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愁典当行 - xp1024.com
《消愁典当行》


引子

“吱呀”一声,那扇饱经虫蚀雨侵,破败凋零的木门终于由外推开了,透过敞开的木门,媚好的阳光斜斜撒入小屋,点亮了阴郁的角落,而憋闷一年多的污浊空气几乎瞬间就冲了出去,刚刚好与这位站在门口的阳光青年撞了个满怀。

这位从刚才就皱着眉头,不断用手在鼻前啪啦啪啦乱扇的青年叫做穆然兴,对于这样一间灰尘满积的铺子,显然他由心里反感憎恶。

但还是万般无奈的走了进去,这间典当行堆满了从各种当客手中接过的各样物品,有老式的大屁股电视机,回力牌运动鞋,铁皮青蛙,红双喜的铁盆……而且这些当物的时间也各有不同,最近的时间是两年前接收的,最远的,甚至七八年前就已经存在于这间当铺了。

这些物品有的是新的,有的是濒临解体的,但现在都已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穆然兴捂着口鼻,鄙夷不屑的粗粗扫了一眼,就脸色阴郁的向屋子深处走去,虽然这里和他想的没有太多出入,但身临其境还是让他不能适应。

径直来到店铺内的破木柜台,只见柜台外的两个高凳子落满灰尘,柜台内的两个也是如此,穆然兴深知,柜台内的其中一个凳子是父亲为自己放的。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距离上一次和父亲坐在一起已经有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时间了,当初那个懵懂幼稚的小孩儿已然长大,但父亲却不在了。

穆然兴用袖子简单擦拭一番椅子后,慢慢坐下来,环顾整个店铺,破落生锈的陈列架,灰尘满积的当品,吊挂在墙角的蜘蛛网,如他死灰的心一样是黯淡的。

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懂父亲当年为何紧守着这一间小屋子,紧守着这一间破烂?还起了个消愁典当行作为名字,呵呵,消愁?有困惑不去找心理医生,难不成跑到这讨一杯酒,就借酒消愁了吧?实在可笑!

他多少次在想,如果不是这间屋子,父亲就不会疏于对他照顾而将他送到住宿学校,那样的话,至少在父亲死之前,起码有很多美好珍贵的回忆啊!如果不是这间屋子,那父亲就可以早点找到母亲,陪伴在她身边,兴许母亲因为心情大好而康复或者多活几年呢。

“臭老爸,你究竟这些年,在执着个什么劲儿啊?守着这样一堆不值钱还亏钱的破烂究竟是为什么?”穆然兴越想越委屈,含泪看向天花板哭起来。

母亲早早抱憾而死,父亲也死后,穆然兴就变成了孤儿,整日和姑姑住在一起,这样的生活是他最讨厌的,因此他讨厌造成这一切的父亲,更由心底厌烦憎恶这间当铺!

在上学以来,穆然兴已经记不清楚多少次劝过父亲关了这家典当行,可父亲每一次都是沉下脸来厉声将自己呵斥出去,还说:“小孩子懂什么?不想呆就滚出去!”

如今父亲已死,这个店铺已经放置一年多的时间,再加上房东一直催促着收回来,他知道姑姑担心自己触景生情,再度陷入丧父的悲痛中,所以才一直以交钱当仓库囤货搪塞自己,但总不能老是让姑姑当冤大头啊。

他曾经不敢触碰父亲的遗物,但现在他必须忍着。就在他匆匆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忽然,位于桌角正被一塌书压在最下面的棕褐色笔记本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个笔记本穆然兴认识,小的时候,父亲总是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时而喜气洋洋,时而愁绪满怀,这就是他心中那一片圣洁的小空间,至于笔记本上写的什么,穆然兴真不知道,因为父亲从不让碰。

他也偷偷去翻,但每次在快要得逞的时候,父亲总是突然的冒出来说,这是给自己未来新妈妈写的情书,但现在看来,这个谣言已经不攻自破。

当穆然兴再次看到这个笔记本时,就像是一件悬而未决的大案在今日就要公开,这怎能不让人兴奋,更何况这个兴奋点还一直被父亲压抑着。

穆然兴抽出笔记本,眼睛瞄向天花板:“臭老爸,我看了啊!我真的看了啊!”

这是一个残破的日记本,前面很多纸张被撕掉了,不知什么内容,直接luo lu出下面的日记。

“日期:五百年后,星期:三,天气:七彩天空?”穆然兴一脸懵的抬起头:“这是小说?”

他满头雾水的又对着黑字读了一遍,确信了,本子上就是这么写的,一个字都没错!

他呆愣了半天:“历史上有,有这么一天吗?”

第一章 错过五百年的悟霞恋(一)

日期:五百年后星期:三天气:七彩天空

此时夜色正深,星汉无语,文昌路因为地处偏僻,街道两旁的商铺早就稀稀拉拉的关门歇业了,可唯独屹立在街角的那间二层店铺,依然灯火通明。

橘黄色的薄光从消愁典当行的窗子透出来,仿佛是在指引迷失的人们,让看到这束光的人,心在此刻都暖了起来。

店铺内,那名穿着洗到泛白的呢子大衣,袖子挽起来的男人就是老板,他叫做穆十三,正如这间店铺的名字一样古怪。

只见他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现在泛着苍白,精神很颓唐,密密匝匝的圆形胡须因好些天没有修剪,杂乱而浓厚,甚至头发都是蓬乱的三七开。

在这之中,也唯有那双桃花眼是最洁净,最明媚的,好似秋日的晴空,直视他的眼眸,使人不禁生出一种安详和明净。

不及而立之年的穆十三,就因为这般的不修边幅而蹉跎的像一个中年大叔,似是意识到这点,他带了一块老式的中学生手表来拉低年龄,但这块表却与他外表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看了一眼窗外昏黄的路灯,穆十三起身为自己沏了一杯花茶,当她端着茶杯再次来到桌前,桌上的收音机此刻依然播放着《道德与法》。一边听着,他翻开那本棕褐色的笔记本,开始书写日记。

与此同时,消愁典当行的门突然被由外推开,随之一股不可言喻的酒气涌进来,呛的穆十三猛地醒过神,他蹙起眉梢看去。

只见一名装束打扮同样邋遢的男子走了进来,这人约莫二十三,四岁,瘦削的脸颊蒙着一层醉红色,又浓又黑的眉毛下的眼睛似闭非闭间带着泪花与痛苦。

此时男子的左手还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全是喝光了的酒瓶,有白的,啤的,红的,只剩下一瓶二锅头,还被他死死攥在手中,隔一会儿,就迫切的灌一口,像喝白水一样自然。

穆十三捏着鼻子:“这位顾客怎么称呼?”

“侯,天骐。”说着,他已摇摇晃晃的走到柜台前,同时,像发了疯的狒狒一样,捶胸顿足的喊起来:“老,老,老板我失恋了!你这里卖酒不,我的心太疼了!嗷嗷疼啊,你懂那种感觉吗?”

穆十三被他身上的酒气,呛得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时不知如何安慰,随口说道:“失恋了?失恋,好,好啊!失恋好啊!你要这么想,长痛不如短痛,假如你没有失恋,那你就得陪着你女朋友,万一她出个车祸,有个意外,你不得比现在难过?”

“再说了,如果你女朋友给你戴绿帽子了,你不得分分钟qiē fu自尽吗?但你现在失恋了,就统统的错过了,就不会为她难过了。是吧?”

“而且呢,假如你女朋友比你死的早,你还得先把你女朋友埋了,那倒时候你得多痛苦哇,一天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说是不是?还有还有……”

“哇!”一听这话,侯天骐再也绷不住了,捧着脸,嚎啕大哭。

“你,你咋还哭上了?”

“我,我,我就是刚刚想了想你说的那些情况,不由更加难受了!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不活了!哇!”

“额,这个,那个。”穆十三窘迫的不知怎么接茬,半晌,他似是想到什么,神情变得值得玩味,带着you huo的口吻道:“你不是要酒吗?我这里有种世间少有,极其昂贵的酒。我给你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地,也就是和你有缘,别人我还不卖呢,我保证你喝了后重拾雄风,春梦了无痕!”

你见过一个中年大叔对你咬嘴唇?舔舌头吗?侯天骐这次真看到了,鸡皮疙瘩倏倏掉了一地,脸不住的抽搐:“老板,你,你,你该不会那个吧?”

“想什么呢?人家纯爷们,就说要不要吧。”

“要,我就要他!”。

虽明着有种上了贼船,阴风透骨的感觉,但若真有穆十三说的一半好,心痛难耐的他也认了。

真有这种酒吗?答案是否定的,而穆十三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看在他酒气熏熏还一个人徘徊在外故意说的,为的是把他留在店里。权且不说他这样夜行有没有危险,单是他不顾忌身体,喝一瓶少一瓶的态度,绝对是要命的!

这个店叫什么?消愁典当行,既然他走进了这间当铺,那接下来就需要解忧消愁,并不是醉生梦死。

曾经的穆十三肯定当这时候的自己是在多管闲事,但自从那件事后,他需要这么做,因为这让他感到心安,感到被救赎!

过了很长时间,穆十三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洁白大碗,从柜台后,那挂着红色布帘上绣着黑色“当”字的暗房中走了出来,那里是厨房。

碗中不是酒,而是一个个团缩在酸汤中的小馄饨,只见裹覆在外的馄饨皮柔和似絮,隐隐还可以窥见其中粉红鲜嫩的肉馅。

这时,再被碗中的酸汤一刺激,只是闻一闻,侯天骐已经感觉酒气卸去大半。

穆十三微微一笑,做个请的手势:“酸汤小馄饨,解酒的。”

侯天骐嗅着香味,吞了一下口水,毫不领情的嚷嚷着:“老板,我不想解酒,我失恋了,我要酒,我要喝醉,我要喝到短片儿。你快把那个什么昂贵,什么春梦的酒给我拿来吧。”

穆十三将这碗馄饨端的离侯天骐更近一些,拿起勺子,小心翼翼的舀了一个馄饨,翘着兰花指递过去,嗲声嗲气的:“讨厌死了,还要人家喂给你,吃啊!”

侯天骐冒出一头恶汗,怔住了。

“快吃啊,别不好意思!”

侯天骐脸抽搐一下。

“哦,是嫌烫对吧,来我给你吹吹再吃!”

眼见穆十三就要张嘴,为避免他做出什么流氓举措,侯天骐赶紧抢过勺子,

将馄饨送入口中,除了穆十三过分的行为,还有侯天骐是真的饿,空腹喝那么多酒,被馄饨一刺激,肚子早就又疼又饿,之所以僵着,就是嘴馋想喝酒。

虽没酒,但这馄饨味道着实不错,肉汁四溢,再混合着一同送入口中的小勺酸汤,由唇入腹,酸味通达全身,顿时腹中温暖。

“啊!老板,你这做的也忒好吃了,不行了,我再来一口。”

“人都说要温暖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温暖他的胃,真好!”穆十三看着侯天骐心情略安,现出欣慰的笑容。

“啊?”闻言,侯天骐吃的速度加快,只想赶紧离开,生怕待会就在这失了身,一时,他被烫的嘶嘶大嚼,忽然,他怔住了,馄饨含在口中,半晌,又放声大哭:“老板,你这馄饨做的也太像我前女友做的了,以前她也是,每次在我喝醉的时候,都会下一碗酸汤小馄饨给我解酒。”

说着,侯天骐又一把扯过穆十三的胳膊,抱着使劲的哀嚎,哭的好像就要背过气去,他的泪水混合鼻涕和口中的汤汁都抹在了穆十三衣袖上。

“好巧!”穆十三哭丧着脸回了一句,他有洁癖啊,这样又是鼻涕又是油水眼泪的,把他都快恶心死了,他想把手臂抽回去,可反被侯天骐抱的更紧了。

因为担心,给侯天骐下了一碗馄饨,但也没想到饭也能撞衫,他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准确说是还没有到极佳的安慰时间。

“老板!你这哪是解酒啊?这分明是剜心啊!太疼了,太疼了!我真受不了了。”

等他又哭了一会儿,穆十三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只生锈,造型老旧的表,满意的点点头,或许他认为现在就是极佳的安慰时间,突然莫名奇妙的哼唱起摇篮曲:“小兔子乖乖,把眼泪擦擦,妈妈快回来!”

“老板,我看你竖在门背后的招牌写着:典当约定成俗的因,撒下大胆未知的果。这是什么意思。”不知是摇篮曲起作用了还是侯天骐哭累了,他的哭声竟落了下来。

“嗯,约定成俗的因指的是每一个人迷茫,困惑,忧愁的起因,什么样的因种什么样的果,将起因都典当出去了,那么结果岂不是尽人意的随意更改,不受因果束缚的去发展,这样难道不够大胆?不够刺激吗?”

“那我能将失恋典当吗?”

“失恋属于结果,根据因决定,你最后还得失恋。”

“那……那……那我总能典当失恋的痛苦吧。”

“抱歉,这也不行,本当铺不支持负面情绪典当,不过你可以考虑典当开心,当你烦恼的时候赎回去,做一个交换不就行了吗?”

“我都失恋了,失恋了你懂吗?我现在哪里来的开心,我总不可能像个傻子一样拍着手掌大笑,我失恋了吧。”

不管是侯天骐还是穆十三竟然都没有意识到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异常之处,心情可以典当吗?失恋可以典当吗?因果可以典当吗?肯定不能。从交谈中,二人对这些问题皆是认为能,而且认为的毋庸置疑,无可争议。

二人就像是被催眠中的人,就像是在梦中的人,都从心理到潜意识的认为能,如果让别人听到肯定会以为两人疯了,或者其他什么,总之不可能胡说这么久。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兜帽长袍的人走了进来,这人面上带着一个有两撇胡子的白色笑容面具,那笑容半诡半魅,就像蒙娜丽莎的笑容蕴藏无限意味。兜帽裹着他的头发和脸型轮廓,分不清他究竟是男是女。

一身黑色兜帽长袍自然垂到他膝盖处,类似火纹跳动的红色图案绣在袍服底端,长袍上还镌刻着其他繁古复杂的花纹,也不知蕴藏什么深意,只觉神秘莫测,凸显他整个人格外有气势。

“老板,这是当票,我想要赎回我的那份开心。”略微沙哑沧桑的声音从面具下粗粗的传出来,结合先前这人的步态,显然他是一位男人,身高与穆十三齐平。

侯天骐怔怔的看着这个人,他认为自己先前很正常,反而觉得眼前这个人才是不正常的,但听到他赎回开心,不禁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穆十三接过那张泛黄破旧的当票,认真仔细的看了看后,竟也没质疑,排斥,就这么转身在架子上寻找起来,片刻,递给一个瓶子:“这是你典当的开心。”

递过来的瓶子无色无物,让人怀疑这是不是类似皇帝新衣那样的谎言。

就在兜帽男转身离开时,侯天骐突然一步上前,挡在他面前:“兄弟,咱俩能不能换换,我把悲伤给你,你把开心给我。我现在很难过,很痛苦!兄弟,求求你了。”

兜帽男沉思了许久,然后从那兜帽长袍下掩盖的裤兜中取出一个空瓶:“可以,只要你到你痛苦起源的地方用这个瓶子装一点那的空气,这样你我一换,再放在鼻前一吸就可以了。”

那个空瓶除了上面贴着的纸条与赎回的空瓶纸条颜色不同,没有任何区别,大小就像是装有美瞳的玻璃瓶,非常普通。

“谢谢,谢谢啊。我们现在就走!”闻言,侯天骐竟也没有提出质疑,没有认为他言语反常,而是就那么拉着兜帽男的手匆匆忙忙的向消愁典当行外奔。

门开了,门外的世界变了……

第二章 错过五百年的悟霞恋(二)

文昌路与通义街交叉的十字路,周围尽是精致低矮的店铺,一到晚上,这里就变得路旷人稀,但耸立在这群房屋后面的高大楼宇,却是灯火通明,透过明净的玻璃窗还可以隐隐窥见伏案办公的辛勤员工,除此之外,你还能坐在昏黄的路灯下闲适的数着马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辆。

这才是门外原本的样子,偏僻又冷清,然而,这一切在刚刚开门的刹那间都不复存在,消失的了无痕迹,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深沉的湖水,隔湖岸边是绵亘崎岖的低矮群山,上面闪烁着跳动着细小的光点,那都是从依山而建的矮小建筑中透出来的。

月色淡雅,静静的轻撒在群山,伊人湖畔,建筑群上,回映出诡谲梦幻的光。

天上繁密的星,映在湖水中就像是恣意的火花跃动着,尤其是那与伊人湖畔水天相接的地方,更是相映相成,水天两面银河,似乎是踱步在星空中。

这里过于唯美,以至于美的不真实,就像是沙漠中看到的海市蜃楼。

然而,面对这云橘波诡的一幕,不论是兜帽男,还是侯天骐都没有察觉不对,他们对于这所有的一切的那种适应状态,就仿佛伊人湖畔自来时就存在于这里,存在这才是正确的,存在的无可争议。

如果谁若是质疑这怪力乱神,诡谲多变的场景是不真实的,是不应该存在这的,那侯天骐一定会认为提出质疑的人要么是路痴,要么是他记错了。这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侯天骐僵在那里,望着这一切,陷入了沉思,难道是他发现了吗?

“伊人湖,这里就是我痛苦起源的地方!”侯天骐忽的开口。

果然,侯天骐没能发现,他还是从心理到潜意识的去相信,尤其是潜意识,相当肯定。

这里他与何紫不知手挽着手来过多少次,每一次都恍若昨天。幸福的方式虽然不相同,但幸福的感觉确是一样的。

“你等等!”看到那只缓缓打开瓶盖的手,兜帽男突然开口,一只手拦住侯天骐的动作。“你先别着急,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和你换呢。”

“为什么?”

“我得先知道你这个痛苦到底晦不晦气,万一你这是死人,破产,杀人,放火还要坐牢的,你倒好天天乐乐悠悠,我呢成天晦气缠身,这个东西又没有三天无理由退货,到时候我找谁去?”兜帽男摊开手,一副满是无奈和担忧,显然他对这种事情耿耿于怀,不亚于洁癖。

“就是失恋了。”

“这个,那个,失恋啊,貌似,好像,大概也有那么点晦气,我这也三十而立的人了还没谈个女朋友,你就让我感受失恋的痛苦,有点憋屈吧……”

兜帽男旁若无人的唠叨着,等回过神时就见侯天骐不知何时来到伊人湖畔边,拿着个空瓶在空中漫无目的的舀来舀去。

“那个,兄弟,我已经把我痛苦起源地方的空气都装在这个瓶子里了,现在咱俩换过来吧。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心头剧烈绞痛的滋味了……”侯天骐哭丧着脸,万分着急的乞求着。

“别叫我兄弟,别搞得跟我很熟,哦,你心头剧烈绞痛,换到我这就不是了?我叫做鬼盗十三,我更喜欢别人这样称呼我。”说着,鬼盗十三唉声叹气的从裤兜取出之前赎回的上面还贴着红色字条的瓶子。

“喏,你现在后悔还来的及,一会儿一旦互换过来,你虽然再也体会不到失恋的痛苦,但也相当于将那段爱情的回忆也留给我,从今往后,你和那个叫什么盒子,合着的,再没什么关系,就算你们彼此碰面,陌生如路人。”

“而且啊,最最最重要的一点,万一她重温旧情,忆起了你们的好,那到时候复合的可就是我啦,哈哈哈!”鬼盗十三咯咯的坏笑起来:“这你能接受?经营到这般痛彻心扉地步的爱情就这样送给了别人,等等,我说的是不是太多了,我闭嘴,闭嘴!”

“为,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侯天骐接过瓶子的手颤抖起来,手指不停摩挲着盖子,犹豫要不要打开。

鬼盗十三说的对,这样痛彻心扉的感情就这么滑稽草率的交出去,他的确心有不甘,他想要在彼此心中保留这份记忆。

万一有一天还有复合的机会呢?就算不能复合,做朋友的默默守在她背后起码也是开心的啊!可是都分手了,不就代表放下了吗,为什么还要保留这份记忆呢?

“你废话,啥事没有点代价,好东西还能都让你占了。换不换?不换可别耽误我时间,我这儿还正难过呢。”

侯天骐没有吱声,半晌,他突然面朝伊人湖畔,嘶声裂肺的吼起来。

一时,偌大的山谷回荡起那沉闷的低吼声,侯天骐也不知吼多久,只记得吼到大脑缺氧,头晕脑胀,眼冒金星,他才浑身酸软的仰面倒在地上,任由清凉的泪珠顺着脸颊向两旁滑落。

“其实,我也不想啊,这段感情我很珍惜,可以说是谨小慎微,甚至用命来呵护,但现在她遇到了对的人,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耽误她,剥夺她追求幸福的权利。”

“她叫做何紫,那时,我们还是大学同学,大学中的她总爱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连衣裙,尤其在秋风的吹拂下,她衣裙飞舞,飘飘欲仙,就像一位仙女谪落凡尘,恰逢那段时间《大话西游》在大陆掀起热潮,同学们就纷纷将她比作紫霞仙子,想想真的很贴切。”

“她很优秀,追求她的男生自然也不在少数,而我因为从农村考来,家境清贫,自觉与其他的追求者不知矮了多少,所以我只能远远的注视着她,将这份感情埋在心里。”

“我控制着自己,尽量与她少说话,少接触。她若安好,便是晴天;他若幸福,我便离去,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我以为我会与她就这么一直保持着永不交集的平行关系,但不知那一天怎么了,我和她所维持的平行关系竟然形成了夹角。”

侯天骐慢慢爬起来,倚靠着地上的乱石,静静的回忆着,只有沉浸在那一段情感中,他波澜的心湖才会宁静下来。

鬼盗十三没有打断,也倚靠着一块石头坐了下来,但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一支画笔和一个颜料板,在他的面前还竖着一个大大的画板,画板上夹着空白的纸张,也不知这鬼盗十三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那一日,我如往常一样去图书馆借书,刚巧的是,何紫也在图书馆,就在我借完书准备再次从她身旁走开时,我没注意到她,她也没注意到我,我们彼此撞在了一起,她手中捧着的书随即掉落的满地都是。”

“我去帮她捡,她也弯着腰一起捡,我们都蹲在地上,那是我第一次离他那么近,我真的很开心,脸上都快绷不住了,多想我和她就这么一直在原地捡着书,但总共也没有几本书,加上我们两个人一起捡,很快就捡完了。”

“就在我捡起最后一本书准备还给她时,也不知是这本书在图书馆呆的年头多了,还是也被其他人撞在了地上,就在我刚刚拿起的时候,那书里的纸张就像是一片片雪花,洋洋洒洒的铺满一地。”

“我为了不让何紫卷入这种难堪的坏事中,就让她离开自己去捡,但何紫偏不,于是,我们就又那么顺利成章的蹲在一起。但这一幕很快就被图书管理员发现了,我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位图书管理员,她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大妈,言语中有着淡淡的河南口音。”

“她不仅口音河南,声音也像河南豫剧般的尖锐,这下,我和何紫一下子就成为了图书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一些好事的同学更是围在附近,看着我们的笑话。”

“我没关系啊,自小生长在农村,早就习惯了张家长李家短,但何紫不同,她是那种生活在城市,不闻烟火气的女神,在老大妈几句吵嚷声中,她就红了脸,低下了头,再过一会儿,那阴郁的面容都要拧出泪了。”

“我不知该如何说服老大妈让她离开,所以只能和老大妈打着嘴仗,在众人面前去哗众取宠,事实证明,这种做法还是蛮管用的,我不仅成功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更逗乐了眼泪婆娑的何紫,老大妈也被我气的脸红脖子粗,最后索性埋怨几句就把我们放了。”

“没想到,那一次阴差阳错的相遇竟让何紫注意到了我,她开始邀请我加入她的生活圈,一些活动也总是让我陪着一起去。”

“虽然我克制着,但我对于她就是无法提出拒绝,渐渐地,我们彼此成为最要好的朋友,闺蜜,知己。但我就是不敢表白,生怕表白后,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直到一次学校举办的新年舞会,台上主持人反复强调,这是我们彼此跨过的最后一个新年,多熟悉熟悉坐在前后左右的同学,一毕业身边就少了这群陪你笑;陪你哭;陪你开黑;陪你闹的兄弟姐妹,趁着这最后的时间,让我们再逛逛散发着泡面味的宿舍;让我们再坐坐总是缺人的教室;让我们再鼓足勇气,向不敢告白只敢暗恋的她说出那三个字!总之青春散场,不留遗憾!”

“那一天晚上我坐在典礼失声痛哭,想想毕业后我们连再次坐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我终于下定决心,向何紫表白,就算做不了朋友我也要让她明白我的心!”

第三章 错过五百年的悟霞恋(三)

那一天,在其他人的眼中或许就像昨日一样平平无味,循规蹈矩,但对于侯天骐来说,那一天是自己与何紫,这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彻底重合在一起的一天。

就像太阳,月亮,地球完全在一条线上,就像乔丹抢断爵士队,将篮球狠狠的投进了篮筐上演绝杀,就像……

那一天,何紫如往常来到自习室,就在她准备开始自学时,忽然,自习室内的灯熄灭了,她没有在意,以为是某个同学出门时随手碰到的,又或者是电路在一刹那的老化。

但奇怪的是,坐在自习室的可不止何紫一个人,一时竟没有一个人走下座位去重新按开自习室的灯。诺大的自习室,只能通过窗外和煦的月光大致照明,何紫环顾四周,一个个同学就像是彼此约好了似的,都将头埋在桌上,不知要做什么?

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习题的同学竟也各自回到座位上,将头沉沉的搭了下去。自习室不同往日的万籁俱寂和同学一反常态的表现,让何紫莫名的紧张和惶恐起来,正当她起身,准备按开电灯,给自己壮一壮胆时。

门外突然响起一首童歌,何紫一愣,想了想,才恍然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与此同时,埋头苦坐的同学们突然站了起来,手上还捧着一个个烛火摇曳的蜡烛。

甚至,还有同学正捧着蜡烛从前后门齐齐的走了进来,但不管是刚进来的,还是已经站在自习室的,他们口中都高唱着生日快乐歌!

那首童歌虽然跑调严重,音律不齐,但此刻却像是一条清清的溪水从何紫心上潺潺流过,带来融融暖意,何紫在心中也情不自禁的一同唱着。

感激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止不住的滑落,但惊喜还远不如此,歌声中一名身着西服的男子正捧着一个硕大的水果蛋糕向她款款走来。

何紫一看是他,闪烁着泪花的俏脸一下子变得像窗户纸似的煞白,脑中嗡嗡的响,她预感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但她就是不敢想,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告诉侯天骐!

何紫只觉在这的每一分钟都是无比煎熬,橘黄色的烛火本应是暖的,但她觉得很冷,从鼻尖到胸口,从手指到肩胛每一处都非常冷,她冷的瑟瑟发抖。

侯天骐今天捯饬的很帅,租来的西服衬托着他高挑的身材。他的气质,神态,步伐再加上三分英气的脸颊竟似一位王子出众,抢眼。直到这一刻,所有的人才真正注意到这位平日朴素,话也不多的男生!

侯天骐平静了一下那跳了一整天的心,看着何紫严肃起来:“何紫,眼看毕业在即,就像是主持人说的青春散场,不留遗憾,今天借着你生日的时间我想向你表白,我喜欢你已经很久,很久了,但我不想将这份暗恋带出校园,所以请你答应我!”

“咚咚咚!”侯天骐只觉在说出这句话时脑中一片空白,周围一片死寂,就只听见自己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短暂的安静后,全场的人开始为侯天骐起哄,打掩护。而看着侯天骐战战兢兢的样子和何紫低头不语,全场的人也不禁替他们捏了一把冷汗。

何紫一双眼睛被惊惶所充满,像受了惊的小鹿,她只觉一种愧疚的心情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终于她再也无法忍受。

她推开面前的侯天骐,推开捧着蜡烛的同学,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跑去!

走廊里顿时响起何紫急促的脚步声,一颗颗闪闪的泪珠伴随她的跑动向后滑落。泪水埋藏着她难以告诉侯天骐的秘密,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但她不想害侯天骐在那么多人面前丢面子,而她刚才的恐慌也是在心里矛盾是明目张胆的拒绝还是昧着良心先接受再告诉侯天骐她有男朋友的事情?

符合何紫口味的水果蛋糕就如侯天骐破碎的心摔得粉碎,溅起的奶油和水果弄脏了那套笔挺的西服,原本香香甜甜的蛋糕在混杂着空气中弥漫的伤感和泥土的味道后都变成了苦涩!

“哈!哈!哈!”莫名的笑声吓的侯天骐机灵灵打了一个冷颤,鬼盗十三穿云裂声的声音震得他两耳嗡嗡作响,一时他竟然捧着肚子没完没了的打起了嗝。

原来他刚才讲着讲着又触碰到了内心的创伤,正在抽泣时,被这么一惊,一口气堵在那里,这一岔气就打起了空嗝。

侯天骐脸色冷厉的转头看去,没好气的吼道:“你笑什么?”

鬼盗十三非但没意识到在别人正伤心的时候大笑是对他人的不尊重,反而被侯天骐这么一问,更加毫无顾忌,粗狂恣意的笑了起来。一时,空旷的山谷都是鬼盗十三那郎朗洪亮的坏笑声,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诶!不行了,不行了!”笑了好一会儿,鬼盗十三突然哀嚎起来,同时,他没来由的从下往上揭开半边面具,只见他luo lu出的半边面容上,浓密杂乱的胡须围绕他的嘴唇形成一个圆形,邋遢不堪,看来今年的潮流就是大叔型。

“呼!呼!”他轻轻拍打着胸膛,大口呼吸着。“诶,不行了,面具后的空气太稀薄了,笑的我都缺氧了。”

过了很长时间,鬼盗十三才缓过劲儿来,颇为疲乏的倚靠在侯天骐身上,无意间,透过面具上的孔洞,鬼盗十三又看到了侯天骐的脸,再次忍俊不禁的狂笑起来

“齁得住啊,齁得住啊,你这也太倒霉了吧。你这好不容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去表白了吧,这倒好人家给你脚底下放的是大头钉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让人截胡了,哈哈哈!”

侯天骐一听,脸涨得通红,猛地一把抓着鬼盗十三的衣领剧烈摇晃起来,吼道:“我叫侯天骐,不是齁得住,还有这一点也不好笑!”

“ok!ok!你先放开我,我刚刚为你做了一副画,你看完说不定气就消了。”鬼盗十三刚把笑意憋回去,正辛苦的忍着,一提到那副画,又一秒破功的咧嘴大笑,甚至还有唾沫喷到侯天骐的脸上。

侯天骐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心中愤怒,如果不是还要和他交换心情,就他这副贱嗖嗖的模样,早上去抽他丫的一个大耳刮子了。

“你看。”

侯天骐扭头一看,只觉胸间一闷,差不点就要从口中喷出一口血来:“你给我撕了!”

画上的内容是这样的,在灰暗的自习室里,一个个手捧着蜡烛的同学自发的将三个同学围在中央,只见那名身着西服,侧脸形似侯天骐的男生正单膝着地,双手捧着蛋糕,而在他的前面是一个穿着短衣短裤,衣帽随便的臃肿男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的大金链子。

胖子冲着面前这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笑容甜蜜,身材高挑的女子相对站立,他那臃肿的身材正好堵在女子与西服男中央,重点是,胖子向后伸出的手托着蛋糕的三分之二,只有剩余的三分之一是男子捧着,画中的西服男俨然一个送蛋糕的服务员,而人家那个胖子才是正主嘛,至于那位貌美的女生则相当幸福的享受这一切。

“怎么样啊,送蛋糕的服务员,这幅画是不是很贴切?”鬼盗十三把那幅画放低一些,luo lu出半个脑袋,邪恶的笑着:“你要这么看,有些事情换个方式就能让你的小女友很开心,假设蛋糕是人家男朋友送的呢。”

“那何紫的男朋友也不是这样肥肥大大,带大金链子的暴发户!我限你在三秒之内给我撕了,要不然我掐死你!”

“哎呀!啊!别摘我面具!啊!救命啊!”

……

一时,山谷内响起有如杀猪的哀嚎,声声刺耳,楚楚可怜,听得人心里都不由得一阵揪痛。

但不管侯天骐如何“恶意报复”,鬼盗十三就是宁死也不摘面具,将他的老脸看的比金子都贵重,至于那能露出的半张脸,则肿的像个猪头,还全都是爪痕,青一块,红一块。

闹累了,打累了,哭累了,两个人又如同一滩烂泥的栽在石头旁,看着月,攀着肩,继续听侯天骐讲那失恋的故事。

原本以为这条平行线不会再有重合交集的一天。直到某一天,侯天骐接到一个电话,只听那一端不断传来何紫悲悲戚戚的哭声,几乎说一句,哭一下,那哭声就像小刀,一寸一寸割着侯天骐的心。

“呜,呜,侯天骐我分手了,你能来伊人湖这里找我吗?”

“能,能,你等着我,千万别做傻事!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侯天骐很紧张,他虽然不知道伊人湖畔背后的故事是真是假,但那动人,唯美,惨烈的殉情桥段,不知为何就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据传,很久以前,一个美丽的藏族姑娘来湖畔游玩,不小心,她在湖边趟水时掉进了水里,就在这时,一名男子将她救了上来。

藏族姑娘爱上了这位意气风发的男子,男子也爱上了这位美丽的姑娘。因为姑娘来自西藏,在之后的某一天,男子就送给姑娘一把长刀作为定情信物,并立下誓言,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你,就请你用这把刀割开我的胸膛!姑娘慷慨收下,因为她断定永远没有这一天!

直到有一天,男子突然对姑娘说,我心中的伊人不再是你,我将会和那位伊人远走他乡,过着更幸福的生活!就如男子说的那样他消失了,仿佛人间蒸发。

姑娘看着那把昔日男子送她的长刀,暗自发誓,不论天涯海角,一定要找到男子并割开他的胸膛!

就这样藏族姑娘背着长刀开始满世界寻找男子,但世界这么大,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在寻找的过程中,姑娘发现时间和美景已经冲淡了她对男子的恨,当她返回湖畔准备将长刀沉在水底开始重新生活时,桥上一位悲伤的老婆婆吸引了她的注意。

老婆婆站在桥上,向湖畔挥洒着骨灰,如果不是藏族姑娘阻拦,这位伤痛欲绝的白发人早已随仙逝的老伴,儿子去了,藏族姑娘出于心善上前开导,彼此交谈中,她才惊诧的发现,这位老婆婆竟然就是男子的母亲。

原来,男子自知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所以故意撇下那一句气人的话,目的就是他断定藏族姑娘对长刀誓言铭刻于心,一定会走遍天涯海角寻找自己,而他也相信美景和时间会冲淡藏族姑娘对自己的爱与恨!他希望看到的,就是所爱的姑娘能幸福的迎接新生活!

将老婆婆送回家,藏族姑娘自怨自艾,悔恨她对男子的误解!悔恨有那么一段时光遗忘了男子!终于,她情难自抑,拔出长刀,自刎在湖畔,因为她要永生永世陪伴在男子身旁,再也不离开他左右!

自此这片湖畔以伊人命名,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寓意男子和藏族姑娘的意中人永远是彼此,这一世他们彼此爱恋而不能长久,期望下一世他们能如这湖水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伊人湖畔背后这一段哀痛深沉的故事再加上电话中失声痛哭的何紫,侯天骐怎能不担心着急?

第四章 错过五百年的悟霞恋(四)

油门轰到底的摩托车在马路上快速闪过,飞速转动的轮胎下灰尘弥漫,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如轮胎下夹轧的石子已经不重要了!

飞沙走石间,白色的马杰斯特已经稳稳停在伊人湖边,侯天骐举目四望,在水一方,一道孤零零的倩影正面朝湖水站在那古朴的石拱桥上。

那名女子正是何紫,她依然是那么一袭白色连衣裙。净蓝如碧的湖水倒映出被泪水濡湿的脸颊,娇小的身躯因为哭泣而微微发颤,恍若飘落在水中树叶上的蚂蚁,无依无靠。

侯天骐将头别过去,不忍再看,他捡起地上的石子斜着扔向水中,“咚!咚!咚!”跳脱的石子像蜻蜓点水在水面打出三重涟漪,打碎了这个排斥何紫的世界,也搅扰了她的心湖。

何紫回头看去,她的容貌令侯天骐又是一怔,只见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现在哭的又红又肿,落寞的眼神中满是委屈与悲戚,刚有些理清的发丝又被风无情的拨乱,瘦削的脸颊蒙着病态的苍白色,整个人竟然一下子苍老许多。

侯天骐只觉心如刀绞,对于何紫只有疼惜爱怜,他真恨不得一把揪出那个伤害了她的人,把他骨头碾碎都是轻的!

这般想着,但侯天骐却并没有将负面情绪表露出来。何紫是个要强的女孩儿,他不想让何紫看出自己过得比她好,于是,他还是傻傻的呲着大白牙:“几天不见你怎么又漂亮了!”

何紫接过侯天骐递来的纸巾抹掉眼泪,一下破涕为笑:“少来!你没发现你已经把属于农民的憨厚朴实丢掉了吗?”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丢掉憨厚朴实又算得了什么?”侯天骐扮着鬼脸,振振有词。“还有,咱能不在这殉情的地方聊天吗?走啊!我带你四处转转”

何紫听出话中意思,小脸自酥了一半:“那个,我还没有骑过摩托车呢,今天,能让我试试吗?”

“好啊。”

侯天骐几乎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尽管他知道没有摩托车驾照的人是不允许骑行的,但只要何紫高兴,偶尔肆意任性一回也没什么了不起。

就这样,在侯天骐的指导下何紫跨上了那辆纯白的马杰斯特,本来她想独自骑行,但不放心她安全的侯天骐在这一点上始终没有做出任何让步。

于是何紫坐在前面驾驶整辆摩托,侯天骐坐在后面。纵然如此,他的双臂也始终呈现一种张开环抱状,揪着的心没有一刻是放松的,他的眼睛也全都凝聚在何紫那拧着车把的手上,生怕一眨眼就会发生什么对何紫不利的事情。

“轰!”

何紫一拧车把,摩托车如离弦之箭瞬息冲了出去,速度快到出乎了她的意料,何紫只觉被汹涌的风砸的一阵颤栗,两边景物急速倒退,这种与风竞赛的感觉让她彻底慌了神。

而她越是害怕,越是下意识的拧紧车把。

发动机剧烈的震动,排气管嗡嗡轰鸣着,侯天骐明白何紫这是将油门轰到了头,他开始焦灼不安的嘶吼着:“刹车!刹车!刹车!”

但何紫已经被吓蒙了,她哪里还明白什么是刹车,就连刹车闸都摸不到了,胡乱的摸索中,她又不小心拧紧了车把。

飙到极速的摩托车眼看就要撞上护栏车毁人亡时,何紫突然感觉一条强而有力的臂膀正挽着自己的腰,让她僵硬而麻木的腰肢可以放心的枕在上面,风吹过耳畔,她不再恐惧,这种感觉令她陶醉痴迷。

忽然,一声歇斯底里的“松手”将何紫拽回现实,不等她有所反应,只觉挽住腰肢的臂膀突然发力,以一股势大力沉的气劲已将她从摩托车带了下来。

“砰”一声巨响,白色的马杰斯特撞上了湖畔边的护栏,塑料的外壳瞬间化为碎片,零件散落一地,一个冒着烟的车胎被弹了回来,最后摇摇晃晃的倒在车胎夹轧的黑色焦上,现场惨烈,让人后怕。

何紫只觉身体失重,自己不受控制的翻滚起来,但在这个过程中,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裹着,而那东西暖暖的,软软的,每次都在她腹背着地的时候替她减缓伤害和震动。

当她恍惚着从眩晕中回过神时,就看到身下正压着一个人,同时,一张血粼粼的脸孔映入眼帘,是侯天骐。汩汩的血水正从他额头流出,模糊了那娇憨的面容,也染红了只呲给何紫的大白牙。

不止额头受了伤,在侯天骐身体各处都受伤了,鲜血直往外冒,就像是小小的喷泉,猩红的血水染湿了刚刚二人滚过的草地,一颗颗血珠顺着浅巧的草叶徐徐淌落,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何紫痛苦的抽泣着,攥着袖子不顾形象的在他脸上擦拭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滴落在侯天骐的脸上而绽放出晶莹的泪花,她一个劲儿的呼喊:“侯天骐,侯天骐,侯天骐你给我醒醒!”

这张为了自己命都豁出去的脸,这张将自己的命永远放在何紫后的脸,这张不计后果的脸,这张娇憨到永远会在何紫面前傻笑的脸,这张被血水沾污的脸……何紫铭记于心,永远永远都无法释怀,更是一种出于对他的愧疚!

从这一刻,她的心只有一个念头:为了侯天骐,我愿意好好的活下去,因为这是他用命换的!

何紫的话终于唤醒了侯天骐紧闭的双眼,他看着何紫,费劲力气才颤抖的说道:“你,还好,吧。”

“呜……”何紫哭的就像个泪人似的,好半天才嘤嘤的道:“我好,我很好!”

“那,那,那我就放心……”侯天骐昏了过去,也直到此刻,他才松开那双将何紫死死抱在怀中的双臂。

刚刚的一滚一翻对于他来说步步是坎,就算是向后滑出五六米,撞在石子耸立的草地上,他都是咬着牙始终未能松开,唯独听到何紫平安的话他才松开。这难道还足以证明何紫在侯天骐心中那堪比天地的重要分量吗?

……

“哇!哇!哇!”突然,声声有如长布撕扯的哭声在山谷上空响起,只见鬼盗十三又揭开半边面具,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摇着头失声哀嚎,泪水汹涌:“太感人了!太感人了!简直没有天理啊!这就是青春,这就是青涩懵懂的爱啊!不行了,我还得再哭一会儿,哇!”

“噗”隔了一会儿,只听鬼盗十三那突然传出怪异的闷哼,侯天骐转头看去,鬼盗十三正对着纸巾使劲的擤鼻涕呢,在他周围还扔了一堆被泪水浸湿揉皱的纸,那模样就像是看了肥皂剧的老妇人。

侯天骐不禁暗暗鄙夷,这人怎么一点也不靠谱儿,一会儿像个孩子,一会儿又像个老大爷,这个人的真实年龄究竟多大啊!为什么他要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莫不是何紫哪位情敌来找茬?不能吧,自己都和她分手了。

“齁得住啊!齁得住,你不能死!”一边说着,鬼盗十三已经入戏的抱紧了侯天骐,一边还将头缩在怀里,涕泪横流的在侯天骐胸前的衣服上蹭来蹭去,糊的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

侯天骐没有允诺空头支票,而是真正用命守护了自己怀中的女人,那股天塌下来也有一力扛起的无畏深深感动了何紫,当她面对男朋友一而再,再而三的挽回复合时,何紫则不屑一顾的拒绝:“侯天骐能为我死,你呢只会为了你自己在外面找女人,所以我是不会和你和好的!”

自那天起,侯天骐一度昏迷不醒,而何紫就日日守在他病床前,不离左右,唯恐在侯天骐睁开眼第一时间看不到自己而倍感焦急。或许是他们的情感上感苍天,亦或者侯天骐真的舍不得离开何紫,某一天的清晨,他终于睁开了那双时刻注视何紫的眼。

朝霞初照东方,媚好的阳光染红了半边天,红彤彤,金灿灿,就像秋日丰收火红的水稻种在云端,其中,一缕橘红色的阳光透过窗户,静静的披在床边那娇小疲劳的身姿上。

侯天骐看着趴在自己身上酣睡憔悴的何紫,傻傻的笑了:“小傻瓜,你至于这么守着吗?为了你我才不会就这么早死呢!”

何紫在梦中沉浸着与侯天骐在大学的时光,而现实的侯天骐就那么怔怔的看着何紫,一切都如春天般美好,不知过了有多久,直到侯天骐的腿发麻刺痛,何紫再度被那次事故惊醒,他们才认认真真的看着彼此。

“你太坏了,对我不管不顾的睡了这么久,下一次我要躺着,你来伺候我!”

“这病床没什么好躺的,下次还是我来。”侯天骐又对着何紫傻傻的呲起了大白牙。半个多月的昏迷,让他有些不适应这副躯体,但他现在就特别想要摸摸她,想要感受一下她脸上的温度。

侯天骐费劲力气,终于颤巍巍的将那只惨白干枯的手移到何紫的头上,顺着她蜡黄削瘦的脸颊缓缓滑下,很轻很柔,何紫没有排斥,倚着他的手任由抚摸。

“何紫,你瘦了。”

“哼!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就这样,侯天骐在病床和轮椅上瘫了半年,何紫就这么守着推着他陪伴了半年,纵然何紫始终都没承认过侯天骐,但彼此都已心知肚明。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白色的马杰斯特粉碎了,侯天骐的工作丢了,何紫终于认可了侯天骐,因为何紫慨叹文学中的爱情感天动地,侯天骐赌气,要让何紫看到他们的爱情同样感天动地,而毅然决然的加入数百万的网文大军。

至此侯天骐还申请了一个笔名就叫做“盒子里的猴”。

本以为一切都会像好的方向发展,谁知,一场大暴雨竟悄然而至,劈头盖脸的洒落下来,令侯天骐与何紫都是手足无措。

这天,侯天骐依着约定好的时间,照常去送何紫上班,说是送,实际上,只是一穷二白的侯天骐骑车到她家,再推着自行车陪何紫走到地铁站,路程不远,只一个路口,但就是这短短路程上的时间,他们都格外珍重。

其实,两人的住处相隔并不近,如此南辕北辙的一段路搭乘地铁都需要十几分钟,但因为存折见底,侯天骐又想何紫过得舒坦,不受委屈,所以买了一辆普通的自行车。

这样既能每天早晨去见何紫,还能省下一笔不小的车费。但代价就是,侯天骐每天要少睡一个多小时,然后还要骑行三十几分钟来到何紫家,再从地铁站骑行四十分钟去上班。

原本文质彬彬,举止从容的阳光青年在那一段时间竟像个黢黑,精壮的煤炭工人,长期顶着炙肤的毒焰令侯天骐luo lu在外的皮肤都被烤的一块块焦黑,也就那牙呲起来还是一样的白,现在看似乎更白了,能照亮整个脸。

看着每天清晨,侯天骐大汗淋漓的骑到家门口,只为送一份早餐,见自己一面时,何紫的心就一阵揪痛。

而因为这件事何紫明着暗着,生气发火的也不知劝说了多少次,但侯天骐依然风雨无阻,一次又一次的敷衍过去,表示自己并不累,只有见她一面才能精力充沛的去上班,还说何紫就是他克服赖床的根本所在。

知道侯天骐倔,何紫最后也就不再说什么,倒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毕竟,有哪一对情侣不想时时刻刻的黏在一起呢?何况还是经历过那样的事故之后。

第五章 错过五百年的悟霞恋(五)

侯天骐捂着热气氤氲的早餐袋,站在单元门前,遐思无限,他自觉的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豆浆,油条,你这个小馋猫,我看你明天还想吃什么。对了,这巧克力先装着,等送她上班时再给她,要是让她看见了,只定又抢过去吃,空腹吃巧克力可对身体不好。”

这样自语着,他已经兴冲冲的往楼上奔,他上楼的步子跨的很急,一次迈过两节,像赶路回乡的游子,每一天的这一刻,他都是充满殷勤与期待的。

就在他迈上最后一节,准备敲门时,紧闭的铁门竟突兀的由内推开了,隔着门缝,侯天骐看到的不是何紫,而是何紫的姐姐何睿。

何紫在辽清市没有地方住,为了省钱就住在姐姐家,之前侯天骐屡屡来接何紫的时候,也没少和她姐姐碰面,但像这样隔着门缝还是第一次。

何睿没有继续开门的意思,而是堵在门后,一双眼睛颇为刻薄嘲讽的在侯天骐身上打量了半晌。

侯天骐一时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不明白天天碰面的姐姐,今天这是怎么了,态度一下子转变成这样,冷的让人发寒,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头在大灰狼面前瑟瑟发抖的绵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吃掉。

侯天骐慨然开口:“姐姐你好,我是来接何紫上班的。”

何睿继续绷着脸:“怎么?你们很熟吗?”

侯天骐被这样一句莫名其妙又严肃的话震得不知所措,皱着眉头结巴起来:“熟,熟,她,她,她是我女朋友。”

闻言,何睿突然诡眉诈眼的笑了起来:“哼,难道你还真想凭着你救过何紫一命而指望着她以身相许吗?你们如果以后结婚了,你有什么能力去维持这个家?以你现在的工资和租的公寓,你是个男生将就一下倒是可以,可我妹妹呢?而且你还是个农村的,倒不是我瞧不起农村,你和我妹妹压根就不门当户对!她和你在一起只会受苦受累的,你们注定不会幸福的。”

“还有,这枚戒指是我妹妹让我给你的,拿着就走吧。”

说着,何睿已经满脸嫌弃的将那枚戒指从门缝丢了出来,夺目的碎钻在半空拖着长长的尾巴,侯天骐本想接住的,但被这盛气凌人的一番话奚落的,让他觉得此刻在人家脚下捡东西有些狼狈,有些丢人,于是,他就这么傻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听着戒指掉在地上叮当回响的声音。

那倒不像是戒指,侯天骐觉得更像是盈含在自己眼眶中忍着的泪珠,他沉默的想着要做些什么,但回想起她姐姐刚刚说出的一番话,他连做些什么的勇气都没有。

是啊!像何紫那样优秀的女生,岂是英雄救美就可以随意得到的呢?何况,自己压根不是什么英雄,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狗熊,比她姐姐说的更不堪的是,连那间公寓自己都快合租不起了。

眼看那条纤薄的门缝就要合上,侯天骐突然关切的问道:“那个,何紫在家吗?我想……。”

何睿不屑的撇了他一眼,不等侯天骐把话说完,憎恶的道:“何紫就是不忍看你伤心才让我转告你的,她要和你分手。作为她姐姐,我还要说一句,既然你无法给她幸福的生活,就请别剥夺她追求幸福的权利!”

“咚!”侯天骐只不过想问问,何紫放在自己那的东西还要吗?就是这样一句话,何睿的姐姐连机会都不给,在她姐姐看来,那句话和那条门缝似乎都是多余的,都是侯天骐的痴心妄想。

何睿讥嘲挖苦的恶言深深刺痛了侯天骐的自尊心,他脸色阴郁,鼻息发出气哼哼的声响,如果是陌生人这样的话,他一定不会如此软弱的任由对方辱骂,起码会做出一点回嘴,至少气势上不能输。

但何紫是她最爱的女人,何睿是她的姐姐,就算是分手了,侯天骐也不能这样做,他不能让何紫为难,不能让她不高兴,这样做的确很贱,但为了爱的人,不就是可以义无反顾的接纳她所有的负面东西吗?

颓然的叹了一口气,侯天骐弯腰捡起那枚女戒,用袖子轻轻擦拭着,这枚女戒与侯天骐手指上的男戒是情侣款,叫做“唯爱”,取“一生唯你所爱”之意。正如男戒朴素无华,素圈一枚,只愿将最美的钻石镶嵌给你,望你貌美如花。

这是半年前侯天骐陪何紫逛街时,偶然在橱窗看到的,何紫当时什么也没说,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她偶尔回头与在橱窗前徘徊的时间,侯天骐都看在眼里。

他明白何紫曾在大学,在家里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要什么也从不束手束脚,可自从和自己在一起,她就变得省吃俭用,侯天骐一度自责委屈了何紫。

所以,这次不论如何都要买下它,一是弥补之前对何紫的不足,二是向她证明今后自己有能力让她过上好日子。

刚有些在辽清市站稳脚跟的侯天骐因为那场事故住院治疗,存折一下见底,虽然重新找了工作,但除去日常开销,根本寥寥无几,虽然差一百才到九千,但侯天骐还是以这款对戒为目标而努力奋斗,他开始像变了个人似的,为此周围的同事还给他起了一个绰号“拼命大圣”。

现在侯天骐惜时惜金,之前一份工作的时间,他加班加点压缩到三份,出差,跑业务,更是不含糊,哪怕嘴皮都磨的干裂出血,都依然没有停下,半年间的时间,侯天骐骑着那辆二八自行车的路程足足可以绕着辽清市的街道总和四五圈了。

除了公司内部安排,只要是能挣到钱的活,他通通揽了下来,发传单,送外卖,甚至连小说中的全勤奖都不放过,尽管他小心翼翼的省吃俭用,但在何紫面前却从不小气。

看着日益消瘦,脸色惨白的侯天骐,何紫心疼不已,不能照顾他已经愧疚难当,怎么可能会再去花侯天骐的钱。她想阻拦,但侯天骐当时倔的根本不听,那段时间何紫对于侯天骐特别不能理解。

直到她生日那天,当侯天骐骑行一个小时赶到商场买下对戒又大汗淋漓的骑到自己身边时,她才恍然,看着倚靠在墙上累的已经站都站不起来的侯天骐,她心中只觉一阵温暖。

何紫没想到,自己一个眼神,竟能让侯天骐如此重视,她愧疚的抱住了侯天骐,在他的脸上亲了又亲,彼此相拥而泣,哭累了看看戒指,不禁又为侯天骐的呆萌和坚持所感动,于是何紫又接着哭起来。

“自生日那天,何紫从来没有摘下这枚戒指,如果这枚戒指没有被退回来,我或许以为这是她姐姐的一个考验,但现在这枚戒指她退回来了,这足以证明我们缘尽了。”

“就像她姐姐说的那样吧,我一直都在剥夺何紫追求幸福的权利,从一开始,我根本就配不上她,一切都是我先入为主,一厢情愿罢了。”说到这,侯天骐突然仰望星空,对着郎朗明月不受控制的吼了起来:“我配不上她!我配不上她!我终究与何紫之间有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与那些追求何紫的人比起来,我能也只能成为何紫背后的男人,说不定以后她都不用我站在身后了呢。……”

喊了好一会儿,侯天骐苦闷的双手抱头,颓然的像霜打了茄子似的蹲在地上,一时间涕泪纵横。

与此同时,他忽的感到一只怪异的大手正搭在自己的肩上,感觉这只手好像有着和人一样连接五指的手掌,但那手指长的使人发怵,好像越接近指尖似乎越尖锐,像是利爪。

起初侯天骐以为这是鬼盗十三的恶作剧,就在他抽抽搭搭的抬起头,准备一看究竟时,忽然,一张满脸血污,腐肉下垂的狰狞鬼脸猛地出现在他眼前,吓得侯天骐顿时浑身冷汗如雨,张大的嘴巴也哭不出来,只是愣愣怔怔的盯着面前这个毛骨悚然的家伙。

正如侯天骐看着它,那头厉鬼一双暴突的眼珠也在死死的盯着侯天骐,似乎一转动就要脱框而出的样子,甚至在它的眼珠周围还有猩红的鲜血不断淌落。偶尔滴在侯天骐撑在地上的手掌上,粘粘的,稠稠的,还带着些许刺鼻的异味。

“啊!”侯天骐被吓的脸色煞白,哆嗦的嘴唇下意识喊了出来,双腿双脚也不受控制的踢着土,手划拉着地的拖着身躯连连后退。

现在那只手从他肩上滑落下来,他才得看清了,原来这是一只毒发入髓,已经长出紫黑色长指甲的大手。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随着声声凄凉的哀怨,这只厉鬼竟挥舞着爪子动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向着侯天骐蹒跚而去,糊满血渍的白色长裙飘动着,长流的鲜血染红了脚下草地,想来她生前死的极冤。

“鬼盗十三,你给我出来,快出来啊,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死了。”侯天骐吓得全身酸软,想站起来,可这两条松弛的腿要抛弃他似的,根本使不上劲儿,迫不得已,他只能继续用手向后划拉着地,托着身躯,托着腿向后移动。

“侯天骐,上辈子你jiān shā了我,这一世我要来寻仇!”

“女鬼姐姐,上辈子的事儿就让他上辈子了了好不好,如果你把我杀了,等我变成厉鬼再报复你,这样冤冤相报……”

不等侯天骐求完,啼笑皆非的一幕就发生了,只见那张毛骨悚然的鬼脸竟颇为滑稽,顽皮的从鬼盗十三一直带着的白色笑容面具上滑了下来,噗的一声,落在泥地上,风一吹,这张薄薄的面皮还向前圆润的翻滚了几下,很是尴尬淘气。

这哭笑不得的变化让玩的兴起的鬼盗十三变得困窘难堪起来,他一时茫然无措,过了会儿,他佯装没事的偏着脑袋,弱弱的吹起了口哨,一边吹,还一边赶紧将身上的指甲,整蛊眼珠,裙子都脱了下来。

最后,他低着头,装着一副无辜的样子将扔到脚边的东西都朝后踢了踢,以掩埋刚才种种令人难堪,惊惶的行为。

“呵呵,我就说小卖部的玩具质量都是不合格的吧。”看着侯天骐那双眼喷火的样子,鬼盗十三有些无地自容,指尖放在面前轻轻的点着,讪讪地笑了起来。

侯天骐愤然不能自已的挽袖捋臂,他真想给这家伙一拳,但发现双腿依然酸软无力,挣扎了一下又跌倒在地:“鬼盗十三,你有病吧,大半夜的,乌漆嘛黑的,你隔这荒郊野外装鬼,你简直是我的克星啊,你是如来佛祖还是怎么地。”

鬼盗十三埋着头,小声嘀咕:“那我要不这么做,你怎么能止住哭声呢?”

“你说啥,再说一遍?”

“我想说,你那款“唯爱”对戒,是不是内圈有两个h的英文字母?”

“嗯,咋了。”侯天骐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那个,这个,我刚打扰你哭了吧,现在你继续,继续。”鬼盗十三牛唇不对马嘴的敷衍了几句,就手舞足蹈的跑远了。

望着鬼盗十三远去的身影,侯天骐刚埋下头,可被这家伙一搅和,哪还有那兴致自我感伤,自我哭诉了,他索性梗着头,看看这家伙搞什么鬼。

第六章 我叫鬼盗十三(一)

只见鬼盗十三疯疯癫癫的跑到那路灯下就停了,猫着腰站在下面,也不知干什么,偶尔他半揭开面具,对着手中捏着的东西好像在吐气,然后,攥着袖子使劲的擦,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就像古董店那些带着瓶底厚眼镜的老家伙。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侯天骐弓着腰,压着脚步声的向那路灯靠近,当看清鬼盗十三手中捏着的东西时,他真要吐血了,这家伙怎么单挑着自己不放呢,那随手丢在路边的戒指都能被他捡到。

戒指丢就丢了,但介于鬼盗十三先前那贱嗖嗖,惹人厌的言行举止,他最不希望捡到的人就是他了,可这家伙偏偏哪哪都是,阴魂不散的,难道这家伙是何紫哪个追求者蒙着面故意来找茬的?

“哎呀呀呀,本以为这是哪家熊孩子买的钻石玩具,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的值钱!虽然钻是小了点,也是二手的,但我这不劳而获,没有本钱投入的,想想也能捞不少钱,嘻嘻,我也不贪!”

一边说着,他又没完没了的擦拭起来,唯恐弄脏了而影响卖相,同时,侯天骐突然健步冲上,一把抓住鬼盗十三的手腕,吼道:“我不允许你把这枚戒指卖掉!”

鬼盗十三一听就乐了,带着不置可否的口吻回了一句:“这是我捡来的,我为什么不能卖?搞笑!”

闻言,侯天骐僵住了,低下头,不敢再看戒指,与此同时,那只阻拦的手也极为无力的滑落下来:“是啊!我既然都丢掉了,这戒指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完他已擦着鬼盗十三的肩膀向前方决绝的走去!

“哼!口口声声说这是自己多么多么辛苦,攒了多久多久钱买的,但却和你的爱情一样不懂得珍惜”侯天骐的颓废出乎了鬼盗十三的意料,他本以为侯天骐会做出最基本的反抗。“你真的很懦弱!”

侯天骐蓦的回头,疾言厉色道:“你凭什么说我懦弱!”

鬼盗十三隐藏在面具下的脸颊掠过一抹得意之色,激将法起作用了,但他还是捏着嗓子,鄙夷的道:“我问你,你用自己的命换来她的命值吗?”

“值!”

“为什么觉得值?”

“因为她是我最爱的女人!”

“最爱的女人?我是不懂用命换来的爱情是什么样的爱情,但我知道暗恋一个人的滋味!”

望着郎朗的明月,鬼盗十三突然平静下来,一抹悲戚自嘲兀自掠上面具后那张风霜历尽的面颊上,他叹了一口气才道:“那是一种酸中带甜,甜中带酸的滋味,纵然知道到头来一场空,但就是忍不住的去细心呵护她,照顾她,帮助她。”

“尽管她只是随口一句,想吃李记的糖醋里脊,但我就是忍不住会屁颠屁颠的跑很远很远给她买回来,如果能看到她那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我会觉得之前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侯天骐低着头,若有所思。鬼盗十三继续道:“我说你也是从暗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你应该明白暗恋的痛苦啊!可你呀你,当暗恋成为明目张胆再到彼此相爱时你又做了什么?仅凭她姐姐的一句话你就放弃了这用命换来的爱情,你不觉得你太懦弱,太窝囊,太轻浮,太草率……吗?”

“你是作者,肯定听说过屡败屡战和屡战屡败这两个词吧,虽然意思不同,虽然两个字排列顺序不同,但后者相比强者就更加勇敢,更加无畏,纵然失败也会迎难而上!”

“而你呢侯天骐?在面对从死神手中抢回的爱情时,仅仅和她姐一面之交就松手了,你连屡战屡败的“屡”字都谈不上!你这还不算懦弱吗?我就不信她姐还能有阎王爷可怕。”

鬼盗十三没有谈过恋爱,仅有的一段严格来说好像也不算,他对爱情是真的不懂,他现在劝说侯天骐的话也只是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她曾同样劝说自己的话。鬼盗十三很想她,可以说从未忘记。

侯天骐突然发问:“屡败屡战?这难道不是一种死皮赖脸的追求方式吗?”

“死皮赖脸?你都没有见到何紫,没有任何原因无疾而终,甚至分手的第一时间还是由她姐姐转告,何来死皮赖脸一说?亦或者你觉得面对心爱的女生死皮赖脸是一种掉身价,掉面子的行为?”

“其实呢,爱情就像是铁锅炖肉,要想吃到口齿留香,色香味俱佳的肉,就必须守候在锅前,大火熬煮,小火慢炖,用心去做,要不然你永远也吃不到。侯天骐你现在炖也不炖,煮也不煮的,你们的爱情能成熟才怪呢!不要总拿过去的记忆,折磨你自己,这样还不如让记忆再次变成现实来的痛快。”

这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将爱情比作炖肉,侯天骐有些想笑,有些鸡皮疙瘩,但他觉得环境是严肃的,鬼盗十三是严肃的,话糙理不糙同样严肃。

他现在不能笑,于是皱着眉头,脸抽了抽将笑意憋了回去,再去思考自己与何紫的关系。

“如果是我从死神手中抢回的爱情,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再抢回来一次!人要有想法,万一占着便宜了呢。你说是不,mister倒霉蛋?”

说到这,鬼盗十三似是忆起什么,突然低下头,声音也弱了几分,面具下的脸更是愁眉紧锁:“不管如何,你的那个她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真真实实感受得到的,而我的那个她呢,却是如此的隐约渺茫,甚至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你说什么?”

“没,没,没什么。”鬼盗十三摇着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很好,真的很好,只是缓一会儿,就可以从那股悲戚惘然的情绪中醒过神来的那种好。

“那就好!”侯天骐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就又不吭声了,过了好长时间,他眼中神色变换了一下,仿佛决定了什么似的,站起来兴奋的嚷嚷道:“我,我,我想通了,我想通了,我要拿回对戒,去勇敢的捍卫我的爱情了!”

“这就是青春!青春就是跟错误事同时并存的!那还等什么?燃烧吧!青春!放手一搏吧!”鬼盗十三将面具扶正,认真的看着侯天骐,停顿一下,突然慷慨激昂的吼道,与此同时,还冲侯天骐竖了一个坚挺的大拇指!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可着实又把侯天骐吓了一跳。

看到侯天骐重新振作,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鬼盗十三隐藏在面具下的脸现出一抹无法掩饰的笑容,如果不是侯天骐在场,他真想仰天狂笑,外加自我称赞。

“鬼盗十三谢谢你那么劳心劳力的开导我,如果不是你将我从先前那浑噩颓废的深渊中拉出来,我可能还不知悔悟呢。如你所说,还有什么比阎王爷更可怕的呢。”

侯天骐蓦的为鬼盗十三深深鞠了一躬,他发现眼前这个家伙好像也不是那样的惹人厌,只是爱做一些恶作剧罢了,倒像是块臭豆腐,闻起来臭臭的,吃起来却是回味无穷。

侯天骐搓着手,满脸堆笑的说:“那个,尊敬的鬼先生?不对,盗先生?也不对,十三先生,对了!尊敬的十三先生,我吧,还有一件事求你。”

“别十三先生,十三先生的,你还是称呼我鬼盗十三吧,这样假惺惺的样子我特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要掉地上了。”

“那个,能不能请你将捡到的对戒还给我,有戒指在,面对何紫我能更有勇气,更有信心一些。而且这款对戒是我之前给何紫买的信物,或许当她再次看到这款对戒,能多忆起我们的好。”

“哎呀,那你要走戒指了,岂不是换不了钱了?”鬼盗十三兀自嘀咕着,但还是被侯天骐听到了。“要什么戒指,没有戒指你一样可以去追求何紫,放心大胆的去吧。”

本以为这样关乎他人幸福的大事,鬼盗十三会慨然答应,会像之前开导的那样,热枕的去撮合,去帮助,可现在这个贪财的鬼盗十三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侯天骐很郁闷,他实在不明白,事已至此,鬼盗十三又为什么不成全自己,他究竟还想不想让自己和何紫在一起了,如果不想之前还费那么多口舌干嘛?

“可这款对戒是唯一一个通过我自己努力辛苦挣来的,我也想利用这枚戒指告诉她,我真的有能力给她幸福,就算不能我也会努力奋斗的!鬼盗十三我知道你为了开导我劳神费力,你可以索要一些其他补偿,比如:一顿饭?一顿酒?多少钱?”

“这款对戒可是我人生中捡到最昂贵的东西了,之前钻戒在你手中你不懂得珍惜,现在才知道追悔莫及,晚了!鬼盗十三摊开双手,一边表示着自己无能为力,一边又用不容置辩的口吻武断的说。“你以为我会像你那么傻吗?”

“鬼盗十三我很感谢你刚才为我做的种种,但yi mǎ归yi mǎ,如果你不将戒指还给我,那么我就毫不客气的从你手中抢回来了!”他直视着鬼盗十三,脸色一变,语气一寒。

“哼,你抢啊,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将戒指从我手上抢回去!”

这有些人吧,来之不易的东西,反而不珍惜,别人爱如珍宝的东西,他反而迫切的渴望得到。但今天,他鬼盗十三还偏偏不惯侯天骐这个毛病。

“对不起。”侯天骐恭敬的说了一声,人已像箭矢般冲出去,他身子还未站稳,势大力沉的右拳就直接招呼向那张总爱装神弄鬼的面具上。直到此刻,鬼盗十三才故作轻松的动了起来,只见他先是身形一转,以背部面向侯天骐,然后稳稳抓住侯天骐打来的拳头。

如此还没完,鬼盗十三又以身体作为杠杆扛起他,身体向前弯的同时,腰背上的侯天骐就这么直挺挺的从他背上摔了过去。

侯天骐就觉后背一时疼的好像皮都被揭下来了,僵硬的动也不动不了,只能小心喘着气。他没想到表面不着调,不靠谱,高高瘦瘦的家伙,竟然会武功,但转念一想,马上就转过弯来,也对,流氓会武术嘛。

“还来吗?齁得住。”

“来!”

又缓了一会儿,侯天骐终于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汲取上一次的经验,侯天骐这次索性不用拳,直接架脚踢。眼瞅着鬼盗十三就要中招,可这家伙偏偏又侧身避了过去,同时,他双手还抱住了自己的腿。

侯天骐惊呼不好,接着就被鬼盗十三以一股莫大的怪力使劲儿一抡,他就因为身体失衡摔了个狗啃泥。

“再来!”显然在没有拿到戒指前侯天骐是不会善罢甘休了,这一次当他再次站起来时,竟没有出拳,也没有飞腿的就朝着鬼盗十三扑了过去,然后就只是那么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

就在鬼盗十三以为这家伙有所长进,比葫芦画瓢的也要使什么抱腿摔时,令人始料未及的一幕发生了。

第七章 我叫鬼盗十三(二)

只见侯天骐突然张开大口,作猛虎一样,狠狠的朝着鬼盗十三的大腿咬了下去,随着那缓缓闭上的嘴巴,鬼盗十三疼的真要昏厥过去了,他使劲挣扎着,可那一排排牙齿就像是嵌在肉里似的。

“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你给我住口!”鬼盗十三大叫着,使劲儿将侯天骐的头向外扳,可这家伙的牙齿非但没有松动,反而咬的更紧了,连带着那块被咬的皮肉都扯了起来,似乎就要咬下来了。

“啊!啊!”这一刻,他已经感受不到腿的存在了,嘶嘶叫痛的软了下去,仰面倒在地上。

可侯天骐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而是就势压在他身上,像狗一样乱啃起来,一会儿咬他的腰,一会儿咬他的肚子,一会儿又咬他的胸……他的双手也不闲着,捏起鬼盗十三衣服下的肉,轻轻的一拧,我的天呐,简直惨不忍睹!

“嗯嗯嗯呀呀……”侯天骐的嘴被鬼盗十三的肉堵得死死地,含含糊糊的喊起来,意思是,如果你要是不把我的戒指还给我,我就咬死你。

“齁得住,齁得住,戒指给你,给你。”虽然听不清侯天骐的话,但这会儿猜也猜得到了,于是鬼盗十三连忙费劲儿的从手指扯下那小了一圈的对戒,塞到侯天骐只空出一只手的手心里。

“嗯,这就对了。”侯天骐终于松开了嘴和手,气喘吁吁的仰面躺在了鬼盗十三的旁边,偶尔,他憋不住的咯咯笑起来,将手中的对戒情不自禁的握紧了些,他真想现在就见到何紫,真的有一肚子话要说。

鬼盗十三转头看向侯天骐,认真的道:“侯天骐,其实你不比任何人差,沿着你选择的这条路,一刻不停歇的努力,未来你注定会与何紫在一起,她的姐姐只看到一时,未来的你才是何紫最完美,最富足的生活保障!”

“嗯?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侯天骐诧异的看向鬼盗十三:“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上一秒你决心捍卫爱情,下一秒未来因你而改变!这是刚刚来自未来的改变,你看看吧。”说着,鬼盗十三已经从兜里拿出一个红色小本子,借着路灯不难辨认上面的三个字:结婚证。

侯天骐接过结婚证,没有任何质疑与不信,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鬼盗十三的所说所做选择全部相信,鬼盗十三似乎就是他的心,像是他一切没有表现在明面上的潜意识。

侯天骐翻开结婚证,只觉呼吸加重,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起来。寓意着神圣婚姻的白色纸张上登记着持证人的信息,同时,还附上一张盖有红色印戳的结婚照。

照片上一男一女颇为亲昵的将头抵在一起,何紫的样貌被清晰的呈现在证件上,看着照片上那露出甜蜜幸福笑容的她,侯天骐沉浸其中,心中荡漾,过了一会儿他才蓦然问道:“你究竟是谁?怎么会有何紫的照片?”

“我叫做鬼盗十三,来自未来。我没她照片,你也的确没有给我看过她的照片,所以这证明了这就是你未来的结婚证。”鬼盗十三坦然道。

“哦。”对于这样荒诞不经,丝毫不亚于某人说他能看见鬼,还能与它交谈,甚至是违背了物理学和时间学定律的话,侯天骐竟然也不思考的就“哦”了一声,他相信的很快,之后也没提出怀疑和困惑。

换作别人肯定会将鬼盗十三视作一个严重的中二病患者,接着再去奚落嘲讽一番;就算有人勉强相信,也需要相当一封长篇大论去说明情况和原理,反观侯天骐,他似乎并不聪明。

“等等,这个胖子是谁?好眼熟啊!为什么最后与何紫领证的是这个家伙?”突然,侯天骐指着结婚照上站在何紫旁边的男人叫了出来。

鬼盗十三凑过头来,照片上那个男人还真不是侯天骐,而是一位肥头大耳,满脸堆笑的胖子。他咋着嘴巴:“咦,的确很眼熟,瞅他脖子上那条大金链子,还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嘞。”

侯天骐突然叫了出来:“我知道了,这不就是你画中的那个人吗?”

“好,好,好巧。”鬼盗十三恍然记起,讪讪的笑了一句,同时,他一把扯过那本结婚证合上,并装进了兜里,接着,又慌张的递给侯天骐另一本结婚证:“拿,拿,拿错了,这个才是你的。”

侯天骐接过结婚证,再次翻开,这一次站在何紫旁边的的确是自己。握着结婚证,他端详了一会儿,激动只持续片刻,就又记起那个胖子,着急的嚷嚷起来:“可,可他之前分明是站在何紫旁边啊!他到底是谁?”

“对,这的确是与何紫领证的人,只不过是发生在你失恋那会儿。那时我偷偷拿过来是想和你曾经没有失恋时的结婚证做一个对比。”

“结果就发现如果你就这么错过,不做任何挣扎,任何挽留,那么何紫最后将和这个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本来想利用这本结婚证在你最颓废的时候震慑你一下,吓一吓你,让你走上正轨。”

“可你这家伙倒还算是个男人,在没有看到这本结婚证,这个亵渎你女神的胖子之前就做出了决定,誓要抢回爱情。那我还拿出来干嘛,这不是让你添堵吗?可谁能想到,刚才你颓废时没让你看到,现在反倒让你看到了。”

侯天骐听完只觉心像被一坛子酸醋浸透,火烧火燎,攥着拳头道:“我,我,我绝不允许这个胖子去亵渎何紫,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爱她的!”

“诺,这还有张来自2019年7月16日的报纸,你也看看吧。这上面所刊登的将是你未来与何紫的生活保障。”说着,鬼盗十三已经将那份被折叠成一小块的报纸塞到了侯天骐的手中。

侯天骐充满期待的打开那张报纸,他的心就像煮沸的粥一般热烈沸腾,怎么也停不下来。这可是天机,外挂啊。都知道哪条路可以通往成功了,就不用再摸着石头过河了,这就好比有人给你保证病是可以治好的,高考是可以录取的,而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一刻不停歇的在这条路上狂奔就行。

哪怕是**裸的,到最后都可以成为人生赢家啊。

他捧着报纸,慢慢看了起来,这张报纸虽然也是纸张印刷,但其材质确与现在报纸有所不同,报纸平整一体,哪怕是经过折叠都没有留下褶皱。

手感光滑,不会因为各别字体的凸起而摩挲生涩,更重要的是没有现在报纸油墨印刷的味道。字迹清晰,就像是显现在屏幕下的字体。

“仅仅一年时间,我国科技就发展成这样了?真是不可思议。”

而令侯天骐最为注重和兴奋的还要数这份报纸首页,处于那视觉突出位置,甚至还经过特殊加粗的标题:恭贺盒子里的猴再创文学高峰!

在标题旁还绘着一个醒目鲜红的logou,这是著名文学网站独有的标志,能被这家文学网站认同,足以见侯天骐的这部作品成绩不凡,反响巨大。

标题下是配图,与现在报纸不同的——照片是一个长约七八秒的无声动态彩图。图中侯天骐高站在文学领奖台,手握着象征网文最高奖的金键盘,四周飞扬的绚烂丝带和闪闪发光的亮片凸显的他格外意气风发,万众瞩目。

其次就是针对标题做出的一个精简事实报道,虽然处于头条位置限制了内容篇幅,但在结尾却注明了详细报道的位置。

“哼!虽然我很讨厌,很生气,很头疼你刚才那下三滥的招数,不过这也证明你成长了,聪明了。希望你能永远记住今日与我决斗的勇敢和无畏,以及唯爱的意义。”

昏黄淡雅的路灯下,鬼盗十三双手插兜,头扭向一旁,偶然凉风袭来,卷起他长长的袍服噼里啪啦的奏响,凸显他整个人一下倍有腔调,作为男人的侯天骐都不禁对他产生一丝爱慕之情。

但帅不过三秒,鬼盗十三突然晃起了脑袋,大叫起来:“太精辟了!难以想象这样华丽的话竟然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笔,笔,我要记下来。”

“额!哪里精辟?哪里华丽?”侯天骐有些哭笑不得,撇了撇嘴问道:“那个,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呢?”

“我叫做鬼盗十三,是一个偷窃梦的鬼盗,江湖上排名十三。曾经的我总是偷走美梦把噩梦留给别人,现在的我只想赎罪。”鬼盗十三扶正面具,说道。

“那你可真够缺德的。”

“我……”鬼盗十三一时气结:“还记得我们怎么来的吗?”

“我,我,我好像是开了一扇门,就,就,哎呀,我不知道,对啊,我怎么来的?。”

“问个问题,你是不是从来都记不住梦的开头,总是从梦的一半才开始有记忆。”

“是,是,没错。”侯天骐如遭雷击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骇然的紧张起来。“你,你,你是说我们现在在梦里?”

“of course。”鬼盗十三猛地凑近他,“啪”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侯天骐的心顿时被拎的悬到半空,他忐忑的将眼睛睁大些,想看个仔细。这怎么可能是梦,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啊!这也是他第一次对鬼盗十三的话有所怀疑和困惑。

这时,湖水竟匪夷所思的静止了,风也悄然停下了,就连远处鸟禽偶尔的啼叫都听不到了,周围慢慢静下来,与此同时,眼前的伊人湖,低矮的群山和那依山而建的楼宇都开始无规律的扭曲蠕动起来。

就仿佛是看久了视觉错觉图再看天花板,看地面等其他地方一样,忽左忽右。侯天骐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觉自己的思绪也随之变得浑浑噩噩,就像是一圈圈飞散的烟。

远山近水楼宇随着无规律的摆动,颜色居然淡了少许,最后竟在渐变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广漠无垠的黑色,望不到边。不仅仅是它们,路灯,石拱桥,草丛……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这诡异的无声运动中消失殆尽,没有痕迹,仿佛从来不存在这里。

最后是头顶的天空,星星和月亮。最先消失的是月亮,一时,蓝色加深,其次是星光,当天空最后的余晖也消失后,周围就像是被一层雾蒙蒙的灰色所笼罩。

望着这一切烟消云散,侯天骐低下头看地,地也随之扭动起来,上下浮动间,他只觉身体一时失衡,忽的感到一种下坠感

……

随着他紧闭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束媚好的阳光隔着窗子上的盆栽照过来,映在侯天骐脸上,落下斑驳的黑影,橘红色的光浴在身上暖洋洋的,甚至腹背还有些发潮,侯天骐手向后探去,不知何时,身上已经被搭上了一条薄被。他将薄被缓缓对折叠起,对于这位老板可是平添许多好感。

原来之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场梦,之所以侯天骐先前没有觉察出来,一,是这个想法太过大胆荒唐;二,完全是因为梦境基于人脑已有的认知以及记忆(这其中记忆所包含的内容有视觉,听觉,触觉,感觉)的信息零件拼接而成,虽然睡梦中的所见所闻,均是虚幻,但侯天骐梦中的感知却是同样真实。

至于侯天骐为什么对鬼盗十三荒诞不经,匪夷所思的行为也无动于衷,反而坚信肯定,则是因为侯天骐正处在睡眠状态,同时鬼盗十三又是一位梦中人。

睡眠中,除了唯一的梦境外,一切都处于抑制状态,而是非观念,道德观念,评价标准,鉴别和判断能力也都不例外,这种情况下唯一的梦境和梦中人鬼盗十三只能被他的知觉判定真实的了,这也是侯天骐相信鬼盗十三所做一切的根本原因。

总而言之一句话:梦中的自己是不会知道自己正处于梦境,更不会怀疑整个梦境的一切,他们只会无条件的相信并肯定,除非这之中有做“清醒梦”的少数人。

第八章 我要换个爸爸(一)

“诶?既然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那我辛苦抢回来的戒指也是假的?该死,该死,倒霉,倒霉!”侯天骐惊得一下子清醒起来,瞪大眼睛,双手在裤兜中胡乱的摸索一通。

“叮”就在他已经不抱希望,想着要怎样在没有对戒的情况下追回何紫时,这枚对戒居然自己掉在了侯天骐的眼皮下。

侯天骐惊骇的捡起戒指,一边端详一边碎碎念:“这不科学啊!没有道理啊!这先前的一切都是梦,怎么就它是真的呢?我记着我昨天明明一股脑的丢了呀,莫非这对戒指通灵了?认主了?”

“你的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这戒指怎么可能认主呢?”穆十三摇了摇头,嘲笑几句。“这戒指,是我昨晚歇业关门的时候在门前台阶下看到的,想着这么贵重的物品肯定会有人来找,所以捡着先放到店铺中。”

“听到你昨晚睡觉时,不断说着梦话,什么戒指,戒指的,我想你说的可能就是它了,所以就把它塞到了你的手中。看来这东西对你挺重要的,那以后就不要随便丢掉了。”

“谢谢你,老板。”侯天骐将男戒重新戴在无名指上,据说无名指上有一根血管直通心脏。诶?我怎么记得昨晚戒指丢的地方不在消愁典当行门前,好像离这有五六十米远呢?可如果不是,老板又怎么知道我把戒指丢在了什么地方,可能我昨晚真的喝多糊涂了吧。

侯天骐自嘲的摇摇头,同时,他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咦,这戒指怎么还有股食物的香味?”

“呵呵,是馄饨,这是我刚下的,趁热吃啊。”穆十三递过汤勺,笑了起来。

侯天骐低头看去,昨晚吃完的空碗,此时又被盛满了热腾腾的馄饨,唯一不同的是,这一碗可不是酸汤小馄饨,而是紫菜虾米为辅的传统馄饨。

侯天骐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勺,热热的汤汁和馅料儿烫的他嘶嘶大嚼:“谢,谢,谢老板。”

穆十三坐在他对面,撑着额头看着吃的满头大汗的侯天骐,对于自己的厨艺能被如此认可,而有些小得意:“对了,你心情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这还得多亏老板的馄饨呢。”侯天骐含糊着回了一句,就忙着吃馄饨了。“而且呢,我也想通了,这不我找回戒指就是去挽回爱情的。”

“嗯,挺好,挺好。青春就是跟错误事并存的,燃烧……”穆十三一句话几乎说出来了,眼神变换了一下,猛地将话给噎了回去。

“嗯?老板你刚刚说了什么?”侯天骐皱着眉头,打量着面前的老板。这话和这语气与昨晚那个人极为相似,他想去直接问,但那毕竟是玄之又玄的梦中人,而且后半句还没听清,只能压回去想让穆十三再说一遍听听。

“没,没。”

“那好吧,老板我准备走了,昨天加今天这两碗馄饨一共多少钱啊。”

“这都是我做饭时顺手做出了你那份,只要你不嫌难吃就行,这就不要钱了。”

眼见穆十三再三推脱,侯天骐也就不再坚持,将钱包装进了兜里,满含谢意的道:“谢谢老板了,对了,被子我已经叠好了。”

“好。”

……

侯天骐走出消愁典当行,门外的一切果然又回来了,他望向天空,伸出手,清丽的阳光从指缝透过来,感受着这周遭的一切,他只觉身心被一股子从新再来的信心和干劲儿所充斥着,说不出的舒坦惬意。

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侯天骐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鬼盗十三这样玩世不恭的家伙,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解忧梦,但看似这样虚幻荒唐的梦就是恰到好处的点破了他心中所有的矛盾和困惑,那种感觉真的挺不可思议的。

不过,真的很可惜,报纸和结婚证都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以那块儿臭豆腐,不知又要霍霍多少人。可,可,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梦呢?

转念一想,侯天骐顿悟了,张着嘴巴叫了出来:“哦~,我明白了,这可能是我与何紫感情出现转机的征兆。人们说梦有可能是一种提前的预言,照这么说未来我真与何紫结婚也说不定啊。”

对于那些玄之又玄,而又无法解释的好事,大脑总是会轻率的给出答案,而且这个答案还都是令人满意愉快的,就像是侯天骐把这个梦当做转运征兆,未来预言之类。

这不,有着一丢丢相信的侯天骐都已经开始想望着与何紫领证的那一天穿什么,吃什么庆祝,甚至还憧憬着他们以后甜蜜幸福的生活。

冲着大街,面朝过往的人,侯天骐就这么咯咯傻笑起来,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简直像个白痴一样,反而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还是一口唾沫呛在那儿,他才咳个不停的醒过神来。

他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眼这间低矮的二层店铺,盯着“消愁典当行”这个店名,由衷的道:“这果然很消愁。”

店铺内

穆十三正无精打采的瘫坐在椅子打哈欠,让人直好奇昨晚侯天骐睡觉时他在干什么。又趴在桌子上愣了会儿神,然后,他坐起来搓了搓脸,拿过收音机按开,频道没有变,依然是普法频道,只是播讲内容变了,今天的主题是:司机陈某正当防卫致歹徒死亡,需要服刑吗?

“应该不会吧……”原以为穆十三只是人长的像大叔,不曾想,连品味都是如此的老古董,甚至还愣在那认真的自言自语嘀咕着,偶尔露出一抹笑容,那抹笑容意味很多,像是苦笑,像是嘲笑,究竟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一边静静的听着,一边随手拿过压在桌角的那本棕褐色笔记本,翻开昨晚停笔的地方,又开始认真的写起来,记录着昨晚被侯天骐耽误的内容和后来新发生的事情。

握着笔的穆十三,年龄似乎倒退了许多,就像孩子般喜怒无常,时而笑,时而感伤,时而得意,令人好奇笔下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对于别人来说,日记不过是自己身为主角一天的吃喝拉撒,但穆十三想的不同,他希望将这本日记写到老,然后再重新翻开,阅读着那些早已忘记的岁月,一闭眼就像是生活大片。

“你是谁?”就在这时,一声软糯,好像粘牙糖的质问突然响起,虽然声音幼稚柔润,但却底气十足。

乍一听,穆十三懵里懵懂,有人来找我,反倒问我是谁?他蹙起眉梢,奇怪的抬起头,正看见一个刚及典当台高的小女孩认真的询问着。

这小女孩约莫七八岁,被家长装扮的十分精致,白色的短裙,短袜以及一双白色的小皮鞋,一尘不染,尤其那点缀在裙襟的小碎花随着她踮起脚身形不稳的忽高忽低,衬着她就像是来自天上的小仙童,还是头上顶着光环的那种,活泼无邪。

除此之外,小女孩的模样也是萌的可爱,一头蓬蓬的蘑菇头,使她本就圆嘟嘟,粉嫩嫩的脸蛋儿就更加hun yuán了,就是不知道这小家伙有啥想不开的事情,让她此刻嘟起了小嘴巴,耸着个小鼻头,甚至连那一双娥眉都在此刻拧了起来。

对于之前严肃的提问,穆十三没有因为她是孩子就随便回答,而是同样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才把想到的所有答案说了出来:“我是地球人,其次是穆十三,再然后是这间店的老板。”

“我找的就是老板!”小女孩儿指着穆十三糯糯的道。比起同龄小孩儿有所不同的是,这小家伙可老练,胆大的多,黑亮的小眼睛把店铺都扫了个遍,就是与穆十三对视,目光中都没有一丝胆怯与怕生。

再加上小家伙言行举止间那副傲娇,装大人的样子,简直是把穆十三一颗心都萌化了。

“那请问这位小朋友,你找这儿的老板干什么呀?”穆十三实在忍不住了,宠溺的在她那小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

“你不许叫我小朋友,这是用来称呼幼儿园的小朋友的,我都上学了。”小女孩儿叉着腰,眉头拧的更紧了,颐指气使的道。

“那我叫你什么呢?”

“你叫我马嘉璐,对了老板,袜子可以放在这儿吗?”

“袜子?”穆十三好奇的挠了挠头。“哦,我明白了,你要放在这的袜子是不是因为你不想洗啊。”

“嗯?这个主意好,不过我才没有爸爸那么懒嘞,我的袜子都是自己洗,我爸爸的袜子还要妈妈洗呢。”马嘉璐从自己的小书包取出被塑料袋捂得严实的袜子,高高举起,仰着下巴,忿忿不平的说。

忽然,马嘉璐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丢下袜子,双手扒着柜台,踮起脚尖使劲使劲儿向上梗着脖子。原来她馋了,是想将桌上盛放紫薯糕的盘子抅的近一些。

“老板,这个我能吃吗?”

穆十三嘴都张到了一半,刚想回答“可以”,结果这小家伙一下把话抢回去:“谢谢。”

这话完全插不进去,此时这小家伙已经拿着紫薯糕洋洋自得的吃了起来,毫无害羞,愧疚,嘴上糊的全是紫色的渣渣。

“来来来,老板把你抱到凳子上你慢慢吃。”看着小家伙每次就为吃一个糕点梗着脖子,穆十三实在于心不忍,入怀小家伙软弱无骨,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幽幽的奶香味,就像是一个软软的抱枕,很温暖,很舒适,很安详。

和自己家那位少爷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抱他就像抱块石头,沉甸甸的,全身肉还硬邦邦的,瓷实的很,最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还有心里负担,时刻要担心这小祖宗有没有损坏什么东西。

“果然女儿是爸爸贴心的小棉袄啊。”穆十三抱完,暗暗腹诽着。“马嘉璐小同学,你把爸爸的袜子偷偷拿过来就不担心爸爸找不到袜子打你的屁股吗?”

“哼,爸爸的袜子那么多,根本不会发现少一双的。”

“那你能跟老板说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将爸爸的袜子放在这吗?”

“因为我听我同学说,只要在生气或者难过的时候来这里交出一件东西,就可以变得很开心,很开心。我现在就很生气,所以我才要将爸爸的袜子交给老板,但是呢,我又不想要开心,老板你能不能帮我向圣诞老爷爷说一说,让他来年给我换个爸爸啊,我不想要这个爸爸了。”

“噗”穆十三如遭雷击,刚喝进去的一口水,猛地吐到地上,他扶着桌子咳嗽起来,我去!这孩子是要飞啊,连爹都换,要照这么说,还是我家那臭小子好一点,起码人不会换我,嘻嘻。

“咳咳咳,为,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个坏粑粑,臭粑粑。他总是在家抽烟,妈妈让他到楼道去抽,粑粑也不去,弄得家里天天全是烟,呛得我总是咳嗽,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粑粑更是抽个没完,搞得我饭都不能好好吃,天天都是饿着肚子的。”

“我还想等我长大我也抽烟,故意呛一呛粑粑,看他能不能吃进去饭,哼!”马嘉璐一边说着,狠狠咬了一口手上的紫薯糕,那气焰简直大的嘞。

闻言,穆十三哭笑不得,柔柔的道:“马嘉璐小同学,这个烟可不能抽,你闻闻味都咳嗽,那等你抽了,血都从嘴里流出来了,想想都好可怕的。”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吓唬吓唬我粑粑,谁要抽那个,哼!”小家伙嘟了嘟嘴,昂着头,那嘴都能吊个油壶了。

第九章 我要换个爸爸(二)

“我还讨厌粑粑的一点是他总不在家陪我,就算是在家也是玩手机,要么是逗我弟弟,根本不理我。”说到这,马嘉璐突然攥着小拳头使劲儿揉起了眼睛,没过一会儿,金豆豆也掉了下来,哇哇的大哭着。

“既然你那么讨厌爸爸抽烟,他不在家不是更好吗?”

“可他是我粑粑,我有什么办法!我看我们同学都有粑粑陪,我也想要粑粑陪嘛,呜呜,呜呜!”

“哼,他不陪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把买给我的糖果都给弟弟,什么意思嘛,都说了是给我买的了,那些糖果我自己都不舍得吃呢,而且我每次问弟弟要,他还骂我,那,那,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嘛,他不讲道理,说话不算数。”

“而,而,而且,我每次一看电视他还骂我,还把我赶回屋写作业,可我作业都写完了,为什么不能看。我喜欢唱歌,他也不同意,听见了就骂我,只,只,只让我去学习,现在我只敢躲在屋子里小声的唱。”

“呜,呜,我不要这样的粑粑呢,连弟弟我都不想要了,他们就只会欺负,欺负我!”这一会儿,马嘉璐哭的更凶了,号天跺地的,把穆十三一颗心脏都要哭碎了。

她爸爸可谓是数罪并犯,一抽烟,二偏心,提到偏心,穆十三猛地想起曾在网上流传的一个关于二胎的段子:老二能活的现在纯粹要感谢老大当年的不杀之恩,话糙理不糙,马嘉璐这件事不就是个明显的例子吗?她现在都不想要弟弟了,再这么下去难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话说回来,这个爹,第三不顾及孩子感受的一味让去学习,四陪伴少,沟通少,这怎么能不让孩子伤心难过呢?更何况马嘉璐还处于严重依赖父母的年龄段,可不,要换爹,这爹当的的确不像样。

“呜,呜,我要换粑粑,我要换粑粑!”守着这样一位一哭二闹的小祖宗,穆十三是一脸懵的干着急,他不懂什么育儿经,更不会哄孩子,至于他们家那位少爷是如何长大的,纯粹是命冲,泥里滚的天不怕地不怕。

更何况那位少爷什么时候也没有这么楚楚可怜的哭过,怎么哄,根本不用。但眼前这个小家伙就不同了,柔柔诺诺还是一小女孩儿。

穆十三认为当下还是应该做些什么,总不能任由她去哭吧,马嘉璐现在哭的已经剧烈咳嗽起来,这再哭一会儿缺氧可咋整,到时家长找过来再误会一通那可就演变成大事了,掂量轻重后,穆十三行动起来。

“那个,马嘉璐乖啊,别哭了,我给你讲个笑话怎么样?”马嘉璐没理他,但穆十三嘴上也没停:“话说啊,有这样一只癞蛤蟆,最近呢是茶不思饭不想的,他本来是捉蚊子吃的,现在呢也不吃了,其他的癞蛤蟆也就是他的好朋友都想知道它到底怎么了,这时啊,一只最年长的癞蛤蟆突然说了,抓只天鹅来,保管好,因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呀。”

“哈哈哈,这笑话是不是很有意思?”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笑声骤停的穆十三发现马嘉璐压根就没笑,依旧在那呜呜的哭呢。这么好的一个笑话怎么就讲成了冷笑话?

穆十三转念一想,懂了,人才多大的孩子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句谚语可能都没听过,自然不明白这个笑话的意思,为了拉近与零零后的代沟,穆十三绞尽脑汁又搜罗一个。

“那个,这个笑话不好,我重新给你讲一个吧。有一天呢,小明上语文课,课上老师提问小明,用“黄河”造句。小明站起来回答,黄河很黄。老师很不高兴的说,这个句子造的不好,改改。小明更不开心了,把头一扭说,凭什么,我又没有钱买漂白粉!””

“哈哈哈!”讲完,穆十三人自己先拍着桌子笑了起来,如果不是马嘉璐一声更比一声强的哭喊,他还搞不清楚状况呢。

这下穆十三彻底傻眼了,按照他之前的设想,就算马嘉璐不能止住哭声,起码也会慢慢弱下来,可现在竟然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穆十三一时着急的抓耳挠腮,他现在真体会到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但事情赶到这,穆十三还是很努力,很认真的想着如何去哄马嘉璐开心,愣了一会神,他突然就笑了起来,乐的嘴角好像都咧到了耳朵根。

只见他从桌上拿过一只炭黑的马克思笔,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马嘉璐,下一秒,竟然,竟然,竟然撩起了上衣,接着,他又忍不住的一个劲儿咯咯坏笑,满屋子那放肆宏亮的笑声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啦啦啦啦啦……”这时,一首充斥着浓浓蒙古风格的前奏突然乱入,然后,就见穆十三哗的转过身来,冲着马嘉璐诡眉诈眼的笑着,同时,他捏起嗓子极力模仿着小孩儿的童声:“下面请欣赏小胖减肥记,表演者穆十三,鼓掌。”

直到此刻马嘉璐赏脸抬起头,不过她也没搞清楚这位怪蜀黍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是满眼盈含着泪珠的呆呆看着。穆十三见无人响应,尴尬的讪笑一下,只能索然无味的给自己鼓了一个掌。

“唰”在穆十三劣质的kou ji中,他将大幕拉开了。什么大幕,分明就是将上衣掀开,露出一个大大的肚腩,只是这个肚子又有所不同,被他赋予了生命,除了本身倍儿白,就是它有一对眼睛,一个嘴巴,一个鼻子,甚至还有两个耳朵。

“小明,是一个很胖,很胖的小朋友,因此他的麻麻对他实行了断绝零食的计划,不让他吃薯片,不让他吃冰淇淋,就连红烧肉都不让吃。”

响应这段自编自说的旁白,穆十三蹂躏着肚子,时而将肚子挤在一起,表示小明愁眉紧锁,闷闷不乐,时而拿个马克笔给他勾起一对上扬的浓眉,表示小明很生气,很生气。

甚至穆十三还拿起一块紫薯糕在“小明”的面前晃来晃去,然后再放在盘中,同时,他两根手指挑着那张画上去的嘴让它向下撇,这表示小明吃不到零食而感到沮丧。

虽然他对照镜子还是将五官画的歪七扭八,但丝毫不影响后期效果,反而营造了一种越丑越吸引眼球的观看感觉。

“哈哈哈,我的天嘞,这肚子好搞笑啊。”马嘉璐终于不再哭泣了,指着穆十三的肚子,咧起嘴哈哈大笑。

看着小家伙乐在其中,穆十三陶醉在带娃的乐趣中,表演的也更来劲儿了,对他的肚子实施了更残酷的“蹂躏”,那一块儿肚腩现在被他揉的通红。

“麻麻看出了小明的的心事,于是和粑粑商议,一同监督小明,陪他一起减肥。”

“music,起!”穆十三自己给自己配乐,还幼稚的喊了这么一句。

“妈妈像绿叶拖着红花。我呢?你像种子一样正在发芽。哦呵呵,我们三个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哦哦哦哦哦嘿嘿哦哦哦哦哦嘿!”

随着音乐,穆十三抖动着大腿,带动肚皮一起晃动,绘着的五官与之相辅相成,就像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小胖子真的在剧烈运动似的,同时,穆十三还挥舞着两个手掌画着圆圆的圈子,掌心上也被他画上了五官。

为了区分麻麻和粑粑,穆十三也是穷尽绘画所学,粑粑是在五官上面画了一头短发,麻麻就是绕着五官画了一头波浪的长发。

如此特点鲜明,形象别致,再加上穆十三舞姿fēng sāo,时而还卡准节拍的变换手心,肚腩表情,硬生生是将一首温馨的家庭歌曲跳成了不亚于《海草》的魔性xi nǎo舞蹈。

马嘉璐也是相当买账,被逗的一直在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嘴都没合过,好像要笑掉下巴似的。

“咦,麻麻我好像瘦了呢,耶!从今天开始我又可以吃薯片,冰淇淋喽。”剧终,穆十三两根手指挑着肚子上那张嘴向上一掰,小明就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脸。

“鼓掌。”穆十三搓了一下脑门的汗珠,首当其中为自己先鼓起掌,这还是第一次实力哄娃,他也很开心能看到马嘉璐在自己的表演中这么高兴,忘记委屈。

“啪啪啪。”作为唯一观众兼粉丝的马嘉璐,对于穆十三首次表演也是相当满意地,她那两只小手此刻拍的通红,甚至还跳下凳子的狂呼乱跳,以至于鼻涕流到嘴边也没注意。

“嘿嘿,小明都有冰淇淋,我们的马嘉璐小同学自然也有。”看着从小厨房拿着冰淇淋走出来的穆十三,马嘉璐一蹦三尺高,围在穆十三身边转个不停。

“当当当,你的小布丁。”穆十三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贴心的将已经撕开包装袋的小布丁递了过去。

“谢谢叔叔。”马嘉璐晃着小布丁,雀跃起来。

“真乖!老板呢的确和圣诞老爷爷很熟,不过这个事情不能告诉别人,是要保密的。”穆十三故弄玄虚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马嘉璐还颇为相信的点了点头:“作为条件呢,你可以将讨厌粑粑的地方通通写下来,老板帮你交给圣诞老爷爷。诶,圣诞老爷爷一看,这爸爸确实不合格,说不定就给你换个新爸爸了。”

“真的?太好了,我要有新粑粑喽。”马嘉璐一听,当即连她最爱的小布丁都不吃了,兴奋的跪在凳子上,抓起穆十三准备好的铅笔和纸就写了起来,那小模样认真极了。

“嘿嘿,哄孩子也不过如此嘛。”穆十三自我臭美一番,悄悄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他现在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种带娃的温馨中。

对于这位父亲,马嘉璐可是有着无尽的委屈,不一会儿,她已经写了大半张纸,到委屈处,不免又嘤嘤的啜泣起来,哪怕金豆豆都掉在纸上,她也不停,一抹鼻涕眼泪的继续去写。

孩子的世界就是如此的单纯而美好,不掺一点杂念,谁对她好她都知道,不要因为她小就去敷衍,即使是圣诞老爷爷这样一位虚构的人物,当听到能给她换个粑粑时,小女孩儿就会满怀爱意的去拥抱,喜爱它。

马嘉璐放下铅笔,抽了一下鼻鼻,哽咽的说道:“老板,我,我写完了。”

“嗯,老板看到了。”穆十三点点头,拿着纸巾在马嘉璐小脸上轻轻擦拭起来,柔声哄着“哎呦,你看啊这雪糕都快化了,赶紧吃吧,老板呢这就找个信封给你装起来。”

“那叔叔你一定一定要交给圣诞老爷爷,让他给我换个粑粑。”

“对了,马嘉璐小同学你知道家的地址吗圣诞老爷爷找不到你家怎么给你换粑粑呢?”

