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难耐 - xp1024.com
《相思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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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旧岁年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降临如意城。

洁白的雪片如棉花般从空中飘飘洒洒而下,几天几夜不知疲惫,在地上铺成了厚厚的一层,银妆素裹分外美丽。

虽然今年的雪来得有点晚,但毕竟还是来了,年关将至,天气虽然很冷,如意城却仍像往常一样的热闹,街上的行人在雪地里走得匆忙,但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一年辛劳后,总算可以过一个热闹的新年,不论贫富,都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不过在城西某个小巷的角落,却传来一阵阵吵闹之声,细听之下,还是小孩子的喧闹声。

「你哭啊,哭啊,哭了我们就饶了你!」一个胖小孩带着一群男生,围着一个个子小小的孩子,挑衅地嚷着。

胖小孩长得虎头虎脑,身上的衣料却是极好,看得出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这并不奇怪,这城西本来就是如意城官宦富豪居住之处,本朝重文却也不抑商,对宅居院落并未有明显的阶层划分,再加上城西自来山清水秀、风水极佳,因此成为有钱有权之人的首选地。

这群小孩,毫无疑问都出自如意城最有财势的家族。

「羞羞脸!」周围的小孩跑着、跳着,起哄看热闹,时不时地动手去推那个被围住的小孩一把,看他瘦弱的身子被推得站都站不稳就开心不已。

那个被欺负的小孩子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

「我看你这家伙不知道这里谁是老大,今天要好好教训一下你!」小胖子力气大,动作野蛮地一把将他推到地上。

小孩依旧不说话,摔在地上也不喊疼。

「你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居然敢到我的地盘来,懂不懂规矩?」小胖子双手抱xiōng瞪向地上的小孩,「你不知道这里我是老大吗?哼!」

「原来这里你是老大呀。」突然,一个好听的、嫩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大家回头一看,一张笑咪咪的小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她看起来六、七岁左右,粉嫩嫩的脸蛋上,有着一对英气的眉毛,下面镶着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可爱的鼻子再加上红红的嘴唇,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是你!」刚刚还嚣张得不行的小胖子,一看到这个小姑娘,立刻吓得退了好几步。

「可不就是我。」小姑娘笑得非常灿烂,一双乌溜溜的漆黑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红艳艳的嘴唇往上勾,看起来分外精灵古怪。

「啊!快跑!」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一群小孩子撒腿就跑,雪地路滑,好几个人一时没稳住摔倒在地上,却顾不得有没有摔疼,爬起来拚命一样地往前奔。

小胖子因为身子沉重,跑得比较慢,落在了后面。

「死胖子!想跑?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算帐的!」小姑娘敏捷地起身一跃,一把扑倒了小胖子,抓起一把雪直接塞进胖子的脖子里。

「啊,好冰喔!放开我!放开我!」胖子大叫着,不过十岁的小孩子,立刻没了之前的嚣张与恶声恶气,吓得大哭起来。

「你还敢哭!」小姑娘脆声脆气地骂道:「你再哭一声试试?」

小胖子吓得立刻屏住了哭声,眼泪汪汪地望着小女孩,连话都不敢说。

「你说,谁让你在我的地盘上乱来?」

「呜……我不敢了!」鼻涕、眼泪齐下,小胖子哭得好不伤心。

一记小拳头免费赠送他一个黑轮当新年礼物,「昨天你敢欺负我二姊!今天我是特地来堵你的!」

「呜……我……我没有!」他一天欺负那么多人,哪里知道谁是这个小霸王的二姊呀?

再加送一个黑轮配成双,让他成功升级为猫熊一族,「还不承认?」她家二姊难得出门逛逛,谁知道就被这死胖子给堵了,还恶声恶气地嚣张了一番,二姊好脾气没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如果不是二姊的丫鬟告诉她,她还不知道呢。

「饶了我!好痛!」小胖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哭得这么伤心了。

「你承认了没?」

「我下次不敢了,不要再打我了!」

「恶,真脏!」小姑娘嫌恶地看着他满脸的鼻涕和眼泪,松开了他的衣领,「你以后再敢乱欺负人,看我怎么教训你!」

「我……我不敢了……」

「明天乖乖找我二姊道歉!」

「呜呜呜……」

「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拚命点头,就算到现在也没还搞清楚,到底谁是她的二姊,不过不管了,先保命要紧。

「走吧!」小姑娘拍拍手,将雪渣从小手上弄掉。

小胖子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飞一般地跑了。

很快,空旷的雪地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喂,你还要在地上坐多久?」小姑娘走到那小孩身边,微皱着眉看着那个还在地上坐着的小孩,不屑地撇嘴,「真没用,被欺负都不知道还手。」

小孩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啧,连话都不会说。」不屑的口气更强烈了,「你还坐着干嘛啦,还不起来?」伸手出去,「起来啦!」

小孩这回总算有反应了,很缓、很慢地抬头,望着那只伸到眼前的小手。

掌心红润,十指漂亮,小小的非常可爱。

「喂,本小姐肯拉你起来,你还跩什么跩,不要就算……」一只伸过来的手,止住了小女孩的声音,她点头,「这才上道嘛。」手腕略一用力,拉他起来。

这回总算可以看到他的脸了,看清他的容貌后,小女孩惊奇地叹道:「哇,你好漂亮哦!」

眼前这个小孩,有着比雪花还白晰的皮肤,细细的眉毛加上水汪汪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下面有着嫣红的小嘴,说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小姑娘直接伸手一把捏住他的脸蛋,「好好捏喔,比我两个姊姊的都好捏。」

小孩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反抗,似乎是被她的大胆给吓到了一样,其实也真的很难不被吓到,她刚刚的暴力行为实在让人……

「真呆,被大胖欺负也不知道反抗!」多捏几下。

小孩在她手指的蹂躏下,很慢、很慢地说出几个字,「我……没有。」

「说什么没有?明明就有!被人推倒都不知道要爬起来。」继续捏。

「腿痛。」反正爬起来,不是还要再被推跌倒,何必呢。

「哇,你声音也好好听喔,你叫什么名字?」

「宋行奕。」

「嗯。」小姑娘点了点头,爽快地承认,「听不懂。」

小孩沉默。

小姑娘手指在他的脸上流连,「我叫谷思如,小妹妹,以后谁敢欺负你,你来告诉我……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小孩的脸上总算出现了平静以外的表情,那是……类似害羞的表情,他白白的脸颊上浮起浅浅的粉色,「我……不是女孩儿。」虽然看她很鸭霸的样子,但是该澄清的一定要澄清一下。

「咦?不是女孩?你长这么漂亮长假的哦,想骗我?」

「真的。」

「我不信,给我看下!」谷思如的手总算从他的脸上放下来,却伸手去拉他的裤子。

「不要……」脸颊上刚浮现的粉色立刻没有了,宋行奕坚定地抓着自己的裤子,死活不肯被她拉下去。

「放手!」

「不要!」

「叫你放手,你不听是不是?」一巴掌直接拍上他的脑袋,这个小女孩真的好野蛮。

但即使打得再痛,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宋行奕用力地拉着裤子,与蛮力相抗。

可惜,他遇到的人是谷思如,这个野蛮、刁蛮到极点的暴力小孩,再加上体力上的悬殊,实在是……

谷思如很凶悍、很霸道地直接用武力制服宋行奕,顺利地一把将他的棉裤给拉了下来,看到了小男孩的象征。

「啊,真的是男的呢!」她一下子有点愣住了。

宋行奕雪白的脸蛋变得更白,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咬到泛白,屈辱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长这么大,他生平第一次崩溃到快要掉眼泪。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好温柔的声音传来。

两人同时抬头,一个美丽少妇走过来,「奕儿,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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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行奕低下头去,瘦弱的身子气得发抖。

「这……」少妇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之后,也完全傻眼,她的儿子被一个小女孩给剥下裤子,这实在是……

白灿晶莹的世界里,霸气的小女孩拉下了粉粉嫩嫩的小男孩的裤子,再加上愣住了的少妇,这样的画面,可真是……不可思议呀。

这次初见,成为宋行奕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事情。

第1章(2)

十年后。

谷府是如意城有名的富豪商贾,谷家经营的生意多种多样,举凡丝绸、钱庄、镖局等赚钱的行业都有所涉及。

谷大虎老爷膝下有一子三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不过最有名的还是他的小女儿谷思如……她不像她的两个姊姊,养在深闺里,鲜少有人见过她们,谷思如可是如意城有名的两大霸王之一,她的野蛮不仅住在如意城里的人都知道,连附近的吉祥城都了解得非常清楚。

谷思如从小就活泼好动,脾气急躁却身手敏捷,非常有习武的才能,她老爹疼她如宝,什么都顺着她,要习武便习武、要怎样就怎样,家里请了不少武林好手来教她,这方面她也真的是聪明有天赋,小小年纪就练出一身的好武艺,她从十岁开始就跟着她大哥走南闯北,跟着一群武师行走江湖,原就爽朗的性子变得越来越豪爽,像是男孩子一样,这让谷夫人每天连睡觉都在叹息。

幸好她有一门从小就订好的亲事,订的就是雷家二少爷,不然谷夫人可能最最头痛的就是这个女儿没人敢娶了,也幸好雷家与她家是世交,小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对方并不嫌弃她的江湖气息。

也因为她身手了得,现在正式打理谷家的震天镖局,她有镖就走镖,没镖就会跟她的未婚夫婿雷家二少爷出来闲晃,说到这个雷家二少爷,也是个可怕的人,他可是如意城的另外一霸,最为悲惨的是,这两霸还是未婚夫妻,真是……太太太危险了,以后他们结合了,这还怎么了得。

这天,天气晴朗无云,谷家后花园正是百花争艳、绿树成荫的好地方。

谷思如懒懒地躺在云榻上,无精打采地拨弄着一旁怒放的红牡丹,银红细纹散纱裙淡淡地铺在榻上,花艳人娇。

唔,美人看起来就是这么赏心悦目,雷成浩趴在大理石桌上,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谷思如的美貌,她的容貌跟她的野蛮一样有名。

粉嫩嫩的皮肤好像能掐出水来,透出健康的粉红,英气十足的眉毛下有一双又大又亮的黑眼睛,配上那小巧可爱的鼻子,下面有着比红牡丹更鲜艳的嘴唇,怎么看怎么漂亮,虽然没有特别的女人味,但是那股神韵就是该死的好。

嗯,如果没有那被摧残的牡丹花在一旁的话,可能会更完美了,偌大的花朵被谷思如的辣手撕扯得片片凋落,满地落红。

「喂,今天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逛逛?」雷成浩伸手搭上她的肩膀。

「把你的猪蹄给我拿开!」

「干嘛这么计较!喂……」迎面泼来的滚烫茶水,吓得他连忙闪开好几步远,「你来真的啊?」

「我警告过你的!」谷思如重重地放下茶杯,上好的青瓷在大理石桌面上叩出清脆的响声。

「你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差啊?癸水来了?」雷成浩不怕死地继续捋虎须。

「你才癸水来了!」免费送他两记冷光。

「看来又是宋大学士惹到你了。」能让谷思如这么不开心的,除了此人,不作他想。

「不要跟我提到那个王八蛋!」谷思如一把扯下身边怒放的牡丹花,真狠,连根一起揪了出来。

「嘿嘿,怎么惹你的,说出来听听,也让我开心一下嘛!」

「你给我滚!」

「喂,好歹我们也号称是未婚夫妻啊,你要不要这么绝情啊?」雷成浩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笑咪咪地说道。

「是谁很绝情?」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情儿。」雷成浩变脸之快真让人叹为观止,「来来来,坐这里。」迅速地起身拿过秋香色软垫放在石凳上,「你身子不好,小心着凉。」

「恶!」谷思如最受不了雷成浩这副德行,「二姊,真亏你受得了他!」

谷情如浅浅一笑,坐了下来。

雷成浩为她倒了一杯茶,「小心烫!」

「你给我滚啦,那谄媚的样子看着碍眼!」谷思如受不了说道,她最看不惯每次二姊一出现,雷成浩那「垂涎三尺」的样子,太恶心了。

「嘿嘿,知道你眼红我们感情好,你有本事朝你家宋大学士吼去!」雷成浩不怕死地继续扇风点火,从小一起长大,他还不知道谷思如的死穴在哪里吗?

「去就去!」谷思如站起来,趁雷成浩不备,将杯里的茶全泼到他头上,「你以为我不敢吗?太小看我了!」

「喂!」可怜的雷成浩,谷情如一出现,他满眼只有她,眼睛只顾着盯她去了,根本没防谷思如会有这招,被泼了一脸的茶果,他气得起身要去找谷思如算帐。

「好了!」谷情如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我在这里,你还要去找小妹吗?」

软软的声音加上清丽的笑容,一把将雷成浩的怒火浇熄得连烟都没有了。

他坐下来,让谷情如为他擦拭着一脸的茶渍,有美人服侍,自然再大的火都降了下来,这一刻他可没心思再去计较刚刚谷思如的行为,一把握住佳人软软的手,笑得像偷到了蜂蜜的大熊。

嗯,有这样的服侍,就是再被泼一杯茶……妈的,那茶要不要那么烫呀!

宋府跟谷家同住在乌义巷中,不过一家住巷头,一家住巷尾,整条乌义巷就只住了这两家,谷老爷是经商世家,满门铜臭;宋老爷则是官宦人家,世代书香。

宋老太爷是当朝宰辅辞官归乡,而宋行奕的父亲宋滔海则是当朝的一品大员,皇帝的肱骨之臣,他与夫人住在京城,只有逢年过节才有空回来。

本来宋行奕也跟随父母住在京城的,但是因为宋家三代单传,宋老太爷又非常地喜欢宋行奕,在宋行奕九岁那年,随父母回家乡陪告老返乡的祖父母过年后,宋滔海看出老父对孙子的不舍之情,于是便让儿子留在父亲身边,常伴左右,虽然自己也舍不得唯一的儿子,但宋滔海最重孝道,一来让他代替自己照顾老父,尽尽孝道;二来,京城繁华太盛,于宋行奕而言反而不是好事,在老家也可以让他专于读书。

话虽如此,可宋行奕却是从小就聪明绝顶,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在当朝也是出了名的神童,在哪里读书其实都一样。他在十五岁那年一举夺魁,轰动朝野,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本来殿试被朱笔钦点状元后,就得留在朝中为官,但是宋老太爷舍不得他,再加上宋滔海认为儿子太过年少就得意,对他来说未必就好,于是也有心再磨炼一下他,就向皇上请求,待宋行奕二十岁后再入朝为官。

当今天子也是侍母甚孝的人,再加上宋行奕在十岁前都是太子伴读,是太子最好的朋友,皇上也最为欣赏他,就特别恩准他留在家乡陪伴祖父,等满二十岁了再入京。

这一留,就留出一段精彩的孽缘来。

孽缘的源头,此时正气呼呼地走到宋府,用力拍着他家的朱红大门。

门子从门缝里看到来者是谷思如,吓得立刻用不可思议的敏捷速度大开朱门,生怕慢了让谷家小姐揍上一拳。

这个谷思如恶名远播,虽然她不会无故欺负人,不过她小姐不开心时,还是少惹为妙,特别是现在,她一看就是心情不好,大家还是照子放亮点比较保险。

虽然整座如意城都知道,宋家少爷看到谷四小姐就头疼,可他们做下人的哪里敢阻拦?反正,拦又拦不住,搞不好还被打一顿,不如干脆妥协比较快,这门子刚来那会吃过几次亏,后来总算明白过来了。

「宋行奕在哪?」谷思如也不跟他啰嗦,直接问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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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少爷跟萧小姐在书房。」赶紧招供,谷老大,你可千万不要迁怒到我头上啊!

「哼!」谷思如火起,倒不至于真的伤及无辜,手掌用力一拍,沉重的铜门「砰」地一声猛地阖上,门子的身子差点跟着门一起飞过去,回过神来,谷家小姐早就直接杀往书房去找罪魁祸首了。

「快!快去告诉少爷,谷小姐来了。」门子一把拉过在庭院洒扫的佣人,着急地说道。

那佣人自顾自地继续扫地,眉眼都不抬,「急什么,我们家谁能快得过谷四小姐?」哼,新来的就是沉不住气。

门子闻言立刻就沉默了,这话很对,谷四小姐哪回来,不都是气势汹汹的?整座府邸的人,除了少爷,全都怕了她,能躲则躲。

他还是……也躲了算了,少爷,对不起了,唉……

谷思如跟宋行奕勉强也称得上从小一起长大,自从宋行奕十岁那年来到如意城后,她到宋府的时间比待在自己闺房里的还要多,所以她对宋家的环境那是非常熟悉。

走过那长长的抄手游廊,从花园小径穿过,一路上的仆人、婢女看到她满身的杀气,都立马退避三舍,看来今天少爷要倒大楣了。

宋府南面就是宋行奕居住的院落,这里很安静也非常的干净,他生性喜欢清静,一如他的脾气,谷思如刚跨进院门,一抬头,疾走的脚步却猛地停了下来。

阳光正好,碧绿的修竹下,古老的木格窗棂在金色的阳光下,泛着幽远的光。

小小的桌旁,丰神儒雅的公子衣袍如新、脸庞如玉;温柔清丽的小姐眉目如画、举止娴雅,这样的两个人坐在那里,仅仅只是看,都让满院的景致失了颜色。

什么叫天造地设,眼前可不就是最佳典范?尤其是他们言语间那种熟悉的亲近,简直是……谷思如一把扯掉身旁海棠的叶子,再将它连根拔起,粗糙的树枝刺痛了她的手掌,这样的痛,让她立刻红了眼睛。

从来都是理直气壮到不可思议的谷四小姐,这一刻,心里的底气突然就这样失去了。

他们那么配,一样的斯文、一样的气质不凡,而她……抬手,望着自己被汁液染绿的手掌,这么、这么的粗鲁不堪。

第2章(1)

宋行奕抬手为萧寄雪倒了一杯茶,袅袅升起的白雾里,他们相视而笑的默契,却突地点燃了谷思如的怒火。

什么狗屁配不配?她又哪里不配了?她直接往宋行奕的书房走去,「砰」地推开房门。

当那一抹鲜艳如火焰的颜色冲入房内时,相对而坐的两人,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

宋行奕望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这个从十岁开始就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女孩,他的脸上分外平静。

而萧寄雪捂嘴轻轻一笑,「我就想着今天好像有哪里不对,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四小姐不在。」

哼,这个女人在讽刺自己,绝对的!谷思如用力地瞪她一眼,走到他们的桌前,坐在宋行奕的身旁,望着他,「宋行奕,我渴了。」

真是欠她的,宋行奕暗暗地叹了口气,「桌上有茶。」

谷思如也不说话,只把自己的手掌摊开给他看。

那上面花花绿绿的汁液,让宋行奕无奈再叹,「去净手。」

「我不要喝瓜片。」某人理所当然地要求。

这也太挑剔了,萧寄雪脸上的笑更明显了,水眸望向宋行奕,就知道到自己到这里来,会有好戏可看。

宋行奕从一旁的小碟里挑了两粒渍梅子放入杯中,再注水进去。

青青的梅子在清澈的水中软软地浮沉,一点点细碎的沫子,从青梅的果肉里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空中飘起淡淡的果香。

「这青梅倒精致。」萧寄雪看了看碟子里的梅子,拈起一粒来,「这里哪来这么好的青梅呢?是不是北山上那片梅林?」

「嗯。」

「什么时候去摘的?真难得。」

宋行奕沉默,他是被某人缠怕了,没办法,才陪她去摘了些梅子,然后又毫无意外地,大小姐将采回来的梅子往他这里一放,就丢下一句话,「这个我要拿来泡茶喝的。」

于是一切不管,就等着吃。

幸好,腌制几粒青梅不算难事,否则只怕他要更头疼。

「难为你想着拿它来泡茶喝,怕是酸得很吧?」萧寄雪看他不言,轻轻地一笑。

「我就喜欢它的酸,怎样?」擦干净手的谷思如冲过来,端起茶杯,挑衅般地望向她,脸上全是不满。

「嗯,明白的,你可不就是喜欢吃酸的吗?」萧寄雪的笑更为促狭。

「寄雪。」宋行奕俊挺的眉微微一皱。

「舍不得了。」萧寄雪无奈地摇头,「你这样,还说什么离开呢?」

「离开?」他们说的话,谷思如听得一头雾水,但离开两个字却让她瞪大眼睛,「什么离开?谁要离开?」

「你都不知道吗?」萧寄雪望向她,「行奕……」

「寄雪。」清清淡淡的两个字,但萧寄雪却懂了意思,「好吧,我不说了,可以了吗?」

她捧起茶杯,慢慢地啜饮。

萧寄雪不说,可急坏了谷思如,她连声追问道:「宋行奕,到底谁要离开?」

心突然害怕起来,离宋行奕二十岁生辰越近,她就越着急,她当然知道当今圣上答应宋家,等宋行奕二十岁再入朝为官,可现在明明还没有到呀,他要走了吗?就要走了吗?

