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大宋 - xp1024.com
《星际大宋》


第1章 神将天外来

这里是只有暗黑岩石和明红火焰的星球,常温可达一千度,在炎热的夏季,气温更可达三千度以上。没有任何星球的生物愿意靠近这里,然而这里却有着自生物种,他们自成体系,为适应环境,进化出了不可想象的能力。

火红的熔岩巨河流经的地方形成了黑色岩石平原,一座城市耸立在此,它的色彩也如这个星球的主色调那样,幽暗如狱,其间闪耀着刺亮的各色迷幻光辉。

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仰望着夜空。星汉璀璨,照耀在他的头顶,他似得了灵感,举起右手,手常中一团红色火焰立kè

成形。火焰渐渐变亮,红色转为橙色,再转为黄。亮黄色的火焰比起夜空中的银河,虽稍逊一筹,却也引人瞩目。

“不错,已经进阶黄焰了吗?”一位老者被吸引过来。

手掌中火焰立即消失,少年收回了力量。“加恩老师?”少年欣喜,跳下平台,“前几日才刚进阶,还不稳定,您回来得太及时了,正需yào

您的指导。”

老者点点头,“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是天生橙焰,起点和天赋都比别人高,如今再进阶,我已经没有能指导的了。”

少年到是自嘲般地笑了笑,“为了进阶,苦练两年,我到真不觉得天赋高在哪里。”

“两年够快了,许多人一辈子都进不了一阶,永远停留在赤焰阶段。”加恩老师赞许道,“两年苦练,你是为了他们吗?”

少年变得沉默。

“这段时期,你应该已经听见各种传闻了吧?”

“是。”少年忧郁承认,“我辛苦练习就是为了能去寻找他们,在那之前,我需yào

强dà

的力量。可现在看来,晓棠和燎,早已死在那个遥远的星球了吧?”

“或许还没死。”加恩老师也沉重了语气,“科研队失去联系的事,霍顿将军隐瞒了两年,到如今隐瞒不住了,民主派把这事曝光,成了将军的丑闻。当初国会反对派出科研队,将军一意孤行,现在科研队失踪,政敌们要追究他的责任。哎!火王星内政飘摇,或许有内战的先兆了。”

“老师。”少年问道,“老师来找我是有事吧?”

加恩老师无奈感叹中,点了点头,“嗯。你不是一直想去寻找晓棠和燎吗?”

“难道可以了?”少年脸上忧郁神色一扫,露出孩子似的期待,“国会不是已经表态,不会再派人去了吗?”

加恩老师没说国会怎么样,只说道:“跟我来吧!我带你见一个人。”

老师说完,杵杖走了前面。

少年跟着老师,进到训liàn

营深处,他在这里呆了两年,但这幢深黑色的建筑却从未进入过。这里是营中禁地,只有重yào

人物才能到此。层层大门自动开启,看不到一个卫兵,却戒备森严,四处是监视器与自动的防御武器。老师一言不发,只管向前,少年也被这气氛震慑得不敢多问一句。

直到最后一层门打开,在一个长方形房间中,有人已经久等。那人背对着他们,黑衣黑斗篷,银色长发披肩。虽只见背影,少年似已猜出是谁,一股激动难以抑制,差点叫出来,但即时忍住了。

银发男子转过身,三十多岁的面容不仅英俊,如星之目更闪烁着冷酷与果决。

加恩老师尽可能站直衰老的身子,以表示尊敬。少年“唰”地下立正行军礼,胸膛起伏,兴奋难抑。他见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世之名将,火王星的开疆拓土者——霍顿。

据闻霍顿天生就是白焰之阶,少年时一战成名,而后领导火王星,开始了大发展、大征服时期,致使周围星球臣服,火王星从此迈向帝国之路。年轻一代没有崇拜他的,尤其是他们这些军旅出身的年轻人,无不以霍顿为榜样。

今日居然见到偶像,少年忐忑难制,恰在这里,老师突然欠了欠身,退出了房间,少年更紧张无措了。

“用不着拘束。加恩老师也是我的老师,算起来,我们可是学长、学弟的关系。随意聊聊吧。”霍顿温和地微笑,“你叫珏是吗?”