“知道,我信里还写了呢,要不信封我也自己写吧。”

接过字迹歪歪扭扭的信封,穆十三笑着说:“放心吧,老板一定替你交给圣诞老爷爷。”

“谢谢老板!”马嘉璐一听乐的狂呼乱跳,又绕着穆十三转了好几圈,然后才背起那个儿童书包,一蹦一跳的向着消愁典当行外走,时不时还回头向穆十三挥手拜拜。

穆十三也迎着挥了挥手,示意马嘉璐放心,回到店铺内,他在架子上找了个位置放上去,乐呵呵的笑着:“这就是童年啊,唉,我总是把他送到住宿学校,也不知这臭小子在心里有没有也埋怨我?是不是也想换个爸爸呢?”

第十章 相遇很早,却不相识

气派高大的写字楼前,一名男子正搓着手,满怀踌躇的踱着步,这人正是侯天骐,当初从消愁典当行出来,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何紫上班的地方。

火球似的大太阳在他头顶晒着,他已经记不清楚等了多长时间,只记得湿漉漉的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中途他想过给何紫打电话或是上楼找她,因为担心这会对何紫工作,造成不好的影响,就被克制住了。

他自认窝囊了那么久,不能再如此了,所以他一定要马上见到何紫,他要挽回爱情,更要向何紫证明他会通过勤奋努力给她富足的生活。

“咦,现在都快十二点半了,何紫怎么还没下来?不应该啊,这个点儿的话平常她都到楼下了。”侯天骐捏着戒指,又在门前转了一圈。

“诶?你是那何紫的男朋友吧。”忽然,他听到一道腻声传来,侯天骐回头一看,是一位身着与何紫相近工作服的貌美女生,有些印象,每次下班是她陪何紫一起下楼的,接的时候侯天骐也总是打个招呼。

“嗯,我是。那个何紫怎么还没下来啊。”

“你呀,也别在这等了,何紫今天没来,好像是她妈妈生病了,请假回老家照顾阿姨去了,这件事你还不知道?”

“她没给我说。”穆十三辞别那位同事,慌慌张张的就往家走。他现在更加焦急,这么大的事儿,何紫身边肯定没个人帮衬,不行,我得赶紧回老家找到何紫,估计这两天她守在阿姨身边都没吃好,睡好。

何紫,你等着我!

……

夜黑魆魆的,就像是把地球扣在了锅底。伴随着隆隆的巨响,一架客机划破黑暗,作雄鹰般展着宽阔的机翼朝大地落下来,在阵阵嗡鸣与颠簸中,客机终于稳稳停在舱门交接口。

侯天骐脸色阴郁的走下飞机,他现在既愤怒又痛苦,愤怒的是尽管自己努力再努力,为什么就是没有人看到,何睿没有看到百般奚落;何紫也没有看到迫切的离开。

痛苦的是自己都这么努力,为什么没有一点富裕?而且从今天起他就要与何紫再次变回两条陌路的平行线,没有挽回的机会,没有挽回的条件,是从一归零。

站在出站口,望着人头攒动的过往旅客,目送着一辆辆出租车远离,他感到一种莫大的孤独感和挫败感,就像是初到辽清市一般什么都没有。

“叮叮叮”重新接受信号的手机,不断接收着一条条短信和未接电话通知,而这所有的备注无疑都是何紫。

在小黄人魔性的吟唱铃声中,何紫将电话又一次拨了过来,侯天骐蹙起眉梢,不堪其扰的挂断了,将手机重新放回兜中,但没过一会儿,手机再次响起。

取出过程中,侯天骐手一滑,错误的接通了。听筒震动着,传来何紫急促的喊声:“侯天骐,侯天骐,我知道你在听……”

侯天骐将手机慢慢拿起,不等何紫说完,又挂断了电话,这一次,他直接将手机调成了勿扰,调成了飞行,更关了机。

他痛苦的歪起头,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双荔枝眼隐隐有泪光在闪动,他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要去“文昌路的消愁典当行”。

他现在不想回出租屋,又不想一个人去喝酒,唯一能去的也只有那一家有温度的店铺了,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在这茫茫的辽清市还有哪可以慰藉心灵。

出租车刚开到消愁典当行门前这条街上,侯天骐就已经看到了穆十三,他正从内往下拉卷闸门,关门歇业呢,惊得侯天骐慌忙将脑袋探出窗外,喊了起来:“老板,老板,你先别关门!”

“诶?我说这位顾客,这月黑风高,杀人放火天的,不对,洞房花烛夜的你不去陪你的女朋友,干嘛跑我这来。”穆十三撑着卷闸门,懒洋洋的道:“你瞅瞅,这一条街,就我是最晚关门的,我也是要休息的。”

侯天骐呲着牙,连牙床都露了出来,像犯了病似的,傻呵呵笑了一会儿,贴着耳朵说道:“老板,我和我的紫霞仙子分手了,嘻嘻,这一次分的特别彻底,不会再藕断丝连的。”

“去去去,你瞅瞅,这条街连个鬼都没有,俩大男人咬什么耳朵,别搞得我是小三,拆散了你们似的。”

他呵出的气弄得穆十三心烦意乱的,起初还以为侯天骐开玩笑,当看了一眼这人的无名指才相信,这个二傻又不知道把戒指扔哪去了。

“我的好老板,好叔叔,好大爷,你看我这么可怜,干脆收留我一晚吧。”

“行吧,行吧。”穆十三将卷闸门使劲向上一推,领着侯天骐进了屋子。

“对了,老板。我今天也没喝酒,您是不是可以给我点酒喝,就一丢丢。”眼见穆十三半晌没有回应,侯天骐慌忙补了一句:“实在不行,我现在去买点酒,老板你陪我喝,这总行了吧。”

“说好一丢丢就一丢丢,姜是老的辣,酒是我调的好,这位客官,您瞧好嘞。”

穆十三走进了厨房,就听里面一阵噼里啪啦,锅碗瓢盆乱碰的声音。外面侯天骐望眼欲穿,想看看这酒是从何处被激将出来的,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呀,又过了一会儿,穆十三终于捧着一堆东西走了出来。

有鸡尾杯,雪克壶,金酒,君度酒,红石榴糖浆,竟然还冒出了被打进碗的蛋清。

侯天骐满头雾水:“老板,你这是要做菜啊?”

穆十三没有作答,他又从柜台下抱出一台不知从何处掏来的留声机,上面满布灰尘,破破烂烂,甚至有些地方还用各种胶勉强粘在一起。

侯天骐真不明白这样的东西不干脆直接扔了,为什么还有人拿来典当,这作为老板对于接收的当品也太没有标准和价值估量了吧。

穆十三用抹布擦了擦,自顾自的从柜台翻出一张唱片放上,随着唱针落下,一曲温婉深情的“aquellos ojos verdes”(拉美经典爱情歌曲,绿眼睛)款款响起。

“呼!”穆十三慢慢吐出一口气,闭起眼睛享受着。侯天骐茫无头绪,一方面搞不懂老板接下来做什么,一方面又不知如何去欣赏这首曲子,索性学着穆十三的样子闭起眼来。

歌曲欢快灵动,一时间,他绞痛的心稍稍有所喘息,这首曲子似乎描述的是黄昏中,夏天中,沙滩上等情景。他不自觉被带了进去,就像自己正与何紫手牵手漫步在海边,日落大道,椰树下。何紫跑前,他在后面追,不论跑到多远,何紫总会赤着小脚的再回来,他们一起吃冰淇淋,一起过山车,一起……

侯天骐只觉鼻子酸了起来,泪水盈含的眼睛热热的,就像是何紫正在冲自己眼睛吹沙子,最后泪水悲戚惘然的自两边落下。

侯天骐睁开了眼睛,而这时,穆十三也卡着某一个节奏点动了起来,只见他先从冰桶内夹出一个冰块放在鸡尾杯中,这是冰杯,是防止调制的酒液突然倒入常温鸡尾杯而造成酒液回温,口感流失的。

接着,他拿起手边的金酒,倒入量酒杯中,袅袅的清香顿时随之散了出去。侯天骐就稍稍一吸,馋虫都被勾了起来:“老,老,老板你这酒味道着实不错,要不先让我过过瘾。”

侯天骐舔了一下舌头,人已经不安定的扑向柜台那瓶金酒,就在他即将得逞的时候,穆十三将酒瓶轻轻一提,他顿时扑了个空,但因为把持不住速度,侯天骐竟然生生从柜台窜了过去,头朝下的摔在柜台后。

“老板,你也太抠门了吧。”侯天骐捂着头,叫苦不迭。

穆十三微不可察的偷笑了几下,没有搭理他,径自将红石榴糖浆倒入雪克壶中,其次再加入一定比例的蛋清,柠檬汁,冰块之后,穆十三将雪克壶的滤网和小盖子都拧紧,将其轻轻拿了起来。这时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背脊昂然挺立,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

随着他手腕轻轻的一掂,雪克壶立时抛飞而出,旋转成一朵绽放的银莲,银莲从最高处坠落下来,竟然不偏不倚正落到穆十三背在身后的左手。

不等雪克壶停稳,已被穆十三由后向前再次抛出,这一次,又正正好落在他拱在胸前的左手肘上,随着这么轻轻一顶,只见雪克壶在半空画个半弧,已然落在穆十三的右手。

曲毕舞尽,雪克壶表面已经结上一层薄薄的冰霜。直到此时,侯天骐才从刚才惊艳的表演中醒过神来,看着那粉红的酒液透过滤网流入杯中,他喉结丢人的蠕动了一下,正当他拿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时,却被穆十三忽然拦住。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将滚在一旁的红樱桃切开小口,再小心翼翼的的插在杯边,这般磨磨唧唧,不紧不慢的动作可着实急死了侯天骐,他口水都要垂到脚边了。

终于接过那杯粉红佳人,侯天骐二话不说就往嘴里灌,同时,他的眼神灼热起来,惊讶的看向穆十三。

这杯酒因为加入了蛋清导致酒液流过喉舌是那样绵柔顺滑,但又因为君度酒的缘故,蛋清的腥味被柳橙的酸味所取代。

除了味,这款酒的口感也是妙不可言,酸中带甜,甜中带酸,正如那场恋爱青涩而甜蜜,这让刚有些淡忘何紫的侯天骐,又一度追忆起来,心里不禁袭过一阵揪心的疼痛。

他哀叹一声,趴在桌子上,精壮的身躯此时微微颤抖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只是眼神有些木讷发直:“诶?老板,这种鸡尾酒,就算是调制的,度数也超不过40度,可我现在头怎么晕乎乎的?”

穆十三收拾起东西,微微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现在侯天骐觉得头茫茫然,迷迷糊糊的看哪,哪摇晃,一股股血涌上了脑袋,不可否认的是,这种醉醺醺的感觉比昨晚那种啤的,白的,红的一起喝的感觉要舒畅,散着的四肢就像融入到了自然中。

正迷糊中,咦?他抬眼看到一个怪人坐在自己的面前,兜帽,面具:“诶?我认得到你,捣鬼三十(鬼盗十三)?你可算是来喽!我给你社(说),我与何紫分手喽,彻彻底底的粉(分)喽。”

鬼盗十三面具下的脸蹙起了眉,惊异的问:“不应该啊,难道这用命换来的爱情这么不值钱?”

一听这话,侯天骐伤心的不能自持,双手掩面,嘤嘤的啜泣起来:“命值挺多钱的,古奇,lv,奥迪,圣罗兰……捣鬼(盗鬼)啊,我不亏的。”

“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我在你的开导下决定去找何紫,去挽留她,来到她公司楼下就碰到她同事了,说她回老家照顾阿姨了。”

“这是个表现的好机会,跟上他,表现,表现,疯狂的表现,让她看到你是个大孝子,让她妈看到你是个大孝子,让她妈拿你当儿子,再这么一助攻,这不就成了。”鬼盗十三慷慨激昂的抢先说道。

“就是啊,我当即就订了张去京北市的机票,我打车到了“安康苑小区”。你说巧不巧,我知道何紫在京北市,也知道她家小区,唯独不知道她家准确单元号和几室,而且何紫电话还关机。”

“我得等吧,于是呢,我就等在她们家小区门口,祈祷着何紫今天会回家拿些日用品再去医院,这样我不就碰着了吗?等到晚上九点多,一束刺眼的车灯突然晃我!”

第十一章 相遇很早,却不相识(二)

“然后,我就看到一个穿着昂贵西装,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男人从奥迪车的驾驶室走了下来,他没有任何停留,慌里慌张的绕着车跑到副驾驶边,准备去替别人开门。”

“结果,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个人没等他来,就先开门自己下车了,一下子将这个富二代或者说是暴发户的这个家伙晾在一边,他傻眼了吧。”侯天骐拍着鬼盗十三大腿哈哈狂笑,看着他这个样子,鬼盗十三对于从车上走下来的那个人已经有了答案。

“你猜那个从副驾驶上走下来的人是谁?哈哈哈,何紫!我还腆着脸笑别人,实则我才是那最值得嘲笑的大傻瓜,捣鬼(盗鬼)啊,你说的对,我就是倒霉蛋,大蠢蛋!”

“以后有钱我也买辆和他一模一样的车,那简直是我见过所有车的车灯中最亮的,亮的他妈直接是刺过我的心,哈哈哈!借着车灯我看到,那个男人从后座取出来一堆东西,lv,香奈儿,古奇,爱马仕,圣罗兰……那都是何紫想要,但我他妈买不起的东西!他凭什么给何紫买!”

“借着迎面打来的远光灯,我看到他们拉拉扯扯,亲亲爱爱,你侬我侬的,侬到她们两人拥抱的身影都挡住了车灯而形成黑色的影子。这两道影子就聚多离少,就像是彼此交融,就像,就像刚才老板给我调制的那一杯红粉佳人,就那么重合,亲昵,甜蜜!”

“哈哈哈,可笑吧。”侯天骐不断抽打着自己的脸,泪水兀自滑过那被打出红印的脸:“不过,不过,哥们也绝不是善茬,我迎着那个男人和何紫就走了过去!”

“我,我,我紧了紧拳头,从无名指上摘下对戒,我“咔”就给那个衣冠禽兽的家伙带上了,我就知道这个size和他的手指不相符,看他那手粗短粗短的。戒指一戴上,这哥们咧嘴了,也是,突然有个人送他戒指。不过让他呲牙的是,我使劲儿使劲儿把戒指往上戴,勒的这家伙嗷嗷直叫,别说,我都听到那骨头“咔咔”的响声了。”

“哈哈哈,我让那家伙就在何紫面前失态,我给他戴上后,就见这家伙攥着自己的手指一个劲儿的大叫,疼。想拔根本不可能!”

“等这个家伙走开,我才与何紫见面,我看到她脸色唰一下白了,泪水淌了下来,我想去给她擦擦,但我不能,因为她不是我女朋友了!我看到了,看到了她对我的愧疚,她想说什么,被我拦住了。”

“因为我他妈现在一无所有,我不能,不能,不能去阻拦她追求幸福的权利啊!呜呜呜!”讲的这,侯天骐伤心的声泪俱下,他假装着自己很开心,但根本忍不住哗哗流下的泪水,两只眼睛发红:“我,我,我将女戒拿了出来,就像当初他的男朋友是我一样为她小心翼翼的戴上。”

“她的手还是那般柔软,细腻,光滑,我一点一点给她戴上,戴到戒指已经滑不动了,我想要松手,我当然知道这一松手会有什么东西从手上流逝。但我他妈是癞蛤蟆,根本配不上她,或许我松手了她才能得到爱!”

“我松开了,可是何紫却握住了我的手,我知道今天来是我唐突了,是我阻碍了她这一份感情,所以我要让她彻底忘了我!于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对何紫发起了脾气,我还吼了她,你滚开!我终于挣脱了她,终于从这份本来就不可能,一开始注定是梦,是泡影的爱情中抽身了。”

“而这一刻,我也终于实现了我对何紫一生的承诺!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你若幸福,我便离去!”

侯天骐埋头痛哭一会儿,突然一把揪住鬼盗十三的衣领,怨声载道:“鬼盗十三,你那本结婚证根本就是假的!你骗我,你压根就不是来自未来的人!”

这种违背一切物理定律,时间常识的中二语录也亏侯天骐还能够相信。

“你先别摇了。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结婚证的问题,还就是你的问题。”鬼盗十三白了他一眼,振振有词:“都是你去的太晚,导致情敌占了主动,占了先机,你说说你,一个主角,一个堂堂正正的原配,一个两小无猜,你咋去那么晚?你这是被截胡了,所以压根怪不着我,更怪不着那份结婚证!”

“我,我,我去太晚?人家何紫手机关机我找的着嘛?六点以前飞京北市的飞机有票吗?对了,我忘了最最重要的一点,你说你劳心劳力的开导我之后,赶紧把戒指还给我,让我回去找何紫不就没这事了?你个守财奴,非攥着戒指不还!”

“还,还,还耍酷,装拽,装帅,你瞅瞅你这一身,玩神秘,玩刺客啊!你还是回去看看《名侦探柯南》,先学着怪盗基德好好打扮一番再出来吧。”侯天骐猛地把鬼盗十三的兜帽往下一拽,抢过他的水:“喝,喝,喝,你喝空气吧!告诉你,我分手了,这件事你得负一半责任!”

“我,我,我付的着责任嘛,我都泄露了天机告诉你,你就是新郎,你被人截胡了还是你错。”鬼盗十三据理力争。

“你的错!你攥着戒指不还我。”

“你的错!你的错!”

“鬼盗十三,你耍无赖,难怪你带个面具,没有脸,所以自己装上一张吧。”侯天骐气的撸袖挽臂,顺手抱起面前架子上的一个青花瓷瓶砸了下去。

“我还和你说,你得向我道歉,要不然我回到未来,把你那个作家都搅和黄!”鬼盗十三不甘示弱,举起一个大屁股电视机朝着他脚边摔下。

“你的东西本来就没的信,假的,都是假的!”侯天骐又拿起一块老旧怀表朝着他面具砸了过去。

也不知道穆十三将东西收进厨房在里面干嘛呢,这么久也不出来。

……

鬼盗十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面具半掀开,剧烈的喘息起来,过了好半晌,他才嘶哑着声音道:“停!停!这件事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有钱人太多,把机票都抢没了!要怪就怪飞机太小座位不多!这样你没意见吧。”

“这个观念我赞同!”反观侯天骐,他此刻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副嗓子跟破锣一样,嘶哑刺耳。“哇!哇!可我还是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么失去何紫!”

鬼盗十三拍着他的肩膀说:“齁得住啊,你一定要齁得住,节哀顺变吧!你不是痛恨我吗?我给你讲个关于我失恋的,这样在你听完之后就可以狠狠嘲笑我一番,然后咱们就可以两清了!”

侯天骐使劲儿把眼泪抽了回去:“我不叫齁得住,我叫侯天骐!话说,捣鬼啊,能把这种失恋的事儿说给别人,你的心真大啊!”

鬼盗十三那面具后的脸蓦然垂下几条黑线,流过几滴冷汗,这有什么办法,你这家伙一哭整个一雷公电母,不这么谈,能哄得住吗?

“那个,这里没有那种氛围和情调,你跟我来,换个地方我给你讲。”

说完,他朝着侯天骐勾了勾食指,人已经先朝门外走了去。侯天骐跟在身后,环顾了一番店铺,点着头:“唉!这店铺的确少了点氛围。”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走进这间店铺,一定会以为是走错了呢。只见消愁典当行里一片狼藉,各种物品的碎片,零件散落一地,纸张像白雪似的,洋洋洒洒铺满一地,也不知刚才这二人是在这进行大炮的首次开火?还是在进行某种化学武器的调配?

就连那些铁铸的架子都未能躲过这一劫,个个是缺胳膊少腿,乱晃悠。“吱”,随着一声漫长的金属声,少了一个腿儿的陈列架终于摇摇晃晃的向着旁边斜斜倒了下去。

一个架子倒了,既而一带俩,俩绊三,全都倒了,“锵锵锵”又因为支撑不稳,叉在半空的铁架一下全塌下去。

这时,三四只被上了弦儿的铁皮青蛙和铁皮老鼠,幸灾乐祸的从某个角落窜了出来,马上又挤进“废墟”中。这可不没有氛围和情调嘛,造这样!

难明的长夜,一轮圆月皎皎高悬,地面被反射出如霜般的银辉,走过几条昏黄狭长的街道,鬼盗十三终于停住了,指着矗立在路边的红色小房子说道:“到了。”

“就是这?”侯天骐打量着这间小房子,不,确切的说是一个仅能容纳两人的红色小亭子。这个红色亭子是圆顶,并且四面全是玻璃,窗明几净的,在其中一面玻璃上甚至还挂着一个老式的插卡公共电话。

不错,这是一间已经废弃了的红色电话亭,曾几何时,这里被称为“最私密的天堂”,“透明的忏悔室”,但现在因为智能手机的普及,它只是一间生锈,被淘汰的小红亭子。

侯天骐此刻茫无头绪,他实在不明白,只这一条街就矗立着的十几个电话亭究竟有哪些情调和气氛?再看鬼盗十三坚定果断的步伐,这间电话亭好像与别的又有些不一样。

“为什么要来这儿,咖啡馆,音乐馆,书吧不都是有氛围的地方吗?”

“不,不,不,它们都没有这靠近心灵。”鬼盗十三摇了摇头,望向明月,意味深长的道。

“靠近心灵?”

“因为我们总是用左耳听电话,左耳靠近心脏。”穆十三拉开铁门,先走了进去,简单用袖子擦了几下,就自顾自坐上了比ic电话稍矮一些的高脚凳上:“这就一个凳子,你从前面的电话亭再搬来一个吧。”

“你给我讲故事还要我自己搬凳子,可恨,你瞅多可恨呐!”

看着侯天骐满腹牢骚的搬过凳子坐了下来,鬼盗十三才不焦不躁的讲了起来:“之所以说这里是靠近心灵,有氛围有情调,全是因为,我的初恋,热恋乃至分手都起于这里,并始于这里。”

侯天骐好奇的说:“啊?就在这?”

“对! 03年那年,我的家发生了一次又一次重大的变故,对于我就像是经历着唐山大地震。先是母亲逝世,然后房子强拆,再到兄弟姐妹离散,在那段时间,我整个人浑浑噩噩,颓废不堪。酗酒,抽烟,打架,进派出所和少管所都是家常便饭,甚至混蛋到我这样一个尖子生去选择放弃高考。”

“那段时间真的是把我这一生的坏事,混事都给干完了。”鬼盗十三头抵在双手交叉握紧的拳头上,诚挚的说着,似是忏悔。

“那一年,我大姐迎合着刚刚兴起的汽车业开了一家简易的维修洗车行,而她为了能分散我的注意力,不至于再让我有精力做这些浑事,就强迫着我去店里帮忙,让我学着洗车,修理。”

“更多的应该还是不忍心看着我这样破罐子破摔,继续放弃自我,毕竟她以前那么疼我,爱我,我又那么乖,那么的上进。呦,我好像挺自恋的哈,我平时不这样的。”

“你一直都这样。”侯天骐耿直的揭短。

“不说这个。不过呢,在店里的那一段时间的确很忙,忙到我终于没有精力再去折腾自己,每天回家倒头就睡,以为生活也就这样了,直到有一天一通电话打过来。”

第十二章 红色的电话亭(一)

“那天下午,我修完了车,照例去洗车行门口这条街上的红色电话亭给顾客打电话让他提车。”

侯天骐根据他的讲述,左右环顾,这间红色电话亭在人行台阶上,正对着不远处,甚至都不用过马路就有这么一家叫做“胜新”的洗车行。

他指了指坐着的这片地,又指了指那家洗车行。鬼盗十三马上会意:“没错,就是这间电话亭,从前数排第八,从后数排第六。”

“记得那会儿大概是下午六点吧,我才刚拿出电话卡,还没chā jin去呢,这个电话就嗡嗡的响了起来。我站在电话亭左右环顾,想着是不是有人要来这接电话,但随着电话铃声持续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一个人来。于是我接起电话,就在我想要告诉她没人来接,让她用其他方式通知一下再回拨的时候。”

“电话那边已经传来的嘤嘤的哭泣声,哭声很惨烈,而且哭的时间还不短,对方正嘶哑着嗓子在那咳嗽呢。因为接起电话的缘故吧,能听到她正一边使劲儿的抽着把泪水往回憋,一边在擤鼻涕的声音。”

“我试探着,喂了两声。结果我这么一喂,摊上事了,就听到对方忽的破口大骂,言辞恶毒,不过听声音那般尖锐,清脆,我猜测可能是个女生,日后的通话中,果不其然。”

“但话说回来,当时那个女生可一点没有女生的轻柔,娇作。恶言泼语的,而她骂的大致内容是,我哪点比不上她,你要抛下我和她而去,你这个人有没有道德,有没有底线。你和谁不好,为什么要和我最好的闺蜜!你们两个人简直不是人!混蛋,王八蛋,jiàn rén……”

“她这么一边哭,一边骂,偶尔真诚恳切,偶尔怨气冲天,当时我都差点以为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朋友,可我一琢磨,那段时间我酗酒打架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时间交往女朋友呢?更何况那段时间,所有的人除了我的姐姐和客户都是对我避让三分的。”

“我想着人家又失恋又遭背叛,起初还好声好气的问,你是打错了吗?结果那边女生非但不领情,反而变本加厉,骂的更凶了,那段时间我这个人本就易燃易爆,浮躁,轻狂,哪还忍得住,当即破口大骂回去。”

说到这,鬼盗十三隐藏在面具下的脸掀起一抹抑制不住的甜蜜笑容,眼底深处更是闪着光。

“骂的好!骂的好啊!”侯天骐身上像长了跳蚤一样,屁股在凳子上拧来拧去,索性站起来,一会靠着电话亭门框蹭,一会跺着碎步,他表情也是窘迫不堪的。

这一怪异举动吸引了鬼盗十三的注意:“你怎么了?”

“我想上厕所,看你讲的太投入所以不想扫兴。”

“去!去!”等到侯天骐一溜小跑走远了,只剩下一人的时候,鬼盗十三才第一次将面具全部掀开来,可惜这夜深人静,侯天骐也不在,所以他的相貌依然是迷。

鬼盗十三轻轻的摘下听筒,慢慢的抚摸了起来,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着,这个听筒的感觉还是那般熟悉,唯一不同的是,上面布满了灰尘和铁锈,就像那颗心一样被烙上了痕迹。

他握紧听筒,慢慢的拿到耳畔,手指反复在键盘上拨按,看似是乱拨,但鬼盗十三一连拨了五次,每一次拨按的号码都是一致的,9765413。

“喂!你在,听吗?你最近,还,还好吗?为什么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说到最后一句,鬼盗十三声音哽咽了起来,泪水盈含在眼眶中,他沉默了一会儿,悲戚的将听筒放回去。

这时,侯天骐也差不多来了,鬼盗十三又将面具重新戴了起来。

“照你这么说,你是和她骂出感情的?”侯天骐问。

“嗯,算是吧,那一天我们对骂到很晚,也许是把她真的气的不轻,也许是她发泄完怒火了,她直接挂了我电话。但我怒火中烧,哪里肯干,循着电话打了回去,却是无人接听的忙音,她抽卡走人了!”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所以就没放在心里,谁知第二天差不多的时辰,她又打来了电话。那会儿我多混呐,想着,哦,我不找你,你倒是来找我。这送上门的我不能不骂,于是,那一天我们又互相骂到很晚,但是心情舒畅了许多。”

“就这样,那个电话隔三差五的打过来,而我们的对骂也从刚开始她发泄怒火,到如今成为我们共同的发泄方式,甚至成为一种习惯。我把她当做是那些难缠,刁蛮,为难人的顾客,她就把我当做是压榨的上司或是抛弃她的男朋友。”

“每天都是这个时段,我们准时开骂。起初还是她打过来,但随着我们谩骂之余的闲聊,开始彼此熟悉,我们约定着谁给谁打。也正因为她的存在,我戒掉了酗酒,抽烟的毛病,实在是每个月几百块钱都花在了买电话卡上,根本没钱再去干那些事儿。”

“那你们真是找骂,后来呢?”侯天骐呵呵的嘲笑一句。

“后来,我们的电话内容不单单是发泄怒火,怨恨。而发生转折的还是那一次,我骂着骂着,情难自抑的,向她说出了我经历的最沉痛的事故。”

“听着话筒这边我突然真情流露,那个女生也不再骂了,反而是静静的倾听着,时不时的安慰我。我至今还记得她曾对我说过的话。”

“她说,你的妈妈每天要照顾你们,真的很累,很累了,现在她想好好的休息一下了。你可以放心,听说那边可好了,特别美,在那边你的妈妈没有疾病,不用再给你们做饭,洗衣服,她现在肯定过的很安逸,如果你想妈妈过的开心,就不要让她在上面看你因为思念她而以泪洗面,自甘堕落。”

“她说,你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与你分开都只是暂时的,你可以常常到孤儿院去看她们,她们的心永远都和你在一起。如果她们被领养,那你就更该高兴了,这样她们就有爸爸妈妈的疼爱了,她们也能去上学了。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她们并爱着她们吧。”

……

“那一天晚上,我们捧着电话,坐在月下的红色电话亭中聊了很久,她说了很多很多,我竟然都听进去了。虽然之前的种种经历还像疤痕一样附着在我的心上,但随着她一天一天东拼西凑的鸡汤,终于还是将那种负面情绪扑灭了。”

“偶尔的时候,她也不拿我当外人的说一些她心烦的事情,而我就学着她的口吻,出自真心的去开导她,解忧她。讲真的,我笨嘴拙舌的很不会安慰人,开导人,往往弄得那位女生啼笑皆非,不过笑也是一种解忧的方式嘛。”

鬼盗十三嘿嘿的笑了两声,似是想到之前某些弄巧成拙,煽风点火的囧事了。

“04年,诺基亚手机的普及,令红色电话亭前门可罗雀,尽管我们也都在用手机,但我和她却始终坚持用公共电话,而这,也成为我最后悔的事情,如果当初我们彼此能留一个电话就好了。”

“我们依然在六点到七点间等候在电话亭前,等待着今天轮到的那个人打电话。接起电话的我们,心就会靠的很近很近,可以谈天说地,聊风花雪月,互相倾诉解忧。尽管我们陌不相识,但只要一听对方的声音就彼此了解。”

“是那种只差一面的老朋友了。”

“那段时间真的很美好,很甜蜜,不知道她怎么想我的,总之,她在我心中已经住下了,我幻想着她一切,每天最大的盼头就是下午六点的一通电话。”

侯天骐微笑颔首,天空那一汪圆月似是他内心的空洞和伤口,而在那之上,一道倩影时时徘徊舞蹈,偶尔回眸一笑,牵动着他的心,微微眨眼,泪珠倘落,那道倩影也就此泯灭,鬼盗十三所说的那种感觉他再了解不过了。

鬼盗十三继续忘乎所以的谈着:“听着她说,听着她侃,听着她谈今天发生的一切,听着她为我东拼西凑的解忧鸡汤。听着她笑声,听着她哭声,听着她撒娇声,听着她叹气声,听着她关心声……”

“我想我爱上她了,无关一切,只是因为她的声音和我仅对她了解的就爱上她了,特别特别的爱。”鬼盗十三吃吃的笑着,就像喝了酒似的,沉醉在那甜蜜,幸福的温馨回忆中。

“那你对她说过吗?”

“我不敢说,要知道那会儿是04年,远没有现在开放,最荒唐的就数网恋了,网恋起码还视频,发照片等等。我这仅凭声音,我担心她会嫌我轻浮,滑稽,浪荡,然后就再也不打电话过来,除了她使用公共电话的号码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联系她了。”

“而自从我开始萌生喜欢她这个念头起,已经不能再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的通电话了,那段时间我又心烦又拘束,心烦的是如何去向她说,拘束的是小心着不让她看出端倪。”

“最后我想出一个绝妙的方法,把我换成我朋友,把这件事情换成聊了一年的网恋,咨询一下她,一来呢可以看看她对此事的态度,二来呢,可以看看她能有什么办法。”

鬼盗十三扬着头,沾沾自喜起来:“嘻嘻,我这个方法不错吧?你觉得我往后去学着做一下编辑如何?”

侯天骐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粗声粗气的说道:“别打岔,快说,后来呢?”

“嗯,我记得她当时是这么说的,既然喜欢就大胆告白,爱从来都是唐突的,如果那个女孩某一天爱上了别人,还将你当做朋友的去告诉,到时不论是哪个男生都只有后悔的份儿,既然知道没有后悔药,当初就大胆的去告白。”

“她还让我转告给那位朋友两个词,就是屡败屡战和屡战屡败,她说,前面这个词勇敢而无畏,明知失败也要迎难而上,其实人这一生总是会伴随很多的不如意,追到了,就追到了,追不到大不了多追几次嘛。

“就算最后还是失败,起码她的心里记住了曾经有你爱她,说不定哪天的哪件事就答应了呢,就算是删了你,也总比她满心欢喜告诉你有男朋友强。”

侯天骐反应过来,叫出来:“原来你开导我的那一番话出自这里啊。”

“嗯,不过,她的那番话真的很有魔力,听着这一通话,那时的我哭的稀里哗啦。要说哪句话给我那莫名的勇气,还是那一句,就算删了你,也总比她满心欢喜的告诉你有男朋友强!”

“于是,我终于说出了那十一个字!”

“我爱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说到这,侯天骐听到鬼盗十三的面具后突然传出哼哼抽泣声,他试探着问:“然后呢?”

“嘟嘟,她把电话挂了。等我一遍遍的回拨过去,传来的是忙音。”

第十三章 红色的电话亭(二)

“她把电话挂了?怎么会这样呢?”侯天骐问。

“当时我也一度以为她因为无法接受,不可能再打来电话了。但三四天后,那个久违的铃声竟然又在红色电话亭响了起来。”

“知道当时我有多激动吗?我扔出去的扳手差点砸到车,我冲出去的时候撞倒了两个人,脚步没刹住,将电话亭的玻璃撞裂了一条缝。”

“我拿起电话,没错,是她!而最令我激动的还是她同意了这种最荒唐,最不被看好,最幼稚的爱情,之所以她这三四天没有回电话,是因为在没考虑清楚之前,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我。”

“总之,在我们确定了关系后,那种感情就一发而不可收拾,我们陷入了热恋,话比以前更多了,从原先的一通电话到最后,早晨七点一通,中午一点一通,下午六点一通和晚上九点一通。”

“但不管关系进展到如何,我们唯一不变的是爱和使用公共电话,并以此约定,除非当公共电话不再出售电话卡。”

“幸福来得太突然,有些让人怀疑这是真是假,但某一天晚上接通电话,她就是同意我到嘉兴市找她了。这件事我曾前前后后提出了无数次,我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想通。”

“那一晚我兴奋的彻夜不能眠,一挂掉电话就直奔火车站排队买票去了,握着票,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中全是见到她之后要做什么,要吃什么,要带她去哪里玩。”

“尽管我为了攒钱赚钱,辛苦修车忙的不亦乐乎,但还是觉得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在那一个星期里,我每天都看一遍火车票,掐着指头的算还有多久才能坐上那趟车,那一个星期简直就像我从未忘记的这七年一样漫长难熬!”

“好在还有每天她的几通电话支撑着我,但就在坐火车的三天前,连这每天的几,几通电话竟然都接不到了,直到坐火车的那一天早晨七点,她终于给我回了电话,通话时间很短,短到只是一句话,甚至是七个字。”

“你把车票退了吧。”

“没等我再说什么,她已经果断的挂掉了电话,随后我拨过去,但接通的不是她,而是一个男人。他告诉我,刚和我通话的女人已经走出了电话亭,现在轮到他打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真的不明白,那段时间我们特别好,就三天左右的时间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之后的每一天,我按照先前我们约定的时间一次次的拨过去,但要么是忙音,要么是别的人在排队打电话,总之物是人非,她就这么消失了,就像是我的全世界都丢了似的。”

鬼盗十三将兜帽向后摘掉,双手不断在发丝间捋着,规整的发型一下子被捋的稀松蓬乱,他一声声的叹着气,泪眼惶惶,哽咽难言。

“那你最后去嘉兴市了吗?”

“去了,火车到站她也没有来接我。为了找到她,我甚至还托人查了一下那个号码是哪条街的哪个电话拨出来的,而我也去了那个红色电话亭。她的声音是我知道的所有,于是,我等候在电话亭外,和每一位用过这儿电话的女生打招呼,偷听她们的对话内容。”

“那几天,我差点就被人误以为是sè láng,性骚扰女性给警察带走了,辛亏我跑的快。”

侯天骐被这个故事所带进去了,他悲不可抑的失声痛哭:“哇!哇!捣鬼啊,没想到你比我还惨,连人都没见到。那你最后到底找没找到啊?”

鬼盗十三抽泣几声,用力的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找到!她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带着她所有的一切,除了我买下的那一堆电话卡,离开了,彻彻底底的离开了。”

“我爱她,我喜欢她,我是真心的,没有任何虚假!我找过,等过,但红色电话亭早已物是人非,距最后一通电话到如今已经7年了!至今我未娶,一直在等她!”

“没有电话卡卖了,我当然知道她不可能回来了,但我就一直祈祷着,希望某一天,某一个巧合我再见到她,我们能长相厮守!”

“现在你可以尽情的嘲笑我了,因为我是个和你一样的大傻瓜,大蠢蛋,mister倒霉蛋!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鬼盗十三突然摇着头,捧着脸,自怨自艾的放声大笑,像是铆足了气似的笑,中途已经数不清咳嗽几次,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眸湿润起来,声音也变得几分哽咽。

侯天骐此时哭的像个泪人似的:“这怎么嘲笑的起来嘛。”

“呜呜呜~!”

“哇哇哇~!”

两个大男人就这般夜深人静,孤男寡男的头抵头,肩碰肩的迎头痛哭,似乎马上就要佐以苦酒,谈哭共饮。声声凄厉的哭声从红色电话亭中不断传了出来,划破夜空,那哭声简直比du juān泣血,雨打残荷还要凄怆,比窦娥还要哀怨,比孟姜女还要沉痛,比……

过了半晌,鬼盗十三才抽抽搭搭的从兜里取出纸巾,团成两团,沾着眼泪,黏在面具露出的眼睛上,哽咽的道:“其,其,其实呢,我给你讲这个故事并不是安慰你,让你嘲笑我。只是想说,在爱情这方面其实我也不太懂,那些也都是她曾经劝我的。”

“爱情也并不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样简单,更多的是不尽人意。我先前想尽方法的安慰,开导你,只是觉得,你爱的那个她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看的见,摸得着的,如果因为她姐姐的一句话,就这么错过,我是觉得挺可惜的。”

“如果是我知道电话亭那边的女孩儿身在何方,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追过去,肯定死缠烂打,这就是贱吧。”

“当然,我记得广播中谁谁谁说过,爱情有时也是一种放手,与你分手的,注定这一辈子只会是你人生旅途中的一位过客,对于她们,我们在下车的时候,也要有礼貌的互说再见,说祝福。”

的确,有谁愿意看到心爱的那个她是和别人朝朝暮暮的呢?

“这一点上,虽然你有些过激和冲撞,但分手了,看着她能够幸福,的确应该送句祝福!”

侯天骐抬起头,眼泪巴巴的望着他,隔很久才说道:“鬼盗十三,你真是一个好人!”

鬼盗十三苦笑一声:“呵呵,这还是你今晚你一次喊对我的名字呢,行了,也别给我发好人卡了。天也不早了,干点正事吧。”

侯天骐用手擦着眼泪,忽然,他的动作僵住了,同时,他感到如遭雷击,一种似曾相识的特别感紧紧缠绕过来:“我,我,我,现在,难,难道在……”

不等侯天骐问完,鬼盗十三已经消失在这间狭小的红色电话亭中,只剩下两个高凳子和他,下一刻,这一切也随之……

媚好的阳光映入眼帘,刺的侯天骐接连打了几个哈欠,这才将困意,起床气全部赶走。

原来刚刚发生的一切又是一场梦,可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连续两个晚上都能梦见鬼盗十三呢?虽然他像块臭豆腐似的,嘴也欠,但那种在梦里和他谈心,诉苦的感觉还是不错的。侯天骐陶醉的笑笑,鬼盗十三的一个故事算是半开导了他。

“醒了,昨晚你喝了酒,早晨就用这碗馄饨暖暖胃吧。”穆十三一边寒暄着,一边将热气腾腾的馄饨端到侯天骐的面前,只是,昨晚他似乎又没睡好,今天早上是顶着两个熊猫眼起来的。

接过汤勺,搅拌了几下馄饨,感受着氤氲的热气袅袅飘起,侯天骐的心兀自暖了起来,由衷的感动着,能为了一位陌不相识的人做好馄饨等着,这样不功利还热心的老板应该很少了吧。

“谢谢老板,只是我想先洗洗脸再吃。”侯天骐觉得自己这两天哭的可着实有些多,哭的头昏昏的,眼睛也模糊糊的,正好洗个脸好好清醒一下。

“也行,那个卫生间呢就在楼梯下面。”

隔了好一会儿,当侯天骐从卫生间利落精神的走出来时,就见穆十三正用那嗔怨的眼神看着自己:“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害得馄饨都冷了,我还得重新给你下。”

不知为什么,尽管穆十三的眼睛并不有神,但在这双眼睛下,侯天骐就觉得自己被看个通透,而且那双桃花眼,还总能映出自己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去安抚治愈,一双眼眸就像清泉般,望着他心都是平静的。

侯天骐讪笑着扯开话题:“老板,你们家卫生间好棒啊,还分白天和黑夜模式。”

“什么,白天黑夜模式?”穆十三有些不明白,就算他再洁癖也不会给卫生间装上这么一套高大上的功能啊。

“我昨晚上厕所,门一开灯就亮,门一关灯就灭。刚才去上厕所,还要自己手动按开关,这不是设置了白天省电,黑夜自动照明吗?”一边说着,侯天骐已经吧唧吧唧的嚼起了馄饨。

穆十三挠着头发,想不明白:“嗯?我家厕所没这个功能啊?”

“呸。”嚼了会儿馄饨,侯天骐表情突然变得狰狞,痛苦起来,紧接着,他连连作呕的将馄饨吐了出去,搅拌着馄饨像是在找什么:“老板,你这馄饨味道怪怪的,是不是还没有煮熟啊,怎么有股骚味。”

听到这句话,穆十三陡然想到了什么,瞳孔也跟着放大几分。

侯天骐搅拌了一会儿,也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瞪着眼的看向穆十三,面面相觑一会儿,二人脸色阴郁的异口同声起来:“我尿到冰箱了!(你尿到冰箱了!)”

“啊!”穆十三如遭雷击,讶然失声的大叫起来。正在房屋上栖息的两三只麻雀,被这破空的一嗓子随即吓得摔了下去,最后扑腾扑腾翅膀才哆嗦的飞到半空。

“侯天骐!你怎么能……呕!”穆十三心头的火一下子窜到脸上,满脸通红,鼓得那腮帮子也微微的颤抖着,随即他抄起抹布使劲儿丢在了侯天骐的脸上,慌里慌张向着身后的厨房跑了进去。

“啊!”紧接着,侯天骐就听到一声绝不亚于杀猪般的哀嚎。

侯天骐此时也绝不好过,连吐带呸,其实他嘴里刚刚咀嚼的馄饨都吐完了,但他心里还是觉得膈应,恶心,嘬着唾沫往外吐,口水似乎都吐干净了。

这还不算完,他又杯弓蛇影的感觉自己刚才嚼着嚼着给咽下去了,干脆,他将手伸进嘴里,不断往外抠吐,早晨空腹哪有东西吐,他干呕的眼睛都红了。

“侯天骐!你瞅瞅,我前天才去超市采购的东西,今天就让你全给糟蹋的了!你知道吗?现在,冰,冰,冰箱里全是你的味道!”穆十三气冲冲的从厨房走了出来,将捧着的白菜,油菜,蒜苔,黄瓜……愤愤的一股脑全摔在了侯天骐的身上:“而且,而且,你知道我还发现了什么吗?在靠近冰箱的壁上竟然还被冻出一块黄色的冰!你,你,你今天要不说我还没当回事,你知道吗,我现在都不敢想,一想我胃都疼!”

第十四章 你的努力我看到了

侯天骐郁闷啊,都怪昨晚那一杯粉红佳人,勾的他馋虫躁动,又大晚上去厕所。估计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想着穆十三藏在厨房里的酒,所以又不巧的是,他梦游到了厨房,这才酿成一些列的惨祸。

“呕!”侯天骐扶着桌子,慢慢直起腰来,呕的腰都疼了:“老,老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说吧,要我怎么赔偿你。”

“你!你!你赶紧给我走!你走就是对我最大的赔偿!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还有,在你走的时候把你身边那些菜和馄饨都给我一并抱走,我倒是不介意你怕浪费二次加工!”

“呕!走,走,我走!”听到二次加工,侯天骐又不受控制的脑补了一番,当即再也受不了了,满脸嫌弃的抱着菜,捧着碗,连滚带爬的逃出了消愁典当行。

等侯天骐走后,穆十三又忍不住的干呕了一遍,辛亏早上是先给侯天骐端的馄饨,他咬了咬牙,一番撸袖挽臂,大口呼吸后,这才万般无奈的走进厨房,就像出征的士兵那样,抱着誓死的决心带上了手套,拿起沾着消毒液的抹布恨恨的擦拭着冰箱。

……

侯天骐一走出消愁典当行,就赶紧将怀里的菜和馄饨扔进了垃圾桶,随即拿出纸巾擦手,指甲缝都没放过。平心而论,今天这件事身为老板的穆十三对于侯天骐可谓是使出了最大的宽容。

弄脏冰箱,糟蹋菜也只是让侯天骐将那些垃圾清出去就完了,不要任何赔偿,而且就连昨晚的酒和前天的馄饨都不收钱,就像是老板知道他生活拮据似的。

他真的由心的感激老板这些天对他做的这么多,但今天这件事,让他觉得十分愧疚老板,也只能找机会日后去弥补了。

日上三竿,车辙般的太阳躲在悠悠浮云后,播撒着金色的,炙热的光辉,偶然一束落在侯天骐的脸上,暖洋洋的。虽然心里的创伤没有那么容易愈合,但是他却终于有了一丝放下的念头和振作的精神,迎着朝阳,他笑了:“何紫你一定要幸福!我祝福你!”

笑着笑着,又有些许泪花在眼窝里盈含,但始终没有掉下来。

这般胡思乱想中,侯天骐已不知不觉回到了与朋友合租的公寓门外,就在他刚把钥匙chā jin锁芯时,门竟突兀的由内打开了,就像是早早的等着自己。侯天骐没有领舍友的情,而是疲惫的低头自顾自找着拖鞋。

“啪”伴随着一声响亮的脆响,侯天骐莫名其妙的挨了谁一巴掌,脸上顿时火辣辣的胀痛起来,这两天失恋就让他足够心烦气躁了,而今还有人冒着伤别人自尊来打脸。

侯天骐捂着脸,恼羞成怒的抬起头,就在这时,一双半藏在拖地纱裙下,只露出最前面的尖头的白色高跟鞋最先映入眼帘,顺着脚尖徐徐向上看去,是一袭轻盈飘逸的王后裙,满眼的白色,就像是圣洁的雪拂面而来。

因为是拖地的大裙摆,所以看不到腿,不过从裙子凹陷在腰部的高处来看,这女生定生的一双长腿。

凹凸有致,既然腰是凹,那么凸就体现在这名女生欣长纤巧的身材所潜藏的丰满的胸怀。莹润的珍珠戴在脖子上更衬得她皮肤白皙柔嫩,只是,在看到这枚珍珠时,侯天骐觉得脑中嗡的一下,眼前是她吗?

没错,这的确是他日思夜想的何紫啊!只见她一头黑色的长发垂至双肩,轻轻拂动间令人目眩神迷,频蹙的柳叶眉下一双眼睛流光泛彩,暗含秋波。

“你!”侯天骐只觉脑中一片空茫,这一刻,幸福,激动的有些不真实,他觉得自己可能还在梦中。

“嗯。”何紫低首浅笑,下一秒,她已将那鲜红娇艳的红唇吻了上去,同时,侯天骐觉得唇上一阵温婉,柔软,说不出的悸动像电流通过全身,酥酥麻麻,生出一种不可言状的kuài gǎn。

他红了脸,血更热了,心跳的更快了,但他还是不敢去相信,他担心这是梦,如果醒了,他真的就没有勇气再走出来了。

“啊!”一阵刺痛让侯天骐顿时醒过神来,这时,何紫已经娇羞的将脑袋缩了回去,低着头,红着脸。侯天骐用手指抹了一下嘴唇,流血了,是何紫刚刚咬破了自己的嘴,但没醒过来,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这是真的?”

“侯天骐,你就是个傻瓜,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傻……唔。”不等何紫说完,侯天骐已经化被动为主动,宽厚有力的臂膀从后揽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干脆利落的将唇怼在了她那炙热的唇瓣上。

或许是何紫还没有从刚才主动进攻的角色中转换过来,当这一刻,是侯天骐主动迎过来时,她竟娇羞的缩了一下,那有如果冻般软糯,甜蜜的红唇也随之胆怯的蠕动一下。

这些天侯天骐对于何紫充满了思念,也因为分开让他将何紫看的更重,更懂得珍惜,此刻,干柴如遇烈火,他怎么会轻易的放过呢?

心中的委屈与思念一下就像是绝了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他轻轻吮住这甜甜的唇瓣,随之,轻轻的交错,何紫似有些抵挡不住这般耳鬓厮磨,陶醉的shēn yin了一声。

“啊!”就在二人彼此忘乎的抱着,吻着的时候,一声来自第三个人的尖叫不合时宜的搅扰了这浪漫的氛围,同时,好大的一枚电灯泡正扽着裤子的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早在侯天骐没有回来之前,何紫就因为担心室友妨碍他们,而拿着苍蝇拍全清了出去,不成想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何紫恼羞成怒,一下扯掉了头饰,冲着卫生间的方向大致砸了过去,巧的是不偏不倚刚好砸到那电灯泡的的眼睛上。

“啊!”电灯泡又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跌跌撞撞的一屁股向后栽进卫生间,赶紧关了门,也不敢再有动静,极力营造出一种房间没人,你们随便的气氛。

就在这时,侯天骐忽然感到脸上一丝滚烫,他睁开眼,两颗晶莹的泪珠正从何紫的眼眸流淌下来,原来何紫从未变心,一直是自己误会了,昨天晚上他去京北市找何紫,确实那名富二代在向何紫示爱,可惜他走了没有看到之后的事情。

……

望着坐上出租车的侯天骐,何紫想追上去,但无论怎么努力,她始终无法迈开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出租车在眼前渐行渐远!

“啪!”她回身给了拽着自己手腕的男子一记响亮的的耳光,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以为你带着那枚戒指就真的能给我幸福吗?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你敢为我去死吗?”

男子的心随着被抽痛的脸狠狠抽搐起来,逞强地吼了回去:“那个男人他能吗?”

“我欠他一条命!”何紫哭的凄凄惨惨,她颤抖着蹲在地上,一双纤纤玉手无助的从发丝中捋过。

……

至于侯天骐看到的拥抱,是强逆光对于二人拉扯形成的一种类似错位的视觉假象,而何紫为什么大老远的前往京北市接受富二代示爱,这也不是她所左右的了的,这一切都是何紫母亲的主张。

通过在辽清市居住的何紫姐姐何睿得知,女儿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尤其是在交往这段感情后,而且与女儿交往的这位据何睿说,就是一个只会花言巧语,整日缠着何紫的穷小子。

因为这段感情,何紫开始紧衣缩食,省吃俭用,甚至就连化妆品都少用,少买了。

女儿这般辛苦,当妈的哪能不心疼。何紫妈妈气愤,不管怎样,何紫也从小生长在京北市生活富裕,而且又是家中最小,全家三口都是格外娇宠这个丫头,她可谓是含着蜜饯成长起来。虽然谈不上何紫想要什么就能给她买什么,但也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吧。

如今,她们的小公主,竟然在距家两千里地的地方跟一个穷小子受苦受累,甚至在听说侯天骐骑摩托车的时候摔伤住进医院,何紫天天守在病床前寸步不离的照顾,这下何紫的母亲血压一下就升了上去,就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女儿,穷也就不说什么了,这小子还不着四六的骑摩托车摔了。

试问哪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好呢?于是,她妈妈开始托着朋友,亲戚,婚介所各种给女儿寻觅亲事,终于找到了一个从各方面都比较好的男孩儿。

可一心只系在侯天骐身上的何紫,说什么也不回京北市,还斩钉截铁的拒绝一切除侯天骐以外的男人。眼看小女儿当局者迷,被侯天骐哄得找不着天南地北,何紫的妈妈这才想到以装病骗女儿回来。

她心知小女儿最孝顺,就借着何睿的口吻向何紫传达说,妈病了,因为爸爸也上了年纪,跑前跑后的照顾,身体也吃不消,亲戚又各个有事,所以希望何紫能请段时间的假回去照顾一下。

何紫一听,心急如焚,匆匆收拾行李,也就没顾上与侯天骐说一声,恰逢早晨侯天骐来接何紫去上班。何睿看着摇篮中哇哇啼哭的婴儿,不禁想起自己当年的处境。

她就因为当时没有听从父母的话,毅然决然的跟了一个只会甜言蜜语,全没有家庭责任的男人,来到了远隔京北市两千里地的辽清市安家定居。才婚后一年,那个男人就趁着她怀孕另谋新欢,最后协议离婚,什么也没得到,就连现在这间六十平米的小房子还是婚后共同还贷买的,至今还剩一年半才能还清。

如今,孤苦伶仃的何睿只能一边带孩子一边挣钱,她就是不希望妹妹重蹈覆辙。这边就有一位既有钱又钟意何紫的男人,为什么还偏偏守着侯天骐那样连稳定生活都无法给何紫的人。

于是,趁着妹妹洗澡的时候,何睿偷偷拿走了戒指,这枚戒指的意义她知道,而且妹妹不止一次的向自己说过。何睿猜想,只要将戒指还给侯天骐,并说明他们之间的差距,侯天骐就一定会死心,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因为是早晨十点的飞机,时间有些紧张,何紫在交待姐姐一声帮忙找找后就飞走了,何紫倒是不以为然,谁知会给侯天骐造成那么大的误会。

而之后,被骗回京北市的何紫,因为与母亲横竖争执不过,只能假意去和那个富二代相亲,希望这样可以赶紧飞回去。

事实总是有着太多的巧合,因为母亲担心何紫相亲时糊弄事,所以没收手机并关机。又因为侯天骐从何紫同事那得知她回去照顾母亲,而担心何紫吃不好睡不好的情况,侯天骐追了过去,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一个男人,她们家遇上这么档子事,自己就算最后不能成,也要帮一把。

这才有了后来侯天骐在小区外撞见富二代向何紫示爱。也因为他的误会,让一向孝敬父母的何紫不惜与母亲又吵又闹,眼见女儿心有所属,加上刚刚得知侯天骐是为了救自己女儿摔伤,作为一个母亲还能说什么呢?

何紫母亲也终于同意了,同时,她相信,如果侯天骐真的像自己女儿说的那样爱她,对她好,就不会让自己女儿将来受委屈,穷也只是暂时的。

而这次何紫回来,是在得到父母的祝福后,拿着户口本来找侯天骐领证的,她就是要向所有人宣布,侯天骐就是我要找的意中人!他就是那个能踩着七彩祥云来娶我的至尊宝!

第十五章 一碗鸡蛋面

“老爹,你儿子回来了!”随着一声充满童稚的叫嚷,消愁典当行的门已经被踢开了,“哐”的一声,木门又撞倒了背后竖着的那块招牌“典当约定成俗的因,撒下大胆未知的果。”

从这小家伙刚才对里面的称呼,不难推断,他就是那位穆十三心里念着的小祖宗了,的确是个从小泥里滚的主儿,开门不好好开,还非要踢开。

穆然兴今年十二岁,或许是有些横着长的缘故吧,他比同龄孩子矮了一头,身材壮实,就像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他一对浓眉像是毛笔挥出来的一般,最有特点的还是他的眼睛,一只大一只小,一个单眼皮一个双眼皮,但却是灵动非凡,炯炯有神,和他爹相同的是,一身绿白的校服脏兮兮的,估计也是淘气来的。

穆然兴一边向着店铺中走,一边嘴上不识闲的喊着:“老爸?老爹?好爸爸?坏爸爸?爸爸比巴卜?”走到柜台里他顺势把肩上的书包一扔,穆十三竟然不在柜台内,而且里面的厨房也没有。

“爸爸比巴卜?”穆然兴登登登的又爬到二楼,结果一无所获,两张床铺更是叠的整整齐齐,最后,他还是在一楼的一间小房子找到了。

只见穆十三正躺在老爷椅上,一摇一晃,眼睛紧闭,呼吸轻轻地,显然是睡熟了。下午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斜着撒进来,正好铺在穆十三的身上,暖洋洋的,毛毯都不用盖。

借着阳光,穆然兴看到父亲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根银丝,密密匝匝的胡须上也有几根,比之前又苍老些。偶尔,见他半张的嘴巴嗡嗡的动了两下,口水也在不知不觉间从嘴角淌下来,就像是孩子做梦在吃什么大餐,老顽童,老可爱了。

穆然兴蹑着脚步,轻轻的来到穆十三身边,忍着痛的从头上薅下两根头发,淘气的在他鼻孔间扫来扫去,偷偷的笑了两声,但穆十三只是鼻子和嘴巴动了几下,依然没有醒来的意思。

真不知道,这两晚侯天骐睡觉的时候,他在干些什么?现在竟睡的这样沉。可能是觉得有些无聊,穆然兴学着大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气哼哼的走出了房间。

“咕咕”穆然兴捂着肚子,他饿了,平常这个时间学校食堂已经开始放饭了。他扭头看向老爷椅上的穆十三,郁闷的嘟着嘴,本来他是想叫醒爸爸的,但看爸爸睡的这么香又有点不忍心。

站在原地愣了会神,穆然兴突然朝着厨房走了进去,想着爸爸嘴角的哈喇子,穆然兴觉得他一定也没吃饭呢,所以,他要给自己和爸爸做一顿饭,也算是给爸爸的惊喜了。

打开冰箱,冰箱内已经被穆十三擦洗的一尘不染,而且又被塞的满满登登,穆然兴愣住了,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准确的说,是自己会做什么。

穆十三对于穆然兴很是娇惯,只要是儿子住宿学校回来,哪一次都是大鱼大肉的好好款待,就算来不及做,也是带着下馆子狠搓一顿,所以,这还是穆然兴第一次做饭。

回想了一下曾经爸爸给自己做过的饭菜,穆然兴决定做个鸡蛋番茄面,他认为这个无论从逻辑还是理论都便于自己上手。

拿出鸡蛋,西红柿,面条,穆然兴一边回忆着过程,一边有条不紊的切,洗,炒,提到炒,他犯了难,鸡蛋番茄面首先就是先将鸡蛋煎一下然后和番茄再炒一下。

因为是第一次下厨,所以穆然兴对于油完全不知道怎么控制,甚至还抱着恐惧心理,尤其是在几次目睹了穆十三油炸火腿肠之后,但现在要做这顿饭,这个步骤是跳不过的。

他曾听穆十三讲过,这油热了才会迸,所以等油半温不热的时候把鸡蛋打进去,不就不会迸了吗?

穆然兴小心翼翼的将油倒入锅中,但还是马上就畏手畏脚的跳到距锅台一米的地方,大约十几秒钟,他才敢走近铁锅,将鸡蛋慌慌张张的打进去。果不其然,在油半温的情况下,没有油点子溅出。

穆然兴个头虽然比锅台高,但要想拿着锅铲翻炒西红柿鸡蛋,还必须踮着脚,他的动作很不协调,甚至很别扭。但是小家伙的神情却十分专注,脖子一直耿着,眼睛也一直聚精会神的看着锅,对于这碗面的认真劲儿丝毫不亚于平时做题的时候,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从这就可以看出父亲在穆然兴心中的地位了。

因为穆然兴不会用油烟机,所以导致幽幽的香味一下子弥漫在整个消愁典当行,直接馋醒了穆十三。在他的嘴,鼻子动了两下后,穆十三竟从老爷椅上猛地跳了起来,眼睛半开半合,步态摇晃的走进厨房。

待看清是儿子时,穆十三一下眼睛瞪得溜圆,一边耸着鼻子,一边拍着脸:“我不是在做梦吧?不,疼!不是做梦!臭小子你竟然在给我做饭啊,说,你这一手是哄哪个女孩儿学的?”

虽然穆然兴这会儿小,什么也不懂,但像给女孩儿做饭这种事,如果是给笔芯做呢?想想还是不免红了脸,他掂着锅铲的动作突然扭捏起来:“喂,老不正经,我才十二岁啊,这是我第一次做饭,待会你,你,你被毒了我可不管。”

“呦呦呦,有戏啊,瞅我家儿子脸红的。”汗!没想到穆十三不仅人老古董,在育儿方面还是这样的不靠谱。“行了,我去洗个脸,待会儿过来尝尝我儿子的面。”

又过了很长时间,穆然兴才终于坎坎坷坷的将面端上来,一共两碗,一碗大一碗小,色香俱佳,可能是穆然兴不知道生熟吧,面条煮的白糊糊,一小段,一小段的。

穆十三端过大碗,搅拌了两下,“吸溜”的大口吞咽起来,真别说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除了略咸,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穆然兴急了,推了几下穆十三:“老爹?老爹?味道怎么样嘛?”

“哎呦喂,哎呦喂,这充满爱的面条就是不一样哈,好吃,好吃啊。”穆十三张开嘴,哈出几口热气:“儿子,可以嘛,快给老爹说说你的那个谁?”

第十六章 大圣娶亲(一)

“哼!老不正经!”穆然兴一噘嘴,挤进了柜台里面,端起碗,红着脸的埋头吃起来。

“慢点,慢点,又不是谁和你抢!对了,儿子啊,你连跳两级学习跟的上不?这放暑假了,啥时候把成绩单拿出来给爹瞧瞧啊!”

“老爹,吃饭呢,能不说这个事不?”

“那咱换个话题,你连跳两级,比你的那个她是不是得小个一两岁啊?”

“吸溜,吸溜!”就这样,在互相打趣的过程中,一老一小捧着大碗小碗,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整碗面,感受着腹中汤面带来的温暖,一老一小皆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随即就争相恐后的抢起了遥控器,老不正经要看《法律讲堂》,小懵懂则吓得嗷嗷大叫说,恐怖,有死人,非要看《西游记》。

于是二人又爆发了一场遥控器抢夺站,决胜方式从石头剪子布到抓阄又到超级玛丽谁先通关,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有时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

就在穆十三刚哄儿子睡着,洗完碗筷的同时,消愁典当行的门又被“砰”的一声被撞开了,只见侯天骐拉着何紫慌里慌张的跑进了店里。

何紫此刻依然穿着婚纱,而且脸上还浓妆淡抹。侯天骐也没给何紫栽面,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十分正式,将他凸显的格外挺拔精壮。

蓬乱的头发修剪的十分精短利落,他脸上现出踊跃的神采,好似要大干一场的模样,荔枝样的眼睛也熠熠生辉,再没有往日那般迷茫与颓丧,二人似乎是刚从哪个严肃的场合回来。

“老板,老板,我先给你介绍一下。”

“嘘,我儿子在楼上睡觉呢,你们小点声。”穆十三宠溺的朝楼上看了一眼。“她就是何紫吧。”

“不,准确的说是我妻子,我们俩是刚刚领证回来,马上就要完婚了!”说到这,侯天骐抑制不住的笑起来,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何紫听到这样介绍自己,也是小脸一红,低首浅笑。

穆十三双手一抱掌,笑吟吟的道:“那,那真是太好了,恭喜!恭喜啊!”他此时是真心的为侯天骐而高兴,看着从自己店铺中走出的顾客,不但解忧消愁,还迎娶了心中的那个她,穆十三真是欣慰,心都轻松了几分。

“那个老板,我还有件事,想让你帮个忙。”

“你们今天结婚,你们的事最大,说说说。”

“老板,您能不能再调制两杯像昨晚那样的酒。这次,我想与何紫一同品尝,以庆祝我们终于走到一起!”

“当然可以,你与何紫稍等片刻。”

何紫的目光随着穆十三移进厨房,又环顾着整间店铺,有些茫然奇怪,不论从装修还是店铺内陈列的东西看,这都只是个典当行,她实在不明白这儿对于侯天骐有着怎样重要的意义,领证这样重大的事情非要来这庆祝,从里面的厨房来看,这都不像是个可以调酒,提供饮食的地方啊。

她在来之前的路上也不止一次问过,可侯天骐每次的解释都让她听得云里雾里,但见他高兴,见他说这特别,也就抱着好奇的心里来看看。

至于侯天骐,如今解忧消愁,春心荡漾为什么还要来这儿,是因为他要见鬼盗十三,他要给何紫一个最浪漫的求婚,而让一个梦中人去做给他们做证婚人,就是侯天骐所想到最浪漫,最独一无二的方式。

很荒唐不是吗?侯天骐也知道梦是不可控的,所以他要营造一切鬼盗十三可能出现在梦中的条件,他发现这两晚梦见鬼盗十三的契机都是出现在他在店里喝醉酒睡着的时候,而昨晚让他喝醉的酒就是粉红佳人。

“两杯粉红佳人,二位慢用。”

“等一下。”侯天骐突然严肃的说道,拦住了何紫准备拿起酒杯的手。“老板,你这酒杯上为什么没有插樱桃,还有,能不能将昨晚留音机的音乐再放一遍。”

穆十三笑着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走进厨房,取出两个樱桃,又不慌不忙的在樱桃上切开个小口,整个动作极其缓慢,就像是一只树懒,真不知道,他这是有意在配合侯天骐呢,还是故意要在人垂涎三尺的时候吊胃口。

随着那首熟悉的音乐响起,侯天骐才终于不再阻拦何紫。粉红佳人还是如昨晚馨香阵阵,醇浓扑鼻,这倒是让侯天骐对见到鬼盗十三增加不少信心。

侯天骐是第二次品尝这杯酒,对于味道已经算不上惊奇,但何紫则不同,只抿了一小口,就已沉醉在那诱人甘甜的味道中了,就像是与侯天骐手拉着手,踱步在清香四溢的果园中,石榴,橙子都令人眼前一亮。

而她之前所有的疑问也在此刻都明朗了,典当行为什么就不能对外调酒,提供饮食了,很多店铺不都是招牌和经营范围不符吗?再说,像老板这般细腻温婉的酒,如果不对外调制,先不说荒废老板手艺,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轰!轰!轰!”

随着二人饮下此酒,消愁典当外突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道道耀眼惊人的闪电更夺了日光的颜色,天地一时忽明忽暗,晃得消愁典当行也昏昏无光,时而伸手不见五指。

与此同时,大地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连带着地面上的一切都打着哆嗦,不知什么时候,这些东西就要像醉汉一样倒在地上。

沉醉在粉红佳人的侯天骐与何紫此时都睁开了眼睛,何紫被吓得脸色煞白,虽然侯天骐的手一直捂着她的手,但就是克制不住她身体簌簌的颤抖,她是最害怕雷雨天的,但现在还有强烈的地震!

侯天骐将凳子向她身旁又挪了挪,抵着她的身子,一只手握着,一只手揽在了她的肩上:“没事的,有我呢。不怕,不怕!”

何紫顺势靠在他肩头:“嗯,我不怕。”

“砰!”突然,寒峭的风将消愁典当行的门刮碎了,与此同时,一缕缕紫气从何紫身上氤氲升起,随着她那娇小的身姿被紫气所萦绕,身体竟豁然淡了少许,然后,就透过侯天骐揽着的手臂,脚尖离地的向着消愁典当行外飘飞而去。

“何紫!何紫!你怎么了!”侯天骐的心一下子紧缩起来,失魂落魄的就去用双手抓何紫,但无论怎么触碰她,却都是从她的身体透了过去,就连衣服也是如此。

第十七章 大圣娶亲(二)

“天骐,救我!我不想离开你!”

“何紫,我会的,我一定会救你的!”侯天骐一路跌跌撞撞的追出消愁典当行外,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何紫像含了丹药的嫦娥远离后羿而去。“何紫!求求你别离开我!”

就在这时,头顶上那浪潮汹涌的混沌云层突然破开一道缝隙,现出一名身材魁梧,着赤金铠甲,头戴金翅乌金冠,手托宝塔的虬鬓大汉,他绷着脸喝道:“紫霞仙子居仙班,更是天边日月交替时一抹必不可少的光亮和点缀,孙悟空,你倒好,竟私将紫霞带到凡间,还蛊惑与其成亲,害得傍晚一时失色,好在玉帝仁慈宽厚,赦免了紫霞的罪。”

“你这只妖猴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模样,不要以为玉帝随便给你封个齐天大圣,就当真与天地平起平坐了,纵然有点能耐也只是个妖猴,也配和仙结合吗?奉劝你以后不要再上天搅扰于紫霞了,不然,休怪玉帝无情!”

“我讨厌金钱婚姻,我讨厌父母之命的婚姻,我更讨厌与金钱捆绑的婚姻!啊!”随着他有如钟磬的咆哮声,侯天骐精瘦的身躯竟膨胀,拔高起来,转瞬便将衣服撑成了布条条。luo lu出的身躯肌肉隆起,根根挺立的汗毛竟也在此刻迎风怒长,最诡异的是全部变成了金色,一会儿工夫就覆盖了他整个身体。

不只是他的身躯发生了变化,就连他的面容都有所变化,但见他嘴部隆起,两颊一缩,竟似雷公嘴,一头黑发也是毛茸茸的疯长,转瞬便裹住了头,只露出两只尖耸的耳朵和一双精晶火眼以及鼻子和嘴。

举手投足间倒像个食松果的猢狲,侯天骐抬起头,一双眼睛冒出焚烧掉一切的怒火,鼻息呼呼如风,他紧握拳头,对着胸膛一阵猛敲,一声咆哮惊天地泣鬼神:“老子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侯天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与反应,就是看到何紫被天兵天将押回去而心中愤怒,随后,他就觉得身体充满了无穷力量,脑中的一切都淡忘了,只记得自己是那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

“轰!轰!轰!”就在天兵天将为之惊惧的情不自禁后退时,侯天骐脚下的的平地突然呈怪状树枝型裂开了,地面上一切建筑纷纷崩塌下去,也包括消愁典当行。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巍巍山岳,其上遍布土花苔藓,参天古木以及香气四溢的瓜果。

一群群猴子猴孙如疯似狂的从各个地方奔跑而来,集结在侯天骐的身后,不,现在应该称他齐天大圣。在群猴中央,一面枣红杏旗,迎天挺立,上镌四个大字“齐天大圣!”

“锵锵锵!”与此同时,一个个放着金光的金属呼啸而至,随即依附在大圣身上,真可谓一身金甲亮堂堂,头戴金冠光隐隐,足踏云鞋似踹天

“玉帝老儿,你囚禁紫霞,这仇老孙算是跟你结上了!”

“金箍棒!”大圣右手一招,“砰”一声,竟是一个粉色剔透的园桃凭空而现。

“哈哈哈,你这妖猴连金箍棒也没有了吧。”托塔天王等一众天兵看到这番景象,纷纷讥笑起来。大圣不以为然,呲牙咧嘴的跳着用手抓了几下桃,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咬了两三口后,竟然整张嘴都张开塞了进去,随后他腮帮子一拱,就将桃胡冲天吐了出去。

桃胡虽小,速度却快,没等托塔天王反应过来,他的两颗白牙已随着扬起的鲜血掉在了手心,托塔天王脸爆青筋,吼道:“放箭!”

“倏倏倏”百万支凛凛冷箭自黑云落下,一时都遮蔽了天穹,

“金箍棒!”大圣头一甩,但见金光万道,他抡起棒子,脚尖一点,迎将上去。嗤嗤嗤!棒子一扫,就听漫天箭雨洞穿天兵天将躯体的声音,登时尸横遍野,腥臭的血雨染红了黑色的天,黑色的云!

“咚!咚!咚!”鼓声更盛,又有千万银甲天兵面容无畏的胯上龙马,挟杂着狂风一齐杀向那猢狲!齐天大圣狂笑着扯下猴毛,轻轻一吹,一只只小猴子手握刀枪剑戟的从他手心跳下来,迎风便长的与天兵一样高,随即和天兵缠斗在一起。

“你这个猴头,休要猖狂,看我增长天王前来降你!”一名身着白色甲胄的大将,叫嚣一声,已将手中长一丈宽三尺的巨剑劈向大圣!

巨剑被坚硬的猴头震得铛铛响,大圣则乐的狂呼乱跳:“使劲儿,使劲儿啊!”等增长天王累的撑剑站起时,大圣冷不丁的已经抡圆铁棒打在他的腰部,瞬间,那人已鸿飞冥冥。眼见亲兄弟战败,同为神仙的三大天王,纷纷上前,将大圣团团围困!

持国天王拨动音弦,趁大圣耳晕目眩,思绪混沌之时,广目天王放出灵蛇,嘶的一声,将大圣缠了个结实,同时,多闻天王撑开宝伞,随着那巨龙般的旋涡,大圣被吸了进去。

“哈哈哈,我当这猴头神通有多大,也不过如此嘛。持国,广目,如今我们将这猴头擒了,以后在托塔天王面前也能横着走了,你说是不是?”多闻抱着宝伞,一阵端详,忽然,一根碗口粗的铁棒怼在他的鼻子上。

他疼的捂着鼻子,“嗷“的叫了出来,只见鼻血正一股一股的往外流,似乎是要鼻血染青天啊。

这时大圣已经从宝伞挣脱出来,看着多闻这模样,他呲着牙恣意的笑了起来:“嘿嘿嘿!瞅你这呆样。”

“妖猴,让我来收了你!”托塔天王大喝着正要向下扔出玲珑塔,可大圣一跳,已经来到广目天王身旁,顺手朝他腰间一抓,先一步扯下那条灵蛇甩向托塔天王。灵蛇毕竟只是个畜生,下意识用身体将其缠了个结实。

大圣一个跟头,接住半空中的玲珑塔,杵着棒子敲敲那个,敲敲这个:“铁塔啊,你笑呀,还有你,笑啊,你们都笑啊!仗着位列仙班了不起啊,自以为是的虚伪小人,口口声声仙妖仙妖的说,倘若不是你们出身好,这位子哪个轮的上你们来坐,今天,我就要让天让地都为我与何紫见证,看哪个敢阻止我与何紫在一起!”

正说着,大圣眼睛一亮,像是被什么吸引了,玲珑塔顺手朝后一扔,却不知,这随手的一扔,已将百万天兵天将尽数镇压!(所以说不能随手乱扔垃圾)

吸引大圣的也不是别物,而是这暴雨后出现的彩虹,大圣绕着虹桥嘿嘿笑着的绕了一圈又一圈,像想到了什么,手臂从下一托,竟然将那虹桥举了起来。

第十八章 我的意中人是个脚踩七色祥云的盖世英雄

随后,他先扯下一把揉成一团扔到脚下,以用来充当七彩祥云,然后他踩着不紧不慢的朝着天边飞,剩余的彩虹当然也不能浪费,于是,大圣像薅棉花一样不断的扯着彩虹,扯完还漫无目的的挥洒在天空,就这样,等她来到天边那抹紫霞前的时候,彩虹已经铺满了整个天,光芒万丈,格外美丽。

“紫霞,我来了!”孙悟空朝着那缥缈的紫霞探出手去,囚禁解开,依稀渺茫的紫霞随即现出实体。

看着眼前这位只有对自己才傻笑的小猴子,她满脸绯红的用小手指勾起他的手指:“我就知道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的!”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嘛。”

“臭美!”紫霞宠溺的在小猴子鼻子上刮了一下:“小猴子,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我带你回花果山,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小猴子,既然你都打上了天庭,为什么不去凌霄宝殿看一看呢?你不是常常想坐一坐那个宝座吗?”

“如果不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让我做玉皇大帝,我也会不开心呐!”孙悟空见下方丹山伟岸,随即他弯下腰,一手揽住紫霞腋下,一手揽在她腿弯处,公主抱的带着紫霞跳下了七色云彩。

与此同时,七色云彩又重新融于一条彩色的虹桥,横跨峰林之间,一直chā jin幽深的山谷。这时,喜鹊也叽叽喳喳的前来祝贺,蝴蝶蜜蜂皆是聊表心意的撒下花蜜,而孙悟空与紫霞则是在一山猴子猴孙欢呼雀跃的簇拥中拥抱亲吻,极为甜蜜。

“帽儿破,鞋儿破,身上的袈裟破,笑我疯,笑我颠,酒肉穿肠过!”这时,山中突然不合时宜的响起声声吟唱,随之,一名敞胸露怀,衣衫褴褛的邋遢老和尚从蒙蒙山雾中疯疯癫癫的走了出来。

只见他一边摇着把破扇,一边癫狂恣意的唱着,因为他带着面具的缘故,倒是没有人看见那得意洋洋的嘴脸。

“你呦你哟,你这猴头,还不信我的话。我就说你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吧,怎么样,我没有诓骗于你吧。”

孙悟空一见是他,激动的一把熊抱了他,狂呼乱跳的说:“谢谢你,鬼盗十三!我们领证了,虽然日期上的时间不是你那本结婚证上领证的时间,我也知道你之前一直是在骗我,但我还是衷心的向你说声谢谢!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会这么一直懦弱下去!”

鬼盗十三一面用吸管嘬着葫芦里的酒,一边用手搓着胸前的灰,打个哈哈说:“你呦,病的可不轻啊,什么鬼盗十三,记住了,我叫做济公,哈哈哈!你这猴头还不求婚呦,待会儿她跑了可咋整呦。”

“对,对,对!”孙悟空慌忙面向紫霞,真挚的说:“紫,紫,紫霞,佛说,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才能共枕眠。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才能换取今生一次的相遇,看在我们上辈子脖子都扭断的份上,看在我们苦熬千世也要在一起的心情,请你与我在一起吧,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懦弱了,我会坚强的保护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

紫霞扬起脑袋,卖着关子:“嗯,你说结婚证都领了,还有可能离婚吗?”

“当然不可能!”

“那不就得了,我也爱你!”伴随着最后两个字,矗立在绝岭峭壁之上的如意金箍棒,突然铮铮作响,随后,它缩小并落在小猴子和紫霞的手上,同时两端各自在对方无名指上打了个环扣。

“小猴子,我还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

“如果你知道我们注定最后不能在一起,你还会救我吗?”紫霞痴痴的望着他,期待着。

“会!”孙悟空蓦然抬起头,没有迟疑,连口音都和当初一样的坚决!

听到这与三年前一模一样的答案,一股暖流涌上眼眶,幸福的眼泪止不住的从紫霞眼中淌落,顺着脸颊滑下来。

“叮!叮!”两滴泪花打在环扣上,金箍棒从中断裂,扯成两个银色的戒指,而那幸福的热泪则化为堪比星辰的璀璨钻石!唯爱,一生所爱!

鬼盗十三摇着破扇,拂掉了紫霞脸上的泪珠:“你们呦,也就别悲悲戚戚的了,往后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可长着呢。我告诉你们啊,不只是这一世,下一世,下下一世,下下下一世,你们可都是夫妻,这些眼泪呦,还是留着你们那会儿想分又分不开的时候再流吧。”

紫霞和孙悟空不明所以,齐齐看向鬼盗十三,异口同声:“为什么?”

“看看,这千世的姻缘它就是不一样,连说话都这般的一致!”

“闭嘴!快讲!”紫霞和孙悟空怒目而视。

“好嘛,好嘛,我不卖关子了。要说这件事,还真多亏了你这猴头大闹天宫,这才让我趁着天兵守卫稀松的时候接近三生石,并把你们的名字刻上去,从今往后,你们这段姻缘就是天注定,天护佑。姻缘呢,上天安排的最大嘛!

“除非天塌了,地陷了,你们才能分开,你说你们的爱情是不是长长久久啊?”正说着,鬼盗十三从袖子里取出一块七棱八角,金光隐现的石头,上面的确实用古文刻着二人的名字。

孙悟空接过那块三生石,用毛茸茸的手抓了几下,呲着牙:“我记得三生石是天宫中三生溪桥下的一块巨大灵石,据说还是女娲补天时无意间掉下来的,怎么会这么小呢?”

“对,对,一看这位客官就是个行家,那灵石确实那么大一块,可贫僧无奈搬不动啊,索性就将刻着你们名字这部分带回来,顺便等你们哪日争吵的时候做个约束和督促嘛。”

孙悟空一听,猴毛当即耿了起来,气冲冲的道:“那你刻上去干吗?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嘛,你不知道把名字刻在三生石上就不能再凿掉了吗?”

鬼盗十三倒转扇子柄,挠着后背,傻傻的问道:“为什么?”

“一旦你将那块刻着名字的地方凿掉,这段姻缘就不再受天地的祝福,护佑了,而且因为凿掉三生石还会降下惩罚,坎坷,变数,磨难这些将会比没刻之前加倍!你,你,你个老乌贼这是诚心诅咒我和紫霞吗?”孙悟空两只手互挠着,呲着牙的雷公嘴不断发出嘿嘿的恨恨声:“呔!你别走,让俺老孙打你几下!”

第十九章 一辈只会很喜欢一个人

“啊?我,我,我也是好心好意的帮你啊大圣!大圣!大圣!饶了我吧。”看着已经举起拳头的孙悟空,鬼盗十三脊梁骨直淌汗,手中的三生石块朝后一扔,慌慌张张的就向山下跑。

孙悟空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纵身一跃,已经挡在了鬼盗十三的面前,一把揪过他的破衣烂衫,冲着脑袋敲了起来,一边敲一边喋喋不休:“你个榆木脑袋,先有唐僧,现在又来个你,简直是我迎娶紫霞道路上的毒瘤……”

一众猴子猴孙瞧着大王对着鬼盗十三穷追猛打,胳膊肘也是一致对外,纷纷抄起地上的刀枪剑戟,嘶喊着围剿过去。

看着孙悟空疯疯傻傻,天真无邪的与猴子猴孙玩的好不快活,紫霞不禁噗嗤一笑,低头看看指尖上的戒指,喃喃自语:“亲一个人代表很喜欢那个人,人这一辈只会很喜欢一个人,所以也只能亲一个人!”

……

修长的睫毛轻微颤动几下后,何紫终于睁开了那双如星般的眸子,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侯天骐,抿嘴浅笑着,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老公了,终于在一起了呢。谁也不会明白,她们走在一起经历了多少艰辛和痛苦。

就在这时,侯天骐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回过头正好与何紫目光撞上,他们没有说话,彼此面面相觑,良久他们甜蜜满足的笑了。

原来刚刚的一切又是一场梦,而且还是一场只属于她们二人的梦,不得不说,鬼盗十三的证婚还是挺成功,挺浪漫的,也因为这场梦,让他们的心走的更近了,尽管还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并不妨碍侯天骐对他的感谢。

穆十三此时已经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微笑着:“两位醒了,这是我刚刚为你们做的酸汤小馄饨,解酒的。”

“谢谢老板。”

……

“砰砰砰!”门开,一名嘴里叼着烟,留着胡茬,眉目间依稀与马嘉璐相似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头上喷着重重的摩斯,笔挺的黑色西装,典型的成功商人打扮,这也难怪会让马嘉璐告状父亲常年不在家。

“你好,你是?”

穆十三微微一笑,将兜里的信交给了他:“你好,我是收信员,刚刚我在楼下信箱发现这封信寄出的地址没有填,所以想请你们能否补填一下。”

“信?”男子接过信封一看,上面竟写着“圣诞老爷爷,收!”,他一时满头雾水,但看那熟悉的歪歪扭扭的字迹,他确信了,是大女儿写的:“这个信是我女儿写的,我也不知道她要寄到哪,不如这样,等我女儿回来让她重填一下再邮寄吧。”

“可以的。”

“砰”送别穆十三,男子拿着信封茫无头绪的走回了家,现在距离圣诞节还有几个月,而且就算是圣诞节因为教育方式他们也是告诉大女儿想要什么就和爸爸妈妈说,这今年怎么反倒写起了信来,于是中年男子拆开了信,想看看女儿今年的愿望。

“圣诞老爷爷

你好!

我叫做马嘉璐,住在辽清市华新街的东岳小区,在三栋的201室,圣诞老爷爷你可一定,一定记好了,千万不要给我把礼物送错了地址,也千万千万不要把我和其他小朋友的礼物搞混了。

今年的圣诞节,我不想要星期八,也不想作业少一点,我只想要一个新爸爸,圣诞老爷爷你可一定要给我挑一个好的叔叔做我的爸爸。

他不能抽烟,不能不在家陪我,而最最最重要的一点,他不能偏心,不能再将给我买的的糖果给弟弟了。原来那个爸爸就老这么干,我知道他比我小,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对我不好吧,那个爸爸都把我气哭了。

圣诞老爷爷,我的要求是不是太难了,既然这样我就降低点新爸爸的要求吧,抽烟也可以,但是不许再在我们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抽了,哎呀,那可呛死我了,饭都咽不下去。

原来的爸爸老说不陪我是要挣钱给我花,可我不想要那么多的钱花,要不这样吧,周一到周五他挣钱,周六或者周天在家陪我,前提是不许再捧着工作陪我,而且,我写作业的时候他要坐在我身边,不要再那么晚回来了。

对了,圣诞老爷爷你帮我找一个脾气温柔点的爸爸,不要像原来那个爸爸一看见我不学习就骂我,他还要同意我学唱歌。圣诞老爷爷,我唱歌老师和同学都说好听,等你什么来我家,我唱给你听。

圣诞老爷爷,我求求你了,请一定一定一定给我换个爸爸吧,只要换了这个爸爸,往后的圣诞节我都不会许愿了,我只要有个新爸爸。

圣诞老爷爷,还有件事,我的袜子太小了,爸爸那么大肯定装不下,你能让他自己走进家里吗?哦,还有还有,圣诞老爷爷你一个晚上都不睡觉,肯定又累又渴,等圣诞节前一天我一定会让妈妈买许多零食装进冰箱,到时候你想吃什么随便拿。

马嘉璐”

中年男子看着信,很长时间没有回过神来,而在他的眼眸中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雾,若非含在嘴里的烟呛醒了他。

虽然这封信很短,字迹歪歪扭扭,也不是很通顺。但却像一个小锤子一下一下打在他的心上,他之前一直按照他以为,他为女儿好,去要求她,却不知那样成长的她并不快乐,辛亏这封信,让他看清了自己这位父亲对女儿的疏忽,自己是真的错了。

想到这,男子眼中神色变化了一下,仿佛决定什么似的,忽然将嘴里叼着的烟扔在了烟灰缸,看着被碾灭的烟头,喃喃自语:“女儿,希望你能喜欢这个新爸爸。”

……

小兴一见穆十三从楼栋里走出来,就狂呼乱跳的拥了上去,穆十三倒也没躲,他顺势一抱,一举,就将小兴送到了自己脖子上,让他跨在自己的肩头,这下小兴更开心了:“对了,老爹,刚刚你去楼上干嘛了呀。”

“我呀,刚刚是去楼上找圣诞老爷爷了。”

“原来圣诞老爷爷的家就住在这儿啊!”穆然兴到底是小孩子,一听圣诞老爷爷,眼睛里立马闪出狂热的光来:“老爹,你太坏了,刚刚去找圣诞老爷爷都不叫上我,我还想找圣诞诞老爷爷许愿要礼物呢。”

“圣诞老爷爷年纪大了,记性现在很差,他现在都忘记给许愿的小朋友准备礼物了,所以呢,咱们今年还是不要去麻烦他了,有什么心愿或是礼物问爸爸要吧。”穆十三手臂一托,将穆然兴往脖子上送送,防止他掉下来。

第二十章 妈妈再爱我一次

日期:7月19日星期:天天气:雨转晴

“那老爹,我想要见妈妈一面,可以吗?”眼见穆十三许久没有答应,穆然兴哭丧着脸,做出让步:“就见一面可以吗?哪怕只是一小会儿,我就想见见妈妈,因为别的同学都有妈妈。”

说到最后,穆然兴一双大眼睛已经眼泪巴巴,隔一会儿两颗金豆豆都掉了下来。穆十三还是没有回答,但他的心却也是袭过一阵揪心的疼痛。

……

长大后的穆然兴无限惆怅,感伤的将日记本暂时合上,抬起头出神的望着天花板,过一会儿,从他那眼睛里可以看到隐隐有泪水在闪烁。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被侯天骐与何紫的爱情所感动了,也思考过。

例如鬼盗十三是不是梦中人?如果不是那红色电话亭的故事又为什么那么的真实?父亲又是为什么能以他的视角写下这篇日记?到最后,穆然兴的结论是,鬼盗十三或许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能进入别人的梦境,要不然父亲不可能以他的视角写下这篇日记。

话说回来,他之所以心情不好,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小时候与父亲的对话,想起了上小学被同学讽刺嘲笑自己没有妈妈的日子,以及回想起母亲去世的那一天!他不明白,那一次母亲和父亲见面时感情那么好,当年是为什么要狠心的抛下自己和父亲?就是病了为什么也不告诉他们?

穆然兴愣了好一会儿,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痛苦,最后,再也抑制不住的哭起来:“老爹,老妈我想你们了,你们都到那个地方去了,就留我一个人真的好孤独,好残忍啊!”

后半夜,粗大的雨点突然从滚滚的黑云泼下来,这样的大的雨在炎炎七月可实属难得,但总算是将夏季的暑气带走一些。虽然这场雨没有伴随着雷声,但声势也着实不小。

听,那哗哗的雨声已经连成一片轰鸣,就像是险瀑拍石,又像那潮水大至,豆大的雨珠更是密集的连成瀑布,像泼,像倒,尤其是雨点落在那坑洼聚水的坑地中,一时,就像是煮沸的开水,不断溅起的大大的水泡。

待天空破晓时,这场大雨终于是小了下来,但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清晨还是显得格外吵闹,惹人心烦。

一间昏暗的卧室中,一名穿着白背心,红裤衩的青年不安的猛然睁开眼睛,他没有醒神,而是不做迟疑的就掀开了身上的毛巾被,一个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慌慌张张的拖沓着拖鞋就往卫生间里冲。这名青年叫做武瑾瑜。

“儿子,今天怎么起这么早,都高考完了,多睡一会儿嘛。”就在这时,一声温柔宠溺的声音从客厅响起,打断了武瑾瑜接下来的洗漱。

武瑾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呆呆的愣了一会儿,猛地一拍脑袋,回头看向母亲,叫道:“对呀,我已经考完试了。哎呀,我都忘了,闹钟也没响,吓得我还以为是迟到了呢。”

武瑾瑜的母亲缓缓坐直了腰,目光也从工地里捡来的两个油漆桶移到儿子身上,宠溺的笑笑:“你这个傻儿子,学习学傻了吧。”

武瑾瑜的母亲叫做马桂红,是一位十分瘦小的中年女性,她穿着灰绿色的工作服,或许是长期干钟点工过度劳累的缘故吧,她瘦削的脸颊上竟是那样颓黄。一双慈祥的眼睛深凹下去,两只干瘦的手颤巍巍的,更是早早的就布上了老年斑,因为她整个人太瘦了,就像是骨架包着一层皮。

与天底下的母亲一样,马桂红是那么的朴实无华,甚至是更加的伟大,宠爱于自己的儿子。武瑾瑜的父亲早在孩子初中就因病去世了,自那之后,就是这样一位普普通通的女性,依靠着钟点工那点微薄的工资来养活一家。

幸好武瑾瑜很懂事,也十分的争气,如今更是考上名牌大学。这让马桂红欣慰而自豪的同时,也意识到学费的高昂,所以她才会不辞辛劳的努力挣钱,哪怕是下雨天都不间断。

这时,马桂红已经整理好了两个油漆桶里的干活工具,正提着油漆桶走向铁门,一边走,还一边不放心的叮嘱着:“儿子,早饭妈妈给你做好了,你一会儿饿了,就放在微波炉头热一下。这也终于高考完了,你就别老呆在家了,去找同学们出去玩玩放松放松。中午饭你想吃什么就买,千万别嫌贵,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阶段。”

武瑾瑜一边刷着牙,一边将脑袋探出卫生间,似笑非笑的应付着:“妈,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眼见母亲快走到家里的铁门前,手里提着两个油漆桶腾不开手,武瑾瑜赶紧一抹嘴上沫子,慌慌张张的抢在母亲面前,替母亲懂事的开了门。

一夜大雨,破坏了太阳高昂得意的势头,带来难得的清凉,透过敞开的大门,一股凄凉有如入冬的冷风骤然将穿着背心短裤的武瑾瑜吹个透心凉。

他被冷的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瞌睡虫也全都吓跑了。这一幕,马桂红看在眼里,欣慰的同时多了几分担心,着急的说:“行了,儿子你快回去吧,别在这门口冲风了,当心一会儿感冒了,还有,今天下完雨挺凉的,自己多穿几件衣服。”

武瑾瑜点了点头,无意间透过楼道的窗户看到,小雨淅淅沥沥,晨雾空蒙,到处都在积水,路上行人打着伞也只敢慢慢的走,不免为母亲担心起来:“妈,这天还下着雨呢,哪哪都滑,要不你今天先别干了吧,再说咱们也不差这一天的。”

马桂红顺着武瑾瑜的目光看去,放下油漆桶,将身上披的雨衣勒紧一些,捏着儿子的肩头,往屋里推推,笑吟吟的说:“哎呀,这不雨都小了嘛,行了,行了,妈骑车的时候注意点,你看看你穿的薄的,赶紧进屋吧。”

“砰”武瑾瑜刚还想再说什么,马桂红已经手一推,将铁门重重的关上了。隔着铁门,透过那狭小的猫眼,武瑾瑜看到母亲正慢悠悠的弯腰从地上提起油漆桶,然后又慢悠悠的直起身。

因为长时间弯腰拖地,扫地,马桂红的腰严重凸出,只要一弯就会剧烈疼痛,有时甚至僵硬的根本不能动,可为了给儿子筹集学费,马桂红则连膏药也不舍得买,买了个小木锤,疼的时候就自己在后背上敲。

看着母亲咬牙坚持,才颤巍巍的直起腰,躲在门后的武瑾瑜眼睛渐渐潮热起来,过了一会儿,盈含的泪水模糊了他双眼,心在此刻都阵阵揪疼起来。

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自己已经这么大了,却还不能替母亲分忧一把,就算在外面勤工检学却还是不能让母亲的生活好过一些。

他只能心里祈祷着这场雨快点停下来,这样母亲骑车也安全了,踩防盗栏擦玻璃也不会滑。或许是上天听到了武瑾瑜的心声,中午的时候,这场小雨终于停了。

然而,这种媚好的天气并没有放晴多久,下午就又被黑魆魆的云给挡住了,与此同时,一阵密集的暴雨已经随着平空的焦雷,海鲨破浪般朝大地倾斜下来,竟是如此的突然。

好在武瑾瑜今天没有出门,但这突如其来的雷声还是将正在看书的他吓的倒抽一口冷气,书也从哆嗦的手中掉在地上。

第二十一章 妈妈再爱我一次(二)

不知为何,他的心现在竟格外的不安,抬头看向窗外,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哗哗的雨水就像水帘垂下来,又像是泪水模糊的双眼,更给人一种将房子建在瀑布中的错觉。

在这般看水中,武瑾瑜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甚至是有些窃喜和得意,这场雨这么大,母亲今天根本没办法再在外面擦玻璃了,也就是说,只干室内的话,她应该马上就会回来,这样母亲今天也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这样冷的天,母亲还是带着馒头,中午肯定没有吃饱吃好,如果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饭,母亲应该会很高兴很舒服吧。

这样想着,武瑾瑜已经趁着马桂红还没回来准备起了晚饭。每天,马桂红干完活都是很晚了,考虑到做面最快,夜里好消化,所以马桂红每晚回来都做一碗鸡蛋番茄面。

不知是武瑾瑜天天都饿着肚子的品味鸡蛋番茄面,还是马桂红真的有秘方,总之,武瑾瑜就是觉得,那顿面比餐厅做都好吃,而且还格外的“实惠”,管饱不是?

武瑾瑜也曾经尝试着**蛋番茄面,但最后的成品往往都是差点味道,就是不如母亲做的。今天,他想再认认真真的做一回,与穆然兴做饭畏手畏脚不同,武瑾瑜反倒十分老练,在母亲干钟点工这些年,除了上高三没怎么做过饭,他经常一看母亲回来晚,就自己把饭做了。

所以现在驾轻就熟,看着锅中沸腾的汤汁,武瑾瑜拿起汤勺舀了一点,咂着嘴巴品味着,突然他的眼睛闪起了光,这一次可谓是最成功的,无限趋近于母亲做的面。

他终于知道之前与母亲的面差在哪了,是心意,以前做面因为要写作业,要背书,所以不能全心全意的去做,只是敷衍着将食材汇在一起,但现在高考完了,做饭就认真了。

武瑾瑜心里一时甜滋滋的,眼角眉心都漾起喜气,他暗自期待着母亲早点回到家,期待着她吃过这碗面对自己的表扬。

孩子就是孩子,无论他多大,心里最开心的,还是得到父母的一句表扬。这句表扬是很轻,但却是孩子看到父母对自己的重视和不抛弃,那更是一种被自豪的证明。

时间不知不觉的成为过去式,但马桂红还没有回来,连楼道里那熟悉的脚步声也没听见,于是,武瑾瑜继续等。面坨了,马桂红也没回来,面凉了,马桂红也没有回来。

……

几日来连连的大雨,终于是将消愁典当行那尖尖屋顶的泥给冲了下来,可惹人心烦的偏又黏在玻璃上,糊的脏兮兮的,不论从外还是从里都互相看不到。

这不,向来惫懒,不靠谱,不修边幅的老板穆十三都看不过去了,勤奋起来。只见他身子拧的像根掉进了土的麻花似的,巧妙将身子置于防盗栏和窗子间,他耿着上身探出窗子,一手扒着窗框,一手拿抹布灰头土脸的擦着,一脚踩在防盗栏,一脚踩在屋子里的窗台上。

尽管如此,人穆十三还一心两用呢,这监督,唠叨小兴学习,是一样不落:“小兴,把头抬高一点。我告诉你啊,你要再这么坐,到时候就得戴眼镜了,知道戴眼镜的孩子都被称呼什么吗?”

小兴脊背略微挺直一些,烦躁回应了一句:“称呼什么?”

“四眼田鸡,难道你想让你的那个她这么称呼你吗?”小兴没有吭声,但透过玻璃,穆十三却看到小家伙明显不快,嘴撅着,那小嘴用牛拉着都可以耕地了。他得意的嘿嘿笑着,拿小兴的懵懂去开玩笑,还真是屡试不爽。

“对了,小兴,那天我看你们学校发的‘致家长一封信’,其中有一条说,学生应该每天保持一个小时的课外阅读时间,可放假这些天,我怎么没见你阅读过课外书?”

小兴抬起头,扬着下巴,粗声粗气的问:“你又没有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跟着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阅读课外书,我可是在上厕所都看书呢。”

穆十三撇了撇嘴:“哼,你能有那么刻苦?我怎么不知道,再说了,那可是一个小时的时间,其余时间我也没见你好好的捧着书看。”

“你没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跟着我,当然看不全了,老爹我问你,一个小时是不是六十分钟?”

“嗯。”

“那一个小时60分钟,我将阅读时间拆分成60份,每份1分钟,总共不就相当于阅读一个小时了吗?所以说你每次没看到我读书,恰好是我刚读完1分钟的时候。”

穆十三一听,心里怒潮陡涨,怒目而视,粗声粗气道:“小兴,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将一个小时拆分成60份,像你这样一会儿翻一下书,一会儿翻一下书,能看出什么东西。你每天玩游戏少一会儿,这不就有时间了吗?那个谁谁不还说吗,时间就,就像棉花,只要,只要。”

“是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小兴咬着笔杆,撑起脑袋,怨声载道的说了出来。

“你知道还这么做,我看你是逼着我哪天把你的游戏机捐给贫困地区的小朋友了吧。”

游戏机就是小兴的逆鳞,这一提,小兴眼睛已经噙着泪水,但嘴里还逞强,恨恨的看着穆十三:“哼,贫困地区又没有电,你捐给他们,他们也玩不了。”

穆十三一听,气恼的将抹布朝着小兴砸了过去。看似是砸他,但其实穆十三手稍稍偏了一点,目的就是吓唬吓唬他,为的是树立起自己父亲的形象,你日常可以和我做哥们,可以和我没大没小,但在学习上,这种关系只能作废,更不会因此对你嬉皮笑脸的。

“叮,叮,叮”本来穆十三还想再训斥几句,但楼下典当台的拍铃突然被按响了,他只能平息下怒容的整了整衣服朝楼下走。

“老板,你好。”说话的这位青年正是武瑾瑜。

只见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裤子和一件白色的短袖,像他这样刚刚高考完的学霸,本来应该是意气风发,能用知识秒天秒地秒空气,但现在他却像个从赌桌回来血本无归的赌徒,一副颓废潦倒再也扶持不起来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一星期发生了什么,让他会受这么大的打击,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现在还噙着泪,黑眼圈也是格外的重。因为刚刚喝过酒,他的脸色现出一片潮红,所以没有那么蜡黄,他愁眉紧锁,驼着背,完全没有青年该有的活力和精神。

穆十三微笑着点了下头:“嗯,你好。”

第二十二章 妈妈再爱我一次(三)

“老板,我想问一下,早上是不是有位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来这典当过一个熊猫玩偶?”武瑾瑜此时的声音也是格外难听,嘶哑沉闷,如果稍微大声一点不仅他嗓子疼还特别尖锐。

“有的,你是?”

