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 1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一) “萍水相逢,相识即是有缘,今宵别後,重逢不知何处; 对酒且歌,劝君休问假真,人生如梦,但愿长醉不醒。 过客匆匆,早晚拱手一别,今又秋风,昨日黄花安在; 古道长亭,且将金樽斟满,隔壁人家,管他旧梦新欢。 岁月如刀,细细雕琢你我,他乡若梦,莫提憔悴容颜; 自君别後,多少伤心故事,情本伤人,奈何我心偏痴。 豪气如风,茫茫此身何惧,柔情似水,淡淡此心何依; 君若知音,举杯听我一曲,心随明月, 伤悠远游离。” 一九九九年九月二十九日,深圳,天空晴朗。 我开着车,刘方坐在我身边,李志坚坐在後边,机场高速上的车不是很多, 穿过边检站後,我的心情变得格外轻松。眼前的天空,如同小学作文里的蓝天白 云,清晰纯正。国庆节我们公司难得的有五天假,我约了刘方去长沙玩,大学刚 毕业时我曾在那工作过一年,认识了一些朋友,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就几年过去 了。 高速旁的绿化带飞驰而过,往事在心底缓缓浮起,岁月匆匆,生活的荒诞感 无可逃避,我轻轻地哼起了多年前写的这首老歌。 刘方也很兴奋,我们两个原来在办事处一线做销售时就见过面,但是不熟, 今年初我调回国後,他也调回公司总部的培训中心,大家都在深圳,又都没有女 朋友,工作之馀经常在一起,渐渐就熟起来。 他比我大四岁,但是看不大出来,我们两个都是那种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的 人,我长的高而瘦,他健壮匀称,我冷酷文雅,他热情开朗,在许多场合我们俩 都很合拍。 他也是风月场中的过来人了,三十一了还没有女朋友,我知道他在深圳有几 个固定的夥伴,他喜欢说话,尤其是在女孩面前胡说八道,没有一点顾忌,我 喜欢他的格,只是有时候他泡的妞档次太低了些。这次放假,我的几个大学同 学,还有最好的哥们,都在家陪女朋友或老婆,“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说带他 到长沙开开眼界。 “我跟你说,”刘方激动地把球帽扣在剃着板寸的头上∶“这次要是见不 到靓女可跟你没完。” 我没有说话,手在下边轻轻碰了碰他,我不想在下属面前失礼,李志坚在我 主管的部门工作,毕业不久,勤恳老实,我正在培养他,今天他陪我们去机场, 然後把我的车开回公司。 刘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前年我在北京办事处的时候,他在河北办事处, 都是市场的硝烟中千锤百炼出来的,见过人和官场中最暗的东西,攻防的能 力都很强。 一路上刘方没有再提女孩的事,只是不断地大侃证券生意经,我知道他在业 馀时间炒股票,做中长线,成还不错。 到了机场,我背起网球拍,和刘方拎着简单的行李跳下车。 “慢点开。”我把钥匙递给李志坚。 “再见。”李志坚转到司机座位那边,边开门边和我们俩告别。他的话一直 不多,没有说什麽“玩的高兴点”或者“国庆快乐”之类的废话,我欣赏他这种 格。 回过身我看见了高高大大站在那里的刘方,发白的牛仔裤,宽大的运动衫, 差九岁就四十的人了,见到女人仍雀跃不已,这种人我同样的欣赏。 “晚上在富临酒店叫鸭的那些香港富婆肯定都特喜欢你,”我一边往候机楼 里走,一边笑着对刘方说。 受到表扬的刘方兴奋起来,开始和我大吹特吹他的床上功夫。 自深圳的新候机楼启用後,老候机楼就只有南方航空公司的航班,所以这边 候机的人很少,我们换了登机牌,在巨大的落地窗旁边找了个座位坐下,刘方从 包里拿了本书,我翻了一下,竟然是《重申资本主义》,实在想不起自己看这类 哲学书籍是在哪一年了,好像从来也没看懂过。 我在候机厅里转了一圈,没看见什麽漂亮的女孩,无聊地站在窗前看停机坪 里一架一架的飞机。飞机晚点了,我们等了很长的时间,天色渐渐暗下来,我觉 得有点饿,我的胃不大好,去年在国外时一个人住,不大会照顾自己,得了胃病 的子,时好时坏。 “你要不要来一包?”我准备去买方便面,问刘方。 他摇了摇头,笑道∶“你这人挺有意思,到点就饿,吃点就饱,喜欢喝酒, 喝点就醉。” 我走到柜台前,买了包“康师傅”泡上,回来时路过卖书的车,瞧了几眼, 有几本新书挺有意思的,我买了一本柏杨的《暗夜慧灯》,和一本李敖的《笑傲 五十年》。 一包热乎乎的方便面下肚,我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和刘方有一搭没一搭地 瞎聊,两个衣着时髦的女孩从我们面前走过,身材突出,容貌普通。 “怎麽样?”刘方挤眉弄眼地问我。 “不好看。” “我发现你特以貌取人,漂亮有那麽重要吗?” “做人嘛,还是要严格要求自己,”我拿出了登机牌,把书放回包里∶“当 然,她们要是肯出钱也可以凑合。” “其实你不知道,”刘方诚挚地看着我说∶“和丑女做爱更有意思。” “是吗?”我站起身走向排队的人群,淡淡地说。 飞机上人很多,我一坐下就从座位前拿出中国民航的杂志细细翻看,自从有 一次在里边偶然发现她演出的照片,这就成了我每次坐飞机必然的习惯。 “我***每次坐飞机从来没挨着女孩坐过,”刘方向我抱怨着∶“上帝保 ,这次来个靓女。”刘方坐在我身边,里边靠窗的座位还空着。 “找什麽?”刘方看我一页一页地翻《中国民航》,好奇地问。 “没什麽,我以前女朋友演出的照片。” “你还挺重感情,你和多少女人上过床?” “记不清了。” “我有预感,”刘方充满信心地说∶“我们这次肯定会走桃花运。” 我抬起头,笑了,一个矮小瘦、模样怪异的广东男子正边看登机牌边从容 不迫地向我们的座位走来,刘方也看见了。 “我说的没错吧,猩猩已经来了,桃花还会远吗?”刘方苦笑着说。 破旧的空中客车在跑道上加了加速,腾空而起,飞机上开始放例行广播,我 把头靠在座椅背上,闭目沉思,在记忆里竭力搜寻着关於长沙的一切。这些年发 生了太多的事情,记忆中许多的人和事串杂不清,朦朦胧胧的人影彷佛争先恐後 地向我诉说,我直觉地感到他们都在撒谎,後来他们把我推来推去,我张着嘴却 说不出话来。 飞机颠簸了一阵转了个弯,我忽然觉得眼前一亮,人影散去不见,我清晰地 看见我自己,穿着宽松漂亮的白色外套和牛仔裤,笑着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 一个女孩领着我拐进一个弄堂,潮湿暗,角落里站着西装革履神色木然的我, 那个女孩惊讶地看着两个我站在一起,试图拉着年轻的我撒腿而去,我没有动, 她又碰了碰我。 我睁开眼睛,空中小姐正微笑地看着我∶“先生,想喝点什麽?” 我要了杯矿泉水,回头看刘方,他和猩猩都睡得正香,头靠着头。 长沙离深圳很近,实际飞行时间不到一个小时,天气好像比深圳还热一些, 我和刘方随着人流下飞机、走进候机楼,我们都没有托运的行李,直接出门,买 票上了大巴。 大巴里坐满了人,我和刘方都没怎麽说话,好奇地望着窗外陌生的风景,一 路的灯火忽明忽暗,市区到机场的高速公路已经修好了,偶尔会看见路边一些几 年未变的熟悉景物,让我的回忆越来越清晰,我是真地再次来到长沙了,这个让 我爱恨难分的城市。 我第一次来到长沙时是在九四年,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不久,被一家法国公 司聘用,派到长沙工作了一年,直到我辞职远赴中东。我上的学校是北京一所九 十年代才热起来的理工科专业院校,学的又是计算机,大学时的大部份时间都是 在踢球喝酒、唱歌打牌,或者到机房熬夜打《三国》,对女人的认识很肤浅,被 派到长沙时,在这一方面我几乎还是一片空白。 长沙是一个很怪的城市,漂亮的女孩遍布街头,破烂的出租车在狭窄的马路 上钻来钻去,物价便宜,每晚十二点後街头热闹非凡,酒楼、歌舞厅、夜总会人 满为患,我轻易地就被这个城市俘虏了。我和北京另外几家外企驻长沙的哥们天 天混在一起,每天不断地结识新的女孩,和她们一起喝酒、蹦迪、打牌。苏娅、 冯哲、郑菲、谢晖、李青都是那时候认识的,这些女孩和我都没有男女关系,我 们只是在一起玩,说各种各样的黄色笑话,有时候冒雨去吃贵州啤酒鸭,有时候 打完牌半夜去中山路吃田螺,再後来我认识了许冰冰,我们开始同居。 许冰冰那时还是一个小女孩,这是我至今仍为之庆幸的一件事,这使我在堕 落之馀仍对感情保持着一丝幻想,我们不是完全因为钱、、或者别的什麽乱七 八糟的东西在一起的,多多少少有点感情。 九五年初我和许冰冰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尽头,缺乏新鲜感的生活和寻求刺激 的初衷明显的矛盾,我们很和气地分了手,然後我认识了李荷。那时的李荷应该 算是美女了,长发披肩,身材丰满,五官也还不错,从一开始她就是一个非常成 熟的人。我几乎不知道她的任何过去,不过这无所谓,当我对长沙朝来暮去的游 戏生涯已显厌倦的时候,能够安安静静地在家里吃顿饭也挺有吸引力的。虽然她 从来就不曾是我真正喜欢的类型,说实话,我喜欢那种容颜清秀、长发飘飘、微 带害羞的女孩子,二十年的传统教育并没有完全褪去,只是在初入世事时被浮华 暂时掩盖了而已。 九五年一个周末,无聊的下午,我和几个朋友到“野马”歌厅玩,那里的座 位很低,她们在台上潇洒高歌的时候,我换来换去觉得怎麽坐都不舒服,灯光昏 暗,那一刹那我忽然怀疑起自己身在何处。我想起小时候看《三国演义》时讲到 刘备在刘表那寄人篱下之时,一天忽然发现自己腰间的赘,感慨流泪,想当年 和关张兄弟拼杀四海、转战江湖之时,身上哪里会长多馀的肥呢,而今壮志未 筹、苟且 安、无所事事,怎不让英雄豪杰扼腕浩叹。 那天唱完歌後,我默默地回到家里,默默地想了三天後,递交了一份辞职报 告,我那时的薪水是每月一万两千元,挺多同学知道我辞职後都挺惊讶的。 我回到北京後一时也没什麽计划,就去了中东,其实我当时心里就是想逃离 那个城市,我对那种近乎荡、夜夜笙歌的生活忽然充满了厌恶。 离开长沙前我做了一件很过份的事,至今想来仍对李荷有所歉疚,当时我租 了一套房子,有几千元的押金,走前李荷和我是住在一起的,我离开长沙时把房 子退了,取回了押金。我当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计划是什麽,所以我不得不珍惜 每一分钱,我并没有太多地考虑李荷,大家萍水相逢,缘尽则散,彼此对对方本 来就没有什麽责任,只是李荷搬家的那一天下着小雨,我第二天就要走了,她暂 时搬到她的朋友冷佳家里去住,看着她冒雨忙忙碌碌而毫无怨言的身影,我觉得 自己有时候是挺冷酷的。 中午我去机场前,我们两个在巨洲酒店的二楼吃饭,人不多,我们两个都很 沉默,偶尔说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吃完饭,我又要了两杯饮料,慢慢地品着。 “以後还来长沙吗?”李荷轻声轻气地问我。 “会来的。”我习惯的笑了,很难说清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有点留恋, 又有点庆幸,我指的是对这个城市。 时间快到了,我看着李荷,很平静很认真地说了一句想了很久的话∶“许多 人都把生活的艰辛当作自己堕落的借口,而不当作奋发上进的动力。” 在我和李荷刚认识的时候,有朋友告诉我,她原来在“天子”歌厅做过一阵 “坐台”小姐,我一直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从来没想到去证实。 李荷终於哭了,在我认识她的这段时间,从头到尾她都很成熟,真的,如果 你明白成熟的真正涵义,有时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我只是知道她的家庭 非常的不好,父亲很早就又找了一个女人走了,把她和她母亲留在长沙。 回到北京後,许多事情都改变了,生活一浪接一浪,竟容不得人稍有歇息。 我去过中东的沙漠,又回到北京,开了一家卖计算机的小店,又关门大吉,感情 和事业的经验不断的积累,而又毫无结果,九六年,也就是我的本命年,发生了 一件令我刻骨铭心的事,令我对感情几乎彻底的放弃,於是我找了一份工作,并 奔走於中国的各大城市,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努力去构架桥梁,直到今日。 这几年我和李荷一直有联络,我提过我刚离开长沙时对她微感歉疚,这种歉 疚随着她对我始终如一的关心和毫无怨言而逐渐加深,并且逐渐沉淀为一种特殊 的友谊。四年来,我们会不定期地通电话,有时隔了大半年才打一次,有时却每 周一个电话,我的生活中颇有些传奇的故事,然而身在其中的感觉远不像事後回 忆起来时那麽浪漫,当我在一个个陌生的城市醒来,或者受到挫折甚至开始怀疑 起人生奋斗的意义之时,我有时就会想起李荷,就像想起我大学的那几个生死之 交,我知道这世上有人在真心地关心自己,而毫无所图。 李荷这几年过的很不顺,她开过小饭馆,赔了,上过班,很没意思的那种, 现在开了一家小服装店。上个月我在深圳时她去过一次,进货,我匆匆见了她一 面,大家都老了,男女之间的激情早已不在。我给了她两千元钱,以我现在的现 实和堕落,不求任何回报地帮助另外一个几年不见的、对其也没有任何生理欲望 的女人,我想不出除了友情外还能有什麽原因。而两个完全不同世界中的人的友 情,我想,建立的基础是她对我很好,也就是说,我一直认为她对我很好,从内 心深处。 “李荷,你应该找个男朋友。”一次在电话里,我认真地对她说。 “没有合适的呀。”她的声音一向很柔。 “也不能要求太高嘛,在有钱人里找个心眼好点的就行了。” “找不到啊!再说,我不喜欢长沙的男孩子。” “你是不是有了?”我忽然有所感觉∶“我去长沙住你那方便吗?我和我同 事两个人。” “方便呀,有什麽不方便的,不过只有一张床,有一个人只能睡沙发或者打 地铺了。” “那没关系。” 在离开长沙之後,每当我在异地遇到了长沙的女孩子,我仍然觉得莫名的亲 切。那年我在武汉大学像模像样地交了个学法文的女朋友,名字好像叫作张晴, 老家就在长沙,後来她去了加拿大,也就不了了之。还有林梅,是九七年我在北 京时认识的,那时候冯哲在北京外语学院进修英文,她们原来在长沙的业馀模特 队也散了,大家各奔东西,李青傍了个大款,据说後半生不用愁了。郑菲和一些 老男人关系不错,在炒股票,谢晖远嫁了一个台湾的商人。在那个圈子里,冯哲 是格最直爽的人,她突发奇想,跑到北京外语学院去读书,开始接受长沙之外 的文化,我和她成了很好的朋友,林梅就是到北京考服装学院的模特时她介绍我 们认识的。 时至今日,我一直认为林梅是个很出色的女孩子,或许应该说是女人了,靓 丽而有气质,她曾经获得过一届湖南模特大赛的冠军,在长沙最红时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这样的一个女人应该是很容易找到个有钱有势的人坐享荣华的,可是 她却突然舍弃了原来的一切,考出来读书,也许是太聪明了吧,聪明的人总是注 定要多吃点苦。 她後来考上了上海中国纺织大学的服装设计与模特表演专业,可惜她的身材 不是特别高,大概只有一米七二吧,否则前途应该更好些,我们两个当初在北京 一见钟情而又擦肩而过,因为彼此都很清楚大家对生活的追求远没实现,还没有 安定下来的资格,而且她这麽出色的女人总会给男人一种很强的压力感,无论如 何,我还是很喜欢她,也尊敬这位红颜知己。我永远记得她写给我的一封长信中 的一句话∶“真正的背叛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有多少时候我们对自己充满信心, 就有多少时候我们对自己感到失望。” 长沙的汽车司机开车都猛的很,我们乘坐的这辆大巴虽然破旧不堪,仍然在 马路上东超西拐,我一边随着汽车摇摇晃晃,一边犹豫不决先给谁打电话,按道 理是应该先给李荷打的,可我担心一见到她就会一直与她在一起,再出来玩就不 方便,我们这次是来玩的,我和刘方又都不是守规矩的人,再有,说实话,现在 的李荷对於我来说,朋友的成份很多,女人的成份很少。 “先给哪一拨打电话?”我问刘方。 “你联系了两拨是吧?,哪一拨容易搞定?”搞定的意思在刘方看来就是上 床。 我看着刘方,知道他还陷在深圳的思维模式中没有转过来,这也不是我几句 话能办到的,还是让他自己在长沙去感觉吧。 “恐怕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说∶“靓女肯定会让你见到,可不一定能上 床。”李荷的好朋友冷佳和郑菲那一拨里的陈珊都是美女中的美女。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我看了一下号码,“是郑菲。”我对刘方说。 几年前我在长沙时就见过郑菲,但是那时不太熟,她们一圈朋友和德国公司 的那些哥们玩在一起,我记得在她家打过两次牌,後来再见到她也是在北京,她 去办签证,找了冯哲,我请她们吃过一顿饭,不知道为什麽,她对出国好像一直 很有兴趣,这方面我是内行,无论是从最下层的花钱混出去,还是被国家或大企 业派出公干,或者像我的同学那样办留学和移民,从发达国家到发展中国家,南 亚、非洲、欧美、中东,我都有许多经验。 那时候,我也刚办完加拿大移民的申请,她向我咨询了很多问题,我知无不 答,所以关系挺不错的,何况那时我正在做销售员,像模像样地开着一辆车在北 京吃喝玩乐,可惜的是她那次被拒签了,这几年也没出去,现在也还混在长沙。 “韩江,到了吗?”郑菲的声音亲切而有女人味,她是一个很成熟的女人, 长沙好像就没有不成熟的女人,一般过了三岁的生日之後,她们就开始学习骗人 了。 “到了,在车上,你还好吧?”我很有礼貌地答道。 “挺好啊,我就是快饿死了,在等你吃饭麽。” “是吗?这麽讲义气,我请你吧,在哪见面?”这麽久没见了,我想,客气 客气总是没错的。 “去华天吧,”郑菲说了个我熟悉的酒店名字∶“你们在出租车上,还是在 大巴上?” “大巴,可能还要过半个小时才能进城。” “那八点半见吧,我在华天等你们。” “陈珊在吗?”我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我和她说了,她有点事,吃完饭才过来。”郑菲彷佛终於发现了我什麽秘 密,窃笑着说。 我和刘方在火车站前的民航大厦下了车,到马路上拦的士,我们两个这次出 来穿的都很休闲,一人提着一个包,背上还背着网球拍,蛮潇洒的。刘方嚼着口 香糖,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球帽下是一张颇为英俊的脸,浓眉大眼,一脸正 气,我惊讶於人外表和内心的强烈反差,就像我外表的弱不禁风和内心的刚强冷 酷。 “演出开始了。”我毫无公德地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在地上,笑着对刘方说。 华天是长沙比较早也比较有名气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大堂里灯火辉煌,我和 刘方走进一楼的食街,郑菲笑着出现。她看起来和上次见面时没有什麽变化,只 是妆化得浓了一些,鲜红的嘴唇,和雪白的皮肤对比强烈,形成一种很刺激的 感。她也穿了一身运动装,但是仍遮不住丰满的身材,大家都是过来人了,我刚 介绍她和刘方认识,他们俩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反倒是我有一点陌生感, 淡淡地和郑菲聊一点以前的事,这是我下意识的习惯,久别重逢,总是要先找一 下感觉,以明确两人关系的定位和今後接触的基调。 喝了杯茶,他们两个走过去点东西吃,我点着一支烟,靠在椅背上,打量着 四周的环境,厅里比较宽敞,四周一圈是各地的风味小吃,客人自己拿单过去随 便点餐。厅里三三两两的坐着一些客人,旁边的桌子坐了一个老外,悠闲而地道 的喝着茶,碰到我的目光,她看着我的网球拍,做了一个“好样的”的手势,我 笑了,我知道自己认真笑起来的时候挺亲切的,而又充满自信,这是我多次对着 镜子练习的结果。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郑菲问了问我在国外的一些事,後来提到了李荷, “我碰到过她几次,”郑菲说∶“她好像把头发剪了。” “对,”我说∶“她交了个男朋友。” “你说哪个?她交过好几个男朋友吧。”郑菲看着我,好像在猜测我的真正 意思∶“你们关系还好吗?这次不见见老情人?” “算了,早没热情了,我倒是想见见陈珊,她怎麽样?” 陈珊是上海人,高挑感,皮肤白皙,很漂亮的那种女孩子,几年前搬到长 沙,她去年到过深圳,郑菲让我请她吃过一顿饭,那次我第二天就去南非了,没 有机会和她产生任何故事,我一直耿耿於怀。 “她挺好的,正在准备结婚。” 我吃了一点东西就吃不下了,出去给谭建军打了个电话,我大学刚毕业时在 香港一家公司设在邯郸的寻呼台工作过三个月,那时谭建军是台长,他对我很不 错,後来我不干了,回到北京找工作,在被那家法国公司录取前的两个月,谭建 军还在给我发工资,我一直记着他这份情。 九五年他在西安搞了一个通信项目,我和另外一个同学去帮他搞工程,分文 不取,他也挺感动的,後来我们时有来往,他做事很稳重,当初我从他身上学到 过不少东西,现在我仍然觉得他是个难得的人才。 谭建军听说我在长沙,果然很激动,自我到非洲後,我们有很长时间没有联 系了,他先是埋怨我不早点给他打电话,因为他明天就要回益阳的老家过国庆, 後来就决定立刻过来见我。 我回到座位,刘方和郑菲聊得正欢,我知道他喜欢丰满的女人,“女人都是 不纯洁的,”刘方又在吹嘘自己∶“我差九岁就四十的人了,什麽没见过!” 我和郑菲都笑,我心里在暗暗琢磨郑菲会不会喜欢刘方,他强健的身体和英 气勃勃的面孔开始总会给人留下很好的印像,但是一说话感觉就全变了,思路有 点乱七八糟,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那一套对付一些没见过 市面的小女孩还可以,像郑菲这种成熟的长沙女孩,你要真地比她们成熟她们才 会服你,从而和你上床,女人总喜欢被真正的强者征服,同情弱者只是她们偶尔 为之的游戏,更多的时候是玩弄弱者。 “你这人就是太重感情了,”我面无表情、大言不惭地夸着刘方∶“你唯一 的缺点就是太善良。” 郑菲的电话响了,她听了两句就挂了,站起来向门口招手,我就看见陈珊穿 着红色短装向我们走来,当她坐下来的时候,我侧眼看了一下刘方,他很专注, 我放心了,我答应带他来看靓女,不能食言。 说了几句话,我就感到这一年陈珊有很大的变化,她有意无意之间经常会谈 到生意上的事,“这段时间太忙了,”她很认真地说∶“九号就开标了,我刚刚 和管基建的王处长吃完饭。” 我一方面哑然失笑,另一方面也有点感慨,当年我们初涉生意场时何尝不是 如此,我们顺着陈珊的话题喝茶聊天。 “盘子有多大?”刘方问。 “有两千多万吧,整个装修工程,”陈珊说∶“这几天真是特别忙,下次你 们来一定好好陪陪你们,这次太不巧了。明年我可能会做一个广告公司,富康在 湖南省的整个广告代理,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我微笑着倾听她们谈话,回忆着去年和她见面时的情景,太久远了,想不起 来,匆匆一面,好像也没说什麽,不过我仍然觉得她和去年绝对不同,作为一个 漂亮女人,风流一些或者贪图享受都是很正常的,但要是还带有市侩气那就有点 小儿科了,我不知道她为什麽会给人以缺乏自信的感觉,美丽的女人一般不会如 此明显。 读人不是一个好习惯,可是我总是改不了,有时候对人和事我会有一种很奇 怪的阅读能力,往往毫无据地就会体会到其中的本质。 又过了一会,谭建军过来了,他买了一辆丰田的的士头汽车,虽然不漂亮, 里边还是挺舒适的,空调、音响都挺不错,谭建军和刘方同岁,看起来却成熟的 多,他个子不高,漂亮的近乎标致,很讲究衣着。 我们商量了一会,决定去一家叫作“红太阳”的新开的地方,到了那却发现 还没开张,就调了个头去“凤凰城”。 “凤凰城”旁边正在修路,我们绕了一圈,把车停在门口,里边几乎坐满了 人,我们五个人在靠着门口的地方找了个台子坐下,强劲的迪斯科音乐震得人晕 晕乎乎,角落的舞池里挤满了男男女女。 “韩江,喝什麽?”郑菲问我。 “TEQUI,怎麽样?”我很久没来到这种地方了,神经莫名地兴奋起来, 乾脆喝烈酒算了,TEQUI就是“龙舍兰”,墨西哥产的一种烈酒,40度。 陈珊和郑菲都拍手叫好,谭建军拿出烟来,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支,拍着我的 肩膀和我聊天,郑菲要了酒,又要了七喜、盐和柠檬,倒了五杯。 我没有兑七喜,挤了一点柠檬汁在酒里,用盐擦了擦杯沿,拿了个杯垫盖在 杯子上,摇了摇,“砰”地在桌子上一顿,酒中泛起一阵泡沫,我端起杯一饮而 尽,酸涩强烈的味道冲进嘴里,我舔了舔嘴唇,觉得很过瘾。 他们也一个一个排过去喝光了杯中的酒,轮到刘方时,他不喝,我知道他和 我一样酒量都不行,但是我喜欢喝酒,他不喜欢喝。“给点面子嘛,大哥,”陈 珊还是逼着刘方喝了一杯。 刚开始,我和谭建军还正正经经地聊了一会天,郑菲不时地开我和陈珊的玩 笑,後来一瓶酒很快就喝光了,大家都有点晕,本来谭建军的酒量是很好的,可 是他好像是第一次喝这种酒,不大习惯,也露出一点醉意,刘方靠在椅子上,似 睡非睡的样子,郑菲抽着烟,和陈珊不知道说着什麽,陈珊一边听她讲话,一边 直直地望着我,我认真地看了看她,发现她的五官是非常的漂亮,但是漂亮的很 木然。 我又点了烟,身边好像有无数的人来回走动,我放肆地把烟雾大口吐向空 中,深深地体会到一种放纵的快乐,迪斯科的舞曲嘎然而止,响起了一首抒情的 老歌,我拉着陈珊的手走到舞池,轻轻环住她的腰,她抱着我,头靠在我的肩膀 上,我能感到她丰满的房贴在我身上,我习惯的把嘴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 咬她,她呻吟了一声,在我的怀里扭动,我觉得身体很燥热,轻轻把她推开了一 些。 “我喜欢你,”我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问∶“想过我吗?”心里却觉得自己问 的很无聊,一年前的萍水相逢,什麽都没来得及发生,想我才怪呢。 “去年为什麽不对我说?”陈珊仍然紧紧地抱着我。 去年,去年见面时我正准备去非洲,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会和一个刚见面 的女孩说我喜欢她,那不是有病,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清醒。 “为什麽要自己做的那麽辛苦?”我问陈珊∶“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尤其是 女孩,不知不觉中就陷进去了,干嘛不找个有钱人嫁了?” “我不想那样过,”陈珊向後退了退,理了理头发∶“我三岁时父母就离婚 了┅┅” 舞曲结束了,我没有听完也没有记住陈珊的故事,那些与我又有什麽关系, 我们两个手牵手走回座位,即使浑身都在受着酒的刺激,我仍然清楚的感到身 在局外的一种轻松感,我喜欢这种感觉。 桌上不知是谁又叫了一扎啤酒,刘方已经彻底地睡着了,谭建军和郑菲正在 说话,旁边坐着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是个很明显的孕妇。 “韩江,这是我的朋友。”郑菲给我们介绍。 “怎麽那麽不小心啊?”我潇洒的坐下,谈笑自如。 “什麽呀,人家结婚好久了。”郑菲笑着说。 我去了趟洗手间,里边的音乐声小一些,我对着镜子洗了洗脸,惊讶地发现 自己看起来神的很,没有一点憔悴的样子,我用手接了点水漱口,凉水进到嘴 里,我忽然觉得一阵 心,跑到里边开始呕吐,我想刚才照镜子时一定是“回光 反照”。 我没有直接回座位,到外边给李荷打电话,她的手机关机了,我定了定神, 翻出苏娅的电话号码,通了,我告诉她我在长沙,问她李荷家里的电话,她把电 话号码告诉了我,又和我闲聊了几句玩笑。 我打通了李荷家的电话,告诉她我已经到了长沙,“说话方便吗?”我淡淡 地问道。 “方便呀,你在哪里?” 我告诉她谭建军请我们到凤凰城玩,她知道我和谭建军很好,我没有提到郑 菲。 “那你有什麽打算?”听到她温柔的问话我就明白了,但是我还是装糊涂, 单刀直入∶“太晚了,我们不想去找酒店了,你那能住吗?” “今天冷佳和她男朋友住在我这。” “那就算了,我去谭建军那,明天再与你联系吧!” “那┅┅好吧,你好好玩吧。”李荷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站在门口,楞了老半天。 我走回座位,她们喝得差不多了,我又坐了一会,抽了几烟,觉得酒劲一 阵一阵地往上涌,好久没有这样喝酒了,身体好像一时还不适应。 “韩江,你们晚上去哪住?”郑菲问我。 “你那方便吗?”我说∶“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们再去酒店。” “没问题啊。”郑菲爽快的说。 刘方醒了,开始和郑菲在那调情,陈珊好像喝醉了,坐在那不大说话,我也 不大说话,自顾自地喝着啤酒,其实我的酒量很差,不一会我就觉得脸上发烧, 脑袋发大,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到达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当我再次清醒的 时候,他们正在扶我上车。 “陈珊呢?”我嘟囔着。 “她喝醉了,先回去了。”郑菲扶着我说。 “对了。”我想起来了,她好像要结婚了。 我看见谭建军晕晕乎乎地爬到了司机的位置上,打火、开车灯、挂档、松手 刹、倒车,“当”,汽车撞到了後边停着的一辆车上。我正觉得好玩,郑菲紧张 地对谭建军说∶“不用停,开走。”谭建军毫不慌张地换档、踩油门,汽车激起 一阵灰尘,驶向大路,我回头看见一个保安正向那辆被撞的乱响的汽车走去。 “这是去哪呀?”我迷迷糊糊地问。 “我家呀,韩江,到家就好了啊,韩江。”郑菲安慰我说。 我靠在她身上,搞不清楚这个女人为什麽对我这麽好。 谭建军把我们三个送到郑菲家楼下就走了,我们提着行李上了三楼,郑菲自 己买了一套很小的房子,一室带一个很小的厅,只有一张双人床,我在床上躺了 一会,觉得不舒服,就到洗手间去吐,郑菲走过来帮我轻轻的捶背,我忽然发现 自己只穿着内裤,不知道她什麽时候帮我脱的外衣。 我洗了脸,走回房间,刘方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房间里开着空调,我倒 在床上,感觉好了一点,郑菲躺在我的身边,她换了睡衣。 我伸出手,放在她的身上,她没有反应,我翻了个身,把腿放在她腿上,她 推开我的腿,坐了起来,关切地望着我。 “怎麽了?韩江,不舒服吗?” 我哼哼叽叽地说不话来。 “睡吧,韩江,睡一觉就好了。”郑菲安慰我说。 我的手从她的睡衣下边伸进去,到了她的房,很软,成年女人的那种, 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冲动,这不是我喜欢的女孩。 “别这样,韩江,我们都是朋友嘛。”郑菲轻轻的推了一下我的手,没有推 动,就躺在我身边,帮我盖好毛巾被,我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里我醒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是几点钟,周围静的出奇,我爬下床,找到拖 鞋去洗手间,与开始那种初醉的感觉相比,现在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回到床前时 楞了一下,怎麽身边会有个女人?我躺的远远的,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空调不 知什麽时候已经关了,我觉得我并没有想起过去的日子,我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 麽堕落,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想要些什麽,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才不需要你的 关心。 你在那个世界里,也会想到我吗? 2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二) 我於清晨静静地醒过来,觉得神饱满,头一点也不痛,我爬下床,穿好衣 服,洗脸刷牙。刘方和郑菲睡得很安静,我轻轻打开阳台的门,天气挺凉快的, 远处一些低矮破旧的楼从中,偶尔有几座新起的高楼大厦,使这个刚从昨夜醉酒 中醒来的城市,还有一些勃勃的生机。 我回到房间,他们两个还没有要醒来的样子,我坐了一会,在书桌前翻了几 本书,都是一些无聊的杂志,我打开旁边的电脑,熟悉的WINDOWS界面出现在 眼前,我从郑菲的床边把电话线拉过来,接到调制解调器上,上网到了文学城的 网址,我的那个专栏还是老样子,许久都没有更新了,有一个笔名叫作“老鼠” 的网友在上面写了一些感想,我慢慢地读了,觉得网络真是虚幻,在现实的生活 环境中,彼此的生活方式千差万别,就像今天,我在长沙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 而往日那些在网上彷佛极熟的朋友,谁知道他们昨夜又在哪里渡过。 