想不到自己与当权的风云人物竟有这层关系,再见霍顿虽大权在握,却毫无大人物架子,少年心中更生亲切好感,回答道:“他们都叫我阿珏。”

“那我也这样叫你吧!”霍顿道,“听闻失踪的科研队里有你的恋人和好友?我没有即时将他们失踪的消息公布出去,你有没有怨我?”

少年愣愣一怔,哪想到问得如此直接,立kè

目光微垂,“晓棠和燎,既然受命前去,也知dào

那里危险,他们早该有所觉悟,我也早有那份心理准bèi

。将军阁下有大局要顾全,我能理解,但从个人感情出发,没有一丝埋怨,那也不可能。”

“你到诚实。”霍顿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国会反对,我私下命令,只觉得探索那个星球对我们火王星有大好处,不当畏缩不前。在探测器相继损坏后,我还要派人登陆,是我太冒险了,出了事,只好隐瞒着,等查出原由,再公布消息。谁料小人作祟,使我陷入被动。”

“民主派借题发挥,要夺阁下的权力。他们不会得逞。”少年道。

“没错。其实两年来,我未曾停止过调查,只是再没轻率派人到那里去了。现在形势对我不利,我急需yào

了解真相。阿珏,你可愿去?”

少年听了,立kè

站得笔直,“您说的是真的吗?将军阁下?”

霍顿点头。

“我苦练两年,终于进阶,为的就是这天。我也想知dào

他们发了什么事。”少年坚定道。

“好,难得你有这份决心。但也要想清楚,此行可能有去无回,而且一旦出现无法控zhì

的局面,我不可能顾你。”

这话直击人心,将军说得极直白,若有不测,这个派出去的人将成为弃子。

少年凝重了神色。

事关重大,没有人能立kè

下决定,霍顿并不逼他,正想许他考lǜ

些时日。

“无怨无悔。”少年突然慎重说道。

他那坚定的眼神把霍顿都给震了一震。

“好,好。”连说两个“好”字,霍顿喜道,“不愧是老师的爱徒,我的学弟,有我当年之风。用不着急着去,先准bèi

一番,科研队传回些有关那个星球的资料,你都要学透了,那个星球有智慧生物存zài

,去了必定会与他们遇上,而我们对他们近乎一无所知。”

“是。”少年答yīng



“另外还有。”霍顿将军收敛了喜悦,“这件事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你此去遇上的不仅有那个星球未知的危险,或许还有别的势力对你加以阻挠,甚至包括我们火王星的自己人。你要切记,任何人的命令都不要听,直接听命于我。”

“是!”少年答得果duàn

坚决。

若干日后,一艘飞船从火王星秘密出发了。

“你当真愿意成为一枚随时会被抛弃的棋子吗?”飞船内,加恩老师不安地问道。

“都上了飞船,还能后悔吗?”阿珏读着目的地的资料笑对道,“是老师推荐我的,难道老师反悔了?放心吧,霍顿将军交待的任务,我不惜代价也会完成。”

年迈的老师看着他,那眼神却有些悔,“如果不是需yào

绝对能信的人,也不会推荐你去。并非强迫,你要是不愿意,我会为你推掉。”

“干嘛要推掉?都说了,那是我的意愿。况且我已经进阶黄焰,就算在火王星,也达到上等战斗力,其他星球的人我更不惧怕。”阿珏嬉笑道。

加恩老帅对着舱外的星空叹了声,“宇宙之大,无奇不有,就算在星际大会上,也见不全所有星球。我们火王星也只是称霸一隅,比我们强的多得是。这次去,凶险异常,之前探测器和科研队失踪,决不是偶然。或许是那个星球的智慧生物干的,也或许还有别的星球下了手,甚至是我们自己人所为,民主派为了给霍顿制造罪名,什么都干得出。无论哪种情况,以霍顿的性格,只要他渡过这场危机,必报此仇,那都是迎来场战争。”