“我叫武瑾瑜,早上典当熊猫的女人是我表姐,现在我想将那只熊猫赎回去,需要多少钱都可以?”说着,武瑾瑜已经着急的掏出了钱,虽然他手里的钱很多,却都是零零碎碎的小钱,一块,五块,最大的也就十块。

穆十三笑吟吟的将钱又交到他手中,然后,已经背对着武瑾瑜,走到一个被锯掉的半截老树桩前,从上面抱下了那只毛绒绒的熊猫。

这只熊猫很破旧,上面也全都是缝补的痕迹,尤其是那毛绒绒的肚皮,最上面的面料已经扯开了,虽然用线缝补在一起,但还是能看到里面塞着的棉花。熊猫的鼻子也掉了,被一颗黑色纽扣代替,尽管如此,熊猫却还被清洗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可见这只熊猫玩偶对于武瑾瑜的重要和珍贵。

接过熊猫,武瑾瑜的手猛然颤抖起来,他顺着熊猫头顶的绒毛向后轻轻抚了抚,怔怔的看着,不知不觉,他的眼睛已经被蒙上一层晶莹的水雾,忽然,他将熊猫紧紧的抱进了怀中,同时,恨恨自语起来:“我的母亲没有死,没有死,她没有死,所以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当掉它!”

就在武瑾瑜抱紧熊猫的过程中,“咕咕”两声,他的肚子叫了,刚刚还义愤填膺的他,此刻已害羞的低下了头,蹑着脚步的一点点往外走。

穆十三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没有点破,随即找起话题,含糊的道:“嗯,那个,这个。前几天啊,我儿子给我做了一碗面,吃完以后我特别的开心,要不你也试试,吃完真的会很开心的。”

武瑾瑜红着脸:“好,好啊,那就谢谢老板了。”

随着一阵切菜打墩,呼呼的油烟机声,穆十三终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走了出来。武瑾瑜将熊猫轻轻的放到旁边,双手去接那碗面。

当目光略过碗的那一刻,他的动作又僵住了,怎么会是鸡蛋番茄面,他一时也忘记怎么将碗放到桌子上,就这么两手颤巍巍的端着,举着,捧着。

“武瑾瑜,武瑾瑜。”穆十三已经将汤面从他的手中接了过去,并放在桌子上,也直到此刻,武瑾瑜才从那呼唤声中醒过神来。

他拿起筷子,夹起面送进嘴里,味道竟然与他母亲做的一模一样,就像是吃起这碗面还是昨天晚上的事。厨房亮着橘黄色的灯,自己和母亲面对坐着,各个捧着一碗面吸溜着,中途,母亲偶尔关心的问几句,而自己则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含含糊糊的答着。一切是那么的温馨。

过了好半晌,武瑾瑜才抽抽噎噎的将嘴里的面咽下去,抬起头,看着穆十三,忽然傻笑起来:“老板,老板,这碗面却是挺好吃的。”

穆十三点头笑笑,但那笑容看上去却又很值得玩味,似乎寓意很多。

“吸溜”“吸溜”在笑与泪中,武瑾瑜扒完了整碗面,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老板,你儿子能给你做这碗面可真幸福啊。”

穆十三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道:“幸不幸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那臭小子动机绝对绝对的不单纯。”

“是吗。对了,老板这碗面多少钱啊。”

“不要钱。”

“真的吗?”

“我邀请你品尝我做的面,反倒还找你要钱,这不成了恶意推销吗?你看蜀黍是那样的奸商吗?”

“既然这样,真是谢谢老板了。”武瑾瑜略带感谢的弯了一下腰,他对于穆十三先前那番给自己留有自尊心的做法,真的很感谢。

他轻轻的将那只破破烂烂的熊猫抱了起来,就像是呵护一个瓷器似的,走出了消愁典当行。

可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刚刚武瑾瑜走进消愁典当行明明还是白天,现在,当他出来就变成了晚上,就算他吃饭很慢,也不至于时间一下过度到晚上。

只见深邃无垠的天是那般的真实,就连繁星围拱的银河也找不出任何虚假,,亮亮的,还忽闪忽闪的,就像是一个个从异世间透过黑魆魆的玻璃看过来的小眼睛。

与此同时,消愁典当行门前这条街上的路灯也齐齐亮了起来,从两旁向路面投映下橘黄色的暖暖的光,尽管夜里有着少许的微风,但是走在这灯光下,武瑾瑜觉得自己起码不孤独了,感觉上自然就不那么冷。

而对于眼前这一切如梦如幻,载鬼一车的现象,武瑾瑜竟也没有任何怀疑和困惑,反而是从心里到潜意识的觉得,这一切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不对。如果有谁提出,他还觉得是那人喝醉了看错时间呢。

就这样,他心安理得的抱着熊猫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踩着影子,步态摇晃的游荡在马路上。偌大的马路一时只有武瑾瑜孤孤单单的身影和一条被路灯拉的长长的影子。

他拉着熊猫的手,像极一个刚被妈妈丢下的孩子,充满了无助与彷徨。就在他这样走的同时,这只熊猫玩偶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以至于坠的武瑾瑜的手臂都酸麻胀痛。

这让他不得不从单手拉着,改回双手将它抱在怀中,但时间不长,熊猫又变的很重,于是,武瑾瑜又只能迁就着双手交叉的托着,这次他才支撑着向前走了七八步,就又被持续变重的熊猫强迫的改变姿势了。

最后,他直接背起熊猫,在这段路中,他的腰也从原先锐角变成了现在的直角弯腰背着,可还是抵挡不住熊猫那沉甸甸的重量。

现在的他,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脸努的通红,因为用力,脖子爆出几条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股一涨。

这期间,武瑾瑜就只是傻傻的背着,他甚至都没思考,困惑过小熊猫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重,更没有想过将背后的小熊猫拆开看看,是不是棉花被浸了水还是被换成了铅块。

反而就是坚定的相信,从心里到潜意识的那种相信,这个熊猫的重量本来就这样,甚至他觉得熊猫之所以越来越沉,是因为自己最近过度熬夜,饮酒透支了身体力量,是自身没劲儿导致的。

最后,他终于是背都背不动了,正好路边就有一个红色的长椅,他先弯下膝盖,将背后的熊猫放在椅子上,这才如释负重的叹了一口气坐在旁边。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武瑾瑜看向身边的熊猫,这些天一直在逃避,囫囵吞的忍受着整块痛苦,现如今被一碗鸡蛋番茄面勾的牛反刍似的,零星断续,细嚼出一股股辛辣,苦涩的回味。

他抽了抽鼻子,但还是没能忍住,又有眼泪滑落下来,突然,他缩坐在地上,像霜打了茄子似的双手胡乱抓着头发,扯着嗓子,嘶哑的喊起来:“妈,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妈妈,我求求你,请再爱我一次吧。

就在武瑾瑜抽抽噎噎的嘶喊时,长椅的另一边突然不断响起“吱呀,吱呀”的声音。

第二十三章 别生气了,我把肚皮借你枕枕

只见,一头圆滚滚,长着黑白两色绒毛的大熊猫,正一点一点缓慢费力的向武瑾瑜这边挪动着那胖嘟嘟,毛绒绒的屁股。样子十分的笨拙,它屁股在凳子上蹭了半天,也没见靠近多少。

过了好长时间,这只大熊猫才终于艰难的挪到武瑾瑜身边,然后,它又极其体贴关怀的将那只蓬蓬松松,像靠枕一样柔软的大熊掌从后绕过,搭在了他的肩头,还充满安慰的拍了拍。

武瑾瑜此时也感觉到了,他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像孩子挨了打骂似的满怀委屈的看过去,一见熊猫那圆圆的大脑袋,宽阔的肩膀,他就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似的再也控制不住了,咧开了嘴巴放声痛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随即顺着脸滑了下来。

与此同时,武瑾瑜已经张开双臂,向着面前大熊猫这有缸粗没缸高的丰盈身躯抱了过去,谁知,这大熊猫还偏偏不让抱,蒲团一般的熊掌已经按在了武瑾瑜的脸上,他一看抱不着,身子使劲往前拱,两条手臂开开合合,却只能摸到大熊猫软绵绵的熊脸。

大熊猫一边拦着,一边嗷呜嗷呜的叫着,只可惜武瑾瑜听不懂,不过结合它手里捏着的纸巾,就明白了。

原来这是一只有洁癖,有性格的熊猫,之所以不让抱,完全是嫌弃武瑾瑜脸上的鼻涕眼泪,看他那白绒绒的大肚子就知道,它是多么的注重形象,多么的爱干净喽。

武瑾瑜迫于无奈的接过纸巾,就听“噗”的一声,不到三秒,纸巾已经被揉成一团的递了回来。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抱了,谁知大熊猫还是死活不让近身。

武瑾瑜这可委屈坏了,噙着泪水,嘟着嘴可怜巴巴的问:“又,又怎么了。”

大熊猫摇了摇头,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这个时候,它已经又从背后的抽纸包里扯出了一张纸,原来,武瑾瑜刚才只是擦掉了鼻涕,眼泪还没擦呢,这对于一个讲究的熊猫来说,肯定无法忍受的喽。

可能是觉得武瑾瑜再怎么擦,也达不到自己交友的标准吧。这一次,大熊猫索性去替他擦,一张纸不够,又用一张纸,光是擦脸就花掉了大约一刻钟。

终于,大熊猫像是擦干净了别人用过自己的马桶似的,昂着头,发出“嗷呜,嗷呜”欢快的叫声,同时,已经张开熊掌熊抱了过去,武瑾瑜早就等不及了,一下子就搂了上去,像是陷在沙发里舒服极了。

对于熊猫玩偶就在他眼前变大,这次,武瑾瑜总该是有所困惑,感到奇怪,恐惧了吧。可他还是没有,反而是心理到潜意识的更加平静,甚至他认为,这只熊猫玩偶本来就能变大。

至于之前为什么是小熊猫,因为那是在白天,而只有在每天晚上它才会变大,这样熊猫就可以陪伴着他入睡了,武瑾瑜反倒还觉得熊猫今天变大的时间太晚了。

不知是武瑾瑜哭累了,还是想透口气,他竟主动挣脱了大熊的熊抱,其实,是大熊猫迫不及待的自己松开了熊掌。它本以为自己替武瑾瑜擦掉了眼泪,擦掉了鼻涕,就不会弄脏了肚子,谁知,这家伙竟枕着自己的肚子张着嘴的嚎啕大哭,鼻涕眼泪一点也不比不枕的时候少。

“嗷呜,嗷呜”大熊猫垂下头哀鸣着,同时,不断扯着纸巾在自己那白哗哗的肚皮上擦着,一卷抽纸很快就被它用掉了一半,围着它坐的地方已经丢了一堆湿漉漉的纸团,就这,它觉得还没擦干净呢。

反观武瑾瑜给人家造成这么多的不愉快,倒像是个没事人似的,他一抹鼻涕眼泪的竟然靠着椅背仰望起了夜空。

好像缺点什么,他觉得这椅背出奇的硬,这样想着,武瑾瑜已经贼眉鼠眼的瞄向旁边,可怜了大熊猫,还被蒙在鼓里的擦着肚子。

就在这时,武瑾瑜已经扑了上去,一把搂住那大熊掌,同时,横在椅背上,脖子顺势就靠了上去,有这个充当靠枕就是舒服。

大熊猫本来是想将熊掌抽回来的,可一想到武瑾瑜刚刚经历了一场这么大的事故,就不忍心了,索性嗷呜,嗷呜的叫着,和他一起脖子后仰的看起了夜空。

深邃无垠的夜空一尘不染,好似一面磨光晶莹的镜子,挡在真实和虚幻的世界之间,令人为之着迷好奇,究竟是夜空下的一切才是真实的,还是夜空后的一切才是照进去的。

除此之外,今天的星星也是格外多,随意的散落四处,真好似是那纵横排列的棋子,你瞧,这边的几颗星星将那些星星围在其中,形成一个龙困浅滩的棋局,又有这几颗星星顺势围上,就像是瓮中捉鳖。

忽然,一颗拖着尾巴的流星划破长空,大熊猫随即兴奋的指着那颗星星,“嗷呜,嗷呜”的叫了出来,同时,虔诚许起了愿望,因为那只熊掌被借用,所以它只能用一只熊掌悬在胸前,看上去颇为滑稽,又有点独孤求败,就像是断了臂的功夫熊猫在战斗之前对于对手的一种作揖。

武瑾瑜没有许愿,他内心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很痛苦。搓着手心,咬着上嘴唇,拧着眉头,眼睛含着悲怆惘然的神色,又过了很久,他突然开口:“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在自欺欺人,我知道我的妈妈已经死了,她不可能再回来了,甚至永远永远也没有机会再给我做一碗鸡蛋番茄面了,但我就是走不出来,尤其是一想到我妈去世的时候,我就更加愧疚和自责。”

“所以,我才会终日酗酒,起码在喝醉的时候,我不会再痛苦自责于妈妈去世了,甚至是能让我暂时忘却这件事。”

“现在大学学费终于是筹集齐了,可那是我妈用命换来的保险费啊!我怎么能用这笔钱去上大学呢?”说到这,武瑾瑜已经悲怆欲绝的又留下了眼泪,同时,还不断扇着自己耳光,一边扇,还一边骂:“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要上大学,我妈就不会下雨天还出去擦玻璃了,这样也就不会滑倒摔死,起码我还有个爱我的妈妈啊,现在妈妈都没了,我还上什么大学!”

“都怪我,我不是人,我是个混蛋,我是个寄生虫,是我间接杀死了我妈!我十恶不赦,我罪大恶极,像我这样的人才最应该死的,是我连累我妈!”

“所有的亲戚也劝过我,节哀顺变,让我应该用这笔钱好好的读书,可我做不到,用着妈妈血染的钱我怎么可能安心的学习呢?”

在大熊猫的阻拦下,武瑾瑜终于停止了自己打自己,但说着说着,他哭的更凶了,哭的胸闷气短的直咳嗽,一滴滴眼泪随之滑过那张印上红掌印的脸,双手不断的搓来搓去,痛苦的呜咽道:“我,我,我妈在世的时候,是我间接杀死了她,如今,我用我所,所有的时间守孝,陪着母亲,恳求她的原谅,我有错吗?”

“唉,我真的是个混蛋,我妈活着的时候我从她身上榨血,不孝顺,如今她死了,我倒马后炮的去孝顺!我真的不孝顺,也不知道她还能否感受的到!”

“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您,我不要上大学了,我只要您,求求您不要离开我,再爱我一次吧!”

第二十四章 当一个胖纸,我能温暖整个地球

大熊猫没有阻拦,将集聚在内心的痛苦喊一喊,发泄出来也好,过了半晌,武瑾瑜撕心裂肺的喊累了,喊得捂胸口直咳嗽才终于停下:“之后,我因为守孝和我表姐争吵,她为了不让我继续沉沦在这种丧母的痛苦中,就把母亲留给我的东西都藏了起来,就连你如果不是我和她争吵,她还不告诉我你在哪呢!小熊猫,你说我表姐是不是很坏?”

大熊猫听完,低下了头,“嗷呜,嗷呜”低沉的叫了起来,眼看武瑾瑜没有听懂,它赶紧将那条手臂抽回来,两只hun yuán的肉掌朝天一举,不断的弯腰再起来,比划着解释着。

因为它肚子太大了,以至于每次笨重的弯下腰,再起来都要费好大的劲儿,所以看不过去的武瑾瑜,每次也都是搂着它的脖子才将它扳起来,看着大熊猫坚持拜了三下,他以为是对自己母亲的一种哀悼,揉掉了眼泪说道:“谢谢你。”

大熊猫摇了摇头,又比划了半天,眼见武瑾瑜还是一脸呆萌,最后它被气的将两只熊掌一摊,语气颇为无奈的“嗷呜”一声。

但大熊猫并未就此放弃,只见它用两个熊掌揪起肚皮的一块,轻轻朝外一拉,在它那hun yuán的肚皮上竟然多了一条“一”字的边,原来那竟是个白哗哗的口袋,然后,它就那么将两个熊掌伸了进去。

这有的熊猫啊,别看它又是啃竹子,又是卖萌撒娇的,谁知,把肚皮一挺一拉,那就是只叮当猫啊。

过了一会儿,大熊猫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和笔,原来它是要将话的意思写下来,看来啊,这有的叮当猫,拿出纸和笔,他就是黑猫警长啊,能写又能画。

因为大熊猫的熊掌太肉实了,以至于它根本捏不住笔,所以它只能先握成个拳头,再把笔杆子塞进去,就这样总算是寥寥草草的写了下来。

“守孝之后呢?”

武瑾瑜低头看着,不禁将纸上的字失声读了出来。

“嗯,守孝之后我就出家,每日在寺庙中为我妈超度,抄经,争取她能早日原谅我,这样我也能心安一些,同时,我还要祷告我妈下一世,乃至下下一世,甚至是永远都不要再遇到我这样一个不孝顺,不能替他分忧的混蛋儿子,我还希望我妈能在以后的转世享荣华富贵。总之,我是没有脸拿着母亲用命换来的钱去上学的!”

大熊猫又哗哗哗的写了起来,这次时间比较长:你这样做,恐怕会让你的母亲很失望哦,想想你母亲在看到你考上京北大学时那种自豪和高兴,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你,但我知道,你母亲如果泉下有知,绝对不希望你就此沉沦在她带来的痛苦之中,更不希望自己的死来耽误你以后的以后,这样她只怕会带着自责和愧疚转世下去吧。”

“还有哦,你真的认为她遇到一个孝顺,能分忧的儿子就不会辛苦的挣钱了吗?试问,天底下哪一位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的比别人好,吃的比别人好。就拿我妈妈来说,它每次就总是爬上爬下的到处给我找竹叶吃,找到一捆还担心我不够吃呢。”

“而且呀,我的熊妈妈老了还会教我寻找竹子的方法,为什么呢,就是希望我在她老了之后,也可以过的很好很好,吃的很胖很胖,不至于饿死的呀。”

看到最后,武瑾瑜不禁破涕一笑,刮了一下它的鼻子:“哼,就你一个商店里买的毛绒熊还有妈妈?”

大熊猫昂着头,不高兴的“嗷呜,嗷呜”叫着,挠了几下武瑾瑜,又写起来:我虽然是一个毛绒熊,但我跟着你看电视,对于里面那种熊妈妈的心情还是和真熊一样一样嘀。不行吗?哼!再说了,就算我出生在流水线,那些工人妈妈爸爸们为了不让我们饿着,不也给我们造了塑料竹子了吗?都怪你,在把玩我,搂着我的时候给弄丢了,哼!

大熊猫看着武瑾瑜的目光扫到最后一行,又写起来:对了,一个人只有经历过重大挫折才能成长,瞧我不就是如此吗?”

大熊猫写完,又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暗喻着,每一头熊猫不都是跋山涉水才找到竹叶,才吃成这样的吗?哪怕是动物园的,也要千方百计的出现在饲养员面前吧。

以武瑾瑜先前的阅读速度,此刻也应该看完了,但是他却盯着那张纸久久的没有抬起头,甚至还将纸从熊掌夺了过来,显然是看进了心理,而他的身躯在此时都轻微颤抖起来,一只手无助的在头发上抓来抓去,他好像在纠结着。

“你这孩子怎么在这呢,大晚上的不回家,你是要急死妈妈是吗?害得妈妈整整找了你一晚上。”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且充满责备和唠叨的声音暮然惊醒了坐在长椅的武瑾瑜。

武瑾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抹掉眼睛里的泪水猛地抬头看去,这时,天已经在他和大熊猫先前的聊天中不知不觉的亮了,东方变成一片深红,清丽的阳光隔着树叶的缝隙给马桂红脸上留下一片光斑,显得她脸色也不是那么蜡黄了,甚至还带出了一抹喜气和笑意。

武瑾瑜激动的睁大了眼睛,一时都忘了怎么眨眼,他的手顺势拍向身旁的熊猫,他想问问这是不是真的?可是竟然拍空了,他的手掌落在长椅上,那只大熊猫已经不见了,哪怕是本体的小熊猫玩偶也不在了,周围更是没有,唯一证明它来过的,就是它原先坐着的地方扔了一堆皱巴巴的纸团。

“儿子,你还愣在那干嘛呢?赶紧上来啊,你忘记今天是开学报名的日子了?”马桂红撑着电动自行车,咧嘴笑着催促起来。

“啊?啊?哦,来,来了。”武瑾瑜茫然若失的坐到电动车后座,顺手抱上了妈妈的腰。他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看着安葬入殓的母亲,为什么现在反而又活了,他起初以为这是幻觉,可抱着母亲的时候却是那么的真实。

因为母亲过于削瘦,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一层薄薄的皮下的骨头,除此之外,还有母亲衣服下传来的皮肤的温度。

结合着怎么找也找不到的熊猫玩偶,武瑾瑜终于相信了,并且欣然的接受了。之前母亲的确死了,但现在母亲又复活了,因为熊猫玩偶消失了。

马桂红干着钟点工,总是起早贪黑,不能时刻的陪在儿子身边,出于一种愧疚,她买下了这只熊猫并在儿子生日时送给他,就是希望自己不能陪伴儿子的时候就由这只熊猫来代替,抱着它也许儿子也就不至于那么孤单了。

看过《长江七号》的人应该知道周小狄的父亲死了,是七仔最后救活的,但同时他也失去了七仔的陪伴。不论是大熊猫还是小熊猫玩偶,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替代母亲陪伴武瑾瑜的,母亲出现了,武瑾瑜自然就不再需要它们了。

换句话说,是熊猫玩偶陪伴武瑾瑜的执念唤醒了马桂红。

想到这,武瑾瑜不自觉的将母亲搂的更紧一些,噙着泪花,可怜巴巴的说:“妈妈,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

马桂红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的儿子,呵呵一笑:“你这个傻孩子,大早上说什么胡话呢。坐好了吗,我们出发喽!”

第二十五章 学霸妈妈的试卷

看着这辆破旧的电动车满载着希望与幸福的在晨光熹微的路上渐行渐远,大熊猫迈着一双小短腿,从一棵粗壮的大树后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耿着身子的挥手再见。

然后,它又慢悠悠的走到长椅前坐了下来,两个肉嘟嘟的熊掌捧起了脸颊,随着它这么向上一使劲儿,大熊猫的脑袋竟然被揪下来抱在怀中。

同时,现出了藏在大熊猫衣服里的鬼盗十三,只见他依然一袭黑色兜帽长袍,带着有两撇小胡子的笑容面具,这时,他又从熊猫衣服里取出一台老旧的灰色收音机,只不过,这个收音机好像有些眼熟。

很明显了,从一开始这个大熊猫就是鬼盗十三假扮的,也多亏了收音机提前录下熊猫的叫声,才能够让他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

鬼盗十三把面具摘下来,抹了一把头上细密的汗珠,长长呼出一口气:“真没想到这cosplay这么累,闷热,闷热的,不过倒是那个臭小子真挺傻的,这就上当了。”

说到这,鬼盗十三不禁呵呵笑了起来,满脸得意之色,他在笑自己那得意的妙算。

……

京北大学的西门为古典的三开朱漆宫门建筑,风格古朴、尤其是在搭配校门前左右两只鬓发虬卷,目光炯炯有神的威武石狮后,西校门就更增加了几分肃穆典雅。

将录取通知书交由门房检查后,马桂红和武瑾瑜被准予进入。因为现在恰逢新生开学报道之日,本来rén liu量就大,为了减少校园内人数,所以京北大学对游客关闭,必须持证和录取通知书的老师,学生才准进入。

看着被挡在校园门外的游客一个个悻悻而归,马桂红脸上喜悦难平,自豪的一下揽着武瑾瑜的肩膀:“儿子,京北大学这么难考,你都考上了,妈妈真为你自豪,从今天起,我就可以和人家说我儿子是京北大学回来的。儿子你在这可一定要好好的学,以后你走到哪,妈也能跟着你沾沾光了。”

武瑾瑜为难的点了点头,虽然母亲现在活过来了,但有着之前的经历,他对于母亲更加珍惜,如果上学就非要拿着妈妈用命换来的钱,他宁可不上,但同时他又不想辜负母亲的期盼和那份自豪高兴。

这是武瑾瑜第一次来到京北大学,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他迈入这所大学,他对于这校园的熟悉就像是从小生长于这里似的,一草一木,甚至是建校历史和典故都了然于心,而看着母亲今日这般的高兴,他也不想扫兴,一时,充当起了母亲的导游,给母亲也激动的一一介绍起来。

从西门进来,没走几步,他和母亲就被一弯清流给挡住了。此时正值夏季,草木争艳,湖畔上的垂柳自然也不例外,只见柳叶青青妩媚,有的在阳光下苍翠,有的隐在柳条中晦暗,很像水彩画的浓淡相宜。

恰好又被倒映在水中,再配着粼粼的波光,就像一颗颗碧绿色的宝石沉于水中,如果再倒映几缕妩媚的云丝,就像是几只公白鹅衔着宝石的准备一表芳心。

武瑾瑜拉着母亲走上这横亘在清流上的石拱桥,说道:“妈,你看,这条清流就叫做学海无涯,取自学海无涯苦作舟之意。而这个桥呢,因为每个从西门进来的学生都要从这条桥上过,起着欢迎天南海北考进状元的作用,所以就叫状元桥-。”

“哦,哦,好,好,看看这学校多美啊。”马桂红欢喜的点着头,激动的满脸通红,再没有干活时那种憔悴和疲惫感。

过了状元桥,向前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座单檐庑殿式的建筑,这是位于西门的办公楼,而正对着办公楼的又是碧绿油嫰的青青草坪,除此之外,左边右边的草坪还各自耸立着一根汉白玉雕刻的华表,而华表的正后方,又分别是外文楼和化学北楼。

武瑾瑜先指着外文楼介绍起来:“妈,这就是外文楼,原名叫做‘穆楼’,由……”

马桂红聚精会神的听着,激动的绕着这些建筑左看右看,时不时还走上前摸一摸,而看着母亲这样的高兴,武瑾瑜也终于迈过了那道心坎儿,并坚定了“我要上大学”这一念头,只为不辜负那些期盼的眼神,既然无法心安,那就勤工俭学的努力分担母亲的重担。

绕过min zhu楼,再向北走上十几分钟,就到了京北大学内最大的人工湖——未名湖。武瑾瑜拉着母亲走上湖心岛才停下来,置身于湖中央,任着微风拂过,从湖中卷起清清水汽,兀自感到豁然开朗。

而站在湖心岛,这东可观巍巍博雅塔,西可看古意盎然的钟亭,南可赏翻尾石鱼和花神庙,北又可览“德,才,均,备,体,健,全”斋的红楼,处处都充满了诗情画意。

同时,未名湖畔边的安静与祥和也是极令人向往,也难怪会有人说:未名湖是个海洋,诗人都藏在水底,灵魂们都是一条鱼,也会从水面跃起。

因为诗人都被这儿浓郁的氛围和自由所吸引了!

“妈,因为这几乎阅尽了京北大学的景物,所以又有人称这是京北校园的精髓,并概括为‘一塔湖图’。

“好,好啊。”马桂红顺着武瑾瑜手指的方向一一看去,幸福满嘴的笑着,而从进入这里,也是母亲最开心的一次,嘴从没合拢过。陶醉了好一会儿,马桂红突然绷起脸,严肃的看向武瑾瑜:“儿子,你知道妈最精髓也就是最宝贝的东西是什么吗?”

武瑾瑜试探着回答:“是我?”

马桂红点点头,宠溺的在儿子鼻尖一刮:“对,你就是妈妈的精髓,妈妈的宝贝。妈妈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也没享成荣华富贵,但是妈妈却不后悔,反而我特别特别的知足,因为我交给了人生一份最最满意的试卷,那就是你!”

“你健康,帅气,懂事,学习好,更有着妈妈都没有的精神品质,但不论如何,你的身上却流着我的血,你是我的儿子!虽然我没有考上大学,但是能看到我儿子上大学,这就相当于比我自己考上大学还要高兴,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儿子,加油,你就是妈妈的骄傲!”

第二十六章 记住风来时的方向

日期:11月14日星期:一天气:晴

武瑾瑜撑着头的手一歪,他的脸已经顺势砸在了木质的典当台上,吓得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瞌睡虫也都赶跑了,失声喊起来:“妈妈,妈妈,我一定听你的话,我一定好好在这上学!”

等他将眼睛挣得大些,看清楚周围时,才恍然刚刚经历的原来只是一场梦,自己并没有来到京北大学报道,母亲也并没有因为熊猫而被唤醒,甚至那只小熊猫玩偶从来都没移动过,就摆在他一开始放的邻座上,而他还需要振作着去接受母亲逝世的事情。

穆十三微笑着递过来一条刚拧干的热毛巾:“醒了,诺,用这毛巾擦擦脸吧。”

武瑾瑜接过毛巾,在脸上顺势抹了几下,随之清醒许多,这一觉虽然只是从早晨睡到了中午,但是却比以往睡一晚上醒来还要精神百倍,神清气爽,或许是母亲托梦的缘故吧。

梦中,母亲表示从未因为给自己筹集学费而怨恨过,后悔过,甚至是很高兴。母亲没有生气,何来原谅,也恰恰因为母亲的期盼和自豪,让武瑾瑜坚定了读大学,不再因为用着母亲拿命换来的保险费去上大学而自责。

“谢谢老板。”

“你这孩子,最近都干些什么啊,把自己整这么累,你这刚吃完面,就倒在桌子上睡着了,某些事情真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了的,适当做些减法。”

“知道了,老板。”武瑾瑜听到最后,又想到了母亲,眼中不禁略过一抹沉郁凄楚的神色,随之他轻轻捧起邻座的熊猫又在它头上抚了抚,似是在挣扎着什么,突然开口:“还有,老板,这只熊猫我不赎了。”

穆十三皱起眉头:“为什么,你不需要它陪伴你了吗?”

武瑾瑜嘴角牵起一抹苦笑,低下头,好半晌才说道:“已经不需要了,一个人只有经历过挫折才能成长的嘛。更何况,我的身上流着父亲和母亲的血,继承着他们的精神,有这些陪伴着我就足够了。昨日母亲也托梦了,她也不希望我再沉沦在她所带给我的痛苦中。”

“再说了,前天下了雨,昨天刮了风,今天太阳也就出来了。”

穆十三摇了摇头:“不明白,不过看到你能重新振作起来真好。这就是青春啊!青春就是跟着错误事同时并存的,所以还等什么呢?燃烧吧青春!”

说到这,穆十三激动极了,更兴奋的满脸通红,也不知道他在这又瞎起什么劲儿,从哪打了一筒假气,同时,他已经握紧拳头,猛地伸到了武瑾瑜的面前。

被这莫名的鼓舞一番,武瑾瑜也是感觉干劲满满,激动的差点涕泪横流,他随之握紧拳头,与之碰了上去:“谢谢你,老板!你真是个好人!”

穆十三坏笑一声,突然变得诡眉诈眼:“嘻嘻,你也别急着给我发好人牌,其实啊,我也是有求于你的。我有个儿子,那个学习真是鬼见愁,曾经我就想找个人京北,华清的学生来纠正,纠正他的学习习惯,结果他们私人授课太贵了。你呢,虽然还算不上京北的学生,但好歹也是考上京北的人了,啥时候有空辅导辅导我儿子,给他也讲讲经。”

“啊?”武瑾瑜心生一种不好的念头,不禁喉结蠕动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敢问这位蜀黍,您儿子目前学校排名啊?”

“好社(说),好社(说),这小子还算是争气,年级也就是四百名开外吧,你呢,不用有压力,只要能稍微把这个小子提到年级前三就可以了,我这个人吧,追求的是让孩子解放天性。”

武瑾瑜瞪大眼:“年,年,年级前三还算是解放天性,蜀,蜀黍,您对您儿子还真是好的没话说,不怕他解放天性从楼上跳下去?”

穆十三憋不住了,捧着肚子笑起来:“傻孩子,我逗你呢,我儿子吧连跳两级,现在整个人有些飘,总觉得学校里的知识太简单就是不好好听讲,别的没有,主要是想让你这个京北大学的学生传授传授学习习惯。”

武瑾瑜如释负重的叹了一口气:“好社(说),好社(说)。”

又和穆十三聊了一会儿,武瑾瑜才走出消愁典当行,此时正头正毒,火球似的大太阳高居不下,地面热浪腾腾,灼人肌肤,一束耀目的阳光照过来,刺的武瑾瑜睁不开眼,连连打了两三个喷嚏。

他将手挡在眼前,一点一点的睁开,天空那颗炎炎的红日就仿佛是他燃烧的斗志和远大的抱负,虽然红日前还有着几缕不知何时才能飘走的云丝,但他可不会再就此沉沦下去了。

同时,他也不希望妈妈这一份人生最最满意的试卷考砸,毕竟她可是一位学霸的妈妈呢!

至于守孝,抄经,祷告,这些还是一样不能免,只不过是为母亲守孝这个暑假和每年的清明节。

这样想着,武瑾瑜不禁猛然回头,看向那消愁典当行,只见穆十三现在又爬高上低的擦起窗户,小兴守在旁边偶尔帮个忙,一时,倒也其乐融融。他羡慕的挥了挥手,大喊道:“老板,小心啊!”

穆十三礼貌的顺势拿起抹布同他挥了挥。

……

夜半,月儿偏西,星斗满天,露水浮沉。

墨蓝的夜空下,只见一位少女正坐在一栋高约七十米的居民楼天台上,两只脚搭在天台外,扶着把手的俯瞰着下方。高处不胜寒,又恰逢立冬不久,凛冽的寒风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呼啸而来。

卷起少女额前的刘海,她冻得小口小口吸溜着冷气,娇小的身躯有些颤抖,尽管如此,她还不打算回去,因为这样的寒风侵肌,安静无声能便于她清晰的思考问题,做出选择。

坐在这里几乎能看尽辽清市,天虽然是黑,但地却是明,一栋栋高大的楼宇灯火通明,流光泛彩,一排排路灯点亮了大街小巷,一片红火,丝毫不比天上的星河黯淡多少。

从这望得见更远处的地方,烟波浩渺的湖畔边有座巨大的摩天轮,上面灯火斑斓,真像是一个彩虹样子的棒棒糖,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人间的空气太苦了,所以某位仙馆儿就把他的棒棒糖丢了下来,为的是给这个空气增加一些甜蜜。

尽管这样想着,但每当少女看见大楼下那一辆辆如蚂蚁般的汽车,闪着灯的疾驰而过,像是开了快进的画面时,就觉得这川流不息,来来往往,人潮涌动的都市快节奏,压的心头焦躁憋闷。

半晌,少女仰天长吁,轻咬起嘴唇,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到如此茫然彷徨。她在彷徨着自己在这一时间的无限运动中,究竟扮演者怎样的角色,她在彷徨着自己的前路将引向何方,更因为以后自己融入社会而心生惶恐与焦虑。

这或许还不是她这样一个年龄的人该思考的问题,她本来也不想自寻烦恼,但因为一则简章,她现在必须要将这些好好考虑清楚,要不然,等白了头的时候,就只能空悲切。

第二十七章 记住风来时的方向(二)

燥耳的金属声中,穆十三已将挡在消愁典当行外的卷帘门由内推了起来,他又顺手将木门上面悬挂的那个“休息中”的木牌翻过来,与此同时,东方的天际才现出一片柔和的浅紫色的鱼肚白。

望着天边那抹金色的云,穆十三无精打采的愣了一会儿声,打了个哈欠,看吶,穆十三这幅样子,不就是少女所担心的白了头而空悲切的真实写照吗啊!

穆十三颓丧着,又慢悠悠的走回店铺,慵懒的一番洗漱后,拿出抹布开始轻而缓的擦拭起屋子中陈列的当品。

对于穆十三或者是别人来说,这些当品的确是一文不值,甚至白送都没有人要,但对于那些当客来说,这就是他们曾经最美好,最鲜活的记忆,既然他们选择将这些典当在这里,那么穆十三就有责任有义务的去好好保存,打理他们曾经的记忆。

之所以消愁典当行能够收来这么多当品,除了穆十三的悉心打理之外,还因为这间典当行是都市中一块少之又少的闹中取静的小地儿,而且他们都知道这家的老板,也就是穆十三,十分的不功利,和蔼又可亲。

“有人吗?”

就在穆十三不紧不慢的擦拭着当品,突然听到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他赶紧放下手中抹布,一边从陈列架形成的过道走出来,一边应道:“有,有,有,我就是老板。”

少女一见老板,腼腆的咬着嘴唇笑笑,随之露出浅浅的两个小酒窝:“老板你好,我叫做祈桑。”

来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坐在天台的那位少女,没有夜色的掩映,如今倒是能看清她的面貌了。她约莫十七岁,一头长发垂直肩部,好似一汪小小的瀑布倾泻而下,凸显得她可爱又不乏成熟。

除此以外,祈桑的面容也是眉清目秀,尤其是在她咬嘴唇,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时,腼腆而又可爱,活泼而又天真。

人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是在祈桑的身上得到了验证,只见她修长,苗条的身材虽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绿白色校服,不仅不会令她黯然失色,反而更凸显的她才华横溢和清纯高雅的气质。

“老板,我是路过这的,看见门口的店名叫做消愁典当行才进来的,有些不明白怎么个消愁。还有,那竖在门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典当约定成俗的因,撒下大胆未知的果’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嗯,言而简之,简而言之,约定成俗的因呢,指的就是每一个人迷茫,困惑,忧愁的起因,什么样的因种什么样的果,将起因都典当出去了,那么结果岂不是尽人意的随意更改的喽,不受因果束缚的去发展的喽,这样难道不够大胆?不够刺激的喽?”

祈桑连连摇头:“就这还简而言之?有些不明白!”

穆十三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叹口气:“不懂浪漫,原来你是写实派的,这样说吧,你将代表着你忧愁,烦恼,困惑的东西,典当给我,你就可以变得十分开心,所有烦恼都会云开雾散?解忧,消愁!这样听懂了吗?”

“懂,懂,那这个可以典当吗?”说着,祈桑已经从裤兜中取出一张被折叠成方块的白纸,缓缓的展开,递了过去。

穆十三接过,看了一眼,这是一张舞蹈类统考招生简章,只见这张简章上清晰的说明了报考条件,报名方式,考试地点,考试内容以及对这一次考试要求的批注。

看了半晌,穆十三神色古怪的挠挠头,问道:“你这是要让我了解今年艺考的政策?”

“不是的,我今年上高三,从小学习舞蹈,也喜爱舞蹈,只不过由于高中学习压力太大,就暂时放弃了,本来想着参加明年的普通高考,结果那一天在学校我从一个女同学的手上看到这张简章,一下子就勾起我对舞蹈的热爱,更萌生一个想要参加艺考,未来从事舞蹈的想法。”

说到这,祈桑沮丧的蹙起眉头,无奈的撅起小嘴,先前那般富有青春活力的朝气也随之黯淡下来,半晌,她继续说道:“自从萌生这个想法以来,我原本安静,努力学习的心思一下子就没有了,整天只要一拿起书本,就在纠结是参加艺考还是高考?这一次路过这,也是想试着能不能消除这个纠结的烦恼。”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那我明白了,这张简章可以典当在这,对了,关于你参加艺考这个想法有没有和父母沟通过?以你现在的成绩大概能考怎样一所大学?”说着,穆十三已拿着简章越过柜台,并款款叠好。

“父母倒是很支持我做任何决定,至于我目前的成绩,也只能够得上普通的一本分数线。”

闻言,穆十三也点点头,但却没有理会她,反而将简章放在柜台上,就转身走进了厨房。看到这一幕,留在店铺的祈桑则是一脸懵懂,满头雾水的摊摊手,内心泛起嘀咕,说好的解忧,消愁呢?

她只觉自己先前郁闷的心情更加恶劣,她来到柜台,向着厨房里望了望,催促道:“老板,东西我已经典当在这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别急,稍等会儿你就明白了。”厨房传出穆十三的声音。

此刻,祈桑又蹙起眉头,同时心里暗想,要知道烦恼,纠结这种情绪都是由大脑所控制的,是一种内在的,又不是那种生病打针吃药就可以治愈,这种情绪类的他要如何解忧,消愁?而且从店名来看,显然老板对于自己的方法是相当自信的,只是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间心里疏导所啊?

一时,祈桑对于穆十三又好奇又期待,只觉时间仿佛都慢下来,说到时间,她觉得这老板一定十分喜爱表,只是这一楼,她就看到了四个款式不同的表,其中机械的腕表被老板戴在手上,另外三个,中型的钟摆被钉在柜台后,满墙格子特意留出的地方,闹钟摆在柜台上,怀表呈打开状被随意的放在桌上。

不知道那块腕表,但是据祈桑观察对照手机时钟发现,这三块表的时间竟被校验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距,哪怕是秒针都是同一时间,同一节奏的转动。

她不明白,也想不明白,仅仅是以柜台这个狭小的范围为什么要摆上三台表,而且因为三台表的时间高度统一,走起来的声音也是更加清脆,有意无意的都在提醒时间,似乎也在刻意凸显着其他什么。

这时,穆十三也从厨房走出来,而且他的手中还端着一杯白色的液体,看着像牛奶,带着牛乳的粘稠,更有些许香味从杯中溢出:“喏,这是你的当票。”

祈桑接过杯子,晃了晃,又闻了闻,从里面飘出的香甜味很熟悉,应该曾经喝过这种饮料:“那这个当票我能喝吗?”

“知道你是写实派,所以这个当票呢,就是给你喝的,喝吧,喝吧。”

祈桑应了一声,小小的嘬了一口,这不是牛奶,而是核桃露,除此之外,与外面买的核桃露再没有任何的不同,确认之后,她将被子一横,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

第二十八章 青春就是一条路走到黑

一擦嘴巴,她咂着嘴的愣起了神,细细寻摸着这杯核桃露的不同之处,同时,又认真的感受着内心,解忧了?消愁了?可自己为什么还是能感到正被一种推不开,甩不脱的烦恼纠缠着呢?

“老板,这不就是普通的核桃露嘛。”

穆十三撇了撇嘴,摊开双手:“我有说过,这杯饮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看你又是备战高考,又操心艺考,我听广播里说,经常用脑,要多吃核桃,多喝露核桃,这不就给你倒了一杯。”

“额,老板,那我究竟怎么做才能解忧消愁啊?”

“别急。”穆十三将杯子收起来,慢悠悠的放到柜台,然后,竟面向祈桑腰板笔直的站好,紧接着,她又扳了扳面容,清清嗓子,突然极为多余的变了个脸,咧出一个充满神经质的笑容:“永远都不要为了目的而忘了初衷,就像给风命名的,不是它要去的方向,而是它来时的方向。夏正正。”

“完,完了?”祈桑错愕的睁大眼睛。

“不忘初心!”

“没了?没了?”祈桑满头雾水的竖起耳朵,等待着后面穆十三还要说些什么,她不相信自己等了大半天,又说了那么多,就只等到一句名人名言,肯定不可能草草了结。

“没了!”穆十三收起笑容,严肃认真的道。“对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至于烦恼和忧愁,等过去二十四个小时也就会云开雾散,到时你会自然而然的清楚哪一条路才直通罗马。”

闻言,祈桑微微一愣,又等半晌不见穆十三开口,错愕的深吸口气,噘着嘴,急道:“这就算解决了?”

穆十三微微一笑,恳切的说道:“这件事情本来也没多复杂。”

祈桑蹙着眉头,指了指柜台上款款叠起的简章:“那简章我还要带回去吗?”

“不用。”穆十三摇摇头,又道:“记得不忘初心。”

“好,我知道了。”眼见穆十三口头和行动上都下了逐客令,祈桑咬咬嘴唇,目中露出些许失望,也不再缠着穆十三追问,略微低着头,沮丧的走出消愁典当行。

她纠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先前路过这间店铺,看到名字时她目光一亮,只觉心中烦恼,抑郁的事情会在这里渐渐明朗,于是就怀揣着希望与期待走进去,谁知这只是一间以消愁作为噱头的普通店铺,一时,她又陷入苦闷,纠结,不知学习该如何进行。

正当祈桑一边对消愁典当行保持愤然,一边扪心自问的沿着来时的路向家走时,突然的,发现一条漆黑狭窄的巷子过道,这条巷子是消愁典当行与旁边店铺形成的。

之所以会让祈桑看见后如此重视,好奇,是因为这条巷子似曾相识,只是现在想不起来。望着衍生向黑暗深处的巷子,她咬着嘴唇,蹙起眉的出了神。

这般想了半晌,忽然,她觉得先前纠结的一切明朗起来,而且因为这个明朗的想法,她现在无比轻松自在,也因此一种愉悦的情绪从心中升腾起来,甚至,在这种情绪里竟还包含着自嘲。

“诶!我可真是累昏了头,我现在可都高考完了,而且还从外地一本普通高校毕业,现在最主要的任务不是应该拿着简历去人才市场参加招聘会吗?这个巷子正是我每天参加招聘会走的那条小路捷径啊,怎么就连这个都忘记了?”祈桑拍着自己的脑袋,自嘲的嘿嘿傻笑着。

从祈桑刚才的自言自语中,显然在她的印象和记忆中,自己已经做出选择,并且毕了业,可这就奇怪了,现实生活中,她的确正面临高考和艺考的两难抉择,至于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印象和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记忆暂且不论。

先说一说,哪怕这个印象和记忆都是错误的,她竟然从心理到潜意识坚持认为这是对的,是正确的,并且对的毋庸置疑,而且相当的肯定,坚定,确定!甚至,更加奇怪的是,此刻的她的上衣兜里竟忽然的冒出打印好的个人简历!

这样自语着,祈桑已经迈进这条小黑巷子。至于这条巷子,却更是奇怪,先前祈桑路过这间消愁典当行的时候,这条巷子分明不存在于消愁典当行和旁边的建筑之间,但现在竟然一下子出现在这里。

而且她刚才走进这条小巷子的时候竟也没有任何的质疑,反而还十分的信任于这条小黑巷子。她的记忆和印象是错误的,存在于她错误印象和记忆之中的这条小黑巷子,自然也是错误的。

那么这条小黑巷子错误的出现在这里,又是要载着祈桑通向何处?这一切都不得而知,最为细思极恐的是身为这一切参与者的祈桑竟没有任何困惑和疑问,哪怕是微微的思考,相反她从心理到潜意识的坚定,肯定,并确定这一切。

在这一切错误的印象和记忆的驱使中,祈桑已经走到巷子的尽头。原来这条小黑巷子竟真的直通招聘会,只见偌大的会场中,人才济济,摩肩接踵,他们或穿着廉价的白色衬衫搭配西服裤,或一整套西装配领带,正徘徊于会场各个面试台前。

他们每每面对领导,皆是点头哈腰,虔诚鞠躬的双手递上简介,然而,对于他们这般礼貌恭敬的态度,面试官却是没有任何温暖的回应,反而表现出的是冷漠和高傲,甚至与他们的交谈也不过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就被敷衍打发离开。

受此严肃环境影响的祈桑,不知在小巷中发生什么,只见她原先穿在身上的校服竟在此刻变成一套女士的黑色西装,西装合体,极尽凸显她修长苗条的身材。

而且不仅仅是衣服发生变化,就连披散在双肩的长发,都不知被谁扎起,形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辫悬在脑后,使得她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和干练,至于她那一身读书所换来的高雅文墨气息也并没有因为这套西装被禁锢,压抑。

因为人多,杂乱,导致先前停留在祈桑耳畔边的安静,瞬间被会场如浪如潮的语笑喧呼所取代,除此之外,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汗湿味和各种香水胭脂味,当这些格格不入的混杂在一起,就显得气味是那么刺鼻难闻,有些像是沼泽中腐烂的泥土味,总之,在这里是处处不尽人意!

第二十九章 生活是最好的磨刀石

除此之外,这里不仅仅是个招聘会,倒更像是一个鬼盗十三的世界,放眼而去,偌大的会场全是头戴白色笑容面具的人,因为这群人都戴着面具,遮盖着面容,所以只能通过他们的服装,发型来判断性别。

这群参加应聘的鬼盗十三们,女的有长发,短发,马尾辫……身着女士西装,运动装,大袄……男的有短发,光头,大背头……身着各式颜色的西装,休闲装,夹克衫……总之,鬼盗十三在这里是出尽风头,占尽三百六十行。

然而,面对这些反常的人,荒诞的画面,在场所有人,无论是面试官,应聘者,竟没有一个提出质疑,也没有一个摘掉象征鬼盗十三的面具,而以真面目示人的。

至于祈桑在看到这一幕,表现的反应竟是不作为,甚至她心里和潜意识的都习惯于这种画面,而且在她的认知中觉得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的,所有人本来就是戴着鬼盗十三面具的,这没有什么不合规,也没有不合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提出质疑?

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鬼盗十三们,感受着耳边肆意的嘈杂,习惯于大学静谧,安然的她着实有些无法适应,这种市侩的氛围令她微微一愣,蹙起眉头,而看着分布在偌大会场的若干面试地点,她一时又茫然彷徨,抬脚一连迈出几步,却始终不知道何去何从。

待到半晌,她在心中对自己能够胜任哪些工作有了一个初步的评估后,她这才目中露出果断,脸上现出踊跃的神采,又打量了一遍会场,整了整服装,她含着微笑,也不再浪费时间的挤入这文化的聚集地。

她按照之前的想法,首先来到一家与自己大学选修科目对口的公司,来到面试台,她与之前所有来面试的人一样,鞠躬双手递交个人简历,并以热情的微笑面人。

坐在面试桌后的鬼盗十三接过个人简历,随即“哗哗哗”飞快的翻阅,浏览起来,因为他带着面具,所以看不到面具后流露出的表情。祈桑只能借着他翻看完,初步了解自己的时候,再正式与面试官沟通:“你好,我叫做祈桑,是今年……”

然而,不等她将话说完,只见柜台后的鬼盗十三已将那本薄薄的简历合起来,放在右手边,同时,手掌一扬打断了她的话语,随之,就听到面具下传出的令人熟悉的声音:“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具体结果回去等通知吧,下一位!”

闻言,祈桑微笑的脸颊不自觉的抽搐一下,呼吸一凝,干咳一声,面容窘迫的再要开口:“那个,面试官,我还有些……”

话语刚出,她就听身后排对的鬼盗十三们已经发出厌恶的嘀咕声和略带鄙夷的音调,尤其是在她身后留着一头板寸的鬼盗十三更是不耐烦拍拍祈桑的肩膀,没好气的督促:“小姐,麻烦你让一下,轮到我了!”

大学中成绩优异的祈桑何时体会到这种不受待见的尴尬的境地,就算偶尔发生,也没有到驱赶的地步,一时,她窘的面红耳赤,至于先前要问出的话也因此而咽下,笑容一僵,面容难掩失落和沮丧的赶紧离开座位,怏怏的前往下一个面试桌。

可接下来的情况一如第一次,每每都是刚将个人简介,学业证书,毕业证书放到桌子上,只被面试官粗粗扫了一眼,就敷衍搪塞的将她赶走,要么就残忍直言的拒绝。

虽然在未跨出大学校园时,学长学姐时常提及这种情况,但真正面对和一边听一边在心中思考如何回复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大学时自以为想出的新奇的介绍方式,体现自己价值的话语,到在这种场合才发现一点用处都没有,现实是那么的残酷,不会给一个人解释的机会!

而在这接二连三的四处碰壁中,还带着点初出校园傲气的祈桑也逐渐被磨得失去棱角,之前的她是挑公司,挑工作,到这时恍然惊醒,其实是她被公司挑,她被安排工作,在这一过程转变当中,祈桑为工作,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并放低要求,尽管如此,每一次依然是悻悻而归。

这让她在大学保留的一丝傲气和自尊心严重受挫,其实,普通的一本高校学历并非这么不值钱,含金量低,她的条件已经符合很多公司的应征岗位。之所以一直未被公司录取,实则是鬼盗十三控制着所有的鬼盗十三们故意不给她过。

因为生活远比她想象的要残酷,只有体验过最残酷的生活,才能在之后的选择中,更加透彻清晰的明白,哪一种生活是自己所能承受的起,再累都不会喊累,再苦都不会喊苦的生活。而这也并不代表祈桑真正的生活,这只是提前给她打一针清醒剂而已,做出更好的选择。

之后的一个月,祈桑就因为满世界都是鬼盗十三,满世界的鬼盗十三都归一个鬼盗十三管,所以呢,她空有学历,却是四处碰壁。投简历,参加招聘会,可冷酷无情的鬼盗十三就是把持不给过,导致所有关于祈桑的求职无一例外全部石沉大海。

祈桑算过,时至今日所有面试官和她交流沟通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一个早晨,如今的她再没有初出校园的锋芒毕露,迫于现实她被压得腰都直不起来,只觉眼前一片灰暗,对社会的憧憬和希望也随之覆灭。

失望是什么?失望就像是把水泼在火山,一杯或许没什么,积攒的多了,火堆也就灭了,如今祈桑的与之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生活总要继续,何况现在的她已经大学毕业,与之前好好学习,认真钻研不同,现在的她到了自给自足的时候,不能再靠着家庭接济,迫于这种现实,她决定开源节流,这是她目前想到的最适用于自己目前情况的挣钱方式了。

省从某方面就体现出赚,拿房子作例子,之前的祈桑租住一间单人房间,如今的她租住一间没有窗没有卫生间的双人房间,两相比较,自然是双人房间便宜,而这中间的差价就相当于赚了,可这种赚是贬值的。

所以,为了让这所谓的生活继续,她就只能先放弃应聘,找一份普通的,没有门槛的工作,也就是餐厅的服务员,这个职业的招聘随处可以可见。。

成为一个服务员,对于祁桑来说无异于是最好的磨练,同时,也是让她最能快速的从社会的梦幻中清醒的方式。祈桑应征的这家饭店,每天的客流量很大,除却每天忙前忙后端盘子,送碗,打杂,还要时常在后厨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助洗碗。

此时,恰逢寒冬腊月,虽然天气隐隐有转暖的迹象,但温度一直骤降不升,导致每天将手泡在冷水里洗碗的祈桑,在大冬天开裂出数条渗人的血口,一改刚出校园的那一双握笔杆,白皙娇嫩的手。而每天生活在这样艰苦的日子,也就更加坚定祁桑当初势要考一所大学,出来找一个好工作的决心。

就这样,她开始利用在餐厅做服务员的空余时间投简历,参加招聘会,终于,某一天她的简历不再石沉大海。

第三十章 生活是最好的磨刀石(二)

电话响起,听筒那端传来甜腻的寒暄声:“请问是祁桑女士吗?”

“是的,请问?”

“我代表公司向你传达被录用的消息,如果可以,明天你就到人事部报道开始上班。”

“没问题!”挂掉电话,祁桑兴奋的不能自抑,整整一天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她觉得这一条格外美好,一切对她是那么的热情,她总想笑,总想说话,总想叫喊,总之,就是感觉压抑许久的情绪在今天终于得到释放的那种高兴。

至此,她赶紧辞掉服务员的工作,同时,这段时间不舍得放开吃喝的她竟是头一次大手大脚,饶是如此,却还是觉得难以表达心中的喜悦和兴奋。

一天狂欢后的她想到今后就正式上班,第二天激动的起个大早,就在她沉浸坐在舒适的工作区,与同事相处愉快的在工作上互帮互助时,鬼盗十三却又一次跟她开了个玩笑,她的工作是担任公司的前台,日常就是接接电话,问询传呼,订订饭菜,做些后勤琐事而已。

听上去虽清闲,但真正做起来却一点不比在饭店做服务员轻松,而且工资也没有多高,尽管如此如此,祁桑却没有灰心,她坚持,只要有足够的机遇,在这样一间大公司她就不可能永远是一个前台。

谁知,半年光影而去,鬼盗十三迟迟不给她机遇。眼见自己始终还停留在前台的位置,加薪,晋升没有希望,祁桑终于辞职,迫于生活,一辞职,祁桑又恢复到之前疯狂投简历,找工作,参加应聘会的日子,但因为她已不是应届毕业生,而且又是普通高校毕业,加上各方面的工作经验还是零,她找工作却是更加困难。

而那段时间,也成为祁桑记忆中最黑暗的岁月,每天穿梭于城市之间,因为口袋拮据,她变得比开源节流还要紧衣缩食。早上她只买两个五毛钱的包子,中午她将饭菜分成两份,最为荒诞的是,那一段时间,她觉得吃一桶方便面都是格外的奢侈!

幸好,这种将人压迫到谷底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毕竟,鬼盗十三的目的是让她体验想象之外的出今后生活以便做出判断,目的达到自然就结束了。

然后,某一天,鬼盗十三就代表一家公司正式向祁桑递交录取结果:“请问是祁桑女士吗?”

尽管祁桑对生活无比失望,但还是对生活保持礼貌:“我是,您好?”

“是这样的祁桑女士,我代表我公司正式通知您,您被录取了。请您于明天早上八点到人事部报道,办理入职手续可以吗?”

“没问题,我一定准时到!”挂断电话,祁桑一遍遍的回忆着鬼盗十三说的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激动的失声尖叫。

第二天,望着天空初升的朝阳,祁桑觉得,世界又恢复了本来的颜色,很绚烂,很美丽,尤其是太阳,刺得眼睛都是光,好像要弥补这些天她看到的黑暗世界,一时,她激动心像是泛开了的潮水,剧烈翻腾,走路都是三步并着两步蹦跳着行动的前进。

这一次鬼盗十三对她是无尽的宽容,没有让她做前台,而是让她进入办公区,让她像心中梦寐以求的生活那样,对着电脑,对着数据,对着表格,运用她熟记的知识完成工作。

只不过这种鼓励式的宽容并非无底线的,该让祈桑体会的,明白的,鬼盗十三还是要一样不落且放大夸张的反映出来。

某一天,鬼盗十三穿着亘古不变的兜帽长袍装从办公室走出来,扫了一圈办公区,当看到众人无不例外的带着象征自己模样的面具时,鬼盗十三那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就无耻的偷笑起来,仰着下巴洋洋自得的发出哼哼声,就连他走路的节奏都表现出内心的满意。

待到半晌,他自得其乐的欣赏够了,方才想起走出办公室的目的,拿着策划书径直来到祈桑的办公桌前,直接严肃的开门见山:“这个策划书需要重做,思路新颖,但是某些方面在实施上确是有些不切合实际,过于异想天开。”

闻言,祈桑点点头,这时,她目光随意瞥到办公桌上的表,一咬嘴唇,看着鬼盗十三,突然变得欲言又止,待到半晌鬼盗十三要离开,终于为难的,支支吾吾说道:“那个,经理,您看这马上就要下班了,我能不能带回去修改?”

“嗯?”话语一出,祈桑就听到从鬼盗十三的面具下传出一声满是鄙夷,刻薄的音调,忽然,鬼盗十三佯装着愤怒的拍起桌子,斥道:“还带回家?就在这就行,做完赶紧给我邮件过去明白吗?明天我还要将其他人的策划书与你这一份做个比较,以最终筛选出合格的方案,时间紧迫赶紧开始吧。”

“那,那好吧,我今天晚上加个班,将这份策划书赶出来。”听着鬼盗十三气势汹汹的口气,祈桑蹙蹙眉头,目光中现出无尽的失落和沮丧,又微不可察的撅了噘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那份策划水拿到面前,翻开思考着如何修改。

看到这一幕,鬼盗十三随即表示满意的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便转身走进办公室,然而,只见他进去没几分钟便又走出,而且,这一次他手中还拎着一个男士皮包。

与此同时,他走到办公区的中央,干咳几声,随之,便吸引得办公区中正在伏案的众人纷纷抬头,他们齐齐朝着鬼盗十三看去,千篇一律的面孔使刚刚还严肃的氛围瞬间就被这诙谐的一幕所打破。

“嗯,诸位今天辛苦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就收拾收拾各回各家吧。”说完,鬼盗十三又转过身去,面向着祈桑的办公桌,语气粗重的刻意叮嘱道:“小祈,今天晚上就辛苦一下。”

话音未落,鬼盗十三与几名同事打过招呼后,便已拎着皮包,自顾自的朝着电梯口走,半晌,才在祈桑羡慕的目光中乘坐电梯悠悠的离开。

随着经理离开,办公区陡然喧哗起来,这种与小寒暄的氛围与独坐在办公桌前伏案的祈桑形成鲜明的对比,更刺激的她心神不宁,只觉此刻的心好像猫抓一样不安,一时,坐也坐不稳,眼睛始终在收拾东西的同事身上打转,先前因为被训斥而郁闷的心情,现在变得更加恶劣,对鬼盗十三隐隐还升起一股厌烦的怒火。

但她却敢怒不敢言,哪怕身为经理的鬼盗十三已经离开,待到她目送着所有同事相继离开,偌大的办公区冷冷清清的只剩自己时,她才颓然的叹口长气,心浮气躁的重新埋下头,对着自己做的策划书一个字一个字的审阅起来,也直到这时,她恍然惊醒,办公楼的生活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舒适惬意。

为了能够尽快的回家,祈桑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定定心,认认真真的,一板一眼的敲打着键盘,赶起了策划书。这种忙碌,孤独,枯燥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很晚,随着她敲下最后一个字,才算结束。

第三十一章 假如时光可以典当

祁桑倍觉轻松的深吸口气,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随即只听她的腰和脖颈因为长时间僵坐而发出的咔吱咔吱的脆响,同时,她沮丧失落的朝窗外看去,这时才恍然发现已是晚上九点。

只见外面已是夜深人静,从对面办公楼窗户溢出的光芒随之被陆陆续续关掉,直到她望着的办公楼变成一片漆黑,她的目光才从遥远的地方收回来,而这种寂寞,冷清的感觉却陡然在她的心头又加深了,同时,也带来阵阵的委屈。

就在她以为这样的事情只是自己偶尔犯错才会发生的时候,在接下来的日子,鬼盗十三却显得极其冷酷,残忍,面对祈桑的策划书和方案都是横眉冷对,甚至鸡蛋中挑骨头,并以此经常要求祁桑强制性的加班,而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枯燥乏味的生活中,祈桑由起初的委屈到现在也习惯下来。

经常一个人面对着诺大的空旷的办公区,反而觉得冷清一些没什么不好,只不过这种生活却十分的辛苦,她现在刚刚被录取,工资不算太高,又没有加班费,所以还不能大方的租住距离公司较近的房子,依然只能住那没有卫生间的十平米的合租房。

而这就需要她每天早上提前两个小时去搭乘地铁,有的时候因为加班结束很晚,回家的时候常常已经没有地铁只能只能乘坐公交车。相比地铁,公交车耽误的时间就更久,所以她经常只能睡五六个小时,就要起床。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就像是织布机上的经纬,一匹一匹的岁月都被织出来,可花色却是一个样子的单调,亘古不变,这样冷冰冰的工作日常,这样两点一线的生活,让祁桑彻彻底底的明白上班的艰辛,曾保留的美好幻想在现实面前却这么的不堪一击。

至于她的舞蹈爱好,在这样忙碌的生活中,别说是做,整天面对策划书就是想都没有精力,而且吃动都在办公区,让她的体重也在稳中有进的攀升着,如今肥胖的身材不适合再做舞蹈。

某一天,赶完策划书又是晚上九点钟,感受着满眼因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字而昏花的眼睛,感受着全身僵硬的四肢,感受着缺觉带来的思绪混沌惫懒,再望望每天陪伴自己的空旷的,偌大的办公区。

她刚刚因为做完策划书而洋溢的笑脸瞬间僵硬在脸上,并被阴郁所替代,她咬了咬嘴,木雕泥塑的发呆,良久,玲珑剔透的双手骤然拍在桌子上,同时,再也rěn wu kě rěn的愤怒的释放着内心的不忿。

“为什么加班的总是我?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每天面对千篇一律的工作,还要不断的思考站对问题,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就好,这一次我绝不选择违背我爱好的意愿。”

话音未落,祈桑骤然感觉身体涌上一股奇怪的力量,这股力量很温暖,很舒适,而且可以依靠,但随着这股力量占据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弹,她心中咯噔一声,吓的冷汗涔涔的从额头疯狂沁出,脸像窗户纸似的煞白。

好半晌,她惊愕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这股力量控制的动起来,她想要挣扎,却发现浑身上下无一处使得上力气,就像是陷入到一个沼泽之中,然后,她就被这股力量控制的双手一拍桌子,随之,她感到一股酥麻,疼痛自掌心传来,这让本就惊弓之鸟的祈桑更加恐惧,这一次是拍桌子,下一次又会做什么?

似是听到她的内心,祈桑身体的力量很快做出回应,一时,只觉分散在身体的力量疯狂向牙齿涌动,紧接着,她的上牙就被力量控制的咬起下嘴唇,同时,她先前僵在脸上的笑容也牵动几下。

这些已经让祈桑恐惧,然而这股力量控制她接下来做的事情,却让她汗毛一耸,面色狂变,呼吸都急促起来,她拼命控制着身体如避邪魔一样避开电脑,却被压迫的提不起一丝力量,只能如风中花瓣听天由命。

没错,这股力量最终盯上了电脑中的策划案,而它正是控制着祈桑对着策划案乱敲,之所以说是乱敲,是因为不符合打字常规。日常打字都是按照一句话的第一个字依次敲击出来,但这次却是从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依次向前敲,而且敲字的拼音也是这种顺序,比如qiao敲,它竟是先敲o,然后再敲a,陆续是i,最后是q。

之所以祈桑会如此着急,是因为伴随着这种奇特的敲字方式,她亲眼看着自己熬了一个通宵赶出的策划书竟一个字一个字从屏幕上消失,最后,变成白色的文档,直到这时,她恍然发现,这股力量所控制她做的竟是之前做过的,只不过这一次是倒放。

之后闹钟逆时针旋转,下班同事回来,天空大亮……也进一步证实她的想法,不待她想明白这种倒放的目的何在时,倒放的力量骤然加速,最终,祈桑在这股力量的控制中,回到数个月前,回到消愁典当行与旁边店铺形成的小黑巷子,与此同时,她脑中关于之前经历的求职生活也通通忘记,一切都回归到她第一眼看见小巷子时的场景。

……

正当祈桑一边对消愁典当行保持愤然,一边扪心自问的沿着来时的路向家走时,突然的,发现一条漆黑狭窄的巷子过道,这条巷子是消愁典当行与旁边店铺形成的。

之所以会让祈桑看见后如此重视,好奇,是因为这条巷子似曾相识,只是现在想不起来。望着衍生向黑暗深处的巷子,她咬着嘴唇,蹙起眉的出了神。

这般想了半晌,忽然,她觉得先前纠结的一切明朗起来,而且因为这个明朗的想法,她现在无比轻松自在,也因此一种愉悦的情绪从心中升腾起来,甚至,在这种情绪里竟还包含着自嘲。

“诶!我可真是累昏了头,我之前明明不是做出决定了吗?去参加艺考,之后去从事最喜爱的舞蹈职业,现在最主要的任务不是应该去到艺考集训教室抓紧时间练功吗?”

“这个巷子不正是我每天去艺考集训学校上课,走的那条小路捷径吗?我怎么就连这个都忘记了,今天还多此一举的跑来咨询?”祈桑拍着自己的脑袋,自嘲的嘿嘿傻笑着。

原以为在经历过刚刚那一番怪力乱神的经历后,祈桑会有所警觉,顿悟,并从中找出眼前这个世界的错处与面貌千篇一律的问题而发出质疑和困惑,从她刚才又一次的自嘲中,显然她依然没有认清这荒唐不经的现实,反而一错再错的,从心理到潜意识的坚定,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已经做出选择,可现实中的她却是没有做出任何选择啊!

至于又一次摆在眼前的这条小黑巷子,错误的印象和错误的记忆使她依旧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反而还是如之前那样,肯定这条小巷子自己曾经走过许多次,而且它一直就存在于消愁典当行和旁边店铺之间。

于是,她就在奇怪的记忆和错误印象的驱使下又一次走了进去……

第三十二章 我是艺考生

这一次出现在小黑巷子尽头的不再是招聘会的现场,而是一间满墙都是镜子,墙壁钉着把杆,还有音响和电视机的舞蹈教室。

与上次奇怪经历唯一的共同点是,这里依旧是鬼盗十三的世界,只见宽敞的教室中,十四五名戴着象征鬼盗十三面具的女生们,正身着各色的练功服和白色的舞蹈鞋在老师的指导下做着课前准备训练。

至于她们戴着面具,如何分清是女生,那是因为她们虽是高中生,但身材却被紧绷的练功服凸显的极尽轻盈,修长,隐隐凹凸出来的部位虽然发育还不成熟,但确实格外惹眼,使得她们的一举一动显得是那般的朦胧,清纯,唯一的缺点也就是她们脸上的面具。

或许是再次受到环境的影响,走进舞蹈教室的祈桑,因为倒放而先前穿在她身上的校服竟在此刻又变成一套粉色的练功服,鞋子也尖挺的足尖鞋。

随着蓝色的练功服紧绷在她的身上,她纤巧修长的身材又被凸显的有了一些肌肉,富有活泼的健美感,高高的马尾辫悬在脑好,举手投足间一摇一晃,处处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和慢慢的活力,再加上她脸上现出的一片踊跃,激动的神情,此刻的祈桑竟是格外美丽,夺目,恍若一个成熟的舞蹈演员,一颦一笑虽高雅和精致,但却足够的亲民。

她打量着舞蹈教室,眼中一闪一闪的冒着光,充满了对舞蹈的兴奋与渴望,只是随着她看到同学做基本功而又有些暗淡,实在是舞蹈前的基本功太苦了!

“祈桑,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呢?你还准备参加艺考吗?今天已经迟到了,赶紧跟着同学一起做基本功,准备着待会上课,明白吗?”虽然因为带着面具,而看不到老师严苛,微怒的神色,但从面具下传出的声音,却不难感受老师现在很生气,因为迟到而不忿。

祈桑心有余悸的哆嗦一下,脚步迟疑的抬了几下,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老师面前。每位舞蹈老师都再三强调基本功的重要性,因为通过基本功的训练可以使一名舞者更好的打开身体的各个关节,充分并随意的调动全身每一块地方。

如果只练习舞蹈不练习基本功,会发现舞蹈动作难学之外,勉强摆出的姿势也是没有骨头支撑,禁不住推敲的,也正因为基本功的重要性,所以常规的训练无法充分调度身体各部位的情况时,只能采取苛刻,过激的动作,比如定动作。

定动作就是肌肉记忆,通过长时间纹丝不动的摆出一个动作,以至于在下一次面对同样动作时,肌肉记忆会牵引着身体部位自然而然的摆出,使得动作像定动作时一样标准而不失真,这就是基本功的重要性,从刚刚祈桑的神情来看,显然这种过激的动作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更是难以想象的。

“先踢腿二十下,将胯骨,肌肉拉开,然后压腿十分钟,自己计时,最后后卷腰。”

“嗯!”闻言,祈桑松了一口气。这两项对于外行来说,或许其中的痛苦已经让人坚持不住,但对于舞蹈生来说,却是所有基本功中最简单的。因为简单,祈桑不在拖延,扶住把杆,右腿自下踢上,忽,随之一股劲风轻轻扬起,虽然一夜过去,筋骨略有迟滞,但祈桑的动作的确标准,没有身体歪斜,上踢时膝盖弯曲,更没有弯腰凸背用头迎碰脚尖。

自此,她轻轻松松就左右腿互换二十下做完,紧接着是压腿,虽然因为把腿架高,还要保持xiong bu与腿平行,但感觉除了一丝微小的筋,胯骨酥麻,却还是能忍住,由此,十分钟的压腿也轻松完成。

至于后卷腰,就是双腿,双脚并拢绷直,同时,贴在地上,然后双手撑地,胸腰使劲往后曲,使的后脑勺尽量与屁股保持同行即可,十分容易,所以祈桑轻轻松松就完成了。

“老师,我做完了。”

“不错,刚看到了,接下来找一个同学相互压脚背!”

虽然老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轻缓,声音平常,但听在祈桑耳中,使她只觉眼前一黑,汗毛涔涔耸立。所谓压脚背就是整个人腰背挺直坐在地上,伸出一条腿,尽量绷直,让别人帮助按在脚趾和脚背之间,并随着用力逐渐下压,使得脚背与绷直的腿呈一条直线,同时,脚尖着地。

要将脚蜷曲的与地面形成一个拱形,只是想一想都让祈桑冷汗沁出,何况一会儿就要照做,她怎能不害怕。不待她迟疑,这会儿老师已经没好气的催促起来,并指示一名女生来到祈桑的身边。

虽然正式开始之前,祈桑可怜兮兮的求情,喊着“轻一点”“轻一点”但随着女同学逐渐发力按压,她顿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酸麻胀痛感自脚尖传递而来,仿佛触电一样,又因为时间越来越长,按压的幅度逐渐加大,这种痛苦也随之越来越剧烈。

清早还混沌发蒙的思绪顿时因为这股力量的突然闯入而被赶跑,祈桑更是面色狂变,额头渐渐有冷汗沁出,呼吸急促,至于刚才所提的要求坐直,早已经疼的忘记了,几度她就要忍不住惨叫出声,但硬咬牙挺住,同时,她额角爆出的青筋随着一鼓一胀,虽然祈桑曾经学过舞蹈,但经过一年的荒废,基本功久不练习,自然就生疏了。

如今再次体验,她又一次明白什么叫“出了舞蹈房人模人样,进了舞蹈房哭爹喊娘。”也恍然,每次练完舞蹈都湿漉漉的练功服并非都是汗水浸湿,还有一部分是泪水和冷汗一同浸湿!

尽管祈桑已经这样痛苦,但监督的老师却一点也没让压脚背的同学停下来或者轻一点,反而通过眼神告知,就保持现在的状态。此刻,课前训练压脚背的同学也不只祈桑一个,她们两两一组,也面临着这样的痛苦,但因为一些舞蹈生早有艺考的打算,天天训练,所以也没有这么疼痛,至于那些像祈桑一样突然萌发的可就倒霉了。

只听教室中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不绝于耳,透过面具上的孔洞,可以看到很多较弱的女同学都留下泪,一边凄厉啜泣的叫着,拍着地,一边姿势失真的尽量减轻疼痛。随着众人的喊叫,一向坚韧的祈桑终于抑制不住,脸色涨得发紫的从众一起嚎啕大哭,这一幕若是被家长看到,心肯定都会碎的,难免抱头呜呜的啜泣。可没办法,这就是艺考,这就是属于舞蹈生的艺考!

在这般声嘶力竭,撕心裂肺的喊叫持续近乎四十分钟,终于随着老师的话语而停下来,随之,一个个双脚发麻,眼前发黑的在相互搀扶中站起来,等待着下一个折磨人的基本功。

“还是两两一组,练习踩跨!”

话音未落,舞蹈室中已经爆发出一阵沮丧的叹气声,刚刚因为结束而略微松口气的舞蹈生,在此刻又小口小口吸溜着凉气,头低着,脊背也随之耷拉下来,一副穷愁潦倒再也扶持不起来的样子。

这项算是舞蹈基本功中最艰难的一项了,从现场萎靡低落的氛围不难看出,不等众人有喘息的时间,随着老师疾言厉色的催促,众人赶紧两两一组练习踩跨。

祈桑心有余悸的纷纷照做,实在是惊动老师来踩,那么只会更痛苦,更严厉。只见她先是平躺在地,双脚抵住墙壁的同时,大腿与小腿呈90度弯曲。

看着祈桑已经摆好基本姿势,与之搭档,带着象征鬼盗十三面具的女孩儿扶着把杆,小心翼翼的双脚分开,轻而缓的踩在因为蜷曲而略向上翘起的膝盖,并逐渐松开把杆,加重下压力量。

随之,祈桑只觉一种不亚于压脚背的疼痛从大腿传递到跨步,这种筋被绷直,胯部剧痛酸麻的感觉让她只恨为什么人要长胯部,不消片刻,祈桑已经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胯部时时袭来的剧痛,让她脸哭声都是时而急促,时而哀嚎。

第三十三章 我是艺考生(二)

惨叫的不只祈桑一位,凡是久不练习基本功的舞蹈生在此刻都纷纷的号天拍地的痛哭起来,凄凄惨惨的哭声就仿佛这里是阎罗地府,让人听了,心都会不由的酸起来。

就连身为男人的鬼盗十三,躲在阴处偷看的她,眼睛都微微湿润了,他本想大手一挥,驱散这血淋淋的残酷经历,但仔细一想,却终究还是放弃。

实在是这种痛苦的生活很可能就是祈桑日后所要选择的,他必须要让祈桑透彻明白的领悟一遍舞蹈生的经历,方才能让她在今后的选择中有更好的权衡。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也逐渐弱小许多,可这并不代表踩跨的疼痛就此消失,反而,还在时刻清晰的提醒着舞蹈生,只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待到老师看了一眼手表,终于慷慨的饶过众人,随着搭档松开脚,众人只觉腿不会动了,微微一动,大腿内侧就传递上一股不亚于踩跨的疼痛,一时,很多人因为起又起不来,动又动不了,又气短神昏的失声痛哭。

最终,还是被老师下了死命令,被搭档强制拽起来,他们才一瘸一拐,踉跄相互搀扶的站稳,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无奈,这种疼痛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因为她们选择艺考,那么这些也是必须要经历的!

众人唏嘘饮泣的站起来不到五分钟,又要开始下一项基本功,耗叉!这同样是舞蹈生最不愿面对的基本功,可舞蹈就是这样,越不愿意面对的,偏偏还是每天正式学习舞蹈前的必做项目!

至于耗叉,就是在做好劈叉的基础上,再将前腿放在各种低矮的把杆,凳子等高一些的地方,同时,俯腰使身体极度贴合腿部。单是劈叉俯腰前倾,就足以让人头脑嗡鸣,身体有种撕裂般的疼痛,更何况还要在平地的基础上抬高腿的位置。

初做这种动作,还只是将前腿放到凳子上,就让祈桑有种寻死的冲动,何况还要被舞蹈老师按压着肩部与腰部同时将身体前压,不知道为什么,平常都柔软,灵活的腰肢,越是到这种时刻,倔强的越像一根钢筋,直直的挺立。

随着舞蹈老师毫不客气的按压,祈桑顿觉撕裂般的疼痛传递到全身上下,仿佛每一个根筋都在此刻翻搅,她思绪有些混沌,脑袋嗡嗡的轰鸣,两眼更是有些发黑,呼吸都都凝滞了,一时,她脸涨得通红通红,额头上沁出冷汗,号天跺地的失声痛哭,嘴里更是含糊其次的喊着:“老师,轻一点,轻一点,太疼了,疼……”

此刻的舞蹈老师在祈桑的眼中,就如她带着的面具一样铁面无私,无论她如何扯着嘶哑的嗓子叫,肩背上的力量却是没有松懈半点,最终,还是舞蹈老师自我估摸着达到某一个度或是达到某一个时间,才终于手下留情的放过她。

然而,这种休息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次次的开肩,横叉,竖叉抓后腿,勾脚所替代,在这期间,舞蹈室中总是伴着阵阵凄厉刺耳的惨叫,声音就像是猫爪玻璃,听了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看着她们为艺考而随意的形变身体,或抽噎,或悲号的可怜模样,哪怕鬼盗十三是个男人,此刻都留下了泪,捶胸顿足的直呼舞蹈生难。

很多人都说艺考是进入大学的捷径,因为艺考生从事的都是自己热爱的事情,而且考试分数低,相比起那些每天苦哈哈,不知太阳何时升落的高考生很容易的就进入大学。

其实不然,当任何爱好被注入这样那样的考评,整天还要千篇一律的重复练习,爱好也会被人所厌恶,最后的枯燥性一点不比捧着课本少。

就算艺考真的比高考相对容易,那一丁点的容易其他家长和孩子就看不见吗?所以艺考比高考有更低的录取率,而且还有未来最严峻的就业局限,这些难道还无法打消高考生的心里不公平吗?由此可见,高考面前人人平等,无论高考还是艺考。

一上午的训练终于在基本功和心有余悸的冷汗中度过,当这一番重复下来,每个舞蹈生的眼睛都是哭的又红又肿,更有一些直到训练结束仍旧在抽抽噎噎的抹眼泪,其中不乏祈桑。

假期的艺考集训是忙碌而充实的,早上八点准时到班,晚上八点才能下课,期间一共十二个小时,众舞蹈生们除了上厕所,中午吃饭,剩下的时间全部都在舞蹈教室,这不,从艺考集训班的食堂回来,众人又紧张的开始下午的专业课学习,这一次不再是基本功压轴,而是直接开始学习有关艺考的相关舞蹈,如此,众人手脑协调的又激情满满的挥洒一下午汗水,终于结束这犹如炼狱般的集训一天。

换下都能拧出水来的练功服,祈桑这才眼泪婆娑,一瘸一拐的向着家走去,尽管她被一天的集训折磨的如此疲惫,但还是惜时如金的借助路灯掩映下的光背单词,因为,艺考生接受检验的绝不仅仅是专业课,文化课同样不容马虎!

“achieve,获得,实现……”又背会一个单词,祈桑欣喜的笑笑,抬头望向前方的路灯,突然愣了一下,那夺目,绚烂的灯光在此刻就仿佛是那舞台上的灯,让人憧憬,让人向往。

也不知为什么,尽管她今天又哭又闹,又喊又叫,但却没有萌生一丝退意,只觉这么辛苦,这么忙碌是充实的,是精彩的,尤其是看灯遥想着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会站到舞台上,完完整整的表演一曲舞蹈,她就禁不住的笑起来。

这样想着,她已经回到家,这个时候,父母已经将饭菜备好,一小碟牛肉,一碗小米粥以及一个素包子,对于常人来说,忙碌紧张的度过一天,势必会点一桌美食用来犒劳自己,然而,对于舞蹈生来说,越是忙碌,越是练功苛刻,越要为了身材而严格控制饮食。

从份量来看,这晚餐无论如何都无法填饱祈桑的胃,但这就是她所要忍受的。看着女儿忙碌,疲惫一天,晚上还要克制食量,祈桑的父母顿觉心一阵一阵的揪痛,咬着牙强忍不让泪水留下来,尽管他们再心疼,但还是要迫于无奈的准备。

如今的她们只有照顾女儿落寞的心,为了不让女儿看着嘴馋,心里难过,他们要不就是趁着女儿不在的时候吃饭,要么就是躲在小小的厨房里偷吃,可每每看到女儿失落的神情还是免不了扎心的痛。

祈桑也很懂事,为了不让父母担心,难过,她拿起一个素包子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直呼:“妈,你手艺真好,尤其是酱牛肉,少油都能这么好吃!”

“好吃就行,好吃就行,等你艺考结束,妈多给你做一些!”说归说,但艺考成功就真的能放开吃喝吗?其实不然,作为一名舞蹈生,或者是一名舞者,无论何时,都是严格控制饮食的,至于份量肯定无法吃饱,最多也就是五成,六成饱。

第三十四章 我是艺考生(三)

就这样,一顿饭在与父母的插科打诨中喧闹度过,虽然祈桑的肚子还在咕咕的响,虽然情绪失落到极点,但有父母的安慰,不管笑话也好,段子也罢看着父母竭力的逗自己开心,祈桑都会温暖的笑一笑,也算是让父母省点心,于是,这大冬天,一个包子,一碟牛肉,一碗小米汤倒也是格外的温暖。

吃完饭,祈桑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她一下子就瘫倒在床上,脱去袜子,只见脚肿的仿佛一个萝卜,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从抽屉中拿出药膏,咬着牙,含着泪默默的自己涂抹,然后,祈桑又悄悄的拿出冰袋敷上,倘若晚上不能消肿,那么第二天的舞蹈就会因为脚疼而失真。

敷上冰袋的祈桑并没有就此休息,而是秉灯夜烛的学习起文化课,所谓轻伤不下火线用于艺考的舞蹈生倒也特别贴切。只是这样学习没多久,祈桑就觉阵阵困意涌来,她赶紧在太阳穴涂上风油精,可人一旦达到重度疲惫,一切督促清醒的外物就显得效用那么微不可察,甚至掰着眼睛,祈桑感觉意识都是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

最终,尝试一切办法的祈桑还是在瞌睡虫的压迫下渐入梦乡,若非父母担心她营养不良,半夜给她送牛奶,否则,她就要在台灯的照射下,趴在桌上酣睡一晚上,第二天要是感冒,定然又会耽误练功,时隔几日再练,筋骨又会重新缩到一起的吧。

看着女儿酣睡如死的可怜模样,祈桑母亲心疼的一蹙眉,默默从她的包里取出练功服拿去清洗,父亲则是小心翼翼的将她报到床上,然后,关掉桌上的台灯,父亲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扶着门轻轻的关上,唯恐动作剧烈会惊醒女儿,使她再度疲劳的起床学习。

今天这种情况,自从祈桑决定参加艺考,并开始艺考集训以后,就经常发生,作为父母的现在也习惯了,唯一无法习惯的就是看着女儿这么疲劳的模样。

虽然祈桑已经沉沉的睡去,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中的她却还在练功,她梦见自己正在舞蹈教室,被同学帮助,被老师督促的踩跨,压腿,耗叉……剧烈的疼痛将本就惊弓之鸟的她吓得慌忙清醒过来,一看表距离闹钟响铃还有二十分钟。

分秒必争的她如今不能睡,也不敢再睡,她准备利用去上集训班以前的时间将昨晚落下的功课补上,或者再背背单词。这样想着,她从床上坐起来,谁知,她全身竟酸痛的使不出一点力气,一时,倒没起来。

因为昨天剧烈运动,导致第二天肌肉拉伤,此刻她浑身像散了架一般,酸痛难耐,胳膊,手脚纷纷都抬不起来,经过半晌的活动和挣扎,她这才颤颤巍巍,犹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从床上坐起来。

然后,当她拿过衣服准备穿上时,却发现因为肌肉严重拉伤,导致很多角度,手和胳膊都无法达到,她尝试半天,竟然都没能将衣服套在头上,而且,全身还爆发出“咔咔咔”的脆响,剧痛一遍遍的席卷而来,恰在这时,担心女儿起不来的母亲已经推门而入。

看着床上女儿脸色涨红发紫的模样,祈桑的母亲慌忙来到床边,手背一探女儿的额头,焦急的问道:“桑桑,没事吧,哪儿不舒服和妈说。”

“没,没什么,就是有些困。”为了不让母亲担心,祈桑撒了个慌,又连说几声没事后,这才以让母亲为自己准备早饭将她支走。

房间中的祈桑继续穿衣服,迫于疼痛,她只能一边牙齿紧咬,一边嘤嘤啜泣的将衣服往身上套,直到她精疲力竭,气喘吁吁,方才将衣服彻底穿上,只参加一次艺考集训,就疼痛至此,直到这时,祈桑才恍然舞蹈鞋走出的人生路是这么痛苦和艰难。

也因为舞蹈鞋的鞋底薄,她能够更加直观的感受到地上石子的尖锐与刺痛!尽管如此,她却依然没有萌生一丝退意,反而越挫越勇,有了这样的念头,她便不再茫然,拖延,匆匆起床,洗漱,吃饭后,便一边劈叉,一边背书,对于常人来说劈叉是艰难的,但对于舞蹈生劈叉无异于是坐着一样轻松,所以,她自然可以一心二用。

而这样的生活,也成为她正式艺考前主色调,不仅是她,也是全体舞蹈艺考生的生活,为了一张红色录取通知书,她们忍着困乏的博学精进舞蹈,为了站上更大的舞台,她们咬着牙,流着泪的玩命练习,为了在观众眼中呈现最完美的舞蹈姿态,她们少油少盐又少吃,对于普通学生来说,他们学习在教室,但对于舞蹈生来说处处是排练室,有人说艺考生未来的路十分严峻坎坷,她们便用一件件汗湿的舞蹈服和破损的舞蹈鞋将路给铺平。

这期间,她们为了成为心目中富有激情的舞者,再痛也不会放弃,再累也不会喊苦!因为她们坚信现在的付出都会是一种沉淀,舞蹈鞋下的路因为石子是显得那么坎坷,尖锐,但她们心中有舞蹈啊!

也正因为有这种对舞蹈近乎疯魔的热爱和痴迷,祈桑才终于从舞蹈的浪潮中奋力的游出来,可是,上岸的第一天,就碰到鬼盗十三。

为了让祈桑对舞蹈艺考生的残酷有更深的了解,他在艺考当天,便给了祈桑一个下马威。只见祈桑所要报考的艺校门前,人来人往的挤的都是前来参考的学生,这种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的景象却不亚于一场招聘会。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门前的马路都因为学生而堵得水泄不通。除此以外,这些艺考生同样戴着象征鬼盗十三的白色笑脸面具,也因此而看不到她们俊美靓丽的样貌,但从一个个服装搭配上,却看到这些艺考生们,女的身材修长,纤巧,男的腰背挺阔,富有健美和阳光。

看着这么多与自己同届的竞争艺考生,祈桑面露苦笑,顿觉自己之前的努力和坚持与这群同样坚持到现在的人一比,就显得是那么普通,不值一提,而原充沛的信心,也随着这么多人变得有些底气不足,尤其是处在艺考生围拢的中央,她只觉空气都变的压抑许多。

当然,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下马威是远远不够,接下来,鬼盗十三控制着祈桑所报考舞蹈院校,故意不给通过,只留给她一所祈桑内心作为保底的普通艺校。之所以这样做,同样是为了给祈桑打击,毕竟,努力了这么多,最后换来的却是一所最为普通的录取通知书,任谁都无法接受吧,他就是想要看看祈桑面对这种结果会不会就此退缩。

如果这样仍旧无法击垮她热爱舞蹈的心,她还是那样无论大小舞台都坚持的女孩儿,或许到那个时候,不用鬼盗十三再说明什么,她内心自己就知道有多热爱舞蹈了,如此,选择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成绩按照鬼盗十三心中所想的那样贴出来了,最终,祈桑被一家普通艺术高校录取,得知这样的结果,祈桑顿时崩溃了,她看着自己的练功服和舞蹈鞋,迟迟无法接受结果,整天待在卧室,一边抽抽噎噎的掩面而泣,一边回忆艺考当天发生的场景,她扪心自问表现到她所能表现的最好,甚至有些超常发挥,可为什么还是没过?

第37章 条条大路通罗马

如祈桑所质疑的,那一日祈桑表现的足够好,不仅引得面试官满堂彩,还赢得教室外备考学生的一致掌声,但鬼盗十三就是要不断的打击她,再说,现实的残酷性远比这还要糟,他就是要让祈桑清楚明白的选择出哪个被打压到谷底的生活是她所能不喊苦,含着泪坚持的。

现实就是现实,生活还是生活,纵然祈桑再如何坚持,如何倔强,她终归还是要接受。只不过,这种接受是一种屈辱的接受,更是因为失败而发生蜕变的接受。

看着录取书,祈桑抹掉眼泪,面露严肃,咬咬嘴唇,攥起拳头,心中暗暗为自己加油鼓劲,祈桑加油!你不比任何人差,沿着你所选择的这条路,一刻不停歇的努力,未来你注定会成为那名心目中的舞者!没错,这一次的打击非但没有恐吓到祈桑,反而激起她奋发向上的决心,因为她誓要摆脱这种耻辱!

有了这样的想法,祈桑顿觉委屈减轻许多,虽然擦干的眼睛还是一次次被泪水沾湿,与此同时,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考一所人才济济的高等艺术院校也并非好事,因为不能偷懒,一偷懒就会被赶超。倘若在普通艺术院校,不仅可以偷懒,反而因为被招收的大多数人很普通,所以在那里稍一努力,就会发光发热,令所有人眼前一亮。

一切如她当初安慰自己的那样,因为倍觉屈辱的进入普通艺术院校,为了不让这种屈辱再次发生,她更加勤学苦练,疯狂劲儿简直比艺考集训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呆在舞蹈室,对于饮食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苛,纵然她的天赋比别人还差点,但以这样十倍二十倍的努力和勤奋来弥补,那微小的差距也很快就被赶超。

一时,不仅她的刻苦在院校出名,她飞跃性的进步更让领导与老师眼前齐齐一亮,什么校庆,什么省市的表演,齐齐推荐祈桑参加,至此,那一番豪言壮语算是彻底兑现,她在院校可谓是声名大振!

鬼盗十三旨在让她体验舞蹈生的艰苦,祈桑在校内如何,他没有压制,倘若除了院校,他便又使出铁腕手段,坚决堵住祈桑所有名声外扬的出路。

比如,辽清市春晚的领舞,她被临时被替换;再比如,某产品的宣传广告主角她再次落选,总之,鬼盗十三就是要给祈桑模拟出一种人外有人,她却庸庸碌碌的生存环境。

祈桑倒真的热爱舞蹈,自她决定艺考以来竟没有一次萌生退却的念头,反而在鬼盗十三的打压中越挫越勇,虽然,她因为鬼盗十三的打压导致外界没有任何舞蹈团肯签约她,但这让她气馁,既然演艺单位不需要人,那么她就来到招聘会。

当然,鬼盗十三同样不会给她机会,甚至,他还火上浇油,在祈桑应聘到他所在的面试桌前时,接过简历的鬼盗十三粗粗翻看一眼,直接就将名额已满的牌子摆在桌子上,同时,嘴还不忘奚落一番:“你就是个花瓶!”

闻言,祈桑想哭想叫喊想发泄出内心的不甘,但理智的一想,自己的确是个花瓶,学历是普通艺术院校毕业,比不了应届本科生,直到这时,她才放弃要成为舞蹈团领舞,景区特邀舞蹈表演,就在鬼盗十三以为祈桑被自己打击到谷底再无勇气站起来时。

祈桑又一次表现出她在舞蹈路上的执着,既然无法登上舞台,那么在舞台之下从事舞蹈也是开心的,于是,打不死的祈桑抱着最后的希望,来到一家大专成为一名形体老师,虽然工资不高,但她有舞蹈啊……

……

趴在桌子上许久的祈桑,终于在某一刻,伴随着睫毛轻轻的眨动而睁开眼睛,随之,斜斜撒入的阳光映入眼帘,她倍觉刺目的惺忪的将眼睛眨了眨,待到打了一个哈欠,才渐渐清醒过来。

同时,她猛地坐起来,茫然的环顾四周,心神震动,咬咬嘴唇,蹙起眉头的嘀咕着:“我,我,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应该在大专做形体老师授课吗?”

恰在这时,穆十三从小厨房走出来,他将水递到祈桑的面前,微微一笑,轻嘲一声:“你哪里是在学校,你连消愁典当行还没走出过呢。你啊,可能这些天又要备战高考,又要思考选艺考还是选高考,估计太累了,所以呢,喝完我的核桃露,没聊几分钟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来,喝一杯水醒醒神吧!”

“嗯?睡?睡着了?”闻言,祈桑眯着眼睛沉吟起来,待到半晌,滤清思绪,方才恍然,原来刚刚经历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两种不同的选择,两种不同的人生,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但细细想想,大概就是常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过,这场梦做的可真是时候,恰在我最纠结的时候,可那个带着面具的鬼盗十三又是谁啊?我怎么会梦到这么一个讨人厌的家伙?我明明那么勤劳,那么认真,那么努力,而且勤劳,而且……他为什么偏要刻意的打压我?

总而言之,打压的也好,让我就像乘坐时光机回到未来由走回来,能够透彻的了解两种不同的选择所带来的最糟糕的生活,相比之下嘛,虽然后期上班更轻松,但我还是喜欢舞蹈!

想到这,祈桑回过神来,释然的笑笑,整整因为睡觉而毛绒绒的头发,伸手接过那杯清水,抿了几口,半晌,看看面前笑吟吟的,胡子拉碴的慈祥老板,说道:“谢谢您,老板。”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梦是否与穆十三有关系,但无论如何,是这个梦帮助她做出抉择,而这个梦又是在消愁典当行做的,多多少少有一点关系吧,就算没有,天时地利总有吧。

闻言,穆十三懵懂的一蹙眉头:“嗯?谢我什么?”

“嗯。”祈桑咬咬嘴唇,眼睛咕噜一转,瞥到背上搭着的被子,脱口道:“谢谢……老板的被子啊。”

“没事,怎么样,现在想好了吗?”

“嗯,我决定了,从事我最爱好的,不管最终结果多么残酷,起码有热爱的力量在后面支撑,我也不会哭的太难看,所以我选择艺考。”

“不错,不错,艺考也好,高考也罢,不忘初心!青春就是常常伴随着错误成长的,条条大路通罗马,所以燃烧吧,青春!”说到最后,穆十三慷慨激昂的握拳头吼起来,直到吼的脸红脖子粗,干咳几声,才讪笑着恢复常态。

“哈哈,老板你真有意思。嗯,老板现在我也决定好了,那我就回家好好自习文化课了。”说着,祈桑将身上的毛巾被叠好递给穆十三,又挥挥手道了声再见,这才向着门外走。

望着消失在店铺的身影,穆十三抚着凌乱的胡须笑笑:“逐梦无惧!”突然,他似是想到什么,眉头一拧,眼睛盯着手看,忿忿的自言自语:“这种年代感的习惯性动作,我今后可不能再做,再做未老先衰可怎么整。”

……

走出消愁典当行,祈桑仰望天空,这时,天已大亮,飘飘袅袅的晨雾被阳光驱散的一缕缕的分散于天边,橘黄色的光播撒在祈桑的肩上,脸上,她顿觉一种从未有过的动力和信心在体内踊跃着。

虽然这一觉,梦中的场景和生活一变再变,但却是祈桑睡的最舒服的一觉,可能是云开雾散带来的释然,也可能是一点就透带来的轻松惬意,总之,先前在天台上的茫然彷徨被一往无前所替代,全身的细胞洋溢着十二分的精神。

祈桑将手搭在额头阻止着阳光同时,又眯着眼睛看向太阳,只见光明的太阳如她富有激情的心,半晌,她微微一笑,随之,两颊上溢出两个小酒窝:“祈桑,加油!”

自语中,祈桑走在从消愁典当行向远处衍生的大道,她迈着步子,只觉脚步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而充满力量,甚至道路都随之变成一架钢琴,她轻快的踩着,好像奏出一首青春的乐章。

第二年的11月20日,祈桑正式在网站报名艺考!

第38章 人生若只如初相见

日期:7月8日星期:一天气:晴

“老板,这本书可以寄存在这里吗?”说话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年纪二十七八岁,身材欣长,穿着一件白色的防晒衣和牛仔裤,处处洋溢着青春的朝气与活力。

除此之外,这名女子的姿容也极其艳丽,一头乌黑的长发,蓬松的扎成一个马尾辫垂至腰间,频蹙的水弯眉下杏眼青澄,可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脸色竟是那般的苍白。

穆十三接过书看了一眼,书名是《岛上书店》:“可以,只是你打算在这寄存多久呢?”

“应该不久,就会有一个男人过来取走。”女子骗了老板,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个不久是多长时间,也有可能是一辈子,那个男人都不会来取。

“知道了。”

“谢谢老板。”女子跺着碎步,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慢慢的向屋外走,她曾经只是听人说过有这么一间古怪的典当行,今日一来,果然如此。架子上陈列的东西都好有意思,什么年代的都有,就像是一个时光隧道一样,女子由衷的觉得新奇,好玩。

目送着女子走出店铺,穆十三起身,正当他准备竖着将书chā jin身后架子的某一处缝隙时,一张白色的信纸突然从书中滑落而出,并款款飘在他的脚边。

穆十三顺手捡起,眼光随意的一瞥,而就是这随意的一瞥,却让他瞬间僵在了那里,如遭雷击的身体轻微颤抖着,刚刚捡起的那份信又掉在了地上,他也顾不得再捡起来,手中的《岛上书店》随手往柜台一扔,已经疯疯癫癫的追出店外。他举目四望,欣喜而着急的寻找着女子的身影。

终于,在马路对面,他看到了,也不管是红灯了,只是激动的往前冲,来往的车辆不断鸣着喇叭,可热血上涌的穆十三早已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只记得要追上那名女子,并说出那番话。

“嗤!”距离穆十三半米的地方,忽然响起一阵急促刹车声,车内的司机一边按着喇叭,一边趴在车窗上咆哮着:“喂,这是红灯!你找死啊!”

闻言,穆十三一边奔跑,一边回头看向司机笑笑,那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了。终于,他跑到了马路对面,拍拍那女子的肩膀,气喘吁吁的说道:“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女子转过身来,可眼前这位又哪里是刚才那位妩媚动人,姿容艳丽的女子,只见她脸盘宽阔,巨大的鼻孔向上翻着,一双眯缝眼,这分明就是一位穿着和那女子相近的背影杀手!

穆十三还没叫呢,这女子已经先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啊,流氓!”

“啪”的一声,穆十三的脸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只留下一个血红的大掌印。他捂着胀痛的脸,站在十字路口,两眼无神的望着四周,没了!没了!她又一次消失了!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店铺,整个人就像是掉进冰窟的火炭,所有的得意与兴奋都化作云烟。穆十三瘫坐在椅子上,仰天愣了会神,才失落的捡起那封信。没错,穆十三就是先前那名女子期望取走书的男人。

穆十三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就像是读那些流芳千古的美文一样仔细,认真,似乎都要背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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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嘻嘻,我在想些什么呢?你又怎么可能看到这封信呢?你没有我电话,没有我住址,更不知道我将这封信放在了何处,而且距离你我通电话已经有七年了吧,我的声音都改变了,就算没有改变,或许你也不记得我的声音了吧。

况且这世间的许多人声音都是差不多的,在这茫茫人海中根据声音来找人也真是难为你了呢!唉,尽管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我就是在奢望着,奢望着某年某天某个瞬间,你我能像当初,彼此通电话那样巧合的走在一起!

至于这封你看不到的信,是我在听说消愁典当行之后写的,人人都说,这里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只要典当出迷茫,困惑,忧愁的起因,就能赎回随心所意的果,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我还是想试试,对了,之所以我连同那本《岛上书店》一起典当,是因为我觉得那本书最后的话特别适合当时的你。

嗯,现在我要开始写下起因喽,万望结果能随我心意!

