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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师世界》


正文 第一章 人生不如意之二三事

孤雪漫视,万里冰封。/p

秋刚至,地处雪国最北的栏镇已早早的下过了雪,呈现世人眼中银装素裹的模样。可是在当地人看来,这里的雪白的不够鲜活,带些干滞,就像他们为活而建的居房,厚实之余,毫无生气。放眼望去,只有一间名为天泽勤的小院还算别致,只不过这间带着篱笆和石屏的小院也只有两间矮房——一间住房,一间书房。/p

小院独有的外貌在镇上显得有些孤傲,只是做为镇上唯一的私塾,便成了当地人眼里的理所当然,这样才能体现读书人该有的气质。可惜的是塾师在几年前不告而别,私塾的名头也就名存实亡,好在里面还住着一位他的学生,未曾让栏镇绝了朗朗之声。/p

……/p

夜色尚未退去的慕晓时分,天泽勤小院的住房中走出一个身穿厚袄的清瘦少年,看到小院淹没在昨晚的那场大雪之中,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愁容,在叹了一口气后,从房内拿来一把铁锹;举步维艰地来到门口,吃力地推开那道只能防狗不能防人的院门。/p

正如少年瘦弱的身骨,力气也不见得有多少,铁锹挥动了没几下,就是一幅气喘吁吁的模样。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赶在天明之前,清理出了一条足人通行的走道,然后来到书房,开始每天的早课。/p

相较于小院的简陋,书房算的上精致。进入房内可以看到一对立柱,柱上挂着一副对联:至乐无声惟孝悌,太美有味是读书。书房的左右两边还各摆放着一排书架,从标识上可以知道这里的藏书包罗万象,从历史到经学,应有尽有。/p

少年站在左边的书架前,取出一本早些日子研读过的《孔学》,在复学一次之后,又从书架上拿来一本未曾看过的《德经》。/p

温故可以知新,却不能解疑答惑,夫子不在,书房的藏书便成了少年的无言之师。/p

也许是今日所学之理太过深奥,少年频繁的来往于书架和桌案之间,直到一次起身时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但他没有去搓揉让自己痛的无法挪步的膝盖,反而看着空空如也的书房上席怔怔出神,脑中回想起那个总是穿着麻布青衫、做事循规蹈矩的夫子的教诲:“学海无崖,切忌见小利而欲速。”/p

夫子言训,仿若昨日。/p

回过神的少年脸上露着苦笑,摇着头,心绪低落地合上了《德经》,然后抽出原本放在书本中段的书签,重新夹在首页。/p

年少难免重得失,只是夫子规定,晨起读写二事,缺一不可。/p

少年深吸一口气,拿出纸笔,开始练字。/p

只见他二指单钩提笔。书写时,时而枕腕,时而悬腕。笔画之间,或起伏于锋杪,或衄挫于毫芒。所书之字,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p

随着行云流水般的一笔笔落下,面前的纸上不出多时就被写的满满当当。虽然所书之字形态各异,笔法也各不相同,但仔细看来,纸上写的都是同一个字。少年这么做,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牢记字意,直到心中了然确斯,才会另写它字。/p

时间在专注中飞快流失,少年收笔时已近晌午。正当他起身离开时,一个巴掌大的、刻有六芒星图案的铁盒从怀中掉了出来。/p

看到铁盒,少年惘然若失。脑中满满的都是三年前的今天——那个可能未必下着雨的清晨。从那以后,小院不见青衫,徒留两物以追思——一个铁盒,一本残书。/p

睹物思人,往事、心事愁满心头。/p

“大栏贫瘠,生活不易,勉强度日的您为何要将学生拉扯带大。虽然您告诉学生那是天意,是一道光让您在冰天雪地中拾到还是襁褓的学生。这等说辞,学生权当是在宽慰。”/p

“学生不解自己之名为何如此土气,您却告诉学生之名取自圣人之言: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p

“学生疲懒,不思上进,您持尺为学生立行,告诫学生人生道路的步子不用迈的太大,只要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就好,要做一个“有方”的人。“/p

“您可知道,学生偷尝过那瓶被您珍藏的烈刀,为何如此辛辣之物您却说是天下至美之物。”/p

“醉酒那天,您曾说过学生是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那您为什么不告而别,一走就是三年……”/p

“您现在过的好吗……”/p

一别就是三年,再次想起,往事依旧历历在目。只是思忆之情难挡腹鸣催人,书房内出现了一串不合时宜的闷响:“咕……”/p

饥饿让有方面对现实。/p

只见他左手摸着肚皮,右手按在夫子所留的那个铁盒上。随着心意一动,一只鸡腿出现在他手上。/p

三年,有方逐渐明白这个看似朴实无华的铁盒其实是个宝贝。它拥有自己的空间,能够装下很多东西的同时,还能保有物体进入前的性质;也许等到成为玄师的那一天,还能发掘铁盒更多的功用。/p

如今,铁盒里装满了“不二老王”的酱香鸡腿。/p

鸡腿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一连两只下肚,有方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然而这种简单的幸福放在从前只是一种奢望,虽然夫子是镇上唯一的塾师,但是对于大栏这个常年冰天雪地;能够有一日三餐用来饱腹就可以满足的小镇人来说,读书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p

能够拥有现在这样的生活,多亏夫子留下的那本残书。/p

残书只有半本,看似破旧,仔细看的话其实不难发现这本名为《匠师》的残书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不论是从它如枯槁一般的纸张,还是书上那对于一般人来说显得有些陌生的文字,都可以看出残书不是这个年代的产物。令人有所期待的是这本匠书会在每完成一次基础制作之后自我计数。/p

有方开始以为这本残旧的《匠师》也是个宝贝,直到在完成几千次基础制作之后才发现它跟市面上流传广泛的《匠师》并无区别。/p

自从有方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匠艺技巧,日子就变得不再捉襟见肘,同时还让他明白了一个真理:要想生活过的去,品晶不可缺。毕竟,一等品晶十个腿,二等品晶千个腿……/p

为了以后的生活每天都有鸡腿相伴,有方拿出匠书,备好匠笔,开始了一天的活计。/p

……/p

如刻刀般的笔尖在一枚拇指大小的箭头上快速划过。泛着令人着迷的雾白色线条流畅地从笔尖下延伸。看似杂乱无序的线条实则暗藏玄机。箭头中的金元素如同嗜血之鲨闻到血腥味迅速向着线条处集结。/p

有方神情专注,不敢有一丝懈怠。虽从未失败过,但这种代工的活计容不得丝毫失误。因为一枚箭头的工费只有十分之一块一等品晶,而这样的一枚寒铁箭头却是足足价值二块一等品晶,按照之前与雇主的协议,如果缺损,需要赔偿原来价格的两倍。/p

随着手腕不停的转动,拇指大小的箭头随着线条的增多变得更加森冷,渐渐,一个繁复玄奥的图案随着笔尖的滑动而不断变得更加完美。/p

在线条即将闭合的那一刻,有方开始加速,金元素随之变得更加疯狂,箭身也开始微微颤动。/p

突然,箭尖上闪过一道锐利的寒光。/p

就是这个时候!/p

有方手中的匠笔一改之前的轻灵,笔锋重重的一顿!/p

“呲啦!”箭头上传来一声刺耳的异响。 /p

“怎么可能!”有方惊呼道。/p

原本,完美的寒铁箭头应是泛着令人心悸的寒光。现在,毫无锐气可言的箭头上出现了一条微不可视的细纹。/p

有方看着手中黯淡无光的匠笔,顿时明白了问题的所在。/p

……/p

两个月前,大栏冰封前,一队喊着童叟无欺口号的花国商人来到了镇上。有方在置换物资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姓贾的花商。一顿攀谈下来,顿生好感。在了解到有方的职业之后,这个拥有忠厚外表的贾商人适时的拿出一个锦盒,说道:“这是二品玄器流云笔,老弟若是有意,老哥只收你个成本,一块二等品晶,如何?”/p

知晓盒内的物品是二品匠笔的时候,有方就颇为心动,在听到价格之后更是下定决心买下,但是谨慎的他知道先要验货。他打开锦盒,在拿起笔的同时顿感清凉,这正是流云特有的静心功能,在感受完笔上充沛的能量之后更是难抑心中之喜,脱口而出道:“我要了!”/p

付完品晶,有方转身欲走。/p

“等一下!”贾姓商人喊住了有方,说道:”老弟,老哥有个请求不知道老弟能否答应。“/p

都说花商奸诈无比,有方顿时心生警惕,小心地回道:“什么事?”/p

贾姓花商和颜悦色道:“今日结识小弟老哥着实高兴,只是老哥这行当本小利薄,小弟能否将拿装笔的锦盒归还于我,权当是给老哥赚个薄利。”/p

有方当时觉得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出于谨慎,他亲手拿出流云,将锦盒交还给对方。/p

……/p

毫无锐意的箭头被有方拿在手上反复拨弄,脑中回忆起得到流云的前前后后,此刻明白肯定是那锦盒做了什么手脚,忍不住骂道:“什么为商之道应是七诚三诈,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奸商!”/p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心中虽然如此宽慰自己,脸上却是实实在在写着肉痛,好在今日的损失并非无法弥补,只要完成二十枚这样的箭头,这次委托还是有微利可以赚,只是在重新制作之前,先要为流云重新充能。/p

有方来到夫子所坐的上席,翻开椅子下面的一块地砖,里面藏着一个黄泥封口的陶罐和一个沉甸甸的布袋。他取出布袋,满脸的幸福,因为里面装的是这三年赚到的所有。他从中拿出一块一等品晶,靠近能量耗尽的流云。随着流云吸收着品晶内的能量,品晶慢慢失去原有的迷人光泽,逐渐变灰,等到品晶内的源力流失殆尽,品晶就会融化,最终变成一滩清水。/p

这块一等品晶很快的就被流云榨干,但是流云却没有恢复如初,有方这才发现原本那夺目的湛蓝笔身布满了细小裂纹;吸收的源力从这些裂纹中不断的溢出。/p

这时,有方明白眼前的流云已不是二手那么简单,怕是遭受过更大的破损,最大问题是以自己现在的水平无法修复,这就意味着需要重新购置一只匠笔,但是在大栏解封冰期之前没有商队会来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看向装满了品晶的布袋,这是自己能够幸福度过这个冬天最强有力的保障!/p

但是下一秒,他却呆若木鸡。/p

一滩水突兀的出现在桌案上,原本鼓鼓的、装着品晶的布袋也塌瘪下去。/p

虽然心中早已知晓,手还是不甘的伸了过去,口中不断的呢喃道:“为什么?“/p

当他拿起布袋想要检查个究竟的时候,突然瞥见桌上残留着一道水印一直向着匠书延伸。/p

随着水印望去,他的眼睛猛然地瞪圆。/p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匠书上的计数不知何时来到了一万。/p

这个突然的变化,让有方的眼神随即变得炙热无比,脑中更是充满了幻想,因为夫子常言:书中自有黄金屋!/p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匠书,异变突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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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冰封森林法则

匠书上闪过一道亮光,有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空间。/p

这里寂静无声、伸手不见五指,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唯有心头因激动而发出的砰砰声让有方确信这不是梦里。那么这是哪里?/p

在确定这是一场福缘之前,他站在原地,不敢有大的动作。/p

按照常理,一个十而有五的少年应是天真烂漫、少不更事,不会如此谨慎,然而少年生活的地方叫栏镇,光是活下来就让人用尽了所有的力气。/p

……/p

座落于雪国最北的栏镇背靠世间四大绝地之一的冰封森林,常年冷寒的气候和天空中永不消退的云层还让这里无耕可种。好在镇上的人家还可以打猎为生,只是到了要人命的冰期,无从选择的猎户不得不冒险进入冰封森林,向着死地求生。/p

记得夫子离开的那年,冰期来的格外的早。迫于生计,有方第一次跟随镇上的猎团进入冰封森林。/p

开始的时候,他有些忐忑,更多的是不自在。毕竟,同行的是一帮五大三粗、满口荤段的大汉,而他病白的肤色和彬彬有礼的日常,却是成了大汉们口中调侃的对象。“小白娘“这个外号就是从这个时候在栏镇流传开来。/p

有方自幼饱读诗书、识字明理,面对这样一帮口无遮拦的彪型大汉唯恐避之不及,只是夫子常言:知书才能明理。于是,他一路上大声地背诵着古人的精言美词,希望凭借诗词的高雅来感化这帮未开化的粗人。/p

起初的时候,效果还是比较显著。一众大汉一改之前的舌燥,或闭目若有所思,或扶额紧锁眉头,无一不是认真的模样;讲到历史典故处,还都纷纷点头附和。直到他说了一个成语——披肝沥胆。/p

有方的本意是想借词义来融入大家,倾吐心中之言。谁知听得认真的大汉们无一不是露出惊容,甚至有人比着拇指站起来,绘声绘色地说道:“劈肝立胆!那样狠厉的做法,我们还真是小瞧了小白娘的手段!”/p

厚道人口中的老实话,最是伤人。/p

之后的路上,有方闭口不言,一路沉默。直到进入冰封森林之后,他才对这帮粗鄙的大汉刮目相看。而这样的改变,来自此行的目的——狩猎。/p

在有方的印象里,狩猎无非就是拿着武器去猎杀动物,不过在见识到经验丰富的猎户的所作所为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认识是多么浅薄,同时还明白进入森林之后无事可做的自己是受了怎样的恩惠。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累赘,他虚心的向猎户们求教。/p

或许身弱力小的有方让猎户们看到了从前自己的影子;也或许他们还看到了未来自己孩子将要面对的境况。猎户们一改之前的玩世不恭,一板一眼的传授起了经验。/p

不论是一根掉落的枯枝,还是一片普通不过的树叶,或是雪地上一道或深或浅的印痕,都成了猎户们讲述的重点。/p

虽然猎户们各有所长,也总为教导时的一些鸡毛蒜皮的细节而争的面红耳赤,但是在有方的眼里,这是夫子离开后少有的温馨。/p

他逐渐被猎户们的真诚所感动,直到不知不觉中,一起勾肩搭背、插科打诨,彻底融入他们。/p

……/p

从猎户身上学到的本领,让有方明白细节的重要,而细节始于观察。为了能够收集更多的信息,他闭上眼,仔细的感受着这里的基本。/p

首先,感受最明显的就是温度,比起阴冷的书房,这里要暖和许多。/p

其次,是这里的空气,如果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空气不会如此的清爽。/p

还有从脚下的感觉来看,这里的地面非常平整,应是人为造就。/p

最重要的是夫子所留的匠书将自己带来这里!/p

想起夫子,有方顿时心生底气,但内心还是保持着一份谨慎,正如他此刻声若蚊蝇般地喊道:“有人吗?“/p

过了好一会之后,空间内并无异响传来,有方这才如释重负,大胆的迈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步。/p

但是下一秒,他的心跳却急剧加速。/p

他清楚的听到距离自己十五步处的地方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异响,紧接着,一个声音嬉笑着说道:“这里没人。”/p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目不能视的有方来不及思考,脑海中就窜入了冰封森林第一法则——先下手为强!/p

本能的,左脚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微倾侧向一边;身型仿若一个拧紧的麻花。然后以左脚为轴,原地旋转发力,集全身之力向声音来源处突袭了一记手刀。/p

经过冰封森林的历练,有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这一击,无论是从时机、还是角度都完美的无懈可击。/p

但是这一记势在必得的手刀却意外的落空!/p

不过有方的脸上却是毫无惊慌之意,因为对方面对这样的突袭明显的准备不足,慌乱中发出的动静让有方成功锁定了“他”的位置所在。/p

紧接着,下一击就接踵而至。/p

随着旋转时的强大惯性,手刀刚落空时,身体就顺势完成了旋转,而左手肘这时又迅猛的击向了对方的头部。/p

这一击势大力沉,只是“啪”的一声从左手肘上传来,挡住了!/p

虽然没有得手,但有方的嘴角不明就里的扬起了一丝弧度。因为之前的两招,都是为最后一击所做的铺垫。/p

几乎是被挡住的同时,有方就贴身而至。顺着惯性的余力,右膝盖迅猛地击向令所有男性同胞为之胆寒的部位——“人中”/p

“砍脖,锤脑,碎裆!”小白娘必杀三连!/p

最后一击准确的击中了目标,有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击的威力,脑中不禁闪过当年在冰封森林围猎时的遭遇。/p

……/p

围猎途中,不知为何,瘦小的有方总会直面猎物,经验丰富的猎户也百思不得其解,只调侃说是因为小白娘长的太好看,成功激发了兽性。在经过几次险而又险的经历之后,猎户们变得谨慎,每次捕猎时,总会在他周边做好安全防备,直到一次围猎时碰到了一头成年的野猪王。/p

成年的野猪王足两人高,身型仿若一座小山,更可怕的是它拥有着一对可怖的獠牙。/p

平时候的时候,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出于安全考虑的猎户们不会轻易出手,只是到了冰期,自身安危这件事早已被抛之脑后,因为这样的一头野猪王足够让一起同来的兄弟们安稳的度过这个难熬的冬天,何况,他们还背负着家人的期望。/p

猎户们仿佛看到了狩猎成功后回到家时亲人眼中的喜悦,他们嘶吼着,前仆后继!/p

在众人的围攻下,野猪王并没有束手就擒。它的獠牙如一柄重锤,肆意的击碎着挡在它面前的一切;和它体型成正比的是它的气力,它用绝强的蛮力挣脱开那些密密麻麻套在自己身上的绳索。/p

虽然野猪王不是荒兽,缺少该有的灵智,但是在动物本能的驱使下,它很快认清了形势。只见它放缓了挣扎的频率,任由身上的绳索不断的收紧,只是它的眼神依旧狠历,铜铃般大小的眼睛不断地扫视着周边的一切。/p

也许是野猪王的本能告诉它,任何物种都和它们一样,体型决定了一切,而它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p

随着猎户们强大的攻势,野猪王的脚步出现了踉跄,正当大家以为胜利在望时,野猪王的四肢突然向下一曲。/p

这个突然的变故让紧攥绳索的猎户顿感手上一松。/p

没等猎户们反应过来,野猪王又猛的一扭身,顷刻间就崩断了身上所有的缚绳,而后咆哮着,全速地冲向有方所在的位置。/p

之前的经历让猎户们做了充足的准备,但是野猪王的毛发硬如钢针,犹如穿了一件盔甲,根本不怕刀枪箭矢;而它如铁柱一般的四肢也根本不惧地上所设的兽夹。/p

正当大家都以为小白娘的小命将要不保时,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p

没人清楚小白娘是何时在背后挖了一个小坑,在即将被撞的那一刻,他异常机敏地倒躺入坑,成功躲过了致命一击。/p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看的一众大老爷们瞠目结舌。/p

当野猪王越过有方头顶的时候,时间仿佛定格,只见一只雪白的胳膊从小坑中探出,一根微不足道的短棍同时窜入众人的眼帘,随着众人整齐的吸气声,原本全速奔跑中的野猪王的后肢突然一阵紧缩,口中同时传来一声异常凄惨的哀嚎,由于巨大的惯性,四肢失去控制的野猪王竟然腾飞起来,径直撞向了一棵大树,最终失去了知觉。/p

这样刺激的一幕让一众大老爷们的胯下阵阵发凉,股间不约而同的一阵紧缩!/p

虽然事后大家认为这只是一次偶然,不过后来随着有方一番唾沫横飞的描述,他们才知道这并不是运气那么简单。/p

或许,有些人天生就是天才!/p

……/p

往事一闪而过。/p

成功使出绝招,有方得意的快要飞起,口中竟是哼起了小调:“蛋花汤啊蛋花汤,打碎了蛋啊搅一搅,搅成了蛋稀好做汤……”/p

只是没等他高兴太久,一个带着嘲蔑的声音如是说道:“小朋友,力气不小哦。”/p

突然的变故,让他如坠冰窟。只是瞬间就想起了冰封森林第二法则——走为上。/p

几乎是在想起法则的同时,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往前探了出去,一副将要飞奔的样子。可是这个地方目不能视,又能跑去哪里?/p

绝望中,脑海里回响起夫子昔年的戒训:得意忘形,必有所失。/p

夫子?匠书!/p

突然,脑中一个激灵,有方急忙解释道:“误会!是老师……”/p

话音未落,黑暗的空间内骤然亮起一道白光,一个模糊的身影来到有方的身旁,伸出手……/p

有方骤然倒地……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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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黑坤

有方面露痛苦的倒在地上,紧紧的卷缩成一团,原本病白的肤色此刻涨的通红,豆大的汗珠不断从脸上滚落,最为奇特的一幕是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隐约之间能够看到有一圈光影正在流转,空间内所有的光线同时被这圈光影牵引、拉伸,然后化成极为细小的亮闪颗粒,最终隐没于肌肤之中。/p

……/p

“你好,我是黑坤。”骤然亮起的空间内,出现了一个全身被黑色物质包裹的神秘人;伸向少年问好的右手僵在半空。/p

正如有方之前听到的嬉答,这个名叫黑坤的神秘人除了外型像极了人之外,毫无人类该有的特征,既无眼鼻,又无嘴耳;也许是被身上那层如墨汁般油亮的物质隐藏了。不动时,宛如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正如他此刻摊着手,让人看了不禁想起“不知所措”这个成语。/p

有方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黑坤就发现了他,只是多年未见生人,况且还是这样一位胆小如鼠的少年,本想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变故。/p

不久之前还是生龙活虎的少年,一会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p

看着面色潮红、痛苦万分的少年,黑坤脑中的怀疑一闪而过。/p

那么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p

黑坤右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回想着少年来到这里的点点滴滴,片刻后,猛然抬头,看向悬浮在空中的一盏琉璃灯,惊疑道:“源力溃散?”/p

原本,这盏琉璃灯是由七种不同的晶体构成,同时发出着七种不同颜色的光线。奇妙的是,当这些光线交织在一起之后,就变成了暖人的自然光亮。然而此刻,琉璃灯正忽明忽暗,变得极不稳定,七种色彩无序地从灯上射出。/p

黑坤这时发现,本应四散的光线被什么吸引,全都聚向一处。顺着光线看去,少年正被一团柔和的白光包围,所有的光线都被这团白光吸引,不断的没入少年体内。/p

“源力聚集?”黑坤心中疑惑不定。/p

因为一般而言,源力聚集只会出现在特殊事物上,而如果出现在人身上,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人是一位玄师;然而眼前这个胆小又阴险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被世人所歌颂的强者。/p

虽然还没有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少年身上的变化应该跟头顶的那盏琉璃灯密不可分。/p