“真有战争,谁又惧怕?”阿珏无惧道,“我只想快些得到晓棠和燎的下落。”

忽然,少年惊奇叫道:“老师快看,到了吧?就是这里?”他指着屏幕上的蓝色星球。

“与资料上的类似,应该是了。附近只有这颗行星是蓝色的。”加恩老师不敢确定。

“好漂亮的蓝色!传说中我们火王星人能演化的最强焰力,就是这种深蓝色吧?”阿珏看着起了羡慕。

“是,不过还有一种更强的发紫的焰火,但没人做得到。”加恩老师喃喃自语。

阿珏的注意力全在了此星球上,“为什么它是蓝色的?这种颜色在宇宙中都少见,至少我没见过。”

“不清楚,目前只知那些蓝色部分是一种液体,我们对它一无所知,科研队也没传回关于它的任何信息。对未知的事物,你要提高警惕,不可轻易接触。”老师忧心忡忡道。

这时,舰长传来话,前方的蓝色行星正是他们的目标星球,阿珏该作好降落准bèi

了。

少年最后把资料浏览了遍,进入飞行器就绪。

飞船无声无息地向着蓝色星球驶去,接近时,减缓了速度,近乎静止。满身银光,犹如伴随着这颗行星的小小陨石。而在那蓝色行星上,大气卷起层层云雾,黄绿相间的陆地时隐时现,使人看不清真貌。

……

绍定四年,蒙古四太子拖雷自凤州入川,陷沔州,屠城。血流成河,残民四逃。

黑夜为乌云所罩,其上银光闪烁,偶尔还夹着丝红光,映得黑云团团发亮。“轰轰”闷响滚过,地上赶路的人只以为这是闪电打雷。

“老天爷是要绝我们的命啊!”白发老翁擦着额头的汗珠,仰望云层上的闪光说道,“十月天,还要下雷雨吗?”

老者身旁跟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此时已发髻散乱,脸上污泥混着汗,分不清美丑。她安慰着老者,“邱伯,不用担忧。下了暴雨才好,兴许蒙古人不愿冒雨,便不会追了。”

“可下了雨,道路泥泞,我这老骨头也走不动了。那些鞑子残忍凶狠,要是他们愿意冒雨,把我们赶尽杀绝呢?鞑子有个规矩,不降之城,一个不留,他们当是要尽lì

。”老者极悲观地摇头。

少女抬头望天,黑沉天空中依旧银光凛冽,却不见雨迹。那光极亮,使得他们这些逃命的人都不用点火照明。“我觉得,这不似打雷。”少女怀疑道。

老者已没心情,催促着,“快走吧,荆娘。别管天上了,鞑子随时会追来。”老者说完,埋头只看脚下。

这里有百来人,老人、妇孺,还有些青壮年,都是从沔州城逃出来的。以为逃出城便捡了条命,怎料蒙古军骑出城追杀,许多人死在逃命沿途,到最后只剩他们这点人,也不知蒙古人是否还在追,他们只知往南奔。

“鞑子来了!”突然,人群中,一声炸响,比天上的闷雷可怖百倍。

早已如惊弓之鸟的人更慌不择路,尖叫之下,推翻小车,挑翻扁担,丢弃随身负担,只往前冲。小孩哭得更大声,妇女也跟着哭起来。

“哒哒”马蹄声渐近,夜色下几骑快马犹如魔影,马上之人手持弯刀,天上银光闪过,刀锋雪亮可怖。骑马之人,见人便砍,弯刀激出血水,一泼泼喷向地面,具具活人倒在地上,挣扎两下就不动了,马蹄踩踏而过,不过如同踩上硬一点的沙包。百多难民,一眨眼功夫便少了大半,更有几骑抄到踩前,拦了逃路,从另一方向斩杀。