那时的我有着一个异地恋的男朋友,为了爱情,我选择来到嘉兴这个陌生的城市。然而,来到这座城市,我才发现这里对我是那么的不怀好意,先是找工作处处碰壁,好不容易找了一份工作,才能终于得到赏识的时候,出差回来我就看到,最懂我的闺蜜竟然和与我相恋三年的男友躺在了一起,他们同时背叛了我。

不仅如此,那位闺蜜还为了能够在公司竞选中胜出,不惜污蔑我泄露客户资料,那一刻,我心都崩溃了,感觉天像塌了下来,也是第一次动了轻生的念头。

我走上了三十层的高楼天台,可是,因为怀揣着仇恨和不甘,最终我没能跳下去,我想将他们约出来实施报复,一门心思想着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让你们高兴下去!

之后,我就因为拨错了一位号码,幸运的遇上了你,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也多亏当初你没有挂掉电话,而是让我错误的骂完了,若非在那通电话我发泄出了大半的怨气,还真难以想象以当时失去理智的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谢谢你,能在无数个夜晚陪伴着我,听我将心中的不快与烦恼喊出来;也谢谢你,时不时为我滑稽的解忧,不得不说,你准备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听完反而很冷;更谢谢你的是,能以一颗宽容,柔软,温暖的大心心去包容我最疯狂,最刁蛮,最粗俗的时候。如果不是你,在这个咄咄逼人的社会我也不能保持原来的本真和初衷吧。

嘻嘻,你真的是一个好人呢。

只不过,在你的心中,我应该算是一个坏人吧!或许,很多时候你都以为,当初我说的那番话不过是一种出于愚弄的谎言,我认真的告诉你,那都是真的,包括那句我喜欢你!

并且,自那次通话以后我从未忘记过你,你的声音,你说的话,你的冷笑话我都记着。对不起,请原谅我当初的不辞而别,那次我真的是有原因和苦衷的,为了不将那种苦衷和痛苦强加在你的身上,我唯有这么做,起码在你的心中我是美好的!

我知道你为了找我最后还是来的,我也看到了,记得那天是阴天,你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和一条蓝色的长裤子以及绿色的布鞋,捧着约定好的见面提示书《挪威的森林》,你当时愣头愣脑的,一脸茫然和呆萌,不可否认你真的很帅,可惜,我最终没有勇气走出来接你。

当然了,你现在也应该找到那位能与你长相厮守的佳人了,那我就祝福你,十分,十二分的祝福你!

可如果你还方便的话,我希望能与你见上一面,就到我给你拨电话的那条街,也就是淮州街的第八个电话亭,不,我们这边的电话亭已经维修成了便民阅读亭。

嘻嘻,知道你看不到,我才把地址写出来,这样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呢。

对了,3396716你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这一次,换我先对你说,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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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鬼盗十三的真身

对!穆十三就是那位总出现在别人梦中的兜帽男子,他就是鬼盗十三!而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每次在电话中得到解忧,发泄后,会感到心情由衷的舒畅,豁然开朗,那种一点就破的释然真的难以言喻。

于是,在那名女子的启发和出于被救赎的心理,穆十三开了这样一间能当能赎能留存记忆的消愁典当行,他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赎罪,他不能让每一位处于烦恼,困惑,迷茫中的人都释怀云开。

但是,他可以尽力让每一位走进这间当铺的人,都能有所释然,如果能给他人解愁消忧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若相邀,我定不弃!”穆十三看着这封信,久久的才抬起头来,声音哽咽的说下这句话,几滴泫然的灼泪随即淌落,挂上了那张风霜历尽的面颊上,原先的失落与沮丧也荡然无存。

时过境迁,穆十三又何尝不是以为那名女子忘记了自己呢?但现在看来是他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不管是曾经的星月相伴,还是现如今的七年苦等,信中两句,一句从未忘记,一句我喜欢你,穆十三此刻都觉得值了,只要今生能再见,等一辈子都值!

想想不久就能见到她,穆十三激动,兴奋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扭扭屁股,扭扭腰,嘴里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如此自我得意一番,他又如疯似狂的冲上二楼,他等不了了,一刻钟也等不了了,这种被岁月压下七年的感情,现如今见到了那名女子,如何再能平静,他真恨不得现在就出现那间阅读亭中。

“儿子!儿子!儿子!起床了,起床了!”穆十三一把掀起裹在小兴身上的毛巾被,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着。

“老爹,现在都放假了,你就让我好好睡个懒觉吧。”

“这样的话,那我只能一个人去找你妈。”说着,穆十三就要起身走。

“妈妈?”一听到这两个字,小兴咕噜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死死拽着穆十三的胳膊,兴奋的嚷嚷着:“老爹,你说的是真的?”

穆十三点了点头。小兴一看高兴的更加合不拢嘴了,手舞足蹈的在床上使劲蹦来蹦去:“哦!我要见到妈妈喽!老爹我们什时候出发?老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老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穆十三突然铿锵有力,高亢激昂的说道,同时,手中抱着的毛巾被已经朝床上挥舞出去。

……

只见,东方变成一片深红,几缕作霓裳雅舞的云丝已经挡不住太阳炽热的光芒,明净的朝阳照射下来,立刻将笔直宽阔的高速公路折射出如流水般的金色光华。

一辆白色的轿车疾驰而过,披靡着晨曦,迎着彤红的霞光,穆十三带着儿子,带着一颗坚定的心和满载的爱上路了。

“诶?怎么这么臭,儿子你放屁了?”

“嘻嘻,早上吃了块红薯。”

“你这倒霉孩子,赶紧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嘻嘻,老爹这还是你第一次带我自驾游呢。”

“儿子,你瞧。今天风和日丽,阳光晴朗,正是了恋爱的好时节,那只雄性的鸟儿飞上枝头,正扑棱着翅膀示爱,再看这只公狗屁颠屁颠的跟在那只母狗后,空气中单身狗的清香都被恋爱这股酸臭味所掩盖了……”

“老不正经的,你又胡说什么呢?这里是高速路,哪来的狗?”

在这般马不停蹄的紧迫赶路中,翌日的中午,这辆白色轿车终于驶进了嘉兴市。嘉兴市位于我国的东南沿海,因其风景秀丽,物产丰富,所以素有“人间天堂”“鱼米之乡”的美誉。

除此之外,随着高科技等企业的带动,这里又是我国重要的电子商务中心之一,但这并无法挡住这座城本来的魅力,众多的名胜古迹和流传下来的故事传说还是让人记忆深刻。

沿着宽阔的柏油大道畅然前行,穆十三摇下车窗,恣意的感受着朗润蒸腾的气息拂面而来,道路两旁,左右绿树郁郁葱葱,挡着阳光向地面投映下斑驳的参差的黑影,偶尔阵风吹过,林涛花束簌簌作响,仿佛是一首和谐,曼妙的欢迎曲。

一栋栋高大雄伟的楼宇鳞次栉比,夹带着时时闪过的名胜古迹,绿檐红柱,琼楼玉宇,古朴中透着新潮,颇为的文艺不羁,欣欣向荣,为这旅游之季,又添了一抹靓丽的风景线。

最终,穆十三把车开到信中提及的淮州街才停下,转过头看向小兴,宠溺的在他头上抚了抚:“儿子,中午你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汉堡!”

“行。”穆十三探出车窗,环顾了一圈这条街上的店铺,恰好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汉堡店,他将车锁好,领着儿子进了店。

“儿子,你想吃哪种汉堡?”

“嗯?”看着电子屏幕上众多的汉堡图片,可着实把这个小馋猫难住了:“要哪个好呢?这个?不行,那个好像更好吃……”

似是看出了小兴的为难,站在柜台后负责下单的女服务员突然开口:“你好先生,本店最近新推出一款超级巨无霸汉堡,这款汉堡将我店的八种特色汉堡馅料都囊括了进去,现价96,如果您能在四十分钟内吃完整个汉堡,那么您在本店的所有消费都将免单,除此之外,还能登上本店的英雄榜!”说着,服务员已经将宣传彩页都递了过来。

彩页的正中央赫然映着一个高高的大汉堡,文字介绍中,这款汉堡总重约2500克也就是5斤,高约10厘米,一共是八层,除牛肉饼,炸虾饼,鸡排之外,还有煎蛋,培根,奶酪,蔬菜,水果丁等,整个汉堡看起来倒是菜品丰富,色泽鲜艳,就是过于巨大,一个普通大汉堡不过才400克,这个可相当它的6倍。

为了让儿子能看到彩页上的内容,穆十三单膝跪在地上,使身高与儿子持平,:“儿子,你想吃这个汉堡吗?”

小兴一看,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嚷着:“想,想!”这样一个馅料丰富的大汉堡可是打消了他内心的纠结,但对于计量单位只介于习题中的熟悉,小兴又哪里知道这个汉堡真正的重量,他还想当然的问穆十三:“老爹,就这一个汉堡够咱俩吃吗?”

穆十三一听,当即脸都灰了:“你当爹是猪啊!”

服务员更是忍俊不禁,一边操纵着电脑,一点嬉笑着说:“先生,如果您要两个超级巨无霸汉堡,还可享有85的折扣。”

“两杯可乐,谢谢!”

十几分钟后,在顾客好奇和惊讶的目光中,一位着工装的女服务员已经将超级巨无霸汉堡和可乐端上了穆十三父子靠窗的座位上。

第40章 父与子

整个汉堡散发着浓郁的酱香和肉香,刺激的人不禁味蕾一动,同时,高高垒起的食材又使这个汉堡有些摇摇欲坠,饶是穆十三对计量单位的实践,这款汉堡的巨大也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极为好奇的端着托盘掂了掂,丝毫不亚于提着一袋面粉。

直到此刻,小兴才打消心中的疑虑,急迫的喊着:“阿姨,快点开始吧,快点开始吧。”

女服务员看向穆十三:“先生,现在可以计时了吗?”

“等等,我问一下,像我们这种亲子,就算是参加比赛是不是也可以两人一起吃?”

“考虑到小孩子胃口小,主要还是由家长吃,所以这是可以的。”

“那你先等等再计时。”穆十三举起配备的刀叉,从汉堡的第四层下铲起,径直放进小兴面前的盘子中:“好了,现在可以计时了。”

“好的。”女服务员应了一声,将托盘中的巨型沙漏垂放在桌子上:“这个沙漏流完时,,如果你们能将汉堡吃完则视为挑战成功。”

“嗯。”穆十三从容不迫的答应着,丝毫没有因为时间开始而有所紧迫,反而是追求着一种用餐的乐趣,只见他先拿起牛排这一层细嚼慢咽,牛排配的是照烧酱汁,其本身软糯的口感加上酱汁浓稠的香甜简直鲜美可口。

与穆十三小口吞咽不同,小兴戴上配送的塑料手套,一手抓起鸡排,一手抓起培根火腿,饥不择食就往嘴里塞,直接将腮帮子都撑得鼓起来,一点不给嘴里留缝,他嘴动了半天,也没能咽下去。

穆十三一见,赶紧往可乐里插了根吸管,硬塞进他紧闭的小嘴中,这才让他咽了下去。

谁知,小兴非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对穆十三不满的嚷着:“老爹,你干嘛细嚼慢咽的,快点吃啊。”

穆十三不为所动:“儿子你刚才那么吃不难受吗?你老爹有钱,只要你能吃饱,吃好,吃开心就行,这种比赛不参加也罢。”

“可,可,可是,我想和老爹拍下照片,登上那个英雄榜嘛。”

“你就那么想上榜?上榜之后可没有什么奖励。”

“我就是想让别人看到,我和爸爸挑战成功了,尤其是来到这家店的小孩们。之前我因为没有妈妈而羡慕他们,但是我有爸爸呀,我想让他们都羡慕我有个这样的好爸爸。”

这番童真的话让穆十三的心头陡然一酸,虽然他对小兴百般娇宠,但现在还是觉得对小兴有一种深深的愧疚,是啊,别的孩子从小都有妈妈,就算是自己又当爹又当妈,也始终无法代替那温婉细腻的母爱啊。

尤其再看到小兴为了这个目标而狼吞虎咽的埋头吃东西时,他这个当爹的,就更加不忍心了,穆十三一抹眼中盈含的泪,拦住了小兴:“儿子,你像平时一样该怎么吃,怎么吃,爸爸替你赢得比赛!”

说着,他已经学着小兴先前的模样,左手抓起一块虾饼,右手举着一片菠萝,就往嘴里塞了进去,粗粗的嚼几下就咽了下去,馅料刷着的的酱汁此时都糊在他那浓密的圆形的胡须上,还有的酱顺着食物滑在了手腕,此时的穆十三再无形象可言。

看到父亲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是这样卖力,小兴感动的笑笑,不自觉的提起速度,把先前举着的半块鸡排囫囵的往嘴里一塞,快速嚼几下,吸溜一口可乐就给咽了下去。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个人捧着盘子,皆是埋头不语,往嘴里一顿猛塞,说是刚刚逃难回来的也不为过,而他们这般饕餮一样的鲸吞也很快吸引了周围顾客们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的向着穆十三父子佩服的竖了一个大拇指,甚至有的顾客还跟着穆十三父子,不自觉的蠕动了一下喉结。

而他们这样狼吞虎咽的吃相,也无形间替这个超级巨无霸汉堡做了一个宣传,一些刚刚进来自认体格身材都不输给穆十三的顾客,也是举起汉堡纷纷加入这场无声的挑战赛中。

除此之外,一些顾客更是被这种画面刺激的食欲大振,相较往日也多点了些东西。

一个人的胃终究是有限的,随着盘子中的超级大汉堡越来越少,不少人都吃饱了,只不过还在勉强坚持着多吃两口,穆十三父子自然也不例外,他们桌子上的沙漏现在已经不足五分之二了。

穆十三和小兴没有就此停下,而是拿着叉子开始吃从汉堡中滑落的水果丁,蔬菜沙拉,以缓解一下刚才过度摄入肉排带来的油腻感和饱腹感。

又勉强吃了几口,小兴捂着肚子,直挺挺的往椅子上一靠,怏怏的退出这场挑战赛。

有了刚刚的缓解,穆十三自我感觉好像还能再吃一些,于是,将小兴盘子中剩的汉堡往自己盘子一倒,又大口大口的一通猛塞。

以现在盘子中剩的分量,沙漏流完他还吃不完呢,而为了节省时间,穆十三也顾不上喝可乐往下送了,囫囵的往嘴里一塞,艰难的嚼着。他越是着急,越是手忙脚乱,一时,噎的他满头冒汗,鼓起的腮帮子更是又酸又累。

忽然,一阵强光照来,隔着他的身体向后扯出一道灰色的影子,穆十三举着牛排,培根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好对上相机的镜头,咔嚓一声,小兴手中的相机已经又多了一张穆十三的丑照。

噎了半晌的穆十三终于想起可乐,赶紧吸溜几口送下去,如释负重的打了一个饱嗝,手中的食物也放了下来:“儿子,你老爹尽力了,这些实在是吃不了了。”

小兴攥着纸巾替穆十三在额头上擦了擦:“没关系的,就算不能上榜我一样很高兴呀。”

穆十三摘下塑料手套,又擦了擦嘴,半晌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小兴。爸爸没能帮你登上那个榜,是不是有些失望?”

“才不是呢,相反我挺高兴的,这还是我和老爹第一次参加这样有意思的比赛呢,能拿到胜利当然好,拿不到这不还有老爹你这么多丑照补偿吗?而且,这也是我和老爹第一次自驾游,高兴都来不及嘞,最最最重要的,是我马上就能见到妈妈了。”一边说着,小兴翻看着相机中老爹的丑照已经嘿嘿笑出了声。

看着这样懂事的儿子,穆十三脸上绽开一抹有如孩童般天真满足的笑容,凑到儿子身边歪头一起看:“儿子,爸爸答应你,以后一定常常带你出来玩。”

“不行,还要带妈妈。”

“好,拉钩。”说着,穆十三已经主动伸出小拇指钩在儿子的手指上,随着他的摇摆轻轻晃动着,一老一小面对面嘿嘿傻笑起来。

这时,沙漏也流尽了,刚刚那位女服务员准时的走了过来:“对不起先生,鉴于您父子二人盘子中所剩的汉堡,这场挑战视为失败,而刚刚在点单台支付的现金也将不予退还,请问还有什么异议吗?或者还需要什么吗?”

“不了,不了。”穆十三父子异口同声的摇着头,挥着手回答道。

就在穆十三父子小坐会儿缓缓的时候,又有一对父子走了进来,与穆十三父子不同的是,这对父子的穿着显得极为寒酸,一身衣服有好几处补丁,洗的都掉色了,但却极为干净,整洁。

第41章 没有谁是一座孤岛

这位儿子自身好像带着点残疾,尽管有父亲在一旁搀扶着行走,但还是步伐缓慢的跺着碎步,两条腿十分僵直,不可否认的是,这位儿子长的倒是俊朗非凡,浓眉大眼,就是眼神有些迟钝。

或许是因为儿子自带残疾,时长的操心劳累,这位父亲与穆十三一样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脸上还多了一层憔悴的蜡黄色。考虑到儿子腿脚不便,父亲现是将儿子搀扶到座位坐下,自己方才放心的走到柜台点餐。

并非穆十三有意听这位父亲点餐,实在是他们这一桌距离柜台十分的近。

“服务员,我想点一个鸡腿堡。对了,今天是周四,现在买是不是还能再送一个汉堡?”

“对不起先生,这个活动的时间已经到了,您可以在下周四的中午十二点到一点再来,那时还会有买一送一的活动。”

随着服务员这句话出口,穆十三看到,这位父亲的脸上已经由原先的高兴转为失落,同时,又踌躇的回头看了一眼儿子。

“先生,那鸡腿堡您还要吗?”在服务员连声询问下,这位父亲才回过神来,沮丧的摆摆手,已经朝着儿子走去。

对于这样一个普通,还伴着疾病的家庭来说,汉堡的确是相当昂贵的,这个店铺中,鸡腿堡的标价是23块钱,但还无法填饱那个高大的孩子的肚子,如果是两个就绰绰有余。

而根据这位父亲先前的点餐来看,很明显,这个孩子很喜欢吃汉堡,也常常来这家店铺,但因为家庭的贫穷,所以只能挑每周四过来买,这样就可以买一送一了,只不过,今天他们来的比较晚错过了活动。没有优惠,一个汉堡儿子又吃不饱,父亲只能带着儿子离开,用相同的钱点些其他可填饱的饭菜。

“小兴,你先在这坐着,爸爸再去买两听可乐去。”这样心酸的一幕勾起了穆十三曾经的回忆,当年的母亲不也是如此吗?刹那间辛酸苦辣一齐涌过来,他叮嘱一句,赶在这对父亲还没离开店铺之前来到柜台。

“服务员,我再买两听可乐和一个鸡腿堡,可乐我拿走,麻烦将鸡腿堡按照活动赠给先生。”穆十三故意将两听可乐说的很重,声音提的很大。

闻言,服务员会意的笑笑,等着穆十三若无其事的回到座位上,立刻配合的喊起来:“那位先生,真不好意思,我们店里的表快了五分钟,现在已经调回来了,您看,还有时间等在这买汉堡吗?”

为了给这对父子保留尊严,服务员在说话上也很讲究技巧,首先说明是自己的过失,其次大声的叫唤,给周围顾客编造出一种这对父子是因为没时间等着汉堡做出来才离开的,对于活动取消,消费拮据离开却是只字未提。

闻言,搀着儿子的父亲步伐陡然一停,回过身肯定的点点头,然后,又将儿子慢慢的搀回到椅子上,这才喜笑颜开的走向柜台:“一个鸡腿堡。”

“对不起先生,刚刚给您造成不便,我这就给您装。”

看着这位父亲捧着汉堡如获至珍的走回了座位,穆十三不由心头一喜,但很快他发现这位儿子并不是腿脚残疾,而是更为不幸的失明,因为先前父亲已经将汉堡递到他面前,但他就是摸不到,最后还是父亲将汉堡塞到他的手中。

“爸爸,我吃一个汉堡就饱了,这个给你吃吧。”

“吃吧,吃吧,你的饭量爸还不了解?下午就要动手术了,这两个汉堡给你壮壮胆,医生说了,等将你的脑瘤切除,就可以恢复视力了,到那个时候,爸爸再来带你吃汉堡。”

“嗯!嗯!谢谢爸爸!”

在邻桌父子其乐融融的交谈中,穆十三领着儿子也幸福的走出了汉堡店,一出汉堡店,小兴就仰着脑袋问道:“老爹,你为什么不把买来的汉堡直接送给那个叔叔呢?为什么还非要托服务员赠给他呢?”

穆十三笑吟吟的儿子鼻头上一刮:“那你说,如果我直接把汉堡送给那个叔叔,他能要吗?”

“我不知道。”

“肯定不会,没听说君子不是嗟来之食吗?所以我们要用别人能接受的方式帮助他们。”

小兴眼睛骨碌碌一转:“懂了。”

天底下虽然每个人幸福的方式不同,但幸福的感觉却总是一致的。

领着小兴,穆十三就近在这条街找了一家宾馆,悉心安顿好儿子后,他捧着那本《岛上书店》独自来到信中提及的电话亭。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第一次是七年前失去女子消息时,他托朋友查询方才找到这的,所以即使没有那封信,他依然可以找到这间电话亭,而最最重要的一点,他要不是熟悉这条路的大街小巷,早在那个封建的年代因偷听女人打电话被当成流氓抓走了。

但如今他对这条路却是生疏了,七年犹如白驹过隙,在一次次的莺歌燕舞,赤日炎炎,层林尽染,千里冰封中,这条街已经找不到当初的影子,曾经低矮的平房拔地而起,三两聚在棚子下的棋友都是人走茶凉,喧闹散发着早点香气的小胡同要么被高楼挤没了,要么汇入这宽宽的柏油大道中。

虽然一切都物是人非,但穆十三却从未迷路,因为他铭记那晚糊里糊涂的遇见和道路两边深红色的电话亭,不,现在应叫阅读亭。

翻新修缮的阅读亭焕然一新,一如七年前的圆顶,窗明几净,唯一改变的就是将里面壁挂的公共电话替换成了杂志书刊以及报纸,就连陈旧的老木桌和凳子都没换。

拉开阅读亭的玻璃门,穆十三走了进去,看着斜射在桌子上的两三方阳光,眺望着过往的车辆,他一下怔住了,虽然这不是他打电话的那间电话亭,但置身其中,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是想通的。

隐约间,他感到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走进这间电话亭的时候,虽然这间电话亭只与外界隔着一扇玻璃,但却好像是把时间凝固,禁止一般,让人不再感到尘世的匆忙和都市的快节奏。

可以像古人谈笑共饮那样,与电话中的那名女子互相倾诉,斥骂心中的不快,只任自己的身心卸去一切包袱的沉浸在这里,松懈了一切,解除了一切。

不知不觉间,穆十三眼睛已蒙上一层水雾,直到此刻,他才回过神来,从老木桌下拉出凳子坐了下来,同时,把《岛上书店》扣着放到身前,对于女子信中提及的那段与自己相像的话,他十分好奇。

这是一段结语:“没有谁是一座孤岛”,每个人的人生都能美好而辽阔。如果你正经历着低估,不要沮丧痛苦,因为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会因为哪个奇妙的机缘,就会让自己获得拥有幸福人生的第二次机会。

她还真是为我操心啊,都七年了,还不忘四处的给我找鸡汤灌,只是,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真正需要的鸡汤是你呢?也只有你,才会带给我幸福的人生啊?9765413,我来了,你在哪?

这样想着,不禁让穆十三对于这本书的剧情充满了期待和好感度。

第42章 书名《鬼盗十三》

穆十三平时并不怎么爱看书,就算是看,也是捧着一本《法治周刊》,难以想象,一个刚过三十岁的人,兴趣爱好古董的却像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看的是《道德与法》,听的是《法治专线》,读的是《法治周刊》,再努努力,穆十三都可以成为一名律师了。

如今他捧着这本书,津津有味的沉浸其中,倒不是说这本书的词藻多么华丽,多么的普法,而是在这本书中他能找到自己曾处于低谷的影子,尤其是看到主角因为爱,而得以改变和振作,他觉得这简直就是在描述自己嘛。

“啧啧啧,因为一个电话你我相识相知,后因为一封信,我千里来寻你,这一段佳话,这一段情缘若是被写进了书中还了得?肯定会被广为传唱,广为流传啊,啧啧啧,倒是再被哪位导演这么一瞧,哎呀呀,不得分个寒暑假滚动播出?到时我就是明日之星了。”

捧着书的穆十三,这时,已经歪起脑袋做起了白日梦,丢人的哈喇子顺着嘴角的往下淌,最后,还是打湿了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一抹嘴,他喜气洋洋的看的更起劲儿了,有时甚至将主角名字费克里看成了穆十三。

时间在字里行间慢慢消磨着,直到这阅读亭中漆黑一片,纸张上的字愈发看的不清晰,穆十三才嘟嘟囔囔,满头雾水的抬起头:“怎么回事?这天也能停电?”

此刻,阅读亭外已是月上柳梢头,一栋栋居民楼华灯初上,林立的店铺更是披彩挂虹,看着这般熟悉的景致,穆十三怔了一下,再低头看一眼手表,他自责一边拍脑袋,一边夹着书匆匆往宾馆走。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这个时候的穆十三不比七年前,他可还带着一个儿子呢,想着儿子还没有吃晚饭,穆十三不禁又加快了脚步。

可等他着急火燎的回到房间,才发现是自己低估了儿子,这臭小子不知从哪已经订来了米饭和菜,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孜然羊肉,糖醋里脊,竟然还有一份西红柿蛋花汤,与穆十三想象中的不同,臭小子非但没有饿着,还把肚子撑得溜溜圆,正躺在床上悠哉的看着电视呢。

“嚯,你这臭小子还真不亏待自己,说说你是怎么订的餐?”

“诶?”小兴一见是老爹回来了,激动的从床上跳了下来,围着穆十三转了一圈,最后又跑出房间,显然是没有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人,脸上刚还洋溢着的高兴笑容陡然一僵,既而噙着泪水,神色哽咽的问道:“老爹,你不是说去找妈妈了吗?妈妈呢?妈妈究竟在哪里啊?”

穆十三赶紧来到小兴身前,一把抱住他,抚摸着他的头,轻声的哄道:“对不起,小兴,爸爸今天没有找到妈妈,相信爸爸明天一定会找到的,高兴点,别难过了,把眼睛哭肿了可就不能美美的见妈妈了。”

“嗯,爸爸你答应我一定要找到妈妈!”

“一定,一定。”穆十三扯出纸巾,温柔的在儿子脸上擦拭着:“现在能告诉爸爸,这些菜是怎么来的了吗?”

小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啜啜泣泣的说:“我,我,我就打了前台电话让他给我订份餐,然后刷的你的卡,密码我生日嘛。”

“呵呵,你这个臭小子,真是越来越能了。”

……

因为穆十三对她知道仅知道的就是这间阅读亭,而且,她也曾在信中写到希望能在这间阅读亭中见上一面,所以穆十三做也只能做的就是等,好在这间阅读亭有着很多书刊杂志,等在这倒也不觉得多么的聊赖与枯燥。

与穆十三闲适的阅读有所不同,宾馆中的小兴却绷着一根筋儿的在忙碌写作业,并非他多么热爱学习,而是要完成穆十三每日布置的作业,不仅如此,穆十三每天晚上还要检查,别看他平时玩世不恭,但到这种严肃的时候他可是对小兴一点不手软。

自此,穆十三父子已经做好了在嘉兴市长期驻扎的准备,这个架势摆明一副不守株待着兔就不走了,而随着穆十三看完的书越来越多,他们等待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甚至,在这期间,小兴还以破纪录的方式在宾馆写完了整个暑假作业。

也因为穆十三一天又一天的失言,让小兴时长忿忿不平的抱怨着:“说好带我来找妈妈的,可是呢,整天就把我关在宾馆的房间里,连吃饭都是订餐,别说见到妈妈了,我现在就连个女的都很少看见了,老爹你个骗子!”

……

就在穆十三远赴千里之外,苦苦等待着那名女子出现的时候,辽清市的某一天突然因为一本书的出现而掀起一股全民阅读的狂潮,一本名叫《鬼盗十三》的书籍,刚一上架就破掉了各大网文平台的阅读记录,随着点击量暴涨的同时,这本书的剧情也成为了近期的热点讨论话题。

京北大学宿舍楼

刚刚下课的武瑾瑜夹着课本回到宿舍,奇怪的是,舍友们今天竟罕见的没有去图书馆,自习室,而是一个个像网瘾少年般的趴在电脑前,聚精会神的瞪着屏幕。

要知道京北学习压力和竞争力可是出奇的大,想在这脱颖而出,是需要付出不小的努力和勤劳的,一时,武瑾瑜充满了好奇,究竟是什么能让一向惜时的舍友们都沉浸其中。

武瑾瑜绕着三名舍友转了一圈,与他想象的不同,舍友们并非在打游戏,而是在津津有味的翻看着一本小说。

“喂,喂,周珂,li péng展,李浩,这都中午了你们不去吃饭吗?”眼见平常说话的音量无法引起舍友们的注意,武瑾瑜索性拿着扫帚,在高低床的架子上使劲敲,一边敲,还一边捏着嗓子尖锐的喊:“喂,喂,你们倒是回应一下我啊,中午了你们都不去吃饭”

“武瑾瑜,别敲了,你不是要去吗,替我带回来一份就行。”离武瑾瑜最近的周珂,头也不抬的说道。

“还有我。”li péng展说。

“我也是。”李浩说。

“哥几个,你们看的什么书啊,把你们迷成这样?”武瑾瑜说。

“《鬼盗十三》。”三名舍友异口同声。

“行,等我瞄两眼再去给你们买饭。”一边回应着,武瑾瑜已经在手机的搜索网站上找到了这本书,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阅读起来,很快他就被文中描述的温情故事打动了,尤其是在看到主角总是以一种啼笑皆非,戏弄人的方式替别人排忧解难,他就更加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同时,好奇着这个叫鬼盗十三的神秘人接下来会用什么奇怪的方式给别人解忧。

……

高三{2}班。

“祈桑,你看《鬼盗十三》这本书了吗?”三两聚在一起的一位女同学突然转移话题问道。

“嗯,看了,每章都在看。”祈桑说,对于这本书,别人或许只当做一本简简单单的温馨小说来看,但对于祈桑来说,却存在着特殊的意义,如果不是他,至今祈桑还无法坚定主要,但同时,她也倍感诧异,为什么这名作者的思路与那一日在消愁典当行发生的那般相似?

事物反常即为妖,这般巧合,该不会那位老板就是鬼盗十三吧?可他是如何进入别人梦里,并改变别人的梦境?

一个男生又开口道:“我看最新章节,作者在底下备注说,好像今天要让主角去帮助一位迷途的足球运动员,你说这一次,那个鬼盗十三会出些什么损招?不会是让足球运动员掌握一身空前的少林功夫去踢球吧?或者再让足球飞起来,再或者像《长江一号》科技十足?”

“很有可能,作者的脑回路特别发散,反正是在梦中,不过,我倒是觉得那家店主好有型哦,大叔一枚,还童心满满的在梦里学动漫《怪盗基德》的打扮,高礼帽,披风,要不是他没有怪盗基德的魔术天赋,我估计他都要在现实中穿一身白,那样的话,在这月黑风高夜可着实又多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哦。”

第43章 我在等一个人

已经21天了,时至今日,那名女子都没有出现,合上这阅读亭中最后一本书刊,穆十三失落的叹了一口气:“9765413,我不想再这样称呼你了,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我想要了解你的一切,我来了,你又在哪儿!”

就在他已经不抱希望的,郁闷的,在这等待最后一天时,天公竟也不作美,先前还晴空万里的湛蓝天空,突然就被天际滚来的团团乌云给挡住了,随即,倾盆的大雨伴着狂风呼啸而下。

什么是失望,失望就像把水泼在火上,一杯或许没什么,积攒的多了,火堆也就灭了。

平日里风和日丽,亦没有等到她,而今这样的大暴雨,又有谁会再注意这路边孤零零的亭子?和亭子中孤零零的人?

穆十三只觉眼前的天地一片白茫茫,一时不知是泪水模糊了眼,还是雨溟蒙了整个世界,就在他自怨自艾的胡乱翻着书时,阅读亭的门突然被拉开了。

穆十三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猛地回过头去,没错,是她,是她!只见颗颗晶莹的雨珠顺着她的头发,她的脸滑落而下,相较消愁典当行那日,现在的她是这般楚楚可怜,又因为全身被淋湿,她冷的瑟瑟发抖,一时,显得那么仓皇和无助。

穆十三心疼的赶紧脱去外衣,给女子披在身上。感到背上一沉,女子也猛的回过头来,当看到是穆十三时,刚想询问能否借这避雨的话也咽了回去,既而捂着嘴惊喜的叫道:“你不就是那天消愁典当行的老板吗?真的好巧,在这遇见你!”

“9765413,我,我,我就,就是来找你的,我,我是3396716啊!”穆十三激动的口舌打结,一时,说不出话来,两只手比划半天,才终于挤出一句。

“嗯?”虽然距离上次已有七年,但从当时他的年龄现在也不应该这般老态沧桑,女子明显不相信,其次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偏偏老板就是自己要等的男子,既而她眉头一拧,恼羞成怒的娇嗔道:“老板,你这样有意思吗?偷看别人的信也就罢了,如今还冒充我信中的那个他!我本以为那间消愁典当是一方可以保留记忆的安静之地,谁知因为你这个老板显得那里是如此的污秽!”

女子一连串气冲冲的责备,完全不给穆十三丝毫解释的机会,加上现在的他口舌打结,越是着急,越说不出话来,一时,憋得满面通红,倒像是做贼心虚。

当看到《岛上书店》平放在桌子上时,女子猛的一撞穆十三快速拿起,粗粗的翻了一下,见里面的信还在,放心的合上书,本来她想走,但心中又有不甘,她怒目而视,“啪”的一声,已经抡圆巴掌扇在穆十三的脸上,同时,转身就要向着门外走。

这一巴掌终于是让穆十三意识到事情的危急,等了七年才等到她,人生能有几个七年,这一去归期又是何时,他猛的一把拉住女子的手腕,平息一下激动的心,诚挚的说道。

“七年前,我说我的妈妈走了,我很想她。你说我的妈妈每天要照顾我们,真的很累,很累了,现在她想好好的休息一下了。我可以放心,听说那边可好了,特别美,在那边我的妈妈没有疾病,不用再给我们做饭,洗衣服,她现在肯定过的很安逸,如果我想妈妈过的开心,就不要让她在上面看我因为思念她而以泪洗面,自甘堕落。”

“我说我要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分开了,我真的好舍不得他们,好舍不得那个一起长大的大院子。你说我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与我分开都只是暂时的,我可以常常到孤儿院去看她们,她们的心永远都和我在一起。如果她们被领养,那我就更该高兴了,这样她们就有爸爸妈妈的疼爱了,她们也能去上学了。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她们并爱着她们吧。”

听着穆十三的话,女子停下了,怒火得以渐渐平息,因为他所说的话都是信中不曾提到却只有七年前与自己通话的男子才知道的。

既而,她转过身去,直到此刻,才好好的看看面前这个容颜略显苍老的男子,时过七年,虽然穆十三的样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是眉宇间和那胡茬下的脸,依稀还是可以找到,当年那个独自来到嘉兴市的青年的影子。

“有一次我骗了你,我说我有一位朋友在网上认识了一名女生,因为担心对方嫌弃自己轻浮,删掉自己,而不敢表白。你说就算删了他,也总比那名女生满心欢喜的告诉他有男朋友强!”

听到这,女子的身躯兀自颤抖起来,盈含在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哗哗的流下雪白的面颊,她真的,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在电话亭的外面与那名男子相见。

“听了你的话,我哭了,情不自禁的向你表白了,我说我爱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你说你同意!”说到这,穆十三的眼睛已悄然蒙上一层晶莹的水雾,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位让他心心念念七年的姑娘,他只觉得这一切,幸福的有些不真实,好在女子的巴掌并没有扇醒他,这不是梦。

“真,真,真的是你!”女子抽抽噎噎的说着,已经迎着穆十三拥抱上去。

“傻瓜,我一直都在啊,只要你肯回头就能看见我!”穆十三也温柔无限的抱住了那贴在怀中的娇躯,至此,他们头抵着头,肩贴肩,呼吸可闻,早已是泣不成声。

压抑在彼此心中七年的感情,在这一刻就像是久旱逢甘露,他们忘我的沉浸其中,只记得怀中就是自己最爱的人,不知不觉,他们将对方抱的更紧一些,好像就要这么一直抱下去!

过了很久,女子突然松开了揽着穆十三的手,同时,抚上他那留着红色印子的脸,轻轻的吹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有一个人拿着信来找我,还疼吗?”

穆十三摇了摇头以示自己不疼了,同时,左手已经搭上她的肩头。女子也没有任何反抗,反而撒娇一般将头沉沉的倒在穆十三的肩膀上。

雨中的阅读亭本是非常寒冷的,但因为他们彼此的亲昵,不仅不冷,反而是极度的温馨。至于当年女子为什么不告而别,穆十三没有问,既然信中写到是有不想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原因和苦衷,那他为何还要执意戳开?长久的守候,源自一份包容,而且她现在就在自己怀中,那说明这种曾经横亘于他们二人之间的原因和苦衷也就不再重要了。

殊不知,这次是穆十三错了,正因为那份原因和苦衷,女子才会肆意的沉浸在他的怀抱中。

突然,穆十三偏头看向她,柔情似水的说道:“9765413,我爱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第44章 遇上你真是我最大的幸运

“哼,没诚意。”女子猛的直起头来,撅着嘴,傲娇的道:“哪有人表白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的,听好了,我叫刘芸欣。”

“刘芸欣,我爱你,你现在能做我女朋友了吗?”

“还是没诚意。”

“又怎么了?”穆十三皱着眉头,急道。

“因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啊!”

“我的名字可比你简单,我叫穆十三。”

“十三?这是你的真名吗?真的很简单哦。”

“刘芸欣,我爱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闻言,刘芸欣脸色一沉,猛的甩掉穆十三搭在她肩上的手,仰起下巴直勾勾的看着他,这般颐指气使的模样,像是在问,咱俩熟吗?你攀肩负耳我一直都在忍,你没看出来吗?

一时,穆十三被看的毛毛楞愣,两只手无处安放的拧在一起,心担忧的发僵,鼻子好像也窒息了。整间阅读亭安静的可怕,只听到外面哗哗的雨声。

忽然,刘芸欣憋不住的捂嘴笑起来:“别说做你女朋友,嫁给你都行!”

说着,刘芸欣一双嫩白的手臂已经搂住了穆十三的脖子,身体向上蹦起的同时,纤细的长腿缠上他的腰,霎时,整个人好像考拉一样垂挂在他身上。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穆十三喜极而泣,晶莹的泪花随即淌在地上,为防止这种温馨,耳鬓厮磨的动作会随着刘芸欣考拉抱坚持不住滑下来,穆十三赶紧从下托住了她的大腿。

“对不起,让你等了我七年,往后的时间我一定好好弥补这份迟来的爱!相信我!”

“不晚,不晚,只要你回来,什么时候都不晚。”

“我爱你!”刘芸欣痴痴的望着他,许久,身子猛地向前一靠,已将那红润软糯的唇贴上穆十三的唇上,一股炙热,馨香的气息陡然在二人唇瓣间回荡。

至此,天也放晴了,虽然路上泥泞一片,到处积着水,但放眼而去,却是一片辞旧迎新,重新开始的景致,绿树,红花,嫩草都是那般的苍翠,鲜艳,尤其在阳光下更如玛瑙珍珠般璀璨,夺目。

“啪,啪,啪。”自屋檐上落下的水滴,细细听却也有别样的感受,密集富有节奏的脆响,不正像是那过年燃放的鞭炮吗?使人心情都不禁愉悦,爽朗起来。

雨后,空气中更是弥漫着泥土的芳香,花朵的清香,真像醉人的香薰,似也在祝福着穆十三和刘芸欣,寓意他们日后的生活甜如蜜。

刘芸欣惊喜的叫道:“雨停了。”

穆十三点了点头,眼中掠过一抹失落:“是啊,雨停了,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这场雨能够一直下着。”

“为什么?”

“因为我想你像现在这样一直依偎在我的身上。”

“傻瓜!”

时刻记挂着儿子心愿的穆十三,在雨停后,没有任何耽误,没有过多贪恋这温柔似水的二人世界,只在路过服装店给刘芸欣买了一套干燥的衣服,就牵着她的手匆匆奔回宾馆。

房间中的小兴此时正呼呼大睡,当看到他的睡姿时,穆十三和刘芸欣都不禁钦佩的竖了一个大拇指,因为那个睡姿太难了,只见小兴淌着哈喇子,上衣敞开着,坦露着肚脐眼,一只手还握着遥控器,一条腿夹着被子,另一条腿更顺着床边垂下。最困难的是,因为枕头摆放的过高,所以小兴的头是向后仰的,导致眼睛闭不上露出点白眼珠。

刘芸欣看向身边的穆十三,捂嘴轻笑:“你儿子真可爱。”

穆十三一把揽过她,眼中秋波无限:“这也是你的儿子。”

“臭美。”刘芸欣挣脱穆十三,蹑手蹑脚走向床边。因为这个最爱的男人,刘芸欣愿意接受他的一切,自然包括这个孩子,尽管她没有做过母亲,尽管她不是孩子亲妈,但为了这份爱,她都会尽力去做好一个母亲,不管是穆十三眼前还是穆十三背后,更何况这个孩子是这么的可爱。

适应了母亲这个角色后,刘芸欣已经轻轻将被子从小兴身体下抽出,并温柔的为他盖上,可小家伙却丝毫不领情,两条腿一蹬又给踹开了。

眼见小家伙这么怕热,刘芸欣将他的上衣往下拉了拉护住肚脐后,也就不再勉强,想着这样枕高枕头翻白眼的不舒适睡眠有可能诱发噩梦,刘芸欣已经轻柔的用右手托起小兴的脖颈,就在她用左手准备将枕头摆的正一些,压得低一些时,小兴却还是被惊醒了。

因为从小没有见过母亲,家中就连一张母亲的照片乃至合照都没有,再加上对于穆十三的一份信任,所以在看到穆十三早出晚归“找”回来的刘芸欣,自然而然小兴也就从心底将她当成了母亲。

至于亲妈后妈,天真的小兴一直是在穆十三编造的,妈妈去外地工作不能回来的谎言中成长,见到刘芸欣自然就当成了亲妈。

如此,小兴已经死死抓着刘芸欣的胳膊,噙着泪花委屈的说道:“妈妈,求求你,求求你别再离开我了,以后小兴一定乖乖的,一定听你的话!”

刘芸欣心生怜爱的赶紧抱住小兴,同时,一只手轻轻在他头上抚了抚,以缓解他刚起床的不安和焦躁:“妈妈在呢,妈妈在呢。妈妈答应你,哪也不去了,就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太好了,太好了,这样以后我就再也不用羡慕别的同学有妈妈喽,我也有妈妈喽,我也有妈妈喽!”小兴一下破涕为笑,激动的在刘芸欣的脸颊亲了又亲,晾在一旁的穆十三看到这一幕,嘿嘿坏笑着,已经满心欢喜的拥了上来:“来来来,爸爸也抱抱。”

谁知他刚拥上去,就被刘芸欣推到一旁。穆十三一脸幽怨,搓着手自语:“顽皮,淘气!”他没放弃,张开手臂又拥了过去,这一次,刘芸欣倒是没有推开他,反而是腾出一只手,从后面搂着穆十三腰。

至此,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抱在一起,有笑有泪。而对于穆十三来说,搂着儿子,抱着老婆,这更是他家庭出现事故以来,第一次这么开心,心情没有负担的大笑过,同时,也是穆家一次不亚于春节的重要团聚。

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兴突然从爸爸妈妈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同时,拿过相机又兴高采烈的跑到刘芸欣身边:“妈妈,我让你看一些照片,这都是我和老爹来找你的路上拍的,可好看了呢。”

听到照片,穆十三心头瞬间透上一缕羞意,骚红着脸的躲开刘芸欣的目光,独自一人郁闷不安的坐在床尾。

第45章 简简单单是幸福

不得不说,小兴的摄影和抓拍技术简直一绝,首先说说摄影技术,相机中那么多张穆十三的照片,却没有一张是能登上大雅之堂的,它们都很巧妙的避过了好看,漂亮,拍摄好等褒义词。

至于抓拍,小兴则快准狠,瞧这张,是穆十三在开车,打哈欠的时候拍的,拍摄时,小兴故意将镜头距离穆十三的嘴特别近,以至于这张嘴大的出奇,再结合窗外闪过的景物,就像是他在鲸吞这个世界。

看这张,是穆十三挑战吃超级巨无霸汉堡时抓拍的,图片中,穆十三噎的直翻白眼,两片火腿沾着酱汁黏在他上下两瓣嘴唇上,再配上那鼓起的腮帮子,简直就像是刚从动物园跑出的大猩猩,又像是遇到危险就膨胀的刺豚,可爱,幼稚极了。

如果前面的照片让刘芸欣笑的合不拢嘴,那现在这张照片绝对是让她笑出眼泪,笑的肚子疼。图片中,穆十三嘴巴微张,哈喇子顺着他嘴角流下来,可笑的是,淘气的小兴在他哈喇子流过的两边画了两座曲折的山,还有几只海鸥,寥寥几笔就让穆十三的头像巨人一样大了几百倍。

费了好大劲儿,刘芸欣终于是忍住了笑,拍着小兴的肩膀说道:“你们父子俩也太有意思了,儿子就你这天赋以后绝对是一个鼎鼎有名的摄影家,坚持下去,妈看好你。”

小兴挠着头,为难的说:“如果老爹给我当模特,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怎么样啊?小三儿?考虑考虑?”刘芸欣瞥了一眼穆十三。

“嗯,啊,那个,这个,小兴啊,妈妈现在也在这呢,爸爸给你和妈妈拍一张合照吧,回头放在你床头柜上。”穆十三羞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猛地夺过相机,沉声说道。

“好,好。”小兴一听,高兴的已经从后面搂住了刘芸欣的脖子,同时,还比了个剪刀手,刘芸欣则顺势头一歪,亲着小兴的脸颊。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这温馨的一幕被定格下来。“等一等。”将相机调好定时模式,摆放好后,穆十三已经快速的来到床边,与刘芸欣分坐在小兴左右的拍了一张简易的全家福,而这也成为了是穆十三今后最想定格停留的一刻,不管以后的时代再日新月异,生活再富裕,他也想回来,因为没有了她,一切都变得不美好了。

……

刘芸欣抚着胸脯惊魂未定的从跳楼机上下来,直到此刻,她煞白的脸方才有了一丝红润,就在她扶着栏杆,刚刚走到出口处时,就听“咔嚓”一声,先一步没事人一样跑出来的小兴已经正对刘芸欣拍了一张丑照,同时,还不忘冲她扭扭屁股,得意洋洋的扮鬼脸:“妈妈,胆小鬼,妈妈,胆小鬼。”

“嗯哼?敢嘲笑妈妈,看我不挠你痒痒肉。”刘芸欣故作怒状,挥舞着双手就朝小兴追了过去。落在后面的穆十三看着母子俩一追一跑,其乐融融的模样,不自禁的开心笑起来,同时,端起相机“咔嚓,咔嚓”不停的拍着。

就在这时,刘芸欣也终于抓住了小兴,她将小兴按在公园的长椅上,小小的惩戒着,只见小兴在刘芸欣的抓挠下蜷缩着身子的咯咯大笑,合不拢的嘴里不断淌着哈喇子,借此机会,穆十三也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将相机怼在小兴的脸前,专注的拍他各种五官走位的丑照。

“还敢不敢嘲笑妈妈了?”

“敢,妈,妈妈,胆小,鬼。”

“嗯哼,还敢笑妈妈。”说着,刘芸欣又抓挠起了小兴的痒痒肉,小兴变换着姿势的躲避,反抗,但无奈他的手没有刘芸欣的手长,只能痒痒的双手,双脚胡乱扑腾,就像是泡在水里的旱鸭子。

“哈哈哈哈,妈妈,妈,妈,我,我憋不,住了,我想要,尿尿。”闻言,刘芸欣终于停下了,赶紧扶起小兴,和穆十三一同带着他来到公共卫生间。

“妈妈,我突然不想去了。”小兴嘿嘿坏笑着,一指距离公共卫生间不远的碰碰车说道:“妈,我想玩那个。”

“还学会撒谎了?”刘芸欣在小兴鼻头一刮:“行,今天想玩什么,咱们就玩什么。”

就在穆十三去买票的时候,小兴突然拉着刘芸欣说起了悄悄话:“妈妈,咱们一会儿一起撞爸爸,好吗?”

刘芸欣点了点头,至此,一场小小的阴谋正在悄然的逼近这个老顽童,可他却还傻愣愣的扛着儿童水壶,相机,零食包的低头计划着要撞谁,原本其乐融融,不分你我的氛围,也随着一家三口坐上碰碰车改变了,但穆十三仍然没有察觉,还和小兴传递着手势,和刘芸欣互传眼神。

“叮铃铃!”游戏正式开始。

正当穆十三联合刘芸欣准备一同撞向小兴时,刘芸欣已经突然一个大转弯撞上了穆十三驾驶的碰碰车的侧面,这时,穆十三仍没察觉出来,他刚要和刘芸欣悄悄谋划一番时,小兴已经笔直的撞了过来。

这个碰碰车场相比其他碰碰车场要大上许多,而且里面没有闲置车辆,这就充分的留出空间让碰碰车手去相撞了,当距离拉远,速度加快,哪怕是擦着边的碰撞都有很强的震动,更何况是这种车头与车头的正面碰撞,把穆十三撞的,脑袋直接是磕在了后座椅上,一时,头晕目眩。

他恼羞成怒的想绕到小兴的侧面,结果方向还没打过来,刘芸欣已经退到远点的又撞了过来,直到此刻,穆十三方才恍然,原来这母子俩早就联手了,自己联半天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想到这,穆十三赶紧驾驶着自己的小蓝车仓皇而逃,谁知,这对母子俩是如狼似虎的在后面穷追猛赶。

“咚!”小兴嘿嘿一笑,又一次从正面撞过来。

“咚!”刘芸欣捂嘴轻笑,又一次从侧面撞过来。

……

“啊!救命!”这一次是母子俩组团一起撞过来,若非有安全带绷着,要不然穆十三早就不知道飞出碰碰车多少次了,可怜的他,碰碰车场这么大,一时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刚开始穆十三还板着方向盘的左突右撞,极力反抗,但架不住母子俩人多势众,配合越来越默契,这方向盘还没转过来就又被撞了,这碰碰车被撞得还没恢复机动就又挨了一下。

这到最后,穆十三已经是生无可恋,开着小蓝车挫败感满满的东躲西藏,终于是在这般苟且偷生中熬到了时间结束,走出碰碰车场母子俩还意犹未尽的再去买票,穆十三赶紧拦了下来,再这么多来几次,一身老骨头非得撞散了架不可。

第46章 宁缺毋滥的爱情当然全心对待

眼见老爹死活不同意,小兴只能噘着嘴就此作罢,但马上他就被前方不远处的飞行塔所吸引了,拉着刘芸欣就往前走:“妈妈,我想去玩那个一飞冲天。”

“等一下,等一下。”刘芸欣抽出纸巾替小兴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把随身背着的儿童水壶递过了过去:“出这么多汗,喝口水,我们再去玩好不好?”

小兴很听话,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来,同时,眼睛还一直往上眨眨的看着刘芸欣,又替小兴擦了擦流到下巴的水,她这才和穆十三陪着他走到飞行塔前。

飞行塔游乐项目和旋转飞椅差不多,都是旋转中升高,只是飞行塔升起的高度要比旋转飞椅高,普遍在四十到五十米左右,而且座椅是可以两人并排乘坐的。

在小兴强烈的恳求下,刘芸欣最终陪着小兴乘坐同一个飞椅,穆十三则孤零零的,像个怨妇一样乘坐他们前面的那个飞椅,随着启动铃声的响起,飞椅终于转动,攀升起来。

如今正是盛夏之际,地面虽有树木遮挡,林荫开道,但仍避不开灼人的热浪,而乘坐在这飞椅上就大不相同了,借着飞椅的高速转动能感到地面所没有的呼啸的风。

趁此凉快再一览下方美景,真不失为一种享受,也正因为如此,这飞行塔上才载着许多情侣,看着他们彼此攀肩附耳,穆十三却只能端着相机回头凝望,他不免觉得这风拂在脸上又清冷许多。

“妈妈,你看,那下面的人就像仓鼠一样大。”一到高空,小兴就迫不及待的与刘芸欣分享着所看到的一切。

“是啊,小兴,小兴你看那个,能360度旋转的多好玩,妈妈一会儿带你去玩那个怎么样?”

“好啊,好啊。”

不知是中暑了,还是转的有些晕,渐渐的,刘芸欣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一会儿明,一会暗,而随着小兴和穆十三的呼唤,她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清,听不到了,只能隐约的看见他们嘴型在动,又过了一会儿,意识和思想都迟钝模糊,最后,她就觉得天黑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白惨惨的天花板和刺目的白色灯管,它们很白,白的冰凉,白的刺心,让每一个躺在这的人都感到一种恐惧,心都不由的战栗起来。

忽然,自周围某一处响起一阵凄怆尖锐的喊叫,直到此刻,刘芸欣方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正躺在医院的急诊室中,循着手臂的冰凉,她看到了针头,输液器中滴壶流的很慢,慢到让人心焦,让人压抑。

“妈妈,你终于醒了。”看到刘芸欣睁开了眼睛,小兴惊喜的叫道,同时,已经扑到她的怀中。

刘芸欣顺势搂住了小兴,在他头上抚了抚,苍白的脸颊掀起一抹温和的微笑:“当然了,妈妈最舍不得小兴了,怎么还忍心继续睡呢?

“嘻嘻,我就知道妈妈对我最好了。”

“对了小兴,妈妈睡了多久了?”

“两天了。”守候在床边剥着橘子的穆十三,突然抬起头说道。与刘芸欣有所不同,这两日来穆十三却是从未合眼,甚至连饭都吃不下,而且,由于要一边忙前忙后的交费取药,一边还要时时注意刘芸欣的身体情况,仅仅两天左右的时间,他倒是比刘芸欣更像个病人、,本就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脸在经过两日的熬夜,眼袋下垂,黑眼圈加重,更显得萎靡,颓丧。

“那个,小兴啊,妈妈现在特别渴,嘴里还特别苦,你能不能给妈妈洗个苹果?”

“嗯,那妈妈你等会。”支走了小兴,刘芸欣看向一直低头的穆十三,欲言又止了许久才说道:“你都知道了?”

“嗯,医生说你就是贫血,加上作息混乱造成的晕倒,你呢,也就别多想了,放松心情,吃好,喝好,玩好。我都想好了,等你出院,我就天天给你做大鱼大肉,保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说着,穆十三一双黯然迷惘的眼已悄然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雾,他把剥好的橘子又掰成一瓣一瓣,终递到刘芸欣的嘴边。“你呀你,可真是个小馋猫,我记得你曾在电话中说,你特别爱吃橘子,诺,我一剥你就醒了。”

“很甜,很甜。”刘芸欣嚼着橘子,满足的笑了,忽然,她眼中神色变换了一下,眼睛不敢再看穆十三:“十三,我,对,对不,起你。”

“小傻瓜,说些什么呢?你哪有对不起我,要说对不起也是你七年对我不理不睬,现在好了,你都出现了,我也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吧。”

“十三,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情,而这件事今天我必须和你说说清楚,这样你才能考虑要不要和我关系更进一步……”

“我喜欢你,我自然愿意接受你的一切。”说话间,穆十三的声音已经哽咽了,盈含在眼中的泪水也倘落下来,似是不想让刘芸欣看到吧,他赶紧用袖子抹掉眼中的泪水,抽了抽把眼泪憋了回去。

片刻,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关系的,我,我,我喜欢你。我,我不用考虑了。没有你在的七年,我的人生都是灰色的,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做我的老婆!医生说你就是是擅自停药。放松心态,为,为了我和小兴加油!”

“十三,遇上你真是我最大的幸运!”

“如此说来,你就算是同意了,虽然我们只差一本结婚证,但应该不妨碍我们接下来的蜜月旅行吧?”

“蜜月旅行?”

“对啊,趁着小兴现在还在放暑假,你呢又同意做我老婆,那我们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蜜月旅行吧,不过,说好了,等蜜月结束,你可是要乖乖跟我回去领证哦,你现在快想想有什么想去的,为夫替你了了心愿。”

“我,我,我以前计划的都是未来一个人远行的地方,真没想过有一天能来一场蜜月旅行,谢谢你,十三。”刘芸欣抿着嘴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嗯,我想去丽江的古城,白水河,还有玉龙雪山。”

“得嘞,那等你出院我们就出发!”

半个月后的清晨,天还未大亮,东方只是现出一抹鱼肚白,穆十三,刘芸欣和小兴就已经在开车前往云南的路上了。嘉兴市距离丽江古城不过是一天半的路程,但却被穆十三多绕了五天才抵达。

并非穆十三路痴,没开导航,而是他故意要绕开近路,这样做就是为了能逛一逛沿途那些城市的名胜古迹,总之,在这五天的自驾游中,一家三口是各处拍照,各处观光,品味着各处的风土人情,特色小吃。

而相较刚出院,这几日刘芸欣的脸上渐渐有了红光,体质也恢复许多,看着她高兴,她好起来,穆十三也是格外的开心,小兴么就不用说了,无忧无虑一身轻,能吃能喝,唯独就是兴奋的不睡懒觉,折腾的穆十三和刘芸欣也不能好好享受一下浪漫交融夜后的懒觉。

第47章 爱了你一整天的日子

丽江古城又名大研镇,坐落在丽江坝中部,是我国罕见保存相当完好的少数民族古镇,城中的街道是依山傍水而修建的,小桥流水,秀丽温婉,恰像一位亭亭玉立的背篓少女。

踩着被岁月洗礼而斑驳泛黑的石板,向着古城深处前行,只见城中的溪河清澈见底,林立的商铺珠光宝气,还有那一家家生机小宅,虽算不上金碧辉煌,但却古香古色,之所以称为生机小宅,也是因为他们家家户户的小院中都摆满了植物花草,或垂吊,或盆栽,一片生机盎然。

一家三口继续走着,路过一处清清亮亮的河,只见一辆古老的大水车悠然的旋转着,好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边晒太阳,边看数百年的市井繁华,功名利禄。猛然间,只觉一切匆忙,喧闹似乎都沉寂下来,心也宁静许多。

就在这时,穆十三突然将刘芸欣揽入怀中,柔柔的道:“芸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嗯,是我们一家第一次来丽江古城的日子。”

“不是,不是,是我爱了你一整天的日子。”

闻言,刘芸欣的脸颊兀自酥红起来,就在穆十三还想再说什么时,不知什么时候玩够跑回来的小兴突然在身后插起嘴:“老爹,那我呢?”

穆十三直接甩了个白眼:“是讨厌你一整天的日子。”

“哼,老爹你太坏了。”小兴一噘嘴,气冲冲的来到刘芸欣身边:“妈妈,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让老爹一个人呆着。”

“嗯,刚好妈妈也饿了。”就这样,等了七年的老婆被一个小屁孩儿一句话就拽走了。

这下,可把穆十三郁闷坏了:“我怎么就想起来带这么大一枚电灯泡度蜜月了呢?这倒霉孩子非但没起到一点助攻,还搅局?”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穆十三还是怏怏的跟在母子俩身后找起了饭馆,就在这时,位于街边的一处滋滋炭烤的摊位吸引了他的注意,随即,扯着母子俩就往那走。

等母子俩看清烤炉上烤制的食物后,当即脸就黑了下来,同时,还伴着轻微的干呕,原来烤炉上烤制的是当地人的一种饮食特色——昆虫,有蚂蚱,蝉,蜻蜓,甚至还有蜘蛛和蜈蚣!

穆十三坏笑着冲刘芸欣眨了个眼睛:“怎样啊,芸欣?要不咱午饭在这解决?瞧瞧,富有营养,蛋白质,还能充分领略当地的饮食文化。”

“妈妈,我怕!”看着那随炭火烤制而轻轻蜷缩的蜘蛛腿,小兴被吓的泪眼惶急,攥着刘芸欣的手就往她身后钻:“妈妈,你快点管管老爹,让他别买昆虫!”

刘芸欣又何尝不害怕昆虫呢,她一边抚着胸口,一边颤抖的说:“你,你,你敢?”

“略略略。”穆十三淘气的冲她一吐舌头,已经掏出钱包,买了两串,对于像穆十三这种自小在农村吃着蝉长大的,也只能买烤蝉吃,至于其他,他也有些接受不了,饶是如此,当他接过烤蝉的时候,还是将母子俩吓得四处乱窜。

“芸欣?小兴?你们不要跑嘛,尝一尝,这位小哥的手艺真是挺不错的。”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小兴说。

“撒点孜然,香香脆脆,特别好吃哦。”

“呕!小三子,我警告你,要么赶紧吃掉漱漱口,要么扔掉,否则,你别想再碰我!”刘芸欣忍无可忍的吼道。

……

吓够了也玩累了,穆十三这才将烤蝉一吃,不过还是听话的漱了几次口。又转过几条街,最终,他们来到一家在古城内小有名气,门口还大排长龙的饭馆,等了将近四十分钟,终于,一家有了座位。

随着一家三口落座,一位长相俊朗,憨厚带笑,穿着纳西族特有服饰的青年招呼上来,在他一番推荐下,穆十三点了一份“纳西烤肉”“太安洋芋鸡”以及三碗米饭。

等饭菜端上桌,穆十三体贴入微的先夹了几筷子肉送入母子俩的碗中,然后,才夹了一块纳西烤肉不紧不慢的吃起来,烤肉是用猪五花肉,虽然上面泛着黄橙橙的油光,但嚼在嘴里却肥而不腻,瘦而不柴。

太安洋芋鸡,顾名思义是用土豆和鸡肉一同炖煮,土豆黏软,鸡肉鲜嫩,尤其是鸡爪和鸡翅特别软糯,似乎这沸煮的已经不是鸡,而是整个云南的灵气。

待到菜过五味,穆十三问道:“芸欣,吃好了吗?”

刘芸欣满意的点点头:“嗯。”

“那走吧,为夫带你踏青踩水去。”

“好。”

说着,穆十三和刘芸欣已经向楼梯口走去,直到这时还不见小兴追上来,他不禁奇怪的回头张望,只见小兴从始至终都没挪过地方,一直在那捂着肚子坐着呢:“儿子,你这都吃饱了,还赖在那干嘛呢?”

“老爹,我吃撑了,你背我吧。”

“你这倒霉孩子,怎么就没个数呢?你都多大了,饱饥不知啊?”穆十三没好气的怼了几句,最终还是迫于无奈的回去将这枚大电灯泡背上,有他时不时在旁边搅局,穆十三和刘芸欣之间的气氛始终就没浪漫过,至于牵个手,拥个抱,甚至来一个甜蜜的吻那想都不用想。

又在古城中小逛一会儿,一家三口这才开着车前往玉龙景区,进入景区,首先就看到十三座雪峰气势雄伟的横亘在眼前,似十三个身着银甲的巍峨虎将,而那宽阔的体态也让人不禁心生跪拜之感。

忽然,湛蓝的天空飘过几片妩媚的云絮,挡在十三座山脊前,影影绰绰,有一句话说的好“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娴静犹如花照水”,瞧啊,这会儿的玉龙雪山不正如那林妹妹般娇羞妩媚吗?

按照由山脚至山顶的游览路线,一家三口继续向景区内走,首先就来到白水河上一处最有名的景点——白水台,看着那般hun yuán,犹如一个个巨大石墨层叠堆起的台阶状河床,一家三口只有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因为你很难想象这石头梯田竟是随着水流的冲刷自然形成的。

将目光从石台转到白水河,会发现白水河的流淌轻而缓,远没有其他河水该有那种纵横奔驰,惊浪雷奔的威武气势,倒似一位小姑娘柔柔诺诺,可惜了,空有那冰清玉洁,波光潋滟的容貌,却没有一个俏佳人该有的自信。

第48章 白首不分离

就在穆十三看的出神时,一捧清凉的水忽然打湿了他的面,他惊愕的回过神,只见小兴,刘芸欣这两个儿气的人正鞠着水泼自己。

“老爹,你看那白水台多好玩啊,场地多么宽阔,不如,我们来玩老狼老狼几点了。”眼见二人无动于衷,小兴就开始攥着刘芸欣的手嘟囔起来:“妈,我们来玩嘛,来玩嘛,别的妈妈都陪孩子玩过了,妈你就陪我玩这一次嘛。”

瞅着小兴可怜巴巴的模样,又听到后面的话,刘芸欣心软:“好,既然这样,那就让你爸做狼。”

“行行行,反正你们母子俩一条心的坑我。”看着母子俩认真的向后走,穆十三坏笑一声,已经张扬着爪子扑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喊着:“让我做狼,还能等游戏开始?芸欣你可是我老婆,嗷呜!”

说时迟那时快,穆十三直接是从背后抱住了刘芸欣,表情夸张,不怀好意的对其调戏起来,小兴一见,气哼哼的重重一踩穆十三的脚:“老爹,你耍赖皮,游戏还没开始呢。”

最终,在母子俩的合作下,打跑了穆十三这只sè láng,而他也乖乖的跑到白水河的另一边背对站定。

“老狼老狼几点了。”刘芸欣和小兴双手作喇叭状异口同声喊道。

“十二点。”

“噗噗噗”“老狼老狼几点了。”

回忆着刚才听到的踩水声,好像还有些远,穆十三回道:“七点了。”

“噗噗噗”“老狼老狼……”

……

“开饭了。”

可能是刘芸欣身子还有些不舒服,她没有跑太快,可这恰恰就便宜了穆十三,他顺势抱住刘芸欣,同时,还不忘占便宜的“啪”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嘻嘻,芸欣愿赌服输,这回你来当狼,好期待你追我哦,咩~”

“等着我把你撕了。”刘芸欣脸颊一红,羞答答的转身走向白水台的一边。

“老狼老狼几点了?”

“十二点。”

“噗噗噗”“老狼老狼几点了?”

……

“开饭。”随着刘芸欣猛地转身,搭在她肩头的长发轻轻飘动,再加上她那甜美的笑容,仿佛如出水芙蓉,冰清玉洁,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一时,穆十三看目眩神驰,呆呆的站在原地也忘了跑。

“哼,看我抓到你了吧。”

“略略略。”穆十三嘿嘿一笑,双手搂住她的腰,随之举了起来:“我芸欣,长的可真美。”

“穆十三,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芸欣,你说咱俩是不是太过分了?”

“怎么过分了。”

“你过分美丽,我过分着迷。”

“你现在怎么这么贫?”

“那是对你。”

“呕!爸,妈,你俩也太腻歪了,注意一下,我还在这呢儿。”小兴看着这一幕,做了个呕吐状。

穆十三皱眉头:“去去去,就是烦哪都有你。”

……

明明是三个人一起玩游戏,但恩爱秀成这样,狗粮撒成这样,看着妈妈只抓爸爸,看着爸爸只抓妈妈,哪怕是蹲在那都没有人来抓自己,全程没有一点参与价值,小兴一生气索性不玩了。

又过了半晌,等穆十三和刘芸欣嬉戏打闹累了,才终于带着他离开白水河,前往下一个地方云杉坪。云杉坪位于玉龙雪山东麓的山箐里,海拔3240米,需乘坐缆车,考虑到万一有谁出现高原反应,穆十三早早就买了一只氧气瓶随身背着。

透过缆车的玻璃窗,只见草木万顷苍翠,如海的绿涛向四面八方蔓延,阵风吹过,树叶哗哗一声响,奇伟而壮观。

不知是还没从刚才剧烈运动中休息过来,还是刘芸欣自身是高原体质,随着索道持续攀升,她竟感到有些胸闷气短,耳鸣恶心。

“芸欣,先吸点氧气吧。”穆十三将氧气瓶放到她身边,一手握着她的手,以给予她温暖和安抚:“保持平稳呼吸。”

“谢谢你,十三,我现在好多了。”说是这般说,相较之前,这一会儿刘芸欣脸却是煞白,看着她这么难受可怜的模样,穆十三心也一阵阵揪痛,可现在又不能返回地面,只能等到上了云杉坪再下来。

终于,缆车停在了云杉坪上,一走出缆车乘坐室,首先就感到一股与地面不一样的清新,朗润的气息,再确认了刘芸欣身体无碍之后,穆十三才陪着她向云杉坪走。

通往云杉坪的路上需要走过一段木头栈道,就见栈道左右竖起的架子上挂满了各地的祈福木牌,与来这千千万万祈福的情侣一样,穆十三和刘芸欣也心有所求,所以也购买了一块木牌挂在上面。

木牌上的话是二人一同写的,穆十三写的是,愿得一人心;刘芸欣写的是:白首不分离。

对于他们来说,时间何其珍贵,爱情何其困难,所以,无论是沿途的崇圣寺三塔,观音堂,还是姻缘树,亦或是现在的祈福木牌,他们都要礼拜祈福一番,以盼望着奇迹的出现,最终能够长相厮守!尽管这些带点迷信,但穆十三和刘芸欣就是会选择去相信,至少心诚的试试总没有错吧。

走过栈道,放眼而去,翠绿的云杉坪辽阔无涯,绵延浩瀚,近处是一片草叶,现出一嫩绿,远处是一片广袤的云杉树林横亘在云杉坪与玉龙雪山,现出一片苍黑。

漫步在湿软肥沃的草地上,看着远方群羊低头吃草,小牛彼此依偎,再看看天空上漂浮的厚重云朵,仿佛伸手就能薅下那绒绒的云,令人心情不禁豁然开朗,忘记一切,解除一切。

这不,小兴已经先解除一切的在云杉坪上奔跑起来,一会儿追追羊,一会儿喂喂牛,乐的嘴都合不拢。这也好,难得给穆十三和刘芸欣留出了二人世界,但因为高原反应加剧,所以二人也干不了什么,也就是穆十三搀扶着她散散步。

“诶?十三,你看这云杉坪像不像《还珠格格》里,尔康要娶紫薇,但紫薇被福家二老劝走,尔康找到紫薇定情的幽幽谷?”

“有山有草有树,除了没有泉水,真是挺像的。”搀扶着刘芸欣又向前走了几步,穆十三突然停下:“芸欣,你等一下,等一下。”

刘芸欣有气无力的问:“怎,怎么了?”

第49章 见到你我心头一震

穆十三没有回答,而是径直退到距离刘芸欣**米远的地方,随着他站定,先前那嬉皮笑脸的模样陡然崩住,既而眉头紧锁,满脸焦急,但眼中却柔情似水,与此同时,他又将一只胳膊横在胸前,另一只高高扬起,突然,他侧身跺起步子,作骑马状向刘芸欣悲悲戚戚的奔跑而来,口中还喊着:“紫薇,紫薇。”

被父亲吸引的小兴这时也跑了回来,看到这一幕,拍手大笑的同时,还戏份十足的为父亲唱起了《还珠格格》里的插曲:“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看着父子俩一唱一演,刘芸欣忍不住捂嘴笑起来,至此,穆十三还戏精的腿向后一甩,做出个下马的姿势,然后迎面抱住刘芸欣,带着哭腔:“紫薇,你好残忍!”

“对不起。”

“现在,我只想要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许诺给我的。”

“山无棱,天地和,才敢与君绝!”

“就是这句!”说着,穆十三将刘芸欣又拥入怀中,对于别人来说,直到这都认为是在演戏。但对于二人来说,自上一句就不再是演戏了,刘芸欣是认真地,穆十三也是认真的,都是发自肺腑的。

尽管小兴对此翻了个白眼,假装呕了一下,但还是笑嘻嘻的拿出相机,咔嚓,咔嚓给爸爸和妈妈拍起照来。

拥抱半晌,穆十三终于舍得放开刘芸欣,既而搀着她继续漫步在云杉坪,走一会儿,刘芸欣忽然开口:“十三,你知不知道这云杉坪还有一个凄美的传说?”

穆十三摇了摇头。

“据说啊,从这里可以通往纳西族传说中的爱情圣地‘玉龙第三国’,凡是爱情在世间受阻而不能在一起的情侣,都会来到这云杉坪,为的就是双双殉情,去到那‘玉龙第三国’,传说,在那里生命永远年轻,永远充满活力,而且,还有着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尽的珍果蔬菜和特别鲜美的甜奶琼浆,每天还可以骑着火红的斑斓虎翻山越岭,乘着银角花鹿来耕耘,等着花尾锦鸡来报晓……”

闻言,穆十三眉眼垂了下来,现在的他对于和死有关的字眼都是极力逃避和恐惧的,甚至想都不敢想,一想到自那以后的种种,心就一阵绞痛,他打断了:“芸欣,你瞧那里的云杉树多么茂盛啊,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好啊。”刘芸欣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天真单纯的应道。

来到生长在草甸与玉龙雪山间的云杉树林,穆十三方才明白,什么叫入林仰面不见天,只见这里云杉高大,参天,蓬松柔软的枝条纵横交错,再加上,随着时间积淀,绒绒的枝条要么已融入泥土,要么笼上一层青苔,让这里就像是一个蓬蓬的鸟窝充满温暖和安全感。

“哇,这里好多树啊。”小兴扯着刘芸欣的手又开始嚷嚷:“妈妈,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小兴啊,妈妈突然有,有些困了,等妈妈……”话还未说完,刘芸欣双眼已经闭了起来,既而,沉沉的向后倒去,辛亏有穆十三及时扶着。

“芸欣!芸欣!芸欣你怎么了?”看到这一幕,穆十三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抱着她轻微的摇晃,焦急的呼唤着。

一连数声,哪怕是挠她的痒痒肉,刘芸欣始终都没睁开眼,笑一下。直到这时,穆十三才意识到她身体危急,而先前挂在他脸上和煦的笑容也随之阴沉收敛,一时,着急紧张的,脸色煞白,愁眉紧锁。

不敢再有任何耽搁,穆十三赶紧将刘芸欣背在背上,慌慌张张的就朝云杉树林外狂奔。

尽管穆十三不是高原体质,但在海拔这么高的地方剧烈活动,饶是他呼吸,心跳也感到压迫和憋闷。除此,头脑渐渐发沉,耳鸣恶心,好像什么时候就要趴在地上,可这些都被穆十三咬牙忍住了,他现在只想快点,再快一点的跑到索道乘坐处。

先前慢悠悠的散步,也不觉云杉坪有多大,当他跨越半个云杉坪,乘坐上缆车时,穆十三已经在疲劳和海拔的压迫下站都站不起来,大腿痉挛的哆嗦,额头也蒙上一层汗珠,身上的衣服更是被浸湿,缺氧的他,眼睛还直冒星星。

透过缆车的窗子看向云杉坪,再看看躺在怀中的刘芸欣,感受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疲惫年迈身躯,这一刻,穆十三是多么想挽着刘芸欣的手去到那什么“玉龙第三国”啊,没有疾病,没有痛苦,有的是甜蜜的爱情和美好的生活,一直的相痴相恋下去。

一滴晶莹的泪花湿润了他的眼,穆十三又不得不再次直面这残忍而又痛苦的现实。自己是鬼盗十三又如何?替别人消愁解忧又如何?

最终偷不走的还是自己的噩梦,解不开的又是自己的心结,同时,一股莫大的无助与挫败感油然而生,最爱的女人就在怀里,但却无法照顾好她。

……

昏睡许久的刘芸欣,在某个瞬间,她纤长的睫毛突然动了动,又过了半晌,终于随着睁开的眼睛抬起来,借着窗子洒落的和煦光芒,她打量一番,发现自己并不在医院中。

因为医院的天花板不会是土砌的,床单被子也不会是古朴花纹的,顶灯的开关更不会是一根绳子连接在床头,显然,这是一间普通的民宿。

在民宿中的另一张木床上,只见小兴正四仰八叉的呼呼大睡,至于穆十三,这些天又要照顾刘芸欣,又要开车逛景点,真的很累了,正握着刘芸欣的手,趴在床沿酣睡呢。

偶尔他握着的刘芸欣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还嗡嗡说起梦话:“芸欣,我,我们,来玩藏猫猫……”

刘芸欣微微一笑,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似是感到鼻尖的一丝细腻,穆十三醒了,他睡眼惺忪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一本正经的看向刘芸欣:“芸欣,刚刚是不是地震了?”

“没有啊。”

“那为什么我看到你,心头一震呢?”

“哼,你又拿我打岔。”刘芸欣娇嗔道。“对了,我们这是在哪里啊?这一次我是不是又昏睡挺久的?”

穆十三将枕头为她竖在后背,又为她倒了一杯热水,才道:“就睡了一天左右,没事,只是高原反应造成的昏倒,还有,你不是一直很想看看泸沽湖吗?所以,我就找到了这个靠湖的尼塞村,这里是摩梭族人的居住地。”

“十三,谢谢你的心里一直记挂着我。”

“就只有谢谢?来个实际的吧。”穆十三坏笑着将脸已经凑过去,还指了指,意思显而易见。

刘芸欣迟疑一会儿,将苍白的唇贴上去,眼见就要碰上的时候,小兴突然揉着眼睛,走下了床,口里还含糊的嘟囔着:“妈妈,我饿了!”

闻言,刘芸欣赶紧将脑袋缩回去,穆十三也怏怏的就此作罢,但这股怨气却没消散,皱着眉头看向小兴:“也就饿了,你才能醒,瞅你这两天吃的圆嘟嘟的样,再这样下去,我看你和笔芯是彻底没戏喽。”

“好了,好了。十三,刚好我也有些饿了,一起去吃饭吧。”

“嗯。”

第50章 一米阳光

尼塞村不大,只有寥寥几十户人家,面湖而建,令这里就像是与世隔绝一样安静,顺着村中泥泞的小路,三人最终来到一家对外营业的饭馆,因为是从小生长在这的尼塞村民做饭,所以饭菜中充满了当地的饮食特色。

离开饭馆时,恰逢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消逝,只剩下几缕晚霞和微薄的星光勉强照明,趁着天还未黑透,刘芸欣精神头尚好,穆十三牵着她的手穿过尼塞村,来到泸沽湖边的"qing ren"树坐下。

之所以称这两颗树叫"qing ren"树,是因为它们从很久很久之前就生长于此,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栽种的,长出来便是成双成对,久而久之就被当地人称作"qing ren"树。

“十三,我觉得现在的我们就特别像这"qing ren"树,你看,每天你搀扶着我,照顾着我,搞得我们特别像老夫老妻,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的。”

“这多温馨呐,说明啊你离不开我,以后你出门必须得带着我。”

“臭美!”没有小兴在一旁打扰,这下二人可以尽情的享受这浪漫,温婉的时光了,刘芸欣已经依赖的将头枕在了穆十三的肩上,而他也陶醉的将手搭在刘芸欣的肩膀,静静的,二人就这么彼此缠绵依偎的看着湖。

匀净柔和的泸沽湖是静止的,凝固的,好似一汪澄澈的眼睛,它眨眨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晶亮的瞳孔随之倒映出天上的云,远处的山,就连那斑斑点点的霞光都出现在眼中,令她蓝绸子一眼的眼添上几抹晶晶亮。

缥缈的雾气从湖面冉冉升起,这时,你才恍然,那晶晶亮原来是盈含在她眼睛中的泪珠,尽管如此,却并没有搅扰她明亮的眼,相反,更显的这眼睛泫然,神秘,看着她流泪了,惹得看湖的人,心情也不由像这雾空茫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去安慰。

如此的看着山山水水,等到天黑透,明月高悬,穆十三终于主动开口:“入夜了,这水边有些凉,要不我们回去吧。”

刘芸欣拉住穆十三衣角,摇摇头:“十三,你陪我再待一会儿吧。”

“好。”一边答应着,穆十三已经脱去外衣,为刘芸欣披上:“芸欣,如今你想去的我们都一起去了,好像只剩下玉龙雪山没有去了,所以我决定,明天我们就回家吧。”

“为,为什么?可你也说了还剩下玉龙雪山呢。”

“我是这样想的,云杉坪比玉龙雪山海拔还要低,你高原反应都那么严重,再加上昨天丽江又下了一场阵雨,一雨成冬,你身体才刚刚恢复,我担心你受凉,再难受怎么办?”

“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十三,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看场雪,记得我第一次打电话给你,嘉兴市正下着大雪,漫天飞舞,至今我都无法忘记城市被鹅绒般白雪覆盖的场景。”

“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人都弃我而去,觉得天都趋炎附势的变成白惨惨的,那通电话本来是我打给前男友的,为的是约他们出来实施报复,如果不是你没有挂断电话的让我骂完,只怕今后的七年我都会在铁窗中度过。”

“现在想想,是多么的后怕,也是自那时起,我将你当做我人生中的一米阳光,珍贵而又璀璨,正因为有你的照耀,才让我心里冰封的雪得以温暖,融化。”

“所以我才会那么那么想和你看场雪,既然相遇时你的微笑没有温暖我的世界,那么相恋我一定要补上这一份,同时,纪念一下我们彼此思念的第七个年头,怎么,这样浪漫的事情你也要残忍拒绝。”

“一米阳光?”

“一米阳光是玉龙雪山的一个典故,因为玉龙雪山终年云雾缭绕,看不见阳光,只有每天中午会有一米长的阳光偶尔照下来,所以这一米阳光就变得特别珍贵,据说沐浴在阳光下的情侣,就可以得到永久的幸福,多么多么浪漫啊,所以你会带我去玉龙雪山的对吧。”

“就因为一米阳光?而且每天中午都有,那能有多珍贵?再说了,要看雪何至于忍着高原反应攀雪山呢,等你和我回辽清市,冬季也是可以看到雪的,要实在嫌小,我们可以再去哈尔滨嘛。”

“十三,你不觉得我说的更浪漫吗?为看一场雪,两个彼此相爱的人一起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的攀雪峰,相濡以沫,在我走不动的时候,你,你,你还背着我。”似是想到什么,刘芸欣喜悦的眉眼突然垂下,声音也越来越低:“我,我,我是担心,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只怕等不到冬天和你一起看雪了,十三,让我再任性这一回,好吗?”

沉思一会儿,穆十三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先说好,等从玉龙雪山下来,你就不能再随便离开我和小兴了,要乖乖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美娇娘,要在家相夫教子,煮饭洗衣。”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当然了,还不快给你的未婚夫一个爱的抱抱。”说着,穆十三已经张开双臂,耐不住等待的先抱紧刘芸欣,随后,刘芸欣才揽住了他宽阔的身躯。

……

翌日清晨,在万道霞光,缥缈晨雾的陪伴中,一家三口开始了玉龙雪山之行。

相较昨日,刘芸欣的身体状况并没好转多少,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眼睛深凹,萎靡憔悴。穆十三又何尝不是呢,近来的担心加上辛劳伺候,令他眼袋下垂,还伴着浓浓的黑眼圈,一副哀毁骨立的模样。

尽管如此,一家三口还是如往日出游般那样开心快乐。尤其是穆十三,最爱的女人坐在副驾驶,疼爱的儿子躺在后座,时不时将目光从窗外转到车内,哪怕什么都不说,也只凭对方眼神就能开怀大笑,一切都如春天般美好。

最终,一辆载着满满爱的车停在玉龙景区门前,担心刘芸欣身体的穆十三赶紧来到副驾驶,准备背着她进入景区。但被刘芸欣拒绝了,原因是她觉得昨晚那种老夫老妻,互相搀扶的感觉特别好,所以今天想再体验一回这白头偕老的黄昏恋。

看到她脸颊上绽放的笑容,穆十三欣然答应了,既而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向玉龙景区内走。

虽然昨日大雨早已停了,但太阳还没缓过气来,躲在斑驳厚重的云层里无精打采的散着清冷的光,一时,天阴沉沉的,似乎还能再下一场雨,至于下雪,在丽江这个多变的气候中也并非不可能。

第51章 玉龙第三国

这一次,穆十三可是有备而来,氧气袋,抗高反药和高热量食物一样都不少带,但随着缆车持续攀升,刘芸欣的身体还是出现了不适,甚至比前天的症状更加严重。

穆十三为刘芸欣擦去额头的汗珠,担心的说:“芸欣,我们回去好不好,等会缆车一停,我们就换到向下的索道上。”

刘芸欣咬着嘴唇,强忍着难受:“十三,你昨晚都答应我了,何况,我也没什么事,可能是在缆车这个密封环境里的原因,等会儿一出去我就好了。”

“听你的。”

“十三,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如果,我是说如果,当然喽,有你在不会有这种如果的,但我还是想说,如果我一会儿下不来了,今后的你可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别说了,别说了,我求求你,没有这种如果的。”想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穆十三的心就一阵绞痛,随即,两行热泪滑过他那又黄又瘦的脸颊,他伸手挡在刘芸欣的嘴前,却被拉了下来。

这会儿,刘芸欣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十三,和你相处的这几天,我觉得你真的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男人,不喝酒,不抽烟,而且对人特别暖,但你也要对自己暖一些啊。”

“我希望你今后能多喝水,不要一天就喝一两杯;希望你不要一吃完饭就躺着坐着,多活动活动嘛,而且还是你这种上了年纪的人;还有,你不是睡觉打呼噜吗?那今后你睡觉前喝些蜂蜜,橄榄油,记住不要喝太多,最好两勺;嗯,你以后……”

“芸欣,你说那么多,我记不住的,还是你在我身边一直督促我吧。”

“算了算了,鉴于你这个糙老爷们,所以我允许,你今后可以娶除了我以外别的女人,前提是,她要照顾好你们父子俩。”

“十三,你是个好人,遇上你,永远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我没有遗憾,也不后悔七年前错过了你,谁让我那么爱你呢。”

迟疑一会儿,刘芸欣转头看向小兴,颤抖的手摩挲着他bái nèn的小脸:“小兴,你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以后妈妈不在的日子里,就要靠你自己照顾自己了,可能偶尔还要照顾照顾你这个邋遢的老爸,但妈妈知道你是可以的。学习上,听你爸说你通过自学连跳两级,妈妈真为你感到骄傲,以后的学习也要一如既往,当然,不要有太大压力,你开心的样子才是妈妈眼里最优秀的样子。”

小兴噘着嘴,愁眉苦脸起来:“妈妈,为什么你以后就不在我和爸爸的身边了呢?你去哪了?你不是说过以后都会陪着我的吗?”

“还不一定呢,妈妈说的是如果有一天。”

“那妈妈,你可真的是吓到我了呢。”

……

经过十几分钟的攀爬,空中缆车最终停在了4506米的雪峰观景台,距离登顶仍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一眼看去,组成玉龙雪山的石灰岩和玄武岩,黑白分明,真好像一黑一白两条巨龙,彼此交缠在一起,横亘在世界的一方,莽莽苍苍,剑峰千仞。

如此近距离的观看着雪峰,穆十三此时只有膜拜,仰望之情。离开缆车这密封的环境,刘芸欣并没有她说的那样有一丝一毫的好转,反而愈加严重,已经是站都站不起来,必须依靠穆十三背着前进。

“芸欣,现如今玉龙雪山我们也登上了,你也看过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难得和你看一场雪,就让我多看会儿好吗?”

“这个高度的雪都化了,就山尖那一抹积雪还不如我们冬天那一半多呢,芸欣,别再勉强自己了,我们回去好吗?”

“好吧,不过,难得来一次,我想再到那个栈道上看看。”

“好,我们一起上。”将刘芸欣往上背了背,穆十三沿着通向高处的阶梯栈道向上走着。

一步,两步,三步……七十一步,随着剧烈运动对穆十三体力的透支,他再一次出现了高原反应,胸口发闷,呼吸困难,身体更是因此憋出一层热汗,额头,背上皆是湿漉漉的一片,但他深知刘芸欣命不久矣,而她的愿望就是和心爱的人登一次雪峰,所以穆十三只能咬牙忍着,坚持着。

还因为,现在是他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兑现的时候!

就在穆十三背着她即将走上栈道的尽头时,刘芸欣突然伏在他的背上,气若游丝的说:“十三,我现在……好困呐,你能不能等……上去了……叫醒我?”

穆十三回头看了一眼她,勉强提起一口气:“芸欣,答应我别睡,我们马上就到了,坚持,再坚持一下。”

“可我真的……好困。”

为了引起刘芸欣的注意,穆十三撒了个慌:“芸欣!芸欣!你瞧,一米阳光!是一米阳光!”

“十三,一米阳光……是……我骗你的。它只出现在秋分的某一时段,我知道,你……想我们……永远在一起,你也为这个付出很多。找医生,看病历,甚至连……迷信都不放过,我就是担心告诉你,一米阳光……只在秋分出现,你会往后……推脱。”

“所以,我……才欺骗了你,但是它真的……有让情侣永远在一起的神圣作用,可惜……不是我和你。我知道我的身体没……有救的,再在一起……只会拖累你,我不能……成为你的……负担,我……爱你!高原反应……严重时……可以致命,而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

“我不……后悔,与其让……我在医院饱受痛苦的死去,不……如……让我在你的温柔乡中沉睡。”

“芸欣,不要,不要啊!我们现在就下山,你再坚持一会儿!”听着她的话,穆十三泪眼惶急,再也不敢向上多走一节,既而,三步并作两步的就朝栈道下冲。

“十三,我……困了,真的很困……很困了!”

“芸欣,你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就下山了。”

“十三,你别……跑了。回头看……是玉龙第三国。没想到,我竟然找到了。你瞧……那里,多美啊。还有两对情侣在……挥手欢迎我们呢。十三,你看……到了吗?”

穆十三回过头去,除了堵在眼前的山和积雪以及天上大片大片的乌云,根本就没有那传说中的玉龙第三国,哪怕连个山洞都没有,他看了一眼背上满上渴望,兴奋的刘芸欣,眼泪禁不住哗哗倘落,为了不让她扫兴,穆十三点了点头:“嗯,我看到了,美,真的特别特别的美!”

“那……让我们……一起去吧。”随着最后一个字音沉寂,刘芸欣终没有坚持住的合上双眼,一对睫毛仿佛冻住,风都吹不动,而那搂着穆十三脖子的双臂更是自两边无力的垂下,血管微微的悸动都没有了,只是跟着穆十三跑下栈道的动作一左一右晃动。

多少次,穆十三都以为,这只是刘芸欣在和自己开一场玩笑,瞧,她的手还调皮的摇晃着,可多少次的停下脚步,她的手都就是那么沮丧,无力的垂着。

第52章 我喜欢你,我自然愿意接受你的一切

随着刘芸欣逝去,曾几何时支撑着穆十三的那一股子信念和力量也就此溃散,一瞬间,他整个人变得茫然若失,好似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

又迈下几节台阶,突然,他腿一软,而为了不让刘芸欣受伤,背着她的穆十三竟是选择迎面磕在地上,额角被台阶划出一条骇人的血口,湿润的血随即染红他半边脸。

因为锥心一样的疼,让他已经感受不到其他地方的疼,一切疼痛都被心痛所掩盖了,甚至,如果不是他看到的世界一片红色,他都无法察觉额头在流血!

就在这时,一丝清凉拂过他湿热的额角,那感觉像是有人在轻轻吹着他的伤口,穆十三兴奋的赶紧转过头去:“芸欣,我就知道,你是在和我开玩笑的……!”

而当他看到刘芸欣从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的时候,那一刻,他的心直如拴了块石头似的沉下去:“芸欣,我不怕你拖累,我只怕你离开我,你醒醒,你醒醒啊!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

就在这时,更多的清凉伴着湿润飘然落下,穆十三抬起头。

只见大片大片晶莹的雪花正从彤云密布的云层中飘落下来,柳絮一般,纷纷扬扬,而且,越下越大,陡然间,天地已被皑皑的白色所淹没,原来,先前那丝清凉是雪。

看着这一幕,穆十三再也抑制不住,搂起刘芸欣,像个孩子般失声痛哭:“芸欣,芸欣你醒醒,你不是要看雪吗?你瞧,下雪了,下雪了,你睁开眼看看吧,一点也不比你说的小,落在雪峰上,真的很漂亮,你看看吧,算我求你了!”

听着父亲的哀嚎,小兴终于意识到什么,扑到刘芸欣身边,使劲儿摇晃着:“妈,你醒醒,妈,你醒醒!你答应过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你答应过我的!我不能没有妈妈,妈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听你,妈……”

随着大雪封锁了栈道,越来越多的人乘坐缆车下山,一时,一家三口的滞留就显得那么突出,长时间跪在原地,令三人被埋在雪中,好像是披了一件白色的丧服,天上这时撒的似乎已不是雪,而是出殡时的白纸钱,许多情侣和老夫妻在看到这凄凉的一幕也是纷纷泪目。

与其他人猜到开头没有猜到结尾不同,穆十三早在那一日将刘芸欣从游乐场送到医院,他就知晓了,病房中,刘芸欣也亲口对自己说过。

……

“十三,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情,而这件事今天我必须和你说说清楚,这样你才能考虑要不要和我关系更进一步。你将我送入医院,医生已经告诉过你吧,没错,我是肺癌,一直都是。”

“七年前你拒绝我,离开我,也是因为这个吗?”

“从小我就体质不好,一直疾病缠身,虽然那时我还不是肺癌,但也是个不易医治的病,可能就是那会儿没有好好配合治疗,才耽搁成今天这样的吧,十三你是个好人,尤其是我没想到,在我和你结束的时候,你还捧着书来找我!”

“当时看到你意气风发,俊朗非凡时,我真的想从背后拥抱上你,嘻嘻,我的确是个花痴,你咬我啊,但最后我还是控制了,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你是这样一个有责任又帅气男人,我不能拖累你,所以,我才选择离开你,一直到现在,我都不后悔!”

“之所以写那封信,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就要那个了,好奇那间店铺,加上我是想多年之后被谁翻一翻,啧啧赞叹一下,或者留个记忆,谁知,阴差阳错就见到了你!”

“嗯,现在你可以好好考虑清楚要不要和我关系更进一步了,我不着急,而且,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我喜欢你,我自然愿意接受你的一切。”

……

那日,穆十三当然考虑清楚了,同时,也做好面对刘芸欣随时落幕的准备,但没想到,这一切噩梦降临的是如此粗鲁直接,就像把人一直向着泥土里摁,没有缓冲和停顿,直接将人打在谷底,用水直接浇灭。

他之前做的所有准备和心理安慰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的就溃散了,一时,只有噩梦过后,剧烈绞痛的心和自两边滚落的泪,那种像是被所有人和世界抛弃的感觉真的令人痛苦和颓丧。

“芸欣!看,是雪!是雪!”

“嗤!嗤!嗤!”破落的消愁典当行内正不断传出泣涕涟涟的哭声和纸张刺耳的摩擦声,引得路过的人不时朝里面张望,只见,长大后的穆然兴犹如一个泪人似,一边哭的气短神昏,一边在发疯似的来回翻阅母亲和父亲相识相知相见的这几页日记。

他越着急越困惑,就翻的越快,恨不得就要将那几页纸从日记本上扯下来似的。

他一边快速的来回翻,一边哽咽难言的自语:“那一次的玉龙雪山之行,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我又是从哪里来的?”

“老爹一直说的在外地因特殊工作不能的回来的妈妈难道不是刘芸欣?那我的妈妈又是谁?是老爹找的另外一位女性?可是日记至此,父亲从头到尾都只说过,刘芸欣才是她唯一爱过的女人。把日记作为内心独白的老爹在这里不可能撒谎啊。

“那我真正的母亲现在又在哪里?到底是什么特殊工作让他连父亲安葬都不能回来看一眼?”

穆然兴只觉脑袋嗡嗡的响,越想越乱,好像深陷在一个永远也走不出的迷宫中,现如今父亲已经去世,无处寻找亲生母亲答案的他只能再次翻开日记。

成团飞舞的雪花随着风,尽情的飘扬,尽情的倾泻,落在叶上,花上,草上,像是银色的冰雕,又似白皙的玉琢,皑皑茫茫的铺满了世界。

穆十三已记不清这场雪下了多久,这几日的他头脑一直昏昏沉沉,迷离恍惚,只记得,刘芸欣去世了,他按照刘芸欣生前的要求,体贴的将她埋葬在云南的丽江。

至于这场雪,他到底是没能陪她看,而这也成为了他和刘芸欣之间永远的遗憾。

如果能选择,只要有人替他照顾小兴,他更希望死的那个人是自己,不仅仅是换取她的命,也算是偿还自己曾经犯下恶行!

不知是一雪成冬还是他感冒了。

呆在车内的穆十三现在觉得特别冷,就像是刚从冰窟窿里爬上来,全身被冰水浸透似的,一时,他冷的抽着酸酸的鼻子,直抹流泪,心更是被冻的一阵绞痛,冰凉的手脚完全凭着意识的木然把着方向盘和油门。

又因为车速过快,一时,只见两束车灯从飞扬的雪中掠过,整辆车看起来有些失控和打滑,尽管如此,穆十三却还在一味的加速,脚像粘在油门上似的。

就在这时,他随意的瞥到后视镜,镜中哭累的小兴这会儿已经睡着了,但他的手中却还紧紧抱着一台相机,这台相机存储了很多一家三口出行的照片。

如果说现在他最放心不下谁,那一定是小兴!渐渐的,穆十三松开了油门,车速也放回到缓慢。

第53章 父亲的酒疯

三年后

“老爹,你快一点,再晚照相馆就又要下班了,我可不想再等到下个星期从学校回来再洗。”穆然兴一边抱着相机,一边催促着后面慢慢吞吞,脚步颠倒的穆十三。

三年间,穆然兴已经从一个懵懂幼稚的小孩儿长成了一个阳光成熟的青年,只见他一头齐耳短发干净利落,墨黑的眼睛愈发有神,高挑健壮的身材再也找不到小时肥胖的影子,充满了阳刚活泼的气息,再配上青春期的一丝叛逆,又多几分男性的魅力。

与穆然兴朝气向上有所不同,穆十三则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眼袋低垂,胡子拉碴,眼角纹和皱纹更是早早的就爬上了他的脸,因为长期酗酒和作息不规律,让穆十三的脸色暗沉蜡黄,原来一双星眸现在也变得浑浊萎靡,才过了三年,穆十三却变得像过了五年似的衰老颓废,可见刘芸欣去世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推开照相馆的门,穆然兴先将父亲搀扶到照相馆中的沙发上,然后才捧着相机来到柜台,洗照片他的确是可以一个人完成,但牵挂父亲身体健康,长期呆在家中酗酒嗜睡对身体不好,所以,他才执意每星期回来拉着父亲一起出来转转,洗照片就算是顺路。

本来刚走出门还好好的,陪着没醒过酒劲儿的穆十三慢悠悠走着,可没过一会儿,他就在马路上公然耍起了酒疯,又哭又闹,惹得周围的人纷纷围观上来,这下,他是更起劲儿了,指着穆然兴一边唏嘘饮泣,一边痛诉他是如何如何nuè dài自己。

说他是怎么怎么含辛茹苦的把穆然兴一把屎一把尿的养活大,到现在穆然兴却是嫌弃自己,而为了穆然兴能够放心的去上学,周一到周五,都是将自己锁在一间小卧室中,吃喝拉撒全在那个屋子解决,甚至每次一走,就给几袋咸菜和馒头。

这还了得,聚集围观的人一下子是将穆然兴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纷纷斥责他,谴责他,倒也是,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的痛哭流涕,而且蓬头垢面,反观穆然兴光鲜亮丽,干净整洁,再被穆十三这么悲悲戚戚的一说,可不就有人信以为真了。

其实真正的情况是这样的,从玉龙雪山回来以后,穆十三整天酗酒,常常是喝醉了睡,睡醒了再喝,穆然兴一上学一星期都住校,醉醺醺的他也懒得下厨,天天可不就凉菜和白酒相对付呗。

反而是穆然兴从学校回来,他做饭,他买饭,穆十三才能吃上一口热乎饭,要不然,他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解释了半晌,跑了半晌,穆然兴才终于从那群大爷大妈的包围中逃出来,可这时,穆十三不见了,找了一圈,只见,穆十三正得意洋洋的喝着小酒啃着卤鸡腿的和小卖部老板闲扯,原来他刚才那么做,就是为了躲开穆然兴,好去买酒喝。

穆然兴是想将酒没收的,但是一想到刚才父亲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模样,也就不敢再这么做了,捂着羞红的脸赶紧拉着穆十三就朝照相馆走。

“叔叔,麻烦您帮我把这个照相机里的照片全洗出来。”

才一会儿,穆十三已经将闷倒驴灌得又剩小半瓶了,闻言,他皱着眉头吼起来:“洗什么照片,你妈都死了,要洗也是洗遗照。”

摄影师木讷的抬起头:“原来你们是来洗遗照啊,可这张sd卡里有526张照片呢,你们确定都洗成遗照?”

“不是的,我们一张遗照都不要,全洗成彩色。”

穆十三用脚使劲跺着地,声音粗重的喊道:“诶,没听到我话吗?你妈都死了,还洗什么照片。”

平复了一下委屈难过的心情,穆然兴看着父亲,既而一脸恳切的说道:“老爹,您看看您把自己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整天酗酒,还有刚才,就为了一瓶酒您至于的吗?”

“我就是不想让您一直沉浸在妈妈去世的痛苦中才要洗的,把这些照片挂在典当行里,您看看心情也许还能好点,平静一点。对了,老爹,您不是能给人消愁解忧吗?那您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也消愁解忧一下呢?”

