财务部其他人,觉得不方便说这种私事。

马应憧已从马邵嘉口中得知,马邵嘉约严勇珠的事情经过,他有些无奈,但是,这个谎要帮他圆了。

“你不用说了!刚才邵嘉来过!”

在财务部其他人奇异的目光下,马应憧跟着严勇珠来到走廊尽处一面落地玻璃窗前,满脸无奈,望着窗外的村景。

第162章:严勇珠相亲

严勇珠没有立即说起写作的事,静静的站着,默默不语望着窗外,淡淡的忧伤仿佛一个气场,渐渐扩散,影响到了马应憧。

马应憧本来心中就有愧,耐不住沉默,说:“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严勇珠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我听邵嘉说你决定不再写作,心里为你可惜,确实想劝你的。可是,刚刚又忽然想起,你这个决定,或许才是对的。”

马应憧一怔,他不知道怎么说了。马邵嘉撒这个谎,根本没事先和他打过招呼,他知道后一直在想,严勇珠会怎么劝,自己应该怎么说。没想到严勇珠居然自食其言,不做写作监督人,而且还说决定不写是对的。

她现在是什么状况?

为什么不继续写是对的?

马应憧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如果”严勇珠像在犹豫,“如果你写作只是将你和陈添的事情,套入故事中,那无异于每次执笔写作,都要被自己勾起回忆,每次都会触动你的悲伤。”

严勇珠说得很慢,但是语气很坚决,让人无法质疑她所说的正确性。

她说的不多,却字字如雷。劈在马应憧心头上。无数过往场面如无数闪电,一晃即没他的脑海,留下一次又一次脉动般阵痛。

他和陈添的那些往事,他无时无刻想忘,但是,他知道自己之所以想忘,那是因为他无时无刻的想起。他之所以试图沉浸在连续剧《大宋英雄传》剧情中,沉浸在《四海风云》写作中,亦或是好奇于马邵嘉和严勇珠的情绪,无一不是在强制自己去忘。

如今,似乎是忘了。

如今,却被严勇珠掀起来。

马应憧的脸色忽的,煞白!

严勇珠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她知道自己的话,会引起马应憧何等感想。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迈不过的坎,只是,就算迈不过也要迈出去。永远停留在坎前,面对的便永远是那道坎!

就像她自己,男婚女嫁,是她人生的一道坎,她不想迈出去,只是,不想不行!

掌上明珠,独生女,异乡客。

她不迈不行!

时间没有因他们的静默而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严勇珠撩了撩发丝,挤出一点笑,从自己的烦恼中醒悟过来:“我知道你想忘,但是想又令忘忘不了,写作或许只是你一种手段,也或许是你幻想的一种寄托。写出一个忘情,写出一个希望。这都是想忘而又忘不了。形如身陷沼泽,无法自拔!那么,还不如不接着写的好。”

仿佛过去了许久,马应憧真的不知该说什么。

“顺其自然吧!”

严勇珠言尽于此,喃喃自语般说着,渐渐走远。此话,如对马应憧而言,其实,也对她自己而言。

马应憧已经丝毫没有什么好奇心,去设法探究严勇珠最近心绪的起伏。几时下的班,他都木然不觉。

马邵嘉蹬着自行车,铃声“铛铛”连响,见死党没有任何反应,加速追上来,腾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喂!怎么样?珠姐她去找你了吗?”

马应憧缓过神,斜睨他一眼,裂开嘴一笑,说:“去了!”

“那今晚我也到你家去!这大姑娘要真没心事,打死我也不信!”马邵嘉根本想不到严勇珠会对马应憧说那些话。

一整个下午,严勇珠显得更加落落寡欢,默默不语,办公室里的人虽然没有当面交头接耳,眼神交流却十分活跃,她们的猜想惊人的一致,严勇珠和马应憧之间,有事!

原本心思细腻的严勇珠,如果将心思放在同事们身上,一定猜想得到。可是,她的思绪却是如一团乱麻。马应憧为何还对狠心的陈添念念不忘?自己晚上该如何应对爸妈的相亲闹剧?

昏昏噩噩般熬过几个小时,严勇珠无可避免的回到家。

严少谨爽朗的声音从客厅响到大门外,严勇珠芳心一颤,不用说,该来的应该是来了。刚进大门,严勇珠想趁其不备躲进房间,可又如何能够?

“勇珠!”严少谨的声音毫无意外的响起,“过来!”声音有点严肃,但是,听起来并不生硬,以老师的职业习惯语气来看,说明他此刻的心情并不糟。

严勇珠见客厅里除了爸妈,还有二个四十多岁妇女和一个二十多岁男青年。严勇珠显得很有家教的微笑点头,“大家好!”打过招呼后,在妈妈的旁边坐下。

严妈一只手紧握着女儿,另一只手指着那三人介绍:“这是妈妈的师妹冯阿姨,这是冯阿姨的邻居李阿姨,还有,这是李阿姨的儿子学强。”

李学强借着夕阳余晖,匆匆打量了严勇珠一眼,觉得有些面熟,一时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严勇珠没有正脸看他一眼,却觉得这个李学强蹙着川眉,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有些恼火,最近见过的几个男生,就数目前这位最没有礼貌了。

“爸妈,阿姨,你们聊,我先回房了。”严勇珠独生女脾气没来由冲上脑门,起身便走。把厅里几位都给整愣了。

“去盛饭!”严少谨语气有点硬,谁都听得出他生气了。

严妈立刻笑呵呵拉着女儿进了厨房,悄声说:“你看学强怎么样?他可是你的校友哦。高考时全区第一呢。大学毕业两年了。这么优秀的男生很难找的啊!”

严勇珠闻言,脸色一沉,反问一句:“大学毕业才两年?”

“啊!”严妈马上给予肯定,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顿时有点尴尬起来。一般孩子满六岁读小学一年级,六年小学,六年中学,四年大学,李学强如今大学毕业两年多,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五六岁,严勇珠已经快二十九岁了。如今社会上,就年龄而论,男大女小,比比皆是,却极少是女大男小,而且相差了四五岁。

“这!这!”严妈也是为女儿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一听师妹说起她邻居儿子在校佳绩,毕业无偶,马上就联系上了。这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严少谨根本也就没想过年龄这事,他是个老教师,对于李学强的在校事迹,在闲聊中了解越多越觉得这小伙子不错,真的不错。这顿饭他吃得特别开胃。只苦了严妈满腹尴尬,当面要如何说,只盼这顿饭早早吃饱,分道扬镳后,再和冯师妹细陈。

跟严勇珠暗喜于自己不用担心要接受这等父母之命的安排不同的是,李学强心里却一直十分憋屈,他很清楚现在自己扮演的角色,在他心里,他是烦而无奈的。

学绩颇值自负的小伙子,长得又不是缺鼻子少眼的,眼界无意之中是极高的。毕业后他给了自己一个奋斗目标,一定要进入国家单位努力工作,三两年内争取进位,落入干部或者大老板的法眼,介绍一段好姻缘。

然而并不殷实又无靠山的家庭境况,在当今社会上并没有什么能力,能够支撑起他赋予自己的使命。

毕业后,便在爹妈发动所有物力人力的关系网下,进入素有朝山地区第一企业怡景龙实业有限公司工作。每月领着和他想象中有天地之别的薪水,休息日,又像种猪一样被母亲带去这儿带去那儿相亲,这和他在学校努力读书时,想象中的未来,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更重要的是,据他所知,他所在的企业,好像就要垮了,只是高层管理人员强力压着,还不让外界知道。

李学强也还没来得及跟爹妈说起,今天,就来到了隔壁村相亲。在来的路上,听说了严家一些简介,他的耳朵已经起茧,麻木了。算了,只要妈妈一时高兴,就随着她吧!

反正这种方式,自己是不感冒的。更何况工作上的不稳定性在烦心。

“交朋友?好啊!”

“做老婆?先做朋友吧。”

李学强心里想着,也就看了一眼长相一般的严勇珠,就基于礼貌的应酬着。

不过,细心的他以旁观者的眼光看去,严勇珠母女自从盛饭出来后,神情恍惚,分明心中有事。

李学强对此更加淡然相对。

好不容易熬到起身告辞了,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这时节,晚上八点九点就已经很晚了,再晚的话,不管是谁,都是相对危险的。

自从仙罡半岛回归国家后,“仙罡彩票”在人为因素下进入朝山地区。虽然在各种不明因素影响下,真正的“仙罡彩票”销售市场并没有得到正常发展。

然而,在一些野心投机分子恶意策划与暗中操纵下,外围码投注热潮很快席卷整个朝山地区。

从而掀起了朝山地区有史以来的经济大劫难——

商界、政界、社会团体纷纷被卷入其中,使得已经在改革开放中逐渐迈向小康生活的人民陷于不可自拔的诱惑中,陷于治安、经济等各方面的严重威胁中。

农村的治安受到了严重挑战。尽管某些村庄自足建立保安队,人身安全已然无法百分百保证。

李妈和冯妈对于严少谨的态度和严勇珠的待人处事,十分满意,一路上聊得起劲,三人走在路上,像是七八人一样热闹。倒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本章已在2016年年底完成,和《潮汕劫》故事接轨。)

第163章:闲聊话行情

“记得那一年六月,我刚刚毕业,我爸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张‘仙罡彩票’,应该是得来不易,我爸爸他兴奋得不得了,说只要中奖,一辈子不工作都没关系,都有钱花。其实哪里那么容易就中奖的?百万分之一也不到吧?当时,鬼才想得到它竟然会酿成咱们整个朝山治安陷入混乱的大祸?”

听着冯华楠在电话那一头缓缓说出这番不无沧桑感慨的话,李学强哈哈大笑起来,“就这话题,咱们两个不止吵过一次架吧?我都说了,这些事根本就不关‘仙罡彩票’的事,真正的它是一个造福社群的福利机构,搅珠活动是他们定期举办的筹集福利基金活动。造成咱们朝山经济崩溃、社会混乱的作俑者,是那些打着‘仙罡彩票’旗号进行非法博采的恶性投机分子!”

“然而,咱们当初还参透不出其恶劣的一面,被其表面的高赔率诱惑得头脑发热,以为小投资真的可以获得大回报,当当一夜暴富的百万富翁。结果把工资都赔进去。”冯华楠心想难得打一回长途电话跟好朋友联系一下,为了这些已经事不关己、而且已经成为陈年往事的烦恼事,而引起心情不快,既浪费电话费,又伤精神,多不划算?所以也就跟着笑了笑。

“你就好啦!可以置身事外,充耳不闻,却惨了我们这些留在朝山的人。”

“啊?——”冯华楠听出他话中有无尽伤感,对于这个从小玩到大的铁哥儿们,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置之不理,“难道你现在还在买?而且已经欠下一屁股债?”

“呵呵,去你的!”李学强笑骂着说,“我虽然还在玩,不过,都只是一块钱两块钱的小意思,过过瘾,输赢都无关紧要。”

“哦?”对于他口中这个“瘾”字,冯华楠早已领教过厉害,在街头巷尾行人过客口中,总不离外围码的话题,听得多了,在一经亲朋好友一番好意劝解下,想要不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最好是不要再买了,我爸妈现在也是这样,我还是劝不住,呵呵,都说是小注怡情,吃赔无伤痛痒。但是我想,这样做毕竟还是在助纣为虐,让这场恶梦得以延续下去。”

“这些都是人心在作祟,你我极少数人这么想也无济于事。”顿了一顿,李学强话锋一转,“问题是,我现在已经失业了!”

“啊?”冯华楠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他的话说得是如此清晰,根本无可置疑。“为什么?”

“唉——”

轻轻的叹息声听起来竟是这么的沉重?冯华楠感同身受的感到一阵茫然与惊慌,真担心这个家庭并不富裕而家庭责任感特强的朋友会承受不了生活无形的压力。颤抖着声音对电话那边叹息后久久不语的他说:“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觉得不适应那种工作环境,我知道你的脾气,做人太死板。没关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何必大材小用窝在那种地方呢?我——我支持你辞职!”

“呵呵,听你的口气,好像是我被公司赶出来似的。”李学强有些感动,尽量放轻松自己语气,“是公司破产倒闭了!”

冯华楠被他这么一说,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心想公司倒闭?呵呵,跨国大企业会倒闭才怪,会开玩笑就好,会开玩笑就好。心情随着这么一想,顿时愉快起来,“哦?倒闭了?好啊!钱赚够了,倒就倒。你也可以趁机改变一下工作环境,结识更多朋友。”

李学强听出他对“倒闭事实”的不相信,黯然心想这也怪不得人,谁会想到销售网广布世界各大城市,事业正在蒸蒸日上的跨国企业竟然说倒就倒?苦笑一声,默默无言。

冯华楠马上感觉到气氛的凝重,背上莫名其妙一凉,竟出了一身冷汗,“怎么?怡景龙实业有限公司真的倒了?”

李学强说:“正确的说,应该是怡景龙集团倒闭,全部属于它的公司,在同一时间内宣布倒闭。”

“啊?”冯华楠惊叫起来,即使当年他所在那个国内同类行业名列前茅,生产、销售实力都非常雄厚的公司宣布倒闭时,他都不如现在这般惊讶——不,是惊慌!

连素有朝山第一企业的怡景龙集团都宣布倒闭,朝山经济还有什么希望?经济不行,治安只有跟着更加恶化。身在故乡的亲朋好友们的生活将直接受到威胁。

冯华楠极力压抑惊慌而悲沧的心情,“怎么会这样的?林怡景他们兄弟俩怎么会让辛苦奋斗了二十多年而建立的怡景龙集团,就这么着关门大吉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对外界,他们是这么说的,由于石油价格不断攀升,成本核算严重失误,原材料调配工作严重失调,等等,等等各种原因,造成了生产线与销售市场必然的严重脱轨,陷入资金流动严重障碍而导致的各种副作用连锁反应的困境,从而不得不宣布经营作业无期限休止。”

李学强说到这里,好像有意要避开这个话题似的,突然问:“你现在的工作怎么样了?习惯了吗?”

冯华楠的思绪正跟着他的话感慨万千的展开联想,被他问得一怔,立即知道他的意思,不悦的说:“少来跟我这一套!说!内幕!”

李学强呵呵笑说:“我不过是公司总部的一个小小职员,能知道什么内幕玄机?”

“道听途说呢?”冯华楠自然知道一定事关外围码,至于个中细节,局外人好事的只能捕风捉影,胡乱猜测。本来事不关己,但在好奇心驱使下,他忍不住想知道一些所谓的内幕。

“哦?”李学强非常了解这个好朋友的性格,一旦对某件事情感兴趣,就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非要搞出个水落石出不可。“要说那些听来的话,可就多不胜数了。一下子怎么说得完?等我有空了,给你写封信。呵呵,其中内情错综复杂,既有兄弟恩怨、儿女情仇,又有商场上商家们的勾心斗角,你了解之后,定会大叹小小怡景龙竟是个大千世界的缩体。”

“你卖关子?”冯华楠没好气地说,“哼!那你想说的时候再跟我说好了,电话费很贵的,懒得浪费!”

今天是圩日(市集),本来叫嚣喧哗的市场显得十分冷清,菜摊、肉桌,零零落落晒在太阳下,买卖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好像李学强这样子。

他茫然走在街上。

“才三点?”看了看表,李学强感到一丝安慰,人静也许是因为上街买菜的时间还没到吧。抬头匆匆看了看耀眼的阳光。

冷冷清清的周围使他对阳光的炙热照射毫无感觉。

“阿强,入来食茶(进来喝茶)。”

听到同窗学友冯子佳呼唤,李学强这才发觉已经来到街尾。毕业后,冯子佳在这里开了一家小杂货店,城市人叫便利店那种。

“最近生意怎么样?”李学强随口就问。

“呵呵!”冯子佳摸了摸留着胡茬子的下巴,“这话你昨晚已经问过的。世道这样,大家有目共睹,心情人人都孬。可是,饭还是要吃的。食难赚也是一种挑战啊!男子汉大丈夫整日愁眉苦脸像什么样?”

李学强呵呵笑说:“无过(到底)是老板,说出来的话就是这么有斗志。”

“这话是你教我的啊!读书的时候,我只会胡来,毕业后没混出个像样的文凭,找工作四处碰壁。那时候经济好,咱们朝山大小企业都在拼命扩充规模,人手紧缺,而我却没人要似的——当时我心情孬到吊暗(心情坏得想上吊)。就是你这句‘食难赚是挑战’给了我很大鼓励,这种斗志深得我心!”说着,冯子佳指了指墙上一幅字画。

李学强循望之下,看到那画上画着一只大母鸡和一群鸡仔在草丛中寻食,好像画得很随意,很漫不经心的样子,然而,细看之下,就已发觉,寥寥几笔,却将母仔的神态描绘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画上题字正是“食难赚是挑战”,其手笔苍劲有力,仿的是草圣王羲之的书法。

李学强神色为之一动,说:“这是破笔的画和臭体的字啊!”

“呵呵,你还记得这对最佳拍档?”冯子佳饶有兴致地说:“现在李蔡生和曹研书的字画,在山头小有名气,给咱们这一届的人挣了不少面子。”

“嗯!”李学强回想起以前曾经跟臭体曹研书闹过矛盾,哑然失笑说:“臭体这外号还是我给起的呢,这人好耍赖。他字写得好,有点草圣王羲之的味道,我这么叫他,他居然灵机一动,给自己起了个‘草体’的笔名。他们还好吗?”

“混得不错。过年的时候他们回来过,都有女朋友啦。趁着他们心情好,我向他们要了这张画。他们也真够绝,当场不到半个小时就画好写好。呵呵,已经有几个月没联系了,也不知道结婚没有!”

第164章:悍妻怒传法

李学强咋听他那句“混得不错”,心下黯然,勉强挤出点笑容,“我在公司常听那些外地员工在议论,说朝山文学艺术落后,没几个人会写写画画的,我有几次差点跟他们闹翻了。朝山地区人杰地灵,人才济济,有的是聪明脑子,朝山文化更是丰富多彩,文化底子深厚着呢。只不过生活氛围不一样,咱们这辈人都忙着为自己的前程奔波,难得有几个人静得下心来搞文学艺术。如果条件允许,爱好使然,咱们的朝山星空一样是群星闪烁的。”

“哈哈……”冯子佳大点其头,说:“俺是粗人一个,就算条件允许,也搞不懂文学艺术。不过,要真有人这么说咱们朝山人,嘿嘿!就算不懂,也要当个朝山文化鼓动者,好好给咱们朝山文人打打气。”

“嗯!嗯!”李学强非常赞同他的话,“像臭体和破笔这样的人才,其实在咱们朝山那是比比皆是,只是取决于想和做之间。他们不仅想,而且做,不仅投己所好,可以挥洒自如,这样自然能够得到各界人士的认可与支持。所谓名利双收。”

“你是不是把冯华楠给忘了?”

李学强想起刚刚和冯华楠的那一通电话,自然而然把愁思转到公司倒闭的心烦事上来,轻轻叹息一声,说:“刚刚和他通过电话!”

冯子佳看他神色极其消沉,呵呵笑说:“好好好!华楠这支笔不是画画用的,也不是写书法用的,而是用来写文章的。你和他最要好,应该支使他站出来,为咱们朝山文坛说句话。”

李学强知道他把话题始终放在朝山文化上的意思。心存感激,说:“当然说啦!不过,那小子被外围码在朝山这么一闹,吓得跑到暹罗去了。嘿嘿,说出来卸衰人(丢人),我们两个人仗着看过的书多,当年在掠码(用计算方式得出号码)的时候,把个玄机报解释得天花乱坠,害得亲戚朋友输到口袋晒日(口袋都光了),暗中不知负了多少骂名。”

李学强在铺里呆了一会儿,便回家去。

冯子佳望着他远去背影,摇头叹息,拿了一包话梅拆开,含在嘴里,静静沉思。酸酸的感觉,真他妈的不好受,暗骂着,百般无聊摊开这一期的《仙罡玄机报》,喃喃自语的念着:“回?回字两个口,是双的意思,看来这一期特码应该是双数才对啊!悬崖勒马,苦海无边,浪子回头金不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回头吃草亦好马。什么意思呢?难道真有这么简单?说马就是马?”

“老板!”路过的吴招英瞥见冯子佳正在看报,虽然赶着回家,还是忍不住进来歇歇脚,“怎么样?今晚买什么号码?”

对于这个常客,冯子佳已经把他当成朋友,热情招呼他坐下,说:“还不一定呢。人人都说玄机字越容易写,特码就越难掠(猜算),一点没错。生肖也不知道要掠做骆驼还是猫。”

吴招英听他说得有趣,朗声笑着说:“虎属猫科,骆驼是肿背的马,古之话说,难得糊涂,马马虎虎过得去就好,看来老板心里已经有数,才能有这样风趣。”

“心中有数?哈哈,难怪人人都在说,码掠久了,个个都会看五行算命。不错,兄弟这二日看重个四十三,但是被玄机诗‘浪子’二字给影响到。因为浪子一般都是指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不是三也不是四,那会是什么什么呢?”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人。

吴招英心里一动,说:“四十三?哦,我知道了,你是从‘回’字上猜出来的,‘回’字老写是‘囬’,其中有三有四。咦!你为什么不看作是四十二呢?”

“我考虑过的,诗中有马,马在生肖中排行第七,四十三,四加三是七,所以暗合。再则,老写回共七笔。所以比较看重七的同行生肖四十三。”

“哦!”吴招英心下一咯噔,暗想原来还可以这么猜出来,却不太明显了?难怪那么多人都猜是四十三,连这小子都猜得出,看来不会是它!哼,这不空欢喜一场?惨了,我以为这一期特别号码一定错不了,买了一千银(元)。想到这里,心慌意乱,更加不敢久坐,连忙起身说:“好了,老板既然看中了的,那就要多买一点,这年头生意行情臭(很不好),掠做码好。我回家了。”

赶到家时,妹婿李修强和他好朋友、吴招英不大熟悉的刘少涌已经等他半个多小时了。他也来不及跟他们打招呼,打了个电话给中庄冯少林,说明要减注,特码四十三只买一百银就可以。

李修强和刘少涌面面相视,今日来找吴招英的目的,是为了他的最新超准掠码法,而他这种方法算出来的这一期特码就是百分之百的四十三。然而——为什么在紧要关头要减注呢?这种方法不可靠了吗?

李修强忍不住问:“这种方法不是已经中过六次了吗?难道有什么变化?”

吴招英说:“这一期四十三太明显了,太多人买了,看来是方法被人破解出来,公诸于世,以防万一,只好这样。真后悔前两期没胆子下重注。”

刘少涌轻哼一声,露出不豫之色,说:“我这次来拜访吴兄,是专程来请教吴兄这种法子的。既然这样,知道了也没有用啊!”

吴招英听出他言下之意是在怪自己其实是不想教他方法,而故意这么说的,苦笑着说:“少涌兄千万别这么说,可不可靠现在还不知道,你专程来坐,我怎么可以让你徒劳无功呢?事不宜迟,时间已经无多,我这就跟你们说。”

当下摊开已经放大了的近五十期开奖号码表,说:“这个方法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你们知道后千万不要传开了。太多人知道总不是好事。我发现这个法子的时候,已经中过四期,准得吓人。具体方法是这样的。上一期六个正码分别是:一、十三、十四、二十九、四十六、四十七,咱们从上面这六个号码分别找出另外六个号码来。”

刘少涌双眉紧锁,露出不解的神情。

吴招英说:“咱们先看第一个:一。咱们就往上一期数一,那就是前一期,前一期第一个号码是个三,挑出来写好。第二个是十三,往上一期数十三期,那就是倒数第十四期,其中第二个号码是个七。第三个是十四,往上倒数第十五期,其中第三个号码是个三十九。照这样找下去,六个找出来的号码分别是三、七、三十九、十三、三十八、三十七。六数相加等于一百三十七点,用递减法,逐一减去最高号码四十七,连续两次之后,就是四十三。以上六期特码都是这样算出来的,不用买生肖、包群号浪费钱,只有一个号码。准确率百分百。”

刘少涌看得目瞪口呆,仔细翻算以上六期,果如其言,顿感不可思议,连赞吴招英掠码得法,依循先前约定的说:“我寻找出来的这个方法,是针对正码的。那就是将上期所开奖六个正码相加起来,然后减去十二,减至小于十二,以其排行掠出一个正码生肖。这一期六个正码相加是一百五十点,减到最后是六,排行第六的生肖是蛇。说明了这一期数蛇的四个号码上榜可能性会很高。”

“最近十期中过多少期?”吴招英一听“可能性”,心中便不以为然起来。

“中过八期,其中二期中二个正码,有一期特准,中三个号码。”

“四个同生肖号码中三个?”吴招英微觉意外,在纸上写个“蛇”字,以示重视。

这时候,吴招英的老婆卓秀绮、弟弟吴招华、儿子吴童恩陆续回家。

李修强和刘少涌知道晚饭的时间到了,便起身离去。

听老公说明刘少涌来意,今日在厂里和一个员工大吵一架的卓秀绮顿时双眉怒挺,说:“他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响,用赔率只有一赔七的法子来换赔率有一赔四十的法子。亏你还是乡里有名的弓弹鬼(有心计的人),居然锈斗(变傻)了?疯了不是?”

吴招英对这个虽然出身书香门第,但脾气及修养都令人无法恭维的老婆,从来都是唯唯呐呐,笑脸相迎,低声下气说:“他到底是修强的好朋友,这个人情面子还是要给的。”

“哼!”卓秀绮余怒未息,“买好了没有?你道太多人知道方法是好事?哼!中这回奖,我就不去厂里受那份气了。疯婆子,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自个儿唠唠叨叨说着,闻了闻腋下难闻的汗臭味,嫌恶的皱皱鼻子,看着时间已快开奖,连忙进浴室洗澡。

吴招华朝侄儿吴童恩不以为然扁扁嘴。

吴童恩傻傻一笑,说:“叔叔,我不准你心里骂人。”

吴招华哈哈大笑,朝大哥说:“哥,那个四十三买了多少?”

“一百银。”吴招英想着老婆刚才那神态语气,打了个冷噤,怕让她听到似的,低声而且快速说了出来。心中暗念:“佛祖保号(保佑),千万别开四十三,千万不要。”

第165章:浴室风波起

“一百银?”吴招华一怔,“那么肯定的号码,我都买了五百银,你怎么只买一百银?”

“今日我打听过了,有很多人都在说四十三,或多或少都有买。依照惯例,太多人买的号码,一般都不会开。要不然大伙儿一块儿富起来,还有谁愿意再玩下去?”吴招英觉得有理,声音也就响了些。

卓秀绮在浴室中听到了,高声说:“厂里的人大都看重四十三,不过因为太多人这么猜,所以有很多人也像你这样想,不怎么看好它,都只是当作保本码,不是重注码。我说招英,咱们可不能让那些无胆人吓着,疑东疑西,不买个三两千银,最起码也要买个千儿八百的。”

“唔!”吴招英听这话,顿时噤声。

卓秀绮心中犯疑,“我说呀你,到底买了多少?老实说!”

“还不是你说的那个数?”吴招英这么反问,希望能够胡混过关。

卓秀绮一怔,记起昨晚枕边,千叮万嘱他要买五千银,才好大饱一餐,暗中打了个寒噤,喃喃自语说:“嗯!真是那个数?佛祖保号(保佑),老爷千功(神明保佑),如果这一期真的中了,五牲五果,答谢神恩。”

话音未尽,猛听得外面遥遥一个声音在喊着:“特码是四十三!特码是四十三!”

卓秀绮只觉耳中嗡的一响,欣喜若狂,心跳加速,口中嗬嗬大叫,一个转身就要冲出浴室,“嗵”一声闷响,头一下子撞到门板,微一昏黑,双手慌乱摸索着抓到门把,使劲拧开,奔将出来,又跳又叫:“中了,中了,特别号码是四十三,真的是四十三。”

灯光下,只见她披头散发,一丝不挂,身如白玉,一对乳峰随着不住跳动而上下颤动。本来清秀的她,此刻竟如同疯子,跑到老公面前,用力摇晃着他双膀,激动地连声说:“中了,咱们真的中了,咱们真的中大奖了,五千银,整整二十万,整整二十万,哈哈!哈哈!”

在厅中静候消息的二大一小,见此情形,登时不知所措,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卓秀绮一身白肉在灯下闪光。

“嘟嘟……嘟……”

这时,吴招英的手机响了,听着响声便知是冯少林打来报码的。吴招英猛地回过神来,看着还在疯狂叫喊中的老婆,又羞又气,“啪啪”两声,狠狠扇了她两巴掌。

吴招华也惊觉过来,连忙捂住侄儿双眼,自己也闭上双眼,心如小鹿乱窜,情知一场大祸已经在所难免。

吴招英愤怒之下,手力好重,登时将卓秀绮打得头晕目眩,昏头转向,身不由己踉踉跄跄退出六七步,一屁股跌倒在地。

光溜溜的身子一着地,一丝寒意随着周身疼痛,冲上卓秀绮脑门,蓦然清醒过来,看了看怒目圆睁得老公,双眼紧闭的小叔及儿子,又看了看自己这副模样,感到羞愧万分,“哇”的一声啕嚎大哭起来。从地上爬起,冲进内室,掀开被单,钻了进去。

吴童恩本来惊呆了,听得母亲痛哭,也失声哭将起来。

吴招华捂住他嘴巴,哄着说:“没事的,别怕,别哭,咱们进房睡觉。”

吴招英气得浑身发抖,眼前一黑,坐到地上,羞怒难禁,放声大哭。

一时之间,哭声震天,凄云惨雾,昏天暗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卓秀绮哭得声音都沙哑了,银牙暗咬,心想如今虽说中了巨奖,却又闹出这种羞死人的事来,以后也没脸见人了。与其生活在别人指手划脚嘲弄笑话中,还不如死了算了。主意打定,止住哭声,穿好衣服,依恋的看了看坐在地上痛哭的老公一眼,心下一惨,冲出大门。

吴招英正自悲愤羞怒,见她这样子出门也不阻拦,只顾垂泪。

吴招华听到门声响动,而大嫂的哭声已经静下来,暗叫不好,心慌意乱,脸色刹然惨白,颤抖着声音哄侄儿:“没事了,没事了,你听,你妈妈也睡了,你——你也该睡了!听话!”

见吴童恩闭上双眼,三步并作两步走,抢出门来,见大哥坐地痛哭,一把拖起,连声说:“走——走——咱们快追,快——快追!”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

其时乡里治安日渐恶劣,虽只不过晚上八点多,路上已经没有一个行人,路灯残旧也无人过问。明一节暗一节,倒是狗吠之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吴招华一时慌乱,没有想到南辕北辙的可能,拖着大哥,沿着大溪,茫然追到溪尾。这才记得可能追错方向了,急急忙忙往回跑,见大哥满脸木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甩开他的手,独自一人飞奔而回,到了溪头,依然不见一丝人影。

看着茫茫一片澄黑、死静无波的溪水,吴招华顿足不止,连声说:“惨了,惨了,肯定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唉,都是特码害人,大嫂,你——你千万要想开些,别作出傻事来,童恩还小!”

奔回房门大开、静悄悄的家里,也不去看侄儿是否熟睡,连忙打电话联系亲朋好友。只说哥嫂吵架,嫂子一怒出门无归,盼亲友摸黑赶来帮忙寻找。

由于卓秀绮往日为人处事不同于人,结怨甚多,多半赶来的人都埋怨着她。但更多的人却在埋怨吴招华大惊小怪,他们夫妻吵架那是平常事了。

一时之间,聚得有十余人。四面八方散开来寻找。忙了几个钟头,四处追寻过了,都不见她的踪影,这时,所有亲友才知道这绝不会是一般的夫妻吵架。登时乱成一团,有人主张立刻报警。

这时卓秀绮娘家也来人了,来的是她大哥卓彪及二哥卓宏。

卓彪见只有吴招华在忙里忙外,劈头便问:“你哥呢?我妹子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男子汉大丈夫,斤斤计较什么?”

卓宏径自进到房内,满脸惊疑之色说:“童恩呢?怎么也不见了?”

吴招华本在生卓彪闷气,一听卓宏的话,大吃一惊,都已经凌晨二三点了,还以为他已经睡觉。当下气急败坏里里外外找个遍,吴童恩果然没在家。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会到哪里去?吴招华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眼泪都快掉下来。

众人又在附近寻找一遍,依然没有找到卓秀绮和吴童恩。

卓彪气得怒哼连连,横扫吴家亲朋一眼,嘿嘿干笑,看了看表,眼见妹子是找不回来了,干脆说:“阿宏,咱们走!”

卓宏很声说:“妹子还没找到呢。”

卓彪咬牙切齿说:“让吴招英自己找去。要找不回个人来,哼哼!也别想再活了。”怒气冲冲和卓宏扬长而去。

吴家亲友皆知卓彪其人在市里是个叫得响的人物,要不然卓秀绮也不会被养成那种脾气,看来如果卓秀绮真的出事的话,吴招英确实很麻烦。事情闹大了,只恐引虱上头爬,便三三两两相辞而去。

吴招华送完众亲友,天已渐亮。见大哥蹒跚着脚步回来,直进内屋,蒙头便睡,暗自摇头,胡乱泡了包鸡面(方便面)。正想出门寻找大嫂及侄儿,却听门外有人高声叫唤:“有人在吗?”

吴招华出门一看,喜出望外,只见吴童恩被一陌生的慈祥老人牵着,傻愣的站着。连忙将他搂住,说:“你这是跑哪儿去了?”

那老人家呵呵笑着说:“早上四点多,我听到门外有囡仔哭声,呵呵,家里人都说现在行情粗涩,到处有鬼仔哭。我可不信,出来一看,原来是这囡仔迷路了。我见天还没亮,留他在家里小睡一会儿,问明是你家囡仔,顺路就给你带过来了。”

吴招华千恩万谢,一聊,得知那老人家是邻乡庄家村的退休老干部庄择正,今早要去乡里的老干部李修雁家。便说:“李家离这里还远,庄叔一个人还要行很久,反正我送童恩上学总要路过,顺便送您一程。”

庄择正呵呵笑说:“人老要多做活动,是我坚持要一个人行来的——”见吴招华神情诚恳,心一动,话一转:“你真的顺路?那最好不过了,一路行来,脚都酸了。人老不中用了啊!”

在厅中坐了一会儿,见吴招华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他侄儿时不时问“妈妈”,他又总是避而不答。就说:“我说啊,弟仔(年轻人),童恩怎么会深更半夜跑到我们乡里的啊?”

吴招华只略略的说:“我哥嫂吵架,阿嫂离家,大家都忙着找她,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时候走的。”

“哦!”庄择正心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夫妻闹红脸那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事儿,也就不以为意。向吴童恩招了招手,祥和的说:“天都亮了,你妈妈当然是去上班。咱们男人,一滴泪,千两金,别哭,告诉老叔,读几年级了?”

“四年。”

“呵呵,那是个小男人了哦!”庄择正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说:“读得怎么样?觉得难吗?长大了有什么理想?”

第166章:老人有遗恨

“老叔,您跟我叔叔说啊,我——我——”吴童恩想了想,低声说:“我不要到学校去了。”

庄择正脸一扳,话一沉,说:“这可不行,小小年纪,怎么无心读书?古之话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读自己书众人惜哦!童恩是个巧仔(聪明孩子),不读书,长大了怎么工作啊?”

“我不是不读书,我——”看到叔叔从屋内出来,不敢再说下去。咧嘴一笑,向庄择正挤挤眉。

庄择正见他欲言又止,心中奇怪,但知再问下去,他也不会再说,也就忍住了。

经这一耽搁,到李家时已经十点多了。

李修雁昨日接到老朋友庄择正的电话,说要来坐,早早就泡着功夫茶在等他。几十年的老朋友,虽然相距不远,却都少有时间聚聚,这一见面,自然烧脚烫手,热情洋溢,相见甚欢。

庄择正和他寒暄几句,话锋一转,说:“老李啊,今日来,一来是想来跟你聚聚,二来呢,也是有事相商啊!”

“哦?”李修雁心下一咯噔,当了他几十年朋友,还是首次听他以这种语气说话。登时感到他的事不简单。

庄择正呵呵笑说:“你也知道我这牛脾气,一是一,二是二,服理不服人,所以得罪过不少人。如今退了休,本来是应该安享晚年。可是作为朝山人,有些事就算我已退休,可还是想要管管的。”

李修雁听他话意,便知道他口中所谓的“事”,必然是外围码,想想自己家人所作所为,微微叹息,说:“老庄啊,你的为人正如你的名字,两个字:正直。凡有看不惯的都身先士卒,挺身而去,以理力争。可是,也正如你所说的,如今,咱们也都老了啊,也都儿孙满堂,能够心平气和,享享清福,正是求之不得之事。古之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由得他去。可是,现在年轻人,一般都是固执己见,你要是越要管严,他反而会跟你唱反调,弄不好反而把自己活活气死。”

庄择正正色说:“老李这话错了,古之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对于自己后辈,岂能不闻不问?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为这事儿,我和乡里几个管事的闹红脸,如今退了休,他们也就更加不必给我面子了。我一气之下,上了镇政府,费尽口舌,说了大半天话,换回一句:您老精神可嘉。然后叫我回家。无办法,就上市政府转了转,因没个相熟,找不到个能说上几句话的同志。想来想去,还是得来和老李你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个解决的办法。没想到你食老倒糊涂,竟说出这样的话。”

李修雁被他说得老脸一红,嘿嘿干笑说:“老庄啊老庄,你的火爆脾气还是一点儿也没有变啊。你和我相交几十年了,你也应该知道我想不想让这事儿平静下来。可是,朝山这么大,人人都疯了,只凭你我两把老骨头,能撑出个什么样儿来?唉!你想想,当年的如来佛祖神通广大,佛法无边,广施佛法,教化众生一心向善,可是几千年下来,究竟教好了几个?世界几十亿人,还不是照样有好有坏?”

“这——”庄择正一时哑口无言,他的话确实有理。别的不说,就说自己吧,怎么说也是个国家干部,可是外围码肆虐以来,自己虽然号召乡民一同抵抗它的诱惑力,极力劝阻乡民投注,可是最终反而被孤立起来,如今已经独木难支,有心无力。“唉——”想着,长叹一声,眼角泛起一丝晶莹。

李修雁呵呵笑着说:“别发闷气,来来来,食茶食茶。都五六十岁的人儿了,说不定哪天眼一闭,也就什么都无关紧要了。还图个啥呢?辛苦大半辈子,就歇歇,歇歇。孩子们都大了,由得他们去。”

庄择正默默喝了一口茶,缓缓站起,略显蹒跚挪步来到墙上挂着的那一匾旧得发黄的柳体书画前,喃喃念着:“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

李修雁有心转换话题,轻松的说:“你还记得这是谁写的吗?”

庄择正仿若未闻,嘿然一笑,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老李,趁着自己还没退休,要多为国家做做好事,别给咱们朝山人脸上抹黑。”

李修雁有点受不了这个老朋友的话,但想想还是忍了,说:“昨日跟他们说了,今日有客。没事!你怎么说也得吃过午饭再走啊!”

“不了。行到家刚好吃饭。”庄择正一扫来时那般健朗乐观,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看起来,竟显得是那么的苍老。

“那——我就人送你回去。”李修雁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强留。刚好要拿电话叫人,不料电话却先自响了,一接,原来是庄择正的大媳妇洪千金。

庄择正接过电话一听,只听得洪千金慌慌张张地说:“爹,建忠被局里的人抓了,您——您快——快想想办法啊!”

庄择正大吃一惊,忙问其故。

洪千金有点语无伦次的说:“他——他——爹,有人举报啊,爹,您听了别生气啊,有人举报说建忠做中庄记码。局里就来人了。本来——本来我们做得很机密的,可是单据还是被搜出来了。现在——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什么?”这消息犹如凭空霹雳,庄择正惊怔当场,电话筒脱手而坠,只觉眼前一黑,“噔噔噔”退了三步,双脚一软,就要跌坐下去。

李修雁连忙一把扶住,不明所以,连声说:“老庄,先镇定,镇定点。别激动。”

庄择正缓缓回过神来,一时之间,老泪纵横,倒在椅子上,痛不欲生。本来他自愧无法阻止乡民陷入外围码漩涡,无力自拔,所以治家甚严,决不允许家中大小买码。值得他老怀欣慰的是,一家大小在他劝阻下,对外围码从不染指,他每每深以家里人为荣。没有想到——他最为器重的、在他劝阻下更是第一个信誓旦旦说绝不染指外围码的大儿子庄建忠,居然阳奉阴违,暗地里作了外围码幕后黑手的帮凶——做得好机密,真的好机密!

庄择正狠狠反掴自己两个耳光,痛心疾首,万分愧疚的大呼:“我庄择正教子无方,愧对国家,愧对父老啊——”紧紧握住李修雁双手,又羞,又愧,又急,又怒,百感俱生,一时之间,顿觉天地之大,竟无自己容身之处。

忽然,猛地站起,抹干老泪,相辞出门。

李修雁哪里敢让他独自离去,连忙打了两个电话,叫二儿子李正维和自己提携入治保队的后生仔冯义为急速来家。李正维和冯义为急急忙忙赶回家时,庄择正已经离开半个小时,连忙各自驶着摩托车,沿途追寻。

烈日高空,万里无云,四下里散发着燥热的焦土味儿,三五车辆如风过,些许行人匆匆走。庄择正只觉天旋地转,一脚深一脚浅,踉踉跄跄走在烫得可以煎蛋、坎坷不平的沥青路上。

听得背后远远有人叫喊:“庄叔,我是正维。我爸爸叫我送你回去。”

庄择正下意识略一回头,正想和远远驶来的李正维打招呼。蓦的从巷子里窜出一个贼头贼脑、慌慌张张的后生仔,紧接着又有女子尖叫声从巷子里传出:“抢劫啊,抢劫啊——”

那后生仔更加慌张,用力推开刚好走到巷口停下来和人打招呼的庄择正,没命的向前跑。

庄择正哪里料想得到这等事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来气急羞愧得满脑子胡思乱想,二来也是他人老反应上有些跟不上。登时被推倒在地,而且还滚了两滚。

李正维本来见他停下,放缓车速,待要到庄择正面前,被那后生仔猛然窜出吓了一跳,措手不及,手忙脚乱,车头把握不住,竟往倒在地上的老人身上驶去——

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活生生展现在酷热的艳阳下,使得随后赶来的冯义为也差点从摩托车上摔下来。

李正维的摩托车从庄择正的右脚根辗向他的左大腿根,在李正维死命刹车下,车子没有跑远,然而,后车轮却也刚好磨过庄择正,而且压在他的脸上。而李正维本人则在车子惯性下,一头撞到墙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这时,那个在巷子里被抢的妇女也追到巷口,见状高声大叫:“救人啊!死人啦!死人啦!”

冯义为惊觉过来,双手几乎不听使唤般直颤抖,搬开压在庄择正脸上摩托车后轮。

只见他脸上被车轮上的铅线及链子划得血肉模糊,一双圆睁着的充满悲愤悔恨的眼眸一眨不眨朝着耀眼的太阳。四肢在一阵极微的、极无规律的抽搐后,便停止下来。眼看已经活不成了。

冯义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恐惧的场面,吓得身子一仰,往后跌坐开去。连滚带爬去看李正维。见他额角冒血,胸口起伏不定,看样子是昏迷过去。连忙抱起,一边对那妇女说:“还不快叫救护车?”一边发足向医院的方向跑去。

第167章:仙师宫夜话

这一变故,任谁也是始料不及的。李修雁接到冯义为电话,连忙赶到医院。还没见儿子伤势,就看见庄择正一家大小抢天呼地,大肆哭闹。其中那个三女婿原是洪千金表亲的洪孟更是显得悲痛万分,咬牙切齿,口口声声要李正维偿命。李修雁见此情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栽倒在地。

冯义为手忙脚乱将他送进急救室,打了几个电话,把李家大小都叫了来。

李家长子李曲维因在自己地方上,又仗着有些人缘,正自心慌意乱,听得洪孟要弟弟偿命的话,没好气说:“吵什么吵?当这里是歌舞厅?正维也是受害者,更何况现在还没有醒,偿什么命?”

口气虽孬,话却在理。庄家大小也知道这是事实,再说了,这里是李家村,不是庄家村,这么闹着,不是办法,也就安静不少。

冯义为见庄家大媳洪千金和三婿洪孟在以眼角交流,绝无善罢甘休之理,深恐被卷入这场人命官司里,悄悄离开医院。

此时夕烟西下,四处一片虾红。乡间小路,行人稀少,一派萧条景象。

冯义为驶着摩托车,脑海中不时映过庄择正死状,心绪无法宁静,渐渐转上冯家村的沿溪小路,只听得“扑通扑通”水响,一群村童欢声笑语,岸上溪里,打骂嬉戏,溪面游鸭数十,嘎嘎叫声此起彼伏,好像和孩子们的笑声唱和着。冯义为莞尔一笑,顿感心情舒畅不少。

蓦的,远远听得其中有个孩子略显慌张地说:“乌球呢?乌球呢?”

另外几个小孩子东张西望,均感不安起来,七嘴八舌说:“他回家了吧?”“没回没回,刚才还见他呢。”“会不会——”“不会不会,乌球会游泳。”……

冯义为心里头猛地一震,他们口中的乌球正是自家细弟冯义量,因又黑又矮,故得乌球之称。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一下子又绷紧起来。猛加油门,在岸边停下,连声问:“乌球也来了吗?乌球也来了吗?”

乌球的死党冯秋东说:“刚刚他还和我在水里比闭气,可我上来这么久了,还没见他。”

冯义为暗叫不好,来不及脱下外套,“扑通”一声,一头扎进溪里。也顾不得溪水浑浊,睁着双眼,在水底四处张望,一阵东寻西找,一连浮出水面换了几回气。渐渐寻到不远处盛长水橄榄的溪底,见乌球双眼紧闭,右脚被草根缠住,显是闭气得久,已经无力挣脱。连忙将他抱住,托出水面。

好不容易将他带到岸边,累得手脚酸麻,正想叫他们把乌球拖上岸。却听得那几个小孩子齐声惊叫,躁动中充满无以名状惊惧,一个个赤条条湿淋淋在岸上又叫又跳,有的指着水橄榄处乱叫:“死人啦!死人啦!”

冯义为回头一看,顿时吓得手脚都软了,乌球滑溜溜软绵绵的身子脱手沉了下去。冯义为连忙将他抱紧,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跑出水面,跑到岸上。

就在乌球被水草缠住脚那处水面上,此刻正浮着一具已成椭圆形的女尸——其死状之恐怖,实不想如实形容出来。

小孩子们的惊叫声已经惊动了附近乡民,都出来围观。有人认得那死者正是吴家村吴招英的老婆卓秀绮。

吴招华拖着大哥跌跌撞撞挤进人群,见果然是失踪将近一日的卓秀绮。已经深受打击、木然傻愣的吴招英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仰天狂吼,疯也似的推开围观乡民,茫无目的狂奔而去。

乌球在三哥冯义为急救下醒转,可是冯义为本人,因连番受吓,湿淋淋凉飕飕的身子被那地上蒸发起来的暑气一熏,一个头重脚轻,晕厥过去。

一连二日,冯义为只觉头晕脑涨,一直高烧不退,又输了一日液,不见成效,急得冯家大小团团乱转,束手无策。

冯义为的母亲洪宝英爱子心切,想方设法,三求四请将远近驰名的仙师宫李仙师请来为儿子看病。

李仙师本名李修豪,是李修强一个堂兄。几年前,因老仙师病重,而本来沉默寡言的他又在同一时间内时不时手舞足蹈,一副仙师上身模样。乡民已经怀疑他是下一任仙师,经老仙师出面证实,而入主仙师宫。几年下来,由于他凭着仙师付与的法力,着实为不少乡民解决了不少问题。

自外围码席卷全朝山地区以来,他在劝赌的同时,因有些求码者实在可怜,悲天悯人下,也泄漏了不少天机,致使受赐灵码者屡中大奖。因中奖者日众,仙名也就逐渐传开来。香火越烧越旺。每日还神求码者络绎不绝。李仙师分身乏术,特地收了几名徒弟,替着招呼远近慕名而来的善男信女,本师则解签、算命、请仙、赐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忙得晕头转向,应接不暇。

李仙师今日之所以能够暂且放下宫务,百忙之中,抽空前来,一半是经不住洪宝英再三哀求,一半却是看在老仙师面子上。老仙师本姓冯,算起来是冯义为的老叔。

能请得动如今是个大忙仙的李仙师,冯家上下莫不感到自豪。连左邻右舍都像是沾了光似的,兴高采烈在冯家门外围观,议论纷纷,都说要记下李仙师驾临冯家的时辰八字,进行猜研,好中大奖。

只见李仙师看了看冯义为迷迷糊糊的脸色,仙眉紧锁,心中似乎有极其难解之事,又替他把了把脉,闭目沉思。

洪宝英忐忑不安的问:“仙师,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李仙师双目猛睁,精光四射,缓缓说:“三日前他冲撞了本月煞神,所以有病。”

洪宝英吓得脸都白了,双脚一软,跪了下去,说:“求仙师化解。”

李仙师沉吟片刻,说:“救人济世是本师宏愿,虽然这位煞神难以相与,本师却也不能不管。你们不必惊慌。我先回宫一趟。”说罢,转身便走。有些围观者趁机求码,李仙师只是微笑,并不作答。

回到仙师宫,径入内堂。那些围观者被仙师的徒弟挡在前殿。过不多时,李仙师拿着一瓶朱砂色圣水出来,奉在仙师巨像前,口中念念有词,过得十几分钟,取下圣水,又用桃花干朱砂笔即时画了二张符,从桌上拿过一只精巧细致的小红袋,对跪在不远处的洪宝英说:“你一进门,就将一张符火化,盛灰于红袋中,悬挂在门上。另一张火化后和圣水一起搅和均匀。然后将圣水和着温开水分成三份九碗。每过一个小时就喝一碗。切记切记!”