一骑到了跟前,老者护住少女,喉咙中闷闷半声沉吟,双目圆瞪,硬挺挺栽了地上,背后一道尺长的血口溅出鲜血。

“邱伯!”少女大叫。

那蒙古骑兵刀锋未停,再挥起来,带血的刀刃向少女斩去。

突然间,天光大放,蒙古兵为之惊顿,运作僵硬止住。杀人者与被杀者同时抬头望天。

一直闪烁在云层之上的银光忽地炽亮十倍不止,照得夜空宛如白昼。它像是要从云层顶端降下,光太亮,地面的人反看不真切,但觉得它仍很遥远,在那天外之天。

只觉银光中射下一束红光,落在路旁密林深处。众人甚至来不及想那是什么,红光落地同时,巨响震天,气浪推翻树林,向众人席卷。不管是什么人,或胖或瘦,都如纸片飞起,马在惨叫,人连惨叫都发不出。

第2章 别叫我神仙

已有层层树木阻拦削弱,这气浪威力实已不大了,一些人畜坠地而死,但仍有活下来的人。几名蒙古兵杵刀撑起身体,立kè

震惊于眼前景象。

那片树林已化为火海,倒下的树每一棵都着了火,火海的中央有一团更亮的火,颜色金黄,里面像裹着某件东西。

一个黑点儿从火中出现,渐渐变大,像是向着他们移来,蒙古兵惊恐后退。

黑点儿渐近,呈现出人形,似一名年轻男性。他全身也都着了火,发丝飞舞,发梢拖着火尾,他的黑衣也被火焰勾出边沿,是一种奇特的样式,不似他们见过的任何一国的装束。

此人全身被火烧着,他不觉得痛吗?蒙古兵看见这人不惧火焰,而火焰更像他身体的一部分,已惊恐万状,不能将之视为人了。

这个不能视之为人的神mì

人,正是来自火王星的阿珏。着陆的冲击力有些强,引起了火灾,火王星人虽不怕火,但他仍第一时间出来查看,见着旁边有生物,就过来了。

“这个星球上的生物吗?”阿珏看着蒙古兵们,说了话,他也有些惊讶和激动,饶有兴趣地打量,“确实如资料中的那样,外形与我们相似。不过内里应完全不同吧?”

那些蒙古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是妖魔的话语,如果不是身体被先前的气浪击伤,他们早逃了。看见那妖怪步步逼近,既然逃不掉,索性拼了。

“你们好啊!”阿珏先打了招呼。

回答他的却是一声叫喊,一个蒙古兵挥刀砍来。刀锋依旧锋利,并未因杀人过多而卷刃,是把好刀。下手也极快极狠,薄薄的刀丸直划向对方颈脖。

“铿”的声,蒙古兵眼中惊爆出异色。

那少年并没有躲闪,刀抵在了他的脖上。按往常,刀锋划过,人头落地。可这颗人头没有滚落,刀犹如切在了石头上。

“这是你们打招呼的方式?”火王星人的眼睛外观与常人没有两样,阿珏的黑眼珠侧瞥向身旁的蒙古兵。

正面突受撞击,他回转目光,另一名蒙古兵已挥刀刺向他的胸膛。但与欲斩首的那名蒙古兵一样,他的刀刺上的不是血肉,而是石头般坚硬的东西。

“我可以把你们的行为视为攻击吗?”阿珏无奈地说,“武器也太差了。你们攻击我,难道已经知dào

我来这个星球的目的?如果是这样,就不能放你们回去了。”

他的双目里闪过丝杀意,似烈焰中的寒冰,两手抓住两名蒙古兵的手腕,身体发出暗红色的火。那火如有意识控zhì

,顺着他的手,忽地窜上蒙古兵的身体。两个蒙古兵立kè

成了火人,只听他们发了声惨叫,便已化为黑炭,碎了一地。

另几个蒙古兵见了吓得哆嗦,但不忘转身逃命。

阿珏纵身一跃,蹦出十数丈远,拦下了想逃跑的人。他蹲地未起,身上暗红的火焰瞬间从地面蔓延。那几名蒙古兵立kè

烧着了,也如他们前两名同伴那样,不消几秒,化成了一堆黑炭。

火焰少年这才起身,看着那堆黑乎乎的东西,不由得叹息。“根本没有战斗力,老师和将军阁下会不会担忧过度了?”他自言自语,这才开始环顾周围环境。

地上七七八八躺了些生物,已经没有生命迹象,并非自己所杀,他杀的人都像那几堆黑炭。查看这些人的死因,多为薄刃利器割破要害而死。

他从地上拾了把弯刀,翻覆查看,应是此等武器所为。他轻轻一扳,刀身断成两截,再一揉,金属刀身被揉成了铁条团。把这铁团捧在手中,少年凝重面色,聚集精神,身体再发了火焰。不过已不是暗红色,而是橙色,铁团立kè