“上了几天学还学会和我顶嘴了?小孩子家家的什么?消愁解忧,那都是假的,骗人的!通过你妈这件事我是彻底想明白了,给别人解忧消愁纯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属于没瘫在自己身上。”

“如今我真正摊上了,才终于明白这种痛苦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除了在时间中淡忘没有别的方法,这下,我也想好了,回去我就把那破典当行关了去,什么消愁,我之前就是吃饱了撑的。”

面对着父亲横加指责,竖眉瞪眼,穆然兴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去接话,索性默默不语的等待着照片被洗出来。又训斥一番穆然兴,耍了会儿酒疯,穆十三终于是捧着酒瓶醉醺醺的睡着了。

他头向下一栽一栽的,没有喝完的酒瓶随着他这样,不断向外流出,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服,时不时他嘴唇嗡嗡动两下,喊得还是刘芸欣。

看着父亲年迈失落的模样令穆然兴一时心如刀绞,眼睛也渐渐红润起来:“老爹,求求您快点振作起来吧,别再这样伤自己了,如果妈妈在天有灵也不希望您这样啊。”

“曾经我的确很反感甚至厌恶你开那间典当行,但现在我却特别希望您能够开下去,不为其他,起码守着店,面对着来往的当客,能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不让你有那么多时间去喝酒。”

夹着四本插满相片的影集,穆然兴搀扶着父亲向消愁典当行走,途中,经过一座天桥,只见天桥的不远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不少人还纷纷拿出手机或拍照或录像。

父子俩没有理会的继续走着,突然,就听到自人群围拢的中央传出一首歌,歌词动听,旋律悦耳,组合在一起,就是那么轻快,明澈,有时如一汪清泉从心头潺潺流过,有时又如青烟淡远寂寥,这一刻,只觉所有的烦躁,不安都归于虚空。

“太阳升起的瞬间,就让光芒穿透雾霭,点亮我黯淡的瞳孔!醒着面对痴的生活,歌痴,舞痴,只要是痴!”

随着这句歌词,旋律陡然高亢起来,那般微不足道的溪流仿佛成为滔天巨浪,青烟也不再若即若离,而是变成了能混淆世界的遮天乌云,沉浸在这句歌词中,人们先前疲惫,颓丧的身心仿佛也涌起一股力量,是那种想要再奋斗,再坚持坚持的力量!

第54章 《朝阳》

父子俩同时被歌声所吸引,不自觉的朝着拥挤的人群钻了进去,只见一位瘦高的中年男子正手抱吉他的认真演唱,他身穿一件黑色皮衣和一条挂链的牛仔裤,与其他所有的流浪歌手一样充满着一股反叛,桀骜的气息。

只不过他的长相却算不上出众,一头蓬松的长发抹着发胶被梳的高高笼起,稀疏的眉毛下有一双小眼睛,虽然小但却不断向外涌向光辉,一圈胡子刮得简短,这使他不太出众的长相多了一份爽朗和精神,他与穆十三同样是而立之年,甚至还要多,但精气神各方面都不输给一个小伙子。

而在他的脚边还摆放着一个打开的吉他盒子,盒子中有一张写满字的打印纸,不少被吸引过来的听众为了想更多的了解这位歌手都看着纸默读起来,穆十三父子俩也不例外。

纸上写道:首先感谢各位聚集在这里听我唱歌,今天是我在这个天桥最后一次演唱了,明天我就要前往更大的舞台,在此之前,我想找一位小女孩儿,她对于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文字下配着一张他与小女孩儿的合照。

成为一名歌手一直以来是我的梦想,这在很多人看来,肯定会认为我是做白日梦,的确,起初萌发这个念头的时候我都认为我自己是疯了。

但我没有放弃,反而一直在厚着脸皮的朝着梦想狂奔,自这个念头萌发,我就开始学习唱歌,学习作词,学习编曲,可我真的很没有天赋,以至于我编写的歌在唱给别人听后,惹来的都是亲戚朋友的奚落和嘲讽,一度处于低迷状态的我真的都要坚持不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小女孩儿突然出现在了我排练的地方,她不同其他人那样泼我冷水,反而充当着我最忠实的听众,每每只要我一开始排练,她准会坐在我面前认真听着,并鼓励我。

那时刚刚为这首《朝阳》谱好曲,很多节奏,旋律卡的都不准,连我自己都听出这首歌严重的问题,那个小女孩儿却还是笑眯眯的鼓励我,看着她把眼睛都笑没了,颓丧的我一次次的重燃信心,并不厌其烦的一遍遍修改词曲。

终于,在她鼓励下我修改好了词曲,卡准了旋律,可就在这时,小女孩却突然不见了,就仿佛人间蒸发,自此之后,也再没来我排练的地方听我唱歌。各位我不用你们捧我钱场和人场,我只希望哪位认识他的人能我告诉她在哪里,或者替我传达给她一句话,跳跳虎叔叔还在那个排练场等她,跳跳虎叔叔现在很想很想她。

就在听众纷纷拍照上传微博,朋友圈,并编辑文字:跳跳虎叔叔在排练场等你的时候,一旁,醉醺醺的穆十三突然拉下脸,皱着眉头厉声说道:“不就是一个听众嘛,而且还是少不经事的听众,至于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寻找吗?瞧瞧,这些不都是你的听众吗?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个虚无缥缈的人身上,不如用你的歌声多多回馈一下能看得到的听众。”

闻言,吉他歌手手一停,声音立时制止,看着穆十三,恳切的说道:“不一样的,那个时候没有人支持我,没有人瞧得起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整天啃老的寄生虫,亲朋好友不是对我冷嘲热讽,就是对我泼凉水。”

“只有这个小女孩愿意坐下来认真听我的歌,不仅如此,她还给予我鼓励,支持。某方面来说,她于我有着知遇之恩,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她,不为别的,也要为《朝阳》在她的鼓励下修改完美向她说一句感谢。”

穆十三鄙夷的笑笑,神态中多了几分对吉他歌手的厌恶:“你说你一个堂堂的大老爷们怎么这么矫情,人家那小女孩什么都不懂的给你鼓励,你还当真了。”

“再说了,就你这么以唱为主以找为辅的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还整天地点都不变的窝在这里唱,一点诚意都没有。告诉你,你这纯粹是看天,某一天运气好,兴许能碰到个与小女孩有牵连的人,那要是运气一直这样,你岂不是连比赛都要错过?”

吉他歌手没有说话,拧着眉头似有所思,过了半晌,他将吉他竖在天桥的栏杆上,诚挚的握起穆十三的手,一边摇,一边激动的说:“这位先生你说的对,既然你都点出问题所在了,能不能请你再帮我出出主意?那个小女孩儿对我是真的,真的很重要。”

穆十三打了个酒嗝,看着吉他歌手淡淡的笑了一笑:“这就对了嘛,做人要谦虚,要不耻下问,既然你都这么谦虚的问我了,那我就告诉你,首先你这样是纯粹的吃力不讨好还浪费时间,想想现在我们都用什么找人?”

吉他歌手茫无头绪的摇摇头。

“互联网嘛,瞧瞧人家,小到一块橡皮,大到一沓现金,什么寻人启事,寻狗启事,寻猫启事的,哪一个不是被转载到微博,朋友圈,想一想人人都转,岂不是比你这样找的快?”

说到这,穆十三砸着嘴巴,从头到尾将吉他歌手打量了一遍,哀哀的叹气道:“可惜啊,可惜啊!像你这种情况,我看就算是发到互联网上,都没有愿意给你转载。”

吉他歌手急道:“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的故事不够悲凉,不够感动,不够揪心!你学学人家乞丐,乞丐乞讨之前还懂得编一个感人的小故事摆在面前呢,要不然你凭什么让他心甘情愿的给你钱?就是要触碰到别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可再看看你这个故事,创作没有人听,一个小女孩认真的在听,简直是非常的矫情,非常的虚伪。”

“要吸引广大的互联网用户,还要让互联网用户甘愿为你转载报道,起码你要准备一个惨一点,感人的,能赚取别人泪点的故事!”

穆十三话语一停,重重的拍了拍吉他歌手的肩膀,一副望子成龙的模样:“大兄弟,走心,走心你懂吗?有句话叫扳不倒葫芦撒不了油,你要先惨给别人看。比如,你父母双亡,临走之前将妹妹交给你照顾,但你呢,却是个混蛋,整天酗酒,不务正业,一日带着妹妹在酒摊喝酒的时候,不小心将妹妹弄丢了,你痛下心扉,决定改正,并在广大的媒体面前保证,从今天起一定做一个好哥哥,希望找到妹妹的好心人能告诉她,并送她回来。”

穆然兴听出话不对劲,拉了拉穆十三:“老爹,走,我们回家。”酩酊大醉的穆十三一把甩开他,毫无察言观色能力的自顾自说起来,而这时,吉他歌手也松开了穆十三的手,脸色变得愈发阴沉。

“不行,不行,这个故事好像还是不感人。看你这模样,能当她爹了,要不这么说吧,你是一个双腿重度残疾的父亲,为了找到被拐卖的女儿,你忍受着双腿残疾带来的痛苦骑着一辆二八自行车环绕了大半个国家,只为能找到她。然后呢,你每天就蓬头垢面,破衣烂衫,蒹葭苍苍的扮残疾人骑自行车,车子上再插一面旗,上面是你和这个小女孩儿的合照。”

“嗯,比上个故事是好多了,好像还差点,我再想想,有了,你就这样说……”

第55章 当你走了,我一定会堕落的

吉他歌手心里怒潮都涨,额角的青筋正随着他粗重的呼吸一鼓一涨,他一刻也听不下去,猛地一拳打在穆十三左脸,而后还不解气的朝着踉跄到底的穆十三踢了几下。

“你说谁父母双亡?谁被拐卖?谁是残疾?我告诉你,那个小女孩很健康,她是我唯一的观众!如果你再敢这么诋毁她,侮辱她,我就把你打你像你说的那样惨!”

穆十三一边痛苦的shēn yin着,一边摇摇晃晃的扶着栏杆站起来,这时,口中还碎碎念:“你,你,你这个人怎么不听劝呢,我是在帮你啊,你做人谦虚点……唔。”

“对不起,对不起,我父亲现在酒劲儿还没醒,正发酒疯呢,对不起,这位叔叔真的对不起!”眼见父亲还不依不饶,穆然兴赶紧捂住他的嘴,一边陪着笑脸,一边深鞠躬的连身道歉,这才将父亲连拖带拽的拉下天桥。

因为担心父亲再借着酒意的乱说乱话,耍酒疯,索性穆然兴也不怕丢人的捂了一路父亲的嘴,好不容易回到消愁典当行,没有人捂嘴的穆十三一边揉着隐隐作痛的脸,一边又还不依不饶碎碎念:“什么人,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给他出主意,他回头还给我一拳,什么态度,一点也不谦虚,就冲他这样,我看他也找不到那个小女孩,想想这辽清市多大啊,茫茫人海,不使出点手段能行吗?”

穆然兴从冰箱取出一块干冰敷在他脸上,婉转的说:“老爹,人家有人家的办法,你就不要再这么生气了,何况,你那些方法要是真的采用了,你让那个小女孩和吉他歌手的后半生可怎么过?吉他歌手主要是担心对小女孩以后的影响不好。”

就在父子俩争执的时候,一名愁眉紧锁,心绪不振,身着休闲装的男子走了进来,与其他初来这里的顾客一样,男子对于这里摆放这么多的老物件也是好奇不已,东张西望,所以走的比较慢,来到柜台前,他先打量一番父子俩,确定穆十三才是老板,既而客客气气的说:“你们好,据我来过这里的同事说,只要典当一件代表着困惑,烦恼起因的东西就可以得到解忧是真的吗?”

闻言,穆十三已经拧起眉头,正准备再一次将顾客训斥出去时,穆然兴抢先开口:“是真的,您有什么问题,和我父亲说。”

据邻铺反应,穆十三最近总是不营业,就算是营业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总是将进店的顾客训斥出去,有时候,甚至因为一两句话,顾客差点都要和穆十三打起来。

他真的不想让父亲再沉浸在母亲去世的痛苦中自我折磨了,在父亲没有找到一件能分散注意力的事情之前,穆然兴绝不同意父亲把店铺关闭,所以,他刚才才抢着应承,起码多与人沟通沟通能忘记些。

穆然兴绕到柜台,不放心的又小声嘱咐两句,才上了楼。

眼见消愁典当行内只剩下自己和穆十三,男子迟疑一会儿,从兜里拿出一枚有花纹的银戒指,主动开口:“这是我和我老婆相遇时,我给她买的,也算是代表我们烦恼,忧愁起因的物品吧。”

穆十三耷拉着脸,看也不看,随手放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道:“少废话,说吧。”

“嗯,事情是这样的,最近我和我老婆总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争吵之后,我想与她沟通,总是说不了几句又吵起来,以至于,我们两个现在只能以冷战的方式面对彼此,这个你可以解忧吗?”

穆十三一边思考,一边习惯性的拿起杯子喝酒,等喝到嘴里,才发现,杯中压根不是酒,而是被谁替换过的白开水,淡了吧唧,他也不避人,竟然鼓着腮帮子又将嘴里的水吐了出来,看的休闲装男子不禁皱眉厌恶起来。

“哎呀,这件事情很简单,这样,你回去找一个能沟通到一起去的女生不就完了吗?”说到这,看着男子,穆十三突然没有形象的仰头大笑起来,也不顾刚才那句话给男子造成的憎恶。

听完那句话,男子微笑的脸陡然沉下来,心情愈发不好,如今又看到穆十三莫名的大笑,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道:“诶,你笑什么?”

“你看啊,你老婆不和你沟通,肯定外边有人了呗,我啊,是笑你被老婆戴绿帽子,哈哈哈。”

这种话放在平时也是谨言慎行,如今穆十三非但没有讲究方式方法的说出,还一声接着一声的耻笑男子,任谁都再也忍不了了。

男子气哼哼的将桌上杯子重重朝地上一摔,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拧着眉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瞪着穆十三,同时,一把揪着他衣领,咆哮道:“你说谁被戴绿帽子,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砸了你的店。”

穆十三不怒反而还嬉皮笑脸:“那你说为什么你老婆和你沟通不到一起去?”

……

楼上的穆然兴,书本才刚翻开,还没暖热呢,就听楼下传来恶言泼语的吵闹声,也顾不上了。他抓狂的吼起来:“老爹,你究竟还要怎样,才能从那件事走出来?”同时,已经“咚咚咚”从楼上跑下来。

只见身着休闲装的男子正一手揪着穆十三的衣领,一手已经握紧成拳,高高抡起,穆然兴喊了一句:“住手!”已经挡在父亲的面前,也顾不上谁对谁错,面子尊严的,赶紧弯腰作揖,赔笑道歉起来。

反观穆十三,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看着儿子嘴皮子都要磨破的道歉,却还在柜台后捧着酒瓶,嘻嘻哈哈的大笑大喊,一会儿扭扭屁股,一会儿冲休闲装男子扮个鬼脸,似乎是在炫耀我把你给气着了。

察觉到父亲的小动作,穆然兴赔着笑脸,赶紧将他拉到了柜台后的厨房里,走出来,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叔叔,对不起,对不起,我爹就是这样,脑袋有毛病,喝了酒就爱胡言乱语,您千万千万别在意。”

看到从厨房又偷偷溜出来的穆十三,在那继续冲着自己傻笑,傻摇头,疯癫呆愣的模样,休闲装男子也就不再追究,警告了一句:“不能喝酒就别喝酒。”这才气哼哼的离开!

第56章 梦想还是要有,万一实现了呢?

日期:10月20日星期:五天气:阴

喘了几口气,穆然兴取出扫帚,簸箕清扫起地上的玻璃碴子,就在这时,穆十三嘴又开始碎起来:“今天这碰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全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家伙!小兴你说,人家妻子和他沟通不下去,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穆然兴猛地直起腰,直愣愣的看着父亲,喉咙里隐隐传出哽咽的声音:“老爹,这是你赶走的第几位顾客了?你为什么非要得罪掉所有的人你才愿意呢?凭什么沟通不下去就一定是妻子出轨了?这只是你的主观臆断,就算这样,你也不可以取笑别人!”

穆十三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拿起冰袋捂在脸上,沉下脸吼道:“我哪里是得罪人,我只是就事论事,再说,我本来就不想营业,还不是你应承下来,如今,我将这当铺处理掉不正好随了你的心?”

“是,我之前是巴结着你把这间赔钱,没用,让你错失过那么多人和时间的当铺关掉,但是,那是在老爹你还没有酗酒,自我折磨之前,现在关了,您干什么?”一股难言委屈和痛苦涌上穆然兴的心头,盈含在眼中的泪水随即扑簌簌的淌落下来,他抽噎着说道:“难道让我一直看着你就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的,整天靠酒续命吗?老爹,妈妈如果还在,她绝对不希望看到您这个样子的!”

“能扫地就扫,不能扫你就滚出去,对了,待会给我贴个转让通知。”说着,穆十三已经从柜台下又拿出一瓶酒,“砰”的起开了,一边喝,一边还深情款款的模仿着粤语哼唱《寂寞的酒》:“寂寞的酒,为何愈饮心愈茫。什麽是情,什麽是爱……”

不知不觉,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柜台后隆隆的呼噜声,穆然兴直起腰一看,只见父亲又抱着酒瓶睡着了,粘稠的酒液挂在他那长时间不修建而像乱草一样的胡茬上,哪怕是在睡觉中,他都是皱着眉头,阴沉着脸,全没有一丝愉悦,放松的神态。

穆然兴真是极为心疼和同情,他理解父亲这种伤心的感觉,曾经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整天以泪洗面的追忆母亲呢?但因为学业繁重和同学老师的交流,让他能那段时间特别快的忘却这件事。

所以他深知这间一无是处的店在这时候起到怎样一种作用,他相信,只要父亲还能像以前那样认真的打理着这间店,那他就不会再有心思和精力去想这些事情,去沉浸在痛苦之中!

因而他不能贴上转让通知,打扫完了店铺,穆然兴从楼上取下一件毛毯为父亲披在身上,自语起来:“老爹,妈不在了,不是还有我吗?别在难过了,算儿子求您了,还有,现在我要去上学了,这期间,您就自己照顾好自己。”

说完,穆然兴背着书包径直走出了消愁典当行,但走之前,脚步抬了又抬,发现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孤零零的父亲,忍不住又透着窗看了他一眼,这才不舍迈着步子离开。

店铺内,穆十三醒了,刚才儿子那一番话他自然是听到了,此刻眼角噙着热泪:“儿子,有些事老爹已经很努力了!”

“咕!”穆十三又攒着酒瓶大喝起来。

在穆十三这般浑浑噩噩,醉生梦死中,时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醉意,还在那不通人情,一成不变的恪守着规律,在这期间,穆十三虽频频醒来,但依旧重复着睡醒了喝,喝了又睡这两件事。

尽管时间都尽量抹平刘芸欣的一切,穆十三也努力的遗忘着,但今晚他却还是梦见刘芸欣,梦到她以三年前的模样和姿态同样的倒在自己的怀里,梦中下着雪,不知为何,冷的却那么真实!

“芸欣!芸欣!芸欣不要离开我!”他嘴唇嗡嗡乱颤抖的说着梦话,忽然,穆十三惊愕醒来,木雕泥塑似的的发起愣,不知不觉,他像个孩子又嚎啕大哭!

痛哭到失声,嗓子干咳,穆十三终于抽着酸酸的鼻子停下来,既而,他愁眉紧锁的看向窗外,只见街道这时已卸去一身华丽丽的灯芒,四周一片漆黑,天上星光黯淡,路上没有人烟,也险有车过,唯独路边形单影只的孤灯还在闪烁着昏黄的灯光。

一种孤寂感不禁油然而生,就像是世间的万事万物将这里遗忘,封锁似的,竟寻摸不到一丝烟火气:“如果时间可以典当就好了,我多想在这个时候把那段旧时光赎回来!”

他哀哀的叹口气,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十一点了,这算是又硬挺过一天,距离见她又近了一天!起身走向大门,正当他拉开木门,准备放下卷闸门歇业的时候,突然,一个身着西装的男子随着他拉开木门而直挺挺向后躺下来,头就倒在穆十三的脚尖上。

这名西装男约莫二十七八岁,个子不高,身材精瘦。头发剪得只有寸长,显得他利落精神,剑眉,虽然眼睛紧闭,但却掩饰不住其端正的五官,长的倒是不丑。可奇怪的是,他穿着一件笔挺干净的西装,皮肤却没有坐在办公室那些员工光滑精致,反而粗糙干涩,好像是长期风吹日晒造成的。

穆十三被冷冽的风吹得打了一个冷颤,低头琢磨起男子,看他这么久一动不动,身材僵硬,好像昏死一样,不禁又碎嘴讽刺起来。

“诶,碰瓷是吧?是不是碰瓷,我说哥们,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夜黑风高的,周围一个路人都没有,谁能向着你说话?你要再这么直挺挺的躺着,我就把你卖了,到时你可真连个哭的地方都找不到。所以呢,还愣着干嘛,撒冷麻溜的往起爬,古德拉球拜,该干嘛干嘛去!”

一番恐吓加奚落,只见地上的西装男一副无动于衷,那两扇眼皮就像是枷锁一样,闭的紧紧的,连一点颤抖的缝都没有,穆十三急了,没好气的吼道:“你这个人好赖话听不出来是吧,我啊,最近缺个肾,卸你一个不介意吧?”

说着,穆十三已经将手放到男子的腰部,可男子依旧不为所动,神情都没变。这模样也不像碰瓷的,就算是这会儿也到了谈条件的地步,没必要一直僵着。

穆十三不再开玩笑,手放到男子鼻息间探了探。有呼吸,只不过气若游丝,而且极不均匀,再摸摸男子的手和额头,一片冰凉,脸还蒙着病态的苍白色,不知道在这躺了有多久。

他赶紧将男子拉进屋里,算是给暖和暖和,但就这么看着男子昏睡,也不是办法,本来穆十三想用冷水刺激一下他,让他醒过来,可是桌上也没有水,于是,他顺手拿起桌上的酒给他浇下去。

一边浇,一边还喃喃自语:“管他酒和水的,起码原理是一样的,都是刺激大脑皮层,再说了,我这瓶闷倒驴咋的不比那淡了吧唧的白水贵吧,所以呢,哥们你这也够了,该醒就醒醒,别浪费我酒了。”

说着,穆十三又用脚尖碰了碰西装男的胳膊,不知是被浓郁的酒精味呛过来了,还是被穆十三的碎碎嘴吵醒了,终于,在一瓶闷倒驴即将倒完的时候,西装男睁开了眼。

穆十三一见,手赶紧抬起来,在最后时刻,还保住一丢丢的白酒,然后,他就极其嘴馋的将那酒瓶塞到自己的嘴里,咕咕一口干了。

第57章 梦想还是要有,万一实现了呢?(二)

西装男被自己身上散发的刺鼻酒味,呛得一阵皱眉,一边砸着嘴巴开始琢磨自己什么时候喝的酒,一边有气无力的踉跄站起,看着穆十三,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又抹了一下脸上的酒,一时,他更加迷离恍惚:“老板,请问我这是在哪里啊?”

穆十三坐回到椅子上,微微笑道:“这是在我店里,刚才我准备关门,发现你躺在我家店铺门口,看你一时昏迷,就将你拉了进来,至于你脸上的酒,不用客气,我请你喝的,对了,你贵姓啊?”

“我叫茅子俊,真是谢谢老板了!”感受着只有嘴唇那一点酒精,再闻闻自己全身的酒味,不用详细解释,茅子俊已经明白穆十三是以一种怎样粗俗的方式请自己喝的。

“没事儿。看你脸色这么白,来,陪我吃点,喝点再走吧。”穆十三一摆手,将柜台上装着鸭脖,卤肉,腰子的塑料袋朝他面前拉了拉:“吃哪补哪,瞅你干瘦的,多吃点腰子补补。”

看着递到手里的烤腰子,茅子俊神色为难的点了点头。他有着严重的胃病,先前就是因为初到辽清市水土不服,饮食不规律,导致胃病发作疼昏过去的,虽然现在症状减轻,但像这种卤制,烤制的,他因为胃病平时尽量都不吃,如今被穆十三救醒,他也不好拒绝别人的好意,一时,只能强忍着腹中的揪痛吃起来。

烤腰子不知是什么时候的,有些发酸,而且凉了,加上外面裹覆的一层辣椒面,咽下一口,茅子俊只觉胃里如同翻江倒海,疼的直要命,霎时,冷汗涔涔的淌落,他赶紧放发下烤腰子,苦着脸请求道:“老,老板,能不能给我倒一壶热水啊,我有胃病,吃不了凉的,对不起啊。”

“没事儿,吃不了就不吃,我只是看你有点虚。热水我这儿有的是。”穆十三嘴里啃着一个鸭脖,接过他递来的大水壶,转身走进了厨房。

等穆十三一掂水壶,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开灶了,每天都是以酒和凉菜兑付几口,砸了砸嘴,感受着口腔里鸭脖带来的冰凉感,一时,他竟然记不清喝热水是怎样一种温暖的感觉,至于上一次喝热水是什么时候更是想不起来。只记得在酒精的麻痹下,味同嚼蜡的浑噩过了三年。

而之前穆然兴每周还能从学校回来做饭,烧水,但最近这段时间,他因为要备战竞赛,就封闭式住校了,随着他不回来,家里的厨房也就闲置下来,至于水壶里的水也不知是什么烧开的,现在倒出来竟是十分冰凉。

厨房中更是飘荡着一种食物发霉,发馊的味道,因为长时间不用,案板,灶台,等一些醒目的地方都积了一层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穆然兴炒菜没用完的葱,现在竟也长毛,腐烂起来。

看着这脏乱的一幕,惫懒,困乏的穆十三不禁烦躁起来,正当他走出去,准备习惯性的将茅子俊呵斥赶走时,忽然,他想起茅子俊与这段时间来的顾客的不同之处。

通过刘芸欣一事,让他看清烦恼,忧愁,这种除了当事人自己走出来或者用时间去淡忘没有别的办法,至于自己以前做的种种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因而他将这些顾客轰出去。

但茅子俊则不同,他不是心理上需要帮助,而是行动上需要帮助,热水不可能因为时间而让他淡忘去喝吧,更不会让茅子俊自己不要想着喝,像这种事情,他是一定可以帮助的。

再看看柜台外,捂着肚子,疼的脸色煞白,直冒冷汗直流汗的茅子俊,穆十三心软了下来,虽然最近这些天,他对每一位进店的顾客都愤怒咆哮,缺乏耐心,但最基本的善良他却还保持着。

最重要的是,穆十三担心外面黑灯瞎火一片,他忍着疼痛走,万一再昏倒怎么办?真要昏倒在马路上,穆十三觉得他会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

想到这,穆十三退到厨房,一番清洗打扫后,为茅子俊接了一壶水烧起来,“咕咕”就在这时,他的肚子叫起来,猜想着一直昏睡在店门口的茅子俊这么晚也没有吃饭,他决定做些饭菜一同吃。

然而,等他打开冰箱才明白什么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见冰箱虽然被塞的满满登登,但却没有一样是能吃的,很多蔬菜因为长时间冻着,都已经干瘪,坏了,根本就无法下锅。

从上翻到下,穆十三暗自庆幸还找到了一把干面条和三个鸡蛋,迫于无奈,他决定做两碗荷包面,虽然三年没怎么做饭,他的手法生疏了,但积累了几年的手艺却还在,对火候,调料的掌握依然熟记于心。

厨房外,在茅子俊疼的咬牙坚持,几欲打滚的焦躁等待中,穆十三终于端着两碗面姗姗而来,他歉疚的笑笑:“对不起啊,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开灶,所以热水才刚刚烧,对了,这么晚你还没吃饭吧,刚下了点面,吃些暖暖胃吧。”

茅子俊这会儿的确是又疼又饿,看到穆十三端上面,也顾不上礼貌,含蓄,捂着肚子,勉强挤出一抹微笑的点点头,快速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虽然这碗面清淡朴素,颜色也是惨白,但对于茅子俊来说,这碗面却是他很久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对于穆十三同样如此,这是他自穆然兴上学以来第一次吃热的东西,温暖的感觉一下涌进腹中,背部微微出汗,倒是格外的舒服惬意。

喝尽碗里最后一口汤,茅子俊心满意足的擦掉额头上的汗珠,被这样一碗热乎乎的汤面填抱肚子,剧烈的胃痛总算是缓解几分,而晕倒之后带来的虚脱和眩晕感也随之烟消云散,渐渐的,他的脸上更是恢复几分红润。

礼貌的将碗筷摆放好,茅子俊抬起头,正好留意到柜台上撒乱摆放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空酒瓶,正因为不知如何感激穆十三而过意不去的他,猛的轻松下来,既而从自己随身的斜挎皮包里取出一个棕色,约有着一厅可乐高的矮胖瓷器瓶递到穆十三的面前。

他怯生生的说道:“老板,你做的这碗面,味道真的真的特别好,我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感谢您,这是我们家乡利用古法采集山泉水酿的纯粮食酒送给您尝尝,也算是聊表谢意了。”

第58章 一只小船的思念

一听到酒,穆十三那双略显臃肿黯淡的眼睛随之涌现出一抹兴奋的色调,他小心翼翼的接过酒瓶,轻轻的揭开瓶塞,虽然他在第一时间就用鼻子挡在上面,使劲闻了闻,但还是无法阻挡其中诱人浓郁的酒香从瓶口溢出并萦绕于店铺之中。

就算茅子俊先前没有介绍,只是这么一闻,穆十三也能一下就分出与外面卖的酒的不同之处,这酒香完全没有酒精勾兑的呛鼻的味道,有的只是五谷中来自泥土的淡雅的香气,随之,穆十三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

他小小的倾倒瓶口,爱惜的抿了一抿,霎时,他不敢相信的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甘洌醇浓的酒香一下口腔中肆意弥漫,或许是加入了薯类的缘故,口感柔软,还带着清甜。

随着这股馥郁的香味沉入腹中,一股和煦的暖意陡然升起,而五谷中淬炼的乙醇也在这一刻涌向四肢百骸,只这一口,穆十三就感到头轻微眩晕起来,他忘乎所以的闭上眼睛,细细琢磨着酒香。

过了半晌,待到口中的余香散尽,穆十三才睁开眼,激动的赞叹道:“谢谢你让我尝到这么醇香的酒,品着这粮食酒就好像是我去到了你们的村子,来到了高高的谷地,对了,这酒叫什么名字?市面有供应吗?”

看着穆十三回味悠长的模样,茅子俊露出一抹欣慰和得意的笑容,转瞬又现出一抹遗憾之色:“老板,这酒叫做太子酿,市面上还没有供应。”

“这样的话那还是挺可惜的,不过看你言行举止,你似乎不是城里人吧。”

茅子俊腼腆的笑笑:“不瞒您说,我的确不是城里人,我来自临淅市遥山县的长宁村,是一位村官,这一次进城,就是为我们家乡的太子酿寻找制酒厂商而面向城市供应来的,我的村子属于国家级贫困地区,也希望这次太子酿能为村子多引进些资金吧。”

“如果达到国家级的贫困标准,是可以向政府申请扶贫基金的。”

“嗯,我向政府申请过了,基金也的确是被批下来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忍着疼痛的在城市寻找制酒厂商呢?”

“我是觉得,就这样一直依靠国家的扶持基金,公益企业的帮助脱贫,不算是真正的脱贫,这个过程就像是输血,如果一个人不能自我造血,那么只要有一天没有合适的血型,这个人必定死路一条。”

“所以,我需要帮助村民们依靠自我力量的去建设,自给自足,增加就业,这才能真正实现脱贫,如今,村民们利用熟知的古法酿造的纯粮食酒,只要能够面向城市供应,这不就是他们的一次自我脱贫吗?”

与茅子俊这样一番对话,穆十三真是自愧不如,心中不由慨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小伙子看你这么年轻,没想到思想觉悟这么高,有前途有前途,哪个大学毕业的?”

“耶鲁大学。”

“呦,还是世界名校,小伙子你说你现在年纪轻轻的,又海外名校归来,就没觉得跻身农村有些不甘和屈才吗?或者一点没想过要离开?”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嘛。至于离开,刚开始在农村不能适应,坐着绿皮火车,各城市寻找公益企业资助,有时候跑了四十家只有一家同意资助,看着董事长对于农村人的一种冷嘲热讽和刁钻刻薄的面孔时的确是想过。”

“但只要我每每一想起村民们送我离开村子的场面,我就又能坚定下信心和勇气去面对这一切,他们对于我的一种信任,希望,需要,期待以及赞赏的目光和鼓励的语言,让我觉得我就像是他们的超人,在农村我反而有着比城市更能体现的价值,想想自己能帮助这么多的村民我就由衷的自豪!”

说到这,茅子俊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眼中一抹坚定的神情愈来愈浓。

“尤其是那次村里下大雨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个渴望知识的孩子为了能够学习,在教室里忍着寒风,撑着伞的认真上课,我当时觉得心里一阵揪痛,就算不为别人,为了那些可爱的小朋友我也不能放弃,何况,我们村子酿制的酒一点也不差,所以对于这次找到长期合作的制酒厂商我有信心,毕竟,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你说是不是老板?”

听着茅子俊的话,穆十三有些走神,他开始思考起自己这间消愁典当对于顾客的价值,但想了半晌,却始终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问道“如果你发现今天你所做的事情是可有可无的,即使村民们离开你,依靠着国家的扶持基金一样可以走出贫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到那个时候,你还会坚持现在所做的一切吗?”

“我不认为事情都是可有可无的,有总比没有好,哪怕我能对村民起到一丝微小的作用,那也证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必要的,我就是有价值的!”

……

柔和漆黑的天幕,绒绒的,软软的,就好像是一条宽敞的被子,足以容纳繁密的,淘气的星星们盖着,它们一个个露出了小脑袋,还极为精神的眨着眼睛。“呼”海风拂过带着涟漪的水面,那清脆的响声多么像是小星星们在窃窃私语,又像是某些小星星吵人的呼噜声。

皎洁的月光播撒在黑色的海面,风卷起层层涟漪,就像是一群灿烂的银色锦鲤向着天边活泼畅快的游,一时,美丽的令人眼晕!

坐在被海水拍击的沙滩上,虽然被丝丝微咸的风吹拂着,但穆十三此刻的心情却没有一丝舒畅,放松,好像一团乱麻陷入难于解脱的烦恼之中。他呆望向前放,嘴里反复呢喃茅子俊刚才说过的话:“信任,希望,需要,期待,价值,动力。哪怕是对村民起到一丝微小的作用,那也证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必要的,我就是有价值的!”

他越细细琢磨,越不知道自己开消愁典当行的意义价值何在,一时,他回忆起当初开消愁典当行的想法,希望能从初心中找到睡服自己,证明自己能继续将消愁典当行开下去的意义和价值!

起初穆十三开消愁典当行,是因为他曾经给某个家庭带来了无法挽回的结局和噩梦,这让他于心不安,整天活在愧疚和悔恨之中,时常被当年的事情吓醒,而不能睡一个囫囵觉。

恰在这个时候,刘芸欣稀里糊涂的闯进了她的世界,在她每天电话开导和一番东拼西凑的心灵鸡汤中,穆十三逐渐振作起来,由此他也迷恋上那种消愁解忧之后,心情舒畅,和一点就破的释然的轻松感。于是,他备受启发,出于赎罪的开了这样一间能当能赎能留存记忆的消愁典当行。

为的是通过自己的方式,能帮助别人不再深陷烦恼,忧愁之中,得到大家的赞同和夸奖,能睡一个自然醒的安稳觉。

可是通过刘芸欣去世,穆十三才明白,这种情绪和心理上的烦恼,忧愁根本不可能通过一间当铺就能轻易消除的,这些事除了时间和自己刻意的淡忘没有别的办法。

这样的想法,让他觉得自己之前一直赖以赎罪的方式竟然是错的,是多余的,是隔岸观火,或许他们当时觉得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是事后实践起来可能会发现根本不容易实现,这也让穆十三茫然自己的价值究竟在哪里?而随着对自己价值的模糊不清,当然营业消愁典当行的动力也就不复存在了!

“穆十三,你除了能带给别人噩梦,你还能给别人带来什么?所有的人根本不需要,不期待,更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所以呢,你还是将消愁典当行关了吧,这个根本就是多余的东西……。”

烦闷焦躁的穆十三再也抑制不住了,哀哀的叹口气,朝着黑色的大海尽情吼起来,但喊着喊着,提及消愁典当行,他的声音又弱了下来,以致最后声音越来越弱,听不清了。

将近12年了,对于这间店铺穆十三已经有着深厚不舍的情感,没有意义的东西还有什么理由存在,留着只会因为房租水电拖累这个家。

就在他惆怅的出神时,忽然远处的海面隐隐约约传来凄厉的惨叫声,穆十三赶紧站起来,四下张望,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在漂浮在水面而上忽上忽下,借着月光,依稀能看清是个人。

第59章 一只小船的思念(二)

日期:10月21日星期:六天气:阴转晴

只见她高举着手臂,在水中胡乱扑腾,也没有向回游,而是不停沉入水底又浮上来,再看看现在已经凌晨1点,周围荒无人烟,一个可怕的念头随之在穆十三脑中萌生,这人要跳水zi shā。

想到这,穆十三也顾不上水深危险,报警,赶紧将自己上衣一脱,就跺着大步冲进了海里,他不做任何迟疑,径直向着那人游了过去,他真担心再晚一会儿,这个人就会因为溺水而真正死去,到那时穆十三又会因为见死不救而自责一辈子。

如今正逢十月晚秋,海水泛着刺骨的冰冷,逆风卷起朵朵浪花,一次次的拍打在穆十三本就瑟瑟发抖的身躯上,一时,他冷的牙齿打颤,更感到全身犹如冻僵一般,四肢发硬,就像是海绵,沾了水的直往下沉。

再加上这三年来,他又一直是睡了喝,喝了睡,体内的肌肉和脂肪早已养成一种惰性,让他有些力不从心,只能是凭着一丝模糊的意识支撑他咬牙向前游。

在他费力,使劲儿的向前游了半晌,终于是在海里,抓到了那人的手,茫茫的大海漆黑一片,虽然有星光,有月亮但这些都实在是微弱不察,一时,穆十三也看不清跳海的人究竟是男是女,但从她一声又一声尖锐,凄厉的喊声来判断,应该是一位女人。

女子好像并不想让穆十三救起,以至于,他都拽住了女子的手,女子非但不领情,还在水下对他又踢又踹,使劲挣脱着向前方更深的海游。

眼见女子在水里越来越坚持不住,似乎随时都有溺死的可能,穆十三一咬后槽牙,忍着疼痛的又一次拽紧她的手,同时,将她使劲一拉抱在怀中,夹着她向海岸使劲游。

也直到这时,穆十三才明白女子先前凄怆的喊叫,并不是渴望能有人注意到并施救于她,而是一种被海水灌入口鼻,痛苦且伤心的哭喊声,这也让他思考,究竟是怎样一件事能将人逼到在这么冷的水里痛苦的溺死?

回去时顺风又顺水,比来时轻松许多,但就在他快要游到浅滩时,从刚刚呛水中缓过劲的女子,一时,又像怨妇一样,一边拳打脚踢,一边扯着嘶哑的嗓子哭喊:“我不用你救!不用你救!”

穆十三被冻的有些无力,微弱的说着:“就算是有什么大事也不能去zi shā啊?相信我睡一觉明天就会好的”

闻言,女子哭的更厉害了:“你不会懂得!我都已经睡六年七了,但他还是没找到,现在我已经是心如死灰,除非,除非你能帮我找到我的儿子。”

穆十三哀哀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呢喃,果然还是孩子能牵动父母,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但为了能让妇女重新燃起对生的希望,穆十三假模假样的坦然笑起来,说道:“哎呀,我当是什么事呢?不就是孩子丢了嘛,一个孩子怎么还不好找呢?”

“大姐,容我说一句哈,十月怀胎,母子同心,脐带相连,这种超越世界一切的情感,早已让孩子与您形成一种特殊的感应,在我们家乡就有一种特殊的祈祷仪式,能够将母子间这种感应无限放大,从而最终牵引着母亲来到孩子的身边,只要按照我们家乡这种祈祷,多远我都能把你儿子找回来。”

女子忽然直视着穆十三,唏嘘饮泣的问道:“是真,真,真的吗?”

穆十三嘿嘿一笑:“那可不,就我小时候淘的,离家出走,走在路上被我妈找不见,那都丢十多回了,哪一次不是我妈用那种特殊的祈祷仪式提溜着我衣领回家的。”

闻言,女子噙着泪水,激动的笑了,但转瞬又怨声载道拍打着穆十三:“是真的就好,是真的就好!你们这群孩子咋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知道你们走丢了,我们大人有多么着急吗?你们这群孩子咋那就不听话呢……”

一时,穆十三窘的满脸通红,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那个,这个,都是小时候不懂事,这不,长大了就好了嘛,现在我妈打着我下楼我还偏要宅在家呢。所以说啊,大姐,您也就别再寻死觅活的了,等我通过特殊的祈祷仪式帮您把孩子找到,你们一家人就在一起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吧,对了,我叫做穆十三,年龄也不小了,就别小伙子小伙子的称呼了。”

女子破涕为笑,使劲的点了点头:“穆小伙子,谢谢你!真太谢谢你了!你可真是个好人,等我儿子找到了,你就是我赵梅的恩人……”

听到赵梅称呼自己穆小伙子,穆十三一时也不知如何纠正,索性由着她称呼吧。

就这样,在赵梅时而夸赞,时而埋怨中,穆十三终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夹着她爬上了岸,刚一上岸,穆十三就已经浑身酸软的趴在了沙滩上,再也没有一丝气力,只是习惯性的呼气和出气。

而先前那一番折腾,zi shā,也将赵梅的力气消耗殆尽,但时刻牵挂着孩子的她,根本没有心情休息,慌慌张张的就来到穆十三身边,一边摇晃着他,一边气喘吁吁的追问道:“穆小伙……子,穆小伙子,刚……才,你说的那种……特殊的祈祷仪式……到底怎么做啊?”

“嗯,距离我最后一次走丢已经这么多年了,有些细节我都忘了,我需要仔细的回忆一下。”穆十三支支吾吾的答道,他现在又冻又泪,思绪浑噩,一时,什么也想不出来,只能假装休息的一拖再拖。

但赵梅却是等不了了,先前泡在冷水里那么久,全身尽湿,现在蜷缩着身体,一个劲儿的打冷颤,时不时还伴着剧烈的咳嗽声和喷嚏声。看到这一幕,穆十三赶紧扯过刚刚脱在岸上的大衣,披在了赵梅的身上,自己则是穿上那件略显单薄的毛衣。

可是,就这么一直干坐在海边也不是办法,夜越来越深,风越来越冷,时而还卷起海水,凛厉的打在身上,穆十三决定先弄些火源取取暖,剩下的再慢慢去想。

走到离海边远一些的地方,穆十三寻找起干的等一切助燃的物品,最终他捧着一堆木枝树杈走了回来,这些有的是在沙滩上捡的,有的是他爬上树折掉的,至于火源,他那件没有被浸泡的大衣兜里有打火机。

随着一堆枝杈被点燃,周围的温度陡然暖和起来,同时,在火光的辉映下,也让穆十三看清了这位坐在面前的妈妈的容貌,乍一看,她五官之间的神态有些像是他曾经见过的人,但因为只有一点相似,所以他也想不出是谁。

赵梅十分苍老,两鬓斑白,很难猜出具体年龄。可能是被水泡的,她的脸有些臃肿,至于眼睛,从那一直盈含的泪水就知道是哭肿的。

她缩在对面,抱着腿,头半低着,蹙着眉,眼睛茫然的一直看着沙子,就像是木刻似的,但只要一听到关于孩子的事情,她又立刻恢复神采。

沉默了片刻,穆十三眼睛神态变换一下,终于是想好如何将这个慌圆下去,侃侃而谈:“大姐,那个祈祷仪式的细节我想起来了,但我需要先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第60章 有一种爱,叫永生永世的牵挂

赵梅使劲点点头:“行,行。我记得很清楚,那年是08年,我小儿子上二年级,当时啊,他爸爸有几位亲戚从老家上来了,作为东道主的我们肯定就要去火车站接,考虑着当天不准备在家做饭了,于是,就将我大女儿和小儿子一起带去,准备接完人后我们就去饭店吃。”

“因为是火车进站,车站人多,rén liu也大,我和他爸一看这情况,生怕接人的时候,这两个小孩儿就被人给冲散了,所以叮嘱着大女儿带着弟弟在火车站广场的中央建筑等。谁知道,等我们刚把他爸的几位亲戚接出来,就见大女儿哭着,喊着跑过来,说弟弟找不见了。”

“一听说儿子不见了,我们着急的赶紧和几位亲戚一起在火车站附近寻找起来,但满是人海的广场要找一个不及大人腰高的孩子谈何容易啊,哪怕是小儿子身上还穿着一件醒目的红色运动服,一时都看不到。”

“找了半晌,这时,他爸才晃过神说去监控室调监控,监控中,我看到我儿子起初是在和她姐姐做游戏,追赶中,他就被人给冲散了,最后,他一边哭一边闹的走出了监控范围。”

“因为人失踪不到24小时,案件不予受理,所以我们只能沿着孩子消失的方向继续寻找,谁知,这一找就是六年,我们不仅找遍了城市的大街小巷还找到了外省,但都毫无线索。”

“这期间,他爸因为还要支撑这个家,就放弃了,其他亲戚朋友也不忍心看我这样费时费力费钱的寻找,就陆续劝我,他们还说,我小儿子是个男娃,男娃多金贵啊,不会出意外,肯定被哪家好心人给带回家自己抚养了。”

“说是这么说,可他是从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我看着他每天妈妈,妈妈的围在我身边,就像一条小尾巴,突然他不见,我就是想他,放心不下,尤其是担心我家娃儿像电视里说的,被拐卖给乞讨组织打成残疾,整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尽折磨的去在外面顶着严寒酷暑的乞讨。”

“大姐,他们说的对,你丢失的是个男孩子,肯定被人带回家抚养了,只要您还活着就有找到的希望。至于您说的买卖儿童乞讨,现在是法律社会,就算有也已经被绳之以法了。”穆十三道。

“说归说,可自从看到新闻,网络上那些乞讨组织nuè dài孩子的案例,我就控制不住的去想我儿子现在怎样,怎样,以至于现在我一闭眼全都是我儿子哭着喊着朝我跑过来的模样,这让我更加的去寻找儿子。”

“也因为这件事让我和大女儿之间渐渐产生了隔阂,对她现在我是又恨又爱,丈夫为此也变得指责和不理解,亲戚朋友不断的规劝,整天的忧心忡忡,让我得上了抑郁障碍症,每天都要靠药物来治疗。”

“穆小伙子,你那祈祷仪式要真能帮我找到我儿子,你可就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我都愿意啊……”

说到这,赵梅已经泣不成声,噗通,就给穆十三跪下了,听着他的讲述,穆十三也是伤心的声泪俱下,同时,已经惶恐的将妇女给搀扶起来:“大姐,那个祈祷很灵验的,就是过程有些麻烦,对了,我再问一句,您儿子是在辽清市的火车站丢的吗?”

“不是的,当时我们住在永州市。至于麻烦,只要能找回我儿子,再麻烦我都不怕!”

穆十三整了整先前编好的谎言,绷着脸,认真的说道:“这个祈祷仪式很简单,只需要您每天叠一只纸船儿,放归在大海上,同时再使劲使劲想着您儿子就可以了,剩下的就由大海将纸船载到您儿子所处的城市,让纸船进入您儿子的梦,加深母子间的感应。当时我母亲之所以很快的找到我,是因为我不管再离家出走,还是走丢,都与我母亲在一个城市,所以她只需要叠一直纸船儿就可以找到我了。”

“像您这样与儿子相离已经八年,再加上你们又举家搬迁,母子间的感应越来越弱,而且还不确定您和您儿子是不是在一个城市,所以我建议您啊,就照着999只纸船叠,因为折叠的纸船越多,你们母子俩之间的感应也就越能加深,最后就能在感应之下找到对方。”

说完这番话,穆十三微不可察的呼出一口气,暗自抹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这个谎言,是他在赵梅接二连三的追问下,根据冰心《纸船寄母亲》的诗篇,临时想到的,赵梅虽然因为刚才的溺水折腾的有些疲劳,但这不代表人家的智商也会随之下降。

他生怕赵梅女听完之后,会想起这首诗篇,从而联想到其中的共同点,那时,当她希望再次变回失望的时候,穆十三真担心她会做出更加过激的行为。一时,他默默不语,仔细观察着赵梅的神态变化,心又慌又跳。

闻言,赵梅也好半晌不语,似有所思,突然,她开口问道:“穆小伙子,叠的纸船能写字吗?”

穆十三被吓出一身冷汗,庆幸赵梅没有察觉到谎言,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可……可以。”

“那你随身带着纸笔吗?”

“带了,只是在我车里,等着我现在就去给您拿。”说着,穆十三已经兴高采烈的朝着向姐姐租来的白色轿车跑去,快速的取回纸和笔,看着赵梅将纸平放在膝盖上,认真书写的模样。

这一刻,穆十三只觉身心一下都轻松许多,在心里得意洋洋的奸笑起来,以至于刘芸欣去世,一时都被他所遗忘,同时,一种莫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六年了,赵梅积攒了很多话,有对儿子的嘘寒问暖,有对儿子的嘱托,有对儿子的拉家常,也有对儿子的诉苦……在这一刻,赵梅都不用思索,就都写了下来,而压抑在她心中许久的情感也伴着对儿子的思念在这一刻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倾泻下来。

写着写着,赵梅又悲悲切切的痛哭起来,这一次,穆十三也没有阻拦,甚至连张纸巾都没递。

能在这么冷的夜去跳海zi shā,绝不仅仅是因为儿子的丢失,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周边看的见,听的到的委屈,积攒成多,所以,她需要这么一场哭诉来发泄。

赵梅足足写了三页纸,一滴滴的泪水也打湿了她手下的三页纸,为了能让儿子看清上面的字迹,在写完之后,她又向穆十三要了三张纸,并对着刚刚写的,不厌烦的工整誊抄上去。

目送着脆弱的纸船在浪花的推送下风雨飘摇的渐行渐远,一时,赵梅只觉像是送走了年幼瘦小的儿子,掩面而泣,不自觉的朝纸船消失的方向,喊起来:“李清,早去早回!”

就在这时,自天空厚厚的黑云中突然照耀下一道金光,在光的辉映下,黑色的海也现出一抹湛蓝,随着这璀璨的金色的光芒越来越多,越来越红,黯淡的天被彻底砍开了,从而luo lu一片淡紫色,淡红色的晴朗天空。

随着天渐渐亮起,沙滩上的人多起来,全是赶走看日出的人,一时,热闹熙攘成一片。

“李清!”就在这时,赵梅自吵闹的人潮中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她激动的一抹眼泪,随即跳起来,四下环顾寻找着刚刚被叫到名字的人。

第61章 有一种爱,叫永生永世的牵挂(二)

最终,妇女的目光落在一群赤着小脚,活泼无邪的孩童身上,在这群孩子中,只见一个憨头憨脑的小孩儿正卖力的追赶着足球,并一次又一次,带球冲过对方的防守,从而将球踢在站最后面的小孩儿的身后。

只是这一眼,赵梅就认清了,没有错的,他就是自己的儿子,不是因为他还保持着孩童的模样,而是她日思夜想以至于最后都能画下来的思念才让她能够如此快速的分清。

之前赵梅自述,她找了李清整整六年,那会儿李清上二年级,丢的时候长这样,但六年之后,李清绝不应该这样幼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赵梅就是没有怀疑,没有思考,好像在她的心目中认为,她找的这六年,时间只对她起作用,至于儿子,应该就一直是这么大。

可能是她一见到儿子,被激动冲昏理智,但随着这种激动持续减弱的时候,她竟然也没有思考,而是从心理到潜意识的相当肯定儿子就是这样,就是这么大。

赵梅只觉这会儿心跳的特别快,胸脯一起一伏,沉浸在不能控制的兴奋中,她有些不敢相信。而随着那孩子奔跑,她的眼神动起来,如今在这熙攘的人群,没有任何事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只是忘我的盯着儿子一直看,一直看,似乎是要将这些年没有看到的都补回来,她激动的热泪盈眶,跺着大步,就朝儿子奔过去。

忽然,她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正坠着自己,很沉重,像是一种积攒了很多年没有承担的责任,这会儿一起压过来,让她根本跑不动。

她沉下脸向后看去,同时,手已经放在那坠着自己的东西上正当她准备凶狠的发力掰开时,只见,小时候模样的大女儿正泪眼惶急的抱着自己的腿,呜咽的哭喊着:“妈妈,求求你,别离开我!弟弟不是我故意弄丢的,求求你别抛下我。”

看着这一幕,赵梅好像捅破了泪腺,哭的再也止不住,而她先前要狠心推开的力量,也在这一刻随之溃散。这都是自己的孩子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何况那时,她不过才比弟弟大了三岁,我怎么能将儿子的丢失,一直负担在她的身上呢?这更不应该是我错失对女儿爱的借口啊!

赵梅心软了,同时,也放下这些年对女儿的隔阂,跪在大女儿面前,与之齐平,伸出手抚摸在她削瘦,满是泪水的脸颊,小女孩儿竟也没有因为妇女的手掌粗糙而躲开,反而是比任何时候都要贪婪的享受着这一切。

赵梅满是怜爱的在女儿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柔言细语的说道:“对不起,这些年是妈妈不好,妈妈答应你,从今天开始再也不吵你,再也不离开你,好吗?”

闻言,小女孩一下止住了哭声,但因为刚刚剧烈的哭泣,导致她呼吸不均,剧烈的抽泣起来,她瞪着一双可怜巴巴的小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妈妈,许久,噗嗤一笑,猛地抱住了赵梅:“妈妈,我爱你!”

赵梅宠溺无限的将大女儿抱在了怀中,向着沙滩上踢足球的弟弟走了过去。

小儿子一见到妈妈哭了,拿出纸巾赶紧替她擦了擦,嘿嘿笑着:“妈妈,这些年,我过得可好了,您不用担心我,瞧,我现在是不是比当初又胖了一点。妈妈,姐姐,你们先等会我,等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踢完这场球,我就回家。”

看着小儿子脚下带球的又跑远了,赵梅与怀中的大女儿,相视一笑,柔柔的说道:“我们就在这儿等弟弟,好不好?”

大女儿使劲点了点头:“好,那妈妈您还怪我吗?”

赵梅摇了摇头:“不怪了,而且,妈也不该怪你!”

在确定一切想要表达的内容都已通过梦准确无误的传递给赵梅后,穆十三停止了口头上的引导,同时,将那只垂吊在赵梅眼前还在晃动的金色怀表收进了口袋。

而这时,赵梅也恰好睁开了眼睛,但她似闭非闭间,却还带着没有睡醒的迷离和不安,看着儿子的身影在眼前逐渐消失,她下意识惊惶的喊着:“李清!李清!……”

“大姐,这几天您没有休息好吧,我看您刚才放归纸船儿后,就抵着膝盖睡着了。”

闻言,赵梅这才醒过神,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她眼中一抹失望的色调越来越浓,想想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她眼角刚刚干了的泪痕,现在又被新的泪水所滑过。

“穆小伙子,刚才我梦到我儿子了,我梦见他在和小伙伴们一起踢球,你说,这是不是我儿子再向我传递什么?”

“嗯,证明这祈祷仪式已经将你们母子间的感应加深了一些,所以,您才能感应到他,从而以梦境的形式显现。而且,这也证实了一点,您的儿子并没死。对了,您在梦境中看到他身体健康吗?有没有残疾?”

“没有残疾,他脸色红润,憨头憨脑,看起来倒是很健康。”

“那您还担心什么呢,您儿子现在又健康又健全。”

“只不过为什么他还是小时候的模样?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生长激素异常的病症?”

穆十三之所以将李清以一种小孩儿的方式呈现,一是因为这是妇女潜意识所记忆的形象,催眠成梦境就自动呈现,二是他担心将李清以一种青年的方式呈现,会让赵梅在梦中认不出,谁知她却注意到这一点,还如此大惊小怪。

穆十三继续瞎编起来:“他没有,之所以如此,因为你们母子间的感应只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却并不能感应到他现在长成什么样,至于他的样貌则是因为您儿子走丢之后就是这样,所以您一直记着现在模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加上感应到对方,自然就以小时候的模样显现。”

赵梅蹙起了眉:“穆小伙子,你刚才还说他很健康,很健全,怎么这会儿又无法感应到对方的模样呢?”

穆十三微不可察的倒吸一口冷气,一时有些答不上来,拧着眉组织了语言很久,又瞎编起来:“样貌无法感应,但是这种健不健康,健不健全的大方面却还能感应到的。”

“你想啊,如果您的孩子不健康又不健全,那么整天他的心情一定是非常的糟,所以感应到的一定是愁眉苦脸,因为身体的某些原因而正在烦恼的负面情绪,但您的梦境中却都没有,而且他还在踢足球。对了,他踢足球开不开心,脸上有没有笑脸?”

赵梅使劲点头。

“这不就对了嘛,这说明他没有因为身体的任何地方而烦恼,每天过着像现在这样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愉快生活。”

赵梅破涕为笑,抓住穆十三的手:“穆小伙子,真是谢谢你。”

赵梅其实不是一个迷信的人,而且,她更不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论是这放归纸船的祈祷仪式,还是象征感应到儿子的梦,她都是特别相信和信任穆十三说的话。

可能是希望结冰了太久,如今在火苗的温暖下融化,就显得是那么渴望希望,也可能是她长期处在儿子是死是活,是否健全的绝望,失望当中,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无规律且神秘,又不被任何人勘破奥义的梦做证明,能够让她重新燃起希望,尽管听上去,是那么的自欺欺人,如梦如幻,但她就是愿意向儿子还活着的,这种好的方向去想,算是给自己一点安慰和放心吧。

正如人们常说的,没有谁会在意真相,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所希望看到那个真相。而最重要的是,放归纸船并不耽搁她继续寻找儿子。

第62章 我们是自己的鬼盗十三

看着赵梅能有所释然,穆十三不禁长长的呼出一口,至此,是彻底安抚住了这位总寻死觅活的妈妈:“所以说,大姐,证明这个祈祷仪式还是很灵验的,只要您继续坚持,继续想着您儿子,那么,我相信,总有一天,在母子感应的增强下您会再见到您儿子的。”

赵梅点了点头:“我也相信!”

“那个,大姐,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如今这纸船再放就要等到明天,我要不先将您送回家吧,您大半夜不在家想必您的丈夫和女儿都很担心。”

“麻烦你了,穆小伙子。”

说着,穆十三已经领着赵梅上了车,在一路的交谈和妇女的感谢中,最终,穆十三将车停在了一个新建的小区门前,说道:“大姐,世界的不如意是常有的事,不瞒您说,我前几年刚经历我爱人去世,在那一段时间,我也是怎么都缓解不过来,但如今我想通了,逝者已矣,我要为身边的人而活,也就是我的儿子。”

“所以说,我们要将心稍稍放宽,离开的人我们要记挂,但身边的人更值得我们去珍惜。最重要的是,大姐,您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孩子终归会找到的。”

“您回去也不要总把事情憋在心里,多和女儿和丈夫沟通沟通,他们都是您现在最值得珍惜的身边人,如果您之后心里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就来通义街与文昌路交叉口的消愁典当行找我。”

“谢谢你,穆小伙子,你可真是一个好人”赵梅感激的连连弯腰,同时,将一直披在身上的大衣敬重的还给了穆十三。

目送赵梅离开,穆十三调转车头,朝着消愁典当行驶去。回程的途中,他又开始思考消愁典当行存在的意义,之前他的确已经想好了,并决定将消愁典当行一关了之,但是通过刚刚在海边发生的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事情,让他现在不得不重新思考起来。

起初穆十三认为消愁典当行没有存在的价值,是因为通过刘芸欣一事,让他彻底明白,那都是事情没有瘫在自己身上,所以可以做到云淡风轻的替别人解忧,替别人消愁,但如今真正经历过那样一种绝望后,他才明白之前做的都是隔岸观火的事情,除了时间和当事人本身选择淡忘没有别的办法能走出忧愁。

但像赵梅今天这种情况,六年的时间不够长吗?暂且不说她,说说自己,距离刘芸欣出事已经过去三年,但是穆十三却始终不能忘怀,一度有段时间,如果不是因为穆然兴还小,还需要照顾,他当真都想随着刘芸欣而去了。

这也就说明,时间不一定可以抹去所有的忧愁,除此之外,有些事情根本没有那么久的时间去抹平。

比如武瑾瑜,十年寒窗苦读,母亲用一辈子乃至生命付出到今天,终于将他送进了京北大学。眼见开学将至,他却无法从母亲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甚至还要为母亲守孝三年,诵经祷告,如果不是穆十三介入,只怕他这一辈子都将活在对母亲的愧疚和自责当中。

而且任由时间去抹平忧愁,也可能让当事人长期陷入一种颓丧,失落的压抑中,反复思考这件事,更会让当事人崩溃乃至钻牛角尖,今天的赵梅不就是陷入儿子是死是活,是否健全的牛角尖吗?穆十三不也是陷入无法适应刘芸欣去世的牛角尖中吗?

但这所说明的都是大事件,不能以偏概全,毕竟不是天天都有深陷牛角尖而zi shā的人,所以这种小概率的事件还不能坚定穆十三将消愁典当行营业下去的决心。

如此,他继续惆怅的想着消愁典当行的意义,忽然,有一个念头像暴风雨夜的闪电照亮了穆十三的心,等等,我怎么会忘记为顾客消愁解忧的基础是建立在他们心中已有了答案?

忧愁烦恼从而何来?是遇到困难,惆怅,不顺心,不平衡的人或事情。其实早在每一个烦恼,忧愁产生的瞬间,摆脱这一切的答案就已经出在人们的心中,但因为都市的快节奏生活,人们变得急功近利,看重眼前,根本不能认真倾听内心的答案。

就算少之又少的人倾听到内心的答案,也会在后期周围环境,人为因素,众口不一的影响下而左右摇摆,犹豫不决,以至于最初坚定的答案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到最后已经不知道内心的答案是怎样的。

而穆十三的消愁就是建立在这之上,他通过暗示,引导从而实现催眠,将人们心理和潜意识对于这件事情的答案无限放大,并以梦境的方式让当事人能够直面自己的内心,并会在他们时不时坚持不下去时给予精神上的鼓励和肯定。多一个人肯定这个答案,当事人会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是多未来有利的,做起来也会更加有信心和动力。

这个过程相当于是一个心里徘徊瞻顾的人在抛硬币,他们不在意硬币的正反,而是在意硬币抛起时内心期望的结果,因为这样能让他们直面看到自己的内心,而等硬币落下的一刻,他们会希望听天由命的答案和自己所想的答案是一致的,这也就是肯定。

也就是说,消愁典当行等于每一个怀着忧愁的人进入梦境的一扇门,不断诱导坑蒙拐骗的鬼盗十三就是集心理和潜意识所给出答案的化身。

至于穆十三为什么要以这样一种催眠入梦的方式消愁,是因为每一个当事人无论忧愁大或小,进入自己的梦境都是无比放松和自由的,在这里他们倍感安全。而带面具以梦中人身份出现的穆十三,和当事人交流沟通也会比在现实更加知心,不会有任何防备。

想到这,穆十三内心一种愉悦的情绪汹涌起来。这毕竟是自己经营12年的店铺,每天打理,每天守着,吃住都在这里,从某句话来说,这家店铺就相当于是穆十三的一个孩子,看着成长起来的。

还有后来在这间店铺结识的许许多多的顾客,乃至一幕一幕或感人,或悲伤,或荒唐,或滑稽的事情,都让他历历在目,在决定关掉消愁典当行的时候,他是多么的不舍和无奈。

现在好了,他又找到了消愁典当存在的意义,它不再是可有可无,而是一间被人们需要,被希望,被期待的店铺,它是能够帮助人消愁解忧的店铺,至于穆十三,因为在这间消愁典当行有了鬼盗十三的身份,从而也让他有了自我实现的价值和生活动力。

喜悦之余,穆十三决定不再沉沦刘芸欣去世的痛苦中,逝者已逝,但她会将刘芸欣对她的这份情,这份爱永远的记挂在心中。他现在要重新开始,好好照顾小兴,让他健康快乐的成长,好好经营店铺,让每一位走进这里的人都能释怀云开。

第63章 迟到的父爱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早霞,消愁典当行内,此刻的穆十三正在厨房中忙的火热。昨天儿子从学校回来了,虽然只待半天又要回校,但出于这三年对儿子的亏欠和愧疚,以及很久以来,他都疏于照顾,还是给儿子准备了一桌饭菜,哪怕他就只能吃上一顿饭。

一大早,扑鼻浓郁的饭香已经积聚在了小小的厨房中,久久无法散去,饶是开着抽油烟机,还是禁不住味道香飘十里,渐渐地,整个消愁典当行都被一股袅袅的香味所覆盖,就连二楼都难逃在外。

待到饭菜做好,正好也到了营业的时间,穆十三走到这两扇自开店就存在于这里的木门,伴着阵阵“吱呀”声,将木门由内拉开,将门上悬挂着的“休息中”的陈旧木牌翻到“营业中”一面。

翻过木牌没多久,一位穿着米黄色外衣,白色裤子的活泼,俏丽的女生就走了进来。她一进来,就直奔正在打扫柜台的穆十三,满脸笑容的问道:“叔叔,你是姓穆吗?”

穆十三直起腰,只见女生约莫十七八岁,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垂直肩部,五官端正,面容清秀,眉眼间与昨晚见到的赵梅有着隐隐的相似之处,长得倒是十分耐看,惹人喜欢。他已猜出这就是昨晚赵梅提到的大女儿,应道:“是的,你是昨晚那位妇女的女儿吧?”

闻言,女生使劲点点头,随即,弯下腰来,说道:“叔叔,谢谢你昨晚救了我妈妈。”

看着女生一个劲儿的弯腰,作揖,穆十三神色尴尬的扶起来,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恰巧碰上而已。对了,你妈妈今天情况有没有好些?”

“好是好些了,自昨晚回来后,她整个人都变得开朗起来,脸上也时不时带着几分笑容,就连今早吃饭都比平常多吃一些。只不过,还是有点怪,一吃过早饭,她就嚷嚷着要去海边,而且,对我也比以前好了,之前我妈对我都是带理不理,时不时还训斥我,今天反而跟我说话都变得小声温柔许多。”

穆十三嘿嘿一笑:“这哪里怪?很好啊,说明你妈妈很爱你。对了,你今天代表你妈妈过来是还有些什么事吗?”

女生从外衣的兜里取出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递给穆十三,说道:“今天我除了来感谢叔叔,另外是我们一家想在这里寄存照片,不知道可以吗?”

“寄存照片?”

“嗯,弟弟这不是丢了吗?我们一家就想着,把这些年弟弟不在家时我们一家发生的大事小事的照片拍下来放在这里,这样等到哪一天弟弟找回来了,我们就可以指着照片上的内容给他讲,让他在回到这个家后能迅速融入我们的家庭,知道我们每个人都很想他,他不会因为离开这个家错过这么多事情而有遗憾。”

“好事啊,当然可以了。”说着,穆十三已经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棕色上面还积着厚厚一层灰的木盒,擦掉上面的灰,他将接过的合照放了进去:“以后你们拍好照片随时来,我随时欢迎,这个盒子用于存放你们等弟弟这些年的照片吧。”

“谢谢叔叔,那我能在这个盒子上面写个名字吗?”

“可以。”

接过纸和笔,女生歪着脑袋想了很久,认真的写下一行字:“一只小船的思念。”看到这行字,穆十三惊讶这女孩竟然和自己想到一起,不禁问道:“怎么起这样一个名字?”

“我不知道应该起一个怎样的名字,但在刚才,我想到了冰心的《纸船——寄母亲》中的两句话,母亲,倘若你梦中看见一只很小的白船儿,不要惊讶它无端入梦。这是你至爱的女儿含着泪叠的,万水千山,求它载着她的爱和悲哀归去!”

“我觉得不论是弟弟,还是母亲,肯定都希望自己的思念能够化作一只纸船儿进入对方的梦,然后展开给对方看。”

“这个名字很好,和我想到了一起。”

“既然这样,那我就我妈看海去了,谢谢叔叔!”

目送着女生走出了店铺,穆十三捧着盒子,走出柜台,踱步在陈列架前,最终,他找到了一处极其醒目的位置,将盒子放了上去。

与此同时,这会儿通往二层的木头楼梯突然传来踢踢踏踏的拖鞋踩在地板的声音,只见穆然兴正顶着一头蓬松犹如鸟窝的茂密长发,一边搓着眼角污垢邋里邋遢的走下来,时不时还迷离恍惚的打一两个哈欠。

看到正在擦拭陈列架当品的穆十三,他习惯性的挥手打了一声招呼:“老爹,早啊!”说完这句话,穆然兴猛地惊愕的将眼睛瞪得溜圆:“哎呦喂,哎呦喂,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老爹你不是应该坐在柜台里面抱着酒瓶一栽一栽的扯呼吗?”

穆十三很满意穆然兴惊愕的表情,微微一笑,带着戏谑的口气:“你爹什么时候醒来的晚?哪一天不是你赖床?怎么叫都叫不醒。你瞅瞅,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你才起床,这马上就又该吃中午饭了!”

穆然兴没好气的撅着嘴回道:“老爹,咱以后能不能把说话夸张的毛病改改,我下来之前,都看手机,明明才九点出头,怎么到你这一说,我就下个楼梯还跨越了三个小时,咱俩还有时差?再说了,明明是你天天太阳晒屁股还不醒,怎么道打我一杷。”

穆十三佯装怒状态:“咋?照你这么说,我现在回去接着睡?”

穆然兴连连摆手,走到一楼,忽然,他闻到一缕香味,又使劲嗅了嗅,他惊喜的冲进厨房,将炒菜锅,电饭锅,高压锅上的锅盖全部揭开,看到里面装着的是热气升腾,色香味俱佳的饭菜时,他口水都不自觉的要留下来,吸溜一下口水,这会儿,穆十三也紧跟着走进了厨房。

“欢迎我心目中的老爹归来,老爹,我爱死你现在这个样子了!”说着,穆然兴已经抑制不住激动的迎面抱住了与他齐平的父亲,穆十三微微一笑,宽大的手掌迟疑一会儿,旋即,搂上了已经好久没有这么亲近过的儿子。

入怀,穆然兴再也不是三年那个幼稚懵懂,憨头憨脑的小兴了,他长高了,也健壮了,越来越像是一个成年人,近距离的接触,让他能感受到穆然兴突起的喉结,他还是有着太多的亏欠,没有过多的时间去照顾,去关心,去呵护他,现在孩子一眨眼长大了,他才恍然原来这三年错失过这么多的东西。

对于这个从小就生长在缺失关爱的环境中,还能一如既往懂事,善良,健康,优秀的儿子,穆十三充满了欣慰,如果说是谁让他彻底振作起来,无疑是这个儿子!因为他不忍心再剥夺这个本就错失母爱的孩子的父爱。

穆十三又在穆然兴的后背拍了两下,猛地一推开,沉下脸厉声说道:“赶紧刷牙去,你刚才口臭差点没把我给熏死,等会儿就开饭了。”

“得嘞。”穆然兴嘿嘿一笑,已经狂呼乱跳的冲进卫生间,留在厨房中的穆十三,则是端着盘子,舀着饭菜。一共四道菜,做的都是穆然兴爱吃的,两荤两素,荤是炖羊肉,辣子鸡丁,素是酸辣土豆丝,清炒空心菜还有一大锅色泽饱满粒大的米饭。

第64章 餐桌上的美好

深知儿子边吃饭边看电视习惯的穆十三,盛好饭菜之后,直接就端到了靠近文昌路这条街的偏房中,将饭菜摆在桌子上,体贴的他顺手就按开了遥控器。电视中的频道还停留在上一次关闭时的辽清卫视,此刻,还没有到十点,电视中正在滚动播放着早晨的新闻。

忽然,新闻聚焦在一名身着黑色笔挺西装的憨厚青年身上,一看见他,穆十三随即认出,与那些观众认识电视里的人,电视里的人不认识他不同,这名青年也认识穆十三,他不是别人,正是昨晚与穆十三有着一面之缘的大学生村官茅子俊。

只见他身处一个巨型会议展厅之中,在展厅正中央的会议桌前正竖着一个特别大的红色主题版,上面写着“预祝横跨千里的济贫酒业合作圆满签约!”在展示板前,茅子俊面向记者和明辉制酒国企董事长,辽清市市长,辽清市总代理以及无偿捐助的公益企业董事长共同合照留念。

在新闻的旁白介绍中,穆十三了解到,这一次,茅子俊总共为临淅市遥山县长宁村引进资金一百四十万,也就是说,茅子俊当日在消愁典当行说的梦想如今实现了,同时,也真正做到了为村子造血,而且,等签约之后,太子酿在辽清市销售,这又将带给长宁村一笔可观的济贫资金。

看着新闻中记者对茅子俊的采访,穆十三不禁为他高兴:“茅子俊,你说的对,人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这一次,你却成了鬼盗十三!”

等他再往后看到茅子俊在新闻中身着的竟还是昨晚他泼过酒的黑色西装时,估摸他昨晚没睡多久,又要洗衣服,清早还要为拉资金吹干衣服定时在熬夜洗衣服,穆十三随即老脸一红,为昨晚自己的失礼和鲁莽愧疚起来。

直到穆然兴洗漱完坐到饭桌调台后,这种感觉才稍稍在穆十三心中减轻。看着满桌丰盛的饭菜,穆然兴又不争气的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就再也抑制不住的端起碗狼吞虎咽吃起来。

扒了半天饭和菜,他停了下来,随即,拿起一个大汤勺,舀了一勺长时间炖煮的羊肉汤浇在米饭上,又得意洋洋的剜了一筷子米饭,含糊不清的说道:“果然还是老爹做的饭好吃,哎呀,真香!”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一刻在穆然兴的身上可谓是得到了充分的验证,他美滋滋的吃着,时而一筷子米,时而一筷子菜,时而又舀起一勺糖鲸吞下去,往往嘴里还没咽下去就又塞得鼓起来,就像是多少年没有吃过饭似的。

看着儿子这样喜爱自己的饭菜,他感到一种莫大的成就感,现出欣慰的笑容的同时,抚摸了一下儿子的头,他抄起盘子,替儿子拨起肉。穆然兴也没拒绝,自顾自得意洋洋的吃着。

“好吃,你就多吃点!最好把下午的量也一同吃出来,这样就不用浪费饭菜了!”

穆然兴噎的半晌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的点头,而在这胃口大开的场面刺激下,穆十三也比平常多吃许多,但他毕竟上了年纪,再加上又是清晨,所以吃完一碗米饭也就饱了。

反观穆然兴已经将一盘子辣子鸡丁报销,而桌上的酸辣土豆丝等其他菜都剩下不到三分之二。要知道穆十三做饭不比在饭店,饭店的饭菜都牵扯利益,看着分量足实则很虚。但穆然兴这可是自己儿子,疼爱都来不及,何谈利益,每一份菜出锅都是被垒砌的高高的,饶是如此,穆然兴现在也才吃个五六成。

当碗中最后一口米也剜完时,穆然兴终于说了坐在饭桌的第二句话,:“老爹,再给我盛一碗米饭!”

穆十三嘲讽的笑笑,走进厨房又添一碗米饭,在这期间,穆然兴的嘴却也是一刻都停不住,一个劲的在夹菜,啃羊肉,喝羊汤。接过米饭,穆然兴竟罕见的停下来,头半低半扬的看着父亲,一个劲嘿嘿傻乐。

穆十三打趣的道:“不好好吃饭,看我乐什么呢?难道让我跳过里给你顶盘菜?”

穆然兴砸着嘴巴说道,摇着筷子:“咦,这么好的老爹我咋舍得吃,以后谁给我做饭呢?我是看我爹今天咋这么帅,果然还是下得了厅堂的男人最帅!”

“诶,这话你只说对一半,你爹不是只有下得厅堂才最帅,什么时候都帅!”

“对对对!我老爹最帅!你简直都要成我呕像了!”看着父亲能够重新振作,还彻底戒了酒,穆然兴只觉心里如获大赦的高兴。

而在与父亲嬉笑中,他也涌起一丝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如果父亲能将消愁典当行出租出去,旅旅游,散散心,找个其他工作那就再好不好过了,但鉴于父亲刚刚有所好转,穆然兴不敢提,所以只能暂时压在心中。

穆十三没听出话中略带讽刺的意味,心情大好的走出偏房,趁着儿子还在吃饭,从楼上扛下书包,替儿子收拾整理一周所需的生活用品。他一边收拾,一边还不厌其烦的嘱咐着:“儿子,我给你装的这些水果记得要吃,多吃水果对身体有益,现在正是冲刺的关键时刻,身体可不能掉链子!”

穆然兴扒拉饭着含糊其辞的应道:“嗯,好。”

“我还给你备了点核桃,核桃补脑的,另外夹核桃器我也帮你装包里了。”

“诶!老爹,我就去一个星期,背着这玩意多沉啊!”

“不沉,去的时候往柜子里一放又不碍事,对了,维生素片也给你装上记得吃,生活费给你装了三百……”

起初穆然兴还答应几句,但随着穆十三往包里塞的东西越来越多,嘱咐的也越来越多,穆然兴也就疲于应付,索性,闷着头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的吃饭。

当他抚着肚子,打着饱嗝从偏房走出来,看到沙发上那个被塞的犹如行军囊一样满满登登的背包,穆然兴当即惊得嘴里像塞了一个大木瓜似的,好半晌,还犹如木雕泥塑的fā lèng,他朝一旁的穆十三看了一眼,哭丧着脸:“老爹,你这装的也太多了些吧?我就去一个星期,而且还是在本市上学。再说,最近我要应付竞赛,您就算装上,我也不一定有时间吃啊!”

说着,穆然兴已经动手将背包里的东西挑拣出来,任他再挑,过一会儿,还是被穆十三硬塞回去,而且,还伴着没完没了的唠叨。穆然兴在父亲滔滔不绝的话语中不堪其扰,一直也插不进嘴,到最后,只能投降,任他说,任他装。

“这一看就是亲爹!爹,没什么事儿,您儿子就先去上学了。”穆然兴看了一眼平倒在沙发上的背包,倒吸一口冷气,一鼓腮帮子,终于费力的将背包扛到肩上。与此同时,穆然兴只觉双腿一酸,肩被两个背带向下坠的十分酸痛,他必须要微微弓一点腰才能保持平衡的行走,饶是如此,他一走还晃悠两下。

穆十三体贴的将儿子的背包接过来:“我昨晚向你姑姑借的车还没还,我开车送你去吧。”

“爹,你真好!”

第65章 暖色调的小房子

等穆然兴坐到副驾驶,习惯性的将耳机插入孔洞,点开听歌时,方才意识到,原来噩梦才刚刚开始,而刚才兴高采烈的说出的“好”字,也随之荡然无存。

穆十三看了一眼戴着耳机,偏头看向窗外的穆然兴,哀哀的叹一口气:“哎呀,这是嫌你爹烦了是不?一上车就把那两个助听器戴上,知道的以为你是听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小小年纪就聋了呢,再说了,你这一星期才回来一次,也不说陪爸爸好好说个话,指{望}不住了,就这以后,还让你给我养老……”

此话从何说起?我怎么了?不就是听首歌吗?怎么还成聋子呢?再说了就这耳机线往下一坠,谁不知道我是在听歌?穆然兴一时哑口无言,眼见父亲滔滔不绝的说着,赶紧将耳机一摘,放进兜里,冲着穆十三嘿嘿笑道:“老爹,这总可以了吧?”

本以为只要摘下耳机,陪父亲说说话这件事也就了了,谁知,自从这一次穆十三振作起来,整个人却变得如此健谈。一路上,哪里是陪父亲说说话,明明是听父亲说说话,从始至终,穆然兴都插不进嘴。

令他没想到的还有穆十三的思维,竟是如此发散,从一个戴耳机听歌扯到做事不能嘻嘻哈哈,防火防盗,简直一位人生讲师。

穆然兴所处的学校是一所私立学校,位于市中心的一条老居民楼巷子深处,虽地处中心,但却十分安静,其良好的学习氛围,雄厚的师资,让穆十三一直以儿子能考上这样一所私立中学而骄傲。

看穆然兴走下车,穆十三话锋一转,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认真的说道:“儿子,如果你觉得在学校住不太方便或是不够安静,那么你就回家住,老爹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

闻言,穆十三蓦然转身,带着泪花甜甜的笑了:“老爹,等这段时间竞赛结束,我就回家去住!”

“快去上学吧。”目送着穆然兴走进校园,直至他消失在视野中,穆十三才回过神来,调转车头,他沿着来时的方向走着,忽然,街边闪过的一块公交广告电子屏吸引了他的注意。

并不是上面广告的内容吸引到他,而是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很熟,熟到他常常扮演着这个名字所带来的形象,尽管如此,他认为这样一个名字并不应该出现在街面啊,如果是出现在消愁典当行他倒可以理解。

为了确定他是不是看错,穆十三将车停在公交站前,走上路边台阶,近距离的观看着这面广告牌,他没看错,上面写得正是鬼盗十三。只是在竖着排列的名字上下竟还多了两个书名号,除此之外,在这个名字上还有一个加粗的名字——盒子里的猴。

这两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一个是自己在别人梦中所扮演的形象的名字,另一个是候天骐的笔名,但当这两个名字排列在一起,还投放在公交广告牌时,穆十三着实茫然困惑起来。

既而,他将目光转向整面广告牌,想弄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广告牌上展示的是一副清新的动漫图画,画面整体颜色柔和。内容是漫天的飞雪覆盖了远山和近树,饶是如此,却遮掩不出张牙舞爪的树形,似乎另有寓意。

在白皑皑的雪坡上,一个身着蓝色大袄,灰色裤子,头戴白色帽子,背着棕色书包的人影孤零零的向上行走着,只留下两行规律的脚印,而在雪坡上,有着同样孤单的小房子,小房子是长长的尖耸屋脊,房子是温暖的红颜色,一扇门,两扇窗却都橘色的,在满山都是白色的衬托下,这栋小房子就显得格外温暖,活泼。

在这幅图画的最下面还有一行字“一本适合在阴天阅读的小说”,看到这,穆十三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在为一本名叫《鬼盗十三》的书籍做宣传。这三年,穆十三一直沉浸在刘芸欣去世的伤痛中,恰逢《鬼盗十三》连载热卖的时候,他也在外地和刘芸欣度蜜月,也难怪他会如此孤陋寡闻,连这本曾红极一时,掀起全名阅读狂潮的书都不知道。

看着这一副图画,再看看图画上配着的作者笔名,穆十三不自觉回想起当初对候天骐的坑蒙拐骗,可笑的同时,又现出一抹欣慰,满是高兴的笑容。他不是一个功利的人,也不是一个富有虚荣心的人,更不会做一件好事就漫天炫耀,但看着铺天盖地的宣传,甚至知道还有一本书专门赞扬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穆十三抑制不住的得意起来,而这也更加坚定他将消愁典当行开下去的决心。

一时,他小胡子愉快的颤动起来,嘴里得意洋洋的哼唱着:“咱们老百姓,今个真高兴。”以至于,他都忘记将车停在公交车位,只是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广告牌,嘿嘿傻笑。直到公交堵了一排,齐齐鸣笛,方才将穆十三叫醒。

他脚步轻飘飘的上了车,没有回家,而是将车就近开到学校门口的小书店,准备买本《鬼盗十三》阅读阅读,谁知他刚告知导购员来意,就被此书售完为理由打发走了,穆十三一连逛了好几家书店,都是供不应求,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这本书的欢迎度。

走遍半个辽清市,终于,穆十三在一家中等规格的书店找到了《鬼盗十三》这本书,就在他捧着书,一边品读,一边沉浸在回忆之中时,位于本层的图书宣传电视突然宣传到这本书。

一本适合在阴天阅读的治愈系暖心小说,伴着这样一句旁白,出现在广告牌的图画又再次出现在荧屏上,迟疑了几秒钟,声音和图画渐渐淡化并消失,露出荧屏里的候天骐。

“各位《鬼盗十三》的读者大家好,我是本书的作者盒子里的猴,今天晚上七点,我将在博文书店三楼的《鬼盗十三》签售会与你们实现零距离接触,届时望各位读者能够受邀来聚,继续捧场!”

随着视频滚动播放到下一个图书宣传,穆十三将目光移到书页上,默默的看了一会儿,抬起头,嘴角斜着上扬,露出一抹颇为玩味,戏谑的笑容。

第66章 签售会

日期:10月22日星期:天天气:晴

当晚六点多,博文书店外一片嘈杂,熙攘,平时这条街都是畅通无阻,四排车辆同行,今天却是拥堵不堪,停滞不前,虽然很多车辆老远就看见并选择绕行但最后还是不得不依靠交警出面维持路况。

与外面的水泄不通相比,博文书店显得稍稍空余,尽管如此,里面还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不断向里涌入的人潮使得博文书店就像是在煮饺子一样,人声鼎沸的同时,书店内的空气也是闷热不堪。

今天这场签售会,前来参加的读者粉丝多达十几万,这些人群中,年龄不等,性别不等,有上到五六十岁的中年人也有小到十三,十四岁的孩子,尽管他们彼此陌不相识,但是在此刻,他们都是极为默契的捧着同一本书——《鬼盗十三》。

三楼展厅被当做签售会现场,所有陈列物件全部撤下,只剩下《鬼盗十三》的纸质书和由书中内容延伸的周边。在展厅的正中央,一块巨大的展示画布自顶垂下。

而画布的背景内容,正是根据候天骐记忆中,第一次碰到鬼盗十三时,鬼盗十三交给他来自未来的报纸所绘制的,唯一有所不同的是,硕大的加粗标题下是一张静止的配图。

总之,辽清市的今天,无论是大街小巷,还是广播新闻,主题无一例外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全ip的《鬼盗十三》的签售会。

当时间过渡到七点,《鬼盗十三》的作者候天骐,款款登台,随之,三楼展厅一下沸腾了,他们齐声欢呼着候天骐的笔名——盒子里的猴!

今日的侯天骐与三年前大不一样,他的体型稍有所改变,但并不是那种肥胖的臃肿模样,而是一种健硕,挺拔,还带着肌肉的魁梧,。

再加上一身黑色的笔挺西装,他整个人恍若一个杰出的青年商人,昂阔的步态再没有了曾经的萎靡和茫然,充满着一种阳光的朝气和自信。

他一双荔枝眼神采奕奕,依旧狭长的脸颊上漾着喜气,举手投足间,好像一位王子般出众,如今的他俨然飞上枝头变凤凰,饶是农村出身,这一刻也没有人再敢小瞧他一眼了吧。

三年巨大的成功,没有让候天骐变得一身铜臭味,还是那种平易近人的和蔼形象,这不,他已经和读者粉丝打成一片。站在铺设红毯的舞台上,他健谈的讲着,说着,聊自己写书的初衷,谈自己与妻子何紫的相识相知相遇,甚至,在现场还充当着鬼盗十三的角色,给目前正饱经烦恼,忧愁的读者粉丝解惑,偶尔,竟然充当他们的红娘,现场牵姻缘。

整个三楼展厅先前嘈杂熙攘的氛围,随着侯天骐走上台,陡然安静下来,他们的情绪更是被侯天骐所时刻牵引带动着,整个现场,时而充满着欢声笑语,时而充满着嬉笑打闹,好不乐哉。

就在侯天骐面对着现场数十万的读者粉丝的提问,讲的不亦乐乎时,那张自顶上垂下的画布突然自中间扯开一条口子,而且越扯越大,一个黑色的身影立时从那条张开的口子中映入现场所有人的眼帘。

随着这道身影出现,全场的读者粉丝又是齐齐惊呼,甚至比刚才侯天骐登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粉丝发狂的哄叫着,他们或捧起面具,或捧起展厅售卖的兜帽长袍:“鬼盗十三!鬼盗十三!鬼盗十三!”

顺着读者惊喜的目光,侯天骐蓦然转身,当看到出现在画布后面的是一位身着黑色兜帽长袍,头戴着有两撇小胡子的白色笑容面具时,他直眉瞪眼的愣了起来,因为,这个人他不认识!而主办发的活动内容中也没有关于鬼盗十三的亮相,一切都很突然!

一时,他不知道如何调解现场的气氛,只能任由着粉丝去惊叫,去欢呼,去跳跃,与此同时,那位站在画布后,透着扯开的口子不断挥手,摆poss,凹造型的鬼盗十三,已经一步迈上红色的舞台。

他也不分今天的主角是谁,极为不客气的绕着舞台走了一圈,一边走,还一边将双臂向上扬起,口中大喊:“各位读者大家好!我就是本书的主角,待会我来说主角,你们就说鬼盗十三!”

“主角!”

“鬼盗十三!”

“主角!”

“鬼盗十三!”

刚有所安静的现场,随着鬼盗十三如此接地气的互动,又陷入到哄叫中,而且一声高过一声,直接是抢了身为本书作者兼构架鬼盗十三形象的侯天骐的风头!

借着粉丝沉浸在互动之中,侯天骐不破坏氛围的来到这位假扮的鬼盗十三身边,一边讪笑着面对读者,一边凑到他耳边轻声询问:“兄嘚,你是谁啊?读者还是粉丝?主办方给我的活动之中没有这一条啊!”

闻言,鬼盗十三又吆喝一声“主角”,趁着粉丝在哄叫时,他将带着面具的脸朝侯天骐的方向凑了凑,微微拉开面具,露出侧脸。看着这熟悉的脸孔,侯天骐惊得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一时,他的呼吸随着他激动的情绪而略显粗重。

早在今天下午,侯天骐就非常诚恳且真挚的打电话邀请过穆十三来此参加签售会,并感谢三年前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电话中,穆十三却是极其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为此,侯天骐还专门来到消愁典当行亲自迎接,可执拗的穆十三非但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是签售会还一再说自己喜欢清静,不喜欢热闹。其实他就是在酝酿这场惊喜。

看着穆十三态度如此坚决肯定,最终,侯天骐只能悻悻而归。但没想到,穆十三最终却来了,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奇特的方式。侯天骐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不论是成名前还是成名后,能见到自己与何紫的和事佬,恩人来到现场,这怎能不让他激动。

得知鬼盗十三的身份后,侯天骐也加入到这场互动之中,他一边鼓着掌,一边昂扬激越的喊道:“让我们用掌声再一次欢迎鬼盗十三的到来!”

“轰!”掌声雷动,看着书中的主人公和现实中崇拜的偶像一起登台,一时,读者粉丝激动的热血沸腾,不能自抑,他们就像是步入洪荒时代的猛兽,一边涨红着脸的欢呼,一边用力鼓着手掌,很多的人的手心都犹如他们的脸一样彤红彤红,现场气氛被哄抬到了极致。

第67章 唯有答案是永恒

不忍心看到读者粉丝如此卖力呐喊的二位主人公,默契的双掌下压,示意读者噤声,玩世不恭的穆十三率先调节气氛:“近来啊,我研究了一套能让人心情愉快,消愁解忧的循环呼吸法,希望能对各位喜欢我的读者粉丝,以及正被忧愁困惑的老少爷们起一点帮助,好了,现在所有的读者们一起跟着我做!”

闻言,所有读者粉丝纷纷将目光聚焦到鬼盗十三那张面具上,眼神中流露着期待和好奇,就连熟知穆十三套路的侯天骐都不由的一懵,看了过去。

“嗯,这第一步很简单,深深的吸一口气!”说着,穆十三率先提掌收腹用力吸。

“吸!”读者粉丝跟着照做,现场爆发一阵深不见底的吸气声,好像要将地球的气都吸干,不少人的腮帮子都吸的挤在了一起。

“第二步,将刚才吸进去的气再呼出来!”因为穆十三带着面具的缘故,所以读者粉丝只能透过他面具里传来的声音学习。

“呼”读者粉丝再次照做,侯天骐也不例外,如牛般粗重的呼气声陡然在场中爆发,而随着他们费力,使劲的吐气,呼声也从原先的通透,变成到最后因喉咙剧烈颤抖而发出的闷响。

穆十三嘿嘿坏笑:“哈哈,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能够解忧消愁的循环呼吸法,只不过,我是看到你们刚才为我剧烈的欢呼和鼓掌有些累了,单纯的想让你们喘喘气,让我也喘喘气!”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做鬼盗十三!”说到这,穆十三面向读者粉丝深深鞠了一躬,指着旁边的侯天骐继续说道:“站在我旁边的这位呢,是曾经在我店铺,受我恩惠,受我启蒙,拿我手软,吃我最短,想来感谢我的mister倒霉蛋,盒子里的猴!”

侯天骐面露尴尬的笑笑:“mister,倒霉蛋,这位扮演鬼盗十三的家伙在现实中的确是这么称呼我的,读过我书的读者粉丝们应该知道,这本《鬼盗十三》,并非是我自己杜撰而来,而是根据一个人,一间店铺的真实的事件加以虚构描写出来的。”

“因为老板喜欢清静的环境,所以呢,原谅我不能在这里公开这间店铺的位置以及这间店铺老板的真实身份。不过,在今天这个签售会上,你们可以尽情的向老板提问。”说到这,侯天骐看向一旁的穆十三,问:“老板,可以不?”

今天穆十三之所以到场,完全是那玩世不恭的性格使然,想要给侯天骐一个惊喜,他并不想抢谁的风头,达到目的后他也就回家了,谁知,偏偏侯天又给他挖这么大一个坑。

就在他婉言拒绝时,侯天骐却说话不留缝:“趁老板迟疑,所有读者粉丝们,快举起手提问起来。”

话音刚落,一只只手掌立时从三楼展厅各处举起来,放眼而去,仿佛是春天到了,高举的手掌恍若新发的嫩叶,满目都是同一种颜色,数不清而又看不过来。不少人一看竞争如此之大,纷纷跳上凳子,甚至,有的男情侣还将女情侣抱起来,一个个读者手臂绷得笔直,这架势是要挂在天花板上啊。

此刻,侯天骐和穆十三不禁慨叹舞台足够高,要不然,真要陷进去非在这手的森林迷路不可。事已至此,穆十三也不好扫广大读者粉丝的兴致,只能收敛性格,严肃认真回答每一个问题。

看着那位男情侣腰随时就要断了的份上,侯天骐笑笑,点到那名约莫二十一二岁的女生提问,女生礼貌的弯腰致意:“嗯,我想请问一下扮演鬼盗十三的老板,您起初开这样一家替人消愁解忧的店铺意义何在呢?”

这个问题穆十三不用思考,正是这个答案支撑他将店铺营业至此:“在《鬼盗十三》这本书中,有一句话是我的原话,曾经的我总是偷走美梦把噩梦留给别人,现在的我只想赎罪,对了,就是赎罪。第二点么,我不知道用怎样的方式赎罪,之后,我在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中得到消愁解忧后的快乐,以此启发开了这样一间店铺。”

女生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坐了下来,紧接着,一个青年被点到站起:“老板,作者在书中写道,您是一位长相十分苍老的中年大叔,年龄估摸在四十左右徘徊。请问,您年龄都已经这么大了,那这间店铺您打算再开多久呢?”

“什么叫做我年龄已经这么大了,我今天才刚刚度过而立之年!”说到这,穆十三指着侯天骐,不依不饶:“你个小猴崽子,我长的又那么老吗?我不管,在你的书中一定要把我年龄注明是三十岁,三十岁!”

随着穆十三这样一番话,全场陡然爆发一阵哄笑,不少读者粉丝纷纷替侯天骐圆场。“实在是老板您长的太过苍老,所以这个锅我们的作者不背!”

“对对对,老板要不您将面具摘下来我们共同给您做个证?”

……

穆十三做出噤声的手势,诚挚的说道:“好,言归正传。至于这位读者说的店铺什么关闭,目前我还没有明确的计划,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大家,我不是永恒的,店铺也不是永恒的,周围的一切都不是永恒的,等多年后回想一下今天的忧愁,坎坷,迷茫,挫折你会发现这也不是永恒的。”

“但有一个它是绝对永恒的,那就是你们每个人面对这种种,并付诸于行动的答案,只有它是永恒的存在,它会成为你们生活的转折,会成为你们的动力,会成为你们的信心等,也就是说答案是无时无刻不陪伴着你的,它将紧紧交织着你的生活!所以,请每一位读者谨慎的做出答案!”

“说到答案,我想多说几句,很多读者可能会认为我解忧消愁,不过是在当事人自己左右为难的两个答案中,以我的看法替他们选择了一个最对,最好,最佳的答案。”

“我没有权利这么做,更不能去决定任何人的答案,之所以我能帮你们做出抉择,是因为我通过自己的方式,想办法让你们看到自己的内心,直面自己心中的答案。”

“换句话说,为你们消愁的不是我,也不是鬼盗十三,而是你们自己的内心!你们内心的答案才是你们自己的鬼盗十三!就像是你们期待硬币掉下的那一个面一样。”

话音落下,三楼展厅又爆发出有如雷鸣般的掌声,他们都被穆十三这样一番话感动和洗礼了,饶是身为作者的侯天骐,对于消愁解忧有很深的理解,在听到穆十三这一番话时也备受启发,掌声持续半晌,声音终于落下来。侯天骐又象征性的点了几名读者提问后,就进入到下一个环节。

走下舞台的间歇,侯天骐凑近到穆十三身边,低声问道:“老板,鬼盗十三应该不是梦中人吧?”

“为什么会这么问?”

第68章 蜡笔小新的眼泪

日期:10月23日星期:一天气:阴

“你还记得三年前我去文昌市找何紫吗?在小区门前我误会她和一名富二代有染,痛苦难过的时候,鬼盗十三出现在我的梦中,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是关于一个红色电话亭的故事。”

“嗯,然后呢?”

“第二天梦醒,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沿着鬼盗十三带我走的方向竟然找到了那条出现在梦境中的街道,而且,按照他说的,我还找到了那间正对着胜新洗车行的电话亭,一切与都与梦中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电话亭变成阅读亭。”

“从那一刻我就笃定,鬼盗十三绝不是梦中人,而是一位真实存在于现实的人,只不过他通过某种特殊方式映射到当事人的梦境之中。可我每次醒来,睡着时,店铺都只有老板您一位,没有别的顾客。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就是那个能映射到人们心中的鬼盗十三,要么这个人真的做了些什么,您需要隐瞒所有顾客!”

穆十三迟疑了会儿,微微一笑,说道:“我相信你已经做出了答案,要不然你怎么会在书中你写到,贺赫赫经营着一间咖啡馆,在不用解忧消愁时他是咖啡馆的老板,需要时则会是鬼盗十三呢?”

闻言,侯天骐惊喜的叫起来,惹得周围的工作人员和读者纷纷看过来:“老板,还真的是你!”

穆十三赶紧捂住侯天骐的嘴,将他拖到画布后:“嘘,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并非有意要隐瞒鬼盗十三的身份。你想想,如果映射在当事人梦中的是我,你觉得一些羞于启齿的烦恼还能说得出来吗?正因为有这样一个面具,阻挡了我的真实面目,也阻挡了顾客对于现实中种种的顾虑,所以才能轻松,无所顾忌的说出来,原谅我不是有意隐瞒!”

侯天骐使劲点点头,一脸激动的神色还是难以抑制,而在听到这番话,他心中对于穆十三又多了一份钦佩和敬重,他连这些都先人一步想到了:“老板,您可真是一个好人!”

随着穆十三和侯天骐走下舞台,一位位身着西装,商人打扮的董事长相继登台,这几位董事长正是购买《鬼盗十三》电影,影视,动漫ip的公司代表,而他们接下来讲说的内容也是读者最为关注,期待的事情,那就是《鬼盗十三》的全ip改编。

在将近一个小时的轮番讲说下,签售会终于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签字售书。对于读者和粉丝来说,能得到作者的签字书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但绝谈不上荣幸,作者也是人,人人平等。

随着侯天骐就坐签售桌前,聚集在三楼展厅的读者粉丝已经守纪律的排起了长队,趁着这间歇,穿着兜帽长袍的穆十三悄悄的来到卫生间,脱去一身服装,瞒着侯天骐偷偷溜出了博文书店。

“呼”回到消愁典当行的穆十三咽下一口水,抹了一把额头细密的汗珠,长长的喘出一口气。长时间作息混乱,嗜酒嗜睡,让他的体力越来越差,再加上今天还是捂在这样厚,密不透风的服饰中,参加一次签售会,他感到浑身乏力,都要虚脱了。

捧着水杯,又瘫坐一会儿,他哈欠连天的走到店铺门前,将卷闸门拉下来,走上二层的小阁楼,关灯,准备休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纵然他再疲惫,再困,只要躺在床上就总是心慌,惊恐,似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就是睡不着,而且还排斥睡觉。

躺在床上的穆十三煎熬无比,翻来覆去。哪怕眼皮很沉,但脑子就是极为清醒,一时,他只觉压在身上的被子就像是一座山岳令他窒息,如此辗转不寐到半夜,穆十三终于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

翌日,就在穆十三守得晨光一边听法制广播,一边写日记时,店铺那两扇陈旧的木门突然伴着“吱呀”声,由外推开了。他习惯性的抬起头,礼貌应道:“欢迎光临!”

来人身高一米六左右,穿着前卫,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现在刚进入晚秋时节,天气远没有冬天那般寒风萧瑟,雪虐风饕,行人在这时候都只穿一件卫衣,要不然就是里面套件毛衣就绰绰有余了。但这人装束,却已经领先他人迈入了冬天,一身粉红色的蓬蓬大袄直达膝盖,裤子里也不知道又套了几层,显得两条腿好似圆柱僵直,除此之外,他还戴着一个棉帽子,一个加厚的口罩,整个人圆滚滚的,恍若一个不倒翁,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她的面貌被口罩,帽子遮掩的很严实,一时分不清是男是女,但从她那hun yuán巨大,犹如盘子一样的脸型轮廓和装束的颜色搭配,可以看出应该是一位很胖的女生,要不然就是一个很胖的中性人。

来人没有寒暄,平铺直叙,而从她那尖锐清亮的嗓音中,穆十三确定,这是一位女生:“老板,我想问一下,这里可以寄存东西吗?”