洪宝英千恩万谢,在仙师像前磕了几个响头,又向同来的大儿子要了二百银,塞进香油箱。

李仙师祥和一笑,又说:“如果煞气未除,明日再来。这煞神在神仙界是出了名的难缠。希望圣水能够尽快化解煞气。”

洪宝英捧着圣水瓶儿,满脸庄严回到家,依循李仙师嘱咐,一一小心翼翼做好。

冯义为喝完化了符的圣水,皱皱眉头,说:“这碗夏桑菊好像有股怪味。”

“四散说(胡说八道)!”洪宝英见他头脑清醒,深喜灵符神效,“这是向李仙师求来的圣水。水中有符,喝了消灾解难,百病不生。”

“哦?”冯义为露出深思的神情。

古之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早已恢复生龙活虎的乌球在床边听了,趁妈妈不防,将碗凑到鼻上深深一吸,心里觉得奇怪,暗想这味道果然和夏桑菊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的呢?

本来无心听讲的他,想了几个钟头,依然想不出为什么。放学后跟那群死党一说。冯秋东说:“要知道原因还不容易吗?咱们进仙师宫看个究竟就是。”众小齐声叫好。

乌球越想越兴奋,急急忙忙回家扒了两碗饭,只说约好秋东一起玩。早早来到约定的地方等人。聚得包括冯秋东在内的四人,眼看暮色萧然,天地一片橙黄,其他人应该不会来了。便一涌而入仙师宫。

此刻宫中还有几个善男信女在求拜。忙了一日的宫中诸人均是满脸倦意。乌球四处张望,不见李仙师。便要往内堂闯。

李仙师新收的徒弟洪金福满脸倦意中带了些许焦虑色彩,从内堂出来,正好把他们栏下。

乌球扯谎说:“我有急事找仙师,我——我哥喝了圣水后,肚子疼得厉害。”

洪金福见他不过丁点儿大的孩子,不防有假,却也不敢放他们就这样闹哄哄进去。将他们带到偏殿,说:“你们别四处乱走。在这里等我,我去叫仙师出来见你。”

乌球连连点头,趁他转身,朝冯秋东打个眼色,狠狠推了他一下。

冯秋东夸张的跌跌撞撞撞到洪金福身上,大叫:“哎哟,我的脚,我的脚抽筋了。”

洪金福回头一看,见他抱着脚坐在地上,神情像是疼得厉害的样子,鼻子眼睛都皱到一块去了,只是泪还没掉下来。而乌球他们则慌慌张张围着他,束手无策的样子。洪金福无奈,只得先看看他的脚伤。

第168章:外地打工妹

乌球趁他不注意,已经悄悄摸到李仙师住处。四下环顾,不见一人,正想推门而入。却听得里面有人声传出来:“怎么样?这张!”正是李仙师的声音。

“大圣闹天宫,该签主乱,大事不宜,应潜心息念,静候时机。吉数是一、八、九、四十七,保护神是虎。嗯,嗯,就这样。”另一个声音表示赞同。

“金贵,数数看,几张了?”

“还有十五张就一百了。”洪金贵笑呵呵说,“你现在写签诗是得心应手了。”

“写这么久,才八十五张?”听得出李仙师是有点得意地,“这一期的《仙师救世图》给阿雄了没?”

“给他了。不过——”洪金贵顿了顿,说:“前两期的救世图太难解了,很多人都解不对,所以,这一期的销路不是很好哦。阿雄有些沮丧,他有没打电话过来?”

“没!怎么?”

“他说绵成镇有人出了一份《天机密报》,中奖率高。要你等它出版了,依样画葫芦,画成《仙师救世图》。只不过,如果它画的是三只狗,你就画三只猫。它画梅花,你就画大红花。要再不提高中奖率,很难和其他彩报竞争的。他——唉,他还说,如果你还是一成不变,暗蒙蒙不听劝告,他就不打算代售你的图了。”

“哼!”李仙师略显激动地说:“要不是看在他跟我以前的那段交情上,我才懒得和他打交道呢。想必他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不敢打电话给我。嘿嘿!只要咱们这份《仙师灵签》办稳定了,难道会比他那份《仙罡神算子》差?”

“嘿嘿!”洪金贵有点勉强的笑笑,说:“大家相识一场,阿豪你也别说这话。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之所以能够当上仙师,也多亏他在暗中相助。他可是老仙师的孙子啊。要不然老仙师会那么容易让你当继任的?”

“那时候我和他最要好,他如果不帮我,那要帮谁?”李仙师呵呵笑说:“那时候我们差点契兄弟(结拜)了。这小子生意头脑管用,外围码才刚刚浮头(开始)时,他就要和我合伙赚大钱,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人,呵呵。现在呐,你也都知道了。每一期我想得头都白了,他倒会坐享其成。”

乌球只听这几句,不大明白,也就悄悄退回偏殿。见洪金福握着冯秋东小脚儿,还在轻轻揉着,冯秋东小脸蛋露出十分享受的样子,看起来叫人发笑。乌球朝他挤挤眼,他小嘴儿一嘟,极不情愿的笑着说:“呃,好多了,好多了。金福哥真是个大好人。”站起来,在另外两个小伙伴搀扶下,装得一瘸一拐的随乌球出仙师宫去了。

洪金福这才记起乌球刚才的话来,连忙转入内堂。却跟从里面出来的哥哥洪金贵撞个满怀。

“什么事这么急?”洪金贵素知这弟弟有些愣头愣脑,不耐烦地问。

“刚刚冯义为家来人了,说喝了圣水,肚子痛。要请豪兄去看。”

“嘿!圣水?”洪金贵说,“如果他家的人还来,你就跟他说,圣水很灵的,多喝点,多上几次厕所,什么病都好了。”说着,摇头含笑,就要出门。

洪金福一把将他扯住,拉到偏僻无人处,悄声说:“哥,我的事儿,都跟豪兄说了没?”

“没。他这阵子跟雄兄出了点儿矛盾,心情孬。这点小事没必要跟他说。你决定几时离开,我自会跟他联系。”想起冯子雄和李修豪的矛盾日益加深,自己这个中间人越来越难做,洪金贵的心情沉重起来,又说:“我说金福,虽然说你和李蔡生以前关系好,都搞文艺的,但是,他在外面那么久了。你可要想清楚了哦。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别说哥没提醒你。外口(外面)社会是个大染缸,人很容易变色的。”

“你放心好了。他不是那种说变就变的人。他既然要和曹研书合伙开广告设计公司,我是应该去帮他的,毕竟我现在这事儿——嘿嘿!”洪金福咧嘴一笑,话锋一转,又说:“我想要离开这里的原因,想必哥也知道。哥,神明是要来尊敬的。”

洪金贵微微变色,嘿然一笑,说:“你以为在他那里就没有人玩吗?金福,你们搞文化艺术的脑袋怎么就这么怪?嗯,你看过那么多武侠小说,那里面不是有说什么来着的——”想了想,眼睛一亮,说:“不是有个什么大侠曾经说过吗,天下武功并无正邪之分,只在乎练武之人用心何在。你哥我做这事,就像练武一样,你可要理解你哥啊。”

洪金福呵呵笑说:“这比喻好。现在朝山这些五花八门的玄机报、内幕消息就好像武侠小说里的大小门派,都说有独门武功。可——哥,你把办报赚来的钱,都花在哪里了?这也就是武侠小说中的学以致用。”

“这——”洪金贵没有想到弄巧成拙,反被傻愣的弟弟“将了一军”,顿时说不出话来。

洪金福微微一叹,说:“哥,我还是那句老话,别把这些害人的彩报拿回家了。你也知道,这些根本就是骗人的。”

洪金贵把脸一沉,说:“你还是以为我故意把这些报纸拿回家的啊?爸爸的话你难道没听见?他也知道我们一些内幕,可就是说我们办这种报的人,四通八达,消息灵通,一定会有真正内幕玄机,硬是要我每一期所收集到的报纸全都给他复印一份。我都劝不住,又熬不过他,干脆回家少点,落得耳根清静。呵呵,咱们爸妈也真够不简单啊,见我在故意躲避,居然硬是要我把你塞到这里来。”

洪金福闻言一怔,心想哥这话倒也老实,爸妈也真是的,笑话起来居然叫我到这里来做卧底,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在得到豪兄的《仙师救世图》和灵签后第一时间传给他。爸妈一向都很理智的,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唉——

洪金贵被他勾起这一桩心烦事,心情更加沉重起来,干脆家也不回,驶着摩托车往卓家村而来。

去年他在他朋友卓丰的纺织厂里认识到一个外省打工妹方倩,经过一番眉来眼去,相约相聚,如今正打得火热。有事没事就往方倩的出租房里跑。最近因为周旋在冯子雄和李修豪两人之间,弄得晕头转向,已经好几天没过来坐。

一进门,却见方倩全无往日甜蜜动人的欢声笑语,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洪金贵心中一紧,忙问:“出了什么事?”

方倩红着眼睛说:“厂里就要散了。”

洪金贵一怔,问:“谁说的?”

“都说了。”方倩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说:“听说老板最近出了几件大事,再过几天政府的人就要来封厂了。”

“危言耸听!”洪金贵想着卓丰的交际手段及生意头脑,对之信心十足,“你老板有的是办法,现在这行情你也知道,连怡景龙这么大的集团都倒了,也难怪你们厂里头的人疑神疑鬼。没那么容易倒的,相信我。”

方倩忍不住发笑,说:“相信你有什么用?你是他朋友,你当然往好的地方想了。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全厂一百多人的工资都没发了。”

“啊?”洪金贵有点震惊,对于工人工资,卓丰是最准时发放的,办厂两年多,就连延期发工资的情况都没有出现过。

“因为你最近太忙,所以我也没跟你说。想必你也听说过他姐姐和姐夫的事了。唉,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姐姐才要自寻短见的呢?他大哥二哥口口声声说他姐夫逼死人的。扬言要他姐夫好看。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她姐夫紧跟着失了踪。他姐夫的弟弟硬是说被他大哥害了。事情经过我是不大清楚,只知道越闹越大,连他也被拖下水。紧接着他们三兄弟合伙做庄家的事被抖了出来。也不知是谁落井下石,把他暗中做中庄的事儿也给抖出来。现在他弄得兄弟都没得做了,又要还办厂时的贷款,又要还做中庄时欠下的一些大赌债,又要应付政府的人。所以全厂都人心惶惶,说封厂势在必行。好复杂啊,这些事,就好像经过作家们刻意曲折而成的电视剧一样。”

洪金贵听到这里,张口结舌。心想卓丰的姐姐卓秀绮的死,也早有耳闻,没有想到由于她的死,竟然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这是神仙也预料不到的事。想来必是卓彪仗着三兄弟在附近地方上有些人情面,痛失手足下,三番两次到吴家闹事,吴招英没办法,也就只好躲起来了,又或者是被吴招华藏起来了。凭卓彪的脾气,一定是越闹越大,一定要找出人来才肯罢休。却被吴招华反咬一口。吴招华这人,现下正在追求表妹,为人倒也正派,十分文静,是属于不怒则已,一怒不可收拾那种。肯定是一不做二不休,接二连三将卓家兄弟的事抖出来。卓家三兄弟合伙做庄,在地方上本来就人人皆知,一旦嚷嚷开了,政府就不得不出面处理。以前也劝过卓丰,说既然合伙,暗地里自个儿做中庄挖两位哥哥墙角的事儿就别做了,免得兄弟面子上不好过。可他就是不听,这下可好了。兄弟不合,在大事上如何能够商量出好对策来度过难关?

第169章:巧计迎媳妇

洪金贵想到这里,转念又想,事情发生了也就发生了,他们兄弟们能商量出什么对策,那是他们兄弟的事。却惨了全厂百多员工跟着受苦。工厂倒闭,阿倩自然就失业了。如果在附近不能找到工作,肯定要离开这里。这——这——想着,洪金贵彷徨无策。

“怎么办呢?”

整整一夜,洪金贵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他感觉到,方倩也是一夜无眠。他意识到,两个人分手在即。

“不!”洪金贵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失去她。”

次日清晨,洪金贵早早起床,沉声对方倩说:“阿倩,我现在就去跟爸妈说,我一定要接你回家。”

方倩本来担心他听到自己失业,可能会成为他的累赘,他会抛下去自己,一走了之,没想到——方倩喜极而泣,真情流露,深情无限的说:“我等你!”

洪金贵望着她幸福甜蜜的俏脸,犹如带雨梨花,一股血气冲上脑门,顿觉有她在身边,从此以后,无所畏惧。驶着摩托车风风火火赶回家。

这时日上三竿,洪金贵的爸妈正在看电视。

一见儿子进门,洪敬生大喜过望,笑脸相迎说:“金贵,这一期的报纸呢?快拿来,今晚就要开奖了,必须抓紧时间研究一下。快,快!”

洪金贵一怔,来得匆忙,居然忘了拿这“法宝”来哄他老人家开心。方倩的事如何开口呢?当下转身登车,急急忙忙到仙师宫向李修豪要了一叠这一期的玄机彩报回来。

洪敬生笑呵呵捧着这一叠足足有三四十份的彩报,电视也不看了,往内屋咬文嚼字研究去了。冯桂香帮儿子弄了两样早点,跟着也进去。不多时,屋里就传来他们的议论声。

洪金贵无可奈何摇摇头,吃完早点进屋,说:“爸,妈,我已经决定了,要把阿倩接来住。”

“那个外省妹?”冯桂香脸一沉,说:“不行!金贵,你也知道你妈我没念几年书,跟她怎么沟通得了?听妈的,要找就找个咱们乡里附近的。”

洪金贵说:“厂里就快倒闭了,阿倩孤苦伶仃一个女孩子,不能让她无家可归。话不懂,她还年轻,可以学。再说了,我就喜欢她一人,她如果走了,我也不想在家呆下去了。”

洪敬生听他说得冲,放下手中的彩报,抬头望着他,说:“那个外省姿娘(姑娘)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说话?你如果觉得她比我们好,你跟她去就是。哼!反正这里是你的家,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你也得给我回来!”

洪金贵闻言,哭笑不得,灵机一动,哭丧着脸说:“爸,你就知道说气话。我——我说实话就是,其实她已经怀孕了,你们总不能让自己的孙子跟别人姓吧?”

冯桂香大喜,忙问:“真的啊?几个月了?你也真是的,事已至此,咱们也不能让她在外面让别人看笑话。应该把她接来,通知她家里人,好准备结婚的事儿。唉,要是咱们乡里的姿娘那该多好啊!”朝洪敬生又说:“我说啊老(老公),咱金贵也近三十的人了,咱们都盼几年了?总算能够抱到孙子了,呵呵,我看,就接来吧。”

洪敬生紧紧盯在儿子脸上,说:“你说的是真话?说,几个月了?”

洪金贵下意识避开他犀利的目光,想了想,说:“三个月了。”

洪敬生嘿的一笑,说:“你看你心虚的样子!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如果真的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我们就算心里不高兴,也得把人接来。可是你刚刚却说工厂倒闭,她无家可归。可是她叫你这样说的?我早就听说过,卓丰的工厂有很多问题,支撑不了多久的,你说工厂倒,那是实话。工厂倒了,她也没事做了,搬来住,嘿嘿!咱们家里可养不起闲人。”

洪金贵被他揭穿谎言,讪讪一笑,只管好言哀求。

冯桂香毕竟心疼儿子,又急盼着要抱孙子,经不住他哀求,也不怎么阻拦。

洪敬生对儿子的终身大事,却极为谨慎,以“外省路遥,不宜为亲家”“相交日浅,相知无多”种种理由,不改初衷,依然拒绝他的哀求。

洪金贵眼见爸妈是不肯答应的了,干脆赌气一连四五天不回家,日间继续奔走于李修豪和冯子雄之间,晚上就到方倩出租屋歇息。

这一日夜里,洪金贵见方倩益发心事重重,心中一痛,说:“弟弟前天已经离开仙师宫,昨日早上坐车去汕头了。家里剩下两位老人家,等我明早再去跟他们说说,要是还不答应,我干脆搬出来和你住。”

方倩知道他嘴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家中二老,要不然像这几天这样,跟搬出来住有什么不同?不由得勉强笑了笑,说:“我和老乡商量好了,后天领了工资后,就到普宁去,那里有个老乡是在印刷厂做活的,我以前去找过他。”

“不行!”洪金贵毫无商量余地的否决她的话,“普宁那么远,那地方我又不熟悉,你去了,以后还怎么见面?听我的,后天工厂停工,你也得给我住着,没钱跟我说。”

次日清晨,洪金贵心烦气躁赶回家,打算采用强硬口气说话。一进门,却见爸爸迎了出来,朝门外东张西望,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儿子,“人呢?”

洪金贵一怔,回头四下里看了看,“爸,你找谁呢?”

洪敬生上下打量着他,语气带了点怪异:“外省妹啊,这几天你妈老是在我耳边念经一样唠唠叨叨个不停,说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既然自己喜欢了,就该随便你,我们也好早些日子抱上孙子。真受不了她!”

洪金贵心中狂喜,连忙搀扶着他的臂弯,说:“真的?爸!你答应让阿倩搬进来住了?”

洪敬生瞪了他一眼,说:“谁答应了?我是在想,你这几天不回家,肯定是跟她在一起,要回来,也一定是带她一块儿回来。我倒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好,迷得你连爸妈都忘了。”

洪金贵听他口气,虽然是在怪自己这几天没回家,可比起上次来,缓和了不少,大有回旋余地,当下趁热打铁说:“我就知道爸爸口硬心软,是那种外冷内热的大好人,一定不会不讲道理的。前几天是我语气孬,顶撞您老人家,您老人家消消气,消消气啊!”说着,扶他到厅里坐定,又说:“其实阿倩人很不错的,这几天都在催我回来,说现在弟弟也不在家,剩下两位老人家不好!”

洪敬生把脸一板,沉声说:“我和你妈都才五十出头,有你们说的那么老吗?你还真会替阿倩说话。为什么不干脆说现在金福也不在家,剩下二个老人就越冷清孤寂了,真想过来侍候我们?哼哼!要让阿倩来了,语言不通,还不一样?我可告诉你,我和你妈可都不会哑语。”

洪金贵一听这话,几乎雀跃起来,连声说:“阿倩人聪明,到咱们朝山还不到一年,已经会说很多朝山话了,您要不信,可以当面考考她,考考她!”也不管爸爸有什么反应,三步并作两步跑出门去,要把方倩接来。

刚从外口回来的冯桂香几乎和这个欢喜得手足无措的大儿子撞个满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感到莫名其妙:“老啊,金贵他这是怎么回事啊?欢喜到捡着(像捡着宝贝一样高兴)。”

洪敬生苦笑说:“接你那外省媳妇去了。”

“咦?”冯桂香感到不可思议的打量着他,说:“你答应他了?”

洪敬生嘿嘿干笑说:“要不这样,他肯在家吗?现在金福到汕头去了,他在乡里,却不回家,这还像家吗?”

冯桂香听他说得有点言不由衷,越想越是奇怪,昨晚不中奖,他还迁怒到那外省姿娘头上,说什么家和万事兴,都是她把金贵迷得连家都不回,今早却反而让儿子去接她来住。

洪敬生忽然又说:“对了,桂香,刚刚桂玲打电话过来,说有事和你说,叫你到她家去。”

“什么事?”冯桂香心中一动,忙问。

“她不肯说!”洪敬生有些生气地说:“昨晚她中了二百银,哼!也没听她先来透露一下。”

冯桂香暗喜,讪讪笑着说:“她倒是打过电话来透露,可是你没在家,过后我也就忘了。唉,这几年被外围码一闹,再加上年纪也大了,越来越觉得昏头昏脑的,头神愈孬(记性越差)。”

过不多时,洪金贵带着方倩进门。刚刚在路上教的几句朝山话及时产生作用,也叫了爸妈。

冯桂香见这外省媳妇长得倒是一副俏模样,就是朝山话太差了点儿,不过金贵也说过,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多教教自然就会,也就不再说什么。

洪敬生更是显得和蔼可亲的样子,笑脸相迎,操着二三十年没用过的国语,问长问短,让方倩大受家庭温暖。

二老这种反应让洪金贵小两口悬在嗓门的心,轰然着陆。

在洪敬生的国语声中和冯桂香的哑语手势中,方倩成了洪金贵未结婚登记的老婆。

第170章:忧喜李家女

冯桂香这才让儿子载着来到冯桂玲家。

冯桂玲那副忧心仲仲的样子,冯桂香越看越是心惊胆颤。别说昨晚刚中过奖的事,这妹妹可一向就是乐天派,妹夫李正平是李家村政府的老出纳,一村财务,掌握在他一人之手。女儿李芳大专毕业后,在乡政府走动,弄个政府单位不是难事,儿子明年就要考大学了。这么一家子,在远近几个村子里,是很难找的。有什么能让她担忧的呢?

看着洪金贵出门,厅里只剩下老姐妹俩,冯桂玲掏出钱说:“这是昨晚我帮你买中的钱。二十银,赔七百六十银。唉——都是这外围码害人!”

冯桂香接过钱,惊疑不定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冯桂玲叹息着说:“你也知道的,再过一个多月,阿芳就可以名正言顺到政府工作了。她这个岗位是正平辛辛苦苦帮她留下来的,本来阿芳也是很合心事(中意)的,可是,昨天早上她居然跟我说,她要到澄海去。我不答应,她还和我吵架。”

冯桂香一怔,说:“阿芳脾气好,平时说话没一句是大声的。怎么就和你吵架了?嗯!肯定是你语气不好。”

冯桂玲苦笑说:“我说得是有些大声,可是,我也是为她好啊,工作一落实,再找个好一点的婆家,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冯桂香觉得很奇怪,说:“她不正在谈对象吗?吴家村那个后生仔孬啊?我看他挺老实的哦。”

冯桂玲愁眉苦脸说:“招华的人品是没得嫌,再说,他们合得来也不是这一年半载的事儿。本来我也是放心的。可是因为前阵子他大嫂的事,是越闹越大。听说卓家已经全被拖下水了。他们的那个三弟不就是金贵的朋友吗?听说他们三兄弟在卓家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唉!这会儿,他大哥和侄儿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人老实得冒傻劲儿了。只知道说什么有理走遍天下。阿芳也就越不懂事了,不仅不晓得回避他们这件事,还叫他给市里写了揭发信。唉!瞧我说的,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冯桂香听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心中暗叹,说:“我会知(明白)。现在的年轻人仗着知识好,蛤蟆垫椅脚——假硬(不自量力,不识好歹)。阿芳确实也太不懂事了。那是他们吴卓两家子的事儿,一个女孩子家乱出什么主意。这事儿我耳头耳尾也听说过,无头公案,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了局。别把咱们阿芳给耽搁了。虽说招华人品好,靠得住,可咱们阿芳也不错啊,找个比他更好的,那还不容易?”

“哩是(就是)啊!”冯桂玲说:“可她就是不听我的。前天下午不知道为什么,招华到澄海去了,前天晚上整晚,这丫头肯定是没睡,昨早看她那副激心(伤心)熬夜的样子,我这做妈的心疼啊!”说着,眼眶一红,很快就湿润起来。

“唉!”冯桂香说:“古之话说,儿是娘的心头肉,就说金贵吧,我和你姐夫叫他找个本地姿娘,他硬是找了个外省的,我们反对,他就不回家。我和你姐夫怎么放心得下啊?”

洪金贵和方倩的事冯桂玲早就听她说过,听这口气,想必是答应让人家姑娘做媳妇了,联想到不懂国语的姐姐和这外省媳妇在日后的交流,肯定有趣味,冯桂玲忍不住宛然一笑。说:“哦?金贵的脾气,你们自然拗他不过了。这样也好,你也能顺便学上几句国语。”

冯桂香呵呵笑说:“我可没那记性!他们年轻人要迁就老人才对,古之话说,入乡随俗,她进我洪家的门,就得学我洪家的话。”

冯桂玲轻嗯一声,说:“本来招华能到外面去,也是好事。等卓家的人闹够了,他再回来。阿芳要再去找他,我也不阻拦,可是——唉,古之话说来没错,女大十八变,以前那么乖的孩子,人长大了,书读多了,也就越不听话起来。”

老姐妹聊着聊着,不觉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李芳从外面回来,见姨妈在,心里知道一定是为了自己的事儿,想到自己在吴卓两家恩怨里所扮演的角色,鼻子一酸,就要掉下泪来。匆匆跟她们打了声招呼,就到自己房间来。

呆呆的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怔怔出神,过了一会儿,手机忽然响了,原来是已经身在澄海的吴招华打来的。李芳一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哽咽着悄声埋怨说:“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去澄海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我还以为你不打电话来了呢!”

吴招华在电话那头勉强一笑,说:“前日接到澄海朋友的电话,说结婚了。请朋友们过来热闹热闹。你在单位那么忙,所以我也就没叫你一起来。我可不准你想那么多。”

李芳恍然,破涕为笑说:“你又不是没有手机,我——哼!你什么时候回来?”

“呃——”吴招华忽然又说:“你别抢啊,我还没说完呢。”接着又有一个陌生男子声音说:“阿嫂,老吴还要多住几天,你就放心好了。”想必那是他的朋友。

李芳乍听“阿嫂”这称呼,俏脸一红,“唔”一声,竟不知说什么好。

又听吴招华说:“阿芳,你听到没有,我朋友还不放我回去呢。你放心,我会尽快回去的。”

李芳……两个人又压低声音情意绵绵的呢喃几句——

短短几分钟电话,扫清了李芳心头愁云惨雾,略带尴尬来到大厅,挨着妈妈坐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向她到这个歉。

冯桂香见她神情扭捏,不像个伤心难过的样子,心中大感奇怪,刚刚进屋时不是这样的啊,当下打破沉默局面说:“阿芳,现在工作都熟悉了吗?”

“嗯!”李芳说:“下个月就正式上班了。工作很轻松,要不是我爸爸,我看这位子也轮不到我。”

冯桂香呵呵笑说:“不是大姨看轻你,你这位子抢手得很,要不是你爸妈有人缘,确实很难轮到你。——嗯!早就让金贵去做了。”

冯桂玲本来板着脸,一副不理女儿的样子,听姐这么说,想起洪金贵的为人,压根儿不可能去做女儿这种工作,忍不住莞尔一笑。

李芳也笑了起来,说:“让贵哥做就最合适了,现在政府里头像贵哥这样的人才很多。对了,大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和我妈坐啊。”

冯桂玲轻哼一声,又板起脸来。

冯桂香说:“听说你要出门,我就过来看看。”

李芳呵呵笑着,很自然的伸手去握妈妈的手,说:“我怎么舍得离开我妈呢。”

冯桂玲眼中闪过一丝欢喜的神色,冷冷说:“女大不中留。如果到时候了,我还真怕你不走呢。”

李芳顺势就说:“好啦,好啦,妈,对不起啦,是我错了。您就别生气好吗?您看看,女儿都让大姨看笑话了。”

冯桂香笑着说:“说真的,现在外面行情孬,能不出远门就最好。时候不早了,我就回去了。”

冯桂玲瞥了女儿一眼,“哼哼”两声,脱开她的手,脸色却完全舒展开来,说:“姐,金贵还没来接你呢。要不,让阿芳送送你。”

冯桂香见她们母女二人神情尴尬,知道她们自有私话要聊,看看天色已经昏暗,一个年轻女孩子在夜里乡间路上走动,比她这个五六十岁的老婆娘更加令人放心不下,当下呵呵笑说:“我已经叫金贵过来接我,一定就在路上了,我这一回去,在路上自然就能遇上,你们母女好好聊聊。”

冯桂玲心想也是,便不勉强。

冯桂香出了门。这时月淡星稀,凉风习习,穿梭迂回在远近十几个小村落间的大溪一片平静,淡淡月光照映下,犹如一面扭曲了的墨蓝大古镜。黑暗间,透着诡异。

冯桂香沿着傍溪小道一路走来,越走心中越慌,时不过六点多钟,这一路上居然没能遇上一个人。一丝不祥之兆涌上心头,心中忍不住不停念“南无阿弥陀佛”。

蓦的,身后传来急促摩托车声响。

冯桂香莫名其妙打了个寒噤,警觉起来,止步回头,只见昏暗夜色中,一辆摩托车狂飙而来,眨眼间到了眼前。想也不想,就向大溪边靠近,避开来车。

却不料那摩托到她面前放缓车速,后面坐着的那人忽然伸出手来,往冯桂香身上用力一推。

冯桂香哎呀一声惊呼,身不由己跌落水中。

前面那人急忙说:“快把她捞上来。”

后面那人“嗯”一声,跳下车,一头扎入溪里,把惊魂不定的冯桂香从深水中捞了上来。

冯桂香惊慌失措,昏花老眼匆匆向他一瞥,黑暗中又哪里看得清楚?只感觉得到是个二十左右的后生仔。慌慌张张间,也顾不了那么多,张口大叫起来。双手朝他乱抓,想要逼他松开抠着自己的双手。

第171章:鼠盗窝里反

车上那人连忙下车,绕到她背后,用刀子抵住她腰间,沙哑着声音喝声:“别叫!”

冯桂香一时之间也忘了生死,不停大叫大喊。

那人毕竟不敢真的杀人,只得捂住她的嘴。

那后生仔粗声粗气用国语说:“这女人不怕死。你快搜她的身,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人不等他说完,早从冯桂香身上搜出几百块钱来。二人大喜过望,抛下仍在大喊大叫的冯桂香,登车而去。

由于夜间的乡间小道根本没有行人,那摩托飚行无忌,出了李家村,绕过冯家村,转入洪家村,竟是识途老马,轻车熟路抄着捷径上了林家村路段。这才放缓车速,那后生仔如释重担吁出一口气,心有余悸说:“那个老姿娘真不怕死,敢一个人在夜里走动,一定是本地人,刚才我好像被她看到,可别让她记住了。”

前面那人哈哈笑说:“早死仔洪三,你惊(怕)什么?你刚才不是用普通话说话了吗?哈哈,想想你也真够活头(小聪明)。她如果真要找人,也一定找那外省来的人。”

洪三含着点得意的意味讪讪笑说:“这点小聪明还是有的。林四,刚才多少钱?”

林四说:“那老姿娘可能是去领奖,算咱们行运(走运),今晚有好几百银。”

摩托在一处破旧楼房前停下,在雪亮的日光灯下将钱一数,居然有八百块钱,只喜得他们眉开眼笑。

平分到四百多块钱,这是自他们做这一行以来,最大的一笔无本生意。洪三一时兴起,话题就开了:“我说四兄,今晚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开心一下?”

林四尴尬一笑,笑骂说:“早死仔,辛辛苦苦弄这钱,白花了可不行。”

洪三略有点嘲弄说:“你不说我也知道,这几天冯少林的电话就是多。你究竟欠他多少?”

林四大眼瞪小眼的瞪着他,哼哼两声,说:“早死仔洪三,你要帮我还债?”

洪三嘿嘿干笑说:“如果我是有钱的,也不干这活儿了。”

林四轻哼一声,白了他一眼,说:“又哭没有钱?早死仔。我看你干这事是上瘾了,要不,也不会大堂白日(光天化日)去抢。”

洪三见他又提起这事儿,忍不住地还是打了个寒噤,说:“四兄,这事儿我可是只跟你一个人提起过。你可别给抖出来了。”

林四嘿的一声,说:“早死仔洪三,你还知道怕?那女的是冯少林的表妹,书读得多,记性特好,要是哪天你运气孬,给碰到了,嘿嘿……死字怎么写,也用不着我教吧?”

洪三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说:“四兄,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要说出去,我跟你没完!”

林四见他这样,得意得哈哈大笑起来,更起劲儿的说:“早死仔洪三,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干,怕什么了?哈哈……那个被你推倒致死的老家伙是洪孟的老丈人,那个驶摩托的是曲维舍(公子哥儿)的弟弟——无论是洪孟还是冯少林,你就已经惊到脚酸手骨折,要让曲维舍知道了,抽筋扒皮了你,可不关我的事。”

洪三知道自己越是跟他胡扯着这事儿,他就会越起劲儿往下说,而且会越说越惊人,干脆闭口不语。

林四又挖苦他几句,没个回应,自觉无趣,也就不说,因为今晚颇有斩获,心想一定能够给冯少林一个交待,心情开朗起来,看了一会儿电视,冯少林讨债的电话又来了。林四暗骂了声“早死仔”,低沉着语气说:“少林兄,别催得这么急啊,我欠你的一定会想办法尽快还清的。”

冯少林轻哼着说:“咱们是老相识了,当你下注的时候,我就不止一次提醒过你,没钱就少买点,这会儿却反过来怨我催得紧?”

林四听他语气越来越没得商量,心中暗暗发急,用更低沉的语气说:“我……我没那意思,只怪我当局者迷,好狗不长眼,不识好人心。我今天下午已经去跟一个亲戚借了三四百银,明天就给你送去。”

洪三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咕的一笑,被林四狠狠一瞪,连忙别过脸去,但还是满脸幸灾乐祸。

冯少林可就没那心情理会他的话,说:“哼哼,你知道我这人容易说话,就张样张像(装模作样)。我都跟你说了,你欠的那十几万银也不是我的,我只不过是经手人,我大头家也没少催我。要我这个老朋友老替你背这黑锅,你心里也不好受。你既然能借到钱,怎么不就多借点儿?反正是个欠字。别老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的费事。”

林四暗骂了几声“早死仔”,心想难道我就不想多“借”点啊?可现在人人都知道行情粗涩,身上有的根本不带钱。今晚我能“借”到四百银,还是菩萨保佑呢。哼!口气上反而变得消极起来:“唉!少林兄,这年头你也知道,有人肯借,也得他真的有钱啊!这几百银可是我花了整整一天时间,走亲戚,东挪西凑凑起来的,唉!你也知道我的脾气,现在都快没脸做人……”

冯少林没等他说完,不耐烦地说:“够了够了,你再想想办法吧,要再补不上,别怪兄弟我没有乡里人情。”

林四“唔”一声,脱口而出说:“我总不能去抢银行吧?”

冯少林重哼一声,说:“做不到的事情就别说。我要真没钱时,卖儿卖女也得舍得。”说着,狠狠挂断电话。

“卖儿卖女?”林四听他今晚的语气,显然真是被上头逼急了的,心里不怒反笑,暗想你被逼急了,那是你的事,这么跟我说话,哼!算什么乡里人情?我要真不还钱时,你也要不了我的命去。肥猫还装虎,哼!谁怕谁?你有儿有女可以卖,我可就这么一个人,哼哼!

洪三斜瞥他一眼,暗暗心惊,电视也不看了,进房去睡。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恍恍惚惚间,洪三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听得林四在门外气急败坏的叫嚷:“早死仔洪三,先别睡了,快出来,快出来。”

“什么事?”洪三还以为是哪个瞎眼儿的贼偷上门来了,倾耳一听,没什么异状,便没好气地问。

林四说:“你先开门,我跟你说。”

洪三听口气不对劲,说:“你先说,我再开门。”

林四无奈,说:“先把你那四百银借我。早死仔少林一连打了四五次电话过来,说明了明天定要还他千银(一千元)。”

洪三知道他说的借是什么意思,干脆说:“我欠庄建忠的钱,也是明日要还。”

“庄建忠算什么东西?拖上十天半个月,他也不敢怎么样。”

“可他是洪孟的姐夫啊,他们一条线上的。再说了,他爸爸刚死,急着用钱。”

“你——”林四显然被惹火了,用力擂着房门,叫嚷着:“你先开门,再不开门,我可要撞进去了。”

洪三见这势头,益发不敢开门,干脆闭口不语,任他怎么敲门,就是不开。

林四在门外咆哮很久,没办法,恶狠狠说:“好,算你厉害!早死仔,你给我记着,我这就找李曲维去,把你的事儿说出来。”

洪三再也无法装聋作哑,哭着脸开门说:“四兄,你别老把那件事挂在嘴边啊!我要不是当你亲阿兄看待,我也不会告诉你。”

林四见他开门,顿时和颜悦色起来,嘿嘿干笑着伸手过去,说:“钱呢?拿来!”

洪三极不情愿的掏出钱,紧紧攒在手中,说:“这是借,不是给!”

林四满脸堆笑,连忙点头说:“是借,是借!”

洪三看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底冒出股寒气来,说:“不行,口说无凭,你得给我写个借条。”

林四脸色一变,说:“那件事我也是守口如瓶,没跟人说过,你还不信我?”

洪三讪讪笑说:“钱银事不能说信与不信——”见他目露凶光,一惊,连忙说:“不过,四兄和我是好兄弟,冲着这份交情,就算不信,也得借。”说着,颤抖着双手,抽出三张百元钞票来。

林四见状,干脆伸手去抢。

洪三早预料他会这么做,当下就势一推。

林四显然料不到他反应这么快,被推得倒退四五步。

洪三趁这空儿,早进门去了。

林四暴跳如雷,一脚朝门踹去,“喀喇”一声,几乎就要破门而入。

洪三吓了一大跳,连忙高声喊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林四一不做二不休,退后几步,扎个马步,猛朝门撞去。登时撞将进去,去势不变,还撞倒了洪三。

洪三慌忙连滚带爬向门外冲去。

林四在地上像癞蛤蟆似的一弹跳,扑上前去,抱住他右腿,用力一扯。二人一时之间,滚做一团。

洪三眼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将心一横,一拳朝他脸上击去。

林四人高马大,力气也比他大,就是反应慢了半拍,脸上被他一拳击中。气得他直吼,头对头撞去。

第172章:疑心生暗鬼

洪三被他撞得头冒金光,手肘向他腋下反击。

林四吃痛不住,咧嘴大骂:“早死仔,我杀了你!”怒喝声中,从口袋中掏出刀子,寒光一闪,向他刺去,正中他胸口。

一股热血从洪三胸口迸出,洪三只觉裂胸剧痛,惨叫一声——

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这只是一场恶梦。洪三双眼圆睁,惊悸未定,双手连揉胸口,心跳极是快速。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多钟。蹑手蹑脚开了房门,在林四房门前倾耳一听,鼾声如雷。心里不由得暗想这林四素来行事鲁莽,容易心浮气躁,若被冯少林逼急了,狗急跳墙,难保他不会做出傻事,他个子粗大,自幼是个刺溜仔(阿飞仔),要真有什么事,我可应付不过来。看来,我还是避一避的好。

当下在房中收拾了些衣服细软,偷偷拿了摩托钥匙出门,又想我这一走,按他的脾气,跟我肯定是势成水火,既然都撕破脸皮了,可不能这么两手空空就走。在厅中寻了一会儿,旧沙发、破椅子既难带,又值不了多少钱。天花板上的吊扇更别提了,除此以外,就剩下电视机,或许能值几百元,不管三七二十一,搬了就走。

一连串电话响惊醒梦中的林四,勉强睁着惺忪睡眼,看了看挂钟,喃喃骂着:“是地个(哪一个)早死仔这么早打电话来。哼哼!”一接电话,又是冯少林讨债来了。林四没好气说:“今晚我还你一千就是,大清早讨什么债?”狠狠把电话筒放在一边,只管冯少林自言自语去。也没发觉听里少了个电视,敲了一会儿洪三房门,没见应一声,心想该是找吃的去了。又回房接着睡。

这一觉直睡到中午,林四这才发觉洪三已经带着电视、驶着摩托远走高飞去了,不由得破口大骂,满村子里找。他们的公共财产是摩托和电视,偏偏这两件都被洪三带走。林四越想越是吃亏,临近几个村子也都找遍了,就是没见他的影儿。

林四灵机一动,到收购旧货的铺子里一打听,果然被他打听到了。洪三把电视机卖了个高价,居然有四百元。林四把昨晚的八百元和这四百元一合计,有一千二百元,正好抵得上冯少林的限额。只恨得他咬牙切齿,深悔不该跟他平分昨晚的劳动成果。要不分给他,他也是没办法要回的。都怪自己太讲义气。

眼看已经傍晚,夕阳烧红半边天,路上行人渐少,林四徒步走在乡间小道上,心急如焚,不知不觉走到庄家村,灵机一动,暗想听洪孟说过,他老丈人虽说死于车祸,却是因为被人先推倒了的。李正维固然难辞其咎,然则,那个推人的才是罪魁祸首。现在庄家的人四处打听那人,却都不知是那洪三。我如果去揭发他,他们总得给个红包。嗯!就是了。哼!早死仔,你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这是你逼我的。

打定主意,又想听洪孟说过,他老丈人的众多儿女中,要数庄建忠最行孝(孝顺)。他老丈人之所以会出这种事,说不定还是因为听到他被抓而致精神恍惚所造成的。所以庄建忠被人放出来后,一直急着在找人。若跟他说去,敲他一笔应该不成问题。当下连忙打听到庄建忠的电话,给他拨了个,开门见山问:“忠兄,想不想知道那个推倒庄叔的后生仔是谁?”

庄建忠自从遭人恶意举报,被关了两天,花了四五万元,还因此被单位停职了,现在算是颜面扫尽。连日心情孬,吃饱没事干,除了掠码,就是找人。一听之下,忙问:“你是谁?你真的知道他是谁?”

林四嘿嘿一笑,说:“当然。不过——”

庄建忠见他吞吞吐吐,立时知道他言下之意,断然说:“你想要多少钱?说!”

林四哈哈大笑说:“忠兄好爽快!省得我拐弯抹角。兄弟我知道你最近手头紧,不敢狮子大开口,只要五千银就够了。”

庄建忠嘿嘿笑说:“我给你二千银,找到人后付清。”

林四一怔,没有想到像他这样的人,居然会在这件事上讨价还价。想了想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消息我提供给你,能不能找到人,那是你的事。”

庄建忠轻哼一声,说:“你一张照片要卖二千银?笑话!一句话,我给你五百银,你把相片给我送来。”

“这——”林四为之气结,没有想到他竟是这么厉害,听他话意,显是拼着相片不要,也不愿多花一个仔儿。当下将心一横,忍痛说:“好,五百就五百。”说了个碰头的地点后,匆匆回到住的地方,因不想让庄建忠追根问底,故意把头发弄得乱糟糟,而且戴上墨镜,弓起背,将在电视上看来的那一招改装易容学得惟妙惟肖。

到了约定时间、约定地点。庄建忠也匆匆带着当日被抢劫的女人、冯少林的表妹庄燕燕出现。

庄燕燕当日去朋友家做客,在小巷子中被洪三抢了个提包,却也没多少钱。然而因此牵连上庄择正的命案,给她的印象是无比的深刻,无比的惊心动魄。同是庄家村的人,庄择正的为人,她常有耳闻,他的死,她深感惋惜。不顾家人再三劝阻,决定要帮庄建忠找出肇事者。

看到林四递过来的相片,庄燕燕不假思索,一眼便认出果然是抢劫之人。暗暗打量林四,见他身形高大,却有些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样子,心中犯疑,总觉得他眼熟,不禁问一声:“这位阿兄做呢(怎么)称呼?”

林四知道她在冯少林家见过自己,挪了挪墨镜,说:“外乡人,来做点生意。”接过钱后转身就走。

庄建忠忙问:“他名作(叫做)什么?”

林四本气他砍自己的价,不想告诉他,回念一想,看在钱的面子上,断然说:“五十。”

庄建忠不禁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转身去和庄燕燕说话。

林四一怔,干脆就说:“二十!”

庄建忠这才回头看他。

林四便将这一句“洪家村的洪三”卖给了他。

庄建忠当晚就和洪孟通了电话,听洪孟说:“原来是这个早死仔,这就难怪了。他自幼无父无母教养,两个姐姐也都嫁了,剩下他东游西荡,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居无定所。前阵子听说和他大姐夫李应生闹翻脸,连家都没回,最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走动。”

庄建忠想了想,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肯定是躲起来了。说不定就躲在他姐姐家里。他大姐夫叫李应生,应该是李家村的吧。”

“嗯!”洪孟说:“他大姐叫洪喜凤,以前和他的关系很不错,很照顾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但是,人的忍耐性始终是有限的,听说他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终于惹怒了他姐夫,断了联系。”

庄建忠心想姐弟同胞,手足情深,洪喜凤以前既然那么照顾他,他一遇上什么大事,自然而然就回去找她。看来他是在李应生家里。

翌日清晨便独自一个人踩着脚踏车,问明路道,独自在李家附近盯了一整天,却不见有什么异状。第二日也是如此,第三……一连数日,庄建忠逐渐失去耐性以及信心,正想将目标转移到洪三的二姐身上。

这一日却见洪喜凤神色紧张和一个头戴摩托帽的男子匆匆出门。

庄建忠大喜,暗道看你这一回往哪里跑?踩着脚踏车远远跟着摩托。不料还不到五分钟,就已经将摩托跟丢了。沿途一打听,心中更是大喜,摩托正开往车站。庄建忠奋力追赶。到得车站,却空无一人。心中惊疑不定。

当晚,洪孟打电话过来说:“不知道李曲维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是洪三做的好事,要帮弟弟出气。叫人盯紧他两个姐姐。”

庄建忠嘿嘿笑说:“买照片那日,我叫庄燕燕去认人,想必是她传消息出去的。”

“哦?难怪!”洪孟说:“听说今早收到消息,说有个戴摩托帽的男子载洪喜凤去车站,李曲维连忙叫抓人。没想到却是李应生。”

庄建忠一怔,说:“他们安亩(夫妻)大清早的去车站做什么?又不是超级市场。”

“就是!”洪孟轻笑说:“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李曲维一时冲动,连乡里治安队都出动了。抓不到人,自己觉得无面子,就把他的人撤回去。”

庄建忠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明天早上就去,阿孟,你叫几个朋友过来帮忙,一定不能让那早死仔跑了。”

洪孟说:“我之所以打电话过来,主要就是说这事儿。”

“那好!明天早上咱们五点在车站见面。他最早也只能搭六点的早班车。”

“这——”

庄建忠听这话意不对头,有些不解。

洪孟讪讪笑说:“忠兄,其实两日前大头家已经跟我聊过天了。那早死仔是洪喜凤的弟弟,而洪喜凤则是李蔡生的嫂子。虽说洪三跟他姐姐闹翻了,可到底是亲姐弟,事到临头,洪喜凤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洪三现在在乡里已经无立足之地,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汕头李蔡生那里。”

第173章:一条导火线

“这李蔡生是谁?”庄建忠更加不解了,难道他是冯子雄的人,竟要我给他个人情?