「没有谁。」宋行奕轻声安抚她。

「我不相信。」萧寄雪这个女人虽然很坏,但她不会无缘无故说那样的话,一定是宋行奕要离开了,「是不是你要走?」谷思如着急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是不是?」

宋行奕缓缓地低头,望着她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柔软的衣料在她的指下凌乱开来,她抓得分外用力,用力到他能清楚感觉到她的颤抖。

他漆黑如玉的眼眸,变得分外黝黑。

谷思如突然反应过来,迅速松开他的手,深受打击地微微低头,脸蛋苍白了几分。

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

一切都缘于十年前,那时的她,冲动、鲁莽、大胆,初见他的那天,一时好奇脱掉他的裤子,那成为当时已经知书达礼的宋行奕此生最大的羞辱,从那以后,他对她的靠近就非常排斥,最开始她还不死心,他越不让她接近,她就偏偏要,可他一次次的抗拒,甚至到只要她一碰到他,他就会呕吐,只对她,也唯有她。

一次又一次,越来越激烈的反应过后,谷思如才真正地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一时冲动,已经伤害了他。

自古文人多傲骨,尤其是宋家,世代书香,对唯一的儿子悉心栽培,宋行奕自幼文采风流,看来温文好脾气,其实最为自尊自傲,即便当时的他年方十岁,却已然愤恨入心。

她谷思如活了十七年,从未对自己做过的事后悔过,可偏偏她对那件事情后悔了,后悔因一时好奇、一时贪玩,给他带来那么深的伤害。

即使两家住得非常近,但他依旧避她如蛇蝎,天生的好教养在当他不小心遇到她时,尚可以礼相待,维持表面的平静,这么多年来,在她努力地靠近他后,他总算不再因为她的接近而有那种伤人的反应,可他依旧不喜欢她随便碰触他。

这样的宋行奕,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还很远,而那么遥远的距离,她不想要。

但她想要的,他不愿给。

所以这十年来,他们之间的纠缠,已然复杂到连他们自己都无力解开。

她的执着、他的固执,成为死结。

「宋行奕。」谷思如定定地望着他,一脸执拗,「你告诉我。」

宋行奕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今日收到太子殿下的书信,他说皇上希望我早日上京。」

上京?这两个字入耳,她就完全傻了。

一直都知道他是要走的,大哥说过,如意城这么小的池塘,又怎么可能留得住一条蛟龙?是她自己不死心,奢望着他会留在这里。

她的眼睛好痛、好痛,瞪得大大地、空洞地望着他,只能望着他,无法反应,明明是夏天,她为什么会觉得那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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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是高兴的吧?终于有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躲开她,她再怎样,也不可能跑到京城去继续纠缠他,这回,他可以彻底摆脱她了,他该有多开心?

谷思如那样的表情,明明是傻到完全空洞了,没有任何表情,可偏偏就连坐在一旁的萧寄雪,都不忍心去看。

「我已经回信推辞了。」淡淡的一句话,最终还是从宋行奕的嘴里说了出来。

萧寄雪带着几分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喝茶,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谷思如依旧定定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半晌,终于找回说话的能力,「真的吗?」

「嗯。」

温暖的气息重新回到她的体内,她的唇慢慢地往上勾,最终绽出一抹灿烂的笑,比窗外明媚的艳阳还要耀眼,「宋行奕,你最好了!」

语调脆生生、清亮亮,一如她的人。

宋行奕望着她那抹笑靥,就是这样的笑,好像只要他不离开,她的生活里再也没有一丝的烦恼,再简单不过。

哪怕明知道他的留下只是暂时的,她也无所谓。

那样单纯。

他默默地垂下眼眸,「茶再不喝,就要凉了。」

「好。」乖巧地答道,谷思如捧起茶杯低头喝茶,偏偏那笑怎么都藏不住,肩膀抖得厉害,茶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边喝茶边笑的结果,难免呛到。

萧寄雪发誓,她真的听到宋行奕在心底的叹息声了,这里待不住了,再待下去,她真怕自己会像谷思如一样,喝口茶都要笑呛到,起身理了理衣袖,「行奕,我先回家了,不然我家锦儿等急了又要念我。」

「路上小心。」宋行奕拿着棉帕,递给那个呛得脸都红了的家伙,微侧过头对萧寄雪说道。

「放心,我一定小心。」萧寄雪看了看咳得快直不起腰来的少女,轻轻地一笑,「不过我想,最要小心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有这么个有趣的人儿在身边,宋行奕的生活,真是精彩可期,不是吗?

她转身,从容地走了。

这样小小的取笑,他从来不会在意,低头看向那个被水呛得厉害的人,「好一点了吗?」

谷思如抬手想扶住他的手臂,可是却突然在空中僵了僵,放下来扶着桌沿,脸蛋埋入手肘里,身子颤抖着。

「谷思如。」

她依旧将脸蛋藏起来,抖得更厉害。

「你怎么了?」宋行奕靠近一点,语气有点严肃的认真。

谷思如慢慢地抬起头,唇边是掩也掩不住的笑,偏偏气又没缓过来,一边咳一边笑,「宋……行奕,我好高兴。」

这家伙……他突然有种无力的感觉。

「我真的、真的好高兴。」她的笑,就像这夏日里的阳光,怎么挡都挡不住。

他反而沉默下去了。

「你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我,不是吗?」终于,她的气顺了一点,可以正常地说话,「宋行奕,这么多年,你已经不讨厌我了,是不是?」

他这次沉默得更久,像是在斟酌怎么开口,「我并没有讨厌你。」

「真的吗?」

「我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身边突然多了一个这么爽朗、这么明快的少女。

宋行奕从小在京中生活,身边的人都是皇亲国戚、大官重臣,这样的人,不论朝上也好、朝下也罢,都已经习惯戴着面具生活,尤其是他三岁起就成为太子的伴读,每天至少有四个时辰都留在宫中,自幼就对宫庭里的那套尔虞我诈非常熟悉。

十岁时回到如意城,即使年方十岁,但他的思想,却与成年人无异。

他的娘亲在怀他时生过一场重病,所以他生下来就体弱,可却从来没有人敢欺负他,一直到初来如意城,他见雪景甚好独自一人出去走走,那一走,便遇到了她,谷思如。

她凶狠野蛮、她热烈直接,这样的她,跟京中的小姐、宫里的公主都是不一样的,宋行奕从来都没碰过这样的女孩子,也从来没有人会对他……

那件事情,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的梦魇,偏偏这个梦魇,从那天以后就一直出现在他的身边。

「宋行奕,我阿娘做的松糕最好吃了,你试试看。」

「宋行奕,这个是我最喜欢的小刀,送给你。」

「宋行奕,宋行奕……」

各式各样,她喜欢的、她好奇的,都要与他分享,叫他的名字叫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理直气壮,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明明连认识都称不上,她却好像跟他已经很熟悉了。

太过热情,他避之唯恐不及。

第2章(2)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逃不开、避不了,排斥没用、讲道理无效,她就是会出现在他的身边,十年的岁月,就这样过了。

他们也已经长大成人。

如果说年少时,宋行奕尚不明白她为什么就爱缠着他,那么现在,他是懂的。

谷思如看着他的眼神,总是那么热情、总是充满着期待,对所有人都坏脾气,不高兴还会动手,偏偏对他就不会。

可她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太过炽热,他反而不愿靠近。

他早已经习惯说任何话前要三思,做任何事情前都要考虑周全,不习惯有人想什么就说什么,要做什么就直接去做,高兴就高兴,难过就难过,所有的事情都那么简单,所有的事情都不复杂。

她与他,真的不一样。

谷思如听完他的话,认真地望着他,「那给你时间,会不会就习惯了?」此时她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宋行奕又沉默良久,终于还是轻轻地开口道:「十年都习惯不了的事,再给十年,也是枉然。」

她眼底的光一点点地黯下去、黯下去,半晌,她突然用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双手插腰,大声地骂道:「宋行奕,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一点都不爽快?」

他望着她,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

「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她逼近他,「不就是我小时候看过你吗?这么点小事还耿耿于怀,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让你看回来呀!」

谷思如伸手就要去解自己的衣裳,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宋行奕一把拉住她,「不要胡闹。」

「我就是要胡闹!」她用力地推开他的手,「我是比不过你的寄雪温柔体贴、能诗能画,我粗鲁、我不堪,你……」说到后面说不下去了,用力地捶了他的xiōng口一下,「宋行奕,你最讨厌了!」

谷思如说完觉得这个书房再也待不下去,转身往外面跑去。

房间再度恢复宁静,他默默地坐在那里,望着小窗外被微风吹得弯下腰身的嫩竹,翠绿的枝身弯成一个弧度后轻盈地一弹,再度笔直亭亭。

如此反覆,一如某人的坚毅。

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宋行奕的脑海里浮现那道清脆的声音,那般肯定,那么有底气。

好像世上任何的事情,不是一,就是二,再简单不过。

他抬手拿过那盏她未饮尽的青梅茶,看着里面上下浮沉的梅子,良久,方才轻轻地一叹,「真是伤脑筋。」

哼!宋行奕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讨厌的人!

谷思如抓着一只大**腿,泄愤般地狠狠啃上一口,抬头望着山谷边悠然挂着的圆月,灵动的眼眸里依旧是散不开的怒火。

「小四,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头上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一抬头,一只酒袋递到她的面前,谷靖如阳刚的脸庞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笑容。

谷思如接过酒袋,仰头狠狠地灌了一口,那带着辣性的烈酒从口腔直直地往胃里涌去,劲道十足。

「心情不好?」谷靖如在小妹身边坐下,看着她郁闷的脸蛋,「是不是行奕又惹你了?」

「哼!」

果然没错,从小到大,这个妹妹都是最天真、不知愁的,如果不开心了,一定就是因为宋行奕。

这说来可真是冤孽,别的事情倒还好开解,只是这男女情爱……谷靖如摸了摸鼻子,自问没办法,只能把酒再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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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思如一向爽快,接过去大口地喝,如果被宋行奕看到,他一定会微微地皱眉。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喝酒,她偏要喝,反正,她再规矩、再懂事,也比不过萧寄雪那女人,更何况,她才不要在乎宋行奕怎么看呢。

「好了,小妹,再喝就醉了。」谷靖如一把抢过酒袋,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你也喝太快了吧?没听过什么,喝酒之后那个愁更多吗?」

「拜托,大哥,不是什么文人雅士学什么吟诗呀?听来就怪怪的。」谷思如望着天空的那轮明月,转头说道:「你看,同样一轮月亮,我看到就只会想到,明儿是个大晴天,我们在路上要热上许多,可他们却可以说出一大篇什么风花雪月来。」

「唔……」

「大哥,你不知道,我每次看他在看书,其实心里都是欢喜的。」她的头慢慢地靠在谷靖如的肩膀上。

「嗯。」

「我喜欢他读书的样子,喜欢他跟我说话,就算不说话,只要待在他的身边,我也高兴。」她望着深蓝夜幕上那漂亮的银盘。

「傻丫头。」谷靖如疼惜地拍拍小妹的手,她对宋行奕的感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谷思如从小到大的性子都是爱恨分明的,她的喜欢与不喜欢,谁都可以看出来。

十年前这个妹妹整天往宋家跑,他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劲,小妹做任何事情向来都是一时兴起,从未这般执着过,尤其是那宋行奕避小妹唯恐不及,可他越退,她越进,一天天就走到今天的局面。

只是在谷靖如看来,这段情缘,怕是难以善了。

一个太执着,一个又太高深莫测,他家单纯的小妹,怎么可能是宋行奕的对手呢?只是小妹的脾气,倔起来全家没一个人是她的对手,她认定的事情,怎么都不会改变,别人也休想插手,不然惹怒了她,只怕后果会很难收拾。

「其实我最开始,真的是很单纯地只想看看他而已。」

「我懂的。」他的小妹心思再简单不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待在他的身边,小的时候只是觉得看到他会开心,现在却觉得看见他就满足,一天比一天想看到他,如果哪天没见,就觉得不对劲,总是会想着他。」

情窦初开,大抵如此。

「既然想见,那便见呀,可他总是避开我,他越是避,我就越是想他,看到他跟萧寄雪在一起,我就生气,他对所有人都好,为什么偏偏就是躲着我呢?大哥,你说,我有哪里不好?他为什么不接受我?」

「呃……」谷靖如看着地上扔的空酒袋,还有一旁放着的剑,无语问苍天,他家小妹,就做妻子的人选来说,又哪里好呢?只是这话说出来,恐怕就算是她大哥也要被揍的,他摸了摸下巴,还是算了吧。

「大哥,他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就是不承认?」

「这个……」谷靖如黝黑的脸庞泛起不明显的红,自己小妹不害臊,他却反而……害臊了,「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就是知道。」谷思如转过头来,愤愤地瞪着自己的大哥,「他是喜欢我的。」

「这个,小妹呀。」谷靖如笨拙地搓了搓手,「这男女情事上,不是你说喜欢,就会喜欢的。」

谷思如气愤地望着自己的大哥,咬了咬牙,「男人都是笨蛋!」宋行奕是,大哥也是!她不要跟他说了,转身气呼呼地走向一旁。

她又被气到了,只要事关那个人,她好像就特别容易生气。

那天被宋行奕气得从宋家跑出来后,刚好大哥要押镖去宁昆城,本来这趟镖,因为正巧大哥有事要去宁昆城,就说好由他来运,可她太生气了,实在不想待在家里,就直接跟着车队出来了。

结果这一路上,不开心的依旧是不开心。

以前只要心情不好,她跟着车队出来晃晃,看着大好的山河、开阔的天地,再大的事都可以丢到一旁,可是这几年却越来越难了。

她好像越来越容易受到他的影响了,唉,宋行奕,他怎么会那么难搞呢?

谷思如这一趟镖跑下来,回到家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那么长的时间不见,再多的怨恼都只剩下思念,所以一回到家,她扔下行李就直接往宋家跑,等不及想要见见那个人。

「宋行奕!宋行奕!」一路呼喊着,直直往宋行奕的院落跑去。

「谷……谷小姐……」门子在后面追着,可哪里追得上,一转眼谷四小姐就没影儿了。

谷思如推开书房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他不在这里,转身再一间一间地找,依旧没人。

他不在,他不在,突然想到上个月萧寄雪说的离开,他会不会又改变主意了?趁她不在,去京城了?

她慌得转身,刚好门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上来,「谷……谷小姐……」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们少爷呢?他去哪里了?他是不是去京城了?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你快说呀!」

门子被她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拚命地挣扎,奈何根本不是谷四小姐的对手,涨红了一张脸,努力地呼吸。

「你快说呀!」

「思思。」温柔慈祥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你再不松手,只怕他以后都不能说话了。」

谷思如闻言抬头望去,看见那在侍女搀扶下缓缓走近的老人,「老夫人……」

「乖。」宋老夫人走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放开他。」

「老夫人。」谷思如一把扔开门子,靠过去急急地问道:「宋行奕去哪里了?」

「瞧你,急得那样儿。」宋老夫人感叹地笑着,「放心,奕儿只是陪寄雪去庙里进香了。」

他没走,没去京城。

谷思如一直提着的心猛地松下来,却突然反应过来老夫人刚刚说的话,「陪萧寄雪?」

谷思如的怒火一瞬间被点燃了。

可怜那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门子刚爬起来,看到她那张怒火中烧的脸,立刻吓得腿又软了,赶紧缩成一小团,摸着墙角小心翼翼地往院外挪去,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追着这位老大跑了,太可怕了!

「来,思思,陪我去花园里走走。」宋老夫人见她气呼呼的样子,不由怜爱地一笑,拉起她的手。

「老夫人……」

「还是你不愿意陪我这个老太婆了?」

「没有。」

「那便走吧。」

「好……」她其实现在更想冲出去堵人!

第3章(1)

宋家与谷家虽然在同一条巷子里住着,但两家风格是截然不同的。

谷大虎生性直率,喜欢奢华,所以谷家建筑所用材料都是昂贵至极,不拘风格、不讲流派,只要谷大老爷喜欢,讲究意境韵味的字画可以跟招财树摆在一起,全凭喜爱。

可宋家却不一样,世代书香,整座宅邸典雅精致,亭台楼阁、花园庭院,无一不是精心设计,处处可见巧思。

仲夏时序,榴花正艳、蔷薇正红,满架芳香涌动。

谷思如扶着宋老夫人在花园里慢慢地走着,院内古木苍翠,巨大的绿枝遮挡了大部分的艳阳,行来也不觉暑热。

「古人都拿花来比喻女人,我看很不错。」宋老夫人望着满园怒放的鲜花,微笑着点头,「瞧瞧这花开得多美,千姿百态。」

「嗯。」谷思如根本就没心思赏花,恨不得此时就奔出去找宋行奕,要知道他跟萧寄雪那个坏女人在一起,太让人不放心了。

「你家情如像一朵睡莲,清雅怡人;意如像牡丹,雍容华贵;而你……」宋老夫人笑看着谷思如,「你自己说说,你像什么花?」

谷思如这才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抬眸看了看满园的鲜妍,指向脚旁,「老夫人,花儿都太柔弱了,我不是,我是这小草,瞧瞧,就是要这样浓绿才喜人。」

碧绿的草地、湛蓝的天空,衬着色彩缤纷的花朵,分外美丽。

宋老夫人唇边的笑更深了,「你这孩子性格太鲜明了,有时候累到的反而是自己。」

「鲜明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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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是好。」她握住谷思如的手,「只是太热烈了,反而容易吓退旁人。」

「宋行奕才不会被吓退。」谷思如认真地反驳。

谁说谷思如傻呢?如果这孩子想的话,她的思维也可以很敏锐的,而宋老夫人,就喜欢她这样的敏锐,「喔,你怎么那么肯定?」

谷思如伸手按在自己的左xiōng上,「他对我怎样,我这里感觉得到。」

宋老夫人叹息地摇头,「其实这世上,还是简单的人最聪明,也最快乐。」她拉起谷思如的手,「既然你明白,也要懂得有的事不能cāo之过急,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谷思如定定地望着宋老夫人,半晌感动地抱紧老夫人的手臂,脸蛋在上面磨蹭,「老夫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又粗鲁、又凶悍,跟萧寄雪那女……跟她比,我不像她那么有才学。」萧寄雪是吉祥城有名的才女,在所有人的眼中,她跟宋行奕才是天生的一对。

事实上,谷思如知道,宋行奕的母亲属意与萧家结亲,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门亲事一直都没有定下来,但宋萧两家的世交情谊倒是越发深厚,萧寄雪也时不时从吉祥城到如意城的自家别院小住,常常出入宋家。

这点最讨厌!

「今儿真是难得,我居然听到四小姐称赞我。」一道柔柔的嗓音在一旁响起,带着点愉悦的味道。

谷思如迅速地抬头转身,看见宋行奕与萧寄雪并肩站在花园的月洞门下,清澈的澄空、满园的艳色,他们俊朗与柔美、温和与娴雅,配得那么天造地设,配得那么刺痛她的眼。

一别三十日有余,她急切地看向他,想在他的脸上找到久别的喜悦,偏偏依旧是那张没有表情的淡淡脸庞。她突然就觉得累了,一整个月没日没夜地赶路,只为早一点回来看到他,可看到他之后,却又觉得,其实看不到也许更好,至少在她心里的他,只会对她一个人温柔地笑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与别的女人站在一起,淡淡地看着她。

「老夫人,我累了,先回家去。」谷思如低低地跟宋老夫人告辞,看也不看那两人,直接往外走去。

与宋行奕擦肩而过时,熟悉的清淡气息让她眼眶发红,高高地抬起头,像骄傲的公主一样,直直地走过去。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头,那扣住她的手指修长漂亮,那是一双读书、习字的手。

她的眼睛更痛了,抬手挣扎,却发现他的力气变得好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小被欺负的男孩,他的身体变得一天比一天好,虽不至于像大哥那样强壮,但也是健康明朗。

「放手。」

「我送你回去。」他温和的嗓音里听不出喜怒。

「不用!我认识回家的路。」她抬头瞪向他,眸子里全然的挑衅,「你还是陪萧大小姐回去比较好,反正……反正都陪一整天了,何不好人做到底呢?」

他定定地望着她,她也倔强回视他,半晌,他缓缓地松手。

谷思如一惊,猛地抬手反握住他的。

宋行奕的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来,叹了口气,「走吧,我送你。」

「我才……」

「别闹脾气。」

温温柔柔的语气,就像是瞬间抚顺了她怒张的毛发,她的失望与难过,其实只要他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可以抹去,她的心又酸又甜,不去看老夫人和萧寄雪是怎样的表情,其实从他出现的那一刹那,她的眼里就只看得到他而已。

宋家的庭院深深,从花园到大门,就算不近,但也不远。

可谷思如偏偏挑那些偏僻小路绕,希望这段路再长一点,最好永远走不完,宋行奕也不说话,由着她想怎样就怎样。

每次都是这样的,他会包容她的无理取闹,会纵容她的小小任性,他其实对她很好的,她一直都感受得到,她偷偷地低头,望着自己依旧握着他的那只手,心里的窃喜就像是湖面的涟漪般一圈圈地泛了开来。

「宋行奕,那天我真的很生气。」

「嗯。」

「你要跟我道歉。」

「……」

「还有今天我也很生气。」

「嗯。」

「你也要跟我道歉。」

「……」

「不过现在,我很高兴。」她唇边的笑想掩也掩不住。

「嗯。」

「还有,这一个月,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

「我知道你想的。」

宋行奕停下脚步,望着她。

谷思如的唇边勾起灿烂的笑,举起与他握在一起的那只手,「因为你让我握你的手了。」

他低眸望着他们交握的手,她的手并不是闺阁女子的那种纤纤玉手,她的手掌有着因为习武而磨出来的茧。

习武哪怕对男人来说,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可这个女孩,她对自己喜欢的事情,从来都有一种固执的执着,再辛苦、再累、再艰辛,她都不怕,不达目的绝不甘休。

一如她对他。

谷思如握着他的掌心很用力,唇边的笑不断地扩大,「瞧,你现在其实已经不讨厌我靠近你了,这是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宋行奕叹了口气,「回家吧,出去了那么长时间,不累吗?」

「累的。」她的头微微地靠在他的肩边,「宋行奕,我好累。」

他的脚步一滞,她却装作没有发现,依旧靠着。

他们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天色泛黑,他才再度叹息着,「累便回去歇息吧。」

宋行奕这次没有推开她,谷思如的心泛起浓浓的甜,甜到嘴角的笑,怎么都掩不掉。

「好。」她乖巧地脆声声地应道。

老夫人说了,徐徐图之,效果其实真的挺好,不是吗?

谷家老爷谷大虎,最近发现自己最疼爱的小么女谷思如很不对劲,这份不对劲,让他也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

今天一早他来到小女儿的闺房,看见自己的女儿居然不是在练武,而是拿了本字帖在那里练字,这这……这实在是太惊悚了!