发红通亮。他再皱眉头,橙色火焰变为了黄色明亮的火,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滚烫,翻着透明波浪。手中的那团铁,也化为了橙红的铁水,从指尖流到地上,把他脚下的土都烧着了。

这点高温对少年没有丝毫影响,他收回火焰,顺道把铁水引燃的火也吸入体内。他有些显疲惫,黄色的火是他能引燃的极限了。

“质脆软,熔点低,这也能当武器?这个星球的生物太脆弱了,竟能被这种武器杀死。哪天我们要是进攻这个星球,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少年不屑地评价道。

他抬头看天,云层上的银光还在时隐时现,但比起之前,弱了许多。

“就要走了吗?以后靠我自己了。”他起了感慨,“毕竟有星际法限制,大型飞船不可在归属不明的星球附近停留太久。好吧!留下就留下,先看看有什么可用的。”他的无奈瞬息散去,继xù

在附近查看,这里有这么多死人,正好捡点东西伪装自己。

忽然,阿珏把目光移向死人堆中。里边什么东西动了动,一只细手撑起身体。

“还有活的?”他好奇,轻轻一跃,便到了活口面前。没有恶意,只是以研究的心态先把对方观察。

这个生物应与先前攻击他的生物属于同种,但又有不同,这只骨骼纤细,五官身躯的线条都较之柔和,没有攻击性的气息。

既然到了这个星球,总得与当地智慧生物交流吧,不然什么情报都得不到。以前派来此的科研队传回过些资料,包括此星智慧生物的文化习性,其中有语言篇。他出发前学了一些,便试着看能不能沟通。之前那几个人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是他学得不精?但愿眼前这个能懂,不然也只有杀掉了。

“你好,我来自火王星。你是本地生物吧?问一下,你们怎么称呼这个星球的?”他礼貌地问道。

“多谢恩公搭救!”少女满眼泪水,对着阿珏一阵磕头。

“这……这是干什么啊!”她这举动反把阿珏吓得后退几步。

她说的话基本正对自己所学的语言,大意是谢他相救,至于那头触地的动作,大概是种谢礼吧!

搞明白了,外星少年就不惊慌了。再观察她外形,具有资料中提到的这个星球雌性智慧生物的特征,便把她扶起,“姑娘多礼了,我并没做什么,那些家伙也想杀我,我顺手把他们干掉而已。”

“恩公有所不知,恩公杀的那些人之前已杀了无数沔州百姓,刚才还杀了邱伯和众多逃难的乡亲。恩公是上天派来救苦救难的神仙吧!”少女说着就又要磕头。

“别……别……”他受不了这种礼,托住少女身子,不让她磕,“我可不是神仙。呃……神仙是什么?”

“上仙不用隐瞒,小女已经看到了,上仙的手段哪似凡人!”

“什么上仙神仙?我是火王星人,我们火王星想与你们星球做朋友。你们的星球叫什么?”

少女听得茫然,“星……星球是什么?”

“就是那些啊!”阿珏指了天上,本想指给她看满天繁星,可大气层中乌云滚滚,什么星都没有。

“上仙果然是从天上来的!星?上仙是天上的星君吧?”少女惊异道。

所说的话明明可以听懂,但为什么觉着是来自两个世界的语言呢?思维根本搭不到一块儿。

“算了……”阿珏收回指天的手,决定不纠结这上边了,或许他们真不知星球的名字,不然科研队不会不报gào

。转而对少女说,“我们相互认识一下吧!我叫珏,大家叫我阿珏。姑娘能否告知名字呢?”