“李蔡生是李曲维的人,是他设在山头的投注点。洪三这一去山头,李蔡生和李曲维的关系就会变得很尴尬。”

话中之意,昭然若揭。

庄建忠为之气结,说:“冯子雄的意思是要让我放过那早死仔?让他成为李蔡生和李曲维决裂的导火线?”

洪孟说:“听他话意,就是这样。”

“不行!”庄建忠断然说:“爸爸的死不能就这样算了。要不然,咱们在乡里还有脸见人吗?”

“嗯!就是!我也是这么说的。”洪孟接着又说:“可头家他却说,爸爸是李正维撞的。要不然,洪三才一推,怎么也出不了这事儿。”

“哼!”庄建忠冒火了,“他一定还说,只要李曲维倒台,咱们也就算出了口恶气。”

“嘿嘿!”洪孟说:“他确是为了他自己。先不说设庄收注,在咱们朝山玄机彩报业中,大规模的只有五家。在远近十镇以内,头家和李曲维是最出名的。但是因为李曲维偏重收注,而头家偏重办报。所以,在人手和资金方面都让李曲维给比下去了。李蔡生作为李曲维在山头的据点,据可信资料显示,每一期外围码的投注额都在百万左右。能够将他拉过来,对头家来说,那是天大的好处。”

“百万?”庄建忠咋舌不已,暗想自己虽说刚刚起步,但行情每况日下,难有长进,每一期都只是那么三二万。逢上工资日,也不过十几二十万。这么说来,李蔡生的得失对李曲维来说,确实是影响极大。然而,既然这样,洪三的作用也就不大了啊!沉思了一会儿,心中一动,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我就先放过那早死仔。”

洪孟听这语气,反而一怔。这个表姐夫兼大舅子,他是知之甚详的。决定了的事,很难让他打消主意的。口气越是转得这么快,越证明他不肯善罢甘休。却也无可奈何,只是略略说一句:“洪三本身已经是个难缠的无赖,你要怎么做都得考虑清楚。”

庄建忠和洪孟的猜想完全正确。

当日洪三离开林四家,把电视机卖了四百元,一时手头宽裕,驶着摩托在附近乡里闲逛,傍晚时,因听说林四在找他,便想摩托车太显眼,干脆也都卖了。到稍远一点的曹家村一家小旅馆住下。一连几天,没出曹家村,整日里就是掠码、买码。因为钱来得容易,下注、衣食也显得阔绰,两期外围码开奖下来,已经身无分文。

由于这家小旅馆是逐日计算房租的,洪三交不起房租,唯有拍屁股走人。走投无路,只好硬着头皮来到李应生家找大姐。

洪喜凤虽然被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纠缠得无法可施,由丈夫出面和他撕破脸皮,断绝联系。但是他们洪家只有洪三这点血脉,再怎么说,也还是亲姐弟,所以时常通过种种渠道打探他的消息,由此得知他竟然闯下如此大祸。不禁终日唉声叹气,不停的和二妹商量,要想尽一切办法帮他躲过这一关。

洪三的到来,使她又惊又喜,惊的是他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依然敢这样不知死活、大摇大摆在乡里露面,喜的是他还安然无恙。连忙将她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他。

洪三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绝境,危机四伏。彷徨之间,见大姐声泪俱下,心灵大受震撼,回想往事,不由得深深懊悔,毅然决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然而,这会不会太迟?

“不行!不能连累姐姐!”洪三想着,就要独自出门去面对李曲维、冯少林和洪孟三大压力。

“你姐姐这几日一直在想办法帮你,你就这么走出去?”李应生扯住他,铁青着脸冷冷说。

洪三无可奈何,整个人倒在一只长沙发上,热泪盈眶,苦无对策。

李应生夫妇经过再三商量,觉得洪三在乡里已经没有容身之所。弟弟李蔡生刚在市里开了家设计公司,正缺人手,以洪三之能,做个宣传广告人员,正好一展所长。事不宜迟,当下拨电话给他。

李蔡生一听大哥推荐洪三,大摇其头,忙说:“前两天刚叫我师弟阿福来帮忙,人手已经够了。”

李应生听得出他是在推辞,说:“蔡生,虽说你在汕头,可你也一定听说过这里的事。所以我也不想多说。怎么说都是亲戚,再说了,他现在也知道错了。能帮就帮。呃——至于工资方面,亲戚工,好商量!”

李蔡生苦笑一声,心想这洪三的事儿,确实够响。这人啊,根本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坎儿了,现在一句错了,就想把所有以前做过的坏事全都盖过,怎么可能?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我这公司才刚刚起步,要用了他,被他搞砸,岂不冤了自己?再说,他得罪的是曲维舍。要真用他,在曲维舍面子上,毕竟不大好看。将心一横,一口回绝。

最后一条路也都断了!

李家洪氏姐弟彷徨无助,几乎抱头痛哭。跟二妹一说,也是无计可施。一时之间,李家笼罩了一层沉沉厚厚的愁云惨雾。

岂料到了第二日早上,李蔡生反而打了电话回来,说:“哥,你叫洪三过来吧。我师弟洪金福昨晚收到他妈妈被人抢劫的消息后,回家去了。说不准几时能回来。”

李应生大喜过望,洪喜凤和洪三姐弟二人也是笑逐颜开。

李蔡生接着又说:“洪三来我这里的消息千万不能泄露出去。要不然我会很麻烦。”

李应生连声答应。马上就要送洪三出门。

李蔡生忙说:“现在李曲维正盯紧咱们家门口,洪三千万不能就这么走出去。呃。嗯……,沉吟一下,说:“你先送大嫂去车站。记住,要戴着摩托帽出门。让他们以为你就是他。他们肯定会到车站抓人。要是他们知道抓错人,肯定就会放松戒备,等他们松懈下来,你起早送他搭车来。”

李应生会意,按他的话一一做了。果然不出李蔡生所料。李曲维的人一拥而上,知道抓错人后,又一哄而散。洪喜凤虚惊一场。

翌日清晨,洪三神不知鬼不觉的坐车来到汕头汽车总站。

他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来到这个沿海特区。颇有乡下佬初进大城市的样子,觉得样样新鲜。然而,好奇之中,未免有些忐忑不安,深怕李蔡生会因他以往过失,而心存芥蒂,百般刁难。在车站等李蔡生来接,一连等了半个多小时,越等越是心急,也就越慌。

正想打电话告诉大姐,却见远远有个三十多岁青年朝他走来,觉得很眼熟,仔细一想,登时记起——他是前阵子在大溪边认尸的吴招英。

在卓秀绮的死成为事实之后,卓家的卓彪、卓宏兄弟就扬言不会放过吴招英。吴家的吴招英、吴招华兄弟论地方势力、财力,根本没法跟他们比。所以吴招英迫不得已东躲西藏。没想到卓彪、卓宏越闹越凶,吴招英在吴家村已经没有藏身之处,只得潜到汕头,寄身在他表婶的小外甥曹研书处。这一日便被叫来接洪三。

洪三早已听说过吴招英的事,而吴招英也从曹研书处得知些有关洪三的事。两人各有痛处,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李蔡生和曹研书的合资公司虽然刚刚起步,但是由于他二人在朝山艺术界已有一定名气,在经济低迷的情况下,生意却也不错。

洪三果然一改往日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恶习,勤中带俭,加之手脚麻利,接物待人、言谈举止都恰到好处,仅仅两日,便使李蔡生对之刮目相看。他这一改变,登时把刚受过精神打击、整日愁眉苦脸、心事重重的吴招英给比了下去。

到第三日早上,洪金福从乡下回来。

李蔡生和曹研书暗中商量,觉得公司的事有洪三和吴招英处理,一动一静,甚得互补,已经足够。原先是他们看洪金福为人靠得住,特意请来的,现在自然没有理由让他回家。最后还是李蔡生出主意,要让他帮着设计些图案。

找来洪金福一说,他满口答应。将李蔡生手中的活儿接过来一看,却不禁傻眼了。原来那些图案,居然是外围码彩报业中颇有名声的“电脑神童报”。

李蔡生呵呵笑说:“我知道你哥洪金贵和仙师宫的李修豪也在搞这些,而且行情不错。相信这些难不倒你。”

“这……”洪金福为人忠厚老实,不善言辞,素来痛恨外围码危害朝山,因不忍目睹家乡为此而陷入经济全面崩溃、治安日益恶劣的现状,所以才来汕头,打算寻找自己所需要的那种理想的新生活。没有想到的是,果然如同哥哥当日之言,原来都市也有人玩!而且看起来,玩的还不是儿戏。

“让我考虑一下!”洪金福本想一口回绝的,想到家中的现状,心中一痛,只得这么说。

第174章:冤家来聚首

夜里,宿舍楼灯光昏黄的走廊边上。

洪金福端着一只茶杯,怔怔望着市区迷人夜景。这时已经九点多钟,远远望去,灯光点点,车辆如鲫,那些流动着的车灯就像流星雨一般,一泻千里,煞是好看。然而,他却无心欣赏。茫然望了许久,苦笑一声,长长叹息。

洪三虽然和他同乡,却不相识,只知道他是李蔡生的校友,这时见他满怀心事,长吁短叹,有心和他聊聊天,疏解他胸中闷气,“金福,为什么不高兴?”

“呵呵,没,没不高兴。”洪金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赌外围码吗?”

“赌!”想了想,洪三又说:“以前!”

“以前?那现在呢?”

“输得太多了!”洪三意味深长的说着,心中暗叹。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自己输的是不是仅仅是钱。

在外围码尚未席卷朝山之前,他顶多只能算一个好吃懒做,整日依附姐姐、姐夫们以继三餐的千灯仔(不争气、孬种的人)。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使自己变成一夜暴富的亿万富翁。外围码的到来,使他顿觉机会来了,很快的沉迷其中,很快的无法自拔,正所谓十赌九输,他很快的,就已经负债累累,和亲人间的情义也由此而断。最终沦落为不能见光的抢匪。终日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洪金福自然更加不解其中之意,淡笑说:“能戒掉就最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又何必费心思去赌呢?唉!它真是害人不浅啊!”

洪三侧目望去,只见他身材轩长,眉角微蹙,四方脸上洋溢着一丝淡淡忧伤,浑身散发着悲天悯人气息,叫人咋一看去,竟似七老八十的悲观诗人一样。不由得大受感染,静静遥望那一片美丽的朝山星空。

吴童恩探了探头,蹑手蹑脚从房中来到洪金福身边。

“你还不睡?”洪金福看了看表,又看了看他。

吴童恩悄声说:“我爸爸刚刚睡着。我……叔叔,有我叔叔消息吗?”

洪金福一怔,讪讪笑说:“叔叔这一次回家,是因为家里出了点急事。来去匆匆,所以没能帮你打听。嗯——不过,,也没听说乡里出什么大事。”

“哦?”吴童恩大失所望,心中很是想念叔叔吴招华。

洪三问:“什么急事?”

洪金福叹息一声,说:“我妈前两日出事儿了。”摸了摸吴童恩的头,又问:“你读书的事怎么样了?”

吴童恩摇摇头说:“我爸爸说等回家了,再读。”

洪三知道他刚刚失去母亲,想起自己双亲,心下恻然,说:“快回去睡觉,这么晚了。”

吴童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睡不着。叔叔,老婶她生病了是不是?”

“嗯!”洪金福想起母亲惨遭抢劫,还因此被吓出一场大病,直到现在还没有好,心情渐渐沉重起来。现在外省嫂子还没有工作;爸爸又还是沉迷在码海中,赢少输多;哥哥因冯子雄和李修豪关系日益恶化而左右为难,收入明显转少……唉!都怪自己太过老实,老是赚不到钱,家里到现在来已经陷入窘境。

洪三见他依然愁眉不展,关怀的问:“阿姆好些了吗?”

“谢谢!我妈好多了。”洪金福话锋一转,说:“现在乡里治安越来越孬,不知道乡政府那个地方保安队是用来干什么的。”

洪三激灵灵一颤,忙问:“怎么?”

洪金福眼中怒火高焚,说:“前两日,我妈被人抢了。抢了也就抢了啊,干吗还要将她推到溪里去?哼!现在那些抢匪真是猖狂。”

洪三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当晚那个被他推落溪里的老女人,居然就是他母亲。

洪金福没有注意到他怪异的神情,接着说:“其实,这归根结底还是要怨外围码啊。要是没有它在朝山搞乱,乡里厂家的生意依然红红火火,世道行情好了,大家都安居乐业,安分守己,和睦共处,那些外来工也不会一下子全都失业,流浪乡里,难以管制。”

一句“外来工”说得洪三急悬起来的心轰然落地,心中暗喜,知道是那晚说的国语起作用了。他们一定认为是外地工做的。想着,不无愧疚的问:“阿姆是被外省仔推倒溪里去的?唉!人抓到没有?”

“没!不过,听我哥说,那天晚上那两个抢匪不会是外地工人。”

“啊——”

“当时我哥刚好去接我妈,差一点就跟他们碰面。我哥听我妈指明的路线追了上去,远远见那只摩托在大街小巷中穿来穿去,对乡里大小路线都十分熟悉,有些路子比我哥还要熟悉。应该是本地人。他们是要让人产生错觉,以为是外地工人作案。我哥追到林家村地面上时,就赶不上他们了。”

洪三吓出一身冷汗来,颤声说:“那……那他们一定是林家村的人了。你哥打算怎么办?”

洪金福下意识摊摊手,耸耸肩,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找人了。”

“有线索了没有?”洪三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下直传上脑门儿,暗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些眉目了。”

“啊——”洪三失声大叫起来。

洪金福感到十分奇怪,不解的问:“怎么?”

“啊!”洪三继而马上又轻呼一声,急中生智说:“好啊!我最恨的就是这种人。要赶快找出来,好好揍他一顿。”

聊天到此,洪三再也不想继续下去,连忙回房去了。

一连两日,洪三总提心吊胆在暗中观察洪金福的变化,见他越来越沉默寡言,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渐渐的,也就放心下来。

洪金福因为家里日渐窘迫,不得不违心帮李蔡生和曹研书设计一些图案,以及连他都自己都不懂的所谓诗词。每设计出一种图案,每写一句诗词,他的心便深深自责一次。

算起来,今天是洪三在李蔡生处第七个日子,他正暗暗庆幸自己找到了避风港,可以让他不用面对过去,重新做人。

可是偏偏就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洪金贵就打电话过来找弟弟。说其中之一的抢匪已经找到,送交当地派出所看管。洪金福大喜过望,连忙向李蔡生请辞回家商议事宜。

洪三被吓得面无血色,饭也吃不下了,找个借口,就单独来找李蔡生。六神无主的将一切都告诉他,希望他能够帮忙出个主意。

李蔡生听完之后,大叹一声,怔怔不语。心想千怪万怪都怪哥嫂,居然把这个烫手芋头送到这里来,许久,含怒说:“你叫我怎么办?你可知道,洪金福是洪金贵的弟弟,洪金贵可是冯子雄的好朋友。你怎么把他也得罪了!哼,哼!你好本事啊,把李曲维和冯子雄两边都得罪了。”

洪三满面羞惭,低头不语。

李蔡生恨恨盯着他,心中又想看来定是林四被抓,洪三先前已经绝情于他,这一次他定会将洪三说出来。金福已经知道洪三在我这里。一旦找来,李曲维那边也一定会知道。无论怎么说,我这口饭也是别想吃的了。嗯!——我若是将他交给李曲维,我这饭碗虽然保得住,但在我哥嫂这边说来,又如何说得过去?

李蔡生进退维谷,无计可施,找曹研书一商量。他也觉得十分棘手。

曹研书虽然不用像李蔡生那样,顾虑到手足亲情这上面来。但是,他却不得不为吴招英父子着想。既然洪三在这里的消息一定会被李曲维知道。一定会被他发现吴招英也在这里。而李曲维的暗中合股人却是卓彪他们兄弟俩。两方的人马根本就是一路人马。卓彪又岂会放过吴招英?更可虑的是,会因此攀出吴招华来。吴招华才是卓家三兄弟的最恨。而前阵子得悉,卓丰其实是冯子雄的暗中合股人。卓丰的损失直接影响到冯子雄,从这一点看来,吴招华不仅是掀卓家的老底,政府一旦扩大查证范围,就会连李曲维和冯子雄的老底也给掀了。若是让李曲维和冯子雄他们选抓吴招华和洪三,他们一定都会选抓吴招华。

曹研书想到这里,比李蔡生更为着急,连忙暗中叫吴招英父子赶赴澄海,去找吴招华——出于安全考虑,吴招华在澄海的事,曹研书是瞒过李蔡生的——算是避开李曲维的耳目。

就在吴招英父子走后不久,李曲维已经带人来到洪三面前。速度之快,大出李蔡生他们意料之外。

李蔡生介于哥嫂情份,硬着头皮替洪三求情。

李曲维冷哼一声,说:“蔡生,研书。我不想追究你们的事。你们不必再说。谁说也没有用。”他念着李蔡生二人对他的“贡献”,不想使他们难堪。将洪三抓上车后,扬长而去。

李蔡生和曹研书心知肚明,尽管李蔡生有心帮洪三,看着李曲维这语气、这气势,也只得把话咽回肚子里去。

再一次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第二日清晨,冷冷清清的设计公司来了两个稀客——洪金贵和冯子雄。

第175章:都是盘中棋

冯子雄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得意样子,笑呵呵开门见山说:“金贵抓到林四,林四说出洪三。本来呢,金贵是打算报警抓人的。可是,大家都是老乡,闹得太难堪,失了乡里情谊。这事儿对你们两个人的大好前途不无影响啊。古之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反正现在洪三已经被李曲维打死,曲维兄也因此惹上人命官司,被抓了。所以,我想做个和事老。不知道大家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啊?”

李蔡生和曹研书异口同声惊呼起来。

“昨日曲维兄来你们这里抓人。也许出手重了一点,一顿拳打脚踢下来。等到当地派出所接到报案赶去时,洪三已经没得救了。洪三两个姐姐哭得死去活来,呃,他大姐是蔡生的嫂子吧?唉,李曲维确实有点过分了啊!”听口气虽然是悲天悯人的叹息,却总让人觉得有股幸灾乐祸的味儿参杂在其中。

对于冯子雄来说,李曲维的被抓,自然是天大喜讯。他原来只冀望由洪三而引起李曲维和李蔡生闹矛盾,他才好趁机说服李蔡生转到自己这边来。现在李曲维已经身陷人命官司,急切不能得脱,他属下中庄都人心惶惶,怕他因此会被抖出外围码庄家身份来。顿时显得群龙无首。只要冯子雄恩威并使,他们的见风使舵是可以预期的。

李曲维被抓的消息犹如晴空霹雳,李蔡生和曹研书惊得呆若木鸡,心中均想李曲维真是糊涂,竟会这么不识轻重?若将洪三交与政府部门,再暗中使些手脚,洪三已经消受不了。怎么就——现在出了这么大事儿,若因此被爆出外围庄家身份来,就算靠山多大,也保他不住。

两人对望一眼,彼此十多年搭档,登时都是一个心思,就是向冯子雄靠拢。就算难免被李曲维拖下水,也好有个冯子雄从中周旋,可保无事。

李蔡生既然已经选择冯子雄,为了讨好哥嫂,便暗中全力支持哥嫂上告法庭。

冯子雄在这件事上,显得十分卖力,两日下来,李曲维属下中庄已经尽知主儿出事,全面陷入混乱,情况比之卓家,严峻多了。冯子雄从中混水摸鱼,得了不少实质好处。若说这是冯子雄和李曲维在暗中较劲,那么,此时的冯子雄已经大获全胜。

然而,在他春风得意的第二日早上,一路人马狼奔虎窜闯入他的住所。那是中央指令、省里组织、针对朝山外围码而组成的特别行动小组。

有人举报,冯子雄是朝山外围码幕后庄家之一。

冯子雄在这一闪电行动下,显得不知所措,惊慌莫名。平常,乡里、镇里、县里、市里甚至省里,一有什么针对外围码的举动,他都能及时获得消息,及早防备。可是,这一次却毫无征兆。

洪金贵接到冯子雄出事消息后,连忙带着方倩到外省去了。

洪孟接到消息后,连忙打电话和庄建忠商量如何逢凶化吉。

庄建忠的反应却远出洪孟预料的镇定,说:“阿孟,其实政府对冯子雄已经虎视眈眈,只是苦无证据。这一次出事,定是李曲维在暗中捣鬼。你我虽说是冯子雄的人,却也用不着这么怕。呵呵,林怡龙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啊?”洪孟惊异说:“你……你怎么知道林怡龙和冯子雄的关系的?”

“哈哈……”庄建忠大笑着说:“阿孟啊,你以为我刚加入你们不久,就什么都不知道啊?哼!那一次我之所以会出事,其实是冯子雄暗中举报的。”

洪孟大吃一惊,说:“你是我介绍给子雄的,他——他怎么会反过来举报自己人?”

庄建忠冷冷说:“你还没有娶小妹前,就已经跟他混在一起,他对你当然是信任的。至于我,嘿嘿!你也知道爸爸是最反对外围码的,我想加入你们,冯子雄当然要小心谨慎一点。”略一沉思,缓缓叹息说:“阿孟,要不是我被他举报,你表姐也不用急急忙忙打电话跟爸爸说,爸爸也许就不会死!唉——”

“你怎么这么肯定是冯子雄举报的?”洪孟依然不信他会这么做。

“林怡龙告诉我的。”庄建忠顿了顿,说:“你还不知道吧,我和怡龙是同一个学校出来的。以前感情还不错,只是他和他大哥后来搞了个怡景龙集团,成了名人。应酬多了,我这个老朋友也就不怎么联系了。前阵子他和他大哥真正决裂,导致怡景龙集团全面倒闭,他才有空翻翻相簿,见见我这个老朋友。”

“他——他——龙兄他为什么要跟你说是冯子雄举报你的?冯子雄是他的木偶人,这么说,也就是他举报你的啊!”

庄建忠轻哼一声,说:“现实生活毕竟不比那电影上说的,把傀儡都说成不会思考的白痴了。冯子雄一直以来,都是在借用林怡龙的资金、交际来发展自己的前途。林怡龙越来越觉得他难以控制。李曲维一出事,他就大肆扩展自己阵营。想暗中将李曲维的投注站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林怡龙毕竟也不是拜佛的菩萨。”

洪孟没有想到这后面还有这一些真正内幕,一时之间想起了那日庄建忠的变化,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暗想这一大桩事情,起因在于洪三到汕头后所发生的事,而——看来这个表姐夫也不是拜佛的菩萨啊,林怡龙和洪三并无深仇大恨,洪三的出事——他觉得一阵头晕脑涨,不想再联想下去。匆匆结束了通话。

庄建忠也说不准当日自己被冯子雄举报的事儿,洪孟到底是不是事先就已经知道的。但是,洪孟毕竟是自己人,如今冯子雄也得到应有报应,也就不想再追究下去。

这时,电话铃又响起。却是吴招华打来的,只听他劈头一句就说:“忠兄,冯子雄出事了,是你做的?”

庄建忠微怒说:“招华,我倒真希望是自己。可是,这却是林怡龙做的。”

“他怎么会砸自己饭碗的?”

“你想必也已经知道,李曲维其实只是林怡景的发言人。这一次李曲维的出事,虽说是林怡景一时失察,其实也是冯子雄在暗中推波助浪。失去李曲维,他们那边那些不知情的中庄纷纷被冯子雄吸收过去。使林怡景大受影响,在远近十镇之中,他失去李家村和卓家村的根据地。连附近几个乡镇的市场也因此动荡。”

“这对于林怡龙来说,是好事啊!他如果在这时候举报自己人冯子雄,那不等于自杀吗?”

“呵呵,冯子雄四处吸收李曲维的人,不断增强自己的力量。然而,说到底,林怡龙和林怡景是亲兄弟,李曲维的人既然也就是林怡景的,这就只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冯子雄这样做,对林怡景固然不好,在林怡龙面子上,也是过不去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既然冯子雄难以控制了,若等他自己的人员固定下来,势必对林怡龙构成威胁。林怡龙岂能让他坐大其势?”

听他这一解说,吴招华有些懂了。

庄建忠接着又说:“林怡景在市场占有率上,输给他弟弟,又折了李曲维、卓家兄弟,必然不甘心。林怡龙这边虽然胜出,却还要和哥哥做长期的明争暗斗,等于手足相残。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还有冯少林的大头家和你朋友那边的大头家。他们兄弟如果不设法和好如初,两败俱伤下,倒让外人捡了便宜去。出于这点考虑,冯子雄自然是他们兄弟之间最有用的牺牲品。”

“你说他们兄弟会和好如初?”吴招华根本不信,“怡景龙那么大的企业都不能让他们兄弟和睦相处。而是成为他们相互争夺利益的战场。听说他们的矛盾已经不止三五年,而且一直以来都是在暗中互揭‘伤疤’。有些‘伤疤’还几乎惊动省政厅。好在他们都有很好的人情交际网,所以都能逢凶化吉。前阵子才刚刚正式决裂,短短这段日子,他们就会和好如初?”

“利字当头,别无所虑!”庄建忠轻轻一笑,说:“你能有这些见解与疑虑。看来这一次去澄海,你学到不少东西啊。”

“呵呵,这还多亏忠兄帮着出主意呢。那些日子里,我几乎被卓彪他们给逼疯了。要不是你从林怡龙那里搬了些卓彪的非法活动资料给我,我根本不能弄倒卓彪他们。要不是你帮着出主意,让我到这里来。若还在家乡时,我说不定会被他们打死哩。”

庄建忠心想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天晚上如果不是童恩那孩子无缘无故跑到家里来,哪里就认识他了。

那天晚上,吴童恩跑到庄建忠家里,庄择正顺道将他送回家。吴招华为了表示感谢,第二日就趁闲赶去庄家答谢,从而得知庄老死讯。因打听到庄老为人,对庄家深表同情,居然暗中托他朋友去帮庄建忠,虽然徒劳无功,然而吴招华却因此和庄建忠攀上交情。

第176章:异国游子心

吴招华见他默默不语,幽幽说:“其实我知道,忠兄跟庄叔是同一个想法。只是在处理方式上有差异。唉——真希望这场朝山劫能够快些过去。”

“快了!”庄建忠忽然笑着说:“如今卓彪他们已经直接受林怡景管理,而林怡景和林怡龙兄弟又大有可能复合。你如果想回家,只要和你大哥、侄子到李蔡生处坐坐,顺便约上洪金福,就可以大摇大摆回来了。我敢保证,卓家在怕怕,/@#77d那弱势下绝对不敢轻挑事端,另生枝节。”

“这——”吴招华会意一笑。

第二日下午,果然听从庄建忠的话。吴招英父子、吴招华和洪金福一行四人,踏上故土。在路过冯子佳杂货店前时,吴招英下意识的望进去。

刚好,冯子佳也抬眼望出街来。都是微微一笑。吴招英笑意中带着点尴尬,本想进去搭讪,但见店里有客。只得忍住,默默路过。

冯子佳望着他们远去背影,轻叹一声问:“学强,他们的事,你应该都知道吧?”

李学强缓缓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唉——对了,现在李曲维和冯子雄两大巨头都已被抓。看来外围码在朝山的气数已尽。”

冯子佳摇头说:“我看却未必。或许,这还只是开头呢。”

李学强心神一震,好一阵沉思过后,哈哈笑说:“其实,这些天来,趁着有空,我已经将他们发生的事儿,尽可能翔实的写下来。呵呵,本来答应华楠,要将怡景龙集团倒闭的事实真相写好了寄给他,可是那件事太复杂,千头万绪,怕写不好。我就拿这个充数了。看来,还算精彩吧。”

“精彩?”冯子佳哈哈大笑着,说:“这算哪门子精彩?这么说,你还真想这种事多发生几次不成?”

李学强一怔,旋即笑着说:“这件事我已经快看不下去了。还说什么几次?嘿嘿,不过,也没关系。明天我就要到外省去了。西部正在大开发,我得去凑凑热闹。老窝在这种地方——唉——”笑罢,长叹一声,起身告辞。

此时,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夕阳将人影拉得长长的,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感叹号——到底是谁在感叹呢?

天知道。

李学强的远行说,分明只是赌气而言。自从恢复待业之身,他自认为有为之身,在朝山地区一直是高不成低不就。由于家庭关系,又无法弃双亲远行。这些天来,颓废了不少。变得越来越郁郁寡欢。整日里,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东游西荡,无所事事。

他知道自己这样子下去,不会有什么出息,可是,如今这世道,像自己这背景,又要如何才能夹缝求存?

夜深人静时,唯有将万般思绪,付诸笔尖。正如他所说,已经将他近日所见所闻写下,略作整理后,寄往暹罗冯华楠处。

远在异国暹罗的冯华楠收到李学强的长篇纪实信时,其实已经了解了比李学强更详尽的事情经过。

冯华楠的老叔(爷爷的弟弟)亦即是他的老板冯旺财,认识的人都称舍财,小时候是跟着叔叔坐红头船飘洋过海,来到暹罗落地生根的,他白手起家,现已坐拥十位数资产,也算是一隅富豪了。舍财虽年过花甲,至今仍然保持着年轻时的豪迈胸怀,相交满天下,知己遍四海。故乡发生了“彩尘悲歌”这等大事,他知之甚详。对子侄规训甚严。

如今更是将堂堂怡景龙集团这等国际知名大企业倒闭的原因,刨得见根现底,作为教材。他甚至还知道邻镇陈千豪、马应展等等恩怨。只是马应展身份特殊,舍财这才对涉及马应展之事,绝口不提。

冯华楠作为冯旺财旁支子侄,在其事业中,身份十分敏感,也是十分无奈。

对外,他是自己人,对内,他又是外人。

益,唯得名,训,需恭听。

对于仙罡彩票乱朝,冯华楠接触过,痛过,对于老叔的严训善导,从不排斥。默默的看完李学强的信,日头已经偏西。最炎热的时段已经过去,老叔一如往常把车停在店门前。

“楠子,家乡来的?”一看信封的文字,冯旺财莫不经心问一句。

“嗯!老叔。”

“谁呢?”冯旺财的确是随口便问,他低着头算着今日的收支。

“同学!”

“哦!好啊!”

冯华楠习惯了这样的对话,没有去看店员们一个个目光不善的偷窥着自己。同事们的态度总是这样,自从他来了之后,同事们总是对他敬而远之,防贼似的防着他。

他以前不解,现在理解。

冯华楠现在已经知道,老叔把自己放在这里,在同事们的眼里,自己就一定是老板的耳目。老叔又十分热衷在同事们面前,用他们听不懂的家乡话,来跟自己聊天。同事们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自己肯定是在跟老叔汇报着今日同事们的表现。

在工作上,无论古今中外,所有非直系职员,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在工作上,都是点到即止,能够向老板交代就好,纵然让人觉得已经尽心尽力,其实也不是那么尽善尽美。

冯旺财自幼在外打滚,深知其中无奈,为了自己的事业,尽可能不出现偏差,让职员们尽可能按自己的意思工作,他从立业之初,便用安排亲信代替自己的法子,牢牢将自己的事业,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到了现在。

“对了,楠子,家乡那边有没有什么知心朋友?”

“有!”冯华楠一怔,这难道工作时间内不能看信?人生在世,谁没有三五知己。这么问心思细腻的他,一下子想多了。

冯旺财心里跟明镜似的,却也不动声色,淡淡的说:“宏哥打算在近期内,再开一家分店。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看守。”

“哦!”

冯华楠认识那个宏哥,是个有着多家珠宝店的珠宝商人,跟冯旺财关系很不错,经常串门。一下子想到了手中信的主人李学强。“我同学李学强以前在怡景龙集团做事。在学校时,成绩不错。为人老实忠诚。靠得住!”

“怡景龙?”冯旺财皱了皱眉,“林怡景兄弟俩今晚在怡景大厦大宴亲朋,庆祝怡龙实业有限公司正式成立。”

冯华楠一愣,信从祖国到这里,差不多一个星期,今天林怡景兄弟复合,那李学强会不会被他们召回去?

“你打个电话问问,他如果想来,就来!”冯旺财能有今日这般成就,说实在的,跟他的做事风格是分不开的。自信而果断,从不拖泥带水。

“哦!”冯华楠对此已经习惯,拨打了李学强家里的电话。

李学强对他突如其来的电话,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你在那边就真的那么寂寞?秦国话不是会说了吗?秦籍朋友没个聊得来的,那边不是有很多咱们这边过去的吗?我要过去,人生地不熟的,能干什么?不去不去!”

“我说的是真的!我老叔一个做珠宝行生意的朋友,开了分行,急需人手,特别是信得过的新朝人,他托我老叔找找。”

冯旺财双眉微蹙,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对于宏哥招人一事,他其实只是举口之劳,问问也就问问,要真有人想过来,他自然会先把好关。也不是他刚刚说的,“想来就来”这么简单。不过对楠子这么说,他倒是满意的。

电话这边的李学强听出了冯华楠的真意。心里有些犯难,自己是家里的独生子,不像冯华楠,前有姐冯华榆,后有弟冯华栋,冯华梁。爸妈铁定是不让自己去的。可在自己印象中,冯华楠基本是不会对别人有什么要求的。一向逆来顺受,随遇而安的。今天这么说,实在不忍直接拒绝。

李学强全然没有想到,冯华楠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已经多年,心思上已经不比以前在校那样纯然天真。他只是在担心铁哥儿们李学强失业后的心境。

孤身一人异国他乡谋生,无异于惊涛骇浪的大海中逆流而行,不思进取必定万劫不复,没有人能够帮得上忙!尽管故乡亲朋众多,那也是鞭长莫及,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样子啊!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李学强想了想,有点歉意的说:“早上有个怡景龙的同事说,林怡景他们兄弟俩和好了。今晚还庆祝呢。同事说,经理发话让我们这些老员工下个星期一开始上班。”

“哦!”冯华楠潜意识里想让他过来,理性却不想让他过来。怡景龙复合,冯华楠已经猜到他会回去工作。毕业后就在那里工作,毕竟是有感情的。早出晚归,又能孝敬父母,这可是冯华楠想要的生活啊!

在自己家乡找一份稳定收入的工作,娶妻生子,能够跟自己父母生活在一起。这样的生活,如今已经是冯华楠的奢望了。

双亲无业,曾经沉迷彩海,无法自拔,债楼高筑,两个弟弟又都在读书,家中如此窘境,身为长子的他,责无旁贷,必须要以尽快的速度,找到相对较高待遇的工作,以备家用。漂洋过海来到老叔冯旺财这里工作,对于当时的冯华楠来说,是唯一的出路。

第177章:夜路也要走

李学强虽然有点意外于冯华楠对怡景龙复合的消息的漠然,但是,他就算显得热情,其实,怡景龙复不复合,也不关他的事,而这,着着实实关系着自己日后前程。

结束了跟冯华楠的电话联系,李学强来到怡龙实业公司前,证实了同事所说的是真的,他这些天提在胸口的心,轰然着陆。

然而,一下子也变得好像空荡荡的。收入有着落,但是,这并不是李学强想要的出路。

李学强默默接受了现实,不一会儿就来到冯子佳店前,望了进去。这已经成为李学强的习惯。

冯子佳店里有客人在买茶,瞧侧面,有些眼熟,但李学强记不起曾经在哪儿见过。李学强见冯子佳没有空,也就不想进去闲聊。

“学强,等等!”冯子佳眼儿尖,叫住了他。

李学强一愣,对于冯子佳,李学强完全没像冯华楠一样知心的感觉,但是几年习惯的积累,也是一个走得较近的同学。他走进茶叶店,坐了下来。

“邵嘉,我还是不信。”冯子佳说:“要说咱们那一届,文笔最好的要属冯华楠。跟破笔李蔡生的画和臭体曹研书的字。那是整个初中学校公认的文坛三支笔。”

“你说,应憧要把《大宋英雄传》续写出来?”冯子佳满脸不信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来。

“怎么?”马邵嘉对于这个同届同学本就不熟悉,但是对于他的这种自来熟却是习惯了,“就许你们班有三支笔,不许其他班也有天份特长?”

冯子佳没在意他的语气,说:“那是好事!我等着看呢!”

“那你等着!”马邵嘉望了眼李学强,印象里有这个人,同校不同乡,根本没交集。出于礼貌,微微一笑,扬扬头说:“学强吧?你们聊!我走了。”携着茶包,踩着自行车就走。

李学强望着他的背影,说:“三班的?”

“嗯!”冯子佳没有接着说下去,“学强,听说怡景龙复合了?”

李学强点点头,就这话题跟冯子佳闲聊了一会儿。

马邵嘉回到家,听母亲说马应憧打电话找他,“甚急”两个字从母亲口中出来后,他的脑神经一下子绷紧了,扒拉了几口晚饭,就往马应憧家里赶。

“解天优出关了!”马应憧像是努力的把带着血丝的双眼睁得最大,以此来表示自己心中的兴奋。拿着厚厚的笔记本,放在马邵嘉面前。

马邵嘉怦然心动,不信自己耳朵般问:“真的?”

自从严勇珠对自己,同时也对马应憧说的那番话之后,马应憧经过几天的自我心理疗伤,决定狠下决心,继续自己的作家梦。

为了不打断自己的创作,他和马邵嘉严勇珠定下了君子约定,那就是马应憧没有写完解天优闭关苦修前,马邵嘉和严勇珠二人不能一天一阅或者二天一阅这样,既拖慢写作进展,又打乱了故事的逻辑构思,再则,文笔构造方面也难免断断续续,难求笔下文泉涌。

严勇珠虽然也是个小说迷,但大龄女生心思细腻繁乱,倒也不觉得什么,但是马邵嘉好几次没忍住,每隔几晚就上门来求阅。只不过都被马应憧挡在门外。

马应憧的双亲马文奇和刘静恒连日来看到这种情况,以为发生了什么矛盾。经过儿子和马邵嘉严勇珠三方异口同声找理由搪塞过去。虽觉得怪异,也没往深处想。任他们如何猜想,也不会猜到儿子在写小说。

马邵嘉打开笔记本,翻到“林三和幻化成解天优后消失”那一页。折个记号小心翼翼收好。说:“听说了吗?怡景龙兄弟复合了。”

“嗯!”对于前阵子邻镇闹得沸沸扬扬的卓李吴命案纷争,马应憧虽有耳闻,也没怎么关注。只是此时见马邵嘉说起时,脸色有些不自然。忍不住要问个仔细:“人家林怡龙请你吃和解酒了不成?”

“你……”马邵嘉一时气堵,说:“先城先声催债受伏击,一死一伤,他叔叔马应展夜闯山龙村,抓了三个凶手,连夜解赴省城警局,米舍招出幕后主使是陈千豪,陈千豪架空省级,直接找了国家中央政要,设立中央调查组,这事闹得不比邻镇那场风波逊色。到现在,马应展和陈千豪可以说是两败俱伤,马应展并没有如愿入驻山龙村中庄。陈千豪也在山龙村地头上失去中庄控权。应憧,这些事,你是知道的。可你一定不知道,率先闹事的郑亚龙,被无罪释放了。”

“哦?”马应憧耐心等他说完,最后一段话,确实让他感到有点意外。“不过,也对,虽然挑衅,也是言语上的。没有动手,在这件事上,构不成犯罪,不如米舍他们,动手拳打脚踢,直接置人于死地。”

“哼!”马邵嘉说:“郑亚龙昨夜从广洲回来后,没有回山龙村,而是直奔怡宝楼。今晚就出现在了怡景龙和解酒宴上。”

“哦!”马应憧神色微微一动,“也许,没有人幕后主使杀人,只不过是手脚过重闹出人命。马应展和陈千豪如今互揭伤疤,倒遂了林家兄弟的意愿了。”

“对!”马邵嘉忽然轻叹一声,说:“林家兄弟闹矛盾之际,生怕陈千豪把手伸到他们地盘上,马先城兄弟的山龙村之行,给了他们为马应展和陈千豪制造矛盾的一个绝好机会。这些地下大彩庄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别人的伤痛直接就无视了。只苦了老实一家,家破人亡。”

马应憧凝视着老友,他虽然静下来,但,眼神中充满犹豫,显然意犹未尽:“没有购买就没有伤害。大庄中庄小庄虽以巨利引诱,但是也没有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强迫购买不是?”

“嗯!”马邵嘉听得一愣,喉结一阵滑动,像是硬生生把本来要说的话,给咽回去。

看此情形,马应憧也没有多说,隐约中,马应憧感觉到老友有难言之隐要找人商量,或者,只是倾诉。但是,关于彩场话题,他已经觉得很累,他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此类事情扩展开来的话题,他决定,以后一定要刻意回避。他的小说……

马应憧望着马邵嘉手中的笔记本,目光顿时变得清澈,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柔和。“不了!见鬼的地下彩庄!今后一定要把全部精神放在小说写作上。”

马邵嘉见马应憧神情变得神圣而坚定,隐隐知道他心中所想,想起自身的困境,暗叹一声,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你们在聊什么?连续剧就快开演了。不出来厅里坐?”刘静恒打开房门,见他们坐着不说话,感到有些奇怪。

“哦!这就出去!”马邵嘉目送刘静恒去了大厅。话题一转,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说:“这里面有多少个字?”

“不知道!”

“有错别字哦。”马邵嘉随意翻了翻。因为是手稿,难免有些经过涂改,有些很显然是错别字。

“难免啦!我手写的,这么厚厚一大本,两面都是字。等有机会,要到公司里面偷偷打印出来。”

“打印?打字存在电脑里?”马邵嘉眼睛一亮,“我打字比你快,又有的是时间,我帮你打印,储存在电脑里。”

“嗯!那也可以。只是你不要勉强,还是工作要紧。被领导们看到要扣工资的。我呀!这些天想好了,等写个几十万字了,存电脑里,放在网络上给网民们看,那该多好啊!”马应憧说着,神情充满着向往。

马邵嘉双眼微微一缩,哈哈大笑起来,说:“现在网络虽然不是很普遍,但是过几年一成潮流,那马应憧的大名就要响遍全世界了。”

马文奇和刘静恒听得声响弄得挺大,都过来了。

马应憧讪讪笑说:“爸,妈,咱们看电视去。”左右挽着双亲双臂,到大厅里坐定。

马邵嘉望着老友一家三口的背影,回想着刚刚和马应憧的对话,呼吸莫名的急促起来,呆呆坐着,脑海里想了很多很多,都忘了自己是在马应憧卧室里。

马应憧回到房中,见他呆呆傻坐,轻轻捶了下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马邵嘉忽然惊觉,深深望着马应憧嬉笑的脸色,打自心里深处升起浓浓的歉意,“对不起,我……我真的对不起。”

“咦!”马应憧见他满脸正色的致歉,心里觉得十分别扭,拉着他说:“走走走!咱们是兄弟,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

马邵嘉听得“咱们是兄弟”五个字,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坐立不安起来,“我忘了我妈让我早点回去,好像……好像熬了什么汤,我……我……奇叔奇婶,我走了!”

在马应憧他们三人的莫名诧异中,马邵嘉如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灰头土脸的匆匆离去。

望着马邵嘉消失在夜幕中,马家三口子面面相视,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夜路,虽然充满无知的黑暗,但,马邵嘉觉得再黑,也得走,他坚信,只要自己走下去,前面将是一片曙光!

第178章:猛汉强求医

“天优……”

“天优……”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晚会的一切音响,都已经寂静下来。被一声声慌乱的呼唤所代替。

恩格连夜向学院秘密申请了十架无人驾驶直升机,飞到崖下五百米处来回寻找,将崖下五百米以内的崖壁都照得如白天一样光亮。

学院院长深知龙鹏无回谷凶险,虽在得知坠崖者是四海集团解智雄之子解天优后神色大变,亲临指挥救援工作,但也三令五申不得超过五百米,因为人类迄今为止,最深下达过五百米。哪怕多下一米,也会莫名的瞬间消失。

肖影宝对解天优的友情,在这时刻显露得淋漓尽致,嘶吼着解天优的名字,头戴着临时飞行器,身上穿着四五件临时救护衣,又背了一对人造羽毛百时级天鹏翱翔机。

肖影宝这一身装备,在不足一个小时内,全部就绪,二话不说,纵身一跃,往解天优坠崖处垂直深入。

由于救人如救火,时间紧迫,不容肖影宝选择更为保险的装备,短时间内筹集到的临时飞行器,是学院的道具,临时救护衣都是在场同学脱下来给他的。只有天鹏翱翔机,是蒙娜老师回宿舍拿来的。

所谓百时级天鹏翱翔机,说的是这对羽毛有一百个小时的空中飞行时限。这是蒙娜的珍藏品。当她送到肖影宝面前时,肖影宝曾有过一分钟犹豫。

目前科技市场上,这类羽毛型飞行器由于存在着空中失衡缺陷,一直无法做到如飞鸟一样,四面八方灵活转向,所以市面需求量一直不好,到后来厂家也没有更新生产。

蒙娜做为天鹏翱翔机研发人员之一,对其有一定感情,一直珍藏着,一有时间就会对其进行尝试性修正。

今天晚会在场的四位老师里,恩格去找校长时,蒙娜回了趟宿舍,李侠和池昊在事发现场指挥救援工作。

在场所有同学都表现惊惶失措,纷纷借助工具与道具攀崖而下,高声呼喊着“解天优”,前去寻找。

肖影宝不是跟解天优同一组表演,根本没有看到吉米洛夫和白友友假戏真做,将解天优逼下悬崖这一幕。跃下悬崖之际,先是利用身上那五件临时救护衣的超强纤维,将构成救护衣的强韧线植入崖壁,下坠之势十分快速,眨眼之间就直下百余米深度。

无人驾驶机的强光照射下,崖壁一览无遗。肖影宝不断的左右察寻,可见范围内,崖石凹凸,犬牙交错,奇松异草,比比皆是,壁洞之中,蛇鼠夜鸟,不胜其数。唯独没有一丝一毫重物坠落的痕迹。

越是如此,肖影宝越是心急如焚,科学发展至今,上天入地,几乎无所不能,偏偏这龙鹏无回谷,是世界上仅存的,屈指可数的大凶之地。而事发至今,已经两个多小时,如果是一直下坠的话,按解天优的体重,两个小时怕是已经坠落到数以千米计了,而,如果龙鹏无回谷没有数千米深的话,那么,恐怕解天优此刻已经着陆,被摔成肉酱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

三个半小时过去了……

肖影宝越来越接近法定的五百米生死警戒线了,在越来越绝望中,他心里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不停的咒骂起班长默科赛多,如果不是他选的这个聚会地点,或许……不,解天优肯定不会出这样的事。

“解天优,你到底在哪里?”对着五百米外的深处大喊着,丝毫没有回音,肖影宝喉咙都已经沙哑,绝望的眼神充满着无尽的悲痛。

他有种要冲出五百米深界线的冲动,附近一架无人驾驶机突然发出了警报:“发现人类基因,发现人类基因……”

肖影宝一阵激动,眼中闪动着希望的灵光,只听那警报又发出:“经过基因样品检测,属于男性,遗留基因属于臂皮组织。”

“经过基因配对,遗留基因者,解天优!”

“有线索了!”肖影宝二话不说,启动天鹏翱翔机,朝发出警报的无人驾驶机飞去。

就在此时,肖影宝一个恍惚,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肖影宝,我已经回家了。回头帮我查一下白友友和吉米洛夫最近和谁联系。”

声音来得突然,肖影宝一愣,天啊!这是解天优的声音!

“别一惊一乍的,还死不了,先别声张,有人想置我于死地,就让他们惊慌并快乐着的忙去。无回谷凶险,找个机会回家去,养好精神。咱们毕业了!是时候办一些大事了!”

肖影宝这回听得真确,是死党解天优的声音。

“是时候办一些大事?!”