想通了这点,黑坤随即打了一个响指,头顶的彩灯便立刻熄灭。/p

正如设想的那样,随着空间重归黑暗,围绕在少年身边的那团白光逐渐黯淡,最终消失不见。/p

切断了源力来源,少年逐渐恢复平静。/p

看似一切都已风平浪静,然而少年现在的状况就像是暴雨过后浑浊不堪的河面,谁都不知道底下潜伏着何等汹涌的暗流,黑坤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成为玄师之前就吸收大量的源力而毫发无伤,最坏的结果就是爆体而亡,就像那些面对荒兽决然赴死的士兵。/p

……/p

黑坤那张如石塑般的冷漠脸,让人难以看出此刻的心绪究竟几何,但是逐渐聚拢的额间所化成的“川”字已是再明显不过。只不过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明明很是担心少年安危的他隐隐间透着一丝兴奋,正如他此刻挺着胸膛,双手缚在身后,自言自语地说道:“嘿,我可是黑坤。”/p

毫不犹豫,黑坤又打了一个响指。/p

只听到“哗啦啦”的声音从空间内的某处传来,仿若一头正在挣脱锁链的野兽所发出的声响。一会后,一具缠绕着铁链、雕满了可怖兽容的冰棺呼啸而来。诡异的是,当冰棺来到黑坤的面前,原本狰狞的兽容瞬间变了一个模样;它们活了过来,簇拥在一起,不停的哈着气、骚动着,像极了圈养的宠物见到主人时讨好的模样。/p

黑坤看到之后楞了楞,像是想起了往事,立在原地。只是一会,他就回过神来,紧接着一个“封”字脱口而出。/p

冰棺就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在接到指令的瞬间,便重新恢复了狰狞的模样。原本在冰棺上的兽容突然挣脱开铁链的束缚,化成身成一头头凶厉的玄兽,将少年团团包围。/p

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凶恶的扑到少年身上,虚势地朝着少年的身周开合着血盆大口。/p

它们无比的享受,像是在享用无比美味的大餐,无一不是露着满足的神情。/p

随着一次次无声的撕咬,少年的身上不断涌现出之前隐没在肌肤之下的亮闪颗粒。/p

……/p

源力充斥着世界,只有强大的玄师可以利用,但是一些别具思想的人在经过探索以后发现,源力同样可以作用于一些特殊的物质上面,比如器具、丹药。黑坤眼前这具名为“噬玄”的冰棺就是这样的一件器具,而它的主要功用就是用来对付玄师。/p

黑坤的设想就是利用噬玄吞噬源力的这一功能,来去除掉少年身上过多的源力。/p

黑坤专注的看着少年身上发生的变化,他可不想少年被榨干源力而亡。因为眼前的这具噬玄可是有着六品上位的品阶,用来对付五印之下的玄师都是手到擒来,更不用说拿来对付这个可能还未开印的少年。/p

“抱歉,可能初品的玄殇会比较好,只是这里没有五品之下的匠器。“黑坤叹了一口气之后自言自语地随口说道。/p

看到源力不断地从少年身上涌出,他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是时间好像有点久?难道刚才那一会功夫就吸收了这么多?/p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坤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甚至怀疑起噬玄是不是因为年久失修,失去了应有的威力。/p

他来回踱步,脑中闪过无数可能,但是在又一次探查了噬玄和少年的状况之后,眉间却是锁的更紧了。/p

为什么这么久还未将多余的源力吸走,而且隐隐之中还有变强的趋势。一个未开印的屁孩怎么可能承受如此多的源力?/p

为什么?/p

忽然,一筹莫展的黑坤怔在原地,脸部夸张的拉长,像极了恍然大悟的模样。他迫不及待的来到少年的身旁,伸出手,按在少年的额头上。随着手上亮起一道白光,一个久远的名词窜入了他的脑海,久到世间的人们都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p

想到那个传说所代表的含义,黑坤感共鸣时所产生的鸡皮疙瘩。/p

只是还未等他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时候,围绕在少年身边的“噬玄兽”忽然四散而去,纷纷躲入冰棺。/p

黑坤这时看到,躺在地上的少年的左手忽的抬了一下,紧接着右手也抬了一下,然后径直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动作看上去有些僵硬,而且眼睛始终紧闭着。/p

少年突然转过头,对着冰棺的方向伸出手,五指慢慢合拢……/p

重新出现在冰棺上的兽容早没了之前威风的模样。它们瑟瑟发抖、惊恐万分,然而在少年虚握拳姿之后,又变得十分痛苦,而一条条裂纹在冰棺上迅速蔓延开来,一些细小的碎粒从棺身上脱落,掉落在地上,瞬间升腾起大量的水汽。/p

仓惶间,噬玄兽纷纷躲入冰棺的深处,哀求地看向黑坤。/p

在冰棺即将破碎的那一刻,黑坤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冰棺表面。/p

看似随意的一点,却是有着意想不到效果。棺身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消失,一会后,冰棺便恢复了本来的面貌。/p

狰狞的兽容再一次出现在冰棺表面,只不过这一次收敛了许多,看向黑坤的时候更是多了几分控诉的意味。/p

世界由源力构成,没有人可以凌驾源力之上,看似造物主般的一指,真相是黑坤动用了身上的那层黑色物质,虽然只是用了落雨般的一滴。/p

……/p

六品上位的匠器,经不住少年随意的一击,黑坤的心中升腾起一丝不为人知的复杂情绪,身上的黑色物质彻底的,仿若暴烈的黑色岩浆,激荡起的黑色花朵在绽放之后,让隐没在黑色物质下的身体变得若隐若现……/p

那是一具枯槁的人身,干瘪的皮肤下,金色的人骨显得格外醒目。隐约之间,胸前闪烁着一道红色光影正忽明忽暗。仔细看来,那是一颗硕大的红日之晶。一般而言,只有在高级匠器上才能到见到。结合之前的种种表现,不难让人联想到黑坤的真实身份,他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帕佩特——匠师的巅峰之作。/p

……/p

水声滴答滴答的回荡在静逸的空间内,撩动着黑坤那颗躁动不已的“心”,那些早已尘封在记忆中的面容又一次跳进脑海,而当初的承若再一次响彻耳边。/p

只见黑坤左手上的黑色物质慢慢脱落,露出一条残破不堪、森骨可见的枯槁之手,而他的右手此刻正握了一把由黑色物质所化成的;似枪不够利,似笔又嫌长的武器。/p

握着“枪笔”的黑坤,似那巍峨的高山,又似奔腾的江河。他豪情万丈,持枪摇指少年道:“就让我见识见识传承血脉的威力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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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墨匠

“理想和现实之间,隔着一个感性的距离。”/p

这句不知是谁说过的名言,用来形容黑坤现在的心情再贴切不过。/p

原本是想试探少年血脉之力的成色,但这里毕竟不是外面,而且少年的状况应是被激下的自我保护之态,真是切磋起来,可能会对这里造成不可估量的破坏,为此黑坤做了充足的准备。/p

天空中悬浮着一个“囚”,是黑坤不久前用身上的黑色物质变化而成。它的功用类似法阵,用来抵消两人切磋时所产生的破坏,只是没想到现在却成了作茧自缚。/p

面对传说,黑坤充满了敬意,而血脉之力那个生而八印的说法,更是让他不敢大意。原本的设想是在两人切磋之后,“囚”承受不住破坏自行消散,而这个威力应当是和传说相匹——一个八印玄师的全力一击……/p

也许因为之前的那虚式一抓,便让少年耗光了体内满溢的源力,重新躺倒在地的他竟然睡着了,还大口大口的呼着气,让人看着都觉得舒服极了,唯独黑坤黑着脸。/p

看着毫无源力波动的少年,黑坤终于明白生而八印的那个说法讲述的并不是身具血脉之力的人出生便是具有八印的实力,而可能说的是他们这类人的天赋和潜力。/p

可是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却被自己忽视,黑坤显得有些懊恼。然而最麻烦的是空中的“囚”,由于冲动,黑坤并未留有后手,他只能独自面对。/p

黑坤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可以说,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果断的人。毕竟,他是一个帕佩特——世人口中最为冰冷的人。/p

他没有过多的犹豫,抬起枪笔径直刺向空中。/p

只见一条细小的黑线从枪头激射而出;一道黑色的闪电忽然从空中落下。它们相遇,纠葛在一起。/p

黑线看上去平平无奇,遇到声势浩大的黑色闪电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只是从它出现的那刻起,空间内就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气息——它好像来自远古,幽远而神秘,让人心生亲切的同时,又震慑着人心。/p

只是瞬间,高下立判……/p

没有地动山摇,也没有火花四溅,一个能够承受八印玄师全力一击的“囚”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散在空气中,好像它根本不曾存在一般。黑坤清楚的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奇技淫巧都是摆设。只是他的枪笔仿佛变得重若千斤,再也拿握不住,自然的脱手而去,原本握着它的右手也耸落下来。/p

每一滴黑色物质都珍贵无比,何况是耗费了许多的枪笔。/p

只见黑坤干瘪的左手伸向前方,对着虚无的空气一抓,不知滚落到何处的枪笔便重新回到手上,再一次变成吸人眼球的黑色物质,迅速的将左手包裹。只不过这一次有了明显的不同,区别于其他地方的鲜活,左手上的要显得死板许多,让人隐隐间让人感受到一种躁动,就像那些被晒蔫了的草木渴望着被水滋润那般。/p

黑坤并没有去关心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对于一个帕佩特而言,只要身上的红日之晶仍在跳动,那么便是永远的不死之身,只不过今日的消耗对于他而言也是难以承受。因为他不是玄师,无法像他们一样直接吸收世界的源力来提升和补充自己的能量,只有通过吸收一些蕴含着源力的天才地宝才能得到补充,比如品晶。/p

品晶做为世界的流通货币,不论是玄师还是普通人都会或多或少的携带一些,于是黑坤自然地看向正在酣睡的少年。/p

虽然栏镇冷寒的气候让少年身着的衣物有些厚实,但是在黑坤的匆匆一瞥之下,少年身上所有的物件都被他一览无余,只是……/p

“你好歹是一个匠师,怎么混到了如此地步!“黑坤浮现在他脸上,像是在恼怒少年的不争。/p

在他的印象里,来到这里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作为他们这一族的传人,无一不是富的流油。/p

他又不甘心的重新扫视了一遍,以免又忽视了什么。/p

这一次,黑坤的视线停留在少年的怀间,一个铁盒映入了他的眼帘。/p

黑坤看着熟悉的物件怔怔出神,脑海中的记忆像雾气一样弥漫开来,飘回了许多年前。/p

……/p

那是平常的一天,不平常的是那天到访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少年,就像对待有方一样,黑坤卖弄着上演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把戏,只是他并未得逞,迎接他的是白胖少年无情的白眼。/p

黑坤当然知道能够来到这里的只有他们这一族的传人,在对白胖少年初步的了解以后,他有些目眩神迷,仿佛一个醉汉,比之今天的失常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原因,便是白胖少年的天赋,他是继祖师之后,自己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匠师。/p

可惜的是白胖少年的心思并不在高深匠艺的精进上,而是一门心思研究着基础制作。黑坤对此大为不解,只是白胖少年这样说道:“世有大先生,传《力之法》,泽润大众。我愿效其法,引众入匠,扬我族魂。”/p

……/p

“独木不成林,众蚁可噬象。道理我都懂,只是你太傻。”/p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为好好利用你的苦心。”/p

“以后若是还能遇到,说我冷血也好,铁石心肠也罢,反正我只是一个帕佩特。但是你别忘了当初他们是怎么对付我们的。”/p

黑坤站在原地,一直对着空气说个没完。/p

黑坤认定当初的白胖少年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否则无法解释地上的少年为何如此的落魄。/p

但是不管如何,做为他们这一族而言,穷便是原罪!/p

他抱起少年,径直向着空中飞去。/p

……/p

神秘空间的上方,有着一个方形的孔洞,一扇巨大的石门扣在洞口,数不清的匙孔布满表面。黑坤抱着少年,径直撞上去。/p

好在有方没有醒来,否则这样的行径在他看来与自杀无异!/p

只是黑坤又展现了他非人的一面。撞门的瞬间,无数的黑点从他身上涌出,四散而去。仔细看的话,这些黑点有手有脚,像极了黑坤的模样,迅速占满了匙孔。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曲腿似坐,左肩发力,同时撞向孔内的一处凸起,所有的匙孔顿时倒向一边,然后又迅速归位。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传来,巨大的石门有节奏的开始对折,在经过数十次之后,石门对折成等人大小,所有匙空重叠在一起,留下唯一的一个。/p

黑坤从少年怀中取出那个刻有六芒星的铁盒,插入匙孔,轻轻一转、一推,石门应声而开。/p

不同于下面的黑暗,一进入到这里就被数不清的光点晃眯了眼;那是点点的烛火,来自不远处如林般茂密的石碑,而每一座石碑上都刻有名氏。/p

这里赫然是一座墓园。/p

拥有数不清石碑的墓园被一条青石铺就的小道一分为二,左黑右白,特点很是明显。随着黑坤抱着有方深入碑林的深处,一路走来,不难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这是一个逐渐走向没落的氏族。/p

从石碑刚入眼时的巧夺天工、气势磅礴,到渐渐的变得简单朴素,甚至到最后的草草了事,这些特征无一不是在述说着这个事实。/p

不过,有人曾经说过,与世无争才是想争天下。或许,逐渐变得平凡的石碑下埋葬着的不仅仅是尸骨,还有埋藏更深的野心。/p

有两个显著的特征可以用来作证这并不只是一种猜测。/p

每一座石碑前都放着两个物件——一支书笔,一支匠笔。/p

每一座石碑上都刻着一个词——墨仁。/p

光从表面看到的来理解,前者可能述说着他们这一族的立足之本,而后者可能是这一族的某种代号。/p

但是如果有匠师看到了这些,他们会立刻否定这种猜测,甚至怒目相向;世上所有的匠师都对它充满敬意。因为它不仅仅代表着匠师这一职业的开始,还代表着匠师的荣光。/p

然而墨仁这个词在玄世四国中一直是个禁语。在他们看来,它代表了这一族的野心,还是一种可怕的思想,甚至会颠覆他们的统治,可惜的是这饱含深意的思想却无法被世人认同。/p

在世人的眼里,他们代表着一群疯子,拥有人人梦寐以求的天赋,却不追求自身的强大,反而沉浸在华而不实的匠艺上。更可笑的是他们口中的“墨仁”,什么天下大同,人不分贵贱。在他们的眼里,除开玄师,高高在上的永远都是皇宫贵族。/p

面对质疑,自称墨族的他们并未出面反驳,他们坚持着自己的理念,行走世间的同时,还传播着育人的思想,只是世间能够成为玄师的人本就是凤毛麟角,更不用说当初看来只是玩物丧志的匠艺,所以,开始的时候根本没有人认同。直到后来,出现了一个自称墨师的人,世人才了解到这一族“墨仁”的决心;玄师界才了解到匠师的强大。/p

那一年,四件神兵横空出世,璀璨的源力照亮了四国都城的天空数天数夜。世人第一次看到了高高在上之人的惊恐,而自称墨匠的他们的宏愿第一次响彻世间。/p

“世有不公,始于兵戈。”/p

“我有兵戈,止战世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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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梦

是梦也好,醒着也罢,有方一点也不在乎。如此舒服的体验,他从未感受过。特别是身周的这些柔和暖光,使人备感疲懒的同时,又心生惬意,就像是初春时未褪尽的寒意,让人总是贪恋被窝的余温。只是再美好的事物也禁不起重复又重复,好比方糖,吃多了总会腻口。

但这个梦实在有些久。重要的是梦里的自己还不能动,想要换个舒服点的姿势都不行,只能像木桩一样的杵着。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好久,有方早没了开始时的恬静,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随之变得不安起来,只觉得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煎熬,何况不知何时渐渐变热的暖光,更是让他焦躁。

有那么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根本不是在梦里,却又记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一筹莫展时,有方看到几道模糊的影子出现在暖光里,给自己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使劲地想了想,不敢确定是否见过,如果能够靠近一点就好了。

不经意的一想,却立刻得到了回应。

光影迅速流转,一个陌生的世界呈现在有方的眼前。

……

这里的天没有云朵遮挡,蓝的干净彻底。这里的地没有白雪覆盖,满是碧绿的青草。不远处娟娟的小溪,奏响着沁人心脾的乐章……

栏镇一年四季单调的白,让有方觉得这里就是仙境。身心已是彻底的陶醉,舒服的马上要呻吟出声,最想做的就是躺在草地上,撩拨那略带羞意的小草;就着微凉的清风小憩,醒后再舒服的伸个懒腰……

只是这些都做不到,他发现自己还是那个不能动弹的木桩。但这起码是个好梦,能够独享唯美的风光。

不过他很快又发现自己不是这里的唯一。

不远处的地方,升起了屡屡炊烟,那里立着间间小房。

有方想要把这看的更加真切,于是心中满念着靠近。他已渐渐明白,梦里的自己虽不能动,却可以随着念想任意的穿梭。就像这一次,他让自己来到了房落的主道上。

……

小房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出来,享受饭后的闲暇时光。

站在主道上的有方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可能是忘了自己是在梦境,直到他们一个个穿身而过才想了起来。而他很快发现这些人的脸庞有些模糊,自己根本看不清,但有种触动从心底油然而生。

或许是这方土地的缘故吧,使这里的人生来纯净,让人觉得亲近。不像栏镇人,生而奔波,为生计愁苦,劳碌、困倦从娘胎时就已养成,更不用说长大以后。

小房中走出的人逐渐聚集到一块空地上,围绕在一座巨大的石阵前。阵中一颗巨大的圆石漂浮在空中,人群对着圆石顶礼膜拜,口中振振有词。

有方从看到圆石的那刻起,就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微痒萦绕全身,给他一种十指连心的亲近,仿佛那圆石与自己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可是他清楚的记得这是第一次见到,那么这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疑惑不解时,场景又一次变转。

……

区别于之前的美好,一幅令人心悸的画面映入了眼帘。

无处不在的火光充斥着整个世界,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世人的眼里只剩下了惊恐,漠然地看向空中。有方跟随着望去,看到一颗巨大的火球占据了穹顶。无数的火点从火球剥离,雨落一般的砸下。随着火球越来越靠近地面,狂风随之裹挟而来,助长火势的同时,又吹灭着世人求生的渴望。

有方看着这幅末世之景,心中一片悲凉,感到无可奈何的同时,又突觉自身的渺小,脑中不禁闪过这样一个疑问,如果四王一帝出手,是否能够阻止这场浩劫。

来不及过多的猜想,有方就被空中一道色彩斑斓的流光吸引,降落在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流光隐退,一个人影渐渐浮现,一并进入视野的还有一个散发着柔和暖光的石球。

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有方只觉得无比亲切,心底的那种纯净之感又油然而生。再看向石球,心头立刻涌上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只觉得这就是之前见到的那一颗,区别在于这颗石球有着暖光罢了。

自信、强大自然的从这个人身上流露而出,让有方相信他就是这场浩劫的救世主。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站在原地,眺望着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有方朝着他的方向看去,看到无际的火海中有更多的流光正在赶来。更多的人来到了这里。一并而来的还有一些奇特生物,像极了世人口中所描述的神兽。

有方发现他们一个共有的特征——都带着一个色彩不同的石球。虽然不清楚这代表了什么,但是从这些人身上流露出的气质来看,他们就是强大的代名词。

来到这里的强者同时爆发出一道冲天的光束,在空中汇聚到一起,一并而来的石球随着这道光束上升,来到最上方。它们首尾相接,围成一个圈,迅速的转动起来,随之发出耀眼的光芒。

当光芒褪去,众多的石球消失不见,一颗崭新的石球出现在天空。

区别于灭世火球的毁灭之气,这颗新生的石球充满了生机。

一道白色的光幕从石球上投射而出,像一把巨大的雨伞,阻挡着火雨的侵袭,保护着世间万物。光幕的下方,下起了一场绿色的雨,浇灭了火海的同时,又让万物迅速的复苏。只是空中的火球威势不减,仍在一点点的砸向地面。

虽然是在梦里,所看到的都是虚幻,但是有方还是不禁担心起来。如果这光幕承受不住火球的冲击,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

只是这担心很快变成了多余。在光幕形成的同时,强者们不约而同的来到石球的上方。他们在彼此间看了一眼之后,心有灵犀般的同时伸出手,搭在石球上。

他们化作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径直奔向火球……

一幕令人肃然起敬的画面正回荡在有方的脑海里,他忍不住反问自己,如果换做自己,是否能像他们一样的悍不畏死。

火球一点点的开始崩塌,分离的碎块掉落在光幕上激荡起无数的光点,荡漾在有方的心头,他就这样呆呆的看着,重复着思考那个让他心情变得沉重的问题。

只是突然的变故打断了他。

火球在完全崩裂的瞬间,一颗明亮的光石从碎屑中迸射而出,砸在光幕上……

最终,强者们没有成为世界的救世主,光幕也没有抵挡住光石的冲击。一道可怖的裂痕从大地上蔓延开来,无数的岩浆从地底喷涌而出,半数的大地顷刻间化成了灰烬……

然而空中的石球并没有停下,不断的投射出更多的光幕,只是这样的努力在有方看来更像是杯水车薪。从地底喷涌而出的“地狱之火”虽然被光幕减缓了蔓延的速度,但还是一点点的吞噬着一切。

有方看着孤零零仍在做着努力的石球,莫名的感到心酸。忽然间,他看到石球停了下来,径直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

石球停在距离有方几米远的地方,然后围绕着他转起了圈,仿佛在表达着什么。

它看到了我?这不是梦吗?