“小女郭氏,荆娘。”少女偷偷仔细看了看这个神奇的男子。

她从昏迷中醒来时,就见着他浑身是火,把那些杀害她亲人的鞑子烧成了灰,所以尽管他来历非凡,她却一点不害pà

,对救命恩人有什么好怕的。这会儿,他身上的火熄了,露出真容,原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君模样。好年轻的星君,不禁又多了好感。“听星君名珏,敢问星君何姓?”

“姓?”他们火王星人没有姓,不过到是听说别的星球有这种东西。之前派来此的科研队也做过调查,列举过常见姓氏,他便取了个普遍的来用,“我姓张,叫我张珏好了。对了,别叫我星君、神仙好吗?听起来不像正常人,我可不想太多人知dào

我的身份。”

郭荆娘掩嘴窃笑,“明白,你们仙人下凡,好比皇帝微服,自然要藏起身份。小女一定保密,不会告sù

第三人。”

这个星球的情况比想象中复杂,张珏决定暂时隐藏先看清形势。“荆娘,你当真连自己所住星球的名字都不知dào

?”他再问。

“荆娘愚钝,确实不明白星君……不,不明白张大哥问的什么。”郭荆娘摇头说。

“看来这个星球尚未开化,连自我意识都没有。”张珏瞥了眼天上,那银光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说明飞船已经远去,“这可就难办了,我该怎么称呼你们呢?按照星际法,只有星球的所有人才有权为星球命名。现在这个星球在星图上属于归属尚不明确的星球,需yào

星际联盟大会加以确定,原则上,如果该星球存zài

高级智慧生命,则归该生命所有。”

后面几句,郭荆娘听不明白,但前一句却懂了,回答道:“称呼我们宋人就好了,这里的国号是大宋。也可以叫我们汉人,自汉朝起,外族人都这么叫我们。”

“国号?族号?真是没开化啊!这种水平放到星际联盟大会上是不会被认可的。”张珏翻了翻白眼,但心底却有几分窃喜——原住民不被认可,火王星就可以开发者身份取得合法所有权了——当然,这句他不会说出口。

“荆娘,我们不能坐在这儿,这里到处是死尸,不是活人呆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谈。”张珏拉她起身。

郭荆娘点头,却一股吃痛,“哎哟”了声,坐回地上。

“怎么了?”

“腿……”

张珏拉开她的裙,郭荆娘又惊了声,比腿痛叫得还大声,“男女……男女……”

张珏哪懂男女不男女,只管检查郭荆娘的伤。“骨折了?”他托起郭荆娘的小腿,突然发力,骨头“咔”的声细响,郭荆娘惨叫,额头上直冒冷汗。

“好了。”张珏放下她的腿,一个跃身,就到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之间,翻找了阵,折了两只木棍,撕了几根布条,将郭荆娘的断腿绑上。

“谢谢张大哥。”郭荆娘红了脸颊。

“在这里好好呆着,我还有些事。”张珏把她放到了块巨石背后。

郭荆娘听话地点头,动作间,张珏已飞身而起,进到燃烧着大火的树林中。郭荆娘惊奇出神,那些使人惧怕的烈火似烧不着他,他回到了树林中那团从天而降的火团中,就这么坐下。顷刻间,四周的大火像有了生命,呼呼朝他聚拢,犹如被他吸食了般,在他身边不见了。郭荆娘称奇,更信了他就是天上下来的神仙。