肖影宝尽管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大事,但是,听着解天优声音带着一丝恨意,他心里就莫名的激动万分。

从小到大,肖影宝和解天优就是形影不离的铁哥儿们,他和解天优经历过无数莫名的凶险。

可以看出,这一次,也是某一些人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策划的。

所谓高处不胜寒,做为将臣星上东亚西欧南盟北约四大区域上,经济组织系统最为庞大的四海集团发起人之子,在一些利益驱使下,有太多的幕后黑手,想要攻陷甚至摧毁这个系统了。

这,直接就将无法避免在人世间读书历练的解天优,推到了风尖浪口上。

肖影宝见识过无数次莫名凶险,其中更不乏大开脑洞而又情理中事的经历,可谓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经历如此之多,如果不是被突发而乱了分寸,肖影宝是绝对相信,解天优不会轻易永远消失的。

想起以往的大乱分寸,如果不是在高空上飞行,肖影宝真想抽自己耳刮子,对着空气,他重重的“嗯!”一声,算是对解天优的话的回应。

操纵着天鹏翱翔机,在五百米界线处,堪堪的滑翔而过,之后,腾空而起,朝着搜救人群稀少处飞去,趁人不觉,远远飞远。

当然,真正的解天优根本就不知道,肖影宝耳边听到的,云鹤四圣之一林三和所幻化的解天优口中所说的,“是时候办一些大事”,到底会是怎么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正被眼前如意玉光盘上,九宫玲珑塔中,八卦玉墙上的《三绝神功》所吸引,那一个个跳动的字符,仿佛是一声声召唤。

“来!”

“来!”

“来!”

解天优恍恍惚惚间不断走近,不断走近,浑然不觉,自己仿佛就要走进玉墙之中。此时,玉墙玉光荡起一阵涟漪,如同张开了一个大口,将解天优吞了进去。

不知何时,不知何地!

“云儿!”一声急切的呼唤。

一个卧病在床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憔悴的脸。

少年只觉浑身麻痛,仿佛这副身子骨不是自己的,弱弱唤了声“娘!”

憔悴的脸登时如雨过天晴,绽开了笑容,司徒夫人见他要挣扎起身,连忙双手轻轻按住他双肩,“别动!”

回过身去,司徒夫人朝着门外唤道:“墨护院,快去前堂把老爷叫来,就说慕云醒了!”

“是!”

短短一个字,声音却充满欣慰,矫健而又稳重的脚步声快速的远去。

没想到,这一去却是许久。

司徒夫人倒也司空见惯,作为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老爷司徒皓对于来司徒医馆就医的每一个病患者,都不分贵贱,不遗余力施救。

当今天下大乱,群雄逐鹿,甲方未落幕,乙方又登场,纷纷扰扰,人命不如草芥,兵祸之下,瘟疫肆虐。司徒医馆馆主司徒皓秉承医德,每每施医赠药,口碑之盛,方圆千里,无出其左,当地尊称神医。

此刻医馆之中,人头攒动,司徒皓正把脉之间,忽听一声暴喝,如同晴空骤起焦雷:“哪个是司徒皓?”话音未落,排在门口的求医者,如被秋风扫落的叶子,左扑右跌两边倒,门外闯入两条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都是满脸胡扎,凶神恶煞将馆中的求医者,撞着就飞,抓起就扔,硬生生抢到柜台前。

司徒皓怒目圆睁,“蹭”的站起来,高声喝道:“哪里来的狂徒?来此捣乱?”

其中一名大汉大咧咧张开蒲扇大右掌,径往司徒皓胸前抓去,喝道:“快跟老子走,慢了老子要你的命!”

司徒皓侧身让过,随手拿起墨砚便砸了过去。

别看大汉三大五粗,也是个眼明手疾的练家子,右手一挥,墨砚向旁人飞砸过去,登时砸倒两人。

经此耽搁,医馆内三个小伙计纷纷抢到司徒皓前头,一人挺着药秤子,二人搬桌举凳。

二名大汉哈哈大笑,浑然不将他们不当回事。

只见先前那大汉地堂腿一扫,将搬桌的店伙计扫倒,复起一腿,将他踢得把屏风都撞个七零八碎。

转眼间,腾开右肘,击在举凳伙计腋下,右肩旋即撞击过去。举凳伙计双足离地,口吐鲜血,生生的被震得五脏离位,昏迷过去。

另一名大汉身形一晃,一招“空手夺刃”,抓在药秤上。挺秤伙计慌忙往回扯。岂料那大汉顺势反而一推,将那秤盘击得陷入挺秤伙计胸口。

只听一声惨呼,挺秤伙计口中狂吐鲜血,仰面向司徒皓跌倒。

那大汉复又将秤柄往前一扯,身形一闪,张开双臂,如老鹰捉小鸡一般,将司徒皓牢牢抓住,夹在了腋下,拨开求医人群,扬长而去。

第179章:医者父母心

“休走了狂徒!”

就在那两名大汉刚踏出门之时,猛听得内堂一声霹雳般大喝,硬生生盖过了闹得沸沸扬扬的混乱噪音。

余音未尽,又是一声“嘭!”

内堂屋门被人急忙间一脚踹开,从内堂如一阵旋风般,闯出一条身影,那人行动好快,瞬间便出了店门。

“咦!还有个练家子!”其中一名大汉手一扬,“你先走,我来会会他。”

那闯出来救人的正是司徒府中的墨护院,单名一个迅字。是多年前司徒皓出门外诊途中,冒死救下的一个江湖人物。大体行走江湖之人,最看重的就是知恩图报。

这墨迅多年后,毒伤痊愈,便心甘情愿在司徒府上当一名护院。

司徒皓医德远播,远近宵小莫不钦服,做为护院,倒也轻松自在。每日里不过看管门户,闲时便教了小主人司徒慕云一些强身健体的把式。

昨日跟随小主人司徒慕云逛街之时,一群孩子踢毽子时,毽子被踢到树上,司徒慕云为了帮孩子们把毽子拿下来,一方面也好实习一下自己的身手,没想到出师不利,跌下树来,伤痛之下,引发病魔。

墨迅本来已经深恨自己没有好好照看小主人,见如今又有人上医馆闹事抓人,正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出手就是自己徒手搏击最拿手的武功,纵身下俯,一招“翻云覆雨”,掌影如雨,朝那闹事的大汉当头泼落。

那闹事的大汉微微色变,神情极为难看,抬头看时,漫天掌影,根本不是他能够接招,当下一个懒驴打滚,十分狼狈,虽然已经这样,却也无法做到全身而退,眨眼之间,便中了十余掌,口中一甜,热血按抑不住喷出来。

那闹事的大汉面如土色,神情惊骇难掩,倒在地上,指着墨迅,手指不断颤抖,话也难以连成一句,“你……你……你大胆!知……知不知道我……我们是……是谁?”

墨迅哪里将他放在眼里,飞起一脚,平地如同起了一阵旋风,正中他下巴,将他踢得飞入对面店里,“嘭”一声巨响,撞倒了对面店的靠壁,当场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墨迅全然不理会此人生死,迈开大步,去追赶那夹着司徒皓的大汉。

那大汉回头匆匆一瞥,见他举手投足之间,直接就将同伴踢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直吓得惊魂出窍,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腋下司徒皓丢下,使尽吃奶力急忙向前逃命,心里只恨爹娘少生给他两只脚。

墨迅抢上前去,扶起惊魂未定的司徒皓,探手入怀,扬手之际,一道光亮疾闪而去。

只听得那逃命的大汉“哎呀”一声惨叫,越发没命逃去。

“算了,墨护院!”

司徒皓见自己有惊无险,擦了擦额上冷汗,心想上天有好生之德,也不去追究责任。

回到店里,见伙计们伤势都极重,连忙施救,又让墨迅拿了五十两银子去赔偿对面店铺,顺便将那大汉抱来。

墨迅应了声“是!”却如何是抱,如同抓了一把烂泥巴,将他后背提起,扔到医馆地上。

司徒皓翻了翻他双眼,“嗯?”在药柜一个匣子里拿出一盒银针,在他身上各大要穴扎了几针,帮他疏通了撞击下瘀血堵塞的经脉。

只见不过片刻,那大汉渐渐有了呼吸,而且越来越沉重,过了半响,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后“哎呦”一声,呻吟起来。

司徒皓在墨迅帮助下,扶着那大汉坐在交椅上。

墨迅虽不屑于理会这等江湖喽啰生死,却知司徒皓一向心慈手软,不好一味地阻拦他救人,想起此行目地,道:“恩公,少爷他刚刚醒了,夫人让我来唤恩公速回后院。”

司徒皓手一顿,本来紧蹙的双眉舒展开来,右手却依然把住那大汉脉搏,喜出望外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都怪老夫一生醉心于医道,沉迷于草药,这才造成慕云他身体先天虚弱。他也不会如此不济,一旦碰着嗑着,就发烧感冒。”

墨迅见他并无动身回去之意,不禁又道:“您是不是先回去看看少爷。”

“不急!”司徒皓对墨迅言外之意心知肚明,只作不知,摊开纸,从地上捡起那方砚,磨了磨,蘸蘸笔,写起了化瘀消痛的药方子,写好了,这才发觉三个伙计皆是非伤既晕,摇了摇头,自己抓起了药。一边说道:“要是以前,他总要躺上三天,自从和你习了些强身健体之术,身子骨比以前强多了。”

那大汉虽然口中呼痛,不断呻吟,却是保住了性命,对于司徒皓出神入化几欲起死回生的医术,十分赞叹,而且此时更是以德报怨,不免心存感激,哼哼唧唧道:“神医,这位大侠的功夫哪里是什么强身健体之术啊!”

墨迅怒瞪他一眼,那大汉噤若寒蝉。

墨迅喝道:“你等究竟是何人?竟敢来此撒野!”

那大汉道:“小的是青鱼帮西岸堂口跑腿的。奉堂主之命,前来请司徒神医去救命的。”

“请?”墨迅作势欲打,对于这个所谓的青鱼帮,他略有耳闻。是在离此不远的泾南湖中称霸的一个小帮会,帮主余在水倒也名副其实,是鱼到了水里,在水中功夫听说堪称一绝。

“救人?”司徒皓问道:“你家堂主莫非病了?”

“不是堂主病了,而是……而是……”那大汉东张西望,见人多口杂,有些话不敢多说。

“什么话吞吞吐吐不敢说?”墨迅一向嫉恶如仇,心直口快,见他住口不说,双眉一竖,又作势要动手。

那大汉不得已,只得压低声音道:“小的也只是听说,听说余帮主他得了恶疾。小的只是奉命来请神医,到了堂口,自由堂主亲自带神医前往总坛。”

“恶疾?”司徒皓先前虽恨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出手伤人,但一生之中也见过不少鲁莽之人为了赶时间让大夫去看病,而出手伤人的。心中早已不再追究责任。所谓医者父母心,一听“恶疾”二字,便动了仁慈,想安顿好店里事宜,即随他前往。

那大汉道:“究竟是何恶疾,小的位低人微,确实无从知晓。司徒神医,适才小的确实心急鲁莽,不是有心冒犯,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人吧!”挣扎着就要拜倒。

司徒皓微微一笑,轻轻按住他双肩。说道:“你经脉初创,不可乱动,好歹服一剂药。”转头问墨迅:“墨护院,你可知青鱼帮总坛在什么地方?”

“不是……”墨迅一听这话,心里就急了,“我……我这就去备马。恩公,趁这空儿,您好歹先回里屋看看少爷,少爷他刚醒!是不是该喝什么调养调养?”

“嗯!”司徒皓点点头,道:“我这就去!你也快去,救人如救火,莫要耽搁了。”

墨迅狠狠瞪了那大汉一眼,阔步回了后堂。

司徒皓目送他回去,对那大汉道:“墨护院疾恶如仇,原本是江湖上英雄好汉,也难为他如此屈就,没的埋没了他一身济世救急的本领了。你且宽心,待老夫帮你送煎一碗药,喝完便可走动。”

话音未落,忽听大街上人声鼎沸,马蹄声大作,由远及近,十分快速,转眼即到司徒医馆门前,当前一骑,骑客好生蛮横,竟然雷鸣般暴喝一声,纵马冲入司徒医馆,“呼”一声响,长鞭扬卷,便向司徒皓抽去,复又一鞭,卷住他的脖子,喝道:“刚才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伤我青鱼帮兄弟?”

那大汉“嗖”的站起身来,尽管痛入心扉,也不敢哼出声来,只禁不住冷汗直流,高声唤道:“堂主!”

那纵马入馆者正是青鱼帮西岸堂口管事莫英山,原本是个占山为王的草寇出身,早年被余在水收服,得其器重,引为心腹,在帐下做了个堂主。为人暴躁凶残,属下无不畏惧。适才听到回报,不由得暴跳如雷,二话不说,上了马,就快马加鞭赶来。

此刻听得声音,斜睨了他一眼,鞭如灵蛇,向后卷去,他如同背后有眼,这一鞭居然卷在同样骑在马上赶来的,那先前逃跑之人的脖子上,轻轻一扯,便将他拉下马来,喝道:“丁老五,你不是说洪老七死了吗?妈的!贪生怕死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你这小子不战而逃,丢下了他!”

“禀堂主……”

莫英山扬鞭向洪老七肩上抽去,鞭尾直接就击在洪老七背上。这一鞭既狠又重,洪老七原本就有重伤,没有防备之下,吃了这一鞭,口中鲜血狂喷,扑倒在地,当场晕厥。

“没用的东西!连请个大夫都办不到!”莫英山俯视着司徒皓,目中凶光闪烁,“来人!请司徒神医上马!”说罢,调转马头就走。

自从莫英山出现到调头走人,这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他一连抽出三鞭,鞭鞭中的。随他前来的几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马上就有两人跳下,将司徒皓左右架起就走。

第180章:弹指灭水寇

墨迅进来后堂,将医馆里发生的事,简略说了,听得司徒夫人母子心惊胆战。

尔后直出后院草房前,在马厩里牵了两匹快马,出了后门,绕到街上,来到司徒医馆前。

却见医馆里已经空无一人,墨迅情知不妙,向左邻右舍打听清楚情况,急忙回到司徒慕云房中,道:“夫人,那青鱼帮的堂主已经先行把恩公请去,我这就随恩公去一趟青鱼帮。”说罢,转身匆匆而去。

司徒夫人一房心思放在儿子身上,倒不觉什么。

司徒慕云躺在床上,却将墨迅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听他说得不无焦虑,心知父亲出了大事,从床上坐了起来。道:“娘,看你脸色不好,定是担心我,睡不好觉!如今我已经没事,你赶快去休息!”

双脚一着地,眼前忽然一黑,微微一晃,牙根紧咬,强行站稳了,心中暗恨自己身子太弱,嘴里却说:“躺了两天,该好好活动活动。肚子好饿啊!”

司徒夫人没奈何的摇摇头,笑着说道:“你先坐会儿,娘吩咐厨房给你端一碗热粥过来。”

司徒慕云目送母亲出门,连忙穿了外套,头也来不及梳理,取下挂在墙上的那柄翠绿色的青铜碎玉刀,暗道:“爹!孩儿救你来了。”匆匆的悄然离开了司徒医馆,略一向人打听,上马追寻而去。

泾南湖宽仅方圆五百余亩,因东南西北四脉连通的皆是名闻天下的大河,显得四通八达,俨然是水路船只过往的交通要道。其中南脉更是通经过泾南河,而直通南海。大有立于一隅而有天下之势。

正因为其四通八达,是以水匪肆虐,历朝官府不仅无法肃清,反而愈剿愈烈,各脉水匪原先还是划地而据,各自为战,因官府剿匪心切,屡屡进犯,各脉干脆结盟,连成一体,尊湖中的青鱼帮为首,受其调节,共御官府。

经历任帮主潜移默化,暗中排除异己,到如今余在水任帮主,各脉的守岸堂口首领更是换成了自己心腹,遂成一块铁板。

此刻的青鱼帮,已然具有成为天下武林一大帮会的基础,官府对之已经是徒呼奈何。

此刻西脉岸边,沿堤纵马来了六骑,到了湖边,早有快船轻舟泊在岸边。

莫英山跳下马来,随手往旁边马背上的司徒皓一拽,拉下马来,提着他的衣襟,嘿嘿干笑道:“请吧!神医,你若治好帮主,保你今后水路畅通,要不然……哼哼!老子让你们全家都去喂鱼!”

司徒皓怒目圆睁,喝道:“似尔等狂徒,天地共诛,老夫岂能为虎作伥,为百姓留下祸害?”

他原本的仁者医心,早在这一路上,被颠簸得一丝也无,实在是莫英山邀功心切,为人又残忍暴躁,这一路上,不仅对司徒皓坐下马骑挥鞭扬腿,司徒皓自身也遭了鱼池之殃,受了不少皮肉之苦。气得他咬牙切齿,痛骂不止。

莫英山目中凶光暗闪,不怒反笑,说道:“便是贼老天,又能耐我何?天若有眼,却也是容不得老子活到现在。嘿嘿!还磨蹭什么?快下去!”见他原地不动,干脆一手提着他衣襟,又一只手抓住他腰间,将他举起来,哈哈大笑,大步跨上快船。

除了洪老七神情隐隐有不忍之色,其他三人皆是随着莫英山笑声起哄。实在是这几日来,因为治不了帮主身上恶疾,已经有两个大夫被莫英山扔进湖中,葬身鱼腹。

待得六人都下船之时,岸上尘烟滚滚,墨迅孤身单骑,转眼就已经追来,见他们已经上船,两支轻舟正望湖心快进。

墨迅暴跳如雷,双足在马蹬上猛地一顿,趁势腾空而起,半空之间,探手入怀,寒光闪处,只听得“嗖嗖嗖”数响,墨迅随身暗器已然破空向那轻舟射去。

“嘎嘎嘎嘎”四声响,随之马嘶悲鸣而起,墨迅骑来的黑马,被墨迅急切间蹬足暴起之时,竟然承受不住墨迅一蹬之力,四条马腿尽数骨折,伏在地上,惨嘶悲鸣不止。

墨迅也顾不了那么多,见沿岸只有一排杨柳,更无一物,急切间无计可施,反手向背后轻轻一拍,从其背上飞起一个一尺有余的长形包裹。墨迅一掌拍去,包裹登时解开,露出一柄珠光宝鞘的宝刀。

说时迟那时快,墨迅蹂身一跃,凭空紧握刀鞘及金光闪闪的手柄,“哐”一声,寒光陡长,天地之间,隐约有一股至寒之气凭空冒出,刹那间,仿佛冻结了方圆十丈,就连腾空中的墨迅,也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那刀……

赫然是江湖上消失了三百多年的烈焰冷月刀。

烈焰是指刀鞘,至刚至阳的乌金所制。

冷月是指刀刃,至阴至寒的雪山深藏千年玄冰铁所制。

至于此刀何人打造,已然无从考究,便是先有玄铁制刀,后方有乌金为鞘,也只是传闻。

天下人只知,烈焰冷月刀,刃为阴,鞘为阳。

在鞘之时,阴中外阳,阴阳调和,咋一看去,和一般豪华利刃倒也没有什么不同。

出鞘之时,先寒敌心,后冻敌身,斩敌首而不溅血,因为伤口都被瞬间冻结,鲜血也被结成血冰。

此刻墨迅拔刀在手,似雄鹰展翅般,烈焰冷月刀刀影如幻,一道寒气向近处杨柳袭去,只听“呲”一声响,墨迅挥掌击向那一人堪堪合抱的杨柳树一丈以上,便听“噗”的一声,一丈以上的断树向那湖中坠落。

墨迅挥掌之际,刀光回旋,又是一刀,又是一掌击出,又是一段杨柳树桩向那湖中飞去。或许力道加重,或许这段树桩较轻,飞得更远。

那树桩飞出之际,墨迅又砍下一段树桩,这段树桩飞出坠落湖中之处,离那快船轻舟已然很近,“噗通”一声,同样溅起水花无数。溅到那船上人的脸上。

莫英山见来者如此凶勇,骤然色变,抢过竹篙,劲力到处,直入湖底,借此之力,他所在轻舟如离弦利箭,飞一般驶去。同时向另一艘轻舟四人喝道:“你们拦下他!”

墨迅眨眼间削下三节杨柳树桩,依次搭成水上浮桥,二话不说,施展开“燕子三抄水”水上轻功,持刀向树桩跃去。

受命留下阻拦墨迅那轻舟上四人,即刻有两人左右船舷翻身入水,不愧为水上横行的帮众,水中功夫十分了得,一旦入水,顿时犹如化身鱼虾,双手拨浪,双脚蹬涛,霎时就来到离他们最近的那截树桩,双双抱住正想潜入水中深处。

便在此时,墨迅已经在中间那树桩上,借力纵起,直扑过来,心知他们欺自己水战外行,冷哼一声,寒芒闪处,随身飞镖脱手而飞,却是射向轻舟上两人。

于此同时,心中暗喝一声:“天旋地转!”烈焰冷月刀呈三十度向下脱手飞旋而出。

水中两人正潜往湖中深处,忽觉寒气由上而下,几欲将湖水都结成冰,周身气血不禁齐齐一滞,转眼刀光如拨开湖水,飞旋而至,几乎同时,一人脖子上一凉,身首异处,一人腰间一寒,拦腰被斩。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那刀光好快,一闪之下,水中立斩两人,随即便已经破水而出。

随着那两人被斩,树桩浮出水面,墨迅也正好扑到,接了烈焰冷月刀,在树桩上轻轻一蹬,鞋不沾水便将跃上轻舟。

轻舟上两人因忙着躲避飞镖,无暇挥舟远遁,见墨迅将跃上船来,其中的洪老七深知自己的武功修为和那墨迅的,犹如灰尘与泰山之别,见他扑来,早已心胆俱裂,“哎呀!”一声惊呼,翻身潜入水中,一个劲往湖中深处扎去,浑然不觉先前自己的伤势有何疼痛。

剩下一人,见来者武功绝高,貌似十分凶残,能够秒杀同伴,也不敢心存侥幸,在他双足落在船上之时,那人双手紧抓双舷,吃奶力都用上来,将身一扭,想要在自己潜入水中之前,将船弄翻。

“呔!”

如平空一声霹雳般,墨迅气运丹田,暴喝声中,劲力下沉,猛地在那轻舟上一踩。

那轻舟如遭棒击的豆腐,“喀喇喀喇”数声,碎成无数木屑,在绝对力道之下,有的腾空飞扬,有的如利箭射入水中。

那人不及游远潜深,被无数木屑射成刺猬,只见鲜血染红方寸水域,发不出半声惨叫,沉入湖底。

墨迅借着一踩之力,又向另一轻舟扑去。

莫英山见他拔刀砍树,腾空杀人,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仅仅用了不到十个呼吸。如此身手,远非自己可以抵挡一二。银牙暗咬,当机立断翻身潜入水中,一口气扎到湖中深处。

轻舟上除了司徒皓那另外两人,见堂主逃入水中,不敢迟疑,也是左右落水而逃。

墨迅轻轻落入轻舟上,挽住司徒皓微微颤抖的身躯,让他坐稳了,说道:“让恩公受惊了!”

司徒皓这几年来,只知这个墨护院是个行走江湖的草莽英雄,至于其身手,由于从未有过对比,确实也是无从得知。今日见他连番出手,可谓是一出手便是非死即伤,竟是这般了得。看着水寇浮尸,贼首潜逃,几疑自己置身梦幻之中。

第181章:慕云会四宝

司徒皓向来救死扶伤,虽然也见过杀人,却从未见过如此极具碾压性的杀戮,一时之间,心中就将墨迅归类为凶神恶煞的残暴之徒。

墨迅如何知道他心中所想,十分警觉的侧耳倾听舟木湖水的声音,心中嘿嘿暗笑,真是贼心未泯,舟底隐隐传了“嘟嘟”微响,跟湖水拍舟之声,根本不一样,目中凶光一闪而过,挥刀便向轻舟上发出声响的地方刺落。

烈焰冷月刀何等锐利,有如切豆腐般,没柄而入。墨迅这一刀刺得极快,一个恍惚间便拔出。快刀之下,于船底竟无一丝痕迹。

轻舟周围涌起浓浓血水,也不知是何人命丧湖中。

墨迅双眉一蹙,自忖在此湖心,自己倒是无碍,只怕手无缚鸡之力的恩公难以周全,还是早早上岸,是为上策。当下轻声道:“恩公坐稳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早上岸才好!”

话音未落,纵身船尾,运劲于足,那轻舟登时船头高翘,船尾几欲没入水中。墨迅毫不犹豫,连连挥刀,呈二十五度向下,寒光闪处,刀气横溢,击在湖面,竟如无形桅篙,趁风行舟。

如果此时有识货之人在场,见他将烈焰冷月刀当成砍树刀和撑船的竹篙使用,必然大呼可惜,杀鸡焉用牛刀!

司徒慕云此刻全然不知父亲已经被墨迅安全救下。一路上只管问前往青鱼帮总舵的捷径,快马加鞭,急促而行。

一般百姓多是只知青鱼帮恶名,却不知其总舵在何处,见他一介文弱书生打听得急,便有几个对青鱼帮一知半解的路人告诉他,一路骑马,但见有鱼形标志的店铺,都是青鱼帮辖下产业。

司徒慕云初涉江湖,无暇细思,青鱼帮以鱼为名,自是近水,他若及早弃马乘舟,水边多有打鱼为生的渔民,他们对于青鱼帮可是如雷贯耳,一问便知,青鱼帮总舵设在泾南湖湖心岛,形如一艘巨大的战船。

司徒慕云虽无江湖阅历,却也不是愚钝之人,既有人说什么鱼形标志,干脆策马直奔闹市,沿途一连几家店铺,他张口就问:“请问哪家有鱼形标志?”

听得店员掌柜们异口同声,指着沿街尽处那家专做渔场生意的“水得利”鱼店便是。司徒慕云喜出望外,纵马而去。

不料经过一个饭店时,忽然有两个店小二抓着一个小叫花子,直接就扔了出来,吓了司徒慕云一跳,慌忙间想要勒起缰绳。

那马儿根本就收不住势,前脚扬起,匆匆一跃,径自跨过了那小叫花子。

“哎呀!杀人啦!米香楼杀人啦!”

那小叫花子就地一滚,倒也手疾眼明,十分敏捷的又窜到米香楼前,一个劲叫喊着。

两个店小二都是怒形于色,双手叉腰挡在店门前。一个稍微胖点的伙计恶狠狠指着他骂道:“你是哪里来的臭要饭?真真该死!你再这么闹下去,别怪老子真的杀人了!”

“只知道欺善怕恶的家伙,小爷就是要在你们米香楼里玩耍,又能如何?你们真有本事,早就将小爷杀了。何必费这大半天了。”

那小叫花子敢情跟他们杠上了,抢上前去,作势要从他们中间钻过去。

两个店小二张开双臂,把门挡得密不透风。

那小叫花子却将身一弹,双足居然离地而起,从那两个店小二头上跃了过去。

两个店小二气得哇哇直叫,他们也记不清这到底是第几次了,小叫花子每次都是轻而易举的突破他们防线,店里自清晨开工,经他几番捣乱,至今还没有一个客人上门。偏偏这小叫花子又像黏人的泥鳅一样,既滑溜又粘人。无计可施,只得转身又去抓那小叫花子。

司徒慕云惊“咦”一声,他毕竟随墨迅练过几个月拳脚功夫,可算是初入门的江湖人,一眼就看出,那小叫花子刚才弓身弹起飞跃而入的身法,乃是极为高明的轻身功法。

“这小叫花子看来不简单,听他们话语,已经闹了大半天,他……不至于吃饱了撑着没事可做,专门来这米香楼玩耍吧?定然是这米香楼中人冲撞了他。”

司徒慕云从他身法中见识了小叫花子绝非易与之辈,见他这样闹法,米香楼的生意今日是不用做了。当下苦笑着摇摇头,替店小二感到无奈。

“驾!”

司徒慕云也无暇顾及这等闹剧,正当纵马继续前行,却见迎面走来四个奇装异服的猥琐汉子,皆是身材瘦小,长得獐头鼠目,咋一看去,不禁给人一种鸡鸣狗盗的感觉。

司徒慕云双眉紧蹙,轻喝道:“麻烦让开!”倒不是他存心惹事,着实是那四人大大咧咧迎面而来,是连成一排来的,将这条街都堵住了,只由他们来,不容他人往。

其中一人怪目一扬,干脆双手叉腰,就在马前站住:“老子就是不让,你小子能奈我何?”

司徒慕云还未曾开口,又听一人阴阳怪气道:“曲三,老子饿!”横瞪着司徒慕云道:“小子,撞死他!大不了老子跟他娘再生一个!”

话音未落,忽见最左边那个身形一晃,来到他背后,二话不说,把他的裤子猛地往下一扯,居然硬生生给扯了下来。嘻嘻笑道:“二胡,你有吗?”

“你小子……呜呜呜……”那人连忙抓起裤子来,竟然老大不小的哭出声来。

这哭声一出,惹得那两人直指着他,哈哈大笑。

司徒慕云高高在上,忍不住少年心性,对其匆匆一瞥,他的裤裆里,果然没……司徒慕云凭印象,觉得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让人难以发现。不由得忍俊不住“嗤”的一笑。

最右边那人一直阴沉着脸,喝道:“胡闹!”扬起手来,“啪啪啪”三响,每人一个大耳光巴子,手法极为诡异,竟无人躲闪得了。

那三人“哇哇”大叫,齐声嚷嚷道:“死一钱,居然打老子!你娘怎么教你的。”刚刚还在互撕,转眼又同仇敌忾,将那一钱围在中间,纷纷拳打脚踢,往他身上招呼。

司徒慕云何曾见过这等活宝,心中着实着急父亲下落安危,纵马向着一旁空隙直窜过去。

刚好二胡没来得及系实了裤带,被一钱一拉,整个人像滚葫芦般,向司徒慕云这边滚了过来,裤子也掉到脚跟了。迈不出步子,稳不住身子,“哎呀哎呀”乱叫着生生扑落,像溺水小孩一样,双手乱抓,居然被他抓住了马儿前腿,一把抱住。

“唏……”

司徒慕云坐下马儿受此惊吓,前蹄高扬,带得二胡离地而起,只听“啪”的一响,裤子掉到地上。

事出突然,司徒慕云毫无防备,被掀下马来。

二胡既羞又怒,待得马蹄落地,一头往马首颚下猛力撞去,与此同时,浑身劲力齐运双臂,只听得他暴喝一声“开!”双臂左右分开,双手抓住的一双马腿,“喀喇”一响,左右分开。

二胡撕开马腿后,毫不停顿,翻身马首,挥起一拳,击落,正中两耳之间,登时脑浆迸出,登时毙命。

这一幕徒手撕马腿的景象,端的是暴力血腥,路人纷纷惊呼远避,司徒慕云也惊得愣住,连连吸气。

看这四人行为举止,虽然怪异疯癫,身手竟是不错,更是显得凶残毒辣。

二胡毙了马匹,连忙抓起地上的裤子,迅速穿上,见左右已经没有旁人,只有司徒慕云目瞪口呆傻傻站着看他,不由得老羞成怒,狂吼道:“还看?老子杀了你!”像发疯的老虎般,向司徒慕云扑了过去。

司徒慕云见他来势汹汹,侧身让过,快步抢到马尸边上,显得十分笨重的将系在马背上的碎玉刀拔出来,双手紧握刀柄,不仅双手颤抖,就连整个身子也是直哆嗦。

一钱虽然被曲三和丁六左右夹攻,却无疑身手是他们当中最强的,忙里偷闲看到司徒慕云笨手笨脚,更是双手执刀,那刀……

一钱眼光扫过那刀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也不抵挡曲三的拳头,一个劲捧腹不已。

曲三猛然收拳,顺着他眼光看去,也是哈哈大笑。

丁六和二胡这才发觉,使刀之人如眼前这个傻小子,居然刀刃向上,刀背向下,颤抖着指着前方。

司徒慕云一怔,也发觉自己拿刀反了,脸微微一红,也不反过来,却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我不想杀人!你们……你们赶快走开!”

一钱二胡等四人听着直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二胡挺起胸来,胸口碰了碰他的刀尖,揶揄道:“就不走,杀呀!杀呀!”

司徒慕云哪敢动手,轻轻戳了戳二胡,就在这时,突变骤起,米香楼两个店小二又抓住了那小叫花子,看也不看门外是何情景,便将他扔了出来,无巧不成书,径自撞在司徒慕云身上。

司徒慕云往前就扑倒,那反背的碎玉刀向前一送,竟插入二胡胸口。

这是谁都始料不及的意外!

顷刻之间能力毙骏马的二胡,双目圆瞪,满脸的无法置信,“这刀……好利……”低头看着刀刃已经透胸而过的刀柄,满腹悔恨,仰面便倒。

这根本毫无先兆。

一钱曲三丁六三人面面相觑,猛地将六只带血的眼珠子瞪向司徒慕云。

第182章:小黛战一钱

被扔出米香楼饭店的小叫花子,撞倒了人,头也不回,道了声:“不好意思!”

站起身来,拍了拍一身灰尘,指着店内扯开嗓子喊道:“小爷不过玩耍玩耍,又不会死人,你个开饭店的,这样招呼客人的吗?”说着又往店里钻。

司徒慕云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眼前这一切让他彻底傻眼了,连忙扯住小叫花子衣襟,说道:“你……你……你杀人了!”

小叫花子一怔,回头扫了司徒慕云上下一眼,问道:“你谁呀?”

米香楼两个店小二听到门外小叫花子叫嚣,又出来堵门,这回看得清清楚楚,吓得两颗脑袋都缩到门后,轻轻掩上了店门。

一钱和曲三、丁六二人顿时成犄角三方之势,将司徒慕云和小叫花子围在中间。

司徒慕云一脸难看,侧身一让,指了指二胡的尸体,说道:“你杀人了。”

“这……”小叫花子茫然的看看一钱,瞅瞅曲三,他自幼在江湖上行走,阅历颇深,见他们奇装异服,形象丑恶,知道不是易与之辈,心中暗惊,想了想,指着刀问道:“那是谁的刀?”

“我……”

司徒慕云一时哑口无言,嘴角嚅动片刻,说道:“是你把我撞倒,我的刀才插入这位兄台胸口的。人是你杀的!”

“啧啧啧……”小叫花子道:“我刚刚好像跟你道过歉了,我把你撞倒确实是我不对。可这人,怎么是我杀的呢?”

也不知小叫花子施展了什么身法,一晃就到一钱眼前,抓住他的手说道:“哥,你给评评理,刀是他的,在他手上,刺入那位哥的胸口,把人给误杀了。他怎么反说是我杀的呢?”

一钱见他身法诡异,心头一凛,情知是这小叫花子在暗示自己,若是跟他动起手来,难以善了。但,知归知,二胡之死,和他确实脱不了干系,单凭他的暗示,先怯了自己的胆,不免惹得江湖朋友笑话。当下硬梆梆道:“刀是他的,在下兄弟也是他杀的!”

小叫花子得意洋洋朝司徒慕云撅了撅嘴,不料左手一紧,反被一钱抓住,暗中使了劲,左手竟如鹰爪中的小鸡,急切间无法脱离掌控。

他们较上劲,司徒慕云丝毫没有看出来,但也知道如今闹出人命,他们必定不肯罢休,从二胡胸口拔出刀来,护在胸前,喝道:“确实是我一时失手,误杀了你们兄弟,我回去后,定当多烧纸钱给他。要不然,抓我到衙门,也不过判个误杀之罪。别忘了,他还杀了我的马儿,我也还没跟他计较。”

他一时心急,口不择言,前些言语,倒也无可挑剔,这最后一句话,却直接激怒了一钱他们三人。

要知道,这一连串事故的发生,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二胡毙马之后,转眼便被误杀,哪里还有时间跟他计较。再则,在司徒慕云言中之意,二胡这条人命竟被他等同于脚力牲口,这直接让他们三人胸中怒火爆发。

小叫花子早已经听出来,这是个初出江湖的幼稚雏儿,心中叫苦不迭,暗道一声:“都怪爷爷!”不敢怠慢,立即力运左手,猛一吐劲,将一钱的手弹开。展开他爷爷所谓的“吓鸟步”,跃上了米香楼饭店的楼顶。

一钱正愤怒于司徒慕云的无知言语,忽觉一股巧劲迅速从小叫花子左手传到自己手臂上,震得整条手臂好一阵麻痛。小叫花子已经一晃即没,跃上楼顶。心中暗暗吃惊,暗想这小叫花子果然是个硬茬子。喝道:“你们两个,把这小子给我杀了!”说话之间,飞身跃上楼顶,目光凝重,扎稳马步,力运双肩,沉声喝问:“要饭的,莫非是丐帮哪个长老的座下高徒?在下一钱,师从混世狂尊。”

小叫花子见他煞有介事自我介绍,心中暗笑,忽闻“混世狂尊”四字,双眼微微一缩,江湖上有一个“混世狂魔”,正邪不卖账,黑白都通吃,狂得疯癫,狂得入魔。听说武功极高,手段残忍,神出鬼没,正道人士欲群起而攻之,苦无踪迹可循,黑道人士又对之退避三舍,尽量不与他起冲突。

小叫花子本待顺水推舟,捏造一个丐帮身份,却又不屑将这祸水移往小小丐帮,朗声道:“小爷胡小黛是也!尔等听说过糊涂老人吗?那便是家祖!”

“糊涂老人?”一钱满脸疑惑,他们这四个活宝,其实只是混世狂魔座下大弟子路通天在异域收服的四个跑腿儿的,因受路通天指点过一招半式,便都逢人自称师从“混世狂魔”,自从扯起这面大旗,混迹江湖数年有余,倒也如鱼在水,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混世狂魔为人极为护短,就算是这四个便宜徒孙,他也从不责问假借师名之过。

至于路通天,既然师父不责怪,他们四个又不曾耽误了自己吩咐的正务,也就更是睁只眼闭只眼。

如此一来,更是坐实了他们的身份,轻易无人敢惹,却不曾想,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镇,反倒折了二胡。

一钱自忖走南闯北,见识颇广,却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糊涂老人这一号人物,想了想,便将自己假借“混世狂魔”之名行走江湖的行径,全盘套在这个胡小黛身上,“胡小黛?小黛……”一钱眼睛忽然一亮,嘿嘿干笑道:“原来是个野丫头!什么聪明老人糊涂老人,老子没听说过!”

胡小黛见他一语道破女儿身,也不否认,听他语气对爷爷大是不敬,双眉一竖,银牙暗咬,冷哼一声,脚下向前抢进,挥出一掌,直击一钱门面。

一钱虽将她猜测得一文不值,但他为人一向粗中有细,十分谨慎,不敢轻敌,听得掌风呼呼大作,大开大合直击而来,一个错步,左手为掌,去推胡小黛肩膀,右手为爪,要抓她手腕。

他虽未轻敌,但却错估了胡小黛掌法之快,“呼呼呼呼……”竟然在三息之间,一连击出十掌,一钱猝不及防,眼花缭乱之下,竟然中了四掌。

一钱不禁慌乱起来,这种掌法不说见过,就连听都不曾听过,要不是自己皮粗肉厚,对方又是小女孩子,力道不足,这四掌受下来,不死也要重伤。

更不要说,胡小黛一掌发来,居然还是一发不可收拾,“呼呼呼呼……”竟有一掌快似一掌之势,在他眼里,如同下了一场掌雨。

片刻之间,他便陷入全然挨打的困境,左右难支,那掌力对他来说,虽然不重,可受得多了,也是难受得紧,节节后退,在楼顶方寸之地,实在经不起这连连退后,便退到尽处。

自他行走江湖,何曾受过这等干挨打还来不及还手的窘气,气得他“呱呱”怪叫,既然已经退无可退,干脆便跃下楼来。

胡小黛打得兴起,竟是不折不挠,也跟着飞身跃下,凌空之中,只听得她轻喝一声“吓鸟步”,紧接着又喝一声“推云化雨”,左右双掌,如同抽风机一般,凭空漂浮着无数掌影,如同下了一场浩瀚的掌雨,向一钱降落下去。

一钱没想到她凌空飞落之势,竟比平地里发掌,更为凌厉。吓得脸色苍白,来不及细想,就地一滚,手脚并用,丧家之犬一般,一头撞开店门,窜入了米香楼。

然而,相比起胡小黛和一钱这一战来说,司徒慕云和曲三、丁六一战,却要血腥得多了。

自一钱发话,让曲三丁六斩杀司徒慕云,司徒慕云知道难以善了,横刀向他们一扫,说道:“你们别过来,我不想杀你们。”

曲三冷哼道:“臭小子,刀都拿不稳,还想杀人?”

丁六却不吭声,绕到司徒慕云背后,暴喝一声:“杀!”然后就退得老远。

司徒慕云大吃一惊,挥刀转身,闭着眼,“呀呀呀!”一连三声,来回劈了六刀,全无章法可循。

曲三眼中闪着鄙夷之光,飞起一脚,踢在司徒慕云背上。这一脚,曲三用了五成力道。

司徒慕云虽随墨迅练了些拳脚刀法,却全无临敌实战经验,而丁六曲三之辈,又全无武学英豪般磊磊豪气,大开大合对阵,要用什么起手势。

受此突袭,司徒慕云不仅向前飞扑,口中更是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来。

丁六离他最近,也是飞出一脚,踢在司徒慕云下颌之上。

司徒慕云飞扑之势未尽,又凭空翻了个跟斗,仰面往回飞出,伤上加伤,复又喷出血来。直挺挺摔在曲三脚边,曲三腾出脚来,踩在他脸上,说道:“老子以为是个难缠的角色,舞刀弄枪的,还做好了见血的准备。”

丁六见他手中还紧紧攥着刀,不肯松手,忍不住一脚踢向他手腕,恨声道:“居然还不松手,难道这破刀还会自己飞起来杀人不成?哼哼!”

碎玉刀被他一脚踢得脱手而飞,司徒慕云也如转盘一样,飞旋而去。

司徒慕云虽然伤势颇重,但听他此言,心中灵光一闪,整个脑海如同久旱的广袤大地上,闪过一道闪电,响起一声春雷。

“刀,不会自己飞……”司徒慕云喃喃自语,眼中锐光一闪,无形之间仿佛有一股力道在缓缓复苏,一股难言的滔天气势仿佛在压抑中就要爆发出来。

第183章:遭遇老糊涂

一时之间,风起云涌。

一簇乌云,从苍穹深处显露出来,霎时涌到小镇闹市上空,如遮天一叶,天地一片黑暗那一刻,一道闪电从盖顶乌云深处,如一支光箭,射出,射来!

紧接着,“轰!”雷霆霹雳,只响一声,便响彻九天,这一片天地万物,无不心神巨震,发生不同程度恍惚。

隐隐间,都好像看到,那道闪电,其实是一只光之手,如那乌云深处有人,向这里一掌拍落,向司徒慕云当头拍落。

不仅追击下米香楼顶的胡小黛脸色巨变,一钱曲三丁六三人也都面如土色。

就在那闪电一掌快要接近司徒慕云时,只听他奋力一吼,“啊……”声震云霄。

“嗖”的一声,他居然站了起来,浑身上下,那无形的气势,喷发出来,恍惚可见,那无形滔天气势将他笼罩起来。

那闪电在离地十丈高处,遇到了那股气势,像是倒悬的烟花,湖心的涟漪,四散开来,那火石电光,丝毫没有溅到司徒慕云身上。却将他映得闪闪发光,显得天地此刻,独一无二。

一钱见此情景,惊极骇绝,忙不迭唤道:“曲三丁六,快退!”

“迟了!”司徒慕云茫然神色中,声音毫无感情色彩。

轻轻两个字,却如两声雷霆,震耳欲聋。曲三丁六二人如同灌了铅水,竟是难以举步。

“一!”

“刀!”

“两!”

“断!”

司徒慕云突然双目圆瞪,只见右肩肉眼微不可察一颤。

如举刀。

如挥刀。

他如今已经是右手握着碎玉刀。

“好快的刀法!”

一钱双目微微一缩,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强行咬着牙让自己清醒着,几乎将舌头都咬断了。尽己所能,或者说发挥出自身所未知的潜能,一溜烟,不要命的向远处掠去。

“刀!”

“光!”

“魅!”

“影!”

缓缓四声,如地狱使者宣读着死亡诏书,一束刀光穿透粒粒豆大的雨滴,直追而去。

“啊……”

一声凄厉惨叫响起,碎玉刀穿透了一钱的胸膛,“笃”一声,钉在了离此闹市尽处不远的一家店门牌匾上。

自一钱追击胡小黛上米香楼顶至此,不过半柱香时间。

胡小黛目瞪口呆,怔怔不语,任凭骤雨如豆,拍打在自己脸上,洗落了故意涂抹上去的污迹,呼吸渐渐粗重,吸气连连。

雷雨闪电中的司徒慕云,给她一种非常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噗噗!”连响两声,曲三丁六二人此刻,扑落在泥泞的雨道上,居然……

胡小黛双目圆瞪,几乎停住呼吸,这……

曲三丁六扑落之时,二人居然已经是拦腰而断,化为四节,急喷而出的鲜血融入雨中,如同下了一场血雨。

“一刀两断么?”

胡小黛打了个寒噤。刚刚对阵一钱,深知眼前他们个个身手都不错,自己一对一,或能稳操胜券,一对二,或能些占上风,一对三,估计讨不了,一对四,必败无疑。

而眼前这个看似重伤了的文弱书生,居然眨眼之间,力毙三人。

“这是……”

随着倾盆大雨渐渐变小,天开始亮起来,有一双带着迷离而又混浊的眼睛,凝住在司徒慕云身上,似掀起了自己某段回忆,但又记不起那是怎么一段回忆。

“一!刀!两!断!”

一字比一字说得,声音越来越响。

“啊……”

雨中,一道略显猥琐――当雨水涤尽猥琐之意后,可以感觉出,那是一道苍老的身影。

那身影,好快!

远处出现时,就已经出现在司徒慕云面前,仿佛,他一直就在司徒慕云面前一样。

下一刻……

“铁剑清!我要杀了你!”

话音未落,一掌拍落。

司徒慕云如同被人强行打开了心窍,此刻,气势丝毫未减,见他一掌拍来,手中又无刀,下意识将不知名的传自墨迅的步法,施展开来,如同一道幻影,腾空掠起,转眼上了米香楼饭店楼顶。

“爷爷?”胡小黛一听那苍老的声音,立刻惊疑不定唤出声来。一步迈出,雨空中,只留下一道残影,出现在那道苍老的身影前面。欣喜万分,那人果然就是爷爷糊涂老人。

胡小黛自有记忆起,就被爷爷抱在怀里,捧在手心,俩爷孙相依为命十多年。

她无数次问过爷爷,双亲在哪里?爷爷又是谁?等等问题,爷爷曾经无数次反复说着“哦?哦?爷爷老糊涂了!不记得了。”久而久之,胡小黛就当爷爷为“糊涂老人!”

胡小黛记得,爷爷糊涂老人时而疯疯癫癫,时而消极悲伤,时常走散。昨日爷孙流浪到此时,两人又再次走散,今日清晨路过米香楼听店小二们说起昨日被一个老疯子闹得无法做生意,形容中,胡小黛确定是爷爷,因店小二们语气上对爷爷十分不敬,气愤之下,才有早间那段闹剧。

以往,糊涂老人犯糊涂时,经胡小黛叫唤,都是微微一顿,目光呆滞望着她,这时听得叫唤,“吼……”一声暴吼,目中凶光丝毫不减,又喝道:“铁剑清!我要杀了你!”