「思思呀,女儿呀,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你跟爹说,爹爹一定帮你解决。」

「我很好呀,阿爹。」谷思如拿着紫毫笔重重地蘸满墨水,在白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地临摹着。

「你还说你好,你看看你现在,连字都写上了,这还正常吗?」谷大虎欲哭无泪,他最宝贝的女儿,怎么能这样莫名其妙地就转性了呢?以前让她拿笔,比要她的命还要痛苦,但她现在居然主动在练字?一定有古怪,「是不是你又犯错了,被你阿娘罚你写字?来来来,不怕,告诉阿爹,这次打了谁?老爹我有的是钱,赔给人家就是了,别写字了,仔细写了手疼。」

瞧,就是有这样的爹爹,才纵出这像霸王一样的女儿,一大早被兴致勃勃的小妹拉来教她练字的谷意如,捧著书本无奈地摇头,对自家爹爹护短护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表示无语。

「哎,阿爹,你别挡着我的光嘛。」谷思如伸手拔开庞大的「遮挡物」,顺便使唤他道:「墨汁没了,阿爹帮我磨墨。」

「喔。」谷大虎侍候女儿那叫一个心甘情愿,拿起墨条就大剌剌地磨起来,「思思呀,少写点,写这玩意儿手最累了,我说那人打就打了吧。」拎起墨条左右看了一圈,确定自己老婆不在附近时才细声地抱怨,「你阿娘也真是的,干嘛罚你这个……」

「拜托,阿爹,被我打的人都是欠扁的,谁敢来告状?不怕被我再打一次吗?」谷思如再蘸一次墨,小心翼翼地划下一横。

「嗯,这话很对。」谷大虎赞同地点头,满脸得意,看见谷意如还在看书,立刻关切地叮嘱道:「小意呀,别一天到晚地看书,那书有什么好看的?不如让你小妹教你一套拳,强身健体、开胃生津,再不然,阿爹把我的看家本领……」

「阿爹,墨条都快没了。」谷意如凉凉地提醒道。

「是喔。」谷大虎这才发现,那根长长的墨条在他的「折磨」之下,已经快速地化成一滩墨汁,并且溅得满桌都是,他嘿嘿地笑着,装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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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意如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看书。

第3章(2)

「思思,你还要写多久呀?」谷大虎又继续心疼起小女儿来。

「阿爹你不要吵嘛,我是看左右都闲着,不如练练字,以后出来行走,也更方便不是?」谷思如说道。

「会写字有什么方便的?你出去行走江湖,只要报我谷大虎的名字,那不比任何字都管用?」谷大虎一拍xiōng膛,「来来来,小意、思思,你们听我说,还是练拳最实在,这个拳法讲究……」

「对了,阿爹,我想起来了,前几日听见王叔说想约娘亲喝茶来着,今儿一早娘亲说出去一趟,难道……」谷意如拖长的话音还未落地,就见谷大虎大骂一声,像阵风一样地刮了出去。

「阿娘会跟王叔去喝茶?」谷思如对此表示怀疑。

谷意如耸耸肩,「我有说吗?」

她还真没说,谷思如摇了摇头,对自家的宝贝老爹实在很无奈,不过不管了,反正有娘在,她拎着字迹未干的纸快步走到谷意如的身边,递给她,期待地问道:「三姊,你看看怎么样?」

饶是学富五车的谷意如,那一瞬间都被难住了,她左看右看,看了半天,迟疑地问道:「小妹,这是……一首诗?」

谷思如开心地点头,「没错,没错。」

「呃……不错,不错,苍劲有力,非常有……潜力……」真是写哭王羲之、看晕颜真卿,她发现要夸奖小妹的字,简直比考状元还要难,关键是还违心得很,「那个小妹,你怎么突然这么有雅兴要写诗?」

「这个……」谷思如脸蛋上浮现浅浅的粉色,「过几日不是六月二十六了嘛。」

六月二十六?原来如此,谷意如突然就明白了,那一天是本朝的花夕节,在这天未出阁的少女会采鲜花、洗鲜花浴,在傍晚时分将自己亲手做的礼物送给心上人,表达爱慕之意,而谷思如,很明显是在为某人准备礼物。

这样一想,谷意如的脸色大变,「你是要把这个送给宋行奕当礼物?」不是吧?这是礼物还是惩罚?

「嗯。」谷思如点头,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他最喜欢看书、习字,我送他一幅我写的字,让他挂在书房可以天天看到,是不是很有心思呢?」

还挂在书房天天看?这个心思……谷意如拉起小妹的手,脸上带着亲切的笑,「思思,你想想,宋行奕从小就饱读读书,这些个字帖书法对他来说,早就看腻了,一点都不新奇,我们不如再想想换别的?」

三姊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谷思如皱着眉头,苦恼地问道:「那送什么好呢?」

这可真为难了才女谷意如了,毕竟她小妹擅长的全是舞刀弄枪,总不至于建议她去给宋行奕耍一套拳吧?想想那个画面……

谷思如灵动的眼眸滴溜溜地转着,在看到谷意如腰间时,倏地一亮,「啊,我可以绣一个荷包给宋行奕呀!他收到一定很惊喜。」

谷意如肩头垂了下来,半晌,轻轻地说道:「针黹女红还是二姊最厉害,小妹,你去找她教你吧。」二姊,对不起了,这个活宝,我实在搞不定了。

六月二十六花夕节,百花绽放,满城皆香。

这是全国少女一年之中最为盼望的一天,在这一天里,少女可出来游玩,采摘花朵回家洗浴,祈祷来年可以觅得如意郎君,有心仪对象的女孩更可以在这天的傍晚时分,向对方赠送礼物,一诉衷肠。

所以每年的这一天,年轻的男女都是充满着期待。

谷思如也很期待,她捧着自己绣了大半个月的宝贝荷包朝宋府走去,脚步轻盈,心情愉悦至极。

以前的花夕节,她都是看热闹的人,后来慢慢地她明白了这个节日的意思,就打算在这一天为宋行奕准备礼物,谁知道每年镖局都有紧急的镖要押运,因而一直错过。

今年好不容易万事俱备,她也在他的身边,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熟门熟路地往宋行奕的院落走去,在转过那丛茂密的竹林时,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低低的对话声,那声音分外耳熟。

是宋行奕!

谷思如停下脚步,闪进竹林里细细地听着,可惜因为逆风,再加上声音太小,饶是她耳力再好,也听得模糊不清,她探出头去看,刚好看见萧寄雪垂着头站在那里,而宋行奕则低着头跟她说着什么,他脸上的表情,绝对是关心与温柔!

那样的关心,她一直以为只给自己,却原来不是!

谷思如怒火中烧,可更让她生气的一幕出现了,萧寄雪从袖中拿出一只深紫色的荷包,递给宋行奕,而他……居然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接了过去!

看清楚的那一瞬间,谷思如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

他接了,他居然接了萧寄雪的荷包!难道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难道他不明白他接下荷包代表什么吗?代表着他接受了萧寄雪的心意!那她呢,她谷思如又该怎么办?

这下子就算想忍也忍不住了,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打算忍住!直接冲了出去,愤怒地大吼,「宋行奕,你这个混蛋!」

他们同时抬头看向了她,宋行奕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你答应过我,不会说脏话。」

「我就是要说,你能拿我怎么样?」谷思如不驯地挑眉,转头看向萧寄雪,「你这个女人,为什么要送荷包给他?」

「送便送了,需要什么理由?」今日的萧寄雪明显情绪不高、心情不佳,失去了往日逗谷思如的兴趣,面无表情地冷冷回道,她微微上挑的妩媚眼角泛着丝丝的红,看来好像是哭过的样子,分外楚楚动人。

太可恶了,她就是用这招来骗宋行奕吗?如果不是去年看到她与别的男人……谷思如还不会这么生气!明明已经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宋行奕?

「你这个坏女人!」她实在太生气、太生气了,指着萧寄雪的手指都在发抖。

「谷思如,注意你的言行。」宋行奕的脸色稍稍地沉了下去,他知道她的脾气不好,但居然说出这么无礼的话,实在是过分。

「你知道什么?你这个大笨蛋!」谷思如狠狠地瞪他一眼,如果不是怕他被萧寄雪欺骗,她何至于这般生气?看见他手上还拿着那只荷包,她恨地眼睛都红了,「你还拿着她给你的东西?不准拿!」

她伸手去抢,却被宋行奕闪开来了,「不要任性。」

她任性?谷思如又气又伤心,真想硬抢过来把那个荷包撕成碎片,偏偏,到这个时候她还是会担心自己下手没轻重,不小心会弄伤他!犯贱!犯贱!

「谷四小姐,这样野蛮,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人的。」萧寄雪唇边泛着冷冷的笑,今日的她,分外看不得那些与某人相关的人与事。

「要你管!」

「寄雪,你冷静一点。」宋行奕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不悦。

「心疼了?」萧寄雪冷笑道,指着谷思如,「若是心疼,为什么还要拒绝?看来还是不爱,既然不爱,为什么又要给别人希望?你直接告诉她,你根本不喜欢她,她也好死心,不是正好?像这样一直拖着,只是伤人伤己。」

明显的话里有话,可是谷思如此时却听不出来,她手握成拳,紧得全身的力道似乎都集中在了手掌中,她抬眸望向宋行奕,「你不喜欢我?」

宋行奕很严肃地看了萧寄雪一眼,再回望她,「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你说呀,现在就说清楚,告诉我你不喜欢我,那我以后就再也不会缠着你,只要你说出来。」谷思如咬着嘴唇,定定地望着他,她的人生一直都是很简单的,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锲而不舍地追在宋行奕身边这么多年,即便总是充满动力与勇气,可是有时,她也会累的,比如现在。

所有的期待与盼望,被萧寄雪一个荷包捏得粉碎,她现在只想要问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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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宋行奕脸色一沉。

「为什么不讨论?喜欢不喜欢很难回答吗?」谷思如的倔脾气被惹了起来,「自己的心只有自己最清楚。」

「我自然知晓自己的心。」宋行奕此时的神色可以称之为非常不好,这对一向温和平静的他来说,是非常罕见的,「只是你清楚自己的吗?」

「什么意思?」

他又沉默下去,脸色沉沉地望着她,似乎是生气了。

「宋行奕,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谷思如走近他,字字清脆地说着,「最讨厌你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不说,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他漆黑的眼眸一片深沉,看不出丝毫情绪,他本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并不奇怪。

一时间三人皆安静下来,空气似乎也凝结起来。

半晌,沉默还是由她来打破,「好,你说今天不讨论这个,那我们说别的,她送你的荷包,你真的要收下?」

其实谷思如在意的,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荷包而已?她在意的是荷包代表的意思,他到底明不明白?

宋行奕紧了紧手里柔软的布料,侧过头去,看了看此时明显沉默下去的萧寄雪,过了好一会,终于开口道:「是。」

「好!」谷思如笑了,眼神里带着强烈的怒意,「就当我今日没来过。」转身往外走去。

她之前的努力,全成了笑话!

第4章(1)

宋行奕找到谷思如时,不出所料,她果然在雪翠湖边练剑。

从小到大,只要她不开心,她就会在这里练剑,练到把自己累得再也动不了,才能把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

湖边小树林的树叶,早已被她的剑气削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凌厉的剑招中瑟瑟地发抖。

宋行奕找了处千干净的地方,拂衣坐下,安静地看着她练剑,谷思如的剑法一如她的性格,霸道而大气,这样的剑法原不适合女孩子学的,可偏偏她不一样,只要是她喜欢的,哪怕再艰难,都不能丝毫阻挡到她。

记得曾经听过一个教习她武艺的师傅感叹过,这样的毅力,若身为男子,该是怎样的成就。

可于谷思如而言,不论自己是男子或者女子,她想做的就一定要做到。

从五岁开始习武,整整十二年,天道酬勤,她如今的武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精湛。

习剑之人讲究的是人剑合一,她做到了,如宋行奕这样的门外汉,都可以看出来她的剑像一把燃烧着的火焰,带着她的怒火,毁天灭地。

这怒火是因他而起的,如果是旁人这样惹到她,只怕早就下场堪虞,可他不一样,她待他,从来都是好的,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

只是这样的好,究竟是因为真心的喜爱,抑或是求之不得的不甘心?

等她终于精疲力竭地停下来,己经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一身的大汗、满地的狼藉,谷思如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在湖畔的巨石上坐下来,微微喘气。

一块洁白的帕子递到她的面前,她冷冷地哼了声,只当没看到。

宋行弈叹息了声,将帕子放至她的手边,「擦擦汗吧,不然该着凉了。」

「我着凉、我生病自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赌气又何必?」她倔强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抬手,轻轻地为她擦干汗水,却又小心地不碰触到她的肌肤。

她咬着唇,伸手推开他,「不用你假好心,你只要管好你的寄雪就够了,理我做什么?」

唉,再霸道、再凶悍,终究还是孩子气,宋行奕抬手继续替她把汗擦干,这次她没有再坚持推开他,只是唇咬得更紧,一脸负气的模样。

确定她脸上的汗都被擦掉之后,他伸手到她的面前,反转摊开,「给我吧。」

谷思如朋明己经决定再也不理他的,可却仍忍不住问道:「什么?」

「荷包。」

「你怎么知道的?」问完又后悔地咬唇,她管他怎么知道的,真是的!

他弯下腰拉起她的手掌,本就不细腻的手掌,此时全是被针戮出来的红点,她皮肤又白,看来分外惊心,「原不擅长做这个,何苦把自己弄得这么伤?」

她感到一股酸涩,从心底直直地窜到鼻端,差点惹红了眼眶,「我伤我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宋行奕握紧她的手,深邃的眼晴定定地望着地,叹了一声,「要是真没关系,倒也简单了。」

她挣扎着依旧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他握住了不放,轻声说道:「寄雪的荷包,不是那样的意思。」

谷思如顿住,半晌,气哼哼地说道:「你又知道她不是那样的意思了?」特意挑在花夕节送他荷包,不是那种意思,会是什么?

「相信我,如果是那样的意思,我一定不会收的。」

一直像是有把火在烧着的心,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他弯腰与她的眼睛平视,定定地看着她,「这样,你还不肯把你的东西给我吗?」

「哪里有这样无赖的人?与她带着几分气恼与几分愉悦地抱怨道:「你又知道我有东西要给你?」

宋行奕不说话,只是微微地笑着望着她。

在那样温柔的笑里,谷思如生平第一次感到害羞,嗫嚅地说道:「我……我的可能没有萧寄雪的漂亮。」就算再不想承认,这是事实也得承认。

「没关系,是我想要的。」

她抬起头看着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的。」

「那你知道我今天送你礼物,代表什么吗?」

他沉默了会,在她紧张的眼神中,微微地点头,「知道的。」

「那你还想要吗?」

「我若不想要,你会怎样?」

她立刻翻脸,从怀里拿出自己绣了半个月才绣好的荷包,塞进他的手中,「管你要不要!反正你一定要收就对了!」

零零碎碎的布料躺在他的掌中,被风一吹都散了开来,那一瞬间,他们都怔住了。

谷思如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太生气了,把辛苦做好的荷包用剑给绞碎了,如果不是最后想想舍不得,把那些残破的布料收起来,恐怕此时,连这些都没有了。

可现在有这些,真的比较好吗?她望着那看不出原形的布料,首次感到不好意思。

「这个是……」饶是宋行奕再天资聪颖,他也无法从那一堆残破不全的布料里,看出原来上面绣了些什么。

「这个……」谷思如脸皮再厚,也不可能送给喜欢的人这样的东西,她伸手忙要抢回来,宋行奕却闪了开来。

「送人的东西岂有要回去的道理?」

「这个已经坏了,我再绣一个……」

「不用了。」他握住她要再抢的手,「我很喜欢。」

「胡说!连模样都看不清楚,怎么会喜欢?」

「让我喜欢的,是你的心意。」他摊开她的手,抚过上面那红红的被针扎过的痕迹,「谷思如。」

「嗯?」

「我心里很欢喜。」

她那些不高兴,彻底地消失了,「真的吗?」

「嗯。」

那甜甜的笑容,又重新出现在谷思如的脸上,「宋行奕,我也很欢喜。」她知道他是对她好的,他那样的性子,对任何人都很好,可她却知道,他待自己是不同的,就是这样的感觉,才让她这么多年来,一道都没有放弃。

其实事情很简单的,他小小的一点鼓励,就足以支撑她朝他大步地飞奔。

就如现在、就如此刻。

她与他并肩坐在光滑的石头上,细细的月牙儿已经爬上了远方的山谷,清澈的湖水映着未褪的晚霞,微风一拂,泛起粼粼的波光,像是被搅动的水银一般,如梦似幻。

谷思如的心就像那湖水一般,明媚而柔软,最爱这样的时光,只有他与她在一起。

「宋行奕。」

「嗯?」

「我可以继续喜欢你吗?」

宋行奕沉默了会,「我若说不可以,你会听吗?」

「不会。」

他失笑,「那为何要问?」

「因为你若是答应了,我会开心。」

「……」

「宋行奕。」

「嗯?」

「萧寄雪她喜欢你,是吧?」其实她想问的是,「你也喜欢她吗?」可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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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天不怕地不怕的谷思如,居然也有不敢的事情。

「她今天送我荷包,不是那种意思。」他说得极慢,一点点地斟酌着如何说会比较好。

这是宋行奕第二次跟她解释,关于那个荷包,关于萧寄雪。

「那是什么意思?」明明今天是花夕节,若是有别的意思,大可不必挑今天来送,还说什么聪明,男人都是笨蛋!

他又沉默了会,「事关她的隐私,我不方便多说,我只能说,那个荷包,只是单纯的荷包,没有任何意义。」

她虽然依旧没有搞懂,但己经没那么介怀了,至少,他肯跟自己解释,她已然满意。

「我绣的荷包,不如她的。」虽然不喜欢萧寄雪,但该承认的还是要承认,萧寄雪是出了名的才女,大家闺秀,她的父亲官拜翰林,从小到大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其实说起来,她才是真正与宋行奕相配之人。

只是这世上,配又如何,不配又怎样?她谷思如只知道,她喜欢身边的这个男人,她在努力地向他靠近,她相信有一天,她也可以让宋行奕像她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

更何况,他待她不同,今天过后,她更加清楚。

「嗯,这是事实。」

他赞同的话还未落音,就得到她的怒目而视,她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他这样直接认同,她又有些生气。

宋行奕失笑,真是个爱生气的家伙,脾气太坏,「可收到你的礼物,让我心欢喜。」

轻松的一句话,又安抚掉她的怒气。

「真的吗?」

「嗯。」

她笑得分外灿烂,也分外开心,望着月光下他温润如玉的脸庞,一时冲动,直起身子,在他的唇上快速地吻了一记。

双唇相印的那一瞬问,两人俱是一怔。

她的唇离开,两人对视的眼眸交织在一起,复杂而难解,半晌过后,她一点点地再度靠近他,看着他眼瞳里的自己越来越清晰,最终,她的唇再次与他的相触。

那种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捧住的感觉又来了,谷思如的身子颤抖了下,在离开他的唇之前,被宋行奕一把搂住,揽入怀里重重地吻。

都不是有经验的人,最初只是唇与唇的相吮、摩挲,却己然让彼此呼吸乱了。

她的身子软成一团,偎入他的怀里,手臂抱紧他的脖子,在他的唇边细细地喘气,在吻与吻的空隙间,好奇地伸出舌轻轻地一舔……

他浑身一僵,然后抱紧她再度深深地吻,试探性地伸舌吸吮,她抖得更加厉害,已然软成了一滩水。

宋行奕抱着她从石头上滑了下未,躺入厚软的草丛里,谷思如在他身下,小小的、嫩嫩的一团,又娇又艳,她的舌头慢慢地学会与他的相吮,引得他喘息起来。

「不……行。」他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勉强松开她的唇,望着她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水光的嘴唇,心跳剧烈。

「我还要。」她挺起身子去搂他,他伸手按住她的肩,努力地深呼吸克制自己。

「不行。」

她一向是任性的,想要怎样就怎样,他的阻拦又有什么用?最终又抱成一团,吻到一块。

谷思如的唇软得不可思议,她在他身下,曲线玲珑,一点点不知危险地慢慢蠕动、拱弄着,宋行奕的喘息越来越急、越来越重,汗珠从额间滴落下来,最终,费尽生乎的努力,终于从唇齿间的缠绵中抽身出来。

他松开她,粗粗地喘气。

第4章(2)

她衣裳凌乱,露出小半截雪白娇嫩的颈项,不满地唤道:「宋行奕。」

「不可以。」他握住她搂上前的手掌。

「为什么?」鲜艳的嘴唇嘟了起来,此时的她妩媚迷离、动人心弦。

「再这样下去,只怕我真的会……失控。」这是真话,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这样脱序的行为。

谷思如邪邪地一笑,抬头迅速且响亮地亲他一下,「我喜欢你的失控。」

宋行奕的呼吸差点就停顿了,是谁说这个女孩天真无邪的?事实上,她使起坏来,简直可以要他的命。

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艰难地挤出那几个字,「回家吧。」

再不回家,只怕他真的要吃不消了。

月色朦胧,细细弯弯的月亮挂在空中,晚风习习,带来淡淡晚香玉的芬芳,水银一样的月光铺洒在地上,照着并肩行走的俪人双双尤其美,就连谷思如这种不懂风月的女子,在这样的时刻都有了想找点什么字句来形容的冲动,可她哪里又想得出应景的句子呢?