张珏所吸的其实并不是火焰,而是火焰中的能量,能量没有了,火自然灭了,所以看起来如他吸了火。这是火王星人都有的能力,把燃烧的能量储存体内,需yào

时再释fàng

出来,如同吃饭睡觉般再平常不过。可在别的星球生命眼中,则成了门神通,尤其是那些科技不发达,见识狭窄的星球,把火王星人称为“食火者”。

别看这一片火海烈焰熊熊,此星火焰温度较低,能量没多少。如果以饭为比较,只能算粥。一般火王星人勉强吃饱,稍有训liàn

,消耗大的火王星人,是不够吃的。

不消一刻钟,火海便已熄灭,能量汇入张珏体内。张珏睁开眼,再嘱咐郭荆娘好好呆着,他去附近转转,说罢便没了身影。

此星重力只有火王星十分之一,张珏在此身轻如羽,几个蹦跳便翻上山崖,站在高处俯看大地。

这是个荒凉的星球,放眼数十里,见不着其他智慧生物。也或许自己身处不是地方,只是此处荒凉而已,繁华城市在别处。但他要寻找的,不是该星人的城市,而是别的东西。

早在该星球的坐标被公布在银河系尚待开发区域名单中之前,他们火王星已经在留意这个星球了。早前发射了不少探测器,但不知为何,这些探测器没用多久便出现故障,无法再与母星联系,不过也传回了些有用信息,比如这个星球蕴藏着对火王星有用的资源,种类丰富,且数量不少。

在这些资源的诱惑下,掌握着火王星大权的霍顿将军决定冒险一试,派科研队登陆。此举遭到国会反对,但霍顿将军仍签署了派遣命令。

科研队到达这里后,工作顺利,传回许多情报,包括张珏所学的语言,以及基本民情,都是他们弄到的消息。可是,与那些探测器的命运一样,科研队没多久也失联了,包括他最在意的两个人——晓棠和燎,他们失去了任何消息,犹如不曾存zài

过。

第3章 食火者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张珏在树林与山丘之间飞驰,十分之一的重力使他在这个星球上畅通无阻,犹如飞翔。但是,无论在哪里,却找不到他想要的一丁点儿讯息。

这个降落点是科研小队的最后联络地,他们至此之后便失踪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有多突然,总该留下点线索吧,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可他搜索了该区域,一无所获。

任务不顺,使他的热情略受打击,但用不着气馁,这才头一天,再乐观,也没打算一天完成任务。或许自己太浮躁了,忽略了许多细节。

坐在崖边休息,东方天空微亮,这个星球自西向东自转,太阳从东方地平线下升起,与火王星完全相反,火王星的太阳从西边升出,而且那个太阳比眼前这个更大更亮更热。

“晓棠、燎,你们在哪儿?哎!”他长舒了口气,休息得差不多了。

任务不是一天能完成的,或许会在这个星球上生活很长段时间,这也是他留着那个叫郭荆娘的少女的原因,那女孩能成为他在这个星球的领路人。

想起郭荆娘,她还在原地吧?该回去看看了。

此处距离着陆点已有数十里,但张珏要返回也花不了多久。

“荆娘!久等了,我回来了!”他看见了巨石,奔跳过去。

但郭荆娘不在。

“荆娘?”他绕着巨石寻找。

郭荆娘断了腿,不可能自己走掉,这使张珏提高了警觉。四周无异状,除了没人清理的尸体,没有其他人在此,烧尽的树林中央停着他的飞行器,它也无恙。

突然,他发xiàn

那几具焦黑的尸体不见了。

一股危机感本能升起——有人来过!

再仔细看周围地面,果然有许多新脚印,有蹄状生物的,也有穿鞋的人。

他飞身上了最近的山坡,站在山顶环视。西北尽头有烟尘未散,双目凝聚,确认就是他们了,一跃而下,如飞般直奔西北。

掳走郭荆娘,并收走那些烧得焦黑的尸体的人,正是一队蒙古骑兵。前去追杀逃亡百姓的一支小队没有回去复命,昨夜又天降异象,他们便受命出来寻找。找到此处,发觉异常,又不知怎么回事,只有个少女在此,就抓了这少女回去审问。