过了一会,郑菲和刘方都醒了,刘方穿着内裤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露出健壮 结实的身体,她们两个洗脸更衣,我到阳台给李荷的手机打电话,打不通,家里 的电话没人接,苏娅的也一样,我颇有耐心地反复拨着,一直打不通。 我走进屋,他们两个正坐在床上看电视,长沙的电视节目好像挺好的,在全 国名列前茅,郑菲看我走进来,问我今天有什麽安排,“我们明天开车去一个渡 假村打网球,一起去吧?”她问我们俩。 “再说吧,我晚上给你打电话,”我说∶“我们要先到一个朋友那去,安顿 下来。” 我们向郑菲表示了谢意,告辞出门。天色灰暗凉爽,我们在街上随随便便地 走着,我接着给李荷打电话,不知道是长沙的移动通信网络不好,还是我的手机 漫游有问题,反正打不通。最後我们在路边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打通了苏娅的手 机,苏娅说她正在去李荷店里的路上,约我们在那见。 我们打了辆的士,长沙的的士大多是破旧的夏利,路上的车不多,一会我们 就到了黄兴路上新开的那家“四维”商城,门脸不大,里面挺宽敞的,隔成一间 一间的小店承包给个人,我们两个转了一圈,在一个角落找到了李荷的KK时装 屋,李荷和冷佳在摆衣服,苏娅坐在一边正吃着早餐。 我们俩走进去,本来就狭小的小店立刻拥挤起来,李荷把我的行李接过去, 放在墙角的柜子里,她把头发剪短了,人也瘦了许多,显得有些憔悴,当年那个 丰满美丽的妙龄少女影子一点也看不到了,我觉得心里感觉怪怪的,有些烦躁, 有些惋惜,却又有些轻松。我把刘方介绍给她们认识,苏娅嘻嘻哈哈地和他打招 呼,她倒还是老样子,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皮肤光滑白皙,娇小玲珑,几年的 时光好像没有在她身上发生什麽变化。 冷佳整理好衣服,笑着过来和我们打招呼,我只是在四年前见过她两次,典 型的青春美少女,我和李荷同居时她来吃过饭,後来一起打过一次网球,我离开 长沙後,听说她找了一个广州的男朋友,就一直在广州,他的男朋友有些钱,就 帮她和一家演艺公司签约,拍点电视剧和出个录音带什麽的,好像也没混出个什 麽名气。这世界,不是每个人都有赵薇的运气,上次李荷来深圳时说冷佳和广州 的男朋友分手了,回到长沙在电视台找了份工作,在生活频道做主持人。 冷佳穿了件绿色的短装上衣,很休闲的一条短裙,头发还没到肩膀,活泼可 爱,但是比起我记忆中她明艳照人的样子,还是有些不足,当年我心里可是颇暗 恋她呢,这几年不知道是她们变了,还是我变了。 房间太小了,我和刘方有点儿坐立不安,呆了一会,我约好她们中午一起吃 饭,就和刘方到街上去喝水。街上的人多了起来,这里又是繁华的商业路段,我 和刘方慢慢地走着,东张西望,马路对面是一家叫作“红色”的剧院,很久以前 楼上开过“迪斯科”酒吧,我们当年几乎天天来这玩,许冰冰、李荷、李青都是 在这认识的,我颇有感慨地和刘方聊着以前的一些故事,刘方饶有趣味地听着, 不时发表着他对生活和女人的独特看法。 “和女人交往,绝不可以凭感觉行事,”刘方俗地说∶“在你抓着她的 房、掰开她的双腿干她之前,所有的眉来眼去、情意绵绵都是假的,什麽感情, 女人天生就是放荡的,知道吗?” “女人有两种,一种是妓女,一种是母亲,是林语堂说的。”我纠正他的偏 见。 “女人有两种,一种是可以交的,一种是不可以交的,王朔说的。”刘 方高兴地说道。 我张大了嘴望着刘方,惊讶不已。 红色的“迪斯科”酒吧早就关门了,剧院还在,墙上挂着大幅的电影宣传海 报,国庆节前後,到处都在上演《国歌》,海报上那两个男演员冷酷坚强,目光 深远,我和刘方都很欣赏,中国一直就没有什麽像样的男演员,二十来岁没有一 点生活阅历的电影学院学生就不用说了,那些三十多岁的也假的很,於是就搞出 一些丑星,再不就是姜文那样的,把中国的男人都演成傻逼。也难怪,文化总是 要有一个积累沉淀的过程,当初把中国的文化都革命了之後,现在还在解冻复苏 的过程中,不可能指望一个连“长恨歌”都没读过的导演对生命的主题有什麽深 刻的认识和表达。他们昨天晚上还在排队分大白菜,今天饱暖了,当然得先玩几 个漂亮的女演员,至於像张艺谋那样拿着中国的裹脚布文化到国外去晾晾新鲜得 个奖什麽的,也不是国内这帮王八羔子那点才学能办到的。 剧院的隔壁是一家体育用品商店,我和刘方看中了一条NIKE的运动长裤, 式样简单舒适,我犹豫了一下,没有买,我们一直转到了中山路,再兜回来,时 间仍然很早,就到旁边的“罗莎”蛋糕屋喝饮料。 我给上海的林梅打电话,告诉她我在长沙。 “快给我几个靓女的电话号码,”我认真地说∶“我需要。” “去死吧。”林梅听出是我的声音,很高兴。 “你还在上海吗?怎麽没下去演出?”我想起在深圳时她在电话里说的话。 “明天走,今天不才三十号麽,你去长沙干什麽?” “玩啊,和我同事一块来的,来看看老朋友。” “是老相好吧。”林梅笑着说。 “我的老相好还不就是你嘛,”我也笑了∶“什麽时候来深圳看我?我很想 你。” “我也很想你,”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林梅又问道∶“你怎麽不去找冯哲 玩?你去广州见过她吗?” “她放假去重庆了,看她原来那个男朋友,上次她去深圳时我正好出差在北 京开万国邮联大会,没见到她,被她骂了个半死。” “活该,在北京出什麽鬼差,还不是找你舞院那个小朋友。” 我和刘方回到李荷的店里,她们收拾了东西,锁上门往外走,李荷和我走在 後面。“干嘛做的那麽辛苦?”我低声问她。 “自己的店嘛,不好好做怎麽行,我算了一下,每天至少得卖六百元才能保 本。”李荷轻声轻语的回答。她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我厌烦地想,我就讨厌有 道理的话,那些话不是谎话,就是现实的过份。 我们在街上商量了一会去哪吃饭,冷佳的主意最多,她主持的一个栏目叫作 “大嘴吃四方”,就是专门介绍长沙各种吃喝玩乐的场所,最後我们决定去一家 “乾锅”店,我们打了两辆车,我和李荷坐在一起。她也不知道那家店的具体位 置,我们在五一路上的一家公园门口下了车,给冷佳打电话,一路找过去,才看 到她们三个已经坐在里边了。 “我们还以为你们开房去了。”苏娅笑道,长沙女孩说话、开玩笑都色情的 毫无顾忌,刘方也已经习惯了。 “开心不如开房。”李荷用长沙话说,我觉得她现在变得很俗。 那家店的老板娘认识冷佳,很热情地走过来招呼我们,冷佳问我们喜欢吃什 麽。 “老规矩吧,”我大大咧咧地说∶“先来碗鱼翅漱漱口。” 大家都笑,刘方也懒得点菜,就让老板娘随便安排一下,那种锅要烧一段时 间才行,我们等菜的时候,就聊一些以前的事,苏娅跟我是极熟的,她原来和我 一个北京哥们关系挺好的,和我之间的关系坦荡荡,格又开朗,所以说话毫无 顾忌。 “韩江,你***这几年到底怎麽样?”苏娅问我∶“发财了没有?” “没有,”我看着李荷给我倒茶∶“要是发财还不赶快回来娶你。” “算了吧,你还会想到我?”苏娅幽怨地托着腮帮子,白了我一眼,逗得大 家都乐了。 “其实我对你的心,”我认真地对苏娅说∶“永如当年初见你的那一日┅┅ 一点感觉也没有。” 刘方听着无聊起来,说要给大家讲个黄色笑话,我们都说好,这好像是大家 的共同爱好。 刘方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讲道∶“有一对夫妻,把做那种事叫作‘洗衣 服’。有一天夫妻吵架了,晚上老公忽然想要,就告诉儿子∶‘去,问问你妈今 晚洗不洗衣服?’儿子就去问妈妈,妻子一听非常生气∶‘妈的,刚吵完架,还 想搞这个,儿子,去告诉你爸,洗衣机坏了。’儿子就去告诉他爸爸说洗衣机坏 了,老公一想,那就算了吧。又过了一会,妻子忽然也有了这个念头,就叫过儿 子∶‘去告诉你爸爸,洗衣机修好了,还洗不洗衣服了?’儿子就跑过去告诉爸 爸,只听他爸爸瓮声瓮气地说∶‘不用了,已经用手洗了。’” 刘方讲故事的时候,我一直微笑不语,因为这个故事我早就听过,而且苏娅 她们这些长沙女孩都是什麽样的角色,可能不到十六岁就听过了,记得当初我在 长沙时就曾经见她们传播来自台湾的这种故事的录音带。 果然冷佳和苏娅都没什麽反应,只是礼貌的笑了笑∶“你这个故事太老土 了。”苏娅笑着对刘方说∶“我讲一个公共汽车上的故事。” “有一个男人,这样子上了公共汽车,”苏娅右手五指成爪,虚托在空中∶ “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车上的人都觉得很奇怪,觉得这个人要不是在拜 神,要不就有什麽毛病。後来马路上车多,公共汽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大家挤 在一起,这个人也摔倒了,伸手扶住了前面的栏杆,等到车停稳,只听这个男人 哭道∶‘这下可完了,我老婆的尺寸没了,可怎麽去买衣服啊。’” 我和刘方都没听过这个故事,哈哈大笑起来,冷佳笑着说∶“我也讲一个公 共汽车上的事。话说有一个老头,拿着一只鹅坐公共汽车,公共汽车规定是不许 带动物上车的,老头就把鹅藏在裤裆里,又怕鹅憋死,就把拉锁拉开,让鹅头露 在外边透气,这个老头觉得很得意,就把手吊在车栏杆上,吹着口哨。旁边一个 老太太很好奇地样子,一直盯着老头下边看,终於把老头看急了∶‘看什麽看, 没见过吗?’那个老太太有点害羞,细声细气地说∶‘见是见过的,就是没见过 长眼睛的。’” 刘方听的目瞪口呆,他可能见惯了男人在一边大讲黄色笑话,而女孩在一边 满脸通红掩口而笑的场面,像这样身处风尘之外,却谈笑洒脱无忌的女孩见的不 多,不大适应。半晌才狠狠喝了一口茶,忿忿地说∶“好啊,跟我来这个,我三 十好几的人了,还怕这个吗┅┅再来一个。” “男人,给我男人,”苏娅在一边搔首弄姿,讲道∶“有一个女人,离婚了 和儿子住在一起,她儿子特别想要一个脚踏车,但是妈妈不给她买,有一天儿子 路过他妈妈的门口,看见她妈妈正在对着镜子在祈祷,”苏娅把左手放到前, 又把右手放在前,学那思春的少妇∶“‘男人,啊,给我男人’,她儿子若有 所悟,就回到自己房间也对着镜子学他妈妈的姿势祈祷∶‘脚踏车,啊,给我脚 踏车。’” 苏娅学的像极了,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初见面的那点拘束感更是一点也没 有了。 “我也讲一个公共汽车上的故事,”我想起一个笑话,就讲给她们听∶“有 一个近视的很厉害的女孩坐公共汽车,右手拿着香蕉在吃,忽然一个急刹车,她 往前一冲,香蕉掉了,急忙拾起来坐好继续吃,又过了几站,忽然听到旁边站着 的男人说∶‘对不起,小姐,我可以下车了麽?’” 我们边说笑边吃完了饭,我觉得有点辣,吃的不多,买单的时候,老板娘说 不用了,冷佳刚帮她们在电视上做过节目。我和刘方都过意不去,又不差这麽点 钱,“那下次我们就不好意思再来这吃饭了。”冷佳也对那个老板娘说。 “那就随便给点吧,也别算什麽帐了。”老板娘推让不过,客气地说。 “也是,”我对正往外掏钱的刘方说∶“也别多算了,给两千就行了。”大 家嘻嘻哈哈地站了起来,老板娘也逗乐了,刘方还是去结了帐,老板娘多打了些 折扣,其实长沙的饭店本来就很便宜。 往外走的时候,冷佳和我走在後面,“还记得我吗?”我笑着问她。 “当然了。”她没有笑,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的心中微微一动,看看外边 的天色,已经是百分之百的秋天了。 苏娅带着刘方去一家叫作“中天”的酒店开房间,我、李荷和冷佳回店里拿 行李,一路上我和李荷都没什麽话说,她待我到正常的很,回到店里,我忽然想 起那家体育用品商店,就和李荷去买了双NIKE的运动鞋,买了条运动短裤和几 双袜子,我喜欢打网球,出门时我又见到了那条运动长裤,犹豫了一下,还是没 有买。李荷要看店,冷佳的家离我们住的那家酒店不远,我们两个就搭一辆的士 走,在车上我们都没怎麽说话,她翻了翻我买的东西,我觉得自己心里乱七八糟 的,好多事想不清楚,先到了酒店,下车时我邀她一会过来和我们三个打牌,她 说要先把东西送回家。 我打了个电话给刘方,在718房,我坐着狭小的电梯上了七楼,惊奇地发 现中天酒店的房间很新,空间也很大,地毯也乾净,我很高兴,刘方光着膀子躺 在床上,苏娅正坐在椅子上看电视。“没出什麽事吧?”我把东西扔在桌子上, 笑嘻嘻地拿他们两个开玩笑。 “你来晚了,”苏娅笑道∶“早就完事了,她们呢?” “李荷在看店,冷佳回家放东西去了,一会过来。” 我和他们又开了几句玩笑,就拿了衣服到洗手间里冲凉,过了一会,听到苏 娅在房间里给冷佳打电话,又过来敲洗手间的门。 “干嘛?”我关了水龙头,问道。 “冷佳说要睡觉,不过来了,那我就先到李荷店里去,你们先休息一会吧, 我们晚上再过来。” 我换了衣服,点了烟,靠在床上看电视,和刘方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 “长沙女孩说话是不是都不算数,说过就忘?”刘方问我。 “没错,这是她们的本质。”我仰起头,努力吐着烟圈。 “所以泡妞时就不能太投入,这样才能百战百胜。” “那又有什麽意思。” 晚上李荷和苏娅过来的时候,我和刘方还正在睡觉,我起来开了门,拉开窗 ,天已经黑下来了,街头华灯初上,我喊醒刘方,又去洗了脸,觉得神很不 错,在深圳朝八晚六的生活,每天辛辛苦苦一砖一瓦地建设社会主义,哪里有这 样舒服的下午觉睡。 李荷没有换衣服,脸色依然有点黄,出门的时候我发现她走路有点外八字, 从後面看已经成了一个纯粹的中年妇女,我知道我们两个之间已经彻底的完了。 我们四个打了辆车,到五一路上的一家“北京饺子店”吃饭,刘方随便点了几个 菜,我自己要了一瓶啤酒慢慢地品,斜对面的座位坐着几个年轻的女孩,肆无忌 惮地盯着我们看。 快吃完时,冷佳来了,她换了一套衣服,穿着米黄色的长裤,显出颀长漂亮 的身材,一坐下就叽里瓜拉地和李荷她们用长沙话说话,我和刘方也不知道她们 在说些什麽。我买了单,苏娅说要到凤凰城去玩,我们说昨天刚去过,冷佳说那 就去荷东吧,我们出门打车时,我还是和李荷坐在一起,大家都还把我们当作情 侣,四年的交情。 荷东原来就在长沙青年的里边,门前灯火通明,卖小吃的、卖字画的、卖 花的、打电话的、等人的,俊男靓女和怪男丑女嘈杂不休。我买了门票,走进大 门,门口是一个存包的地方,再里边有一个环形的吧台,四周围着一些台子和座 位,舞池中已挤满了人,台上几个DJ在歇斯底里地煽情,我们在离门不远的地 方找了个台子坐下,要了一打太阳啤酒,旁边放着几台电游机,有人在玩赛车。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走到门外给郑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们已经安顿下来 了,住在中天酒店,明天可能不能和她们去渡假村去玩了,郑菲很客气,说回来 再请我们吃饭。 我走回座位,发现她们都不在,桌子上什麽也没有,我想是不是换了座位, 就在里边转了一圈,也没见到她们。看见许多长沙年轻的女孩,还像以前那样漂 亮,不过风格变了很多,一些人的头发泄的红红绿绿的,显得很不成熟。我去了 洗手间,出来後仍然没有看见她们,就坐在原来的座位上,观赏来来往往的女孩 们。 过了一会,李荷回来了,她们去跳舞了,“你没有看见我们跳舞吗?”李荷 亲热地坐在我的身边,问我。 “没有啊。”小姐用冰筒装了啤酒过来,我拿了一瓶,放了一片柠檬,轻轻 喝了一口。 又过了一会,冷佳、苏娅和刘方都高高兴兴地走过来,一人拿了一瓶啤酒。 “天生我丽质我没有办法,从小我就是这麽三八。”苏娅随着舞曲在座位上 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唱道。 “喂,刚才那几个女孩子调戏你哩,”冷佳和苏娅取笑刘方∶“你怎麽没反 应。”我和李荷也笑着看刘方。 “不是我没反应,是太丑了,”刘方摘下帽子,无奈地说。 “你不就爱丑女吗?”冷佳不怀好意地笑。 “你们不要拿人家的相貌开玩笑,”苏娅颇有正义感地说道∶ “长的不好看,也不是她们的错,要怪也只能怪她们的父母。”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苏娅顿了顿,说道∶“但是,如果晚上还要出来吓 人,那就是她们的错了。” 我们喝着酒,嘻嘻哈哈地胡说八道了一会,就跑到舞池里去跳舞,我听着铿 锵的鼓点,奇怪自己竟然找不到一点感觉,几年过去,我竟然已经不会跳舞了, 记得当年刚流行“蹦迪”时,我们可是苦练了一阵,跳的蛮专业,我们从北京学 来的新鲜花样曾让长沙女孩羡慕不已,难道真地老了?我痴痴地看着舞池中闪烁 变幻的灯光,有一种深深的陌生感。 冷佳和李荷同岁,看起来却青春的多,甚至还有些幼稚,其实苏娅比她俩要 大三岁,但可能是因为格的原因,反而显得更小,旁边有几个女孩子跳的很疯 狂,感的腰肢随着节奏扭来扭去,我跳了一会,说上洗手间,就回到座位上边 喝酒边看别人打电游。 她们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喝了两瓶啤酒,醉眼朦胧,其实要让我喝醉真的很 容易,我的酒量实在太小了,酒意上来我感觉好了很多,笑嘻嘻地看冷佳和刘方 玩“DING GANG BOY,MAJIMAJIHUI”,那是一种很有趣的游戏,两个人先 用锤子、剪刀、布猜拳,赢了的人用手指在输者面前晃几圈,口中念念有词,做 魔术状,忽然指向上下左右其中的一个方向,输者需要立刻把头转向与手指不同 的方向才算平手,否则就要喝酒,一般人喝了点酒後都有点晕,见到手指指向哪 里就把头转向哪里,滑稽好玩,我看着刘方的头随着冷佳的手指转来转去,觉得 他可能真地被施了魔法。 李荷坐在我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我,我忽然想起多年以前,那时的我喧闹 的很,和人赌酒跳舞嬉笑胡闹,李荷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身边陪我,我喝 多了,她就给我倒来开水,我弄洒了酒,她就找纸巾来替我擦乾,那时候的一切 都是很自然的,为什麽现在我却有一种厌倦的感觉呢?是因为她不如以前漂亮了 吗?是因为我变了吗?还是因为时间的河流,早已将一切情感冲得极淡? 舞曲停了,灯光也亮了些,有艺员出来表演节目,忽然听到一阵欢呼声,原 来是两个身材感、穿着暴露的女子拿着两把椅子出来,这就是那种艳舞了,我 和刘方都很激动,翘起脚来看,前边的人好多也站了起来,挡得我们看不清楚, 冷佳跳上音箱,把我也拉了上去,那两个女子的表演大胆煽情,动作火爆,看得 旁观的人都血脉贲张,音箱很小,我和冷佳站得很近,我闻到她深上的香气,觉 得此情此景,令人意乱神迷,难以自持。 看完演出,我回到座位,苏娅遇到了两个熟人,正坐在一边聊天,我觉得自 己已经有七八分酒意了,已过午夜,我们就取了包出来,深夜了,外边依然人声 鼎沸,热闹非凡,我们沿着街道慢慢往青年外走,我想起过去曾有一个女孩和 我讲起她和她深爱的那个男孩之间的事,那个女孩聪明美丽,可惜过於纯洁,洞 察一切却又为爱所困,无法自拔,我至今仍记得她哭泣时委屈的语调;“如果这 也是一种缘份,则无论哪生哪世,我永不需要。”这种纯真的感情对於长沙、对 於现在的我,彷佛就像时光倒转,大家都返老还童一样,是不可能的。 刘方被卖花的小孩纠缠不过,买了两支玫瑰送给冷佳和苏娅,我看见李荷眼 中有一丝什麽东西闪过,一晃就不见了。 “韩江,买支花送李荷嘛。”苏娅闻着手中的玫瑰,问我。 “他从来不给女孩子买花的。”李荷说道。 “送人玫瑰,手有馀香。我倒是想买,可惜我已经老了。”我装腔作势地说 道,心中却暗暗琢磨,分别四年,是她活在我的幻想里呢,还是我活在她的幻想 里? 我们打车回到中天,她们上楼回房间,我跑到大堂的商店去买烟,柜台已经 锁上了,前台值班的女孩拿了钥匙跑过来,问我要买什麽,我要了一包中华和一 包芙蓉王,又要了点零食,付钱的时候我惊异地发现这个女孩子如此美丽,梳着 短发,身材苗条,样子斯文秀气,眼睛不是很大,但是看人的时候目光流转,妩 媚顿生。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冲动。 “怎麽这麽小就出来上班呀?”我接过烟,拿出一百元钱,笑着问她。 “不小啊,我都二十三了。”那个女孩看了我一眼,微笑着说∶“一共九十 四元,您有零钱吗?” “没有。” “那您等一会,我去找点零钱。”她看我一直盯着她,有点不知所措,我知 道自己平时的样子还算斯文,可是现在喝了点酒,很难说看起来是不是有点色迷 迷的。 “算了吧,才几块钱。”我拿着东西,笑着离去。 我回到房间,李荷和冷佳躺在床上,苏娅在洗手间洗澡,刘方躺在另一张床 上,灯都打开了,显得房间明亮而宽大。我把烟扔在桌上,说起楼下女孩的事。 “那你就别回来了,和她去开房吧。”冷佳愤愤地说。 “那可不行,你们四个人住我不放心,”我笑道∶“我得对刘方负责。” 苏娅出来後,我们开始打牌,玩长沙流行的“三打哈”,这种玩法还是几年 前我在长沙时和苏娅学的,“我那时和你不熟嘛,就是那次打牌才认识,”苏娅 认真地对我说∶“我就觉得你特别聪明,刚和你一讲,你就打得特别好,沈向东 就不行。” 沈向东是北京一家德国公司来的,当时和我们在一起玩。 “原来你是从那时爱上我的。”我若有所悟地说。 “爱你个鬼。”苏娅笑着打我。 “其实沈向东对你真的挺好的。”我对苏娅说。 “是挺好的。”苏娅点着烟,有点感伤。 一开始,我果然连赢了几次,苏娅的外衣和刘方的上衣都已经被赢得脱了下 来,冷佳嫌裤子不舒服,把我新买的运动短裤翻出来穿上,我忽然觉得有些饿, 到处找刚买的零食,李荷帮我泡了一袋方便面,吃完面,大家也不想接着打了, 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休息。 “别拿你的大屁股对着我。”刘方忽然向身边的苏娅说道,他总是会突然说 出很俗很放肆的话来,表情却很正经,我们都忍不住笑了。电视音量很小,放 着不咸不淡的节目,大家都有些意兴阑珊,李荷可能是白天看店累了,刘方喝了 点酒,他们两个躺在那都很安静,我想可能是睡着了。 “韩江,讲个故事吧。”苏娅说道。 “什麽样的故事?” “就是上次我去北京,和沈向东在一起的那次,你讲的鬼的故事。”苏娅跳 下床,关掉电视和灯,房间里一下子暗下来,黑暗中我看见冷佳亮晶晶的眼睛, 正望着我。 房间里鸦雀无声,街灯透过窗,映进一点点光芒,我掐灭手中的烟头,觉 得一切的一切都不可思议,而又合理之极。 “好吧,”我对兴奋不已的苏娅和冷佳说∶“我讲件真事,有一个医生,半 夜被人叫去应诊,是替人接生。他从镇子一头走路到另一头,路上看见前面有个 人也在赶路,就想赶上去结个伴,可是就是追不上,不知不觉跟着那个人走了好 长一段路,忽然拐进一个死 ,迎面是一堵高墙,那人却一下子不见了,消失 前回过头来看了这个医生一眼时,那表情很奇怪,又凶又恨的样子。医生吓了一 跳,急忙找到正路赶到病人家里,顺利接生了一个小孩。这医生把小孩抱在怀里 一看,那小孩正直勾勾望着他,赫然是路上那人的面孔,表情也是又凶又恨的样 子,医生吓了一跳,手一松小孩差点掉在地上,他急忙抱住小孩,定睛再看,就 是普通的刚生出来的小孩的样子了,也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怎麽回事。” 苏娅和冷佳一声不吭地听着,我的语气平淡而乾涩,彷佛远处传来的声音。 我长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有人说这世上有鬼魂,有人说没有,其实每个 人的身体之上都寄托着一个场,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物质,有重量,就好像人们常 说的灵魂。如果人正常的死亡,那麽他的身体会慢慢腐烂,融入物质世界的循环 代谢,而这个场也会慢慢散掉,融入整个宇宙场的循环再生;但是如果这个人是 冤死、暴死,或者死时正好有什麽风雨雷电之类的自然界中很强的电磁现像,或 者有极强的信念或心事未了,那麽这个场可能就没有正常的散掉,而是凝结成一 种不知道什麽东西的怪物,或寄生或悬浮於世界里,造成种种怪异之事,也就是 人们常说的鬼魂。我们经常遇到‘说曹,曹就到’的事,比如我们刚在楼上 吃饭谈到某人,下楼时恰好就碰到某人,其实是他来到附近,他的场碰撞到了楼 上的人的场,让人们潜意识中想起他,就谈起他,下楼又遇见他,才形成这种现 像。” 苏娅点头称是,冷佳奇怪地望着我。 “这个场也是有强有弱的,为什麽在坟地上的盖的民居经常会有怪事,而在 坟地上盖学校或军营就没事,就是因为学校和军营之中常有出类拔萃的人,场很 强,可以压制的住。又如一个空房子,如果十年来无人居住,尽管每天有人清洁 打扫,但是你如果刚住进去,还是会有一些怪怪的感觉,如果你一直住在一套房 子里,偶尔出差几天,即使无人打扫,回来後仍然没什麽陌生感。其实把这个东 西叫作场,也只是一种称呼而已,不过是以前所谓鬼神之说的一种较为科学的解 释,像一场恶站中的无数凶灵,或者死去的三五冤魂,是否能够通过一场法事或 几次祭奠把这个凝结不化的场散去,那就不知道了,自古以来,人们无法认知的 事情,往往就化为迷信,加上功利骗人的术士和人本来的毛病,就被愚夫愚妇 们神话的不得了,离事情的真相越来越远了。” 我停顿了一会,微微叹惜,宛然世外高人的样子,心想索“一不做,二不 休”。 “‘说曹,曹到’,岂止人是这样,鬼神也是这样的,午夜之间,如果 有人谈起它们,它们便会来到这里安静地倾听,你们看那窗下边,为何无风自 动呢?”苏娅和冷佳顺着我的手指向窗看去,果然微微有些颤动。 “今夕何夕,对着这样几个女孩子,不谈风月,却论鬼神,”我暗自觉得好 笑,忽然想起多年前在北京的一个晚上,心中又有些酸涩。世事无常,鬼神之事 究属渺茫,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说都可以,可是生离死别,谁都 无法逃避,岂是几句茶馀饭後的闲话能打发的。 “我再讲一个西方的故事,和鬼神无关,”我看她们意犹未尽的样子,就接 着说∶“这其实是一个挺有名的电影,有一个医生,和他美丽的妻子、女儿和刚 四岁的小男孩搬到一个镇上去住,生活幸福。邻居是一个老头,告诉这个医生这 个镇子的人都很友好,但是千万别到後边葬地旁的禁区去,因为传说那里埋下的 东西会复活,而却又不是复活成原来的东西。这个医生因为职业的关系,胆子很 大,也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他的女儿在另外一个城市读书,在家里养了只特别喜 欢的猫,一天忽然被车撞死了,他怕女儿回来伤心,就在半夜偷偷跑到禁地,把 猫的尸体埋在那。结果第二天夜里,那只猫真的活着回来了,可是变的很奇怪, 那个邻居老头知道了,就警告他,那地方虽然有力量令死去的东西复活,但是在 复活的过程中却不知赋予了什麽样的东西,最後活过来的看起来是原来的样子, 其实却是一种非常邪恶的东西,千万不要冒险。” 讲到这里,我点了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烟雾在空中弥漫缭绕,冷佳躺在 烟雾之後,静静地听着,她的眼睛望着我,晶莹闪烁,脸上的表情却有点奇怪, 几天之後我才知道她当时正在想什麽。 “又过了一段时间,午後,他们一家在草坪上喝茶,隔壁的老头也在,那个 四岁的小男孩自己跌跌撞撞地玩着小风筝,结果谁也没注意他忽然跑到了草坪外 边的公路上,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这个样子极其可爱的小男孩被撞死了。” “他们一家人当然非常的伤心,尤其是她的妻子,痛不欲生,他看着痛苦的 妻子,暗暗地下了决心,晚上的时候,这个医生就去下葬的地方把小男孩的尸体 挖出来,又埋到那块禁地里,第二天夜里,他正好被人叫去应急诊,结果那个小 男孩果然复活了,从泥土中爬出来,表情诡异,顺着马路往家里走,隔壁的老头 发现了这个小男孩,知道是很危险的事,就想把那个小男孩骗到自己房里制住, 结果却被这个已经凶残异常的小怪物杀了,然後妻子在家里就听到电话,是小男 孩非常可爱的声音∶‘妈妈,我在谁谁的家里,快来陪我玩吧。’医生的妻子眼 泪一下子流出来,不顾一切地跑到那个老头家里,结果也被小孩杀掉了。医生回 到家里发现情况有变,又赶到那个邻居家,一进门看见妻子的尸体挂在大厅里, 伤心而愤怒,经过一番惊险的搏斗,他终於把毒药注进了自己儿子的身体。他 坐在大厅里,望着自己的妻子,欲哭无泪,他是太爱自己的妻子了,无法忍受她 离开人世,他咬了咬牙,抱起妻子的尸体,又埋到了那块禁地里。” 我停下休息了一会,接着说下去∶“於是到了第二天的夜里,这个医生坐在 自己家里,看着桌子上妻子美丽的照片,心中的感觉难以表达,他明知道将要回 来的只是妻子的躯壳,实际上不知是个什麽东西,但是又无法忍受失去爱妻的痛 苦,半夜之时,只见门把手轻轻转动,他的妻子浑身沾满血迹和泥土,出现在门 口,医生转过身,眼泪一下子流下来,和他妻子紧紧拥抱在一起,他的妻子也紧 紧地抱着他,手却突然抄起桌上的手术刀,举起狠狠刺下,影片嘎然而止。” “男人的心肠,实在是硬如铁石,”我讲完了故事,也抽完了手中的烟,微 笑着说∶“其实,这个故事只是在说一个道理,如果命中注定已经不属於你的东 西,你强要拥有,反而适得其反,只会是更残酷的结果。” “我也觉得是,”苏娅同意我的观点∶“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 没有用。” “你呢,要是你是医生,你会怎样?”冷佳问我∶“你是个什麽样的人?” “我?我也不知道,以前我好像知道自己是个什麽样的人,可是後来慢慢的 自己也忘了,”我苦笑了一下,淡淡地说∶“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叫作规律。” 冷佳和苏娅有点不解地望着我。 我把手中的烟头掐灭,用手拿着在烟缸上边松开,烟头掉在烟缸里,“每次 我丢烟头的时候,我都想,这次松手,烟头会不会不掉下去,而是停在空中,结 果每次,烟头都会掉下去,这就是规律,事实的结果必会如此,一次是这样,一 万次也是这样,偏我不信邪,万中也许会有一个一呢,对不对,也许这次就和以 前不同,可能就是真正的爱情,结果呢,还是掉下去了,规律就是如此,它不以 我们的意志为转移。” 谈到自己,我忽然有点感慨∶“命运如同大海的波涛,如果你与其抗争,感 觉无比吃力,但是如果你抱着随波逐流的态度,一切无所谓,反而很轻松,而其 实最後的结果,也没什麽太打的分别。” 这些都是我心中埋藏许久的话,平日辛苦搏杀之时几乎从不曾和谁提起,没 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时刻,和彷佛另外一个世界的几个长沙女孩说出来。 “我出身贫寒,但是志气还是有的,我也不以为钱就代表事业,总要为这世 上的人做点什麽,才不负了这一生┅┅现在的辛辛苦苦,只是为了将来的建功立 业┅┅至於感情,对男人总是第二位的,我以前也曾经特别相信一种感情,实际 上┅┅也曾亲身经历过,一直到我的本命年┅┅那年我去了普陀山┅┅”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就笑了起来,苏娅和冷佳也笑了。 “这几年走的地方越多,在社会上认识的人越多,才知道能有几个真正关心 你的人有多难。”我转换了话题。 “我可以关心你呀,”冷佳又补充了一句∶“我们都关心你。” “不用了,”我笑道∶“我这个人最怕欠人情,最怕人关心我了。”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坎坷,”苏娅还沉浸在我刚才的话 里∶“那年你们在长沙的时候,我们那群女孩都还挺小的,现在也都散了,他妈 的我挣扎了这麽久,还不是什麽也没捞到?” “你干嘛要挣扎?”我哈哈大笑∶“女人想赚钱,要的就是不挣扎啊。” 说笑了一阵,大家都有点累了,我们纷纷去洗脸准备睡觉,刘方迷迷糊糊地 翻了个身,李荷也醒了,我拿了床罩,铺在地上,把另一个床罩盖在身上,和衣 而卧,冷佳和苏娅睡在一张床上,刘方睡在另一张床上,李荷洗完脸,过来躺在 了我的身边。 夜里李荷几次把手放在我身上,我都巧妙的脱开了。 3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三) 彷佛是白天,身边的环境变换不清,一大群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好久不见 的同学、熟悉的教室,为什麽这麽热闹?是谁过生日吗??┅┅我不能喝了,真 的,别再灌我了,你不是在北京结婚了吗? 怎麽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这里是长沙啊。 我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梦中的同学一下子不见了, 我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刘方在床上睡的正香,她们三个已经不在了。 我起来接了电话,是苏娅打来的,“看电视没有?”她在电话里问我∶“正 在直播阅兵呢。” “早上你们什麽时候走的?”我迷迷糊糊地问。 “八点多吧,李荷要去开店,我和冷佳就回家睡觉了,刘方起来没有?” “还没有,”我回头看了一眼刘方∶“你们中午过来吃饭吗?” “再说吧,我也没起呢,正躺在床上看电视,中午再打电话联系吧。” 我挂了电话,爬到床上打开电视机,画面上是熟悉的**广场,还有一个 人们都熟悉的面孔站在红旗车上,正向整齐威武的一列列方队招手,天空晴朗辽 阔,旌旗招展,花从锦簇,我被这壮观的画面深深吸引了,今天是五十周年的大 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大陆青年,我倍感自豪。 “同志们好!”,“首长好!”,电视上的欢呼声和敬礼的动作整齐无比, 我忽然想起在国外时一位使馆的朋友给我讲的笑话,也是讲的阅兵的事,说的是 那一年杨尚昆阅兵时在车里向战士招手致意∶“同志们好!”战士们都经过严格 的训练,首长说什麽就答什麽,於是整齐地喊道∶“首┅┅长┅┅好!”杨尚昆 非常高兴,就对司机说∶“瞧,我们的战士多牛逼。”没想到麦克风没有关,这 话就传了出去,战士们听到首长的话,一个个神抖擞地答道∶“首┅┅长┅┅ 牛┅┅逼!” 刘方也醒了,我们俩在床上看了一个多小时的国庆典礼才起床洗脸,李荷来 了个电话,我跟她很客气地说中午不用过来陪我们了,我们自己出去转转,让她 安心看店,她说她晚上过来,我忽然想起那条NIKE运动长裤,让她到时帮我买 了拿过来。 我和刘方走到街上,天气很好,稍有些热,路上的人流拥挤不堪,我们住在 烈士公园附近,今天不收门票,就有许多人扶老携幼地到这里游玩,说实话,路 上的父老乡亲衣着朴素沉着,样子土里土气,也不知道每晚吃喝玩乐、燕舞莺歌 的那些时髦男女们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子弟。 转了一圈,我们两个也没找到合适的吃饭地方,乾脆又回到中天,一楼的餐 厅被一家结婚的喜筵包了,我们探头探脑地看了半天,没法装成娘家人混进去。 我看了看总服务台,那个女孩不在。 我们在三楼的小餐厅找了个靠窗的座位,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暖洋洋的很舒 服,我们点了几样小菜,又打电话给苏娅和冷佳,苏娅是不上班一族,冷佳所在 的电视台国庆节放假七天,她们都有空,可能是因为楼下有包席的缘故,点的菜 上的很慢,我们俩也不着急,慢慢地品着菊花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又过了一会,苏娅背着包在电梯门口出现,看见我们,肆无忌惮地哼着小曲 走过来∶“看见背面让人犯罪,看见正面让人自慰┅┅” “脚踏车,啊,给我脚踏车。”刘方立刻以荡的姿势相回应。 我笑着看着他们俩,觉得棋逢对手。 酒店里的菜不像外边那麽正宗,也就没有那麽辣,我和刘方吃得都很顺口, 苏娅给自己又要了点辣椒。 “老匡呢?”苏娅问我。 “我跟她说让她安心看店,我们自己去转转就行了,这麽熟,也不用客气, 这几天一般的单位都放假,耽误了生意也不好,”我心里暗暗转了转主意,随口 说道∶“我们反正是出来散心的嘛,玩什麽都无所谓,没必要太打扰别人,对不 对?李荷的男朋友不是有时候在她那住嘛,所以我乾脆就在酒店开了房,免得麻 烦。” 我心里想苏娅和李荷经常在一起,一般的事应该都知道,只要她对我的这番 话不表示惊讶,就说明李荷确实有男朋友了,否则她肯定会问我怎麽回事。 果然苏娅没有说什麽,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心中有了数,暗暗冷笑,过了 一会,我们都吃完了,喝茶等着冷佳过来,天气热起来,我要了点冰块,放在茶 里,刘方在一边抽烟,苏娅也点了一支,我们随便聊着一些国家大事。 “苏娅,李荷的男朋友对她好不好?”聊着聊着,我很自然地问道,苏娅当 然不笨,但我觉得她的格在这些人中是最直爽的,肯说实话。 苏娅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见我很轻松的样子,觉得也没有什麽,说道∶ “还可以吧,其实也算不上什麽男朋友,那个店不就是那个男人帮她搞的嘛。” “这样也挺好,我也一直劝她找一个好点的,”我无所谓的笑了∶“那个男 人好像不是天天住在她那?” “不是,那个人自己有家吧,你管这些干什麽!你又不能和她结婚。”苏娅 顿了顿,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你可别说我告诉你的这些啊。” “肯定不会。”我认真地做了保证,心里许多个念头一下子冒出来,这个李 荷,我早和她说过我们之间的友情多於男女之情,也劝她早找个男朋友,所以她 有这样的事我并不生气,只是为什麽要骗我呢?我这个人对许多事情都不在乎, 但是最恨别人骗我,尤其是我心中认为最可信任的人骗我,不管目的是什麽,我 都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 苏娅和刘方一点也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我们三个嘻嘻哈哈地商量去哪玩, 冷佳又过了一会才来,我们结了帐,最後决定去湖南大学,爬岳麓山。 外面的天气真好,阳光温暖而灿烂,我们四个打了辆车往河西的方向走,路 过湘江大桥时清风吹来,眼前豁然开朗,“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想起他老人家的几句诗,我觉得心中开阔了不少。 汽车顺着山路蜿蜒而行,到湖南大学附近时,两边的行人开始多起来,我们 在岳麓书院门口下了车,买票进门。 岳麓书院是几百年的名校了,据说宋朝朱熹那个伪君子曾经在此讲学,一进 门,就见儒家的看家法宝赫然写在墙上┅┅“忠孝礼义廉信”,游人不少,还有 几拨有导游的在讲说故事,一路上我和冷佳都没怎麽说话,我昨晚好像和她说了 很多话,记不大清了,我有点後悔。他们三个对诗词书画和文物古迹本没什麽 兴趣,走了几步就不走了,刘方和冷佳坐在长廊的椅子上聊天,苏娅跑到纪念品 商店里去逛,我一个人转了一大圈,很仔细地陶冶了一遍自己的情,还是对门 口那幅对联颇为不忿,“惟楚有材,於斯为盛”,未免小看了天下英雄。 转过大院,我从侧门转到左边,是一个爱国图片展,今天放在这里到也很合 时宜,我一幅一幅地看过去,觉得很惭愧,自己风华正茂,不思报效国家,却整 天陷在个人的名利思想里,要不就是贪图酒色之欢,比起这些民族英雄,实在是 无地自容,又想千古江山,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而今书院犹在,人事已非,依 依枫叶,淡淡秋风,许多事情,也大可不必过於认真。 走回正院,抬头看见刘方和冷佳还坐在那聊得正热闹,心里有点不舒服,又 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苏娅忽然跑过来,说那边的屋子里在表演编钟古乐,拉我们 去看。那间房子荫凉幽静,後边有几排座位,疏疏落落地坐了些人,前面台上挂 着一套编钟,还有几样古乐器,几个古装的男女在台上摆着姿势,两个小姐在台 下正拿着单子请客人点曲目,一个小姐走到我面前,我看了看单子,曲目不多, 小姐指着《春江花月夜》向我推荐,我想起了今天的日子,点了首《满江红》。 “韩江,你还挺有诗意嘛,来一首让我们听听。”我们听完编钟出来,冷佳 和我开玩笑。 我看了看她阳光下有些娇红的俏脸,随口吟道∶“三湘四水一脉通,霜天红 叶古今同。可知岳麓山头月,曾照南国海上风。” 苏娅带头鼓掌,又说∶“可惜现在这种学问用不着了,人人都在想着怎麽赚 钱。” “没错,”我点头同意∶“诗词歌赋,可以之养心,不可以之谋事。” 走出岳麓书院的时候,刘方和冷佳还在说笑,我和苏娅走在後面,她可能觉 得我今天有点沉闷,不像往常的轻松玩笑,就问我怎麽了。 “没怎麽啊,”我笑道∶“只是对这个日期和这个地方略表尊敬而已。”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冷佳?”苏娅单刀直入地问我。 “是啊,你怎麽知道?”我果断地承认,苏娅是可以当作朋友的那一类人, 我也想听听她的看法,作为旁观者,她的看法可能更客观一些。 “女人对这种事总是比较敏感的,”苏娅很满意我对她的信任,并为自己的 准确判断感到得意∶“不过我觉得你希望不大,她好像对那一位更有兴趣。”她 向走在冷佳身边的刘方努了努嘴。 “会不会是因为李荷的缘故?”我由衷地问道∶“都知道我和李荷原来的关 系,她和李荷又那麽好。” “那也有可能。”苏娅想了想,说道。 “其实我和李荷的事早就结束了,”我觉得这件事必须说清楚,否则事情的 质就变了∶“我们四年前分开後,就没见过几次面,而且我们之间友谊的成份 多,男女之情早就没有了┅┅这你也能看出来。” “关我屁事,”苏娅看了看我,笑道∶“这些你应该和冷佳说。” “那你觉得,我原来和李荷是那种关系,现在如果找冷佳,是不是有点不大 好?”我试探着问苏娅。 “我不知道,”苏娅停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也没什麽,只要说 明白了,朋友间别闹得不高兴就行了。” “我也觉得是,”我受到鼓励,谦虚地表示同意苏娅的看法∶“李荷现在不 是也有自己的男朋友了嘛。” 我们顺着山路,溜溜达达地往山上走,两旁的树木不高,草木之绿也是淡淡 的,拐了一个弯,刘方去上厕所,我们三个站在树底下等他,苏娅跑到旁边地摊 上去看那些小玩意,我看着冷佳,她正无聊地摘着树枝上的叶子,举手的时候显 出丰满的房,冷佳摘下叶子,回头见我正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在许 多人前说笑话那麽肆无忌惮的人,也会有这种样子,我觉得心里痒痒的。 “冷佳,你刚才和刘方聊什麽?”我似笑非笑地问她,在这种表情下,没人 能看出你心里在想什麽,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进可攻退可守。 “还不是和你昨晚说的那些一样,说自己多伟大、多能干。”冷佳揶揄我。 我尴尬地笑了,觉得她太过份。 “昨天我们去的荷东玩,前天我们刚到长沙,”我默默地算着日子,很自然 地问∶“你好几天没回家了吧?你爸爸妈妈也不管你。” “没有啊,我前天还在家里住的,”冷佳说道∶“有什麽好管的,都这麽大 了。” “有多大?”我下流地和她调笑。 “反正比你大。”在这方面,长沙的女孩身经百战,毫不退缩。 刘方从厕所出来,苏娅也跑回来,买了两个小泥人送给刘方和我,我知道她 心里最在乎别人对她的态度,所以很认真地收了起来。我们本来想爬到爱晚亭, 天气太热,到半山亭时就觉得累了,找了几个座位休息,刘方去上边的商店买了 些水,嘿呦嘿呦地跑回来,冷佳就说要给我们讲个“嘿咻、嘿咻”的故事。 “说有两个富婆,经常到酒吧去叫鸭,一次遇到两个侏儒,想尝尝新鲜,便 带回酒店开了两间房,这边一个富婆和侏儒上了床,发现他不但很短,而且一会 就完了,非常的不满意;听到隔壁两个人的情况却完全不同,只听那个侏儒‘嘿 咻、嘿咻’地竟然搞了一夜,羡慕不已,第二天两个富婆交流经验,这个就说∶ ‘哎,我这个不行,一会就完了,还是你那个厉害,嘿咻了一夜。’另外那个富 婆就说∶‘什麽呀,他嘿咻了一夜,也没有爬上床来。’” 刘方也想起了一个笑话∶“有一家生了一个小孩,非常奇怪,生下来就会说 话,先喊了声‘妈妈’,结果她妈妈立刻就死了,然後喊了声‘’,也 死了,小孩回过头,看见他爸爸,他爸爸吓坏了,急忙去捂他的嘴,来不及了, 只听小孩喊了声‘爸爸’,结果他爸爸竟然没事。过一会外边传来消息,说隔壁 老王突然死了。” 这个笑话很古老了,许多人都听说过,不过实在是有趣,我们都乐了,苏娅 想了一会,也讲了一个∶ “有一个傻儿子,家里给他娶了个媳妇,他妈怕他不会弄,就跟他说∶‘晚 上进洞房,只要拿你最硬的地方去碰你老婆小便的地方就可以了。’结果第二天 出来,傻儿子满头都是大包,他妈妈连忙问怎麽回事,傻儿子哭道∶‘你不是让 我拿最硬的地方去碰她小便的地方吗?我最硬的就是头,碰了一夜她小便用的马 桶,就这样了。’” 他们讲的时候,我在旁边静静听着,微笑不语,我喜欢听这类笑话,但是自 己不大会讲,苏娅讲完了,就逼着我也讲,我想了想,想起在广州听过的一个笑 话,说给他们听∶ “光头李进有一回去美国,到了资本主义社会就想搞个洋妞为国争光,於是 拿了刚发的20美元补助到街上找,结果行价是要25美元,他就和老板讨价还 价,老板说,那好吧那好吧,请到楼上左边那个房间,他进去一看,只有一只鸵 鸟。心想,妈的这老板骗我,没办法,钱都交了,就和鸵鸟搞了一下。後来团里 的补助涨到了25美元,光头李进高兴了,拿了钱又去,没想到行价也涨了,要 30美元,只好又跟老板讨价还价,老板说那好吧那好吧,请到楼上右边那个房 间,一进去,发现围了一群人,在看一男一女搞,李进不禁骂道∶‘妈的这个老 板又坑我,花钱只能看人家搞。’旁边一个人说道∶‘这也要看运气的,这样已 经不错了,上次我来,只看到一个光头在搞鸵鸟。’” 我们闹了一阵,就下山了,我回头望了望,看不见爱晚亭,想起前人“停车 坐爱枫林晚,霜叶红於二月花”的意境,回首楚天辽阔,眼前千里烟波,让人心 间丘壑顿生,与江南的秦淮风月,和南海的苍茫暮色,别有一番不同。 下山的时候,刘方和苏娅在前面打闹,苏娅的黄色小调层出不穷∶“白雪公 主和七个小矮人,七个小人有七小棍棍┅┅” 我和冷佳都忍不住笑出来,冷佳拉着我说∶“你知道王子後来为什麽又和白 雪公主离婚了吗?” “为什麽?” “因为新婚之夜,王子发现白雪公主的处女膜上有七个小洞和一个大洞。” “七个小洞我懂,那一个大洞是怎麽回事?”我装傻充楞。 “白雪公主在森林里和七个小矮人和匹诺曹住在一起嘛,没事的时候把匹诺 曹叫过来∶‘匹诺曹,过来,乖,说真话,说假话,说真话,说假话┅┅”冷佳 学着匹诺曹的鼻子变长变短的样子,笑弯了腰。 我也不禁莞尔,冷佳青春俏丽的样子和俗的语言形成强烈的对比,令人很 容易产生冲动,不动声色如我,也觉得有些受不了。 到山脚下,等车回长沙市里的人很多,我们在一个树荫下等了一阵,没有空 的士,我乾脆走到前面几个路口,打了个车,又回来接他们,在车上我们商量去 哪,冷佳和苏娅说有溜真冰和箭的地方,我觉得无所谓,什麽运动我都玩过, 刘方觉得太热了,想回宾馆休息一会。 我们回到宾馆,刘方去冲凉,我问她们郊区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冷佳说要不 去韶山吧,看看他老人家的故居,不过就是没有车,不方便。於是就翻出黄页电 话薄,找租车公司的电话,我忽然想起谭建军的车,打了个电话给他,他不在长 沙,去益阳老家了,又说了好多客气话。 冷佳查到租车公司的电话,打过去,手续很麻烦,要户口本、身份证、驾驶 本、押金担保什麽的,我扫了兴,又想我的两个驾驶本一个在深圳正吊扣着,另 一个正在北京办年检,在深圳无照驾驶还可以,要是在这里有点什麽事还真不好 办,也就不了了之。 刘方出来,我们就开始打牌,拖拉机,长沙的规矩很怪,7是常主,从9打 起,我和苏娅一夥,手气还可以,我们打到Q时,她们还在打9。 玩了一会,天又黑下来了,外边闹烘烘的,好像有国庆的礼花在放。李荷来 了,帮我买了那条裤子,我知道那条裤子价格是400元,就拿了一千元给她, 李荷很大方的收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她收钱时不大方过,我暗暗地想。 李荷坐在我身边看我们打牌,我们开始输,我有点走神,我越打越没神, 就假装上厕所,让李荷替我玩,她还兴冲冲的,一点没有察觉,难道得点钱就值 得这麽高兴吗? 我从洗手间出来,点了一烟,坐在苏娅身後看她打牌,而没有坐在李荷身 边,冷佳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看着屋里的这几个人,都是过来人了。 李荷和苏娅配合默契,两把就赢了,我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商量着吃什麽, 苏娅和冷佳到洗手间去补妆,我站在窗口,想了想,觉得事已至此,也没什麽意 思了,就把李荷叫到身边,轻轻问她∶ “刚才给你拿了多少钱?” “我没数。”李荷也低声说。 “好像是一千,你留五百,那五百给我,今天我请她们吃顿好的。” “一会我结帐就是了。”李荷没有动。 “不用了,我结吧,你先给我。”我有点不耐烦。 李荷什麽也没说,把包拿过来,取出钱递给我,我数出五百元给她,把剩下 的揣在兜里,在长沙,几个人一顿饱饭超不过三百元钱。 苏娅和冷佳出来,我们商量去吃海鲜,去五家岭的一家海鲜大排档,出门的 时候,苏娅她们跑去按电梯,我和李荷走在最後面,我拿下IC卡的钥匙,带上 房门,转身问李荷∶“你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李荷正视着我的眼神,表情自然∶“怎麽啦?” 我心中冷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马路上人山人海,车堵的一塌糊涂,我们走到五一路口,等了好长时间,也 没等到空的士,街上能亮的灯都已经亮了,人们倾巢而出,或吃或玩,尽享太平 盛世。 我们终於等到了一辆破旧的空夏利,许了司机多给十块钱,五个人都挤了进 去,没开几步,死火了,怎麽也打不着,最後刘方下车推了几下,终於打着了, 司机不敢停车,车慢慢向前溜,刘方拉开车门跳上车,开了一段,车堵在一起, 一停车又熄火了,天气热,人声嘈杂,大家都有点烦躁,刘方又下去推,我没有 动,心情有点不好,刘方毕竟过了三十岁,在人前还是很给人面子的,我觉得这 一点上我不如他。 “要是再熄一次火,我们可就不给钱了。”刘方跳上车,和司机说道。 好在那部车还算争气,一路上没有再熄火,我在车上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过 节嘛,她在和我姐姐等亲戚打麻将,我说如果输了就拿白条来找我报销。 挂了电话,我觉得心里安静了些,一路上我们都没怎麽说话,马路上好多警 察在指挥交通,我们的车走走停停,到了五家岭时已经快九点了,那家海鲜大排 挡已经打佯了,我们进去的时候服务员正在打扫卫生,不过那里的服务态度还不 错,没有把我们拒之门外,厨房的火还没有关,我们就要了个单间,点了些菜。 心里有点烦,我就和苏娅开始拼啤酒,我知道她今年也不顺,心里也闷了许 多事,刘方也不怎麽说话,气氛有点怪,“怎麽了?”冷佳忍不住问我。 “他说我骗他。”我还没说话,李荷在一边说道。 “你有男朋友吗?”我笑着问李荷。 “没有啊。”李荷平静地答道。 苏娅和冷佳面面相觑,我一直没有理李荷,和刘方他们三个说笑。 吃完饭出来,她们要去洗手间,我和刘方在门口的空地那等她们,远处灯火 辉煌,我有点酒意,练着迈克杰克逊的摇滚舞步。五家岭广场处站着无数等车的 人,我们等了半个小时,没有空的士。一辆公共汽车开过来,苏娅一挥手,我们 蜂拥而入,每人一座。正得意间,售票员却告诉我们这辆车去河西,不到五一广 场,我们沮丧地跳下车,又等了一会,拦了一辆的士,却无论如何不同意我们五 个人挤,多加钱也不行,乾脆让刘方、冷佳、苏娅她们三个先走了,约好在中山 路见。 我和李荷继续在那等,好在天气不冷不热,我也不在乎多等一会,李荷一直 默默地站在我身边,我想了一会,决定推心置腹地和她谈一谈。 “李荷,其实你也知道,这些年,咱们两个没见过几次面,男女之情早就淡 了,更多的是朋友之间的感情。”我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我知道啊。”她轻声回答。 “我一直觉得你对我很不错,这几年我交的女朋友都告诉过你,我有什麽不 高兴的事也告诉你,我知道自己什麽也不能给你,婚姻、名份、金钱都不可能, 所以我还建议你早点找一个对你好的男人,我不会在乎的,只会替你高兴,为你 考虑,只是你不应该瞒着我。”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真的没有男朋友啊。”李荷看着我,冷静地说。 我只觉得一阵怒火从心底烧上来,到这种地步还想骗我,到底存的是什麽心 呢? “那你开那家小店的几万块钱是那里来的呢?”我不怒反笑。 “我跟你说过呀,是从家里拿的。” “我来的那天晚上,你是知道我来的,怎麽会关电话呢?冷佳和她广东的男 朋友早就吹了,怎麽会住在你那?” “你那麽晚才打电话给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冷佳在长沙还有一个男朋友 啊,也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她不好和家里说,就住在我那。”李荷枉然不供我 死心了,这个女人的心肠,也真算是硬如铁石。 终於等到一辆车,我拉开车门,坐在前面,马路上的车少了些,烟尘渐消, 车里的音响正播放着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我等的船还没有来,我爱的人 还在不在┅┅一波还未停息,一波又已过去,深深太平洋底深深伤心┅┅”词曲 感伤,如潮水一浪随着一浪,我的怒火渐渐平息了,心中有点曲终人散的无可奈 何,我了解自己的格,当我怒火中烧的时候,其实我还是报着一线希望,希望 能够挽回,可是当我内心完全平静下来之後,一切都已结束了,我深知自己的冷 酷无情。 我和李荷在中山路下了车,走进一家叫作“塔克堡”的装修古的小酒吧, 走到了二楼,就看见刘方他们三个坐在吧台前面的凳子上,吧台里边有一个小舞 台,一个民谣歌手正在唱歌,冷佳身边有两个空的凳子。 李荷走过去,坐在了冷佳的身边,我心中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感,转 身去了洗手间,洗手间在隔壁,我下了楼,在街上转了一圈,走进一家电子游戏 厅,里边挤满了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在游戏机前奢侈地浪费着时间和金 钱。 我回到塔克堡,里边的一些台子和座位坐着许多人,冷佳他们在吧台前坐成 一排,我走过去,没有坐在李荷旁边,苏娅那边还有一个空凳子,我就在她身边 挤下了,可能是我穿的衣服比较朴素,行动诡异,不少人转过头来看。 “去哪了?”苏娅问我。 “洗手间。”我亲热地拿过苏娅的啤酒,喝了一口。 “你他妈地坐这干嘛?坐那边去。”苏娅低声对我说。 我没有理她,给自己要了瓶太阳啤酒,就开始东张西望地看有没有漂亮女孩 可以眉目传情,没有人理我。我安静地坐了一会,听那个歌手弹吉它唱歌,竟然 是我最熟悉的那首《灰姑娘》∶ “我怎麽会爱上你,我在问自己 你眼中充满忧郁,我无法逃避 你并不美丽,但是你可爱之极 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我总是伤你的心,我总是很残忍 我要你别当真,这是梦总会醒 你如此美丽,而且你可爱之极 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那个歌手唱的普普通通,可是这首歌却深深打动了我,多年之前,我也曾这 样,在酒吧里对另一个人倾吐自己心底的声音,那时的我如阳光般单纯灿烂,一 目了然,而漫漫的岁月中时光飞逝,却再也记不起浪漫和纯洁是如何地消失,激 扬与热情是如何地退却,从何时起我们做爱只是因为需要,从何时起我们再也不 相信任何爱情开始游戏人生?暗暗的月色下,谁又能说清四年相知的故友,是如 何在毕业多年後的一场宴席中杯酒绝交,刻骨铭心的别离,又是如何在记忆的年 轮里逐渐模糊随风淡去,人生的剧情里,如你所愿,我终於学会了欺骗和堕落, 此时渡尽劫波我们的笑容如此相似,又怎能说清到底是谁负了谁? 刘方、冷佳和李荷在聊着天,苏娅默然不语,我淡淡地品着酒,深感人生无 常,盛筵必散。 “是你让我付出真爱,却又离开我身边┅┅”那个歌手唱完後,说了声谢谢 就离开了,酒吧里轻轻放着几首老歌,让人情不自禁地怀旧。 我对於长沙来说,永远是一个客人,当我身在异国他乡的时候,我从未怀念 过这个城市,在我的生命中,最美丽的一段也不在这里,浪漫与现实在时空中穿 梭往返,其实善与恶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麽样 的人。 岁月如刀,细细雕琢你我,时光之河漫长深远,我从人群中穿越而过,命运 让我在青春之时结下生死之交,而又让我们毕业後天各一方肝胆相照,踏上社会 後辗转南北,人在春秋里浮浮沉沉,当昔日的刻骨铭心已成为故事让人们纪念, 你还能要求我去如何的执着和洒脱,我仍然忙忙碌碌,从这里走向那里,在社会 的各个层面历练挣扎,只是生存的欲望早已在心头结成了茧,让人本能地麻木和 冷酷。 “我喜欢堕落的感觉。” “什麽?”苏娅回头问我。 “我说,我喜欢堕落的感觉。”我冲着她耳朵嚷。 “你觉得你堕落吗?” “不知道,”我认真地说∶“有时候,他们说我像个天使。” “去你的吧。”苏娅拿起酒瓶,和我碰了一下,瓶中的酒不多了,我们两个 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隔壁有一桌坐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那个女孩过生日,男孩买了蛋糕和礼 物,正在点在蛋糕上的蜡烛,那个女孩吹蜡烛的时候,我们几个唱起了生日快 乐。 那个女孩幸福得一塌糊涂,说不出话来,那个小男孩倒很懂事,给我们拿来 蛋糕,挺好吃的,说实话,我并不羡慕他们,我知道他们必然会经历这一段甜蜜 时光,而後各奔东西,然後再分别和不同的人继续恋爱、上床,直至把纯真的感 情消耗殆尽,才算长大成人,这麽小就懂得来这种地方玩的将来肯定都是这一套 历程,只有那些从未玩过也从未动过真情的人,才会用生命坚守贞洁,这种人不 是没有条件,就是本身丑陋愚笨,我恨不得成为这两种人之一。 “苏娅,你怎麽还不结婚?别等我了,我没戏。”我喝多了,开始和苏娅胡 说八道。 “妈的,我现在对男人没兴趣,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苏娅好像也喝多 了,竟然和我说起正经话来。 “沈向东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他太小了,”苏娅喝了口酒∶“其实我以前有过一个男朋友,当时在国防 科大上学,家庭环境也挺好的,他爸爸好像是省里一个什麽主任,他总穿着一身 军装,挺帅的,那时候我还在开咖啡厅呢,也有点钱,整天在一起玩。” “後来他毕业了,自己开公司,有了点钱,就在外边玩,我很爱他,他找别 的女孩我也不在乎,只要他还跟我在一起就行了。再後来他泡上了长沙一个挺有 名气的女孩,很漂亮,但人家是被一个挺有势力的男人包的,那个男人知道了, 就一直想找个机会收拾他。” 苏娅讲的很慢,面无表情,我觉得自己也清醒了好多。 “他那时因为生意的缘故,经常包车往下边跑,开车的那个司机吸毒,自己 的钱全吸没了,就一点一点地把他拖下水,先给他那种烟抽什麽的,等他有点瘾 了,就经常卖点给他,赚点钱自己也抽。有一次他和那个女孩正在酒店里,就被 公安抓起来了,先是说他吸毒,後来又逼他承认嫖娼,其实就是人家在整他。” “他关在戒毒所的那几个月,我天天去看他,当时赚的几万块钱也全都花在 救他上了,後来还好,我和管教的那些干部混的特别熟,都关照他,也没受什麽 苦。***那些管教也挺有意思的,一次我去办公室,听见一个干部骂另一个∶ ‘告诉你不要让那些女犯人到田里劳动,你看看,她们走之後,田里的黄瓜都没 了。’” 苏娅说着笑起来,我也忍不住笑了。 “沾上毒这辈子就算完了,”我说∶“後来毒瘾戒掉了吗?” “戒掉了,他其实才吸了个把月,不是很厉害,”苏娅点了支烟∶“他出来 之後,就去了外地,我们也分手了,几年前的事,後来听说他回来过长沙,也没 有联络。” “如果真的戒掉了,那麽整他的那个人就不是害他,反而是救了他了,”我 客观地说∶“不过听说只要一沾上毒,从来没听说过能真正戒掉的。” “他刚毕业的时候,是我们两个最好的时候,他搞公司的第一笔生意还是我 托郑菲帮他搞定的,一个三百来万的装修工程,那时郑菲她们搞模特队嘛,就把 那些老头子们请出来玩,陪他们喝酒、跳舞,郑菲把她们队里所有女孩子都叫来 了,那些老头子哪见过这麽多靓女,长得又都挺高,关系一下就搞定了。” 苏娅熟练地吐了个烟圈,说道∶“所以我现在也不怎麽怪郑菲,虽然我们两 个後来因为合伙搞咖啡馆的事分开了,但是她帮我的事我还记得。” “你和郑菲怎麽了?”我问。 “没什麽,大家做生意的格不合吧,懒得说这些事,喝酒喝酒。”苏娅拿 起酒瓶,和我撞了一下。 我静静坐了一会,想了会苏娅的事,她这个人个比较直,出身微寒,没怎 麽读书,其实好多女孩没怎麽读书也就罢了,只要自己不在乎,反正只要漂亮有 钱就行呗,可是她却挺在乎的,喜欢和有文化的人在一起,又在心里担心别人看 不起她,过着长沙女孩放纵的生活,心中却一直看不开,就难怪过的不好,幸好 她的格比较开朗外向,嘻嘻哈哈的也就过去了。 我看看这几年一直不顺的李荷、在广州和男朋友同居几年也没走红又回到长 沙的冷佳、三十一岁还没女朋友的刘方,觉得真是“人人一本难念的经”,街头 那些打扮潇洒、年轻漂亮、吃喝享乐的人们,想必也都有自己的苦处。 又坐了一会,我们结了帐出来,街上灯火阑珊,许多大款小款们在尽享都市 繁华後,带着一些身份不明的小姐来吃宵夜,我也觉得有点饿,忽然想起以前在 这吃过辣炒田螺,味道大大的好,就问冷佳还有没有。 “有啊,不远,我们走过去吃就可以。”冷佳今晚对我好像格外的宽容,我 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街对面有一个烤羊串的摊挡,刘方和李荷走过去买羊串吃,我、冷佳、 苏娅也跟了过去,浓烟滚滚,羊串看着也不太乾净,我忽然没了食欲,就远远 地坐在另一个摊挡的椅子上看她们吃,觉得贪吃不愧是七宗罪的第一宗。 我等了一会,觉得有点热,把上衣脱下来,光着膀子怔怔地坐着,浑没了平 时斯文潇洒的样子,觉得自己像个民工,我坐的那个摊挡的老板见我也不买什麽 东西,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要收椅子,我老老实实的交了出来。 我们走过几条街,在一个卖小吃的摊挡坐下来,要了几盘田螺,只有我一个 人点了啤酒,我吃得津津有味,擦手的餐巾纸就用了五包,街灯忽明忽暗,闪烁 不定,如你我的心事,不被人知。 我们打车回到酒店,我拿了床单和一个枕头,躺在地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 中,听到冷佳在接一个电话,凌晨时我醒来上厕所时,发现只有苏娅躺在床上睡 着,那三个人都不见了。 我机械的走回床单,倒在地上睡着了。 4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四) 给你一只岁月做成的杯子,你会用什麽样的故事把它盛满?给你一青春做 成的烟,你会怎样让它在风中燃成灰烬?给你一颗鲜红跳跃的心脏,你能保证它 未来永不停歇?给你我生命最初的一切,你也只不过会把它当成万千棋局中的一 个劫。 我睁开眼睛,觉得格外的清醒,好像什麽也没有发生,这几天总是这样的感 觉,晚上就像在做梦,早上的时候回想昨天的事,也想不大起来。 刘方睡在一张床上,另一张床空着,我觉得这和昨晚的记忆有点对不上号, 看了看表,快十一点了,我爬起来,到卫生间洗脸刷牙,出来打开电视,准备吵 醒刘方,我非常好奇昨晚他们三个去了哪里。 许多频道上午都没有节目,我拿着遥控器,一个一个地转换着台,忽然停下 了,湖南卫视的频道里,冷佳正笑嘻嘻地主持节目。冷佳在电视上显得反而没有 生活中漂亮,她主持的节目叫作《大嘴吃四方》,竟然还有我们去吃过的那家乾 锅店的外景介绍,冷佳坐在店里,煞有其事地介绍着各种吃法,然後是老板娘出 来介绍了特色菜,说下周会有牦牛,欢迎大家来品尝,接着不知是编辑从哪剪 来的几个镜头,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无数牦牛兄弟往来奔腾,看的我莫名其妙。 我拿起电话,打到苏娅的家里,问起了昨晚的事∶“昨晚是不是咱们两个住 的?你可要负责任啊。”我听见她接电话的声音很清醒,应该已经起来了,就和 她开玩笑。 “算了吧你,我还要你负责呢!”苏娅笑骂。 “说正经的,我三点多起来的时候,好像就咱们两个在房间里,是怎麽回事 啊?” “冷佳原来在广州的男朋友来长沙了,冷佳就去见他,刘方送她过去的。” “他们不是分手了吗?” “是分手了,但是分手了还是朋友嘛,到长沙肯定要见见面。” 我沉默了一会,又问∶“那李荷呢?” “她们三个一起走的,好像是先送的冷佳吧,刘方和李荷又去哪坐了一会, 我也不清楚,早上六点多刘方才回来,我就醒了,回家睡觉。” “是吗?”我觉得越来越有趣了∶“那麽晚了,他们孤男寡女去哪坐的?” “我他妈哪知道,你问刘方呗。”苏娅觉得我很烦,尽问一些和她不相干的 事。 “那你中午过不过来吃饭?” “我可以呀,你打电话问冷佳有没有时间,她在家里。” 刘方被电视吵醒了,惊讶地看着屏幕上的冷佳,节目已经换了,冷佳正和另 一个主持人在介绍长沙新建的旅游景点“世界之窗”。 “你六点多回来的?”我懒洋洋地点了一支烟,问刘方。 “差不多吧,你睡着後冷佳接了个电话,她广州的男朋友来了,我和李荷就 送她过去,後来李荷心情不好,要去喝酒,我们俩去又酒吧坐了一会,早上我回 来苏娅就走了。” “你跟李荷没说我什麽事吧?” “没有,没怎麽谈你,倒说了一会冷佳,”刘方笑嘻嘻地看着电视∶“这个 工作倒不错,到处骗吃骗喝。” “今天怎麽安排?”刘方边穿衣服边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笑道∶“玩什麽都行,要不去郊区吧,市里也没什麽好 玩的,苏娅叫咱们给冷佳打个电话,你打吧,态度好点。” 我起来穿衣服,刘方给冷佳打电话,告诉她我们正在电视里看她,问她下午 有没有时间跟我们去玩。 刘方挂了电话,我问他怎麽样,“她说可以,问咱们要不要去一个渡假村打 网球,或者去乡下?” “可以啊,”我很高兴∶“都可以,我们今晚不回来住了,乾脆就把房退了 吧。” 我们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准备退房,我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了,就打电 话到前台,说我们马上退房,可能会晚十几分钟,前台的小姐说没问题,我觉得 她的声音有点熟。 