有方莫名的感到心惊。

还未等他细细思量,石球就化作了一道流光向着地表裂缝撞去……

有方知道这虽然是梦,但心口还是忽然的一紧,心中在叹息的同时,又忍不住骂了一句世道不公。

结局有些悲凉,但是他们的努力保住了生的希望。

一道圣洁的火墙燃烧在地表裂缝之上,阻挡了地狱之火的侵袭,将近半数的世界得以幸免。

也就是个瞬间,有方的心中升腾起一种纯粹的渴望,早前让他为难的问题已不存在,脑中满满的都是豪情——大丈夫当死而无憾。

只是来不及感慨,画面又一次变幻。

……

天是纯净的蓝,地是沁人的绿。

微风拂过水面,荡漾起层层碧波。

“假使这就是劫难后的世界,也不枉费他们的牺牲。”有方看着五光十色的世界心中如是想。

只是这当初让他难以自拔的美景现在看来多了几分索然无味,更多的是理所应当。

他漫无目的飘荡在这片陌生的世界里,心中想的全是何时能够醒来。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个湖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健硕的男子灵巧的从将停未停的马背上跳下来,顾不得将马匹牵入马厩,就急匆匆的跑进面前的木房。

木房里,木床上,躺着一个女子,枕边放着一团裹起的小棉被,一个不知性别的小生命正安然而眠。

男子半跪床前,拉起女子的手握在手心,有些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合,像是说着抱歉,忽然间,棉被中的婴孩嚎啕大哭起来;盖过了微不可察的开门声,几个身穿黑袍的人隐匿进来……

有方原本以为见过末世的自己已变得铁石心肠,直到见到这样的一幕……

黑袍人用他们的行动诠释着何为残酷。

男人和女人用尽了一切展示着何为“爱”。

年幼无知的婴孩只有令人厌烦的嚎啕大哭。

有方的心口没由来的隐隐作痛。

正文 第六章 套路

有方坐在地上反复搓揉着脸颊,才确信自己没在梦里,但这满眼的墓碑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有地狱一说?直到看到自己被烛火拉的长长的影子,才明白这里是一座墓园的事实。

墓园里只有死人,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

有方努力的想要回忆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杂乱的思绪让他仿佛陷入了泥沼,越是用力,就越是迷乱。一会后,仍一无所获的他索性闭上了眼,养起了神。只是每当将近迷离时,几个身穿黑袍的人总会出现在脑海,将他惊醒。反复几次之后,才依稀记起了一些。这些人好像是在梦里见过,但感觉并不怎么好,想来那不是什么好梦。

他揉着生疼的脑袋,没由来的一惊,才想起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自己竟毫无防备,如果这是在冰封森林,这会功夫,怕是……

他立刻变得小心翼翼,坐起的身子复又躺下,一点点蠕动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座墓碑后面,借着烛火倒映出的影子,将身体藏匿在这片看似安全的黑暗之下。

但他很快发现任凭自己怎么蜷缩,影子还是不能将全身包裹,原因是这里到处都是烛火,发出的亮光只容的下这片许的黑暗,特别是对面墓前的那烛火在他看来尤其明亮。

他死死的盯着,心中想着:“如果将那对烛火熄灭,一定可以让墓碑的阴影增加许多。”

冰封森林的遭遇,让有方相信直觉往往就是最佳的答案。

念头刚是闪过,身子就窜了出去。

只见他灵敏的像只猿猴,一个前滚翻还未落地时就已侧过了身,手掌刚一触地,屏足了气的嘴巴就对着那对蜡烛的方向用尽了全力,瞬间就将烛火吹灭,而后迅速的一个后滚翻再次来到阴影之下。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知道如果换做从前,绝无可能如此完美,至少有那么点的瑕疵。当下,他隐隐间感觉到身上好像有什么不同,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只是没等他回味太久,那对本已熄灭的蜡烛又复燃了起来,而整个过程都被他看在眼里。

就在刚才,一些跳动着的光点吸引了有方的注意。它们跳跃到已经熄灭的蜡烛上,瞬间将它复燃。

他原本以为这可能是某种类似机关的匠器,但一种奇特的感觉却在那时涌上了上来。心底升腾起一种纯粹的渴望,想要把这些光点据为己有,但同时又有一种亲近感油然而生。

两种不同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有方觉得无比诡异。而他很快发现,更诡异的是这些烛火本身。它们跳动的是如此缓慢,如此的清晰,连自己的倒影都看的到。可是这倒影为什么这么黑,难不成是因为背靠着黑色石碑的缘故?

他眯了起眼,想要看个清楚,但这时有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是长生烛,吹不灭的。”

有方心中一惊,整个人毛骨悚然,右手下意识的摸向左边的袖口。

原本,那里有个暗口,藏着一个小布袋,里面放着有方现在急需的东西——魔王花之粉。

冰封森林的经历让有方学会了很多求生的技能,而魔王花之粉在他看来百试百灵。它来自冰封森林一种奇特的花上,有着极强的致幻效果,可以让逃生者获得片刻的喘息之机,只是等到致幻效果消失,可怕的负面效果也就接踵而至。

不论是人,还是野兽,吸食之后都会立刻中招,暴躁情绪会在不久之后被彻底的激发,同时力气也会增加不少,最终会让吸食者不顾一切的攻击所能看到的一切。

可现在,空空如也的袖口让他感到浑身发凉。

“不用找了,都被我用了,小子你穷归穷,居然有这等好货,可是严修没教过你不可亲近这些享乐之物吗?”背后话音又是响起,一个布袋扔了过来,掉落在有方的眼前。

不知是因为高度紧张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的缘故,有方只觉得感官无比的敏锐,让周遭的一切变得无比缓慢、清晰,自己可以清楚的捕捉到,就像那布袋还未出现在眼前,就已经闻道了一丝淡淡的异香,吓的他赶紧屏住了呼吸。

有方没有去关注那个原本装着魔王花之粉的布袋,而是在话音响起的同时,就借着这短暂的瞬间迅速的观察了烛火中那人的样貌和位置。

若有可能,他会选择先制服对方。因为先下手为强总是没错。

可怕的是,通过烛火的倒影,他发现这个人全身漆黑,像极了梦中的黑袍人。一种不好的预感随即而来,直到听到了一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名字,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认识夫子!

有方立刻站起来,转过身,恭恭敬敬的向着对方做了一揖。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神秘人的全貌。神秘人虽然没有五官,看上去有些渗人,但跟黑袍人比起来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初看时,会发现他身上流露着一种复杂的气质,难以用语言来准确的形容。可能慵懒最为贴切,之间还夹杂着一种淡看世界的冷漠。回味起来,又觉得那是一种特有的孤傲,像是成竹在胸;绝不像黑袍人仅有的冷血嗜杀。

有方这时又看到神秘人竟是双脚离地,悬浮在空中,心头一惊的同时,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而后求知欲又立刻涌了上来,大着胆子问道:“玄师大人认识家师?”

“我不是什么玄师,严修没向你提起过我吗?”黑坤看到少年一脸的茫然,心头不禁闪过一丝失望,但是想起他们背负的使命便很快释然,随即又问道:“胖子可还好?”

胖子?

有方满脸的疑惑。在他的脑海里,实在难以想象清瘦的夫子和肥胖有任何的关联,不过他很快意识到神秘人可能说的是年轻时的夫子。

想通这点,他感到无比的失望。

“抱歉,胖子…叫习惯了,不过从前的他…确实很胖。”黑坤看到少年疑惑的表情才意识到胖子这称呼已几十年没有喊过,如今可能早已物是人非,说话时没由来的顿了又顿。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注意到少年因紧张额头已有汗珠渗出,于是接着说道:“我是黑坤,这里的看坟人,你叫什么?”

短暂的三言两语,让有方了解到他跟夫子有着某种密切的关联,说话时也拿捏起了分寸,答道:“黑坤大人,学生名叫严有方。”

黑坤听到有方名字的瞬间,像是被惊愕到了,脸部竟是夸张的拉长,自言自语地说道:“胖子终究还是追到那妮子了?”

“严师如父,却不是学生生父。”有方知道黑坤误会了老师,急忙解释道。为了避免更多的误会,他又是说道:“严师亲手将学生带大,并取了名,至今一十有五,只是老师三年前不告而别,只留下一个铁盒和一本匠书。”

刚提起匠书,有方便想起了自己是如何来到的这里,接着说道:“早前学生在家中制作寒铁箭头,没想到发生了意外,然后匠书将学生带来了这里。”

有方已经打定主意绝口不提之前的鲁莽,但还是不由的看向了黑坤的“人中”,脑中不禁闪过一丝诧异:“没有吗?”

在有方分神的片刻,黑坤忽然出声道:“你可愿意成为墨族的宗主?”

突然响起的话音,仿佛有种魔力,让有方愣在了原地。

“愿意”二字下意识的将要脱口而出,但心头突然闪过一道亮光,让有方回过神来。而这时他突然发现黑坤手中拿着夫子留给自己的铁盒。

“他要做什么?”有方脑中闪过这样一个疑问。

“血脉之力真是强大!”黑坤心中感慨道。

两人心照不宣,谁都不开口说话,只是互相看着对方。

黑坤率先打破了尴尬,打了一个响指说道:“没错,墨族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墨族。这里是墨族的墓地,只有宗主才能来到,但早前却因你坏了规矩,现在你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你永远的留在这里,二是你可以选择做这一代的宗主。”

作为一个匠师,有方自然知道墨族意味着什么,但这等说辞在他看来毫无根据,而他又注意到黑坤说话时捏着铁盒的拇指在不停的搓揉,这是说谎之人因心虚才有的表现。

“不愿意”三个字即将脱口而出,但……

漫天的匠笔忽然出现在墓地的上方,摆动着它们迷人的身段。笔身上流光肆意的色彩,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不凡。

从看到匠笔的那一刻,有方就深深陷了进去,脑中忽然有个疑问:若是能够得到它们,那是多少的品晶啊!

看到有方沉沦在“笔海”中,黑坤的魔音适时的再一次响起:“宗主可以拥有这里的一切。”

理智亡于暴富!

有方脱口而出道:“我愿意!”

黑坤一把拉过有方的手,迅猛的将铁盒拍向他的手背……

钻心的疼让有方从品晶的海洋中抽身而出,大量的信息忽然闪现在他的脑海。

有方目光涣散,呆立原地……

正文 第七章 道理和拳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话实在太有道理。

……

铁盒传回的信息让有方知道黑坤没有骗人,这里真的是墨族墓地,而自己也真的成了宗主。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黑坤说的没错,宗主可以拥有这里的一切,只是还包括了一些小小的责任。

“墨族隐匿于世已几千多年,威名虽是犹在,人丁却已单薄,近几百年来更是如此。但我墨族之辈从不以人数多寡见短长,只较实力见真彰。承祖辈之遗志,守先辈之遗风。然祖地偌大,开销仍在,半年之后,这里将不复光明,还望宗主先是解决这小小的费用……“黑坤将宗主的责任娓娓道来。

黑坤说起“小小费用”时轻描淡写,好像那真的只是轻而易举地的事情,可有方越听越是心惊。

三千三等品晶什么概念?

栏镇人肯定没人知道,有方是栏镇人所以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有些头晕,快要晕厥过去。

缓了好一会之后,有方才机械性的开始计算起来:“一块三等品晶等于一百块二等品晶,等于一万块一等品晶…”

“三千万一等?”

“那是多少只鸡腿!”

计算结果让有方呆若木鸡,下意识的反问黑坤:“半年时光可能赚到那么多吗?”

“很多吗?”黑坤一脸的认真,然后指着那些墓碑说道:“这些都是你的先辈,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可能你的情况有些特殊。”

特殊?

有方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希望!

“自墨师万年前开创墨族以来,就立下了两条族规。一是本族人皆由宗主号令,二是要谨记墨仁之规。”说着,黑坤朝着墓碑深处指了指。

有方听的仔细,但第一条族规在他看来说了跟没说没有什么区别,铁盒中传回的信息让他知道这一代墨族只剩下两人,一个是自己,还有一个是夫子。

所有的希望都在这第二条族规上。

他跟随着黑坤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在碑林的深处,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碑上硕大的墨仁二字甚是醒目。对书法颇有心得他立刻被上面的刻字吸引,只觉得这铁画银钩之间,回荡着一方浩然之气。只是没等他细细品味,黑坤又指着他的手背说道:“想必你已经从宗主信物中了解到何为墨仁,也知道我是何等的存在。”

有方在初习匠技时就对“墨仁”二字有所了解,是因为世上广为流传的《匠师》一书的第一页只写着六个字——墨仁,兵戈止战。

当初的他对这意思不甚了解,只是通过道听途说知道那是一个悲壮的故事,如今成为了墨族的宗主却是有了全新的体验。因为他通过铁盒,再一次“看”到了当年的场景。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种钦佩,对它亦是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至于黑坤,在有方看来他只是一个帕佩特,仅此而已……

有方不知道黑坤为什么要指向自己的手背,他看了一会,发现有一道淡淡的印记,不像是浮在表面,而是隐藏在肌肤之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特殊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正疑惑时,脑中忽然想起一个记号——六芒星!

没错,铁盒!

可是铁盒再神奇也顶不上那三千万一等,有方想要马上知道自己有何特殊,于是问道:“我有何特殊之处?“

黑坤略做沉思,答道:“宗主你实在太特殊了,是墨族开创以来匠艺最为平凡的,也是最为朴素的,但天将降大任于宗主,想必这一天三千三等品晶的消耗,宗主应是成竹在胸了吧?“

黑坤原是想说历代墨族宗主里就属有方匠艺最是平庸,荷包也是最瘪的那个,但有方毕竟还是个少年,匠艺可以慢慢提高;而且还是墨族这一代的宗主,面子总要给的!

至于那品晶,一来是为了给有方一点压力,二来是为了弥补下之前自己的损失,但是黑坤万万没想到,人在受到莫大的刺激下可能会出现两个极端,一种是发奋图强,第二种就是有方这种…

……

烛火簇拥下的墓地,暖洋洋的,毫无该有的阴冷,可是有方只觉得遍体生寒,从脚底到头顶,都冒着他看不见的寒气。

他希望黑坤只是开了一个玩笑,但黑坤是帕佩特,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帕佩特永不说谎。

帕佩特只忠于主人,可有方不是他的主人,黑坤的主人是墨师,而墨师让他忠于墨仁。

墨仁是什么,有方无比的清楚。自己虽然是宗主,但墨仁是墨族的所有。若是必要,宗主亦可无。

他现在无比怀念从前的日子,特别是夫子在的那段时光,无忧无虑,不用为生计奔波,最是想念疲懒时夫子口中的精明大义。

其实,他觉得夫子不在的日子也挺好,虽然辛苦许多,每天都在为下一顿的着落烦恼,但好在充实,特别是学会匠技赚到了品晶,那满足和快乐,一定会让自己记得一辈子。

可如今,三千万一等犹如一块巨石压在有方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好在还有半年的时光,如果努力,再加上墨族的真传,说不定半年以后有可能做到,虽然三年来还停留在一品匠器制作的他也觉得那只是渺茫的希望。

可希望再渺茫,那也是希望。

但黑坤的话犹如一勺滚油,淋在已被开膛破肚待烹的鱼身上,好让它死个透彻。只是鱼这种生物很是神奇,就像它们活着时那样的活泼灵敏,死了以后也不曾忘了向世人展示。

处理不当,反被它溅一身的油。

有方不是鱼,他会反抗。而他知道无理的反抗只会变成闹剧,但他觉得自己有理有据。

有方问:“老师是如何做到日赚三千万一等?”

黑坤答:“胖子天赋异禀,承接宗主之位才一十有二,已是四品匠师。”

有方再问:“老师离开这几十年,是谁为这提供的品晶?”

黑坤再答:“胖子勤笔一年,供上所得,没记错的话,一共五千四百七十五枚五等品晶。“

有方不甘心地再问:“老师为何不再做这墨族宗主。“

黑坤顿了一下答道:“胖子志不在此,但所行之事怕是墨师也是难及。“

一番追问,黑坤滴水不漏。

有方发现自己的道理变得毫无道理,可那每天的三亿一等在催促他一定要想想办法,可这里除了黑坤就只下了满地的墓碑……

想到墓碑,有方就想起了漫天的匠笔。

自己可是墨族宗主,可以拥有这里的一切!

“宗主虽是可以拥有墨族的一切,但君子求财取之有道,可莫要寒了先人的心。而且墨族出品,必是精品,若是流落世间,保不齐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若是被你师傅知道,怕是……”黑坤看到有方看向墓碑的时候就是知道他动了什么心思,于是出口阻止,但他知道少年并不会就此死心,于是接着说道:”若是你能胜的了它,品晶的事情由我来解决。“

黑坤说话时,右手拇指上的黑色物质慢慢脱落,化成一个拇指大小的小黑坤,跳到他的手上,一幅气势汹汹的模样。

有方虽然不清楚黑坤这个帕佩特究竟是何等品级, 但他已经慢慢了解黑坤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考验自己,像是试炼,都有着他的目的。

想通这点,有方稍感安慰,而想起之前的对话,心中对夫子犹然升起一丝崇拜。虽然不清楚夫子为何甘愿泯然于世,但总归有他的难言之隐。

再想起夫子当年的成就,有方又是满脸的向往,那种满是品晶的生活,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很是美好。

当下,只要战胜黑坤捏出的小人,今后的生活就能更加的美好。

有方眼中充满了战意,对着小人喊道:“放马过来吧!”

……

天总是蓝的,地也总是绿的,可有方觉得那是骗人的。

它们应该都是黑色的……

什么试炼,什么目的,那都只是黑坤不让自己动匠笔的由头,但黑坤自己好像也没说这是一场试炼。

有方打死也不相信,那看似柔弱的小黑坤有那样强的实力,自己竟然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说明黑坤本来就是故意。

有方现在总算明白,所有的“黑人”都是不好惹的,特别是那个看似可爱的小黑坤。

从前有句玩笑话,沙包大的拳头有没有见过,反正有方是没见过,但他见过拳头在眼前一点点放大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当然,现在的他还知道了拳头打在眼眶上是什么感受。

若不嬴,那每天的三千万一等就要无法避免,有方还在全力以赴地……挨打。

黑坤看到有方不敌自己的小黑人,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这可是他身上的黑色物质所化成,认真计较起来,六印之下的玄师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有方还在苦苦的支撑,他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可依然还是坚持着,他要向黑坤证明,暴行只能证明一个人的内心软弱,自己绝对不会屈服,但在昏迷前,心中还是闪过这样一句:拳头大才是真的道理。

正文 第八章 笔冢

霍的,有方从梦中惊醒。

直立起身,大口的喘着粗气。

刚才的梦,实在可怕。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一条正被锤成鱼泥的大鱼,一群小黑人围着他,不住的挥舞着他们的拳头……

好在那只是个梦。

他下意识的往脸上摸去。

梦里,这个地方被锤的最多。

一通乱摸下,只觉得眼眶周围有些酸涩,但应该是自己刚睡醒的缘故。

好一会之后,有方才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铁盒传回的信息中也没有这个地方,唯一可以知道的是这里是座坟山——匠笔的坟山。

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都是堆积起来的匠笔残件,其数量不知道有多少,也不清楚范围究竟有多大,只能知道自己身处的位置好像是在坟山的中心,面前有许多条岔路分布在残件堆积起来的“山”与“山”之间。

有方想要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模样,于是爬到了一堆残件的上面,却发现不远处的地方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将整个坟山笼罩其中,显得这里更加神秘。

虽然没能看的更远,但可以知道这些岔路一直蜿蜒着向远处延伸。

借着这些并不太多的信息,有方脑中大致的勾勒了一下,只觉得这里像极了一座巨大的迷宫。

他知道是黑坤将自己带来了这里,安全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为什么呼喊了他好几次,都不回应自己。难道这是一场试炼?如果是的话,为何要将自己打晕了再带来这里……

疑问不断涌来,他决定边走边想。

分岔路众多,不知道究竟该选哪条路。有方决定将这个问题抛给老天,于是随意的捡起一截残笔,竖立起来,让它自然的倒下,然后果断的进入所指方向的那条岔路。

……

曲折蜿蜒的小路不知通向何处。脚下踩着细碎的残件 “吱吱”的作响。只觉得身后一直有人跟着,猛的回头又是空无一物,步伐不由的越来越快。

这感觉不是没有由来。有方知道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自己还没有弄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感官比以前要敏锐了许多,但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他自己也不清楚。

开始时,有方以为后面跟着的是黑坤,不过想起黑坤的实力,若是想要不被自己发现,完全可以做到无声无息,没有必要鬼鬼祟祟。

但被人尾随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他试图弄清后面究竟跟的是什么,不过无论如何努力,那东西总会更早一步发现他的企图。

尝试了很多办法之后,有方只能不甘心的放弃。

漫无目的的又走了许久,越往里深入,雾气也就越浓。到后来,连方向都难以辨别,只能随着岔路一直往前走。如果这是在冰封森林,有方肯定会选择一个地方先躲起来,因为安全比什么重要。

这里有强大的黑坤,安全自然不用顾虑。

或许,黑坤正在某个地方偷偷的观察着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有方不由的有些生气,只觉得这宗主当得实在有些憋屈,没得到什么好处不说,先是背了一身的责任,再是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毒打”,然后又来到了这样的一个破地方。

越这样想,有方越是觉得委屈,少年心性顿时涌了上来。只见他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捡起地上的残片胡乱的丢向各处……

少年心性犹如春天的绵绵细雨,落下时毫无征兆,停下时又悄无声息,只有被滋润的世间万物才证明着它曾经来过。

有方没有将万物滋润的本事,但可以抖抖抖…抖擞一下精神,还能够对着面前的这一方残件无尽的宣泄自己的情绪。没一会,他面前的这一方地面就被他挖出了一个小坑。

正当有方继续拾起残件随意地扔向各处的时候,他被一截为数不多,还保留着大致面貌的残笔吸引。仔细端详之后,他发现这匠笔像是被人故意破坏,于是又找来几截残笔,一番检查下来,发现这些匠笔都从腰部开始折断,而它们的笔尖都被破坏殆尽,绝对是人为造成。

相对于这个发现,有方更吃惊于这些残笔的材质。数量如此多的残片,竟鲜有相识,而能够识别的那些,居然只是用作笔尾的装饰。

了解了更多,有方扔起残笔时的力度不由的加重了几分,只觉得如果这些都是完好,这里就是一座品晶堆积而成的晶山,解决那三千万一等还不是轻轻松松。

忽然,有方停了下来,脑中闪过一个猜测:如果,这里还残存着一些完好的匠笔……

念头刚一闪过,有方就迅速行动起来。

……

有方一直有个习惯,会将赚到的每块品晶都反复的擦拭。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这样,只是觉得将品晶拿在手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擦拭好以后,一部分留作生活所需,剩余的藏到书房夫子上席下的暗格。

虽然夫子以为那个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有方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原本里面只藏着夫子珍爱的烈刀,不过有方在第一次赚到品晶时就将它换成了自己所能买的起的醉仙。虽然有方不认为酒有什么好,但觉得夫子该喝点好的。

至于品晶,有方觉得夫子肯定会在哪天回来,万一那天自己已不在栏镇,夫子看到这些品晶应该会放心不少。而有方每次翻开那块地砖,总会小心翼翼到筹措良久,被说成杞人忧天也不为过。

现在,有方检查起这些残片,比藏匿品晶时的小心也不逞多让,生怕自己的疏忽而错过了完好的匠笔。

只见有方迈着极小的步子,一点点的挪动着,目光在身周方寸大小的地方反复徘徊,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与其小心翼翼的动作相比,他的内心充满了渴望;在看到那些露着半截的匠笔时,心跳总会急剧加速。想起半年之后将要背负的责任,他无比的渴望奇迹能够发生。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累,饥饿感止不住的涌上来。

其实,相较于体力的消耗,精神压力所带来的疲惫才更使人困顿。满是渴望的激动后又是彻底的失望,反反复复,一遍遍摧残着有方找到完整匠笔的耐心。

终于,有方抵挡不住烦人的腹鸣,再次坐在了地上。这一次,他总算体会到宗主的好处。

没成为宗主之前,铁盒需要随身携带,成为宗主之后,铁盒成了身体的一部分。铁盒里除了有大量关于墨族的信息,还保留着原来的功用。来到这里之前,铁盒里就装着很多很多的鸡腿。

有方心意一动,一只泛着迷人色泽的鸡腿立刻出现在他手上。

老王家的鸡腿从来没让有方失望,从当初第一次品尝时就彻底的沉迷其中。在这个不知何处才是尽头的岔路中,饥肠辘辘的他尤其觉得美味。

在吞食鸡腿时,有方不由的想起了黑坤,想到作为帕佩特的他不能像自己一样享受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心情没由来的变好。

三只鸡腿下肚,有方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但三只的份量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多,只觉得肚子被胀的难受,立刻后悔不该死撑,心中提醒自己:下次吃不完,放到铁盒里就好。

放到铁盒里?