“可以,那你这件东西打算寄存多久,时间的长短关系着付费的多少。”

女生略作沉思:“嗯,也就是下午,我的家人就会把东西取走,如果只是这半天的时间,大概要多少费用?”

“半天只要1块钱。”

“谢谢老板。”说着,女生已经从兜里取出1块钱,连同寄存的物品一起递给穆十三。寄存的东西是一封白色信封。

“请问你名字是?”

“王小榕。”

登记在册后,穆十三接过信封,随意的打量起来,当他瞥到信封右下角两个用钢笔写的很小,很小的“遗书”二字时,他只觉如遭雷击,一下紧张起来,他不着痕迹偷偷打量起王小榕,准备适时寻找安抚的机会,从而套出他家人的电话。

王小榕刚刚站在门口,距离很远,穆十三只看清她的大概装束,如今等她走进,细细打量,穆十三发现了王小榕的古怪之处,她的眼睛是肿的,一双眼皮肿的明晃晃的,像是两个水气球吊着。

她的眉毛也不同平常女生,很浓,很黑,看到眉毛的第一眼,穆十三马上就想到蜡笔小新那两道用墨涂抹出来的眉,她是女生,脸部的汗毛却是如此浓密,再加上她捂得这么厚,很明显她是得了什么病,应该还服用了激素。

至于这封信,可能是王小榕担心家人会在她出门第一时间看到,出面阻止自己,所以才将这封信寄存在这儿,这样等她有意外,只需要通过短信或者其他方式联系到家人,那时他的家人就会因为取信而留给自己空余的时间。

就在穆十三怔怔的想着,王小榕已经神色焦虑的向着店铺外走,担心的穆十三赶紧慌乱的冲出柜台,着急的叫道:“你等一下!”

第69章 蜡笔小新的眼泪(二)

王小榕奇怪的回头,随之,她就看到一只乌金色的怀表从穆十三悬在半空的手掌猛地垂下来,滴答滴答,缓慢的懒惰的转动着,同时,还在她眼前扰人的左摇右晃。

本就有气无力的王小榕,听着耳畔穆十三的诱导和暗示,再看看眼前枯燥无聊的怀表,一时,只觉眼皮又酸又沉,眼睛半闭半睁时,思绪渐渐也有些混沌,好像一圈一圈飞散的烟,伴着黑下来的天和消失在眼前的怀表,她闭上了眼,进入到穆十三催眠引发的回忆之中。

王小榕的梦是没有太阳的,是没有光亮的,是浑浊的,她的梦也是穆十三催眠至今碰到的最黑暗的一个,不是黑白那种黑,不是灰蒙蒙的那种黑,而是一眼看不到前方的黑,伸手不见五指,黑的没有任何多余的颜色。

整个梦境充斥着一种压抑,枯燥,单调,近乎让人崩溃的气氛。鬼盗十三抬眼望天,只见广阔的天空上全是厚重的,黑色的阴云,把天空坠的很低很低,竟不给天空留任何空白,比起夜晚的星空都要黯淡许多,黑沉沉的天地就像是世界末日刚过去不久。

尽管天都这么黑了,鬼盗十三却看到前方还有一个挺拔,高大,恍若撑天柱一般烟囱在向外喷吐着滚滚浓烟,墨黑的浓烟将这本就黑暗的天涂抹了一遍又一遍,对于王小榕来说,这支孤零零发泄负面情绪的烟囱就像是自己。

失望就像把水泼在火上,一杯或许没什么,积攒的多了,火堆也就灭了,或许在王小榕心里,她就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希望,长此以往,自然看待一些都是黑色的。

随着从天边涌来的阴云越积越多,喷涌的浓烟越来越厚,黑色的空气一时就像是大洪水,从远处淹没而来,吞噬了沿海,吞噬了高楼,吞噬了街道……随着吞噬的东西越来越多,看到的距离就越来越近,就像是一堵黑色的墙竖着推过来,最后也吞噬了向前不停逃跑的鬼盗十三。

浓浓的,滚滚的黑烟随之灌入他的口鼻,一股苦涩,辛辣,咸的像是泪水的味道堵塞在喉咙中,呛得他赶紧摘掉面具,掐着脖子大口咳嗽,喘息起来。

就在穆十三身处这无尽的黑暗,点着灯都照不到前方的时候,忽然,一阵悦耳的欢声笑语自黑烟深处传来,处在压抑,绝望氛围中的他只觉犹如天籁,赶紧将面具重新好,一边用手驱赶着面前的浓烟,一边小心翼翼的循着声音向前走。

云雾破开,眼前豁然明亮,与刚才那万念俱灰的环境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火红的太阳高悬空中,播撒下和煦的阳光,雀儿飞,蝴蝶舞,鲜花绽放,绿树成荫。更有一个个童年才有的玩具,秋千,蹦床,滑梯,室外儿童转椅……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玩具,芭比娃娃,弹弓,奥特曼和怪兽的玩偶……

“王小榕快来抓我啊!”

“哼,我马上就能抓住你了!”

……

鬼盗十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粉红色蓬蓬裙,长相俏皮可爱的小女孩正室外儿童转移追赶着很多与她同龄大的孩子,一会儿,她们熙攘的打闹在一起,一会儿咯咯欢笑的砸王牌,十分快乐。

这应该就是王小榕的童年吧,也是她仅有的快乐时光吧。

夕阳西下,王小榕和小伙伴们约定着明天玩耍的时间走回了家,第二天起床,王小榕的父母发现女儿的眼皮竟然肿了,像坠着两个小葡萄,于是,他们赶紧带到医院去检查,结果是王小榕因患肾病,必须入院治疗。

王小榕被安置在一间有着六张床的病房,剩余五张床都各躺着一个小朋友,有男孩,有女孩,床边也都有家长在陪护,他们精神萎靡的输着液。

直至此刻,王小榕才感到一丝恐惧,而刚刚还晴空万里的蓝天现在又变得如墨般漆黑。从她那快进的日子里鬼盗十三看到,东升西落,春去秋来,她的童年一直定格在病房,险有外出,就算是出去也是到隔壁大楼做检查。

住院期间,对于王小榕来说是最黑暗的岁月,三天两头打针,末梢采血,皮下采血,肾病所带来的并发症,让她小小年纪几乎将医院的检查做了个遍,尤其是肠镜,胃镜,那般摧残,检查的痛苦,让鬼盗十三这一个成年人都吓出一声冷汗。这还只是皮肉的痛苦,王小榕都习惯了,而最让她难以习惯的还是激素副作用的精神摧残。

小女孩最是爱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月脸,水牛背,水桶腰,眉毛浓密,汗毛旺盛,她整个人再也不像从前小小游乐园里那般快乐,活泼,变得沉默寡言,沮丧萎靡。

快进的生活在某一天缓慢下来,这天,王小榕的奶奶从老家赶来看孙女,同时,还带来一个好消息,她在老家找到了能治疗王小榕肾病的偏方,只不过十分恶心,那就是喝童男女的尿,像王小榕就属于童女,也可以喝自己的。

听她奶奶说,这个偏方治好了村子里好几个肾病患者,有些当时都被医院宣判死刑拉回家,结果就是因为吃了这个偏方,不但好了,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王小榕的母亲当即反对,认为把尿这种生物垃圾导入身体系统会二次吸收里面垃圾,从而影响健康,就在王小榕父母已经否决这条偏方时,躺在病床上默默不语的王小榕突然跪在父母面前,一边磕头,一边眼含泪花的嚷嚷道:“妈妈,爸爸,让我试一试吧,我不想再吃激素了,吃激素的模样太丑了,我现在走到哪人家都笑话我,说我是个男孩子,妈妈,爸爸,求求你们了!”

看到王小榕这般举措,站在床边的鬼盗十三感动,同情的失声痛哭,这一次催眠暗示引导的过程中,穆十三没有让鬼盗十三的形象在梦中显现,他准备先了解女孩zi shā的原因,然后在适时寻找机会安慰,所以梦里的人乃至王小榕都看不到他。至于她的父母先是一怔,既而也落下了泪,经不住王小榕的再三请求,她的父母终于唏嘘饮泣的答应了。

在父母同意不久,王小榕就排尿了,按照奶奶的话,她趁热喝下去。尿骚味很重,难闻发咸,初次喝的王小榕恶心呕吐的掉下了泪,但还是捏着鼻子坚持喝下去,看着她恶心的连连干呕,鬼盗十三和王小榕的父母又是一阵心酸,哭泣。

至此,穆十三终于明白女孩儿的梦为何是黑色的,在这无忧无虑的童年本应是喝着汽水吃着零食,但她却饱受病痛的折磨成天待在病床上打针,吃药,对于她来说,刚刚懂事就要经历这些痛苦的岁月,或许已经忘记穿懂事前快乐,希望是什么滋味了吧。

经过几日的试验,发现偏方没有一点作用,王小榕的病情一如平常,至此,她解脱了,但这一刻,对于王小榕来说却是一次重大的打击,她多么希望奶奶的话是真的。

第70章 我不想得病

撑天的大烟囱随着小女孩无尽的失望,尽情的喷吐着滚滚浓烟,如洪如潮,吞噬一切,一时,天地又陷入黑沉沉的混沌中,待到黑烟消散,鬼盗十三发现自己正处于一辆公交车中,王小榕就站在他的身边。

现在正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期,狭小的公交车上挤满了人,有大人,有学生,但此刻他们的注意力竟无一例外的都聚焦在王小榕的身上,这样的眼神让本就缺乏自信的王小榕有些无地自容,甚至,看到他们嘴里念念有词,她就会觉得是在嘲讽,挖苦自己,一时间,王小榕将头埋的很低。

本以为逃出这辆狭小,拥挤,关注点少的公交车,王小榕来到校门口见到同学,彼此说说笑笑能快乐一点,谁知,却恰恰相反,学生们因为年幼,涉世未深,不会像大人那样有什么事情压在心中,压在平静的表情中,所以,他们见到新奇的东西,总是会在第一时间通过情绪,动作,语言表达出来。

与刚刚那些眼神相比,周遭孩子的挖苦,嘲笑,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大有一种恨不得多死个人去看热闹的架势,每每这个时候,王小榕就会慨叹和大人打交道是多么的轻松,住院部是多么好,因为那里的学生对于这种模样都习以为常,他们不会有任何嘲讽。

在周遭“怪物”“肥猪”“猪瘟还不回家”“老巫婆”……的嘲笑中,王小榕埋着头跑进了教室。鬼盗十三学着她低头走路的样子,看到的只有一双双腿和鞋,他这才知道王小榕是有多么孤单,是多么想融入这个环境。

同班同学都熟知王小榕的情况,他们没有嘲笑,但只有王小榕知道这里面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并不只是熟悉和习惯,更重要的是她成绩好,学习优异,优秀到自身的光环盖住这种外貌的缺陷,倘若她又丑学习又差,那么一样会遭到周围人的耻笑和嘲弄。

为了能得到这短暂的与平常人一样的日子,王小榕付出比别人多出数倍的努力和汗水,病情屡次复发,王小榕时常休学,这都是她在病床上,在病痛折磨之余咬牙换来的。

虽然过程痛苦,但这种像正常人一样的感觉让王小榕很喜欢,这一刻没人再把她当成怪物,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不被嘲笑,平凡的日子是多么不堪,但对于王小榕来说,这样的生活是很奢侈的!

但又是短暂的,课下,这种压抑,绝望的氛围一直在发酵,不出教室门的王小榕因为要上厕所不得不走出教室,果不其然,等着她的又是一番恶狠狠的诅咒和粗俗不堪的话语。

咬着牙终于挺到放学,鬼盗十三怜悯的跟在王小榕身后,想看清楚她的遭遇,并找到最佳的消愁方式。放学路上一间间小卖部不断传出辣条的香味,饮料的甜味,烤肠的油炸味,学生们挤满了小卖部,或吃或喝,王小榕却只能闻一闻,可怜巴巴的看着。

王小榕需要忌嘴,而这些自她生病以来就再没吃过,渐渐的,她都忘记最后一次吃是什么时候,这些零食是什么味道。冰淇淋是甜的是苦的,她不知道;薯片有几种口味,她不知道;饮料是不是就是加了白糖的水,她不知道。

看着这一幕,鬼盗十三心酸的落下了泪,尽管她都这么可怜了,却还有人作弄她,不远处几个学生正拿小石子砸过来,一边砸还一边骂:“蜡笔小新。”因为她的脸很大,很丑。王小榕气的掩面而泣,这是在校外,她抑制不住的拿着背上的书包朝他们砸了过去。

但是,只要她一还手,就会有更多的同学帮助他一起打王小榕,王小榕寡不敌众,被他们推到在地,如此还没完,那些同学还要上来使劲捏一捏她的脸。

很多时候,并非王小榕不敢反抗,而是因为坏人更抱团。随着她的长大,鬼盗十三发现,校园冷暴力和嘲讽已经成为她生活中的家常便饭,甚至成为一种主色调,每天都有,期间也有许多同学,好心人帮助王小榕解围,但毕竟占少数。

长期处在这样一种绝望,被人诟病的生活里,而且还无力反抗,任谁都会被逼到zi shā的地步吧。

曾几何时王小榕也想跳出这个生活,但是她发现市面上的减肥方式根本不管用,样貌和体重依然在稳中有进,药物的副作用还在祸害,摧残着她的生活。与此同时,由病衍生的并发症,肝病,胃病也找了上来,它们无时无刻的不折磨着王小榕。

多少个夜里,疼痛难耐的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直打滚,冷汗浸湿了被子,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在照顾自己一天后还能休息好,王小榕都是咬牙硬挺。坐着弓下腰疼痛会稍微好些,于是,她就攥着被子,这样坐着睡一整晚。

而在给王小榕治疗期间,她的家庭也日渐透支,纵然是过年父母都不舍得添一件新衣服,就为给王小榕攒钱治病,他们天天吃素,但每次都将肉挑给王小榕吃,王小榕得病十年,他们回老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不是不想家,而是来回车费就要很多钱,对于王小榕来说那就是两盒药啊。

尽管王小榕的家已经如此拮据,尽管王小榕努力,珍惜着来之不易的健康,尽管王小榕天天都这么可怜的饱受病痛的折磨,但残酷的打击还是一次又一次砸在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家,因为病情屡屡复发加剧,王小榕最后竟转为尿毒症!

得知这个结果,王小榕才真正有一种解脱的感觉,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充满恶言泼语,刁钻刻薄的世界了,这样想着王小榕还是心有不甘,健康本就是属于我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忍受这么多痛苦,去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

随着王小榕愈加压抑,绝望的心情,黑烟如饕餮又一口吞噬了这个世界,当黑烟再次消散,鬼盗十三发现自己又一次来到了病房。

第71章 我不想得病

第六十九章我不想得病{二}

王小榕躺在他面前的病床上,在她的旁边还有一台很大,不断发出嗡嗡噪音的化疗器,这是鬼盗十三第一次见到化疗器,心中有些惶恐,因为那是医治人身体的最后一道倚仗。

病床上的王小榕,脸色蜡黄,因为体内还残留着药物的副作用,所以她的体格还是如牛般魁梧,庞大,此刻的她正绝望的看着天花板,嘴中喃喃自语。

“我不想得病,我想要回属于我的健康;

我不想得病,我想过一天能不被人嘲笑的日子;

我不想得病,我想要活蹦乱跳的吃着零食;

我不想得病,我想要参加一场圆满的运动会;

我不想得病,我想结交许多许多的朋友;

我不想得病,我想穿上我心爱的粉色裙子;

我不想得病,我想让我的父母能不再因为我而去低声下气的借钱;

我不想得病,我想要和同学们一起坐在教室上课。

别人都说我是怪物史莱克,照这么看来等我死的时候就能蜕变成绿萝仙子了,爸妈既然我时日无多,何苦再祸害,拖累你们呢?如果有来生,我还做你们的女儿。”

听着王小榕有感而发的诗,鬼盗十三再也抑制不住了,望着窗外失声悲嚎起来:“你,你,你们都杀人了!人之初,性本善,你们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伤害你们的同学?你们长着嘴,难道生来就是嘲讽讥讽他人用的吗?刽子手!都是刽子手!”

而伴随着王小榕最后一个字音沉寂,只见那只大烟囱骤然膨胀,滚滚的黑烟如洪水,如蛮荒凶兽,竞相从烟囱口奔腾而出,转瞬间,遮蔽了天,盖住了地。

……

看着情绪失控,声泪俱下的王小榕,哭的悲痛欲绝的穆十三赶紧终止催眠。又经历一次痛苦的王小榕一把扯掉口罩,放下一切的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全身剧烈的颤抖,就像是风雨中的树叶,孤独而无助。

积聚十一年了,穆十三没有拦着,任她哭泣,但也并非什么都不做,他来到王小榕身边,向一位慈祥的父亲似的,安抚的拍着她,哼着曲子:“到天明不敢去睡,担心你汗流浃背,看着你可爱的流泪,忘记了自己疲惫……”

尽管穆十三唱的有些跑调,但曲子本来那种轻柔舒缓的音准还在,听着歌,感受着后背拍打,王小榕渐渐放下戒备,就像是个刚坠地的婴儿,哭声比刚才更大,甚至泪水都浸湿了穆十三的裤子上。

可能是苦累了,她哭声渐小,但还是抽噎的啜泣着,忽然,她眼泪惶急的抬头看穆十三,沮丧的说:“老板,活着真的好累,好痛苦啊!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说,还时不时被病魔折磨,什么也不能吃,什么都不能喝。”

“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五年了,但我感觉好像就过了一天似的,吃药,检查,吃药,检查,十年前没吃过的东西,现在依然没吃过,天天被条条框框约束着,我只不过是想像一个正常的小女孩跳跳皮筋都不行,医生说禁止剧烈运动,十五年过的就像是一天!”

“现在好了,我转成尿毒症了,没几天日子可活了。老板,你说我都这样了,正好一了结,早死早超生,对我是一种解脱,正好也不用再拖累我父母给我攒化疗钱了是不?”

说到这,王小榕被泪水洗湿的脸颊艰难的扯起一抹笑容,这笑容寓意很多,有苦笑,有喜悦,也有不甘。

“嘿嘿嘿,正好把我这个无底洞一填,他二老也能消停过几天好日子,如果不是我,我爸妈应该早就赚够钱开奥迪买迪奥去了吧,他们也不至于年进半百还赔笑哈腰的去借钱,被亲戚朋友瞧不起。这样想想,我一死真好!”

闻言,穆十三感动的热泪盈眶,他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十五岁的花季少女在校园冷暴力和绝望中凋零,迟疑一会儿,恳切的说道:“王小榕你有没有想过,你就这样一死才是对你父母最大的拖累呢?”

“怎么会?”

“每一个孩子在自己父母的眼中都是上天恩赐的宝贝,都是最完美,他们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你养大,这个过程就像是在盘狮子头,盘了三年,眼瞅着外面上色,形成包浆了,能卖出高价了。诶?这时候被别人一锤子砸了,你说伤心,郁闷不,就你这么完美一女孩真要死了,这比让你父母给你攒钱还难受,很多人都迈不过去这道坎,最后抑郁而终!”

“哇!”说到这,穆十三将他眼中盈含的泪水一挤,抽了抽鼻子,捂着眼睛在那假模假样的哭起来:“不能想,不能想啊,一想心都是疼!”

王小榕脸上迟疑之色更盛:“不会的,长痛不如短痛,就算我留,他们看着我在化疗中一天天消亡只怕会更难过,还是不要拖累他们了。”

“怎么老往拖累那想呢?你学学人哪吒,十月怀胎,拖累他娘,生下来不学好,抽龙王儿子的筋,那是又拖累他爹,又拖累陈塘关百姓,人家咋就不去寻死呢?唉!人家不仅没去寻死,还参加武王伐纣,结果呢?封神,光宗耀祖,现在哪个孩子不是先拖累,后报恩?”

穆十三琢磨一番刚才的话,得意洋洋的从鼻孔发出哼哼的奸笑,心里自夸,哎呀呀,我这一番有理有据,我咋不去做讲师呢?做这么一个小小店铺的老板是不是都屈才了?”

“哪吒没有寻死,但是被老龙王给逼死了,在陈塘关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穆十三面露尴尬之色,顿了半天:“对,对啊,你没看到哪吒死后,他父母多伤心吗?权且不说剔骨还父,割肉换母这种死法多疼,多感人,人家临死还为百姓做出贡献了。你呢?浑蛋又浑不过哪吒,乖又乖不过大头儿子,凭什么死啊死的。”

此刻的王小榕泣涕涟涟,眉头频蹙,像是穷愁潦倒的再也扶持不起来的样子,根本没有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自信,她哀怨的说道:“我现在已经是尿毒症了,无非就是早死和晚死罢了。”

第72章 让我们一起到那个世界逛逛吧

看着她这般模样,穆十三决定先给予她一些自信:“尿毒症并非癌,你不是必死无疑,只要等到shèn yuán就好了,所以,你还在担心什么呢?与其一直郁闷的活在阴影和自卑中,不如珍惜当下眼前,抬起头大胆的看一看,你会发现不一样的景色。”

“你以为shèn yuán那么好找吗?况且辽清市的尿毒症患者那么多,又怎么会一定轮到我身上?就算是找到了,我们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给我换啊,到时候还不是拖累我爸妈?”

“你知道信则灵的心理安慰定律吗?”

“不知道。”

“说的是当你对某件事情抱着百分之一万的相信,它最后就会变成事实。举个例子,为什么医家常说,傻子去病快,治聪明人的病反而慢,信则灵嘛,因为傻子不讨巧,不怀疑,所以好得快,反倒是聪明人对于病情的了解都快超过医生了,治病的信心从心理上已经被击垮了。所以呢,你要相信并坚定,自己就是能得到shèn yuán的那个幸运儿!”

说到这,穆十三眯着眼,神经兮兮的瞧着王小榕,那模样就像是个半仙儿:“等等,你叫王小榕对吧,那你的出生年月日告我一声。”

王小榕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出生于2001年9月3日。”

“哎呀,我的小店近来这是咋地啦,尽出人才。”说着,穆十三一边诡眉诈眼的笑起来,一边双手毕恭毕敬的握住王小榕的手:“你呀你,可不能死啊,刚才趁着你睡觉的时候,我掐指一算,夜观天象,未来的你前途不可限量,你是一个对社会乃至全人类都有贡献的人,请你务必活下去。”

“呜呜,老板现在是白天,你骗我,我都是要死的人了。”

穆十三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呸”了一声:“口误,口误,你这孩子咋能不信我话呢?知道写《鬼盗十三》的作者盒子里的猴不?”

“知道,我还看过那本书呢。”

“悄悄透露给你一个咱们三才知道的秘密。”

“可这边就两个人。”

穆十三附耳上前:“哎呀,剩下的一个人就是盒子里的猴,这个秘密一共就咱三个知道,告诉你啊,其实盒子里的猴在书中描述的能伪装成鬼盗十三的老板就是我,知道为啥描述我不,因为三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和你一样郁郁寡欢的来到这里,当晚我夜观天象,就告诉他,沿着他现在所选择的职业走下去,他未来的人生注定辉煌瞩目。”

“结果呢,被我说对了吧,所以说你要相信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什么什么,饿其什么什么的,我忘了,反正像你们这种有缺陷,弱势的人,外界有一种说法知道叫什么吗?天妒英才的人。你瞅瞅,残疾作家张海迪,轮椅的勇士霍金,听力障碍的乐圣贝多芬……自古缺陷出名家!你嘛相信我,没错的。”

王小榕破涕一笑:“老板,我知道你是在安慰,鼓励我,谢谢您,您真是一个好人。”

“我是一个好人,我当然知道。”

“老板,我现在要走了,记得将那封信交给我的父母。”说着,王小榕站起来,面向穆十三深深鞠了一躬,既而,一抹眼泪,戴上口罩向着店铺外走。

话已至此,穆十三没想到王小榕还会一心寻思,气不打一处来,难道刚刚都白劝了?他嘲讽的笑笑,欲再刺激一下她:“说什么拖累,拖累的,在我看来,你不过是选择了一种逃避校园冷暴力,痛苦的最愚蠢的方式罢了,要是照你之前那么说,害怕挫折,那人人岂不是都蜷缩在自缚的茧里就好了?这样也不用再担心走路被石头砸到,喝水杯呛着。”

“聪明的人永远把幸福的钥匙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你就这样离开人世,岂不是正中了那些讨厌你,要看你笑话,瞧不起你们一家的人下怀?”

闻言,王小榕蓦然转身,噙着泪,气恼的喊道:“你不是我,你又怎么会理解那种被病魔,校园冷暴力所笼罩的恐惧,他们骂的又不是你,看的也不是你,事情没摊在你身上,你当然可以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什么没摊在我身上的站着说话不要疼,好,那我问你,面对死亡的恐惧每个人的感受总是一样的吧?”

王小榕有些不明白这句话何意,泪水汹涌的点点头。

“既然你认同,那还等什么,一起上路吧!让我们一起感受感受那被死亡所笼罩的恐惧和折磨!”穆十三嘴角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随即,已经从柜台下取出摩托车手套戴了上去,他一拉王小榕的手腕,将她拖拽着走出了店铺。

看着突然判若两人,锁了铺子,拉下卷帘门的穆十三,王小榕有些害怕眼前这个人,想逃跑,但是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穆十三却充满着一种未知的期待和希望,一时,她呆呆僵立在那里,直到穆十三将她拉到正对消愁典当行的树荫下的摩托车,她才回过神来。

“你……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上车!”穆十三没有回答,而是用命令的口吻斥责道。

“可是……”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在恐惧什么?我让你上车!快点!”

在穆十三的呵斥和恐吓中,王小榕惴惴不安的坐到摩托车的后座,谁知她刚坐下,穆十三突然又不耐烦的吼起来:“坐到前面去!”

这副狰狞,凶狠的面目,吓的王小榕浑身发怵,但这会儿已经逃不掉了,只能噙着泪将身子一点一点挪到摩托车的最前面,同时,她心里琢磨着,自己刚才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老板?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凶?而刚刚对于穆十三的好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看着王小榕坐好,穆十三冷笑一声,脚一抬迈上摩托车,他握着车把的手臂和身躯,正好将坐在前面的王小榕包裹其中,这种氛围让她更加恐惧,压抑,生怕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但转念一想,自己是将死之人也就释然了。

“环海还是环山选一个吧!”

王小榕被吓得脑子一阵茫然,也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生怕答复不能让穆十三满意,试探的说道:“环山?环海?……”

第73章 让我们一起到那个世界逛逛吧(二)

与此同时,穆十三一拧车把,摩托车已经卷起一阵轻烟疾驰而出,在穆十三完美的贴地一拐,已经驶入公路中,呼啸的风像是凶猛的巨兽迎面撞在王小榕的心口,再加上那种全身器官被向后拉扯的失重感,她无法抑制的失声尖叫。

似是很满意王小榕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穆十三将车把又是狠狠一拧,接着恐吓道:“快点选呐!”

王小榕下意识大叫:“老……老板,我选……环山!能不能将……车速放慢一些?”

“环山啊,不错,不错,壮烈而不失悲戚,很符合我桀骜不驯的调调。”穆十三嘿嘿冷笑道。“对了,你刚才说速度太慢了?哎呀你真是越来越符合我的口味了。”

说着,穆十三直接将油门轰到底。感受汹涌的风像小锤子一阵一阵打在胸口,王小榕吓得冷汗涔涔,一时,只凭习惯的大口喘着粗气,尤其是见到摩托车保持高速闪过车辆,她吓得心剧烈跳动,身体蜷缩在一起,但还是耐不住性子小兴询问。

“老……老板,你刚才……让我选择……环山还是环海……究竟是什么意思?”

“哦,我是觉得,让一个人选择自己的死法是一件很体面的事情,环山就是埋葬在大山,环海就是葬身大海,怎么样,临死还拉了个垫背的。”

闻言,王小榕蓦的睁看眼,扭头看向穆十三,先不说这位陌生人是否真的会陪自己死,单是这样不顾忌自身的将摩托车飙到高速恐吓自己,她心里就一阵热乎乎的。

“喂,我说,你还真就因为别人,轻而易举的结束自己生命?想想李记的糖醋里脊,饕餮门的麻辣酥排,六口胡同的王氏里脊肉饼……生活不是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电脑和零食,难道说这些你都不敢兴趣了?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多么的不容易,几世才有一世为人,万一下辈子你成了个动物啥也吃不到倒霉不倒霉?”

王小榕噙着泪花,使劲摇摇头:“我不在乎!我受够这样的生活了!每天担心病情复发,吃不好喝不好,还要忍受着别人异样的眼光和侮辱的语言,就算这是坎儿,也该有个头吧,再不济,总得留给我喘口气的时间和希望吧。”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如此,永远看不到前面的路在哪儿,正好借着我死,让那些嘲笑我,笑话我,看热闹,施暴的人好好忏悔一下,我要让他们带着内疚去过一辈子,让他们知道,他们和那些杀人凶人没有区别!”

穆十三冷冷嘲笑一声:“你真的这么认为?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就算你死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为你的死有一丁点忏悔,内疚,因为在他们的心里,那些不痛不痒的话,顶多就是在和你开玩笑,反而会认为,如果你当真,那么就是你不识趣,矫情。”

“所以呢,与其痛苦的活在别人的流言蜚语自寻死路让人看笑话,倒不如强大起来,摘掉以往他们安在你身上的标签。学学轮椅上的勇士霍金,我猜你的第一印象不是他多么多么的不堪,而是会想到他是着名的物理学家,宇宙学家,是不是还升起一股敬仰之心?”

王小榕埋下头,久久不语,如穆十三所说的那样,她的确不甘,的确不想死,但又真的很害怕面对那些眼神和冷暴力,一时,心中左右为难。

穆十三继续说道:“据我听到的广播来说,校园霸凌和校园冷暴力施暴者要么是在家庭,同学,社会也遭遇过种种欺侮,要么就是不自信的顺应大众一同嘲笑你,要么就是嫉妒你,实则都是一群纸老虎,我问你,你是不是经常受到老师,家长的表扬?是不是经常到台上领奖?”

王小榕点点头。

“诺,结果显而易见。他们嫉妒你学习好,嫉妒你成为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而这个时候呢,他们又找不到快速超越你的办法,只能寻找一些现成的,并很快超过你的方式,所以说,他们才是最可怜的人。”

“广播中还说,有一位着名的内科医学专家,他活到98岁,被问及是如何保持长寿的时候,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今天,真好,因为今天是真真切切的一天,昨天,过去的就让他过去。”

“广播中还说……”

“广播中还说……”

……

穆十三可能真的老了,从消愁典当行出来,一路上嘴就没停过,整个人就像是个唐僧,但他却没有感觉到自己唠叨,反而洋洋自得的认为自己应该成为一个演说家,一场百八十万的那种,至于王小榕,不知是恐惧还是犹豫,一直埋头不语,也不知道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在这样一心两用的情况下,飙到极速的摩托车终于停了下来,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是辽清市的九连山公路,这条公路连接着辽清市和山区深处的清谷县,但因为这条公路是依着九连山曲折,险恶,陡峭的山势而建,再加上这条公路还没有修建护栏,石子路崎岖不平,所以很少有车辆选择从这条公路走,都是避险绕远。

穆十三走下车,将手机交给王小榕,嘿嘿笑道:“瞧瞧,左边是大山,右边是悬崖,简直就是寻死的绝佳之地,而且啊,这地方左有青龙,右有白虎,空旷无人打扰,所以,赶紧的吧,给我和我的墓地拍张照片,万一被我儿子捡到还能充当个遗像。”

“啊?”王小榕惊愕的抬起头,嘀咕着,这人真的是心大,还从没见到有人寻死还这么开心的。在穆十三接二连三的催促中,她完成了拍摄。

“老板,你之前让我选择环山和环海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喽,看着前面那个拐角处没有,待会我将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到时就车毁人亡,刚好是十二点一刻,吉时,该上路喽!”说着,穆十三已经迈上了摩托车,他两脚撑地,拧动车把,酝酿着速度,只听排气孔嗡嗡的咆哮着,石子在轮胎的卷动中被碾碎。

看着穆十三一副视死如归的严肃模样,王小榕叫道:“老板,你是认真的吗?”

“不然我之前带你走两个小时路程是逗你玩吗?唉,我这个人倒霉又长的老,未婚妻不久刚刚去世,儿子呢天天住校不着家,就留我一个,像个空巢老人孤单寂寞,其次,身为一个老板,做的事还总被人说是站着说话不要疼,碰到一个要寻死的顾客,还没劝住。”

“既然如此,王小榕,就让我们一起到那个世界逛逛吧!”话音刚落,只听被轮胎卷起的石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与此同时,摩托车已经如离弦之箭快速冲出,两旁灰尘飞扬,大有一种贴地飞行之感。

第74章 生活总有希望

王小榕强自镇定,想着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但不知为什么,她却有一种懊悔和失落感,眼见摩托车距离拐角越来越近,速度依然不减,王小榕恐惧的失声尖叫,但却没有一丝停下的念头,好像死心已决。

当距离只剩下两米时,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其他,王小榕竟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先前呼啸犹如饕餮吞吃的风声刹那被嗡嗡的耳鸣所替代,眼前广漠的荒山绿树,也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淡黄色,粼粼的光,就像是折射阳光的海面。

淡黄色的薄光很温暖,很安详。然而,就在这时,自那抹光芒中,突然现出一幅幅画面,画面快速闪放,竟形成一个电影,其中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王小榕,播放着她从一个娃娃啼哭的婴儿成长至如今的内容。

王小榕看到,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其实不只有痛苦,也是有很多快乐,只不过,都被郁闷中,生气中,烦恼中的王小榕所忘记,蒙蔽了,瞧啊,有父母陪伴她出游时的其乐融融,有同学与她做游戏的哈哈大笑,也有学习中被人夸赞的得意和喜悦。

看着眼前闪过的一生,王小榕笑了,是没有防备的肆意笑了,她只觉自己对于这个世界还是无比留恋的,随即,喜极而泣的急忙喊起来:“老板,我错了!”

闻言,穆十三似是早有预感,微微一笑的同时,虚握车把的双手已经抱住了王小榕的腰,紧接着,他就以雷霆万钧之力将她从摩托车上带了下来。

一秒钟后,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摩托车冲出公路,沿着陡峭山体垂直滚落,一时,零件,汽油散了一地,千疮百孔的车身再也禁受不住肢解的痛苦,伴着一声壮烈的咆哮,鸿飞冥冥。

为了不让王小榕受到伤害,穆十三双臂,双腿紧紧裹住王小榕,整个人如同考拉,以此充当安全气囊,除此之外,在他摔落下来的那一刻,他还极力调整重心,用护住她的背部着地。

一时间,穆十三疼的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倘落,呼吸粗重的shēn yin着。而因为惯性,抱着王小榕的穆十三又向旁边滑出几米,导致背部的衣服直被石头割开,luo lu出的后背皮肉被这崎岖的路面给刮的一块一块,血肉模糊。

当王小榕挣脱穆十三的怀抱,眩晕的站起来时,就见他已经气若游丝,意识昏沉,而在他倒下的地方,刺目的鲜血更是染红了一片,就像是红毯铺在了下方。

穆十三那被鲜血染红的脸颊半晌挤出一抹微笑,手掌颤抖几下艰难的竖起一个大拇指,嘶嘶叫痛的说道:“王小榕,从今……天开……始,我做你的……好朋友怎……么样?”

噙着热泪的王小榕,握住穆十三的手:“好!好!”

“那……你能不能……等会儿再哭?先给我……叫辆救护车,我不……想死!”话音刚落,穆十三头一偏陷入了昏迷之中。

……

一间普通的病房中,位于靠窗病床上的患者,在某一刻终于结束了这长长的昏睡,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几天前救下王小榕的穆十三,只见他僵直的手指微不可察的颤动几下,而随着他身体开始有意识的恢复知觉,眼皮也轻轻耸动起来,又过半晌,终于惺忪的半睁开了眼,自窗外透过的和煦,温暖夕阳一下子映入眼中。

待到适应这光亮,他视线模糊的打量起周围,看着诸多身着白衣的男男女女在眼前乱晃。穆十三心里一阵委屈,欲哭无泪,不禁的哀哀叹着气,自己这回是玩大了,把自己都给玩死了。

不应该啊,最后一刻我明明都已经抱着王小榕从车上跳下来了,怎么最后还是死了?莫非救护车来的不及时,莫非我病入膏亡,无要可救?唉!算了算了,我这一生死了还能入天堂,倒也不算亏,那这周围的人应该和我一样都是天使吧,可为什么他们头上不顶光环?

就在穆十三这般胡思乱想中,一个带着蓝色口罩,无框眼镜的青年走到他身边,正一边用手电筒照着,一边掰他眼皮。穆十三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嘀咕,我这都死了,怎么还有人打扰不让睡觉?不过,天堂的还有小手电,证明天堂科技现代化,不错,不错,以后我能住习惯了,要赶紧托梦让儿子给我烧点纸钱。

除了掰眼皮,青年男子还极不识趣的边拍打他的脸,边唤道:“喂,要是恢复意识,就吱个声!听到我的话也吱个声!”

在穆十三的眼中,这个人简直就是粗蛮无比,令人厌恶,一时,他胸腔充满怒火,像有一颗拉断引线的地雷,再也无可抑制,睁开眼吼起来:“你丫,有病吧!我这刚刚升天,周围这么多人,你干嘛揪着我一个人不放?这都死了,连个安稳觉也不让谁!”

话音刚落,只见其他床位的患者纷纷坐起,怒目圆睁的朝这看,惹得穆十三只能讪笑着赔礼,如此,他却还没发现自己活着,反倒认为这些患者生气是因为自己戳到他们伤心的地方。

这样一来,穆十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加之身体虚弱,郁闷的来到这天堂,令他此刻正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他瞪着青年,一发力就要坐起来准备给他一拳,反正这里都是天堂了。

昏迷多日,伤筋动骨,让一直以葡萄糖补液的穆十三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哪有力气起来,只见他脑袋刚离开枕头,马上又栽了下来,同时,一股剧烈的疼痛和酸软从身体各处涌了过来,他疼的齿缝嘶嘶吸冷气,而下意识抡起的拳头因为被石膏固定,僵硬使不上力气。

就在他纳闷天堂为何会有病人,石膏时,先前一直守候在床边的王小榕已经激动的伏在他身上,热泪盈眶的哭起来:“老板,你终于醒了!如果你再不醒,我就要自责一辈子了,真没想到你为了劝我,会做出这么不顾忌生命的事情,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活着的,有什么困难我都勇敢面对。”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当穆十三蹙着眉头看到真的是王小榕时,他脸上的肌肉突然不受控制的尴尬抖起来:“咦?你怎么也到天堂了?这不应该啊,明明我都护住你了,难道没有护住吗?对不起啊,王小榕,这次玩过火了,以后在天堂,叔叔照顾你!”

白白挨了一通叱骂,青年医生此刻也怒火中烧,声音寒下来:“你还知道玩过火了?还担心自己到天堂呢?你们两个一个三十,一个十五,做事之前都不考虑危险后果的吗?这要稍有不慎,你们就和那辆报废的摩托车一样粉身碎骨了!”

直到这时,穆十三才恍然,原来自己没有死,他瞪着兴奋的眼睛,乐的嘴角咧到耳朵,苍白的脸因为激动泛起一抹红光,同时,他另一只没打石膏的手紧紧攥住青年医生的手:“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第75章 营业中

日期:11月21日星期:二天气:晴

看着如同翻书一样的变脸,青年医生没好气的又埋怨几句,就忿忿离开了。穆十三嘿嘿笑着,打量起王小榕,当看到她没有一点伤后,先前的内疚终于被欣慰的笑所取代:“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如果你再喊的晚一点,那我可真就成了你的陪葬品了。”

王小榕破涕一笑:“你做我的陪葬品我还不要呢,老板,你之前答应过,会做我的好朋友,不能反悔哦。”

“你看,活着多好。”这时,穆十三注意到,在王小榕的身旁还坐着一名男人,男人约莫四五十岁,黑黄的狭长脸颊满布皱纹,头发几乎白了一半,他这般苍老,实际上的年龄也不过刚步入四十岁。“这位是?”

王小榕介绍道:“这位是我爸爸,王贞山”

闻言,穆十三满是愧疚的示以微笑,倒是先开口:“王先生您好。”

王贞山也是憨憨的一笑,随即,脸上涌现出一抹红光,满是感激的握住穆十三那只没有打石膏的手,一个劲的抖动,道谢:“老板,真是太谢谢你救了我们家女儿,还把她规劝的这么好,您救我女儿一命,就等同于是救了我们一家,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们一家的恩人。”

“老板,因为我女儿,让您受这么大的罪,实在对不起,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尽管说,我们一定尽量去满足您,至于您这次的医药费也算在我们一家……”

虽然穆十三常常在心中自夸,但听到别人又是比作恩人,又是比作救世主的,可着实不好意思,何况当时是他拽着王小榕坐上摩托车的,一时,他羞愧难当,红着脸,骚着头。

“嗯,王先生,看您面貌您应该算是我长辈,实在不敢让您恭维的称呼我老板,我叫做穆十三,你叫我十三就行。至于,您女儿这件事,方法确实太偏激,现在想想我都有些后怕,对不起带着您女儿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只要您不生气,那么我们之间也就没有什么谢不谢,亏欠的了,医药费嘛毕竟是我在住院,我自己可以承担。”

王贞山怎么可能不生气,从王小榕得病到转成尿毒症,王小榕的爸爸一直不辞辛劳的攒钱给女儿治病就能看出他是多么疼爱她,早先从医生口中得知穆十三是以这种方式劝说自己女儿时,王贞山只觉一阵后怕,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两眼一黑,差点踉跄载到。

若非王贞山还留有一丝理智,看见女儿平安无事,要不然他早就将穆十三从病床上薅起来揍他了。气愤归气愤,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偏激的方式的确起到了作用,相较曾经,这几日王小榕表现的却是开朗积极,脸上时长还有笑容绽放。

而看着女儿开心,乐观,何况,穆十三虽然做事偏激,但却在最后护住女儿,王贞山也无话可说,细细想来,还为穆十三的勇气和善良感到钦佩尊敬。

正是感念穆十三对于王小榕的开导之心与救命之恩,尽管他百般推辞,但王小榕的父母还是执意要在穆十三住院期间轮番照顾他。

穆十三并不是那种居功至傲的人,何况王小榕的父母年龄都比他大,论也是长辈,再加上,穆十三心里清楚,这种偏激的方式是自己想出来的,自己完全就是自讨苦吃,所以,穆十三怎么好意思劳烦王小榕父母。

但架不住王小榕父母热心,每天,穆十三面对着王家二老,只有尴尬与为难,很多事情自己一伸手就能做到的,却还被王小榕父母递过来。

迫于这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压抑和不自在,穆十三只能暂时牺牲儿子请假来照顾自己,至于药费,穆十三当然不可能让王小榕一家去交,每次他都是趁着王小榕父母不在的时候,委托护士代交的。

在与王小榕一家相处期间,穆十三也得知到王小榕的近况,据王贞山说,王小榕自从消愁典当行回来,就完全变成另一个样子。以前,王小榕出门总是带着口罩,帽子压低,总之对自己的样貌是百般遮掩,一家的合照也总是推辞离开。

但现在,王小榕却敢以真实容貌出门,开朗活泼不少,相较之前不敢面对学生,现在则是在征求医生能够上学之后,就兴高采烈的蹦着跳着就去了。虽然,时常还有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儿奚落,嘲讽她,王小榕也小小的郁闷过,但时间不长,她就又有了笑容,面对生活表现的更加积极向上。

也难怪王小榕父母会如此甘心的守在医院伺候一个陌不相识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女儿开心快乐,就是对他们最好的馈赠,如此,他们在寻找shèn yuán上也多了一份信心和动力。

伴着“稀稀拉拉”的金属嗡鸣,紧闭一个月的卷闸门终于被独臂拄拐的穆十三艰难的推了上去,将木门上悬挂的木牌翻到“营业中”,他缓慢且蹒跚的向里面走去。

回到这熟悉的店铺,回到熟悉的柜台,坐在熟悉的小木凳,一种家的亲切感陡然在穆十三心中升起。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在自己的脚边正躺着一封信,款款捡起,注意到右下角遗书两个字,他才想起这是一个月前王小榕寄存在这里的。

因为时间,现在白色的信封上蒙着一层淡淡的灰尘,拭去上面的灰,穆十三微微一笑,感慨唏嘘起来:“回过头看看,一切烦恼都会过去,何苦折腾当初的自己呢?这啊,都是青春的记忆!”

说着,他将这封信chā jin墙上的空格中,重新坐在凳子上,他看到柜台一处醒目的位置还摆放着一封信。

信用稿纸写的,熟悉的字体让穆十三一眼就认出这是儿子写的。

“老爹,欢迎出院!人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期间,你就什么也不要去做了,安心的养伤,老大不小的人了真是不让人省心,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等我周末回家帮你干。”

“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一点,医生说了,放松心情,以愉悦的身心对伤势恢复特别有帮助,所以,你这些天一定一定不要生气,记住,别生气!”

信虽然短,但却让穆十三看的心里一阵感动,甚至都有热泪盈含,他欣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慨叹,这个儿子真是没白养这么多年。

可当他珍而重之的将这封信款款叠好,夹在桌角的褐色笔记本里时,他才看到,在这份信的下面原来还摆放着一张试卷,当看到试卷首页最上面的位置被用红笔大大的批了一个58分的时候。

穆十三才明白,原来儿子这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可这剂预防针并不起效,他气的两眼一阵发黑,刚放松,感动的心情,在这一刻全被心里的怒火给烧没了,什么怕死是顾虑儿子,没有的事儿,这小子简直不懂父亲心。

一时,他涨得脸颊青一阵红一阵,差点就要喷出一口老血,攥着卷子良久,吹胡子瞪眼的咆哮起来:“你个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刚刚走进门的顾客被穆十三这突然的一嗓子吓得一个哆嗦,他眉头频蹙,摩挲着肩上的吉他包带,试试探探的向柜台方向询问了一句:“请……问,现在……营业了……吗?”

第76章 当行非常之法

闻言,穆十三气汹汹的抬起头,当看到来人时,他心里怒潮陡涨:“你不是那个容易冲动的家伙吗?”

能让穆十三这么气愤的吉他歌手,可不就是当日在天桥上演唱《朝阳》,寻找小女孩儿的男子吗?他见到穆十三,同样有些意外,想想那日的污蔑,他口气寒下来:“怎么是你?”

“废话,你进的我的店,还问怎么是我,对了,那小女孩儿找到了吗?”

“找不找得到也是我的事,你要是这家店的老板那还是算了吧。”说着,吉他歌手已经迈开腿朝店铺外走,可没走出几步,他就又犹豫不决的走回来,站在原地,沉吟不决片刻,终于开口:“好吧,如你当日所说,这样找的确是靠运气。”

闻言,穆十三顺势摆起架子,一副你早就该听我的样子:“然后呢?”

他之所以明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穆十三,是那样一个总是出歪招的人还再次走进来,是因为他尝试各种办法都是徒劳无益,觉得穆十三虽然剑走偏锋,但不可否认点子一定要比自己多,要不然怎么敢开一间消愁典当行呢?

这样想着,吉他歌手压下脾气,率先示弱,微笑且恭敬的说道:“嗯,听别人说,只要在这里典当出一件代表忧愁,烦恼,或者事情起因的的东西,你就能帮人消愁解忧,我想过了,没有什么东西比我身上这具吉他更能代表忧愁,起因的了,所以我打算将这把吉他当掉,希望你能将解忧消愁换成帮我找那个小女孩儿。”

当听到痴迷音乐近乎疯狂的他要将吉他当掉时,穆十三脸上现出一抹震惊,半张的嘴巴惊愕的好半晌没回过神,一时,他对这位吉他歌手刮目相看,先前摆出的颐指气使的模样陡然收敛。

“好吧,谁让我是一个善良的人呢。看在你将自己最爱的,视为生命的吉他典当出来的心意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找一吧,至于找到找不到那就另说吧。”

闻言,吉他歌手使劲点了点头,慢慢的卸下吉他递了过去,尽管他有不舍,他有留恋,但是相比起那个给他鼓劲儿,支持有着知遇之恩的小女孩儿却是略显轻浅,如今他在音乐上取得不俗的成就,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但等他将吉他递给穆十三时,却又有些不安,因为穆十三的拄着拐,缠着绷带,哪里也不像是一个能帮他找人的样子:“老板,你确定就你这样的身体能帮我找到那个小女孩儿?”

穆十三嘿嘿一笑,轻嘲一句:“不碍事,就是磕了一下,找人是靠脑子,又不是靠体力。”

“哈哈哈,磕了一下,还能磕成这样?”吉他歌手大笑,找回面子。

这一句话噎的穆十三着实无语,接过吉他,没好气的道:“姓名?”

“李唯西,对了,老板你说靠脑子,那我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帮我找?”

“你能来找我就说明想通了,还是那句话,没有什么比上传到互联网,登报,见媒体被人人转载更能快速找到的方式了,好了不要吵我,让我构思一下怎么写一则温情而不失悲戚,悲戚又不乏感人的父女情深的故事,我相信以我的文笔加上我那煽情的泪点,只要一见报,必定能将所有人感动的稀里哗啦,一塌糊涂,到时候……”

闻言,李唯西的脸部肌肉微不可察的抽搐几下,霎时,怒火上涌,迫于寻求帮助的目的,他强忍着怒火,打断了穆十三的异想天开:“不能登报,不能登报。他只是我的一个小粉丝,不是什么父女,再说了,他还那么小,你这样虚构出一篇悲惨凄切的文章,等找到那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对于她的人生将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他是一个很支持很支持我的一个粉丝,没有她我根本走不到今天,她对于我有着知遇之恩和鼓励之恩,你懂吗?就算这样找到,以后我也不敢再面对她?所以,求求老板不要再往这方面想了。”

“啪啪啪”话音刚落,穆十三表现出一脸钦佩,震惊的模样,鼓起了掌,夸赞道:“原来不想当歌手的人一定不是一个好作家,那你说怎么整。”

闻言,李唯西也为难起来:“凭你的文笔,将真实的事情写出来,应该也能感动的一塌糊涂吧。”

“说的简单,你见过有将喝白开水写出喝茶那种意境的人吗?”穆十三白了他一眼,忿忿的道。“诶?为什么非要依靠互联网呢?不是专门有一个职业就是找人的吗?”

吉他歌手蹙着眉头,想了半天,只知道有一个抓狗大队。穆十三忽然开口:“笨,si jiā zhēn tàn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啊。”

“这么说,你是有这方面的渠道是吗?”

“这你就太高看我了,不过,互联网有啊,在网上找一个同城的si jiā zhēn tàn不就行了。”

就在吉他歌手还在犹豫不决,担心网上遇到骗子时,只见穆十三已经从二楼搬下一台笔记本电脑,正操纵鼠标,大刀阔斧的在互联网搜索,查询着,半晌,他终于在一个网页,找到一个就在辽清市工作的si jiā zhēn tàn。

不做迟疑,考量,穆十三已经按照网页上的电话,快速拨过去,短暂的忙音,电话被接通,传出智能通话提示,一跟踪,二调查,三tou pāi监听,四找人,五竟然连卧底取证,诱惑取证都蹦出来了,感叹着艺多不压身的同时,穆十三拨了个四。

又是一阵忙音,电话被接通,随即传出一个男子沉闷的声音。因为先前穆十三是根据提示语拨过去的,所以男子没过多介绍,开门见山。

经过李唯西说明情况,穆十三传话,再由si jiā zhēn tàn答复,最终si jiā zhēn tàn表示需要先得到女孩儿的照片,才能进一步判断能否找到,于是,穆十三按照男子说的方式互加好友,将小女孩儿的照片转发过去。

几分钟后,对方回话,虽然没有小女孩儿的电话,住址,姓名,联系方式,但仅凭一张照片也能够找到,现在只需要交付订金即可。

此时,李唯西心中依然犹豫不决,从查询网页到打定金不过才半个小时,而且还是从网上找的,底细等情况都不了解,万一是骗子呢?他只觉这样做十分草率和随便。

第77章 当行非常之法(二)

就在他心中拿捏是否交付定金时,穆十三却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老神在在的安慰起来:“没事的,你瞅瞅人家这朋友圈的截屏,这么多往来消息,点赞的,绝对不可能是骗子。你就放心吧,人家还说了,虽然依靠照片寻找有难度,但是可以动用他私人关系连接警局系统,如此,你就赶紧准备答谢礼物上门拜访吧。”

不等李唯西说什么,穆十三已经按照对方提出的200元定金转账过去,同时,还仰着下巴,一副自我炫耀,那模样好像在说,你之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且看我来力挽狂澜。

见到现金已被收取,李唯西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晚了,再说200元也不多,权当花钱给穆十三买教训了,于是,放下心和他一同等待着消息。

眼见晌午过去,等不到消息的穆十三耐不住性子,真诚的问了一句:“最迟什么时候可以查到?”

只见他消息发出刹那,一个硕大的红色感叹号已经醒目的挂在那条信息的最前面,穆十三一看,脸陡然阴沉下来,脑嗡的一声,他还不愿相信,在心中一个劲儿的安慰自己是手机的网络不好,但当他目光缓缓下移,一段系统提示语让他彻底心灰意冷。

“现代007开启好友验证……才能聊天!”

“你说这种情况,我还能把他加回来不?”穆十三瞪着眼,呼吸粗重,脖子僵硬的转向一旁看着自己的李唯西,底气不足的问道。

“我觉得够呛!”看着穆十三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李唯西再也绷不住了,捂着肚子肆意的笑起来:“哈哈哈,老板你被骗了!”

闻言,穆十三的脸更红了,眼睛立刻避开,想想刚才自己还信誓旦旦安慰别人的模样,他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握着手机的手一个劲儿的颤抖哆嗦,同时,心里还对那个所谓的si jiā zhēn tàn,忿忿不平的抱怨着,“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做人最起码的自知之明和信任都没有了吗?”

笑了半晌,忍不住肚子疼的李唯西终于停下来,看着穆十三一副患得患失,眉头紧锁,失魂落魄的忧郁表情,李唯西觉得刚才自己实在对不起他,不管如何,他都是心急帮自己找小女孩儿才上当受骗的,一抹笑出的眼泪,李唯西拍着他的肩膀诚挚的安慰起来。

“老板您是个好人,我也知道那是为了帮我才被那什么的,所以,这钱应该算在我身上,我现在就给你转,还有,您先别难过,快帮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那个小女孩儿?”

一边说着,李唯西已经转账给穆十三,但他却并没有收,而是对周围事物不理不睬的默默埋下头,不知是生气,还是真的在思考,一时,李唯西也不敢打扰他,静静的等在一旁。

过了好久,只见穆十三突然抬起头,冥思苦想的双眼如同开幕似的倏的抬起,带着一种激动的光芒。看着一幕,李唯西判断,这件事儿算是过去了,不由放下心来。

“这一次,我想到一个绝对靠谱的办法。”一边说着,穆十三已经兴奋不能自已的双手抓住李唯西的手,发疯一样的使劲摇晃着,一圈胡子也随之愉快的颤动。

李唯西屏息凝神,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他,虽然剑走偏锋,但招数也奇多。

“为什么我们要将找人依托在人身上呢?有一种动物不就是专门为搜寻诞生的吗?”

闻言,李唯西脸上垂下几条黑线,隐隐有一种不祥之感。

“我们只要找一条经过训练的狗,让她嗅一下有那个女孩儿气味的东西,这样的话,再跟着那只循味的狗不就找到了吗?”

没错,专门训练的狗的确能够嗅到很远的味道,但去哪找?何况,连小女孩儿的大致方位都没有怎么让它闻,难道带着它环城闻不可?

李唯西毫不顾忌:“老板,我觉得这个办法依然不靠谱,一我们没有那种经过训练的狗,身边的都是宠物狗肯定不行,二我身上也没有沾染过女孩儿气味的东西。”

“狗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有一条狗的主人天天在训练狗找手机,那小女孩儿常去听歌,你们没有一点接触,比如拍照时,她碰到你衣服,再比如你叫她弹吉他。”

“可就这点微弱的气味也不够啊,再说都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狗赖以独特的嗅觉适应自然,感受世界,存活至今,可见它们的鼻子非同凡响,据说狗的鼻子可以分辨出3个星期前留在玻璃上的指纹气味,哪怕这块玻璃被放在外面风吹雨打24小时,狗鼻子都能把这个有指纹的玻璃挑出来。所以,让狗找人,绝对比那什么si jiā zhēn tàn,007,呸,来的靠谱。”

“至于狗,隔壁烟酒店就养了一只沙皮狗,等我把它借过来,相信我,这一次绝对可以。”穆十三不知又从哪里来的一股子信心,说话间,已是雄赳赳气昂昂,像打鸡血似的兴高采烈的走出店铺。

看着他这神神颠颠的模样,李唯西想跟他一起去,毕竟对于那些养狗人士来说,狗是他们最亲密的伙伴,生怕穆十三唇舌相讥,非但借不到狗,还惹的一通拳脚。

但穆十三一听,却坚决不同意,迫于无奈,李唯西留下,如此多亏李唯西没去,要不然当他听到穆十三是以怎样的理由借走狗的时候,一定会气的当场昏死过去。

只听穆十三是这样对老板说的,他店铺来了一位断了四指且蓬头垢面的男人,他好赌成性,断去的四指就是为提醒自己,警醒自己,但他还是将家底一次次当成赌资输出去。

最后一次,家底败完的他竟丧尽天良的将主意打到年仅11岁的女儿身上,他将女儿卖给一个同在辽清市的人贩子,如今的他意识到亏欠女儿,悔不当初,每晚都会被梦里的女儿埋怨吓醒,现在他已经戒掉赌瘾,接下来要找到女儿,借狗就是想通过气味找去人贩子卖掉的村子找她。

闻言,烟酒店老板哭的是鼻涕一把泪一把,虎背熊腰的他一时就像风雨中的树叶颤抖不停,当即,就将自家的沙皮狗牵给穆十三,同时,还充满怜爱,深切的看向柜台后坐着的女儿一眼。

第78章 出于赎罪的责任感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牵着一条沙皮狗踏上了寻找小女孩儿的不归路,之所以称为不归路,是因为现实与穆十三的想象完全背道而驰,首先,这只沙皮狗根本就没受过训练,无非就是烟酒店老板一家偶尔赏罚分明的挑逗几下而已。

其次,是这只沙皮狗被喂养的太懒了,太胖了,沙皮狗本来就头大,身短,四肢短,身上的肉褶皱的一层一层,形似肉山,如今在烟酒店老板一家过度的宠溺之使这只沙皮狗变得更加肥胖。

褶皱的肉多的向下耷拉,肚皮好像都是贴着地面,远远看去,哪里像是一只狗,分明是一块儿能行走的肉,这使得它hun yuán短小的蹄子就有些无力支撑,经常是缓缓无力的向前跺几步,就赖在地上吐舌头。

为此,穆十三和李唯西也总是走走停停的等着,一口气吊在那里的感觉,让二人身心交瘁,只觉走路都成为一种刑法,直捶胸顿足为什么要将这小祖宗请出来。

临出门烟酒店老板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善待他们家旺财,照此看来,穆十三只求这只尊贵的旺财能善待,可怜可怜自己。

除此之外,令穆十三头疼的还有狗狗的天性,狗赖以嗅觉繁衍至今,所以它们对于世界的感受就是靠嗅,本就被穆十三连拖带拽的沙皮狗,再这么一分心,那里嗅一嗅,这里闻一闻,走的就更加缓慢。

而这又不是自家的狗,穆十三是打不得,骂不得,只能靠智取,所以就买根火腿肠一直诱惑它向前走,直到此时,穆十三脸虽急的像猪肝色,但还对这只旺财报以一丝希望,途中不断将小女孩儿碰过的吉他,李唯西的衣角给旺财闻。

每每看到它左顾右盼,摇尾巴欢欣的模样,穆十三就觉得之前的辛劳都是值得的,一抹额头细密的汗珠,赶紧追上旺财吠叫的路人,以确认他们是不是认识小女孩儿所以才有她的气味,要不然怎么会引起旺财注意?

当旺财嗅闻第七次找错的时候,它终于成功的将李唯西和穆十三感染成同类,只见他们脸色泛黄,沮丧的脸部肌肉松垮的悻悻垂下,神情忧郁,两双眼睛哀怨的似闭非闭,疲劳的呼呼喘着粗气。

如果说,一个月前穆十三对于丢失孩子的赵梅是连哄带骗,那这一次的他,真的绞尽脑汁在帮助李唯西寻找小女孩儿,在经历si jiā zhēn tàn,旺财事情后,李唯西是要离开消愁典当行的。

但试过所有正常方法都徒劳无益的李唯西觉得,穆十三虽然剑走偏锋,玩世不恭,或许歪招出奇迹呢?所以一次又一次的选择相信他,重要的是,除了他,李唯西真的找不出第二个肯这么帮助自己的人,报警涉及小女孩儿**肯定不行。

然而,穆十三也并没有辜负李唯西的期望,接下来的时间,他魔怔似的,陷入疯狂的思考,至于结果花样百出,涉及广泛。

……

送走狗的穆十三坐在路边计上心来,看向李唯西笑吟吟的道:“我又想到一个好方法,相信我,这一次绝对可以找到,而且还不用我们环城找。”

“人人都说风水大师擅长卜宅相土,寻龙点穴,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就能演算天机,所以呢,只要找一位风水大师,给他看一下小女孩的照片,他不就可以利用风水的玄妙力量在辽清市茫茫人海中迅速锁定了吗?”

说完,穆十三已经拽着李唯西来到辽清市一家每天都大排长龙的风水馆,听闻来意,茶桌后画符念咒,羽衣蹁跹的老道只回一个字:“滚!”

回到店铺穆十三又翻箱倒柜,最终找出一把两根金属短棍垂直连接并且能狗旋转的东西,诡眉诈眼的道:“多亏老道启发,我又想到一个看法,他们能堪探风水不就依靠寻龙尺吗?”

“我也查过,说它借用人体什么什么,将什么什么,唉,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依靠此物能寻矿脉,找水源,点地穴,测风水,寻人,找失物,相信我,这一次绝对能找到!”

不等李唯西开口反驳,穆十三已将寻龙尺双手平举在胸前,一脸认真,严肃的走出店铺,大有一副深信不疑,誓不罢休的作态,看的李唯西热血沸腾,险些都信以为真。

自古以来,对于寻龙尺是真是假,亦骗局亦科学都是众说纷纭,不管别人如何评判,通过今天实践,李唯西和穆十三确定并笃定寻龙尺是假的。

不知是他们是外行不会挑选寻龙尺,还是方法有误,总之,一下午光阴,寻龙尺自始至终都没给过一个正确的答案,忽而指向城东,忽而指向城南,更令穆十三和李唯西气恼的是,寻龙尺给出的精准位置是那么的离谱,完全不像是小女孩儿那么大年纪所应该停留的地方。

比如城东的酒吧,城西的网咖,甚至连台球厅,ktv都冒出来,不死心的穆十三还真进去找过,询问过,果不其然,这些场所的人无一例外都没见过照片中的小女孩儿。

回到店铺,穆十三恼羞成怒的将寻龙尺丢入破木箱,精疲力竭的瘫坐在椅子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继续挖空心思的想着如何寻找小女孩儿,过了半晌,他突然露出一抹极具玩味的笑容。

“李唯西,我又想到一个方法,这个方法不同于寻龙尺,它是真实的,据土着族人说,每每他们在山林,荒漠中迷路都会使用一种特殊的古老祈求仪式用来祈求自然,指引他们走出来,而且,这个方法同样适用于在山林荒漠找水。”

“想想连水和路都能找到,借用一下自然的力量肯定也能找到小女孩,相信我,这一次绝对能找到。”

“可……”李唯西急道。

不容他说,穆十三已经怒目而视的瞪着他,插起话来:“可什么?到底想不想找小女孩了?我知道这些方法不靠谱,病急乱投医懂吗?死马当活马医懂吗?”

李唯西刚要摇头,就被穆十三眯着眼白了一下,如他所说,不无道理,再说,哪有那么些正经方法去找?不能寻求警方,不能寻求媒体,更不能寻求互联网,大众又如何做到这个众字,辽清市茫茫人海。

看着李唯西频频摇头,穆十三说道:“待会你就学着我的动作,学着我吟唱的咒语,同时,在心中坚定不移的想着小女孩儿,然后,你放松下来,就能感受到一种拉力牵引你,循着它就可以找到小女孩。”

第79章 出于赎罪的责任感(二)

说完,穆十三已双掌合十,虔诚的高举过头向前深深一拜,同时,双手掌心面向自己,右手搭左手手背放在胸前,紧接着,他就轻声吟唱起咒语,咒语不似绕口令,但却一样拗口,而且字音诡变,还必须按特定语气唱每一个字,引得李唯西内心猜测,莫非穆十三是个土着族人?

初学祈求仪式,哪怕李唯西现在已是个有所成就的歌手,着实都应付不来,鹦鹉学舌半晌,还像个小孩般乱吐舌头,唾沫漫天飞,惹得穆十三又是唉声叹气的干着急,甚至到最后,他竟掰着李唯西的嘴扯着他的舌头来教发音。

终于,在这样魔鬼式的教学中李唯西学会了,待到半晌,他竟目标明确的迈起步子,看到这一幕,面色凝重的穆十三展露出一丝笑容,以为见效了,既而,兴高采烈,狂呼乱跳的跟在他身后一同走。

没走几步,就连店铺的门都没踏出去,李唯西竟然停下了,同时,他回头讪笑一声:“老板,刚才水喝的有点多,容我上个厕所继续?”

说完,他已经“咣”的将卫生间的关上了,落在门外的穆十三倚靠着卫生间的门,悻悻的喃喃低语:“怎么会又失败了呢?”

直到此刻,穆十三还是那冬天的芦苇——杆黄叶落心不死,他思绪如同天上游云,肆意无边无际的想着,只不过,这想出的方式可着实害苦了李唯西。

穆十三说利用科技,将小女孩儿的照片传到互联网的相机,就能寻找出很多相似照片,在其中加以筛选就能找到检索照片的出处,如此便可以找到小女孩儿。

然而,当互联网检索照片出现在眼前时,他和穆十三当即傻了眼,怎么会有出现这么多照片?最后,筛选的眼冒金星,头晕耳鸣的二人,不得不宣布失败退出。

穆十三又说,他从电视中探秘频道看到记者寻找失落的民族,其中介绍一个魔咒,只要在夜晚面向月亮,虔诚叩拜一百下,并在心里悼念想要实现的事,待到第二日晨起就能心想事成,他们都是用此方法求雨。

李唯西心悸的面部肌肉猛烈一抽,还是照做,待到他第二天腰酸背痛腿抽筋的起床,并在小剧场连续等待三天,都没有见到小女孩儿的那一刻,他们知道又失败了。

穆十三还说小女孩儿一家肯定有电话,只要李唯西记住小女孩儿的声音,再循着号码依次拨过去,趁机和号码使用者的孩子通电话就一定能找到。闻言,李唯西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去,被穆十三扶起后,在唠唠叨叨的督促中,被迫每次更换一个号码的试拨过去,当循环到第一百次,指肚胀痛,酸软的他,终于是一抹冷汗宣布放弃……

……

在这般没休没止的寻找中,一个星期过去了,小女孩儿依旧杳无音讯,好像从来就没出现在李唯西的生命中一样。这些天,常常半夜突发奇想的穆十三,也不睡觉了,嚷嚷着住在楼下的李唯西赶紧照做。

如今,不论是李唯西还是穆十三都一副邋遢苍老的模样,似经历什么重大的打击,沧桑忧郁,胡子拉碴的脸蒙着一层蜡黄色,满眼红血丝,下垂的眼袋和粗重的黑眼圈恍如两只慵懒的熊猫。

穆十三又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半闭半睁,有气无力的说道:“李维西啊,我又想到一个好办法,相信我,这一次绝对能找到。”

闻言,刚喝进一口水的李唯西差点吐出来,但胸中憋着闷气的他怎么也咽下去,最后被这口水呛得眼泪横流,剧烈的咳嗽着,好半晌,他骇然的叫道:“老板,算我求你了,饶了我吧。每次都说一定能找到,一定能找到,可哪一次也没找到过,我想过了,再等不到,我就去小剧场附近张贴寻人启事。”

穆十三一见有人质疑自己,立时精神亢奋的拍着胸口,一副坚定不移的口气保证道:“相信我,这一次是真的,这个方法我试过,我七年未见的未婚妻就是这么找到的。”

闻言,李唯西满脸堆笑的凑近几分:“七年未见的未婚妻?老板,我还是比较关注这段事情,给我说说吧。”

“以后再说,对了,这些天你不是东奔西跑,虔诚礼拜的累了吗,反正都是要休息,不如抱着吉他回到你之前排练的小剧场边等边休息。”

“等?如果能等到,我还会来这吗?”

“诶,此等非彼等,等也是讲究方法方式的。”穆十三露出一副奸诈的表情,阴阳怪气的道。“这个方法呢其实很简单,就是在等待的过程中一边在心中祈祷着小女孩儿的出现,一边阅读完我接下来列的书单上的书,不用半个月,你就能等到了。”

“从没听说过看书还能找到人的,老板这又是什么封建迷信?”

“看书就是看书,哪是什么封建迷信,反正我是通过这个方式找到我未婚妻的,至于你就老实照做,如果等待期间没有看书,或是没有坚定以及肯定的祈祷小女孩儿出现,到时找不到可就别怪我了。”

闻言,李唯西眯着眼沉吟许久,叹了一口气,勉强提起精神,应道:“好吧,那我就再试这最后一回。”

并非李唯西真的相信穆十三所说的话,实在是现在的他已经无计可施,就算不答应,回到小剧场附近也唯有张贴小广告,以这种打水漂的方式继续寻找,而且,如穆十三所说,这些天他的确疲于应付,打算休息几天,重要的是读书并不会影响他什么,一举两得,所以他才应承这种荒诞不经的方法。

听到李唯西答应,穆十三笑吟吟的取出纸和笔,一边罗列书单,一边欢欣雀跃的道:“相信我,这一次绝对能找到,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提醒了,阅读必须按照书单右上之下的顺序依次阅读。”

看着穆十三时而严肃庄重,时而神经兮兮的模样,李唯西真是愈加看不懂他,同时,心中疑惑这老板究竟是个什么怪人,从哪知晓这么多乱七八杂的方法。

要说这个方法,还真不是穆十三知晓记在心中的,而是他将自己等刘芸欣的过程写了下来,如今他又何尝不是黔驴技穷,而且他当时的确是一边读书,一边祈祷刘芸欣才等到的。

不管当时偶然也好,必然也罢,这么多怪诞不经的方式都试过,也不在乎这一个,总之,顾客来到他店里,轻易他不会放弃对顾客的帮助,因为这是一种出于赎罪的责任感!

第80章 难忘的一天

至于书单的先后顺序,没错,正是他在红色阅读亭中阅读书籍的顺序。

见穆十三时而仰头沉思,时而眼珠飘忽,好奇的李唯西已是哈欠连天的凑过来,扫了一眼,茫无头绪,因为上面罗列的书和找人一定关系都没有,比如《法治周刊》《普法一阅》《杂志轶事》,再比如《岛上书店》《挪威的森林》等等。

看到最后,李维西只觉心头一团乱麻,陷入难以解脱的烦恼,如果上面那些有什么规律,那就是可以读,至于后面这几项,他是真的摸不着半点规律,比如这售楼广告,xiǎo é dài kuǎn,电脑维修,上门开锁。

一时,他干瞪着眼,心中任他如何挖空心思也没想出最后几则广告出现的意义。这后面的广告是穆十三等到最后读完红色阅读厅书的时候,百无聊赖随手翻的传进来的小广告,既然是试验这个等待方法,那肯定就试的没有一丝纰漏。

待到半晌,想的头晕脑胀的李唯西正要开口询问,恰好穆十三写完,抢先说道:“上面这些杂志,书籍是可以买到的,至于后面的这些广告是哪家公司印刷的我已经忘了,反正你就按照我罗列的顺序在互联网上搜几则阅读一下就可以了。”

李唯西还是有些不明白,骚着头发,讪笑着问:“老板,这书单后面的广告起什么作用?”

被这么突然发问,穆十三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立时沉下脸,寒声道:“哪,哪那么多为什么?总之按照这个阅读顺序读就对了。”

闻言,李唯西谅解的点点头,将书单叠好装进兜中,礼貌且恭敬的向穆十三连说几声谢谢,既而离开店铺。

不管穆十三有没有帮助自己找到小女孩儿,他认为这番谢谢都是有必要的,毕竟,老板在自己寻找小女孩儿这件事上花了多少心思,他是有目共睹的。

揣着书单,李唯西依次来到书店和报刊亭,当他捧着厚厚一摞书重新回到小剧场时,一种亲切感顿时油然而生,这还是自他小有成就以来第一次回到这个梦开始的地方。

小剧场其实就是一个荒废在郊区,接近拆迁,连顶都坍塌的危房,虽然这里因为常年无人问津而变得杂草丛生,灰尘弥漫,但是剧场该有的设施都还在,除了舞台的灯光,音箱因为年久失修,风吹日晒,其余还算设备齐全。

将书放到满布灰尘,破落掉皮的座椅上,李唯西留恋且激动的走上舞台,踱步其上,俯瞰着小剧场的一切,他只觉自己奋斗的日子仿佛还是昨天。

那段时间的确很苦,没有钱租赁场地,在没有人支持的家也不能排练,吉他还是淘来的二手,他就这么每日风雨无阻,且高兴且伤心的来到这练习,谱曲,弹唱,干什么都是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那个天真烂漫,可爱活泼的小女孩儿闯入这个剧场,她年纪很小,但却能认真的听完自己唱整首歌,曾经一个人的他不知道自己弹唱的是否被人喜欢,如今有个孩子不仅听完了,还给予自己热情的鼓掌,一时,李唯西充满信心。

失望是什么?失望就像把水泼在火上,一杯或许没什么,积攒的多了,火堆也就灭了。长期被周围人嘲笑,奚弄,不被人瞧起的他,纵然对于音乐百般热爱,时间一长,内心难免会随着他们的否决一同否决自己。

而这时,小女孩儿的出现就像是冬天的一根小火柴,虽然自己这团火炭被泼的湿漉漉,冷冰冰,但仅凭那一丝火苗长期炙烤着,他希望,满怀斗志的心终一点点找回来!

换言之,她就是火堆临熄灭时的一根助燃芦苇,所以,哪怕他现在拥有很多粉丝,他也要找回那个小女孩儿,因为她是李唯西的伯乐。

往事如浪如涛浮现,令这些天泄气,沮丧的李唯西又重新涌起一股动力和信心,由此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小女孩儿,至于先前那般力不从心的惆怅,此刻也被这股满腔热血的干劲儿所替代。

这样想着,李唯西从舞台上一跃而下,径直来到小女孩儿以前每次来都坐着的那个皮椅前,他也顾不上座椅多么脏,裤子才洗过多久,竟直接坐下去。

然后,他不做半点迟疑和停留的取出书单,按照首位找到《岛上书店》认真且严肃的翻开默读着,自小女孩儿消失以来,他一直记在心中,哪怕此刻读着书,不刻意去祈祷,小女孩都一直存在心中。

往后的时间,李唯西就一直沉浸在穆十三所罗列的书海中,至于这个办法是真是假,对于他来说不重要,信则灵就好,所以他一行一行认真的读,一本一本仔细的品,尽可能按照穆十三所说的去做。

除了吃住,简陋的小剧场无法实现,这半个月李维西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待在小剧场,那把落了灰的皮椅,如今被他坐的发亮,纤尘不染。在他这样接近废寝忘食的阅读中,不到十五天,他已经阅尽书单上的全部。

中途他询问过穆十三,穆十三告诉他:“当时自己也是如此,然后就按照书单的顺序又重新读一遍,直到第十五天。”李唯西虽然不信,但还是照做。

就在李唯西为找小女孩儿废寝忘食的时候,城里如往日平静的消愁典当行,终于在第十四天因为三名陌生人的到来而打破了。

来人是三名警察,两名年轻,一名年迈,但无一例外都身着警服。

这名年迈的警察约莫五六十岁,虽然精神矍铄,走路生风,但岁月还是在他冷峻面孔留下了一些痕迹,没有被大檐帽遮盖的两鬓更是尽数变白。

他一双眼睛此刻如鹰眼看着穆十三,射出闪闪的寒光,一点没有老态的浑浊,被他长时间的盯着,穆十三只觉身上的秘密好像尽数敞开,一时,他有些做贼心虚,背上冷汗不自禁淌落。

心中肃然起敬的同时,心情却是跌落至低谷,想到图穷匕见的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就在这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好像又回到多年前那个如梦魇的夜晚。

老警察从下至上将穆十三打量了一遍,迟疑片刻,慨然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国安,你可以称呼我老梁,今天我们来找你主要是为了十二年前的一场命案,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破案。”

穆十三平复一番忐忑的心,微不可察的吸了一口冷气,点了点头。

第81章 水落石出

梁国安手掌向后一挥,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年轻警察随即会意的走出店铺,听到木门“吱呀”声,梁国安走到柜台前,拉开一把凳子,正襟危坐下来:“穆十三,你是树人孤儿院穆锦初院长所接收的第十三个孩子吧。”

“是的。”

“那好,我来问你,十二年前树人孤儿院被强制拆迁,施工过程中导致穆锦初院长意外死亡这你还有印象吧。”

“有。”

“同年导致穆锦初院长意外死亡的强制拆迁执行者李宇和黄有山在半年后的两个晚上,一残一死,这件事你知道吗?”

梁国安的话如同一块石头,投进宁静的湖水,引起穆十三对那件事情的回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但是他知道谁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这个人就是树人孤儿院的院长穆锦初。

不只是穆十三,对于居住在这间孤儿院的每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来说,答案都是一样的!在他们的眼中,穆锦初院长是他们的天,是他们的地,也是最善良,最最美丽,最最最好的人,她与全天下的母亲一样平凡伟大,但却又胜似她们。

因为没有哪一位母亲能独自抚养二十几个孩子,但是穆锦初院长却是如此,甚至,那间孤儿院严格来说,都不能算是一间孤儿院,只是老时候有着很大院子的土砌的矮房子,因为穆锦初很可怜街上那些流浪的孩子,就领回了家,久而久之,孩子多起来,外面就称呼这里“树人孤儿院”。

作为二十几个孩子的母亲,穆锦初过的一点也不好,她身兼数职,早起贪黑的辛勤工作就是能尽自己所能给孩子们一些好的物质生活,如果小孩子不用再捡大孩子的衣服穿,有自己的新衣服穿她就很高兴了。

纵然穆锦初勤劳奔波,依靠外界给予的资助和政府基金,但这种拮据的日子并没有改变多少,一条裤子依旧需要轮着穿,一双鞋依旧要靠捡和缝,米饭依旧是大的少吃,小的多吃,廉价的肥肉片子依旧还要等到过年才能吃。

尽管当时的生活是那么的贫穷和不堪,但只要能够和穆锦初院长在一起,二十几个孩子就感到十分满足和快乐,不满足于现状的穆锦初为了能够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经常不惜丢掉尊严,面子的去跪求那些招收学徒的老师傅和学校校长,因材施教的她让每一个孩子都能从事在喜欢的岗位上。

穆十三与树人孤儿院的所有孩子一样是个孤儿,但因为穆锦初,让他有了姓,为了记忆,穆锦初根据收养的顺序取名十三,曾听她说,穆十三是在某个路口被买菜的穆锦初捡到的,若非有了她,当时病情严重的穆十三早已断了气息。

所以穆十三对于穆锦初院长有着比其他孩子更重的感情和依赖,纵然如此,小时候的穆十三却并不让穆锦初省心,在当时的年代跟着一位老师傅学手艺每月还能得到点工钱,但要到学校等私塾先生那里去学,交学费不说抚养至高考还要十二年。

穆锦初从没说过苦,在一心要上学的穆十三面前更是如此,为了能让穆十三上学,穆锦初将睡觉的时间都拿出一半用来给别人缝制衣服,做鞋垫等等,穆十三倒真没辜负这份希望,他从小勤奋好学,成绩优秀,屡屡获得奖学金的同时连学费都免了,至此算是减轻穆锦初的负担。

也正因为这样,他被一些社会人士看中,可钟爱穆锦初这一个母亲的穆十三怎么会让别人把他领走呢,所以每每碰到一些难缠的人,他都是想尽办法的调皮捣蛋,久而久之,那些家长还以为穆十三学习优秀是因为精神发面有问题,渐渐放弃了领养。

在这期间,穆十三见到许多哥哥姐姐从这里离开,又回来,有的是被领养,有的是远赴外地进修,还有的是携家人感谢,看望穆锦初,甚至某一年穆锦初领养的第一个孩子结婚还是在孤儿院举行的婚礼。

对于穆锦初每个树人孤儿院的孩子都心怀感激,是她让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有了栖息之所,有了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比全天下都伟大的母亲竟然还遭到不容!不公平对待!他怎能不气?他怎能不气?

记忆的浮现,让穆十三心头怒潮涌动,渐渐的,血充盈在眼球,他腮帮子微微的颤动着,好像咬住那些拆迁人的皮肉,两只手不断张开和松紧,表示他内心积聚的愤怒和悲伤,良久,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声音嘶哑的喊起来:“我知道,我知道,那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穆十三突如其来的举措,令梁国安都有些始料不及,他将穆十三按在椅子上,面上流露一丝同情,继而,语气也放慢许多:“当年树人孤儿院拆迁导致穆锦初院长身亡的确不是意外,我表示同情,但你杀了人,就需要得到制裁,你认罪吗?”

闻言,穆十三渐渐冷静下来,沉吟许久,点了点头:“我认!我都认了,要不然我怎么会开这样一间消愁典当行赎罪,只是每每想起还是感到无比的气愤,我后悔得到制裁的是我,我应该将他们送进监狱!”

“只是我不明白,距离那次事情已经过去十一年,如今你们又是如何断定凶手就是我的!”

梁国安微微一笑:“认就好,如此我就能在法庭上替你争取宽大处理了,至于如何断定是你,还得多亏《鬼盗十三》这本书。”

“我不明白。”

“我知道《鬼盗十三》这本书是以你为原型描写的,而作为《鬼盗十三》的热衷粉丝,对你所做的钦佩之余让我们像两个朋友一样好好聊吧,我觉得你这个人其实本性不坏,只是方法过于偏激。”

“首先作案动机就不需要我再多赘述了吧,现在我们就来说说你作案的手法,当时行凶的时候你才十八岁吧?”

“是的。”

闻言,梁国安大笑起来,一拳顶在穆十三的胸口,激动的说道:“不得不说你这家伙,小小年纪竟如此机敏,考虑的面面俱到,作案手法也是异常高明,反侦察能力简直一流,但凡有点蛛丝马迹你也不可能在外逃亡十二年,可惜,可惜啊,好好的一个警察胚子毁了。”

看着穆十三心不在焉,梁国安方才察觉刚才自己说的有些啰嗦跑题。倒不是跑题造成他这样,而是通过和梁国安的对话,勾起了穆十三那段难忘的往事,此刻他正沉浸在置身树人孤儿院和母亲穆锦初乃至兄弟姐妹们在一起玩耍的快乐时光,不能自拔。

第82章 水落石出(二)

这时梁国安清清嗓子,讪笑一声,继续道:“言归正传,据当年事发现场调查和取证,发现李宇和黄有山的案子是出自同样的作案手法,只不过中间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黄有山身亡。”

“事后我们审问过残疾的李宇,他的证词是,2003年9月24日凌晨,工作完的他要通过一条满是土的小路回到租住的房子,事实上这条小路是唯一一条进入租住地的路,往常这条小路都路灯。”

“可是当晚回家的他只看到临近租住屋的地方才有一盏路灯亮,沿途的都是灭的,想着这一片都是老式要拆迁的土平房,路灯年久失修正常,李宇没有理会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因为很远的地方才有一盏路灯,灯光渺茫,照射范围也有险,所以凸显的当时环境十分阴森诡异,而这样的环境也为你接下来要恐吓李宇,实施冤魂复仇提供了绝佳的环境。”

“证词中说,李宇走着走着,看到回家路上的一棵树吊着一个人,这人白衣,黑发,脸上有血,在这样鬼气森森的地方,看到这样一幕,李宇当即被吓破了胆,往回家跑,结果,途中跑着跑着腿像被人拉了一下。”

“以为是鬼拉人的他更加失去理智,六神无主,慌张站起来就要往回家跑,就在他刚刚站起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白幽幽的,没有脚的灵魂撞了撞了过来,然后,他就感到胸口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砸了一下,疼痛的他又倒下来。”

“据他交代,经历鬼绊人,鬼撞人之后,他已经彻底吓破了胆,只记得磕头认错,等他抬起头时,借着遥远照射过来的灯光就看到一个嘴咧的特别大的白面长发鬼。”

“结合你当晚出席签售会的装束,我想这个所谓的张嘴白面鬼,应该就是你披长发,带着白色笑容面具的样子吧。他还说,可能是自己求饶诚恳,长发白面鬼只是在他大腿刺了一刀就放他跑了。”

“黄有山死亡,前面我说过是相同的手法,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黄有山的胸口有和李宇一样的钝器砸伤,只不过,你为什么杀了他,我想因为那天黄有山喝了酒,他处在半醒半梦的程度,俗话说酒壮怂人胆,鬼怕恶人,在经历和李宇一样事情的他因为喝酒,胆大心不甘,所以就和你这个扮鬼的人产生了打斗,他身上的刀伤和旁边遗落的有血迹的刀也证明这一点。”

“只不过多处刀伤加上钝器砸伤胸口,让他很快败下阵,最终被你杀死。”

穆十三双手一摊:“说了这么多,作案手法是什么?”

梁国安微微一笑:“别急,根据李宇的证词和现场的勘察,我认为你的作案手法是这样的,首先你在路灯能照射的最远的那颗树上吊了一个假人模特,这在事发周边的清理中,我们发现了人体模特的碎片,尤其是在更远的地方还发现了一条腿,我想这应该是你杀人后,仓皇而逃掉落的东西。”

“其次,你知道人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看到这样吊挂在树上的假人会有什么反应,肯定是逃跑,然后,你就在土路两旁树上通过绳子等东西缠在上面,这样就能解释李宇所说的鬼绊人,而且,在土路两旁的某两棵树上我们也发现了物品捆绑的痕迹。至于鬼撞人,就是你利用地上的绊锁连接前方树上早已准备好的钝器物品,这样只要李宇和黄有山逃跑摔倒,就能诱发悬挂在树上的钝器从而像荡秋千一样稳稳的砸在你设计好的位置上。”

“当然,这个也有证据表明,事后,我们对周边居住的人进行一些调查,大人倒没发现什么,反倒是小孩儿告诉我们,这几天常常有一个蹲在树上吊晴天娃娃的人,晴天娃娃在昏暗的夜里类似幽灵,至于钝器,你将本应该塞在晴天娃娃头里的棉花换成了石头等其他东西,现场的残破的布料也能证明这一作案手法。”

“之所以你以钝器砸在人的胸口,我想你应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致他们两人于死地,只是想利用冤魂复仇这样的噱头警告一下他们,或是让他们活在致死院长穆锦初的恐惧和痛苦之中,但是令你没想到的是,因为黄有山的酒壮怂人胆,因为他的打斗让你气愤,失手杀人。”

“至于为什么他们是在半年之后才被进行报复,我想这期间你一直是在策划,而且连他们家只有一条土路都知道,你还跟踪过他们对吗?在当年这样的作案手法的确高明,漏洞少,只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是细节上还是致死,很多东西都不如你想的那么尽善尽美,要不然我们怎么会找上门呢?”

穆十三并没有因为梁国安的点破而有所紧张,反而现在是无比的轻松,只觉这么多年压在他心口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去,他点点头表示同意,既而说道:“可这只是推理,没有证据,我还想知道一些证据。”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你这家伙反侦察能力真的很强,那半年没干别的,竟想着如何钻我们空子了是吧?一把行刺用的小刀为了不留下指纹,在上面还缠了胶带,这也是为什么现场丢下的刀把上会有那么重的一层胶质覆盖,肯定是案发后将胶带撕走了。”

梁国安继续道:“当时因为条件有限,虽然对现场证据的提取有限,各方面检测对比条件也有不足,但我说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证据还是有的,第一个证据就是出席签售会时戴的手表,作为《鬼盗十三》铁杆粉丝的我,记得书中对鬼盗十三的描述是,他在梦里并没有戴手表,参加这么重要的场合不忘戴表,尤其是以书中角色的形象参加,这必定已经成为潜意识的习惯。”

“而且我看你戴的手表与当年在案发现场黄有山尸体旁边的手表一模一样,因为打斗,表盘和表带被扯开,但表带之间的扣眼还紧紧的扣在一起,你那天扣的孔洞就和现场手表抠的孔洞一模一样。”

“鉴于表盘最后找到,我们又在市面上寻找了一下这种表,发现已经绝迹,也就是说这是专属于那个年代的人才会知道的款表,而带着这样一款古董的表,生锈了依然带着,我想这个表应该是穆锦初院长送的,事后你发现丢了,就按照表的模样又买了一块,一戴就是十二年。”

“第二条算证据,又不算,就是树人孤儿院因为被强拆,里面居住的所有孩子都被转移到另外一间孤儿院进行封闭式的看管,能在夜晚出来实施作案的也只有你这样一位被同在孤儿院的姐姐收养的孩子才能有这种自由时间。”

“这第三就是在我们对你的调查中发现,自你能挣钱以来就一直委托辽清市的一家基金会打钱到两个特定的账户,而这两个账户的拥有者,正是李宇和黄有山的妻子,如果不是出于对这两个家庭的愧疚和自责,你为什么要十年如一日的去委托基金会给他们打钱呢?”

“第四条就是铁证如山,通过我们对当年封存证据的取样,再结合一个月前你住院时采集的血样,得出结论,你就是当年那个凶手!”

第83章 我只听无声的音乐

日期:12月5日星期:二天气:小雪

说到这,梁国安频频叹气的站起来,一副无法相信的表情,苦着脸道:“孩子,你还是太急功近利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你都能策划半年,跟踪半年,怎么就不长点心,去搜集搜集这些恶人强拆的证据呢?要不然,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呐。”

“你知道我得知你既是凶手,又是《鬼盗十三》的原型人物时,多么纠结吗?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哎呀呀,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就是十二年前那个杀人凶手,多好一孩子,多好一孩子啊。”

闻言,穆十三也颓然的叹了一口长气,道:“我……我……我又何尝不后悔呢?像你说的将他们送进监狱,可当时我实在气不过,对于我来说,那间孤儿院就是我的家,院长就是我的母亲,当看到这些恶人将孤儿院拆掉,还将母亲逼死的时候,我真的就觉得天塌下来。”

“那会儿看什么都是血红的一片,看着李宇和黄有山那两个家伙非但没有悔意,反而还在那嬉皮笑脸的嘲弄奚落,我就觉得杀他们一千次都不够解气,尤其是半年后我把刀都架在黄有山的脖子上,他还一副蛮横无理,甚至出口侮辱我母亲,我再也忍不了了,这才一怒之下杀了他,其实,我真的,真的是无意的。”

说到这,穆十三已经悔不当初的落下泪,他双手不断搓着,表现出它内心的不安和焦躁,半晌,他呼吸不匀的哽咽说道:“现在想想,当时的我真的愚蠢,如今虽然杀了他们,但是我活的却一点也不轻松,那两夜的事就如同梦魇挥之不去,甚至,每天,我总感觉两道亡魂跟在我的身后,只要一闭上眼睛,更能看到他们两个狰狞,凶恶嘴脸,他们举着刀,举着枪,朝我一步一步的逼近”

说着,穆十三神经兮兮的瞪着眼,满脸惶恐的蜷缩着身子望向四周,张着嘴只有呼呼的吸气声,仿佛黄有山死去的亡魂紧紧缠绕着他。

看到这一幕,梁国安赶紧越过柜台,他一伸手在穆十三的后背轻轻的拍打着,以安抚他受惊的心,同时,口中还慈祥的小声呢喃着:“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良久,穆十三才神情呆滞的缓过神来,看了一眼梁国安,点头致谢。

“所以,你就开这样一间消愁典当行来赎罪?来换得心安?”

穆十三此刻如同惊弓之鸟,身体一边颤抖,一边两眼无神的慌忙点头:“这,这,这是我,唯,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唉,一步错步步错,如果当初……”说到这,梁国安又叹了一口气,对于像李宇和黄有山那样的恶人,死伤他一点都不可怜,同情。但是像穆十三这种竭尽所能,倾尽全力去帮助别人的人,尤其是想到他是杀人凶手,梁国安只觉一阵痛心,惋惜的始终不敢相信。

再想到接下来将由自己逮捕穆十三,他就有些力不从心,心中左右纠结半晌,终于还是说出最不愿说的话:“孩子,不管他们是罪有应得,还是你无心之举,如今事情已经造成,在法律面前,所以,我还是要依法逮捕你,不过,你放心,通过你今天这番坦诚的认罪以及这些年所做的种种,我一定会替你向法官求情,争取宽大处理,哦,对了,据我调查,你还有一个儿子,他应该……”

穆十三:“……”

说着,穆十三低下头,对于这样的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他现在后悔了,后悔当初选择那么愚蠢的方法,后悔同时给两个家庭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果,更后悔当初做的一切让他现在无法再做一个合格的父亲,而是要带给儿子一辈子耻辱和污点。

如今的他一再耽搁,并不是留恋铁窗外的生活,而是对穆然兴留有顾虑,心存挂念,他在思考铁窗这些年月,儿子要如何生活,思虑再三,自认已经将儿子所有自己不在时候的事情安置妥当后,穆十三终于一抹眼泪,应道:“老梁,我拒捕!”

梁国安急了:“为什么?如果现在拒捕,你知道这对你案件的审理将带来多大的负面作用吗?你现在开这间店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懂吗?”

穆十三摇摇头:“开这间店,我并不是为了争取量刑,减刑的,我不过是换得心安,出于对他们的赎罪,出于对这两个家庭的赎罪。如今拒捕也是为了赎罪,这些天我答应过一个顾客要帮助他寻找一个对于他很重要的小女孩儿,如今这件事情还没有完成,我怎么可以离开,所以我想等找到那个小女孩儿再服刑。”

“这也算是对我十二年的赎罪做出的结果吧,善始善终,所以老梁,看在你是《鬼盗十三》粉丝的份上,请帮帮我这个原型人物吧。”

得知穆十三是因为这种事情拒捕,梁国安蹙起的眉头得以舒展:“我当是因为什么而拒捕呢,至于你说的那个小女孩儿,别人或许不能向你保证一定能找到,但是我可以,说说吧,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孩儿。”

穆十三阴沉的脸现出一抹微笑,当下,如释负重的将李唯西与小女孩儿认识的起因后果结果通通说给梁国安,至于穆十三帮助李唯西的事情则一概不提。

闻言,梁国安当即拨通同事电话,吩咐对方务必一定要将小女孩儿的全部信息调出来,至于小女孩儿的**,先前,梁国安已经考虑了,像李唯西这种报恩的歌手应该不会对小女孩儿做出什么负面的事情吧,更何况,这件事情梁国安已经知晓,一旦李唯西要对小女孩儿怎样,那么他就可以在第一时间拘留他。

滥用职权?梁国安此时见到穆十三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能帮到与自己偶像有关联的人物,他高兴还来不及,那些怎么可能还会记在心里,何况,这于穆十三于李唯西于老梁都是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半个小时后,辽清市附属医院,儿童脑瘤住院部,此刻,7病房那扇有着能向里眺望的玻璃门wài wéi满了人,他们不是医生,但无一例外都身着白色的防菌服,这些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各不相同,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戴着可爱的卡通面具。

这位戴着黄色小熊维尼面具的是穆十三,肩上扛着吉他包戴着《小熊维尼》里跳跳虎面具的正是李唯西,至于戴着蜡笔小新面具,黑猫警长面具,葫芦娃面具的分别是王小榕,梁国安和王小榕的父亲王贞山。

他们都是来探望那个小女孩儿的,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各怀目的,李唯西依旧是来报恩的,老梁是因为担心穆十三拒捕期间作出什么过分的举措来监管的,至于王小榕父女则是穆十三叫来的。

第84章 我只听无声的音乐(二)

之所以叫王小榕父女俩过来,是因为先前探望一次的他,被小女孩向往生活,积极乐观的态度深深打动,小女孩儿名叫孟朝若,刚才探望与她母亲交谈得知。

孟朝若患上了一种罕见的脑瘤,进过多年的治疗,脑瘤非但没有得到控制,反而扩散了,如今已经听力下降,语言能力减退,病入膏肓,现在住在儿童舒缓治疗病房也只是为孟朝若在余下的日子减轻痛苦,改善生活质量,之前突然消失就是因为脑瘤恶化住院治疗。

即便药物在孟朝若身上发挥不出功效,命不久矣,但她却依然在为数不多的时间保留梦想的去奋斗,用积极乐观的心生活,孟朝若喜爱上学,因为在学校里学到知识的同时还能有同学和她一起玩,更能在以后满足她当老师的心愿。

穆十三亲眼看到孟朝若对于上学的渴望和对知识如饥似渴的态度,他觉得

这样一个摆在眼前的例子一定要比他之前废话连篇更能给王小榕启发和信心,倒不是在生命和学习间穆十三看重学习,而是想让王小榕学习她那种面对生活勇往直前,积极向上,不忘初心的韧性。

如果说保佑自己儿子一辈子健康的前提是碌碌无为,那么穆十三肯定会赶着穆然兴出去玩,毕竟在父母的眼中子女的健康是第一位,并不是学习!

如他所料,透过窗子观看的王小榕的确深受启发,她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失去听力和语言能力还能像孟朝若儿那样谨记梦想,盘腿坐在病床上,趴在床头桌锲而不舍的认真学习吗?

只怕以自己那脆弱的玻璃心坑定又免不了自暴自弃,用轻生逃避,孟朝若那种对于生活近乎贪婪的渴望深深刺到她的心底,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不容易的!

这样想着,王小榕自愧不如的狠狠一咬牙,决定今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一定要像今天的孟朝若面对生活那样笑着应对一切,决不再提死,人生来不易,自然要惜命!

看着女儿因握紧拳头而身体微微的颤抖,王小榕的父亲由此更增添了寻找shèn yuán,康复王小榕的信心,如此,他充满感激的看向穆十三,刚巧,穆十三也在观察王小榕,两人目光错误的一对,虽然彼此什么话也没说,但都从对方眼中会意。

至于众人探望归探望,为何要打扮成这样,因为这是孟朝若母亲拜托的,孟朝若从小就喜欢热闹不喜欢清净,今天见到这么多人到来,她格外开心,精神也比以往好许多。

知道女儿命不久矣,她母亲就是想尽办法的让女儿在剩余时间快乐的度过,而除了成为一个教师,她还有一个心愿,就是想看一场儿童舞台剧,考虑到剧场人多就一直搁浅。

听过孟朝若母亲的请求,穆十三等人临时决定,为孟朝若排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面具是在医院附近买的,因为一部动漫中的人物面具很难凑齐,所以穆十三等人就各挑一样,这样混乱的风格刚好体现这出“话剧”的与众不同。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耳朵竖的……”伴着老梁略带沙哑的清唱,穆十三五人已经双手做阻击枪状冲了进来,由于刚才商议的是一起冲进来。

但门框比较狭窄,所以只有站在最前面的老梁和王小榕被挤进来,其余的穆十三,王贞山,李唯西则是紧紧的卡在门中进不出,又出不去,如同肉夹馍。

这样的出场方式虽然尴尬,但不可否认效果却极佳,蓝色壁纸铺设的防菌病房中,包括孟朝若一共四位小朋友,此刻,在看到这一幕后,纷纷是忍俊不禁的开怀大笑,尤其是看到一群大人还不伦不类的带着面具,更是一边捧着肚子,一边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意识到后面的人出了糗,老梁轻笑一声,随即大喝一声:“排山倒海”将他们推出去,算是解围了。

突然的发力,令穆十三等人身体一松,如炮弹飞了出去,撞在正对着门框的走廊墙壁上,很多好奇的小朋友纷纷勾着脑袋朝外张望,当看到三人从墙上滑下来瘫坐在地上的时候,毫不吝啬的又是一边耻笑,一边兴奋的将事情讲述给床边的父母。

穆十三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好笑,哪怕是笑点低的人都很难发笑,但对于这群天真烂漫,活泼无邪的孩子来说,因为过早的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很多甚至从记事开始就呆病房中。

这个年纪正是他们对这样一个纷繁的世界感知且充满好奇的年龄,然而却如井底之蛙被长期禁锢在病房中,整天单调乏味的面对疾病带来的负面情绪,不懂得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精彩,怎样美好,所以某一天,当穆十三这群人带着面具不伦不类出现的时候,他们就会倍感新奇和开心。

就算突然闯进来的人和物是那么的糟糕,多么的不堪,他们也会笑,因为这个之前没见过。想到这,穆十三鼻头一酸,暗暗决定,这场舞台剧不仅要演给孟朝若,还要演给其他饱受病痛折磨的孩子,至此也作为他日记的句号。

看到孩子们刚刚因为“肉夹馍”捧腹大笑,穆十三等人决定再来一次,就让他们笑个够,今天这出表演没有剧本,没有台词,就是个类似ktv一样的点歌台,只要你们笑,我们就一遍遍的演着你们喜欢的东西。

当这个梗用到孩子们已经没有笑声时,穆十三等人才依次来到病房的中心,据穆十三单方面宣传他文笔多么多么优秀,所以旁白和主持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他的身上。

穆十三果然没有辜负众望,不按常规出牌的他,没有像正常主持人那样为了引起观众注意而向前一步走,反而是用带着小熊维尼面具的脸朝左朝右看,继而质问道:“你说说你们这群人,又不主持怎么就不知道退后一步呢?”