我们收拾好东西,我穿着一身运动装和新买的网球鞋,下楼结帐,刘方用他 的信用卡买单,我站在旁边看着那个服务台的接待小姐,果然是我那天买东西时 遇到的那位,天色很亮,我很清楚地看出她挺漂亮,清新甜润,虽然穿着酒店的 工装,仍显出匀称挺拔的身材,她也正在看我,碰到我的目光,我们两个都有点 不好意思。 “还记得我吗?”我见刘方在那边和收银员结帐,她的身边没有人,就低声 问她。 “嗯,是来要钱的吗?” “不是,”我忍不住笑了∶“是要走了。” “这麽快就走了,回深圳吗?” “不是,去韶山玩,还回来。”我奇怪她知道我们从哪来,转念一想,可能 是看了我们入住时的登记单。 “回来还住这吗?”她低声问我,以她这种天天接待客人的工作质,待人 应该不会有这种羞涩才对。 “可能吧。”我看着她秀丽的容颜,觉得有点意乱神迷,不能自已,天生好 色的毛病,什麽时候才能改呢!我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显得略有些腼腆,秀气健 康的大男孩形像,眼睛中流露出爱慕而又有些胆怯的光芒,给对方以足够的安全 感┅┅正是“生磕”的最高境界。 我装作等刘方的样子,在柜台边又站了一会,看见她前的工卡印着工号, 还有“吴玉”两个字,我想应该是她的名字。 “吴玉。”我轻轻地念了一句。 “对,吴玉。”她看见我的眼光正看着她的工卡,说道。 “你吃的那碗方便面要四十多块钱。”刘方看着计算机打出来的帐单,从那 边冲我喊。 “是吗?”我提起地上的包,走过去∶“我说怎麽那麽难吃啊,原来是便宜 货。” 我们结了帐,把行李放在大厅门口的沙发上,站在门口等苏娅和冷佳过来, 刘方也发现总台的那个女孩很漂亮,向我示意。 “是挺好的,”我和刘方商量∶“能不能想个办法,去把她的联系电话要过 来?” “我去试试。”刘方走了过去。 我看着刘方走了过去,和那个女孩说着话,又拿出纸来比划着什麽,那个女 孩笑着摇头,我站了一会,觉得无聊,转到沙发後面,透过大玻璃床看外边的街 景,天的,还没有雨,不时有风卷起地上的树叶,翻转飘零,有些萧瑟的意 思,行人匆匆,没想到一下子天就凉了,酒店里听不见外边的声音,眼前彷佛是 一幅流动的壁画。 刘方走回来,“怎麽样?”我装作很无所谓地问他。 “叫吴玉。” “是吗?”我笑了∶“电话号码呢?” “她没有手机,BP机也没有。”刘方摇了摇头。 “你怎麽跟她说的?”认识刘方这麽久,还真不知道他“生磕”时是哪种路 子,我有点好奇。 “我想过去直接跟她要电话号码肯定不好嘛,我就先问她,长沙有什麽好玩 的,她说岳麓山什麽的,我说我们刚去过,後来我就问她长沙有算命的没有,她 说有,告诉我一家,我就拿了纸笔让她把算命先生的电话写下来。”刘方把那张 纸递给我。 我看了一下,上面写着“算命先生”,又写着“吴玉”两个字,下边则写着 “电话?”我不禁哑然失笑。 “然後呢?”我问。 “然後她就说算命先生没有电话。” 我看着刘方,真想拥抱他一下,用脚。 我们走出酒店大门,凉意迎面而来,我拿了件外衣出来,穿在身上,深吸了 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我向门卫问了中天的总机号码,走开几步,用手机打通 了电话。 “请转前台。”我轻声对总机的接线小姐说。 “你好,接待部。”我听出是吴玉的声音。 “你好,吴玉吗?” “是。” “我是刚刚退房的客人,就是┅┅上次买烟的那个。”我试探着。 “我知道,你好。”她的语气很有礼貌,是单纯的毫无防备呢,还是老练的 不动声色? “现在忙吗?” “还好,你们在哪,大堂?” “我们已经出来了,正在门口等车,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我正想往下 说,她忽然打断了我∶“对不起对不起,你等一下,有个客人要开房。” 我停住话语,等她处理公事,太阳终於露了出来,感觉不像刚出来时那麽冷 了,我把手机放在耳边,慢慢往门口的方向走,忽然听到“嘀嘀嘀”三声,断线 了。是手机信号的问题,还是她委婉地挂掉了?我惘然若失,犹豫了一会,没有 再打过去。 冷佳和苏娅几乎是同时到达的,“在抠女啊?两位帅哥打扮的这麽漂亮。” 苏娅笑嘻嘻地说。 “不是不是,”我急忙解释∶“我们正在拍电影。” “是吗,什麽角色?”冷佳问。 “路人甲和路人乙。” “我看也就是匪兵甲和匪兵乙。”冷佳内行地说。 “其实我们就是想装成本地人,你们知道,太脱离群众了也不好,这样总看 不出我们是外地来的吧?” “能,”苏娅认真地打量着我们∶“怎麽都能看出来是外地人。” “不至於吧,我们也是从大城市来的。” 我们边说边走,从烈士公园门口向左转了几十米,到了一家叫作“帝豪”的 湘菜馆,国庆放假的第二天,街上的人还是很多,那一排饭店都坐满了人,我们 好不容易在街边找了个座位坐下,随便点了几个菜。 我们几个都有点饿了,菜上来後,谁也没怎麽说话,我也没有要酒,闷头吃 饭,吃得差不多了,才都抬起头来,彼此相视而笑。 “这就是幸福吧,比较简单的那种。”我给自己倒了杯茶,着肚子满足地 说。 “这吃饭也能打折吗?”刘方问冷佳。 冷佳点了点头。 “真好,”我由衷地感叹∶“没想到你在长沙还是个小名人。” “也就是饭馆名人。”冷佳谦虚地说。 “那就足够了,”我说∶“民以食为天嘛,对了,你在电视上挺不错的,挺 有风格的。” “是吗?”冷佳笑了,眼睛瞟着我∶“你别逗我开心了。” “麻。”苏娅在一边作呕吐状。 “难道群众连说实话的权力都没有吗?”我锲而不舍∶“我韩江是随便表扬 人的吗?” “别理他,他就这样,表扬与自我表扬,是我们公司做市场的看家法宝。” 刘方泄我的底。 “那倒也是,”我正正经经地道∶“有时候在市场上碰到特别讨厌的客户, 特别烦他的时候,我就逼着自己夸他,玩命地夸他,夸到他不好意思为止。” “哦,原来你是讨厌我才夸我呀?”冷佳作出很失望的表情。 “不,我不讨厌你,我很喜欢你。”我直来直去地说。 “别惹我啊,要是惹的我爱上你了你可要负责任。”她比我还直。 我们又开了会玩笑,结完帐後去冷佳家放行李,她家就在旁边,我们边聊边 走,她们谁都没有提起李荷,好像有什麽默契似的,我倒觉得无所谓。 “冷佳,你家的那只狗还在吗?”我忽然想起了四年前和李荷来过一次冷佳 家,有一只很喜欢朝着生人狂叫的白色哈巴狗。 “在啊,已经六岁了,”冷佳笑着说∶“它可是地地道道的老处男。” 一进门果然见到那只狗,很纯种的北京哈巴狗,汪汪地叫着,脾气很大的样 子,我们躲过它进到客厅,冷佳的妈妈在家里,已经不记得我了,冷佳到她的房 间里去换衣服,我们坐在客厅里,和她妈妈挺客气地聊了会天。 冷佳换了衣服,又叫我们到她房间去看她姐姐的结婚照片,我见过她姐姐, 冷佳在广州时我曾经来过一次长沙,那时李荷还和她姐姐在外边合住在一起,我 们一起吃过一次饭。 我们把行李放在冷佳家里,只带了几件衣服和网球拍,出门打了个车,天色 很凉,清爽,我很喜欢。 银洲渡假村在河西,大约半个小时就到了,但是一进门,里边冷冷清清的, 倒是有网球场和游泳池等设施,可是没什麽人在玩,和我们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我们也没有下车,商量了一会,觉得这里不好玩,就想换个地方,冷佳给她 的几个朋友打电话,询问好玩的地方,最後问到一个叫作“梦里水乡”的地方, 在去浏阳的高速公路旁边。 “是不是有一个叫作‘神农山庄’的渡假村?”刘方可能想起了郑菲说过的 话,问道。 “有啊,听说那还行,不过要提前预定,你怎麽知道这个地方?我有一帮朋 友刚刚去玩。”冷佳问。 “我们是听郑菲说的,她邀请我们一起去,後来我们没去。”我想起郑菲, 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对我们挺不错的。 我们和司机讲好了价钱,那个司机见到这种情况就顺便加价,我也没计较, 不就多几十块钱嘛,出来玩就是来花钱的。 我们坐的是夏利,车厢很小,刘方坐在前面,我们三个坐在後面,苏娅非得 让我坐在她们两个中间,我抱着网球拍,和她们俩挤在一起,苏娅倒没什麽,有 时候汽车转弯冷佳就会靠在我身上,搞得我心猿意马。 看惯了城里的拥挤繁杂,我觉得路上的风景美丽无比,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绿 色,远山的深绿和田野的浅绿层次分明,远处也看不到什麽人,我默默注视着飞 驰而过的一切,心里有一种很沉静的感觉。 我很喜欢速度,在深圳时我也经常飞车,在高速的运动中我会觉得心中非常 的安静,生命也是如此,只有不断的变化和流浪,才会让我感觉自己很正常。 可能是昨晚睡的时间太短,他们三个在车上昏昏欲睡,我侧过头,看着靠在 我肩上睡得香甜的冷佳,不知道她究竟喜不喜欢我,可能有一点? 汽车在高速路口兜了一个圈,上了侧路,又过了一会,眼前豁然开朗,是一 个很大的湖,水光涟滟,山色安祥,四周农庄环绕,宛然画里的风光。 我们兴奋地跳下车,看不见停车场和山门,远处船坞那叮叮当当地有工人在 搞什麽工程,我们的心凉了半截,进去一问果然还没有完工,要到年底才开业。 刘方他们去上厕所,我站在湖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湿润的空气,冷佳 觉得有点冷,和我要了件衣服穿上,我无聊地从地上捡起石子,在湖面上打“水 漂”,我记得以前能打五、六个,可现在不行了,“酒是穿肠毒药,色乃刮骨钢 刀”,古人诚不我欺。 我转过身走回来,他们三个正商量去哪的事。 “要不就去神农山庄吧。”刘方说。 “神农山庄好玩是挺好玩的,就是要提前订房,现在去可能没有地方住。” 苏娅说。 “给郑菲打个电话问问?”我说。 “你打吧。”苏娅对冷佳说。 “不用给郑菲打,他们去的那群人好多我都认识,有一个姓刘的和我们台里 挺熟的,我问问他就行了,他本来约我们去的,我们没去。”冷佳拿出手机,开 始打电话,我们三个在一边,像过年时的孩子,期盼雀跃,远处农庄中有人在好 奇地望着我们,可能是觉得我们的衣着太鲜艳。 “他们已经回来了,”冷佳挂了电话,对我们说∶“他们说也不知道还有没 有房,反正人挺多的,去不去?” 我看了看刘方,他缓缓点头。 “走,”我把手中的石子扔到湖里∶“闲着也是闲着。” 那个出租司机听说我们又改了主意,非常高兴,再次提出要涨价,“算了吧 你,”我冷冷地说∶“又不是很远,价钱已经很不错了。”苏娅她们也叽里瓜拉 地用长沙话和司机嘀咕。 “算了算了。”司机在後视镜里看了看我的脸色,无可奈何的答应了∶“反 正都已经到这了。”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玩,明天再搭你的车回来。”我见他答应了,笑着开玩 笑。 神农山庄在浏阳,就在浏阳河的边上,我们到那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那个 渡假村很气派,停着很多高档汽车,山旁是一个酒店,有很多配套的娱乐设施。 我们走进酒店的大堂,里边装饰豪华气派,全部是暖色调,来到前台,果然 没有房间了,都订出去了,我们和接待小姐商量了一会,说先去玩一会,如果晚 上之前有临时不来取消订房的就打电话通知我们。 我们走到对面的娱乐城,里边竹林环绕,环境典雅,左边是一个中餐厅,隐 隐有丝竹之声,右边是一个咖啡厅兼西餐厅,楼上可能是夜总会,楼梯口放着一 些介绍歌舞的牌子。 在咖啡厅旁边有一个服务台,我们在那交了押金,领了网球场的钥匙,冷佳 很喜欢打网球,刘方和苏娅兴趣一般,他们俩不会打。 神农山庄的停车场虽然门口停着那麽多车,房间也订满了,但是里边却见不 到太多的人,游泳池、篮球场、网球场都几乎空着,那些来玩的人们可能都去爬 山了?或者在房间睡觉,准备晚上到夜总会HAPPY?我也不清楚。 那个网球场是个很专业的塑胶场地,我脱掉外衣,和苏娅一起大战刘方和冷 佳,场上你来我往、呼喝连连,其实大部份时间都是在捡球,好在没有旁观者, 否则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玩了一会,我们到一边喝水休息,苏娅的电话突然响了,是酒店打来了,空 出一个房间,问我们还要不要,我们说马上就过去办手续。 刘方和苏娅不想玩了,就去酒店开房,我和冷佳歇了一会,又开始打,她的 水平真的很一般,我记得四年前我刚开始学打网球时和李荷她们俩玩过一次,在 非正规的场地,这麽多年来,她还是一个新手。 “好球,冷佳,打的不错。”冷佳接过一个好球,我鼓励她。 冷佳高兴地笑了。 “累吗?”打完球,我把球拍装进袋子里,问她。 “还可以,”冷佳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汗∶“看不出来,你这麽瘦,还挺 厉害的。” 我微微一笑,背起包和她一块往外走,“昨晚睡的好吗?”我兜了一个大圈 子,问她。 “没在你那睡,去看了一个朋友,後来就回家了,看你睡着了,就没跟你打 招呼,你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有点吧,主要是不大高兴,我和李荷这几年的事你应该都知道吧,我一直 觉得她对我不错,我很相信她,没想到她会骗我。” “我想她不是骗你,而是觉得没必要告诉你。” “有什麽区别,”我认真地对她说∶“其实我并不在乎她有男朋友,我也有 过女朋友,说穿了,如果她对我说实话,告诉我她有男朋友,唯一的变化就是我 再也不会碰她了,否则对她男朋友和我都不公平,别的不会有什麽影响,还会是 很好的朋友,可是在明明我都知道一切之後,她还是说谎,我就很不理解,担心 我知道後她会有什麽损失吗?骗我本身就是对我的不信任,”我越说越气,忽然 停住了∶“算了,反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以後大家不见面就是了。” “不至於吧,”冷佳停下脚步望着我∶“其实她有男朋友也挺正常啊,大家 还是朋友嘛。” 我也站住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眼睛,什麽也没说。 开始冷佳也看着我,过了一会,见我一直不说话看着她,她觉得有点不好意 思。 “干嘛?”冷佳推了我一下。 “我可不像你,都分手了还藕断丝连的。”我笑着说。 冷佳生气了,转过身不再理我。 我们俩走进大堂,正要给刘方打电话问房间号,就见他和苏娅从旋转楼梯上 走下来。 “在310,你们先去洗一下吧,”刘方把钥匙递了给我∶“我们俩去转一 圈。” 神农山庄酒店的房间比中天还要豪华,只是稍小一点,冷佳先去洗澡,我点 了支烟,靠在床上看电视,里边演的是《甲方乙方》,我看过这部电影,很喜欢 看,又看到那个大款被“好梦一日游”下放到穷困山区,把村子里的**全吃了, 穿着破棉袄坐在村头望眼欲穿的镜头,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什麽事那麽好笑?”冷佳换了衣服走出来,梳着湿漉漉的头发,问我。 “甲方乙方。”我指着电视说。 冷佳坐在椅子上,边梳头边看电视,看了一会,也忍不住乐了,洗尽铅华的 她方显出青春的娇嫩,我看着她,心底第一次涌现出柔情,我拿了要换的衣服, 走进洗手间。 “帮我晾一杯水。”我回头对冷佳说,她也正在看着我。 成年之後,感情上的真假很难分辨了,欲望和感情混杂在一起,本不可能 分清楚,我一边洗澡一边想,管他那麽多呢,想做就去做。 我换完衣服出来,冷佳正躺在床上在抽烟,我端起水杯坐在椅子上,慢慢地 品,电视已经演到尾声了,“哥们这回仗义过了。”葛优着自己的光头,有点 委屈地说。 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冯小钢、刘蓓等四个人在屋子里喝酒过节,那 个中年知识分子的妻子死了,来还葛优房子的钥匙,场面凄凉感人,明知道是假 的,我还是有些感动,做人啊,能善良还是善良一点吧,都挺不容易的。 我和冷佳看完电视在楼下的大堂酒吧找到了刘方他们,一块去对面的西餐厅 吃饭,外边已经黑下来了,酒店灯火辉煌,照得门前的广场光亮如镜,远处山上 看不见灯光,影影绰绰的都是树的影子,坡上有个亭子,有彩灯装饰着,宛如空 中的楼阁。 “看见你们两个我就想起两个字,”我看着前面的苏娅和刘方,由衷地感叹 道∶“般配。” “看见你们两个,我只想起一个字,”刘方听出了我的讽刺之音,回头说∶ “俗。” “我倒是想起了四个字,”苏娅也回过头来,朝着我做了个鬼脸∶“奸夫 妇。” 西餐厅里环境很好,但是吃饭的人不多,我们点了菜,一边等一边聊天,我 问冷佳她们喝不喝红酒,她们说晚上到酒吧再喝,刘方一直在旁边和苏娅打情骂 俏,刚接过一招“情意绵绵掌”,飞出一把“眉来眼去刀”。 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吃完饭,出来之後苏娅和冷佳去洗手间,我和刘方在厅 里的竹林旁等,我听到中餐厅那边人语喧哗,有人在弹琴,走近了几步,仍然听 不清楚,回头见刘方正兴致勃勃地逗弄笼子里的两只鹦鹉。 “好玩吗?”我也觉得有趣,就走过来∶“会说话吗?” “不是,我正想这只红的和那只绿的哪个烤了好吃。” 我们走出门,觉得浑身很有力气,看到山坡上的亭子漂亮的很,就想爬到那 观赏风光,从网球场後边绕过去,树丛中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山径,再往上是白石 板的台阶,我们很快就爬到了那个亭子,也不觉得怎麽累。 那个亭子修建的位置很好,在一个小山的顶上,八面来风,右边远处有几座 更高的山,山头一弯新月,如铁划银钩,悄然而悬,亭子左边是神农山庄,里边 景色一览无遗,灯光下的网球场还有人在挥拍夜战,亭子前面正对浏阳市,远处 万家灯火,近处是浏阳河,可能是国庆的缘故,两岸无数灯火,有风吹来,灯光 下河水微微荡漾,看不见河的尽头,只有桥边系的几条渔船,无人自横。 亭子中间围着一圈长椅,外边又有一圈栏杆,中间留着两米多的地方,供人 凭栏远望,亭子四周用霓虹彩灯装饰,顶上几盏大灯,金碧辉煌,无数飞蛾围灯 飞舞,灯罩里边已有许多飞蛾的尸体,外边的犹锲而不舍,至死方休。 我们在栏杆边站了一会,静静地看着夜幕下美丽的风景,谁都没有说话,玩 闹的时候也就罢了,此时无语凭栏,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心中在想些什麽,冷佳她 们站累了,坐到中间的椅子上休息,苏娅说她发现自己长了几白头发,要冷佳 帮她找出来拔掉,刘方也去凑热闹。 我一个人站在亭边,心潮微微起伏,毕业这几年,赚的一点钱,除了给家里 的,大多随手花掉了,二十七岁的人了,还在资本家的手下打工,也不知道将来 的出路在哪里。昔日的同学大多都结婚了,还有离婚的,自己漂来漂去,别说一 份稳定的感情,就是将来定居在哪都不知道,放纵的生活,觉得身体也不如以前 了,家中的长辈也越来越老了,也需要为她们将来打算一下,自己年纪越大,就 觉得烦心的事情越多,在人前反而装得越潇洒。算了,不想这些了,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今朝有酒,且醉今朝。 我深深吸了口气,大声唱起大学毕业时写的那首歌∶ “我想留住你年轻的样子 你哭的时候夕阳最红 车窗边伸出是告别的手 朋友啊祝你一路顺风┅┅” 我转过身,看见如此良辰美景,两女一男正在那认真地找白头发,觉得很好 笑,“快点过来啊,一毛钱一拔,晚了就没有了。”刘方冲我嚷,又把一白头 发装模作样地放到嘴里咬,像大猩猩在为小猩猩捉虱子。 我和冷佳都给逗笑了,苏娅气得把刘方踢开,刘方诗兴大发,在亭子里走了 七步,朗声吟道∶“啊,深夜,啊,美好的夜色,啊,迎面走来了一位美丽的少 女,啊,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走啊走,走啊走,最後她问我,三百块钱干不 干?” 我们三个热烈鼓掌,以示鼓励,亭子里又进来几个人,还以为正在表演什麽 节目,也和我们坐成一排看着刘方站在中间,我笑得不行了,和冷佳苏娅她们俩 起身下楼,“等等我等等我,”刘方在後边喊∶“我正诗兴大发呢。” “您就在这慢慢发吧,”我回头说∶“只要别兽大发就行。” 我们绕下山坡,夜已深,四周静寂无人,灯光被树丛挡住,白石板路忽明忽 暗,苏娅胆小,拉着我走在後边,冷佳忽然拉着刘方的手,跑过一个弯不见了, 我知道她们俩肯定是找一个地方藏起来,等我们过去时突然跳出来吓我们一跳, 但是看见冷佳和刘方手拉着手跑远,心中还是有点酸溜溜的不舒服,我觉得我是 真地有点喜欢她了。 果然转了两个弯,她们两个大喝一声跳了出来,我虽然早有准备,还是吓了 一跳,我们又走了几步,看见路边一张石桌,旁边几个石凳,就坐下来休息,四 周灌木环绕,白天肯定是个幽凉的所在,晚上却只觉得森森的,苏娅又提议讲 鬼故事。 “我先讲一个,”苏娅开了个头∶“长沙原来有一个出租司机,半夜时候碰 到一个女的打车,那个女的穿了一身白衣,要去的地方是郊外,那个司机心想只 有一个女的没什麽危险,就拉她去了。快到那的时候,路过一片坟地,那个女的 忽然说到了,给了他钱就下车了,这个司机就害怕起来,生意也不敢做了,开车 回家,幸好没出什麽事。但是第二天起来,发现那个女的给的是一张纸钱,那个 司机明明记得当时收的是真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後来晚上再也不敢去那边 了。” 苏娅越讲越怕,自己先把自己吓着了,说什麽也不敢坐在石凳上,侧着身坐 在石桌旁。 冷佳也往前靠了靠,接着讲道∶“我们老家那边有一次盖楼,水泥浇灌的那 种,里外墙一搭,往里边灌水泥,灌到第七层的时候,有一个工人不小心掉下去 了,其他人还不知道,继续往里浇,那个人就活活被埋在里边,之後查点人数, 才知道这麽回事,可是楼已经盖完了,也不可能把他的尸体挖出来,後来听说那 个楼的电梯经常到七楼就停一下,门打开,也不见有人上来,然後再关上。” 凉风吹来,我们都觉得身上有些寒意,草丛中好像有什麽东西,我们一时都 没有做声,我想鬼神这种事很难说清,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荒郊野外,讲这 些总不太好,不像那天在酒店里说着玩,倒无所谓。 我向刘方使了个眼色,刘方会意地说∶“我也讲一个,大学的时候我们学校 的宿舍特别破,冬天的时候挺冷的,厕所和走廊的灯又经常坏,看不大清楚, 森森的,半夜谁都不愿意起来上厕所,一次有一个同学,肚子实在不舒服,只好 爬起来上厕所,进去後急忙找了个地方拉开门蹲着,忽然看见前面写着一行字∶ ‘不要怕,不要怕,往你的左边看。’他慢慢把头转到左边,又看到了一行字∶ ‘不要怕,不要怕,往你的右边看。’他越来越害怕了,慢慢把头转到右边,又 是一行字∶‘不要怕,不要怕,往你的下面看。’” 刘方讲的越来越慢,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冷佳和苏娅抱紧了胳膊,尽量往前 凑,刘方接着讲∶“这个人神快崩溃了,把头一点一点低下来,果然看见地上 写着几个鲜红的字∶‘拉屎就拉屎,干嘛东张西望’。”刘方忽然大声说道。 苏娅和冷佳开始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又觉得实在好笑,嘻嘻哈哈地笑打着 刘方,又逼着我也讲一个。 “我也讲一个白衣女子的故事,”我定了定神,说道∶“也是一个司机,半 夜一个女子打他的车去郊外,穿着一身白衣,那个司机开始贪图生意答应了,没 想到开着开着,竟是火葬场的方向,这个司机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从後视镜中一 看,後边竟然没有人,吓了一大跳,急忙回过头去看,那个女子却好生生正坐在 那,司机很奇怪,又开了一会,一看後视镜,又没有人,转过身时那个女子还是 这样坐在那。”我做出那个女子安然坐在那的样子,手揉着鼻子。 “後来呢?”苏娅很紧张地问。 “後来那个司机一想,玩了,今天肯定遇到鬼了,妈的,反正活不了了,不 如跟她同归於尽,於是加大油门,在最快的时候一个急刹车,只听一阵乱响,司 机死命地用脚顶住车,身体往後靠,幸好人没事,往後一看,那个女子撞到前面 又坐回去,这样傻傻地望着那个司机,鼻孔往外流血,”我把手指放在鼻孔里∶ “原来她本不是鬼,司机从後视镜里看她时,她正弯下身子在挖鼻孔;司机回 头她急忙坐好;司机开车,她又弯腰挖鼻孔;司机回头看她,她觉得不好意思, 又急忙坐好;结果一个急刹车,鼻孔就出血了。” 他们三个哈哈大笑起来,其实我和刘方讲的都本不是鬼故事,而是笑话, 我们嘻嘻哈哈地站起来,恐惧感荡然无存,快到河边的时候,看见一些人正在那 夜钓,水光灯影,无限光明,我们像一群快乐无 的孩子,蹦蹦跳跳往回走,都 市中虚伪浮躁的另一面都不见了,这就是人的多面吧,我暗暗地想。 走到娱乐城二楼,那里被一个来玩的团体包了场,我们愤愤不平地下楼,打 了一会台球,找不到感觉,就回到酒店,在大堂酒吧找了个座位。 “又到了喝酒的时候了。”我暗暗地想。 刚才在亭子里的那些感伤和在树丛中的天真趣味都已不见,我们又恢复了对 酒当歌的正常状态,一个个带着拙劣的面具,玩着幼稚的感情游戏,飞蛾投火必 然燃成灰烬,然而不投火又能怎麽样呢?多活几年?在尘埃中老去枯萎,只剩下 一颗糙乾裂的心? 也许是天凉和运动的缘故吧,我那晚格外地贪杯,酒吧里客人不多,没有表 演,甚至连小吃和食物也不全,我闷闷地喝着酒,一瓶龙舌兰转眼就不见了,我 喝了将近一半,冷佳也喝了不少。 我觉得胃里火辣辣的,全身发烫,脸又红又热,大厅里的灯好像暗了很多, 我不大看得清东西,苏娅和刘方小声嘀咕着什麽,冷佳和我玩“十五、二十”, “我不能喝了。”我摇着手说。 “不喝酒,咱们玩说实话吧。” 我输了,冷佳想了想,在我耳边说∶“你第一次有多长时间?” 我想了半天,想不起来,“几分钟吧,记不得了,包括脱衣服的时间。”我 羞愧地说。 第二次我赢了,我问冷佳∶“你喜欢我吗?” “不知道。”冷佳摇头。 “那怎麽行,赖皮,要不你亲我一下就算了。”我觉得不公平。 冷佳靠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坐回椅子,觉得天旋地转,酒劲从深处 往上涌,我睁开眼,看见刘方靠在椅子上半睡半醒,苏娅正和冷佳用长沙话说着 什麽。 “我喜欢他,我会和李荷说的┅┅”我迷迷糊糊地听见冷佳的话。 我终於忍不住了,摇摇晃晃走到洗手间,狠狠吐了一阵,出来在水池前洗脸 漱口,镜子中冷佳出现在我身後,轻轻帮我捶背,多年漂泊生涯在心底积蓄的酸 楚,对人生的不理解对自己不成熟的愤怒,酒的强烈刺激头脑的混乱与兴奋, 对她漂亮脸孔、感身材压抑已久的欲望,还有对眼前这个人莫名其妙的一点喜 欢,我转过身,和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我和冷佳直接回了房间,关上房门,也没有开灯,就拥抱着倒在床上,压抑 已久的渴望从深处苏醒。我抚着她光滑的腿,丝缎搬的皮肤,迷醉於她健康丰 满的身体,她的手从後面紧紧抱着我。当我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亢奋不已,我 的大脑一片空白,理智不知去了何处,在我们疯狂地到达高氵朝的瞬间,她在我的 肩膀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我的思想从遥远的地方飘回,却仍游离於我的身体之外,冷佳长时间地吻着 我,她光滑的身体在我身上翻转摩擦,从我身上一直吻下去,她的嘴唇温暖而湿 润,紧紧包围着我的身体,我不由自主地再次兴奋。 “要我。”在我死去的刹那,我听到她在我耳边呻吟。 ********************************************************************** 作者公告∶ 『不再往下写了,到此为止。 此文在网上多处文艺园地发表之後,虽不断接到赞扬与厚爱,但更多的是来 自批评。特别是一些来自湖南的网友,批评我贬低湖南的女孩子,更说我卑鄙下 流,以揭露别人的隐私为乐。各种批评潮水涌来,我实在招架不住。 经反复考虑,且也为其中各人物着想,我决定封笔。 韩方於November 04, 1999』 5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五A) ********************************************************************** 想通了,金庸他老人家还有人骂呢,我算什麽呀,有人批评至少比本没人 理好点。 非常感激这几天鼓励和支持我的网友,你们的关心对我很重要。同时也对批 评我的朋友表示感谢。 ********************************************************************** 人睡醒之後的第一件事是什麽?应该是睁开眼睛,在他睁开眼睛前,谁都无 法确认他是否已经真正睡醒了,包括他自己。 我睁开眼睛,房间里光线不是很充足,我调节了一下视力,看见自己和刘方 躺在床上,苏娅躺在另一张床上,冷佳不在,我仔细看了看自己,衣着竟然十分 整齐。我慢慢起身,在去洗手间的路上,看见了墙上镜子里的自己,神色木然, 没有任何表情,冷佳并不在洗手间里,我洗脸刷牙,觉得清醒了很多,听说满足 之後都会有一种空虚感,只要不去碰它就行了。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我的心情已经变的很好,我拉开窗,房间里一下子亮 起来,“在一个遥远的春色里我遇到了盛开的她,亮丽着眩目的光华像一个美丽 童话。”我轻轻哼唱着沈庆的《青春》,觉得心静如水。 苏娅和刘方也醒了,在床上闹成一团,一切和昨天没有什麽两样,又过了一 会,冷佳回来了,她早上去看人打网球了,外边有点凉,她穿着短装,看了一会 就觉得冷,跑回来了。刘方在床上点着一烟,又递给我一支,冷佳和苏娅说着 话,她没怎麽理我,我觉得这很正常。 快十点了,我们下楼到对面的咖啡厅吃自助早餐,没怎麽吃饭,海阔天空地 神聊,刘方给我们大讲“***”的起源和没落,他在很早就加入了组织,後来 发展到顶峰时他反而退了出来,“佛也有很多层次,我是最高处的佛,许多佛为 了爬上来看我,都摔死了┅┅”我听着刘方转述**的话,深深感叹想像力对 人类的重要。 我们回房间收拾了东西,准备退房,刘方和苏娅走在前面,下楼时我轻轻握 住冷佳的手,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结帐时那个总台的服务员 认出了冷佳,“你是电视台的那个主持人吧?”她用长沙话问道。 “嗯。”冷佳笑了笑,点了点头。 “节目怎麽样?”我也笑着问那个总台的小姐。 “挺好的,”那个小姐抬头看了我一眼,换了普通话∶“感觉还可以。” 我们背着包,走出神农山庄的大门,顺着河边慢慢往浏阳市里遛哒,太阳渐 渐露了出来,我们像四个秋游的学生,阳光下冷佳神采飞扬,而我却有些萎靡不 振,这就是做爱後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吗?我暗暗地琢磨。 “昨晚我梦见你了。”刘方和苏娅走的很快,我在後边轻轻对冷佳说。 “是吗?”冷佳高兴地看着我∶“梦见我什麽了?” “梦见你给我穿衣服。” “去死吧,”冷佳推了我一下∶“宝里宝气。” 我就猜是冷佳帮我穿的衣服,果然如此,可是为什麽呢? “你昨晚不累吗?”我转了个念头,问道。 “我累什麽?应该你累才对。”冷佳暧昧地说道,她好像又恢复了平常的样 子∶“我睡不着,你也不理我,我就又下去和他们在酒吧里坐了一会,他们问起 你,我说你喝醉了,回房间睡觉去了。” 原来如此,难怪今天刘方和苏娅什麽都不知道,我一直把冷佳当作一个敢爱 敢恨的人,想不明白她为什麽要遮遮掩掩。 “下次再替我穿衣服,别穿的那麽整齐,反而不像我了。”我笑着说。 我们在浏阳的汽车站找到了去长沙的出租车,刘方和司机讨价还价,我走进 汽车站里边找厕所,浏阳是个繁杂的县城,汽车站就显的更乱了,我看到拥挤的 人群、破旧的汽车、肮脏的摊挡、到处可见的垃圾,有一种回到故乡的感觉,只 有耳边不时传来的方言,提醒我在这里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我让刘方他们三个挤在後面,坐在前面和司机闲聊。 “浏阳的经济怎麽样?”我和蔼地问司机,像微服私访的大官。 “就那样吧,过日子喽,内地不能和你们比,你们是深圳的吧?”司机四十 岁左右,普通话讲得不错,像见过点世面的样子。 “对,是深圳的,但我是长沙的女婿。”我回头看了看冷佳,笑着说。 “浏阳都有什麽好玩的?”刘方问那个司机。 “好玩的?神农山庄啦,道武山啦,就这些,看你想玩什麽喽?” “他说的好玩的,就是指红灯区。”我向那个司机解释。 “红灯区?那就是道武山啦,好多人都去那里玩。” “道武山,是不是那个森林公园?”苏娅问。 “对,就是森林公园,很好玩的,你们去不去?”司机问我们。 “算了,我现在就想回去睡一觉,”刘方摘下球帽,把头靠在後面的椅背 上闭上眼睛,说梦话一样地嘀咕∶“下次吧,下次去森林公园,抓几个蝴蝶。” “抓蝴蝶干什麽?”冷佳好奇地问。 “没什麽,他就是喜欢蝴蝶,”我对冷佳说∶“尤其是一只姓梁的和一只姓 祝的。” 说笑了一阵後,他们都困了,靠在後边睡着了,我不想睡觉,看着窗外的风 景,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生意怎麽样?你这样在浏阳应该算是很不错的吧,自己有辆车。”我问那 个司机。 “马马虎虎,挣点辛苦钱,和你们做大生意的不能比。” “我可不是做大生意的,”我实事求是地说∶“我是给人家打工的。” 