一掌向孙女胡小黛当头拍落,“呼呼”掌风,十分浑重,竟是不遗余力。尚未袭体,胡小黛如遭雷击,不过二尺距离之间,竟连虚空都仿佛扭曲起来,胡小黛已经承受不住,嘴边溢血,头部如遭重锤,仰面飞出。

糊涂老人如形附影,一掌便要拍在她额上。忽然,眼中闪过一丝光彩,硬生生一侧偏出,掌心堪堪从她耳边擦过,听得“喀喇”一响,掌心虽随人立而定,掌力已然发出,击在了门柱上,深深陷入了一个清晰可见的掌印,可想而知,胡小黛被这一掌击实,怕是连头都要爆开花来。

糊涂老人临时错掌之后,旋即反手一抄,在胡小黛项后轻轻一拍,胡小黛经此反拍之力,扳正身子站稳了。

说时迟那时快,糊涂老人一掌拍出至此,不过三四个呼吸的时间,可谓瞬息万变,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糊涂老人未等胡小黛站稳,身形一晃,一闪即没,出现时,已经在米香楼饭店楼顶,也即司徒慕云对面,神情狰狞指着他道:“铁剑清,我问你,师父他老人家在哪里?你告诉我!还有,铁剑明呢?他是你的亲弟弟,你……你把他怎么样了?告诉我!告诉我……”

“啊……”他虽然是一连串发问,却似根本不需要谁回答什么,“呼呼……”发问之间,几乎是一字一掌,向司徒慕云轰出数十掌,掌掌专攻司徒慕云要害,只消被击实一掌,便是头爆身裂之殁。

司徒慕云在刀法上虽颇得墨迅悉心传授,已有一定造诣,身法也是深得真传,适才对阵一钱四人,皆因毫无对敌经验,才会那般狼狈。

但是,糊涂老人的掌法与身法,几乎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对于初涉江湖的他,简直就是致命的。

饶是他自幼因身子瘦弱而其父为医不吝天材地宝补身,至今心窍初开,薄积厚发,后天福缘,炼就了一身强劲内腑,几乎可说独一无二。可却也是左支右绌,全凭气势余威支撑,节节后退,在连中数掌臂边腿沿后,也不免掉下楼顶,直摔得他头冒金光,气血按捺不住,鲜血连喷,不仅少有抵挡之力,更无还手之力。

自他秒杀一钱三人后,连中数掌后,神志渐渐清醒过来,对于此番真正用刀,已经略有心得,不及消化融合化为经验,留在记忆之中。对于眼前这个不讲理的疯老头,是既气又惊,却偏偏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这老头掌力既重,掌法又奇,而身法更是如幻如梦,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发掌的。这……这该怎么办?今日出门,怎么净碰上了疯子?”

司徒慕云苦思冥想之际,又连连中掌,左臂右膀中了两掌后,饶是躲闪得快,也难免被他打折了,司徒慕云能做的只是咬紧牙关,脚下如飞,实在是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忽然眼中一亮,“这老头的步法……”司徒慕云心头巨震,适才一味的逃避,无暇顾及糊涂老人的身形步法,如今情况危急,司徒慕云已然力有不逮,逃避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却反而有时间琢磨他的步法。

“这步法和墨叔所教,竟如此相似!不,比墨叔施展的步法,更为精妙!这……这难道就是墨叔所说,天下武功如百川同源?”

司徒慕云双眼微缩,听他一边追打自己时还在不停的暴喝:“铁剑清!我要杀了你这欺师灭祖,六亲不认的狗东西!”忽然心生一计,随着他一声暴喝:“铁剑清!我要杀了你这欺师灭祖,六亲不认的狗东西!”

糊涂老人一愣,一掌拍来,又暴喝道:“师父他老人家在哪里?”

司徒慕云这回双眼直接凝视在他双脚上,他向左追来,自己便向右闪开,将他追击而来的步法,按部就班,相反着方向,施展开来。口中不忘了跟着他喝:“师父他老人家在哪里?”

第184章:最恨铁剑清

司徒慕云此刻施展的步法虽然速度上跟不上糊涂老人,但是亦步亦趋,竟然堪堪避开他那疯狂掌法。

其实,也并不是说糊涂老人的步法简单易学,而是司徒慕云所学自墨迅的步法,跟其十分相似。这才依样画葫芦,虽多有差异,却也算是大同小异。尽管有异,可这已经够了。

糊涂老人听得司徒慕云也是这么说,又是一愣,双眼凶光一敛,浮起一丝茫然,复又双眉一竖,连连挥出数掌,喝骂道:“铁剑清,你目无尊长,认贼做父,丧尽天良……”

司徒慕云这回可说是因祸得福,竟然被追打得来了感觉,连忙跟着他左来右去,比之前熟练了许多,口中依然跟着他喝骂道:“铁剑清,你目无尊长,认贼做父,丧尽天良……”

糊涂老人猛地一顿,怒目圆瞪,喝道:“你……你……”居然说不出话来。

胡小黛一直在不远处叫唤着爷爷,见他发狂追打司徒慕云,实在是欲哭无泪,但也爱莫能助。只能不停叫唤着他,企图唤回爷爷的理智。

如今终于揪着空隙,爷爷停手了,胡小黛喜出望外,不顾先前伤势,快步跑去。

刚跑没几步,忽听司徒慕云喝道:“我是铁剑清!”

“你……你找死!”

胡小黛花容失色,当下停住,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

糊涂老人心神巨震,目中凶光陡露,猛地向司徒慕云扑去。狂吼道:“我要杀了你!铁剑清!我要杀了你!”

司徒慕云甩动着一双被糊涂老人打折的臂膀,强忍着阵阵撕心裂肺疼痛,咬紧牙关,都咬出血来了,神情却似有一丝欣喜,紧紧盯着糊涂老人扑来的身法,竟也向他扑了过去,就在撞在一起的时候,脚步一错,和糊涂老人擦肩而过。

糊涂老人神志虽然不清,身手毕竟登峰造极,就在眼前失去司徒慕云踪影之时,猛地转身,喝一声:“化雨式!”紧接着又喝道:“催云化雨!”

“快跑!我爷爷这一招你学不了!”胡小黛也是明眼之人,早已看出司徒慕云身法和自己所学自爷爷的身法极其相似,功法也神似,他之所以以“铁剑清”三字来刺激爷爷,是为了偷学爷爷的身形掌法,可她深知爷爷这一招“催云化雨”的厉害,急忙示警。

但是,这好像有些迟了。

或许,是糊涂老人这一招,实在太快!

糊涂老人双掌如同两个正在施雨的大龙头,毫不间歇喷出倾盆大雨掌,仅仅一个呼吸,便将司徒慕云全身上下覆盖,只见掌雨,不见人影。

此刻,天地之间的风雨已经渐进尾声,自然风虽然渐静,糊涂老人的掌风却是如雷响般的疯狂。自然雨虽然渐小,他如急雨般拍出的双掌,将司徒慕云笼罩得密不透风。

方圆十丈之内的道路上,原本已经泥泞,居然顷刻之间,一片干燥。

掌雨笼罩中,双臂俱折的司徒慕云,这才深深体会到,这一招的厉害。在这掌雨之中,居然连呼吸,也是困难。竟如空气也被排斥在这方寸之外。

掌雨笼罩中,唯掌独尊!

两个呼吸的时间还不到,司徒慕云已经身中上百掌,全仗着与其十分相似的身法,避重就轻,几乎每每都是一沾即退,然而压力陡增之下,也已经无法呼吸,便是肋骨也不知被拍断几根,鲜血禁不住狂喷。

全凭无名的意志,强撑过来。

又是半个呼吸时间,“喀喇”一响,腿骨也被拍折,身法顿时慢了下来,司徒慕云眼前渐渐模糊,神志渐渐迷失,也是福至心灵,狂吼一声“啊!”

似唤回了神志,也似回光返照,司徒慕云连声破口大骂:“铁剑清,你这个畜牲,铁剑清,你这个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的狗东西,铁剑清,我要杀了你,我和你势不两立,铁剑清,我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要你血债血偿……”

连绵不绝的骂声,蕴含着无穷恨意,恍惚之间,司徒慕云如对所谓的“铁剑清”,真的有什么不可调解的深仇大恨一般,滔天恨意油然而生,生存的意志一时之间坚定无比,势要为报仇而坚强活下去一般。

听得连声大骂,糊涂老人惊“咦”一声,立时收手……

司徒慕云原本笼罩在掌雨之中,虽然手脚骨折,体有完肤,没有完肉,浑身皮肤下的骨肉,几乎没有一处没有受掌力拍打过。全凭意志支撑。如今掌雨骤停,天上飘下毛毛细雨,每一滴滴在司徒慕云身上,司徒慕云都感觉如针打在自己身上,刺痛无比,喃喃自语着:“铁剑清,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话音未落,人已经昏厥过去。

胡小黛心神再次为司徒慕云的急智所震,为偷学而冒险,为活命而自救,命悬一线,千钧一发,逆转形势,可说是随心所欲。

只不过……

代价也太大了。

胡小黛心中所想并不影响她的速度,来到糊涂老人面前,连声说道:“爷爷,你没事吧?爷爷……”

糊涂老人眼中一片茫然,看着胡小黛,跟着司徒慕云喃喃自语道:“铁剑清,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铁剑清,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忽然灵光一闪,目光登时闪过一丝精锐之色:“小黛……”

胡小黛大喜过望,雀跃着抱着糊涂老人双臂说道:“爷爷,你没事了!爷爷,你没事了!”

“嗯……”糊涂老人慈祥的摸了摸孙女儿秀发,轻轻叹了口气,道:“爷爷又害苦你了!”

“没事儿!爷爷!也没什么,爷爷就好像是梦游了。按您的年龄,四邻八舍打听一下,就找到了。”

胡小黛从小到大,已经无数次这么说了。说得十分轻松,信口而言,毫不生涩。

斜瞥了扑倒在街道上不知死活的司徒慕云一眼,惊“咦”一声道:“那儿好像有个酒鬼,大雨天的,居然当街睡着了。”

糊涂老人转身,二话不说,反手抄起司徒慕云,斜抱在腰间,轻松的说道:“走!咱爷儿俩帮他醒醒酒!”

已经有过无数次这样的经历,糊涂老人心中有数,当他糊涂之时,不知打死过多少无辜路人。在他凌厉的攻势下没死成的,虽然有,但很少。

如果不是刚才倾盆大雨,以他们爷孙二人轻身功夫,在绵绵细雨中穿梭,根本湿润不了他们。一路健步如飞下,不多时便来到他们的落脚处。

糊涂老人仔细查看了司徒慕云的伤势,觉得自己这一次好点,在糊涂之间居然还知道轻重,眼前躺着看似垂死的年青人,虽然几乎浑身骨折,却也没有生命危险。

也是他久病成医,从以前无数打死打伤人救死救活人的经验中,一眼看出,此人还有救!

糊涂老人十分麻利的给司徒慕云喂了足量止痛丸,又封了他周身要穴,再细细替他搭脉。渐渐地,双眉忽然紧蹙起来。

“怎么样?”胡小黛一阵紧张,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无辜重伤垂死在爷爷手中的人如果能够救活,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

“观此子,外表虚弱,然而,脉象却极是洪猛,似乎自幼服食了不少天材地宝,苦于奇经八脉没有打通,如今处于冲虚险境。照此以往,总有一天会自我血脉喷张,爆裂而亡。”

糊涂老人一脸正色,缓缓说来,让孙女帮忙将司徒慕云扶坐起来,在他“膻中穴”上轻轻一点,输入一股内力。脸色忽然大变。

只觉得内力不仅一即而没,如泥牛入海,更似有一股吸力,顺着自己与之接触的手指,猛力一吸,竟将自己没有发出的内力,硬生生吸走一些。

糊涂老人见机得快,撤回手指。

“这……这……”

糊涂老人陷入深思中,只觉眼前此子,脉象之奇,平生仅见,更是能无形无意,吸取别人内力。如果此子吸之有意,却又未通经脉,恐怕早已经脉爆裂而亡。

正所谓骨折易接,经脉难通啊!

“怎么?”胡小黛还未曾见过爷爷这等凝重的神情,脸色顿时苍白。

糊涂老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让孙女准备了些竹片,将司徒慕云四肢骨折接起,固定好了,又拿出一些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护经续骨的药丸子,撬开司徒慕云的嘴,喂他服下之后。双手负背,挪着方步,来到简陋的前厅,心中想着刚才那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他天生异禀,能自动吸取别人内力么?”

“他练了什么奇功异术,专门用以盗取别人内力么?”

“他练了……练了本门功法……所以才能无意的吸收同一功法修炼出来的内力……”

糊涂老人想到这里,倒吸一口气,双眼一凝,精光暴长,说道:“融合!对了,融合!”转身进入内屋,抓起司徒慕云右手,顺着手上经脉,徐徐输入一股内力,仔细感受他体内气流反应。

果然不出糊涂老人最后猜测,他刚刚输入的内力一触即没入司徒慕云体内,直奔丹田,十分自然的融入,化为己有。

“这是……”

糊涂老人脑海“嗡”的一响,目中凶光陡露,一掌便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司徒慕云拍落。

第185章:一掌退通天

胡小黛本就坐在床沿,擦拭着司徒慕云的脸,忽然见爷爷冲进来,眼皮子一跳,立时警觉,实在是自幼积累而成的经验太多了,果然,爷爷看样子是旧病复发,在他举掌之际,马上就喊道:“他要杀了铁剑清那狗贼!他最恨铁剑清了!铁剑清是他的仇人!”

三句话如同三声巨雷,轰在糊涂老人脑门上,轰在糊涂老人心里面。

“这……”

糊涂老人一掌拍落之际,猛地一偏,但听“喀喇”一响,将床板击了一个大窟窿。

“他恨铁剑清?他也恨铁剑清?他是谁?他……铁剑鸿么?铁剑鸿……”

糊涂老人喃喃自语,神情恍惚,脸色狰狞,“啊……”转身撞开屋门,狂奔而去。

“爷爷……”

胡小黛心中十分苦涩,直追踪出门。

但见绵绵细雨中,天地一片朦胧,只觉前途茫茫,糊涂老人已经不知所踪。

“爷爷……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彻底清醒过来,不再糊涂!”

“铁剑清!”胡小黛听过不下数十万次,却不知道他是谁,他在哪里,他和爷爷有什么深仇大恨。

三日后,司徒慕云依然未醒。

糊涂老人回来过一次,很奇怪似的看了看孙女,又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司徒慕云,挠挠头,浑然不记得是自己击伤人家的。

经胡小黛惊喜中避重就轻的说明原委,无非就是说爷爷喝醉酒犯糊涂把路人甲给打伤了。糊涂老人心中不无愧疚,上前要替司徒慕云搭脉,胡小黛想起三日前情景,连忙把被子帮他盖上,引开话题和爷爷闲聊。

胡小黛自然绝口不提“铁剑清”三字,就算单独一个字,也是闭口不谈。

第四日,糊涂老人外出,又是一连几天,音讯全无。

在胡小黛悉心照料下,每日不断喂药喂粥下,司徒慕云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起来。

这一日清晨,终于悠悠转醒,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胡小黛已经恢复了女儿装,俏小的娇躯,姣好的容颜,在一身淡兰粗布衬托下,相对于初见时小叫花子打扮,干净多了。

司徒慕云僵硬的脸上荡起一丝生硬的笑意,想张口说话,却是一时喉咙生涩,发不出一丝一毫声音。

胡小黛见他睁开眼,本来有些憔悴的脸色像开了一朵牡丹花,秀目圆瞪,整个人如同活跃了起来,“啊……你醒了?还疼吗?”

司徒慕云眨了眨眼,感觉着周身,只觉得浑身酸麻疼痛,想着昏迷前的情景,为当初自己的举动,感到深深惊讶,那……仿佛不是自己。对于当时的险境,心有余悸,“疼!谢谢!”不是他不想说什么,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司徒慕云想知道,眼前这个胡小黛当时为什么要在饭店捣乱?捣乱不要紧,害得自己误杀了人。就算误杀人而因祸得福,让自己在刀法上有所领悟。可她爷爷为什么平白无故来追杀自己?就算是疯子,可为什么会疯?为什么不好好看管着?为什么她爷爷的身法这么像墨叔所教的身法?为什么自己会糊涂起来,想要偷学他的掌法身法,为什么……呃!

司徒慕云闭上眼睛,决定好好休息一下。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已经休息差不多十天了,他只是有点习惯性使然。

从小到大,由于身子虚弱,夸张点,简直就是不小心被淋了一下雨,就要伤寒,暴晒一下太阳,就要中暑。往往一躺就是三两天。

就在他习惯性闭上双眼之时,忽然一阵大风莫名吹了进来,带着浓浓血腥味,胡小黛花容失色,转头看向门外,风源处,一个十分魁梧的身躯几乎是卡在门外。

“兔崽子出来受死!”

咆哮中,抬起右脚一踹,门柱“喀喇”一响,应声而折,那人又是一踢,门柱断开,直向床前飞来。

那莽汉好生蛮横无理,出手便想要人性命。不仅将门柱踢来,连铁塔般大的身躯也随之而来,身子虽显笨重,实则却毫不笨拙,卷起一阵带着血腥味的狂风,瞬间便到床前,根本不容胡小黛和司徒慕云细想。五指为爪向胡小黛当胸抓去。

胡小黛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四十多岁大汉浑身带血,从行动上来看,也从洪亮的声音来分辨,那浑身血迹十有八九不是自己的,而是一路杀伤人而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胡小黛一掌迎面拍去,其实却是虚晃一掌,运起“吓鸟步”,在他袭来之际,绕到他背后,“化雨式”几乎下意识便施展开来。

那大汉竟然仗着自己皮粗肉厚,浑然不将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任凭如雨掌影落在自己背上,去势不减,一把将司徒慕云抓住,高高举起,转身向胡小黛身上狠狠掼去。

胡小黛始料不及,只得撤了攻势,双手去接司徒慕云。没想到那大汉一掼之力,居然奇强,胡小黛出尽全身劲力,竟没能将他接住,反而被他撞得双双飞出门去。

司徒慕云旧伤初醒,逢此突变,惨叫一声,一身伤势如火上浇油,晕死过去,气若游丝,已经奄奄一息。

胡小黛被他这一撞也是几乎晕厥,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惊骇不已,“你……你是谁?”

“路通天!”

胡小黛顿时全都明白过来。

“混世狂魔”一系,极其护短,路通天在得知一钱四人命丧他人之手,便连日追凶,追问凶手期间,动辄杀伤人命,终于在今日被他寻到这里。左邻右舍附近人家都在他迁怒之下,化为冤魂。这也是浑身血迹的由来。

胡小黛脸色难看至极,望着晕厥的司徒慕云,眼中充满绝望,唯有寄望于爷爷糊涂老人能及时回来。当下高声厉叫:“爷爷……爷爷……”

“嘿嘿!便是叫祖宗也没用!”

路通天说着,迈开大步,带血的一拳毫不犹豫全力轰出,拳风霍霍,如同一把铁锤,一旦受实,血肉之躯怕是要化为一团肉饼。

“咻……”一道土灰色光芒飞闪而来。

“你爷爷来也!”糊涂老人居然真的出现,如闪电般的身影,居然后发先至,在那道土灰色光芒之前,早一步出现在路通天面前,一掌拍出。

实在是太快!

路通天双眼微微一缩,一股浓浓危机感袭上心头。已经无法避开,只好一拳击出。他听得掌风劲力,内心一片苦涩,自己全力击出的这一拳,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果然不出他所料,糊涂老人这一掌是含怒而发,气急惊怒当中全力以赴。下一刻,他这一拳就击在掌面上,可他却有锥心之痛,那掌面竟如铁凝铜铸般,拳骨承受不住,爆裂开来。

路通天顾不得疼痛,借此之力,撞倒了墙壁,更有那道土灰色,居然也接踵而来,正中他右臂,右臂顿时脱臼。他心里直冒汗,匆匆一瞥,那竟只是一把稀泥巴。

路通天再无心思逗留,“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所幸他牛高马大,皮粗肉厚,兼之身手敏捷,这一摔浑然不觉什么,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后,展开身法,向远处逃去。

这一拳抵一掌,实乃路通天无奈之举,他感觉出来者攻势迅速凌厉,如果不出拳抵挡,怕是一掌穿心,立丧掌下。再者,他也可借此之力逃命。

这也不是说司徒慕云武功比路通天好,中了糊涂老人那么多掌,也都没死。司徒慕云之所以受掌,都是在糊涂老人犯糊涂之际发出,劲力掌握毕竟不比此刻,此刻是清醒之时为救孙女含怒而发,自然全力以赴。

而且,司徒慕云中了那么多掌,绝大部分完全是他自己作死之为,但怎么说也算有备。而路通天则完全是毫无防备,被身手高于自己不知道几十倍的人偷袭了。

及此,路通天心胆俱寒,唯有先保命,而后,再做打算。

糊涂老人帮胡小黛把司徒慕云扶起坐好,又替胡小黛搭脉,见气血虽然不稳,毕竟没有大碍,又要替司徒慕云看看,胡小黛连忙说道:“爷爷,你的手好脏!”

糊涂老人因为急着救人,远远的就在地上踢起一把烂泥巴,一把抓住,先甩了进来,的确还没有洗手。

“可……”

糊涂老人望着她手腕上的淤泥,胡小黛嘟噜着小嘴,说道:“你看,你看!”

糊涂老人双手叉腰,道:“你这丫头,平日里,你还经常扮小叫花子呢!那身泥洗个三两个时辰都没洗干净。这回儿嫌爷爷脏?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

胡小黛站起来,忽然“哎哟”一声叫,喊道:“疼!浑身疼!爷爷的话,听着心里头更疼!”

糊涂老人用脏手挠挠头,觉得站也不是滋味,坐也坐不安稳,轻“哼”着横瞪司徒慕云一眼,赌气出去。

胡小黛扁扁嘴,朝他背影扮了个鬼脸,收拾好床铺,安顿好司徒慕云。搭了搭他的脉象,又搭了搭自己的脉象,觉得司徒慕云脉搏跳得还算正常,可却不知道为什么还不醒,有心让爷爷进来帮他看看,又怕爷爷又从脉象中看出什么来,又糊涂起来。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听门外爷爷大喝一声:“别走!”胡小黛激灵灵一战,晃身出门去看究竟。

第186章:三绝有传人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余晖映天之际,四处里除了晚鸦低鸣归巢之声,就是微风徐徐,轻舞着带着连日雷雨后湿润未减的树叶,“沙沙”作响。

胡小黛出得门来,东张西望,哪里还有爷爷糊涂老人的踪影,莲足一顿,轻声自问:“又是怎么回事?”

回到房中之时,又登时傻眼了,司徒慕云居然不见了!

胡小黛仔细看了看屋内四周,轻“哼”一声,知道定是爷爷作弄于她,干脆坐了下来,说道:“爷爷,小黛以后不再理你了!”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过不多时,只见被路通天撞倒的墙壁上人影一闪,“轰”一声巨响,掉在地上。

胡小黛定睛看时,却是昏迷不醒的司徒慕云被人像破棉被一样,给扔了进来。

紧接着又听糊涂老人的声音,无不伤心欲绝的说道:“女大不中留,见了少的,就不要老的喽!老不中用了,死了算了!”

胡小黛嗔道:“爷爷不要小黛了吗?”话音未落,“啊……”惊叫起来。

糊涂老人风一样卷了进来,脸色微白,关切的望向胡小黛,见她正向自己挤眉弄眼,那声惊呼分明是她“回报”自己作弄她,弄走司徒慕云的。不由气得吹了吹胡子。伸出右脚在司徒慕云腰间轻轻一挑,司徒慕云顿时离地而起。

糊涂老人抓住他衣领,说道:“这小子长得倒也干净,可……可身子太弱,爷爷看他这十多天来,几乎一直都没醒过。这是招谁惹谁了?”似自言自语,又似对胡小黛说话。不由分说,搭起司徒慕云脉象来。

胡小黛的心陡然蹭的到了喉咙,忙不迭说道:“爷爷,这……”

没说完,糊涂老人双眉一蹙,道:“谁这么狠心,把他的经脉都震断了。丫头,那个……那个药,还有吗?”

“有!”胡小黛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子真是命大,经脉如果不断,被爷爷看出什么来,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事来。初续的经脉又断了,还可以再续,命却只有一条。也真是奇怪,这小子的师门难道真的是那个恶人铁剑清一样的吗?步法为何跟我偷学爷爷的步法差不多?难道说……

胡小黛眼睛一亮,恍然大悟过来,那个铁剑清铁剑明的什么人,肯定是爷爷的同门师兄弟,要不然,爷爷怎么骂那铁剑清欺师灭祖呢。心里寻思着,拿出药来。

糊涂老人粗手粗脚撬开司徒慕云嘴巴,把药丸子塞进去。见孙女儿满脸关切,用力拍了下司徒慕云脑袋,白了孙女儿一眼,帮他盘起腿儿来,伸出手指,在他身上各大要穴都戳了戳。

戳到他的“膻中穴”时,一小股内力又被他吸入丹田,糊涂老人一怔,隐隐记起了什么,脸色忽青忽白。忍不住又轻轻按住他的“膻中穴”,微微吐了一股内力进去。

胡小黛一见不妙,立即说道:“爷爷,他被那个铁剑清打成这样子的!那个铁剑清好狠心,想要他的命!他刚才还一直在昏迷中喊着要报仇,要杀了铁剑清呢!”

一连串话,说得糊涂老人恍然大悟一般,道:“那就对了!看他的伤势,这世上,除了爷爷之外,也就只有铁剑清那忘恩负义的小子和他弟弟铁剑明,才能将他伤成这样。爷爷跟这小子无怨无仇,又素不相识,肯定不会把他伤成这样子的。铁剑鸿又生死不明,失踪了很久很久了……唉……”说着说着,一声长叹。

胡小黛心中很是无奈,却也是司空见惯了。暗想:“爷爷这样也好,就算打伤打死了多少人,心里头也不用内疚。十几年来,实在是有太多无辜的人,死伤在爷爷掌下。要是一一记得,不得内疚一辈子?”

“爷爷,那他是不是还有救?”胡小黛见司徒慕云算是暂时逃过爷爷的魔掌,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倒难不倒我!”糊涂老人沉思了一会儿,道:“这小子的脉象很奇怪!你可知道他的师门是什么门派?”

“怎么?”胡小黛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了。

糊涂老人道:“按脉象及气息运转来看,和爷爷的武功传承,有点相似,不!是很相似!”

胡小黛眼角猛地一跳,脱口而出道:“说不定是铁剑清的徒子徒孙,看不惯铁剑清的所做所为,所以铁剑清才杀了他全家,他自己几乎也死了。”

胡小黛信口开河,说铁剑清杀了司徒慕云全家时,更是提高了声音。糊涂老人心中本就是这么想的,经孙女儿这么一说,便以为一定是这样。

“嗯!既是我三绝门弟子,又深明大义,迷途知返,爷爷倒也不能坐视不管。”

“三绝门?”胡小黛还是第一次听爷爷说起自己的师门,那……那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绝门,吃惊不小,此惊是惊喜的惊。

相传,三绝门创于五百多年前,其历代门主,江湖上都尊称三绝神君。之所以称之为三绝,是因为三绝门的镇门绝艺三绝神功有掌剑刀三法,得其一真传,便足以称霸武林。而能成为门主者,必须三法精修。

三绝门人每一代听说都不过天罡之数,也就是每一代最多只有三十六人。

胡小黛听说这一代三绝神君自五十年前便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其门下弟子也在这五十年间,不知缘故的渐渐销声匿迹。

最近几年,几乎没有了三绝门人的有关消息。仿佛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关于历代三绝神君的传说,胡小黛从小到大,不知听说过多少。却都不是听爷爷说起。神功有三绝,得其一足以称霸天下,这不仅是天下江湖人所梦寐以求的,也是胡小黛从小就十分向往的。实在是自她记事开始,随着这么一个爷爷行走江湖,受过太多磨难。她每一天都在梦想着成为一代名医,医好爷爷的病,也梦想着成为一代绝世高手,好好保护糊涂时的爷爷。

“爷爷,难怪你的掌法这么好,你是得到三绝神功掌法传承了是不是?能不能教教我?”

糊涂老人怪眼一翻,道:“本门从不收女弟子。这是祖传规矩!虽然爷爷我身为这一代三绝门第一大弟子……第一大弟子……呜呜呜呜……弟子愧对三绝门列祖列宗啊!万死难辞其咎!无能管束好门中师弟!致使师门四分五裂!众叛亲离!实在是罪孽深重!”

糊涂老人本来只是随口说着,一时顺心顺口,居然记起一些往事,所谓往事不堪回首,顿时间痛不欲生,纵声嚎啕大哭起来,扑倒在地,狂呼不止,不断以头触地,双拳如捶,不断擂地,山响连连,一时之间,地面爆裂开来,额头一下子血流不止,双拳也是如染了朱砂。

糊涂老人如此动静,便是昏迷不醒的司徒慕云,也被吵醒过来,只听得“呜呜”哭声与“轰轰”捶地叩头声,交响在一起,真个是惊天地泣鬼神。司徒慕云的神志迅速苏醒过来,第一时间就是想:“这老头儿又疯了!”

胡小黛脸色煞白,受惊不小,她终于知道了爷爷时常犯糊涂的原因。见他如此疯狂的自责而自残,一时手足无措,扑上去抱住他,连声叫道:“爷爷……爷爷……”却哪里按捺得住,被他猛一挣脱,身子倒飞开去,撞在墙上,头昏脑胀。

糊涂老人一身武功已臻化境,根深蒂固,经这一折腾,非同小可,瞬间地裂墙倒,尘飞瓦落,其本人也终于在头破血流之下,声嘶力竭,昏厥过去。

胡小黛爬将过来,抱着爷爷的头,见他满脸血肉模糊,眼前一黑,几乎也昏厥过去。

司徒慕云见屋内一片狼藉,几成废墟,胡小黛爷孙俩一身血染,正抱头痛哭,真心说句,实在不知何故,但毕竟如此惨境,纵是铁石之人也难免心酸,挣扎着坐起身来,说道:“姑娘,快给令祖止血。这个流法,全身的血都要流干了。”

胡小黛这才惊觉,连忙替爷爷止了血,服了药,又粗略打扫屋内,忙里忙外。

司徒慕云道:“姑娘,看得出你如今心神焦虑劳累,理应静下心来,赶快将心态恢复过来,再这样也于事无补!”

这话如一声轻雷,轰在胡小黛脑海。胡小黛停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但觉浑身乏劲,四肢酸麻,眼冒金星,当下盘坐下来。运转一身劲力,丝丝暖气滋生在浑身上下,经她的运转之下,渐渐汇集成一股股内力,“凝!”在她轻喝之下,那周身一股股内力,径自向丹田转入。

一时之间,丹田之内生气充盈,气盈则神满,神满则意宁,整个人一下子宁静下来,也稳定了情绪,直如进入了一种虚空之境,片刻后,但听一声娇喝:“疏”!丹田劲气向周身扩散开来。浑身登时舒爽起来。

司徒慕云听得“凝”“疏”二字,心中一跳,双眼微微一凝。

第187章:续经又接脉

“凝”!

“疏”!

墨迅教他练功运气之时,也是着重这两个字。

这一凝一疏就如同一呼一吸,人身讲究精气神,其中“气”字,分内气外气,外气生外力,也即炼体,内气亦叫真气,能生内力,是为炼气。

外力在乎呼吸之间,内力在乎凝疏之间。

司徒慕云曾听墨迅说起,他师门俱修刀法。精修之时,内力聚于手,趋附于刀,是为刀气,而仅凭刀气,便足以伤人无形于百丈之外。

当然,这种刀法的境界,也只存在于江湖传说。

司徒慕云暗想:且不说练武功是不是都有凝疏之法,单单只说胡小黛爷孙俩的步法与掌法,就和墨叔所教的,都有很大程度上的相似。墨叔曾说掌法非他所长,但是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掌上功夫也尤为重要,所以才教了一些。以往以为这掌上功夫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些天看来,墨叔所教的掌上功夫也是极为了得的啊!可见,墨叔和胡小黛这对爷孙,就算不是同门,也必定有极深渊源。

仔细看胡小黛运功,不自觉的,司徒慕云也挣扎着盘坐起来,运起墨迅所教凝疏诀,隐隐觉得丹田内气略有增长,暗暗心喜,以为自己练功有长进。殊不知,那多出来的内气,是糊涂老人输给他的。

数个时辰之后,胡小黛运功调节身子,已经运行满五大周天,金木水火土五大经脉都略有成效,个人气场也随之复苏到了平时的六成左右。

而司徒慕云却是度时如年,皆因他经脉两次重创,或断或阻,根本无法运行一个周天,内力所至,经脉无不疼痛难忍,便是死命强忍,也是难免发出微弱的痛呼。

不是他不想停下来,只是内气已经运转起来,便一定要在各大经脉顺畅流转,至少要运转一大周天,或停或继续运转方能如意调节。但司徒慕云经脉因断因阻,根本无法运转一大周天,长此下去,再过三五个时辰,司徒慕云便会有生命危险。

司徒慕云毕竟没有名师指导,哪里知道已经身处险境。只知此刻自己汗流浃背,体内疼痛难忍,内气一旦运转稍慢,更是痛彻心扉,但一旦运转过速,也是生不如死,心中烦躁,不知如何是好。

胡小黛收功之后,只觉神清气爽,也是年纪尚轻,已然一扫方才悲痛之意。竟也没有去仔细看司徒慕云,只以为他在运功。

便扶起爷爷,双掌抵背,输入一些内气。

她所练功法虽未得她爷爷正式教授,但毕竟也是一脉相承,内气一入糊涂老人体内,随即相融,化为内力。

得以胡小黛徐徐输入内气,糊涂老人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不多时,悠悠醒转,微微睁开混浊双眼,长叹一声,老泪纵横,道:“小黛,爷爷一直以来生不如死,你又何必救爷爷呢!”

“爷爷糊涂!”胡小黛还是徐徐将自身内气输入爷爷体中,听他说的心酸,自己也忍不住流泪:“爷爷如果死了,小黛怎么办?还有,那个万恶的铁剑清可还是活得好好的。你就不想为三绝门清理门户了吗?放任欺师灭祖的恶人,逍遥自在,你有何面目去见三绝门列祖列宗?”

糊涂老人双眼一凝,凶光一闪,狠声说道:“铁剑清!不错!我要杀了铁剑清!”当下盘坐起来,运气微微向外一张,震开胡小黛双掌,自行运起功来。

糊涂老人内气深厚,运转起师门三绝神功,事半功倍,转眼两个时辰过去,已经将全身经脉理畅。长长呼出一口气,轻轻摸了摸微微隆起的额头,见胡小黛满脸疑惑的盯着司徒慕云看,也顺着她望过去。心中暗惊,连忙起身向司徒慕云走去,忽出一指,朝他昏穴点落,一边说道:“是谁让他运功的?他经脉断阻,一旦自我运功疗伤,劲气不息,心脉爆裂,劲气一息,则气绝身亡。端的是自行死路!”

这话听得胡小黛出了一身冷汗,见司徒慕云昏倒,松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何时运功的。原来竟是这么凶险!”

糊涂老人道:“这小子天生奇禀!是个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啊!真是瞎了铁剑清的狗眼了。放着他不好好培养!”

胡小黛道:“爷爷,他要是用心培养,世上这会儿,可不是多了一个小恶人?”

“对!对!”糊涂老人出指如风,一连封了司徒慕云周身三十六大穴,继而内气直出指尖,透入司徒慕云体内经脉,将他散在体内的各经脉内力,一一引导,归入丹田之中。

说时容易做时难,此引经导脉,理气化力之法,非一个医字可以做到,还要是内力深厚的资深武学高手,才能勉强做到。

糊涂老人自幼流浪江湖,少年时被三绝神君收留,收为首徒,青年时,三绝门大变,他独木难支,自责过甚,从此疯疯癫癫,虽杀伤无数无辜的人,却也在疯癫时受过无数次生死重伤。所谓久伤成医,于医道一途,不仅无师自通,而且还是颇有心得。

司徒慕云此刻危机,糊涂老人虽无十分把握,把他浑身经脉拨乱反正,但是,毕竟不能置之不理。

在糊涂老人小心翼翼帮司徒慕云引气入丹田之时,胡小黛出去抓了只鸡,煲了鸡汤,爷孙俩各喝两大碗,胡小黛又喂司徒慕云喝了一碗。

随后,糊涂老人又开始替司徒慕云疏导受阻经脉。如此,一天一夜过去,司徒慕云醒来几次,都是疼醒的,糊涂老人每次都是点他昏穴。到了第三天,司徒慕云经糊涂老人调理,又服了不少续经接脉的药物,双管齐下,收益颇丰,这时,司徒慕云的脸色终于红润起来,人也悠悠醒转过来。

糊涂老人这回没点他昏穴,起身凭空比划一番,活动了筋骨,独自盘坐下来调息自己。

胡小黛见司徒慕云又睁开双眼,习惯性问道:“还疼吗?”

司徒慕云跟她经过这一个月相处,觉得眼前这个姑娘相貌虽然一般,眉眼之间,却透出一股灵气,令人觉得水灵灵,清纯中带着活跃,相处中,凡尘俗务纵有千钧,也似能举重若轻的感觉。见问,轻松笑道:“不疼!这些天来,多亏了姑娘悉心照料,慕云感激不尽!”

胡小黛抿嘴一笑,道:“是我爷爷救了你!”

虽然她说得还算及时,但是糊涂老人却也不干了,怪眼一翻道:“那是!为了你,这些天这鬼丫头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你能保住小命,全靠她了!”

司徒慕云虽然初涉江湖,但自幼毕竟聪颖尚学,一听这话儿带着酸味,“哎哟”一声痛呼。

糊涂老人神情一紧,就要走过去,忽地又转过头,不去看他。

胡小黛察颜观色,心中暗笑,脸色却变得苍白,跑过去扶住司徒慕云道:“司徒大哥,我带你去看大夫吧!我爷爷的治疗方法可能不行!”

糊涂老人道:“你这鬼丫头,和着这小子挤兑我么?”走过去替司徒慕云搭脉,觉得气息心跳渐趋稳定,果然没什么大事,方才痛呼分明是故意的,脸一沉,猛地输入一道内气。

糊涂老人内气一入司徒慕云体内,便即冲击向经脉断阻未复之处。猝不及防之下,司徒慕云“哎呀”一声,痛彻心扉,出了一身冷汗。

糊涂老人“嘿嘿”干笑道:“你小子知道疼了吧?我说,铁剑清是怎么教你的?本门功法入门了没有?”

司徒慕云一愣,胡小黛道:“爷爷,你看司徒大哥的年纪,铁剑清那恶人怎么会亲自教他呢?假人予手,必定以讹传讹,这功法必定不如你精纯。”

“那倒是!”糊涂老人听着虽觉不对劲,但是也不无道理。双眼紧紧盯着司徒慕云双眼道:“你说你与那铁剑清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却是怎么回事?”

司徒慕云信口便道:“晚辈的武功功法其实都是墨叔所教,墨叔待晚辈犹如子侄。他与那恶人铁剑清势不两立,因为他全家都被铁剑清杀了。晚辈感同身受,所以才说跟那铁剑清不共戴天。”

此话在他而言,半真半假,其实却是歪打正着。墨迅果然就是铁剑清弟子,多年前师徒反目成仇,流落异乡,几乎丧命。

糊涂老人听得心中暗叹可惜,可见司徒慕云不是本门弟子。对于他口中的“墨叔”,升起一丝怒意。

不为别的,只为三绝门规,若非三绝门人,自不许修炼三绝神功,这在其他门派当中亦然。这“墨叔”既不收他为弟子,又传他本门武功,这就犯了门规。

糊涂老人作为三绝门第一大弟子,对于本门武功外传的弟子,负有责成惩戒之职。

胡小黛自幼行走江湖,一听司徒慕云的话,顿时觉得要糟,见爷爷脸色不愉,连忙说道:“爷爷,那姓墨的不识好歹,哪及你慧眼识珠,你干脆就把我们俩都收为三绝门下弟子吧!”

第188章:拓经洗脉法

“你们俩?”糊涂老人本来听得心中一动,仔细一想,“不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一边玩去!”说着,又仔细替司徒慕云搭了搭脉,觉得这小子所学功法,千真万确是本门绝学。兼之此子资质过人,颇有潜力,倒也可以仔细雕塑一番,不过,本门绝学岂是这么容易传人的?

一念及此,长袖一拂,说道:“你这小子来历未明,不仅奇经八脉尚未打通,此刻更是经脉受到重创,简单说句,不死也残废。没的白白浪费老夫一番栽培,给师门蒙羞。”

司徒慕云闻言,长叹一声,道:“晚辈虽出身医学之家,但家父司徒皓也曾多次说道,慕云自幼体弱多病,如今前辈这般诊断,曲异而工同,可谓不谋而合,晚辈也算是彻底明白。唉……”

司徒慕云眼中含泪,微微闭上双眼,缓缓说道:“晚辈承蒙前辈不弃,更是救回一命,也知足了!”

胡小黛听他说的,一脸正色,煞有其事,甚是悲观消极,芳心一颤,道:“司徒大哥,天无绝人之路,千万不要气馁!”

“爷爷……”胡小黛可怜巴巴望着糊涂老人。

糊涂老人见他二人一唱一和,或真或假,本来是要端起一副恩师模样,让他求着自己收他做弟子,没想到,他们这么一来,枉费了自己一片“苦心”,气得他直吹胡子,“你这鬼丫头瞎掺和什么?这才多大,胳膊老往外拐。算了算了!我先帮他看看,如果能打通奇经八脉,我就替师门收下他。要不行,那肯定是经脉爆裂死翘翘。哈哈……”刚才还吹胡子瞪眼,说着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司徒慕云和胡小黛倒是习惯了他的善变,一听糊涂老人有可能会收自己做弟子,司徒慕云自然喜出望外,如今出门在外,防身功夫自然是要越强越好,更何况还要去青鱼帮寻找父亲。

而胡小黛听出糊涂老人话意,本来也替司徒慕云高兴,可仔细一想,脸色微微一变,道:“爷爷,司徒大哥已经是姓墨的弟子,你做为师祖一辈,指点一下晚辈,那是应该的。”

“那不一样啊,丫头!”糊涂老人道:“他学的是刀法。是刀宗门徒。爷爷是掌法。是掌宗。”

“哦……”胡小黛恍然大悟道:“爷爷擅长掌法,不会刀法!”

糊涂老人挠挠头,道:“爷爷不跟你这丫头说话!”转头向司徒慕云道:“你小子过来坐好,老夫可是有言在先啊!入我三绝门,不是那么容易的。相信那个姓墨的小子,压根儿没敢收你做为弟子。要不然你也不会张口一个墨叔闭口一个墨叔这么的叫。为什么会只教你一些似是而非的三绝门武功呢,那是因为你体能差,怕教出来,丢了本门的脸,为什么呢?因为三绝门弟子,入门之前,必须先打通任督二脉,继而拓展到奇经八脉,这叫拓经洗脉。这个过程,老夫是大弟子,老夫的准师弟们没能熬过的,就有三千六百余人,一个个经脉爆裂,神形俱灭,惨不忍睹。你一个体能差的人,一旦拓经洗脉,看来也是凶多吉少,不死也残废,很危险的哦!”

司徒慕云听他说了这么一大堆,更是有些语无伦次,只是在强调最后一句。至于什么拓经洗脉的,经过先前经脉断阻的生死险境,他已经深有体会,但他毕竟是名医之子,深明体内经脉对于生命万物来说,是为本源。

出生伊始,经脉初定,仅于呼吸之间,经舒脉稳,纵要练个强身健体的防身之术,往往也只需先练个吐纳炼气之法。

然而,想要炼成更强技能,则需发挥出自身潜能,而人身潜能虽然无限,却不是随意便可激发的。

百家争鸣,自有各自潜能激发之法。

千百年来的武学大家,也总结出一个可行之法,那就是拓经洗脉法。

一般武学,主修强身健体之术。

而高深武学之道,则先注重身强力壮,要达到最好的效果,一定要经粗脉强,而且还要四通八达,这样才能使内气盈于内,聚为力而发于外。

墨迅所教的武功,是只传形,而不授其意。故而至今司徒慕云所学到的武功,在糊涂老人眼里,勉强可说都只是些三绝门强身健体之术。其实以糊涂老人对师门的挚爱,并不想承认司徒慕云所施展的,就是三绝神功,所以才说似是而非。

真的,在糊涂老人眼里,三绝神功是天下第一的绝学,根本就没有见过哪个三绝门人将之学的像司徒慕云这样的。在江湖上走动,如果司徒慕云以之对敌,没的只是丢了三绝门的脸。

这也是糊涂老人想收司徒慕云为弟子的原因之一。

传,就真传!

他虽然只是精通三绝其一掌绝,但在他真传之下,司徒慕云才真正算是三绝门弟子。他也才相信,以司徒慕云的资质,得到真传后,不会给师门丢脸。

既要真传,那就一定要先拓经洗脉!

胡小黛听他说得凶险,脱口而出道:“那也太危险了。司徒大哥,我爷爷的武功,我差不多都会,你如果要学,我来教你,都不用什么……什么拓经洗脉的。”

糊涂老人挺干脆的嗤之以鼻,道:“我只教你吓鸟步,其它你会的,都是偷学的,都是一鳞半爪形象之举而已。”

“小子,我跟你说。”糊涂老人凑到司徒慕云耳边,声若蚊鸣道:“那吓鸟步其实是老夫根据本门轻功绝技惊鸿幻步独创的。咱们三绝门从来传男不传女!不能因为她是老夫孙女儿,就破例了。”

胡小黛没听到他说什么,柳眉倒竖,双手叉腰道:“偷学的怎么了?总归是你的武功。如果你教,就要冒险,我教,就不用冒险。司徒大哥知道怎么选!”说罢,满怀希翼望着司徒慕云。

司徒慕云一愣,讪讪笑着,不知如何开口。却被糊涂老人拖到一旁,远离了胡小黛,高声对胡小黛道:“丫头,别在这里啰哩啰嗦了,男子汉大丈夫,目光自然要看得长远,敢舍才敢得,俗话说得好,不成功便成仁,这成人啊,就是长大了,成熟了。这是说,就算不成功,人也经此成熟了。”

生怕胡小黛再纠缠不清,糊涂老人朝司徒慕云“足三里”处一点。司徒慕云措不及防,跪了下来。

糊涂老人又朝他背后点了六下,司徒慕云顿觉锥心剧痛,惨哼一声。

糊涂老人满脸严肃,煞有介事道:“小黛,去拿护脉丹来。”

胡小黛听得司徒慕云惨呼,芳心一颤,脸色都煞白了,关怀之色立形于表。

糊涂老人心中暗乐,方才五指是先刺激他体内五脏之经,麻痛是在所难免,但料想他是忍受得住的。只是那最后一指,却是他乱戳的,没有点到经脉穴道,是戳了下他的脊梁骨。司徒慕云猝不及防,这才忍不住惨呼叫痛。

分明,这是糊涂老人在捉弄他们。

不仅司徒慕云这个当事人不明其中道理,连胡小黛也被唬住。

糊涂老人乐不形于色,满脸凝重,轻喝道:“还楞着干吗?快去!”

胡小黛不敢迟疑,幽怨的眼神瞟向爷爷,当眼神转到司徒慕云身上时,却满是怜悯。

让司徒慕云服下护脉丹后,糊涂老人便道:“小黛,你到门外去守着,任何人不许进来。包括你!”见孙女儿一步三回头楚楚可怜的样子,糊涂老人望着司徒慕云,心中一动,暗骂了声:“这鬼丫头!”

当下收起心中所有杂念,轻喝一声:“凝!”一指点落,司徒慕云只觉“夹脊穴”上一阵剧痛,直冲脑门。竟如直接就控制住了脑神经,自然而然指挥全身内气径奔脊里而来,共同抵抗这股剧痛。

司徒慕云两度经脉断阻,多日来经历过无数疼痛,潜意识里竟如有些适应这般经脉上的疼痛。这一次虽然剧烈,内气失去自控,如无缰万马,向着同一穴道冲刺而来,疼痛还在持续,却也忍耐得住。

“舒!”

糊涂老人收回一指,复出一掌,在其后背督脉脊中轻轻一拍。那浑身凝聚过来的内气,在还没有到点之时,被震得四散开来。

司徒慕云被震得直接就喷出一口血来,饶是他之前经墨迅从而接触过“凝疏”二字诀,但是自己施展和他人施加己身,根本就是两码事。

糊涂老人脸色凝重,道:“集中精神,冲击第一层,听好了,凝!”

“凝”字出口,糊涂老人化掌为指,一指点落夹脊穴之时,如有一股吸力,向着司徒慕云体内各大经脉扩张,如同鲸吞般,猛地一吸。

司徒慕云有一种错觉,自己的身体从内到外,所有血肉所有能量,一下子被吸干了,不由自主的涌向脊梁,错觉中“啪”一响,好像有哪处穴道通了。

其实,一切都是错觉。

司徒慕云强行集中所有意志力,鼻中猛一吸气,强调浑身劲力加速朝夹脊穴冲去。

却不料,糊涂老人指尖吸力骤失,又听他一声清喝:“舒!”一掌含劲,往脊梁拍落。

第189章:五层通二脉

司徒慕云体内劲气正被他强行调来冲击夹脊穴,一时竟跟不上糊涂老人的节奏,依然“凝”来。

这凝来之气,虽然绝大多数因经脉断阻而反弹回去,但是,也有一部分凝到脊上,和糊涂老人含劲拍来的一掌,于夹脊穴正面相迎。

“啊!”