「宋行奕。」

「嗯?」

「你念诗给我听吧,要有关月亮的。」

宋行奕失笑,「怎么突然有这样的难兴?」

「我就是想听嘛,你念给我听。」

他停下脚步,舍笑望着她,一字一句地慢慢念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浏兮,舒优受兮,劳心搔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天绍兮,劳心惨兮。」

这首诗,是他此时心情最为贴切的写照。

宋行奕的声音干净得一如山泉,温柔得就像此时的月光,在这样的夜色里、这样的微风中,她的心也随着他的声音软成了一池水。

谷思如偎入他的怀里,抱紧他的腰,「宋行奕。」

「嗯?」

「我喜欢听你念诗。」虽然她并没有听懂那些字句的意思,但她仍旧觉得,那一定是这世界上最美的诗句,因为他念诗时望着她的样子,就好像她是这世上的唯一,而她喜欢那样的感觉。

「傻瓜。」他抚了抚她的发丝,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宠溺。

「你以后都念给我听好不好?」

「好。」

她顿了顿,赶紧再补上一句,「只念给我听喔。」自古有才气的男子,杀伤力都是很大的,尤其是宋行奕,他天生的儒雅气质,简直就……让人活不下去了嘛。

他失笑,「你这家伙。」

「好不好嘛?」

「好……」

谷思如微微地闭上眼晴,心里涌起无以言比的快乐。

他们静静地相拥半晌,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宋行奕,你为什么变了?」

虽然她的问话很无厘头,但宋行奕仍是听懂了,他抱紧她,「因为我今天突然明白了一些事。」看到萧寄雪的失落与痛苦,他突然发现,原来他一凌在让谷思如经历同样的伤痛,就算她从来都没有让他看到过她的疼与痛,但他知道她并不是没有受过伤。

整整十年,数不清多少次,少年时的傲气与愤怒、如今的质疑,受折磨最深的那个人其实是她,就算再坚强,再有毅力,她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而已。

今天亲眼肴到箫寄雪的伤心,宋行奕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让谷思如再痛一次。

就算她不一定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只是因为得不到而不甘心,又有什么关系?

她就在身边,自己可以一点点地教会她。

「什么事?」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谷思如在他怀里抬头,乌溜溜的大眼晴眨了眨,很干脆地承认,「不懂。」

宋行奕笑了,漆黑的眼眸像发亮的黑曜石般熠熠生辉,「换言之,要珍惜眼前人。」

「这个我懂。」她露齿一笑,「所以你以后不会再躲着我了吗?」

真是,他直白莞尔,「是,我以后不会再‘避开’你了。」

她的笑灿烂而夺目,「宋行奕,你真好。」

其实,哪里好呢?他一点都不好,好的那个人是她,这么多年,需要多大的毅力与执着,才会让她还在他的身边等着他。

他低头,在她的额前轻轻地一吻,「谢谢你,谷思如。」

她困惑地望着他,「好端端的,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的执着,还有坚特。」

「那是自然,我阿娘说过,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坚韧。」说到这个,她又得意起来,「她说任何事情只要我想做的,必然可以做得成。」

她根本就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又有什么关系?打动他心的那个谷思如,就是这样简单这样明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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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谷夫人自来是有远见的。」这点宋行奕再赞同不过了,因为谷思如的关系,所以他与谷家上下也相当熟悉。

「没错。」她点头,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阿娘说我挑中你,是我眼光最好的一次。」她凑过去响亮地亲他一下,「我也这样认为。」

他的唇角轻轻地上扬,「谷夫人谬赞了。」

「才不会呢。」她揽紧他,「阿娘说的话从来都没有错的。」

「是。」好吧,她说怎样就是怎样,只要她高兴就好。

谷思如笑了,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会发现自己是最开心的,那笑怎么也停不下来。

月下静拥的两人心里都是满满的欢喜,半晌,宋行奕轻轻地开口道:「好了,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家吧。」

「我舍不得。」舍不得这样美好的时光,生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在作梦,明朝梦醒之后,一切都回到原样,他依旧是他,而她……仍在苦苦地追逐。

他的心丝丝地痛,原来他带给她的伤这么沉重,沉重到她都不敢相信现在的美好,「我会在你的身边的,不会离开。」

「你保证?」

「是,我保证。」

谷思如这才放下心来,「好,我相信你。」她是知道他的,重诺、守信,只要他说过会在她身边,就一定会在,她将手放入宋行奕的掌中,「你牵着我。」

于是宋行奕便牵着她。

夜色四合,今日花夕节,街上的人都往城中最繁华的东区去了,城西的街道反而显得分外宁静幽远。

干净光滑的青石板路上,只有他们两人,她恨不得这段路再长一点,最好可以走上三天三夜,可偏偏走得再慢,还是家门在望。

可恶!为什么他们的家不住得再远一点?她刚想耍赖让他再陪自己多走会,宋府角门后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给少爷、谷四小姐请安。」

是宋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头采竹,她怎么会在这里?

「老夫人听说少爷跟谷四小姐出去了,担心你们,就命奴婢特意在这里等候,现在见你们回来了……」她带笑的眼眸扫过主子紧握的手掌,「奴婢可以回去复命了。」

她福了福身,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宋行奕无奈地叹息,他连想都不用想,这个丫头肯定不只是回去告诉祖母他回家了,只怕不消一炷香的时间,整座宋府都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情了。不过,也无妨,转头看向那个依旧无知无觉的迟钝家伙,「明日你过来一趟吧。」

「当然。」谷思如用力地点头,「你不说我也要过来的。」

真是有够不矜持,他微笑着牵着她送她到家门口,慢慢地松开她的手,「你家到了。」

谷思如咬着唇不说话。

「进去吧。」

她握紧他的手不肯放。

舍不得,其实舍不得的又何止她一人?只是天色太晚了,她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乖,我站在这里等你进去我再走。」

「宋行奕。」

「嗯?」

「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明早醒未,发现自己今晚只是一时冲动?谷思如惴惴不安道:「我又刁蛮、又任性,又不如萧寄雪有才学,对了,还有那个许员外的女儿许静雅,也是又美、又有才华……」她的自怨自艾在他含笑的注视下一点点地弱下去。

「嗯,怎么不往下说了?」宋行奕的笑很温和。

「你……都知道了……」

「有什么是我应该知道的吗?」

她顿了顿,把心一狠干脆说了算了,「好啦,我承认,之前那个许静雅喜欢你,是我去堵她,告诉她不准喜欢你的。」

他点头,「我想,你应该不只是告诉她而已。」

「好啦,好啦,在我‘告诉’她的时候,有个不长眼的登徒子过来动手动脚的,我就把他打了一顿,之后那个许静雅就跟我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这家伙可真是轻描淡写,宋行奕差点笑出来,如果那天不是他正好在一旁的茶楼里,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他可能真的会相信事情就是她说的那么简单。

事实上,这家伙把那个狂浪之徒打得鼻青脸肿、惨不忍赌,娇娇弱弱的千金小姐许静雅当场吓得花容失色,连一句话都不说就快步走开了,当然,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再后来,听说许小姐亲事议定,嫁杏之期就快到了。

「答应我,以后行事不要太冲动,可以吗?」她的性子原本就是最为单纯,喜恶皆明显,那日是遇到身手不如她的,若是哪日碰上高手,她又那般要强,岂不是要吃亏了?

「我……」不肯定自己能不能做到的事,她不敢随便答应。

「我会担心。」

「好。」听他说担心自己,让谷思如欢喜,不过她也舍不得让他担心。

「乖。」宋行奕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进去吧,时辰不早了。」

她心不甘情不愿、磨磨蹭蹭地放开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在临跨进家门的那一瞬间,突然转身朝他飞奔过去,扑入他的怀里,「宋行奕。」

「嗯?」他抱紧怀里的小家伙,那一瞬间,他也明白了什么叫做依依不舍。

「你再吻我一下,好不好?」

「这里是你家……」未说完的话语,都被她吻入了唇内。

其实,想这么做的,又何止她一人?

他无法抗拒这样好的诱感,伸手抱紧了她。

第5章(1)

花夕节过后,谷思如觉得天地在一夜之间,都变成崭新的了。

这一切都源于宋行奕不一样了,整整十年的辛苦追逐,她终于牵住了他的手,而这次,是他心甘情愿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花夕节的第二天,就有了新的进展。

那天他叫她去他家,带着她到宋家二老的面前,他跪下来认真地磕头,向祖父母禀告了想与她在一起的决心。

宋家二老自来都是喜欢她的,尤其是宋老夫人,更是开心得笑逐颜开,拿出一只碧绿的镯子套入她的手腕中,说这是定亲的信物。

于是,他们的名分就初步的定下了,她成了他未过门的妻子。

之所以说初步,是因为宋行奕的父母还远在京城,身为宋家的独子,虽然祖父母作主己经足够,但毕竟还是要体谅为人父母的感受,这门亲事还是要等他的父母首肯才行。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宋行奕接受她了,这比什么都让谷思如欢喜,当然还要再加上花夕节过后,萧寄雪就回吉祥城了,听说是花夕节当天就走了,这真是好消息之外的好消息,足够让她的心情清爽不己。

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日子,她觉得奚好得都有些不真卖了,每天一大早她就跑到宋府陪在他的身边,他读书时,她看她的剑谱:他写字时,她帮他磨墨,谷思如设有看书、练字的耐性,但时画画却极有兴趣,于是宋行奕手把手地教她画画,画园中的五彩芳妍、画远方的青山含黛。

他教她下棋,一点一点地教她落子之前如何思虑周全,她自来是极没有耐性学这些东西的,阿娘与姊姊们十几年来早就己经放弃磨练她的性子了,可他不一样。

宋行奕总是知道要怎么教、怎么引导,才可以激起她最大的兴趣,他手下的棋局永远变化莫测,吸引着她想要一探究竟。

当阿娘和姊姊们,看到谷思如居然可以坐上一两个时辰在那里下棋时,那种惊讶的表情,让她想想就忍不住要笑。

当然,两个人在一起,最多的时光也是最甜蜜的时光,莫过于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

宋行奕的自制力与定力素来是极好的,偏偏他遇到的那个人是谷思如。

她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礼教、规矩这些东西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的想法既单纯又直接,她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想要在他怀里、想要……亲他。

想亲就亲,如此简单。

他的理智与冷静,在一团火焰里永远都难以保持,于是便沦陷。

有情的两个人的亲昵,想要保持分寸成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吻便吻了、抱便抱了,情到浓处,自然没有了顾忌,谷思如是大胆的、热烈的,永远顺着自己的心意走,喜欢他就是喜欢了,想要在他怀里,就偎入怀中,一点点地越来越接近,吻到衣裳凌乱、呼吸沉重,吻到她触碰到他的肌肤,感受到他皮肤的热度,感受到他在她的指下疯狂的心跳,再接下来的不管不頋。

第11页

宋行奕再多的冷静,遇上她总是不够用的。

干净阔朗的书房,膩在一起、吻在一起的两人,她的衣裳半褪,肌肤胜雪,在他的指下犹如鲜艳的牡丹般缓缓綻放。

饱满的酥xiōng握了满掌,他低头轻轻地吻着,她呻吟着将手指插入他漆黑的发中,挺直身子将自己更深地送入他的唇内。

摊开的书本被微风吹得翻飞,乱掷的紫毫笔,在雪白的纸上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素来爱惜书笔,此时却再也顾不及了,可见他们情动时的松乱。

那甜甜腻腻的喘息声诱惑着宋行奕,她跨坐在他的身上,细软的腰肢在他的身上扭动着、磨蹭着,他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被蹭的那一处,情潮澎湃。

谷思如的手在他身上急切地胡乱地摸着,他早已长成一个健康的男子,柔软的布料下有着硬朗结实的xiōng膛,虽不若习武之人那般健硕,却有着诱人的优美线条。

当她的手抚到他灼热的腰下时,他的呼吸一窒息,伸手一把握住她玩火的手,「思如。」

明明是带着警告意味的唤声,但却失去了该有的威仪。

「我想要摸摸你,宋行奕。」她喜欢连名带姓地唤他,这么多年早己养成习惯,每次这样叫他时,总有一种别样亲昵在心头。

「不行。」他咬着牙忍住那种销魂蚀骨的快感,也忍住那股想要放肆的冲动。

「不……行……吗?」谷思如的语调一点点地放缓,然后突然从他掌中抽出来手来,抚上他早己饱满坚挺的欲望,「那……这是什么?」

常年在外面闯荡,就算大哥与手下们都竭力保护她,都还是难免会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

于男女情事上,她并非全然的无知,只是听到与亲自实践,毕竟还是有区别的,她的言行大胆,可动作却是笨拙的,偏偏这样的笨拙,却格外地让他心动。

宋行奕抱紧她,再度吻住她,他的气息从交缠的唇舌间涌入,她明媚的大眼漾出水雾,身子软成一团与他紧紧地贴在一起,搂抱着他的脖子,与他热烈激吻。

缠绵的吻、炽热的手掌、浓重的呼吸、娇嫩的轻吟,在事情越来越失控的关头,他重重地喘息着从她身上离开,「够了,思如。」

「不够。」她不满地嘟起红唇,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xiōng前,要他继续。

他情不自禁地再度握紧那香滑绵软,却在下一瞬间用尽生平气力才勉强松开手,拉起她的衣襟,替她整理早己凌乱不堪的衣裳。

「宋行奕!」谷思如娇娇地抗议。

「不可以,思如。」宋行奕不顾她的反抗,坚持为她把衣物都穿好。

「我想要跟你在一起。」她大大的眼睛里有着委屈。

「我知道。」他拉她起身,望进她的眼眸深处,「可是我想要珍借你。」她那样单纯、那样美好,值得他认真地小心地对待,不是在这里,不是在书房。

是谁说他正经、他严肃、他不解风情呢?这么普通的一句话,却甜入了她的心底深处,「宋行奕。」

「嗯?」

「你真好。」谷思如抱紧他,「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宋行奕眼眸一沉,「喜欢吗?」

「嗯。」她点头,「非素喜欢。」

他低头望向她,「那便喜欢吧。」

就像她说的,自己的心只有自己知道,管她是真的喜欢也好,不甘心也罢,他们一起度过的十年不是假的,她待他的用心不会是假的,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因这样的心情而纠结了。

时间久了,终究都会是真的。

宋行奕二十岁的生辰刚过,京城就传来了圣上的旨意,让宋行奕十一月初三进京面圣。

意思己经很明显了,皇上要宋行奕入仕,能耐着性子等了这么些年,己经是非常给宋家面子,毕竟皇上早就看中了宋行奕的才华。

消息传到谷思如的耳里时,她的眼眶都发红了,傻傻地站在那里半晌,这才回神飞快地往宋府跑去。

推开他书房的门,看见那个温雅的男子安静地坐在當边,手里执着一册书卷慢慢地翻着,明黄的圣旨就摆在书桌上,刺目而且惊心。

她看到那抹黄色,心就不断地往下沉去。

「思如。」宋行奕看到了她的神色,自然明白她此时的心情。

「你要走了……」谷恩如怔怔地望着那道圣旨,喃喃地说道。

「是。」这是事实,瞒着没有任何意义。

「你要走了……」除了重复这句话,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一直在担心,哪怕在他怀里的时候,都在害怕着,从来都是知道他二十岁之后就要回京城的,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面对了,可原来这一天到来时,她还是接受不了。

京城那样的繁华,她又不在他的身边,他会不会,会不会就此忘了她?

「思如。」宋行奕放下书本,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拥入怀里,「不要担我在这里。」

暖暖的体温、熟悉的气息,谷思如要很用力咬着唇,才能让自己不流眼泪,伸手抱紧他的腰,脸蛋埋入他的xiōng膛,「宋行奕,我舍不得你。」他现在是在她的身边,可是下个月呢?明年呢?以后的岁月呢?他还会在她的身边吗?

—句话,让他的心都跟着疼了起来,「我到京城安走下来,就会请父亲派人来你家提亲。」

她惊讶地抬头望向他,「真的吗?」

「是。」他捧住她的脸颊,「舍不得的,何止是你?」想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这张容颜,看不到她灿烂的笑,他就心就闷闷地发痛。

「你别去,可不可以?」如果她体贴、她温柔,她一定不会跟他说这样的话,可她不是萧寄雪,不是任何一个别的女人,她是谷思如,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跟他在一起,一天都不想分离,她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那一瞬间,他很想答应,可是,他依旧是那个理智的宋行奕,他握住她的手,「来。」

带着她走到书架前。

他有一间非常宽阔的书房,也有一座非常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一本本厚重的书籍。

兵法、权谋、治世之道、警世之言,门类齐全,应有尽有。

这样的书架,只要看到的人,都会被它的沉重给震撼到。

「这一本……」宋行奕随手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七岁那年,我便己熟读,迄今为止,我己然读过九遍。」看都未看,将书翻开递给她,「鹫乌击搏,必先翱翔。势凌霄汉,飞禽伙藏。审而下之,下必有伤。一夫突击,三军莫当。」

谷思如低头看去,是马隆的「八阵总述」,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他刚刚背述的那一篇,她的手微微地一抖。

「还有这本,是父亲在我十岁生辰时送我的,这本……」他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只是专注地跟她讲每一本书的来历,讲他对这些书的感情,他讲的很认真,而她……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再也听不下去了,放下书本抱着他大哭起来。

从记事开始,她就己经没有哭过了,阿娘和阿爹都说她脾气倔强起来,是非常可怕的,她毅力惊人,执着又坚毅,小时候习武再累、再苦都没有放弃,受伤了、流血了也不会哭泣,及笄之后,更加不可能哭泣。

在她看来,有哭的时间,不如做别的事情更有意义。

可今天,在他那样温柔平和的声音里,在他那样淡淡的述说中,谷思如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涌了出来。

宋行奕没有安慰她,只是抱着她,任她在他的xiōng膛里狠狠地痛哭,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站了多久,她埋在他的怀里,哽咽着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说道:「你到了京城,一定不准忘了我!」

「不会的。」

「不准跟别的女人说话,连看都不准看她们一眼。」

「好。」

第5章(2)

他那么好说话、那么体贴,她反而又哭了出来,声音又响又脆,一点都不怕丟脸,不怕难为情,一直哭到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她才抽噎着说:「那你走吧,我不拦你。」

第12页

宋行奕带她看到他的那个世界,那个她不熟悉,却一直都知道的世界。

谷思如认识他十年,大部分的时间都陪在他的身边,他的勤奋与刻苦,她都是了解的,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对书、对知识有天生的热爱,他便是。

他经纶满腹,他学富五车,他是一个十五岁便中了一甲状元的人,他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小小的如意城。

哪怕是为了她,哪怕是他愿意,她也不舍。

他合该有更广大的天地,成为皇帝的得力臣子,一展他的鸿图大志,她不该也不能成为阻挡他的那个人。

「思如,我会尽快来跟你提亲的。」宋行奕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一吻,「相信我,很快我们就会在在一起。」

「我相信。」他说过的话,从来都没有食言的。

「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句话,差点又惹出谷思如的眼泪,她拼命地点头,「好。」

「做什么事都可以,但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

她眨了眨眼睛,泪水滴落下来,「好。」他待她这样好,从来不会嫌弃她粗鲁,只要她开心,只要她好好的,她要怎样都是可以的。

「最少三个月,最多半年,我就来迎娶你。」如今朝庭情势未明,皇上与太子急召,自然代表着事情棘手,他必须要先以最快的时间安定下来,才能带她上京。

「嗯。」

宋行奕抬手为她擦掉眼泪,可偏偏那样的多,怎么擦都擦不干,灼热的温度沾在指尖,一直浸到他的心底,让他的心撕扯般地疼着。

他低头,吻上她温润的眼睛,唇里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情人间面对分离,泪水永远都是苦涩的,哪怕天真不知愁如谷思如,亦不能避免。

由于十一月初三要到京城,所以宋行奕决定在十月十六这日起程。

这下子整个宋府都忙碌起来了,虽然宋行奕要轻车简从,但毕竟他是宋家唯一的子孙,宋老太爷又怎么可能不重视?所以再简也有限,要准备的东西还是有一大堆。

这些东西都不用谷思如来cāo心,她如今全副心思都放在宋行奕身上,整天从清晨到晚上都跟在他的身边,形影不离。

这下子谷大虎不快了,「这宋家小子太不像话了,我本来看他知书这礼的,以为他是个明白人,谁知也这样不通世事,哪有整天勾着我宝贝闺女去他家的道理?我家思思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臭小子带坏我宝贝思思,看我饶不饶得了他!」

瞧瞧,这世上可还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没有?明明是他自己女儿成日里往别人家跑,他却一味地认定是宋行奕带坏他女儿,护短护成这样,真是没天理了,也不想想,他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带坏别人就偷笑了。

幸好,还有个明白事理的人可以治得住他。

谷夫人一记眼风就制住了蠢蠢欲动的某人,「你想让你宝贝女儿生气,大可上门把行奕打一顿。」

—句话,立刻浇熄了谷大虎刚起的歹心。

谷夫人看了眼自家冲动的夫婿一眼,到底是粗鲁汉子不懂得女儿家纤细的心思,宋行奕就快离家,女儿要能舍得才怪了。

不过宋行奕也算是行事有分寸的人,早在跟谷思如在一起后,就亲自上门来禀告过他门,并提及了与谷思如的婚事。

当时谷大虎的眼睛可是瞪得像铜铃一样,他是一味的疼女儿,但女儿家的心事,他肯定是明白不了的,一直以为小女儿跟雷成浩订了亲,只等谷思如满十八岁就要嫁出去,谁知道,小女儿居然跟隔壁的宋小子好上了,要跟雷成浩退婚,最最让谷大虎吃惊的是——雷成浩二话不说就爽快地写了退婚书,再然后……居然跟他说要娶他的大女儿谷情如!