我默默地看着窗外,思绪和汽车一起飞驰,车窗外又已经是乡村的景色,让 我想起遥远的故乡的风景,和自己渐渐长大的历程,其中有一些高兴的和不高兴 的事,当初为了自己所谓的理想,甘於背井离乡,早已做好了准备去牺牲一些东 西,可是事到临头,发现自己真正在付出和改变之後,又有点惘然若失。 前些天在深圳时妈妈曾经来过一个电话,说起我准备年底辞职移民去加拿大 的事,“孩子,你要知足啊,”妈妈在电话里嘱咐∶“不要太好高骛远,像你现 在这样一个月挣几万的又有多少呢,你不知道,东北这边现在好多人都下岗,没 下岗的一个月有几百块钱也就很不错了,下岗那样的,家里好多还有小孩子在念 书,现在的学费多贵呀,有时候我看见那可怜的,都帮不过来,哪都像你们那样 一顿饭成百上千的。”妈妈又开始数落我,我给她的钱她也不怎麽花,倒是经常 去做点善事,这点我不反对,我觉得她自己花了和拿去做善事并没什麽区别。 不过妈妈的话还是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别人看起来我们好像是很不错,年 纪轻轻地就已经见了很多世面,每天西装革履的俨然都市白领阶层,可是背後的 那些代价呢?谁又能真正了解。我大学的同学基本走了三条路,一部份出国了, 一部份在信息产业部或者下边的电信局,还有一部分在大的电信公司里打工,颇 值得深思的是,工作上的道路往往和感情的变化无法分割,我出国的同学,尤其 是女生,绝大部份感情都出了变故,不知道是因为感情先有变故导致出国,还是 出国导致了感情上的悲剧,而在国营单位的,一般都是大学中就已经谈恋爱并确 定终身的,可是好多结局都不大好,如果是毕业後在社会上已经飘荡几年二十四 五的那种人,他们结婚时都是真正想要结婚了,是在找一个格合得来能够长期 共处的人生夥伴,所以婚姻反而稳定,而那些大学时带着感情相恋结婚的,对婚 姻的期望太高了,过了几年彼此的热情正常的消退,倒接受不了,加上社会上的 一些催化剂,说离就离了,上次我去上海,我一个刚离婚的同学请我们吃饭,提 到他原来的女朋友毫不在意,一口一个他“前妻”的“後夫”怎麽样怎麽样,像 笑话一样地讲着,可是我们都分明记得他们大学恋爱时是如何的要死要活,毕业 时千方百计地也要分在一起。 至於我自己,走的路完全是自己选的,我也从来没有怨天尤人过,这世上本 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可以选择一个月千八百块钱在电信局上班,每天陪着老婆 孩子享受温柔生活,工作也没有什麽压力,但是你就不要羡慕别人一掷千金毫宅 靓车,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个人奋斗出来搏一搏,很可能有享尽荣华的潇洒或者大 起大落的刺激,可是你就不要再想着“清茶书在手,娇妻儿相伴”的日子,这两 种生活谈不上高下之分,看你自己的选择了,我最讨厌的是那些每天安逸地抱着 老婆还总老发牢骚埋怨没有机会的人,委琐不堪,总想着来盘鱼炖熊掌,以为自 己是谁?**家走丢的那孩子? 一路上胡思乱想,我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直下了高速公路才醒过来,刚 进长沙我们就下了车,那儿有一排挺有特色的饭店,我们选了一家正宗的“土家 **”饭店吃饭。 他们三个去洗手,我在那大模大样地点了一桌子菜,虽然不饿,我还是想多 尝几样,我是个典型的“浪费主义者”,只要条件允许,我就喜欢浪费,现在国 家经济不景气,这样可以刺激内需,总比那些天天把钱藏在床底下喂老鼠的守财 奴好点吧,这是玩笑话,其实我是觉得年轻时要有年轻时的特点,想发财,“截 流”是永远不够的,关键在於“开源”,当初刚赚了点钱时我就没有像许多同事 那样分期付款买房,而是买了辆车,这不仅仅是生活方式的问题,而且与人生的 最终目标有关,即使现在,我在深圳住的宿舍连空调都没装,不能把自己住的地 方搞得太舒适,那样容易沉迷於安逸而丧失斗志,车倒是可以搞得好点,这样就 不会像我的那些同事们一样星期天动不动就在家里睡一天,而是经常往外跑,接 触各个层次的新鲜的面孔,才会有不断的机会和进步,要不然难道一辈子做资本 家的走狗? 冷佳回来後,坐在我的身边,手从下面轻轻握住我的手,我们俩偶尔目光对 视,很恩爱的样子,我不知道刘方和苏娅能不能看出来。 我们商量了着下午的安排,冷佳说她有点事,苏娅说要回家睡觉,“你们下 午也先休息一下吧,晚上我们再联系。”苏娅说。 “晚点联系吧,”冷佳平静地说∶“我办完事还要去店里看看李荷。” 可能是刚吃完了早饭不久的缘故,大家都没什麽食欲,一桌子的菜也没动几 口,我们冷冷清清地吃完饭,又坐着聊了会天,神头都不是很足,黄色笑话好 像也都讲完了,一时没什麽话说,“我讲个故事吧,”刘方见大家面面相觑,说 道∶“从前有一个太监┅┅” “下边呢?”苏娅等了一会不见刘方接着讲,就问。 “下边没了。”刘方苦笑着说。 我们结帐出门,打了个车到冷佳家取行李,一进门,那只哈巴狗又汪汪地跑 过来,我看见它一边叫、一边摇着尾巴,放了心,蹲下来轻轻地抚它毛茸茸的 头,它把前爪搭在我的膝上,歪着头望着我,它的眼睛又黑又大,我注视着它的 眼睛,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那一刹那我忽然觉得和它有所交流,“你一定也很 寂寞”,我在心里对它说。 我走进客厅,冷佳的父母和另外两个朋友在房间里打麻将,出来招呼了一下 我们就又进去了,我们在客厅里看了会电视,电视里冷佳正和另两个主持人一起 主持一个叫作“都市流行站”的节目,刘方看中了另外一个女主持人,问冷佳能 不能约她出来,“能啊,”冷佳很实在地说∶“只要你肯出钱。” 冷佳把她的相片拿出来给我们看,她不太上相,也没什麽风景好看的,挑来 挑去我也没找到一张合意的,後来她乾脆拿了一张二寸的证件照片送给我,过了 一会她妈妈忽然出来了,走到她跟前轻声跟她说∶“东东回来了。” “知道了。”冷佳答道,她妈妈没有多说什麽,又进去玩牌了,我继续翻着 影集,当作没有听见。 我的包放在冷佳的房间里,她陪我去拿,我们两个进到房间,我在窗台旁拿 起网球拍,另一只手拿着包往外走,经过冷佳身边时我站住了,静静望着她,她 也望着我,我没有把包放下,只是慢慢把身体靠过去,我们轻轻吻在一起,她的 嘴唇有点乾。 “下午去看你原来的男朋友?”我小声问道。 “嗯,然後还要去李荷那里,忙完了我给你打电话吧。” 我点了点头。 我从房间出来,和刘方苏娅一起告辞出门,冷佳和她妈妈送了出来,我们客 气了几句就下楼了,在楼梯拐角处,我回头望了一眼,冷佳看着我,表情复杂, 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苏娅打了个车回家了,我和刘方在街上慢慢走着,这几天一直是几个人在一 起,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有点空荡荡的。 “你觉得长沙怎麽样?”我问刘方。 “不错,挺好玩的,不过今天下午我要单独行动了,明天就得回去了。” “好啊,”我也想起我们後天就要上班了∶“一会得先去把机票买了,‘五 号高交会’就开始了。” 我们一路走过去,经过两家很便宜的宾馆,都是一百多块钱一天的,我们进 去转了一圈,房间不好,乾脆又回到中天开房。 一进大堂,远远地就看见吴玉正在上班,看到她我就莫名其妙地有点高兴, 开房的时候她给我们打了些折,算作熟客的价钱,刘方在那登记,我到旁边的商 务中心订机票,没想到国庆放假後的机票那麽紧张,明天、後天的都没有了,最 早的也要等到六号,而且是去广州的,深圳的票要等到七号。 我失望地出来把情况和刘方说了,“完了。”刘方夸张地一拳砸在总台的桌 子上。 “你还好说,我才完了呢,”我说∶“早知道这麽紧张,当时买往返的就好 了。”刘方在培训部,他的直接领导是我的校友兼师姐,和我们都很熟,请两天 假应该不成问题,可是我所在的国际营销部的领导六号就要去日内瓦参加国际电 信展了,说好五号要开一天会布置第四季度的工作的,这个会议很重要,还有这 次去深圳参加高交会的国内外许多客人可能在六号要到公司访问,许多事情要安 排,我深悔自己过於放松,总觉得从长沙到深圳每天有两次班机,应该不会出问 题,结果弄成这样。 “买不到票就多玩两天呗。”吴玉看我们两个为难的样子,安慰我们说。 “可是那边有急事啊,”我想了想,对刘方说∶“实在不行就坐火车,我记 得从长沙到深圳有一趟直达的,一晚上就到。” “就怕火车票也不好买。”刘方担心地说。 “我在火车站认识个熟人,也许能帮你们去问问。”吴玉感觉到了我们的着 急,犹犹豫豫地说。 我看着她,她的目光很真诚,见我直勾勾地盯着她,脸有点红。 “你几点下班?”我琢磨了一会,轻声问道。 “我是早班,到下午三点半。” “你下班了给我们打个电话行吗?试试能不能买到火车票,要是买到我们就 请你吃饭。”我笑着对她说。 “吃饭就不用了,我尽力吧,下班了我给你打电话。”吴玉帮我们开了房, 我们提着行李上了楼。 我和刘方洗了澡,我躺在床上抽烟,刘方换了衣服要出去,“你去哪?”我 狐疑地问道。 “我到街上转转,你去和吴玉买票吧,晚饭不用等我了。”刘方冲我挤了挤 眼,我觉得心事好像被他看穿了,倒有点不好意思,吴玉的确是我最喜欢的那种 女孩。 我拿出柏杨的书看了一会,又躺了一会,总觉得心定不下来,打开电视,凤 凰卫视电影台正在放一部刘德华的片子,但他只是一个配角,演一个做卧底的警 察,事情败露後被黑帮杀了,电影的主题是写三个女人在监狱的事,其中一个原 来是个妓女,她的父亲吸毒,又让她也吸,後来她偶然救了正在混黑社会的刘德 华,刘德华逼着她戒了毒瘾,最後当她发现刘德华是个警察时刘德华已经被杀死 了,她才知道刘德华是一个多麽正直刚强的人,她找了个机会把那个黑社会老大 杀了,就进了监狱。那个片子好像是鞭挞社会的一部批评之作,最後那三个女人 在监狱中都死了,刘德华演的很有英雄气概,我颇为感动,尤其是演到刘德华的 身份还不能暴露时,带着女友回家看他的父亲被赶了出来,在公车上他的郁闷无 处发泄、又不能告诉女友他为什麽苦恼,为了自己的信念甘於承受一切委屈和谴 责,一个真正的男人正该如此。 电视演完了,是个绝对的悲剧,我带着一点慷慨的心情,默默地想着当年一 些往事,在所谓幼稚的年月里,我也曾立志做一个刚强正直的人,幻想找一个深 爱的女孩,呵护她终生????其实现在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什麽堕落的,我靠自 己的本事吃饭,做自己喜欢的事,积极努力地工作,有机会还帮帮别人,没什麽 见不得人的,只是偶尔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有些怅然,记忆中飞扬勇决的那个 我绝对存在过,只是忘了变化是在什麽时候发生的。 电话响了,吴玉打来的,她下班了,约我去买火车票。 我对着镜子,认真地整理着自己,一直到镜子中的人变得英俊挺拔,眉宇间 的世故被我细心地去掉了,显得有些悠闲和超脱。 我在酒店门口见到了吴玉,她换上了一条牛仔裤,里边穿了件雪白的翻领衬 衣,外边是一件黑条绒的夹克,显得很神,我看着她修长笔直的腿,漆黑闪亮 的眼睛,好久没有见到这麽清澈的眼睛了。 阳光漫无目的地洒照在街上,我们两个像一对般配的恋人,她带着我穿过马 路,“怎麽走?”我奇怪地问她,刚刚看到一辆空出租车过去,她也没有拦。 “车站在这边啊。”她指了指前边,向我解释,那是一个公共汽车站,许多 中巴在拉客,我惊讶地看着吴玉,没有说话。 吴玉很自然地带着我上了一辆破旧的中巴,在後边找了两个座位,中巴还在 拉客,陆陆续续又上来一些人,我盘算着要不要跟她说换的士,想想又算了。 又等了一会,中巴终於开走了,车里边有点热,吴玉脱下外衣拿在手里,我 看着她微耸的鼻尖上有一点汗珠,“热吗?”我问她,我们离的很近,她的皮肤 白得几乎透明,眉目之间略有点害羞的神态很像我以前的一个熟人,唯一的区别 是她梳着短发。 “还好。”她转过头,见到我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你是做什麽的?怎 麽跑到长沙来玩?” “我是个导演,准备开拍一部大片,正在寻找合适的女演员,听说这边出美 女。” “是吗?什麽片子?演员找到了吗?”吴玉很有趣地望着我。 “片名就叫《我的父亲、母亲》,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张艺 谋。” 我们在火车站下了车,火车站通常都是一个城市最乱的地方,鱼龙混杂,我 一般都尽量避免来这种地方,站前的广场上或坐或站着各种各样的人,骗子、民 工、身份可疑的女子、旅馆拉客的来来往往,我和吴玉穿过人群,走进售票室。 “我进去找个人,你就在这等我,千万别乱走啊。”吴玉认真地叮嘱我,转 身进去了,好久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了,我觉得很好笑,我看起来没有那 麽单纯吧,也许她是把我当成了不熟悉长沙的外地人,不管怎样,看着她俏丽的 背影在人群中远去,我还是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我等了很久,她一直没有出来,估计她要找的人不在,她可能也正在里边等 着,我无聊地东张西望,售票室里边人很多,好像有几个票贩子在钻来钻去,我 想不妨买几张高价票,也不用吴玉去求人了,可是总得先等她出来再说。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我实在等不及了,向她离去的那个方向走,那边好像有 个小门,我绕过几条排的很长的队伍,快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了吴玉,几个 票贩子正围着她不让她走,甚至有些动手动脚,她又慌又怕地想绕过来,那几个 票贩子一直纠缠着她。 我大步走过去,装作无意地撞开了离她最近的那个票贩子,一把拉住吴玉的 手,“怎麽还在这啊,他们一大帮人在那等你老半天了,票已经买到了。”我大 声说道,拉着她的手昂然走出了人群。那些票贩子楞楞地看着我们离去,没有怎 麽样,走出售票室时我看见门口两个值勤的警察正在抽烟聊天,妈的,这帮王八 蛋,就会收保护费和欺压良善,白 蹋了那身皮。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五B) 一出售票室,吴玉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怎麽了,受委屈了?别和那些人一 般见识,要不回去找几个人来报仇。”我安慰她说。 “不是,我刚出来你就过来了,我找的那个人不在,等了好久才知道她跟车 走了,不在长沙,出来我想帮你问问那些倒票的,他们┅┅他们要好多钱,还动 手动脚的,对不起啊,没帮上你的忙。”吴玉说着又哭起来。 我站在一边,静静地等她哭完,长沙怎麽还会有这麽傻的女孩子,而且这麽 漂亮,我觉得不可思议,她委屈了一会,见我不说话,也就不哭了,抬起头望着 我。 “算了,”我装作很认真地样子思考了一会∶“我打个电话回公司,解释解 释,应该可以请到假,就在长沙多玩两天吧,不用买票了,其实我挺不喜欢坐火 车的。” “真的,能请到假吗?”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问。 “好好说说,应该没问题吧,”我略带调笑地跟她说∶“不过你得答应这几 天好好陪陪我,我才会下决心。” “可我明天白天要上一天班啊,”她低了头,声音小的可怜∶“只要我不上 班的时候,都可以┅┅” “好了好了,不会耽误你上班的。”我觉得她怎麽这麽好玩,随便开句玩笑 就当真。 我打了个车,带她到小天鹅宾馆的海鲜酒楼吃晚饭,路上我们两个一直在聊 天,她渐渐适应了我开玩笑的习惯,我也有所收敛,有几年没这样和女孩子相处 了,我觉得有点不自然,她不会爱上我吧,我想。 “吴玉,你为什麽对我这麽好?你又不了解我。”我又点了一桌子的菜,问 她。 “我对你好吗?”她调皮地笑道∶“可能是因为我想当你电影里的女主人公 吧。” “那得先和导演发生点什麽事才行????书上就是这麽写的。” 她羞红了脸,低头慢慢地喝着汤,没有说话。 我和她像老朋友一样随便聊着一些事,我告诉她,我在北京读的大学,学电 脑的,毕业後换过几个工作,出过几次国,现在深圳上班,“我很穷,”我说∶ “一天只能吃两顿饭,而且只能以面食为主。” 她丝毫没有掩饰对我生活的羡慕,後来我慢慢问起她的经历才明白这羡慕来 自何方,她高中毕业後没有考上大学,就去读了旅游中专,刚刚走出校门,在中 天当实习生,辛辛苦苦一个月才三百多块钱,她的父母都是很普通的人,而且感 情还不好。 “我爸爸在外边找了个情人,我妈妈天天打麻将,我每天都害怕回家。”她 平静地看着远处,面无表情地说。 我惊讶不已,刚刚我和她聊天时知道,她的家庭条件很一般,社会的下层, 她爸爸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五百多块钱,看来一个人风流与否,真是与钱和年龄无 关。不知道找了个什麽样的情人?工厂同事中的中年妇女,还是刚刚进城的农村 妹?这种爸爸还不如没有,我为吴玉感到不平。 “我的同学有的上班,有的没有,总是搞到点钱就出去玩,在酒店上班也不 开心,我们领班总想欺负我,我实在不喜欢长沙这个地方,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 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城市。”我听着吴玉的话,忽然想起冷佳、苏娅、李荷她 们,其实她们年纪都差不多。 “离开这里又去哪呢?去干什麽呢?”我看着吴玉咬紧了嘴唇的样子,惹人 怜惜。 “去哪都行,北京、上海、深圳,出国都行,反正不在这,我现在正在学外 语,我要独立地去生活,哪怕要付出代价,要是有个有本事、对我好的男人带我 走,就算他结婚了我也愿意,只要我能到外边的世界找到工作,我也不会总缠着 他。” “你在酒店工作,没有人纠缠你吗?”我不好意思地说∶“像我一样。” “有啊,还很多,”吴玉瞟了我一眼,微笑着说∶“不过不像你这样,长沙 你可能不知道,男人都挺坏的,那些女的也挺开放,晚上总有人带小姐来开房。 哼,那些人和我搭话,我理都不理他,坏死了。” “其实我也坏死了,”我嬉皮笑脸地说∶“我不是一个好人。” “我觉得你挺好的,”吴玉不好意思地自己笑了一下,认真地说∶“说心里 话,其实我挺喜欢你种类型的男孩子,带点书卷味????可是要让我选择,我 宁可选择能够帮助我改变命运的人,而不是我所爱的,我实在不愿意一辈子就这 样过下去,老了时就像我妈妈一样。”她的声音虽然柔弱,但是语气很坚定。 我看着吴玉洋娃娃一样的面孔和她说话时带点悲壮的样子,觉得每个人都不 是看起来那麽简单,其实我挺理解她的想法的,我当初的她,不就是这样选择的 吗?我只是觉得有些惋惜,命运就是这样,谈不上什麽公平不公平。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吃完了饭,我想转移个话题,换一种气氛∶“有一 个楼里住着四个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爱好∶一楼的人最喜欢吃黄瓜,看见黄瓜 就往嘴里放,二楼的人喜欢把什麽东西都涂成绿色的,三楼的人喜欢在阳台上小 便,四楼的人就喜欢耍刀子。一天四楼的人耍着耍着,嗖,刀子忽然掉下去了, 三楼的人正在阳台上小便,‘喀嚓’不好,割断了掉到二楼;二楼的人看见天上 面掉下一个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涂成了绿色;一楼的人一把接住,哇赛, 黄┅┅瓜┅┅” 吴玉和我一起笑了起来,我们走出门,“我要去上外语课了,你去哪,回中 天吗?”吴玉看着我,依依不舍。 我拿出手机,没电了,我想起冷佳说今晚上要来电话,得回酒店去换电池, “我送你到学校吧。”我牵着她的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们在五一路的外语学校门口下了车,那里离中天不远,我可以走路回去, “我要进去了,你回酒店好好休息吧,别总抽烟,特别是吃饭的时候,对身体不 好。”吴玉低着头,站在我面前。 “等一下。”我拉着她走到路边上,轻轻环住她的腰,她的身子很柔软,散 发着少女的芳香,我低下头,她的脸轻轻贴在我脸上,我觉得她的面颊很烫,晚 上天气有些凉,微风吹来,显得秋意更重,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克制住自己想 要吻她的欲望。“明天你下班了给我打个电话吧。”我轻轻推开她,她美丽的眼 睛里噙着泪水,和那人如此相似。 回酒店的路上,我反复地告诉自己,我这次来长沙就是来玩的,我已经有了 自己的生活计划和对未来的设计,而那一切与长沙无关,我明年就要出国了,又 到了一个新的起点,会有一个非常艰苦的过程,可能连自己都养不起,我什麽也 不能够给她,也没必要让她为我付出什麽。 街上夜幕低垂,路灯照不到的地方黑黝黝的,远处的高楼无声地站立着,不 知道里边住的人家都在干些什麽,灯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映得这城市彷佛一 只嗜血的怪兽,无情地吞噬着我们的青春。 回到房间,心中的激动慢慢平息了,我换了手机的电池,先给刘方打电话, 打不通,总是接到深圳的秘书台上,我拨通了冷佳的手机,无人接听,我想也许 是她正在和原来的男朋友在一起,不方便听电话。 我打开电视,国奥队的比赛刚踢完,中国队零比一输给韩国了,主持人表情 呆滞,可能是还没想明白该怎麽讲评,我换到卫视电影台,正在演刘青云的《正 月十五之一心一意》,刘青云是我喜欢的电影演员之一,我给自己倒了杯水,认 认真真地看了会电视。 心里不知为什麽总是静不下来,我拿起手机,不断地给刘方打电话,不是无 法接通,就是转到秘书台,这个家伙,明知道我会找他,怎麽会不开手机呢?就 算是没电了,也可以随便找个公用电话打一个给我呀。 冷佳的电话倒是可以打通,就是没有人接,我想来想去,觉得她即使是跟原 来的男朋友在一起,接一下电话也没有什麽,何况她本来还说好和我一起吃晚饭 的,如果有事不能来,起码也应该打个电话告诉我一下,我用宾馆的电话拨通自 己的手机,一切正常,完全可以打进来,难道是她没听到电话响?我站在窗前, 反复地给冷佳打电话,忽然有一次打过去,不再是振铃声,里边传来清晰的语音 提示∶“您拨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後再拨”。 我的心里一下子意识到了什麽,回身走到椅子上坐下,慢慢地想着,关机意 味着她已经拿出了手机,看见了我打在上面未接的电话号码,然後关的机,就是 不想接我的电话了,为什麽呢?我想不出原因。 外边完全黑下来了,电视里正演着鬼片,我忽然有一种深深的孤寂之感,如 此强烈。 烟抽完了,我下楼又买了一包,回到房间,无聊地躺在床上,我翻开钱包里 的电话本,慢慢浏览着一个又一个人的名字,想找个人打电话聊聊天,忽然看见 了沈向东的名字,想起来长沙前曾经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在北京,我本来想约 他一起来的,但是他家里有事。 “向东同志吗?我是《妇女健康》杂志社的,我们想对您进行专题采访。” 我拨通了沈向东的手机。 “去你丫的,前阵儿扫黄时你丫不是被抓起来了吗,什麽时候出来的?”沈 向东听出了我的声音。 “你这人怎麽这麽说话,我采访江办、李办的时候人家都比您客气,别以为 自个儿是妇女问题专家就了不起,小心我们舆论界毁了你。”我严厉地批评他。 “别你大爷了,还舆论界呢,知道那舆字怎麽写吗?哥们刚看完球,正烦 着呢,没心情和你贫,说点正经的,你丫在长沙吧,怎麽样?”沈向东的声音比 以前成熟了好多。 “能怎麽样,还是老三样。”我和沈向东闲扯了一些以前的事,又说了一些 各自现在的情况,觉得心情好了一些,“见到苏娅了吗?她还好吗?”沈向东忽 然问道。 “看起来还好,她也问起你来着。”我认真地回答,对了,苏娅,怎麽把她 给忘了,我可以问问她冷佳她们在哪里,我和沈向东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我给苏娅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家里吃晚饭,我们习惯地开了几句玩笑, 她问我下午干什麽了,我说一直在房间里睡觉,我注意到她只是问我在哪,而没 有提到刘方。 “早知道你自己在家里吃晚饭,我就请你出来吃饭了,”我关心地说∶“我 也是自己吃的晚饭,刘方下午就出去了,冷佳也一直没联系上。” “冷佳可能有事吧,她原来在广州的那个男朋友来了。”苏娅还是处事比较 率直的人,如果她下午没有见到刘方的话,她肯定会问我刘方可能去哪了,或者 开开他的玩笑。 “苏娅,刚才我和沈向东通了电话,他问我,你现在怎麽样,我觉得他还是 挺关心你的,我们还聊了些以前的事,时间过得多快啊,咱们大家认识也四年多 了。”我感触地说。 “是啊,过的真快,我和沈向东也很久没联络了。”苏娅是情绪比较容易受 影响的人。 “你下午看见刘方了吧,”我忽然说道,趁着苏娅愣神的一刹那,我接着说 道∶“苏娅,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的,你也要把我当朋友看,不应该瞒着 我。”我的语气非常地诚恳。 “没瞒你什麽呀,”苏娅沉默了一会,说道∶“真的没什麽,我下午是看见 刘方了,我回家洗了澡就去了李荷店里,不一会刘方就来了,他说你去买票了, 如果买到的话明天就回去了,他来和李荷告个别,毕竟认识一场嘛,你又不愿意 见李荷,刘方也就没告诉你。” 我想了想,觉得也合乎情理,“那後来呢?”我问苏娅。 “後来冷佳也来了,她在她原来男朋友那没呆多久就过来了,和李荷嘀咕了 好一阵,我在旁边也没意思,就先回家了,冷佳可能又去找她广州的那个朋友去 了,刘方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啊,不知道又去哪个发廊转了,”我心里安了一些∶“但是冷佳本来 说好和我一起吃晚饭的,就算有事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啊,干嘛不接我的电话,还 把手机关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不方便吧。” “你听到李荷和冷佳说什麽了吗?” “没听见什麽,她们刚说了一会我就走了,我也不想听,”苏娅停了一会, 又说∶“可能有些是关於你的吧,不太好的话,说实话我觉得你真的没必要和李 荷搞的那麽僵,就算你喜欢冷佳也不必弄的大家都这麽绝情吧,我好像听到李荷 说‘无耻’两个字。” 电视里正演到高氵朝,屏幕上忽然出现一个死尸,我的心一紧。 “这件事也不能怪我呀。”我又和苏娅解释了几句,不动声色地挂了电话, 继续拨冷佳的手机,我想不管她喜不喜欢我,或者我喜不喜欢她,关於李荷的事 我都必须向她说清楚。冷佳的手机又打开了,但是还是没人接,我打了几次都不 行,想了想又拨通了苏娅的电话∶“苏娅,帮我个忙,给冷佳打个电话,问问她 为什麽不接我的电话,我有点重要的事儿想和她说,让她务必给我回个电话。” 我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烟圈总是吐不好,不一会电话就响了,是苏娅 打来的,“她手机开着啊,”苏娅说∶“我一拨就通了,不过她好像不大高兴, 我问她接到了你的电话没有,她说∶‘我凭什麽接他的电话?’我说,你让我转 告她,让她回个电话给你,她没说话。反正我不管了,你们的事不要把我扯在里 边,你要找她自己打电话吧,不过我劝你现在也别找她,她心情不好,最好过一 阵大家都冷静一下再说。” 我认真地谢了苏娅,等冷佳打电话过来,快十一点了,电话一直没有响,我 拨了冷佳的号码,又关机了,我一边喝水,一边思考,觉得心里又返又乱,我想 不明白李荷为什麽如此对我,我一直待她不错,她现在自己有了男朋友,还不允 许我和别人好吗?干嘛在背後说我的坏话? “李荷吗?我是韩江,你好,说话方便吗?”我越想越怒,乾脆打电话到李 荷家里。 “你说吧。”她冷淡地说。 “你这样对我不感到羞愧吗?”我再也压抑不住怒火,用低低地声调说道。 “我觉得你才应该感到羞愧。”她丝毫不为所动。 “你为什麽在背後说我的坏话?我值得你这样吗?我们还有什麽关系吗?” “我没说你坏话啊,我们是没什麽关系了啊,我只是作为冷佳的好朋友,不 想她受到伤害,才和她讲一些事情,我没有说你的坏话。” “哼!”我冷冷地哼了一声,敢说却不敢承认,真是可笑。 “你怎麽变成这个样子?”李荷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声调∶“你从前不是这个 样子的呀。”变什麽样?我心里想,如今不那麽好骗了,是麽? 我刚放下电话,刘方就回来了,“你去李荷那了?”我笑嘻嘻地问她,很无 所谓的样子,我怕他先和我撒谎说下午去哪个别的地方逛了,那样我就不好再问 他了,即使事後证明他在说假话也只会伤害彼此的感情而已,还不如直接挑明, 让他本没有撒谎的机会。 “是啊,”他坦然承认∶“我觉得你不会愿意去的,所以也没和你说,怎麽 了?” “没事,就是打你的手机打不通,挺着急的,火车票没买到,我们只能请假 了,李荷都说什麽了?”我嘻嘻哈哈地像往常一样,和他抽烟聊天,他可能觉得 没必要也不好意思再瞒着我什麽,讲了讲下午的事,我心里暗暗地从侧面核实了 一下几方面的信息,觉得基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晚上没出去玩,时间尚早,我们两个都没什麽睡意,聊了很长的时间,其实 以前我们互相并不是很了解对方。说到後来,又提起了长沙的事,我有些激动, 和他说了很多心里的话,我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我和李荷的关系,和冷佳的事 情,我是怎麽想的等等,他大部份时间都在听着,默不作声。 我们两个抽完了所有的烟,觉得嗓子乾的厉害,喝了几杯水,躺在床上慢慢 睡着了。 6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六A) 我们大概是九点多睡醒的,刘方一起来就跑到洗手间洗澡,“三十好几的人 了,火气还那麽大,”我批评他∶“床单弄脏了没有?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以後 睡觉的时候该套上就套上,别弄得到处都是。” “什麽乱七八糟的,没事吧你?”刘方自豪地说∶“我这叫身体好,业於 勤荒於嘻懂不懂?闲着也是闲着,总比那些公粮都交不起的强吧。” “也是这麽回事,‘话糙理不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我点头 称是,又赞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坐在床边上,慢慢地翻着以前的电 话号码,忽然看见了张晴的名字,就按照上边的号码给她家里打电话,没打通, 她家的电话号码已经换了。我从後往前翻,一页一页地端详着那些似曾相识的名 字,有一种昨日黄花的感觉,越往前,记忆就越模糊,如果一件事情大家都不记 得了,是不是就可以当作它从来没有发生过呢?有一页和前一页粘住了,我用手 轻轻把它搓开,看见一个已经有些褪色的名字,後面是一个长沙的电话号码,一 丝暖意在心头掠过,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当年那段青翠欲滴的季节。 我认识沈婷的时候是在九四年,我来长沙前的时候,正是生命中最灿烂的一 段日子,那时我刚刚在外企找到工作,工资挺高的,衣食不愁,生活的压力也还 不明显,每天过着无 无虑的日子,没事就和一帮同学哥们喝酒唱歌,那时北京 刚刚流行“泡吧”,我经常到朋友开的一些小酒吧去客串,唱一些自己写的校园 歌曲,有时会碰到一些漂亮的女孩子,都是朋友的朋友,她们大多来自北京的四 个着名“靓女中心”,北影、中戏、舞院、军艺。 沈婷是长沙人,她当时好像只有十七岁,从湖南考到北京电影学员的表演系 大专班,从认识开始,她就从来没有掩饰过对我的崇拜,在她们这些小女孩的心 中,我们这些会电脑会写歌会踢球还不愁钱花的男孩真是太了,沈婷是那种典 型的又甜又脆的女孩,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挺讨人喜欢的,身材什麽样子不 记得了,当时我不大注意这方面。 每次在酒吧里见到我她就会跑过来抱着我又蹦又闹,我在家里的兄弟姐妹中 是最小的,从来没有尝过有个妹妹的感觉,所以我待她也很好,有点宠她,我的 朋友们对她和她的同学也很好,但是她并不是我所爱的那种女孩子,我心中的理 想是小龙女,而她有点像岳灵珊,有时候我带她去吃饭,一些哥们还以为她是我 的女朋友,她喜欢这种误会。 我那段在神上很奢侈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半年,後来我就被派到长沙了,我 走的时候她好像哭了一场,印象不是很深了,我们当时都处在对未来充满希望的 时候,喜欢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物,还没到留恋和回忆的时候,而且我们两个的关 系单纯的很,我们从未接过吻,更别提那种事情了。再後来,我的生活颇有些波 折,慢慢地,那段日子也就仅仅化作了午夜梦回时唇边的一丝微笑而已。我再回 北京时也很少和那个圈子里的朋友联络了,岁月无意识地迫近,辉煌朝夕渐次退 去,我彷佛已成为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突然翻出她的名字,我觉得很好奇,这麽多年过去了,她现在会是什麽样子 呢?