忽然,有方看向这堆残件的眼神变得无比热切。他突然意识到,不论这堆残件究竟值多少品晶,但总归是高等匠笔的残件,如此多的数量……

发财了!

有方看到无数的品晶在向自己招手,他要把它们统统装到铁盒里!

有方开始扫荡。

之前研究残片的经历让他如鱼得水,从那些半截匠笔的尾饰就可以看出它们完整时的价值,至于那些残片,他没有把握,他只专心的捡拾那些完整较高的残笔,因为他知道品相越好价值也就越高,如果能够找到一对可以拼凑的残件,说不定……

这个想法深深的印在有方的脑海里,每次捡拾都无比的仔细,直到在不远处的地方,在捡到一支上半截的残笔时,心跳开始莫名的加速。他知道,在之前吃鸡腿的地方,那里有着它的下半截。

有方迅速的往回跑去,虽然浓厚的雾气未曾消褪,但鸡腿的那个香味他永远不会记错。

想到不久之后将要发财,脚步不由的轻快,没一会,空气中鸡腿的香味就越来越浓,有方知道前方的不远处就是刚才自己稍作停留的地方。

要找到残笔,先要找到鸡骨。

有方放缓脚步,仔细寻找起来。

他无比敏锐的感官在这浓重的雾气中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觉得只要自己接近鸡骨几米远的地方,一定能够立刻找到它的位置。

他仿佛一条猎狗,鼻子使劲的嗅着。

没一会,脸上就是扬起了一丝笑容。

他抑制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快步跑了过去。

果然,那段残笔就在那里!

可…鸡骨呢?

有方发现本应在那里的鸡骨却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滩莫名的粘液。

忽的,有方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那东西正在靠近自己……

正文 第九章 鸡腿的魅力

不知为何,笔冢的雾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浓,没一会,残件上就渐渐的凝结出了许多水珠,让这里原本苍凉的景象增添了几分生动。

有方有种错觉,感觉这雾气更像天上的云朵,再过一会,可能会下起雨来。

他站在原地,任凭水汽凝聚而成的水珠从发梢滴落到脸颊上。如果不是那东西跟着,他早就离开这个让自己浑身湿透的地方,去寻找更多的匠笔残件。

可是在他看来,现在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弄清很多疑问的机会。

他凭借敏锐的感官,感知到对方不像之前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而是借着浓郁的雾气一直在不断的靠近自己。

虽然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人,还是其他什么动物之类,但有方清楚的知道自己非常讨厌被未知的事物跟踪。

因为在冰封森林,这意味着生和死。

这里有黑坤保护,安全不用顾虑。出于好奇,有方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跟着自己。而且,这可能就是黑坤让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很快,敏锐的感知就发现对方在距离自己不足几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以那个点为半径,绕起了圈。

有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变得如此小心谨慎,只是心中有种直觉,对方早晚会按耐不住自己过来,可能需要自己再耐心的等待一会。

但这种“敌暗我明”的等待不是傻傻的站在那里,也是要讲究技巧的。

只见有方放缓了呼吸,整个身子自然的慵懒下来,眼皮跟着呼吸的节奏一眨一眨,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表面虽是如此,只不过看似无精打采的眼神其实透着一丝狡黠,不住的打量着周围。

有方希望对方看到自己这幅模样能够放松警惕,就像冰封森林里的那些野兽一样。

……

冰封森林是一个充满机遇的地方,据说深入其中可以实现梦寐以求的一夜暴富。但栏镇人知道,那里不是普通人可以踏足的地方。每到冰期捕猎,他们都只是在外围寻觅。可即使这样,那里还是充满了想象不到的危险。

对于猎户来说,他们进入冰封森林是为了获得足够多的物资来熬过难熬的冰期。同样的,野兽也需要。而张扬的狩猎团,会成为一些凶猛野兽攻击的目标。

不同于猎户,野兽捕猎多是靠的直觉,而且,伏击发动时,一般都会选择在晚上的后半时,那个时候,正是猎户最疲惫的时候。

这种时候,往往只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猎户因为大意损失惨重,另一种是早早的预料到并且做了充足的准备。

幸运的是,有方从来没有见过第一种。

在经验丰富的猎户看来,这些敢于偷袭自己的野兽简直就是自投罗网,他们会在自己的营地布设天罗地网,还会故意露出一些破绽,静候这些美味的鱼儿咬钩。

有方现在就是那个经验丰富的猎手,由于他知道自己没有安全之忧,那自保的手段也就全然不顾。

他故意露着破绽,等待着那鱼儿来咬钩。

没过多久,有方敏锐的感知就发现了细微的变化。虽然被浓厚的雾气包围,目不远及,但他知道对方正在一点点的靠近。而随着对方的靠近,他还发现这里的雾气正变得越来越浓。很快,雾气的颜色就变成了纯正的黑色,像是将要下起雨的乌云。

有方看着这满眼的黑色,心中不禁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不由的想起之前那些不怎么美好的经历。

忽然,他看到一道残影突然在距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闪过,心中不由的一惊。

错觉?

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阵莫名的痛感又从左手传来。

有方抬起左手,看到上面有着一道清晰的牙印,虽然咬的不深,但还是有点点血丝渗了出来。看着这排牙印,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那东西绝不是人类。没有人会有这么多的牙齿。更像是某种不知名的野兽。而他又突然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东西的实力。

有方清楚的知道,它绝不是普通的野兽,绝非冰封森中的那些可比,比自己见到过最厉害的野兽还要厉害许多。而从它刚才表现出的实力来看,可能已经接近传说中的玄兽;甚至,它就是一头玄兽。面对这样的存在,自己绝无可能是它的对手。而如果黑坤出手相救时晚上个一时半会,自己的小命岂不是要交待在这里……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有方立刻大声的呼喊了一声黑坤,然后立刻躲到最近的一堆残件后面,思考起对策。

他希望黑坤在它再次攻击之前就出现来保护自己,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能,自己就要想些办法来撑过这段难熬的时光。

可是,来不及思考,那残影又一次在雾气中闪过,吓的有方胡乱的挥舞起手臂,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么做没有任何效果,但他总觉得要做点什么。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身上没任何的不适,只是不知为何,左手有种莫名的湿润感传来。

他立刻看向左手,发现上面有种绿色的粘液,那里正传来一种仿佛生机透芽时的舒痛感,而那原本透着点点血丝的牙印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很快,左手又变得完好如初。

这就是玄兽?

神奇的一幕,让有方无比的羡慕,脑中热切的想象着自己以后成为玄师的模样。可他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前后差异为何如此巨大,难道是因为自己是宗主的缘故?但铁盒上根本没有记载这么个地方,也没有记载那个神奇生物,难道又是黑坤?

满脑的疑问还未解决,有方就看到围绕在周围的这些厚重雾气正在褪去,一并褪去的还有那神奇生物。

他觉得有点可惜,没能清楚看到那个神奇生物的样貌,但知道那生物对自己没什么敌意,可能攻击自己也是出于某种误会。而开始时跟着自己可能是出于好奇,就像自己对它一样的好奇。

没有过多思考,有方重新开始捡拾残笔。

由于之前浓重雾气所带来的影响,空气中鸡腿的味道变淡了许多,有方只能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再次寻找那后半截残笔所在的位置。

有的时候,运气比什么都重要,有方就无比的幸运,他很快就找到了那截残笔。正当他欣喜若狂时,飘忽的脚步没有由来的踉跄了一下,身子由于失去重心,屁股狠狠的着了地,更不幸的是,这里都到处都是破碎的残件……

有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每动一下,都让他疼的倒吸着冷气。可是很快,他就觉得没那么痛了,再过一会,痛感就完全消失。他立刻爬起来,检查起地面。这时他发现,让自己摔倒的是一滩绿色的粘液,和刚才自己手上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它的味道,只觉得有一种熟悉感不断的涌上来。他拿起那绿色粘液,放到鼻子前嗅了嗅,立刻肯定这就是鸡腿的味道,可为什么会有鸡腿的味道?

他忽然想起,之前鸡骨无故的消失,难道说……

有方立刻拿出一只鸡腿,丢在地上。

很快,他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他看到远方有大片的雾气正在迅速的赶过来,其中还夹杂着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从那雾气的奔腾速度来看,这神奇动物是真的有些急不可耐。

有方原本以为很快可以见到它的样貌,可那神奇动物在距离很近的地方再次停了下来,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害怕,总是在那里徘徊。

“我没有恶意,如果你觉得不放心,我这就往后走。”说着,有方又拿出几只鸡腿丢到地上,然后一步步的向后褪去。

忽的,一阵狂风忽然刮起,吹起了无数的残件碎片,但它们好像长了眼睛一般,全部都躲避着有方,飞向了各处。

狂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并去的还有地上的鸡腿。

由于那漫天的残片,有方还是没能看到那神奇动物的样貌,可他充满信心,相信不论是谁,吃过老王家的鸡腿,都会立刻迷恋上这个味道。

有方知道,打铁需趁热。

他又拿出两只鸡腿,一只丢在地上,一只自己拿在手上。他自己先开始吃了起来,可等他快要吃完,那神奇动物还是没有现身,只是躲在不远处的雾气里不停的来来回回的转圈,像是有些着急。

“你不要,我自己吃了啊?”有方大声喊着,作势欲捡。

几乎是在他弯腰的同时,又是一阵狂风吹起……

有方不禁有些得意,老王家的鸡腿果然是人人都爱。

正文 第十章 墨龙

蛇身,鹿角,四足,嘴似驴,头似牛。

这神奇动物在有方看来实在丑陋,真是应了那句闲话: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不见。

这是有方第一次见到玄兽,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凶的样子,只是这不讨喜的模样,难免让他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玄兽会像镇上猎户描述玄师时那样,高大威猛中带着一股傲视天下的气势,芸芸众生中让人能够一眼认出。除了这样貌真的是让人过目难忘,这嘴脸却是不敢恭维。

刚丢出去的鸡腿,几乎是一口就被这不足两尺长的小东西给囫囵吞下,那模样,比起自己第一次吃到鸡腿时也不遑多让,特别是吃完以后这意犹未尽的神情,更是和当年的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有方自认为没有它的厚脸皮,当年的自己吃完以后只是不停的舔着那已经干净无比的鸡骨,绝无可能像它一样连鸡骨一并吃下,重要的是吃都吃完了,为什么还不走。

不走就不走,为什么要赖到自己身上,还抱住腿,不让离开。

有方想要抽腿而出,可是卯足了劲都没办法挪动分毫。再用了几次力,还是没有办法挣脱,再看向小东西,看到这家伙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呆萌的样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小东西的模样可能会唤起很多人的恻隐之心,但在有方看来,这家伙身上没几两肉,扒皮抽筋以后更是不可能剩下太多,收拾起来也是麻烦致极,可玄兽毕竟是玄兽,真的动起手来,多少个自己都是不够看的,所以他只能嘴上嘀咕着:“明明瘦的像根烧火棍,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说着,又拿出一只鸡腿,远远的扔出去……

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可以,有方希望自己没去招惹它。还好小东西吃完鸡腿以后就沉沉的睡去,否则这没完没了的纠缠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可是他很快发现,这小东西即使是睡着了,还是跟着自己。

小东西酣睡前,唤来了一朵小小的云彩,它就这么飞到了云朵上面,惬意的躺下来。

有方满以为可以摆脱这小家伙的纠缠,可他敏锐的感知立刻发现那朵云彩一直跟着自己,但不管如何,自己终于可以开始未完成的事业。

心无旁骛,有方干起活来更是认真。

……

墨绿色的比绿色的应该更值钱,多色的比单色的肯定值钱,这种纯白的带点暗彩的价值肯定更高,这纯黑的好像也不错……

对比让人知道优劣,让有方挑花了眼。

有方不断的将残笔收纳进铁盒,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越来越兴奋。他发现越深入岔路,残件的品质也就越高,品相也是越来越好。到后来,他索性将之前拾到的残件一股脑的扔了出来。在他看来,后面的残件,一件就抵过之前的百件。由于不知道铁盒的容量有多少,只是单纯的知道度量为一芥子,而芥子在书本中的意思应该是微小的意思,所以,扔完之后的他一点都不心疼。

积累经验,能够让人不断进步。

有方凭借经验又一次清空了铁盒中的残件,虽然觉得可惜,但实在没有办法,后面的货色让他欲罢不能,那色泽,那完整度,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品晶在向自己招手。

想到后面还有更好的,有方索性撒开腿,跑了起来。只是在路过的途中,他的双眼还不时的扫视着周围,希望这匆匆一瞥能让自己发现一支完整的匠笔。

跑着跑着,有方忽然发现自己跑出了浓雾,视野随之变得豁然开朗,但那些原本到处可见的残件却都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许多巨大的岩石。

他立刻转身,想要回去,可是……

一座大山突兀的出现在身后,高耸入云,让人望而生畏。

眼前的一目,让有方感到绝望,他不敢去想,也不敢承认,就呆呆的站在那里“面壁思过”。

心情烦闷的时候,没有人喜欢被打扰,何况有方觉得自己刚刚错过了不知道多少个三千万一等,可一并跟来的小家伙不知道,它只知道自己醒了,想起了之前美味的食物。

小家伙是玄兽,它的灵智不会比人类差多少,特别是它们的直觉,比起人类不知道强了多少。直觉告诉它,现在最好不要靠近,那里有种不好的东西正在产生。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许久。可能是小家伙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也可能是食欲战胜了理智,嗖的飞过去,像之前一样,抱住腿,一脸讨好的模样。

因痛失品晶而悲痛万分的有方被这一下吓的不轻。发现是小家伙之后,不由的松了口气,而后又升起一种难言的情绪。开始对着小家伙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大致意思像是在说:你不要仗着自己实力强,就用这种方式来抢我的鸡腿,告诉你,我的靠山是黑坤,他很厉害的,你知不知道……

小家伙不为所动,还是一脸的渴望。

宣泄完情绪,有方只觉得自己有点过分,随即拿出一只鸡腿,又远远的扔了出去。

小家伙嗖的飞去,比风还快,又是一口吞下。

有方羡慕的看着,没由来的想到从前的生活,如果没有成为这什么宗主,自己也就不用担起那个责任,现在可能还在小屋里读书写字,靠着手艺赚点品晶,也能像它一样的自由自在。

但人生没有如果,有方只想回到笔冢。

小家伙吃完很快回来,眨巴着嘴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然后它又缠上了有方。

看到吃完鸡腿又回来抱住自己腿的小家伙,有方只觉得它有些贪得无厌。

如果可以,早出手教训,可这种明知不是对手的争斗是莽夫的行为,但有方觉得不能弱了自己的气势,于是沉着脸,摆出一副作势要拼命的架势,咬着牙说道:“你再来纠缠我,我就把鸡腿统统吃掉,再让你回到那个全是破笔的地方。”

声情并茂的吓唬立刻发挥了作用。

只见小家伙依依不舍的从腿上下来,亦步亦趋的飞到空中,慢慢的消失在有方的视野里。

有方看到小家伙真的离去,突觉得有点不舍,心中宽慰着说道: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

可他很快就是后悔,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小家伙来自笔冢!

自己回不去,但它能回去!

也许,可以让它帮忙!

有方立刻拿出鸡腿,大声呼喊着:“快回来,这里还有很多。“

美味的鸡腿让小家伙无法忘怀,并未离的太远,可直觉告诉它不该再去,但很快,它又被那个味道吸引。

瞬间,它就出现在有方的眼前,只是这一次它没有立刻去吃,而是无比渴望的看着有方。

想到小家伙可以帮助自己,没由来的觉得它也不是那么难看,由衷的夸道:“真聪明。”

有方不确定小家伙能不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他希望用比划让它明白。

他递过鸡腿,给小家伙吃,同时自己手上也拿了一只,快速的吃干净,留下鸡骨。

他折断鸡骨,再将它合起来,然后指着山,说道:“很多,很多”

说时,指了指鸡骨,手掌摊开,两臂微微弯曲,做着一个“捧”的姿势。

说完,又拿出一只鸡腿,指了指小家伙,再指了指鸡骨,最后又指着山,说道:“找回来,就是你的。”

小家伙像是听懂一般,会意的点点头,可它并没有没动,而是咬向了有方的衣服。

有方立刻懂了,小家伙这是在告诉自己跟着它。

小家伙速度很快,而且会飞,可它为了能让自己跟上,居然走起路来,虽然这摆腿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有方还是不由的会心一笑,只觉得小家伙实在有些可爱。

很快,有方跟随着小家伙来到了一块巨岩前。

只见这块巨岩足百米来高,像是一座小山,有一条人为凿就的小道盘绕而上。有方跟随着小家伙拾阶而上,来到顶部,一座石阵豁然窜入眼帘。

有方只觉得这石阵有点眼熟,只是回忆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而他很快被石阵中的一样事物给吸引。

心跳猛的开始加速。

石阵中心,竟是悬浮着一只匠笔——一只完好的匠笔。

从外观来看,这匠笔整体墨黑,毫无修饰,可就是这一眼的功夫,有方只觉得置身在一片黑的世界里,身子跟随着这片黑暗一点点的陷了进去,好在心头这时忽然闪过一道光亮,让他从眼前这片只有黑的世界中抽身而出,然后他立刻闭上眼,不敢再去看它。

眼睛虽是闭起,可脑海中却满是这黑笔的身影。

而很快,有方又发现自己置身在那片只有黑的世界里,身子又开始一点点的陷进去。

有方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开口喊黑坤,可发现自己竟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惊慌中,只觉得脚上有东西缠了上来,一惊的同时,又明白是小家伙向自己索要鸡腿来了,可这都什么时候了!

有方心中的呐喊没能阻止小家伙的决心,它一直向上,来到有方的左手上,对着那个淡淡的六芒星印记狠狠的咬了一口!

一阵痛楚从手上传来,有方不由的咧了下嘴,而这时,一道强光忽然从这片只有黑的世界里透射而出,一点点的开始吞噬着这只有黑的世界。

当强光褪去,有方发现自己出现在墨族墓地里,黑坤正站在眼前,而自己的左手上正握了一支黑色的笔。

“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收获不错。”黑坤说着,向着有方的手上看去,而他却突然怔在了原地,喃喃的说道:“墨龙。”

正文 第十一章 真相

从笔冢回来已过去几天的时光,期间黑坤像是变了个人,话不多倒是其次,几乎每天都会去墨仁碑前站立许久,还好他是个帕佩特,否则有方不禁要担心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有方倒是趁着这几天好好瞻仰了墨族先辈的荣光。

偌大的墨族墓地分为外室和内室,外室便是有方初到之地,那里存放着很多的匠器,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可惜的是有方无法拥有,用黑坤的话来说,这是属于墨仁的,他这个宗主至多只能借来使用。而这里还有很多密室,他这个宗主亦无权知道。有方不是不想反驳,可他知道结果肯定不会太好,就像上次动了匠笔的念头,结果挨了一顿打,这次他变得老实许多,只敢在心中抱怨了一句:这宗主的头衔有个屁用。

外室很大,有方足足用了两天的时间才将将走了一圈,总结起来这里可以分为几个区域,藏器室,炼器室,密室和书房。其中书房最让有方大开眼见,其藏书之多,规模之大,皆让有方叹为观止,他都怀疑什么人才能在有生之年将这些书看完,而黑坤却告诉他,这只是墨师读过的其中一小部分。

至于其它三室,有方都提不起什么兴趣,一来宗主不能进入,二来宗主无法拥有。有方觉得这种膈应人的存在,倒是没了才是让人高兴。还有那炼器室,除了每间房都有几尊石像之外,别无他物,若不是门上写着炼器二字,有方还以为那只是没人住的空房。

之后几天,有方一直沉浸在书房里,平生中第一次感受温暖的好处,尤其是练字时, 不会因寒冷而导致握笔的手不稳,看书时也是,不用像在小院书房里看着看着就要换换手。

如果没有那三千万一等的话,其实这里也蛮好,有方时不时的这样想。

连续看了好几天书,期间有方去看过几次黑坤,还是那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他知道肯定和那只黑笔有关,只是这黑笔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让黑坤变成这样,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去想,免得徒增烦恼。

看了几天书,有方阔达了许多。

书房让有方体验到了作为宗主不多的几个好处之一,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匠器,只要心意一动,书本自会过来,神奇的一幕让有方感到新奇,但他没有玩心大起,一来忌惮黑坤,二来是自己的底线,做为一个读书人,他坚信不当事,不当为。

又是平常的一天,有方在书房看书。

这几天来,都在读同一本书——《德经》。

其艰涩之难懂,有方平生己见,只是不同于小院书房中的那本,这本《德经》中有着许多的注解,从前不明的地方,渐渐明朗起来,可有方知道万人万书的道理。同本书在不同人的眼里,其释义可能也完全不同,他在看注解的时候,也不曾忘记自己去理解。

专注中,时间飞快流逝,都说“食”书不知味,有方算是体会到了,合上《德经》的那刻,饥饿感排山倒海而来,他刚想要吃只鸡腿,身后却是响起了黑坤的话声:“跟我走。”

毫无防备,有方第一次体验到了何为风驰电掣。

书房到墨仁碑,走路约是个把时辰,黑坤带着飞,很快……

刚一站定,黑坤便拿出那支黑笔,说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有方摇摇头。

黑坤接着说道:“墨师生平有一憾事,未能将此物炼就成神器,你可知为何?”