闻言,众人一愣,有些摸不着头绪,毕竟这和当初彩排时的不一样,但是担心冷场的他们还是一致的朝后退了一步。

穆十三满意的点点头:“对喽,你们不退后,怎么能突出我这一朵红花呢?”说着,他还舔着老脸不怕害臊的用双手比作两片绿叶托着下巴。

话音刚落,周围小朋友又扯着嗓子大笑起来,还有小朋友插嘴:“怎么会有这么大一朵红花?”

……

捕捉到孩子们的笑点,李唯西意识到这个梗还可以再用,朝前一步:“主持人,你刚不是说我们不主持就要退后吗?我们自报家名总可以吧,大家好我是小熊维尼里跳跳虎,嗷!”

“诶,乱套了……”穆十三茫然插嘴

不等穆十三说完,王小榕也会意的抢着说道:“我是蜡笔小新!”

“我是水娃!”说着王贞山把呲水枪比在嘴前呲了一下,如此,还没完,他分饰两角,捏着嗓子:“我是火娃。”又那个打火机在嘴前比划一下。

“我是黑猫警长!”

“介绍完了吧。”穆十三满头雾水的干着急。

“大家好,我是小熊维尼。”

“我是蜡笔小新”

……

看着一个又一个轮番涌上去介绍自己,还把穆十三耍的团团转,围坐的小朋友们又笑的前仰后合。

第85章 童年的舞台剧

但是,对于失聪,失语的孟朝若来说,却并不知道此处演些什么,可她还是在周围小朋友的渲染中无声的笑起来。

看到她偶有失落的神情,穆十三决定尽量少说话,多演一些通俗易懂的默剧,或者完全用装傻充愣的方式去逗孟朝若,至此一场史上最混乱的集默剧,集语言,集剧情简单的动漫舞台剧正式拉开帷幕。

虽然这出戏样样比不过舞台上的动漫话剧,但胜在穆十三等人认真,创新,互动性强,亲民,终究还是将这群小朋友逗得一乐一乐的,甚至,这间病房中频频传出的笑声还引来其他病房的小朋友围观,而随着进入这间病房的小朋友越来越多,掌声也变得越来越响亮,笑声更是越来越吵闹。

至于这群跟过来的家长虽然看待穆十三等人的表演又是尴尬,又是脸红,又是鸡皮疙瘩,冷汗直冒,但看到自家孩子,笑的嘴角咧到耳朵,脸红脖子粗的开心模样,不由对病房中央几位卖力演出的大人,投去感激的目光和微笑。

在这番其乐融融的表演中,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这已经超出当时穆十三预估的表演时间的两倍,但看着整日待在这素朴病房,吃药扎针的孩子们,穆十三等人心疼的极力将这出戏演的够久,毕竟,下一次他们的欢笑又不知是在何时?或许就是含笑九泉了呢?

但戏有开场,终有落幕,待到穆十三绞尽脑汁,望空心思也抖不出包袱,待到汗水浸湿了众人背上的衣服,汗珠子顺着脸颊掉在地上,他们这才依依不舍的表演了一个结尾,残忍的结束这场与众不同的舞台剧。

落幕的一刻,小小的病房中已经挤满了小朋友,甚至还有的小朋友被家长抱着站在门外观看,或许是还没从表演中醒过神来,安静迟疑了一会儿,方才随着某一个孩子鼓掌被打断,一时,围坐的小朋友竞相附和,“啪啪啪”的声音,犹如焦雷并奏,潮水拍岸,不少小朋友因为这出戏演完了,还不舍的落下了泪。

看着这群小朋友或哭,或笑,或鼓掌的可爱样子,穆十三等人都觉心膛一阵温暖,无与伦比的成就感紧紧包围过来,这种被需要,被期待,被希望的情感令五人享受和着迷。

温馨的氛围持续了很久,终随着孩子们要午休,要吃药,要打针,被家长带走,复归平静。

至此,累的汗流浃背的五人方才能气喘吁吁的坐下来,随着面具被摘,孟朝若最先注意到李唯西,她愣了一下,既而欢欣雀跃的扑倒李唯西的怀里。

孟朝若的母亲之前屡屡听女儿说过这个人,如今也见怪不怪了,倒是女儿开心就好,看着孟朝若还能记住自己,李唯西也由衷的开心,对于这位特别的粉丝在得知今天这件事后,他更觉得这位小粉丝特别。

内心流露出钦佩的同时,宠溺的抚着她的头:“没有大哥哥唱歌的日子是不是过得一点都不好?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有没有按时吃药呢?”

看着孟朝若指着耳朵一直挥手,不断流露出着急,忧郁的表情,李唯西方才意识到她失聪了,赶紧来到床头桌拿着纸笔将刚才的话又重新写在纸上,这一回,孟朝若终于明白意思了,咧着嘴一个劲儿的笑,高兴的样子就像是一朵在雪山上绽放的莲花般美丽。

与此同时,她接过纸和笔写着:大哥哥,我很乖的。大哥哥我很想你,但是我生病了,医生说不能乱跑,能看到你来我可高兴了。对了,大哥哥最近我能在网上搜到你的歌了,你成功了吗?

看着李唯西点点头,又写道:“既然你生病了,就好好养病,大哥哥现在的确成功了,所以呢等你好了,我还让你做我的粉丝,这期间你就笑着面对每一天懂吗?”

孟朝若又写:“我懂,大哥哥你唱歌最好听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对了,大哥哥你能再场一次那首《朝阳》吗,最近我妈妈心情不太好,我想让她听听这首歌也高兴高兴。”

李唯西点点头,取出吉他站到床边拨动弦子,款款唱起来,而伴随着他的演唱,很多病房中的家长乃至孟朝若的家长都认出来,瞧啊,这位不是正当红的那位选秀歌手吗?

《朝阳》一如那日在天桥上,旋律悠扬,清冽明澈,一时,仿佛照破乌云的阳光播撒在这个压抑,痛苦的病房。尽管孟朝若听不到,但她依旧很开心,轻轻的打着拍子,头左右摇晃着,一副她就在听的样子,甚至比穆十三这些人听得还要认真。

记住歌词的她时而还张着嘴巴一起唱,只可惜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为了不让孟朝若因为病而沮丧失落,唱到某一处的李唯西突然停下,一边谈着曲子,一边缓慢的与她对口型。

会意的众人此刻不约而同的为孟朝若鼓掌,竖大拇指,她唱的更起劲儿了,嘴型也变换的更快,甚至听不到声音的她口型对的和配着旋律的李唯西的口型一模一样。

李唯西诧异至极,同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唱着唱着,想起孟朝若时间不多,暖流上涌,化为热泪盈含在眼中。

一曲唱尽,孟朝若第一个鼓掌,她嘴咧很大,一双娇嫩的小手此刻拍的红彤彤的,不能自抑的沉浸在兴奋中,而看着女儿这样高兴,她的母亲也心中欣慰的同时,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半晌,孟朝若停下,突然指着窗外,比比划划,众人察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窗外下雪了,只见小朵小朵的雪花如爱人涂指甲油溅出的白色油彩,目力所及,整个医院已经被白皑皑的大雪覆盖,令这原本阴冷,发寒的医院平添一份趣味和温馨

哗哗白雪,好像不是落在地上,倒像是落在穆十三心里,就在这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转瞬又带他回到那个梦魇之中,他痴痴凝望,眼睛渐渐噙满了泪花,直到一旁的李唯西怕打他才恍然回过神。

“老板,我们要下楼陪孟朝若玩雪,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不了,我留在病房中待一会儿,你们去吧。”对于这样的雪天,穆十三怕了,惧了,好不容易心中才忘掉她,如今随着这场白雪的堆砌竟然又一点一点重新在他心中显现,为防止心中刺痛加剧,他眨眨眼,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众人以分散注意力。

第86章 我等爸爸妈妈接我回去

此刻,住院部前的小广场上,孟朝若和王小榕玩的不亦乐乎,只见,她们时而团结互助的堆雪人,时而在满眼的白雪地上比谁画的画好看,时而还团成一个个雪球来打雪仗。

如此无忧无虑,正当天真无邪的年纪本就应该这样肆意的释放天性,或许是从记事开始就没有打过雪仗的孟朝若,一直虚弱无力的她竟然在此刻显得格外富有生机,蹦蹦跳跳的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每每看到王小榕躲无可躲的被雪球打中,孟朝若就一个劲的咧嘴笑,似是吃了蜜糖一样的开心,而压抑许久的王小榕面对如此大雪,也同样的开心。

只是好景不长,伴随着奔跑中的孟朝若摔倒,所有人又被拉回到现实,不知是不是刚才体力耗尽,孟朝若挣扎许久竟然没能站起来,众人察觉,纷纷紧张的朝着孟朝若跑过来。

他们紧紧的围着,以至于穆十三根本看不到孟朝若发生什么,只能茫无头绪的在窗台边跺着步子跟着着急,如此,紧张的过去半晌,只见众人散开,背着孟朝若的李唯西正匆匆忙忙的朝住院部大楼跑。

看着这一幕,穆十三神色一变,心中咯噔一声,他攒着拳头,一个劲儿的祈祷自己的预感是错误的,同时,李唯西已经背着孟朝若率先冲进病房,在她的身后,还跟着老梁,因为担心女儿剧烈活动也出现什么意外,王小榕也是被父亲背着跑进来的。

躺在病床上的孟朝若此刻被摘掉口罩,换上了呼吸罩,直到这时,穆十三才发现孟朝若与刚才的不同之处,只见她先前欢欣雀跃的满面红光被苍白和幽幽的青色替代,眼睛萎靡乏力的似闭非闭,嘴唇微微的颤动应该是想要说什么话,可失语的她却吐露不出一个字。

不知是冻得还是怎么,四肢冰冷,无论怎么暖都不热,恍若将死之人。这时,她母亲已经找来医生,简单的看了一番,医生已将她母亲拽到一边,不知说些什么。

半晌,只见她母亲脸色一白,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有泪花窜动,全身禁不住的颤抖,好像随时就要倒下来,辛亏送饭的丈夫及时赶到扶住了她。此刻,她丈夫还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一向自己送饭过来就生龙活虎跑过来攀住自己的女儿,如今又带上了呼吸罩,再看看妻子这般惊惶无助的神情。

他已经猜到一二,一时,纵然是他这样一位高大的男人都顶不住噩耗的剧烈的颤抖,不敢在做停留,他赶紧扶着妻子来到女儿的病床边,快速拿过纸笔,匆匆书写起来,能看到他因为伤心,已近有泪珠滚到纸上。

“朝若,爸爸来了,有什么想和爸爸说的吗?”

眼睛一直似闭非闭的孟朝若看完,骤然睁大了眼,露出一抹微笑,一双手缓缓的比划着。为了能和女儿交流,不让女儿无声世界的寂寞,短短的时间,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母亲,竟然比女儿先学会手语,她看着声音哽咽的翻译起来:“女儿说……她……谢……谢咱们。”

“谢谢…为……她治疗,谢谢给……她……一个家,她还说……她知道自己就要……离开了,但是……她会到……天国等咱们,因为……你以前总…是说,孩子……是爸爸妈妈……做梦来到天国选的,看她可爱,懂事,善良就……把她带下来,所以,她想去……天国继续等着,等咱们……做梦再把她领回去。”

翻译着,孟朝若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连同他的父亲眼睛都湿润了。虽然这番话童真童趣,但此刻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反倒希望这是真的就好了。

孟朝若临终的话语,刹那间也触动了穆十三内心的创伤,一时,他眼泪禁不住的倘落,像是一个受委屈的小姑娘双手掩面,竟然比孟朝若的父母哭都要凶,众人还以为穆十三这个人很感性。为了不让他耽误孟朝若一家辞别,众人赶紧将他拉在一旁安慰起来。

与此同时,孟朝若又双手比划,但这一次,孟朝若的母亲却迟迟没有翻译出来,只是看着她的手,一个的抹眼泪,着急的父亲赶紧追问:“女儿都说些什么?你快翻译啊!”

良久,孟朝若的母亲方才扯着嘶哑的嗓子,眼泪婆娑的道:“女儿说,她……想把自己……身上的器官…捐献出去,因为她…不想让其他……小朋友也因为得……病而和父母……短暂分别!”

闻言,孟朝若的父亲深吸口气,盈含在眼中的泪水彻底淌落,随即,滚到他那又黄又瘦又黑的脸颊上,都这会儿了,女儿却还在为他人着想,还以为这一闭眼还能再见,这样好的孩子,只要一想她因为病今后就天人两隔,孟朝若的父亲心就一阵绞痛,如果有时女儿能不这么懂事,或许这种疼痛应该会减弱几分吧。

他连续叹了几口,感到无限惋惜的松开妻子,来到床边,握着女儿冰凉的手,为她最后一次拂去眼角的泪珠,最后一次亲吻她的脸颊,最后一次搓着她的小手……最后一次在耳畔给她讲故事,哪怕现在女儿听不见,但他也想讲,因为他不想让女儿死,更不想让女儿留有遗憾。

感受着这一切,孟朝若扭头看向身边的父亲,微微一笑,泪眼婆娑的眼睛终于沉沉的闭上,她平静的走了,来时她不带一片云彩,走时却带走一片善良。

至此,他和妻子再也无法抑制的哀嚎哭泣,这悲悲切切的一幕也感染到其他小朋友和家长,想着自己的孩子不久后的某一天也会有这么一天,不禁纷纷泪目。

这种伤感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孟朝若的母亲因为过度难过已经陷入昏迷,剩下这个坚强的父亲,则是在为达成女儿生前最后一个心愿忙前忙后的办理手续。

因为孟朝若属于未成年,所以捐献器官这种事情需要依靠监护人全权办理。在器官成功捐献出去的几天,经过各器官的化验比对,一些在这家医院登记过需要器官的病人已经被通知前来做手术。

第87章 铁窗日记

日期:12月18日星期:一天气:阴

最令人意外的是,通知名单中竟然也包括王小榕,这样的好消息,是王小榕一家意料之外的事情,毫不夸张的说,当时看到孟朝若离世的那一刻,王小榕的父亲已经做好自己女儿去世的准备,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孟朝若捐献出的肾脏会与王小榕配型成功。

对他们来说,已经把孟朝若一家视为救命恩人,这些天,他们举家感谢孟朝若的父母,激动的差点跪在那里。而孟朝若的父母在得知这件事情后,也是诧异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同时,看着之前和女儿玩的那么开心的孩子,因为自己女儿捐献出的器官得以延续生命,她们也是由衷的高兴,再看到王小榕,仿佛她就是遗失多年的孩子被找到一样的欣喜。

几天后,全身裹着深绿色手术服,面容浮肿的王小榕被推进手术室,随着手术门紧闭,“手术中”三个字被点亮,王小榕父母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想着手术的风险,他们还是窜着汗的焦急等待。

对于这样的结局,穆十三同样是意料之外,心中纠结,为孟朝若的惋惜的同时又为王小榕重获新生而倍感高兴。

这时候,坐在走廊长椅另一边的老梁已经满脸严肃的凑过来,吞吞吐吐的轻声道:“穆十三,如今距离我向上司交代的归案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现在,所有事情正逐渐步入正轨,而且我还知晓王小榕一家,一旦手术出来立刻打电话通知我,所以呢,你就跟我归案吧,只要我得到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闻言,穆十三虽然心中对于那间店铺,那个不省事的儿子百般不舍,但多年前的事情毕竟是自己犯下的,终要去承担,他神色一正,点点头,在跟王小榕一家辞别之后,便跟随着老梁走下了楼。

途中,穆十三又突然停下来:“老梁,帮人帮到底,你稍等一下,我去交个住院费。”说着,他径直朝交费处走去。看着这一幕,老梁一呆,就在他以为穆十三只是出于爱心小小的捐助一下时,当他跟过去看到穆十三缴费的金额,他不禁拍着自己的脸,心中暗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穆十三总共为王小榕缴费十万!没错,是十万!这还是经他左右权衡之后决定的。这些年,他一共攒了二十万,为王小榕缴费十万后,剩余十万用于儿子上学等等。

看着穆十三拿着缴费的收据走过来,老梁一时只觉这家伙在心中顿时高大几分,甚至他的心都闪烁出光芒,刺得老梁有些睁不开眼:“你这家伙究竟是怎样一种人,富有爱心担又心狠手辣,出手阔气但又对自己抠门,认错态度良好但又逃亡这么多年?”

穆十三哼了一声,沉下脸:“我说老梁,你能别每次一说到我,就提那件事行吗?”

如此插科打诨中,穆十三竟心甘情愿的坐上警车,这种期待进入监狱,一身轻松的心情或许他还是头一人吧,如今的他只期待法官宽大处理,早日放他出来,然后就像个普通父亲那样,看儿子上大学,看儿子结婚……

接下来的时间,穆十三频频出现在拘留室和法庭中,真没想到入狱的流程竟和医院住院的登记一样的繁琐,但不论是法庭还是在拘留室做笔录,穆十三都因为希望宽大处理而坦诚相告,对于自己的犯罪事实更是供认不讳

期间,他也见到李宇和黄有山的家属,因为一直以来,穆十三委托基金会都是匿名捐赠,所以在得知穆十三就是杀人凶手时,他们表现的极其愤怒的,毕竟,在这十二年间,失去丈夫,丈夫残疾对这个家庭造成多大的打击,过得有多么惨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可人心也不是铁做的,进过案件一点一点的审判,他们也知道十年如一日捐赠他们的正是穆十三,原谅虽谈不上,但是心中对于穆十三的恨意起码减轻许多。

最终,经fǎ yuàn审判,穆十三属于激情杀人,联同,故意伤人罪,但考虑到穆十三坦白态度良好,被害人存在过错在先,并且十年之间不断的对被害人家属给予经济赔偿,以及这些年在社会做出微小贡献,酌情宣判穆十三处有期徒刑七年。

至此,穆十三入狱,也为自己十二年前所犯下的罪行付出沉重的代价。

……

傍晚六点左右,提前完成生产任务的穆十三回到牢房,考虑到随时提审,所以,他被临时关押在一间单人牢房中,此刻穆十三坐在冷冰冰的铁架床上,哀叹一声,既而,百无聊赖的透过狭小的铁窗望向外面。

今天是阴天,外加冬季天黑的早,夯实厚重的云平铺在天空,令本就黑洞洞的天空更加不留光芒,哪怕是点点星芒都探不出,没有月光播撒的狭小牢房,只依靠一盏顶灯则显得格外昏暗。

偶尔,牢房外传来几声乌鸦哀哀啼叫,沉闷的声音,森森然更加浓了穆十三内心的忧郁和惆怅,也使这原本狭小的牢房更添一丝压抑。

感受着这处处的不如意,穆十三不禁慨叹还是铁窗外的时光美好,与此同时,他也在琢磨要如何在这度过七年光阴,当然,这七年间,他时间充沛,写日记的习惯不能落下,尽管这样的岁月充满污点,但事后看看却也能起到警醒的作用。

这般想着,他记起近些天还没写时间,于是赶紧问巡逻的狱警要了一支笔,补上这些天的种种,同时,又将今天初到牢狱的感受也写下来。

“今天是入狱的第一天,牢房的环境正如心情一样的压抑,果真应了那句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很想家,更想我的那位小祖宗,而今天又是周一,错过昨天与儿子的短暂团聚。”

“儿子,原谅爸爸之后七年的罢工,但不管罢不罢工,你都要像爸就在身边那样按时吃饭,按时喝水,按时学习,对了,说到学习,爸难免又要多唠叨两句。”

“通过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事情,爸只想嘱咐你两点,第一,千万千万做个好人,凡是留一丝善意,你会发现世界最后会将这丝善意在某个时间补给你;第二,千万千万注意身体,学习虽重,但身体更重要,爸承认之前对你的教育过于严苛,从今天起,凡事你尽量就好。”

“你健康的样子就是爸最满意的样子,你快乐的样子就是爸眼里最优秀的样子!七年说长不算长,爸会为了你好好接受改造,争取减刑,早日出狱。”

第88章 庄公梦蝶

言至于此,刚刚还无比失落沮丧的穆十三因为找到目标,骤然涌上一股干劲儿,霎时,他觉得这七年也不再漫长,当下决定从明天开始,一切做到最好,以崭新的姿态迎接牢狱中的每一天,争取减刑,争取早日出狱。

所以呢,现在他要睡觉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归案,将枪毙替换成七年,但躺在床上的他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这种焦躁的心情不同于之前逃亡的提心吊胆,但心却还是惶惶不安,好像一片山雨欲来的感觉,总之,他排斥睡觉,越是闭眼,心越是跳的厉害。

而且,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睡眠质量下降的同时还经常出现鬼压床,有时睡觉的时候,更是感觉床边有一道若即若离,若有若无的身影看着自己。

又是痛苦的挣扎好久,终于他眼睛一黑,再看不到吊在顶上昏昏的灯光。

阅读至此,穆然兴虚合笔记本,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要十二年如一日的守着这样一间店铺。对于父亲来说,这间店铺,不论营业不营业,只要矗立在辽清市的一角,就能让父亲感到心安,店名虽然是消愁,但消愁其实就是另一种意义的帮助人,父亲这样是在赎罪。

如今得知事情始末,穆然兴对父亲非但没有恨,相反,觉得他非常可怜,自小无父无母,终于被院长收留,却又遭遇到强拆,怒火冲昏头脑的杀人,却又一直深陷在杀害人的阴影中而不能自拔。

在穆然兴看来,父亲入狱,反而是对他这么多年自我折磨,自暴自弃的一种解脱。反倒是自己,肆意消费着父亲对自己好感的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他真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偷看这本日记,那样他也不会屡屡和父亲顶撞了。

除了这些,穆然兴心中还有些疑问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母亲究竟是谁?为什么在消愁典当行老梁对于父亲审问有关于自己的部分被撕掉了,那我的母亲到底是谁?

正当他准备读下去,寻找有关母亲和自己的答案时,突然的,他发现日记接下来的字迹竟然和父亲的不一样,穆然兴愣了一下,琢磨半晌,想到这可能是父亲死亡的真相,但由于父亲已死,就被与他一同经历过这件事还活着的人代写了,如此,他赶紧读下去。

“穆十三,对于你的死我感到十分惋惜,希望你一路走好,至于你救下来的那个人,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还有你的孩子我也会时常照料的,唉,一想起你这么好孩子就这么没了,惹得我老泪又留下来了。”

“我们还是言归正传,事发突然,你的遗言也没有机会表述,但有一点,我想你应该期望我这么做,是不是写日记?要我说你这家伙也够怪,什么年头还有人坚持写日记,对于你这种恨不得出生就记录的家伙没能把日记写到结尾感到很遗憾吧?算了,谁叫我退休了没事干呢,就代你写完吧,不管如何,也算有头有尾,善始善终了。”

“当然,我的文笔肯定不如你,所以写的不好还请见谅,不过有一点你放心,我一定会认真写,不会给你这一生的最后一个句号蒙羞,咳咳,人老了,话有点多,稍等等,让我看看从哪点接。”

“就从你为什么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接吧。之前我或许不知道答案,但现在我能以一个过来人代写你日记的身份准确告诉你,你惶惶不安的预感是准确的。一件与梦有关的事情正在悄然逼近,你没有察觉,但预感准确的捕捉到,所以才会令你排斥睡眠。”

“喂,醒醒,醒醒!等你死了有的是时间睡!”伴着阵阵气恼的吼声和剧烈的摇晃,穆十三半梦半醒的睁开眼,他睡眼惺忪抬头看去,只见老梁正坐在消愁典当行柜台外的凳子上,他今天不知怎么带了一副无框的眼镜,而在他的旁边此刻还坐这一个老人。

这老人身着一件的蓝色的大衣,胸前还吊着一个胸牌,牌子上写着的名字是刘听,职称是博士,就职地是聆星研发有限公司。

这老人也戴着一副无框的眼镜,相比较老梁略显苍老,但同样是满脸皱纹,一双眼睛却并没有被眼镜打磨的迟钝,反而精光四射,炯炯有神。

如今穆十三清醒应该是在牢狱之中服刑的,可奇怪的是,一睁开眼睛,他却是在消愁典当行会客,而且从他坦然自若的神态来看,似乎对于自己身处牢狱之中的事情已经忘记。

甚至,他从心里到潜意识的认为自己还没有归案,目前还正属于逃亡期,所以待在消愁典当行是理所当然的。可事实上,穆十三的确已认罪伏法,收监改造。

穆十三颓然的打了一个哈欠,懒懒的道:“老梁,见到你,还正想说呢,刚才我梦到自己被执行枪毙了,我还以为这里是天堂呢。”

闻言,老梁冷笑一声:“天堂?我看啊,你马上就要离你心目中的天堂更进一步了,不仅如此,你还会生不如死。”

穆十三有些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现在还没有清醒,还在梦境之中。”

“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来来来,博士你和他说,我说不清楚!”老梁一拉刘听博士。

刘听点点头,清清嗓子,神情严肃的道:“老梁说的对,你现在的确还没有清醒,你还是在梦中,不只是你,连我和老梁,乃至辽清市的人民都在梦中。”

穆十三频蹙眉头,神色变化:“我现在明明是清醒的,怎么可能还在梦里?而且,我有血有肉的,感受还这么真实,再说,如果我在梦里,你们这两个人又怎么可能闯进我的梦,我书读的少,你们不可以蒙我啊?”

闻言,刘听急出汗来:“现在的辽清市都快到改超换面的时候了,我怎么可能蒙你呢?我问你,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现在应该在哪里?”

“这?”穆十三支吾半晌,说不出来,但感受着真听真看真感受,他觉得自己肯定不是在梦里,而且之前他对顾客催眠也说过这句话,凡是回答不上来的都清醒过来,但如今回答不上来的他也没有清醒,他更加坚定自己这是在现实,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一阵一阵跳的剧烈,冷汗也不自禁的倘落,好像体内有种力量在挣扎。

一旁的老梁见穆十三迟迟回答不上来,声色俱厉的说道:“我来告诉你吧,你是因为做梦,潜意识放大所以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至于你现在应该在哪,应该是辽清市第二监狱服刑,等待七年后刑满释放。”

不知为什么,听着老梁此刻说话,如听魔咒,穆十三脑袋一个劲儿的嗡嗡炸响,一股难以言喻的东西在里面悸动,偶然间有种醍醐灌顶,但又有什么东西压抑着,导致这种灵感只有一刹那的闪现。

刘听察觉到穆十三的表情,补充道:“做梦的人是永远不会察觉自己正在做梦的,除了做清醒梦的少数人,但现在看来,你显然不是。

第89章 盗梦空间?

“至于你所说的感受为何会如此真实,我现在就告诉你。第一,因为这个想法太过荒唐怪诞,很少有人会选择去质疑所处的环境世界。”

“第二,根据《知觉生长模型》解释,虽然梦境中的所见所闻都是虚幻的,当时并不存在,但是,反映梦境的表象、知觉单元等等信息载体,它们所贮存的都是客观真实事物的信息记录,所以,只要得到兴奋能量,就会将这些真实事物的客观信息反映出来,于是,梦中感知同样真实。”

“换句话说,在现实中有过交集的人出现在梦境中为什么同样会被熟悉,就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这些交集的信息,都已经被知觉单元等信息载体所记录,只要这人在梦境中出现,大脑就会将现实中这份客观的信息记录反映出来,这也是现实中的人出现梦境,同样被熟知的原因。”

“第三嘛,由于人在睡眠状态,除了唯一的梦境外,一切都处于抑制状态,于是,人就失去了应有的是非观念、道德观念、评价标准、鉴别和批判能力,唯一的梦境只能被知觉判为真实,综上所述,做梦的场景当然真实,要不然你以为大脑长那么一坨是干嘛的?撑场子的?”

“对了,忘记最最重要的一点,你之前问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梦中,这也是我正要说的,其实准确,严格的来说,现在你所处的并不是你自己的梦境,而是在穆瞒天的梦境,在他梦境中的人也不只有我们三个,你眺望外面,路上的人,大楼里的人,房子里的人全都是被他从各自梦境中牵引过来的。”

“甚至,就连这个辽清市都是穆瞒天根据每个人潜意识的记忆虚构出来的。而出现在这里千千万万的人也都同你一样,本来是在自己的梦境中相安无事的待着,却莫名奇妙的被牵引到别人的梦境中。”

“但这会儿大脑又处在睡眠状态,导致他们像信任,依赖自己的梦境那样去信任依赖穆瞒天的梦,这也是你为什么在别人的梦境中还不自知,其实我们都在穆瞒天设计好的大圈套中,至于你刚说的梦见枪毙,其实那才是你自己潜意识催发出来的梦境。”

穆十三眯着眼,一个劲儿的fā lèng,茫然若失的眼神让一口气解释完的刘听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时,老梁则是耐不住性子,已经越过柜台,揪着穆十三的衣领就朝门外走,他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穆十三看看这个世界,或许就能分辨出与真实世界的不同之处。

穆十三在老梁的呵斥中,打量起这个世界,他先抬头望天。

天空是灰蒙蒙,但却不同于是被阴云笼罩的灰色,而是那种失去色彩,类似色盲眼中的灰色,哪怕似火炭般的太阳高悬空中,都照不出一点颜色,甚至太阳都是黯淡无光的。

即使这样,穆十三竟都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哪怕连一丝提问的念头都没出现,反而如之前的心理,认为这一切理所应当,世界本身就是这个模样。

在老梁指点中,穆十三依次望去,灰蒙蒙的天空下,是穿着灰色衣服的人,只见这边三两名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的男人,因为公司晋升不惜大打出手,最后,其余两人竟然还头破血流的为打倒他们的男人而溜须拍马。

再看那边,一个镶金带银,穿着华贵衣裳的女子因为手中拿着的名车钥匙,别墅钥匙,一摞钞票就引得一群人马首是瞻,这些人中有男人有女人,就连老人和孩子都充斥在队伍中。

这女人只要嘘一声,就有无数人背着她,驮着她向前奔跑,甚至她可以随意的打人骂人,而身后的那些人非但一个个见死不救,反而还齐声欢呼。

如此炫耀没多久,随着女人走路不小心摔倒,手中的一切散落在地,霎时,跟在她身后的人纷纷作鸟兽散,为了能尽快冲到那些贵重物品的边上,他们不惜踩踏着女子的身体,变脸之快令人惊奇。

而随着他们冲到近前,又因为一拥而上而爆发出争端,他们不惜对着身边的rén dà打出手,恶言泼语,纵然是小孩儿都不放过。

遥看前面那所学校,一个身着满是补丁校服的黢黑男孩,正被三五个身着富贵,名牌傍身的孩子相互推搡,踢打,只因为他来自农村,到这里借读,就被看不起,嘲笑,戏弄。

原本就缝缝补补的书包因为他们当皮球踢和肆意撕扯,显得更加残破不堪。最过分的是,即使这个无辜的孩子每天尽可能的低着头,躲避着那些欺负他的人,但还是会被欺负,哪怕是上厕所都要随时忍受着被人锁在里面泼脏水,倒垃圾的厄运。

最终,男孩儿因忍受不了校园霸凌选择跳楼解脱,而他跳楼的地方正是学校最高的那栋楼,即使男孩儿血泊当场,都没有引起那些欺负他的人一丝负罪之心,反而他们在家庭和金钱的支撑下继续肆意的欺负同学,而同学非但不讨厌,反倒对他马首是瞻,阿谀奉承。

近看那……

看到这穆十三仿佛铁石心肠,依旧不为所动,他坦然自若的神情好像这种情况是理所当然发生的,是不容置疑的,是正常的,甚至他的心里和潜意识坚定的认为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辽清市这样才是正确的。

因为在这里的人都是这样涉身处事的,所以他觉得这样就是正确的,于是,他就和所有人一样不选择改变世界,而是一直逆来顺受。

半晌,他还茫无头绪的看向老梁:“这有什么不对的?”

老梁目中带着愤怒,指着一处一处,忿忿不平的反问:“难道这样就是对的吗?你还没有察觉出这与真实世界的不同之处?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在现实中我是如何取得铁证的?”

穆十三摇摇头。

“当时你为了劝诫一个同样饱受校园冷暴力的女孩儿,为了让她直面内心对世界的留恋,不惜冲出山崖上的公路围栏,我就是因为你受伤,在院期间采集到你的血样与档案对比才取得的铁证啊,想想那时候你的心里,肯定是反对并厌恶校园霸凌的吧。”

“我为什么要反对并厌恶?校园霸凌是经法律条文保护的,是应该的,是正常的,就相当于过马路不用看红绿灯一样。”

第90章 若无律法

老梁的脸已经涨成猪肝色,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喘了几口粗气,半晌才道:“我今天还就不信把你从别人的梦境中叫不醒?我再问你,如果你想要在职场上晋升,应当怎么做?”

闻言,穆十三嘴角露出轻蔑,哼笑一声:“这还不简单,一级一级向上买通关系,溜须拍马走后门呗,或者就是处理掉阻碍你晋升的家伙,再或者你想尽办法的污蔑,诋毁,造谣,恐吓那个阻碍你的家伙不就行了吗?这种连幼儿园课本和法律上都有的东西就不用来问我了吧。”

“你,你,你!”看着穆十三在别人梦中执迷不悟的一错再错,老梁气的双拳紧握,差点就要将穆十三的脖子掐断。“让我来告诉你正确的晋升方式,首先你应当具备德性,品性,诚性,再加上踏实能干和过人的才识和切实有效的想法,以及真正为底下员工着想,方才能步步高升!”

“不对,不对,教科书上明明白白写着这是错误的答题示范。

闻言,老梁脸爆青筋,强忍了许久,终于仰天发出一声惨叫:“李瞒天,你非要将这个世界歪曲成黑色才甘心吗?有本事把入梦仪摘了,我们在现实真刀真枪干一架!”

……

辽清市中心,一座青铜打造的刑天石像正气势磅礴的高高挺立,它直指黑色的天,而黑色的天空下就是它无头的脖颈,使整个石像更显顶天立地,摇山振岳。

虽没有头颅,但以**为眼同样让人心生畏忌,只不过,这尊刑天巨像却又与书中典籍描绘的刑天略有不同。

书中描绘的刑天是一手持盾,一手握斧,但这尊石像的两个手里却拽着一根硕大的铁链,铁链弯弯曲曲的延伸垂吊在刑天巨像的膝盖处,那竟挂着一个怀表,只不过怀表也是注死的,上面的指针就只能永远停留在12点59分33秒,结合穆瞒天如今的所作所为,仿佛这代表的是辽清市人民被牵引到梦中的时间接收掌控的时间,又似定格黑暗的时间。

而在黑色的天与刑天巨像脖颈的连接处还有一座天台,天台的栏杆同样是青铜,此刻面对消愁典当行方向的位置正站着一个与穆十三年龄相仿的男子,只不过这名男子看上去更年轻,他也带着一副无框的眼镜,一身笔挺的蓝色西装和红色领带,却是典型的政客打扮,凸显的他高大威猛。

男子双手攀附在栏杆上,一双如寒星冷月般的双眸正满是凶厉的俯瞰着下方,就像是一尊神俯瞰着芸芸之众,看着他们厮杀,看着他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着他们竞相攀爬地位……良久,他狞笑一声,自语道:“终于来了!”

……

消愁典当行,穆十三依旧茫无头绪:“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感觉有什么不同。”

老梁声嘶力竭:“你没发现,这里实际有法,但却又没有法吗?只要是不触犯到穆瞒天的利益就都是正确的,这里就像是古时候的原始世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残害别人,竟然被歪曲成正确的?”

“这里就是一个将犯罪发展成合法的罪恶之城,是一个冷血的城市,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恶世界,是同真实辽清市对立面!”

听到这,刘听已满是着急的走过来:“你和他说这些,看那些,他根本不会清醒的,我之前说了人在睡眠状态,不管是在谁的梦境,是非观念,道德观念,评价标准和鉴别能力都会被抑制,唯一的梦境只能被知觉判定真实。”

“他与我们不同,我们睡前都戴着入梦仪,所以不会受到梦境的约束,更不会被穆瞒天所牵引,我想过了,与其这样一直试图从穆瞒天的梦境中将他唤醒,倒不如我们劝说他一起反抗这个虚假的城市和对人不怀好意的梦境。”

就在刘听和老梁因为穆十三迟迟不能醒悟而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时,一道宛如暮鼓晨钟般的威严声音突然自天空炸响,其中涵盖着某种威压,竟让人心生跪拜感,若非老梁和刘听戴着入梦仪只怕真要随众人跪下去。

“是谁胆敢在这里如此大言不惭的评论我编撰的法律条文?我是神,神所创造的世界必定是完美的,像你们这种搬弄是非,黑白颠倒,蛊惑人心的家伙才最是邪恶!尔等快将这两个说出有违天道话语的人抓起来,等候我亲自裁决!”

话音一落,先前还各自为战,争权夺势的人,纷纷团结起来,竟一起朝着消愁典当行狂奔,此刻的他们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只有服从,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也全是因为他们待在穆瞒天的梦境之中。

梦境是人的第五维世界,是大脑潜意识状态的发挥,意识越强烈,则梦境越真实,意识达到一定的程度,人就成为了第五维世界的神。在入梦仪的支持下,穆瞒天的潜意识被放大到极致,所以如今的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参与者、观察者,甚至是创造者。

但那些从各自梦境中被牵引过来的人,因为失去了潜意识所发挥的场所,到了这里形同废人,当然只能任凭集参与者,观察者,创造者于一体的李瞒天。

至于老梁和刘听为什么不能控制其他人,是因为他们利用入梦仪进入到李瞒天的梦境。

这个过程就好像是一款游戏,李瞒天是一位拥有zuo bi qi的超级玩家,从各自梦境中牵引过来的人也就是穆十三这种什么都不懂就只能是npc。

超级玩家对战npc,当然可以随意摆布npc,老梁和刘听虽然有入梦仪,但是他们没有将其他人牵引进自己的梦境,而是进入到李瞒天的梦境,等同于两个普通玩家,因为同属玩家,所以他们不会受到李瞒天的控制,但却会被游戏里的npc所攻击。

总而言之,在李瞒天的梦境中他就是神!其他都是蝼蚁,而蝼蚁面对神自然只有听命于人,何况这群蝼蚁这会儿根本不具有思想。

看着众人呼喊着蜂拥而来,饶是老梁见过大风大浪,此刻都不禁倒吸口冷气,至于刘听博士,深知梦中一旦死亡,那就会跌入更深一层的梦境之中,谁又能知道这更深一层的梦境还会发生什么,循环往复,纵然借助入梦仪也难以清醒。这样想着,刘听博士已经满是惶恐,冷汗涔涔的钻到柜台下。

第91章 抗争!

借助窗户,可以看到,距离消愁典当行最近的路人已经冲到近前,老梁面色难看,下意识将两扇木门紧紧关上。

“咚咚咚!”一时,只听他们在门外挥舞着拳头疯狂锤砸着,他们眼中流露出的对于李瞒天的虔诚,恭敬的神色,令只在梦境外见过资料的老梁更添恨意,他双拳紧握,仿佛已经抓住李瞒天的咽喉。

好在刚才对穆十三一番深恶痛绝的劝说总算起到一丝作用,他并没有加入到抓捕的行列,而是愣愣怔怔的站在一旁,频蹙的眉头,不知脑子在思索什么。

眼见木门即将开裂,众人夺目而入,老梁呼吸凝滞,喊道:“刘博士,快带着穆十三先离开,我还能顶一会儿,千万不能让穆十三落入他们的手中。”

闻言,刘听慌慌张张的从柜台下钻出来,拉着穆十三就朝临街的窗户那走,他准备砸烂窗子,然而不等他行动,门外却突生变故。

只见门外原本熙熙攘攘,拥堵在门外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并由木门处站成两列,哗,门外的男女老少齐齐弯腰,同手,双手做托天状,虔诚且恭敬的异口同声:“恭迎城主!恭迎城主!”

感知到外面的动静,老梁半开一条门缝,此刻李瞒天悬于半空,一双洁白的羽翼,半空平展,目测数十米长,好像一片硕大的云彩遮蔽在天空,甚至,这家伙为凸显出场气势,还从身体向外释放一圈耀眼的白光。

因为天地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白光一现,连老梁都觉得耀目惊人,璀璨无比。这时,伴随着李瞒天一双羽翼慢慢扇动,他缓缓落下,落脚之处,竟然是七色的彩虹铺路,一路而来只能用七个字形容,拉风大气上档次!

所谓的不科学,那只是在现实生活中,此刻在李瞒天的梦境中,一切定律由他改写,他在这里就是神!

看到这里,躲在木门后的老梁忍不住“呸”了一声,目中寒光更甚,嘴中忿忿不平的骂道:“显摆什么?有本事你从梦里出来!你个乌龟王八蛋,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还自称神,我呸,一个只敢做白日梦的家伙,你要是在现实生活还能这样来一套,别说抓你,我梁国安名字倒着写都行!我呸呸,且让你在梦中装一会儿,等回归到现实有你好果子吃!”

李瞒天距离木门处十米,哼了一声,仰着下巴,沉声说道:“好了,都起来吧。今天我过来就是看你们这群蠢货是怎样抓不到两个老人的。”

众人一听,双掌合十,再次恭敬弯腰:“城主息怒!”

李瞒天没再理会,他手指一弹,只听“呼”一声,劲风汹涌掠过,顿时将木门击得粉碎。趴在门后的老梁因为失重,一下子朝前踉跄趴倒,看着众人凶厉的神情,再看看面前的李瞒天,老梁讪笑一声,突然面色一沉,朝着店铺里喊道:“刘博士,我将这群人引开,你快跑!”

店铺中的刘听闻言,额头冷汗更密,锤砸玻璃动作不禁加快,就在玻璃已经满是裂纹,只差最后一锤就要蹦碎时,一直站在他身边愣愣怔怔,茫然若失的穆十三在此刻竟突然大叫起来。

紧接着,他就如同拖拽的鸭子,伴随着脚跟不断在地面划出的地痕,穆十三已经背对着来到李瞒天的身边,他的脖颈更是被李瞒天紧紧的扣在掌心,一时,他动弹不得。

“轰!”待抓到穆十三,李瞒天脚一跺地,在背后巨大翅膀的扇动下,已是在狂风掀起,泥土飞扬中腾空而起,翱翔于天地,只数次呼吸,他就来到辽清市中心的刑天巨像。

又是“咚”的一声巨像,夹着穆十三的他俯冲而下,只见落脚之处青铜石板碎裂飞扬,一道道裂纹相连,呈怪状树枝形蔓延开来,最终,还是在李瞒天大手一挥的控制下,才止住裂纹扩张,重修于好。

连续的升空俯冲,令穆十三身体失衡,他一落地就趴在地上干呕,就在他即将吐出来的时候,念头一闪竟被忍回去,是因为他想起教科书中写道,面对李瞒天城主,当以最为恭敬和虔诚的态度,何为恭敬虔诚,注解是集阿谀奉承,马首是瞻,溜须拍马,献媚讨好为一体的态度。

穆十三之所以会有这样荒诞的记忆,主要基于两点,一,是来源于,梦境是人的第五维世界定律。在李瞒天的第五维世界中,他是集参与者,观察者,创造者于一体的神,创造者又是思想与智慧的源头。

既然李瞒天属于第五维世界的源头,当然也是这里所有人思想与智慧的源头,自然他可以从源头随意的篡改这里人们的思想。

这创造者定律就相当于是开天辟地的盘古,他是一切思想与智慧的源头,但只要他换一个名字,就会变成开天辟地的某某,与之衍生的文化氛围也是截然不同的,在之后的传说还是口口相传这个故事都一定会有所改变。

第二,是每个人的梦境有仅只有一个主题,基于梦境是围绕一个主题衍生的局限,穆十三当然要服从,因为在李瞒天的第五维世界中,他设定的主题就是服从于自己,比如一个人梦到要杀某个人,那从梦的开头到结束都是围绕杀这个人的。

基于以上两点,穆十三和梦境中的人当然会有这样奇奇怪怪,诡谲多变的记忆,有了这样记忆支撑他们认识李瞒天,自然就会服从于他,听命于他!

当下,穆十三学着消愁典当行门外外众人的模样,对李瞒天行鞠躬托天之礼,这个礼仪是李瞒天在梦境中创造出来的,寓意为接受神的恩赐,可谓自恋虚荣到极点。

待到李瞒天唤一声“起”,穆十三方才敢站起来。

但他依然满脸虚伪假笑,然后,他就捏起嗓子,恍若太监般,肆无忌惮的用那磁性化的声音溜须拍马起来:“城主大人,您今日恩赐我上这空中台阁一览,实属小民三生有幸,今后小民必定为你马首是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效一番犬马之劳,哪怕是赴汤蹈火,下油锅,小民都绝不皱一次眉头!”

事实上,刚刚降落在这天台上的穆十三因为眩晕感和呕吐感,哪顾得优哉游哉的观望风景,但他还是说出这样违心的话。

为了吹捧李瞒天,更集陈词滥调,在真实的辽清市这种行为或许为人所不耻,但在李瞒天创造的世界中,这却是所有人说话的模板,甚至于教科书上阿谀奉承的话语还要逊色许多。

听着这样一番集虚伪做作的话,李瞒天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厌恶之情,反而很是满意的闭上眼沉浸其中,直到穆十三说完他才回味的睁开,嘴角也同时露出一抹微笑。

他拍着穆十三的头,穆十三与他身高相仿,但为了迎合,穆十三只能一再屈膝,降低身份,而随着李瞒天故意刁难,抚摸的手掌不断降下,穆十三也唯有笑吟吟的迎合,直到他单膝跪地,李瞒天才收回手掌。

第92章 权势与自由?

穆十三这副低贱,巴结的样子简直像极了富贵人家脚边的哈巴狗,只有摇尾乞怜,示弱讨好。

半晌,李瞒天满意的,用不容置辩的口气道:“十三啊,你可知很多人穷极一生,都不能登上来看一眼,如今你不仅登上了,还屈居我手下,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可够满意?”

闻言,穆十三的头顿时点的像小鸡啄米。

“很好,很好,我就喜欢看着你们这一个个将虚假,将内心阴暗展露在表面的人。”李瞒天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要你做一件事,这件事情很简单,就是前往一个与此处极其相似,类似平行的辽清市进行催眠,那里的人一个个冥顽不化,野蛮成性,毫无秩序可言,简直就是这里的一个对立面,我是要拯救他们的神,只要你将那个城市里的人尽数催眠,之后你就是继我以后的第二个城主,穆福城主可否答应?”

这一次穆十三却并没有很快的答应,反倒是蹙起眉头,因为他回想起先前刘博士和老梁的话,老梁说这里才是真实世界的对立面,是邪恶的,是原始的,是冷血的。

如今作为权威的李瞒天竟然又说那个面才是毫无秩序的,而且还让自己去催眠那个辽清市的人,老梁说这是在李瞒天的梦,紧接着,李瞒天就让自己去催眠,莫非李瞒天真的要将真实世界的人都拐到这梦境之中?

一时,他既惊又奇,惊得是自己真的存在于别人的梦中吗?奇的是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世界?如果这个是又为什么要去催眠?他到底该相信谁?

心中沉吟许久,他支支吾吾的问道:“城主大人,我想问您,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辽清市是不是只是您的梦境?而我们这些人又是不是您从各自的梦中牵引过来的?”

李瞒天蹙着眉头,忽然,他张开双臂,似是在炫耀着这一切,阴阳怪气的问:“怎么?我创造的这个辽清市不像吗?不够完美吗?”

“是有些不完美,但是不完美在哪我也说不出,可能因为这是您的梦,这是虚的,假的吧。”穆十三心中“咯噔”一声,怀里像踹了个兔子,忐忑的跳个不停,这还是他第一次反抗“神”,尤其是在听到他话中的语气,得知自己可能存在梦境,他额头汗珠疯狂的倘落。

“说不出来,那就是完美!”李瞒天带着戏谑的口气道。

“那,那,那城主大人,您之前让我去的与这里呈对立的辽清市,是不是才是真实的世界?这里只是您的一场梦?”说这话的时候,穆十三呼吸近乎凝滞。

“没错,我交给你的任务,就是让你即刻清醒,去催眠那些真实世界的人,让他们睡觉,让他们做梦。”

“可您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让他们待在您的梦中?”

“因为我的万有引力只对睡眠中的人才有用,而那些白天不睡觉,或者是不做梦的人,就必须依靠你催眠的介入,我知道你在真实世界的职务,是一个催眠师,主要就是利用催眠入梦帮人解忧消愁,这个任务交给你再合适不过。”

“只要你能帮这些真实世界的人入梦,那我就能把他们从各自所处的梦境中牵引到我的梦里,从而实施对他们的绝对掌控,而你到时候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实世界和梦境世界与我平分!”

说到这,李瞒天的脸,掠上一抹不可抑制的得意,同时,激动摆弄着穆十三的头,一个劲儿的让他看看自己所创造的这个辽清市是多么完美,野心昭然若揭。

站在天台,或是高处不胜寒,或是冷汗沁出,穆十三只觉一阵风来,冷的瑟瑟发抖,他被迫的看着虚假的一切,刑天巨像撑天而立,辽清市的一切尽收于眼底,只见似蝼蚁的人在下面缓慢的蠕动着,壮观而让人自卑。

之前老梁和刘听说他不信,但是作为这里唯一的权威,唯一的“神”,他的话让穆十三相信自己就是在梦中。

李瞒天看出他惶恐神情,趁热打铁:“在我的梦里我就是神!我能拯救你们这些迂腐,虚伪的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所营造的梦中世界是绝对完美的,不是让他们待在我的梦里,而是让他们来到一个完美世界,这对于他们难道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穆十三一下甩开李瞒天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吓得退后两步,两只手边比划,边反驳:“你,你,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控制除你以外的任何人,不,不能!不论是梦境外还是梦境中,我们都应当具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你不能因为实施你的野心和控制就来掌控,摆弄我们的人生!”

“更何况,梦境是除我们自己以外最私密,最隐蔽,最纯洁的地方,你怎么可以用我们的梦来实施你的野心呢?就算我清醒,也不会帮着你去催眠别人,你最好赶紧将梦里这些人放回到自己的梦境中。”

李瞒天从鼻孔发出一声嘲弄的耻笑:“哈哈哈哈,让你们自己选择?你们又能懂什么?世界本应该就是这样原始的,既然你们爱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我是从,好,我就让这些都呈现在表面上。你们不用再假仁假义,貌合神离,一切都回归在最原始的状态,去弱肉强食,去为所欲为,这样的世界难道不完美吗。”

“你现在这样大放厥词,无非是我现在处于那个绊倒世界的顶层,像你,像你们这种蝼蚁,知道恢复到原始的状态,只有被宰杀,被食的命运,所以才胆怯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再说了,前面的时间你们不是一直都在自己选择人生吗?结果呢?世界沦为一个地狱,死的永远都是最善良的人,最不甘于争权夺势的人,活的永远都是那些利欲熏心的地痞流氓;就因为他们善良,他们的平凡,就该做你们这些虚伪做作之人的垫脚石吗?”

越说李瞒天的情绪越加激昂,他一双怒睁的眼眸中血丝涌动,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忽然,他不能控制的撕掉了自己身上的西装和衬衫,直接luo lu出后背狰狞的疤痕。

整个后背竟没有一处好地方,那里像是被大火灼烧过,皮肉向外翻着,坎坷不平,像是一片坑洼的石子路。翻起的肉红的刺目,让人心都一阵紧缩!

“看看,这就是你们选择的世界,真正有才识的险些被烧死,而那些百无一用的人却因为盗窃了别人的成果,过着受人尊敬,锦衣玉食的日子!知道吗?被残害的那段日子,每天我都过的胆战心惊,就算是现在在梦里,我都无法用潜意识抹平这片疤痕,因为它被潜意识牢牢的记住了,记住了!想想,我在梦里皮肤都是残破的!”

“说说,你们这些尔虞我诈的人要如何给我解释?现在的你们不过是一个个披着西装革履的野兽罢了,在我看来与那些原始时代的凶残动物都是一个样子!”

第93章 放我一梦

随着李瞒天扯碎自己的上衣,穆十三心微微有些动摇了,但是他却始终不能坚定的答应他,心里惴惴不安,总感觉这中间还有哪些不够明朗,噎在阴影下,迟疑的他,一时底气都略显不足:“纵然世界是这样不堪,也不能由着你独断专行的去制裁!”

李瞒天看出动摇,决定继续以情动人,先前狰狞的面貌随之收敛,声音也压下来:“不,不是我掌控!我只是让你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完美的世界,至于这里的一切还是min zhu的,人人都是平等的!我只不过让一切怀揣罪恶之心的人浮出水面,让他们心里的肮脏暴露在明面上罢了,除此之外,我不会摆弄,掌控你们任何人的人生和选择!”

看出穆十三眼中迟疑的色调越来越浓,李瞒天继续保持这种低声下气的谦卑态度:“你看那里,那个孩子就仗着自己家庭有钱,以为钱可以摆平一切,所以在校园横行霸道,看啊,那个小孩儿被欺负的都跳楼了,多么可怜啊,我怎么可以容忍这种事情继续发生呢?你是不是也不能容忍?”

“我要把他们一家都抓紧大牢,而看守的就是这个被欺辱的孩子的父亲!”话音刚落,先前那个还在校园中,组织着一群孩子对另一个贫穷孩子拳打脚踢的富家小孩马上就被关进监狱,与之同在的还有他们一家。而看守的人,也就是跳楼zi shā孩子的父亲正手持鞭子抽打着蹲在角落的他们。

“再看这,那个西装男子因为晋升,而设计让那个人蒙受不白之冤,你忍不了吧,看我的,我要把西装男的罪行公布在所有猎头公司和招聘网站上,我要让他这一辈子都被诟病!”

话音刚落,那个西装男到点下班从公司大楼走出来,一路上,不论是电梯还是街道上,都有人在他背后议论着,更过分的是,这个人的阴谋诡计不知怎么竟传遍整个辽清市,导致他像一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小到七八岁的孩童走路时见到他都要向他扔几个臭鸡蛋,最终西装男抑郁zi shā!

“这还不够,看那个正嘲笑残疾人的地痞恶霸,哼哼,我要让他下辈子摊在床上生不如死。”与此同时,那个地痞恶霸就出现在病床上,病痛的折磨加上站不起来的动作,让他每天都活在恐惧和噩梦中,甚至,这个疼痛没有停下的时刻,经常折磨的地痞恶霸昏过去,然后再把他疼醒,再疼昏过去,如此循环往复,地痞恶霸最终被活活疼死。

“你再看,那个正在受贿的企业高管,看我的……”

……

“哈哈哈,怎么样,当一切怀揣犯罪之心的人暴露在明面上是不是好多了。”

穆十三一见后果,不论是对那个组织校园霸凌的孩童还是对那个设计duo quán的男子,都充满同情之心,他气愤的一把揪住李瞒天的衣领:“喂,你怎么能因为一件事情就毁了他们一生,这样冤冤相报只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狰狞,你凭什么这么做?”

李瞒天一脸懵懂:“我怎么就是毁了他们的一生?这一切不过是他们恶有恶报,咎由自取罢了,如今我这样惩治他们有什么不对吗?如果有什么不对,那好,以后的日子你就监督我,我做的每一件事经你同意再去定罪,制裁,这样可以了吗?”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样坦诚相待,将犯罪暴露在眼皮下的世界是多么干净?所以请你帮帮我吧,不,不对,不是帮我,是帮帮这些善良,饱经人们欺负,侮辱的老实人吧,可怜可怜他们吧。”

穆十三心里嘀咕,就像李瞒天说的,这些人有今天,难道不是罪有应得吗?他松开了李瞒天的衣领,继续想着,他终于明白心中这丝不安和对李瞒天的恐惧是从何而来了。

这是李瞒天的梦,在他的梦中,他是天,他是地,是万物之法,当然不安了:“我还是不能,如果你真的有治理辽清市的能力,为什么不在现实中以德服人,而是躲在自己的梦中,依靠自己梦所带来的力量去独断专心的做决定。”

“如果,我真的将整个辽清市的市民都催眠,而你也将他们拉到你自己的梦中,那才是最不堪的地狱!等到那个时候,他们被你制裁,压迫而无法喘气,真正想要反抗却也是手无寸铁,但你则不一样,你仗着在自己的梦就是神,你觉得人能对抗神吗?”

看到自己内心的阴谋被揭穿,李瞒天一改谦卑形象,他一抓穆十三的衣领,恨恨的问道:“既然你知道你只是一个凡人,那么我问你,现在的你真的想违抗一个神的旨意吗?”

穆十三坚定了答案,怒睁着眼:“是,不管是你创造的完美世界,还是那个你口中堪比地狱的现实世界,我们都应当具有选择的权利而不是一辈子屈居人下的被选择,如果是这样,哪怕是天堂,也不过是再残酷不过的机械发条世界!”

“很好,你是我这里人中唯一一个敢忤逆神的旨意的人!”李瞒天点点头,松开了穆十三的衣领,就在穆十三以为这个人会有所醒悟的时候,男子突然转身给了他一拳,这一拳正好打在他的肚子上!

他的拳劲很大,速度很快,击打在腹部的那一刻,穆十三只觉肚子一阵剧烈的绞痛,嗓子一甜,伴随着从他嘴里吐出额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直到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什么是梦境带来的神力。

“怎么样啊?”李瞒天抚摸着自己的拳头,趾高气昂的问着。“你还敢给我躺着,给我跪着!”挨了这样一拳,穆十三怎么可能还有力量起来,一时,他捂着肚子疼的在地上来回打滚,冷汗簌簌的从他额头掉下。

……

此刻,牢房的床榻上,穆十三正双眼紧闭,捂着肚子的翻来覆去,仿佛被子下藏着仙人掌,刺的他无处安身,除此之外,因为噩梦,他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沁出,呼吸也断断续续的时而粗重,时而轻缓。

双腿也惶惶不安的踢揣着被子,面色更是惨白的可怕,嘴唇铁青,好像一个回光返照的将死之人,纵然噩梦如此恐怖,但他就是醒不过来,唯有挣扎!

……

就算穆十三这会儿能跪,也绝不可打算再跪这样一个依靠梦境的小人!但不知怎么的,随着李瞒天近乎命令的口气一出,他身体竟不受控制的坐起来,然后在力量的压迫中,双腿蜷起,工工整整的给他一跪。

第94章 瞒天过海

“哈哈哈,你这个人还真是一个贱骨头,我说跪你就立马跪下,刚才那样一番大义凛然原来都是装的!”

李瞒天冷笑一声,一拳猛地又打在他的肚子上,无可匹敌的大力震得穆十三再次倒飞出去,“咚”他又重重的从半空摔在地上,然而,不等他喘口气,一股莫大的吸扯力已经将穆十三又重新送到李瞒天的身边,脖颈更是被他死死的扣住,无法动弹。

“你现在之所以还有勇气拒绝,是因为你还没有体验过现实世界的绝望,如此,只有雷刑伺候让你感受一番了!”

话音未落,只见远处天空突然涌上一抹厚重的乌云,云层弥漫如欲遮天,形同饕餮,所处之处只有它不断胀大的身躯,甚至,到最后,连太阳都吞没,这下,天地彻底陷入漆黑。

但这番景象并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道道惊人的闪电撕开了,曲折蔓延的雷光耀目惊心,像是鞭子噼啪抽打下来。穆瞒天看着这一幕,竟诡异的阴笑起来,一晃一晃电光映射的他如同一头凶兽,狰狞而丑陋。

半晌,他扣住穆十三脖颈的手高高一举,与此同时,先前还漫无目的雷电,这一刻就像是确定猎物的蛇莽,发出“轰轰轰”声音的同时,集中一处自穆十三头顶嘶咬下去。

刹那间,穆十三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袭遍全身,这痛比针扎强烈,比锤砸持续时间长,灼热的麻木感,使他好像陷入到一片沼泽之中,虽有心挣扎,却浑身如棉。

而随着电流涌入身体越来越多,他体表竟倾泻出紫色的电光,在里外电击中,皮肉被电流搅的向外翻起,露出猩红色的血肉,甚至还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烧焦的声音,这番折磨中,纵然穆十三之前铁骨铮铮,此刻也坚持不住的大呼求饶,但却始终没有答应催眠别人,长时间的喊叫,他的声音都嘶哑,近乎失声。

哪怕穆十三如此狼狈,却都无法引起李瞒天的同情,期间,他甚至连面部神情都没变过,依然用那近乎命令的口气一遍遍质问:“如今你可知道绝望的滋味?”

好半晌,穆十三才一边嘶嘶吸着冷气,一边扯着破锣的嗓子道:“我……感到……绝望!但是,我是为……你……这种只敢……躲在梦里的……小人绝望!”

李瞒天狞笑一声:“好啊,好啊,我看你就是思想觉悟太低,与其让你坐井观天,帮倒忙的为我效力,不如,我多等一些时日,好好熬一熬你这只鹰。近些天,你就好好阅读并读背诵我编撰的思想论,明白了吗?”

说着,他扣住穆十三脖颈的手已经松开。穆十三随即瘫倒在地,止不住的剧烈抽搐,颤抖起来,口水顺着嗡动的嘴角流了一地,就像是一只屠宰场的羔羊。

“你……死了……这条……心吧,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答应!

“知道吗?像你们这种人才是最可怜的,既老实又胆小,人家不欺负你欺负谁啊!所以你更应该记住,是我,是我穆瞒天高看你一眼,给你个位高权重的地位,如此,你就更应该认真研读思想论,多学一些做人之道!”

话语一出,一股莫大的威压从李瞒天身上散发出来,似乎形成大手,将刚刚倒在地上的穆十三又给揪起来,与此同时,只见半空中惊现一本绿色硬皮封面的书,它在向穆十三徐徐飘来,最终悬在穆十三胸前一寸的位置。

看着穆十三死活不拿书的执拗样子,李瞒天从鼻孔哼出一道嘲弄的声音,阴阳怪气的道:“一粒尘埃只有随风飘扬的命运!拿着!给我拿起来!”

随着李穆瞒天的低吼,先前那股威压更加强烈,一时,就像是十二根钢筋分别捆在他的手腕和十指,根本无法挣扎,更无法反抗,只能任由这股威压摆弄他的双手,直到他双手抓住书,这股力量方才消散。

穆十三满是不屑的瞥着书,当看到书名是“瞒天思想论”的时候,他本就厌恶的表情,更加恶劣,“呸”了一声,忿忿不平的说道:“什么……瞒天……思想论,在我……看来这不……过……就是一本瞒天……过海的计划书!你……就是……爱做白日……梦的跳梁小丑!”

李瞒天陡然凑近,手掌一捏他的下巴,目中杀机浓郁:“你若是再敢忤逆神,那就休怪天公共愤!另外,不要以为诺大的辽清市就只有你这么一位催眠师,只要催眠师们睡觉,我就有办法引导他们为我效力,至于你,我会根据你在牢狱中的反省再做决定,如果再用今天这种态度对我,我一定会杀死你的!”

说着,李瞒天一握拳,不知为什么,这拳头并没有锤砸到地面,但地就是出现一道裂纹,同时,随着裂纹蔓延开来,穆十三瞬间跌入扩大的沟壑中,刚好落在一个铁笼子里。

手上的“瞒天思想论”也从半空砸落,恰巧打穆十三的额头,猩红的血顺着裂口凄凉的涔涔流淌,感受着额头的疼痛,他不自禁的又回想起刚才雷击的痛苦。

登时,他吓的浑身发怵,心有余悸的爬到牢笼角落蜷缩起来,整个人恍若一只惊弓之鸟,一边倒吸冷气,一边瞪着眼惶恐的张望四周,好半晌,他才从恐惧中缓过神。

同时,他在心里怅怅的回想着之前经历的种种,这样真听真看真感受,我有血有肉,还能感觉到雷电击打的疼痛,怎么可能是在梦中呢?就算是梦,又如何证明我是在李瞒天的梦境中,或许这是我自己的梦,只不过内容是李瞒天的计划而已?就算说来说去真的是场梦,那刚刚经历的一切应该算噩梦了吧,可惊吓成这样,我为什么就醒不过来呢?……

就在他像十万个为什么接连提问的时候,放置关押他铁笼的房间门突然被由外踢开,紧接着,就见一个被捆绑成麻花,嘴里塞棉花,身着黑衣看守服的男子如炮弹般飞进来,“咚”的一声,正好撞在铁笼的栏杆上。

嗡嗡的金属声,吓的穆十三抱着双腿蜷缩的更紧了,同时,还嚷嚷着:“你个小人!你个小人!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此刻,在刘听博士的望风中,老梁已提着一柄板斧径直来到铁笼边,他双手重重一握,闷哼一声,快准狠的砍上栏杆。

随之,栏杆断裂,老梁身子一侧挤进笼中,一边轻声安抚,一边从腋下将穆十三托起:“不用怕了,那个小人现在不在这里,我和刘博士是来救你出去的,不过,听你刚才的口气,看来你已经看清那个德高望重的城主大人是什么样的人了,怎么,醒悟了吗?”

第95章 让痛楚抑制作恶的心!

闻言,穆十三如风雨飘摇的颤抖身躯方才停下,小心翼翼的抬头,回答道:“有一……点,不过还……没……到大彻大悟……的地步。”

“一点就一点吧,走,跟着我们一同去推翻这个虚假,冷血的世界吧!”

“等一等,老梁你口中的那个现实世界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老梁转过身,微微一笑,重重的点了下头:“作为人民的守护者,我的责任就是保障人民的安全,梦里梦外都一样!”

闻言,穆十三笑了起来,欢欣雀跃的站起来:“好,我跟你走!”这时,他随意的撇到掉落在地的“瞒天思想论”,心底忿忿的捡起,并撕成两半,他觉得还不解气,又在那白纸黑字的胡言乱语上多踩几脚。

直到这时,他才跟在老梁身后一同走出铁笼,同时,一直站在门口望风的刘听忽然慌慌张张,满头冷汗的跑回来,好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来,来人了!有,有很多的人!”

闻言,老梁面色一变,轻轻的走到门边,斜着身子张望,很快他也同刘听一样惶恐的缩回来,呆愣当场。许久,他似是想到什么,放下手中板斧,径直来到那个被捆绑成麻花的黑衣守卫。

紧接着,他竟对着黑衣守卫做出令人齿寒羞臊之事,老梁在脱衣服,而随着一件件衣服脱下来被扔到脚边,那名年轻的黑衣守卫都不禁冷汗直冒,瞪着一双眼睛,扭动着身体使劲挣扎。

穆十三满头雾水,指着老梁暴露在外的红内裤,骇然问道:“老,老,老梁你这是干嘛?”

不等老梁开口,刘听则已经恍然,抢着解释起来:“梦里的人不会死的,但是会堕入到更深层的梦境中,但更深层的梦境很容易失衡,那是通过外物辅助才能进入的。

一旦失衡他们就会再次堕入到更深一层的梦境,梦中,梦中,梦中循环往复,堕入的梦境层次越深越不容易清醒,就算清醒也会给大脑造成很大冲击,轻者可能因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而得上抑郁症,重者直接脑死亡。”

“老梁受过专业训练,我想他就是担心自己一失手将梦境里这些人打入到更深一层的梦境,所以才选择这种办法,他是想通过伪装,混进黑衣守卫的队伍,从而带着你悄无声息的离开刑天巨像。”

老梁点头,示意刘听解释正确。虽然穆十三一句也没有听懂,但还是按照老梁的吩咐,佯装着恐惧待到笼子里的角落,至于刘听和那个受捆的黑衣守卫,则被老梁藏起来。

做完这一切没多久,一众黑衣守卫已经手持木棍熙攘着冲进放置大铁笼的房间,当看到其中一名黑衣守卫正埋头踱步在关押穆十三的笼子边时,紧张的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又适时提问一番,当老梁全都搪塞过去时,一众黑衣守卫这才撤离出房间,想着目前三个人还少了两套衣服,趁着众人离开,老梁赶紧尾随跟上,双臂悄无声息攀上队伍最后两人的脖子,手掌一捂,已将二人无声的裹挟至房间。

紧接着,在老梁阵阵催促中,穆十三刘听快速换上守卫的黑衣服,zhi fu不是很合体,甚至有些紧绷,但这样总比大刀阔斧的一路打杀出去要仁慈,善良,况且他们都是受到穆瞒天蛊惑的无辜路人。

就这样,趁着第二波巡逻还未到,以老梁为首的三人一路偷偷溜出刑天巨像,途中,虽也碰到三两支正在搜捕刘听和老梁的队伍,但都被三人忽悠的蒙混过去。

此刻,位于刑天巨像拖拽怀表铁链的手背上,正坐着一名身着黑色斗篷,蓝西装的冷峻男子,只见他一手搭在蜷起的膝盖上,一手放在石像上,还有一条腿肆意的,胆大的悬出石像外,桀骜不驯的晃动着。

突然,他似是察觉到什么,眯起的双眼蓦然睁开,神色顿变,目中寒芒更加恶劣,既而,俯瞰着刑天巨像出口的方向,冷声说道:“一群愚蠢的,自以为是的蝼蚁,还妄图与神抗争!”

话音未落,他竟纵身一跃,跳下离地百丈的刑天巨像,霎时,只听“砰”的一声的惊天巨响,大地也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刚刚逃出刑天巨像的三人循声望去。

目光之处,黑色的烟尘打着旋冲天而起,好像一根粗大的盘龙柱,而自黑烟升腾的地方此刻竟向外蔓延出一道道裂纹,裂纹一直延伸出数十米方才停下,待到半晌,随着那浑然一体的黑烟略微消散,随着天上阳光晃入,方才显露出一道身影。

看清来人,三人不约而同的目光一凝,吓的皆是面如白纸,呼吸似乎都窒息!顾不上死在梦中冲击大脑,老梁已经大喊起来:“刘博士,你先带着穆十三离开这里,我去托住他!”

说话间,老梁已迎着李瞒天冲上去,他可以选择临阵脱逃,但是职业的责任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假如人民需要,我将作为最后一道屏障挡在前方!何况,他现在年岁已大,不同于穆十三,一旦穆十三被xi nǎo对现实世界的人进行催眠,那辽清市将陷入将万劫不复,所以,他现在必须顶上!

老梁目中带着凶残,冲上去的同时,拳头上勾,可李瞒天非但不躲,反而发出一声狞笑:“神的旨意是不可忤逆的,万象排斥!”

话语一出,强大如雪山崩舞,熔岩齐喷的力量骤然从他身体散发出来,让刚刚接触到李瞒天的老梁直接被震飞出去,沿途撞倒数颗大树,若非,穆十三和刘听瞅准时机刚好接住,老梁恐怕真的就要堕入下一层梦境之中了。

“万有引力!”然而,不等老梁喘口气,汹涌如饕餮吞吃的吸扯力,已近自李瞒天虚握的爪印中迸发出来,顷刻间,三人避无可避的全都被扯过来,就连四周的灰尘,落叶都同样如此。

“万象排斥!”随着反震力突然迸发,未到李瞒天身边的三人又被轰回原处,摔在地上的三人一时捂着肚子,嘶嘶倒吸冷气,因为疼痛和恐惧,痉挛的哆嗦着,就像是风雨中的树叶!

“你们就是一群无论如何都不会互相理解的愚蠢蝼蚁,既然如此,就让绝望的痛苦抑制你们作恶的心吧!”说着,李瞒天已经面目狰狞的一步一步走来,而随着他落脚,地下散落的树叶,纸片,烟头,灰尘皆以脚为中心,自行散开,一身无可匹敌的气势散及四方。

第96章 生物钟!

“穆十三,感受绝望和痛楚就先由你开始吧!”李瞒天一把揪住他衣领,用那被万象排斥包裹的手掌重重一扇,凛凛的反作用力和手掌的抽打,令掌印还未到,就先让穆十三的脸向一旁扭曲起来。

随着手掌落下,他脸颊更是红肿胀大,牙都被拍掉几颗,正顺着嘴里的血掉落在地,整个人哀颓而萎靡,气若游丝。

“哈哈哈,看你的狼狈样,之前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哪去了?这一巴掌你可想清楚还要不要拒绝?”

闻言,穆十三眼睛似闭非闭间,冲着吐了一口血,含糊的道:“你问……多少遍,答案……都是一……样的!”

“神主管人的七情六欲,今天,我就先让你体验一回情的痛楚!万有引力!”话音未落,老梁就再次被吸扯过来,抓着他的脖子,李瞒天手臂高高一举:“梁国安是吧,你还是有备而来,带着个入梦仪,看我现在就砸毁它!”

李瞒天并没有直接摘取老梁的眼镜,而是选择一种最为残酷,冷血的方式,只见他目中凶残更加恶劣,伴随着刺耳的狞笑,他掐着老梁的手竟豁然落下,而且还是以老梁的头部在下。

看到这,穆十三已经噙满泪水,他失声悲号:“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求你放了老梁!放过他!”

李瞒天没有理会,只是哼笑一声,眼见他就要把老梁像倒栽葱一样chā jin地里的时候,不知从何处突然响起阵阵清脆的鸡鸣,“咕咕咕”的声音回荡在虚空,让所有人听到后,都不由停下争执和打斗,熙攘的辽清市随之安静下来。

众人纷纷看向天空,不约而同露出释然的微笑,只觉这声音就如同玉旨纶音,又如同春天的瀑布,洗净心头的一切sāo luàn与罪恶,更似一种锁链,捆缚了他们内心的邪恶yu wàng,就连穆十三都深有同感。

与宁静的众人相比,李瞒天却显得极其痛苦,声音响起的刹那,他手上的动作一顿,老梁也随之从他颤抖的手中摔在地上,有穆十三在下面护住,老梁很安全。

这时,只见李瞒天全身剧烈的颤栗着,他紧咬的牙齿嘶嘶的倒吸冷气,五官走位,痛苦难过到极点,甚至他红润得意的面容都变的如同白纸,他头使劲的左右摇晃,双手抱住头,满是泪水的在地上一边shēn yin,一边打滚,再没有先前那番盛气凌人,自诩为神的骄傲。

观望着众人的反应,刘听惊恐的面容逐渐露出笑颜,不一会儿,激动的叫起来:“是生物钟!是生物钟!穆十三趁现在,我们带着老梁赶紧逃,等一会儿李瞒天缓过来,又会重新实施控制”

闻言,穆十三点点头,与刘听一左一右驾着老梁,慌慌张张就向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奔,因为,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穆十三不知道路,所以还是由老梁代开。

没开出多远,就发生了刘听所说的情况,此刻,李瞒天狞笑着站起来,又恢复了对众人的绝对掌控,穆十三也难于幸免,很快,他就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东西在脑袋里左突右撞,出不去又停不下来,冲击的大脑嗡嗡炸响。

身体则最不受控制,像有什么东西束缚着,刚才那种通透,一朝悟解,身轻自在的感觉一下子溃散,一时,脑子顿觉昏昏愚钝。

“刘博士,你刚刚提到的生物钟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天空中响起鸡鸣的刹那,我会有一种轻松,通透的感觉,甚至六感都敏锐许多,可就在刚才为什么又回到之前的迟钝,昏蒙了?”

刘听扶了一下眼镜:“生物钟是一种不亚于潜意识的神奇身体机理,首先你要知道生物钟有提示时间,提示事件,维持状态的功能。提示时间就是提醒你到什么时间干什么事;提示事件就是遇到某事会自动提示,比如8点你就要去上班;维持功能是指人们做某一件事情,使人维持做下去的力量,比如你睡8个小时,等过了8个小时就会清醒。”

“刚才你所说的一刹那的轻松和敏锐,就是生物钟集三项提醒功能正一起将你从梦中唤醒,这时的你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自然会有那种感觉,刚刚鸡鸣的时候我张望了一下出现在现场的人,发现他们都或多或少表现出你说的那种感觉,也就是说刚才的他们正处于睡眠和清醒的临界值。”

“至于你为什么痛苦,接下来又变的迟钝,是因为李瞒天在利用入梦仪与生物钟抗争,正强制把你的意识禁锢在梦境,你身体机理在挣扎,在排斥,所以才会痛苦,迟钝就说明李瞒天抗争成功,意识又重新回到深度睡眠。”

穆十三不解:“那为什么生物钟对他不奏效吗?他做的梦就不会醒吗?如果不奏效,他又为何那么痛苦呢?”

“嗯,生物钟为什么对他不奏效,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对了,还有一点也很奇怪,他为什么在自己的梦里意识那么明朗?处事决断就像是在现实世界一样。”

“不过,他听到鸡鸣的生物钟提醒为什么那样痛苦,我猜想他利用入梦仪控制那么多人,肯定会极大消耗脑力,增加大脑的负担与疲惫,好比一台电脑,同时运行多部大型游戏,肯定会造成卡顿,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是勉强支撑这种控制。”

“这种控制在生物钟制定的作息时间内还绰绰有余,可一旦黑夜过度到白天,当生物钟开始将众人从各自的睡梦中叫醒的时候,他这种平衡就被显得十分脆弱和无力。”

“这时,人们逐渐清醒,可他还不想失去控制,于是,他就只能耗费更多的意识的将人从生物钟那里抢回来,这过程势必极度透支,消耗大脑。”

“一个或许轻松,但要与这么多人的生物钟抗争,过程无疑于是拔河,寡不敌众,况且梦境里的他还要分出部分意识稳定梦境,他这样硬撑肯定会头疼欲裂,不过,他能这么快就重新夺回对众人的掌控权,实在是让我既惊讶又佩服,他腰子肯定特别好,一点都不累的。”想想之前李瞒天所做的一切,刘听心有余悸,忍不住嘲讽几句。

“等等,你三句话不离开入梦仪,这又是什么东西?”

刘听一指自己戴着的眼镜:“这个就叫做入梦仪,本来是我公司研发出来,用于临床对精神疾病患者做心理干预,通过入梦刺激大脑,排除心里障碍用的,谁知这入梦仪怎么就落入到穆瞒天的手中,更可笑的是,作为研发团队的我们竟然只知道入梦仪能够进入到别人的梦境,而不知道还能将别人牵引到自己的梦境,从而实现梦境共享!”

“而这也就是我们找到你的原因,因为我们深知入梦仪只对做梦的人产生效用,我们就是担心你被李瞒天xi nǎo,而帮助他前往现实世界给别人催眠入梦,对了,他现在急需你的帮助,怎么还会将你电成这样呢?”

第97章 横看岭侧成峰

闻言,穆十三又被勾起那沉痛的回忆,额头冷汗沁出的同时又哆嗦起来,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将在天台发生的一切叙述给二人。

“嘀”老梁恨得怒目切齿,重重一拍方向盘上的喇叭,正要破口大骂,一张嘴,却又喷出一口血,咳嗽几声,勉强说道:“什么创造完美世界,什么让一切试图犯罪的心都浮现于水面,他怎能这么无耻?做人最基本的良知都被狗吃了吗?”

穆十三一愣:“现在想想,他那么做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一个人的du cái我总觉得城市很危险。”

刘听频蹙眉头:“这一点你说的对,一个人在自己的梦中随意的控制别人的确很危险,幸好你没有被他xi nǎo,其实早在找到你之前,我们就和李瞒天见过面了,并深知他的目的。”

“他利用入梦仪将所有正在做梦的人牵引到自己的梦境,其实是方便他掌控辽清市,奴役所有人,这压根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报复行动!”

“李瞒天深知,做梦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正在做梦,哪怕是处于别人的梦境中,大脑依然会将那唯一的知觉判定真实,而趁着睡眠状态,一切是非观念,道德观念,鉴别能力和判定标准都处于抑制状态时,他再依仗着自己的梦境篡改世界的法律条文和所有智慧,行为,不管是对是错,信赖梦境的人都会理所应当的去接受。”

“这个过程就相当于是编程游戏的开发者,不管玩这款游戏的人有多少,他们的技术多么高,但永远摆脱不了编程时设置进去的游戏背景和技术参数。”

“最为重要的是,李瞒天的野心并不在于只做这虚假的土皇帝,他是想把辽清市的人长期禁锢在自己的梦中,从而让他们习惯,甚至是对自己营造的世界刻骨铭心。”

“这样,等放归出他们,辽清市的人就会因为长时间处在一个无限接近于真实世界的梦中,而迷失在梦境和真实之间,也因为他们之前梦中的习惯,他们在现实中也会像梦境那样不加思索的服从于李瞒天,至此,他就可以真正控制整个辽清市!”

老梁从主驾驶探过脑袋,插嘴道:“试想一下,那个原本美好,充满爱和希望,人人和平相处的辽清市,因为这个计划而使得城市变得冷血充满暴力,每天叫醒你的不再是洒水车的提示音,而是惨叫和嘶吼,车辆肇事逃逸成为常态,校园霸凌更是随处可见,所有的人一见面就相互从对方身上抢钱,毫无秩序,毫无律法可言,那该是多么可怕?”

穆十三目光一凝,蹙着眉头,因为李瞒天的思想篡改,让所有人对于真实的辽清市都失去印象,错误的记忆让他觉得自己从小就生长在这里,他没觉得有哪些不好,人与人这样相处是不对的。

他之所以帮助老梁和刘听,主要是因为这是梦,他想要去真实的世界看看,同时,他想体验一回人人平等,脱离李瞒天掌控的世界是怎样的,尤其是在经历过电击之后,对于这里他充满恐惧。

剧烈的颠簸持续很久,轿车终于停下来,直到这时,老梁才打断穆十三的思绪:“如果你依旧还没有准备好,或是茫然的,无助的,不妨抬起头朝前看一看!”

闻言,穆十三快速抬起头,循着老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此刻,车正停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只见周围古树盘曲多姿,纵横交错,编织成巨大的绿毯盖在上面,忽然,一阵风来,树叶哗哗作响,莽莽苍苍,一直伸延开去,似浪涛翻滚,直到突兀的撞上前面一堵白色的浩渺的云烟才停下来。

云烟肆意弥漫,好像一堵白色的墙直上直下阻挡在天地间,浓密令视线都无法透过,云烟流动很慢,闲适而恬静。注目着白色的云絮,不知为何,穆十三竟心生一丝舒适和轻松,原本压抑,憋闷的感觉也一扫而光,仿佛整个人都被这团云净化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清醒令穆十三陶醉其中。

“你看到什么?”老梁问道。

“一张白纸。”穆十三道。

“所以还有什么可惆怅的,这是证明你在别人梦境的最好方法。”刘听道。

“为什么?”

“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认为,梦是潜意识yu wàng的满足。也就是说,只有当人进入睡眠状态,一切都处于抑制状态时,潜意识中的yu wàng才能避开压抑既而以各种各样的形象表现自己。”

“换句话说,梦就是实现潜意识yu wàng满足的空间,在这片空间中,梦境会随着潜意识yu wàng不断的变换,进而让做梦者以一种幻想的形式,体验到这种梦寐以求yu wàng的满足,因为他yu wàng不断在变,呈现在梦境的形式也在变换,所以做梦者永远找不到这类似白纸的空白。”

“至于我们为什么能够看到,因为我们是在别人的梦境中,我们的想法不会决定梦境的改变,只要我们走出做梦者正在沉浸的yu wàng,就能看到他yu wàng涉及不到或是还未改变换的梦境。”

“这个过程就像《题西林壁》这首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而这也就是证明我们自己没有做梦的方法,因为前面的空白没有因为你的意识有任何改变。”

“难怪你和老梁能如此坚定这是个梦,只是,你们带我来就是想让我醒悟?之前,你们对于李瞒天控制他人不是特别着急吗?走啊,让我们赶紧去阻止他!”说着,穆十三目中露出一丝狂热之色。

闻言,老梁和刘听对视一眼,彼此笑笑,老梁打趣道:“那个牲口仗着在自己梦中,实力怎么样你忘了吗?总得允许我们找些救兵,再杀回去吧。”

穆十三左右环顾:“这里除了树林就是白墙,哪有什么救兵?”

“瞧好吧!”说着,老梁脸上现出一片踊跃的,激动的神采,脚下一踩油门,竟迎着面前那堵白色的墙撞过去,看的穆十三目瞪口呆,双手下意识已经抱住头。想象中的车毁人亡并未降临,反而是随着一股吸力和白色墙体的扭曲,冲了进去。

霎时,穆十三只觉眼前一片光明,眩晕,他放下胳膊,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看不见尽头,五彩斑斓的宽敞甬道。

这还是穆十三等人第一次在梦境中见到这么多的颜色,它们彼此交织,涂抹,渐变,然后再重叠出更多美丽的颜色,竟比天上的银河还要璀璨!看的穆十三等人皆是瞠目结舌,讶然失声,一时,竟忘了来此的初衷。

直到穆十三开口询问,众人才恍然惊醒:“刘博士,这是哪里啊,怎么会这么美?”

“这是梦境长廊,所有人的梦都会显现并悬挂于这里,至于隐秘性,除了借助入梦仪进入到别人的梦境找到一片空白作为入口外,没有别的办法进入这里。”刘听道。

第98章 梦境长廊

“诶?我们不是来找救兵的吗?来这tou kui别人的梦境不好吧。”穆十三沉吟片刻,问道。

“对啊,我们来到这里就是寻找救兵的,李瞒天有入梦仪,我们也有入梦仪,他能反着用,我们同样可以反着用,只不过我们不是将这里的人拉到我和刘听的梦中,而是将他们拉到李瞒天的梦中和我们一同去阻止他。”老梁道。

“说到这,你和刘博士千万要记住,我们这次是来者不善,千万不要给我找些文人骚客过来,你们要知道舌战群儒只在他们自己的梦中可以成功,一旦离开属于他们的梦境,进入到李瞒天的梦境,他们就是普通人,到时候成了辩论会,反而拖累我们。”

闻言,穆十三和刘听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答应老梁,三人迫不及待的冲下车,欢欣雀跃的踱步在梦境长廊中,开始寻找起最可靠的盟友以及战友。

五彩斑斓的墙体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图形,只要盯着图形看,就能看到人所梦的内容,至于这些图形的下边,铁钉上悬挂的一块块有字的陈旧木牌,自然正是各个图形里梦境主人的名字。

通过tou kui别人梦境,穆十三发现,有的梦境空有场景,却没有人。刘听解释说,这些没有人的图形,就表明里面的人已近被牵引到穆瞒天的梦境中了。

得知原因,穆十三对于李瞒天恨得跺脚咒地,梦境是人最为纯洁,最为干净,最为**的一片乐土,它怎么能被人用作实现自己的野心呢?这种行为简直为人所不齿,想到这,穆十三脸色一变,目光露出冷冽,只觉肩上的担子又沉重许多。

但看着图形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繁多且精彩的梦境内容,他这种愤怒的情绪被逐渐冲淡,因为是第一次来到梦境长廊,所以穆十三对这里充满了好奇和惊喜,他不同于刘听和老梁快速的寻找,反而是tou kui着别人的梦境,先自得其乐一番。

他先来到一个奇形怪状且面积庞大图形前,图中的场景是一座城市,只不过这座城市因为一头通体乌黑,高数十米的巨型怪兽而被搅得黑烟弥漫,满目疮痍。

就在城中百姓仓皇而逃,或被大楼残骸砸或被压的时候,城中某个街道,突然的,响起一阵沙哑,沉闷的吼声,只见,天地昏暗,一位赤身红色的奥特曼已经自空中落下,正好骑在怪兽的脖子上……

看着这一幕,穆十三神色古怪起来,抚摸着下巴,思考许久,转头看向不远处认真挑选战友的老梁问道:“你说咱们把奥特曼叫上,是不是就稳赢了?那么大一头怪兽都能被打死,我想都不用打,穆瞒天就会被踩死。”

“奥,奥,奥特曼啊!“老梁一愣。“之前我听刘博士说过,梦境除了提供潜意识yu wàng释放的场景外,还会赋予梦境中的自己实现yu wàng的能力,比如,梦境中的你要杀人,那么你在梦里就一定会武功。”

“照这么来看,排除掉奥特曼去到穆瞒天的梦境,成为普通人,但由于潜意识分不清是在自己梦境还是在别人梦境,应该依旧会赋予他战斗能力,只不过脱离了他自身的梦境,技能和光束会失效,但格斗技巧随身带着应该不会,这样一想,叫一个奥特曼倒可以试试。”

说着,老梁已经走过来,冲着那个七棱八角的图形就要伸手将里面奥特曼拉出来,谁知,手掌根本进不去,图形表面好像被一层类似玻璃的透明物质阻挡着,一连试了几下都是如此,而且还十分的坚硬,牢固!

“不能啊,我带着入梦仪呢,既然能进入别人的梦境,怎么就不能将里面的人拉出来呢?李瞒天明明就可以啊。”老梁频蹙眉头,双眼眯着的自言自语道,半晌,他似是想到什么,激动的瞪大了眼。

由于老梁琢磨太耗时间,这时,梦境中的奥特曼已经使用光束击碎怪兽,正双臂平展,向着天边飞去。

“万有引力!”没错,他刚刚就是想到李瞒天嘴里总是嘟囔的两个词,出于试一试,他学着李瞒天的模样一边狰狞的低吼,一边对着图形虚扣成抓,旋即,一股凌厉的吸力自他掌中迸发。

似是感受到这股力量,刚刚飞上天的奥特曼,身形突然剧烈摇晃,随着他双臂拼命的朝前挣扎,终于被拖拽到梦境长廊之中,“砰”由于事发突然,而且老梁和穆十三都沉浸在对入梦仪研究中,导致这位可怜的奥特曼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直到后方响动,穆十三和老梁才转过身去,当看到奥特曼真的被拖拽出来后,两人皆是惊得目瞪口呆,而这时老梁也才恍然,原来那两句口诀是在梦中触发入梦仪的指令,只不过又被穆瞒天加以改进成为招式而已。

由于失去梦境的庇护,奥特曼缩小到和老梁一般高,饶是如此,看着从小熟知的野生奥特曼,穆十三激动的狂呼乱跳。

他又想起,小时候在树人孤儿院,穆锦初奖励他们写完作业而播放租借的《奥特曼》碟片的事情,那会儿是多么快乐啊,一家十几个孩子相聚一堂说说笑笑,一时,他有笑有泪。

好在这种情绪只有那么短短的一刹那,因为穆十三熟知奥特曼的格斗技,所以他不敢去搀扶,万一离开梦境他还没有失去技能呢?但偶尔,他还是耐不住激动的快步上前,在他红色的身躯上摸一摸。

惹得刚刚摔跌下来,神情还有些恍惚,紧张的奥特曼匆忙向后倒退几步,双臂赶紧摆出作战的姿态,看到这,老梁赶紧比比划划的解释起来:“兄嘚,你看看我和他有鼻子有眼,皆是面容端正,一看就不像那群张牙舞爪的怪兽是不是?”

因为做这个梦的人是一名国人,所以他能听懂老梁的话,闻言,他又用那两个类似灯泡的眼睛从上至下打量一番,才双手叉腰的点点头。

“诶,这就对了,其实,我们这次叫你来,就是因为我们的城市正遭受着毁灭和入侵,我们深知您是这方面的权威……”至此,穆十三和老梁开始唾沫飞溅的轮番向奥特曼说明情况。

待到两人说的脸红脖子粗,口干舌燥,奥特曼也终于听懂了,点点头,一拍胸脯当即表示没问题,可就在他放下手的时候,胸前那个原本亮着蓝灯的计时器竟突兀的“叮咚,叮咚”响起来,同时,傲然站立的奥特曼也开始身躯颤抖。

老梁看了一眼穆十三,一摊手:“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穆十三微微一笑,随口说道:“没事,也就是他能量耗尽,那个彩色计时器提醒他该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了,对了,你不觉得红色的灯更好看吗?”

第99章 这可不是个好梦

“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那刚才我白说了?我,我,我要踢死你!”老梁脸一黑,指着穆十三的手气的发抖,差点一口血又要吐出来。

一回味,穆十三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讪笑一声“要,要,要不我们把他送回去?”

“滚蛋!再有什么事情别来找我!”有了上次经验,老梁虚扣的爪印一指奥特曼,口中喊出那个反义词:“万象排斥!”

随即,奥特曼已重新回到潜意识释放的梦境中,同时,穆十三追上老梁,诚挚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一激动,就把那个计时三分钟的设定忘了,我保证,下次我一定三思而后行!”

老梁一把推开穆十三,没好气的道:“行了,赶紧找你的队友去。”

穆十三点点头转身离开,但他依然没有急着挑选,反而又来到一处呈现梦境的图形前,只见里面一个叫汤米的吃货孕妇,当从产房中推出来被丈夫问及男女时,她竟回答生下三包方便面,并取名一个叫红烧,一个叫麻辣,一个叫香菇。

看到这,穆十三忍俊不禁的放声大笑,虽然遭到刘听和老梁的训斥与白眼,但他还是难以抑制的捂嘴偷偷笑,好半晌,才停下。

紧接着,他又走到一个类似书形的图形前,当看到图形下悬挂的木牌镌刻的名字是“侯天骐”时,穆十三先微微一愣,仔细一算,也有两个月没见了,想不到今天竟是以这种方式再见,既而目中露出欣慰和喜悦的朝图形内窥探。

即使在梦中,侯天骐都笔耕不辍的写着书,只见他时而频蹙眉头的艰难思考剧情,时而一个人在房间中自说自话,自导自演感受着剧情的合理性,他这般尽心竭力,再结合刚刚刘博士说的那声鸡鸣是生物钟的提醒,可着实让穆十三心生敬意与同情。

他啧啧称叹起来:“侯天骐为了一本书可真是用心,纵然是睡觉都从未忘记写书这件事,更没有因为成名而敷衍读者。生物钟都响了,按刘博士的话说,外面天都亮了,他竟在睡觉,估计他昨晚为了想出一个剧情又是熬到白天才睡,再加上对剧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执着,所以他才会有做这样一个梦吧。”

“思考剧情如此痛苦,如此孤独枯燥,他竟还能坚持,更没有为此松懈,连梦中都是写书,从他时而流露的笑容,他显然是快乐并享受的,成功果然不是一蹴而就,他的今天,必定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与认真!”

这番自语中,穆十三蹑手蹑脚的走开了,他小心翼翼的步伐唯恐会惊扰到侯天骐。之后,他又来到一处心形前,与刚才的书香文墨比较这里面简直香艳风流,依翠偎红,看的穆十三呼吸加重,面色潮红,目瞪口呆。

渐渐地,他只觉体内升起一股无名之火,火势汹涌,炙烤的他燥热难耐,口干舌燥,随之,他只觉鼻间一湿,竟有鼻血流出,淌落,他一抹鼻子,喃喃自语:“这可不是好梦!”

看出穆十三的异样,刘听和老梁不约而同的走过来,当他们注意到图形里的场景时,身子皆是不自禁的一抖,转瞬,他们便毫不留情的在穆十三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这一击如当头棒喝,将穆十三豁然打醒。

“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说这样tou kui别人的梦境不好?可现在呢?穆十三,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不学好的,光学痞的?就把你撩进李瞒天的梦境一晚上,你就成这样了,告诉你下不为例,要让我看到你再故意tou kui,小心我敲你的火栗子!”老梁哼了一声,叉腰骂道。

不知是听到梦境之外众人的争吵,亦或是场景中的男子察觉到有人在偷看,他裹了一条浴巾,从床上跳起来,径直来到心形的图案前,左看看又看看,再上下打量一番,就在三人都以为被发现时,谁知,呈现梦境的这个心形在梦境中竟是一扇窗,然后,他就“嘶”的一声重重的将窗帘拉起来,算是彻底屏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一幕逆转太快,令三人傻眼,好半晌,穆十三才讪笑一声,窘的面红耳赤的逃走,期间,他又看到不少别人的梦,真不愧是梦境长廊,哪怕生物钟刚响没多久,正属于白天,但是图形中呈现的梦依旧让他眼花缭乱。

比如:一个外卖送餐员总遭到别人的嘲笑和质问,问他为什么有那么多富裕的时间,不去多看看书,多学习学习,现在储备知识,以后就不用再屈居人下的在城市来回穿梭。

外卖员听着也有道理,自此辞去工作,安心学习,然而,因为长久挣不到钱,他也就没法再往家寄钱,渐渐地,家中米尽粮空,老婆和孩子险些饿死,迫于无奈,外卖员只能再次去送餐,可这一送,就没有时间看书学习,终归等不来远水。

还有:一个好心人出于善良,搀扶起摔倒昏迷的老人,然而,这位老人清醒之后非但没有感谢这位心人,相反倒打一耙,告诉众人,就是此人撞得他,因为当时扶起的地方没有证人和监控,所以这名好心人只能任由他们逼迫诬陷的去无休无止的赔偿,直至倾家荡产。

再有:城市中出现手机吃人事件,只见一个个未成年,小孩子,难以幸免的都被手机吞吃掉,甚至一些成年人都成为手机餐食,而当他们试图逃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吞吃他们的手机屏幕早已被上锁,无论他们如何锤砸,挣扎,却都出不来,待多年之后,手机的锁生锈,他们侥幸逃出来时,却发现,这时,家人亲戚朋友已经对他们有所疏远。

……

总而言之,在这里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就在穆十三因为这里呈现的梦境繁多,一边走马观花的tou kui着别人的梦权衡这人实力如何,一边谨守老梁的规定,尽量寻找搏击能力强,格斗技巧多,古武超群,耐抗耐揍的人时,走在最前面的刘听突然转过身,冲着穆十三和老梁愁眉紧锁,唉声叹气。

“唉,我可真是老糊涂,亏我还参与过研发入梦仪的项目,怎么会把这么这么重要的一点给忘了?唉,这可怎么办啊,到底该怎样阻止李瞒天啊!”

看着刘博士古怪神情,一向急性子的老梁,再也忍不住,心急火燎的斥责道:“刘博士,这都火烧眉毛了,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

“我们在这里寻找救兵,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忘了,那就是在李瞒天的梦境中他就是神!想一想,他现在正是急于控制民众的时候,而我们又要将那么多没有戴入梦仪的人拉到他的梦境,这样岂不是助纣为虐,替他雪中送炭?”

“现在这群人是我们的战友同盟,等一会儿呢?作为创世主的李瞒天把他们控制住了,我们不就要被他们当成敌人打死?”

第100章 现实始于何处?

牢房中。

“啊!”伴着一声尖叫,穆十三已瞪大眼睛,惶恐的从床上坐起来,他额头蒙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的打量起周围,当看到自那狭小铁窗透过的一抹阳光时,刚刚的紧张和恐惧随之释然,心暗暗放下,松了口气。

昨晚还觉得牢房阴暗,发潮的他,通过和梦中灰暗的世界一比,这里简直无比奢侈,瞧啊,这儿的色彩多么绚丽,没有人控制的感觉是多么轻松。

也直到此刻,穆十三才终于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梦,就在他慨叹着梦醒就醒了,何必自讨烦恼,纠结的时候,自监狱中的某一间牢房突然传出一声凄厉尖锐的喊声,打断他思绪的同时,也让他顿时慌了神。

因为刚才那人嘴里喊得竟是“城主,饶命!”城主是李瞒天梦境中的人对他的尊称。穆十三倒吸口冷气,刚放下的心随着惶恐不安腾地又悬起来,突然的,他又想到天台上经历的一切。

一时,他心有余悸的哆嗦起来,双目骤然一滞,咕噜一下钻进被窝,将被子裹的紧紧的,好半晌,得出一个令他头皮发麻的结论,梦中刘听和老梁说的都是真的!他们的确通过入梦仪进入到别人的梦境!

为了证明这一切确实是真的,他试试探探的从床上走下来,透过铁栏杆门的间隙,他看到刚刚那间传出哀嚎的牢房中,一个身着蓝白劳改犯服装的高大男子躺在床上竟蜷缩的像个婴儿,一边挣扎着翻来覆去,一边凄惨的喊着:“城主饶命!城主饶命!”

他又向其他牢房张望,现在是八点,是人体生物钟刚刚响过的时辰,按理说,这个时间段,正是他们吃完早饭,出工的时间,但是牢房里的人却无一例外的都在颤抖着睡觉,甚至牢房的走道上还有一名狱警正倒在地上昏睡,除了李瞒天的控制,还有什么能让这些人不惜放弃减刑的资格来睡觉呢?

看到这,穆十三目中寒芒闪耀,攥着栏杆的手也因此握得更紧,半晌,神情果断坚毅:“大家等我!穆瞒天你也给我等着!”