司徒慕云忍不住一声暴吼!全身青筋暴涨,几欲爆裂。这股疼痛之意,前所未有,意识随之陷入一片模糊。

司徒慕云凝来之气与糊涂老人舒入之气,撞到一块儿,脊背夹脊穴上皮肤肉眼可见浮起一个掌印大小的圆形气囊。

“里应外合!凝疏第二层!凝!”

“舒!”

随着糊涂老人的声音传出,这次一指凝一掌舒,“凝疏”相继而出。

司徒慕云体内真气如同抽风机一般,在凝疏第二层之时,冲破了一些原来重伤受阻的经脉,顺畅了不少。

司徒慕云也因此而感到全身一松,疏泰无比,意识随之渐渐复苏过来。

糊涂老人见状,心情沉重起来,此子资质虽佳,骨骼经脉却如温室娇花般脆弱,入门测试凝疏诀只过了二层,便已经如此,看来撑不过五层。才五层啊!最多负载一绝神功,这却不白白浪费了这般资质?

三绝门收徒确如糊涂老人所言,是以这入门测试凝疏诀为标准,凝疏诀以打通奇经八脉为目的。至于多少人伤亡等云云,全是信口胡言。

凝疏六层可通任督二脉,视为基土,可负载本门三绝神功一绝。

凝疏十一层可通五行经脉,视为本体,可继负载本门三绝神功二绝。

凝疏十二层融千经百脉为一体,随心所欲,能修成三绝神功全套。

以糊涂老人为例,他入门之前凝疏测试,堪堪达到八层,打通了任督二脉后,冲击冲脉之时,内气伤于水经肾脉,肾伤劳心,所以心志易变,后来逢师门巨变,落了个疯疯癫癫的后遗症。

此刻,糊涂老人见他虽然渐渐醒转,但是脸色异常苍白,大有再次晕厥的可能,收徒的热情大减,趁着他清醒,轻声问道:“任督二脉如武学生死玄关般,不通则废,能通必达。你确定要坚持吗?”

司徒慕云咬牙点点头,他先天弱质,求生潜能养成执拗之性格。他坚信,如果不是他受伤在先,此刻身体状况必定不是如此糟糕。

但,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若不坚持下去,此前的痛楚,岂非白白遭罪?

“凝疏诀共有几层?”司徒慕云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呃……”糊涂老人道:“六层!可通任督二脉。”

司徒慕云如今坚持到了凝疏第三层,算是一半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也不是那么难啊!”

糊涂老人眨了眨眼睛,缓缓说道:“若要通奇经八脉,要十二层。重要的是,痛楚是叠加的。”

“什么?”司徒慕云脸色登时一片死灰,他回想起刚刚凝疏一层到二层时,其痛楚果然是有所增加。

来不及细想,耳边听得糊涂老人喝道:“导气冲穴!凝疏第三层!凝!”

其实说话之间,凝疏第二层的舒是在进行着的。糊涂老人徐徐输入了一倍之前的真气。

司徒慕云身上药力发挥下,加之糊涂老人输入的真气徐徐半导半随,经脉断处,多有修复。

如今猛地一凝,从糊涂老人指尖又传来一股吸力,这股吸力较之前两次,凶猛多了,司徒慕云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瘪了,似乎血肉都瞬间转化为真气,冲向糊涂老人指尖。

司徒慕云体内真气所到之处,但凡之前受伤导致堵塞的经脉,都全部豁然贯通起来。司徒慕云只觉全身酸麻至极,苦不堪言,又凄厉的惨叫出来。

胡小黛听得惨叫,忍不住掠身进来,芳容尽白。“爷爷……要不,算了?”

司徒慕云银牙一咬,道:“不!要不然前功尽弃!我还撑得住!”

说话之间,他暗导体内真气,陡运“舒”字诀,快要凝到“夹脊穴”的真气,往回四散开去。

“舒!”

余音未尽,糊涂老人惊“咦”一声,一掌拍落之时,只觉司徒慕云体内有一股真气猛然散出,猝不及防之下,自己暗含内劲的一掌,几乎被弹了开去。

糊涂老人脸色惊变,凭他的经验,这是从未经历过的。他心知自己此掌之力有多大,绝非司徒慕云事先散出来的真气可以相抗衡的。一掌拍实之下,司徒慕云这股真气必丧,反噬之下,便是生死危机。

糊涂老人犯着反噬自身的危险,连忙趁着反弹之势撤掌,喝一声:“引气入脉,凝疏第四层!凝!”一指点落。不料一股吸力未触司徒慕云身上,只见司徒慕云已然俯胸昂首,竟然又先他一步,施展了“凝”字诀。

糊涂老人这回反应不过来了,司徒慕云往体内吸真气,他却从司徒慕云体内往外吸真气。

司徒慕云以自身为容器,以“夹脊穴”为中心,让周身气血都向“夹脊穴”凝聚过来,吸力之大,已非外在凝吸之力可以比拟。糊涂老人这一指“凝”诀,居然完全发挥不了作用。这……糊涂老人手足无措,一时之间,竟没有应对良策。

“臭小子!还未入门,就不尊师重道,损人废己!可恨!”糊涂老人也不记得平生对多少人施展了这“凝疏诀”,根本没遇到像司徒慕云这般胡乱作为的,气得他撤指化掌,蕴含了自己三成内劲之力,一掌朝司徒慕云“夹脊穴”击落。

也是他被气糊涂了,拍落还不解恨,内劲外吐,这三成内劲居然全数输入司徒慕云体内。口中不停的说道:“我舒,我舒,我舒舒舒……”

司徒慕云先前见胡小黛进来,想要阻止测试,自尊心爆发,竟将胡小黛的担心视为小看于他。头脑一热,见糊涂老人一掌已经拍落,心想如果将他舒而输来的真气,一并凝聚过来,对经脉的冲击力,必然加大,虽然痛楚也必然更甚。但在时间上,也必然缩短。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所谓富贵险中求!

所谓不成功便成仁!

认了!

这,就直接造成糊涂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如意。

直接将糊涂老人给气糊涂了。

糊涂老人含怒而发的三成内劲,对于司徒慕云而言,何其浩瀚!

所幸司徒慕云又先他一步施展了“凝”字诀,这是凝疏诀第五层的凝聚力。

糊涂老人一掌舒出而来的内劲,虽然拍得司徒慕云后脊几欲骨碎,震得他几乎离地而起,腚部在地上生生拖移了一丈有余。腚部衣布也被磨破,鲜血淋漓。

然而,他居然一丝不落的将那三成劲力吸入“夹脊穴”上。夹脊一脉承受不了如此浩瀚之力,隐隐间仿佛“波”一声响,这股浩瀚之力不仅向着“夹脊穴”四周扩散开去,而且还有一部分向着夹脊一脉的尾闾和玉枕二穴上下推进,尾闾和玉枕二穴如遭突击,竟尔相继畅通。

几乎于此同时,司徒慕云忽觉一股生死危机袭来,凝聚而来的真气过猛,如不加快疏散,大有经脉爆裂之险。胸前猛地一吸,断喝一声:“舒!”

体内真气经尾闾入会阴,竟过了生死窍,沿丹田气穴,生生冲上绛宫,入祖窍,一路畅通,一举破了任脉四关。

任督二脉主胸脊前后,由于司徒慕云身受重伤,勉强坐立,需从背后扶住,故以脊后为先,脊里即督脉所在,尾闾,夹脊,玉枕三穴如同督脉上三道重要关卡,三关通,则督脉通。

司徒慕云歪打正着,无巧不巧,又如糊涂老人所言,损人率意而为,将糊涂老人暂时输入的真气占为己有,做冲关所需,竟然在凝疏第五层的凝字诀上,突破贯通了督脉,挟糊涂老人三成真气余威,巧运舒字诀一举冲破任脉四关。

当真是一鼓作气通任督!

任督二脉分处腹背,以人体太极而言,是为阴阳两仪。打通任督二脉,阴阳得以调和,相济之下,真气绕体,循环互生,习武修身则可事半功倍。

糊涂老人输入三成真气,察觉司徒慕云体内有异,激灵灵一颤,从愤怒的糊涂中清醒过来,整个人都愣住了。

发生在司徒慕云身上的这些事情,全然不在糊涂老人的认知范围内。在三绝门开宗立派伊始至今,历史书籍记载中,就算是始祖,也是凝疏六层破任督,七十一层固五行,奇经八脉一旦通,掌刀剑绝显神功。

可司徒慕云倒行逆施,这倒好,借助外力来修炼自身的凝疏诀,居然仅仅第五层,便打通了任督二脉。

那凝疏第六层呢?是不是一层通一脉?那么,到了第十一层第十二层,那会是怎么样?

糊涂老人想到这里,满怀期待起来。说道:“好小子,居然将我多年炼就的真气占为己有,实在可气!如今既然打通任督二脉,先固元守一,调运周身内气入任督,于百息之间周转十二回,使真气入润任督二脉一百二十穴。尔后再进行凝疏第六层。”

说罢,糊涂老人喃喃自语骂着:“臭小子,看把我老头子累的!”自己先行打坐起来,运功调息。

他助人施展凝疏诀,还从未有过损失真气的经历。每个习武之人的真气都是经过长年累月慢慢积累起来的,其重要程度,百倍于血肉。血肉还可以靠吃,补过来。而内气真力,不是自修的,质量毕竟大打折扣。这种损失其实可以说是无法弥补的。

第190章:福兮祸所依

任督二脉既然连通,胸前背后经脉循环运转之下,一呼一吸之间,自这阴阳二气不间歇产生出丝丝力量。

运行一周之后,司徒慕云感觉气之所至,力为之生,力气流行于血肉之间,使得整个人浑身上下,无不充满力量,精神也为之一振,无形之间焕发出一股勃勃生机。眼神顾盼生辉,神采奕奕,只觉得此生对未来充满自信。

运行三周,任督二脉所属一百二十穴道俱通。各大穴位气盈力满,无形之间如同得到一层保护罩。

司徒慕云肉眼可见的变化,看得胡小黛目瞪口呆,此刻始信,爷爷适才所言,打通任督二脉,对习武之人的重要性。她此刻也想让爷爷打通自己的任督二脉了。

胡小黛是局外人,浑然不知此番,自己爷爷的损失有多大。要不然,她还是会打消自己这个念头的。爷爷是她最为敬爱的,那种亲情,那种依赖,无人可以代替。

时间匆匆流走,司徒慕云的身体无时不刻不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这种改善,是绝大多数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

除了机缘,还有资质,毅力也是不容忽视的因素。

糊涂老人从默默打坐中,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司徒慕云,眼神中充满欣慰的同时,也有一丝明悟。

武学之道,浩瀚无垠,从来就不是始祖所未走过的路,就是死路的说法。任何事情,若是加以改变,未必不能做得更好。以司徒慕云的资质,经此一变,说不定能够青出于蓝胜于蓝。

虽然入门测试三个步骤只经过第一个步骤,所谓八字还没一撇,糊涂老人心中对于司徒慕云已经是十分欣赏。

“爷爷,我也想打通任督二脉,我也不怕痛。”胡小黛见糊涂老人眉眼含笑,悄悄推了推他的肩膀。

糊涂老人满脸黑丝,想起自己损失的真气,就万分心疼。把脸拉得好长,又不好泯灭了孙女儿的上进心,没好气道:“没见这兔崽子把爷爷累着了吗?只要你以后乖乖听爷爷的话,爷爷到时候再说!”

胡小黛嘟噜着嘴,耷拉着头,赌气般出门买吃的了。

糊涂老人眼见司徒慕云长长呼出一口气,深知已经将任督二脉稳固下来,事不宜迟,当下便道:“接下来就是金木水火土五大经脉,分别相对应冲、带、阴跷、阳跷、阴维、阳维。反五行脉象虽不直属脏腑,别道奇行,却也相辅相成,与十二正经正五行经五脏肝木心火脾土肺金肾水可谓息息相关。正反如阴阳,无阴无阳不成天地大道。呃!这么说吧,没你爹没你娘就没有你。对吧?”

糊涂老人毕竟脑子不大灵光,这一连串话,说着说着,又有些词不达意。

司徒慕云身为名医之子,从小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对于人体经脉穴道正反五行什么的,其实比糊涂老人知道的还要多。

只不过,对其所知,一是用于医学,一是用于武学,是为同途而殊归。

糊涂老人似也发觉自己有些犯糊涂,“咳咳”二声,道:“你是名医之子,我也不跟你多说人体经脉了。你如今既然倒行逆施另走捷径,凝疏诀第五层便通了任督二脉,接下来凝疏第六层便是打通冲脉了。所谓冲脉,我就不多说了。先气沉丹田,凝!”一指朝脊中按去。

司徒慕云连忙端坐,气沉丹田,等糊涂老人一指点落何方,便要以其为中心,凝聚内气。

却听糊涂老人道:“小子,这回可得说好了,不能再吸我真气为你所用了啊!要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啊!”

司徒慕云哑然失笑,知道他还耿耿于怀被自己吸走那三成真气。不无歉意道:“前辈尽管放心就是。以后一定不会了。”

“前辈?”

糊涂老人怒哼一声,向他脊中狠狠一戳。

猝不及防,司徒慕云吃痛不住,惨叫一声,顿时汗流浃背,苦不堪言。

糊涂老人已经视其为徒,司徒慕云还不改口叫师父,也难怪他听着就来气。

司徒慕云一时之间哪里知道原因,只得忍痛调起丹田真气,往脊中冲来,过四满,入中柱,由于吃痛,下意识之下,撞向糊涂老人戳在中柱穴上的手指。

糊涂老人指尖一麻,感觉司徒慕云内力竟是十分深厚,手指几乎被弹开,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的那三成真气,怒火忍不住往心里一蹭,撤指化掌,“舒”字也不说,喝道:“拍死你这小混蛋!”

糊涂老人这一凝一舒,可谓电光火石,瞬间变化,竟尔震散了司徒慕云凝来的全身真气。

司徒慕云实在是捉摸不透糊涂老人的脾气,先前还说得正正经经的,一下子又怒火中烧,如此喜怒无常,这不仅震散真气,而且因真气之浑厚,陡然四散之下,也因而伤了冲脉。

司徒慕云在茫然无措之间,根本来不及惨叫,只感觉口中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继而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哎哟!”糊涂老人霍然惊觉,连忙扶司徒慕云坐好,徐徐输入一丝真气,令他缓过一口气,悄声唤道:“小子,没事儿吧?”

司徒慕云轻轻吸了口气,只觉如铓在背,疼痛难忍,直如撕心裂肺,冷汗莹莹,根本说不出话来。此刻心里,升起对糊涂老人浓浓畏惧感。

“这不仅仅是糊涂,这是疯子!”

司徒慕云眼中透出惊慌之色,如果说得出话,那必定是“我不玩了”。

糊涂老人从他眼中看出惊怵之意,尴尬的干笑着,轻导真气流转于司徒慕云冲脉之间,感受到伤势,越发尴尬起来。一时半会儿苦无良策,当下牙关一紧,暗下决心,说道:“再渡你一成真气,算是补偿。再多的话,你干脆杀了我好了!”

“近一半的真气,可是花了我大半辈子修炼出来的。老子认栽了,认栽了!”

喃喃之间,糊涂老人猛一发劲,一股浑厚真气从他掌心透出,直入司徒慕云体内。

司徒慕云得这股真气护住了冲脉,痛感顿减,心中稍定,连忙运转体内真气,徐徐来回往返与冲脉之间。

得自糊涂老人毕生功力的近半之数,融合了自己这几年的一丝内气。此刻于他体内的真气,已然十分充沛,较那路通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之所学自墨迅的刀法,极致刀法之精妙,此后仗此行走江湖,已颇俱自保之力。

过得半晌,司徒慕云神志已然十分清醒,受损的冲脉也没有扩散伤势的迹象,稳定了下来,假以时日,便可痊愈。脸色也随之红润起来。口中长长吐出一股浊气。

糊涂老人见他双肩起伏均匀,料想已无大碍,暂时放开冲脉,让他转过身来,运起一指,正容说道:“如今先打通带脉,直指五枢,凝疏第六层!凝!”

随着“凝”字出口,一指颇具吸力,朝“五枢穴”点落。

不料便是此时,惊变突起!

“爷……”

二人正开始全神贯注导气冲穴,门外突然传来胡小黛半声惊呼,便再无声响。

糊涂老人脑海中“轰”一声巨响,脸色登时煞白,立马收指,几乎受到反噬,由于是盘坐,不及起身,就地便滚,双掌一经触地,劲气所到之处,“轰轰”两声,尘土飞扬,地上硬生生被他拍出两个半尺深手掌印。

糊涂老人借此掌击反弹之力,弓身弹起,犹如一头正在狂奔的猛虎,转眼便循声冲出,追寻而去。

这一变故电光火石,就在听到胡小黛那半声惊呼,一个呼吸之间,糊涂老人便已经追出门去。

司徒慕云也不敢迟疑,经过月余相处,如今又是糊涂老人亲传弟子,与他们爷孙俩已经不是初见时那般生疏,有了一定的情感,随手抓起一直放在旁边的碎玉刀,也旋即起身追出去。

但速度上,实在是比不得糊涂老人万一,出得门来,已无糊涂老人踪迹。

司徒慕云这才发觉,此刻时值四更鼓响,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一刻。鸡未鸣,虫已睡,天地一片死寂。

也正亏了这般寂静,司徒慕云侧首倾听,隐隐远方传来阵阵轻雷般闷响。

司徒慕云深深吸了一口气,脑中浮现出墨迅所教身法,如一抹闪电,向声响处极速掠去。

换作两个月前,他的身法也没有这么快,这都得益于一个月前偷学糊涂老人的步法,再则,任督二脉通畅,又得了糊涂老人四成真气,这都是极其重要的因素。

片刻之间,便来到声响之处,果不其然,火光闪烁处,糊涂老人长袍鼓荡,须发飞扬,掌风如雷,与一个黑袍人斗得正酣。

由于是黑夜,那人又是黑袍,加之身法如魅,司徒慕云极尽眼力,也看不清那黑袍人长相年龄,一切特征,仅黑袍而已。

在他们方圆三十丈外地上,插着九支火把,围成一个不规则圆圈。每支火把边,都有三两个人,或躺在地上哀嚎,或纹丝不动伏着,生死不明,或战战兢兢站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司徒慕云定睛看去,一眼便看到那站着的几个人中,赫然有个拳头包着白布的魁梧大汉。那身段,那白布,都十分显眼。

“路通天!”

司徒慕云不难猜到,和糊涂老人酣战的黑袍人是谁了。

第191章:掌雨镇狂魔

“混世狂魔!”

司徒慕云自心里打了个寒战,他见识过路通天的身手,然而,强悍如他,却被糊涂老人仅一掌即惊退,而能与糊涂老人酣战的黑袍人,可想而知,必是混世狂魔无疑。

“小黛呢?”

司徒慕云现在对自己虽然颇为自信,手中又有碎玉刀,以现在的功力,展开墨叔所教刀绝的一些刀法,对付那几个观斗的人,或许不成问题。

虽然还有些惊怵于那黑袍的混世狂魔,但有糊涂老人在,他终究稳住了心神,想起此行目的,因为胡小黛那半声惊呼,显然处于险境,或急需解救。

司徒慕云往那些火把处,极尽目光仔细来回看了几回,居然没有发现胡小黛。

司徒慕云没有发现胡小黛,可路通天却在这时看到了司徒慕云。

路通天根本就不认识胡小黛和司徒慕云,可就是他们两人打杀了自己的信徒。

他虽然不承认一钱他们四个歪瓜裂枣是其弟子,但是跑腿儿送信之类的活儿,对他们用起来,倒也得心应手。故而颇为维护。

司徒慕云二人杀了一钱他们,这等于在路通天手脚上打疼了他,路通天自诩在江湖上颇有名望,自然要杀司徒慕云和胡小黛泄愤。

却不料被糊涂老人一掌击伤,狼狈而逃。正所谓打了小的,来了大的,往他师父面前一说,混世狂魔怒发冲冠,暴跳如雷,重重责罚了路通天,又责令他带路,前来寻仇。

路通天旧伤新痛尤在,一见司徒慕云,立刻把持不住,暴喝一声道:“你小子来得正好!”说话之间,飞身纵起,腾空挥出一拳,向司徒慕云砸落。

但听拳风嚯嚯,尚未加身,拳力已然外吐,劲力虽无形,却能伤人于无形。

司徒慕云微微色变,感到这一拳一旦击实,定然石碎墙崩,虽自忖以如今功力或能硬接,却不迟疑的从背后“哐啷”一声,碎玉刀光闪处,舞出一圈刀屏护体,继而向上一震,去封路通天一拳击下的来势。

自他被一钱喝破心窍,墨迅平日所教,与平日因体弱而服用的天材地宝,一并发挥了效应,所谓薄积厚发,再因得自糊涂老人近半真气,如虎添翼,此刻施展开三绝神功刀绝来,竟是颇有小成,似模似样。

路通天血肉之躯腾空扑来,遇刀虽惊,毕竟临敌经验丰富,伤掌一缩,长袖一甩,竟瞅住刀屏中心司徒慕云握刀的手,迅速卷去。

司徒慕云见他虚袖如蛇噬来,欺他袖软,弃护体刀屏,将刀一竖,轻喝一声:“擎天刀柱!”向那袖中刺去。

路通天“嘿”一声干笑,全然无视右袖,左手一探,五色五毒镖连环飞出,“唆唆唆唆唆”五响,因力道不同,虽不同时间射出,却在同一时间组成五角必杀方向射向司徒慕云四肢与头部。

却不料,司徒慕云这一刀取名“刀柱”,绝非随意取之,所谓支柱,并非细如棍棒,一般房柱便已不下成人巴掌大粗细,更何况刀绝此招之柱乃刀气之形象,大小粗细随个人内功修为深浅及气吐几何所决定。

司徒慕云生性谨慎,深知路通天修为及临敌经验非同小可,这一招“擎天刀柱”,是倾尽全力施展开来,身随刀起,整个身躯居然隐在了刀柱后面,跃起刺向路通天空袖之时,便是那五色五毒镖五行杀局,也随之抵挡住了。

只听“铛铛……”五响,司徒慕云受了五镖之阻,微微一顿,去势虽然不变,气势与力道却弱了不少。一刀刺入空袖之中,同时一绞,形成了酒坛大小的刀柱,直攻路通天右肩。

由于受五镖之阻,路通天得以呼吸之隙,临空一个鸽子翻身,堪堪避开了刀柱,刀风凛凛中,在空袖碎成漫天布屑之后,裸露出来的伤臂竟然隐隐作痛。这不禁使得路通天再次色变。全然收起轻敌之心。

与糊涂老人对敌的正是“混世狂魔”毕骁龙,早年年少轻狂,因赴京赶考落第,居然赤手空拳打杀了主考官,远遁西域,偶得不世秘传,遂成一方豪强。其生性狂妄,喜怒凭己一念,视人命如草芥,遂得“魔”号。

他本盘踞西域,因得知一个惊天秘密,倾巢而出,不料其门下惹出这事端,一时护短,本自恃一身修为,罕有敌手,哪知和糊涂老人交上手后,居然节节后退,莫说取胜,便是全身而退,看来也是难能。

糊涂老人浸淫掌绝数十年,就掌法而言,恐这世上,已然无敌。“催云化雨”中化雨式,从一开始到现在,居然没有变化过。

掌风如雷,掌影如电,掌势如雨,因心系孙女儿安危,而全力施为。在“惊鸿幻步”配合下,每每凌空攻击,漫天掌雨,紧紧洒落在毕骁龙头顶。

看得混世狂魔门下几名弟子心惊胆战,纷纷色变,凭他们几个的武功修为,浑然看不清糊涂老人身影。

毕骁龙在掌雨笼罩中,狂呼怒吼,偏偏又无计可施,心中虽暗恨路通天他们惹了这带刺的茬儿,但也激起了他的狂性。将那浑身解数尽数施展开来,一时之间,竟也被他苦苦支撑下来。

这也是三绝门威震八方于他少年寒窗苦读时,而又销声匿迹于他避祸远走西域后,他武功称强于异域,目中无人于天下,竟然没有见识过三绝门的武功。否则,他虽狂傲,此事恐怕要另当别论了。

糊涂老人浑浑噩噩行走江湖数十年,见识也还比不得孙女儿胡小黛,一招“催云化雨”中的“化雨式”,似无止境,其实也要辅以真气。他初损真气与司徒慕云,漫天掌雨下来,渐渐感到劲力不足。见毕骁龙虽处劣势,却勉强支撑得住。心中愕然,浑然没有想到送与司徒慕云那些真气。

“风卷残云!”心中暗喝,糊涂老人弃化雨式,而展开另一凌厉攻势,“呼呼”掌风越吹越猛,一时之间,掌影犹如积云一般,越积越厚,掌风推掌云,向毕骁龙头顶盖落。

毕骁龙乌云盖顶,心如风中鸿毛,无力自主,身似负有泰山,举步维艰。仰天暴吼一声:“玄冰诀!”

右掌上翻,意到力到,发力之时,天地陡寒,气盈而势足,掌心之中立时一片潮气,顷刻之间凝成无数水滴,继而,又在瞬间相融,化成弹珠大小的圆冰。

“落雁!”

毕骁龙掌心一振,圆冰登时向糊涂老人射去。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就是糊涂老人施展风卷残云之后,毕骁龙也随即施展玄冰落雁。

糊涂老人眼见那圆冰蕴含无尽寒气,一路乘寒风袭来,转眼就触在掌云上,心中微微一凛,不敢小鄙,掌影如云山,显出其攻势范围之大,而毕骁龙滴水凝冰,却似专攻。若是实力相近,倒也应变得体,刚好以其小破其大。

然而,糊涂老人尽管真气初损,依然不是毕骁龙可以抗衡。但听糊涂老人清喝一声:“风!”

掌云中,原先的大风忽然狂躁起来,狂风大作之下,毕骁龙射来的圆冰登时被风干得无影无踪。

毕骁龙惨笑一声,掌云重重压下,但听“啪啪啪”连响,虽仓促间接了不少掌击,还是身中数掌,气血翻腾,一口血箭喷出,人在掌风狂卷中,被连连吹向那几个弟子的火把边上,更将那火把也吹得火灭,拔地而起,远远飞去。

糊涂老人片刻之间将混世狂魔毕骁龙击败,却见司徒慕云和路通天斗得正酣。

司徒慕云此刻对敌,全然没有了之前对付一钱二胡他们四人时那般狼狈。只是路通天毕竟不是一钱他们可比。虽然逼得路通天长剑在手,然刀绝毕竟未学得周全,无法融会贯通,在路通天的剑光中,处于下风。

糊涂老人双眉紧蹙,神情大是不满,却也不去理会,踏开惊鸿幻步,晃身欺近毕骁龙,一掌朝他脸上扇下。

“啪”一声脆响,毕骁龙被弟子们扶着,正自惊魂未定,这一巴掌竟然未能躲过,他那一众弟子也没能扶紧,尽皆脱手,毕骁龙诺大身躯朝着左侧转了两圈,转得他晕头转向的。

毕骁龙心中说不出有多羞愧与怨恨,双眼布满血丝,怒目圆瞪得几乎要脱眶而爆,狂性大发,“你……”

他没能说出什么,“啪”一响,糊涂老人又一巴掌扇来,继而紧紧抓住他的衣领,问道:“我孙女儿呢?”

毕骁龙想死的念头都有了,想自己纵横西域数十年,少有敌手,今日却遭此惨败,如果是经过一场持久血战而落败,还能接受,没想到竟败得如此快,根本来不及有个心理准备,就败了。

路通天稳操胜券之下,目观六面,耳听八方,师父混世狂魔瞬间败在糊涂老人掌下这一幕幕,尽收眼底,寒气在后背“嗖嗖嗖”的直窜上了后脑勺,阵阵发凉。

他身为大弟子,跟随师父最久,亲眼目睹师父太多辉煌的胜仗,不说不曾败,但是,绝对没有这种情况发生过。

在他认知中,这根本不可能!

路通天尽管欲置司徒慕云于死地,可是审时度势,还是不得不逼退司徒慕云,后跃到一众同门身边。

第192章:残页搅风云

“我孙女儿呢?”糊涂老人再次紧接着问。他追出来后,便即遇上毕骁龙师徒夜中疾驰,见其中一人即是偷袭孙女儿的路通天,二话不说,立刻开打。

本来糊涂老人是直奔路通天而去的,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毕骁龙立即看出大徒弟不是他的对手,便接过手来,那曾想自己也根本是自取其辱。

毕骁龙被他提着衣领暴喝,狰狞之色,十分恐怖,心中又惊又怒,带动浑身伤痛,喷出一大口鲜血来,连声反问:“什么孙女儿?什么孙女儿?”

糊涂老人怒发冲冠,又一巴掌打下,“啪”的又一脆响,毕骁龙避无可避,脸颊浮得老肿,由于惯性,几乎头颅都要转一圈,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糊涂老人将他往地上猛力一掼,脸色越发狰狞,简直就是青面獠牙,真正的狂魔降临,疯狂的眼神如两道诛心利剑,直指混世狂魔门下。

在场几人下意识连连退了三大步,纷纷跌坐在地,感觉阵阵窒息,根本缓不过气来。

司徒慕云见状,心下暗惊,糊涂老人现在这种状况,分明是气急攻心,要失去理智的前奏。飞身掠到他身边,颤声道:“师父先别急,小黛一定不会有事的。”

司徒慕云转身又对路通天喝道:“你们把小黛姑娘抓到哪里去了?”

路通天望着糊涂老人,噤若寒蝉,道:“这位前辈,这位小兄弟,适才我等确实听到一个小姑娘的惊呼,也确实打算让师父来跟你们讨个说法,哦,不!不!我们打算来跟前辈道歉的。伤了你们确实罪该万死。可……可我等师徒要去道歉之前,要……要先去办件要事。所以确实没有和那小姑娘照过面。”

司徒慕云一怔,凭感觉,胡小黛应该真的没有跟他们照过面。那……这也是一面之辞,却听一声暴喝:“要事?什么要事比跟老夫道歉还重要的?”

糊涂老人震开司徒慕云扶着自己的手,一晃身,一挥掌,就把路通天打得向后翻飞,口中喷血。

“是我师兄不对,打人不道歉……”

“是我师父不对,把师兄惯坏了……”

“我大师兄确实该死,伤了令孙,也不及时道歉……”

“……”

余下狂魔弟子平日里霸道惯了,没想到自己也有必须服软的时候,见糊涂老人如此强势,脚都软了,一个个往后跌跌撞撞,纷纷顺着糊涂老人的话,听得路通天心中冒火,目生利箭,盯着一个个师弟落水下石,生怕糊涂老人被火上浇油,那就危险了,干脆惨呼一声,头一歪,假装昏厥过去。

司徒慕云听得目瞪口呆,心系胡小黛安危,见糊涂老人又要喝问,恐怕多生事端,抢先一步喝道:“没听见我师父问话吗?什么要事?”

司徒慕云也是无心发问,又悄声对糊涂老人道:“师父,依弟子看,他们确实没遇到小黛,说不定她已经回家了呢。要不然咱们一发现他们,就没发现小黛跟他们一起?”

那几个狂魔弟子听司徒慕云问话,纷纷异口同声战战兢兢断断续续说道:“听师父说,什么遗篇的残页出世了,就在这附近……”

“什么遗篇……”

“什么残页……”

司徒慕云觉得又是遗又是残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哪里有胡小黛性命安危重要,又听糊涂老人一怔后,悄声道:“你说得不错,刚才一见面就开打,确实没注意,小黛当时就没见着。”

糊涂老人又高声喝道:“你们以大欺小,以众欺寡,打人不道歉,还满脸委屈,定是一个个心里都在骂我老头子!”作势又要举掌开打。

吓得那几个狂魔弟子惊慌失措,连说“没有没有……”“岂敢岂敢……”

司徒慕云看糊涂老人双脚根本没动,只是打打雷,不下雨的架势,也朝他们怒哼了几声,拉起糊涂老人就往回走。

“一声惊呼,小黛究竟遇到什么危险了?”

司徒慕云不敢迟疑,糊涂老人更是撇下了他,将“惊鸿幻步”施展到了极致,先回了家。

一路疾驰之下,司徒慕云回到胡小黛爷孙俩暂住的破屋时,听得灯火通明的破屋里,胡小黛的声音继续说着:“……他那一抓,声势浩大,劲风刮得我脸上生疼,就算是爷爷,也是要倒飞出十万八千里的……”

推开门进去,司徒慕云见糊涂老人正大眼瞪小眼,嘟噜着说道:“你只是脸蛋儿生疼,爷爷我就倒飞十万八千里?”

胡小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见司徒慕云进来,从椅子上跳下来,快步跑到他面前,说道:“司徒大哥,你不知道,小黛去买东西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好几拨人呢,都行色匆匆,鬼鬼祟祟的样子……”

“丫头!不是几个人吗?”糊涂老人明明刚刚听她说是几个人,这一转眼功夫,成几拨人了。“再说,这是你师叔,司徒师叔!”

“这……”胡小黛芳心一颤,喃喃细语说道:“我又不是你们什么破绝门的弟子,叫什么师叔?”

司徒慕云跟他们相处迷迷糊糊也有一个多月,多少对他们有些了解,见胡小黛活泼乱跳的样子,悬着的心也终于沉到肚子里去了。

“没事就好!”

“什么没事?”胡小黛拉着他坐下,说道:“司徒大哥,那些人形形色色,都是硬点子,听说秦家庄认祖归宗回来,带来了圣剑遗篇的残页。黑白两道暗地里都虎视眈眈,想把它占为己有。小黛无意间跟了他们一途,他们就想抓我,还好我有爷爷的吓鸟步,急切间也抓不了我,他们也都匆匆忙忙的,听说狂魔来了,他们就先走了。”

“无意间跟了他们一途?”司徒慕云心中一阵无奈。

胡小黛又问糊涂老人道:“爷爷,你听说过什么圣剑遗篇吗?”

糊涂老人略一沉吟,缓缓摇头道:“没听说过。圣剑……好大的口气,我三绝门号称掌刀剑三绝于天下,尤未称圣,他倒敢以剑称圣?”

糊涂老人看了看胡小黛,又看了看司徒慕云,内心不断摇头,司徒慕云武功底子太浅,孙女儿所学又华而不实,如今附近显然高手云集,龙蛇混杂,看来难以安心传授武功。又看了看破屋,也已经不成样子,便道:“什么遗篇都不关咱们的事,既然这里已经成了是非之地,咱们就沿湖东去,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

“湖?”司徒慕云惊“啊”一声,他忽然记起此行离家,是为了寻找父亲,前往泾南湖心青鱼帮。由于遇上了一钱他们,之后又发生了一连串事情,居然忘了,时隔月余,不知父亲安危如何,不禁忧心仲仲。见胡小黛爷孙俩都惊愕的看着自己,便将缘由说了。

糊涂老人道:“此事如今便是急也急不来,你即便此刻赶往青鱼帮,也不一定能够接回令尊。再则,青鱼帮四面环水,易进难出,余在水虽然武功不怎么,但也毕竟人多势众,加之岛中或许存在机关,以你临敌经验,去也是白搭。要不这样,你和小黛先回医馆,为师即刻替你走一趟。”

胡小黛道:“不可以,爷爷,你武功虽强,但是青鱼帮四面环水,你是旱鸭子,万一……”其实她心里担心的是另一回事,那便是糊涂老人的老毛病,说不定哪时便发作。

“不必说了!”糊涂老人怪眼一翻,见司徒慕云正要开口,道:“此事可大可小,片刻也耽搁不得。三五日内,但有消息,我必往司徒医馆找你们。入门测试你仅仅达到五层,奇经八脉多有未通,不便练习本门掌绝翻云掌。这几日你便安心在家里多运转凝舒诀,勤修刀绝开天刀,以图稳固武功修为,依你目前体内真气,或可自行强开五行经脉,不过,虽有先例,但颇凶险,恐怕得不偿失,需慎重!”

糊涂老人正色反复叮嘱后,即刻动身前往泾南湖,此去距离泾南湖不远,不动车马,常人一日行程便可到湖边。

所谓救人如救火,糊涂老人最近收得司徒慕云做徒弟,感觉满意,人逢喜事精神爽,情绪颇为稳定,神志也颇如常。没有耽搁,更是施展开“惊鸿幻步”,一路疾驰,中午时,便到了湖边。

司徒慕云和胡小黛俱都担心糊涂老人旧病复发,但是,毫无疑问,这种情况下,这样的安排,最为合理。凭糊涂老人功夫,可以说,只要不犯病,到什么龙潭虎穴都是如履平地,无所畏惧的。

当下司徒慕云二人也没有在破屋多作逗留,收拾行李,即刻启程回司徒医馆。

因不及备马,二人一路疾驰,更是连夜赶路,到了第三日清晨,终于回到镇上,司徒医馆已经遥遥在望,却见一个身影翻身倒飞而出,撞倒了街道上的摊贩,随后听得有人暴喝道:“今日就砸了你们医馆,你们又能如何?姓墨的已经被我们护法唤走,必死无疑!若再聒噪,别怪大爷大开杀戒!”

但见四条虎背熊腰的魁梧大汉从医馆里大步流星出来,为首之人,手里还提着一人,手脚下垂,生死不明,面目难辨,但从衣冠上看,正是司徒皓。

第193章:魅影斩白龙

“巫山四杰!”胡小黛一眼就认出他们是什么人。

司徒慕云见识不如胡小黛,但从她神色中判断,这巫山四杰不是易与之辈,只是眼见父亲被人提在手中,不知死活。脑海中如同响起无数雷鸣,根本就没有考虑什么,大喝一声,施展开墨迅所教那并不完整的惊鸿幻步,扑向巫山四杰。

老大巫青龙见扑来的少年速度极快,下意识提着司徒皓侧身让过。

与此同时,在其身后的老三巫白龙和老四巫紫龙,各出一掌,拍向司徒慕云。

司徒慕云心中一片空白,同出双掌,向前一推。“啪啪”二声几乎同时响起,司徒慕云但觉两股大力如两块巨石一般,砸到自己手上,砸到了身上,如同砸在了心上。呼吸都为之一滞,双手都麻木了,口中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倒飞开去。

胡小黛顿足而起,抱紧了司徒慕云,见巫白龙巫紫龙双双抢上前来,又是同出一掌,掌风霍霍,顷刻便要袭来。

胡小黛匆忙之间,又是人在空中,更是抱着一人,避无可避,灵机一动,探手入怀,娇喝一声:“天女撒花!”似掏出什么来,向巫白龙巫紫龙挥洒过去。

巫白龙巫紫龙脸色一变,同时喝道:“小心暗器!”立时化攻为守,撤掌护胸,左右分开。

胡小黛趁此良机,将司徒慕云扶好,悄声道:“司徒大哥,你的刀呢?镇定一点,巫山四杰兵器各异,武功都极强,他们还擅长什么三才阵法,传闻三人合一,能杀武功十倍于己的敌手,只不知是哪三人联手。”

司徒慕云紧紧盯着巫青龙手中的父亲,缓缓点头,从背后拔出青铜碎玉刀,运气于刀。

“那小丫头是骗你们的!”一个声音含着笑意响起,最后走出的巫非龙笑容可掬的看向胡小黛。

胡小黛抬头望着他,双眼微微一缩,他的笑,笑里藏刀,因为眼里一片冷漠与杀意。

巫青龙道:“哪里来的小不点,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伤人?”

司徒慕云深深吸了口气,长长呼出,平复了焦虑与愤怒的情绪道:“巫山四杰,亏你们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只会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种的话,把人放下,与我一战!”

巫非龙道:“大哥,不用多问,是人家司徒公子小两口回来了。”

“小两口”三字说得胡小黛芳心一颤,粉颊泛红,小嘴一抿道:“少贫嘴,你们好歹号称四杰,不是四鬼四贼,就算家里快要死人了,请医生也不是你们这样子请的。”

巫非龙哈哈笑道:“小丫头嘴里不饶人!既然知道我们是巫山四杰,就该听说过,我们行事,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说吧,师承何门何派?说不定能卖个面子,请神医看完病,帮你们把他送回来。”

“二哥,少跟他们废话,在这巴掌大的地方,什么门派有这么大面子。”巫白龙羞于适才被胡小黛戏弄,手中一晃,一把钢尺从袖中溜出来,微微一振,立时伸长出来,足足有二尺半长短,喝道:“让三爷帮你们量一量,到底有何长处!”

说罢,手一抬,直取司徒慕云中盘。

“三弟不可鲁莽!”巫非龙微微色变,他自司徒慕云握刀在手,就已经感觉出司徒慕云浑身笼罩在凌厉的刀气之中,隐隐让他心里有些压力,这是少有的,他虽个头大,看似鲁莽之辈,其实为人谨慎,这才想先问个师承出来,再做决定。

巫青龙素知这个二弟为人,闻声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唤道:“四弟拦住他!”手中同时轻轻一振,但听司徒皓轻“啊”一声。

司徒慕云本来见巫白龙手持钢尺攻来,双眼微微一缩,冷哼一声,举刀正要出招,却见巫青龙振醒父亲,心中恨极,却又无计可施。

巫紫龙也自拦下了巫白龙。

自巫山四杰与司徒慕云胡小黛碰面至今,其实不过半柱香时间。

巫青龙毕竟不能耽搁,将司徒皓放在地上,拉他站起来,说道:“神医,让他们让开,要不然,休怪巫某手下无情!”

司徒皓昏昏噩噩的,抬头望见对面仗刀而立的儿子司徒慕云,浑身不住颤抖,说道:“慕云,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爹!”司徒慕云见他举动迟缓,一副老态,心如刀割,一声怒哼,咬牙切齿对巫青龙道:“姓巫的,放开我爹!”

此情此景,形如胶着,胡小黛见巫青龙神色渐渐不耐烦,知道他们必定不能久留,司徒皓虽落入他们手中,情势危急,却一定没有性命之忧。

反倒是司徒慕云,铁定是不会让巫山四杰带走司徒皓的,继续僵持下去,必有一战。司徒慕云投鼠忌器之下,定然身陷险境。

既然必有一战,一定要先发制人,夺取先机,说不定还能把人救下。

只是,胡小黛实在没有把握能够战胜巫山四杰,自己就肯定不是对手,司徒慕云嘛,实在是估摸不了。

但是,也由不得她有无把握,都必须先发制人。

主意已定,胡小黛挺身和司徒慕云并肩,高声道:“你问我等师承,那可要站稳喽!我且问你们,你们可听说圣剑门?”

“圣剑门!”巫青龙吃惊不小,随着秦家庄认祖归宗引发的一系列震动江湖的事情,已经越发发酵,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关于圣剑的传说,巫青龙也听说了,圣剑遗篇是千年剑道古卷,得其真传者,将无敌于天下……

巫非龙心中也是大为震动,但在震动之时,莫名的感到一丝危机,双眼微缩,一顿之间,便知原因。

“大哥,动手!”

只见人影一闪,胡小黛已经极尽所能施展开吓鸟步,直奔巫青龙而去。

司徒慕云微微一怔,虽然不想父亲受到任何伤害,但是知道已经无法避免,暗喝一声“一刀两断!”扑向巫白龙。

“锵!”

巫白龙钢尺挡在胸前,和司徒慕云的碎玉刀硬磕了一下,对于司徒慕云的突袭,巫白龙有些措手不及,兵器相交而迸发的火光中,倒退了五六步,这才稳住身形。

司徒慕云击退巫白龙之后,并不乘胜追击,而是发手又一招一刀两断,削向一旁的巫紫龙。

巫紫龙毕竟不是司徒慕云遇到过的一钱等辈,反应奇速,暴退之余,一按腰间,抽出平时做腰带使用的软金绳,随手一甩,便向司徒慕云卷去。

没想到,司徒慕云居然也是一沾即退,施展开墨迅所授的惊鸿幻步,扑向巫非龙,招式上,依然是一刀两断。

转眼奔袭三人,司徒慕云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招发了三次,却如同一招攻向三人。

巫非龙自出现便是一副轻松笑谈模样,至此却忍不住色变,见他步法诡异迷幻,又是速度奇快。当下右手一甩,寒光闪处,一把袖中匕首直飞司徒慕云喉咙。即将袭体之际,巫非龙疾退之余,右手一按,那飞出的匕首忽然一沉,竟往司徒慕云胸前射去。

司徒慕云比之先前,临敌经验已然见长,他个性又极沉稳,出招虽然急促,瞬间便知攻防,在巫非龙右手一动之际,他忽然施展开惊鸿幻步,向巫青龙扑去。

一发而牵动第四人……

巫青龙先前心中倒是有些惊异,但他接二连三后又紧跟着故技重施,这不仅落了俗套,脸上忍不住浮起一丝冷笑,见胡小黛和司徒慕云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跟踵而至,不慌不忙将司徒皓一把推开,右手向司徒慕云虚拍出一掌。

“呼”一声,巫青龙拍出的掌风向司徒慕云呼啸而去之时,却在半途之中折返,化掌为拳,全力击向胡小黛。

司徒慕云轻哼一声,去势再次变幻,“刀光魅影!”只见他头也不回,反手一扬,碎玉刀脱手而飞,如他背后长了眼睛,向他背后的巫白龙射去。

四变“一刀两断”,一招“刀光魅影”,四虚一实,一气呵成,仅仅四五息间,在脚下惊鸿幻步的配合下,将一个“幻”字表露得淋漓尽致。

原来,司徒慕云由始至终,要先击杀的,还是第一个攻击的巫白龙。

巫白龙刚刚才从手足无措间缓过神来,却见一道魅影一闪而来,根本来不及反应,碎玉刀刃便“噗”一声,没入腹中。

不仅是当事人反应不过来,便是巫家其余兄弟,也都没有想到,这么一转眼之间,司徒慕云招式的变幻如此莫测,电光火石之间竟然就斩巫白龙于刀下。

在余人惊愕之间,司徒慕云翻身折返,一把抓住碎玉刀柄,一掌将巫白龙拍得仰面掀飞。一刀横削,“一刀两断!”转眼又奔袭离巫白龙最近的巫紫龙。

“紫龙小心!”