有方知道墨师就是那铸就四件神兵的墨族先祖,他的丰功伟绩在铁盒中已经被自己背的滚瓜烂熟,可是这憾事一说,倒是第一次听到。

有方又是摇摇头。

“墨师乃神匠,其铸之物,巧夺天工,却被这黑石难倒。”黑坤说道黑石时顿了顿,不由的握紧了手上的黑笔,接着说道“墨师临了时,终是想了明白,神物何以为神器。可它却毁了我们墨族!”

有方一脸惊愕,他知道墨师之后世上再无神匠,世间也就再无神兵现世,可墨族不是因为人才凋零才没落的吗?为何要责怪一支匠笔?

疑惑不解时,黑坤叹了口气说道:“后来者非不思进,却是心高气傲者甚多。墨师不达,尔辈趋之若鹜。”

有方知道名望这东西会让人失去理智,特别是那些自作聪明的假聪明人,更是会做出些荒唐事, 可当年偌大的一个墨族,鼎盛时不说富可得国,偏于一隅总归是能做到,为何会落败如此?

黑坤像是看出了有方的疑问,说道:“神物现世,天下窥之。”

黑坤语焉不详,有方只能听懂大概,心头仍是有许多疑问,墨族青黄不接在他看来不是没有由来,或许黑坤还未将事实和盘突出,其中必有应由,在告诉自己之前,只要当好这宗主就行。毕竟,将来事,将来了。

“好好保管,这是你的机遇。”说着,黑坤将黑笔扔给了有方,然后一把抓起,飞向外室。

很快,他们来到一间炼器房前。

“今天起,上午读书练字,下午练习制器,三天一小考,十天一大考,若是不过,好自为之。”

黑坤一脸严肃,说完便转身离开,只留下满脸惊愕的有方。

帕佩特说到做到,不容反驳,有方只觉得这宗主的地位实在低的可怜,今后若不找点新鲜血液,这责任怕是会越来越多。可当下时间紧迫,容不得他想太多,炼器房早前就是来过,除了一石像,别无他物,难不成这石像也是个帕佩特?

有方走进去,看到这间炼器室和之前看到的并无太大差别,仔细一想,只能依稀想起这石像造型好像是略有不同,可该怎么使用呢?

他走到石像前,仔细观察起来,只觉得石像就是普通的石像,除了这手感有点奇怪……

手刚摸上去,石像的眼睛陡然亮起,房间内骤然变了一个模样,众多的材料忽然出现在有方的眼前,还未反应过来之前,那石像又出声道:“请牢记。”

这哪是什么炼器室,根本就是一个试炼地,有方很快明白过来。

材料如此众多,还无说明,该如何牢记,有方想起触摸石像的经验,伸出手,触碰一块有些不太真实的紫色材料。

“紫罗石,产自岩国以南,质地坚硬,适合六品之下的防御匠器,与白刚石相和,与垒砂晶相克,似紫川晶……”

一段关于这材料的描述迅速的跳进有方的脑海里,面面俱到之外,连触感都是那么真实,可这满眼的材料,少说不下几万种,不知黑坤说的那一小考是不是其中一部分……

还未开始练习,腹鸣又是响起。

饥饿时,鸡腿总是不二的选择。有方怀着一丝兴奋,心念一转,期待着美味的鸡腿,可出现在手上的东西让他吃了一惊,鸡腿冒出的同时,还有小家伙。

为什么?

紧接着,有方又看到了黑笔也跟随着掉了出来,更吃惊的是,小家伙看见自己以后忙不迭的将鸡腿一口吞下,立刻躲到了黑笔里面,这一下,有方好像有点明白过来。

哥单纯了……

正文 第十二章 悲伤的狂欢曲

有方忽然明白,这里除了自己实实在在,其他人都不止留了一手,黑坤不必说,万年的老怪物,心思如其表,黑的明白,可那小家伙,真是“兽”不可貌相。

小家伙的账,该算的必须算的明明白白,只是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再去计较。

有方匆匆吃过鸡腿,立刻牢记起那些材料,否则黑坤一定会和自己好好算算“好自为之”的那笔账。

半天时光,说短不短,可有方只觉得太短,期间至多记住了三千多种,再看向满目的材料,只感心力憔悴,本想挑灯夜战,谁知石像忽然变暗,而黑坤这时又适时推门而进,不由分说,抱起有方就是飞向某处。

这一次,他们来到一间密室的门口。

“能坚持,就坚持,不能坚持就早点放弃,晚会有好东西给你。”

黑坤说完,一把将有方推了进去。

有方不由的有些担心,怕这漆黑的密室里又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等着自己,果不其然,他敏锐的感知在刚进入时就察觉到有东西在移动,只是不能确定是什么,唯一能知道的是这东西按照某种规律在变化。

很快,有方就发现那东西在朝着自己过来;一并而来的还有一阵“呼呼呼”的声音。听着像是木棒挥舞后发出的破空声,又觉得像是快速出拳的拳风声,可来不及细想,这些声音很快就接近了身前。

有方只能边后退边躲闪,开始时还是能够轻松躲过,可是到后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可恶的是地面竟然凹凸不平,没多久,他就被一个小坑暗算,摔倒在地……

一阵过后,“呼”声停止。有方只觉得火辣辣的感觉从脸上传来,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酸痛无比。

他总算明白黑坤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里就是一座练功房。

可为什么一个匠师要参与这种训练,难道说他这个匠师以后还要拿着匠笔去战斗?

想起战斗,有方突然一怔,想到十年之后灰天之日将要不期而至,届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将丧命在这场灾难之中,又有多少英雄人物将要泣血而歌。

想到那一天,他不禁想到一幅画面,一个抗击打能力出色的匠师,手持匠笔,游走在荒兽大军之中……

猛然的,有方只觉得黑坤深思远虑,心目中的形象不由的高大许多。

心中升腾起一腔热血,再次挣扎着开始试炼!

就像黑坤说的,能坚持,就坚持!

……

推门而出,有方的脸上挂着一丝难明的神情。

黑坤不知道有方这是在笑还是在哭,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从前创建这间密室的老岩头只是说过能够帮助使用者提高专注度,从而来提高匠器的制作成功率,可从来没说过使用者进去后会变成这副模样。在他看来,这哪是什么提高专注度,根本就是洗髓伐筋,全面改造。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有方出来后看向自己的眼神变了,像是崇拜?

黑坤原本准备了几句劝勉之言,可是看到有方这幅模样之后,到嘴边的话立刻就是变了,说道:“都是为你好。”

“唔唔唔”有方支吾着嘴,含糊的让人听不清,还不停的点着头。

黑坤有点担心,怕有方是不是在里面出了什么岔子,脑袋都有点不灵光了,立刻检查起来。

检查结果让他宽心不少,心中决定以后这种先人的密室还是要先检查一遍才好。

接着黑坤带着有方来到另一间密室。门刚打开,还未等黑坤将有方推进密室,有方竟是自己走了进去,那神情,那动作,像是期待,又像是充满渴望。

“不要太多……”

黑坤提醒的话还未说完,有方就跳进了密室中的那座绿色的池子里。

开始的时候,有方感到无比的舒爽,身上传来阵阵凉意的同时,又觉得体内流淌着一股令人愉悦的暖流,很快,他就发现之前的那点小伤已然不见,只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心中不由的赞美起黑坤。

可惜有方的心里话没能让黑坤听到,不然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将有方从池子里捞出,因为这并不是普通的池子,而是一件墨族先辈的失败品。

万年墨族,聪慧之人何其多,不免有心高气傲执拗之人,从前就是有一先辈,称之奇葩也不为过,竟是和药宗比起了丹药,按照当时那位先辈的话来说,万事万物,皆是源力,通力者,事事通。

结局不言而喻,而这间密室一直拿来警示后人。

虽是失败之作,但并非一无是处,可养神益气,强身健体,如今黑坤又知道还有疗伤之用,只是黑坤起初的想法是要结合那“注意力之法“来快速的提高有方的记忆力,希望能让他快速的接过墨族大旗。

只不过失败之作,自有它的失败之处,一来耗费太高,整整耗费了满池的五品品晶,放在当时的墨族,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二来副作用太过强烈,使用者稍一过量,便会感官失调,变得忽冷忽热。

黑坤知道这池绿水并不会伤害有方,只是好奇最长记录是否能被打破,之前有位墨族先辈敢于尝试,足足豪饮一大海碗,只是接下来的半月,皆是在懊悔中度过。

绿池偌大,水温适中,不会游水的有方只敢抓着坎边,身心却是无比的自由,从小到大,都未有过如此舒爽的体验。感觉自己仿佛就像那天空中的鸟儿,可以任由的翱翔,可是,他突然感到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要将这一方绿池据为己有,细细品味,才发现这感觉不是来自自己,而是左手的那六芒记号,那里正闪烁着微微的亮光。

有方只觉得那渴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快要让自己失去理智,还好黑坤就在门口,刚要呼喊,黑坤却是率先开口:“上古神物,遇之尔幸。“

话音未落,小家伙忽然蹦跶出来,一头扎进这绿水池中,大口大口的喝起来,没一会,池水竟是下降了许多。

看着小家伙并不想停下的架势,有方总算明白为什么它总是肚饿,可是他又忽然想起早前鸡腿那账还没算清,现在又是出来霸占这池绿色,任凭你是玄兽那又如何,这里可是有着黑坤。

怒不可遏中,有方扬起手,重重的打向小家伙。

如果黑坤有血有肉,现在一定心惊肉跳,好在他只是个帕佩特,除了表情,只会丰富的肢体。

只见黑坤抬起右手,盖在额前……

有句老话叫做不知者无罪,可如果犯下大错,这话却不怎么适用,就像有方只图心中一时爽,却是犯下了大错。

黑坤走到有方身边,冷冷说道:“目无尊长者,该如何?”

尊长?有方一头雾水,随着黑坤的方向看去,好像是在说小东西,可为什么?

黑坤接着说道:“龙祖应天而生,只奉贤明,墨师当年偶遇其一,奉其为师,镇封黑石。”

小东西,龙祖?

“这池晶水可供龙祖半年之享,半年之后,祖地之开销,龙祖之供奉,每日三万三千品晶,望宗主不要让墨族在龙祖面前蒙羞。”黑坤娓娓道来。

三亿一等?有方很快算出,呆呆走回卧房。

那一夜,有方未有辗转反侧,只是睁眼等天明,只觉得这世道变了,品晶以亿论了,日子就像这忽冷忽热的身,变得麻木了……

正文 第十三章 心事和责任

浑浑噩噩,终是到了早晨,分时灯适时亮起,这件早前被有方赞不绝口的匠器,现在看来却是那样的讨厌。

一夜之后,宗主担子陡增十倍,有方的心情也就不言而喻。他拖着异常沉重的步伐,恍恍惚惚的来到书房,书本还未取出,就像往常一样落座。只是今天的身子像没了脊骨,瘫软无力,全仰仗椅背的支撑;口中还不时的呼着长气,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有心事。

从昨晚开始,他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何夫子与自己在栏镇生活的这十几年中,没有透露一点关于墨族的信息,连最基本的匠艺也未曾展示,却在离开时将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给自己。他知道夫子肯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否则一个墨族的天才匠师,怎么会蹉跎在栏镇只有粗茶淡饭的生活,还甘愿做个平凡的塾师。但他很怕,怕辜负夫子的期望。从成为宗主的那刻起,他就希望自己做的更好,希望能让夫子以后回来看到,他的学生严有方没有辜负他老人家的寄托。可他自己清楚,三年时光还徘徊在一二品匠器制作的自己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天赋,如何能担起这样的重托。

还有很多事情没想明白,可时间在悄无声息中已经流逝。

分时灯越来越亮,有方还保持着那个瘫躺的坐姿,一点也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

黑坤不知何时出现在有方的身后,看出他有心事,于是没有出声,一直静静的站着。

等到有方起身,黑坤才开口问道:“想通了吗?”

“学生愚钝,还未想通。”有方恭敬的答道。其实,黑坤刚进入书房时,他就察觉到了,可他一点都不怕黑坤责备,因为黑坤有自己的原则——墨仁。只要不违背墨仁,黑坤都不会插手。为解心中疑惑,有方问道:“学生有一事不解,还请黑坤明说。”

黑坤稍作沉思,说道:“现在能说的,我会说,以后该知道的,你肯定会知道。”

有方清楚黑坤的行事风格,不抱希望的问道:“学生资质平庸,苦学三年,将能制作二品匠器,为何黑坤觉得学生能在半年之后日赚三亿一等品晶。”

“资质平庸?很有意思的玩笑 。”黑坤面无表情,指着分时灯说道:“你看的应该比我清楚。 ”

黑坤知道!

虽然有方没有开口,但他惊愕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天赋!”

……

不会说谎的帕佩特说出的话,犹如魔王花之粉,让有方整个人突然变得精神起来。

他不住的抬头,看向逐渐变亮的分时灯。

心思全然不在书房,想的全是何时才能去到炼器房。

一旁的黑坤看在眼里,开口说道:“墨族万年,匠艺至臻者,只两人,墨师为一,严修为二,你可知为何?”

从古到今,天下只出过一个神匠,难道夫子也是?

有方下意识的问道:“为何?”

“灵于最灵者,是为圣。人不学,不思静,何为圣。”

黑坤的话,犹如一记警钟,让有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仔细回味了以后,有方深吸了口气,心意一动,让早前看过的那本《德经》来到了面前。

他挺直脊骨,正视而坐,翻开《德经》,从头看起。

……

分时灯渐渐变至最亮,时间来到了正午。

有方合上《德经》,只觉得意犹未尽。

他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只觉得无比的舒爽,想到等下要去炼器室,心中有种迫不及待的渴望。黑坤早前的话让他知道匠道如读书,需要静下心来苦练功夫,可他知道自己还没有那种定力,离墨师那样的存在还有着很大的差距,可他又觉得无比的开心,因为夫子是和墨师一样的人。

虽然有方昨晚一夜未眠,但想到黑坤所说的天赋,不由的跃跃欲试,去往炼器室的路上,脚步也是越走越快。他恨不能像黑坤那样,一路飞着过去,自己就可以多些时间去牢记那些材料。

很快,有方就来到了炼器室门口。

推门而入,他急不可耐的去触碰那座石像,就像上次一样,满目的材料立刻窜入了眼帘。

在来的路上,有方一直就在思考,如何能将这些材料快速记住。

他想到过各种可能。比如用颜色分类,可觉得容易混淆,果断放弃。又比如适用性状,用不同的品级区分、归类,再去总结,可这些一一触碰过去,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

权衡再三,有方决定用天赋来试试。

不同于普通的材料,作为匠器的材料必然是有其特殊之作,而在有方看来,这些材料都闪烁着不同的光点。只要记住了这些光点,也就记住了这些材料。就像黑坤说的,这就是天赋。

虽然这只是一个猜测,但想到就做,这是有方的风格。

有方从众多的材料中随意的挑选了一块蓝色的石头。在他的眼里,这石块周围充斥着与其表面颜色截然不同的光点,不同于本身的蓝色,光点呈现出的是淡淡的金色。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尝试过仔细的去观察这些光点。

他沉下心来,全神贯注的看着,可每当感觉有那么一丝眉目的时候,心中总会升腾起一种异常的渴望,渴望着占有它们,就像在墓地内室醒来时看到烛火的那感觉。

这种明明抓到了机会,却又很快失去的落差感,让人难免变得着急。他试图伸手去触碰这些金色的小光点,可还没靠近,他就看到这些小光点迅速的没入了石块里面,反复尝试了很多次以后,他急的满头大汉。

在又一次失败之后,有方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分时灯,已是快要熄灭,想到今天还一无所获,决定抓紧时间死记硬背。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有方先从蓝色石块开始背起。

手掌刚一触碰,满满的信息就跳了出来:“垒砂晶,产自岩国以南,质地松散,适合六品之下的进攻型匠器……”

心里默记了两次,觉得差不多已经记住,可有方忽然想起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种材料,仔细回忆了会,想起紫川晶和它相克,于是他又找到了紫川晶,仔细的观察起来。

有方看到紫川晶的光点呈现出褐色的颜色,围绕在紫川晶周围。不知是由于昨天记忆时长时间接触的原因,还是因为第一次接触紫川晶记忆比较深刻的缘故,他只觉得有种特殊的感觉从紫川晶的光点传来。可仔细品来,又觉得是种错觉。

百思不得其解,他决定暂且放下,刚要开始记忆其他材料,可分时灯却在这时变得毫无光亮,石像也一同跟着变暗。

来到室外,有方还在思考之前的那个问题,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他知道如果真的能想明白,也许在记忆这些材料的时候能够事半功倍,说不定以后匠师的路途也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就是这最后一点,他总是想不明白。

边走边想,恍恍惚惚间经过了那个有绿池的密室,发现门开着,瞥见小家伙正浮在绿池里,像是睡着了。想到昨天那舒爽的感觉,不由的想要再感受一下,可小家伙在里面。

筹措良久,还是决定离开,但想走时却发现已经迈不开步子。

又是那熟悉的感觉,有方知道小家伙又缠住了自己的腿。

有方不知道黑坤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可他知道不能让黑坤看到,虽然是小家伙主动缠的自己,但“长辈”总有理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有方拿出鸡腿,丢向水池。

几乎是在丢出的瞬间,有方立刻拔腿就跑。他知道小家伙贪得无厌,绝无只吃一只鸡腿的理由,只希望它吃完以后去喝那池绿水。毕竟,那是龙祖大人,他一个小小的严有方可惹不起。

没跑几步,有方骤然摔倒,还是那熟悉的感觉……

有方艰难的坐立起身,再一次准备丢鸡腿的时候,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黑坤的话声:“龙祖大人当年助墨师镇压黑石,可是实力受损,心智也是大不如前。”

有方早前看到小家伙钻入黑笔时就猜到它们之间有种特殊的联系,而在昨天之后,从黑坤的那只言片语就知道黑笔就是那黑石,只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虽然不知道黑坤为何放心将黑笔交给自己保管,但今日之后,他隐约猜到可能和自己的天赋有关。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龙祖大人恢复当年的实力,会是怎样?”黑坤忽然问道。

有方知道当今玄师有四王一帝的传说,之下的还有书院九房,花国八商之类的都是顶级势力,想到当年墨族鼎盛时比之传说肯定不如,但相较这些顶级氏族应是同等级别,而定义这些级别的概念就是战力,最少也得九品上位,于是信心满满的问道:“九品上位?”

“孤陋寡闻!”黑坤几乎是哼着说道,想到有方可能是年少无知,于是又接着说道:“书房玄录,明日抄写一次。”

“为什么?”

“那就十次!”

正文 第十四章 皮糙肉厚

白天的时光匆匆而过,认真计较起来只是虚度了光阴。有方正卯着劲准备到练功房大展拳脚,可黑坤却说今日到此为止,让他早些回去休息,但有方觉得昨日训练颇有效果,将体悟如实告诉黑坤,然后据理力争道:“学生想要趁热打铁。”

从昨晚起,黑坤就在考虑练功房的问题,他知道岩老头绝不是那种沽名钓誉之辈,也不会无聊到随意弄点东西来整蛊后人。细想之后发现是时机出了问题,墨族后辈鲜有普通人,即使不是玄师,至少也是马上就要成为玄师,像有方这种的,还是第一次遇到。虽然早些时光看到他已经像个没事人,但老话说的好,来日方长。可在刚才,仔细听完描述,又联想到血脉的特殊之处,黑坤还是动摇了。

黑坤决定晚上紧紧跟随,暗中保护,为了能让有方全神贯注,他淡淡的说道:“别死撑。”

简单的几个字,在有方听来仿佛像是春去夏至的晚风,使人忽觉“寒冷”的同时,又感受到其中还夹着一丝暖意,再是回味起来,才发现这暖意早就迸做夏天的生意;沁润了世间万物,化作了那蓬勃的生命力。

有方一路小跑,很快来到了密室门口。

推门而入,“呼呼呼”声不绝于耳。

不同于初入时的小心翼翼,有方这次充满了自信。

通过上回的惨痛经历,有方了解到这里的门道,虽然还没完全明白,但总归是找到了一点头绪。他发现那无处不在的“呼声”其实是个幌子,最关键的是地上那些看不见的暗坑。

为了印证心中所想,有方很快开始了第一次的尝试。

“呼声”渐起,越来越厉,有方冷静的感知着大概的距离,估摸着第一个暗坑的位置。昨天的经历,让他知道这里的每一个暗坑都有着设计者的用意,只要错了一步,必然是狂风暴雨般的猛击,然后就是重新开始。

离第一个暗坑应该不足几步的距离,有方的右脚适时的探出,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躲避这个暗坑,而是为了找到它并且踩到它。

很快,向前探去的右脚踩到了一处微不可查的凹陷。可几乎是踩到的同时,有方就迅速的往前蹦去。

一个夸张的跨步,准确的找到了下一个暗坑。

一回生,二回熟,不无道理。

有方轻盈的跳跃在这些暗坑之中,像是一段有节奏的舞步,而那些擦声而过的“呼呼声”就是这舞步的节点。渐渐的,有方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跟着节奏下意识的跳跃着,而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由各种跳跃的身姿所构成的画面,就在快要明悟的时候,身边的那些“呼呼声”戛然而止,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堵光墙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猝不及防,有方迎面撞上。

……

黑坤和有方分别之后,早一步来到了密室,虽然密室中一片黑暗,目不可视,但在黑坤的眼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在仔细观察了以后,黑坤有些惊讶,他印象中的老岩头是个“保固派”——保守且固执。老岩头的性格还完美的反应在他的匠师艺上,其所制所想都离不开传统二字,而他所理解的匠艺就是传承自先辈的理念,在他看来,改动那些理念就是违背先祖的意愿,如果说道创新,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欺师灭祖的行为。

难道有两个老岩头?

黑坤看着这完全不适用于匠师的密室不住的想起老岩头,但他很快被有方的表现给吸引,渐渐的,他不得不承认血脉这东西实在强大,从昨天那让人可能会吃尽苦头的绿水,还有这恐怖的身体恢复速度,都体现了它的过人之处,可仔细想来,这孩子实在辛苦,不仅要担负起墨族的重任,还要去解开他自身的谜团,这些东西无一不是需要实力作为后盾,可时间真的不多了……

“既然你皮糙肉厚,那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钢筋铁骨。”黑坤心中如是想……

……

有方被撞的七荤八素,好一会之后才回过神来。他咧着嘴,揉着生疼的脑袋,才发现自己撞到了一堵光墙上面。

他迅速的爬起来,兴奋的往回跑去,刚才那奇妙的感觉,他还想再体验一次。

这一次,呼声刚是入耳,脑中就出现了那美妙的画面,仔细想了一会之后,才肯定这是一种奇特的身法。

可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于墨族的墓地里,在有方看来,这东西如果出现在战斗宗门里才是合情合理,难道说黑坤真的准备让自己这个匠师在十年之后穿梭在荒兽大军之中?