笃定主意,穆十三重新坐回到铁架床,频蹙眉头,回忆起梦境中刘听讲给自己的做清醒梦,进入深度睡眠的技巧与方法,许久之后,穆十sān tuo鞋上了床,闭上眼的同时一遍心里默背。

“梦境终于何方,现实始于何处?”一遍默记着刚才做的梦,具体为什么要这么做,刘听也讲过,可被穆十三给忘了,实在是那些语句太过难懂,而且对于待会的清醒梦没有一点帮助。

就这样,在条条框框的约束中,穆十三以最舒服的睡姿等待着困意的来临,可等了一刻钟左右,也没有一丝困意,相反,更加精神。生活果然是最厉害的编辑,想醒之时不让醒,想睡偏又睡不着。

倒也是,不管昨天晚上他在谁的梦境中过了一夜,总归都是处于睡眠状态,他怎么可能有任何困意,就算有,那点微末的,渺小的念头也被清晨的生物钟所搅扰,一时,他躺在床上,或蒙头,或数羊,奈何折腾半天,出了一身汗。

真不愧是做为研发入梦仪的刘大博士,思考问题皆是比普通人考虑周全,严谨,经穆十三一回忆,在他的讲解中,还真穿插一些如何快速入睡的方法。

当下,穆十三倍感痛苦挣扎的从床上走下来,依照刘博士说的有氧运动,热水泡脚,跳广场舞,按摩太阳穴,七部呼吸法……通通做了一遍,再次躺在床上,终于睡意昏沉,他没有任何慌张,从容的按照刘听说的流程照做一遍,同时,仔细感受着睡意逐步加深。

……

此刻,刘听和老梁焦急的等在房屋图形前,因为穆十三清醒,潜意识yu wàng随之被抑制,梦境就此溃散,导致呈现他梦境的图形现在变成与梦境长廊一样的彩色,远远看去,与墙体浑然一色,刘听和老梁也不知道现实中穆十三睡眠进度如何,所以只能等。

就在他们一边攥着手焦灼的等待,一边两眼直愣愣的盯着彩色的房屋图形时,先前那浓淡有致,姹紫嫣红的彩色竟在此刻淡化,随之,luo lu出图形内的画面。

只见穆十三正身处一片蛮荒的世界,周围古树苍天,植被茂密,嘶吼声更是不绝于耳,声声震天,与此同时,一片满是纹理,压抑的乌云掠过他的头顶,就在老梁和刘听琢磨着,这孩子做的是个什么梦的时候,随着穆十三转动的视角看到,一头又一头体型庞大的恐龙正肆意践踏着大地疯狂奔跑。

刚才那黑影也不是什么乌云,而是某一头恐龙的肚皮,看到这,刘听恨恨的咬牙,内心震颤,吓得发抖:“这个穆十三,是想要了我的命吗?清醒之前,我明明告诉他我们要对他进行引导的,他还做这么凶的梦!”

“哈哈,这孩子。”老梁也苦笑一声,同时,搀扶起惊吓摔倒的刘听:“我接受过训练,比你会多一些应变,所以我替你去吧,你就告诉我如何做引导就行了。”

闻言,刘听喜出望外:“引导也不难,你只要告诉穆十三两句话,第一句是梦境终于何方,现实始于何处,记住让他跟你一起背;第二句说的时候要紧接着上一句,你就告诉他,不要紧张!不要恐惧,更不要胡思乱想,保持镇静!”

“懂了。”说着,老梁已经一手按在房屋图形那道无形的屏障上,又看了看梦境中的一切,倒吸口气,好半晌,才兴致萎靡的喊道:“万有引力!”

伴随着房屋图形一刹那的亮起,老梁只觉身子倾斜,轻松感袭来的同时,便飘然落在穆十三的身边。因为知觉单元等信息载体的反应,穆十三当即便认出他:“老梁,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快救我冲出恐龙群!”

“你自己做的梦,还让我来救?”

“你说什么?”

通过观察,刘听确信穆十三此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换句话说,这个不是清醒梦,要不然,他早就控制意识改变这个场景了。

之所以对他在梦中进行指导,而不是等待他自己做一个清醒梦,那是因为大脑在一刹那的省觉明白正在做梦,是可遇不可求的,就算是有所省觉,也会随着下意识的睁眼,醒来而被打断做梦,迫于运气使然和李瞒天对于睡觉之人的掌控逐步增多,刘听只能通过梦中一步步的引导,让他清醒。

……

“等跑到那块大石头下,我再和你说。”就这样,老梁拽着穆十三的手,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左突右撞,一边气喘吁吁捂着腰,终于在一番左躲右闪,时机适宜的冲到石头旁。

当即老梁瘫倒在石头上,抹了一把冷汗,呼吸急促:“你……跟着我……背,梦境终于何方,现实始于何处?”

“梦境终于何方,现实始于何处!”

“不要紧……”不等老梁接下句,背完的穆十三顿觉刚才那话犹如晴天一声霹雳,全身一震的同时,已经冷汗涔涔流淌的跌坐在地,随之,一股失重感缠绕而来,待到眼前黑色淡化,穆十三愕然发现自己正躺在牢房的铁架床上。

不做任何迟疑,趁着睡意朦胧,他心里将刘听说的那些流程又照做一遍。

与此同时,老梁已经把握他梦境溃散的瞬间狼狈逃出,喘了几口粗气:“刘,刘,刘博士,刚才穆十三怎么一听到我话,情绪那么激动?”

第101章 清醒梦

闻言,老梁也泄气了:“是啊,我们都把这一点忽略了,就算我们找的这群人是盘古,女娲,到他的梦境也只有任凭摆布的份,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既不受李瞒天梦境的控制,又能拥有与他抗衡的能力?”

原本轻松,诙谐的氛围,因为刘听的一句话,顿时变得紧张焦灼,在造梦者自己的梦中,他就是神,这决不是假的,更不是夸张,如何能有效的规避这一定律,纵然是致力于研究入梦仪的刘博士此刻都绞尽脑汁,顿觉颓废无力!

安静的氛围持续半晌终随着刘听睁开眼,被打断,此刻,他脸上满是欣喜,激动的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朵:“我,我,我想到了,清醒梦!清醒梦!只要有人保持做清醒梦的状态,就能拥有与……”

一句话几乎说完,随着刘听失落沮丧的神情又被打住,既而话锋一转:“清醒梦是指在做梦时,造梦者拥有和清醒时候一样的思考和记忆能力,部分的人甚至可以使自己的梦境中的感觉真实得跟现实世界并无二样,但却知道自己身处梦中。”

“更有借助清醒梦的状态控制梦境的造梦者,清醒梦之所以称为清醒梦也是因为区别其他梦境的不可控,换句话,造梦者在清醒梦中可以像李瞒天那样为所欲为,除了不能将其他人牵引到自己的梦境。”

闻言,老梁目中放光:“这很好啊,只要让穆十三以清醒梦的状态去到李瞒天的梦境不就可以拥有和李瞒天匹敌的能力了吗?”

“可,可,可清醒梦也只能局限于造梦者自己的梦境之中,一旦到了李瞒天的梦境,他空有清醒的思想和意识,还是会受到李瞒天的控制与打压。”刘听急道。

“唉,这……”老梁颓然的叹了一口长气,脸色阴郁到极点。

此刻,穆十三并没有陷入讨论,而是双眼微眯,频蹙眉头,嘴中念念有词的思考着,三人怔怔的愣在当场半晌,穆十三却突然开口。

“我曾经学习催眠时,了解过清醒梦,清醒梦是一种介于清醒和睡眠之间的意识状态,也就是睡眠阶段的入睡阶段,只要我利用入睡阶段的短暂时间控制意识来到李瞒天的梦境之中。”

在那里进入深度睡眠,那清醒梦岂不是就可以在李瞒天的梦境中变成普通的梦,不就成为我潜意识yu wàng实现的场景了吗?到时你们还像现在这样劝说我加入抗争,那我不就有了与李瞒天分庭抗礼的实力了吗?”

“这个过程就相当于你和李瞒天戴一个入梦仪,同时进入同一个梦境,实现梦境共享的同时,那里也成为你们共同的潜意识yu wàng实现的场景,理论上是可以。”

“但却从来没有人这样尝试过,而且你们两个人共用一个梦境,梦境的平衡也很难保证,更别提将自己的清醒梦搬到别人的梦境中成为一个不可控的梦,一切的一切终究都是未知的,是危险的!”刘听神情哀颓,显然不抱希望。

穆十三低下头,又怔怔的权衡许久,猛地抬起头,明丽的目光露出坚定,既而认真的道。

“说实话,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是个梦还是现实,但是我就是特别,特别想去你们说的那个人人平等的世界看一看,如果你们说的那个美好世界因为李瞒天的控制而即将毁灭,那么我愿意试一试!至于不吉利的话,我妈妈从下就不让我说,所以在我这也没有那种不吉利!”

不知为何,穆十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平静,语气缓和,但听得刘听和老梁却都是热血上涌,身体更是不服老的往外涨劲。尤其是老梁,在现实中,他就与穆十三交集颇多,再联想到此事可能凶多吉少,他眼中渐渐噙满热泪,低头一晃,好半晌抬起头,重重在他肩上一拍:“好孩子,这次你功不可没,我记下了!”

此刻,刘听也因为穆十三的神情,而坚定信心,目中露出果断,一咬牙:“试试,但需要建立在你安全的基础之上!”

穆十三点点头。事已决定,三人没有再做迟疑,当下,刘听和穆十三席地而坐,同时,刘听详细的向他说明如何训练梦境服从于自己的意志,至于这些技巧的效果,大部分的研究中,通常只有3%--13%的受试者成功达到清醒梦的状态。所以,这不仅仅是一次尝试,更是一次运气的较量,可哪怕希望渺茫,在场的三人却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灰心丧气。

刘听认真的讲,严肃的说,尽量将自己脑中关于清醒梦的知识,速传到他的脑海中,而穆十三则全神贯注的学习着,时而抬起头愁眉紧锁的询问几句,便又陷入思考。

至于老梁,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轻者脚步离开,继续费心竭力的寻找着精兵悍将,为三人在梦境中的安全保障考虑着,可谓惜时如金。

经过约一个小时的讲说,二人确认一教一学没有遗漏后,便开始最终的实验,现在的穆十三正处于深度睡眠,所以只能先叫醒他,再让他由浅度睡眠过度到深度睡眠,方才能将清醒梦搬进李瞒天的梦境之中。

至此,他们先来到呈现穆十三梦境的图形前,或许是对消愁典当行有执念,呈现他梦境的图形,特别像一个二层的尖顶小房子,透过图形向里看去,梦中的场景是一片刑场,而在穆十三本该站着的位置的不远处还有四五名手持qiāng xiè的,准备执行死刑的警察,但因为穆十三的离开,潜意识离开yu wàng实现的场景,导致梦中的一切全是凝固,静止的。

怔怔的观望半晌,穆十三猛然转身,看向刘听和老梁目中锐利无比,:“我走了!”

“好孩子,务必注意安全!”老梁点点头,哪怕李瞒天这件事有了转机,穆十三答应尝试,他依然愁眉紧锁,神情冷峻,此刻也唯有在心中为他祈祷平安,如意!

刘听对于穆十三了解不多,但他还是被穆十三此时的举措所感动,更由心钦佩,同时,心中也愤恨自己,对于入梦仪的研究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漏洞。当下颓然的叹口长气:“孩子,万事小心,一旦你在梦境中有任何不适,告诉我,我们马上停止实验,总之,你万事不能逞强。”

闻言,穆十三点点头,片刻后,竟露出甜甜的,喜悦的笑容,然后,一转身朝着呈现梦境的图形里钻进去,因为这是属于他的梦,所以,那道无形的屏障对他无效。

随着图形光芒一闪,穆十三已经来到自己的梦中,因为他潜意识yu wàng再次有了生效的场景,导致梦境中凝固的一切通通恢复行动,霎时,只听“砰砰砰”几声枪响,漆黑的枪口已经吐出子弹……

第102章 梦境共享开始!

“那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出于紧张和惶恐,再加上身体机理随之清醒,但感官系统又没恢复,所以才会情绪激动。如果我告诉你白天是梦,晚上做的梦才是现实,任谁都会惶惶不安,胆战心惊吧。”

说到这,刘听突然看到图形内呈现的影像,激动的一指,叫了起来:“来了,来了!”

可能是出于对树人孤儿院生活的留恋,亦或是对母亲的思念,这一次,穆十三梦境呈现的场景竟是树人孤儿院,只见长大的他正与同样长大的兄弟姐妹们,奔跑在宽敞的大院里做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至于那位慈祥善良的穆锦初院长,则一手使针充满怜爱的给孩子们缝补着衣服,时而抬起头看看,绽放出笑颜。

对于这种基于现实的回忆场景,刘听不再感到害怕,与老梁打过招呼,便说着触发指令,进入到穆十三的梦境中。

他依旧是让穆十三重复着那句话,谁知,这一次穆十三清醒的竟特别快,不等说完,已经跌出梦境,吓得刘听嘴唇乱抖的赶紧说出触发指令,这才在梦境溃散的前一秒逃出来。

之后,穆十三又屡屡进入梦境,而刘听和老梁也无可奈何的一次又一次追到梦中坐着引导,重复数十次,结果一如第一次,非但穆十三没有丝毫长进,反而每一次清醒的特别快,折磨的老梁和刘听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仿佛这成了一个专为刘听和老梁准备的恶作剧。

看着刘听和老梁轮番进进出出,实验前被挑选出的精兵悍将皆是一脸懵懂,而随着失败的次数越多,等待时间的延长,他们也倍感无聊,此时在梦境长廊中或坐,或躺,或tou kui别人梦境,甚至,还有几个人竟从自己梦中夹带出一副扑克,一副麻将,刚好,三五成群约坐在,难得的在都市快节奏中偷懒。

这时,等待其他人出牌的绿巨人,目光百无聊赖的掠过牌面,怔怔的瞧着房屋图形中呈现的梦境,脱口道:“那什么十三的,又来了。”

闻言,刘听和老梁也顾不得休息,高兴的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呈现梦境的图形看去,这一次,梦境中的场景是熟悉的消愁典当行,想想之前十几次在梦中九死一生的经历,刘听和老梁皆是心有余悸的打个冷颤,既而,热泪盈眶的相视哈哈一声。

紧接着,轮到刘听引导的他已经手掌一按房屋图形上的无形屏障,随着一句“万有引力”进入梦中,并稳稳的落座在消愁典当行柜台外的两个凳子上。

不等刘听开口,柜台内的穆十三已经放下书本,抢先说道:“你该不会又想让我重复梦境终于何方,现实始于何处?诶!我都说十几次了,你们不腻吗?”

闻言,刘听不喜反怒,一拳看似是厌恶的打在穆十三的胸口,实则是激动的不能自抑,十几次!十几次了!两个半只脚已经迈进棺材的人,期间一进一出多少次狼狈逃回,如今,看到穆十三终于做了一个清醒梦,他怎能不高兴?不激动?

当下刘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道:“腻?腻你还不赶紧清醒?我说你第一次紧张,第二次不适应,凡是再一再二越不过再三,你心里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摔出去十几次?”

“嘿嘿,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我的确是非常清醒的,知道这么多次把你们折腾的够呛,瞧,我这不选了个恬静,安全,惬意的场景恭迎你们吗?实在对不起。”穆十三讪笑一声,赶紧扯开话题。

“这种话庆功宴上再说,趁着你难得的做一次清醒梦,我要赶紧出去,把你浅度睡眠的梦拉到李瞒天的梦境中,记住,待会我会向你丢来一条牵梦锁链,你要把它缠在身上。”话音未落,刘听已经在入梦仪的帮助下重新回到梦境长廊。

不做任何耽搁,刘听摘掉眼镜,争分夺秒的开始动手凝聚入梦仪的牵引力量,只见他握住眼镜的手,不断的反响拧转,同时,向着两旁不断拉伸,待到入梦仪拧成锁链状方才停下。

然后他从身上扯掉一缕缕布条,将他们首尾相连,并捆绑在入梦仪形成的铁链上,之后便借助老梁的入梦仪,将房屋图形的屏障打开一道缝隙,将牵梦锁链丢进去。

与此同时,接到牵梦锁链的穆十三赶紧往身上一缠,看着万事俱备,刘听拉起连接入梦仪的衣服布条,向着来时的路缓慢且蹒跚的艰难走去,梦是沉重的,尤其是在梦境长廊,这儿保护梦境的力量,禁锢的力量丝毫不比李瞒天的控制容易摆脱,反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单靠刘听这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不够的,所以不等他请求,被挑选出来的众人和老梁已经加入拖拽清醒梦的行列之中,经过众人一致加油,发力,辛苦半天,终于将那个呈现穆十三梦境的房屋图形被从梦境长廊的墙体上拽下来。

尽管房屋图形已经掉落,但在梦境长廊的庇护下拉扯丝毫没有减轻多少,甚至从图形的后面衍生出一股力量正反方向的拉扯,今天纵然这中间隔着万般阻碍,但因为辽清市民众的安危,众人也不会松懈放弃。

虽然众人最初听到刘听和老梁的解释,都觉得是痴人说梦,与穆十三一样质疑,但只要一想到今后的世界,不止辽清市会被李瞒天掌控,独断专裁,他们就同样了,与人人平等比较,确实后者比较有人权!

又是半个小时,这时,拖拽梦境的众人体力已经接近极限,各个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但还在坚持,而在这之间,对于众人唯一算的上好消息的便是,现实的时间和梦境的时间是存在时差。

所以他们即使浪费这么多时间,但对于外界来说也不过是几分钟,这样也就能防止众人未能及时拖拽清醒梦到李瞒天的梦境,导致穆十三随着时间进入深度睡眠。

随着众人拼尽全力,永不放弃,终于,将那个呈现穆十三清醒梦的房屋图形连拖带拽扯出梦境长廊,随着那股束缚,反作用力消失不见,众人纷纷向后摔跌倒地,此时,再无顾忌的撩起衣服,呼吸急促的休息起来,老梁和刘听当然也不例外。

至于穆十三,恰在清醒梦拖到李瞒天梦境时,他进入了深度睡眠,随着他在清醒梦闭眼,普通梦睁眼,梦境也因为深度睡眠,意识,观念被强烈抑制而变得不可控。

就在这时,只见原本用来呈现穆十三清醒梦的房屋图形,竟将他从图形中剥离出来,然后,飞速扩大,弥漫如遇圈天,最终,竟套住头顶那阴云密布,满是绝望的灰色天空。

这也就说明,从现在开始,房屋图形里所呈现的梦境就是穆十三现在所待着的这个梦境,也就是李瞒天的梦境,他将和李瞒天平分这一个梦!

与此同时,被剥离出来,躺在地上的穆十三也站起来,随之,一股意如日月,气似潮汐的强者力量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甚至,形成光晕普照梦境。

只见,太阳重新焕发金色的光辉,草木生机更加旺盛,花草竞相开发,之前压抑的天,似乎也被抬高许多,使人感到格外轻松,自然,如今的梦境,才算是有了梦境的美丽。

这还不算,天空的云絮是圣洁不容侵犯的白,天空是任其自流水的蓝,花是众志成城之心的红,草是幕天席地原谅的绿,一切因为这些情绪而焕然一新,充满生机。

众人讶然失声的纷纷看向穆十三,随即,便被他身上的光芒晃得睁不开眼,好半晌,随着他身上的光芒淡化少许,众人方才眼酸的看清楚此刻的他与刚才有什么不同。

第103章 烽烟起,战火舞!

一身黑色兜帽长袍披在他身上,烈烈的气息吹得衣袍无风自动,镌绣在袍服底端的红色不规则形状随着袍服的飘动,就像是一团火在簇簇燃烧,白色笑容面具戴在脸上,显得他既神秘而又玩世不恭!不错,他这身装扮正是鬼盗十三!

眼见穆十三已经在深度睡眠中觉醒,刘听醒了醒愕然,艳羡的情绪,赶紧将老梁推到穆十三的面前,因为现实中老梁与穆十三交集颇多,再加上知觉单元信息载体在梦境中的反映,所以说服穆十三加入抗争之事只能由老梁去沟通。

当下,老梁长话短说,先蒙骗他,因为李瞒天拥有超能力,所以世界正遭受危机,既而告诉他,穆十三是万里挑一同样具有超能力的人,只有他能阻挡李瞒天,而且ping fǎn这事之后就能够减刑。

至于梦境的事情,他绝口不提,因为解释太浪费时间,而且穆十三如果向之前那样听不懂,岂不就陷入到死循环当中,所以他坚决不说

闻言,穆十三信以为真,顿时神色一正,重重的一点头,向着众人低吼道:“出发!对抗李瞒天!”

“是!”众人纷纷敬畏,异口同声。

眼见现场只停放一辆警车,抗争人数又这么多,作为潜意识yu wàng实现场景的主人,他手掌虚握成抓,一舞苍天,大声喊道:“警车现!”随之,只见五辆黑色,崭新,车身宽阔的警车从天落下。

就这样,众人乘坐着警车一路畅通无阻的朝着辽清市城中心而去,这次参与抗争的队伍一共分为三批。

第一批是老梁亲自在梦境长廊挑选的精兵悍将,对于精兵悍将,第一批队伍当仁不让,这都是老梁服役期间,认识的战友,他们与老梁都经历过专业训练,此刻,一听说人民有难,自当义不容辞!

第二批是刘听挑选的,与第一批队伍相比,这群队伍比较富有年代,因为刘听后半生基本都呆在科研室,很少与人接触,打交道,就算是有人接触,那也都同为科学家,所以,他挑选精兵悍将的标准主要围绕有哪些人做梦,梦见自己成为大侠,他就挑选谁,最为人熟知的有人做梦成为李小龙。

至于穆十三挑选的这支队伍,则是极其没有准则的一支,他看谁在梦境中厉害,就选谁,而且这支队伍的人员大对数是儿子喜欢的一些动漫,影视角色,比如葫芦兄弟,绿巨人……还有沉香,二郎神,水浒兄弟……浩浩荡荡的一排,远远看去就像是杀马特。

……

似是察觉到什么,坐于刑天巨像拖拽铁链的手背的李瞒天突然睁开眼,频蹙眉头的抬头望天,只见一片彩色已经先一步来到辽清市,马上就要涂抹到李瞒天的头顶上空。

看到这,穆瞒天哼了一声,彩色的涂抹立时停止,一片天就这么被区分成两个颜色。李瞒天朝着众人来的方向眺望而去,半晌,瞳孔猛然一缩,目中的凶残更加恶劣。

“神的旨意是不能违背的!”自言自语中,瞒天突然怨气冲天的从刑天巨像一跃而下,只听“轰”一声巨响,如海上大潮的强横气息随之从李瞒天落地的方向散及四方,将周围途经刑天巨像的路人,建筑呈圆形向外轰出。

待到半晌,力量减弱,只见周围百米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全都随着这股力量或被轰出,或被碾压成齑粉,一时,现场爆发出众人恐惧的喊叫和sāo luàn。

李瞒天看着这一切依旧不为所动,反而一副怒气填胸无可抑制的样子,他虚握手掌,朝着百米外,低声喊道:“万有引力!”霎时,一股似狂龙出海的蛮横之力已经裹挟着众人回到穆瞒天的脚边。

李瞒天一把拎起一个瑟瑟发抖,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看着他,诡眉诈眼的笑道:“我营造的这个世界不好吗?你们随心所欲,想怎么样,怎么样?这不是正符合你们的天性吗?不好吗?不好吗?快给我回答!”

中年男子额头上本就蒙着一层冷汗,此刻却是禁不住的涔涔淌落,就像刚洗了脸,他哆嗦半天才惶惶不安的摇摇头。

李瞒天冷笑一声,手掌一抓,又从脚边拎起一个女生,同样一副阴阳怪气的问道:“你来说,我创造的城市到底好不好?”

女孩儿吓得脸色煞白,失了声,嘴唇张了几次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慌慌张张的她下意识就摇摇头,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不对,赶紧使劲儿的点点头,一头长发被摇的抽打着她自己的脸。

“既然我创造的世界那么完美,为什么还有人要反抗?你们来告诉我,说不出来吧,那你们就都得死!”说着,李瞒天满脸狰狞的将他们高高举起,正要抛出去时。

突然的,天空之上响起一道威严恢弘的声音:“大哥,你的西服没有我的兜帽好看!所以,请你该哈{往}哪去,哈{往}哪去!”

闻言,李瞒天一阵愕然,一脸懵的朝天空看去,声音也弱了几分:“你说什么?”

天空再次响起:“我的意思是你长的不好看,所以你不适合做神,把他们放下去做动物吧!”

李瞒天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冷笑,目中杀机浓郁:“动物?你认为逞这丝口舌之快有意思吗?神是不容亵渎的!”话音未落,李瞒天双手向后一扬,重重的将两人抛出去。

恰在此时,一道耀眼的,惊人的黑色闪电从远处呼啸而至,趁着两人还未摔在地上,那道黑色闪电迅疾来到两人下方,直到此刻,李瞒天才看清,那并非是什么黑色闪电,而是身着黑色兜帽长袍的穆十三。

此刻,他双脚一顿快速停下,身上虚影消失的同时,他已经一手一个将空中落下的两人稳稳接住。不等穆十三喘口气,李瞒天已经酝酿出招式对他展开攻击:“万象排斥!”

“轰!”一股犹如山崩地裂的强大能量骤然自穆瞒天的掌心向外迸发,然而,不等这股力量到来,穆十三已经抱着两人快步如飞的消失在他视野之中,只留下扬起的黄澄澄的沙土和石子,以及沿途被他速度产生的音爆轰击掉的碎玻璃。

半晌,估摸着跑出李瞒天的攻击范围,穆十三这才停下,轻轻的将两人放在地上,然后,他竟牵起二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同时,柔柔的道:“患难与共的人值得珍惜!”闻言,二人当即窘的面红耳赤,嘴里的谢谢也惊愕的说不出来,而这时,穆十三已来去匆匆的化成黑色闪电消失了。

第104章 吾乃鬼盗十三!

此刻,李瞒天身后,一道黑色闪电挟裹着漫天黄尘迅疾而至,察觉到后方异动,李瞒天目中杀机森然,同时,转过身来,然而,不等他全部转身,一捧黄沙豁然丢过来,落进眼中,嘴里,呛得他干咳不断,眯着眼睛直流泪。

“哎呀,我看你目中杀机太旺盛,这又没有谁,寻思着给你用沙土浇灭。”穆十三哈哈一笑,说道。

李瞒天揉着眼睛,不断打喷嚏,好半晌才泪眼惶急,面露鄙夷的说道:“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们跑到哪里,琢磨出一套在我梦中拥有和我相同实力的能力,但对此,我却为你感到可悲,你好好想想冒着堕入下一层梦境的危险做值吗?为了民众?哼,醒醒吧,等他们清醒,只会当这一场梦,没有谁会感谢你。”

“可在我这你不一样,瞧,现在你也拥有和我匹敌的实力不是吗?只要你帮助我催眠入梦,那么这个辽清市的现实世界,梦境世界我们平分……”

不等李瞒天说完,穆十三已经插嘴:“老梁说,你这个家伙最会蛊惑人心,我不为谁,我为了我自己能够减刑,能够早日出狱,所以,螺旋丸!”话音未落,伴着“咚,咚”两声脆响,一阵白烟笼起,待到白烟攀升至和穆十三一样高,左边两缕白烟赫然显现人形,仔细一看,竟与穆十三一模一样。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李瞒天目光一凝,猛地向后倒退几步。与此同时,随着穆十三左手伸出做托举状,两道分身立刻用手在上面搓起来,半晌,那缕自穆十三手心冒出的能量已经被搓成一个蓝色的球形。

只见蓝色球内,缕缕能量疯狂窜动,它们好像保持着某种特殊关系,使得这聚焦在一起的能量保持强横的同时彼此之间又十分稳定,不会溃散,更不会紊乱。

见螺旋丸凝聚成形,穆十三意念一动,两道分身随即消失,而他则手握螺旋丸,朝着穆瞒天快速冲去,眼见他手举螺旋丸当着李瞒天的头砸过去的时候,穆瞒天倒吸口气,口中带着戏谑的口吻喝道:“万象排斥!”

“砰”李瞒天身上突然爆发的能量,令近在咫尺的穆十三闪躲不及,他直接被轰向半空,手中螺旋丸就此溃散,同时,穆十三半空一翻,调转重心,勉强落地站稳,但还是因为刚才突然的一击,震得有些头晕目眩,疼痛颤抖。

“哼,渺小如蝼蚁,也妄图与神一较高量,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在我的梦中拥有这一身能力,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这毕竟是我的梦,你现在这种作为不过是寄人篱下,那么,你认为这场战役还有胜算吗?”

说到这,穆瞒天对于自己掌控辽清市信心大增,再联想到穆十三感受过自己的强大会屈服,并前往现实世界帮自己催眠入梦,他就再也抑制不住了,顿时嘴角咧到耳朵,无所顾忌,肆意癫狂的仰天大笑。

半晌,直到穆十三说话才打断他:“邪不压正!”

闻言,李瞒天眉毛一挑,不以为然,反而一指天空冷声说道:“尔等凡人给我听好,谁若能将穆十三抓住,封赏副城主!”

听着天空犹如洪钟般的威严之声,此刻,一个个争权夺利,烧杀抢掠的民众纷纷停下,眼睛冒光的朝着远处因为被万象排斥轰击而形成的地坑。他们现在争执是为什么?就是为了权力和地位,倘若能成为副城主,那就是继了了李瞒天之下第二个权倾朝野的人,那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还敢不尊重自己呢?

想到这,众人目中露出狂热,一个个卯出青筋的朝着穆十三所在的位置狂奔过去,期间,因为谁先到,众人还大打出手,嫌弃的互相踩踏,如此速度,不一会儿,穆十三已被这群满目狰狞,满是贪婪的民众围在中央。

看着这一幕,李瞒天目中带着对众人的鄙夷,但又有些期待。这个命令是他针对穆十三救世主的性格而决定的,既然你要做这个救世主,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拯救民众于水火!现在这群民众的眼里就只有副城主,他们对于你不会有丝毫留情,会对你下狠手,会对你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你却不能打他们,一旦你动手导致某人因为死亡而堕入下一层梦境,那么你这个救世主就会成为恶魔,相反,如果你要对他们留情,那么你就会堕入到下一层梦境,让我看看,你究竟如何选择。

对于李瞒天的计划,穆十三不知道,但被老梁哄骗把这里当做真实世界的他,深知不能与这群普通人动手,因为自己有超能力,万一把他们打死怎么办?可不打,这群人又会一次一次的冲上来阻挠自己。

一时,穆十三也左右为难,看着朝自己动手的民众,呼吸更是凝滞,闪躲的同时,心中对李瞒天厌恶更甚,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将民众夹在中间当筹码,实在所不耻!

又沉吟少倾,穆十三眉头一展,趁着众人暂时被击退,激动且疯狂的双手结印:“多重影分身!”伴随着最后一个手势完成,他周围不断传出“咚咚咚”脆响的同时,一朵又一朵与他同高的白烟在他和民众之间冉冉升起。

看到这,李瞒天神色古怪,又想来那一招吗?不论你使用多少个分身,终究还是要和他们交战的,只要交战,但凡有一个分身失手将民众打的堕入下一层梦境,那么你这个救世主在别人看来都是满口谎言。

如李瞒天所料,白烟散去,一个又一个与穆十三模样衣着相同的穆十三们,或站,或蹲,或盘坐的围在穆十三身边,以至于将真正的穆十三都混淆而无法分清,而且分身还在不断增多,威吓的民众不得不向后退去。

“变身!”穆十三再次结印,连带数以百计的分身都一同结印,随着众人抽调梦境力量,李瞒天只觉周遭一下子变得压抑而寒冷,先前他对于梦境的绝对掌控也在快速锐减,那一群穆十三现在就像是怪兽黑洞洞的大口,正在鲸吞着他的力量。

感受穆十三们的气息愈加强大,气势威猛似将天地倒转,吓的李瞒天脸色像窗户纸似的煞白,五官因为惶恐和着急都扭曲起来,额头更是疯狂沁出冷汗,他瞪着一双眼睛,想要阻止可这股能量压抑的他根本动不了,一时,只能犹如木雕泥塑一样的站着发呆。

他内心震颤,这家伙,究竟是在凝聚怎样一种强大的杀招,竟让我这个梦境的主人都感觉到恐慌,不过他又有些高兴,当下激将起穆十三:“你现在实力很强,足以毁天灭地,但别忘了,等他们一死,或是堕入下一层梦境,不论是在现实还是梦境你都是罪人!”

恰在此刻,赶来支援的老梁等人已经开着警车来到现场,当他们走下车,最先感受到的便是众人围拢中央,那正不断酝酿凝聚的庞大能量,众人不自禁的面露惶恐,额头冷汗疯狂沁出。

尤其是刘听,他深知这样强大的杀招一旦释放意味着什么,力量的庞大加上穆十三在梦境中随心所欲的控制,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脱,一旦堕入下一层梦境,那么对于大脑将是致命的打击。

想到这,刘听的心一下子拎到半空,恐惧的全身如绵,“噗通”一声,跌坐在地。老梁虽不如刘听深度钻研过梦境之谜,但感受着,他也由骨髓到心的恐惧起来,也顾不上其他,当即,老梁朝着穆十三冲过去,同时,不断的挥手大喊:“孩子,别冲动!别冲动!……”

第105章 好大一场美梦

穆十三不为所动,而这时最后一个印结凝聚完成,只听场中随之爆发出阵阵闷响,响声犹如大潮拍岸。众人本就惊弓之鸟,再被声音一刺激,纷纷跌坐在地,向前爬着仓皇而逃,就连李瞒天都极力挣扎的逃跑。

“啊哈!”直到有人听到场中传出娇媚勾魂的声音而忍不住回头看,众人这才停下,只见先前那一帮肩宽体阔,黑衣神秘的穆十三们竟变成一群倾国倾城,花容月貌的美少女们。

她们各个身着勾魂夺魄的比基尼,将最完美的身材和神秘的部位若隐若现的luo lu在众人的视野,众人看的已经邪火升腾,口干舌燥,她们竟还公然在众人面前做着勾魂夺魄的动作挑逗他们,或撩头发,或咬嘴唇,或嘟嘴卖萌,这一个个让人春心荡漾的动作再搭配着凸显她们身材的比基尼,简直让众人不能自拔的沉浸其中,yu xiān yu si。

至于抓捕穆十三,那是什么不知道?她们不只迷住男生,就连女生看到这青春靓丽,qián tu hou qiáo的一幕都纷纷自愧不如的投去嫉妒,羡慕的眼光,并幻象着如果那人是自己该有多好。

当远处警车旁的众人,看的是这样一大必杀技时,面色愕然的同时纷纷投去鄙夷郁闷的目光,但却没有厌恶,大脑极其诚实的指挥着众人多看多想。

老梁看到一群姑娘大庭广众之下衣不蔽体,面色骤然阴沉,哼了一声,从身后抽出一副铐子:“远离黄色,这是欺负我老眼昏花了吗?”说着,已经冲到人群,准备习惯性的逮捕抓走。

然而,未等他动手,距离老梁最近的一个美少女已经冲抛眉眼,泫然若泣的道:“哎呀,梁国安大叔,嘛呀,嘛呀,欲擒故纵懂不懂,不吸引目光怎么偷袭?别打扰我,我正酝酿必杀技呢!”闻言,老梁忿忿的离开,但还是老脸一红。

至于李瞒天,当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的同时,也是极不争气的看起来,一双眼睛更如铆死的,不仅不会转,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就在他一边春心荡漾的看,一边身体诚实的朝着这群姑娘们走来的时候,少女之中,一位样貌更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少女猛然腾空而起,这人正是穆十三变化的。

只见她一只白净,纤巧的手随之抬起,而她掌心上则悬着一个类似风车的,且能量庞大的蓝色光球,因为在光球旋转速度过快,还可以听到它划破空气产生的嗡嗡之声。

但沉浸在温柔乡的李瞒天哪会舍得抬抬眼,不只是他,就连如此近距离围拢的众人都没察觉,只是感觉头顶一下子如十日耀空,时而恍若白昼,一时而昏暗无光,这样看少女们就更显娇羞可人!

就是趁着穆瞒天没有发现,穆十三变化的少女娇喝一声:“风遁螺旋手里剑!”随之,已将手中这个势若神罚的手里剑螺旋扔出,一时,只听嗡鸣声不绝于耳,手里剑高速的转动搅起阵阵黄沙,直到此刻狂风卷着沙子迷了眼,包括李瞒天在内的众人才愕然省觉,于是,又自顾自的仓皇逃命。

李瞒天头皮一炸,汗毛凛凛,下意识就向后退,可是却来不及了,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只见手里剑径直撞上李瞒天的腹部,螺旋所带来绞杀之力,震得他五脏剧痛,好似筋骨碎裂,细胞割裂,此刻,就连他身上的衣服被这股如春雷崩舞的力量的切割的一片一片,luo lu出他身上渗人的烧伤。

“啊!”李瞒天大口一张,吐出鲜血的同时,人则被轰轰炸的飞了出去,沿途撞倒几颗大树,削弱了气势,这才从空中重重的跌落。

他一咬舌尖,强制清醒,才没有跌入下一层梦境。看着远处洋洋自得的穆十三,李瞒天目中凶残更加恶劣,瞪着眼,他额角的青筋因为呼呼的粗气一股一张,他强忍着剧痛,捂着被绞伤,灼伤的黢黑的肚子踉跄的站起来。

“我……”他扶着身边的残垣断壁终于爬起来,刚要开口怒骂,一口血又吐出来,咳嗽几声,方才扯着嘶哑的嗓子收敛气息:“在我的梦里,我要让你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雷神之锤!”只听轰然惊天巨响,刚才还晴空万里的蓝天突然阴云密布,黑彤彤的云层中,一道道蓝色的闪电宛如海鲨游荡其中,翻腾着,涌动着,但就是没有落下来,好像在同样积聚着某种力量。

时过半晌,一个通身覆盖雷光的东西划破黑暗,李瞒天抬手一抓,方才看清,这是一把通体银色,锤头呈长方形,锤柄用树木拧成的锤子,锤子的能量同样庞大,上面裹覆的一层雷电,噼啪作响激扬凄厉,宛如恶鬼嘶喊。

李瞒天手紧紧一握,以锤头直指穆十三,怒吼道:“受死吧!”

“轰!”只见一道犹如巨龙般粗的电光呼啸着朝穆十三冲撞过去,这条雷龙仿佛天空雷电的主宰,随着它的出现,先前还敢怒不敢落的雷电骤然如海鲨破浪一般朝着穆十三当头落下。

“你以为,就只有你拥有超能力吗?”说着,穆十三面对来自上方的雷光竟不退反迎着冲上,同时,慷慨激昂的喊道:“马克7!”

“砰砰砰,叮叮叮!”话音未落,先前还不分先后,陆续劈下的雷电竟汇聚一处成为一个光球,一时,天空恍若白昼,耀目惊心,在光球之中竟时不时还有金属声迸发。

待到那个光球距离穆十三头顶越来越近,只见光球突然的形变,最终成为一个通体红色的长方形匣子,并形成实体。

“马克7,合体!”这时,那个红色的匣子竟在众人眼中再次变化,不是形变,而是展开,展开的形态像是一件翼装飞行服,它从穆十三后背贴上,然后,将他全身包裹在一个人形铁甲的里面,最后,是一个金色的面罩贴合。

由于里面具有空气过滤系统,所以面罩没有出气口,只有两个狭长,椭圆形一样的孔洞,随着整套钢铁战甲组装完成,胸部灯和眼睛孔洞同时亮起,铁甲内部十分精密,细致,科技感十足,甚至,视角扫过的地方,都会自动出现此物信息,并加以分析,就连穆瞒天也不例外。

恰在此时,那道雷光冲来,穆十三正面抵挡,火星四溅,机甲烧损的同时,机甲内部传出一个机械的温柔的女声:“能量达到百分之四百。”

闻言,穆十三神色古怪,蹙着眉头:“怎么会这样?”

第106章 俺姓孙了!

看着远处武装到牙齿的穆十三,李瞒天目中凶残更加恶劣,怒睁着眼,燃烧着无穷的怒火,半晌,忽然咆哮起来:“这是我的梦!”

说着,他高举雷神之锤,随之,阴云里窜动的雷电如海鲨破浪一般蜂拥朝着雷神之锤汇聚,一时,锤子恍若太阳,雷光相辉映间,刺得众人睁不开眼,尽管双手遮挡在前,但还是能感到眼睛阵阵酸痛。

而这滚滚的雷光也将李瞒天那野心勃勃的丑恶嘴脸映射的更加狰狞险恶,咄咄逼人,似是觉得雷神之锤积聚的能量足够庞大,李瞒天双手紧紧一握锤柄,朝着穆十三怒砸下去。

只见雷光如蛟龙出海,搅得天昏地暗,怒吼着朝穆十三钢铁战甲胸部的反应堆撞过去,沿途,因为雷电的外泄,导致大地成为一片焦土,花草树木更是噼啪的凶猛燃烧着,一时,这个梦境之城烽烟四起。

穆十三感受着钢铁战甲赋予自己的如山岳汪洋的强横能量,目中战意更甚,不退反进,同时,抬起双臂,掌心蓄能朝着雷电轰击过去。

只听“轰”一声巨响,两股能量撞击一处,形成一个硕大的能量光球,只不过,这个光球不比穆十三搓出的螺旋丸,里面电光闪动,嗡嗡炸响,能量维持的十分紊乱,随时就要因为某一边能量的不平衡而向周围炸开。

但李瞒天没有这种危机意识,反倒幸灾乐祸的继续向光球输送雷电,以助其能量早日炸裂。看到这一幕,穆十三慌忙向着光球输送能量,以维持平衡,一时,难分胜负!

这种僵持持续半晌,终于因为一方能量过剩bào zhà开来,强大的冲击波一下子将两人掀到上空百米,而周围的建筑物也在此能量的摧残下或作残垣断壁,饶是如此,也没能使这股能量有一丝一毫的锐减,它还如涌起的大潮那样,蔓延四方。

看着这一幕,正在阻止众人阻挠穆十三的老梁等人赶紧与众人和解,指挥着大家向着某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逃命,但因为事发突然,还有有数十人躲闪不及,被正面轰击,当即堕入下一层梦境,至于是生是死,全看下一层不可控梦境的平衡。

此刻,穆十三身上的钢铁战甲已经化成一堆破铜烂铁,有些还包裹在身上,有些因为螺丝被震碎,零件被捏成齑粉而从身上脱落,而他则上升数百米后,因为气势锐减伴随扬起的血花,摔在残垣断壁之中。

至于李瞒天,不管穆十三与他共享梦境还是瓜分梦境,他终究是这个梦境的主人,刚才那股能量虽然凶猛,但击中的伤势远不如穆十三惨重,他同样被掀飞百米坠落下来,但还能勉强站起。

眼见穆十三被打倒,再无人阻挠自己,李瞒天双手做托天状,兴奋的嘶喊:“神,是不容污泥!哈哈哈哈!”

然而,话音未落,令他始料不及的一幕就发生了,只听远处传出一道弱小,熟悉的声音:“强者为尊应让我,嘿嘿,俺老孙出来了!”

又过半晌,只见废墟掩埋的缝隙中,突然伸出一只毛绒绒的,棕色的大手。紧接着,就见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在这道金光中,层层积压在上面的残垣断壁皆在此刻化为齑粉随风飘扬。

待到半晌,空中金光有所收敛,众人就见一道熟悉,敬畏,震撼的身影,因为这道身影的出现,众人各个面露喜色,每一个人眼里闪出激动的,狂热的光,采,一时,怔怔的看着他,忽然,有人由心的激动喊起来,随即众人响应!

“是大圣回来了,是大圣回来了!”

目力所及,只见一只尖嘴猴腮,毛脸雷公嘴的猴头,他身着一身金灿灿的锁子甲,头顶一个光芒闪耀的疯翅紫金冠,背上挂着一件红色披风,脚踏一双金丝缝制的藕丝步云靴,举手投足,一身正气散及四方,惹得众人皆要cān bài,就在这时,穆十三大手一挥,打住众人。

“俺老孙回来了,回来了,众位仙家,道友,佛门同好不比行礼!”穆十三抓耳挠腮的活蹦乱跳着,眼角眉心漾着喜气,俨然一副放出五指山的兴奋之态,而且,此刻他的举手投足极像荧屏里《西游记》孙悟空的模样。

显然潜意识梦境不仅赋予他实现yu wàng的能力,还赋予他精致入微的模仿能力,而这也得益于知觉单元等信息载体在现实的收集,在梦境中的反映,至于伤势,在梦境之中,只要潜意识所动,则会顷刻痊愈。

穆十三义愤填膺的眨眨眼,看到远处的同样依靠梦境痊愈的李瞒天,联想到之前数次令自己难堪,他呲着牙愤怒的嘿嘿两声:“气煞老孙,气煞老孙,刚刚让了那个小娃娃几招,瞧把他猖狂的,看俺老孙这就将他降来!”

话音未落,穆十三一甩头,随之,一根金光灿灿,亮如星辰的小小绣花针已经他耳朵飘出,迎风怒长,已然化作一根铁棒落在穆十三的手中,一时,光华四射,天宇黯淡,众人看到金箍棒更是捂着眼睛后退。

他紧紧一握铁棒,激动的扫出几道黑影,左脚换右脚跳了几下,立时,拖着金箍棒朝李瞒天冲过去,金箍棒在大地上划出一条长长如巨蟒般的裂纹,由于他速度过快,加上后面拖着一根金光灿灿的金箍棒,烽烟飞扬之际,只见一道金色闪电一晃而过,天地因为被这道身影都被短暂的切割开。

“你这小娃娃,纳命来!”穆十三身子一顿,手腕一甩,托在身后的棍子抡园朝着李瞒天的脑袋斜砍而来,凛凛威势不可挡,似海啸巨浪。

感受着被劲风卷起的发梢,李瞒天嘴角露出鄙夷的冷笑,不避不多,虚扣成爪的手猛然抬起,淡淡说道:“万象排斥!”

伴随着金箍棒击打在李瞒天身上骤然爆发的能量,嗡嗡金属声中,穆十三已经脸色阴郁的被轰向半空,但那一滚凶猛的力量却也让大意轻敌的李瞒天付出代价,他被打出百米,被沿途几颗树木削减了气势,方才勉强站稳。

李瞒天一抹嘴角溢出的鲜血,抬头望天,无可抑制的愤怒在血管中奔腾翻涌,他一指穆十三,歇斯底里:“既然你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就成全你!妖猴到底也是妖猴,你的命运只能是成为神的一条走狗!”

说着,李瞒天竟背对空中脚踩筋斗云的穆十三跑了,看的穆十三木雕泥塑般的发起呆,神色古怪,半晌,毫不客气的咧着一张獠牙外凸的嘴,挠着脸上猴毛笑起来:“你个小毛娃娃,放完狠话就想走,这绣花枕头着实不如我的金箍棒,没有斗志的家伙只能躺在床上做白日梦。”

第107章 天要压我,我劈开这天

说着,穆十三身子向下一俯,脚下筋斗云迎着李瞒天冲过去,他速度之快,只是一次呼吸,就来到李瞒天的头顶上,与此同时,他极为淘气的挥舞着金箍棒愚弄起下面竭力狂奔的李瞒天,口中奚落不断。

“唉,我说,你这么胆小你妈知道吗?你倒是和俺老孙打一会儿再跑,你这么叛逆是不是上辈子的红孩儿转世?看你这么淘气应该是抽了龙王筋骨的哪吒吧……”

众人听着他不绝于耳的唠叨声,纷纷额头垂下冷汗,刚才的激动,崇拜,狂陡然锐减,一个个窘的面红耳赤,窃窃私语,这个齐天大圣为什么废话这么多!

在一追一逃,两人便来到刑天巨像脚下,直到此刻,面对穆十三轰炸路面,掀起尘土,落下钢筋水泥的李瞒天终于停下,只见他双手作托天状,疯狂的大笑:“穆十三,你的死期到了!”

话音未落,李瞒天腾空而起,脚踩刑天巨像,几次腾挪纵跃,来到建在刑天巨像脖颈的天台,然后,他不做迟疑,竟奇怪的在天台上重重的,疯狂的蹦跳着,穆十三满头雾水,嘴中无聊的替他数着:“一,二,三!”

随着第三次跳跃落地,李瞒天竟遁入刑天巨像的青石板中,而这时,刑天巨像巍峨的身躯也猛然震动起来,连带着大地都开始剧烈的摇晃。

半晌,只见不断脱落青铜的巨像,在此刻竟luo lu出坚硬如铁,肌肉虬扎的古铜色身体,因为身躯无头,所以以两乳为眼,肚脐为嘴,淘气的穆十三还上前模了一下,发现这石像此刻有了温度,俱及讶异的同时,抡者铁棒一遍遍砸在他的身体上。

与此同时,刑天巨像微微一晃,迎着劲风长出一个头,直至这时,穆十三才明白,先前李瞒天逃避,跺脚就是为了与刑天巨像合体,此刻,这尊刑天巨像是李瞒天的头,刑天的身躯,竟真的活过来。

伴随着李瞒天和刑天四眼齐睁,天地温度骤然降低,寒风瑟瑟,冷的让人头皮一炸,齿缝发寒,甚至,因为温度降低,天空那朵黑色阴云中攒动的雷电都因此凝滞不动。

半晌,竟随着噼里啪啦,类似小鬼哭泣的声响,化作一个个冰雹子朝大地砸落,一时,水花飞溅,迷滢一片,仿佛李瞒天要用这冰雹子把一切都给砸毁,击碎。

与此同时,先前脱落掉地上的青铜残渣,也在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重组,最终形成一个个抱肚,裙甲,肩吞依附在刑天庞大的身躯上,随着天空冰雹落在衣甲汽化,冲刷的原本乌黑的甲片焕然一新。

睚眦的肩吞是金色的,耀目惊心,猛犸象模样的腹吞是银色的,灿若星辰,裙甲是黑色的,足靴是深紫色,恍若一尊浴血修罗。

这时,李瞒天转动着头,刑天转动着身子,齐齐看向脚踩筋斗云的穆十三,因为现在李瞒天的头也是刑天的头,所以二者思想乃至说出的话都是一样,只听两张嘴齐齐道:“你这只妖猴,搅我世界清幽,今天我便拿下你这个猢狲作为下酒菜!”

二人声音重叠,犹如平空暴雷,甚至可以看到,从二人嘴边掀起一股如潮汐般的冲击波。穆十三嘿嘿一笑,控制着两只耳朵一缩,堵住耳孔。

如今的李瞒天和刑天巨像虽然全身黑气腾腾,四只眼睛杀气森然,但穆十三却不怕,可能因为从小涉猎各种版本西游记,孙悟空大闹天宫的印象在此刻早已通过知觉单元信息载体反映在脑海和心中。

现在的他自然而然萌发一种思想,那就是:“老子从大闹天宫以来,就是别人做我的酒菜,别人不敢在我修行之地撒野,如今,你这般猖狂,那就先吃俺老孙一滚!”

说话间,穆十三双手紧紧一握,扫出滚滚黑影,挟带着劲风抡着金箍棒当头朝李瞒天的头砸下去。

李瞒天嘴角露出鄙夷的冷笑,大脑一动,控制着刑天抬起胳膊,双指一夹,卸去棍上力道的同时,也让握着金箍棒的穆十三动弹不得。

“让你感受一些何为神的力量吧!”李瞒天和刑天异口同声,双指随腕而动,顷刻,便将穆十三弹飞出去。

穆十三目中杀气更加恶劣,身子一旋,傲然落在刑天巨像脚下,仰望着低吼道:“你们这是欺俺老孙不会变身法吗?看我的,大,大,大!”

随着穆十三的叫嚣,只见他迎风怒长,顷刻间,便长至百十米高,与天齐平不说,他头上两根凤翎子一摇一晃间,更是能切开那闷雷滚滚的厚重乌云,与此同时,他身上一股其威惊人,其势摄天的森然气息骤然从身上蔓延而开。

瞧,就连先前还雷声大作,冰雹不断的阴天,都被这股力量抑制的拨云见日,随之,天地焕发光彩,雨过天晴的世界更加艳丽,甚至天边还出现一道彩虹,像花束编织的环带点缀在上。

看着这一幕,穆十三抓了抓脸上的猴毛,兴奋的活蹦乱跳着,指着彩虹,乐呵呵的道:“瞧啊,瞧啊,这天可比刚才好看多了,对了,你这小娃娃面相凶恶,实在大煞风景,看来也需要修理一番!”

说着,穆十三目中杀机恶劣,双手紧紧一握金箍棒,迎着李瞒天的头就劈下去,速度之快,只听空气中都因为铁棒切割而爆出阵阵的嗡鸣,气势更为惊人,好似神龙甩尾,猛虎扑食,劲风呼啸间因为全力的抡动铁棒,穆十三踩着大地的脚都微微下沉,足见这招杀伐狠决!

李瞒天和刑天双嘴同语:“你这猢狲,休得猖狂,想我大闹天宫时,孕育你的母石头都没出生呢,按道理,还得叫我声长辈,如此没大没小找打!”刑天双手抡着的怀表,随着手臂上扬,向外一拉,骤然用铁链横挡在头。

“砰!”只听嗡嗡声不绝于耳,从那铁棒和怀表链子的交接处,更有一种排斥力迸发出来,压得刑天双膝微屈,踉跄后退,震得穆十三握着铁棍的手虎口发麻,击荡飞出。

饶是如此,这股力量还在肆意而狂悖的蔓延,只见焦土飞扬,大火随排斥力掉落各处,顷刻间凶猛的燃烧起来,一时,空中弥漫的全是大火炙烤的烧焦味,呛得躲在房子中的人不断的咳嗽流泪。

第108章 地要挡我,我踏碎这地

“再来吧!”穆十三不等站稳,目中战意盎然的同时,又握着铁棒横扫过去,似要再削掉刑天一个头,只见自那横扫的铁棒一端竟有棍芒闪动,其中凛凛威势似赤蛟腾空,又似霸龙出海,天地温度在这一棒快速的搅动都骤然降低。

李瞒天目中露出鄙夷,倒是不退反进,控制刑天身躯抡舞着巨大怀表,轰轰声中,随着怀表的抡动,一股又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以其怀表蔓延开来,饶是如此,却未削减铁棒气势的一丝一毫。

眼见这一击无法奏效,李瞒天冷哼一声,抡动怀表的手腕骤然一翻,竟将怀表重重的砸在地上,“轰”大地剧烈颤抖,地面上本就化为残垣断壁的废墟,因为这强大的震动在此刻又坍塌下来,甚至,还滚进大地蔓延的裂缝之中。

与此同时,一座座喷吐岩浆,浓烟避天的火山拔地而起,一长竟是百十米高,山峰chā jin云端,岩浆从天淌落,正好从侧面阻挡住穆十三打来的棍子。

看着大地被破坏的满目疮痍,民众东躲西藏,穆十三目中凶残更加恶劣,愤怒的嘿嘿两声,握紧金箍棒就一边旋转一边冲过去。

转瞬,刑天和齐天大圣就厮打在一起,只见烽烟四起的场中,时而被一道金光驱散,将天地照的如同白昼,时而又被一道乌黑的影子所掩盖,好似这时候的天地还是混沌一团。

“轰轰轰,砰砰砰”随着二人交战在一起,只听磅礴的金属嗡鸣犹如天空悬挂的洪钟,激扬又凄厉,纵然只是声音,但其中蕴含的滔滔不绝的攻袭之意,还是让躲在废墟下的众人难以抵御,一个个面露狰狞,痛苦的捂上耳朵。

短短数十分钟,众人一挡一打的来往已不下上百次,尽管如此,战斗依然十分焦灼,难分胜负,只见他们时而从天空打到地底,时而又从地底打到岩浆,两人更是由单人对战变为群体对战,李瞒天能够点豆成兵,召唤十二魔神,穆十三则能召唤无数通灵兽,比如蛤蟆,猿魔,九喇嘛……,而在这般冲撞中,大地早已夷为平地,火山更是碎裂成焦土。

看着这一幕幕,无论是之前要抓穆十三邀功请赏的,还是支援的,无不目瞪口呆,目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至于老梁掩护着众人撤离的同时,心中也在为穆十三暗暗捏把冷汗,实在是现在二人太过强大,一来一往,万一哪方疏忽,那必定是万劫不复。

“轰!”两人又一次被气势威猛如山崩地裂的排斥震开,穆十三踉跄后退中一抹嘴角血沫,已经借助金箍棒撑地,勉强站起。

至于李瞒天同样被震飞出百步方才停下,随即一口鲜血喷吐而出,他双目微眯,打量着穆十三,剧烈喘息间,心中自语,怎么回事,这家伙自从成为大圣我便于他始终平手,不管了,你这个家伙的弱点我已明了,不就是想做救世主嘛……

沉吟许久,李瞒天眼睛寒芒连连闪耀,嘴角露出冷笑的同时,已将手中怀表朝着穆十三抛了出去,与此同时,他也脚踏大地的朝着穆十三冲过去,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硬碰硬的直接冲撞过去,而是趁着穆十三下意识抵挡怀表的时候呈弧形绕到他身后。

“砰!”只听轰隆巨响,穆十三果然上当,只注意抵挡怀表,没注意对方动向,直到怀表落地扬起的烽烟散去,他愕然发现,面前的李瞒天不见了。他蹙起眉头,金晶火眼一眨,郁闷的抓抓猴毛,义愤填膺的呲着牙,呵斥道:“我说你这个小娃娃,真要打不过俺老孙也别跑啊!”

“咚,咚,咚!”就在这时,穆十三突然听到身后巨响惊天,他怒容一敛,慌忙回头看,待看清楚这家伙的意图,他顿时双目一凝,额头冷汗直冒,心里怒潮都涨。

原来李瞒天绕到身后,就是要拿穆十三身后这群人作为做要挟,可谓软硬兼施,狠辣无比。

眼见李瞒天挥着形如山岳的拳头就要朝众人砸下去,穆十三着急的呲着牙,一边叫嚣道制止,一边凌空一翻,已然挡在众人的面前。

“砰!”那一拳正好打在穆十三的胸口,一阵剧痛骤然自心口蔓延全身,但他桀骜不驯的天性使然却是没有叫出来,因为身后的众人,他更是没也选择退后卸力,索性,他就呲牙咧嘴的忍着,好半晌,他还因为身体残存的狂暴的力量而疼痛的颤抖。

“哼,穆十三,我就知道你心系他们,所以我才要看看你能阻挡在他们面前几时,若想不让我动手也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听从我的差遣,要不然,他们就都得死!”

说着,李瞒天又朝前面抡出一拳,这一拳相较刚才声势更加惊人,霸烈浩荡的同时速度又快,摩擦在空气中,发出闷雷般的声音,震得躲在青石板下的众人无不面目惶急,极为痛苦在地上打起滚,饶是如此,还有些人,因为这声音而被震得堕入下一层梦境。

看着这一拳,再看看身后的民众,穆十三目中露出坚决,牙齿一咬,竟是没躲开,“砰!”砸的穆十三身体剧烈一抖,还没缓过劲的他因为旧伤加重猛地吐出一口血,纵然是梦境能够随心所欲的痊愈,那也需要时间,一时,他庞大的身躯颤抖的好似一片树叶,渐渐的,干咳不断的他捂着胸口颓然的弯下身子。

就在李瞒天以为穆十三有所醒悟,就要屈服于自己,这种动作是在行跪拜礼时,只见穆十三竟豁然抱住他的腰,同时,身体向前一顶,李瞒天顿时就踉跄后退,看着穆十三还是这般垂死挣扎,他眉毛一挑,冷哼一声:“既然你想让他们活,那么就要你去死!”

说着,李瞒天目中凶残更加恶劣,他狂妄,拧笑之际,如撑柱一般的胳膊骤然一屈,向下顶在穆十三的脊背上。

随即,穆十三伤势再次加重,他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双腿不断的颤抖,好像随时就要趴倒在李瞒天的脚边,但是,下一刻,只见他身子一震,竟咬着牙,又站起来,闷哼一声,刚刚有些松开抱住李瞒天腰的双臂猛地又将他抱紧一些!

“砰,砰,砰!”李瞒天不为所动,又是一连数次肘击,击打在穆十三的背部,可穆十三就像是铁水浇筑的武士,抱着李瞒天纹丝未动,哪怕脚步的一次踉跄退后都没有。

穆十三疼吗?当然疼,他只觉身体的细胞好像被震裂,禁锢被震断,骨头被震碎,全身上下用不出一点气力,他的衣服,更是随着这一股一股的震动崩的碎列成布条,在下一次劲风中,一片一片的脱落。

看着这一幕,众人一个个攥着拳头,紧咬着牙,他们眼睛更被泪水浸湿,拳是恨,泪是感动,期间,有三两个人,因为不忍心再看穆十三如此而冲出去,但还未到近前,就被丽丽瞒天用劲风震得粉碎,堕入到下一层梦境。

所有人现在同仇敌忾,内心为穆十三暗暗加油的同时,也在反省着曾经对他做的一切,不由的面上露出惭愧。

第109章 小十六

“穆十三,你还硬挺着什么?你护的住他们一时,能护住一世吗?”

闻言,穆十三眼泪惶急,嘴角噙着血沫子的抬起头,面色阴沉,目中寒芒窜动的看着李瞒天。

就在他刚想逞强的骂几句时,目光撇到李瞒天耳轮和耳郭之间那个小巧的深紫色的胎记时突然将嘴里的话咽回去,片刻,面上竟表现出一丝狂热和激动的神色。

“小十六!”

闻言,李瞒天身躯一震,面色蓦然一变,频蹙眉头,直眉瞪眼的出了神,眼中冷厉锐减的同时,肘击也随之停顿在半空。

看着李瞒天表露在外的神色,穆十三激动的眼里放光,他之前只是看到那个熟悉的深紫色胎记想试一试,毕竟穆十六六岁就被人领养了,一晃二十多年,物是人非,名字姓氏都变了,但看到他对这个名字强烈的反应,欣喜极了,眼前又浮现小时候那个小跟屁虫总黏着自己的场景,一时,惊喜的叫道。

“小十六,你难道不认识哥哥了吗?”

听着穆十三对李瞒天突然变了称呼,又得知穆十三竟是李瞒天的哥哥,躲在废墟下的众人为之愕然,目瞪口呆,一个个不断的打量着穆十三和李瞒天,寻找出二人有哪些相似之处,还有人认为,这只是穆十三的缓兵之计,只不过正好叫出李瞒天的心事,众人看出事态出现转机,眼中泪水也就此止住。

直到穆十三问话,李瞒天的眼神才从遥远的地方摸索回来,纵然如此,看着穆十三还是愣愣怔怔,神情将信将疑,半晌,他嘴唇乱抖,戴着一丝微笑的试试探探的喊了一句:“哥……哥?哥……哥?”

从二人神态的变化和言语交流,显然在他们心中是彼此记挂着的,或许是好些天没再见,处在这种特殊时期的李瞒天一时有些难以相信。

“我是你哥,我是你哥,我叫穆十三,在树人孤儿院排名十三”闻言,穆十三欢喜的瞪大眼睛,胸脯一起一伏,沉浸在不能控制的兴奋之中,一个劲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膛,欢欣雀跃的喊着,想赶紧唤回李瞒天那段时间的记忆。

因为相见,此刻的他觉得身上的伤都不疼了,慢慢的竟直起腰来,宠溺无限的抚摸着李瞒天的脸孔,好像要找回这数十年丢失的情谊,良久,嘴唇嗡嗡动着的说道:“你排行十六,因为你这个排行,小时候我总叫你小石榴,你忘了吗?”

“还有还有,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老因为耳朵上有一块胎记闹别扭,不高兴,我就说你是黑猫警长,然后经常冒充你手下的黄猫班长讨你高兴。有一次你发烧了,不好好吃药,总是哭闹,我冒充黄猫班长将周围所有的小伙伴都找来,然后,给他们耳朵都包上布条,让他们冒充一只耳,齐齐称呼你黑猫警长,现在想想还真是幼稚!”

闻言,一直犹如木雕泥塑的李瞒天身子骤然一震,眼睛恢复神采的同时,噗嗤一声笑起来,看着这一幕,穆十三更加高兴,嘴里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之所以他现在在梦里还能清晰有条理的讲出这么多事,是因为,早在先前抵挡李瞒天的时候,他就进入浅度睡眠,本来他是会被吓醒的,但是却因为入梦仪,李瞒天的控制从未解散,所以他也就自然而然的被束缚在李瞒天的梦境不能醒来。

不过这样也好,因为入梦仪的束缚,他不能回到上一层清醒梦境,而这里就成为了意识活动的地方,也就是说这里成为他的清醒梦境,之前清醒的他绝对会憎恨李瞒天,但现在不一样,他是自己的弟弟,尽管不同父不同母,但他就是当真,何况这个小十六是他一手照顾长大的弟弟。

“你是我和母亲在傍晚买菜回家的路上,一处村子的杂草边发现的,我至今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小脸蛋冻得铁青,叫声很是微弱,但却长得虎头虎脑,大耳朵圆眼睛,可爱极了。”

“当时我就想让母亲把你抱回家,可母亲担心你是村子里谁家不小心丢失的,非要到村子里寻找一下你的父母,有句话我知道我不该说,但幸好你是被人丢弃的,我才能有你这么一个可爱的弟弟,现在想想咱两当真有缘,梦里都能见到。”

“嗯,还记得当时母亲因为一边照顾哥哥姐姐,一边还要操心他们将来的事情,所以呢,她就把你交由我照顾,说道照顾你,可真是件苦差事。不知为什么,小时候你一到家就哭闹不停。”

“没办法啊,我只能将母亲买菜的篮子铺上被子,天天挎着你出去转悠,那时的我也才比你大四岁,因为年纪小也不懂什么育儿经,经常一见你哭就挎着你出去转,常常从早转悠到晚上,导致那段时间我每次回到家,桌上的饭菜都被弟弟妹妹,哥哥姐姐吃光了,只能天天啃地瓜。”

“如果说婴儿时候的事情你没印象,那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骗你两分钱买的的糖可以比一毛钱买的糖多五颗?那一次你在我的忽悠中你拿一毛钱换我两分钱,然后,还真傻傻的跑去超市买糖,结果你一发现两分钱只能买两块糖,回到孤儿院当即哭闹起来,为此我还挨了母亲一同训斥。”

“你呢,则是幸灾乐祸的搬着个小凳子坐到院子里一边吃着糖,一边看着我被妈妈骂,还有,我记得你小时候给我讲的你自己编的笑话,你说天上打雷是天神们睡觉在打呼噜,下雪就是天神吃米饭的时候不小心把碗打翻了,下雨就是玉皇大帝在打喷嚏。”

“等等,说到米饭,我又想起一件事,那时的树人孤儿院很穷,很少能够见到荤腥,那一段时间你嘴馋,和我出去的时候,说什么都长像肉,更过分的是你竟然把地上红色的鹅卵石当成红烧肉放进嘴里。”

“看你大冬天脸冻得铁青,嘴里嚼的全是泥,把我心疼的也忘记兜里没揣钱,拉着你就直奔一家小馆子点了一盘红烧肉,四碗大米饭痛快的吃起来。”

“可事后呢,就因为你腿脚被凳子绊了一下,我们没跑成,老板念你是小孩子,很仁慈的让我从中午洗盘子到晚上,话说,你这小家伙从小就不省事,回到孤儿院看着我被着急的母亲狠揍完竟摸摸嘴下一次还让我带你去吃!”

“我还记得……”

听着穆十三一桩桩,一件件的讲着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李瞒天已近激动的热泪盈眶,泣不成声,再看看穆十三身上的伤和斑斑血迹,他只觉一种愧疚的心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好半晌,笑中有泪的弯下头说道。

“哥哥,我对不起你,真的真的对不起你!哥你小时候对我的好我从未忘记,能再见到你真好!”

第110章 小十六(二)

直到此刻,穆十三才从那段回忆之中清醒过来,那时的岁月虽然艰苦,但却十分开心,每天有无数个哥哥姐jiě téng爱,更有无数个弟弟妹妹拥护,院长也待他们很好,如果可以,穆十三真想一直停留在那段时间,不要长大,不要分开。

半晌,穆十三泣不成声的用力抱住李瞒天,又是气恼,又是怜爱,气恼的是,这孩子选择与他同样急功近利的方式去报复而且还牵连这么多人;怜爱的是,谁那么狠心会不择手段的将一个孩子烧成那样,更为了一张纸的就毁掉他今后的前途!

可错归错,他犯下的终究还是要让他自己承担,随之,穆十三推开李瞒天,一指废墟下因为被李瞒天看一眼就瑟瑟发抖的老幼妇孺,绷着脸,厉声训斥道。

“才多少年不见,你怎么就学成这样?忘了在孤儿院母亲对你的教诲和我对你的教训吗?幸亏这只是一场梦,如果这是真的,你说说你如何偿还这么多人,现在的你不摘掉入梦仪还要等多久,赶紧放大家回到自己的梦,和我到母亲的坟头磕头认错,至于今后看老梁他们如何定罪,你听到了吗?”

这一幕转变的虽然戏剧性,但亲情的确是不容小觑的强大能量,它能温暖一个寒了许久的心,并帮助他找到最初的温馨。

当下,回归本善的李瞒天重重低下头,沉吟少顷,一咬嘴唇,说道:“对……”

然而,不等李瞒天把话说完,穆十三竟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又厉声呵斥:“你见谁道歉,长个百十米,衣着也非主流的模样,赶紧给我缩回去!”

“是,哥哥!”李瞒天羞臊的埋着头,随意而动,身躯骤然缩小的同时,人已近套上一件西服,穆十三看着,也控制意念,通过梦将自己变回原样,至于伤势,这会儿也痊愈起来。

与此同时,李瞒天没做任何耽搁,深深一鞠躬,向着废墟里惊吓过度的众人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看着这一幕,穆十三当真后悔没有早一点看清楚他耳朵上那个类似紫圈的胎记,没有早一点唤一声“小十六”试试他态度,更恨自己没有早些想到清醒梦那个法子规劝李瞒天。

心中对于母亲愧疚的同时,则是眼泪惶惶的跟着一同弯腰致歉,突然的,不知为什么,泪湿的瞳孔竟看到了刘芸欣那盈盈如梦的眸子和红色的樱桃小嘴,他目眩神驰,内心在思考为什么刘芸欣的影子时常出现,我果真是思念过度了吧。

想到这,穆十三也就没放心上,径直来到刘听身边,问道:“怎样做,这些人才能被我弟弟送回到他们自己的梦中。”

闻言,刘听眯着眼睛沉吟少倾,忽然摇头晃脑的说道:“通过万有引力,万象排斥我知道,虽然这个入梦仪是存在于现实的外戴物品,通过刺激大脑以某种方式呈现在梦中,但既然这两句口诀分别代表着进入别人梦境和出来别人梦境的触发指令。”

“也就是说,将众人送回去肯定也有某种触发指令,至于这个指令我猜应该是将梦境中的入梦仪摘掉,摘掉等同于关闭,估计可行,如果实在不行,补上一句万象排斥应该没问题!”

穆十三点点头,又来到李瞒天身边:“听到博士刚才怎么说了吗?还不赶紧将这个入梦仪眼镜摘下来,同时,再按照你之前那样说出万象排斥的触发指令。”

“哥,我听你的!”虽答应着,但李瞒天触摸到入梦仪的时候,手还是出现一些犹豫和颤抖,他深知一旦摘掉眼镜就一无所有,甚至,还会有无休无止的官司和麻烦找上来,总的来说不如那种掌控世界,掌控别人人生的滋味痛快,甘心。

但这入梦仪近些天带来的副作用也着实让他生不如死,如之前哥哥所说,自己终归只是一个躲在梦境中的胆小鬼,该面对的迟早还是要面对,而且那种掌控终归不牢固,万一有人清醒,那么所受到的代价只会比现在更加痛苦千倍万倍吧。

这样想着,李瞒天目中露出果断,摘下入梦仪,同时,手指虚扣成爪低吼:“万象排斥!”那种熟悉的,强大的,破坏惊人的排斥力并没有出现,但不可否认,这一次刘听的猜测是正确的,摘掉眼镜,的确是从梦中关闭入梦仪的方式。

因为入梦仪被关闭,那种勉力维持的平衡与控制随之消失,禁锢着众人潜意识的束缚自然也就不在。不过一会儿,就见效果,这时,废墟下某一个中年男子突然身上迸出一道金光,然后,那名男子就在金光的牵引下穿过头顶的废墟腾空而起,最终随金光一同消失。

看着他临走时,脸上那种难以言喻的释然和解放的大笑,刘听更加坚定之前想法。随着那人消失,废墟下突然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掌声,众人因为潜意识的蒙蔽虽不知道发生什么。

但看那人走时苍白的脸色恢复红润,狂呼乱跳似住院许久随着医生一句大病初愈而回到家一样,众人只觉被那种金光笼罩不是坏处,应该是比被李瞒天控制要好一百倍,要不然穆十三带头抗争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彩!”众人纷纷赞叹的同时疯狂鼓掌,掌声如雷鸣,一来是送给穆十三带领他们解脱,二来是感谢李瞒天最后知错就改,改过自新的,并以此鼓励他继续,永远不要把眼镜戴上,争取他们都能被金光笼罩。

总之,众人此时完全沉浸在不能控制的兴奋之中,这比让众人得到权利,地位,金钱还要激动,高兴,他们一个个心中狂喜的同时笑的嘴角咧到耳朵。

随着一个人回归到自己的梦境,紧接着,就见一道道光芒从众人身上相继迸发,同时,陆陆续续的释怀顿悟,轻松惬意的消失在李瞒天的梦境之中,一时,废墟中的人就仿佛是萤火虫,将废墟下照的恍若白昼的同时,掌声越来越小,升天的人越来越多。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刘听,老梁,穆十三脸上纷纷绽放出欣慰的笑容,也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将那悬着的心放到肚子里,同时,深深的喘口气,这种久违的轻松惬意让两位老人尤其享受,正所谓平淡是福。

至于李瞒天,在听到众人相继离开,一遍又一遍道谢谢,心里也都涌起一股暖流,不自禁的目中冒光,咯咯笑起来,同时,想到之前的种种,又愧疚的长低着头。

就在穆十三等人因为废墟里的众人消失殆尽而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梦境,既而再回到现实世界时,突然的,天地震荡起来,幸亏地上空无一物,要不然此刻必定会被建筑所砸死而堕入下一层梦境,饶是如此,大地剧震扬起尘土之际,众人还是被晃的站立不稳趴到在地。

就在这时,四下环顾的刘听,因为天边发生的一切而面色狂变,惊出冷汗的瞪口呆,如避瘟疫的快速躲到穆十三身后,同时,汗毛耸立的大叫。

“这,这,这不是李瞒天的梦。”

闻言,老梁和穆十三蹙起眉头,纷纷朝着刘听看过去,同时,心里咯噔一声,能让刘听吓成这样,绝不是一件好事情。

第111章 一个白日梦

“刘博士,你快说,到底发生什么?”老梁道。

老梁和穆十三面色狂边的齐齐看向刘听所指的方向,因为先前穆十三和李瞒天激战,导致这个梦境被夷为平地,所以放眼而去,无遮无拦,随即,便看到四周的尽头,不知从何时突然屹立起一道金色的弧形屏障。

这个弧形不是冲外,而是冲里面,混元一体,直耸入天,因为这道屏障圆形的包围,导致这个世界一下子都狭小,拥挤起来。尽管如此,这道弧形屏障竟还在迅速缩小,屏障是不透明的,随着缩小,穆十三等人目光所看距离也越来越短,就是一个圆柱体,而穆十三等人就站在圆柱体里面的底面。

老梁到底是急性子,慨然开口:“刘博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我们被屏障压迫会堕入下一层梦境吗?”

“怎,怎,怎么说呢,这是李瞒天的梦,但又不是他的梦!”此刻的刘听吓的脸像窗户纸的煞白,头不受控制的恐惧的左右乱晃,就连嘴唇都带动的乱抖,好半天才镇定下来,说道:“如果说这是李瞒天的梦境,就算我们在梦境之中关闭入梦仪,也不会导致他梦境的坍塌,毕竟有他潜意识作为支撑。”

“可从目前梦境出现坍塌,再联想到生物钟对他不起作用,再有他在梦境拥有清晰的思维和逻辑,我猜想,这应该不是普通的梦,更不是清醒梦,而是白日梦,因为清醒梦也是会受生物钟影响的。”

“他这个白日梦就是通过入梦仪刺激大脑,强行将意识的幻象转换成一种梦境,所以当入梦仪被关闭,这种强行转化,支撑的维持力量也就被关闭,自然而然就导致这个白日梦出现坍塌寂灭,也就是说,李瞒天本来没有梦,是通过入梦仪强行将白日梦转为梦!”

说到这,刘听深吸口气,神色露出紧张,既而一字一顿的道:“至于老梁刚问的有没有危险,梦境寂灭,作为意识存在于这里的我们都会随着这里一起寂灭,轻者成为植物人,重者则脑死亡,而且这种梦境的吞噬,就连造梦者的李瞒天都不会放过,所以,当务之急,我们需在弧形屏障彻底缩小为一个点之前离开这里。”

闻言,老梁站起来:“还等什么呢?刘博士不属于这个梦境,他是通过入梦仪直接进入到李瞒天梦境的,他没有梦境接引,而我恰好就佩戴入梦仪,所以我带着他离开,你们两个也赶紧离开!”

说着,老梁一步跨到刘听身边,一揪他衣领,扬天吼道:“万象排斥!”随即,就见二人身上迸发出两道金光,与之前所有人一样,他们在这股飘飘袅袅的金光中,缓缓上升。

而这时,那道孤行屏障距离穆十三和李瞒天已经不到二十米,空间越来越狭窄,穆十三深吸口气,一手放在他的肩膀,微微一笑,声音柔道:“小十六,跟哥回去吧,让我们还想以前那样,有什么委屈和不甘等你清醒之后,通过老梁找到我再说,你也听到了,这个梦境是连带你都会被吞噬的。”

“嗯!”李瞒天抬头看向穆十三,绽放出笑容,只是有些发傻,看着他点点头表示同意,穆十三随即拉上他的手,一同向着高空疯狂的蹦,失去入梦仪的禁锢,清醒梦中的穆十三就可以随时清醒,就在他睁眼,准备结束这一切时。

一直拉着他的李瞒天突然沉沉的将他坠下去,他赶紧打消念头,看向李瞒天,只见他虽也跟自己一同蹦,但身上却迟迟没有出现金光,而且,不管再怎样剧烈的蹦,也始终都无法升起,总是到了一定的高度就坠下去,连带拉着他的穆十三都一同被坠下去,尝试多次,努力很久,无一例外都是徒劳!

看着这一幕,穆十三趁着刘听和老梁还未消失在李瞒天的梦境,赶紧仰望天空,神色焦急的问道:“刘博士,为什么我的弟弟不能回到现实?”

闻言,刘听低头瞪眼凝望许久下方的李瞒天,有所顿悟的道:“我猜,这是他意识长时间的停留在入梦仪转换的虚假梦境而无法分清现实和梦境,久而久之,意识将这里当做现实,也有可能,他的随意运动能力暂时丧失,而且,这种状态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消除。”

闻言,穆十三变得沉默不语,但眼中一种誓不罢休的色调却原来越浓郁,而这也就与他脸上的纠结为难形成对比,半晌,他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弟弟,一双灿若星辰的明眸柔柔的倒映着他的模样,好似要将弟弟的样子永远的烙印在眼中,心中,更要通过看他来了解他二十年的光阴,忽然,他神色变化的笑笑。

如此过程伴随着他弯曲的膝盖持续很久,但他却怎么也跳不起来,就像脚腕被铅球坠着。又过半晌,穆十三似是想到什么,神色狂变,目中闪烁出激动的光彩,他慈祥和煦的摸了摸弟弟的头,又充满长辈模样的严肃的为他整整衣领,拍了拍他的肩膀,慷慨激昂的说道。

“我就不信这个邪,凭什么别人都能够清醒,偏偏我的弟弟不行,他们不就是有个梦作为靠山吗?我弟弟也应该有!”

说着,穆十三已经在老梁,刘听,李瞒天茫然无措的目光中摘下手表。这时弧形屏障距离穆十三不过十四米。

老梁有些着急:“孩子放弃吧,连刘博士都无计可施的事情,你就别尝试了,赶紧和你弟弟珍惜这最后的时间叙叙旧,清醒起来吧。”

闻言,穆十三蓦然望天,一指老梁,怨气冲天的道:“他是我的小十六弟,就像他小时候总黏在我身后一样,我绝不可能抛下他,不仅我不会死,我要让他也活下去!”

然后,穆十三便不再理会空中叫嚷,劝阻的二人,目中露出狂热,蹙起的眉头因为脑海中的迸发的念头而舒展开来,反而涌现出一片得意的神色,对于这个方法他似乎十分有信心,与此同时,他提溜着手表的一端表带,在李瞒天的眼前富有规律的摇晃起来。

“李瞒天,待会哥要给你建一层真正的梦境,你呢,只需要放松去感受,眼睛盯着表盘左右看就可以了,明白吗?”

闻言,刘听和老梁随即恍然,他这是要给李瞒天催眠,通过催眠入梦为李瞒天在这个白日梦上建一层梦境,这样,待会他就会被梦境牵引离开,从而通过梦再清醒过来。

但是这种方法是否可行,就连刘听都是第一次听说,看着别人脱离禁锢一个个被自己梦境牵引离开,他觉得理论上应该可以,如此,看着他们兄弟情深,刘听和老梁也唯有暗自祈祷。

“嗯!”李瞒天点点头,随即直眉瞪眼的盯着那个不断在眼前晃出虚影的手表,然而,没坚持多久,他这颗平静放松的心,就因为眼角余光瞥到不断逼近的弧形屏障而焦灼,紧张起来。

一时,他也没心思看,唉声叹气,直呼为什么还没有被催眠,着急的通身流汗,脸色更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又过半晌,他只觉全身好像有荆棘,再也站不稳,随即打断催眠仪式,不断的推搡起穆十三。

“哥你快走吧,别管我,再晚一会儿,非但我没有清醒,把你也牵连的意识留在这可怎么办?别管我,我纯粹是自作自受,哥你快走!”

第112章 我是你哥!

闻言,穆十三一皱眉头,呼吸都在此刻粗重许多,瞪着李瞒天,没好气的道:“我是你哥,你不走,我能走吗?如果你想让哥平平安安的,就赶紧给我盯着手表看。”

“妈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们这群从树人孤儿院走出来的孩子能够健康,快乐,开心的成长,在社会上彼此互帮互助,如果我走了,不就正违背母亲的意愿吗?听话!我是你哥!我是你哥!”

这时,那道弧形屏障距离穆十三只有四米,看着哥哥严肃认真的模样,李瞒天只觉心中暖流上涌,好半晌,不争气的鼻头一酸,流出泪来,借着闪闪的泪花再看哥哥,他的形象骤然高大许多,一颦一笑都充满无尽的关爱,当下不再推脱,噙着热泪朝着怀表认真的看。

穆十三点点头,表示满意,手中晃悠手表,借着他眼睛盯着,意识模糊的时候,语气放柔,声音舒缓的说道。

“你做很好,就这样,保持平稳呼吸的同时认真看。好,现在我们想象一下,天空晴空万里,花草争奇斗艳,你借着这样一个阳光和煦的日子走到一个院子前,这是你最喜欢的地方,很温馨,也很喧闹……”

通过不断的引导,加强他意识模糊,终于,李瞒天只觉眼皮沉重,大脑更是如一圈圈飞散的烟飘向远方,不久,他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穆十三并没有停止,直到一道金光从他身上迸发,确定他完全进入到梦境之中,他方才停止!

看到这,空中的刘听终于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拎着的心放下来,激动的唏嘘饮泣,说道:“成功了,成功了,穆十三他成功了!”老梁同样是笑容满面,老神在在的道:“这孩子,有情有义还聪明!”

伴随着金光自李瞒天身体迸发而出,他就像之前所有人那样飘飘然的飞上天,只见他现在脸上含着笑,那般享受,沉浸的模样足见这个梦境带给他的放松,其实这个梦就是穆十三和李瞒天同在树人孤儿院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这时,弧形屏障距离穆十三不过一米。感受到空间越来越狭窄,老梁和刘听赶紧朝着下方大声呼喊:“孩子,快走,再不走……”然而,话还未说完,就见二人已升入云层,消失在李瞒天的白日梦中。

闻言,穆十三竟面露挣扎之色的无动于衷,他怎会不想走,他心中有对儿子的牵挂和不舍,但此刻他才发现,那道屏障缩小至肩宽,挤压的他根本动弹不得,两只胳膊在弧形屏障的金光中已经寂灭于无,没有血,因为血在金光中都消失了,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一分一毫还在饱受着金光之寂灭,他想挣扎,可所处的位置是圆形,无论怎么错位,都没有一丝余地。

一时,他痛苦的失声惨叫出声,但狭窄的世界哪有人响应,只有无尽的寂寥的回应,此刻听来格外毛骨悚然。他声泪俱下的抬头望天,天却是那么狭隘,四周金光闪烁的围拢,中间的空洞好像是一汪明月,又像是内心的空洞,透过这空洞他看到了内心最割舍不下的,以及对他微笑留情的……

……

“呜呜呜,爸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不理解你,你回来吧,我们一起开好这间店……”阅读至此,穆然兴早已伤心的不能自抑,泣不成声,脑中不自觉的一遍又一遍回荡着父亲在世时的音容笑貌,对于父亲他却是又内疚,又憎恨,又骄傲,又怜爱

内疚的是父亲在世时自己为何会那么的无理取闹,父亲如此疼爱宠溺自己,可自己呢一次次的消费这种情感。父亲因为多年前的事故每日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父亲借以帮助别人换取心中一片安宁,自己却一次次的让父亲关了店铺,实在不孝,他只恨自己为何不早点看到这本日记。

憎恨自然是对李瞒天,纵然他是父亲的弟弟,保护他应该,可凭什么他闯出的祸要让父亲承担,如果这事情发生在是别人身上,他会大肆赞扬,但是,死的那却是疼他,爱他,包容他的父亲啊。

至于骄傲,不必掩饰功勋,父亲临死之前挽救那么多人,父亲的死是重于泰山!曾经他或许有些瞧不起,不理解衣着邋遢的父亲守着一间破烂小店,但现在却只有自豪。

怜爱的是,因为那件事故,父亲耗费一生帮助别人却始终无法放下心坎儿,实在可怜,换一种角度,父亲死了也是对他的心灵上的解脱吧。

如此想着,穆然兴哭的更凶了,一双眼睛此刻又红又肿,满脸全是鼻涕眼泪,笔记本都被浸湿,与此同时,他也在打量着这间店铺,暗自思量,要不要替父亲重新开起这间店铺。

就在他合上笔记本,准备暂时离开,考虑清楚再回来的时候,因为笔记本翻至尾页,导致尾页和后面封皮之间失去某种力量,令夹着的照片款款滑落在地。

穆然兴一抹眼泪,抽抽噎噎的俯下身子就去捡,就在他手触摸到照片准备拿起时,目光却突然注意到被压在柜台腿下,用来保持柜台平衡的纸张,这纸张虽平平无奇,因为长时间积压腐烂,泛黄,可这纸张却与日记本的纸一模一样,甚至,连luo lu在外的一角,上面的一两个字都与父亲的字迹相似。

联想到笔记本残破不堪,某些日记的连接处被撕掉,穆然兴捡照片时顺手将柜台下的纸张也捡起来。那张夹在日记本的照片平淡无奇,就是当初刘芸欣,穆十三,穆然兴一家三口在蜜月旅行时的合照。

至于那张纸,此刻穆然兴却充满期待,因为日记里多次提到她生母的地方都被回避,为了能够看清,穆然兴抽抽鼻子,一抹眼泪,将眼睛睁得大一些,就在他一展纸张准备看看,是写废的草稿纸还是故意撕掉的日记时,一阵敲门声忽然打断了他专注。

他抬头看去,来人是一位成熟漂亮的小姐姐,年龄应该与穆然兴大个几岁,她五官一如既往的端正,面容一如既往的清秀,与三年前没关闭消愁典当行屡屡寄存照片时相比变化不大,没错,她正是当年欲要自尽的赵梅的大女儿。

显然消愁典当行的脏乱超乎了她的意料,她倒是没嫌弃,一边试试探探的走进来,一边小心翼翼的问询道:“请问,这里是要重新营业吗?我叫做落小梦,还是来寄存照片的,大叔在吗?”

第113章 纸船——寄弟弟

闻言,穆然兴也顾不上看,慌慌张张就从柜台后走出来:“对不起,因为我们这里暂时不营业,所以呢您不能在这寄存,如果您之前有什么寄存在这里的东西,那也先请您拿回去,因为我不确定以后这间店铺是否还有重开的机会。”

“是这样啊。”落小梦目中露出失落,颓然的叹了一口气,将握在手里的一摞照片默默的装回到外衣兜里:“我还攒了那么张照片寄存在这儿呢,既然这样,也不知道放在这里两年的照片还能否找到?”。

穆然兴当即举起右手打包票:“能,绝对能,这两年你们这些顾客的东西一直平安无恙的囤放在这,请问你寄存在这里的物品叫什么名字,我现在就帮你找找。”

落小梦抬头看向穆然兴,当注意到他是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一个单眼皮一个双眼皮时,顿时,先前那抹激动的神采又回来了,内心只觉一种愉悦的情绪汹涌起来,既而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来,砸吧着嘴发出好几个“咦”字音。

她这样看,着实让穆然兴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因为哭泣还脸色煞白,现在确实窘的面红耳赤,为摆脱这种尴尬,他赶紧来到陈列架形成过道,又问了一遍:“那个,请问你之前寄存在这里的东西是什么?上面贴着的名字是什么?”

“嗯,好像是被装在一个棕色的箱子里,记得我当初起的名字是叫做什么小船,毕竟过去这么久我也忘了。”又打量半晌,落小梦突然摩挲着下巴,神色古怪的问起来:“对了,弟弟你今年多大啊?”

听到小船,穆然兴眼睛咕噜一转,恍然想起刚刚读过父亲的日记中有一篇写到他拯救一个落水妇女,之后,她的女儿就每逢家里发生什么大事都要寄存一张照片,为的就是留住弟弟不在的岁月,再偷偷看这个姐姐,她竟毫不避讳的颇为大胆的一直在自己身上乱看。

他心中有些不忿,这姐姐一定是丢了弟弟,所以看谁长得都像弟弟,我爹对我那么好,我绝对绝对是他亲生的,想到这,当下没好气的道:“本人虚长你许多岁,年近半百,准备闲云野鹤过此一生。”

落小梦捂着嘴嗔笑起来:“哈哈,年近半百,你这个小弟弟可真会撒谎!我看你啊还未成年呢吧。”

穆然兴气的一阵无语,也不再理会落小梦,踱步在陈列架之间,寻找起来,好在她口中提到的那个盒子类似这种的东西寄存的不多,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一个上面满是灰尘,还贴着一张条子,上面写着“一只小船的思念”的盒子。

想到终于能打发走落小梦,穆然兴兴奋的叫起来:“是不是叫做一只纸船的思念?”

闻言,落小梦蓦然转身,应道:“对对对,就是那个!”当看到穆然兴用左手拿着抹布擦拭木盒子时,她惊得目瞪口呆,到嘴边的谢谢也咽了回去,他的手为什么那块会有块伤疤?位置?想到某种可能,她心口狂跳。

以至于穆然兴抱着盒子许久,她也忘了接,只是愣愣怔怔的盯着穆然兴的手看。直到穆然兴不耐烦的一遍遍提醒,她才恍过神,但眼睛仍旧盯着他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的伤疤,又过一会儿,试试探探的问道:“你这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的伤疤是怎么弄得?你记不记得在这块伤疤没落下以前这里有什么胎记?”

穆然兴瞥了一眼她提到的地方,脱口而出:“不碍事,听我爹说是我小时候提暖瓶的时候不小心烫的,至于胎记我不记得。给,这是你要找的盒子。”

“可这个位置是很难被烫着的。”

“万事万物都有意外,烫难道还要等你找到合适部位再烫吗?”

从落小梦蹙眉的神情看,显然穆然兴的回答并不让她满意,偶尔飘忽的眼神似乎在思考什么,但见到穆然兴被看的将手缩回去,她也就暂时收回目光,佯装着翻看盒子里照片的多少,趁机再观察一番这个特别的大男孩,期间,她的目光却是不断的注意盒子里合照空缺的位置。

沉吟少顷,她计上心来,道:“很感谢你们能让我将东西寄存在这里这么久,为了表示感谢,我可以请你和这家店的老板吃顿饭吗?

听到她提起自己的父亲,穆然兴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加恶劣,随之心里袭过一阵揪心的疼痛,语气低沉的道:“对不起,这家店的老板也就是我父亲,早在两年前就去世了。”

闻言,落小梦惋惜的沉下脸,但却没有放弃自己心中的想法,也直到此刻,穆然兴才明白过来,这个女生并非是感谢,而是要借机请自己出去吃饭,回想着这个女生从一进门就对自己左看右看,以及她家遭遇的情况,穆然兴一再拒绝,可谁知落小梦却是不依不饶,迫于她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慑,穆然兴只能陪着她去吃饭。

谁知,到了饭店又是状况连连,先是点菜,穆然兴因为喜爱吃蛋炒饭,所以习惯的点了一盘,可随即便遭到落小梦又是一通瞩目,她狂热的目光,兴奋笑容让穆然兴浑身直冒冷汗。

但被落小梦看着的他又走不了,只能坐下吃。落小梦也点了餐,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是一直盯着穆然兴看,好像他是一盘菜。尤其是看到穆然兴使用左手拿勺子吃米饭的时候,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这个习惯是从何养成的,穆然兴只能如实回答,从小便是这样,除了写作业被父亲打的矫正过来。

谁知,他话语刚出口,旁边的落小梦竟嘤嘤的啜泣起来,哭的直如杜鹃泣血,雨打残荷,更过分的是,她一边哭,竟从桌子对面挪到穆然兴身旁坐下,气短神昏的就死死攥住穆然兴的胳膊。

引得正值饭点,进进出出的食客纷纷朝这头来好奇和鄙夷的目光,臊的穆然兴脸上一会儿红一会青,唉声叹气的后悔当初怎么就答应这个疯疯癫癫的女生出来吃饭?

一时,嚼在嘴里的蛋炒饭也失去味道,因为父亲的日记,他本就伤心不已,如今再听着一旁涕泣连连的哭声,心中灰暗无比,当下也不知如何安慰的他赶紧递过去一张纸巾,准备和这个女生好好聊一聊:“那个,我不知道哪方面得罪……”

谁知不等穆然兴把话说完,落小梦却是一抹鼻涕眼泪,抽抽噎噎的的抢先开口,一脸严肃认真:“你是我弟弟!你是我弟弟!你叫做落小唐,你是左撇子,自小爱吃蛋炒饭,中指和无名指之间有一块紫色的胎记,弟弟跟姐姐回家吧!爸妈在家中一直等着你呢!”

第114章 结局 四我继任父亲,我就是鬼盗十四!

闻言,穆然兴面色狂变,惊愕的半截木头般愣愣的戳在那,一时,双目凝滞,呼吸急促,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的落小梦,忽然的,像躲避瘟疫般从椅子上站起来,慌慌张张退后两步,拿出身份证,比划着解释道:“我不是你弟弟,你认错人了!我叫做穆……然……兴!我是穆十三的儿子!”

“不,不,不是这样的,你知道身份证也是可以造假的,领养人的孩子也是有身份证的,而且身份证上的姓氏是随领养人登记的!”落小梦神情恍惚,两只手疯狂的摇摆,剧烈甩动的头扬起她披散在肩上的长发,整个人患得患失。

眼见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被落小梦错认成弟弟,他索性也不再解释,一拍刚刚的饭前,朝着消愁典当行仓皇而逃,路上他的心忐忑的跳个不停,脑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回想着刚才落小梦说的自己的特点,但很快就被他以是自己告诉的打消顾虑。

毕竟父亲对他的宠爱,对他的好,他是有目共睹的,现在无非是没弄清楚自己的母亲是谁罢了,但绝不可能是别人的孩子。

如此想着,穆然兴已经回到消愁典当行,正当他准备取走笔记本,离开消愁典当行躲避刚刚那个纠缠不清的女生时,忽然发现,被他展开在桌子上的纸张还未看,一时,他只希望这张纸不是草稿纸,能够清楚的解释他的母亲是谁。

当下赶紧拿起来,当看清上面所写的内容之后,他只觉五雷轰顶,脑袋嗡的一声胀的斗大。他不敢相信,满是质疑的将那张纸拿的离眼睛近一些,对着蓝黑色的钢笔字又读了一遍,只觉目瞪口呆,都有些窒息。他不相信,眯了眯眼睛以为是自己紧张所致的错觉,又重新看了一遍,面露震惊,目中急出眼泪……

他又读,等阅读到第十一遍他终于确信了,这上面的的确确是那么写的,不自觉的,他在心中回忆起自己和父亲生活的点点滴滴,并在心中又一遍遍的问为什么,但事实就是那么摆在眼前,一点变化都发生。

这张纸不是穆十三写废垫桌脚的纸,而是故意藏之,只见上面的字迹与之前日记上的字迹一样工整,说明这不是慌乱写的,是经过同之前写日记一样,深思熟虑的。

上面写道那一日老梁审问穆十三儿子情况的详细内容:

“对了,据我调查,你还有一个儿子,可档案上明明登记的是未婚,这个孩子是你不负责任的后果,还是又出于一种赎罪?”

“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更不是赎罪驱使我这么做的,我实在是看这个孩子可怜,出于我无父无母,他也同样,同病相怜就收养下来。记得那会儿正值一九二九不出手的大冬天,寒风刺骨,我在外地嘉兴市,寻找一个对我很重要的的女生,路过某一条步行街时就看到他。”

“那时,他十分可怜,年龄约莫七八岁,寒冬腊月的却穿着单薄的秋季衣服,衣服单薄也就不说,那衣服竟然还破破烂烂,而且,衣服不合身,显然那是一件大人的衣服。”

“衣服已经这样单薄,形同虚无,他却还赤着双腿跪在地上,举着一个破碗,明显是有人利用这个孩子博取别人的同情从而达到牟利的手段,当时我还摸了一下地,冷的骨头都发寒,你说这不是nuè dài孩子嘛。”

“我一时气不过,将身上衣服套在孩子身上的同时,追问到底是谁在威胁,那时小孩的模样你是没见,让人心都揪疼,他一双眼睛满是惶恐,噙着泪水,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一直哆哆嗦嗦,小脸冻得煞白,嘴唇都发紫了,哪怕孩子都这样可怜,他的中指和无名指却还被人残忍的烫伤,因为医治不及时正在流脓!”

“因为我的不断追问,破坏了暗中某些人的牟利,没过一会儿,就见三两个头上带疤,身上带花的大汉走过来,声称是这孩子的大舅二舅和小舅。呸,就他们那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自己穿的人模人样,干净漂亮的,连给孩子买将大袄的钱都没有,而且还放任着他在冬天要饭。”

“幸亏当时我还没被吓傻,见他们架势就知道是拐卖儿童,于是赶紧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因为当时严打拐卖,再加上步行街人多,随着我这么一喊,众人立刻围观过来,不多时,巡逻于这条街的安保都过来,做贼心虚,怕担责任的他们一见场面危乱,吓得纷纷狼狈逃窜。”

“之后嘛,因为一直找寻不到孩子的亲生父母,加上我也想领养,并具备一切领养条件,在打拐办留了个资料也就带回家自己抚养,并取名穆然兴,然是偶然捡到,兴指他能够摆脱当时的恐惧高高兴兴的成长,对了对了,提到抚养,还是这小家伙逼着我,我才能学会催眠。”

“当时刚刚领养,也不知道那群人是如何nuè dài他的,每天吓的哆哆嗦嗦,裹着一条被子缩在角落,饭也不敢坐着吃,睡觉还总做噩梦,然后,我就带她去医院看,医生说是抑郁症。”

“那会儿听说催眠对治疗抑郁症,失眠,焦虑特别有效,为了治愈他,我也就开始了催眠的深刻学习,通过研习催眠,我治好了小兴,并且催眠他,让他以那段时间为噩梦现在清醒的方式走出阴影,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我高兴的同时,恍然发现这个方式不仅仅能够用于医治小兴,就连消愁解忧都能够使用,而且比之前一直靠嘴说效果好多了。”

恰在他又看完一遍的时候,落小梦也从饭店追过来,当她也注意到桌上那张被展开的日记纸张时,宠溺的在穆然兴的头上摸了摸,语气缓慢温柔的道:“穆叔叔是个好人,姐也想过了,让你一下子接受实在是有些突然,这样吧,姐给你时间,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姐姐。”

听着落小梦温婉,轻柔的的话,一天经受数次打击的穆然兴再也无法忍住,一时,抱着她的腰,失声痛哭,这种委屈时还有人作为依靠,还有人陪她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他沉浸其中。

而伴随着落小梦动作舒缓的一次次拍打着穆然兴,七岁以前的岁月穆然兴恍然记起,就连那被当做噩梦的时光也被他想起,他记忆中的确有个姐姐,的确有不只穆十三一个疼爱他的父亲,还有一个母亲,他们三个对自己都很好。

一边回忆着那段童年,一边沉浸在久违的亲情,穆然兴抱紧姐姐的同时,哭的也更凶了,这一刻,他将随父亲去世就伪装起来的心一下子全部袒露在落小梦的面前,对于她,她相信了,不知为什么这么信赖和安心,或许是她们身体流淌着同一个父亲,同一个母亲的血液。

半晌,抽抽噎噎的憋住泪水,抬头看向落小梦,幸福的道:“姐……我觉得……我实在……是太幸福了,有你们,更多一个父亲疼爱我!”

“你刚刚叫我什么?”闻言,落小梦激动的一时没体味过来。

“我…叫你……姐姐!”

“唉,乖!”

此刻的穆然兴并没有因为找到亲生父母和亲姐姐而忘记穆十三,相反将他记得更牢,回想起自己看到的日记中,父亲拯救的失足妇女竟是自己的母亲。

同时,也不知是不是父亲来到天上见自己如此孤单,所以才意外且巧合的安排这样一场相认,现在的他对于穆十三不只有父子之情,更有无尽的感恩,崇拜,尊敬,总之,这种纠结的情感无法言语表达。

想到这,先前他一直犹豫不决的心,终于坚定下来,穆然兴猛地松开姐姐,抬头看向她:“姐,从今天开始,咱们的照片可以继续寄存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我要开店,父亲的心愿就是能通过这件店铺帮助更多的人,那么我就替他开下去,以此算是对父亲养育之恩的报答!”

说着,穆然兴神情坚定的从桌上取出一支笔,在日记本的尾页端端正正的书写下代表着店铺营业人身份的十二个字:“我继任父亲,我就是鬼盗十四!”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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