应该也长大了吧?还会记得我吗?我想起有一次在酒吧里碰到她,她亲热地 喊着“江哥”跑过来的情景,“别哥啊、妹啊的,容易出事。”我的一个哥们逗 她,“要你管?出事就出事,怎麽啦?”她抱着我的胳膊向人家示威,我彷佛又 看见了她当年的俏皮样子,说实话,那时候我和她还真都不知道什麽叫作出事。 我拨通了沈婷家里的电话,是个女的接的,我猜可能是她妈妈。 “阿姨您好,沈婷在吗?”我很有礼貌地问道∶“我是以前她在北京的旧同 学,好久没和她联系了,她现在在北京还是在长沙啊?” “她在长沙,不过不在家,这几天她正参加一个比赛,集体吃住,”她妈妈 的普通话讲得也蛮好的∶“要不我把她的电话告诉你,你打打看,有时候她会开 机。” 我谢了她的妈妈,记下了沈婷的手机号码,打通了,但是没有人接。 “给谁打电话?”刘方从洗手间里出来了,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以前的一个妹妹。” “别哥啊、妹啊的,容易出事。”刘方顺嘴说道,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竟然 也知道这句话,对了,他是北师大毕业的,比我早一届,和我们学校是邻居。 “今天没什麽玩的了吧?”刘方问我。 “是啊~~”我叹了口气∶“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 场。” “你不找冷佳吗?” “算了,”我摇了摇头∶“咱们两个出去转转吧,还没逛过长沙呢,静一静 也好,顺便把机票买了。” 我们两个下楼出门,走到“五一”路上,找了家民航售票处,买票前我们俩 分别给自己的领导打电话。 “徐总您好,我是韩江,您在家休息哪,”我笑着说∶“跟您请个假,我十 一到湖南看个朋友,本来打算今天回去的,可是没买到机票,最早的机票是後天 的,您看我请两天事假,後天回去上班成吗?” “你还请什麽事假,算旷工就得了,”徐总在电话里严厉地说∶“你怎麽事 先不把回程票买好哩?” “我没想到机票会这麽紧张,”我陪着笑说∶“徐总,我以为一天两次航班 应该没问题的,没想到┅┅”我叹了口气。 “没问题、没问题,现在出了问题怎麽办?”徐总缓了缓语气∶“你知道我 後天要去日内瓦,要一个月後才回来,第四季度还有这麽多事要安排,机票买不 到,你可以坐火车嘛。” “火车票也没了,”我解释说∶“我现在就在火车站,国庆後回深圳的人太 多了,都怪我没准备好,工作上的事我都安排了,刚给李志坚打了电话,您看能 让他替我参加会议吗?回头我认真学习一下神。” “学习有什麽用,关键要出成,我不管,反正你要想办法赶回来。”徐总 挂了电话。 我松了口气,知道他这就算答应了,他是我们公司的高级副总裁,虽其貌不 扬,却很有本事,这两年我为他东挡西杀,也立了不少汗马功劳,他很欣赏我, 但是公私分明,说话也一向严厉,让他直接说同意我请假是不可能的,他的领导 艺术比较高,像这次他的处理态度就充份显示了水平,一方面他没有答应我的申 请,压力自然传递下来了,我就只能尽最大努力去想办法,不会出现万一他表态 同意後我能买到票也不肯按时回去的情形;另一方面我也已经向他汇报了,他在 工作上自然有考虑,不会耽误重要的事,而如果万一出了什麽事,他也不用承担 责任,因为他本没有同意我不回去;第三,如果情况真的像我所说,机票和火 车票都买不到,那麽他答应不答应又有什麽分别。 我给李志坚又打了通电话,嘱咐了他几句,进去找刘方,他请假没有什麽问 题,他的工作质不是很紧张,而且他的领导和我私交很好。 买完了机票,我们两个溜溜达达地沿着五一路往五一广场方向走,路上行人 很多,经过五一路邮电局时我看见了当初经常来工作的机房,阳光明媚,许多记 忆一下子清晰起来,让人情不自禁地怀旧。 “这就是我当年战斗过的地方。”我指给刘方看∶“那时的我像白纸一样纯 洁。” “你?白纸?我不信,”刘方看笑话似的看着我∶“顶多也就是还没用过的 卫生纸。” “你真 心,”我想不出俗应该算是刘方的优点还是缺点∶“对了,你和 苏娅怎麽样,有感觉吗?” “还不清楚,玩呗,”刘方大大咧咧地说∶“又不是挑媳妇儿。” “关键是你喜不喜欢她?” “喜欢怎麽样?不喜欢又怎麽样>”刘方摘下墨镜,认真地对我说∶“我觉 得这是咱们两个人最大的区别,你和一个女人上床前非得让自己相信你真的喜欢 她,有必要吗?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麽从来不嫖妓。” “我身体不好。”我谦虚地说。 “其实妓女有妓女的好处,需要的时候去放松一下,公平交易,钱货两清, 比那些感情游戏简单多了,”刘方大大方方地做我的思想工作∶“再说,现在有 些妓女真挺不错的,人好心也好。”刘方好像想起了什麽,悠然神往。 “怎麽说还不都是**,”我不敢苟同,言语间毫不留情∶“难道认识字的** 就不是**了吗?” “**怎麽了,你还别看不起人,就说你们北方那些所谓传统女吧,我见得 多了,什麽感情不感情的,先拿社会上那一套价值标准来衡量你,学历啦、房子 啦、国家干部啦、有钱没钱啦,觉得可以就跟你吃饭接触。可是要想上床,对不 起,先得娶了我,这***就算传统吗?有什麽狗屁爱情,一样把身体当本钱把 婚姻当商品,目的比**还强,说穿了也不过是找一个长期嫖客,还他妈地拿婚 姻责任感什麽的拴住你。”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我觉得刘方的看法有些偏激,但我不想和他争执∶ “这也是为什麽我挺喜欢和长沙女孩打交道的原因,相对来讲她们倒单纯得多, 许多时候她们和人上床就是因为喜欢,而没有太多的功利。” 我们在马路上边聊边走,人行道很窄,我们不时停下来浏览路边小店摆放的 各种商品,刘方在一家音像商店门口停下了,从兜里掏出几块钱,扔到路旁一个 肮脏的老乞丐的杯子里。“我觉得我们两个还是有很多区别的,”阳光下刘方转 过头对我说∶“我的风格比较简单,反正就是这样一块石头,女孩喜欢也好,不 喜欢也好,我就这样,往这一放,也用不着遮掩。你不同,你习惯於讨别人的喜 欢,碰见一个你看得上的女孩你就会本能地去感觉她,感觉出她喜欢哪一种类型 的男人,然後不自觉地把自己调整到那种类型,太累,不过这倒也有一个好处, 就是有很多女孩喜欢你。” “是吗?你这样看我?”我厚着脸皮说∶“我觉得还是你这种讨女人喜欢。 人海茫茫,必有一款适合你。” 迎面走来几个年轻时髦的女孩,我和刘方停止了说话,目视她们和我们擦肩 而过,那几个女孩瞟了我们一眼,嘻嘻哈哈地远去了。 “长沙的女孩漂亮的真多。”我感叹到。 “漂亮并不重要,需要的时候,苍蝇蚊子也是,”刘方直言不讳∶“你想 一想,你和那些女孩玩感情游戏,到底是因为你真心喜欢她们,还是仅仅因为她 们长得漂亮?” 我没有回答,没有见过真情的人,自然不相信真情的存在,我觉得没有必要 和刘方解释什麽,他形成现在这种格自然有他的个人经历,只是我自己看起来 竟已给人这种感觉了吗?我忽然感到一阵悲哀,我一直以为自己和刘方他们有着 本质的区别,现在看来也高尚不到哪去,我难道真是一直在玩感情的游戏吗?不 会吧,可是┅┅我的心里面乱糟糟的,越来越想不明白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个世 界,不过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如果当初她没有离开我,我此生绝不会做出半点 对不起她的事。 我们从五一广场的地下通道穿过马路,麦当劳里人山人海,我们走到一个新 开业的商场前,那里搭了一个舞台,正准备进行促销表演,我点燃一支烟,深深 吸了一口,回头对刘方说∶ “我想你之所以持这种观点,是因为你还从未遇到过自身条件很好、又讨你 喜欢、对你真心实意、让你体会到两情相悦滋味的女孩,”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以前碰到的女人可能只是对你的外表和身体感兴趣而已。” 刘方沉默不语。 “如果有个女孩真地对你好呢?就像我说的那种,要是你碰到那麽好的女孩 怎麽办?” “那我就送她离开,不让她靠近我。”刘方又沉默了一会,悲伤地说。 音乐响起,一群穿着各种各样时装的模特纷纷走上舞台,我和刘方像老百姓 一样混在人群里,仰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看,那些模特个子很高,但容貌气质颇为 媚俗,显得很业馀。我和刘方看得津津有味,赞叹不已。 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我走到一边接电话,“请问哪位打过我的电话?”虽然 是长沙的方言,我仍然一下子听出了沈婷的声音。 “是我啊,沈婷,我是韩江。”我直截了当地说。 “韩江,你┅┅你在哪啊?你还记得我啊?”她掩饰不住的惊喜令我不自觉 地感动。 “我怎麽会不记得你,”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说∶“我在长沙。” “天呐,你在长沙?”沈婷听起来好像没什麽变化,说话的语气仍然像一个 孩子。 “我离开北京後去过了许多个地方,现在我在深圳上班,十一放假过来玩几 天,我打电话到你家里才知道你也在长沙,”我停了一下,问她∶“你怎麽样, 过得好不好?” “挺好的,我毕业就回来了,离开北京前还找过你呢,他们说你出国了。” 沈婷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我现在在剧团上班,就是把关系放在那,大部份时 间都在外边跟剧组跑,我正参加那个‘世纪之星’的比赛呢!嘻,刚进复赛。” 沈婷笑了一阵,又埋怨我∶“你怎麽不早说要来啊,我们这几天被封闭起来了, 在河西,你这次能呆几天?住在哪?” “我住在中天,後天走,已经买票了,”我有点怅然若失∶“我原来也不知 道你在长沙啊,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看看你,我想想啊,”沈婷想了一会∶“白天是肯定 出不来的了,明晚要录音,除非是今天晚上,今晚我们比赛保龄球,十一点多结 束,你把电话留给我,完事後我给你打电话。” 电话里我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哎哟,我得去参加健美比赛了,”沈 婷记了我的电话,叮嘱我∶“晚上一定要开机啊,别又突然失踪。” 我和刘方走进“平和堂”,那是日本人开的一家大型购物中心,里面金碧辉 煌,装饰豪华气派,我们在人潮中穿来穿去,也想不出什麽东西要买,一楼柜台 里各种各样的化妆品琳琅满目,香气扑鼻。我觉得很无聊。 手机又响了,我好不容易才从嘈杂的人群中挤出来。走到门口,是苏娅打来 的,问我们在做什麽,买了回去的票没有。 “买了,”我闷闷不乐地说∶“後天走,我和刘方刚起床,正在逛街。” “後来冷佳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算了,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思,”我态度很消极∶“打不打又能怎 样?後天一走,大家各自在各自的世界里生活,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了。” 她感到了我情绪的低落,沉默了一会,“韩江,我们毕竟是朋友,我不想你 回去之後觉得这次来长沙很没意思,你开心点嘛,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我没事,”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笑道∶“还是我们请你吧,不过我可不 想影响你和刘方两个,‘三人行’我不擅长,要不你个靓女勾们各聊各的。” “妈的我和刘方本没什麽关系,你不要乱讲,”苏娅装作气愤地说∶“我 给你带两个靓女过来,来个‘五人行’,看你们有多大本事。” 我走进去,找到了刘方,他正在一个柜台前和卖发夹的女孩子贫嘴,我和他 又在里边转了一会,走到门外等苏娅过来,天气时时晴,我也觉得一时冷一时 热。 苏娅刚从出租车里出来,我们就远远看见了她,刘方拉着我站在马路对面, 拨通了苏娅的手机,“不要怕不要怕,请往你的对面看。”刘方神神秘秘地说。 “***别浪费我的电话费。”苏娅抬头看见了我们。 “找人就找人,干嘛东张西望。”刘方笑着对走过来的苏娅说。 我们随着苏娅走进卖当劳,见到一个又高又瘦的女孩子,“梅,”苏娅给 我们介绍,又叮嘱我们∶“人家是好女孩啊,你们可别胡说八道。” 我们在卖当劳里转了一个圈,没有找到座位,又回到平和堂,坐电梯到了五 楼,那里整层楼都是饭店,四周是一圈各个地方的小吃,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下, 梅的话不是很多。 “我不喜欢这种女孩子,太瘦了,”去买吃的时刘方悄悄地对我说∶“你觉 得呢?” “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愿意想这些事。” 我们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端回座位,苏娅和刘方也没怎麽说话,不知 道是不是由於我在电话里开玩笑的缘故。我没怎麽吃饭,喝了一瓶啤酒後脸就红 了,晕晕忽忽的,情绪却好了很多。 吃饭的时候我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梅,她不是那种一见面就让人觉得很漂亮 的女孩子,但是比较耐看,长的挺有味道,皮肤很白,她的腿本来就长,又穿着 高跟鞋,显得更瘦了,可事实上她的身材相当不错,从侧面可以看见她黑色半大 衣里边房丰满的轮廓,我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动於衷,对此我很满意。 她和苏娅之间的言语也不多,属於那种格有点静的女孩子,我很惊讶,因 为她的脸型有很重的风尘相,很媚,容易勾起男人欲望的那种,但她的行为举止 却和样子不符,我好奇地端详着她的眼睛,确认她真的是个正派的女孩子,外表 那些假像不知是怎麽来的。 吃过饭,我们打车到了华侨友谊商城,在里边见到了梅的好朋友赵蓉,她 在三楼租了个柜台做鞋的生意,请了几个人帮忙,等赵蓉换衣服的时候,苏娅和 梅坐在柜台里面聊天,我和刘方就在鞋城里乱转,觉得大开眼界。 我们下楼出了商场,我问苏娅去哪,苏娅说去湖南经济电视台对面的“名典 咖啡语茶”去坐坐,我在深圳去过那种地方,是来自台湾的一家特许经营店,环 境挺好的,我知道苏娅是挺讲义气的,她是觉得我心情不好,特意带几个朋友过 来陪我们散散心。 喝茶的地方离商场不远,我们是走过去的,她们三个走在前面,赵蓉是很成 熟的那种女孩,丰满艳丽,皮肤不是很好,但还算漂亮,她穿着红色的外套,紧 身牛仔裤显出圆润的臀部,我知道刘方就喜欢这种女孩。 “你替我先把那只仙鹤引开。”刘方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地对我说。 快到名典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是冷佳打来的,我很意外,她问我在哪里, 我的情绪早已冷静下来了,没有问她昨晚为什麽不接我电话的事情,我说我和刘 方在逛街,我没有提苏娅,因为我不知道苏娅是否希望冷佳知道我们约了别人一 起玩,即使苏娅不在乎,由她自己对冷佳说也许更好些。 冷佳没说太多的事,只是讲她在家里,刚刚睡醒,暗示我她现在不忙,我犹 豫了一下,约她见面,她答应了,我很高兴,不管怎麽样,我希望我们两个人有 一次认真沟通的机会,即使是逢场作戏,最後也要有个交代,我指的是她对我。 我挂上了电话,走进名典,她们已经坐下来了,正在点茶,名典的气氛相当 好,清晰明亮的店堂,乾净雅致的木桌椅,靠着墙的一排椅子是那种秋千架似的 软沙发,用钢丝吊着,可以荡来荡去,门边有一个木牌,上面是名典最有特色的 道歉启示∶“对不起,为了您更好地品尝名典的茶香,请恕我们不卖酒”。 我在旁边的座位坐下来,笑着和她们打招呼,“怎麽了,哭了?”赵蓉是很 开朗的人,一见面就拿我开玩笑,我喝酒之後红的最明显的地方就是眼圈。 “嗯,”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听说今年地球大爆炸,世界末日到了, 我很为人类的命运担心。” 大家都笑,刘方问她们∶“要是世界真地要毁灭了,爆炸前五分钟,你们会 干什麽?” “你会干什麽?”赵蓉反问刘方。 “我会找一个女人,疯狂地和她做爱。”刘方的本色神让人佩服。 “是吗?”我好奇地问∶“那你剩下的四分钟干什麽?”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六B) 谈笑了几句,我们就很熟悉了,刘方又开始讲他的童年,我知道他那时喜欢 住在隔壁的阿姨,那个阿姨有恋童癖。 我在苏娅耳边低声商量,“谭建军回来了,我得去他那取点钱,这几天钱花 得差不多了,我一个小时就回来。”我和她撒了谎,因为我不知道冷佳愿不愿意 让苏娅知道我们又见面,即使愿意,由她自己告诉苏娅也更好一些。 苏娅点了点头,取钱这个理由太充份了。 “对不起啊,你们先聊一会,我去办点事就回来,”我轻轻打断了她们的聊 天∶“我家里煲了一锅汤,我去把火关了就来。” 我出门打了个车,到了烈士公园门口,冷佳还没有到,我便坐在路边的栏杆 上,哼着小曲,公众假期还没有完,门口依然有许多人进进出出,我远远望着公 园里边的风景,好像有个纪念碑,看不清楚,长沙历史上也是几见刀兵了,近代 史上湖南人大出风头,他们倒是真有一股让人佩服的韧劲。 我拿出三五,里边只有两支了,我点了一支,盘算着一会和冷佳说些什麽, 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还过得去,只是感觉自己今天的气色可能不太好, 又等了十几分钟,我把另一支烟也抽完了,冷佳还没有来,我拿出手机,拨通了 她的电话。 “对不起啊,电视台有点急事,我正在赶去单位的路上,没法见你了,你已 经到烈士公园了吗?”电话里传来冷佳的声音。 我心中有一种强烈的被人玩弄的感觉,“为什麽不早打电话告诉我?”我尽 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还没来得及嘛,刚收拾了东西下来,正要给你打呢,我到单位办完事再和 你联络吧。” 我无可奈何地挂了电话,心中盘算着她说话的可信,她是没有必要故意骗 我跑这一趟的,对她也没什麽好处,应该是她确实有急事,但是不是电视台的事 就只有天知道了,我觉得自己就算挺聪明的人了,从小诗词歌赋过目不忘,在社 会上又历练了好几年,可我还是猜不透这些长沙女孩的心事。 我回到名典,他们聊的很开心,已经喝了好几壶茶,刘方正在现学现卖从冷 佳那听来的一些笑话。 “火关好了吗?”她们看着我进来,问我。 “关好了。”我给自己要了杯白开水,我有醉茶的毛病,喝点头就晕。 服务小姐给我倒了杯水,我了,是凉开水,正渴着呢,我端起杯子一饮 而尽,掏了一把硬币放在桌子上,“今儿豁出去了,”我叫服务员∶“小姐,再 来一杯白开水。” 名典的环境让人呆得很舒服,我们说话的语气都很慢,五花八门的聊到哪算 哪,赵蓉和刘方经常有惊人之语,我和梅都不大讲话,太阳渐渐落了下来,金 黄的阳光从窗口散落进来,温柔地落在我们肩上,我坐了一会,觉得心情渐渐地 放松,人生也有一些很美好的感觉,关键是你抱着什麽样的心态,我忽然有所感 悟。 苏娅忽然说起我会看手相的事,梅很感兴趣,拿出手来让我看,我看了看 她的右手,又看了看她的左手,她的掌纹简单鲜明,并不杂乱,“很多人都误会 你是个挺花心的人,其实你不是,你是B型血吧?”我问她,她点了点头,“你 心里对你男朋友非常好,但是你表现得很不主动,你甚至从未当面对他说过‘我 爱你’三个字。”我坦诚地说。 “你这人是有点邪门。”梅说。 “没有没有,”我谦虚地说∶“我这也就是瞎说,长江後浪推前浪,以後就 看你们浪了。” 我们无所事事地坐了很长时间,喝了太多的水,轮流地跑到楼上去上厕所, “呦,亲自去呀,这麽点小事我们帮您办了得了,还用您亲自出马吗?”刘方要 去,我和赵蓉在外边坐着不让路。 “快点快点,这事只能我去,别人去不行。”刘方着急地说。 “小明一次旷课,”我想起一个笑话,讲给她们听∶“老师问他干嘛去了, 小明说他带公猪去配种了,‘为什麽你爸爸不去呢?’老师奇怪地问,小明说∶ ‘这事非得公猪去,别人去不行。’” 冷佳再次打来电话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我走到门外接电话,冷佳 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滚石附近,她说她马上过来。 我走回名典,不好意思地说要再出去一会,“另一锅汤也要关火了?”赵蓉 笑着问我。 “不是,”我有点担心地说∶“才想起来一天没回去,忘了给小强留饭。” “小强是谁?”梅奇怪地问。 “别管他,他有病,”刘方说∶“小强是他养的一只蚊子。” 我对她们笑着,皱了皱眉,转身出门,到对面的滚石迪厅门口等冷佳,没烟 了,我到路旁的小卖店问中华多少钱,我知道一般是三十元,那个又丑又老的女 老板娘听到我的普通话,告诉我三十五一包。 我转身走了。 冷佳来的很快,见面後我们都有些尴尬,顺着湖南大剧院到通程大厦的人行 道慢慢地走,我想起我们公司在湖南的办事处就在通程大厦,那是目前长沙最好 的酒店,不过国内国外两个市场系统,我和当地办事处的同事不熟。 我们两个默默走过几个路口,在一个广告牌前停下了。 “我没做错什麽,不能怪我。”我看着她,真诚地说。 “那怪谁,总的找个人怪呀。”冷佳看着远方,面无表情,这是我第一次看 见她这麽严肃,我觉得她还是笑的时候好看些。 “我并不是喜新厌旧,李荷和我早就结束了。” “但是她和我并没有结束啊,李荷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认识六年了,”冷 佳终於转头看我∶“我本来希望她能接受这件事,所以到她店里去,但是┅┅” “她说了我好些坏话吧?”我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坏话?”冷佳惊讶地望着我∶“她没有说你坏话呀,她只是作为一个好朋 友和我说了很多,她觉得我们两个并不合适,你是一个很危险的人,要是我真地 爱上你就惨了,她是真心地为我好,我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的。” “原来你还没有爱上我。”我拉着她的手,嬉皮笑脸地说。 “你们男人就喜欢自作多情,”冷佳也笑了∶“我可不想失去多年的友谊, 我来见你,觉得很对不起李荷。” “我和她真的没什麽关系了。”我拉过她柔软的身体,低下头想吻她。 “再这样我就走了,这麽多人,说不定谁就认识我。”冷佳笑着推开我。 我们正商量着去哪,冷佳的电话响了,她走到离我很远的地方去接电话,我 也没在意,站在路边,看着广告灯箱里黎明的相片,是乐百氏矿泉水的广告。 她在电话里讲了很长的时间,我颇有耐心地等着,树荫下她苗条的身影显得 格外遥远,又过了一会,她匆匆走过来,没有理我,到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 “你有事要先走吗?”我平静地问道,多年的漂泊生涯早令我处变不惊。 “对,你以後不要再找我。”她同样平静地说,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我木然地站在台阶上,看着人来人往,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麽。 我慢慢地往回走,心中的愤怒和沮丧难以表达,很想给她打电话说几句绝情 的话,经过滚石门口,隐约听到熟悉的歌声,“告别见身边这个人,应了我掌心 那断纹┅┅”我的心一下子软下来,算了,本来就没有喜欢的人,谁又在这世界 上认真过?和当年的伤痛相比,这又算得了什麽呢,也许冷佳是对的,友谊永远 比爱情可靠。 快进名典的时候,我逼着自己笑了出来,想想也蛮好玩的,我好像是被人家 上了又被甩掉的女孩,这世道不是反了吗? 刘方他们换了座位,正在吃饭,我一边走过去,一边把手机放在耳边装作打 电话,“纽约吗?把我那五百万抛了吧。”我夸张地说道。 “多说点多说点,要吹还不吹个实在。”赵蓉笑着和我打招呼。 “你很有钱吗?”梅天真地问。 “没有,你看我像有钱的样子吗?”我实在地说∶“要是有钱我早就约冰 冰去了。” “妈的老子就想有钱,”苏娅充满遐想地说∶“最好是什麽也不干,天天有 钱赚。” “一样一样,”我深表同感∶“多少人的梦想啊,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 吃草。” 我们在名典吃了饭,又坐了一会,准备到凤凰城去玩,“谢晖也在长沙,你 还记得她吗?”在出租车上,苏娅问我,刘方带着赵蓉梅打了另外一辆车。 “好像记得,打牌时曾见过一面吧,但印象不深,听说她不是嫁了个台湾人 吗?” “对,那个男人四十多了,她在台湾住一段,回来住一段,她说在台湾那边 闷得要死,以前我们总在一起玩,现在她变了好多,天天在酒吧泡,碰到看得上 的男孩就带回去,今晚她也过来,你别和她提台湾人的事。”苏娅嘱咐我。 凤凰城门前的路已经修好了,我们五个人顺着台阶往上走,在二楼门口见到 了谢晖,她的妆化得很浓,我记得当初她好像也有几分姿色,现在看起来普普通 通,只是走路的样子很妖娆。 “谢晖,还记得我吗?”我笑着和她打招呼。 “韩江吧,你好像瘦了。”谢晖的神态并不像我想像的那样轻浮,却相当优 雅从容。 “好久不见了。”我说,和她们一起往里边走。 “是啊,那次我们还一起打过牌,苏娅说你好聪明的,一学就打得很好。” 里边已经有很多人了,我们在舞池旁边找了个座位,赵蓉和梅的酒量都不 错,我提议喝TEQUI的时候她们都鼓掌叫好,这是我在长沙喝的第三瓶,感 觉不像在神农山庄那次有些怕酒了,盐和柠檬还没有拿来,我先喝了一杯,忽然 想起神雕侠侣中杨过的话∶“辛辣酸涩,入口如刀,味道不美,却是男子汉大丈 夫的本色。” 还没有到跳迪斯科的时间,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子正坐在舞台旁弹钢琴,淡 雅的装束和这里的环境很不相称,一直到她弹了几曲离去,出来几个三流歌星调 情献艺,我才松了一口气,这才像娱乐场所嘛,你把我们弄得那麽高尚,让我怎 麽发泄心中的情绪。 可能是下午聊的太多了,我们坐在那都没怎麽说话,有点冷漠地看着那个主 持人在台上煽情,酒倒是下得很快,我觉得经过这几天的锻炼,自己的酒量确有 进步,几杯TEQUI下去,神清气爽地没什麽感觉,我去了趟洗手间,发现男 厕所门上写着“观瀑亭”,觉得很有新意,出来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下女厕所的 门,上面写着“听雨轩”。 喝完那瓶龙舌兰的时候,我觉得酒意终於上来了,没敢再碰那两扎啤酒,迪 斯科音乐响起,灯光开始闪烁不定,赵蓉和梅用长沙话聊着什麽,苏娅和谢晖 拉着我和刘方去跳舞,“梅怎麽回事? 话不多酒却喝了不少。”我笑着问苏娅。 “她男朋友挺花心的,总出去玩,对她不好,”苏娅回头,看了一眼梅∶ “一会别让她喝了。” “那是她自己愿意,”刘方说∶“换一个不就完了。” “妈的感情的事那麽容易吗,说换就换?”苏娅骂刘方∶“你以为人人都像 你那麽潇洒,她挺喜欢她男朋友的。” 我注意到谢晖一言未发,也许她才是真正的过来人。 舞池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有的人在猛烈的甩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那种 什麽“摇头丸”,我们几个也都被感泄了,在酒的刺激下,尽情的扭动,人很 多,跳的都很疯狂,有几个长沙男人在我们身边,其中一个挤在谢晖身旁揩油, 他的几个夥伴也猥亵的笑,谢晖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喝多了没感觉,那个男人 越来越过份,我觉得很烦,妈的要是她一个人来你要怎麽泡就怎麽泡,当着我们 的面就敢这样,我慢慢将身体移过去,用肘撞开那个男人,他回头撞了我一下, 我心头火起,抬腿就是一脚。 “你干什麽?”那个男的一个趔斜,回头望着我,没敢过来。 “你妈,你说干什麽。”我用东北话骂道。 刘方和苏娅急忙把我拉开了,对方的朋友也把他拉开了,他们几个可能自觉 理亏,又看我出手很果断的样子,不清来路,没再纠缠什麽,挪到另一个地方 跳去了。 “别惹事。”刘方对我说。 “没事。”我忍住了,没有说出事实的真相,这种事,死无对证,也许是我 喝醉看错了,说出来反而没意思,再说我也不想惹事,我是个外地人,又是出来 玩的。 人群很挤,我们短暂的冲突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我和刘方他们继续跳舞, 血在我们脸上身上汹涌流淌,我们随着强劲的音乐疯狂地舞动已经忘了彼此的 存在,我闭上眼睛,无法挥去脑海中忽而年轻忽而苍老的容颜,闪烁的灯光下, 答案无法预知。 不知道跳了多少时候,我摇摇晃晃走回座位,梅喝多了,靠在椅子背上, “这样的是要五千,”我的一只手托着脸,“这样的是要一万,”我用两只手托 着脸,给梅学鸭店中的行情,逗她开心,她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泪水从眼中 缓缓流下。 我觉得很无聊,多高兴的夜晚啊,迪斯科舞曲结束了,放起了温柔的慢曲, 谢晖忽然出现在我的身边,拉着我去跳舞,她和我贴得很近,当她吻我的时候我 看到她的脸色雪白,嘴唇鲜红。“头痛吗?喝那麽多,要不要去我那,吃点水果 醒醒酒?”她的暗示和邀请优雅从容。 “不了,”我轻轻摇了摇头,小心地说∶“我今天状态不好,恐怕大家也不 能尽兴。” 其实我的心中充满了欲望,神农山庄的快乐和满足,酒刺激下的兴奋和欲 火,竭力控制的愤怒和激动,不知自己在做些什麽的颓丧和悲伤,汇成一股强烈 的冲动要把我淹没,我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女人,但我不能,我挣扎着浮了上来, 我可以接受一切堕落和现实,但我也无法压抑对美好纯真的向往和追求,我忽然 想起了吴玉,心中有一丝清凉的感觉,所有的喧嚣和繁杂逐渐淡去,灯红酒绿纸 醉金迷的感觉竟化成一种萧索,“你总不能真地毁了自己”,我深深吸了口气, 对自己说。 我在舞池的角落找到了正在和赵蓉调情的刘方,“我喝多了,先回酒店,你 们玩的开心点,如果苏娅她们问起我你替我解释一下。” 在出租车上我给沈婷打了个电话,她还在忙,过不来了,我的心中竟有一种 很轻松的感觉,这样最好了,让你永远记得我当初的样子吧。 我回到酒店,打开房门,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不知是什麽东西,让我醉的如 此厉害。 7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七A) 眼前渐渐明亮起来,模模糊糊的有一个人影,这几天怎麽总是做梦?我想翻 个身,突然清醒过来,我睁开眼睛,房间的灯已经打开了,沈婷高高兴兴地站在 我面前。 “睡觉也不关门。”沈婷笑嘻嘻地说。 没关门吗?我坐了起来,好在身上的衣服还整齐,我看了看床头的时钟,凌 晨一点多,“你怎麽在这?”我奇怪地问沈婷。 “我怎麽就不能在这。”沈婷得意地把包扔在床上,坐到椅子上。 “等我一会,我去清醒一下。”我跑到洗手间,水有些凉,洗脸的时候我觉 得自己脸上的皮肤挺光滑的,酒劲已经完全下去了,我对着镜子认真地看了看自 己的眼睛,还行,没有什麽血丝,我想起昨晚和刘方他们去凤凰城喝酒来着,这 麽晚了他们还没回来。 我微笑着从洗手间出来,倒了两杯水,我拿了一杯给沈婷,端着另一杯坐在 沈婷对面,笑眯眯地端详着她,她穿着黑色的绸缎一样闪着光的裤子,厚厚的鞋 底,白色外套的前印着一个小小的米老鼠,乌黑的头发刚到肩头,漂亮的大眼 睛看人的时候透着笑意,青春骄人,我从记忆中搜寻着她几年前的样子,觉得女 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沈婷一点也不回避我的目光,可能搞过影视的人都不怕被人看,“看够了没 有,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我都看你老半天了,原来你睡觉是这个样子,嘻嘻,我以 前都不知道。” 我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边很安静,偶尔有夜归的人,也不怎麽喧哗。 “你自己从河西跑过来的?”我问沈婷。 “是啊,”沈婷撅着嘴说∶“我们一点才结束的,然後又要关起来,早上还 有节目呢,我是趁着吃宵夜时偷偷溜出来的。” 她的眼睛晶莹明亮,嘴唇的线条很柔和,有几丝头发从脸的侧面散落下来。 “来之前怎麽不给我打电话呢?”我坐在她身边,用手指替她把头发轻轻梳 到耳後∶“我可以去接你的,这麽晚了多不安全,你是怎麽知道我房间号的?” “这里是我的家啊,又不是北京,还要你接来接去的,我到楼下一问就知道 你住在哪个房间了,总台的都认识你,”沈婷笑着学总台小姐的语气∶“‘哦, 你说那个大学生啊,他住716房’,江哥,你都这麽大了,人家还说你是大学 生呢。” 我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快乐感泄,她纯真的样子就好像昨天还和我在一起,分 别了这麽久,仍然被她这样地信任和依赖,我觉得有点不安。 