想到那个画面,有方又不禁的热血沸腾起来。

有了之前的经验,有方很快就来到了光墙那里,正当他做好姿势准备防御光墙冲击的时候,看到了光墙上面出现了丝丝的裂缝。

还未撞上,光墙就像泡沫一样消散在空气里。

当光墙消散的那刻,密室的灯光霍然亮了起来,有方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向早前那片让自己吃尽了苦头的地方。他不由的一惊,才发现昨天的苦头全是在自讨苦吃。

路口的地方,摆放着两套护具……

有方回过头,敏锐的感知让他知道光墙后面还有着密室的下一个阶段。

刚踏过光墙的位置,灯光就是亮起,而有方的心头却不由的一惊。

不同于第一阶段的竹节和木拳,第二阶段可谓是实实在在的真刀真枪。有方试图用刚领悟的身法脑补一下自己进入的画面,发现前面的路段只要不是发生心态的变化,应该可以顺利的通过,可是那之后有一段非常长的距离,几乎处处都是死角,只有在刀阵落空的瞬间,借着强力的跳跃才能通过那里,可是那个距离…人可以做到嘛?

看了一会之后,有方果断放弃。

刚出密室,就碰到了黑坤。

“跟我来。”黑坤淡淡的说。

有方知道黑坤肯定是有事找他,否则不会无故的出现在这里,或许刚才他一直还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想到这点,有方没由来的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成果,跟着黑坤走的时候,看似练习似的不断的展示着刚学到的身法。

可是很快,他们就到了另外一间密室的门口。

黑坤推门而进,一座不知是何用途的巨大场馆出现在有方的视野里。

“这里是较匠场,从前的时候,墨族人每年都会在此比拼匠技。”黑坤无比怀念的说道。

有方看着这满满的座位,仿佛看到了墨族从前繁盛的场景,不由的看向了黑坤,说道:“黑坤,你放心,学生一定会让墨族重振光辉,也一定不会让严师失望。”

黑坤听到之后,那既无表情亦无五官的脸,竟是模仿起咧开了嘴的样子,只是这笑看起来比哭还难看,只是很快,黑坤又恢复了他标准的石塑表情,然后指着场馆中心说道:“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体术修炼之地。”

体术?

刚一听到,有方不禁再一次热血沸腾起来。

那画面,实在太让人着迷。

或许,很多年以后,这世上有会他这个拿着匠笔冲杀在荒兽大军中的匠师的传说。

想到那一天……

那一天还未到来,一个小黑人先是出现在有方的视野里……

正文 第十五章 细节和玄录

黑坤行事都会有他直接的目的,有方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可为什么又是这个只打脸的小黑人。

他在见到小黑人的那一刻,身体就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毫不犹豫,撒腿就跑。

小黑人的实力是那么的强悍,有方清楚在成为玄师前绝无可能战胜它,自己仅有的优势只有明锐的感官和刚学到的身法,可是小黑人的速度是如此快,不出一会肯定会被追上,如果……

逃跑途中,有方看到了场馆内有着许多的座椅,脑中闪过了一道灵光。

有方知道比拼直线速度肯定不是小黑人的对手,可如果在即将被追上的那刻,忽然来一个灵动的转向,可能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而且他有信心在转向时速度豪不减弱。

几乎是想到这个点子的同时,敏锐的感知就捕捉到小黑人已经紧紧贴在了身后,可能就是下一秒,看似奶气的小拳头就要直面而来,可尝过苦头的有方清楚,这一切都是假像,就像小家伙一样,仅仅看似天真。

很快,小黑人的攻击就骤然而至。

与此同时,有方就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只见全速奔跑中的有方忽然来了一个跳跃,拉开了与小黑人的距离,在即将落地的那刻,小黑人几乎也是贴着而来,可正当小黑人出拳的时候,有方像是蜻蜓点水一般,脚尖点在地上,利用惯性的力量,迅速的就完成了转弯,将将的躲开了小黑人的攻击。

几次成功躲避之后,有方乐此不彼。

……

黑坤不清楚向来“保固”的老岩头为什么会违背初衷,但以他的眼光来看,那密室还是有那么几分意思,可惜还不够严谨,过于死板,如果换做战场,变数总会不期而至。

看到有方一路自得自满,黑坤觉得有必要适时提醒一下。

如何让一个自满的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明白。

小黑人的一切都掌控在黑坤的手里,包括速度和出拳的时机。

他想看看有方学以致用的表现,于是时不时的变幻着小黑人出拳时的角度。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那躲过以后的放松心态。

如果这是战场,敌人肯定会趁虚而入。

黑坤面无表情,只是拳头不由的捏了又捏。

心意一动,小黑人的速度骤然加快。

……

几次成功躲过小黑人的攻击之后,有方就开始享受这追击的乐趣,特别是看到那小黑人狰狞的模样,他更是觉得有趣。

追击途中,有方没由来的就是想起了镇上的猎户,觉得如果他们也可以学会这身法,想必能多几分保障。

没来的及多想,有方本能的侧了下头,将将的躲过了小黑人的攻击。

吓了一跳的同时,才发现这小黑人什么时候改变了速度,而且这攻击的角度比之前的几次都要刁钻。

没有办法,有方也只能跟着提高自己的速度。

可有方是人,总有累的时候。

很快,速度就降了下来,在一次转弯时,终于被小黑人追上,而由于惊慌,他摔倒在地上。

有方下意识的举起手挡住自己的脸……

为什么还没动手?

他露出一点指缝,偷偷观察起来,发现黑坤站在眼前。

“好好看着。”黑坤淡淡的说道,

话音刚落,一抹黑影忽然从地上站立起来,紧接着跑了起来,而之前追击着有方的那小黑人竟是追了上去。

这是做什么?

有方惊愕的发现,那黑影竟是自己的影子,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又是看到影子竟然也会那奇特的身法,可是又隐隐的感到哪里有些不同。

影子在躲避小黑人几次之后,有方终于发现了不同。

距离!

影子在不断拉大与小黑人的距离!

有方知道这影子的速度和刚才自己躲避时的一模一样,路线也是相同,可为什么?

几圈之后,影子竟是快了小黑人不止一个身位。

距离不断变大,让有方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是凝重,他明白自己肯定错过了什么细节,但究竟是哪里?

有方目不转睛,从动作到躲避都一一的牢记下来,在影子又一次转弯时的时候,终于发现了这个细节。

最大的不同就是转身时的细节。

影子总是用最佳的角度,每次几乎是擦着座椅而过,就这么点的距离,积累之后,竟是逐渐有了这么大的优势!

还没来得及得意自己的发现,有方的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羞愧。

影子几乎是领先很多的时候,忽然抛弃了之前对于这些细节的控制,很快就又被那小黑人追了上来……

“我错了。”有方明白这是在提醒自己,不好意思的说道。

“只此一次。”黑坤淡淡的说。

……

时光总是那样匆匆,刚觉得才是睡下,睁眼时已是到了早晨。

有方有些迫不及待,期待着那《玄录》上的见闻。

进入书房,心意一动,《玄录》立刻来到了面前,可有方发现书架上还是不停的有书从上面飞来,然后整整齐齐的堆在书房的桌案上。

到垒叠完成,才发现这《玄录》竟是有几十本之多。

看着整整齐齐的堆积在面前的《玄录》,有方有点不知所措,而想到黑坤的要求,这十次抄写可能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脸色又变得更难看了几分。

可不管如何,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有方先是浏览了一下大纲,才发现这几本《玄录》各有不同,从历史到见闻,都有所记载,想到黑坤所说的抄写十次,如果只是抄写那见闻,心中又不由的生出一分侥幸。

《玄陆见闻》很快就吸引了有方的注意。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对于奇闻异事正是最感兴趣的时候。

很快,他就将这本见闻全部看了一次。

意犹未尽时,又去这堆《玄录》里翻找起来,又是找到一本关于匠师的《玄陆》。

翻开第一页时,只看到两个字:墨师。

再往后翻去,人名逐渐变多,再到后来,人名不见,只剩下宗门的名字,可有方发现,宗门之下,已无墨族两字。他知道这些年来墨族隐而不出必然是有其原因,但这世人为何会遗忘的如此之快,难道他们不曾想过,如果没有墨族,哪来的匠师!

忿忿不平中,有方翻到到了关于匠师的描述。

书本上写道:匠者,非玄不可,知其表,晓其义,究其何……

第一句还未看完,有方就合书闭目,因为他知道这本书有太多的偏颇之处。

当今天下,匠师多如牛毛,虽然只是初级匠师,至多制作三品以下的匠器,可是和书上所说的必须是玄师有着太大的区别。

有方突觉荒谬的同时,忽然想到书上竟无夫子的名字,黑坤不是说夫子是和墨师一样的存在吗?

疑惑时,身后想起了黑坤的话声:“严修不是玄师,玄录不会不会有他的记载。”

“为何?”

“在修订《玄录》的人眼里,不是玄师,就不配在玄世留有一笔。”

“那些牺牲在灰天之日的英雄怎么办?”

“他们觉得那只是蝼蚁。”

有方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撕了这玄录。

正文 第十六章 感悟

分时灯变至最亮,有方脸色阴霾的出了书房。

一路小走,很快的来到炼器房。

石像亮起,匠器材料呈现眼前,可有方心思全无,连续出错,叹着气看向别处。

有方没想到自己一直向往的玄师的世界是那样的世界,翻看了几本《玄录》,发现和黑坤说的几乎一致,书中鲜有普通人被提及,寥寥的那几位,也只被提及了姓氏,他们的存在也只是用来衬托玄师的贡献;可在有方看来,事实可能恰恰相反,那玄师说不定是抢夺了那人的成果。

这样的世界,难以让有方向往。

心情烦闷,有方想起了栏镇的猎户,想到他们应该已经进入冰封森林谋生,不由的感到担心,或许他们还来找过自己,如果发现小院没人,他们会不会感到失落,甚至怀疑自己像夫子那样的不告而别……

一通乱想,有方才发现自己无比怀念栏镇的生活。

心思杂乱无比,有方知道今日不易继续,推门而出,看到黑坤站在门口,惨笑着说道:“黑坤,我觉得那玄师的世界好无聊。”

“你和严修很像。”黑坤淡淡的说,他知道有方现在的心情不是太好,接着说道:“跟我来。”

黑坤没有带着有方飞,两人几乎并排而走,不知过了多久,又是来到一间密室的门口。

黑坤没有立刻开门,而是伸出手,轻轻的擦拭了一下门楣,露出那被岁月隐藏的秘密。

那里只两个大字——泽勤。

有方很快认出,这字出于夫子之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立刻涌上了心头。

几乎是门开的瞬间,他就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可是和他急切的心情截然相反的是密室的装饰,它实在朴实,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几件简单的座椅,两排空空的书架,其他就再无特别之处。

“严修当年在此成功的制作了一件七品匠器。”黑坤淡淡的说。

说者平淡,可有方却是听出了其中的门道。

因为一般而言,三品之下的匠器,普通人也是可以制作,可到了三品之上,又是另一个境界的事情,所有人的公知是非玄师不可,而到了七品,那属于高阶匠器的范畴,一些有名望的大宗门需要许费时费力花费很多的精力才能做到,可夫子一个没有成为玄师的普通人又是如何做到?

有方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严修天赋,可比墨师。”黑坤徐徐的说道,沉思了一会,又是说道:“严修志高,墨师不及,效法大先生,传匠法于世。”

有方心头一惊,大先生何许英雄,战四王,创玄院,传世《力之法》,天下门徒不止万千,还是那四王一帝的帝首。

正当有方被一腔热血冲遍全身的时候,他又忽感身旁的黑坤有些落寞,才突然想起夫子,刚要开口,黑坤却是率先说道:“胖子当年和我就是说过,世虽有不公,可墨仁非墨族,其意深远望泽众人,若是可以,他不愿做个匠师,做个教书先生倒是最好。可他又是说,玄师不公,倒是可以改一改。”

“他们改了吗?”看到有方陷入了沉思,黑坤问道,接着说道:“大先生都没做到的事情,严修一个普通人做的到吗?一个普通人可以挑战四国吗?一个普通人可以战胜四王吗?”

“今日起,你的卧房改在这里。”

……

有方坐在那张有些年头的椅子上,有些担心夫子的安危,他知道夫子既然隐匿了这么多年,那么不告而别的原因就不会太多,可能夫子又有了什么新的动力,虽然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希望他老人家悠着点行事就好。

至于黑坤的话,有方沉思了许久。他觉得夫子做的没错,特别是看了《玄录》以后,知道了那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世界。

在有方看来,或许在他们成为玄师的那刻起,原本的人性被抹杀了,也是从那时起,他们就认为自己已经高人一等。

可有方觉得,那就是一个乏味的世界。

错了就要改,但黑坤的话让他知道,只有玄师才能改变玄师。

有方下定决心,成为玄师,改变玄师。

……

心结解开,心情就豁然开朗,想起夫子的成就和志向,不由的就想到了夫子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形象。

而这里,就是开始的地方。

有方心生向往,开始环顾四周。

空荡荡的书架在他看来当年必然是堆满了书,而那刻满字的案桌更是显得有趣,如果能够看的再是清楚,也就可以了解夫子当年偷闲时的乐趣,或许以后回来闲聊时提起,也许还能让他老人家开怀大乐。

想到那个温馨的画面,有方找来一点水,用布条仔细的擦拭起来。

陈年污垢,就像婴儿身上突发的红疹,需要极其耐心的对待。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去,每次都是用水浸润了以后,慢慢的擦拭。

一会之后,桌上的刻字显现出来,可有方越看越是觉得心惊,这哪是什么偷闲,这就是一篇心得,其中有一句这样写道:器之妙,于之和,于之生,初时单一,中时并进,高时曲全。

只会制作三品以下匠器的有方看的一头雾水,完全不能领悟其中之玄妙,可是他知道以后随着匠艺精进,总有一天可以体悟。

知道这方小桌有这样的隗宝,有方擦拭起来更加的小心,没过多久,又是一句完整的句子被擦拭出来……

“器之始,于之材,知其性,晓其利,别其类,料不单一,材无二样。”有方反复念叨着这句刚被擦拭出来的心得。

忽然,有方猛然抬头,看向分时灯,看到还未完全变暗,推门而出,全力跑向炼器房。

……

小家伙迷迷糊糊,在密室里醒了就喝,喝完就睡,忽然,它从绿水中挣脱而出,因为它闻到了那个美妙的味道。

有方在推门而出的时候,就想好了最短的路线,他要争分夺秒,去验证那个想到的可能,虽然他知道那三日的小考必然是没有希望,可那十日的大考却是志在必得。

他知道这条路线最大的障碍就是那个有着绿池的密室,几乎是快要经过的同时,他就准备好了鸡腿,还没到达门口,鸡腿就连续被扔了出去。

这样的计划在有方看来是完美无暇,你要鸡腿,统统给你就是,而且在经过门口的同时,那奇特的身法也一并用了出来,可是……

熟悉的感觉又一次传来……

有方转头,发现小家伙嘴里塞满了鸡腿。

没有办法,鸡腿只能连续出击。

可眼前只闪过一道黑影,刚是站起,那熟悉感又一次传来。

怒愕中,分时灯变得毫无光亮。

正文 第十七章 小考

扎帕来到明光城已有四个年头,虽是下三品匠师,但为人机巧聪明,阿谀奉承张口就来,那肥头大耳的明光城主管端木,很快就被他的糖衣炮弹击倒,派职传送门看管一职。

平日里,只有极少的人通过传送门而来,即便有,十天半月也难得见到一回,可扎帕今天有些提心吊胆,因为从早晨起,传送门就不断亮起,那些平日不多见的大人物一个接着一个出来,吓的他手足无措,好在主管端木适时出来,才让他安心不少。

“主子,从早晨起,这已经是第二十波了,刚才那走过去的莫不是青山宗的赵执事?”扎帕眼珠子不动声色的一转,心中已是有底,可还是一脸谄媚的问向一旁的端木。

“小小青山宗,摆起谱来倒是有模有样,瞧他们那样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大人物。”端木眯起眼睛说道,可看到传送门又是亮起,脸就像那春时的天气,刚才还是阴沉的要滴下雨来,现在已变得阳光明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传送门中出来一布衫老者和一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年。

扎帕并不认得他们,但早晨的经历让他知道,越是低调,背景和实力可能也就越高。

端木略一迟疑,立刻迎了上去,脸上虽是堆满了笑容,可局促到不知该放哪里的手昭示着他内心是多么紧张;原本站直的身子随着这几步的距离慢慢的佝偻起来,到面前时已彻底的弯到了和那孩子等高的位置,恭敬且低声的说道:“六长老,您来了。”

“听说来了两位贵客,小木子,这事你办的妥当。”老者拍了拍端木的肩膀,像是在鼓励,然后径直的走向一处人群最为密集的地方。

直到老者消失在视野里,端木才慢慢的直立起身,看向远处一扇古朴的传送门,嘴上轻声的嘀咕道:“那两位究竟什么来头。”

……

小考的日子已到,有方早早的到了书房,可心思全然不在这小考上面,他知道这几天来心事繁多,准备的也不够充分,只觉得必然不会通过,当下想的全是昨天的那个感悟,若是可以,现在就想去炼器房试试那个猜想。

没过一会,黑坤就是来到了书房,看到正在发呆的有方,淡淡的说道:“今日小考,我们去个地方。”

话音刚落,一个面具来到了有方的面前,接着黑坤的一只手搭在他的左肩上。

有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看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再看向自己的身旁,却没有看到黑坤,只看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壮汉,可隐隐中觉得是在哪里见过,正疑惑时,耳边就传来了那熟悉的话声:“我们走。”

没错,是黑坤。

可刚要迈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却洒了下来,洒在了有方的身上……

有方只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可还没好好感受,却被黑坤拉到了一旁阴暗的角落。

“我并不清楚你的天赋究竟是什么,你现在也不能控制你的天赋。”说着拿出一跟绳子递给有方,接着说道:“拿出黑笔,挂在你的脖子上。”

……

扎帕就像平日那样,打着瞌睡,悠闲的享受着来自同品级匠师那羡艳的目光。恍惚中,只觉得不远处闪过了一道刺眼的亮光,定睛看时,才发现有两陌生人通过传送门而来,正要上去迎接,却是看到其中一人高举双手,像是要拥抱什么一般

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忽然降临,让扎帕完全睁不开眼,当光芒隐去,再看向两人来时的传送门…扎帕忽觉得脚下一软。

自从有了扎帕这个衷心的狗腿,端木就觉得这日子好过了太多,只要不是太重要的日子,都会沉浸在自我欣赏之中。

从昨夜起,做为四品匠师的端木忽来了一阵灵感,想到如果能将所想的实现,说不定就能够跻身五品匠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灵感就像这越来越深的黑夜,逐渐的变得模糊,直至天色亮起,仍是一无所获。烦闷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扰攘声。这种时候,想必谁都不想要被打扰,可作为一方主管的他,立刻草草的收拾了下,然后堆着笑去开了门。

“混账东西!“端木发现是扎帕,不由分说,直接就是两个耳刮子上去。

吃痛的扎帕揉着脸,心头升起一怒意,可脸上却还是保持着谄媚说道:“主子莫打,小的有要事来报。“

“什么破事有比本主管冲击五品匠师重要!“端木怒着说道,又是抬手欲打。

“主子,那传送门来人了!“扎帕指着远处一扇古朴的传送门说道。

端木跟随着看去,心头忽然的一惊,因为那里是…荣耀之门!

……

明光城作为匠师的圣地,平日里就人来人往,可有一怪相却是让初到此地的有方颇有不解,他看到偌大的主道,左边几乎是站立满了人,右边却是零零散散,偶有人在那行走。

黑坤像是看出了有方的疑惑,率先开口说道:“不知哪时开始,玄右行。“

完成了易装的有方和黑坤行走在人群中,感受着这摩肩接踵的热闹,有方倒是不以为意,只是黑坤觉得浑身的不自在,因为他易装成了一个高猛的壮汉,这格外吸睛的外貌,很快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其中不乏一些女性…

跟随着人流,两人来到了一处人群异常集中之地。

只见一座高大的石像矗立在那里,左手捧着一本书,右手拿着一只笔,有方很快认出,这是墨师的石像。

“老家伙,我带了个很有意思的小朋友来。”黑坤看着石像,心里默默的说,看到一旁正在弯腰敬拜的有方,心里赞许了一声,看到他直立起身后,说道:“墨师当年在此设了几道有意思的题,你去解开它。”

有方好奇心大起,挤入这拥挤的人群,很快看到石像前有三个光团悬浮在那里,可是那里却有卫兵把手,更多的人只是坐在地上静静的看着那三个光团。

这该如何解题?

有方很快想到了自己的天赋,可那黑笔正挂在脖子上,若是能将它取下来……

手已握上了黑笔,人群中却忽然一阵骚扰,接着守卫那三个光团的齐声喊道:“恭迎六长老!”

有方转身,看到一老者携着一男孩正向自己走来……

正文 第十八章 装

那老者携着孩童越走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脸上那更为明显的笑意,可有方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略作思索,一个身影顿时跳进了脑海。

没错,当初那个姓贾的奸商,也是这个模样接近的自己!

有方突的警觉起来。

不经意的对视了一眼,看到老者的那笑意变得更加明显,有方确定他们正是向着自己而来,不知所措中,想到了向黑坤求助,可四下张望之后,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就那么几步的距离,他们很快来到了身前,揖手说道:“长师堂老六见过前辈。”

前辈?

有方忽然明白,是脸上的面具立下了功劳。

早前时候,他还和黑坤说起为何要易装成一个老者的模样,担心自己露出马脚,可黑坤却告诉他一个字——装。如今看来,还是小瞧了这面具的能耐,起码那六长老也没有察觉。

虽然不明白为何要找上自己,但从众人的称呼和眼神中不难猜出,这六长老必然是位高权重之辈。这么一来,有方又有些犯难,该说点什么呢?