巫非龙从惊愕中惊醒过来,双袖齐拂,从双袖中分别飞出五柄悬丝匕首,力道所致,十道寒光中的八道寒光分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八方射出,中间两道寒光,直取司徒慕云眉心与腹下。

八方为封,二点为杀。

如同一个巨型立体八卦图,袭向司徒慕云。

第194章:二小敌三杰

这是巫非龙的成名绝艺“五爪飞龙”之“十面埋伏”。

巫非龙幼年随木偶戏帮行走江湖,对于十指控制木偶之法,经年累月,颇有心得,后得巫青龙的父母青睐,收为义子,取名巫非龙。

“五爪飞龙”本是木偶戏帮的一个老头儿闯江湖的绰号,也正是巫非龙的启蒙老师。

他于暗器颇有天赋,附木偶心得于暗器之间,竟尔独创了这门功夫。兼索功与暗器之所长,端的是厉害非常,堪称武技一绝。

司徒慕云听得背后“咻咻”连响,极是凌厉,转身化解已然不及,当下将“惊鸿幻步”施展到了极致,绕过巫紫龙,让巫紫龙去挡在自己面前。

巫紫龙也从惊愕中醒悟,他深知二哥武器可以进退自如,丝毫没有担心“五爪飞龙”对自己构成性命危机。手中一振软金绳,卷向司徒慕云腰间。

司徒慕云以刀护胸,就地旋身,继而挥手一扬,碎玉刀当头向巫紫龙砍落。

巫紫龙软金绳如眼镜蛇般,绳头朝上,噬向碎玉刀锋。

只听“铛”一声响,司徒慕云转身就劈的一刀,竟然被巫紫龙的软金绳逼得反弹开去,司徒慕云握刀的右手虎口微微一麻,不由暗暗心惊,这一刀虽来不及运转内力,使出刀绝中的开天刀法。但也是他的一身蛮力,随意发出。

殊不知巫山四杰成名已久,应敌无数,内力已能做到收发自如,而司徒慕云不过两个月江湖阅历,敌不过三五人,再则,在此之前,也没有人指点,应敌尚不能做到内力收发自如。凭他本一介书生的蛮力,能有多大力气?自然是被轻易弹开。

司徒慕云不明所以,却也知道战机一瞬即逝,容不得他惊怔,退了两大步,轻喝一声:“一刀两断!”横刀向巫紫龙拦腰削去。

巫紫龙也自稳住心神,惨失手足之痛暂时藏入心底,施展开缚虎索法,舞动软金绳向司徒慕云缠去。

巫非龙果然撤飞匕,抢身直进,左右各出一支飞匕,如两条毒蛇,伺机择人而噬。

司徒慕云力敌二人,毫无惧色,运转开三绝神功凝疏诀,内力循环往返于周身经脉之间,施展着墨迅所授的三招九式开天刀法,竟然不落下风。这也实在是他的惊鸿幻步虽非真传,却也迷幻得很,而且刀法既精,刀锋又利。巫非龙和巫紫龙虽各有所长,且成名日久,一时之间,竟也无可奈何。

其实,这还是司徒慕云没有得到真正三绝神功运转之法,且惊鸿幻步与开天刀法也都学不周全,也不然,早已取胜。

三绝神功乃掌绝翻云掌,刀绝开天刀,剑绝炎雨剑三绝总称,三绝门中传说,本门原本有镇门三宝,掌绝有翻天手套,有千变万化之奇幻。刀绝真的有一柄开天刀,而且那是一柄非常厚重的大刀,如盘古的开天斧一般。同样的,剑有炎雨剑,剑光如同带着焚天热炎般点点雨滴。

只是,可惜!便是当代掌绝传人糊涂老人、刀绝传人铁剑清,剑绝传人铁剑明,虽各臻极境,也都不知道镇门三宝的下落何在。否则,或者也不用弄得如今三绝门四分五裂,徒有虚名。

胡小黛抢战巫青龙,远不如司徒慕云轻松。她手无寸铁,巫青龙在巫白龙死后,气愤难当,和胡小黛对了一掌之后,便即反手从背后拿出一顶金色帽子,开了机关,顿时化作两面金钹,“哐啷”一声震天的金属脆响,余音还震耳欲聋,两面金钹一合即分,一钹横削胡小黛,一钹飞袭司徒慕云。

胡小黛和他对掌之后,深知不是他敌手,当下不做硬敌,但听“呼”一声金钹飞来,忙施展吓鸟步,向一旁避开。只是那金钹来得太快,虽险而又险避开,还是不免被削断几根随风而动的青丝,劲风也不禁刮在粉颊上,隐隐生疼,顿时被吓得脸都白了。

司徒慕云听得金钹巨响,心中有数,见一道金光袭来,巫非龙和巫紫龙左右分开。毫不犹豫一个侧步,一刀两断劈向巫紫龙,这个举动既避开金钹之扰,又抢攻巫紫龙。

几个回合下来,司徒慕云只觉自己的刀法与步法都熟练了许多,心中沾沾自喜,然而,却越发沉着应战。

巫青龙偷袭司徒慕云不成,气得“哇哇”大叫,收回金钹后,迈开阔步,要为兄弟报仇,杀了司徒慕云。

胡小黛却在他背后“呼呼……”连击数掌。

巫青龙听得掌风甚是凌厉,不敢硬生生用后背去接。只得弃了围攻司徒慕云的想法,转身来战胡小黛。

胡小黛不仅手无寸铁,而且身躯娇小,终究内力不足,外劲有限,被魁梧如山的巫青龙举着双钹来战,登时压力陡增,只好凭着吓鸟步的精妙,连番死里逃生。几个回合下来,已经香汗淋漓,鼻尖生珠,呼吸也急促起来。

巫非龙身为四杰智囊,数招之后发觉,司徒慕云砍来削去,居然只有三招,虽然施展次序不同,凌厉万分,但是却也不是没有破绽,心中微微一动,拿定主意,高声喝道:“四弟,攻他下盘!”

巫紫龙毫不犹豫,软金绳如灵蛇出洞,伏地径噬司徒慕云双脚。

司徒慕云轻哼一声,“一刀两断!”高举碎玉刀,朝巫紫龙当头砍落。刀锋在司徒慕云内力催动下,如同一柄开天巨刀,将巫紫龙周围十丈都笼罩在刀气之内。硬生生,砸落!

巫紫龙脸色顿时煞白,感觉刀气如山压了下来,竟然有逃生乏力的绝望浮上心头,但是,他还是运转全身内力,将软金绳舞得更加迅速。试图在司徒慕云的刀落下之前,将他双脚卷住,这样自己就可以随手一拉,从而使得他身躯失衡,以此化解自己危境。

再则,之所以毫不犹豫的听从巫非龙的话,做出全力攻击敌人局面,这也是巫紫龙对于自己二哥的盲目信任,他相信巫非龙不会无的放矢,陷他于不利。

果然,巫非龙就在司徒慕云双手举刀砍落之际,右手一甩,寒芒三点,成扇形平平射向司徒慕云双肩与喉咙。

司徒慕云不慌不忙将头一低,砍下的碎玉刀半途之中从左到右,继而从下而上,形成一个刀光连成的圆盾,“一刀两断!”切向巫非龙操纵飞匕的线。

巫非龙视而不见,“五爪飞龙!”左袖中飞出五道寒光,从上而下,向司徒慕云双足射去。

同一时间,巫紫龙就地一滚,逃出司徒慕云攻击范围,反手一扬,软金绳卷向司徒慕云腰间。

面对上中下三方位袭击,司徒慕云双眼微微一缩。轻喝一声“刀光魅影”,碎玉刀作势要向巫非龙脱手飞去。

巫非龙心中激灵灵一颤,右手微微一抖,又有两道寒芒射出。

巫紫龙也是一怔之下,调转绳头,卷向碎玉刀。

司徒慕云却在他们一颤之间,眼中荡起一丝茫然之时,根本没有将碎玉刀向巫非龙扔去,而是趁此空隙,撤刀回防,弃攻为守,护住胸前上中二路,双足顿地,飞身而起,配合着惊鸿幻步,旋身之余,只听“铛铛……”连响,尽数将巫非龙和巫紫龙的攻击给挡了回去。

胡小黛连遭险遇,仗着吓鸟步,虽然吃力,却在险境之中,将巫青龙引得远离了伏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司徒皓。

巫青龙如何不知胡小黛心思,只是他成名日久,又仗着成名武器,虽稳占上风,却到如今还奈何不了一个赤手空拳的黄毛丫头,不由得渐渐烦躁起来,舞动双钹,连连搅动周围气场,势要将她毙于钹下。

“嗤!”

正当他们酣战之间,忽然响起一声不以为然地轻笑,这声轻笑毫无笑意,发自一个黄袍中年人之口。

不远处,此刻正缓缓走来两名黄袍中年人,说是缓缓,那是他们举步似乎十分缓慢,其实,那两人出现得很快,而且身形移动的更快,举步投足之间,转眼便来到司徒慕云他们之间。

其中一个稍胖的黄袍中年人右袖向司徒慕云轻轻一拂。

司徒慕云顿觉一股极强的劲力排山倒海般向自己压过来,忍不住强提一口气,运足一身内力,挥刀直砍而下,将那无形劲力劈得向两旁而去。

那黄袍中年人惊“咦”一声,也没有继续理会。两人走到巫青龙和胡小黛身边时,那个稍瘦点的黄袍中年人却向巫青龙提袖一拂,一股无形劲力向他压了过去。

巫青龙正没好气间,喝道:“竹林双怪!你们敢!”连忙逼退胡小黛,双钹齐开,护在胸前,硬生生挡了他这一拂之力。

“二弟,不要戏弄他了。”稍胖的黄袍中年人斜睨了巫青龙一眼,冷冷说道。

“嗯!连个丫头都对付不了,还好意思大呼小叫!”稍瘦的黄袍中年人说着,将司徒皓轻轻提在手中,扬长而去。

“姓墨的呢?”

“死了!”

对话虽短,字字却如声声雷鸣,砸在司徒慕云耳边,也砸在了他心上:“墨叔死了?”

第195章:大战巫家龙

巫非龙见司徒慕云刀法一滞,良机难觅,稍纵即逝,双臂齐振,左右各出“五爪飞龙”,重新演化出一个太极八卦与生死两门,向司徒慕云压过去。

巫紫龙翻身倒跃,软金绳当前向那“生门”缠去,卷着一柄飞匕侧移,便纵身窜入,脱离了连他也攻击在内的飞匕八卦,跃到巫非龙身边。

与此同时,司徒慕云失却先机,顿陷险境,袭来的九支飞匕,将他上下左右都封住,形成必杀之势。转眼已到跟前不过五寸,举刀抵挡也是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司徒慕云暴吼一声,倒施惊鸿幻步,背后如同长了眼睛,速度与那九支飞匕毫无逊色,依然是五寸距离,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在此生死危机紧要关头,司徒慕云见八点成圆,中间一点偏上,与下方两支飞匕足有一尺之宽,灵光一闪,记得方才巫紫龙在巫非龙发难之时,正是从这里逃脱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司徒慕云眼光微微一闪,打定主意,将身一矮,把头作势便向这个缺口上撞去。

“找死!”

巫非龙轻哼一声,那个空隙虽然代表“生门”,但是这一招“十面埋伏”,却非什么阵法,更无什么阵眼所言。操作者随时可以将之堵住,变为“死门”。

巫紫龙从此门而生,因为他们是兄弟,更有默契使然,以前也不乏这类情况发生。

而司徒慕云做为敌人,若他想从此门逃生,那便大错特错。

只见寒芒闪处,第十支飞匕便向司徒慕云的头上射去。

不料,在巫非龙和巫紫龙面露得色之时,却见司徒慕云的头虽然作势撞来,双脚却是依然变幻莫测的向后疾退。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难,寻常之人无法想象得出来。然而,这其实也正是以进为退的战略。

巫非龙巫紫龙双双得意之时,都看向那个“生门”,其他地方的进攻无形之间成为了盲区。

尽管这个盲区出现十分短暂,几乎一现即没,但是,对于司徒慕云来说,这就是生机。

“擎天刀柱!”

“刀光魅影!”

一退之下,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司徒慕云挥刀直挺,连发两招。

九招开天刀,司徒慕云虽然只学到三招,但是已经能和双龙联手一战,此时抓住时机,趁其不备,配合着奇幻难测的惊鸿幻步,连发两招。

擎天刀柱下,一刀如同万刀,漫天袭来,避无可避,而又万刀看似一柄巨刀,直指飞匕形成的八卦必杀局,但听“铛铛”一阵乱响,被震得四面反射而去。

破去杀局之后,万道刀光形成的巨大碎玉刀瞬间凝实,刀光一闪之下,如同一道魅影,实在是太快!顿时从巫非龙右腋穿透,巫非龙右臂腾空飞起,而且连带着右胸也被划出一道长长刀痕,血肉横飞。

只断右臂,重创巫非龙,这绝非司徒慕云匆忙间飞刀飞偏了,而是有的而发。

因为在巫非龙右边偏后,站着的正是巫紫龙,碎玉刀重创巫非龙之后,去势不绝,瞬间贯穿了巫紫龙左胸,这是穿心的一刀。

这是一刀双敌!

而且还是一死一伤!

如果这两招单单都往一个敌人身上招呼,虽然能够杀死敌人,但是,司徒慕云将会面临手无寸铁,对付另外一个无伤而有武器的敌人。这就又一次陷自己于危境之中。

可以说,司徒慕云在一钱那一战之后,开了杀人首例,更是觉醒了作为一个武者的灵智,在区区数次临敌应战之后,这一次能做到这样,实在是匪夷所思。

巫非龙痛彻心扉之余,更是惊极骇绝,他行走江湖多年,阅历十分丰富,从司徒慕云和胡小黛出现,他就估量着他们的实力,就算高估,自己兄弟四人,以二对一,绝对可以碾压他们。

没想到,先被司徒慕云使诈,杀了一人,如今又绝地反击,再杀一人之余,还重伤了自己。

这――绝对不是自己轻敌自大,而是敌人在武力之中使用了诡道,莫测的攻击,使得武力如虎添翼,这样的敌人,他不是没遇到过。只是,未曾如此惨败过。

“大哥,快走!”

巫非龙身处危机之中,虽然惊骇,但是毕竟兄弟情深,在司徒慕云抢身来拔刺在巫紫龙身上的碎玉刀之时,左手朝他一甩,“咻咻”声中,“五爪飞龙”直飞司徒慕云。一方面高声向巫青龙示警。

巫青龙正将胡小黛逼得香汗淋漓,气息也越来越沉重,要不是胡小黛步法精妙,早就被他杀伤。在巫紫龙被杀之时,他也在匆忙间亲眼目睹,在巫非龙大喝之中,他也是脑袋里雷鸣不已,痛失手足,悲愤欲绝,咆哮一声:“四弟!”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眼前几乎发黑。

胡小黛顿感压力陡增,只觉周围气流狂暴异常,当机立断虚晃两掌,一溜烟窜到一家店铺顶瓦之上。

巫青龙浑然不顾,舞起双钹,向司徒慕云直削过去。

嚟嚟之声破空响起,去势十分犀利,大有崩石裂山之势。司徒慕云心头一凛,不敢直缀其锋,碎玉刀也来不及从巫紫龙身上拔出,从旁侧身疾退。

巫非龙左手五支飞匕如形附影,折飞射去。

“金钹劈空!”

巫青龙心中暗喝一声,快步而至,飞身而上,向回旋而返的双钹踢去。在他巧劲奇施之下,双钹又飞向司徒慕云。

司徒慕云手无寸铁,面对五匕双钹,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凝重之色。仗着惊鸿幻步,向飞匕的攻击范围外疾退。然而,他一退,巫青龙和巫非龙便是一进,步步紧逼。

胡小黛芳心暗急,她也是身无长物,毕竟她自小便是使惯双掌,小打小闹倒是无数,一钱二胡他们已经是她所遇到的最强者,似巫山四杰这等高手,单是巫青龙,她便落了下风。

不是她的武功不济,而是她的武功未得名师指点,加之,便是临敌经验。

胡小黛芳心虽怯,但见司徒慕云已经身陷险境,危在旦夕,当下探手入怀,喝道:“天女散花!”

将怀中胭脂盒抛向他们上空,飞身掠起,“呼呼”拍出两掌,将那胭脂盒拍个粉碎,漫天飘扬,如同凭空下了一场烟雾,将他们三人都笼罩在其中。

巫青龙巫非龙正在痛失手足的悲愤之中,情绪十分暴躁,一阵强攻,已经将司徒慕云逼得退无可退,顷刻便可毙命,怎料,一声娇喝中,顿时浓香袭来,心中都是下意识屏住呼吸,继而,漫天都是带着浓香的粉红色烟雾。不由得齐声暗喝:“不好!有毒!”

巫非龙想也没有想,撤了追击司徒慕云的五支飞匕,大喝一声:“滴水不进!”左手向上一伸,猛地一甩,将五支飞匕舞得如倒扣的巨碗,护住自己兄弟二人,退出烟雾笼罩的范围。

巫青龙手持双钹,如同两面铁扇,扇出阵阵劲风,吹散粉红色烟雾。

胡小黛纵身下来,见状,双眼圆瞪,脸色一片古怪,连忙喝道:“司徒大哥,快!膻中!咽中!人中!”

司徒慕云一怔,却见巫青龙闻言,二话不说,出指点向自己膻中穴,气血陡然为之一滞。

巫非龙眼光一闪,怒火陡起,喝道:“大哥,这小丫头使诈!”左手一扬,“五爪飞龙”“抓”向腾空跃落而来的胡小黛。

巫青龙暗喝一声“不好!”舞动双钹护住全身。果不其然,司徒慕云在粉红色烟雾中晃身而出,双掌齐发,一式推云,推向巫家兄弟。

可惜这推云式只是他偷学来的,糊涂老人并未正式传授翻云掌诀。虽然看上去颇具声势,威力却是不大。连番击推之下,虽闻掌风呼呼,但无掌力外吐,便是击在金钹之上。不仅巫青龙毫无压力,司徒慕云双掌反而被震得阵阵酸麻。

“黔驴技穷了么?”巫青龙双瞳凶光一闪,浑身浓浓杀气滚滚而出,挺身而上。

巫非龙独臂单挑胡小黛,胡小黛本来欺他残臂新断,周旋之余,发觉他五匕受制于五指,每一支飞匕居然都能够进退自如,攻防无误,遂心应手。自己的掌法虽然偶得于爷爷,练习多年,但是掌法毕竟是近身战法,被他这飞匕连番抢攻,居然近身不得,难以一展所长。一时之间拿他没有办法。

司徒慕云瞥见胡小黛也如自己一般,处于下风,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和巫青龙硬拼。目前的危机皆因手无寸铁。必须尽快从巫紫龙尸体上拿回青铜碎玉刀,方有胜算。

司徒慕云打定主意,借着巫青龙双钹进击之力后跃,展开惊鸿幻步,渐渐向巫紫龙尸体靠近。

怎奈巫青龙江湖经验老道,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横在中间,将他去路封得密不透风。

正当激战之时,忽然街道尽处,人影一闪,形如鬼魅,顷刻便到了眼前,二话不说,向着巫青龙排山倒海般拍出一掌。

巫青龙只来得及下意识舞起双钹,护住周身,抵挡那一掌。

第196章:敌前授绝艺

只是,那忽来的一掌,显然不是巫青龙所能抵挡得了的。猛烈如罡风的掌力,便是那一对金铜所铸造的金钹,也承受不住,龟裂开来,脱手而飞。

巫青龙也如遭雷击,气血翻腾,倒飞而起,喷出一大口鲜血。

那人影也不乘胜追击,一晃而过,朝着巫非龙也是一掌拍过去。

巫非龙脑门儿寒气直冒,惊魂不定,千钧一发之际,从袖中直接便祭出五把飞匕,余丝也不掌握手中,如同五把飞刀,射向那突来的一掌。与此同时,不退反进,扑向胡小黛。

巫非龙不愧为巫山四杰中的智囊,应变之速为四人之冠,在巫青龙倒飞之时,他便知道,唯一或能逃出生天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尽可能抓住胡小黛,作为人质,使之投鼠忌器。

只是,他的应变虽快,但是,行动上却跟不上时局的变化。

来人的行动比他更快,而且没有拖泥带水,大开大合,这么一掌拍来,根本没有顾虑那五把飞刀,对自己的手掌会不会造成伤害。因为掌风到处,凌厉刚猛的掌气,自发掌伊始,已经将手掌深深笼罩其中。

说是一掌拍去,其实更像是一掌将掌气推来,这,分明就是翻云掌诀“推云盖月”中的推云式。

五把飞刀根本刺不到来掌,被阻在掌气之外,被掌力震开,被掌风吹得四散。

那一掌毫无阻挡,印在了巫非龙胸前,将他狠狠地向后一推,仰面腾空,飞出十余丈,轰一声响,重重摔在地上。

说来奇怪,来人拍出两掌,一息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袭两人,从掌力上看,巫青龙和巫非龙中掌,似乎没有生还的道理,便是他们也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是,巫家兄弟却是面如死灰,惊魂不定,又连吐了几口鲜血,战战兢兢十分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两兄弟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惊疑之色。默运内息,除了真气运转有些滞慢,五内翻腾之外,别无异状。虽然连番吐血,乃是内脏受掌力震动所致。

当下双双深呼吸,一面极力调息,稳住翻腾的内腑,一面紧紧盯着来人。

这样的掌力,置人于死地,轻而易举,毫无悬念。

这样的掌力,十足的打在人身上,却能让人死不了,还能站起来,可以说,这就匪夷所思了。

那来人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老者,一旦走入闹市之中,便会融入人群,无处可寻。他此刻正瞪了胡小黛一眼,又转身喝道:“臭小子,你墨叔没跟你说刀在人在,刀失人亡么?上一次也是这么一招刀光魅影,刀就扔出去收不回来,这哪里是本门刀诀之绝?哼!哼!”

“爷爷!”胡小黛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说道:“你怎么来了?”

糊涂老人朝她一翻白眼,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最近这几次,爷爷看你的三脚猫功夫,学得那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糟糕至极!实难自保。待此事办完,爷爷就正式收你入门。传你本门正宗。”

“不要啊!爷爷!”胡小黛芳心一颤,连连摇手。

糊涂老人理都不理她了,招手让司徒慕云来到身边,说道:“你如今勉强算是本门半个弟子。刀法我不多说了,总之比你强就是。至于这掌法嘛!共有九招,一招四式。你看好了!”

“第一招催云化雨!”

糊涂老人朝巫青龙和巫非龙嘿嘿笑了笑,纵身向他们扑去,喝一声:“催云式!”扑势之中,张开双臂,掌心相对,左掌向右拍,右掌向左拍,掌风被控制在了两掌之间,形成肉眼可见的旋风,咋一看去,便如一簇白云。

糊涂老人并不是一直左拍拍右拍拍下去,又听他轻喝一声:“浮云式!”双足落地之时,双掌一翻,那如被控制住的无数掌风簇拥而起的掌云,登时滚滚而起。向巫家兄弟当头罩落。

说来虽长,其实却只是不及眨眼之间。

巫青龙面如死灰,正待逃遁,却见巫非龙满脸无奈,立于原地,纹丝不动,眼光一闪,干脆闭上眼睛。巫青龙恍然,也放弃一切异动。

“咦!”糊涂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此刻并未糊涂,巫青龙和巫非龙各自的细微动作,尽入其眼。

“哼!”糊涂老人心中发狠,“找死!”去势不变,气势反而更强,将掌力一分为二,九成五的掌力向巫非龙压了过去,剩下半成压向巫青龙。

巫非龙只感泰山压顶,瞬间呼吸停滞,脸色大变,“前……”仅仅发出一个字声音,紧接着“噗”一声闷响,巫非龙已经头颅尽碎,脑上开花,脑浆血液喷射而出,天空中顿时犹如下来一场血雨,充满腥味的掌风中,巫青龙只觉从头到脚一片湿凉,满头黑发被血色染成一片暗紫。

巫青龙在糊涂老人的半成掌力威压下,由于他放弃一切自救,被拍得一屁股跌坐地上。由于糊涂老人于掌一法,已经炉火纯青,用力使劲之巧妙,世间几乎绝无仅有,很明显,他将自己这半成掌力再次一分为二,分别作用在巫青龙双臂之上。

巫青龙身受掌力之时,虽然跌坐,腚部酸痛,但比起双手着地,却是导了糊涂老人的全部半成掌力,致使双手竟深入地下四寸,留下了两个深深掌印。

糊涂老人控制掌力的巧妙不仅于此。

此时的巫青龙满脸的不可思议,自己双掌将坚硬无比的地面上拍出深深掌印,而双掌却全无痛楚。不仅如此,就算是直受糊涂老人掌力的双臂,也全无受伤的迹象。

巫青龙呆呆的望着糊涂老人,就像在看什么万年的洪荒猛兽一样。他好歹也是一方强豪,武学修为颇深,正因如此,他心中的惊骇更加的无法想象。糊涂老人这一掌,仅仅这一掌,已经超出他的想象范围。

相对于当局者,旁观者如司徒慕云和胡小黛,却由于年纪尚轻,武学修为尚浅,根本没有看出其中难能可贵的精妙之处。

司徒慕云和胡小黛只看出表象,糊涂老人双掌舞起三绝门掌绝第一招“催云化雨”。双掌拍向两人,致使对方一死一伤。

糊涂老人看着巫青龙的表情,心中大悦,扬扬自得,道:“小家伙,老夫的心思岂是你们可以揣度的?好好的成为老夫的活教材,你也不过受些皮肉之苦,性命自可无忧,不然……哼!”

糊涂老人说着,得意的瞥了司徒慕云一眼,却见他满脸懵懂,全然没有领会其中精妙,心中顿时窜出火苗,心海如油,转眼都燃了起来,成了一片火海。反掌向司徒慕云扫去,同时喝道:“浑小子,愣什么愣?”

糊涂老人无心反掌,扫起一股劲风,直袭司徒慕云。司徒慕云听得他大喝,心头一凛,已经深知糊涂老人喜怒无常的可怕。匆匆看到此刻的巫青龙正不可思议看着自己双掌。

司徒慕云心灵一动,又匆匆凝视他双掌一息,双眼瞳孔微微一缩,明白了糊涂老人生气的缘由,立时大声道:“哦……明白了!”

闻言,糊涂老人立刻笑逐颜开,当下将反掌扫向司徒慕云的手掌,往掌心方向一引,竟然由此产生了一股反拉的吸力,将扫向司徒慕云的劲风,全数吸了过去。继而掌心向下轻描淡写一按,这已经形成的掌劲之风,将地面按出一个五寸来深的掌印来。

掌法之随意,掌力之浑厚,看在司徒慕云眼里,虽已经有些认识,可依旧心头大震。

但是,看在巫青龙眼里,更加难以置信。这神乎其技的掌法,他从所未见。

糊涂老人见自己不过随意的举手投足,便将他们唬得一惊一咋的,十分满意。轻咳了两声,道:“这一招催云化雨,有催、浮、化、疾四式。第一式的要诀是疾字,疾体现在雨上,那便是骤雨的意思,突然间一场大雨!本门始祖认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个疾字诀,不管是第一招还是整套掌法,都是第一要点。不论内气之深浅,外力之强弱,只要将这个疾字完全发挥出来,都能收到以弱胜强的奇效。试问一下,天上突然下了一场骤雨,云之所罩,谁不被雨淋到的?所以说只要双掌出掌的速度,能快得像下了一场掌雨,无论是谁,都必定或多或少中掌。”

糊涂老人毕竟是糊涂老人,言辞之间,无法做到言简意明,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其实不外乎就是在凸出一个快字。

司徒慕云本是文弱书生,接触武学时日尚浅,虽明大意,却还是无法将之融入到武学方面。

巫青龙却是自幼习武,造诣颇深,一听此话,眼中精光一闪,暗想:这个疾字诀,何止适用掌法而已,可说天下武功,都是适用的。数十年来,我只注重武功招式的精妙,潜修内力之深浅,竟将这个快字给忘了?

巫青龙偷偷斜瞥五步之遥背对自己的糊涂老人一眼,凶念暗生,将金钹拿到手中,弓身弹起,身形一晃,直扑糊涂老人,于此同时,双钹不断左右交错,如同一只金剪,以以前不曾有过的绝快速度,向糊涂老人拦腰剪去。

第197章:追寻竹林怪

“啊!爷爷小心!”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在咫尺,胡小黛眼儿最尖,惊呼示警声中,只见糊涂老人的身影,已经毫无前兆的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疾字诀,化雨式!”

再次出现的时候,糊涂老人脚上头下,似乎从天而降,肉眼竟也看不到双手在哪里。巫青龙惊魂出窍,抬头一看,但见漫天掌影无数,黑压压一片,越来越近,向自己压了下来。

可怕的是,竟然没有一丝掌风,感觉不到一丝掌力。

全凭掌势,压在心上。

巫青龙下意识高举双钹去抵挡,竟在刚刚接触到掌雨之时,“噼啪噼啪”连响,一息之间,双钹尽数碎裂成片,四散开来,落了一地。

持着双钹的双手,但听“咔咔咔”数响,直接受力的掌骨尽碎,可怕的是,手掌的皮肉竟然没有崩裂,没有血肉横飞的血腥场面。

不仅于此,紧接着,“咔咔”两声,双臂的臂骨也节节寸断。依然只是碎裂其内,而不伤其外。

至此,巫青龙始觉一股剧痛传遍全身,唯独双臂,全无知觉。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巫青龙口中传了出来。

糊涂老人双眉一蹙,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轻哼一声:“真吵!”出指如风,点在巫青龙颚间。

巫青龙超大尺度张开的双唇猛地闭上,满口利齿的突然紧合,顿时将不及缩回去的舌头咬下一大截,满口鲜血不断迸出来。

司徒慕云双眉微微一蹙,毕竟医学世家出身,家教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心中多有不忍。抢上一步,向巫青龙额前轻轻拍了一掌,内劲暗吐时,但听“咔”一声响,巫青龙头骨被一掌震碎,一命呜呼。

糊涂老人连连摇头道:“本来多好的活靶子,就这么给糟蹋了。”

胡小黛见巫家四杰皆死,心中大安,问道:“爷爷,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糊涂老人道:“没耽搁,自然来得快!”

“没耽搁?”

司徒慕云有些明白其中含义,凭糊涂老人的身手,莫说是小小的一个水匪帮会,便是如少林寺那般藏龙卧虎的大门派,他也必定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出自如。

糊涂老人却接着说道:“泾南湖心青鱼帮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我来来回回在湖心岛上转了几圈,还往地底下拍了几掌,地底下还挺结实,弄出了诺大动静,压根儿就没人出来看个究竟。”

“这怎么可能?”司徒慕云想起了刚才父亲被人携走的情景,心急如焚,青鱼帮里没人,父亲将会被带往何处?

“一定还是在泾南湖中!”胡小黛道:“以水为倚仗的水寇,离开了水,在江湖上如何立足?定是爷爷你太久没游泳了,怕水,根本没去!”

“你这死丫头……”糊涂老人气得直吹胡子,“确实是去了,没人!”糊涂老人满脸委屈的看着司徒慕云。

司徒慕云道:“师父,刚刚有两个人,听说是什么竹林双怪,从他们手中接过我爹,身手极为高强,他们四个也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们如果不是把我爹带回青鱼帮,那会带往何处?难道……难道余在水死了,帮中大变?”口中说着,心中不仅冒出一股寒气,身子不停打着寒战。

他不敢说下去,余在水得疾才向父亲求医,如果余在水候诊不及,一命呜呼,导致帮中有变,那么,为何还有人来带走父亲?是迁怒父亲么?

司徒慕云越想越以为定是如此,额前背后直冒冷汗。

“竹林双怪!竹林双怪刚走不久!”

司徒慕云不及进医馆与母亲相会,一溜烟朝竹林双怪远去的方向追去。

糊涂老人和胡小黛也知道救人如救火,不敢多做耽搁,紧随其后。

途中,糊涂老人听胡小黛述说了事情所有经过,暗想这所谓的竹林双怪,身手想必比巫山四杰高出甚多。虽然离去的时间尚少,但求医必不耽搁,此刻茫然追去,多半不及。当下追上前去,唤住司徒慕云道:“如此盲追,怕是偏了方向,就越发不好。不若你我兵分三路,追寻起来比较容易。”

司徒慕云只是担心父亲,听此言果然有理,也不客套。糊涂老人却又说道:“你等二人速度太慢。如今天色也晚了。不如在前面小镇歇上一夜,再追寻不迟。”

司徒慕云哪里肯听?道:“师父年事已高,小黛又是女流弱质,连日为家父奔波劳累,确实该歇息一下。况且师父轻功卓绝,也不差几个时辰,只是,慕云枉为人子,父亲生死不明,哪里合得上眼?”

糊涂老人道:“不是!你的身法太慢!几时能追得上?可喜的是你爹虽身陷险境,人家毕竟是求医,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将他如何。倒是你自己,以你现在的武功修为与轻功身法,不说追赶不上,就算追赶上了,又能如何?如此速度,怕是连逃命都不能。”

“这……”司徒慕云气急攻心,干脆便道:“徒儿就算死,也要救下父亲!”

“胡闹!”糊涂老人喝道:“事关你爹性命安危,岂可赌气任性!”

胡小黛刚从后面追赶上来,连忙说道:“司徒大哥,心急也无济于事,且听爷爷有什么主意。”

糊涂老人有些不满的哝哝腹语,说道:“你爹刚刚落入贼手,性命必定暂时无忧。你自当先将保命的功法学会了。当然啦!最好是将本门掌法多少也先学会一些。这样,救出你爹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这样总比你追上去拼了命又救不了你爹要强吧?”

“这……”

司徒慕云其实是气急攻心,岂不知他所言有理?

“唉……”

轻叹一声,顿足不前,随着糊涂老人爷孙俩,来到一个小城镇上,找了家客栈。经过这一个多时辰疾驰,司徒慕云的情绪终于沉淀下来,说道:“师父,小黛,待我去打听一下,看看那竹林双怪是不是青鱼帮中的人?”

“我也去!”胡小黛眼中一亮,顿时知道司徒慕云的用意。

竹林双怪既然专程来请医出诊,路上必不耽搁,只要知道他们究竟加入什么帮会,自然便有个实在去处可寻。

这也是他们三人的无奈之处,不说司徒慕云之前根本全无江湖阅历。

就是糊涂老人和胡小黛在江湖上流浪,十余年来,却一直是来去匆匆,因为糊涂老人时常是疯疯癫癫,到处流窜,全然不理会江湖中事。

胡小黛则以追寻爷爷踪迹为主,也从不主动打听江湖中事。

而且,还有一点更为重要,他们根本居无定所,满世界跑,很多时候在同一地方上待不了三五天,江湖阅历上,也确实有限。对一些江湖中人有一鳞半爪的认知,那也不过纯属意外。

糊涂老人不糊涂时,头脑倒也灵光,见客栈中有一些行走江湖的,便随便找了个最近的一桌,直接走过去,一挤就坐下,开门见山就问道:“各位小哥,跟你们打听个事。”

桌上坐着的三个人虽然相貌粗鲁,但见老头喊了小哥,也不便无视。其中一人蒲扇大的手掌擦了擦油腻大嘴,舒了舒浓眉大眼,破锣着嗓子道:“什么事,老头儿?”

糊涂老人也不跟他计较那么多,道:“你等行走江湖,可曾听过竹林双怪的名号?”

“竹林……?”

不仅那大汉,就连同座的二人,神色也都微微一变。

那大汉压低声音道:“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儿子!”糊涂老人察颜观色,情知竹林双怪定是凶名在外,这却容易得多了,当下信口开河起来。

那大汉脸色大变,嗖地站起来,颤声道:“你……您……”

和他同座的紫衣大汉虽然也是脸色大变,看了看糊涂老人后面的胡小黛和司徒慕云,疑云顿起,嘿嘿笑道:“老头,竹林门下,岂可冒犯?”

胡小黛嘻嘻上前道:“我是烧水的丫头!”又指了指司徒慕云道:“他是劈柴的伙计。”

她不这般说还好,她这么一说,就连原先那大汉也都醒悟过来,讪讪一笑,怒火渐升,道:“竹林双贤行侠江湖二十年,侠名远播,四海钦敬,江湖朋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他不这般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就连司徒慕云也都觉得那竹林双怪,定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情知既然竹林双怪这么名声在外,父亲踪迹可寻,顿时大喜。大步向前,急声问道:“他们是哪里人?在什么地方能够找到他们?”

紫衣大汉不清楚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看上去也不像是仇敌,只是不管如何,铁定是不要趟什么浑水,道:“竹林双贤向来行踪飘浮,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等哪里知道在哪里?”

他话未说完,糊涂老人已经晃身到他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轻笑道:“你再说一次!”

紫衣大汉脸色大变,登时嚅嚅喏喏道:“前……辈……晚……辈……”

他惊惧于糊涂老人的速度不说,更可怕的是,在他脑袋上的感觉,这老头掌风生雷,未触头时,掌风已如一团被捏得紧密的棉花一样,砸在后脑勺上,隐隐作痛,然而,那一掌拍下,却是如慈爱的前辈,疼爱的轻轻抚摸晚辈的头一样。

这在掌气与劲力的使用上,是何等的超凡入圣!

仅凭于此,紫衣大汉便生不起一丝抵抗之心,他已经判断得出,即使是竹林双怪,也不可能在其掌下支撑太久。

第198章:独闯龙鹏山

与其同桌的人也是心下暗惊,糊涂老人给予他们的震撼仅限于他的速度,因为体会不到紫衣大汉的感受。

最先搭腔的大汉看了看糊涂老人,眼中尽是忌惮,见紫衣大汉忽然说不出话来,无比恭敬的拱手说道:“前辈有所不知,竹林双怪他们虽然出身嵩山竹林,却的确是行踪不定,晚辈等人……不瞒您说,其实也只是只闻其名而已。”

糊涂老人微微皱眉,他听得出来,此人所言定然不虚,只不过这也仅限于其本人,另一个未曾开口,满脸骇然的汉子……糊涂老人向他望去。

那汉子打了个寒噤,连忙说道:“晚辈跟苏雷不一样,晚辈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竹林怪!”

糊涂老人一掌向紫衣大汉的脑袋狠狠一拍,但听“啪”一声脆响,紫衣大汉的头磕在桌子上,将桌子撞出个窟窿来。至于紫衣大汉,生死不明的埋头在窟窿里,看样子凶多吉少。

和他同桌的两人同时从椅子上跳起来,几乎同时,糊涂老人身形连晃,将他们强行都按回座位上。

那大汉连忙说道:“前辈息怒,前辈息怒!实在是晚辈本事低微,不敢参与到前辈和竹林双怪的恩怨中啊!”

司徒慕云闻言大喜,知道竹林双怪有下落了。糊涂老人朝他挤挤眼,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那大汉道:“听晚辈一个亲戚说,竹林双怪被人追杀,走投无路,进了无回谷。”

那大汉说到这里,惊呼一声,话不成句道:“难道……难道……”言下之意,他将糊涂老人三人当成将竹林双怪逼入无回谷之人了。

“无回谷……”糊涂老人眼中亮光一闪,觉得这“无回谷”三字实在是耳熟,好像以前接触过。喃喃又念了两句:“无回谷……”

“师父!”

“爷爷!”

胡小黛和司徒慕云实在是对他这种状态有深刻体验过,左右各抱住糊涂老人双臂。

那大汉仿佛认定了他们的身份,暗中却也松了一口气,根本没察觉什么异常,紧接着说道:“晚辈的亲戚就住在龙鹏山下一个小山村里,以打铁营生。他曾是江湖中人,也曾见过竹林双怪,他说当日竹林双怪带着重伤,策马进村,马都跑死了,在村里抢了四匹马,又向无回谷方向而去。之后,就没见过他们出来过。”

他说着说着,觉得按在头上的手已经离开,心中大定,只道自己在鬼门关上跑回来了。没想到一口气说完,便觉得浑身汗毛忽然都耸立起来,一股生死危机袭来,紧接着脑门顶上,掌声如雷,击下。他的人生从此只有黑暗。

“无回谷……龙鹏山……铁氏双雄……铁……剑……清……”

无数往事片段,在糊涂老人脑海里一闪即没,他抓不住,所以记不起,但他对于“铁剑清”的恨,却是刻骨铭心的,他隐隐记得,世上最可恨的铁剑清就是龙鹏山无回谷铁氏山庄少庄主铁氏双雄中的一个,他弑师杀弟,无恶不作……

糊涂老人突然双臂一振,红着双眼横瞪胡小黛。

胡小黛心中又悲又苦,唤道:“爷爷……”不由自主松开抱住爷爷手臂的双手,往后退到一边。

“铁剑清!”

糊涂老人又横瞪向另一边的司徒慕云,将他震开之后,一掌挥出,不遗余力。

司徒慕云心中也是十分无奈。但听那袭来的掌风,凌厉万分,不可抵挡。向一侧躲开,一指惊怔在桌边的那大汉,喝道:“铁剑清,我要杀了你!”作势欲扑,其实却是以进为退,远远退开。

糊涂老人猛地一转身向那大汉,拍出一掌。

没有意外,也没有奇迹!

这一骤变,太快。

那大汉至今还没晃过神来,便做了糊涂老人掌下亡魂。

“哈哈……”

糊涂老人在客店里连声狂笑,双掌又不住的拍着自己胸口,老泪纵横仰首向上,眼中混浊无光,一片呆滞,连声说道:“师父……不孝弟子为您报仇了……师父……弟子为您报仇了……”说着,狂奔而去。

胡小黛轻叹一声,道:“司徒大哥,咱们龙鹏山下再见吧!”转身追她爷爷而去。

世事就是如此变幻无常,司徒慕云也感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力。

自糊涂老人动手伤人,其匪夷所思的掌法,早已震慑了所有在场的人,此刻店中,除了司徒慕云眼前十死无生的三个大汉,再无一人。

司徒慕云只得匆匆在厨房找小二弄了点吃的,连夜离开小镇,是夜,在一处小庙暂歇一晚。次日清晨,路上打听了龙鹏山去处,往龙鹏山方向疾驰而去。

不止一日,如苍鹰展翅的高峰远远可见。不过,正所谓望山跑死马,司徒慕云一路疾驰了十个时辰,饥渴难耐间,才看到黑夜中的点点灯光,或许,前些日子那大汉所说的,龙鹏山下的那个村子,已经到了。

夜色深沉中,点点灯光后面,漆黑的山脉连绵无数里,暗淡的月光下,犹如一条横卧的墨龙,那长长的墨龙中间,有三座冲天高峰,如巨鹏展翅,立于墨龙背上。虽是深夜,远远望去,依然让人感到十分震慑心神。

传言,在鹏嘴――也就是整个龙鹏山脉最高处那里,便是无回谷唯一一个入口。

司徒慕云凝神遥望,如朗星般的双眼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喃喃自语道:“爹!不孝儿救您来了。”

司徒慕云没有在山脚下的村庄歇脚打尖,经过小山村后,在上山的山道边上,挑了一块巨石,盘坐下来,按三绝门入门练气凝疏之法,聊以歇息。

自从离家,一直跟随胡小黛爷孙俩,一路颠沛流离,虽然拜糊涂老人为师,却至今……可说还没有得到正式传授武功。

颇为全面的也就是这入门练气法。

好在这三绝门的武功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一入门便是既高深又容易上手的功法,远非江湖上一般门派的功夫可比。

而且,司徒慕云先前接触过的墨迅的刀法,也是三绝之一。此刻,司徒慕云运起功法,倒也显得轻车熟路,丝毫不觉得是初学刚练般生疏。

当曙光初现,天地方白之时,司徒慕云睁开双眼。眼光炯炯有神,一夜之间,他运功调息,但觉神清气爽,自觉身轻体健了不少。

司徒慕云做为神医之子,自幼耳濡目染下,对于经络呼吸之间的养生培气已经颇有根基,如今有此感觉,也算是情理中事。

其实,他的感觉是对的,经过一夜调息,此刻的他容光焕发,举手投足无意间,无不将三绝门入门功法融入其中,展示出来,隐隐颇有一股江湖好手的气势。

望山前进,一路疾行,天色大亮之时,司徒慕云已经到了大山脚下,望着茂密丛林中崎岖幽暗的山间小道,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浑身状态调整得最好,警戒之心也提了不少,快步前去。

不多时,穿过一片灌木丛,却见有一个颇为宽敞的空地,极为平坦。想必是山下村民的落脚之地,中间架着一个十分简陋的三脚木亭子,亭子上铺着些茅草,三方各用绳索栓着一棵大树。更无桌椅杂物。

司徒慕云本没打算停下脚步,眼角却瞥见亭子上方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止步亭”,其字褚色,司徒慕云一眼看出,那是用血写的。至于什么血,便看不出来了。

司徒慕云神色微微一动,三脚亭面向三条小道,司徒慕云从其中一条道上来,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司徒慕云犹豫了一下,飞身掠向其中一条路。

就在司徒慕云踏上那条路的那一刻,远在百丈之上,又一个平坦场地上的三座小茅屋中间那一间,忽然响起刺耳的蚊鸣,响彻方圆三十米也就是整个场地的范围。

一条精悍身影从旁边一个小茅屋疾窜出来,眼中精光闪烁,太阳穴微微隆起,竟是一个身手矫健,内功修为颇深的中年汉子,但见他神色阴沉,缓缓说道:“又一个送死的来了。”

打开中间茅屋,将中间一幅猛虎下山图掀开,在其中一块砖上一按。尔后,又将中间的桌子向右偏移一尺之地,伸手在桌面上用力一按。本来铺满结实砖石的地面,竟尔被四支桌脚齐齐压得陷下三寸。

便在他将桌脚按得陷下的瞬间,司徒慕云所在的地方,其前方涌出一股股烟雾,雾色淡紫,片刻便将他笼罩住。

司徒慕云毕竟是名医之子,一看雾色,脸色微变,情知有毒,屏住呼吸,又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颗解毒丸来,含在舌尖。

那解毒丸名唤百草丹,乃是司徒皓精心特制,可解世上常见毒物一百余种,无论蛇蝎蜂蚁,还是山瘴藤刺,亦或是江湖上人为自制的迷药之类。

至于鹤顶红,砒霜之类急性烈毒,则非此百草丹可解,而是另有解药,旋即服用,也可无碍。

司徒慕云心中暗道:此雾来得突然,又逆风而来,分明是有人在暗中操纵机关。看来是我大意,触动了警报,露了行踪。

念及此,司徒慕云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透过淡紫烟雾,能见度极低,不敢轻易迈步出去,轻轻向那雾气虚空一抓,摊开手掌,一看,心中一动,立时有了主意。

第199章:吓退菩提手

司徒慕云快步向前,走出淡紫雾气所笼罩之处,站定之后,用碎玉刀砍下一小节树枝,分做拇指长短的小木块,向前方使劲撒去,但见二十步遥之处,忽然陷了下去,露出一个陷阱来。司徒慕云微微一笑,向一边树丛中窜了进去,伏下身来。

果然不出司徒慕云所料,不消片刻,前方山道上,悉悉索索传来脚步声,一个中年汉子快步走到陷阱边上。

“不好!”

那中年汉子反应倒也十分灵敏,一见陷阱中空无一物,即刻回身,于此同时,探手入怀,掏出一把铁珠子,天女散花般向四方打出。

司徒慕云正想跃出,见他反应竟然如此快速,呼呼暗器之声,迎面袭来,连忙躲到树后,但听嘟嘟二声,暗器便打在树上,硬是生生陷入,露出两个深深小圆孔来。

司徒慕云吃了一惊,暗道:此人身手好强!

但见那中年汉子撒出铁珠后,抽身倒退,向来处疾驰而去。

司徒慕云一怔,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果断退走,连句话都不说,更没有司徒慕云想象中那样仔细查看周围有无藏人等等。

“莫非要去找帮手?”

司徒慕云也来不及细想自己这个念头是不是过于幼稚,见他身影晃了晃,便消失了,连忙现身追去,却见山道崎岖而上,早已空无一人。

司徒慕云不及细想,发足追去。

不料便在此时,咻一声,有一物带着劲风而来,司徒慕云侧身让过,喝道:“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回应他的是咻咻咻一连串暗器迎面而来。

司徒慕云急切间展开尚不算正宗的惊鸿幻步,堪堪避了开去。

“咦……”

那中年汉子从隐身处从容现出身来,问道:“你是何人?来龙鹏山何事?”边说边上下打量着司徒慕云,心中颇为诧异,暗想这小子年纪不大,轻身功夫竟是不小。急切之间,措不及防之下,江湖上少有人能在我段逸升的菩提普渡下,全身而退。

“你又是何人?不仅暗箭伤人,又施毒设陷。腻是歹毒!无一不是要人性命!”

“嗤”一声,单听这话,段逸升便知司徒慕云是初涉江湖的雏儿,尽管轻功不错,凭自己菩提手段逸升的手段,要拿下他,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少磨磨唧唧的!敢对止步亭视而不见的,果然都是些狂妄之徒!既然不说,也就罢了!”

“了”字刚落,右手轻抬……

司徒慕云生性谨慎,早有提防,运起惊鸿幻步,闪到他背后,一掌按去。

段逸升知他轻功厉害,这次投暗器菩提子,仅仅一颗而已。分明是虚张声势,在眼前人影顿失之际,双肩一抖,原地转了一圈,“呼呼”掌声不绝于耳,展开了自己的成名掌法菩提掌。

说起对敌经验,司徒慕云至今也是极浅,远非段逸升之比。所幸的是,他已经初步触及翻云掌的精妙之处。掠身到他背后,一掌按下,便已经是掌法中最精妙的招式“化雨式”,看似一掌,其实连续发了十余掌。

说来话长,其实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但听“啪啪啪”三响,已经和原地打转施展开菩提掌的段逸升,对了三掌,然而,三掌之后,段逸升竟然来不及反应,由于惯力,菩提掌在他原地打转之下,已经转到一边去。腰间已经空门大露。

“啪啪”连声,司徒慕云极速而发的其余十余掌,顺着段逸升的打转,十分均匀的都落到他周身。

身受十余掌下来,段逸升“噗”一声,喷出一口血箭。至此才反应过来,脸色登时煞白。

“这……这是什么掌法?”