刚刚见面的热闹过去了,一段时间我们两个都没说话,她抬头时见我仍在望 着她,想起了什麽,羞红了脸。 “怎麽那麽热啊,你是不是开暖气了?”她站起来走到空调开关前,拨弄了 几下,又坐到床边上,翻了翻放在床头的几本书,脱掉外套,扔在椅子上。 她里面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背心,肩膀瘦削,但部很饱满,她是确实长大 了,我想,大家都长大了,她的衣服很新潮,低低的领口露出又平又直的锁骨, 我在一本书上读到过那叫“美人骨”,一般人的那骨头都是弯的,只有模特或 者漂亮的女孩才是直的。 她胡乱翻了几页,又转过身来。 “什麽呀,看不懂。”她孩子气地说。 我看着她,微笑不语。 “沈婷,你出了名没有,拍过什麽电影?”我给她的水杯里加满水,和她聊 天。 “我才不想出名呢,”沈婷满不在乎地说∶“我就觉得拍戏特好玩。” “你这次是参加什麽比赛啊,这麽正规?”我从烟盒里拿出支三五,到处找 火柴。 “就是那个世纪之星嘛,”沈婷跳过来抢我手中的烟∶“不许抽烟,记得你 以前很少抽烟,嗓子抽坏了,怎麽唱歌。” “我早就不唱歌了,”我看着她的样子,哑然失笑∶“你以为我还是你当年 的江哥吗?” “那我不管。”沈婷没有坐回去,手依然从我头上伸过去按着我拿烟的手, 她的身体离我很近,我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 我忽然觉得有点迷乱,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让我来不及反应,我不是在 做梦吧,我暗暗地想,是应该像以前那样待她呢,还是纵容我现在的样子? “不抽就不抽,”我侧过身,把烟放在她的手里,她接过了烟,并没有坐回 去,而是靠在了我的身上,我感觉到她温暖的呼吸,纤细的腰肢充满弹,我的 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沈婷,你长大了,我却老了。”我拥着她,让她看我眼角微起的皱纹,忍 不住感慨。 “江哥,你在我心里永远都不会变。”沈婷双手抱着我,脸埋在我的前。 什麽东西在我心头轻轻滑过,在这个浮华迷乱的喧嚣都市,在这个远离红尘 的安静午夜,在多年的迷失和浮沉之後,我竟忽然再次面对自己的当年,我看到 我的灵魂在空中缓缓舞动,我从未见过它如此单纯的喜悦。 她没有感到我思想的变化,滚烫的脸颊贴在我耳边,“江哥,这些年你记得 我吗?”她的叮咛让我迷醉,隔着薄薄的衣服我清楚地感觉到她挺起的部,我 的手滑到她的衣服下,她年轻的身体光滑柔软,我听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朝阳 初起的欲望在我身上一轮又一轮地荡漾,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朝阳一样的时光。 我轻轻推开了她。 “江哥,你不喜欢我吗?”她的手放在我的前,慢慢着那一道伤疤,那 是我去年在非洲时留下的纪念。 “我当然喜欢你,我都还没对女孩这麽好过,”我托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 睛,她羞涩的样子不可方物,我轻轻亲了亲她的脸∶“如果真的有缘,我们将来 还会见面的,我这次不想在长沙再犯错误。”我笑着说。 我拉着她的手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今夜的路灯黯淡 无光,安静的天空中繁星闪烁,沈婷紧紧靠在我的身上,我有点被自己心中的想 法感动,觉得自己做得很对,我没有把握她会一辈子如此清纯,但是即使她将来 会走向放纵和堕落,我也无悔於此刻的稚嫩和纯洁,滚滚红尘中年华流逝,美好 的东西越来越少,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几次机会可以珍惜。 如果是前几天,说不定我就做了,我感到了自己的明显变化,却不知道是什 麽原因。 门铃忽然响了,我关上窗,打开房门,刘方和苏娅醉醺醺地站在门口。 “有女人,谁在这?”刘方没有看见沈婷,但是瞥见了她的外衣。 “没事,”我笑着说∶“一个好朋友。” “那你先忙,”刘方转身就走,语调中带着醉汉的义气,“我下去住。” “是宾个啊?靓仔。”苏娅显然也喝了不少,笑嘻嘻地问我。 “是李荷。”我自己仍然沉浸在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之中,和她开了一个过 火的玩笑,我想反正他们进来就知道了。 笑容僵在苏娅脸上,“你管那麽多干嘛。”刘方拉着苏娅就走。 “哎,你们回来,真的没事。”他们没有理我,蹒跚离去。 我闷闷不乐地回到了房间,深悔自己的多嘴,“怎麽了?”沈婷放下手中的 书,问我。 “我的同事,一块来长沙玩的,非得要给咱俩腾地方。”我看着她,心情好 了点。 沈婷飞红了脸,没有说话。 苏娅又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和沈婷聊一些以前的事,她记得比我清楚多 了,夸张地讲着那时的笑话,逗得我笑个不停。 “韩江,真的是李荷?”我接了电话,苏娅开门见山地说。 “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叫你们进来嘛,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我问∶“你 们在哪?” “你别和我开玩笑,我觉得要是李荷你就太过分了,”苏娅认真地说∶“你 别管我们在哪,你就告诉我一句话,是还是不是?” “哎呀,真服了你了,好了好了,谁叫咱俩是哥们,”我叫过来沈婷∶“过 来,给这位姐姐问个好。” 沈婷莫名其妙地过来,大大方方接过电话,“姐姐好。”她很有礼貌地说。 “乖,”我赞了赞沈婷,沈婷冲我吐了吐舌头,“放心了吧?”我拿过电话 对苏娅说。 “妈的!我还不是关心你,大家以後还要相处呢,不能太过分,”苏娅放了 心,笑着骂我∶“你他妈地真花心,又骗哪个小姑娘呢?” “你不认识,”我也笑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一个小妹妹。” “还妹妹呢,算了算了,不管你了,只要不是李荷和我们就没关系。”苏娅 挂了电话。 “谁呀?”沈婷抱着我的胳膊问我,这是她几年前的老习惯了。 “一个姐们,我原来和她的一个朋友挺好的,掰了之後,我又和她另外一个 朋友好过,她以为原来那个女孩在我房间,觉得我脚踏两只船不好。”我向她解 释,觉得说不清楚。 她果然没有搞明白,“什麽乱七八糟的,怎麽都那麽复杂呀,喜欢谁就和谁 好,不喜欢就拉倒呗!你们是不是老了?” 我想了想,还真是她说的这麽回事。 我和沈婷又聊了一会,她困了,和衣躺在我怀里睡了,我关了灯,在黑夜里 睁着眼睛想了会心事,也就慢慢睡着了。 七点多的时候沈婷把我喊醒了,她穿戴整齐,神神地站在我面前。 “江哥,我得走了,八点开始比赛。” “是吗?”我还没睡醒,努力睁大眼睛∶“我送你过去吧。”我挣扎着要起 来。 “哎呀不用了,”沈婷把我推到床上∶“瞧你累得这样,多睡会吧,乖。” 她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看了我一会∶“决赛在广州,我要是能参加决赛就到 深圳看你,好不好?” “好,”我使劲点头∶“你可一定要争取进入决赛,祝你有个好成绩,我也 光荣光荣。” “没问题。”沈婷笑着说。 晨曦从窗帘缝中透进来,照在她青春自信的脸上。 一直到中午我才睡醒,昨晚一直没有脱衣服,身上不是很舒服,我先洗了个 澡,找了身乾净衣服换上,然後站在窗口等刘方过来。 我属於身体素质一般,但是力比较旺盛的人,虽然这些天每晚睡的时间都 不长,早上起来时仍觉得头脑非常的清醒,我把所有能打开的窗户都打开了,搬 了椅子坐在窗前看风景,我经常出差,觉得所有酒店外的风景好像都一样,旧楼 房顶上零乱地晾着一些衣服,远处一些工地,搭着高高的脚手架子,让人似乎能 感觉到那叮叮当当地声音。 天气难得的晴朗,但是谈不上蓝天白云,我忽然想起几年前在长沙时曾遇到 过一次大雪,那次我们男女一大帮人像孩子一样地玩打雪仗,长沙难得下雪,而 今几番聚散,不知道大家都在哪里做些什麽,我看着风起时微微晃动的树枝,秋 日的阳光温柔地照在地上,我觉得自己心里非常的轻松,好像刚刚从一个做了几 年的梦中醒来,回首时一切的来龙去脉清晰无比,心底有一些东西慢慢地苏醒, 我和长沙的帐已经算清楚了,我想,我是在这里第一次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我 又在这里第二次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刘方是跟郑菲一块进来的,我很惊讶,刘方总能让我感到惊讶。 “你们两个,嗯,什麽地干活?”我一时想不起该怎麽问。 “我们警察地干活,来抓贼的干活,”郑菲笑道∶“你干什麽坏事呢,手机 也不开?” 我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果然没有开,没电了,忘了换电池。 郑菲去洗手间,“怎麽回事,苏娅呢?你们俩昨晚住在一起吗,出事没?” 我悄悄地问刘方。 “没有没有,她不是那种人,昨晚喝得有点多,她给你打完电话我们又聊了 会天,她心情不好,我陪她去湘江边上转了转,後来送她回家了。” “是吗?没想到你还能坐怀不乱。”我表扬刘方。 “坐怀不乱谈不上,”刘方实在地说∶“我只是不想玩强奸,你呢,爽吧? 到底是谁?” “什麽爽不爽的,也是什麽事都没有,”我说∶“不过和你相反,我是不想 被强奸,”我忽然想起沈婷的样子,觉得不应该这样说她,换了语气∶“开玩笑 而已,其实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小妹妹,你怎麽会和郑菲在一起?” “早上她打电话来,问我们什麽时候走,我说明天,她说过来看看我们,又 问你的手机怎麽没开,我说你在睡觉,我在楼下瞎逛呢,後来我就退了房,在楼 下等她一起上来的,她不知道我们昨晚分开睡的。” 我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那赵蓉呢,你昨晚没去她那?” “不行,”刘方懊丧地说∶“刚开始还挺好的,我本来是要去她那的,我和 她说喜欢她,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没有,她又问我想不想在长沙找一个女 朋友。我说大家玩一玩可以,找女朋友就不必了,我又不想结婚,我说的都是实 话。”刘方有点委屈。 “我知道,”我说∶“後来呢?” “後来就不行了,她是那种非要得到承诺的女孩子,”刘方蛮可爱地说道∶ “她非要我答应爱她一辈子,我没答应,後来她就生气地走了。” 我被逗乐了,“你可以答应啊。”我说。 “是可以答应,我後来也想明白了,”刘方有点後悔∶“不过当时我没想到 她那麽认真,我觉得说了也是骗人,说它干嘛,她还非得要我说。当时我可能真 喝多了,偏叫这个真。” “女人是这样的,你得给她们一个理由。”我说,忽然想起了冷佳、吴玉和 沈婷,她们好像从来没有跟我要过什麽承诺。 “是啊,”刘方对自己有点懊恼。 “不知道你这次怎麽回事,”我轻松地玩着手中的打火机∶“这不是你一贯 的风格。” “妈的还不就是和你呆久了,风格都变了,变得懒得骗人了,”刘方恨恨地 说∶“以後再不能跟她们客气了,花了这麽多钱出来玩,一个也没泡上,对了, 你还有钱吗?先给我点用。” “我也快花完了,一会我去卡里取点给你,”我心里算了算,这几天我们俩 花得差不多,加起来大概有一万来块钱。 郑菲从洗手间出来,刘方正在给我讲昨晚从赵蓉那听来的笑话。 “一个人和朋友打赌,做三件最勇敢的事情,”刘方看着郑菲出来,讲得更 起劲了∶“第一件是喝十瓶烈酒,第二件是要拔下一头猛狮的一颗牙,第三件是 还要和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太睡一觉,这个男人为了逞英雄就答应了。果然硬着 头皮先喝光了十瓶烈酒,借着酒劲,又冲到後边的狮子笼里,大家只听到狮子的 怒吼和男人的咆哮以及激烈的搏斗之声,过了一会,那个男人终於遍体鳞伤地冲 了回来,只见他找了一把钳子,站在门口大喊∶‘那个老太太在哪,我要拔她的 牙。’” 我和郑菲都被逗乐了,“可怜的狮子。”我说。 “我给你们讲一个,”郑菲也来了兴致∶“有一天一对夫妇遇见了飞碟,里 边下来一对外星人夫妇,要跟地球人交流一下,来个换妻游戏。晚上女地球人就 和男外星人到了一个房间,只见那个外星人的那个又细又小,女地球人很失望, 没想到那个男外星人拉拉自己的左耳,变长了,再拉拉,又变长了,一直到合适 为止,然後拉拉右耳,又变了,於是欢度了一夜。回来後,地球人夫妇交流经 验,‘太好了,我第一次尝到这麽美妙的滋味,’女主人说∶‘你怎麽样?’男 主人说∶‘无聊透了,那女外星人整夜只是不停地捏我的耳朵。’” 我坐在椅子上笑得喘不过气来,刘方正气凛然地说∶“你这是在诬蔑我们男 地球人的夫妻生活能力,知道吗,我代表男地球人向你提出郑重抗议,”说到这 里,刘方忽然换了语气,嬉皮笑脸地说∶“要不咱俩先练练?” “你没戏,”郑菲笑道∶“还是换别人去练吧。” “那不可能,”刘方崇拜地望着郑菲∶“我是属王八的,咬住就不松口,不 管什麽东西,我特专一。” 我们又笑闹了一阵,刘方去洗澡换衣服,我说想去取点钱,郑菲说附近就有 一个招商银行,走路用不了十分钟。 可能是天气的原因,走出酒店的时候,我轻松地唱着小曲,一般郑菲和我单 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开玩笑,我们对彼此的成熟表示尊敬。 “韩江,你还记得李青吗?” “记得啊,她也在长沙吗?”李青是我到长沙时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她以前 也是林梅她们那个模特队的,她在那里边年纪最大,好像比我还大一岁,长得很 洋气,记得我和她第一次约会是在一起看《阿甘正转》,我大着胆子和她在影院 後面接吻,那是我们最密切的身体接触了,後来分手的原因我已经想不起来,反 正慢慢就疏远了,现在想来她当时也许是嫌我不解风情,後来听说有一个很有钱 的男人追求她,我认识许冰冰後就再也没见过她。 “不,她在广州,前几年她跟了一个有钱人去了马来西亚,是和你分手之後 的事吧。” “我们很早就分手了,”我笑道∶“其实也谈不上分手,我们本来就没什麽 关系,只是那时我刚来长沙,朋友少,她总带我出去玩,所以有一阵子跟她挺好 的。” “不过她後来还经常提起你,说你是个挺纯的好男孩。”郑菲说。 “是吗?”我淡淡地问∶“後来怎样?” “追她的那个人的确很有钱,对她也不错,但是在那边有老婆孩子,李青跟 了他之後,和我们也很少来往了,她比我们都大一点嘛,怕我们不理解她,她走 後就跟我还偶尔通一通电话,後来她在那边呆不下去了,那个男人的老婆知道了 吧,她就回来了。” “那去广州干什麽?”我好奇地问。 “在广州外语学院读书吧,反正就是找点事情做,临走前那个男人给了她一 笔钱,她後半辈子是不用愁了,”郑菲忽然问我∶“你要不要记一下她的电话号 码,反正你们离得也近,她现在挺寂寞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不过她心情 不好的时候会打电话给我,聊聊以前的事,有时会提到你。” “是吗?”我慢慢回忆着刚来长沙的那一个月,那时我不大懂男女之情,好 多接吻的技巧还是她教我的,“不用了,”我说∶“反正明年我就走了,这几个 月也挺忙的。” 算了,我心里想,长沙是对我的成长有不可否认的影响,但是多年以来我一 直为之迷惘的结已经解开了,我不想再在一些细节上纠缠。 “我还以为你们彼此喜欢,”郑菲惊讶地说∶“要不,她为什麽还总是想起 你?” “我当初可能是挺喜欢她的,”我坦诚地说∶“但是这麽多年过去,大家肯 定都会改变嘛,我觉得她挺聪明的,能够把握自己的人生,也有勇气,”我不想 再谈下去,转换了话题∶“长沙的女孩都挺聪明的,我真地很佩服你们,勇於按 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我见过几次林梅,她现在应该是大三了吧,我觉得她能够 舍弃繁华去过大学里清苦的生活,真不容易。” “是吗?我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不过我倒是和冯哲有联络,她也挺能干的, 现在在广州一天跑八家医院,算是自食其力了。” “你後来为什麽和苏娅不合伙做生意了?”我觉得和她聊得比较投机,就问 了一个想了很久的问题。 “也没什麽,对生活的看法不一样吧,我觉得她太在乎钱了。” “谁不在乎钱呢,”我笑了∶“那你呢,你在乎什麽?我记得你过去一直在 办出国,现在怎麽样?” “还在办,这个月十五号到北京去取签证,加拿大。” “真的?说不定可以结个伴,我明年去加拿大,你办完签证告诉我一声。” 我没有问她去加拿大干什麽。 我在招商银行取了五千元钱,和郑菲走回来,刘方已经换了衣服,很漂亮的 一身装束,式样简单的耐克鞋,白色牛仔裤,黑色紧身夹克,显得整个人英气勃 勃,我和郑菲都齐声喝彩。 “去吃饭吧,”我拿了两千元给刘方∶“我都快饿死了。” “你们先去吃吧,”刘方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我约了人。” “谁呀,赵蓉?”我笑着问∶“一块去吃嘛。” “不是赵蓉,今天我要单独行动,”刘方哼着小曲,表情有点奇怪∶“我心 里有一个小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那算了,您忙您的蜜去吧,”我转身问郑菲∶“你下午有事吗,没事咱俩 去打网球?” 我和郑菲背了网球拍往外走,出门的时候我看见刘方兴奋的样子,英俊的面 孔洋溢着阳刚之气,很有男人魅力,他的脸上有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怎麽 我觉得那笑容有点残忍。 我和郑菲在平和堂五楼吃完饭,打车到了贺龙体育馆,打网球的人还挺多, 我们在休息室坐了一会,一边喝饮料一边等场地,反正刚吃完饭,也不着急。 我们像被人包的情妇一样悠闲,无可无不可地随便聊着,偶尔起来活动一下 身体,在我们前面还排了两拨等场地的,“再给你讲个笑话,”郑菲说∶“关於 排队的。” “有一家医院有两个窗口,一边是献血的,一边是捐献子的,都有很多人 在排队,当然捐献子的那个队伍都是男的,这时忽然跑进来一个女孩,站到了 捐献子的那支队伍里,别人都以为她排错了,有好心人就提醒她说你排错了, 那边才是献血的,这边是捐献子的,那个女孩也不说话,鼓着嘴指着自己的腮 帮子∶‘喏,喏。’” 我和郑菲打完球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下来了,谭建军来了个电话,问我什 麽时候走,我说明天,”到我家来吃晚饭吧,“他说∶”好几年没见了,上次也 没和你好好聊聊,我结婚的时候你也不在国内,这次正好到我家里来看看。” 我把郑菲送到她家的楼下,彼此道了珍重,约好常联系,我又认真地谢了谢 她,就去了谭建军家。他家住在天心阁附近新建的一个住宅小区里,我下了出租 车,打了个电话给他,他下来到小区门口接我上楼。 谭建军的家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装修的挺漂亮,我知道谭建军挺讲究生 活质量的,他的夫人是一个很柔和的女人,容貌还可以,但是谈不上很漂亮,谭 建军本人是个美男子。 他的夫人在厨房准备吃的,我要帮忙,被谭建军拉了出来,桌上已经有了几 样小菜,他开了一瓶红酒,和我坐在桌前慢慢地喝。 “嫂子是长沙人吗?”我好奇地问。 “是啊,你觉得不像吗?”谭建军笑着看了我一眼。 “我觉得嫂子真贤惠。” 我们两个聊了很多以前的事,九三年大学毕业,我分配在省邮电管理局,报 到时我就顺便办了辞职手续,带着稚嫩的梦想去了南方,缺乏工作经验的我四处 碰壁,一次去广州找同学是凌晨到的,不好意思去打扰他的家里,我在火车站露 宿了半夜,又困又乏地睡着了,醒来之後东西全被偷走了,裤子也被割破了,现 在想起来可笑的是连鞋子也被那些贼换了,我原来穿着一双大学买的阿迪达斯, 被换成了一双广东产的破旧的杂牌旅游鞋,但是那双杂牌鞋穿着却很舒服,我穿 了很长时间。 当时的感觉可绝不像现在回忆起来这样轻松,很多回忆起来挺好玩的事,在 发生时却是无法形容的苦痛,心里孤独无依的感觉和压力比生活的贫困更难以承 受,毫无社会经验的我经历了每个刚刚出门打天下的人都会经历的一切挫折,最 後好不容易进了珠海的一家通信公司,每月六百元的薪水,只呆了几天就被派到 邯郸的寻呼台做技术支持,那时谭建军在邯郸当台长。 我对技术和知识的学习掌握能力是没的说的,格中也有聪明上进的一面, 又都是从珠海派过来的,谭建军对我很照顾,有时出差去北京的事都派我去,随 着我进入社会後的飞速成长,以及同学之间各种信息的交流,在邯郸呆了三个月 我就辞职回到北京去找工作,那时的我仍需要为生计发愁,我在北京还没找到工 作前,谭建军一直每月从台里给我支出工资,也许他也觉得我不是会永远处在那 个层面里的人吧,那份情我一直牢记在心。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七B) 後来,我终於找到了自己在社会中的正确位置和方向,开始了人生的奋斗历 程,我和谭建军一直有联络,他後来自己做些通信的生意,我曾带着几个最亲的 同学和哥们几次去外地帮他调测机器,分文不取,後来我出国了,回来後知道谭 建军结了婚,在长沙开了一家小公司。 “韩江,你将来有什麽打算?”吃完饭,我们坐在阳台上聊天。 “我准备年底辞职,然後移民去加拿大,可能会搞计算机网站电子商务什麽 的。”我简单地说。 “你都想明白了,你现在的工作不是很不错吗?”谭建军问我。 “是还不错,但是我不能一辈子都这样过呀,我已经付出了很多,现在不可 能再停下来了。”我觉得谭建军明白我的意思。 “加拿大那边的环境怎麽样,你办的是技术移民吗,花的钱多不多?”谭建 军从屋里拿了包烟出来,问我∶“我有朋友也想办。” “是技术移民,我们这个专业还算容易,自己办,只要九千多人民币,”我 说∶“说实话加拿大那边环境并不好,太多华人移民过去,专业又差不多,我有 几个同学在那,打工呗,收入还没我在国内多呢,”我顿了顿,又说∶“不过我 不想去打工,那样和国内又有什麽区别,我想见见世面,看有没有什麽机会,要 想进入主流社会,只有自己当老板或者读MBA。” “那样的前提是首先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谭建军一针见血∶“再说,每 个人的人生目标也不同,有的人出国是因为在国内没有得到你这样的机会,有的 人是喜欢国外宽松的生活环境,而且你这样过去,要有遇到挫折和失败的心理准 备。” “对,”我点头称是∶“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又要吃几年苦了,其 实这几年看着挺顺,也有很多说不出的难处,先到加拿大看看的事,我已经决定 了,就是想不好移民牢的事怎麽办,而且┅┅”我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 其实就想到外边学些东西,也寻找一些机会,将来还是想回来,国内的机会也不 少呀,加拿大的绿卡是挺有用,但是我不想换国籍,那样总觉得有点太离谱了, 毕竟是个中国人,我喜欢中国,也对中国充满信心,可能是我在非洲呆得太久的 缘故。”我笑了。 “现在机会很多,你们专业又有优势,应该拼一下,”谭建军又问∶“你女 朋友呢,你和张晴分手了?” “是分手了,”我心中有一丝刺痛,不想提起这件事,“谭建军,”我真诚 地说∶“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我都和你学了好多,你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我的电话响了,是吴玉打来的,我很高兴,想起这两天没和她联络,我本来 是想到深圳後再给她打电话的,看有没有什麽事能够帮上她,我这几天在长沙没 打算和她见面,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但我想现在应该没问题了。“你今天不 上班吗?” “我昨天早班,下午休息,然後晚上替了一个夜班,今天没事,我睡了一上 午。” “你昨晚上的夜班?”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什麽。 “是啊,昨天夜里有个女孩来问你住在哪个房间,我告诉她了,你见到她了 吗?” “我见到了,”我想不起该怎麽说,沉默了半天才说∶“你不要误会。” “我没误会啊,误会什麽?”吴玉平静地说。 我想想也是,有什麽可误会的,我无言以对,本来我想说一些鼓励她的话, 告诉她我回深圳後会一直和她保持联络的,能帮忙我一定会帮忙,但是现在说也 不合适了,算了,回到深圳再和她谈吧,反正明天就走了。 “吴玉,”我说∶“你不知道,外边的世界也不像你想像的那麽好。” “我知道,我自己会努力。”吴玉没说几句,就很客气地挂了电话,我好像 听到一声叹息,没有听清楚,我楞了一会,谭建军的夫人端着水果出来,我急忙 帮忙。 我在谭建军家里呆了很长时间,我们聊了很多东西,我挺喜欢和谭建军说话 的,让我感觉很受启发,尤其是对现在社会上一些事情的看法,苏娅来电话的时 候,我也正准备告辞。 “你们在哪?”苏娅问我∶“不是明天走吗,今晚也不打个招呼,真不够朋 友。” “不是不是,”我笑着跟她解释∶“我一个人在朋友家里,我以为刘方和你 在一起。” “没有啊,”苏娅奇怪地问∶“刘方不跟你在一起的吗?我刚才打过他的手 机,打不通。” 我拿谭建军的电话拨了一下刘方的手机,果然打不通,“你在干嘛呢?”我 问苏娅∶“要没事咱们俩去哪坐坐?不过先说好啊,我可是卖艺不卖身。” 我在滚石俱乐部的门口见到了苏娅,这里和凤凰城和荷东不同,来玩的大多 是二十岁左右的小孩,衣着前卫,有一些泄了头发,年轻稚嫩的脸庞,老练的抽 烟姿态,让人深深感到加强青少年思想教育的重要。 苏娅是一个人来的,过马路时我看见她匆匆忙忙的身影,人就是这样,生活 的习惯一旦固化就很难回头,她是个能让人放松的女孩子,习惯於把压力留给自 己,她不想别人觉得她可怜。 “大哥,想过过夫妻生活吗?”苏娅她学着天津口音问我,这是一个经典笑 话。 “多少钱?” “嘛钱不钱的,舒服舒服得了。”苏娅说得自己先笑了起来。 滚石的迪斯科舞池离吧台很远,我和苏娅坐在吧台旁,苏娅不知道是有心事 还是怎麽了,要了一打太阳啤酒∶“下次一起喝酒时不知道什麽时候了,给你饯 行。”我很欣赏苏娅身上可爱的一面,我们两个很有朋友的缘分,却从不涉及男 女之情,应该有一种男人很喜欢她这种女孩的,我想,但是却想不出苏娅在她喜 欢的男孩前会是什麽样子。 我向苏娅点头称是,反正最多一醉呗,又不是没醉过,我觉得嘴里有点乾, 又叫了杯“金汤力”先喝了几口。 音乐从舞池深处传来,节奏分明,我靠着吧台,看那几个在舞台上领舞的女 孩子,脸孔不很清楚,只能看到完美的身材,她们穿得很暴露,纤细的腰肢随着 节奏疯狂地扭动,可能是坐的太远了,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兴奋。 “苏娅,你将来有什麽计划?”我看着自斟自饮的苏娅,问道。 “计划呢就没有,废话就有一些,”苏娅取笑我说话的用词∶“还不就是嫁 人,差不多了,不能再玩了。” “真地,那你想找个什麽样的?”我觉得好玩,很少听到苏娅说出这麽实在 的话。 “有点钱啦,对我好一点啦,”苏娅拿出一支圣罗兰∶“还能什麽样的,不 过是年纪大点的,长得丑点的,这样的人才可靠。” “那可不一定,”我拿起打火机给她点烟,其实我心里知道她说的有道理∶ “好色不好色和男人的年纪长相无关,有的又老又丑的男人还更坏呢,尤其有点 钱以後,你指的可靠是在他们没钱的时候,那个时候也不是不想,是因为没有本 钱。” “这我知道,”苏娅深深吸了一口,抿着嘴唇吐出细细的烟雾∶“我说的不 是他们好不好色,我是说也就这样条件差点的,才会觉得找到我这样的就算不错 了,起码不会动不动离婚,男人嘛,就是那麽回事,在外边逢场作戏找几个也没 什麽,最怕的是在外边只找一个。” 我想了想她的话,初听起来不大合理,细细品着却是那麽回事,“那你找到 没有?” “哪那麽容易找到,”苏娅笑了∶“骑驴找马呗。” “哈,那你现在骑着哪头驴啊?”我哈哈大笑∶“就怕你找来找去,看着是 匹马,回家一试还是驴。” 舞曲声渐渐小了下来,有人上来表演,是几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女孩,穿着 闪亮的白色太空服,动感鲜明,他们跳的是罗白吉的《大家一起跳》,我看过那 个MTV,觉得他们跳的相当不错。 “韩江,你和李荷、冷佳的事最後怎麽样了?”看完了舞蹈,苏娅回过头问 我。 “都结束了,”我客观地说∶“现在想起来,其实她们两个都是好女孩,对 我都曾经不错过,只是可能大家都没缘分吧。” “冷佳和你,那个┅┅有没有那个?”苏娅向我挤了挤眼,笑着逗我∶“她 对你好不好?” “你问这个干什麽,”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对我还行吧,开始挺 好的,後来就不理我了,她和李荷毕竟是六年的朋友嘛。”我尽量实事求是,有 些伤感。 “真不明白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苏娅奇怪地盯着我看,彷佛想看穿我什 麽秘密。 “什麽聪明什麽傻的,”我被她逗乐了∶“这话我倒是常对刘方说。” “刘方又怎麽了?” “没怎麽,我就是觉得有时他带着三分糊涂,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 涂。” “我看是假糊涂。”苏娅冷笑着说。 歌手的表演也结束了,舞池里放起了慢曲,我和苏娅悠然地坐着,像哥们一 样聊着天。 “韩江,你什麽时候结婚?”苏娅已经带点酒意了。 “还没想好,要得等到功成名就了吧,”我看着舞池中贴得很近的一对对男 女,他们可能今晚刚刚相识∶“我要找一份真正的爱情。” “得了吧,你这种人还相信爱情。” “我这种人怎麽了,你还真别瞧不起我们农村人,谁不是吃粮食长大的?” 我充满向往地说∶“有时候我还真想到一个偏僻的乡村定居,娶一个不认识字的 农村姑娘,温柔地待她,教她认字。” 我没有和她解释什麽,以前我可能确实沉迷过一段时期,但是现在的我很清 醒,有的人把生活的艰辛当作堕落的借口,有的人当作上进的动力,感情的路上 也是如此,有阳光的地方也有灰尘,有希望的地方也有失望,反过来,有欺骗的 地方也有真诚,有堕落的地方也有美好,我相信当初张晴也不是有意伤害我,我 们那时还小。 我们把那一打啤酒都喝完了,人家都说心情不好的时候能喝酒,我觉得自己 高兴的时候反而好一些,我们出门打了个车,我甚至清醒地在众多出租车中选了 个富康,街上还是有很多的人,和前几晚一样,只是天边挂着一弯新月,静静地 照在街上,这麽美好的夜色,前几晚我怎麽没有注意到呢? 我把苏娅送回家,觉得心情仍然很好,打车回中天的路上我忽然想上厕所, 可能是啤酒喝得太多了,但汽车正行驶在街头,我想反正过一会就到了,忍一忍 吧。 下车的时候,我把钱扔给司机,告诉他不要找了,中天酒店的大堂里没什麽 人,我急匆匆地穿过大堂,坐电梯到了七楼,着急地按着房间的门铃,中午我出 来的时候刘方还在房间,钥匙在他的手里。 过了一会我听到刘方走出来的声音,门开了。 “我跟你说┅┅”刘方穿着睡衣拦着我正要跟我说话,我侧着身子就闯了进 去,去拉洗手间的门∶“一会再说,我憋不住了┅┅” 我楞住了,吴玉躺在床上,椅子上散乱地放着她的衣服,她披着被子靠在床 头,我望着她时她也平静地望着我,面无表情,我看着她漆黑闪亮的眼睛,好久 没有见到这麽清澈的眼睛了。 我觉得自己楞了有两三秒钟,推门进了洗手间,冷静之後我用凉水仔细地洗 了脸,镜子中的我看起来摇摇晃晃,以後不能再喝这麽多酒了,我想。 我从洗手间出来,刘方还站在门口等我,“明天早点起,”苦练多年的微笑 在这时发挥了作用,我低声对他说∶“中午还要赶飞机呢,我先下去睡了。” “┅┅在那些苍翠的路上,历遍了多少创伤,在那张苍老的面上,亦记载了 风霜,秋风和秋雨的度日,是青春少年时迫不得已的话别,没说再见┅┅回望昨 日在异乡那门前,嘻嘘的感慨一年年,但日出日落永没变迁,这刻望着父亲笑容 时,不知不觉的无言,让日落暮色渗满双眼┅┅” 我下楼开了个房间,蒙头便睡。 完完结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八、完结版)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觉得肚子很饿,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在床上躺着,静 静品味饥饿带来的种种遐想,确信食物才是生存的第一要素。 电话铃响了,是刘方打来的,“你怎麽住在这个房号?”他兴奋地说∶“5 38,你终於肯承认自己是个三八了?” “你才是个三八,妈的动手也不和老子打个招呼,”我笑着骂他,心事早被 小心的收起,我们都活在现实之中∶“恐怕是吴玉帮你查的我房间号吧,她走了 吗?” “走了走了,你管谁查的呢,快上来吧,收拾完了咱们去吃点东西,我觉得 饿得慌。” “你可能是体力消耗太大,”我一边穿鞋边说∶“我就上来,我也饿了。” 