搞什么,当他谷家女儿是土豆呀?小的跑了,拿大的抵?谁知道他还没发脾气呢,一向温婉的谷情如却大怒,并且一怒之下晕了过去,谷家立刻慌成一团,大夫来了之后,居然又扔出一个炸弹,谷情如有喜了……

于是,宋行奕去谷家的那一天,谷家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然到如今用有的事情都平息下来了,谷情如与雷成浩的婚期也走下来了,谷思如跟宋行奕的事也算是订了。这个谷大虎再不满,也无能为力。

不过阿爹的不高兴,谷思如现在可没办法顾及,她的心思被离愁占得满满的。

深秋的夜早己凉了,这时的京城应该更冷吧,如意城地处南方,比京中要暖和一些,他到了京城,会不会适应不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宋行奕明天就要走了。她今天反而很早就回家了,她怕自己再在他身边待下去,会忍不住想要留他。

而他,她知道,如果她再次开口留他,他会为了她不走的,只是那样的宋行奕,不会开心。

这是二姊在谷思如几次想豁出去留宋行奕时,跟她说的话,其实这些道理她都明白的,她只是……舍不得他罢了。

她伏入枕头里,忍住眼睛里的温润,想到至少有三个月的时间会看不到他,她就难过地快要疯掉了。

谷思如很难过。

而宋行奕躺在床上也毫无睡意,今晚祖母特意嘱咐他,让他早一点休息,明日清晨就要起来赶路,只是他今晚注定要辜负老人家的一番苦心了。

事实上,自从决定要去京城之后,他每晚都很难成眠,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谷思如的脸蛋。

她灿烂地笑着的时候,就连灵动的大眼睛里都带着笑,像两弯月牙一般,可爱动人,可自从知道他要去京城后,那样的月牙再也看不到了。她本来就不是那种会假装没事的人,不高兴了装也装不出开心。

她的眼睛里最近都是带着离愁的,偏偏这样的愁,是自己带给她的,所以就连安慰的话,他都说不出口。

宋行奕想,只要谷思如说出口,他就不走,可他知道她不会说的,而他也知道,去京城除了是长辈们的期望,也是他的抱负。

自小在宫中长大,与太子一起读书,心中除了家,更有国,心怀天下,想要有所作为,十岁那年离开京城时,他答应过太子,十年后回京与他一同努力,为共同的梦想。

而如今,这样的梦想快要实现了。

他伸手望着自己的手掌,修长的指,从会握笔开始,就没有放下过,想要握在手中的东西那么多、那么重要,只是——那双带着委屈的水眸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她本是不谙世事的女孩,虽然一直辛苦地追在他的身后,但她也自有自己的快乐,可如今他给她的难过,却伤害那么大,她……

当一具带着微凉气息的身子软软地靠向他时,宋行奕想得入神的思緒猛地清醒过来,浑身一震「思如……」

绝望的、强烈的吻铺天盖地般涌了过来,谷思如抱紧他,重重地吻着他,在他开口唤她时,她的舌头探了进去。他对她的诱惑,从来都是没有抵抗力的,拥住她,拿回主动深深地亲吻,唇齿相依、唾沫相换,她翻身到他的身上,手指在他身上狂乱地摸索着,解着他的中衣。

「思如……」宋行奕在亲吻的空隙间伸手阻止她的动作。

谷思如漂亮的眼睛里有着热烈有着微微的怒火,又狂野又愤怒地低吼,「你再阻止我,别怪我对你用强。」

一向自若的宋行奕,有一时间的愣怔。回过神来不由得失笑,「思如,这样不可以。」

她理都不理,直接伸手剥掉他的衣裳,当他赤裸的xiōng膛露出来后,她低头咬住他的rǔ头,重重地一咬。

他粗喘了声,呼吸一瞬间乱了。

她的手在他的xiōng膛上抚摸着,一路往下,顺着紧实的线条探至腰部,刚要伸手进去,他一把抓住,「思如!」谷思如直起身子,一把按住他的手腕,然后动手解他的裤子,她是有武功的人,真心要用强,他又怎么可能阻止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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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的裤子被解开之后,他坚挺的欲望,就那样毫无遮挡地袒露在她在面前,她有一瞬间的愣怔。

虽然今晚是鼓足了勇气潜进他的房间的,虽然之前偶尔有几次,她也伸手碰到过这个东西,但这样看到却还是第—次。

她有点被吓到了!

明明宋行奕是那样的温文尔雅,明明并不是那种浑身肌肉的粗野汉子,可他的那里,实在是非常吓人,那种生猛

的力量、那种饱满的灼热,她……今晚可以活下来吗?

他跟书上画的,也实在差太多了吧?谷思如在心底里暗骂,老爹偷藏的那些书都是瞎扯骗人的。

「思如,不要冲动。」他的脸颊发热。这样直接展露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多少还是有些窘迫的。

冲动?对喔,她终于想到了今晚来的目的,哼,她可是谷思如,怎么可能被这个就吓到了?呃……虽然真的有吓到啦。

「宋行奕,我想要你。」她直接宣布道,然后低头再吻他。

「你……你会……后悔的……」宋行奕侧过头闪躲着,还是努力想要劝她。

「我不做才会后悔。」她抬头瞪他,「这般婆婆妈妈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呀?不就是男欢女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顿住,半晌,无奈地苦笑,伸手抚过她的脸颊,「这样的勇气,究竟是愚勇呢,还是可嘉?」

「想那么多做什么?」谷思如看向他,眼底一片澄明,「我只知道我喜欢你、爱你,想要跟你在一起,就是这么简单而己。」

宋行奕闻言一怔,继而失笑,是了,可不就是吗?她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想而己,那么他呢,他想不想?

怎么可能不想?从花夕节那天开始,他就己经决定坦然面对自己的心,她是他喜欢的女孩,亲吻、拥抱,再怎么接近都嫌不够。

他自然是想的,那这一切,又还有什么问题?

第6章(1)

春宵苦短,再热烈的拥抱、再甜的亲吻、再激烈的欢爱,都随着晨曦初透窗棂而转成淡淡的忧伤,即便如何不情愿都好,分离的时刻还是到来了。

谷思如反常地没有出来给宋行奕送行。

「只怕这孩子在家里伤心呢。」宋老夫人叹息地榣头,伸手拍了拍孙子的肩膀,「思思是个好女孩,你可不要辜负了她。」

宋行类不着痕迹地碰了碰腰间,「祖母放心,孙儿定不负她。」

「如此甚好。」

于是宋行奕在祖父要忠君爱国的叮嘱,及祖母的不舍之情里,翻身上马,带着三名随从,朝京城出发。

刚出如意城,就听见后面有马蹄声疾速奔来,远方传来唤他的声音,他转头,看见两骑朝他飞奔而来,是谷思如跟雷成浩。

她在接近他时,一勒马绳,灵骏的马儿嘶鸣着扬蹄,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

他定定地望着她,看她苍白的容颜、红肿的眼皮,心里泛起强烈的痛,「不是说好不送的吗?」今晨她躺在他的怀里哭泣时,他抱着她轻轻地唤,她就说等他定时一定不来送,免得自己舍不得。

结果,她还是来了,到底不论怎样,都是不舍。

「我只是想……再看看你。」说这句话时,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

「那便看吧。」

—时间,除了互相凝视的炽热眼神,一片安静。

「少爷,若是再不走,怕会误了船期。」随从在一旁小声地提醒。

是了,再难过、再不舍,他还是要定的。

宋行奕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轻轻地打开,那些破碎的布料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沉稳的配色、细致的丝绸,那是她花夕节为他做的荷包,只是还未送出便被赌气绞碎了。

这么多旁人在,话不能明说,他只是想要告诉她,他会一直将她放在心里。

谷思如懂了,看到那些碎片时,情绪一下子失控,「宋行奕,我不要……」一只手突然伸出来,从后面拉住她的衣服,「思思,该回去了,你姊姊还在家等着你回去呢。」

「我不要!」她伸手去夺缰绳,脾气爆发,她不要宋行奕走,她舍不得……

生气时的谷思如,任何人都不是她的对手,雷成浩阻拦得非常艰难,可他没有办法,他的情如说过,如果谷思如今儿不能回去,那么他雷成浩这辈子休想娶她进门!这个威胁可大了,雷成浩就算拼了命也要把谷思如带回去。可这个时候,谁能制得住谷思如?

「思如。」清清浅浅的两个字,定住了谷思如激烈的动作。

她回头,看向自己心爱的人。

「等我。」他看了她一跟,然后掉转马头,毅然地策马前行。

她死死地咬着唇,想要拉缰绳去追,却被雷成浩用力地扯在手中,瞪大了眼睛一脸的绝不妥协,她只能忍住眼泪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一瞬间痛得无法呼吸。

从如意城到京城,足足走了十二天。

宋行奕刚进宋家在京城的宅邸,还未来得及洗去一身的尘埃,就被太子急召入宫了。

多年未见的好友再次重逢,不论怎样,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尤其是多年没见,彼此除了成熟了,少时相伴的熟悉感觉,在再见之后,又找了回来。

「你总算回来了。」一记带着些微力道的拳头捶在宋行奕的xiōng口,也带回了当年的那种真挚的情谊。

当今的太子殿下邵俞轩年岁与宋行奕相当,气质却很不一样,宋行奕斯文儒雅,翩翩公子如玉,邵俞轩却是浓眉大眼,贵气天成,他的性格很是爽朗,当然,仅止于能让他交心的朋友,比如宋行奕。

「太子相召,不敢不回。」宋行奕微微地弯腰行了个礼。

邵俞轩伸手扶起他,「你若再不回,恐怕明希要跟我翻脸了,这么多年,她可是天天在我耳边念着你呢,好在父皇这方面管得严,不然以她的任性只怕早就出宫去我你了。」

「嗯,我想除了想你外,一切应该算好的。」邵俞轩抚着下巴微笑着说道。

宋行奕淡淡地一笑,并不接这个话题。

「去准备酒宴,本王要与行奕好好地痛饮一番。」邵俞轩吩咐身边的掌事太监。

「是。」能跟在太子身边的都是非常有眼色的人,行完礼之后都告退了。

偌大的厅堂立刻只剩下太子与宋行奕两人。

「行奕。」邵俞轩脸上的笑容己经变得无比严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天,我等了足足十年。」

宋行奕定定地回望他,「行奕亦然。」

到此刻,所有的事情才进入正题。

宋行奕离开,己经足足一个月,三十天,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了。

谷思如坐在花园里,双手捧颊,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袭披风轻轻地罩在她的身上,「思思,外面风冷,不要著凉了。」

看见是二姊谷情如,谷恩如赶紧起来扶她,「二姊,你怀着身孕,怎么跑到外面来了?今儿下了雪,路都是滑的。」不由地生气地数落二姊身边的侍女,「你们怎么搞的?这么冷的天还让二姊出来走动,若是摔了可怎么好?」

「好了,别发脾气。」谷情如连忙伸手拉住小妹,「我是睡了一整天,腰有点酸,所以想出来走走。」

「那也不能到这里来,到处都是积雪。」她还是生气。

自家的小妹,还是生气时最有活力,谷情如微笑地望着妹姝,「既如此,思思可愿陪我去波心阁里坐坐?好久没有出来走走,倒是极想念那里的景色。」

二姊是担心她坐在外面会着凉,谷思如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她伸手搀着谷情如的手,「那便走吧,在站久一点,小心冷着我的外甥。」

「这话可别让雷成浩听到,小心他翻脸。」谷情如捂着唇笑了,雷成浩想生女儿想疯了,孩子才三个月,他就准备了一堆女孩儿的花衣裳,谁说这个是儿子,他立刻臭脸。

「他说是女儿就是女儿吗?我偏说是儿子,将来他长大了,我还要教他骑马、习武呢。」

穿过花园的小径,波心阁己然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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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大虎当年为了讨好妻子,花了大量的钱財买下屋后的一座山,引来山上的活水在家里造了个漂亮的湖,临湖建了个波心阁,因为临水,夏季倒是分外凉快,冬天的时候里面烧着熊熊的炭火,放下隔帘,既不闷又暖和,难得的是还有好景致,倒是成为家里妻子、女儿们最爱的地方。

「那自然好。」只是等她孩子长大,她的思思也己经远嫁京城了,只不过这话现在不能提出来,不然又惹得妹妹伤心。

进到波心阁,里面早有伶俐的丫头拨旺了炭火,因为谷情如有着身孕,所以不能燃香,就略打开窗透透气。

谷思如扶着姊姊在窗边坐好,谷情如的侍女紫萱上前接过主子的暖手捂,再将温度刚好的暖手炉递上去,其实谷思如也有贴身丫鬟服侍,只是她从小就爱自由,不受拘束,嫌有丫头跟着费事,所以她的丫鬟只在她房里处理日常琐事,并不跟在她身边,加上她经常在外跑,早就习惯做事亲力亲为。

除下披风后,紧挨着二姊坐好,看着二姊慢慢地喝下丫头们刚刚端上的热热的红枣桂圆湯后,这才拿起自己的喝起来。

谷情如看了紫萱一眼,紫萱立刻会意地带着众人退了下去,让姊妹两个可以好好地聊天。

第6章(2)

谷思如看着湖面上结起薄薄的冰,映着空中那一轮月亮清冷无双。

「二姊,你说京城现下只怕很冷了吧?」

「是,听说去京城的河都冻起来了,现在只能走陆路了,怕是很花时日。」二姊真是贴心,谷思如朝姊姊甜甜一笑,「二姊不必担心我,我都知道的。」宋行奕离开一个月了,还未有只言片语送回来,二姊怕她担心,在拐弯地安慰自己呢。

「行奕刚到京城,「怕事情太忙呢。」既然妹妹这么坦然,她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谷思如的心里一酸,她轻轻地趴在二姊的膝盖上。

「这些我都知道。」她微微地闭上眼睛,「可我还是想他。」

「唉,自古相思一事,从来都是入骨的。」谷情如抚着妹妹乌黑的发,「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他必然也是想念你的。」

「是吗?」谷思如很害怕,非常地害怕,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担心,可他此刻在千里之遥,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那里有这个国家最最繁华的街道,那里有无数的大家闺秀,她的宋行奕又是那样的好……

「自然是的。」因为妹妹从小就喜欢着那个男子,所以谷情如也仔细地留意过他,宋行奕天生就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他思虑周全、行事周到、教养极佳、学识渊博,最重要的是,他的人品很好。

不得不承认,谷思如从小到大,虽然大大咧咧脾气急躁,但她看人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她挑中的男子绝时不会差到哪里去,要知道连一向最恨文人酸气的谷大虎,都挑不出宋行奕半点不是,可见其优秀。

「我家思如又坦率、又单纯,他岂有不喜欢之理?」谷情如捏了捏她的脸蛋,「对了小妹,你要不要去大哥那边?前几日大哥还来信提起,让你过去帮忙呢,他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

几个月前谷家的分镖局在西定开张,因为宋行奕在这里,谷思如是不会离开如意城的,再说谷大虎怎么都不可能让他的宝贝跑到西定那么远的地方,所以才由谷靖如过去打理。

不过现在看谷思如每天为情所苦,他们又想着让她出去散散心,有事情忙也是好的,于是谷情如想让她去西定走走。

「我不去,我要在家等宋行奕。」谷思如想都不想就拒绝道。

「现下都十一月了,你到大哥那边帮忙,等到过年再回家,估摸着那时行奕也会定下来了,岂不两全其美?」

「我不去!」谷思如皱眉,「二姊,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他。」他说过会尽快派人来提亲的,他说过的话—定会实现。

真是固执,谷情如头痛地叹息,早该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自家小妹的执着谁都拿她没有办法,只是自己还是想要试一试,只要可以让小妹开心,一点点的希望她也不想放弃,不过,她还是输给了谷恩如的倔强,「好,小妹不想去,便不去。」

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二小姐、四小姐,宋家来人了。」

谷思如迅速地起身奔过去打开门,门外笑脸盈盈的。正是宋老夫人身边的丫头采竹,「四小姐安好。」采竹福了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刚刚收到京城来的信,本该一早就这到的,谁知下雪路滑,竟迟到晚上才这来,老夫人说四小姐肯定想看,就让奴婢女把信送过来了。」

谷思如那一瞬间喜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竟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好一会才慢慢地伸手,接过那封信。

要多努力,手才不至于发抖。

「有劳了。」谷情如缓缓地定过来,看了紫萱一眼。

紫萱会意立刻从荷包里拿出一粒碎银子,塞入采竹的手里,「采竹姐姐一路辛苦了,这是我家四小姐给你喝茶的。」

「多谢四小姐。二小姐。」

吩咐紫萱好生送送采竹,谷情如把门关上,转身看着自家的小妹。

谷思如拿着那封信,走到桌边居然都不敢打开,盼了那么久,终于盼到了宋行奕的消息,只是此时她却觉得太不真实,担心自己在作梦。

「你若不看,我可帮你拆了?」谷情如看妹妹傻呼呼的表情,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不行!」果然谷思如立刻有了反应,一把将信收入怀中,水灵灵的眸子瞪了自己二姊一眼。

真可爱!谷情如伸手掐了掐她粉粉的腮,「好了,不逗你,快看看吧,我倒还真有点好奇,内敛的宋大人,不知会写出怎样的情书?」

「二姊!」谷思如不依地踩了跺脚,拿出信来,看见信封上熟悉的字,唇角不断地往上扬。

有多久没有看到小妹这样笑了?谷情如望着妹妹的笑容,心里无限感慨,都说情之一物,最为伤人,喜为它,悲也为它,看到小妹如今这样才发现,原来那个单纯无虑的妹妹,己然长大。

谷思如慢慢地启开信封,抽出信纸来。

淡黄色的信纸上只有清清浅浅的几行字,可还未看完,她就己经泪盈于睫,趴在桌上,脸蛋埋入手肘中。

「思思,你怎么了?」谷情如担心地问道:「是不是信里说了什么?」她的小妹从来都不会哭的,可她刚刚明明看到她眼里有泪光在闪动。

谷思如拼命地摇头,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半晌,终于稍稍冷静下来,将信纸收入信封内,抬头时自己的姊姊说道:「二姊,时候不早了,我这你回去休息。」

「你先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一切都好,我只是……太高兴了。」

「真的?」

「是。」

谷情如这才放下心来,她的小妹从来都不会骗她,她说没事,那便没事。

温暖的烛光映在窗棂上,窗外是铺天盖地、簌簌而下的雪片,室内一屋如春。

—张泛着微黄的纸小心地摊开在光滑的桌面,字是写得极好的,俊逸清隽,谷思如坐在那里,望着信纸,唇边挂着淡淡的笑。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浏兮,舒忧受兮,劳心搔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令,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她伸手抚过那一笔一画的字,这是宋行奕写给她的信,没有寻常信件的问候、没有近况的描述,可是却比任何的话都让她心甜、心酸,随之而来的,是浓入骨髓的相思。

那晚的夏夜,他牵着她的手走在月光里,为她轻轻地吟出这首诗,他答应她,「为她一人念诗,而今……谷思如推开窗户,洁白的雪地映着如银的月光,他在千里之遥,她在这里,依旧是月光、依旧是夜晚,陪着她的,是他一字—句曾经为她念过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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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想着她的,她知道。

谷思如望向桌前的梳妆镜,镜子里映出来的人儿,有一双带着轻愁的眼,熟悉又陌生,这不应该是她谷思如。她从小到大都是勇气十足、朝气蓬勃,任何事情,只要她想做就会立刻去做,从未犹豫过,就连当初追逐在宋行奕的身边时,虽然一直受挫,但她仍有自己的快乐。

现在这张被思念折磨的容颜,根本就不是她谷思如嘛!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伸手,果断地把那面梳妆镜给扣了下来。

第7章(1)

宋行奕从宫中出来时,天色己晚。

回到京城之后,他每天都非常地忙碌,皇帝亲自制授,正四品的参知政事,他成为开国以来此品级里最为年轻的官员。

参知政事本就直辖于东宫。辅佐太子执政,近一个多月的熟悉事宜,他对如今的形势己然了解,也再明白不过为何邵俞轩会不断地去信催自己上京了。

自古以来帝王家夺权之争最为残酷,邵俞轩本是皇后所出,皇上与皇后几十年来夫妻情深,他又身为皇长子,本来就名正言顺,再加上雄才大略,广受群臣拥戴。

只是如今皇贵妃分宠,她所出的三皇子又在去年与薛柯国的战争中大获全胜,声名大噪,呼声日益高涨,再加上他又有野心、有权谋,非常会收买人心,得到不少年轻一辈官员的支持,明里暗里都直接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居上位者最恨的就是宫中与朝臣结党营私,皇上也不例外,所以邵俞轩现在所居的这个位置,反而注定了他在朝臣中只能中立,不能偏向任何一方,而三皇子却暗地里不断拉拢人心,再加上皇贵妃得宠,虽然在皇上的心里,太子之位只有邵俞轩,但日时长久,谁也不知道事态会朝哪个方向去变化,所以邵俞轩此时最重要有一个人在自己身边,既能与朝臣联系,又不会被三皇子拉拢过去,还能为他出谋划策。

这个人,除了宋行奕,再无旁人。

甫一入京就陷入这样的夺位之争中,实在不是宋行奕所愿,但他生在官宦人家,父亲又是当朝正一品大员,这样的家世,注定他是躲不开这样的争斗。

既然逃不开,那便面对。

三皇子为人,是个枭雄,却不一定会成为明君,而邵俞轩与宋行奕从小一起长大,心xiōng广阔、才干非常,有这样的人做君主,会是百姓之福。

他父亲的位置,只能是忠于皇帝,而不会参与这场夺嫡之战里,所以宋家便由他来。

平稳走着的马车,他坐在里面微微地闭上眼眸,厚实的帘布外隐隐传来街道上热闹的声音,百姓自然是不管谁做皇帝,谁给他们富足的生活,谁在龙椅上都一样,简单得很。

这世上,依旧还是简单的人最幸福。

就如某人。

宋行奕的手习惯性地抚至腰间那个母亲綉的荷包里放着的,正是某人为他做的荷包,虽然己经破碎,但他仍旧细细地珍藏着。

他的女孩……

脑海里浮现的是谷思如灿烂的笑容,还有清脆的喊他宋行奕时那快活的神情,以前她一直在他身边时,还并未觉得怎样,如今离她那样的远,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想念着她。

写字的时候,总觉得她站在他的身旁为他磨墨;看书的时候,仿佛会听到她一声一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她喜欢缠着他、腻着他、偶尔也喜欢恶作剧闹他、不让他专心看书、她喜欢躺在他的怀里,让他给她念书,一字—句,也许听得并不十分懂,但她却最爱那样的时光,每次都是笑咪咪望着他的。