段逸升拼着再中十余掌,双手入怀,抓出两把菩提子,双肩齐振,如同突然打了一个寒噤,喝道:“菩提普渡!”向四周漫天撒去。

司徒慕云暗道一声“可惜!”脚下不定,双掌齐挥,拍偏击落了不少菩提子。只这一耽搁,菩提手段逸升已经在又喷两口鲜血之间,退到了足够远。

段逸升实在是被他的掌法吓了一大跳,站定之后,拭去嘴边血迹,暗中深呼吸一下,觉得周身都隐隐作痛,五脏六腑却无大碍,心中大定,暗道:侥幸!可想而知,来人或许是某位隐居世外擅长掌法轻功的老怪物的弟子,还好他的掌法虽然精妙绝伦,但是内力毕竟有限,要不然这数十掌挨下来,我哪里还有命在?

饶是他如此庆幸,其实受的伤也已经不轻,更是没了再次动手的意思。

司徒慕云可惜的也便是他所庆幸的。见他远远站着,眼角带着骇色,盯着自己看,心下一动,向他猛然跨出一大步。

段逸升见他作势要过来,脸色一变,“你……”连忙左顾右盼,右手又伸入怀中。

“竹林双怪可曾回来?”

“竹林双怪?段某未曾见过!”段逸升微微一怔,此人称其为怪,当然不是与其沾亲带故之人,多半是找他们寻仇的。

司徒慕云看他不似作假,双眉微蹙,难道是我心急,赶到他们前头了?

“这位小兄弟,你可是与竹林双怪有仇?”段逸升暗忖此人步法精奇,掌法诡异,怕是无法将他留下。只是如此直接了当放他上去,毕竟不好,好歹问个大概,能够稍等,让我向上面复命,那是最好的。

他的言止落在司徒慕云眼中,如何不知?

“哼!”

司徒慕云哪里有时间和他言语,他在顷刻间便想清楚,拦路之人说未曾见过竹林双怪,这并不能代表他们并没有上山,或许有其它捷径可走,也或许见过了,口里又说没见过。总之,能更快一步进入无回谷,见到患病或者中毒的人,一切便明了。

司徒慕云不搭一话,转身上山。

段逸升上龙鹏山前,好歹颇有名声,闯下菩提手的万儿,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能上龙鹏山当个看守山门的管事的,少有似如今这样的窝囊气来受罪,当下喝道:“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尽管轻功有些诡异,掌法也不错!要想硬闯龙鹏山,却还远没有这个资格!”

发足追了上去,接着又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在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你吗?”

司徒慕云身形一顿,心中晒然,说道:“在下确实想先知道,但是你未必便真说!”说着,又开始向前走。

段逸升一愣,“这……”换作自己,倒也正是这个想法,不由得一时气结,干脆说道:“再上去,就是三兔九窟了。三兔九窟你听说过吗?”

司徒慕云更不搭话。

“你……”段逸升眼中凶光一闪,转眼便见他快到了自己住的那里,中间的机关屋虽是最简陋的,但是也不可暴露在外人眼中。探手入怀,“咻咻咻”,又一把菩提子向司徒慕云背后撒去。

与此同时,段逸升向旁一窜,抄了小路,先回了茅屋,启动后备机关,企图阻挡司徒慕云上山。

司徒慕云虽在向前,其实更多的是警觉他的动向,听得背后已无动静,料想他必是抄近路去了。自己如此按这山间小道而上,毫无悬念,定然又要落入他们的又一个陷阱。

在避开他的暗器之后,又作势行出十余步,便向一侧的大树扑了过去。居高临下环视周遭。见四周除了唯一的小道之外,竟是毫无落足之地,满是荆棘与五颜六色的山花野草。但见那山花野草中,时而无风摇动,分明非禽即兽。

向上望时,尽眼处不过数米,皆是高矮不一的各种叶茂根深的树木。

司徒慕云心下揣然,想起身陷险地的父亲司徒皓,咬牙下定决心,向前另一棵大树扑去,如灵猿般在树与树之间攀行。

无巧不巧的,司徒慕云初入门三绝门之掌宗,接触到了翻云掌的门槛。这翻云掌,单只名称,其实已经可知居高临下的重要性,施掌之人若能尽如云般在空中翻腾之势,便如得掌法精髓。

此刻,司徒慕云运转周身三绝门凝疏诀所凝聚起来的真气,绵绵不绝化作丝丝支撑着在树间翻腾跳跃的内力,这无疑等于是无意之中,在加强练习三绝神功。

翻腾跳跃之间,已经过了段逸升所在的三间茅屋,由于居高,司徒慕云隐隐可见中门大开中段逸升的身影,心中淡淡一笑,也不丝毫停留,腾空而起,一跃而过。

转眼已经过了百余株大树,司徒慕云隐隐觉得有些诧异,按理来说,如此翻腾跳跃,自己体力定然不支,却是为何至今毫无倦累之意?更觉神清气爽。莫非是糊涂师父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的缘故?定是如此!

他身为名医之子,深知任督二脉重要性,一下子就想到这上面。

司徒慕云自以为定是此故,不由得窃窃自喜。当下稍作停留,略作调息,将糊涂老人输给自己的内力,进一步融合,使其彻底化为自己内力的一部分。

如此一来,司徒慕云倍觉神清气爽,仿佛浑身有使不尽的力气,顿时精神抖擞起来,双膝微曲,弹身跃起,扑向前方大树。

眼见那大树触手可及,忽然从地面上猛地升起一面三丈见方的渔网,正等司徒慕云去投。

第200章:但求破网出(正月初一)

司徒慕云心头一凛,根本来不及细想,左手向前拍出一掌,与此同时,“哐啷”一声,右手从背后抽出碎玉刀。

这一切变幻实在太快,司徒慕云身为初涉江湖者,在这等迅变下,将刀都拔了出来,反应之快,实属难能可贵。

但是,他的跃势也是太快,身子已经临网太近,拔刀之时,已经自投罗网。

“啪”一声脆响,司徒慕云拍出的左掌,隔着渔网,拍在他正要登临落脚的大树上,这一掌乃是他临急发出,端的是力道十足。一掌下去,居然入木三分,在树上打出一个掌印来,更震得干晃枝颤,叶落果掉。

司徒慕云见网已缠身,但听“咻咻”暗器之声又破空而来。独臂单刀,根本无暇斩绳割网。“铛铛铛”数声脆响,所幸刀面较剑面要宽得多,墨迅所教的刀绝,又是精深至极。转眼之间,袭来的暗器尽皆被他挡落。

“咦!”

讶异声中,“咻咻”暗器破空之声再次响起。这回,数倍于第一波暗器。

司徒慕云微微色变,电光火石间,挥刀向往头上削去。虽然只是斩断网绳,未能破网而出。但闻头顶“嘟嘟”数响,已经有数枚暗器打中司徒慕云方才所在的树上。

司徒慕云暗道一声:“侥幸!”

其实此刻的形势依然十分危险,人在网中,直掉落到荆棘之上,只疼得他咬牙切齿,冷汗莹莹。却是滚也滚不得,挣也挣不脱,更是挥刀破网也不行,因为他此刻是右侧而卧,身子正压着右臂。荆棘刺着手背,疼得几乎连刀都握不住。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从他腾空跃来自投罗网至此,不过十余个呼吸之间。

衣袂之声响时,司徒慕云循声望去,但见他原来要栖身的大树上,一个瘦小如猴的中年灰衣男子,双腿勾着树枝,倒吊着身子,一双猴精般贼亮的眼珠子,不住的上下打量着司徒慕云。

“下面的小白脸,看你身手敏捷,想必出身名门,报上师承名讳。若是故友旧交之后,熊某留你全尸便是!”

“哼!都是些暗箭伤人的鼠辈!也配问你小爷师承名讳?”

司徒慕云豁出去的样子,其实只要不是白痴,也知道这话,既是在激将,也是在拖延时间,设法脱身。

姓熊的灰衣男子晒然一笑,道:“脾气还挺冲!听你口气,你见过段逸升喽?能让他毫发无损却又毫无警觉发出敌袭信号的,也确实有些本事,值得炫耀,啊!”

说着,双脚一伸,身子头下脚上直挺挺掉下来,离司徒慕云两米高的地方上,平伸双手,从袖中各自射出一道银光,却是两道系着两支小匕首的银丝,绕住两侧大树。与此同时,身子反转,双足堪堪踩在网中司徒慕云身上。

“啊!”

被他这么一踩,司徒慕云的身子向着身下的荆棘压去,那满地荆棘纷纷深深刺透衣物,刺入皮肤之中。

熊姓灰衣男子轻轻取下司徒慕云紧握的碎玉刀,看也不看,反手一扔,远远的掉落到草丛中。蹲下去笑着解开司徒慕云脸上的网丝,轻轻拍了拍他脸蛋,慢斯条理道:“说吧!暂时不能让你死的理由!”

“你……你先下来!”

司徒慕云实在是从未有过这样的疼痛,这种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建立在羞辱的基础上的,这让他感觉生不如死。

熊姓灰衣男子依然淡笑的脸上,浮现一丝一闪即没的杀意,双足略一运劲,将司徒慕云踩得紧贴地面,荆棘刺骨,竟尔纷纷折断,埋在他体内。疼得司徒慕云晕过去,又疼醒过来。

“你……”司徒慕云看他的脸色,竟是微闭双眼,挺是回味的感觉,好像自己的痛叫声是世上最悦耳的音乐一样。心中直骂娘,却是浑身丝毫动弹不得。

“难道……难道我就这么死在这里?”

司徒慕云绝望的念头刚一升起,便被他压下,“父亲下落不明,生死难测,难道我就这么窝囊的死在这穷山恶岭之上?不!我不能!”

心头一热,体内气行百脉,一股已经融合的真气,鼓盈百穴,一时之间,司徒慕云竟然不觉疼痛,浑身似乎充满力量。

“啊……”

一声暴吼,冲向九霄。

熊姓灰衣男子被他这声暴吼唬得一愣,刚要扇他一个耳光,却见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道,左手紧抓网绳,猛地一拽,向自己双脚缠来。

熊姓灰衣男子反应奇速,连忙使个“千斤坠”,双脚紧紧压住司徒慕云胸口,竟是纹丝不动。

司徒慕云却如困兽般,双肘支地,纵然此刻胸口如同压着两座大山,但是,那又如何?直挺挺便坐了起来,“啊!”又大喝一声,双臂同时使劲一拉,浑然不把渔网缠身当一回事,便要抱住熊姓灰衣男子双腿。

“呦嘿!还有几分蛮力!”

熊姓灰衣男子毕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对于司徒慕云的一连串举动,虽然意外,却是毫不惊乱,就在司徒慕云坐起来之时,他已经弓身弹起,双脚带着已经缠着的网丝,与此同时,双手一张,又分别射出两道银光,缠住左右两棵参天大树,临空而立。

司徒慕云在他纵身而起之时,因其双足带起网丝,如同收网一般,身上登时一紧。然而,他心中却是一喜,因为身上已经一轻。也顾不得细想,也顾不得满地荆棘,更顾不得身上网丝,双手拍地,硬挺挺如落网之鱼意欲挣个鱼死网破般,弹跳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双手带着网丝,就去扑抱熊姓灰衣男子那还带着些网丝的悬空的双足。

熊姓灰衣男子脸色这时才微微一变,实在是连他也意想不到,眼前这个落网的文弱书生模样的青年人,居然有此凶悍的一面。

双手猛一用劲,临空一个“倒立金钟”,双足朝天,足上网丝又是一收,使得司徒慕云扑抱之势,一下子成了双手合十。

司徒慕云在他收足而起之下,渔网缚身骤紧,却哪里有细思脱身之计的时间,“啊!”又一声暴吼,双手一分,一把抓紧,喝一声:“下来!”猛力往下一拽!

熊姓灰衣男子早年曾与网中鲨也是豁出命活抓过几头,如今司徒慕云的网中挣扎,虽让他吃惊,一切却也还是在他掌控之中。登时收了手中丝,双足上挺,双掌借着司徒慕云一拽之力,又借着双足一挺之力,又蕴含着一身内力,从上往下的压力,便向司徒慕云胸前按落。

说时迟那时快,司徒慕云双眼微微一缩,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从熊姓灰衣男子眼中不再揶揄,而满是杀气可以看出,他要置自己于死地。

人在网中,腾挪空间实在是欠奉,逢此危机,司徒慕云松开拉网的双手,匆忙间调运周身内劲,向上隔网迎去。

“啪啪”两声脆响之后,又响起“轰轰”两声闷响,司徒慕云那本已弹跳而起未曾立稳的双足,承受不住熊姓灰衣男子由上而下的掌力,不仅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般翻腾,双膝更是跪落荆棘,荆棘刺骨,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袭上心头。

他双膝不好受,其实,熊姓灰衣男子比他更不好受。尽管占尽地势之力,内力雄厚而且实战经验丰富,可是被他这奋力抵抗之下,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反弹了回去。

然而,正常反弹,凭他的武学修为,临敌经验,腾空挪移,随机应变本来还是能够逢凶化吉的。可是,他的双足还缠着渔网,反弹之势未尽,空间已被渔网控制,不及提气,不及反应,便被重重的摔落在荆棘上。

这是他自奉命守关以来第一次,以前也有不少人闯过他这一关,其中也有不少人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命悬一线,可是,这些,都是他自认技不如人,服的!可是,似这般,武功修为不如自己的,却令他如此狼狈的,却是前所未有的。

熊姓灰衣男子要不是伏地之余,本能的用双手双肘连续先着地,不说他的脸要破相,便是喉咙怕也是要被荆棘刺穿。

熊姓灰衣男子引为毕生奇耻大辱,根本顾不得疼痛,连喝几声:“死死死!”

每一声死字,他便这么躺着,横踢司徒慕云一脚。

司徒慕云身在破网之中,他的每一脚,都是避无可避,被他踢得鼻青脸肿,本来被他一脚踢开,可是破网还缠在他脚上,一踢开,马上又反弹回来。

几脚下来,司徒慕云晕头转向,几乎昏厥过去,又被踢得清醒过来。想也不想,又去抱他的脚。

这一抱,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下,熊姓灰衣男子气急败坏之下,竟被他一抱就着。

说实在的,一个是旧日江湖上久负盛名的巨鲸帮首领渔阎王熊继,一个是初出江湖的三绝门弟子。武功都各有独到之处,却被一张破网缠身,双方竟几乎滚到一起扭打起来。传到江湖上,也算是一番奇谈。

第201章:雨溅沙似狂

缠斗扭打,瞬息万变。熊继双足被抱,上身与双手却是无碍。翻身坐起之时,右手一挥,从袖中飞出发丝般细线,直射司徒慕云右眼。

司徒慕云下意识一侧头,却见熊继左袖中也飞出细线,这下子避无可避,连忙空出右手向细线一抓。不料此时,他一只左手根本抱不住对方双脚,被熊继一脚踢来。

熊继攻其必救,令其顾此失彼,一脚含劲踢出,几乎凝聚了他全身之力,也承载着他的怒火。

这一脚,正好踢在司徒慕云胸前。

这一脚,一踢即回。

但听“噗噗”两声相继响起,第一响是脚触及胸,相碰的声音。第二响是熊继足上的破网丝被绷断的声音。

司徒慕云被这一脚踢得胸骨几乎折断,幸好缠在熊继足上的破网丝被他回脚之时挣断。身子便被踢得飞将起来,撞在一株大树上。撞得树摇叶落,一时半会儿提不起气来,如一摊烂泥般伏在地上,艰难抬头间,只见熊继缓缓向他走来。

但见他面目狰狞,双臂血流如注,脚步蹒跚,正如从地狱一步一步走来的死神一样。眼神冷如冰剑,杀气腾腾,又如一头吃人的猛兽,走向无助的猎物。

司徒慕云没有卧以待毙,挣扎着想要挣脱破网,却是哪里来得及?危机之间,反而定下神来,猛吸一口气,默运三绝门凝疏诀,“凝!”浑身本来被熊继踢散内气,极速的向丹田凝聚而来,数股内气行至一些受损的经脉时,疼得他几乎晕厥。

司徒慕云暗咬舌根,喝一声“舒!”

熊继脸色微微一变,“舒?”隐隐觉得有些耳熟,却不记得什么时候听过。潜意识里加快脚步。

“舒”字一展开,浑身内气倒卷而回,穿过各大经脉,司徒慕云顿时觉得已经能将内力提起一些,心中大喜,又运起“凝字诀”来。但见熊继快步走来,根本不容他多运几回凝疏诀,当即喝一声“舒!”右手抬起,贴着荆棘已被他压平露出的地面,向熊继拍出一掌,被他强行凝聚过来的内力,随着发掌,激起地面上的尘沙,直奔熊继而去。

熊继见他人在网中,居然还先对自己发起攻势,心头为他的凶悍升起一股寒气,眼中杀气更浓。对于他隔空发来的那一掌,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因为掌风随卷着尘沙,气势汹汹而来,却是在自己前面,便已经去势已尽,分明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而已。

司徒慕云其实也没指望匆忙一掌便能唬住他,只是在看这一掌拍去的弧度与尘沙激起的力度,暗喝一声“凝”字,将内气凝将起来,意到气到,浑身股股内气尽皆化为内力直涌右掌,轻喝一声“舒”!向熊继拍去。

这一掌已不似方才那样匆忙,虽还不能说如行云流水,却也自然了许多。自然之下,潜意识之下,似乎激发了某方面的潜能,这一掌的力道较之前,竟然要浑厚不少。掌风带起的尘沙,更是漫天飞舞。

熊继前进的步伐微微一顿,感受到了这一掌的变化,微微倒吸一口气,“莫非……莫非……”脑海中如掀起一股巨浪,隐隐想起了一件多年的往事,身形微微停顿了一下。

司徒慕云感觉这一掌拍出,拍得有些得心应手,体内内气运行大幅畅通,力道更强,心中暗喜,猛吸一口气,又展开“凝”字诀,尔后又运起“舒”字诀,一掌拍出。

第一掌是他匆忙拍出,第二掌是他尝试拍出,这第三掌可算是正式拍出,调动了体内融合了糊涂老人四成内力的所有力道,虽然还是被破网困倒在地上,但声势上,却达到了他来到龙鹏山之前的一半,而且在武学上的感悟,更是大有长进。

掌风袭来,熊继感觉脸上居然隐隐作痛,脸色终于大变,短短不到十息之间,身陷绝地的对方居然连发三掌,而且更是一掌胜似一掌,竟有越来越强的趋势,脑海中的记忆愈发清晰起来,暗道:“这……这……神似当年考核,我受伤倒地时胡乱拍出的那几掌!那执行考核的老鬼说,便是看在这几掌的份上,方才留我性命的。”

熊继这一想,心中震惊的程度着实不轻,实在是当年的印象太深,简直刻到了灵魂深处。当年年少的他受好友诚邀,要拜入当年名贯天下的三绝门,负责考核的人竟然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差点要了他的小命。还说是什么拓经洗脉。他实在无法坐以待毙,所以奋起抵抗,可当时空有一身蛮力,最终落得个重伤垂死的下场,那场面,也成为他一生的噩梦。

熊继每当想起当年往事,是既怕又恨,后来艺成出山,在江湖上翻江倒海,几经波折,终于修成正果,成了巨鲸帮首领,本想找三绝门复仇,想以此抹平畏惧之心,使得自己的武学更加精进,只是没想到先沦落成为人家一名看山门的人。

此刻,司徒慕云在他眼里,便如当年那考核的人一样,致使他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垂死挣扎么?哈哈……”那心中怒火渐渐将方才的惊震之意烧成灰烬,脚步加快之余,双手猛一紧握后,十指忽然平张,“咻咻”响时,从袖中各自射出两道银丝,直奔司徒慕云而去。

司徒慕云虽然没有去注意他眼中的疯狂之意,但是从他的举止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

不由得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先凝后舒,第三掌掌风未宁,第四掌拍出,这一掌一拍即回,立即收腹凝气,大喝一声:“舒”!第五掌拍出!

第三掌扫起的尘沙,经第四掌推送,第五掌加持,那尘沙竟然有形成风尘暴的趋势,转眼袭到熊继面前。

尘沙扑面,来势不可小觑,漫天尘雾下,熊继居然看不见司徒慕云,“哼!”他抢身而起,侧窜跃上一株大树,居高临下,见司徒慕云拍出第五掌之后,趁着尘雾漫天,挣脱了缠身破网。右手一挥,袖中银光向司徒慕云射去。

司徒慕云顾不得荆棘疼痛,就地一滚,避开银丝,反手向银丝抓去。另一只手从荆棘中抄起几颗碎石,向熊继掷去。他从未接触过暗器手法,这一掷纯然是小孩子飞石掷鸟的手法。

声势虽强,熊继如何放在眼里?嗤之以鼻,右手连振,银丝倒卷,便将那几颗碎石尽数击落。

司徒慕云见那几颗碎石向自己跌落下来,下意识间右掌向上拍出,尔后,左掌也相继拍去,掌风虽不如配以“凝疏诀”凌厉,却让司徒慕云立即回过神来,不等自己先站好身子,右掌向地上猛地一扫,又扫起尘沙无数,紧跟着,根本顾不得沙尘漫天,张开口中。喝一声:“凝!”鼻口同时一吸,浑身内气尽数向丹田凝聚而去,继而凝成一股内力,直奔右掌。“疏!”脆喝声中,掌出如扇,掌风裹着尘沙激射而上。

余音未尽,司徒慕云略一侧身,腾出左掌,“凝!”“疏!”又是一掌拍去,尔后,干脆背靠大地,连声凝疏,左右连续拍出。

本来掌风卷着尘沙由下而上,一掌之力,终究有尽,但司徒慕云连续出掌,一波未尽,一波又至,掌力竟如不断得到加持。形成令熊继心惊胆颤的风尘暴,裹着尘沙向他卷去。

熊继双瞳猛地一缩,不敢直缀其锋,早在掌风卷到之前,左手向一侧挥去,银丝卷住左侧巨树,身子微微一弹,跃了过去。

司徒慕云一个“鲤鱼打挺”,跃立起身,运足“凝疏诀”,连连向上拍去。此刻尘沙去势已尽,纷纷如钉,陷入熊继原先寄身的巨树之上。而司徒慕云这时的数掌向熊继拍去,没有裹着尘沙,如同掌刃无锋,对于远在树上的熊继,已经构不成危险。

熊继首先被发觉这个问题,双脚勾住树枝,双手同时挥出,两道银丝向司徒慕云射去。

此刻的司徒慕云对于自身武功的运用,明显比最初遇到熊继时大有长进,应变能力快了许多,远程隔空对敌,单凭掌力,介于内力所限,作用不大,而熊继舞动银丝,长袖善舞,灵如龙蛇,又居高临下,自己吃定大亏了。

司徒慕云心如电转,发现问题所在,想起尘沙的作用,运起“凝疏诀”,掌出全力,连连向地上拍去。

这下,激起无数尘沙……

一凝一疏便是两掌,一呼一吸又是两掌,在熊继银丝射向司徒慕云之时,司徒慕云已然空掌击地,溅起无数尘沙。形成一堵尘沙之墙。有些沙子在飞溅时竟尔击中那两道银丝,致使银丝也失去准头。

司徒慕云连连出掌,竟如一发不可收拾,不仅“凝疏诀”已经在全身经脉中根深蒂固起来,出掌愈发随心而动。

掌雨溅沙狂!

其实,如果糊涂老人在场,定然大吃一惊。自司徒慕云落网至今,司徒慕云绝地求生之余,其实就已经运用了三绝门掌绝《翻云掌》中的招式:雨溅沙狂。这正是绝地反击的一招。

如今司徒慕云可说是对这一招无师自通了。掌如雨落,溅起无数尘沙。

司徒慕云尤不自知中,将这“雨溅沙狂”使尽,也就是以此反击求胜。沙尘漫天之中,他不再空掌击地,而是挥掌向上,连续出掌,掌风卷着那溅起的无数尘沙,向树上的熊继袭去。

第202章:深山有迷雾

“该死!”

熊继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沙尘暴不断向自己袭来,终于脸色大变,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本自己可以秒杀的年轻人,在这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居然如同激发了某种潜能,不仅武功修为,而且临敌经验,都提升得如此之快。

熊继来不及细想,右手一挥,舞动银丝向右侧大树卷去,随之一扯,身子一跃,不敢稍停,一连银丝接力跃过几株参天大树,终于避过那裹着无数沙尘的掌力范围。

司徒慕云已经将自己这手溅沙掌耍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体内不停运转着“凝疏诀”。脚下随着熊继身影而转,双掌如轮,卷着无数尘沙,如同一个个“沙包”,向树上猴子般跳跃着的熊继砸去。

熊继越发气急败坏起来,他的成名武器是可长可短的银丝,使的是偏向阴柔的绳索功法,对对方这样另类的攻法,顿觉全无用武之地。

如果自己是使刀剑棍棒的阳刚一点的武器,大开大合的临空而下攻,他定然讨不到好处。

熊继意识到这一点,心中竟也无计可施。

明明来人武功修为如今就算有所提升,但也还是大不如他,可却因地制宜,想出这个远攻之法,数次以银丝反攻,也都被其激起的沙子击偏。如此缠斗,实属首遇。

熊继想过一走了之,放他上山。只是这样做必然惹来谷主的不悦,后果不堪设想。

“也罢!就看看你能这样折腾多久!”

熊继怒喝着,试图着将心中郁闷烦躁驱出,不停的在大树之间跳跃着。

这样一来,倒被他歪打正着,找到对应之策。

司徒慕云先前被荆棘弄得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如今依然疼痛难忍,体内五脏六腑又被熊继踢得翻江倒海。如今全凭他心中提着一口气,虽说不能反败为胜,也算击退了熊继,但是久战之下,内力不继必定又要身陷险境。

司徒慕云初入江湖不久,遇到的领路人糊涂老人虽属武学大师最高级别,但是头脑糊涂,算不得名师,又聚少离多,少得教诲。

即便如此,他自己也已经有所领悟,如今处境之所以峰回路转,全凭一鼓作气,运转了三绝门入门基本功法“凝疏诀”,使得浑身内气越来越充盈,而以气化力,才能击沙舞尘,令敌忌惮。然而,并非所有内气都能立即转化成为所有内力,所谓“内气一生,体力顿增”,内气初生之际,是先护体而炼体,炼化内气,融入体内,这才转化成为内力,以为外用。

简单的说,凝疏诀练的是一口内气,这口内气的作用是先内炼而后外攻。

司徒慕云可谓无师自通,初步领悟这个道理,心中不无无奈,长此以往不久,经凝疏诀而生的内气,一旦跟不上内力的消耗,气力不继,绝非好事。

当下既无良策,如此对峙,实属不智。司徒慕云向着熊继猛拍两掌,冥想了糊涂老人施展的“惊鸿幻步”,提足一口气向山上窜去。

“惊鸿幻步”在三绝门中,不在三绝之列,其实非但不是不绝,而是绝中之绝,因为所有三绝门人无论掌宗刀宗剑宗,都可以练习此轻功步法,而且在三绝神功辅助下,都能发挥最大轻身优势。习得此法,如同拥有了绝处逢生的机会。

司徒慕云先得墨迅暗传轻身之法,又得现场临摹胡小黛的所谓“吓鸟步”,最终见识到糊涂老人正宗的“惊鸿幻步”,“惊鸿幻步”在他多年来不断习练修正,此刻已经略有所成。

这一窜去,眨眼之间便是五十余步之遥。熊继一个念头还未曾转得过来,避开了那两掌,待得沙落尘清,见他已经远遁,气得“哇哇”直叫,和当初的冷漠镇定判若两人,双手连挥银丝,人若荡秋千也似的,从树上追击而去。

崎岖山道上逃跑跟树上直线追击,毫无意外,熊继越追越近。

忽然,熊继看着他的身法,心中微微一动,“这……”冷漠萧杀的脑海里,像是被泼上一桶油,一个念头如一把火,投在了上面。一下子,全都亮了,而下一刻,沸腾起来。

“这是那垃圾门的轻功步法……”

加上之前他心中本有的疑念,如今肯定了下来,眼前这要强行上山入谷的青年,定是三绝门下弟子。

熊继艺成下山,刚闯出名堂就当了人家的守山人,也就是看家护卫之流。三绝门的突然没落以及门下弟子的销声匿迹,他自身正在大起大落之中沉浮,居然对之一无所知。此刻,只道是三绝门人踢山门来了。

早年被吓破了的胆子,那酝酿了多年的苦汁,一下子涌上心头,感觉满口苦味,看青年的武功修为生疏程度,那绝对不过是那鬼门派的初入门弟子。

可这等武学天资,以自己的武功修为,居然都占不到一点便宜,可想而知,三绝门人是多么的可怕!别的不说,如果遇上三绝门长老级别的老怪,估计谷主也是不及万一的。

想到这里,熊继息了追击之念,回到了自己把关之处。

司徒慕云虽然发觉身后并无追兵,觉得有些诧异,但毕竟是喜事,也不去多想,运起“惊鸿幻步”,渐渐的飞扑上树,一展鸿姿,在上山的林中穿梭。

由于优势得以展示得淋漓尽致,司徒慕云从中得到的一些身法领悟,也是颇丰,对于正宗“惊鸿幻步”,也越来越发熟练。

又不多时,山势忽陡,树木渐稀,奇石峥嵘如鬼工练斧,犬牙交错,林林总总,大大小小,多不胜数,这等山路比之坑坑洼洼,崎岖不平的来说,也越发的难以攀登。

司徒慕云上山的速度也慢了不少,偶一不小心,还被斜立的尖石划破了小腿,但比起原先身上的伤,已经不足以让他皱眉。

这个斜石坡其实面积并不宽广,翻将过去,展眼望去,司徒慕云忽然顿足不前,在面前的,居然是一个雾池,不知深浅,距远方可见的山石草树足有一里之遥。

就算熊继在此,凭着他可长可短的网丝,挥射而出,也是无法到达对面。当然,熊继是这龙鹏山上守关之人,上山入谷,应该有捷径可走,不在话下。

司徒慕云双眉微蹙,除了来路,左右相距不过十余米见宽,便都是悬崖峭壁。可见只有涉雾池而过,别无他法。可惜自己的武功,现在还是太差,如果稍微比那熊继强上一丁半点,大可把他抓来领路。不知这雾中多深,有何凶险。

司徒慕云心中虽然忐忑不安,但是也不多加犹豫,双掌齐出,扫出掌风,吹开迷雾,发现竟然有类似阶梯般存在,当即拾阶缓缓而下。

迷雾初始如风中白云,轻而淡,掌风及处,豁然见底。步步见下,顷刻便已及腰。迷雾也渐渐浓墨起来,涉将去衣裳渐湿。

司徒慕云此刻只觉如同涉水前行,奇怪的是,浓雾湿气如此的重。但是施展了“凝疏诀”后,使足全力拍出两掌而勉强见底,所见却不是绿藻青苔,而是一条条黑色石板。

司徒慕云心下虽觉诧异,却实在无暇多想,因为走到半人多深之时,每每一掌拍下,已经不如之前那般似打棉花容易见底,如今那黑棉花般的迷雾就像被包了一层皮,一掌之下,只是凹下去,随即又弥漫如初,在未知的前途中,这无疑增加了太多心理压力。

司徒慕云迈开步前行的速度,不得不放缓下来,呼吸之间,“凝疏诀”运转得更加快速,渐渐地,挥出的掌数从连续五掌见底,到六掌、七掌……

走到及胸深处时,司徒慕云连挥三十余掌,终于也无法见底。司徒慕云脸色越发凝重起来,遥遥望去,又回望来路,深吸一口气,这……居然还不到十分之一的路程。

司徒慕云驻足凝气,只觉浑身已经被雾气所侵,衣裳尽皆湿透,如同溺水。可偏偏又没有一滴水。如果是个水池,游也游过去了。

这样下去,绝非善事!

要说这迷雾池中,不会有什么凶险,司徒慕云自然不信。可惜初涉江湖,防身之技实在不多,当下无计可施,唯有一心勇往直前了。

“疏!”

轻喝一声,司徒慕云拍出一掌后,又迅速运起“凝疏诀”,接二连三的拍出数掌,苦不见底之下,将心一横,又连续向前拍出数掌,将胸前的浓雾拍得四散开去。同时微微抬起右足,盲目的向着下一节台阶探去。当右足踏实之后,又迈开左足……

忽然,只觉右足仿佛被蚊子咬了一下,司徒慕云心中一紧,这感觉如幻,可是紧跟着,左足又是同一个感觉。司徒慕云只能无奈的确定下来,双脚都被类似蚊子的东西给咬了。。

司徒慕云只得停下所有动作,细细感觉,无法确定会不会中毒。司徒慕云提足探手,摸了摸被咬的地方,毫无感觉!司徒慕云心中一凉,连忙掏出怀中一个药瓶子,倒出一颗祖传的百草丹服下。

确定了雾池中确实有毒物生存之后。司徒慕云越发不敢再做耽搁,服下丹药,心中如同吃了定心丸,轻轻顿了顿双足,丹田中凝足了一口气,喝一声“疏!”右掌向前拍出,几乎同时,左掌向下拍落。

第203章:暗处应设防

司徒慕云尽管步步为营前行,但是随着阶梯向下,迷雾终于漫到了鼻孔,微微吸了一口气,迷雾虽然无味,却也着实透着诡异,让人下意识不敢大口呼吸。再加上迷雾的湿气越来越重,胸口不觉越来越闷,几乎窒息。长此以往,过不了多久,估计就要在迷雾深处潜行。

司徒慕云的心情无比沉重,因为,腿上的蚊咬之感到现在,更加的密集。尽管挥掌连连,也挡不住绵绵不息的扑咬。

又往下两阶时,迷雾已经漫过双眼,定睛望去,一片黑暗,向上看时则是一片灰黑。

不断的运转“凝疏诀”,不断的拍出先前将那熊继击退的密集掌风,已经其效甚微。

司徒慕云知道再这样下去,必定凶多吉少,心中轻叹一声,万般无奈转身便回,因心中积怨,已然在胸口形成一股无名怒气,“啊!”一声狂吼之下,拔步向上冲去,双手挥转如轮,不断向迷雾击打而去,整个人如同安了双轮的巨箭,疾冲之势自然而然运转“凝舒诀”,自然而然展开“惊鸿幻步”,速度竟尔超常,迷雾被他这一冲之下,向着四周翻腾而去,急切间难以回转。

司徒慕云一时怒火攻心,浑然不觉,冲出半身之后,由于迷雾密度渐稀,压力陡轻,速度更快,冲劲更凶,本来还有近一米见深的迷雾,竟然肉眼可以见底。司徒慕云微微一愣,脑海中灵光一闪,极速冲出雾湖之后,回头望去,只见一道颜色明显比雾湖不同的灰白的甬道,由近淡而渐渐向远浓延伸而去,那……正是以超常的速度形成一股超常的冲劲所形成的。这……说明了一个问题,靠着这股冲劲,渡过这片雾湖,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司徒慕云想通了这个道理,无比激动,心中有一股要马上凭着那冲劲冲入雾湖,渡过去的冲动。只是沉重的呼吸,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那股冲动之上。

方才冲回来,是在精疲力尽,心灰意冷之下,含怒超常展开的,速度是施展“惊鸿幻步”形成的,甬道是配以“凝舒诀”如轮运转的双掌促成的。

劲、迅、幻三者在“凝舒诀”加持下,方有可能形成刚才那种甬道。是否神满气盈,是决定能走多远的关键。

司徒慕云将这一切想得透彻了,当下毫不犹豫掌风扫起,在地上弄出一处稍微干净所在,盘膝坐下,心中回想墨迅与糊涂老人二人所言及,有关三绝门内功运转之法,呼吸之间,展开“凝舒诀”。

抛开解天优进入翠玉盘上这片似真似假的世界,化身司徒慕云不说。

就此刻的这个司徒慕云,在武功修为上,其实一直是一知半解。因为无论是墨迅的心存顾忌,言多不尽,还是糊涂老人的糊里糊涂,颠三倒四。都还没有进入正式传授武艺的阶段。只是无巧不巧中,都将三绝门的基本功都潜移默化,方才造就了他如今这个功底。

再则,冥冥之中天意使然!闯龙鹏山第一关熊继把关的人关“旱地缚龙”,居然被他悟出了翻云掌中的一招“雨溅沙狂”。

而今,因地利自然而成的第二关地关“雾海锁蛟”,司徒慕云因此而思索得出之法,其实暗合着翻云掌中的一招“仙山云雾”。雾湖横阻,前途看似无路,其实只要心怀无畏,涉湖横渡,那便是硬生生走出一条路来,这是目的,而用的方法,却是要劲、迅、幻三者合一,也就是“仙山云雾”这一招的要旨,方有可能仗之走出一条路来。

精疲力尽之时,能仗之闯出一条甬道。司徒慕云坚信,只要稍做歇息,略运神功,定能一鼓作气,强渡过去。当下没有丝毫犹豫,深作呼吸,便静心下来,专心运转“凝舒诀”。

不觉日沉月升,深山之中,近闻虫鸣,遥传狼啸,山风凛凛,司徒慕云因运转着神功,竟无一丝寒冷。大半天水米未进,也浑无饥饿之感。

倒不是司徒慕云运起功来,可以不用吃饭。而只是忘了去感觉自己到底饿是不饿。这是心神太过专注的结果。

随着运功越来越通畅,只觉到体内一股气流,凝丝成缰,可随意马而动。只是可惜当气转而下时,手臂略显酸痛,而气运转上,腿脚又有些麻疼。这分明是日间体力超支,武学修为太浅所致。

入夜渐深,萤虫恶蚊也渐渐多起来。本来专一的心神,终于在饥渴交加蚊叮蚁咬中,回转过来。司徒慕云没有急着起身,暗暗察觉着体内的真气,登时有了惊喜,日间缠斗而受阻的一些经脉,经过这段时间专心运转,居然已经通畅起来,连带着体内真气也愈发浓郁起来,感觉举手投足之间能够开山裂石,不自觉间,原本的书生之气淡了不少,而英雄豪气则油然而生。不由得暗暗打定主意,今后一有时间一定要多打坐运功。

司徒慕云又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当下起身,正要循声捉些野味充饥,不料眼前一黑,双脚一软,摔倒在地。尽管武学见长,本身在没有运功的情况下,体力显出严重超支,终于支撑不住。经过片刻头晕目眩,司徒慕云挣扎着坐起来,在丹田中提起一口气,舌头本能的舔了舔因饥渴而干裂的嘴唇。猛喝一声:“哈!”站将起身,不多时就在雾湖边上抓到一只野兔,升起火堆,聊以充饥。

吃得正香之时,忽然异响陡起,司徒慕云倾耳细听,那异响又静下去,由于行走江湖的经验太少,司徒慕云根本没有往心里去,以为那只是循着肉香而来的野狗山猪之类。待到异响越来越近,司徒慕云这才警觉循声望去,喝道:“什么人?”与此同时,举起手中兔骨使劲抛将过去。

“别……别……”一个男子声音传来,语调有点惊颤。

司徒慕云听着语气,心中警觉松了下来,“敢情是山村猎户。”一念刚起,忽然左臂一麻,瞬间便全无知觉,仿佛从没有过左臂。

“喂毒的暗器!”司徒慕云终究不是书呆子,反应极快,右手急探入怀,拿出药瓶中的百草丹服下。

借着火光,定睛一看,是一个蓬头乱发衣衫褴褛的瘦小男子,由于夜色,倒看不清长相岁数。只是火光相映中,眼光闪烁不定,正当司徒慕云服药之时,他几乎是哭着声音说道:“公……公子,别……别杀我。”

司徒慕云本来料定他必是向自己发暗器之人。裹着衣衫拔下左臂上的一根针状暗器后,怒哼一声,正要严阵以待,听他这番话语,反而一愣,警觉的四周张望,边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在此?”

那乞丐般的男子颤抖着声音道:“回……回公子,小的行乞四方,到山脚下的小村庄,一时不分南北,一路走着走着就上山了。迷路了。闻着肉香,寻着就来了。”

司徒慕云听他说得清楚,虽对其尚存戒备,却也不疑有他,“嗯”的一声,一边撕下一块兔腿向他抛去。一边高声喝问道:“什么人半夜三更躲在暗处伤人?”

“没……没别人。”那乞丐接过兔肉,说着,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司徒慕云倾耳细听,除了远近夜虫之外,就是那乞丐的咀嚼之声,暗想这毒针虽然来得蹊跷,若有恶意,必然早有动静。若说是这乞丐,他也定然不会一击之后,反而坐下来吃我给的东西。

司徒慕云百思不得其解,运气至左臂,发觉已经稍微有点知觉,心里越发想不通。当下干脆盘膝坐下,把兔肉一阵龙吞虎咽,看一眼那乞丐,正待运转“凝疏诀”。

却见那乞丐把兔肉吃完之后,竟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葫芦,“嘟”一声打开,酒香登时四处飘溢,那乞丐“啧啧啧”几声,喝了一小口,“啊!”摸了摸肚子,十分舒服的样子。

“这位公子,这深山老林现在夜黑风高的,为何一人独自在此?莫非也和小的一样,迷路了?”

司徒慕云听他声音轻淡中带着懒散,浑然不似刚才那般战战兢兢的样子,惊觉过来,情知有异。“嗖”的站起来,喝道:“装神弄鬼!你不是乞丐,你是何人?”

“这么紧张干什么?”那乞丐倒是依然坐着,此刻更是斜倚在地上,说:“段某本来是想,你过得了熊继那一关,应该不是初出江湖的雏儿,武功也应该过得去。没想到,武功不怎么的,人还挺好!说吧,上山何事?看在刚才请我一顿的份儿上,帮得上的话,就帮你了。”

“当真?”。

“我俏丐十一郎段十一何时骗过人?”那乞丐段十一张着十分油腻而肮脏的十指,在头发上不断往后梳理,露出显得不是那么苍老的脸来。只是黑夜中,依然看不清容颜如何的“俏”。

司徒慕云已经知道刚才那毒针便是眼前这个所谓的俏丐所发。看其举止怪异,不知善恶,但和日间那个耍网的人都是守关之人。不由得暗笑自己,江湖经验实在令人无法恭维,其实,黑夜,深山,暗器,骤然出现的人,无论如何,自己都应该警惕才是,居然还请他吃兔肉。

2第204章

司徒慕云内心自哎自怨之余,脱口而出一句“当真?”更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天真。但听他说得轻松,一副不骗你的样子,当下银牙一咬,道:“你们无回谷最近是不是有人患病或者受伤?”

段十一一怔,断然道:“没有!”

司徒慕云一愣,道:“不可能!”

段十一缓缓走到司徒慕云跟前,忽地一声轻笑道:“这位公子,你到底是谁?为何又要这么问?”

司徒慕云见他不似有恶意,便忘了方才毒针之事,道:“我乃司徒皓之子司徒慕云,我爹是个大夫,有人亲眼所见,我爹被你们的人抓走了。”

“是人有个病,那很正常啊!你直接去找抓你爹的人啊!凭什么是我们的人,他就一定在山上?”段十一不等他话音落尽,抢声便道。

“这……”司徒慕云在这龙鹏山遇到三人,觉得眼前此人还算好说话,干脆便道:“你们无回谷的竹林双怪强行到我医馆抓我父亲,在下这才一路追来。其实悬壶济世是我辈行医份内之事,只要有人好意相请,岂有不到之理?在下着实担心家父安危,还望阁下带在下上山,只要见到家父无恙,在下必有重谢!”

段十一见他竟然是彻头彻尾一个未经江湖凶险的稚儿,挠了挠头,说实在的,这请大夫之事,他确是略知一二,然,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双怪行事太过嚣张,谷主即使事前严令不可声张,也还是强行掳人,这不?人家儿子都找上门来了。双怪此刻指不定已经被谷主重罚,甚至……

想到这里,段十一打了个寒噤,知道自打双怪出手,此事绝对隐不住,谷主的仇家定然不日便能知晓。也罢,吃了他一顿,哄他离开这是非之地,也算是救他一条小命。

段十一目光暗闪,打定主意道:“司徒公子,你说的竹林双怪确实是龙鹏山之人,不过,他们并不常住于此。此前段某就听说他们的爹就快归西,想必听说了令尊之名,所以情急之下,把令尊强请了去。”

“当真?”司徒慕云想到这一路上来,甚是艰难,心里情愿相信他说的属实。但是事实不是一个情愿就能成为事实的。

“千真万确!”段十一听他质疑,知道他势必要上山入谷。那就怨不得自己,将他留下了。至于吃他一顿,到时候再还他就是,只要那时,他还有命在。

说实在的,这龙鹏山上无回谷中人,竟无一个是善类。司徒慕云一路走来,心中其实该有教训。

只是司徒慕云借着火光看他眼神,看不出有何作假,想来也没什么必要来骗自己,但是,直觉上来说,此山,不上不行。虽然此地距离龙鹏山巅尚远,不弄个水落石出,总是难以安心。哪里知道段十一已然动了杀机。

“公子你看……”不容司徒慕云多想,段十一已经佯指一侧,好像有什么东西。

司徒慕云不疑有它,循指望去。

段十一轻哼一声,出指无兆,便向司徒慕云连点二指,先自封了他两处穴道。

司徒慕云措不及防,要待招架时,哪里提得起劲道,“你……”

段十一又封了他哑穴,接二连三,封了腿脚上的穴道。一边轻叹道:“我说司徒公子,实在对不住。段某职责所在。适才好心让你下山,你既不听劝告,段某只能公事公办,委屈你了!”说着,横抱着动弹不得的司徒慕云,大步走入黑暗的夜幕中去。

司徒慕云被连封数穴,既后悔莫及又无计可施,不怪人心险恶,只怨自己太过轻信于人。黑夜中,根本看不清路径,只感觉段十一或徒步走了一段山道,或带着他跳跃于树木之上,或窜上高处,或纵下底处,全然感觉不到途经什么雾湖雾海。

日间那片迷雾的气息有其独特之处,司徒慕云没有感觉到,那定是有其它路径可行。

正盘算着走什么方向,却发觉段十一停下或快或慢的上山脚步,说道:“司徒公子,委屈你先在这里住上几日,听候谷主发落。”将司徒慕云抛了出去,转身就走。

司徒慕云浑身动弹不得,只觉身子凌空飞出,不多时便触及一片草地一般,身子深深陷了下去,“嘭”一声闷响,终于撞到实地,却不料是一处斜坡,身不由己随着斜坡滚了下去,磕磕碰碰撞着几处或左或右的拐弯处,好一阵子,终于感觉不到斜坡,而是平地。

司徒慕云尚未定神,但听“轰隆”一响,身下的平地突然裂开,正好容他掉进去,之后,又恢复了原状。

司徒慕云只感觉这一掉下来,竟好一会儿不见到底。心道一声“我命休矣!”

“嗙”一声闷响后,余音未尽,司徒慕云只觉一阵头昏眼涨,直接晕了过去。

过了许久,这才悠悠醒转,司徒慕云打量了周遭,发现这是一个上小下宽的锥洞,借着洞顶射下的微弱光线,可见四周一片光滑,竟然没有一丝凸凹之处。

司徒慕云到此绝境,心底反倒没有一丝颓废绝望之感,吃力的盘膝坐好,心中默念三绝门入门心法“凝舒诀”,运转周身内气,渐渐凝起一丝内力,过了好大一阵子,感觉浑身劲力恢复了不少,精神也大有好转。

司徒慕云运功直至锥洞之中一片黑暗,感觉恢复体力六成左右,这才摸黑站起来,轻轻敲着四壁,“笃笃”之声,沉闷的回响在洞中,竟是一片夯实。就算地面,也是一样。

司徒慕云心如电转,也是无计可施,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对方并不想自己死,否则早在段十一将他制住那一刻,便可取了他性命,大可不必大费周章把自己丢到这里来。

既来之,则安之!!

司徒慕云忍着饥渴,又盘膝运功起来,时间慢慢在他饥渴中过去,终于又迎来了洞顶那一缕光线。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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