我上楼回到房间,刘方正在洗澡,我们的东西都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我 无聊地打开电视机转到湖南卫视,冷佳不在,我惊讶地看见了沈婷,原来是在现 场采访“世纪之星”复赛的优胜者。可能是比赛的需要,沈婷在电视上化了妆, 显得格外的漂亮,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她还真地要去广州参加比赛了,我想, 这个小沈婷。 刘方出来後,把洗手间的东西也装进包里,我们没怎麽说话,拿着行李和房 卡,默默地下了楼,我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刘方去结帐退房,我远远地望了总 台一眼,吴玉不在。 刘方办完手续过来,我们提着行李往外走,我一边走一边看那张结算单,因 为房费一直是刘方用信用卡结的,我想心中有个数,出来玩最好两个人花得差不 多,相差太多了不大好,我想如果刘方信用卡中支付太多我就补一点现金给他, 我算了算,出入不大,没有什麽关系,不过我惊奇地发现中天酒店少收了一晚的 钱,昨天刘方下楼多开了一间房不知为什麽没算在里面。我告诉了刘方,他对着 结算单看了一会,转身就进去了。 我站在中天酒店的门口等他,天气还好,虽然是早晨,也不觉得冷,路上行 人不多,过了一会,刘方出来了。 “是算错了吗?”我问∶“退了钱没有?” “退了,”刘方笑着说∶“果然少算了一晚,那个小姐说了一大兑好话,她 们也不容易,我听吴玉说,在这种情况下谁结的帐谁就得用自己的钱赔,但是如 果是多收了,就只能归酒店。” “真不公平。”我也笑了。 我们两个在街上走了一会,一直走到五一路口,刘方到旁边的水果摊买了点 香蕉,我看见有个报亭,买了一份参考消息。 肯德**店里乾净明亮,没有几个人,我和刘方都饿坏了,端了一大堆东西找 了个靠窗口的座位坐下。 我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报纸,印度和巴基斯坦冲突不断升级,巴基斯坦政变 了、印度发大水、斯里兰卡猛虎组织又攻占了两座城市,我看着报纸上乱七八糟 的消息,心想我现在负责的南亚怎麽那麽多事。 “陈珊。”我忽然听见刘方叫了一声。 我抬起头,顺着刘方的目光望向窗外,果然看见陈珊正和一个男人从窗前走 过,陈珊穿的还是那件红色短装,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那个男人看起来没有她 高,穿着还算得体,脸型很瘦,不大看得出年纪,正和陈珊说着什麽。 陈珊转头时看见了正朝外望的我和刘方,楞了一下,没有停下脚步,一边答 着那个男人的话一边走了过去。 “妈的,就算结了婚也不至於就这样,见面连个招呼也不打,”我莫名其妙 地感到一阵烦恼∶“。” “对了,就是要,其实这个词可以表达很多意思,这是一种生活的境界, 懂吗?”刘方看着我严肃地说∶“你应该好好端正一下自己的生活态度。” “什麽生活态度,我那是口头语,”我纠正他∶“你以为我像你,什麽人都 上。” “我就知道你会有想法,”刘方将最後一块**翅放到嘴里,一边用纸巾擦手 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说说吧,哥哥帮你排解排解。” “其实也没什麽,”我吸了一大口可乐,叹了口气∶“我只是一直都觉得自 己挺冷酷的,没想到也有心软的时候。” “这话你说对了,心该硬的时候就得硬,”刘方得意地说∶“妇人之仁,只 能让人家笑话。” 我的心头一下子腾起一股火来,“我不是硬不起心肠,”我直视着刘方,笑 着说∶“我只是觉得有些人可以随便上,有些人没必要上而已。今早沈婷过来, 那一直当是我妹妹,不用说了;昨晚谢晖勾引我,我没兴趣;前天吴玉和我在一 起,我也没动心。要上我早就上了,还轮得到你?” “慢慢说慢慢说,”刘方绕有兴趣地看着我∶“这我都知道,还有什麽?” “我绝不是跟你争,刘方,”我仍然看着他,诚恳地说∶“咱们本来就是出 来玩的,如果是谢晖那种人,真需要的时候搞一下,什麽事也没有,她也是出来 找刺激的嘛,即使是冷佳,如果她愿意,也没有关系,她也很成熟了,自己会对 自己负责,像吴玉这种孩子,肯定一骗就到手,可那又有什麽意思呢?咱又不缺 这个,你肯定答应带她去深圳了对不对?” “你那麽了解吴玉?”刘方不笑了,看着我问道。 “有什麽不了解的,大家都是过来人,你也不是刚认识我,我看人准不准你 还不知道?”我觉得气氛有些生硬,笑着又说∶“算了,其实也没什麽,已经这 样了,我这也是为你好,知道吗?你这已经不是玩了,是犯罪啊,同志。”我拍 着刘方的肩膀惋惜地说。 “别告诉我,你没有骗过女孩子啊,”刘方笑着对我说∶“其实就算没有你 我,也早晚会有人这样做的,带领她们走向成熟。” “这是没错,但只要不是在你我手里,心就安了,”我点头说∶“当然也分 人,像冷佳、吴玉这样的,待我们很真,最好为她们着想一点;至於像李荷这样 的,就没什麽意思了。” 想起李荷背後还说我的坏话,我心中又不高兴起来∶“你还不了解我吗?我 是那种心慈手软婆婆妈妈的人吗?” “正是因为了解你,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刘方盯着我的眼睛,语气非常缓 慢∶“我还一直以为你在开玩笑,装糊涂,本来就是玩嘛,何必把窗户纸捅破。 你不会真是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想的吧?” “咱们毕竟是哥们呀,”我奇怪地问∶“这些当然是我心里的真实想法,是 我带你来长沙玩的,我跟你还藏什麽猫腻。你有事瞒着我?” “谈不上瞒不瞒的,你既然这样说,我倒是觉得有必要和你好好聊聊,反正 也要走了。” 刘方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可乐杯子,沉默了好一会,好像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 起,我心中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慢慢地用吸管搅拌着可乐里的冰块,也不说 话,这是我多年市场生涯练出的另一个习惯,心中越好奇地时候,表面上看来越 不着急。 刘方又沉默了一会,终於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但是作 为哥们,我知道多少就告诉你多少,反正我和她们也是通过你认识的,跟我本来 也没什麽瓜葛,将来我想也不会有,你知道这些起码对你与她们再打交道时有帮 助。别紧张,其实也没什麽,每个人的想法都挺正常的,谁也没想故意骗你什麽 的,我想大家可能以为你心里也明白表面上装糊涂呢,确实没必要捅破这层窗户 纸。” “先说你吧,”刘方低头喝了一口可乐,说∶“你说李荷骗你,她骗你什麽 了,就因为她有个男人?你也承认她有个男人是合情合理的,她既不图你的钱又 不图你的色,你还有什麽可骗的呢?你们两个认识四年了,谁都知道你什麽也不 可能给她,名份、金钱都不会。她关心你,可能只是因为她真地喜欢你,难道真 就图你一个‘红颜知己’的荣誉称号吗?”刘方笑着说,语气一点也不像平时那 麽偏激,显得非常的有说服力∶“我也搞不清楚她为什麽非得一口咬定没有男朋 友,但我总觉得她对你没有什麽不好的目的,也许是怕你知道後不再碰她啦?不 会吧,”刘方说到这挠了挠头∶“你也跟我说过,你的能力一般。” 我无声地笑了,我知道他在努力使气氛轻松一些,这更加说明他心中认为他 要讲的事可能会令气氛紧张,我很配合地保持着笑容,甚至轻松地耸了耸肩。 “至於你对她,我们大家都觉得是过份了些,说掰就掰成那样,不过我理解 你,”刘方忽然有些暧昧,压低了声音说∶“你要是不把事情做的那麽绝,明确 地跟她分手,以她和冷佳的关系,你和冷佳的确很难有什麽进展。” “你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说∶“我只是最讨厌别人跟我撒谎而 已,你说她对我这好那好,那她後来还干嘛在背後向冷佳说我的坏话?” “谁说你的坏话了?”刘方奇怪地望着我∶“李荷从头到尾本就没说过你 的坏话,那天下午她和冷佳说话的时候我也在,她们以为我听不明白,说了很多 知心的话,但其实长沙话也不是很难懂,大体的意思我都能听明白,不过我一句 话也没发表意见,苏娅只听了几句就走了,李荷对你的评价很客观,甚至还挺好 的,她说你非常孝顺,说孝顺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说你有才华,有前途,就 是很难有女人能够把握住你,所以爱上你是一件既过瘾又危险的事,我听了都有 点嫉妒,你想一想嘛,你也知道以前李荷在她的朋友们面前一直把你说的多好, 就算是顾及她自己的面子也不会一下子把你说成多坏吧?” 我心潮起伏,几乎难以自制,难道真地是我误会了她?不可能,“那为什麽 冷佳下午去了她那之後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中午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晚饭和她原来的男朋友一块吃的我倒可以理解,但是回到家也没给我打电话。” “你到现在还没明白,韩江,”刘方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冷佳对你的 态度之所以转变,本不是因为李荷和什麽友情的缘故,而是因为她男朋友和她 合好了,准备和她结婚,”刘方看着我不相信的样子,又说∶“而且那天晚饭冷 佳也不是和她男朋友一块吃的,她那时是和我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我虽然强做镇定,还是掩饰不住惊异的表情。 “你别想歪了,”刘方笑着说∶“我和她什麽事也没有,只是聊聊天,是她 要一起吃饭的,她问了许多你的事,其实她还是挺喜欢你的,她男朋友这次来长 沙,就是来和她合好的,他们在广州吵了一架,冷佳就跑了回来,她那个男朋友 其实还挺喜欢她的,特地跑来找她,要带她回去,在广州结婚的房子都买好了, 本来要是没有你,冷佳可能毫不犹豫地就回去了,她们吵架也不是为了什麽大不 了的事,好像就是那个男的要冷佳不要拍电视剧了,在家里呆着或者干点别的什 麽,冷佳不同意,我就是因为这个觉得冷佳对你的喜欢还是真心的,不是玩玩而 已,所以她才一时难以做出决定,她去找李荷就是问李荷的意见,找我也就是想 多了解了解你。” “那李荷是什麽意见呢?”我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虚。 “李荷没说什麽意见,她就是客观地说了你一些情况,关於她自己,她说她 和你已经完全结束了,如果冷佳喜欢你,她不会在乎的,至於冷佳选择谁,她没 说什麽,我看这件事你是真地冤枉她了,她没有你想得那麽卑鄙,而且说实话, 如果这些人让我选择交朋友的话,我会选择李荷,她是个有自己原则的人,虽然 有时是很现实,但这世界说穿了,谁不现实?倒是现实的明白一些好,简单,反 而好打交道。而且,我不知道自己感觉的准不准,我总觉得她很关心你,希望你 好,但却又不跟你解释,女人的心事真是难懂,不过你这小子,倒也总是走桃花 运。” 我没有理会刘方的说笑,“既然李荷没有说过我的坏话,那一定就是你说的 了?”我把帐赖在刘方身上,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 “***我犯得着吗?”刘方笑着骂道∶“冷佳问我时,我说了不少模 两 可的话,不过,”他嘿嘿地坏笑了两声∶“哥们确实也说了些你的实话,那也是 为你好,我觉得你也不愿意她真地缠上你,对不对?再说,没必要让她对你抱太 高的期望,要是连哥们说的那点事都接受不了,我想你们俩将来也没什麽混头, 还不如早说早散,免得你将来麻烦,你丫又不吃亏。”刘方朝我做了个秽的手 势。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我说∶“你干嘛那麽关心我,我又不是你大 爷,後来呢,你们分开前她怎麽说?” “你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她一直不接,走的时候她说她要回家 好好思考一下再做决定,後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妈的那天晚上你回来时怎麽不跟我说这些事?”我生气地说。 “冷佳逼着我答应不跟你说的,一切还不明朗,我搀和个什麽劲,”刘方真 诚地说∶“再说那天晚上你那麽激动,怎麽跟你说呀,当时要是说这些对谁都不 好,真的。”我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是那麽回事。 “後来冷佳给你打电话没?”刘方问我。 “我们见了一面,”我把那天下午和冷佳见面的事讲给刘方∶“她接了一个 电话後就走了,我还一直以为是李荷打的。” “不是,”刘方肯定地说∶“一定是她广州的男朋友打来的,前天我听苏娅 说,冷佳是准备去广州了,他男朋友妥协了,同意她结婚後接着拍电视剧。” 可乐已经喝光了,我把杯中剩下的冰块慢慢倒进嘴里,感动心中一阵冰凉, 你相信爱情吗?你相信她说过的话吗?你相信寒冷的雪地里她弯下腰为你系上鞋 带时的关心吗?你相信朦胧的月光下第一次亲密接触时的羞涩吗?你在戏弄这个 社会的同时,这个社会何尝不是在戏弄你?你以为自己掌握着一切,你回头看看 自己正掌握在谁的手中?你不断地挑战命运,我却只看到你一次次的失败,你只 是在它的怀里逐渐走向成熟而已。 “我认识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我忽然想到这句话,说了出来。 “你又冲动了不是?你以为你是谁呀,情圣?哪个女孩对你不好,或者骗你 一次就连狗都不如,这样不对,你也得为别人想想,谁遇到事儿肯定都得先想想 自个,”刘方微笑着对我说∶“说实话我还真不明白你到底是什麽样的人,有时 候像个狐狸一样深沉聪敏,有时候却像个孩子一样容易激动,感情上也是,有时 候玩世不恭冷如铁石,有时候却比十八、九岁的还要浪漫纯情。我真觉得你能泡 上妞的原因只是你自身讨人喜欢,并不代表你多有手段,换句话说,好多时候是 那些妞喜欢上了你,说不定是人家在泡你老兄呢。” 他说得我心里一动,我确实是AB型的血。 “就像冷佳这件事,本就不能怪她,没错,她是比较喜欢你,该给的不该 给的都给你了,可是她跟那个男朋友也快四年了吧,在广州又住在一起,你说她 是跟四年同居的男友还是跟一夜之欢毫无稳定感的你呢?我要是她,我也会这麽 选择的,我相信如果是你,你也一样,当然,你有你的魅力,可是这个魅力还不 足以可靠到托付终身啊,你现在不稳定的状况大家都明白,只不过没想到她处理 得这麽果断,慧剑斩情丝,真不愧是女人。” “苏娅知道这些事吗?”我沉默了一会,忽然想起苏娅,问刘方。 “这我不清楚,但我想她们那麽多年的朋友,互相应该有一定的了解吧,至 於李荷的事,苏娅倒是和我聊过一次,她说你有点偏激,你能给李荷什麽呢?四 年了,她说谎,是因为四年了,她还在乎你对她的感觉而已,她不愿意对你说有 男朋友的事,是因为她不能确定你知道了会怎麽样,不过那件事毕竟是她说谎, 所以大家也都不愿提,也没劝你什麽。” 我的心中一片混乱,我知道刘方的话不可不信,却也不可全信,不过我已没 有心情去分析他说的哪些是可信的,哪些是不可信的,想想一切都无所谓,真假 又有什麽区别。 “女人都不可信,”我苦笑着说∶“难道吴玉我也看错了吗?” “那倒没有,”刘方坦然承认∶“你猜对了,我是答应了带她去深圳。” 我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你会真的带她过去吗?”我木然地看着刘方, 问道。“你说呢?”刘方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好像觉得我是个傻瓜,我也深有同 感。 “其实我并没有你想的那麽坏,都是有重感情的人。”我们又坐了一会,肯 德基**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淡淡地望着窗外,一直没有说话,刘方想起了 什麽,忽然对我说道∶“说实话,吴玉挺可爱的,床上表现也不错,我有点真地 喜欢上她,即使没结果,互相帮帮忙总是可以的,何况她也不一定愿意和我有结 果。” “那倒也是,”我想了想,便顺着他的话头说∶“反正你现在也还没有女朋 友。” “泡妞泡成老公,炒股炒成股东,卖楼卖成房东,”刘方笑道∶“人生三大 失败,可千万别被我碰上,你也别小看吴玉,我想我一时半会儿是忘不了她了, 她这个月底就过来,其实我本来也没想到那麽快就上床,不过这倒让我更喜欢她 了。” “你们俩般配,天生一对,”不管刘方说的是真话假话,我都觉得心情好一 些了,笑着骂他∶“我可不想听你泡妞的破事,知道你有本事,行了吧。” 我们在肯德**店里一直坐到十一点多,才懒懒散散地提着行李往外走,外边 天气热了起来,街上挺热闹的,店 都开门了,我觉得眼睛有点不舒服,路过一 个药店时,进去买了瓶眼药水。 “韩江,刚才跟你说的这些事,你不会当真吧?”刘方边走边对我说。 “当然不会,没事,”我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谁跟谁呀。” “我也觉得没事才跟你说的,女人嘛,还不就是那麽回事,”刘方好像又恢 复了俗糊涂的样子∶“我差九岁就四十的人了,一个处女也没碰见过。” 我看着刘方,觉得好像还不认识他。 我和刘方在民航大厦附近打了个出租车去机场,“韩江,这几天我看了你好 多事,知道了你一些想法,我想你年轻的时候一定特纯情,”上出租车的时候, 刘方突然转过头问我∶“你是什麽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 我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汽车开出了市区,再次飞驰在机场高速公路上,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致逐渐远 去,我心中的感觉实在难以形容,吹口琴的人依然住在空旷洁白的房子里,一只 蚂蚁抬起了头,注视了一下三维空间,又低下头去继续它的爬行,上山之时我清 楚地记得下山的路,却终於在这迷人的都市里走失。 我放下前面的遮阳板,里面是一块小镜子,我默默地对着镜子给自己滴了几 滴眼药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眼角不知什麽时候开始布满了血丝,我看着镜子 中冷漠的自己面色苍白,我忽然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许多和长沙无关的事,我 甚至想起了大学时五食堂炒的**蛋黄瓜,想起了尘封已久的高二和大三,飞扬而 起的岁月中,我彷佛看见了自己多年後苍老的样子,鲜血在我的心头盛开,“是 两位吗?”《秋天的童话里》,在大洋边上开了家小餐馆的周润发笑着对走进来 的钟楚红说道。 我把窗户放下一点,呼吸着城外清新的空气,郊区的视野广阔辽远,远处青 山碧水,头上飘着几片浮云,命运之神在天边探出头来,凝视着我,让我无处躲 藏。 非得逼我说出来是吧,多年的伤疤在长沙终於撕裂了,流出里边的鲜血和污 浊,伤口散发的疼痛令我极其愉快,好吧,我把一切告诉你。 我曾经爱过一个人。 十月的北京天高气爽,香山的红叶惹人相思,我、张晴和蓝翌终於爬到了山 顶,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我从包里拿出矿泉水,递给她们两个。 我刚从长沙回来不久,正在办理辞职手续,按照规定有一个月的交接期,工 作上的事基本处理完了,我在等着财务部审计完毕之後和我做最後的结算,每天 在公司坐着也没什麽事,法国老板和我关系一直还不错,他的女儿蓝翌正好到中 国来玩,知道我在北京熟,就让我没事的时候当个向导,张晴是长沙人,正在武 汉大学读法文,快毕业了,出来实习,她的父母是湖南邮电系统的高官,我所在 的法国电信公司为了深入客户关系,就请她过来帮忙,我们和老板之间都是用英 文沟通,很少用她翻译,她的工作很清闲,所以经常和蓝翌一起,要我带她们出 来玩。 那一个月我几乎带她们玩遍了北京,故长城**是一定要去的,我还陪 她们到了一些很地道的地方,司马台古长城的烽火夜宿,康熙草原老乡家的野菜 浓汤,朝阳区隐蔽的吸血鬼酒吧里的恐怖派对,河北白洋淀的清水荷花,我当时 出国的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在外企干了一年也攒了一些钱,对人生充满了希望, 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蓝翌是一个很直率的女子,和我以前心中想的法国女孩有 很大的不同,她很重视女权,事事都不要别人让,我觉得她像个男孩子,倒是张 晴,一口流利动听的法文,高挑匀称的身材,清新俊美的样子,令我颇为心动。 後来的细节我不想说了,反正我们两个都深陷爱河,蓝翌呆了一个月就回法 国了,临走前在建国门外的外交公寓请我们吃饭,後来我送张晴去她住的地方, 在那个温暖乾燥的单身宿舍,长发如丝的张晴站在屋子中央,给我朗诵卞之琳的 《天在那边的屋顶上》,那天我第一次吻了她。马路上人来人往,你可曾见过二 十五岁以上的人一边走一边自己就笑出来的吗?我是没见过,多年後我曾经认真 思考什麽情况下能够产生快乐,我很理地想到了三条∶未来有希望等着你,手 边正有一些有意义的事在做,有一个彼此相爱的人在身边。 鲜血仍然汨汨流出,但我却已记不起当初快乐的细节,所以无法清晰地描述 出来,这几年我一直暗示自己把它全部忘记,当作无数风流故事中的一个,无悲 便无喜,没聚哪有散,我宁可相信我从来没有动过真情。 出国前我送张晴回到她们学校,武汉大学非常漂亮,樱花掩映下的校园让人 心醉不已,我经常和张晴在黄昏的时候徘徊在淡淡的花香里,不忍离去。 我在武汉住了一个星期後回到了北京,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从香港来到了迪 拜,那是我第一次出国。当我吃完麦当劳後,独自在暮色中面对美丽的维多利亚 港,当我在中东寂寞的学习时光中偶尔到沙漠里滑沙,我都会想起她,一次在迪 拜深蓝清澈的海边,我碰到一个印度的老人在海外捞鱼,我坐在他的身边看了好 久,一老一少静默不动,夕阳如画,离开前我们聊了几句,“我有一个女朋友, 在海的那边,我很想念她。”我看着他刻满皱纹和沧桑的脸,告诉这个陌生人我 心中的感觉。 几年後我曾遇见过无数非常出色的女孩子,这种思念的感觉却再没有过,离 开一个城市就几乎忘记一些人,现在想起来,真地不知道到底是当初的张晴美好 得让我如此迷恋,还是因为自己当时的年少无知。 我读的是一个自费的国际贸易短训班,迪拜是类似香港的一个自由贸易港, 中东最美丽的城市,我大部份时间都在读书,有时候给张晴写写信,我从来没有 收到过她的信。 半年後我毕业回国了,不知道幸还是不幸,那时我在北京恰好遇到了人生的 转折点,我指的是格,我还以为大学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蜕变期,没想到在二 十四岁时与它遭遇,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就是男人真正走向成熟的那一次,我开 始思考人生的意义、自我的价值、生活苦痛的源、宇宙时空的无限,说起来很 幼稚是吧,可是当时就是这样,也许是以前太顺利了,没有把它想透彻,大学上 完了,外企做过了,出国学习了,我现在应该做点什麽呢?我这一辈子要达到什 麽目标呢? 再过几十年,人人都会化为灰烬,值得去拼搏和奋斗吗?人生的意义到底在 哪里呢?有好几次,我开始想到自杀。 我在北京开了一家卖电脑的小店,生意不好,出国的费用和生意的赔本几乎 把我攒的钱全部耗光了,我猜测自己这麽痛苦可能是因为太聪明敏感的缘故,於 是经常去喝酒,後来我发现自己头脑的反应是不如以前了,但痛苦茫然依旧。 回国不久我就去了一次武汉,我们在樱园三舍门前相拥而泣,她清秀得飞起 的样子令我怜惜不已,我知道她受的相思之苦和我一样,她埋怨我为什麽不回她 的信,我说我没有收到啊,人生真是一个大玩笑,连邮局都作弄人。 回到北京後我们经常通电话,现在我已不记得第一次吵架是因为什麽,是因 为我手头紧不能总去武汉看她吗?是因为我正在完成人生观的最後定型事业也没 有起色心情烦躁吗?是因为她在校园里想的只是风花雪月而觉得我不爱她了吗? 是因为我觉得她不理解我的痛苦而逐渐感到陌生的吗?我本来就不是个感情外露 的人,我从来不会当着一个女孩子的面承认我深爱着她,有一天晚上我坐公共汽 车时忽然头晕,挣扎着下了车,在路边坐着给她打电话倾诉我的自杀欲望,她说 她要去校广播台录音,一会回来後再给你打。“我听到她在电话里匆忙离去,天 边的月色冷冷清清,我无声地哭了。 自那以後,我再也没和她说过内心最深处的东西,也许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她们喜欢分享你的欢乐,而不愿分担你的痛苦,即使是最亲近的人。 吵架已经开始了,而且永远没有结束,我们仍然保持着恋爱的关系,我在人 生思想的十字路口挣扎了那麽久,以致於无法冷静思考处理我们两个之间的事, 她慢慢感到了我的变化,经常在电话里和我吵闹想引起我的注意力,我这时总是 冷冷地不发一言,最後她总是说一句“再也不理你了”而结束通话,可是不过两 天,再次打来,争吵重新开始,我们两个都被对方折磨的疲惫不堪。 那一天是什麽节日,我记不清了,经过一个星期的冷战我再次接到了她的电 话,她的声音竟然出奇的平静∶“陈枫,”她叫着我的名字∶“我想明白了,我 不知道你还爱不爱我,我知道自己是爱着你的,但是这爱让我痛苦,我改变不了 你的思想,你也改变不了我,我每次都不想再和你继续下去,但是每次我都忍不 住再去找你,我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生活了,它只会毁了我的人生,既然我离不 开你,那我只好选择让你离开我了,我在深圳,这次放假我和我们的法文老师一 起来深圳玩,我和他住在一起,就是现在,我们发生关系了。” “是吗,这样子也好。你知道我是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是吧,你真是太了解我 了,”我在电话里笑着说∶“江湖多风雨,青春东流去,亦知难相聚,且做笑别 离。”我甚至念给她一首告别诗。放下电话,我泪如雨下。 流水它带走了光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相遇的青 春。 本命年的那场思想斗争持续了近六个月,後来怎麽过来的我也说不清楚,反 正就是忽然明白了,像《多情剑客无情剑》里的阿飞一样,其实每个人都有这一 段思想历程,只是有早有晚,有深有浅罢了,生命本来就是宏观上的没有意义和 微观上的无数意义。 我开始为自己的人生做计划,我又开始定期给家里打电话,我办了加拿大的 移民申请,在排队等候批准的时候我给自己找了现在的工作,准备积累一些金钱 和经验,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了这麽久,我发现自己充满了自信,很多人都说我 有一种成熟深刻的味道,而且从那以後,我总是莫名其妙地走桃花运。 张晴去加拿大的时候刚刚毕业,去法语区读书,她在航班的前一天到北京, 打电话约我见面,我答应了,那天下着点蒙蒙细雨,我在朋友开的一个小酒吧里 见到了她,最快乐的那段日子里我曾经常带她来这。 她稍微胖了一些,和我想像中的一样,我早就不像刚分手时的那样经常想起 她了,创口早已愈合。我和她聊了聊近况,并给了她一些祝福和鼓励,她有些惊 讶,谁有自杀情结了,我说,本没那麽回事。我已蜕变为一个颇有成熟魅力的 男人,亲而难犯,她一直找不到和我说话的感觉,想在出国前再和我说“再见亦 是朋友”吗?我心里想,没门。 临告别时她终於忍不住了,“到我那陪我一晚,好吗?”她温柔的声音彷佛 从远处传来,极轻极轻,令我感觉与今晚的气氛非常不符。 “算了,”我笑嘻嘻地说∶“我就是觉得特脏。” 想像当初我说那句话时残忍的样子,我的嘴边彷佛又掠过那丝残忍的微笑, 我觉得滴完眼药水後眼睛好受了一点,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依然年轻英俊。 自那之後我一直没有张晴的消息,这次来长沙,我还是第一次试图打她家的 电话问问她家里人她的近况,我不会说出我的名字,不过也没什麽,反正也没打 通。 “春草青青秋草黄,斜阳落处是家乡,竹马青梅今犹在,不见隔壁小姑娘。 ”我高兴地唱起了儿歌,回头看看刘方,他已经睡着了,也许昨晚太累了? 想起吴玉,我的心里忽然又沉重下来,这次来长沙,快乐和悲伤,纯洁和堕 落,信任和背叛,爱情和婚姻,交织在一起,终於把我内心的伤疤撕开,痛快淋 漓地流出里面已经溃烂的污血,生活的幻想早被打破了,我已经能够坚强地接受 成长,这是生命的唯一主题。 吴玉、冷佳、沈婷都会有她们自己的人生,也会经历我们曾经经历的一切最 後走向成熟,这世上本没有完美的东西,包括爱情,如果你相信它,你就要同时 相信它的缺憾。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想一想从自己十七岁背井离乡到 北京上大学开始,到现在已经十年了,人的一生,还能够有几个十年,我不能总 活在旧日的暗示中,事到如今,爱恨早如云烟消散,我对长沙的情结终於完全解 开了,回到深圳,我知道自己会开始另一种人生,浪子时代已经结束,还有许多 有意义的事情要做,我会很忙,会很努力地工作,如果我遇到一个我真心喜欢的 人,我会珍惜。 车上的收音机里正放着校园歌曲,我听到那熟悉的曲调,感伤的歌词,却轻 轻地笑了起来,随着音乐一起哼唱∶“说了世上已无牵挂为何有悲喜,说了朋友 相交如水为何重别离,说了少年笑看将来为何常回忆,说了青春一去无悔为何还 哭泣┅┅” 我们进了机场,换了登机牌,候机室里的人不是很多,我进去洗手间洗了洗 脸,出来时在两个漂亮女孩身边找到了刘方。 “陈枫,”刘方给我们做介绍∶“杨梅,秦晓。” 她们两人个子很高,穿的像模特一样新潮,杨梅斯斯文文,秦晓和刘方聊得 正投机,一看就是很辣的那种妹子。 “别和我提这个,”我听到刘方说∶“我差九岁就四十的人了,我什麽没见 过。”刘方充满了自信感,我感觉这几天令每个人都变了好多。 杨梅正在用手机打电话,信号不好,总是拨不出去,她烦恼地皱着眉头,我 拿过手机,站起来走了几步,换了个角度,拨通了还给她,“移动电话,得移动 着打。”我笑着说。 杨梅也笑了,“为什麽呀?”她有点不好意思,奇怪地问道。 “为什麽,喂小米呗。”我笑着和她开玩笑。 “我们可以在飞机上打牌,飞机上可大了,还有麻将室,这是我的电话,将 来到深圳一定来找我啊。”我听见刘方又在和秦晓胡说八道。 我们说笑了一阵,刘方忽然碰了碰我,我回过头,冷佳和一个男的正从入口 处走进来,那个男的穿着西装,不难看。 “嗨,冷佳,你好!”我和刘方笑着和她打招呼。 “咦,你们不是去了深圳吗?”冷佳很惊讶,但是脸上除了惊讶没有别的表 情。 “我们没买到直航深圳的机票,只好先到广州,下飞机再坐巴士到深圳,” 我笑着说,和她男朋友点头致意∶“欢迎你们将来到深圳玩。” 我们登上飞机,座位离秦晓和冷佳她们都隔得很远,在我们旁边靠着过道的 座位上坐着一个女孩,容貌普通,但是挺会打扮的,身材也挺丰满,我坐到最里 边靠着窗口的座位,让刘方坐在中间。 外边的搬运车正在往飞机里装行李,我默默地看了一会,阳光有些刺眼,我 转过头,目视前方,微笑不语。 刘方正在一边和那个女孩聊天,突然想起了什麽,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真 诚地对我说∶“其实你对酒当歌玩潇洒的样子真的很一般,你嬉笑怒骂泡妞时给 人的感觉也没有什麽,你真正有魅力的时候倒是你极为沉静的时候,就像你现在 一样。” 飞机腾空而起,冲进了广阔的蓝天,我靠在座位上,轻轻闭上了眼睛,往事 在心中缓缓浮起,郑菲、陈珊、李荷、冷佳、苏娅、吴玉、赵蓉、梅、谢晖、 沈婷、冯哲、李青、林梅、张晴、许冰冰,她们围在我的身旁,面容时而清晰, 时而模糊,我在人群中被推来推去,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飞机颠簸了一阵转了个弯,我忽然觉得眼前一亮,人影散去不见,我清晰地 看见我自己,穿着宽松漂亮的白色外套和牛仔裤,笑着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 一个女孩领着我拐进一个弄堂,潮湿暗,角落里站着西装革履神色木然的我, 那个女孩惊讶地看着两个我站在一起,试图拉着年轻的我撒腿而去,我没有动。 我霍然惊醒过来,坐在我前边的那个小女孩正回过头好奇地望着我,黑黑的 眼睛一尘不泄,你长大後也会成为一个大美人吗?你也会经历我们所经历的一切 吗?窗外可以看见机翼上反的阳光,生活的荒诞感无可逃避,广阔的天空里我 们有幸飞过了这三湘四水,沧海桑田,人类的感情和成长是如此的不可捉。m.hebaonet 我还会再来长沙吗?故事都结束了吗?我不知道。 我再次翻开了柏杨的《暗夜慧灯》,这本书我已经看了八天七夜。 =================================== PASS写於1990年11月,深圳,风雨如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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