其实她不知道,他也喜欢她在自己身边。

最初年少时,因为谷思如的大胆行径,让宋行奕非常愤怒,恨不得再也不见到她,可她却那般不识趣,总是出现在他面前。

—天一天、一年一年,再多的恼怒,在她明朗的笑容里都慢慢地消融掉了,他越来越喜欢有她在身边的日子,而她既不温柔也不体贴,而且还任性、嚣张得不可思议。

「宋行奕,我想吃水梨了,听说后山的梨都结果了,你陪我去摘!」

「宋行奕,下雪了,陪我去堆雪人!」

「宋行奕,陪我去看皮影戏!」

陪她逛街、陪她爬山、陪她吃饭、陪她聊天,她使唤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理直气壮,他从最初的避之不及,到后来的无奈妥协。

到现在,回忆起来,他的唇角都是带着笑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宋行奕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只是这样年复一年,他慢慢地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到她笑,不愿意看到她被拒绝后失望的眼神,所以他越来越少地拒绝她,一直到后来,无法拒绝。

萧寄雪一直说,他把谷思如宠坏了,也许,她说的并没有错。

可怎么会舍得不宠?他喜欢看她开心时,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喜欢她开心地跟他说:「宋行奕,你真好。」

宋行奕想要她开心,一直开心,只是此时的谷思如,恐怕不是开心的吧?他想到他离开那天,她红红的眼眶,那种强忍着不哭的表情,他的心又泛起钝钝的痛来。

他是了解她的,认识十年,除了因为他的离开而哭过,她坚强得不可思议,可偏偏那么坚强的人儿,却在面对他离开时哭了,那泪水一直流进了他的心里。

分开两个多月,他想她,很想很想,唇边泛起苦笑,从前他从未想过,今番的她居然可以让他体会到什么是相思之苦。

相思到总是彷佛依稀听见她明朗的笑声,听见她在唤他的名字,清脆的声音,就连此刻,也是如此。

「大人。面前喧哗,马车过不去了。」随从在车外禀告道。

「发生何事?」在京城要道堵街,这可不是小事。

「好像有人在前面打架。」居然有人敢在这里打架滋事?宋行奕吩咐道:「你且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随从还未走开,那清脆的声音就从不远处直直地透了过来。

「你这个王八蛋、登徒子,大庭广众之下胆敢轻薄我?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啊?」—连串劈里啪啦的声音像竹筒倒豆子般,干净利落的一股脑地倒出来,明明是骂人的话,可听来却让人觉得分外清爽。

宋行奕原本平静的眼眸猛地一睁,「唰」地一下撩开车帘。

前方围了满满的人群,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清脆的声音却不受阻碍地传了过来。

「色鬼!不要脸!让你动手!」啪啪地两声让人发毛的骨裂声传来,还有男人的哀号,围观的众人都被女孩凌厉的身手给惊到了。

「啊!你这个女人敢伤我?你知不知道我的爹爹是谁?你且等着……」

—记重踹让男子成功地再度哀号出来。

「我管你爹是谁!你让我等着,好,我就等着,我还想问问他,生出这样狂浪儿子,羞不羞愧?」

「女侠不要再打了,求你饶了我家少爷。」被打倒在一旁的仆人们趴在地上求饶,「我们再也不敢了。」

女孩停下手,瞪向男子,「若说他被打一回就知错,我是不信的,你们打了谁,找谁赔礼去。」女孩看向一旁衣裳残破、满脸指痕的哭泣少女。

那群仆人连忙地磕头赔罪,「姑娘,我们错了,请姑娘饶恕我们,让女侠停手吧。」

那少女吓得除了颤抖和哭泣,再也不会别的事情。

「唉,女侠,你教训也教训过了,还是快走吧,这是京兆尹家的公子,只怕一会有官兵来,你要吃亏的。」—旁的老汉偷偷地跟打人的女孩说道。

「我不怕!」女孩双手插腰,「这天子脚下,他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我管他爹是谁呢,要是敢来我我算帐,我还巴不得呢,他京兆尹再大,能大得过皇帝?」

那般理直气壮、豪气干云,一瞬间让那些只敢围观的众人纷纷汗颜,只是这世道还是明哲保身为妙,犯不着为了不认识的人,去惹那些当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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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官兵驱赶人群的声音,原本躺在地上哀号的男子立刻嚣张起来,「死女人,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那原本在低声下气赔不是的仆人,也立刻转了嘴脸,「你这个女人,胆敢打我家少爷,看我们老爷怎么对付你!」

果然一位威风凛凛的官员,带着一大群的官兵冲了过来,「谁那么大胆,敢打我的儿子?看我不活剥了她!」

「爹!爹!」男子躺在地上大声地唤道:「就是这个女人,你帮我把她抓起来!我要带回府里,好好地教训她!」至于怎么教训,哼哼,长那么漂亮,看他不折腾死她!

「胆敢伤害官家子弟!给我抓起来!」京兆尹看到宝贝儿子被打得惨不忍賭,立刻心痛地大吼。

女孩「唰」地一下从腰间抽出软剑,指向那群朝她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官兵。

看来一场恶战难免!

「张大人好大的官威。」清清浅浅的男性嗓音从一旁传来,「宋某见识了。」

女孩同言,立刻惊喜地转过身去,看向那个缓步朝她走过来的男子,刚要开口唤他,却被他一记冰冷的眼光给冻住了。

宋府的门房打开大门刚要给少爷请安时,却在下一瞬间愣住了。

少爷的手里居然牵着一个灵气十足的少女?那少女在他看向她时,朝他灿烂地一笑,他倒抽了口冷气。

少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吓得立刻告退,眼都不敢抬,听见少爷他们走远的声音。

今儿宋府的下人,全都被这样的景象给惊吓住了。

闻讯而来的宋夫人崔清雨,在看清楚儿子手里牵的那个人后,温柔美丽的容颜倏地一僵,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得掉这个女孩的。

「见过我娘亲。」宋行奕松开她的手,示意道。

少女也就是谷思如,大方地上前行礼,「宋夫人好。」

崔清雨眼前一片黑暗,如果不是身边的丫鬟扶着她,只怕她快要站不稳了。

「娘亲,你怎么了?」宋行奕上前。

「没……没事。」崔清雨脸上浮起微笑,伸手扶起谷思如的手,「谷小姐来了?真是难得。」

谷思如抬头朝宋行奕甜甜一笑,「我想宋行奕,所以就来了。」

宋行奕一向自若的神情有一丝的窘迫,他清了清喉咙,转头问道:「娘亲,父亲可在书房?」崔清雨脸上的笑依旧很温柔,「谷小姐这么远过来,想是累了,不如今日先梳洗休息,明日再拜见你父亲?」

「我不累的。」谷思如笑容很有朝气,她看见了宋行奕,所有的辛苦都化为乌有了。

崔清雨笑容一滞。

「娘亲,我还是先带思如去拜见父亲吧。」宋行奕伸手握住谷思如的手,拄着她往后堂而去。

第7章(2)

「绿春。」崔清雨轻轻地唤着。

「夫人。」身为崔清雨的陪嫁丫鬟,对她的心意,绿春再了解不过。

「我的儿子,真的就这么喜欢这个女孩吗?」当初宋行奕刚到京城,就跟他们禀告过要娶谷家的女儿为妻,当时她听到就像是晴天霹雳,她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女孩的胆大妄为,她的媳妇自然要是大家闺秀、知书这礼,像萧寄雪那样的就最好。

可偏偏儿子喜欢上了那个粗鲁的女孩。

她原是开明的,只要儿子喜欢,她都会接受,只是那个人怎么都不应该是谷思如呀。

她本来想既然儿子说了,也不好直接反对,只希望他在京中待得久一点,接触到的名门淑女多了,知道自己原来的选择有多错误,这样就最好。

谁知道这个谷思如,居然来了京城!而她的儿子居然还要带她去拜见他父亲!

这下子,事情很棘手了。

宋行奕从沐浴间出来,一抬眼就看见那个坐在他床上,朝他甜甜笑着的少女,整理衣袍的动作微微地一顿。很明显她己然沐浴更衣过,穿着素白的裳裙,拿下钗环,一头乌黑的秀发挽都没挽,任它披散在身后,清新自然。

「宋行奕,来来来,我帮你擦头发。」谷思如起身定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将他拉到桌前,拿起放在一旁的干净棉帕,一点点轻柔地为他擦干头发。

他安静地任她动作,明亮的烛光将她的身影投射在地上,曼妙无双。

—时间室内一片安静,她在认真地为他擦发,而他则一脸沉思。

擦至半干,谷思如突然放下棉帕,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对不起嘛,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她的声音柔柔的、软软的,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宋行奕沉默了会,终于开口道:「告诉我,哪里做错了?」

她瞪他,他安静地与她对视,半晌,她终于气馁地低头,「我不应该一声不响地就跑到京城来。」其实她是看到他给自己的那封信之后,相思如潮涌,再也不能遏制自己思念的心情,干脆想做就做,偷偷跑到京城来看他。

不过私下跑出来这件事,还是不告诉他比较好,免得又要被他说。

她一个人出现在京城,身边连个丫鬟、下属都没有,他会不知道她是偷跑出来的?宋行奕在心中叹息,「还有呢」

谷思如皱眉,想了半天,「没有了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在我离开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好好照顾自己嘛,我有呀。」

「哪里有?」

「我吃好睡好呀,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这个家伙!真是有气死人的本钱!宋行奕定定地望着她,「你答应过我,不管怎样,都要保护好自己,结果你呢?」

「我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呀?」她转了一圈给他看,「从如意城到京城,一路上我都很小心,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她从小就跟着大哥出来行走江湖,经验丰富,再加上她身手好得很,少有对手,保护自己而己,小事啦。

「保护得很好?」他冷冷一笑,「那今天的事,又怎么说?」

「今天?」她皱了皱眉,「哎,你都不知道京城的人有多坏,那个姓张的,居然光天化日在大街上调戏人家卖花的女子,行为太恶劣了,简直要气死人!」那个纨绔子弟带着一群家奴当街拦着人家女孩子,后来还干脆把人拖到巷子里,如果不是被她看到,恐怕今天那个女子的清白早就不保了,一群大男人,把女子的衣服撕扯得破烂不堪,见她出来打抱不平,那个纨绔子弟居然又对她起了色心,对她动手动脚,她一火大,就将他暴打一顿。

其实她也不想一到京城就惹事的,可那人实在太过分了!

「你帮人,我没有意见,但你至少也要保护好自己,今天那样的情形,如果我不在,你又当如何?」这才是他最生气的地方。

「没关系啦,我身手好得很,这些人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请问你身手再好,可以敌得过千军万马?」这人完全不受教!

「哪里有千军万马那么夸张?」

「京兆尹,从五品官员,负责京城守防事宜,他可以调动守城的官兵,你知道京城里守城的官兵有多少吗?三万。」宋行奕冷冷地说道,声音没有起伏。

「他怎么可能调三万大军来对付我一个小女子,你干嘛这么小题大作?」小姐她不爽了,发脾气了!原本见到他的满腔喜悦,被他这样一桶冷水浇下来,什么都没有了。

「我小题大作?」她怎么这么地不受教,没有丝毫的危险意识?他冷声道:「你到底明不明白,这里是京城,不是如意城!」如意城里谷思如可以霸道、可以嚣张,因为她爹财大气粗,可以保护她,可在京城里,有钱人多如牛毛,有权人也多不胜数,她还是这样的性子,迟早吃亏的是她自己!宋行奕今天看到她后,特意没有马上出来,就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偏偏她的做法还是让他很失望。

「京城又怎么样?到哪里都得讲道理。」

「你太天真了。」这个傻子,在这世上,原本就不是讲道理的世界,弱肉强食,只讲权力,如果今天不是因为他的官职大过京兆尹,他们怎么可能轻松的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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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觉得我有做错,你这什么态度?」她彻底地大了,「我为了见你,整整走了十天,以为你见到我一定会开心的,难知道你就知道在这里教训我,连我阿爹都没有这么骂过我!你凶什么凶啊!」

到底现在是谁比较凶?宋行奕突然然有种无力的感觉,「你根本就不懂。」

「我根本就没错!今天的事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再好的脾气都要被她给惹火了,「你打完人就该走了,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嚣张?你是笨蛋吗?」

谷思如一愣。

「你就是这样的性子才让我生气,不是跟你说过,想怎么样都可以,主要保护好自己,你今天打也打了,为什么不走?傻呼呼地等在那里,等着别人带着兵马过来……」宋行奕的话被某人突来的吻给打断了。

谷思如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退开来,望着他,心里涌起强烈的、无法抑止的甜蜜,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呀,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可是因为她,他居然跟她讲打了人就走的话,这样蛮不讲理的话,本该是她阿爹才会说出口的呀,可他宋行奕却说了。

她相信,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跟人动手,而且他肯定也不赞成别人动手,可为了她,他这个原则改变了,她岂能不感动?

他顿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开口道:「别以为来这一招,我就不生气了。」

谷思如偎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脖子再吻上去,这次她用了舌头,软软的、甜甜的在他的唇上舔着,一点点地勾撩着他。

宋行奕发誓,当时的那一瞬间,他真想狠狠地咬她一下,让她痛一下长点记性,偏偏舍不得,他知道她的目的,努力地不为所动,只是……太难了。

他伸手抱住她,「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唔。那你可不可以吻完我再生气?」这样的要求,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抱紧她继续吻下去,她的嘴唇与他的相摩挲,灵活的小舌钻入他的嘴里,轻轻地勾动着他的舌头,在他的嘴里,尝到了熟悉的清茶余甘。

宋行奕吸吮住她调皮的小舌,两人的舌头交缠着,伸手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抱到腿上,双手在她的背后轻抚着,嘴唇离开她的唇,两人的嘴角定起一条银亮的细丝,「小坏蛋。」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嫩颊。

「不喜欢吗?」谷思如伸手至他的衣襟口,一把扯开,露出他结实的xiōng膛。

「再喜欢下去,可真是会要命了。」

她嘻嘻地笑着,伸手摸着他xiōng膛结实的肌肉。

「不要玩火。」他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有什么关系?我想你,你不想我吗?」想是想的,只是这里不是如意城,她初来他家,就在他的房间过夜,这若是传出去,她要怎么立足?

「思如,我要顾惜你的名声。」

「名声?」谷思如轻轻地一笑,「名声都是给别人听的,我从来都不在乎这样的东西。」

「是,我知道。」宋行奕握住她的手,「因为你不在乎,所以我要替你在乎。」他不希望有任何的流言蜚语伤害到她,她是他的宝贝,他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她。

她一愣,今天所有的怒气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强烈的喜悦充斥在她的心头,再没有什么比他这句话更让她心甜的了。

她抱紧他,「那……从明天开始在乎,好不好?」

这家伙又来耍赖这一招,她会从明天开始才怪了。

「我好想你。」谷思如低头在他的脖子上细细地吻着,「你走之后,我每天都在想你,日夜都想,就连作梦,都梦见你怀抱着我,可是梦醒之后,你不在身边,我只想要流眼泪。」

宋行奕的心,被她的话弄得疼痛不已,这样的她让他还怎么抗拒?除了抱紧她,迅是抱紧她。

她的手抚向他的xiōng前,抚过那小小的突起,「宋行奕,你想我吗?」

怎么可能不想?他拉住她的手,一把抱起她往床边走去。

「你想要我吗?」

宋行奕直接低头,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谷思如在他吻的空隙间娇娇地笑出来,「你的君子言论呢?」

「你这个丫头!」他无奈地失笑,真是爱作弄自己。

她就喜欢看他这种拿她没有办法的表情,因为她知道他在宠着她,放纵她,而她,就爱对他恃宠而骄。

第8章(1)

在边府的当晚拜见过宋滔海后,谷思如算是得到了宋家的认可,以宋行奕未婚妻的名义住在宋府。

宋滔海喜不喜欢谷思如没有人知道,但他的妻子崔清雨却不是那么喜欢她,但毕竟是隨夫在官海浮沉多年,早已经学会了把真正的心思隐藏,且不论她心里如何想,至少不会在表面上透露出来。

既然儿子把要娶谷思如之心表达得非常清楚,那么她做娘的也不可能去做那个反对的人,自古以来父母反对的婚事,通常是父母极度强势才可阻搁,不然基本上是反对无故,还要伤到与子女的感情。

崔清雨了解自己的儿子,看起来温和,可却是极有主见的,从来不会被任何人左右,他的决定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的,除非是他自己。

所以她不会去做那个坏人,也实在是没有必要,所以虽然不是那么喜欢谷思如,但却还是接受了她。

他们的婚事,按宋行奕的意思,是等到过年一起回如意城去提亲,等来年开春再行礼,这样既不仓促,也有足够的时间让宋行奕处理京中的事物。

如此甚好,她的儿子从小心中自有乾坤,只要他不会因为儿女私情,而影响到自己的前途,谁做她的儿媳妇,她都无所谓,只要儿子喜欢就行。

她也开始学着接受这个未来儿媳,试着与她相处。

「既然你们要成亲了,你也要学着怎么做奕儿的妻子才是。」崔清雨一句话,就把谷思如带了出去,今儿跟这个夫人家的小姐喝茶赏花,明儿跟那个王爷的妻女看戏听曲,每天的节目都排得满满的。

谷思如刚开始还是挺开心的,觉得可以多认识些朋友,大家吃吃喝喝也不错,兴致勃勃地跟着宋夫人出门,可是—次聚会过后,她就对这种宴会深恶痛绝。

—群戴着面具的官夫人在那里拼命地笑着,说说这里的脂粉香、那里的绸缎美,再就是各家小姐们不是争艳就是斗才,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恨不得在众人面前表演个够才甘心,跟这些人相处一天后,她忽然觉得,之前认为萧寄雪假惺惺是错了。

萧寄雪与这样女人相比,同样是大家闺秀,萧寄雪那女人真是可爱无比了,不过,谁让她要跟自己抢宋行奕呢?所以,还是要讨厌她!

谷思如非常不习惯跟这些人相处,尤其是这些人问她最擅长什么时,她回答武艺,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宋夫人跟大家说,她最喜欢开玩笑,她才朋白,原来她苦练十几年的武艺,在这群人眼里,是上不了台面的。

上不了台面便上不了台面吧,要她像那群只知道涂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们一样,每天在家里绣花弹琴,那还不逼疯她去!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跟她们不是一路人,那不接触便是了。

可宋夫人轻轻的一句话,彻底地断了她的退路。

「这样的场面是无趣,可若是跟奕儿成亲,这样的应酬只会多不会少,你若是一直这样逃避下去,奕儿在官场上只会被人看不起,说他娶了个上不了台面的女子。」

谷思如想反驳的心情,在听到最后那句话对,彻底地熄灭了,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被取笑又不痛不痒,可是她不能忍受宋行奕被人笑。

她的宋行奕那么轻尚无双,怎么可以沦为别人的笑柄?不过是假笑、装傻而己嘛,有什么难的,她肯定可以做得到的。

早就说过,她谷思如想要做的事情,不论多难都会咬牙做下去。

于是便继续。

宋行奕见她每天早出晚归的,回来后又不停地揉脸,轻声跟她说:「你不用每天跟着娘亲出去应酬,那些不喜欢做的事,可以不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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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待她那样的好,不勉强她,护着她,可是就因为达样,她才更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只怕只是一点点也是好的,「没关系,我反正在京城里面也无事可干,每天跟着夫人出去逛逛,也热闹。」停了停又继续说:「那些小姐们个个多才多艺,这个会弹琴、那个会跳舞,跟她们在一起刚好可以解解闷。」

这是实话,只是谷思如没有说,她经常在听琴和观舞时昏睡,惹怒人家小姐。

「思如,不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开心就好,不用为了我勉强,我喜欢的那个谷思如,就是那样简简单单。」

喜欢,他说喜欢,这是宋行奕第一次对她说喜欢她,听到这个,让她做什么她都是甘愿的,何况只是跟一群太太、小姐吃喝玩乐?

「我不勉强,真的,宋行奕,偶尔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你知道吗?」因为太过喜欢,所以只想要对方好,为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这样的心情,他们两人皆有。

他自然是知道的,她的心情他再了解不过,「你会开心?」

「是。」想到是在为他们的将来努力,她就觉得开心,就觉得可以忍受下去。

好吧,谷思如说开心,那便开心,她跟着娘亲出去,也好过她在家闷着,等他忙完这一段对间,一切大局己定,到时候她要做什么,他都可以陪着她。

于是这样的日子继续。

只是谷思如闯祸的速度,简直让崔清雨始料不及,原以为不过是跟一群小姐们应酬,最多因为什么都不懂被取笑一番,不会出上面问题,可惜她还是太低估谷思如了。

今儿因为某位小姐叫她弹琴,她把人家的珍藏的古琴给弄坏了;明儿大家一起赏古画,好好的一张画,到她手里—个不小心就弄成了碎片;再不然,被别人明褒暗损之后气不过,轻轻一推,就害得娇嫩的小姐摔伤了,诸如此类的事情,每天都要发生,半个多月过后,崔清雨完全被谷思如闯祸的能力给折服。

谷思如脸上的笑容,也在崔清雨一天天的叹气声中淡下去了。

这个世上,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多么勉强、怎么努力都走不到一起去,她实在无法融入那群小姐,吟诗她不会,作画只是勉强,弹琴的弦轻轻地拨就断掉,最气人的是那些个小姐个个牙尖嘴利、话里有话,连讽刺的话听来都漂亮无比,但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们在当面嘲笑她。

这样的斗嘴,有意思吗?她真想要……跟人打架出出气!