忐忑中,有方的手拂了拂额头,还借着这一时机偷偷的瞥了一眼那六长老,不巧的是,他也正向这边看来,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原本,这只是有方的紧张之举,可在有心人看来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意思,那六长老对视了这一眼之后,立刻像是明白了什么,小声的说道:“前辈,是老六想的不够周全。”接着他又转过了身,对着人群高亢着喊道:“在下长师堂老六,今日在此有要事将办,请各位行个方便。”

话声刚是落下,人群立刻动了起来,动起来的还有那维持明光城秩序的一些守卫。

缄默的人群,在守卫的爆喝声中,很快的离开了这里。

有方不动声色的将这些全看在眼里,立刻明白对方是误会了什么,不过这样好,倒省了许多的麻烦,但看到人群唯唯诺诺的离开,心头却升起了一丝不明的怒火,可是很快,他就知道又是那什么不成文的规矩正在作怪。

眼下,重要的是如何蒙混过去。

还未等有方想好措辞,那六长老又开口说道:“不知前辈大驾光临,老六有失远迎,不知前辈是否有空,还望赏脸。”

说多错多,但有方知道装就要装的更像一点,简单明了的说道:“带路。”

六长老心头一喜,抬手一举,远处正在观察的端木适时的出来,说道:“前辈,六长老,请跟小的走。”

路上,端木走在最前,总是不停的说叨着一些没营养的废话,只是话不过三句,总会声情并茂的顺带着一些拍马之言,其手段之高明,有方自叹不如。而那六长老,话倒是不多,可那心思却表露的异常明显,有意无意中,总在试探着口风。有方年纪虽是不大,但知道这分寸一说,何况他一直秉持黑坤的那一字真诀,一路上,算是有惊无险,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一座府邸。

推门而入,有方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穷极他这十几年来的想象,都不敢和现在所见的联系起来,在他看来,这已不是什么奢华,而是真正的浪费,上等的二品匠材柳晶,只是用作了扶手之用,还有那三品的葵石,也只是用来铺设地面而已……

这完全就是一座品晶堆积而成的宫殿!

若是能把它卖了,少说也能值个几亿一等,有方终于有些明白,半年后的那小小责任,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这小木木就是喜欢做点浮夸的事情,前辈不要见怪。”看到有方微变的神情,一旁的六长老开口说道,他拿捏不准这神情代表着什么意思,但知道老辈的那些人很是讨厌当今一些匠师的作风,于是试探着说道:“前辈,若是您觉得碍眼,我们换个地方?”

“不用,这里就很好!”有方很快的回答道,眼睛却一直看着四周,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刚是进门,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喧嚣声。

“青山宗拜见前辈。”

“百云门拜见前辈。”

“鹤年观拜见前辈。”……

随着这声音看去,门外形形色色的站立了数十人之多。

六长老皱着眉头,而一旁端木的脸上却闪过了一丝狡黠,但掩饰的极好,几乎就是一闪而过,然后用着几乎央求的语气说道:“六长老,这可怎么办?”

“来者是客,都一起进来吧。”还未等那六长老开口,有方就是率先说道。虽然不清楚长师堂在匠师界是什么地位,但从这场面可以看出,来者不善。而在有方看来,这也是一个脱身的机会。

“既然是前辈邀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六长老说那请字时眼睛眯起,但很快就恢复如初,又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偌大的厅堂,很快站满了人,也就是这个瞬间,端木就吩咐了下人搬来座椅,虽然都是一同进入,但也是暗合着某种规矩,前排的位置几乎没有什么争议,很快被他们自我安排,而靠后的位置,却是让剩下的人争的面红耳赤,可是很快,端木就上前解决了争端,他只淡淡的说道:“还望各位给前辈留下个好印象。”

待到众人入座,六长老才指着上座对着有方说道:“前辈,请。”

有方就近坐到了左边的椅子上,刚落座的瞬间,就是察觉到那六长老的眉头微微皱起,让他忽然想起了那街道的场景,知道了又是那什么规矩正在作祟,于是笑着说道:“家中那位喜左,大家不要见怪。”

原本这话应该引得一众大笑,可有方却看到这帮人神色不动如初,只有一旁的六长老有着那么点的笑意,而这时也是他先开口说道:“前辈,不瞒您说,老六在家也是右座,若是可以,还望前辈让于老六?”

有方知道进入这府邸的都是玄匠,可他没想到这规矩竟然会是如此的死板,连座位也是要如此讲究,而那六长老的说辞在他看来漏洞百出,只是为了不露出马脚,他摆着手说道:“也罢。”

落座完毕,六长老向着有方拱了拱手,率先开口说道:“想必各位今天都是收到了消息,那许久未曾使用的荣耀之门今日再是开启,只是老六汗颜,还不知前辈尊名。”

有方知道这是在试探自己,可他来时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措辞,而那匆匆看过的《匠师玄录》此刻发挥了作用,随口胡诌道:“老朽的名字不提也罢,但不能辱没了家师的名号,家师乃玉龙匠人。”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是露出惊容,一旁的六长老更是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很快,六长老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站起身,抱拳对着有方说道:“还望前辈指点。”

有方还想推辞,可众人几乎是在同时,一同抱拳说道:“还望前辈指点。”

“老朽…”有方本想试试那规矩的厉害,可是他忽然转念想到这是一个机会,若是可以借机讹…不…是赚到一些品晶,那不是……

越想越是觉得美好,有方伸出了右手,食指和拇指不停的搓揉起来……

正文 第十九章 愿者上钩

若是在栏镇,有方的动作也就不言而喻,可这里是明光城,面对的还是一帮玄匠,任凭怎么暗示,众人的脸上除了不知所措,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偌大的客厅,除了那明光城主管端木依旧站着,其余人都在座位上面面相觑。当下,有两个人最是着急,一个是有方,另一个是端木。

有方因为他们不懂自己的意思而着急。

端木因为懂了前辈的意思但不知该如何开口而着急。

论起地位,明光城主管这一身份算是不低,只是大家心知肚明,除了胸无大志,天赋不佳的玄匠才会被委派到这里,这辈子不说精进匠艺,不后退就算是好的,古往今来,有太多的例子证明了这点,纵使玄师有着悠长的寿命,也无法阻挡这一规律,就像端木自己,当这主管已超过五十年的光景,当初半步五品的实力,如今退步到四品巅峰的水平,如果再不能突破,恐怕匠师的道路也就到头了,而当下却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筹措了许久,端木终于鼓足了勇气,说道:“前辈,您所指的可是俗物?”

刚是说完,众人无一不是怒目相向,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在公然的侮蔑前辈。只有六长老比他们早一步看到前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赞许,忙是恭敬的说道:“前辈,二楼有间私房,不知是否能够借一步详谈。”

早前还在担心该如何挑明这层关系的有方听到端木的话如同沐浴了春风,再听到六长老的话之后更是喜上了眉梢,满心欢喜的回到:“好!”

在没有确定前辈动作的意思前,其实端木也是忐忑无比,从当明光城主管开始,可谓是和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了不少的交道,这种类似皮泼混子的索钱手法也是见过不少,只是从来没有在玄匠这个圈子见过,更别提眼前这样的大人物。当下,他是又惊又喜,像是在邀功一般,忙着说道:“小的来带路。”

久居高位的六长老立刻看穿了端木的这点小心思,轻咳了一声,算是提醒,可是他发现平日里最是“乖巧“的端木却是充耳不闻,已是快了两步走在了前面,心头不由的冷笑了一声,只是脸上还是保持着那和睦的微笑说道:“前辈,请。”

三人拾阶而上,端木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待到有方和六长老来到门口,门才被他适时的拉开,可这时他却犯起了难,若是硬着头皮跟进去,彻底得罪了六长老不说,如果还引起前辈的不快,不说这明光城主管一职还能不能当的下去,回到宗门也是少不了被责罚,而想到宗门的那手段,他不由的感到害怕。

看到端木紧握把手的手指发白,六长老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得意, 可惜的是这得意来的快去的也快,有方看到了端木的窘迫,像是提携般的说道:“小子你今天有福。”

一楼大厅如果用大气来形容的话,这二楼私房就可以用精致来描述,无处不在的小件,样样都是精美绝伦,最为重要的是其成列的方式,仿佛暗合着某种规律,让进入者不由的将视线集中到一件物品上面。

刚进入时,有方就注意到了那件物品。虽然之前从未见过,也不知道这东西叫做什么,有何用途,但他知道这东西是何材料所制。

绝不会弄错,六品匠材——精木魄。

可这也太浪费了吧!

有方有些吃惊于府邸的奢华手笔,一旁的六长老倒是堆着笑,先开口夸道:“端木主管,看来你在明光城的光阴也是没有虚度嘛,这房间布置的有点意思。”

端木明白六长老话中有话,不仅说的是自己没有将精力花费在匠艺的精进上,而是浪费在享受上,而且从这变得生分的称谓可以知道,六长老是真的动了肝火。

虽然他们两人不属于同一宗门,但第一第二之间恰恰最是争的惨烈,而作为端木自己而言,仅是宗门内可有可无的弃子,虽关乎着宗门的门面,但比起实权的六长老而言,这身份和地位有着云泥之别。

想通了此间关系的端木,也是彻底的霍了出去,笑着说道:“承蒙六长老夸奖,端木昨日偶有心得,隐约间摸到了五品的门槛,若是今天幸得前辈指导,定能水到渠成。”

四品和五品之间,虽只差了一品,可有着质变之说,所在宗门也必会重视,六长老明白其中的厉害,眯笑着打起了玩笑,打算蒙混过去。

趁两人斗智斗勇的功夫,有方好好的观察了这房内的布置,他不清楚黑坤去了哪里,如果又像笔冢那次经历一样,全程都是要靠自己解决麻烦,那总归也要找好退路,况且,这里除了那些下人,其他人都是玄师,若是露出了马脚,多少个严有方都是不够看的。

端木明白不在短期内突破到五品匠师的后果,那必然是会受到六长老“无微不至的照顾”,但已经挑明,那也就无所顾忌,恭敬的向着有方说道:“前辈,还望赐教。”

说时,从怀间取出一块深褐色的,拇指大的晶块。

有方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材料,可他注意到一旁的六长老神色微变,明白这东西必然价值不菲,可如今最需要的是品晶,于是说道:“材料这东西,老朽不是太缺,只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品晶。”

听完有方的要求,六长老顿时犯难,可端木面露着喜色,明光城向来没有什么油水,主要是因为低级匠者众多,可贡献之物多是低阶的物品,可这品晶倒是容易,平日那扎帕没少贡献,此时刚好可以用上,欢喜着说道:“前辈,请稍等。”

没一会,端木捧着一盖着红布的木盘子再次来到了有方的面前,弯下腰,恭敬的说道:“前辈,请笑纳。”

有方本想揭开那红布好好看看,可转念一想,觉得还是算了,于是左手伸向前去,心意一动,迅速的将这品晶和木盘子一同收入到铁盒里。

这一手,看的端木和六长老同时脸色大变,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道:“还望大师莫怪。”

大师?

有方并不清楚这前辈和大师有什么区别,可他知道这两人是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身份,不动声色的说道:“不知者不怪。”

说完,有方看向一旁的六长老。

六长老被这突来的一眼看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明白大师的意思,可实在“囊中羞涩”,而且他知道大师并不在乎什么材料,连刚才八品的云犀晶都没放在眼里,但他又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硬着头皮拿出一块令牌说道:“大师,还望见谅,老六来的匆忙,品晶身上属实没有,若是不嫌,这是本宗的客卿上牌,若是今后……”

说着说着,六长老自己停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大师何等身份,怎么会在乎这天下第二匠宗的客卿上牌,再是说下去,怕是要惹大师生气,于是赶忙着说道:“大师莫要见怪,老六一时糊涂。”

“无妨,今日遇见,就是有缘。”有方说着顺手接过了那个令牌。

原本面露懊恼的六长老顿时眉开眼笑着说道:“请大师赐教”

今日收获可谓是满载而归,有方满心欢喜,但他知道见好就收这个道理,说道:“指教不敢当,匠艺一途,虽是殊途同归,可万人万匠的道理,你们应是明了,若是有哪里不明,老朽倒是可以指点一二。”

有方有模有样的说道,然后指着六长老说道:“你年长,你先来。”

“大师,老六跻身六品初阶匠师已百余年之久……”

六长老话刚是说了一半,就被有方打断,然后指着端木说道:“现在轮到你说。”

端木不明白大师为何要打断六长老,于是想了一下措辞,说道:“小的天赋不足,五十年前就……”

“好了,都是进阶的问题。”有方同样打断了端木的询问,故作沉思状,好一会之后才开口说道:“器之妙,于之和,于之生,初时单一,中时并进,高时曲全。”

有方清楚夫子的心得最好不要于外人说道,只是在成为墨族宗主时,墨仁之意已是根深蒂固,其中有容乃大一说影响甚广,虽然已有墨师和夫子的前车之鉴,但有方还是希望再次相信世人,况且,夫子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弟子去误人子弟。

话已说完,端木和六长老陷入了沉思。

正文 第二十章 回到栏镇

当有方三人在二楼详谈时,一楼大堂的众人也没有闲着,他们清楚荣耀之门只有为匠师界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人才能使用,如果需要一个定义,就是成功制做过七品匠器的匠师才有资格使用,平时很少能够见到这个级别的匠师,更别说被点拨一二,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谁都不想错过,几乎是在同时,他们就达成了某种默契。

大约已过去了两个时辰,二楼还是未有动静传来,厅堂众人早已等的不怎么耐烦,平日里,久居各大宗门高位的他们何时有过这种遭遇,只是他们清楚,如今的这点付出,可能抵的上今后几十年的努力,众人心照不宣,继续等待。

有方看到端木和六长老陷入了沉思,一时半会怕是回不过神来,于是趁着这个空隙好好欣赏起二楼的格局,至于那顺手牵羊之事,如果愿意,就如同探囊取物般的方便,只是他从未有过这个想法,因为他一直恪守着自己的底线:不当事,不当为。

二楼虽是不大,胜在精巧,除开那件有些浪费的“吸睛”之作,其余摆件各有特色,特别是一些小巧的匠器,品阶虽是不高,但新意十足。有方走到窗边位置时,被一件类似风铃的挂件吸引,区别于平常的风铃,这件不会随风发出悦耳的“玲玲”声,却有阵阵光点从中洒下,有方觉得有趣,随手摆弄了一下…

光点陡然变成了一道光束,照耀在房顶的一盏彩灯上面。

彩灯亮起,投射下一位美轮美奂的女子画像。

只是…

有方红着脸,转过身,不敢再看。

这一幕,刚好被回过神的六长老和端木看在眼里,场面忽的有些尴尬……

……

望眼欲穿中,二楼的门开了。

“恭迎前辈!”众人几乎同时开口喊道,其中一人手捧一个盖有红布的木盒,快步的来到楼梯口,然后单膝跪地。

早前众人达成了默契,希望用真诚和谦卑来获得前辈的青睐。

有方喜上心头,但知道不可因大意而露了马脚,于是脸上装作一幅为难之色,打算推脱之后再勉为其难的收下,只是…

一旁的六长老见大师面露难色,愤然道:“休得对大师无理!”

众人知道六长老定会仗势欺人,为此早早的做了安排,其中一人正要按计划行事,只是身旁的一人快他一步将其拉住,并用手指快速的在他手上写了两个字——大师。

大师之称,份量何其重,匠师界规定,唯有八品实力者,才可大师相称。

当事人有方不明所以,正奇怪为什么没了下文,这个时候,大堂的门开了,走进一个高壮的大汉。

黑坤一进门,就是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话刚是说完,黑坤就飞到了有方的面前,带着他破窗而出……

众人面面相觑,不由的感到害怕,因为他们知道,玄师只有开启六印才能御空飞行。

有方的大师之名被彻底的坐实。

六长老很快回到自己的宗门闭关不出。

端木的府邸几乎要被拜访者踏烂了门槛,很快就被传唤回了宗门。

……

回到墨族墓地已过去了几天的时光,期间有方背诵了各本玄录,虽然并不情愿,但明光城一行让他知道基本信息的重要;当看到那大师称呼的解释时,他没由来的脸上一红。而通过翻看玄录,有方了解到一些关于自己天赋的信息,大概应该和光有关,至于具体的,书上也没有记载。虽然还没有弄清楚,但有方现在已经可以利用天赋去牢记那些材料,主要还是夫子心得的功劳,因为材无二样,所以光点也都不同,特别是了解到那光点和材料的性质有着莫大的关系,记忆起来就更加的方便。

一天的时光,充实而又忙碌,上午书房看书写字,下午炼器房牢记材料,晚上校场练习体术,很快,就到了十天大考的日子。

有方像往常一样的来到书房,看到黑坤已在等着自己,不由的有些期待。上次明光城之行收获颇丰,特别是那主管端木的贡献尤为让他欢喜,回来之后几乎每天会在睡前拿出品晶反复的擦拭,特别是那几块五品品晶,他总会多擦拭几遍。这次大考,有方迫不及待的想要快点开始。

黑坤没有像小考那次一样立刻开始,而是不停的捏揉着手上的面具,好一会之后才开口说道:“想必你应该了解到自己的天赋,准确来说,那东西叫血脉。”

有方第一次听说,不由的一惊,未等他开口,黑坤又是说道:“血脉来自上古,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而你应该已经知道它特别的强大,至于如何掌控,要靠你自己摸索。

小考那次太过唐突,准备不足,只是没想到世人竟是违背了墨师的遗言,这次大考,也就没有进行的意义。

这几天我有些事要处理,准备出门一段时间。

我不是玄师,无法在修炼上帮助你,更多的还要靠你自己摸索,出门期间,你就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如果想要来这里,就准备足量的品晶,书自然会带你来到这里。”

黑坤说了一大堆的话,说完时,拿出了那半本匠书,然后递给有方。

有方刚是接过匠书,眼前就是一黑,再是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栏镇的书房。

虽然只是离开了十几天的时光,可是当熟悉的物件再次呈现眼前,有方的心情莫名的有些复杂,沉浸了一会,推门而出,看到小院还像离开时的那样,一条足人同行的走道,一直延伸到书房和卧房,只是这雪,特别的亲切。

来到卧房,拿出铁锹,就像那天一样,开始铲雪,只是和那次不同,这次几乎毫不费力,很快,小院就恢复成栏镇那最别致的房落。

铲完雪,有方推开院门,眺望起了远方,从夫子离开的那天起,他就开始这么做,他觉得,总有一天,夫子会像离开时的那个清晨一样,在某一天的另一个清晨回来。

远处,一个黑点正慢慢的向小院走来。

虽然栏镇的天从没亮过,但有方已不是从前那个捕风捉影然后动不动就心跳加速的严有方。

标志性的皮毛大衣,总是不摘下的裘皮毡帽,还有那让人过目不忘的黝黑肤色,有方一眼认出,向着自己而来的是镇上唯一的外来户——黑七。

黑七很快来到了小院门口,只是看上去比以往要来的“肥厚”一些。像是看出了有方的疑问,黑七小心的揭开了身上的大衣,然后又迅速的包裹好,指着怀里正在酣睡的孩童说道:“启相也是该识字的年纪了,还请小严先生多多教导。”

有方心头一喜,这还是夫子离开后的第一个学童,高兴着说道:“请放心,有方必然全力以赴。”

“还请笑纳。”黑七拿出一个小布袋递给有方。

“不必了。”有方知道小布袋之中装的是一些零碎的品晶,但如今的严有方已不是从前那个身无分文的严有方了,如今也是有五品品晶的人了,买下小镇也不成问题,只要回去拿点……

一阵寒风忽的吹过,有方觉得好冷。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距离

夜已深,人未静。

一辆疾驰在雪野上的马车里坐了一男一女。

男子身穿甲胄,正襟危坐,女子锦衣缓带,靠枕而卧。将两人相隔的小桌上,一盏烛灯正忽明忽暗,映得女子胸前的那一抹大白呼之欲出,男子却对这春光乍泄的一幕视若无睹,而是怔怔的看着桌上的一个锦盒。

锦盒已被打开,里面只放着两根不知名的草根。

若是二十年前,他还是当初那个伴读书童;她也还是那个姓黄名小钗的少女,或许,草根和草根之间马上就要分个“你死我活”……

天下有情人也许总能终成眷属,只是不适用他和她之间。

男子无父无母,自幼便是权贵人家的圈养儿,若是按部就班,不说那大殿之席,为民父母总是可以做到,只是当年他对她说:男儿郎,当的起大丈夫,当做你丈夫……

女子知母不知父,自幼便是那笼中鸟,只是自古无父哪来儿,终是成了那近权之戚,可身已不能由己……

当年高墙红瓦下相识的两稚童,如今男子已是没了名字,代号甲六,而女子也随了父姓,姓慕名飞桐,只是还有一个称呼更被他人唤的最多——皇甫夫人。

……

甲六拿起其中一根草根,又很快的放下,将锦盒盖上之后,转头看向一旁假寝的慕飞桐说道:“皇甫夫人,天明时刻,将要接近雪圈,后面那几位是否要提醒一下。”

看到甲六说话时摆出了一张臭脸,慕飞桐不由的有些伤心,哀声的说道:“天哥,我和你何必如此生分。”

甲六不以为意:“皇甫夫人,您是主子。“

见甲六不依不饶,慕飞桐怒道:“徐天,够了!“

甲六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打着哈哈说道:“只是开个玩笑。“

“这一点都不好笑。“慕飞桐怯声的回道,然后半坐起身,蠕动着身子,一点点的靠向甲六,到距离合适时,瘫软下来,将头靠在甲六的腿上。

这一靠,让甲六不由的想起十五岁那年,两人沐浴着旬日和风,畅聊着理想和未来,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但他还是像当年一样,面红耳赤,身子紧紧的绷起。

慕飞桐有好多话想说,但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只觉得当下这样就是很好,若是能够一辈子,那就一辈子……

这样小鸟依人的一幕若是被他人看到, 定会颠覆他们对于皇甫夫人的认知,那个新婚夜就是亲手杀死了丈夫的女人,除了心狠手辣还能用什么可以形容,尽管那个倒霉的男人有着一个五印玄师的父亲,但她来自皇圈,世上除了里面的人可以动她,其他的人若是有了那个心思,就和寻死没有什么区别。

皇圈做为雪国的根基,不但是世人梦寐以求的地方,而且还是玄世最为顶尖的几大势力之一,慕飞桐的不幸也正是来自于此,从她出生的那刻起,就只能是皇圈的一枚棋子,而她的用处在那次联姻时已被发挥到了极致,为了能够活下去,她只能不断证明自己的价值。

可慕飞桐没有什么天赋,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成为玄师,想要通过修炼改变自己的命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在她有一颗精明的头脑,没几年的功夫,就闯出了一番不小的事业,雪国最大的拍行和最有特色的酒楼,都出自她的手笔,而最重要的贡献还不是来自商业上的成就,情报上的收集才是她最有利的保命砝码,通过已有的基础,收集不同的信息,就像一张大网,密布在雪国的各个角落。

慕飞桐的事业,很快就被他人垂涎,最大的敌人也不是别人,而是同宗的几位亲足,可她和他们之间,有着巨大的不同,她无依无靠,也不可能去求助那倒霉男子的父亲,正当这几年的努力将要付之东流的时候,那个当年喊着要做自己丈夫的男人又一次出现在慕飞桐的生命里,只是这个时候的他已不是夕年那个只读圣贤书的徐天,而是皇圈里最为出名的疯子甲六。

谁也不清楚甲六是如何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成为一名六印的玄师,只是皇圈里的每一间密室都留有他的足迹。

皇圈里的人都说甲六不会活的太久,就像他所开的玄印是风那样,终会在几十年后消逝,可自从他成为慕小钗的死士之后,他们又有些明白,那或许就是甲六的所求。

如今的慕飞桐,已是彻底的站稳了脚跟,可还是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就像这次出行,并不是单纯的出来散心,而是接到了上面的指令,保护一位身份特殊的人物。

……

甲六一脸暖意的看着慕飞桐,只是感到浑身的不自在,特别是那娇柔的玉手,不知何时滑落了下来,抵在他腹部的甲胄上,这样的滋味,比起当年勇闯皇圈密室时所受的伤还要让他难受。

车窗外不知何时有了一点亮光,可是一闪而逝,甲六察觉到了这个变化,轻柔的呼喊起慕飞桐以前的名字:“小钗,醒醒…”

“嗯…嗯…”慕飞桐似柳叶的眉儿随着这呼声一动一动,很快的醒转了过来,看到身旁的甲六,不由的吸了一口大气,还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转眼又是想到刚才的行径,脸上没由来的一片绯红,俏着脸像是顽皮的说道:“呀,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天哥你刚才有没有不老实,老实说!”