第8章(2)

这日,崔清雨被史部侍郎家的夫人请去听戏,她说都是长辈,谷思如可以不用去了,于是谷思如像是解脱了般直奔大街透透气。

宋行奕己经被太子传进宫中整整七天了,一直都没有回过家,她很想他。

她低着头在街上胡乱地走着,本来以为到京城,她就可以经常看到他了,可原来不是,他非常地忙碌,每日清晨她还未睡醒就去上朝了,下了朝也不能立即回家,要去太子宫中商量事宜,往往他回来都己经是深夜了,最初她还等他,可他却很不赞成。

「你等我这么晚还不睡,我会担心。」

好吧,谷思如不想让他在朝政繁忙辛苦工作之余还要担心她,于是便听他的话早早睡下,在宋府,跟在如意城是不一样的,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根本就不多,宋家家大业大,仆佣众多,耳目口舌自然也众多。

宋行奕为了避嫌,那晚之后就不准她晚上再去他的卧房,虽然她其实没有那么听话,有几次他回来较早,她还是跑去诱惑他,并且还成功了。

只是这样的机会很少、很少,她在他家的这段时间,跟他见面的机会这么少,这一点最让她气闷,比要陪宋夫人去参加聚会还要气闷。

谷思如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不过,每次在看到宋行奕时,她都会特别开心,所以他目前并没有发现她在不开心,尤其是这几天,他连家都没有回,更加不可能知道她的心情怎样的。

她好想阿爹、阿娘,好想疼爱她的兄姊,不知道二姊的肚子是不是更大了?不知道大哥和三姊怎么样?镖局没有她是不是忙得不可开交?真怀念以前跟兄弟们一起押镖、一起痛快喝酒的日子。

如意城虽比不上京城繁华,可在那里她可以肆意大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有人在旁边无奈地叹息,不会有人嘲笑她。

在这里每天捧着小的要命的茶杯,说些言不及意的话,都快把她逼急了。

谷思如走得有些口渴,抬头刚好看到街道的不远处有家茶楼,想想干脆进去坐一坐,听听旁人讲讲闲话也是一种乐趣,以前押镖时最爱的就是听手下聊天,增广见闻。

想到便做,谷思如进到茶楼,要了间临窗雅座,既可以听到楼下的闲聊声,又不被打扰真真好。

京城的东西当然是好的,就连这茶楼也分外精致,雅间里所用器物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位姑娘,您尝尝看,这是今年刚上的金坛雀舌。」茶博士很是殷勤地为她把桌子擦干净,再泡上茶。

「嗯。」她随手拿出一粒碎银子给他,反正她老爹别的不多,钱最多,当初离开家里,她拿了一大把银票,吃穿用度,从来不会苛待自己。

茶博士欢喜得脸上都笑出花来,「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小的就在门外,您有什么事儿只要说一声就好。」

谷思如点点头,茶博士低头退了出去,掩好门。

室内飘着淡淡的茶香,她端起茶杯闻了闻,茶果然是好茶,她虽不会品茶,但宋行奕是爱茶之人,耳濡目染之下,多少还是懂一点的。

推开窗,楼下大堂热闹的声浪直扑上来。

她喝着茶、吃着糕点,听着楼下人的闲聊,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才惬意,如果这时候有宋行奕在自己身边就更好

刚刚想到他,耳边就仿佛听到有人提到他的名学,她侧过头细细一听,果然真是。

「要说連这宋大人,还真是我们景元朝了不得的人物。」一道听起来大略三十几岁的男声说着,「他年幼时在京城就最负才名,诗书文章可是都了不得。」

「董兄逢话说得很是。」另一位赞同道:」想当年他十五岁便中了殿试一甲,那对京城的轰动场景,我现在还记得。」

「可不是,最难得的是他还非常有孝心,回家乡侍奉祖父母,直到今年才入仕,这一般人有官可做,只有飞奔而来的份,哪里管什么孝心不孝心呢」

「没错,我前几日有幸见宋大人的车马经过,略看到了宋大人,那长得可真是俊呀。」嗯,这话听得舒服,谷思如拿起一块糖心糕啃着,听得眉眼弯弯,她的宋行奕,自然是这天下间最好的男子。

「哼,你们只说这些陈年旧事,怎么不说些新鲜的?」—个不屑的声音插了进来。

「敢问达位兄台,什么是新鲜的呢?」

「你们说的,都是些台面上的东西,我这里可有大消息。」

「那你快给大家说说。」谷思如一时也好奇地侧耳细听。

「这位宋大人呀,你说他长得俊是不是?」

「那是自然,我亲眼所见,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男子,我是大老粗不会形容,反正看得我傻眼了,难怪听说京中好多大人家的小姐,都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呢。」

「你看傻眼不算什么,好多小姐看中他也没用,这位宋大人身边早就有人了。」咦,谷思如吃惊地睁大眼睛,这个人消息倒真的蛮灵通的嘛。

「是吗?哪位小姐这么有福气?」

「小姐?」那人嗤嗤地笑了起来,声音听来就觉得分外猥琐,「只怕不是小姐。」

「你这话听来就不对,不是小姐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夫人吧?」

「要是夫人倒还是好的。」那人压低了声音,但还是以在场的所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们不知道与宋大人相好的,可是当今的太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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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全场皆惊,一时间鸦雀无声。

第9章(1)

「胡说!」有人拍案而起大声怒斥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岂能说出这等荒唐的污蔑之言!」

「我胡说?」那人冷笑,「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没错!」另一道声音接着说下去,」我有个亲戚在太子宫中当差的,他可是亲眼所见。」

「可不就是如此嘛,你看这宋大人自从回到京城,有哪天不到太子宫中去的?从早到晚,甚至有对候直接宿在宫里,太子宫里的人好多次都看到他们搂搂抱抱的,只是碍于太子威势,不敢说罢了。」

「你们两个真是无耻到极点,我们景元朝谁人不知当今太子最为宽厚,才德兼备,你们居然敢诋毁于他!」

「太子好是好,可惜有断袖之癖,将来若是做了君主,嘿嘿……」那人继续说下去,「你们想想,太子年满二十,早该立太子妃了,可我们的太子爷宫中,别说太子妃,就连半个女人都没有,那宋行奕与太子年岁相当,那么多女子喜欢他,可他又如何还未订亲?」

「没错!你再看宋大人看得细皮嫩肉的,可不正好是那……」另一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茶壶盖给砸中,疼得他大喊了一声,捂住嘴唇,鲜血从他的指缝间不断地冒出来。

「谁?给我滚出来!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另一人大声地怒骂,一只茶杯朝他砸过来,幸好他有些许武功底子,闪了开来,「到底是谁?给老子滚出来!」

—道纤细的身影从二楼的窗前一跃而下,灵动敏捷,众人眼前一闪,就看到一名美丽的少女亭亭地站在大厅中央。

那翻身而下的少女正是谷思如。

她清灵的眼眸里蕴着浓浓的烈火,「拿茶杯砸你,都脏了这里的器具!」气死她了,居然有人敢在这里这样诋毁她的宋行奕,把他说得那样不堪!

她原本是答应过宋行奕,在京城尽量低调一点,所以最开始她还忍着,但到后面越听越听入耳,再也顾不上什么低调不低调了,这样无耻小人就是欠打!

「你这个贱人,敢打老子?你……」那人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啪」地一下,就被谷思如爽快地赏了一巴掌,他身子被打得连退好几步,脸颊一瞬间就肿了起来,最惨的是,他都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动手的。

他怒火中烧,冲上前去打算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他那位嘴巴流血的同伙也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

他们两个朋显都是练家子,颇有些武功底子,一看谷思如虽然有些武功,但肯定是攻他们不备才得手的,现在他们两人联手,看不打得她哭着求饶!

大堂里的众人见打了起来,纷纷走避,原本热闹的地方立刻空出好大一片,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众人躲开去站在远处围观,也为这个胆大的少女捏一把冷汗,这两人可都是彪形大汉呀,她一个弱女子……

之前跟那两人争辩的男子,则是打算去官府里报官,可下一个瞬间,所有围观的人都傻眼了!

他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个看起来纤弱的少女,在两个大汉扑向她对,抬腿重重地一端,就把其中一个踢飞开来,再一个旋身,另外一个也被她一拳撂倒在地上。

他们落地时沉重响声,在在显示出少女的力道。

再接下来,众人看到一场实力悬殊到可怕的殴打,真真是殴打,一个少女狠狠地殴打两名壮硕大汉。

她下手又狠又快,那两人别说还手之力,就连抵挡都抵挡不了,不用半炷香的时间,他们就被打得满头满脸的鲜血,全身蜷缩地倒在地上不断地求饶,偏偏求饶没用!

这一下子,众人反而同情起那两人来,可看那个女魔头附身的少女,谁都不敢上前劝,更何况众人都看傻跟,反应不过来了。

「思如。」一道温和的男性嗓音从二楼传下来,让谷思如的动作一顿。

她抬头,看见那个俊雅的男子,穿着常色的裳袍站在窗边望着她,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清隽无双,不是宋行奕,又是谁呢?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居然也在这里?那是不是刚刚这些人说的话,他其实都听到了?

谷思如望向他,有几分担心,他是多么自傲的人呀,如今被人这样侮辱,他怎么会受得了?

「好了,可以了,不要再打了。」

「可是……」这些人太可恶了,不狠狠教训一顿,难消她心头之恨。

—个阳刚的男子从宋行奕的身后闪了出来,率性地往窗台上一趴,朝她挥手,「女侠,打那么久也该累了吧?上来喝杯茶如何?」

这人是谁?谷思如微微地皱了皱眉,看向宋行奕。

宋行奕叹了口气,知道她的倔脾气又犯了,对他的事情,她一直都是执着的,转身下楼,走到她的身边,「来,跟我上去。」

「我……」她犹豫地看了眼那两个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男人,她还没有……呃……打过瘾。

「够了,再打要出人命了。」宋行奕淡淡地看了眼那两人,「再说,他们也是只是受人之财,忠人之事而己。」

那两人的身子微微地抽搐。

宋行奕既然说算了,那便算算了,她不甘地低斥,「哼,今天算你们好狗运,给我记住下次再敢胡说八道,看我还饶不饶你们!」

「唔……多谢宋大人……多谢……女侠……」

「给我滚!」

「是是。」虽然全身都是痛的,撑都快撑不起来,可再留下去,不知道会不会连命都没有,那两人捂着流血的口鼻,哼都不敢哼一声,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慢着。」

他们刚摸到门边,就被这两个字给惊得魂飞魄散,立刻停下来不敢动,身子颤抖着,生怕那个女魔头一个不高兴又拿他们来练拳。

「我的话你们可听仔细了?」谷思如狠狠地一拍桌子,他们吓得一个哆嗦直接坐到地上。

「听仔细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女侠饶命。」

「还有,你们是受何人指使,散播这样恶毒的谣言?」刚刚宋行奕说他们是受人钱财,看来背后还有主使者,问一问也是好了。

「没……没任何人,我们只是信口雌黄。」

「胡说!再不老实交代……」

「好了,思如。」宋行奕握住她的手,看了那两人一眼,「还不走,嗯?」清清浅浅的几个字,生生比之前狂暴的谷思如还要可怕,一瞬间惊出那两人一身的冷汗,连抬头都不敢,哆嗦着半爬半走地离开了。

「我还没问完呢。」谷思如被宋行奕拖着往楼上走,不依地跺脚抗议道,这个可是很重要的!她一走要搞清楚!

「你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为什么?」

因为那人做事,自然有把握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所以就算杀了这两人,恐怕也是问不出来,白费力气而己。

「不为什么。」宋行奕带着她进了房间。

—进去就看到那个爽朗的男子朝他们笑着,「我今儿算是开了跟界了,姑娘可真是好身手。」谷思如看了看到个陌生男子,骄傲地点头,「那是自然,我的武艺虽不敢说十分好,但也少逢对手。」

男子哈哈大笑出来,伸手拍宋行奕的肩膀,「你从哪里找到的宝贝?竟这般直率可爱。」

宋行奕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拉着谷思如上前,「来,思如,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谷思如看向那个男子,「你是太子?」

「唔,恐怕目前还是的。」邵俞轩眼底闪过戏谑的神采。

「那你不就是那个流言中的另一位?」谷思如很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悄声」地对宋行奕说:「我现在终于朋合为什么那两人说你们了,跟太子比起来,你可真是斯文很多,难怪……」

「难怪什么?」宋行奕带着淡淡的笑问道,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内,丝丝凉薄。

谷思如若是那种善于察颜观色之人,早就知道不要再说下去,偏偏她不是,「难怪他们会说那样的话出来。」谷思如点头,「太子太阳刚了,而你……」太温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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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行奕微微抬眼看了下那位「阳刚」的人,一向胆大的太子殿下,居然被那一眼看得一个激灵,「啊,我想起来了,宫中还有事等我回去处理,好紧急呀,非常紧急,我先走了。」

话未说完,人早己经奔到街上去。

「咦,他刚刚不是还邀我上来喝茶的吗?急么突然就走了?」谷思如看着太子消失的速度,几分感叹地点头,「他轻功看来是不错的。」

「是吗?」宋行奕轻柔地问道。

「是,看不出来这个太子武功居然不错,唔,认真习武的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有机会找他切磋一下。」

真是不知死活,「思如,我们回家吧。」

「为什么?我才刚出来没多久耶。」

「我突然想回家了。」

「啊?」

「突然也想起来,有事待办。」他极为温文尔雅地一笑。

这也太突然了吧?

是夜,宋府平涛院内,一向温柔体贴的宋大人像发了狂的野兽般,将谷思如按在床上狠狠地弄着。

这一晚,平涛院的喘息声、求饶声、低泣声一整晚都没有停,这一晚之后,谷思如听到「阳刚」二字,都会不由自主地打哆嗦,这……算不算另一种闺房乐趣?

就算狠狠地给了那两个人教训,可太子殿下跟宋大人有断袖之癖的谣言,还是像野火一样在京城蔓延开来了,甚至传到朝堂上直达天听,皇上听后震怒不已,下命不准散播谣言,并要彻查此事,看是谁传出这等无稽之谈。

只是这世上要查谣言的起源,却是最难的,根本就无法查清楚,谣言却越传越夸张,各种版本都有了,当然最终的结论就是,景元朝将来的帝王,可不能是个有断袖之癖的人,如此看来,刚立下战功的三皇子,可比太子更适合入主东宫。

但这事情的两位当事人,邵俞轩与宋行奕,却似乎丝毫不受影响,该做的事情继续做好,旁的事也不予理会。

第9章(2)

就算这段日子宋夫人经常带着谷思如出入各种聚会,朝臣们都知道宋行奕有这么位未婚妻,可百姓不知,这天下的人,都是什么事情听来劲爆就传什么,哪里管得了真相如何?

民间传了开来,朝臣私下议论纷纷,自然也传入了后宫的耳内,听到这件事情后,第二个最生气的人,就是明希公主了,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从小就锦衣玉食地娇养着,从来都不曾拂逆过她的心意,所以在公主听说谣言后,直接找到皇上要求皇上赐婚嫁与宋行奕,一来可以平息谣传,二来也可以达成她这么多年的爱慕之情。

皇上早在宋行奕少年对就非常欣赏他,有意招他为婿,所以公主提出来时,皇上自然点头应允,只是出于尊重宋家的考虑,还是召宋行奕进宫亲自再问过一遍。

这一问就问出事端来了,宋行奕听完皇帝的话后,直接就拒绝了。

「微臣家中早己为微臣订下亲事,只待过完年就完婚,恕微臣不能领受皇上的美意了。」

一句话惹哭了公主,自然也惹怒了皇上。

出于爱才的心,皇上没有立刻降罪于他,只是给他三天的时间,让他自己去思量清楚便拂袖而去。

谷思如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知道了始末,这个知晓,说来还得感谢宋夫人,那天她陪宋夫人去梅翰林家参加梅夫人的寿宴,席间无聊去花园瞎逛,无意中听到那些小姐们在讨论这件事。

「宋大人真是傻,明希公主高贵又大方,比起那个谷思如不知好了多少倍,他居然敢推托。」「可不是,这宋大人看着挺聪慧的,怎么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娶了公主,从此之后他们宋家就是皇亲国戚,这是多大的荣耀呀,他居然不要。」

「那个谷思如有哪一点可以跟公主比?这宋大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我看你是记恨他上次拒绝你的事吧?」

「哼,是拒绝了我,可好像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巴巴地绣了方丝帕送过去,人家连看都不看就退还给你了,不知道到底是谁比较丢脸。」

接下来谷思如己经没心思去听那些千金小姐吵闹的话了,她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明希公主要嫁给宋行奕!这怎么可以,明明她跟宋行奕己经算订了亲了,哪里有这样蛮横不讲理的人,愣要抢别人丈夫的?公主又怎么样,公主就可以想抢谁就抢谁了吗?

谷思如怒得一把将一旁开得正艳的山茶连根拔起!不行,她要找宋行奕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家中,宋行奕依旧没有回来,他最近似乎比往常要忙上许多,哪怕外面流言越传越烈,他好像完全都不在意,该如何还是如何,并不忌讳与太子走得近,甚至依旧有好几次留宿东宫,自然这也是留言不止的另一个原因。

当事人不避嫌,好事者正好有话可说。

谷思如问过门房,知道今日宋行奕并未派人回来告知不回来了,看来他今晚是要回来的了,这也是他的体贴之处,若是当日有事不能回来,一走会遣人回来跟府里说一声,免得她与父母担心。

是夜,谷思如在房间里焦急地走来走去,她是个急性子,有事在心中就连睡都是睡不着的,她住的离宋行奕的平涛院比较近,那边若是有什么动静,她一听便知。

等到夜深,才听见那边传来声响,她立刻飞奔过去,进到院里只看见他的随从罗东,并未看到他,「阿东,宋行奕呢?」

「谷小姐?」这么晚看到谷思如,罗东大吃一惊,「这么晚,你怎地还未安寝?」

「宋行奕呢?」她低声问道,摆明耐性有限。

「少爷刚一回来就被老爷叫到书房去了。」罗东是从小就跟在宋行奕身边的人,跟着少爷在如意城十年,对谷思如的恶形恶状再清楚不过,赶紧把话说清楚了,免得谷小姐不爽,吃亏的还是自己。

「这么晚还叫过去?」

「是,老爷让人传话了,不论多晚,都要过去。」

「可知道是什么事?」

「这……」

「嗯?」谷思如轻轻地一哼。

「这个小的真不太清楚。」

谷思如心思是单纯,但却也是敏锐的,罗东是宋行奕的贴身随从,又与府里的仆从关系极好,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能让他这般支支吾吾不肯说,定是跟皇帝赐婚的事有关!

宋行奕一定是嘱咐过他,不准跟她说!

不说,没关系,她自己去听!谷思如转身往院外走去。

「谷小姐,你去哪里呀?不如你先回房歇息,待明儿一早……」谷思如一记冷眼,就让罗东吓得定在那里不敢再追,至于要说的话,也早就忘了。

宋滔海的书房,谷思如在初到宋府的那晚去过一次,知道怎么走。

在宋象住了这么些日子,她与宋滔海的接触并不多,一来宋滔海政事繁忙,难得有机会见到;二来她整日被崔清雨带出去,也少有机会在家中吃饭。

崔清雨其实不是很满意她,谷思如是知道的,就算崔清雨待自己温柔可亲,可谷思如敏锐的感觉,是连谷夫人都感叹的,别人对她是否出自真心,她完全知道,所以她知道崔清雨不太喜欢她,只是因为宋行奕她才勉强接受。

她谷思如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不喜欢便不喜欢吧,只要表面上还过得去,她就不会想别人私下里是什么想法。

她清楚崔清雨的想法,却至今仍不知道宋滔海是怎么看待她与宋行奕的婚事,宋滔海这人心思高深莫测,宋行奕长相像极了崔清雨,但性格却与父亲一模一样。

那晚初见,在宋行奕禀明事由后,宋滔海只是淡淡地嘱咐她不要拘束,便让他们走了,看不出喜,也看不出不喜。

今晚,他在这样晚的时辰还把宋行奕叫到书房,定是有关赐婚一事,既然事情也关系到她,她自然也要听听看的。

谷思如的身手极好,几起几落就来到宋滔海的书房外,她站在那里想了想,如果就这样进去,那肯定是什么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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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为人光明磊落,怎么可以做出那种听墙角的小人行径?还未犹豫完,在听见里面传来的对话声时,她立刻闪入一旁的海棠树后,细细地听了起来。

书房内,宋行奕在听到父亲派人叫他过来时,就已然朋白是怎么回事,所以在进来时看见父母两人皆在,并不吃惊。

「奕儿,你可知我们叫你来,所为何事?」最先开口的,自然是崔清雨。

「儿子知道。」既然要说,自然直接说清楚最为明白。

「那你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打算的?皇上给你的三天期限,明日可就是最后一天了。」

他们一直在等宋行奕作决定,可是这个儿子打小就跟他父亲一模一样,有什么事都藏在自己心里,不说出来,明明期限已至,可他却镇定自若像没事人一般,这让做父母的,怎么不担心?

「儿子的心思,早在回京之时己禀明父亲、母亲,并无更改。」

那就是他仍旧要娶谷思如了?崔清雨急得眼眶微微泛红,他说要娶谷思如,她虽不喜,但还是勉强接受,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事关儿子的性命,若是惹怒皇帝,那……

—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她抬头,看见夫君漆黑的眼眸,一瞬间,心便安定下来。

宋滔海在桌下紧握妻子的手,转头看向这个一直是他的骄傲的儿子,「奕儿,你可知,当初为何给你取名行奕?」

「儿子不才,父亲取名,意为让儿子行事‘奕世载德,不忝前人’。」

「不错。」宋滔海点头,「你自懂事以来,从未辜负过我对你的期望。」

「儿子惭愧。」

「自小我就告诉你,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可以作主,自己的行为也只有自己能负责,可是如此?」

「是,父亲的教诲,儿子一直谨记于心。」

「所以你从小到大,做任何事情我都没有干涉你,就连当初让你回乡陪伴祖父,也是征得你同意的。」

「是。」他的父母自小就对他耐心教育,尊重他这一点,他深感于心。

「所以你的亲事,自然也是由你自己作主,我们不会加以干涉。」宋滔海再度握了握妻子的手,然后松开起身上前几步,「你要娶谁,想娶谁,我们都不会有意见,但为人父母的,都难免要为孩子的将来cāo心,这话可对?」

「是,儿子让父母担心,是儿子的不是。」

「如今宫中的局势,不用我说,你也是清楚的。」

「是。」

「你将来可还想在仕途上一展抱负?」

「儿子自幼寒窗,当是求他日能为国效命。」

「很好。」宋滔海点头,「那我问你,你若连身家性命都没有了,又如何谈抱负理想?」

宋行奕沉默不语,「为人父母,怎么可能不了解儿女的心思?你喜欢谷家女儿单纯坦率,为父朋白,可是也正是因为她的单纯坦率,所以她才不适合嫁入官宦人家。」

谷思如在窗外猛地捏紧双手。

「这段日子,你母亲带着她与那些朝臣妻女来往,你可曾见她真心笑过?」

宋行奕越发沉默。

第10章(1)

「她是天生要在天空中飞翔的鸟儿,放人檐中,只会让她痛苦难当,可她嫁与你,这样的事情可以避免吗?她喜欢武艺,你喜爱诗书,你可以与她谈诗论画,还是她能与你切磋武艺?这世上,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宋滔海停了停,接过妻子递来的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先不论别的,只说眼前,皇上给你三日时间考虑,皇上想要的结果是什么,我们都清楚,皇上看中你,想招你为驸马,你若抗旨,我们且不说连累全家这样的话,只是你一人的性命,你母亲与我如何舍得?你祖父母如何舍得?」

崔清雨眼中含泪,望着自己唯一的儿子。

「为人在世,若非孤儿就必不可能只考虑自己,你说,这话可对?」

宋行奕沉默了会,低声说道:「父亲教训得是。」

「我们姑且不论别的,只说你们之间,谷小姐自幼长于商贾之家,活泼开朗甚是讨喜,只是她不喜读书,不爱诗书爱刀枪;至于公主,生于宫中、长于宫中,自幼由女官教习,文采极佳。你若娶公主,且不说飞黄腾达,我的儿子要往上走并不需要靠女人,只说她与你自幼相识、情趣相投,这个世上,只有相配的人才走得长远,而谷小姐,一时的新鲜,不代表一世的相守,你与她没有共同的喜好,她坐困笼中,这样的姻缘于你、于她而言,最终也会变成孽缘。」

宋行奕又低头不语。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还是由你自己决定,为父只是要告诉你,不论你如何抉择,我与你母亲必然是支持你的。」

不得不承认,宋滔海分析得客观又清楚,他的话里没有丝毫的个人喜怒,只是单纯地把目前的情形分析明白,然后让宋行奕自己作决定。

从小到大,宋家都是如此培养宋行奕的,宋滔海一向安静少言,像这般说这么多话,实在罕见,他说完该说的,便不再多说,一时间,房内一片寂静,只有沙漏在那默默流淌。

许久之后,宋行奕一撩衣抱,跪了下来,「儿子不孝,让父母如此担忧。」

「奕儿……」崔清雨望着他,跟里充满浓浓不解。

「母亲,儿子只有一句话想说。」他抬头定定地望着她,「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崔清雨在宋行奕念出第一句时,脸色已然大变,眼泪随着那些句子慢慢地流出来。

「这样的相思苦,若是我放弃了思如,她每天都会反覆地尝。」他再转头看向宋滔海,一个学一个字地慢慢说道:「我心亦然。」

宋滔海眼眸黯了黯,半晌,挥了挥手,「罢了,你且去吧。」

「儿子不孝。」宋行奕深深地伏地一拜,「但请你们放心,这件事情我一走会处理妥当,定不伤父母之心。」

言毕,起身走了出去。

崔清雨偎入丈夫的杯里,泪如雨下,「我竟不知……他用情至此……」

宋滔海抚摸着她的秀发,「他是你我的儿子,为何不情深?」

「他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他看过的诗句。」刚刚宋行奕念的那首诗,正是当年崔清雨与宋滔海未成亲前,长达三年的分离之中寄与宋滔海的,—字一泪,整整三年她饱受相思之苦,而宋滔海寄回来的那将个字「我心亦然」,让她哭了整夜。

所以当宋行奕念出那首诗时,她就知道有的事情己经无法挽回了,他的心意己决。

「是好是坏,都是他的缘分。」宋滔海轻声地安慰妻子。

「是,一如你我。」她,认了。

宋行奕回到平涛院对,罗东正焦急地等待着,看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来,「少爷,你碰到谷小姐了吧?她没生气吧?」

「什么?」宋行奕顿下脚步。

「我刚回到院里,谷小姐就来了,她问我你去哪里了,我只说你被老爷叫去,然后她又匆匆地走了,我担心她是不是去找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让罗东坐立不安,生怕谷小姐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谷小姐方才看来脸色不太好,我还在想……啊,少爷,你去哪里?少爷……」

宋行奕快步朝谷思如住的舒雪苑走去,如果她刚刚一直在父亲的书房外,那她一定是听到了他与父母的那些对话,只是不知道她听到的是全部还是部分,不过不论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只怕……

果然,—进到舒雪苑,就看到满院的残枝新树。

这舒雪苑之所以叫舒雪苑,是因为苑里种的全是桃李,春季时分桃李花开,一片白云胜雪,分外柔美。

只是朋年,注定是无花可赏了。

谷思如手里那把利剑饱含着怒气,随着她的身形移动,剑气所扫之处皆是残破不堪,满园的枝叶乱飞,满耳只听到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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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旧如此,只要不开心就要练剑,而那破坏力是随着她生气的程度往上走的。

「思如。」宋行奕轻声地唤她。

她的身子一滞,在空中旋身而下,停在他的身旁,利剑一指,锋利的剑尖直指向他,「皇上要你娶公主,是不是?」

「是。」他无惧地抬头看向她,本是不想让她担心,可既然她己知道,就无须再隐瞒。

「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你真的想听?」

「是的,不论好的、坏的,都不要瞒我。」

「好。」他点头,「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没错,公主殿下请皇上赐婚,要与我成亲,皇上给我三天的时间考虑,明日便是第三天。」

「你考虑好了?」谷思如的声音在颤抖,事实上,从听到宋滔海说:「这样的姻缘,于你、于她而言,最终也会变成孽缘。」开始,她的脑中就己经是一片空白,再也听不下去,狂奔回舒雪苑。

从小到大,谷思如从来都不会因为自己不喜读书,偏爱武功而感到自卑,她在如意城活得很好、很开心,那里没有人看不起她,可她到了京城,这段日子每天都很难过,这里的人都看不起她,她再勉强也无法习惯这样的生活,宋滔海有句话没说错,她真的是困于笼中,只是是她自己甘愿的,她一直告诉自己为了宋行奕,她做得到。

但今天才发现,一切都那么难,她再努力,在别人眼里还是一钱不值。

「是,我考虑好了。」宋行奕定定地看向她,「谷思如,我从小就立志长大之后,要成为于国家有用之人,这么多年,我都用功苦读,为的就是有一天能为国效力,这个心愿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有所改变。」

「你是什么意思?」她的脸色大变。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跟我在一起,就要有被嘲笑的心理准备,是你从小就不爱读书,所以到现在诗文不通、琴棋书画不会,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谷思如怒火中烧,「我是不喜欢那些无病呻吟的诗句,这又怎么样?从你第一天认识我起,我便是如此了。」

「是,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是如此,所以你如果跟我在一起,就难免要面对别人会因此取笑你。」

「谁敢取笑我?」

「为什么不敢?」宋行奕冷冷一笑,「这里是京城,不是如意城,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地方,有的事情,不是你不听不看,它就不存在的,就像如果你要在我的身边,必然会被人取笑,甚至会取笑一辈子,这些都是难免的。」

她怒了,怒不可遏,「宋行奕,你这个混蛋,你现在是觉得公主比我有才华了,是不是?」「公主是比你有才华,这是事实,不是你不想承认就不存在的。」

「你是不是觉得她跟你比较相配?」

「在世人的眼里,她是与我相配的。」他点头,无比认真。

他居然跟她说这样的话?谷思如气得眼泪不断地往上涌,要多努力才能忍得住不流出来,「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可是你现在居然跟我说这样的话?」她的剑用力地朝一旁的树砍下去,宝剑笔直地插入树干,直没剑柄!

「就是因为一直都知道你的心意,所以我才会跟你达样说。」宋行奕漆黑的眼眸里,是她拼了命地忍住不哭的模样,「思如,我只问你,你愿意为我改变吗?为我学习诗文,为我学着怎么做一个官夫人,与同僚的夫人应酬,甚至再也不能行走江湖,只是安心于大宅院里的琐碎事务?」

她咬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有快意情仇,没有看不爽就动手,再不高兴,也要面带微笑,再难过也不示弱于人前,你……可做得到?「

谷思如努力忍着、拼命忍着,可是最终还是忍不住,「我做不到!做不到!宋行奕,你这个王八蛋,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大声地吼了出来,「你嫌我不懂诗书,我还嫌你不懂武艺呢,你以为我很稀罕你吗?告诉你,以前或许是,但以后绝对不是了,从现在开始,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你去找你有才有貌的公主过一辈子吧!」

她用力地推开他,朝门外跑去。

宋行奕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冷风刮过,掀起他的衣角,他的神色一片清冷。

十二月寒冬,雪花不断地从空中飘落下来,落在他的发上、肩上,再凝结成冰,一直到天际出现第一缕亮光,天空由黑暗渐渐的亮起来,他才缓缓地举步走到树前,伸手轻轻地抚过银红的剑穂,「其实,我也不希望你改变,谷思如。」

只是为何你总是这样冲动,连话都不愿意听完?

不过,这样也许是好的,如今京中的形势,你的离开未尝不是件好事。

景元皇朝在新年到来之前,发生了一件大事。

三皇子邵敬轩食得急病,宫中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最终不治,皇上悲痛过度乃至卧病不起,于病榻前下诏让位于太子邵俞轩,新皇定于正月初一登基,大赦天下。

但不论皇位念么更迭,老百姓过的都是自己的日子,比如如意城的大户谷家,在十二月二十四这日,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谷家的女儿要出嫁了,新郎官正是城东的富商雷家。

说起这桩婚事,至今仍让如意城的老百姓津津乐道,这雷家的少爷雷成浩,原本与谷家的四小姐订了亲,谁知道后来又退亲重议了二小姐,眼看两边准备成亲的事宜准备得差不多了,又突然传出来,二小姐与四小姐将一同嫁入雷家。

这雷家少爷一下子娶两房妻子,而且美得各有特色,可不正羡慕坏了旁人?只是为何这雷少爷的脸,黑得比那锅底灰还要黑,这又是闹哪出?

如意城两大家族雷家与谷家结亲,那排场真是要多大有多大,光是迎亲的队伍,就有好几里长,让围观的人群看得咋舌不己。

可谁都没有想到,队伍走在如意城最繁华的街道时,却突然被一位公子给拦了下来,那位公子身着玉色长袍,眉目如画、气质卓雅,仅仅是在马背上静静地坐着,都像是一幅宁静出尘的水墨画,清浅隽永。

早有眼尖的人认出他来,「咦,这不是宋家的少爷宋行奕吗?听说他在京城做了大官,怎么会在这里?」

雷成浩在看清来者后,先是狂喜,接下来又沉下脸去,「哼,你还敢出现在如意城?」

「我有几句话想跟她说,烦请雷少爷行个方便。」

「你休想!她与你此生再无话可说。」

「我若不说,雷少爷今日以后都不会过得顺心。」

哼,就说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读书人,特别是聪明的读书人,急么看怎么讨厌,「我不喜欢被威胁。」

「相信我,我绝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是在请求雷少爷。」

真是会讲话!雷成浩低头想了想,策马让开路来。

「多谢。」宋行奕翻身下马,直直地往那鲜红的花轿走去。

两顶花轿,他在后面的那顶轿前站定,轻轻地唤了声,「思如。」

轿内一片安静。

他望着那软软的轿帘,上面绣满了象征着百年好合的百合花,这是谁与谁的百年好合?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支发簪从轿子里笔直地射了出来,擦过他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他既不闪开,也没有伸手去挡,而是继续往下念道:「月出皓兮,佼人浏兮,舒优受兮,劳心搔兮。」

「滚!你给我滚!」愤怒的吼声从轿中传了出来,很明显是谷思如的声音。

他闻若未闻,「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第10章(2)

「住口!」谷思如猛地撩开轿帘,冲了出来,一身明艳的嫁衣,衬得她分外娇美。

宋行奕定定地望着她,—个字一个字地清楚念道:「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她气得浑身发抖,两团熊熊的怒火在她眼眸里燃烧,偏偏还带着泪,美得不可思议,「我叫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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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如,我来找你了。」他轻轻地说道。

「滚!」

「我己经辞官,从此之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滚!」

「你喜欢习武,我也愿意陪着你,只是你要教我,也不要嫌我天资不够。」

「住口!住口!」

「你喜欢吃北山上青梅泡的荼,每年我都会去为你采摘,为你腌制。」

「不准说了,不要说了!」

「你喜欢跟人打架,那便打吧,只是要答应我,不准弄伤自己。」

谷思如瞪着他,浑身颤抖。

「春日陪你踏青,夏日陪你溯溪,秋日陪你秋游,冬日陪你赏雪,—年四季,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他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她,「谷思如,我心悦你。」

眼泪,最终还是夺眶而出,她冲过去,用力地捶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为什么?」

宋行奕抱紧她,「那晚的话,我并不后悔。」在她挣扎时用力地抱紧她,「那些话,那些事情,是你要跟一个从仕的宋行奕在一起,必然要经历的,再不愿、再残酷,那些都是事实。」

谷思如的挣扎慢慢地停下来。

「可是如果你跟一个平民百姓宋行奕在一起,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任何人会拘束你,因为他会陪着你去做你想做的一切。」

「你……刚刚说……」

「是,我辞官了,千真万确。」

「但是你跟我说过,从仕是你从小的愿望,你不会为了任何事情放弃。」

「是,我是说过,但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是,‘如果为你,我甘愿。’」

谷思如抱住他大哭起来,还要再说什么,又还用再说什么?不论那晚他与她说过什么,今天他在这里、在她面前,她己经再也不恼了。

「思如,跟我走,你可愿意?」宋行奕稍稍地推开她,朝她伸出手掌。

连考虑也不必,她直接整个人扑进他怀里,「带我走,宋行奕,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再也不要跟你分开。」

他朝她浅浅一笑,握紧她的手,朝他的马走去。

「思思。」谷情如撩开轿帘,「你可想清楚了?这个人曾经那样对待过你。」她的小妹为了爱私自离家,远赴京城,—个月后回到家里,面色苍白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晕了过去。

那样的经历,谷情如现在想来都心惊胆跳,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人,现在小妹又要跟着他走,她……

「二姊,我想跟他在一起。」谷思如朝姊姊灿烂地一笑,看向宋行奕,「他不会负我的。」

「是,此生,我必不负你。」

他搂着她的腰,与她一齐跨上马背,催马扬鞭,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这……啊啊啊,这是当众抢婚啊!这么劲爆、这么热辣的消息,简直是太剌激了!围观的百姓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至于谷情如与雷成浩嘛,谷情如望向自己夫婿那张黑到极点的脸,不由地无奈叹息,算了,还是用老招吧,「雷成浩,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看着一脸紧张朝她飞奔过来的男子,她想,也许小妹是对的,此生找到一个必不相负的男子,其实是幸福的。

「宋行奕,我们要去哪里?」

「回你家请罪。」

「唔,我想,这个对候还是不要回去比较好吧。」

「没关系,就算谷伯父打我,我也不会介意的。」

「我阿爹应该不会打你的。」

「……」谷老爷会这么好说话?

「他最近其实一直想杀了你。」

「……」

「不过你也不用怕,我老爹不敢让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出世就没有爹爹。」

轻步小跑的马儿,下一瞬间被猛地拉住缰绳,停了下来,「你……刚刚说什么?」一向镇定的宋行奕,难得脸上出现这么惊讶的表情。

「我没说什么呀。」

「思如!」

「除非你告诉我,你跟那个公主后来怎么了?」

「思如!」

谷思如把脸侧向一边。

好吧,他了解她的,倔强起来真是会要人命,奈何不了她,只好妥协。

其实事情的经过说来是简单的,三皇子有心夺太子之位,只是皇上的心意一时半会也扭转不了,于是他便想出别的办法,除了不断地陷害太子,暗中散播太子有断袖之癖的谣言外,还努力拉拢朝臣,既然三皇子那么积极,那么他们便成全他好了,宋行奕与太子假装不敌,退避其锋芒,实则暗中部署,让三皇子来越得意忘形,以为胜券在握时,就让早就安排在三皇子身边,那个他最为信赖的人向三皇子献计,直接逼宫篡位。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以三皇子的结束告终。

「那三皇子的急病……」谷思如问道。

「既然说是急病,你就相信他是急病不治吧。」事实是,三皇子与皇贵妃被永久幽禁,皇上因被儿子和妃子同时背叛而心灰意冷,让位于太子,这件事自然告一段落。

「你说了半天,还没有说你跟公主的事呢。」谷思如跺脚,「期限的最后一日,由太子出面为我说情,请皇上再宽限几日,再后来三皇子谋逆,这事自然不了了之。」

「公主会善罢甘休?」听说那位明希公主任性得很,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宋行奕?

「她再不愿,太子与她的父皇还是有区别的。」意即,对移势易,就算是妹妹,在太子心中未必比得过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居然这样就解决了……」谷思如喃喃地低语,不敢相信,但又在心里暗暗感叹某人的老谋深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轻松就把原以为的死结给解开了。

「既然我的事情说完了,现在到你了。」

「什么?」她立刻装傻。

「孩子。」

「咦,我有说孩子吗?什么时候?」

「思如。」宋行奕淡淡地唤她。

「好啦,好啦,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她从京城回到家里,就直接晕过去了,醒来之后见到的就是阿爹暴跳如雷、阿娘与姊姊们担心不己,原来她怀孕快两个多月了,一路奔波动了胎气才晕倒的。

两个多月……算算对间,居然是他们第一次时……宋行奕想到她之后往返京城,还数次与人打架,突然对她肚子里的宝宝的生命力……这孩子日后,恐怕会像娘亲得紧,他的头疼看来不会少了。

「所以你才会答应与雷成浩成亲?」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干涩。

「我那时以为你不要我了啊。」谷思如有几分心虚地低头,但下一秒又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你那晚气我来着?我想着这辈子再也不要跟臭男人接近了,可是我孩儿又要个爹爹,免于沦为私生子,所以二姊说让我跟地一起嫁,我就……」—赌气,答应了。

想想真的很感动于二姊对自己的好,当年因为怕她的脾气太差会导致婚姻不幸,所以二姊一直不同意雷成浩与她解除婚约,只是为了将来她如果找不到喜欢的人,也有个保障;再后来发现她有身孕了,这辈子不打算再嫁人,二姊就让她一起嫁进雷家,这样也可以一直照顾她,哪怕则会个决定让雷成浩气得暴跳如雷,但最终还是拗不过二姊的坚持。

不过,幸好,宋行奕来了,她与二姊各自得到各自的幸福,这样多好。

「宋行奕,你真的辞官了?」谷思如知道他有大志的,为了她放弃,她心里真的好痛。

「嗯。」宋行奕看出她的难过,握紧她的手,「思如,我做的一切,都是自己愿意的,因为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感到幸福。」

她用力地抱住他,「宋行奕,我会对你很好的,非常非常好。」

「唔。」他且听听吧。

「对了,太子殿下会放你走?」

「是。」过程多曲折自然不必说,反正现在自己在她的面前,就够了。

「那你不做官,要做什么呢?嗯,不如你跟我跑镖吧,可有趣了,我跟你讲……」

「谷思如,你怀着身孕还要去跑镖?」

「嘿嘿……我是说以后嘛……再不然,你去当私塾先生吧,保证如意城所有的学生都扑过来求你收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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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脑筋转得倒是真快,他拿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事实上,这江山姓邵,怎么么可能谷思如说怎样就怎样?

宋行奕有张良计,邵俞轩也有过墙梯。

在宋行奕与谷思如成亲的当天,新皇驾临如意城,除了带来大量的奇珍异宝恭贺他们新婚,并在为他们主婚之后,顺便丟下一道圣旨贺一贺。

册宋行奕总御史监察之职,官居正二品,负责督查文武百官、各地官吏,特赐金剑与金牌,可先斩后奏,如帝亲临。

圣旨宣完,皇帝在众人傻眼之后,拉着谷思如到一旁,「弟妹呀,你看朕对你多好,知道你不喜欢与京城里那些夫人小姐们应酬,就让你跟着你家夫君游历天下,顺便帮朕管管官吏,是不是很贴心呢?对了,你家还有没有姊妹呀?最好性子跟你差不多的。」有这样性子的女子,多好玩。

「有……没有……」这话题转换得让谷思如反应不过来。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有姊姊,但没有性子跟我一样的。」

「唔……这样呀……那朕要考虑一下了。」

「你不用考虑了,我三姊肯定看不上你。」

「啥?」邵俞轩不敢置信,「朕这么英俊潇洒、尊贵不凡,喂,你摇什么头?」

「我三姊不喜欢当官的,她喜欢做生意的人。」

「啥?朕是官?」

「当然!」谷思如点头,「皇上可不就是天下最大的官吗?我三姊怎么都不会看上你的!绝对!」重重地点头表示强调。

还绝对?邵俞轩傻眼。

宋行奕看着好友愣神的样子,实在忍不住过来拉回自己的新婚妻子,「我们该回房了。」

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合该是有情人的世界。

「嗯。」谷思如握紧他的手,与他并肩踩着银湛湛的月光,往他们的院落走去。

「宋行奕,给我念首诗吧。」

「你想听什么样的呢?」

「唔,就念首应景的吧。」

宋行奕与她十指交扣,握在xiōng前,「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谷思如停下脚步,望着他,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宋行奕,你真好。」

他低头,深深地吻住她,「思如,你更好。」

多谢有你这么多年一直在我的身边,从未放弃,所以我才有如今这样满满的幸福感,能这样与你在一起,多好!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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