慕飞桐醒转时,甲六的头就是侧向了一边,好似看着窗外,实则是为了掩饰脸上的那丝尴尬,为了避开刚才的话题,直接说道:“小钗,我们已经进入了雪圈,要不要停下等等后面的那马车。”

“哦,这么快吗?”慕飞桐有些惋惜的说道,然后扯了扯甲六的胳膊说道:“天哥,后面的那人来自内圈,我们开罪不起,还是等等吧。趁还有一点时间,我们……”

慕飞桐拿过锦盒,刚是打开,却发现身旁已是空空如也…

一阵微风吹起了车帘的一角,再是合上时,甲六已是来到了车外,虽只一帘之隔,但天差地别。

车内,轻纱点绕玉指,红袖添香。

车外,啸风漫卷孤雪,遮天蔽日。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小严先生

从昨天傍晚起,就陆陆续续的下起了雪,一直到晨起时分也未曾停下,到有方出门时,积雪已是没过了小腿的位置,若是从前,他没准会为此发愁,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只觉得的这景象正是印了瑞雪有丰年的老话,连铲起雪来,都显得格外轻松。

铲完雪,有方没有按部就班的前往书房,而是站在小院门口,等待三年来的第一位新生。

昨夜入睡前,有方烦恼着该用什么身份与他相处,就年纪和学识而言,师长并不合适;思量再三,决定代夫子收徒,两人以师兄弟相称。

将到相约的时间,路的那头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标志性的黝黑肤色,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里显得更为突出,绝不会认错,那人就是黑七,还未等他来到门口,有方就是早一步迎了上去。

黑七一路趟雪而来,衣服和毡帽上都留下了不少雪的印记,连胡子和眉毛也是结起了一层凝霜,看到有方出门迎接,忙是说道:“小严先生,使不得,使不得。”

有方听到称谓之后忙不迭的摆着手说道:“七叔,学生当不得先生之称,若是可以,还望代师收徒。”

黑坤哈哈一笑,抱拳说道:“小严先生太过自谦,启相正是贪玩的年纪,还望严加管教。”

两人说话时,一颗小脑袋从黑坤鼓起的大衣里探了出来,朝着有方吐起了舌头,黑坤作势欲打,只是怒时高举的手,落到孩童的头上时,已是变得比触摸还要轻柔。

见到这样的一幕,有方的心头忽的升起一丝暖意,再要开口说话时,只见那孩童“嗖”的从黑坤的怀中滑了下来,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到孩童进了书房,有方说着抱歉就追了过去,虽是小小的一段距离,却是担心不已,最怕孩童无知损坏书籍,夫子以后回来自己不好交代,好在进门的那刻,看到那孩童只是仰着头打量着书房。

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有方舒了口气的同时,提醒起该开始上课,但孩童转身的那刻,有方却被他的容貌惊到。只见这个名叫启相的男童长了一张圆嫩的小脸,有两个浅酒涡,天生着栏镇小孩从未有过的粉嫩,特别是那双灵动的大眼,让人看了不由觉得可爱,可这肤色,为什么会如此的白,难道是随了他的娘亲?

有方并不清楚孩童的娘亲长的什么模样,只是知道黑七他们五年前才来到的栏镇,三男一婴童,住在离镇上有些远的地方,平日里也不怎么来往,也未曾听说他们冰期跟随猎户进林捕猎,唯一知道的是他们好像并不为生计发愁,特别是他们几人的衣着,在栏镇也是独一份的那种。

穿着厚戎暖衣的男童并未感受到书房的寒冷,只是已对这“空无”的书房失去了兴趣,奶声奶气的开口说道:“大哥哥,我爹爹说这里有玩的,那好玩的在哪里,莫不是你给藏起来了?”

有方知道这是黑七的把戏,从前来这里识字的学童也多是这般被家中的长辈哄骗而来,不由的想起当年夫子被稚童询问时那笑呵呵的模样,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像夫子那样开口说道:“这里有世界上最好玩的东西。”

刚是说完,那男童就迫不及待的追着问道:“在哪里,在哪里?”

“你猜猜看,是左手的好玩,还是右手的好玩?”有方将空着的手背到身后,故作神秘,不等孩童猜测,又把手伸到了前面,再次出现时,左手拿着一只书笔,右手捧着一本书本。

神奇的一幕,让男童乐的拍起了手,不停的说道:“好厉害,好厉害,比八爷爷,半爷爷都厉害!”

看到男童开怀大笑,有方不由的有些得意,趁热打铁的说道:“诺,都给你,这两样东西最好玩。”

有方以为只要引起男童的兴趣,接下来就可以直接进入正题,可谁知道男童忽然别过了脸,嘟着嘴嚷道:“不要,笔和书一点都不好玩,八爷爷整天叫我写字,半爷爷整天让我看书,还说什么书中自有什么和什么,反正一点都不好玩。”

“那叫书中自有黄金屋。”有方忽然想起了男童口中的两位爷爷,从前夫子在时,他们两人也是经常过来,而每次来时,总会借着由头来向夫子讨要那瓶珍藏的烈刀,当初以为他们只是酒友,现在看来还是书友,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有方忽觉得这教书一职变的有难度起来,于是想到了另外的办法,引诱着说道:“你可会写你的名字?若是写的好看,我教你刚才的戏法。”

男童一脸真挚的说道:“说话算话?”

有方故意引诱男童写字,因为一般而言,五六岁的年纪,握笔的手还没有什么力气,也没有握法之别,都是粉拳整握,所写的字也是如同蚯蚓锄地,歪歪扭扭,就比如有方自己来说,当年差不多到了八岁的年纪才能写的有模有样。

正以为男童会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将字写的七倒八歪,可看到他的起笔,有方只觉得比自己虽是差了不少,可自有那几分神韵,而这笔画转折之中,又是那样的流畅自如。

“难到这就是自己所要教的孩童?”有方被男童的表现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半爷爷说我写的差什么人意,八爷爷说我写的马虎虎,可每次都会给我糖吃,大哥哥觉得怎么样,可不可也给我块糖?”男童眨巴着嘴,一脸期待的样子。

有方摸了摸孩童的脑袋,不由的有些羡慕,打小起,糖这个东西就是栏镇人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那样一点的玩意,花国商人总会能将它吹的天花乱坠,而那置换货物时的价格,也是高的吓人,除非遇到了非常好的年景,糖这东西才会偶尔的出现在猎户们吹嘘时的谈话中。

“糖现在没有,以后给好不好?”有方一脸认真的说道,看到孩童的字只要假以时日,必定是会越来越好,这招已行不通,又想到了看书的办法,这个年纪应该是识字不多吧?于是接着说道:“你半爷爷说的是差强人意,就是勉勉强强可以,但是不能说是好看,若是你可以认识下面的那几个字,我就教你那个戏法,你说好不好?”

“好吧,你可不许像爹爹一样耍赖!”男童有些失落的看着自己写的字,可很快就恢复了回来。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有方决定狠下心来,好好的为难男童,可正当他拿出那本《词录》的时候,孩童就是开口说道:“大哥哥也有这本书啊,半爷爷之前就让我抄写过几次了,里面的字我都认得。”

看到男童一脸得意的模样,有方知道他应该说的都是真的。正犯难时,有方又想到了另外的一个办法。

有方将手再次背到身后,再次伸出时,手上已握着来自笔冢的那只黑笔,然后对着男童说道:“你可知道这是啥?”

男童摇着头,一脸的茫然。

有方适时的说道:“等下大哥哥要教你的东西你可不准和你的爹爹和爷爷说,若是答应了,我才能教你,好不好?”

未知的事物,总能引起孩童的兴趣,男童拍着胸脯说道:“我保证不说出去!”

之前去往墨族墓地时,有一些玄铁箭头还未拿来制作,为了吸引男童读书的欲望,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处。

有方不由的有些激动,不仅是因为第一次使用这支黑笔,而且天赋还给他带来了全新的认知,可当他开始时,心就完全的沉了下来,眼里只有面前的箭头。

笔尖如同舞者灵动的身姿,在方寸的箭头上演绎着优美动人的舞蹈。心和那些光点慢慢的融为一体,跟随着笔尖的舞动向着某处迅速的集结。随着柔弱无骨的手腕不停的转动,一个泛着冷寒光芒的图案渐渐的浮现在箭身上面。收笔的那刻,一声嗡鸣忽的回荡在不大的书房里。

有方看着这摄人心魄的玄铁箭头不由的感到心惊,不禁怀疑起它是否还是原来的品级,再看向这箭身上的图案时,又觉得是在哪里见过…

“好漂亮!”没等有方过多的思考,一旁的男童赞叹着伸出手抓了过去。

若不阻止,男童的手怕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男童身上所带的一块玉佩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紧跟着的是桌上吹起了一阵猛烈的气浪,将有方和男童吹翻在地。

一声微不可察的“哆”声从书房的窗户上传来…

一道锐利的寒风带着点点的金光突然向院外激射而去…

可是这时,小院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下战书

变故发生的太快,有方没能做出任何的反应,爬起的第一时间,就去检查男童的状况,可还没有近到身前,就看到他“嗖”的从地上自己站了起来,然后伸出粉嫩的手指,雀跃的指着窗户说道:“好厉害,大哥哥能不能教教我?”

男童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看上去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有方随即宽心不少,可还是连查带问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事之后,不禁的多看了几眼男童脖子的上玉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夫子,十几年来都没有透露过一丝一毫,如今看来,黑七也是隐藏了什么,只是有方并不打算去探究黑七的秘密,说不定哪天他们会像来时的那样让人猝不及防,离开时也会同样的悄无声息,至于那块玉佩,有方倒是充满了兴趣,但仅就是出于匠师的本能,特别是经历炼器房的感悟,现在的他对于匠器有着近乎刨根知底的求知可望。

有方原本以为可以认出玉佩由什么材料构成,可细细品味之后却变得犹豫不决,只觉得和记忆中的很多材料相似,但又有着很大的不同,特别是那光点,给人一种敦厚中透着一丝温润的感觉,就像脚下的大地,承受着生命之重的同时,又养育着世间万物。

七品之上?

脑中不禁闪过这个念头。

没等有方细思,一旁的男童就气呼呼的伸出手,去拉眼前这个没有理会自己的大哥哥,几乎是嘟着嘴说道:“大哥哥,你教教我好不好?”

男童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再怎么聪慧,当兴致起来时,都不怎么讲的通道理,有方只好跟随着看去,才发现男童所指的窗户上破了一个小洞,再细看时,才想起了那枚消失的箭头。

但这个时候,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嘶声。

……

有方忐忑的推门而出,担心那威力不弱的箭头会不会是伤到了他人,可眼前的一幕,让他提着的心又揪了起来。

一年纪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长着一张极俊美的脸庞,身上极其华丽的服饰和身后那辆奢华到夸张的马车彰显着他的身份和地位,只是看上去有些狼狈。

俊美男子左手的袖衫已是碎裂成条条的絮状,而右手伸着的两根手指正闪烁着一道白色的柔光,抵挡着一枚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箭头侵入。

看到白光的瞬间,有方就确定眼前的俊美男子是一位玄师,而那白光就是《玄录》上所记载的白之力。

有方看过《玄录》,知道玄师从一而九,一共分为九个等级;共可以开启九个玄印。而玄师特有的玄印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黑印,另一种是白印,它们所展现出的力量,又被称为黑白之力。

一般的情况下,玄印会隐没在玄师的身体里,因为玄印就像一个容器,一个装载着源力和神通的容器,当玄印离体时,会消耗玄师大量的源力,但玄师在开印的情况下才能展现真正的实力。

开启玄印并不复杂,只要一个念头就是可以做到。

可是他为什么不开启玄印?

有方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那男子好像隐瞒了什么,但想到这事由自己而起,还是先去帮忙要紧,可刚跑出院门,那俊美男子却忽然喊到:“快来帮帮我!”

突来的求救声让有方不由的产生了怀疑,而那不好的预感随着不断靠近的距离正变得越加的强烈。

心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霾,就像当初在冰封森林被野兽盯上的感觉,有方开始观察对方,想要发现其中的猫腻,可…

那人若是个演员,观众可能会在他开演的同时就是离场,他的演技丝毫没有诚意,也豪不走心,谁家的演员会在性命相关的时刻,还能腾出一只手来去整理被气浪吹乱的发丝……

但蹩脚的演员,总以为看戏的人都是痴呆儿,没能看出他的破绽,还自我欣赏的般力求将戏演完整。

有方刚停了下来,那箭头就透射而过,直取俊美男子的面门。

这样的演技,实在是不敢恭维,但不管俊美男子出于什么目的,先远离他才是最安全的,有方准备一路倒退着离开。

可刚是迈开腿,敏锐的感知就发现了一丝异样,几乎是在同时,一阵大风忽然吹过,一位身穿甲胄的男子突然出现在有方的眼前,冷冷的说道:“再往前走一步,我也救不了你。”

甲胄男子的话声刚是落下,那枚闪烁着金芒的寒铁箭头几乎是擦着有方的脸颊一闪而过。

当下,有方是又惊又怒。

有方吃惊于甲胄男子的实力,因为刚才,他清楚的看到了那瞬间发生的一切,若不是甲胄男子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帮忙,能不能保住性命尚且还不知道,但至少会像后面一排排将倒未倒的大树那样,身上多出一个窟窿。

再看向那俊美男子时,有方只觉得心头有一腔怒火正熊熊燃烧,作为世人所歌颂的玄师,为什么会如初的冷漠,为什么可以如此的草菅人命。

怒火攻心,有方愤怒的朝着俊美男子喊道:“你算什么玄师!”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方有意而为,几乎是在同时,那些被箭头洞穿的大树一排排的倒塌下来,发出的轰鸣声彻底的盖过了有方的呐喊声。

“调戏一个贱民你都是要管,你可真是无趣。”俊美男子说话时又是缕了缕自己的头发,还未等甲胄男子回答,又是接着说道:“诺,你的小情人来了。”

不远处,一辆同样奢华无比的马车正缓缓而来,甲胄男子瞪了一眼俊美男子,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呐喊完的有方只觉得无比舒服,但心头又忽的升起一丝警觉。

“嘿,有点意思。”俊美男子看着有方说道,却忽然抬起了手,用着冷漠的口吻说道:“死…”

有方吸取了之前的教训,黑笔已被他拿在了手里,他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但知道诡异无比的黑笔可能会帮助自己躲过这劫。

正当有方随着俊美男子的话声做好了准备的时候,却是看到甲胄男子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可这时,他却是开印而来。

六枚黑色玄印,六印匠师!

有方无比的惊愕,再细看那玄印,隐约中仿佛能够听到阵阵的风啸声。

甲胄男子又一次出现的同时,他的右手像一把刀子一样,正抵着俊美男子的颈部。

“你着实无趣。”俊美男子抬着的手终是放下,可还是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再是对着有方说道:“你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这一次,有方没有被俊美男子的话语激怒,只是静下心来,盘算着一个可能。

有方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一位实力不俗的玄师,若是可以,非常愿意亲手教训那俊美男子,可实力并不允许自己这么做。但有方清楚现在所拥有的是还未兑现的天赋和一个几乎等于没有的墨族,若是能够假以时日…

想到那个可能,有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深呼了口气,平静的说道:“我严有方,向你发出挑战,三年后,不死不休!”

“你倒是有点意思。”

俊美男子眯笑着开启了玄印。

他赫然是一名五印玄师!

正文 第二十四章二 碾压

出于本心的冲动,有方并不后悔,况且还有三年的时光,一切都还来得及,只是五枚玄印在前,不是内心坚定就可以抗衡,那是力量的绝对压制,身子就像巨浪中的小船,随时都可能瘫软下来,一会的功夫,冷汗就止不住的冒出,加上本就天寒地冻的气候,有方本能的剧烈颤抖。

俊美男子看到有方的模样,嘴角微微的扬起,像是在讥讽少年的不堪,没有再说什么狠话,转身便走,只是眼角却在这时眯了起来,几乎是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一道白芒忽然向着有方奇袭而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可同样来自皇圈的甲六已是做好了准备,他对俊美男子的脾性知根知底,在看到那左臂时,就知道绝无善了的可能。

在俊美男子出手的刹那,甲六也是做好了准备,不动声息中,少年的面前忽然刮起了一道风障,挡住了突来的白芒。

“你当真要为这贱民与我撕破脸皮吗?”俊美男子转身看着甲胄男子说道,却是洋溢着得意的微笑。

“你!“甲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可好像已经太晚。

一条冰棱忽然从少年的脚下直刺而上!

千钧一发之际,甲六看到少年突然以一个怪异的身姿将将的拉开了与冰棱的距离。

可这微乎其微的距离并不能保证少年不被冰棱洞穿。

但这点距离在有方看来可以带来抬手的空间。

有方早早的就知道那俊美男子不会善罢甘休,特别是看到他转身离开时还开启着玄印,更是肯定了心中的这个猜想。

有方敏锐的感知,在俊美男子偷袭的时候,就发现脚下传来了异样,可是由于五枚玄印所带来的力量威压,让天赋的“负作用”体现的淋漓尽致,特别是身体和感官上所带来的压力,让他如同身处在泥沼之中,根本动弹不得。

本来黑笔可以用来压制自身的天赋,但真的那么做的话,就如同放弃了生的希望。

几乎是在冰棱来到身前的同时,有方的双手突然向前做了一个抵的姿势。

可这血肉之躯该如何抵挡如利刃般锋利的冰棱。

正当甲六以为少年要血溅当场的时候,奇迹的一幕出现了。

冰棱没有透过少年的双手,却一点点的开始崩塌。

有方用黑笔抵挡了这突来的一击,可是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倒飞着出去,但这时,那正在崩塌的冰棱中却忽然的又窜出了一根全新的冰棱,直奔着自己而来。

如果没有受到玄印的力量威压,有方有信心用那灵活的身法躲过这致命的一击,但,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如今,有方已是体力见底,当下,就是拼上一切的时候!

有方已顾不得眼前的冰棱,正死死的盯着那俊美男子!

做为墨族的宗主,自然有他的保命手段,但机会只有那么一次!

第二根冰棱很快到了身前,有方毫无抵抗的意思,仅是微微的侧过了身,想要避开身上的要害,于此同时,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决绝。

可这个时候,有方忽觉得身子变轻了许多……

甲六并不清楚少年是如何做到抵挡五印玄师的突然一击,但他知道绝不会给俊美男子第二次机会,他唤来了一道风,载着少年远离了这里。

……

俊美男子名叫慕连努,来自皇圈,仅就二十有二的年纪就是五印玄师,放眼天下,这样的天赋绝对也是出类拔萃,可是几年前,皇圈出现了一个疯子,将所有关于七印之下的记录都横少了一遍,风头可谓是一时无两,甚至连皇圈里的几个老家伙都被惊动了,但皇圈中的关系错综复杂,慕连努这次是带着所在势力的任务而来,出行也只是随便找了一个由头,他的任务简单明确,打败甲六,让皇圈里的人知道谁才是他们应该培养的年轻后代。

早前,慕连努早一步来到了栏镇,准备寻找合适的时机先下手为强,他知道甲六有着明显的弱点,来时的路上他就试图去寻找这样的机会,但都无功而返,不过,他知道甲六还有一个更为明显的弱点,那就是同情心,当他来到有方所在的小院时,那枚突来的箭头让他觉得有这样的机会,只是一时大意之下,竟是吃了个暗亏。

所以,慕连努是真的动了杀心,而剧本也正朝着他所设想的那样发展着。

看到甲六腾手帮忙那少年,慕连努知道机会来了!

几乎是第二道冰棱发动的同时,慕连努就是选择了出手。

甲六刚是将有方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就看到慕连努向着自己全力而来,脸上不由的闪过了一丝笑意。

同样来自皇圈的甲六,比起慕连努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不仅是没有成为疯子之前,而且还因为他的姓氏。

圈外之人只知雪国有皇圈,但不知皇圈还分内外,外圈鱼龙混杂,可只能受到内圈的摆布,而内圈从来都是一个神秘的所在,除了一些古老的隐秘之外,还有一个不能算是秘密的秘密,内圈里的人只能姓慕,不是因为其他,因为世人皆知,四王一帝中的雪王,便是姓慕。

甲六的实力,属于外圈中的佼佼者,至于进到内圈,至多只是被招揽为那方势力的死士,这次出行,就是有消息不胫而走,告诉他要小心同行之人,只是甲六不以为意,只是笑笑应付,如今,那消息算是彻底的被证实了。

转瞬的功夫,慕连努的攻击就突然而至。

高手和高手的比拼,并没有世人描述的那样玄乎,特别是玄师与玄师之间,更是不可能打的昏天地暗,几乎一出手便是杀招。

慕连努准备的很是充分,时机在他看来也是恰到好处,而且还被他进到了身前。

一个冰点忽然的从慕连努的玄印上闪现而出,迅速的击向甲六所在的位置。

甲六只是轻轻的侧了侧身,就躲了过去。

但慕连努的脸上不由的闪过了一丝笑意。

几乎是在甲六躲过的同时,那冰点就忽然炸裂开来,漫视的冰棱忽然疯狂的生长起来,迅速的将甲六的身影吞噬其中。

“哈哈哈哈”慕连弩止不住的仰天大笑,狂妄着喊道:“疯子甲六算什么,我才是最强的!”

可这时,慕连努的笑声戛然而止,呆呆的看着面前问道:“为什么?”

甲六歪着头笑声着:“因为我六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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