帐内,百人长刚与两名女俘云雨了一番,便听闻寻找失踪士兵的人回来了,踢走女俘,合了衣裳,叫他们进来汇报。

蒙古兵把扛在肩头的郭荆娘扔了地上,向百人长讲述他们所见,他们在降下异象的方向发xiàn

了许多尸体,并且发xiàn

了疑似同伴的骸骨。边说,边把包好的焦黑尸骨展示出来。

“这是我们的人?”百人长惊讶地凑近了看。

“小的们在尸骨上发xiàn

了甲片,是我们士兵甲衣上的东西。”说着,报gào

的士兵在黑炭般的尸骨里翻出几块甲片呈上。

“看来真是我们的人!”百人长仔细看了甲片,又看了尸骨。他伸手抓了块,已经烧得极脆,轻轻一捏就成了灰。“怎烧得这么干净?”他非常吃惊,自随军征战以来,杀人无数,焚城无数,烧焦的尸体更见过不计其数,却没有哪一具能烧得这么透彻,这不是普通的火。

“你们还看见了什么?你们刚才说,还有个怪东西?”百人长问。

“是,一片树林被烧掉了,林中有个银色的怪东西,小的们不敢靠近,只敢远观,猜想是昨夜掉下的陨星。那地方怪异,小的们不敢久呆,收拾了同伴尸骨,急急回来复命。”他指了身旁少女,“我们发xiàn

那里只有她一个活人,便捉了回来,究竟发生过何事,她应知晓。”

“哦?”百人长立kè

盯住郭荆娘。

他有蒙古人特有的扁平大饼脸,眼角下垂,且眼睛细小,即使睁大也如一条缝。贼眉鼠眼,却闪着凶光,在郭荆娘身上上下打量。

郭荆娘瑟瑟发着抖,被这么打量,更害pà

了。都说女人落了他们手里,不是被杀那么简单,今日自己也在劫难逃。

“就是瘦了点,不过模样应还可以,洗去污垢,应能显出清秀。”百人长细声评价道。咳嗽了声,对人吩咐,“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好好审问这个小娘子。”

审问汉人不应该叫通事来么?怎么叫他们出去?士兵们都懂得的,不多问,遵命退出。

郭荆娘发抖更甚,帐内只剩她与这百人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可想而知。

“小娘子,不要怕……”百人长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贱笑着逼近。

郭荆娘眼中泪水打转,断了腿,连躲都不便了,只能爬着退怯。

“报——”士兵不合时宜地闯入。

“报个屁!”百人长踢倒这个不长眼的士兵,再问道,“什么事?”

士兵报道:“外面来了个小子,叫我们交出刚抓来的姑娘。”

郭荆娘听了一喜,感觉有救,知dào

是张珏。

百人长喝道:“什么小子,抓起来不就完了,用得着禀告?”

“那是因为……那小子实在厉害,小的们擒不住他。”

“一群废物,什么都要老子亲自出马!我去看看!”

百人长到了营外,见得一个十七、八岁黑衣年轻人随意地立着,他脚下躺了十多个自己的士兵,或一动不动了,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百人长不由得暗惊,这小子功夫了得,不是寻常人。

其他蒙古兵都手持弓箭,严阵以待。百人长招来已惊得木讷的通事,叫他翻译传话。

“小子厉害,什么来头?”百人长问。

“你就是他们的头儿?”张珏不答此问,反问道。

“是。”百人长道,“你该回答我的问题!”

问题的答案尚未想好,所以张珏说道,“我从哪儿来无关紧要,重yào

的是你们掳走了个姑娘,把她放出来就罢了,要是不放……”

“不放怎样?”百人长轻蔑笑问。纵使这小子有些功夫,在他两侧强弓箭雨之下,还避得过去?

“不放,我就进去自己找。”张珏说罢,向营内跨出一步。

“你一个人,还能与我们所向披靡的蒙古人对抗?”百人长怒道,“放箭!”

命令一下,箭离弦射出,数十只齐放,犹如道道暗影一闪即至。

张珏根本不避,完全无视,只往前走,箭碰他身上,如射中铜墙,箭身颤抖,弹了回来。

“他不是人!”蒙古兵惊恐喊叫,这才看清对手是什么。

张珏两手虚握,手掌中各起了团橙红火焰,两手同时掷出,火光暴热,围攻自己的数十人瞬间被包火中。

剩下的蒙古兵只剩恐惧尖叫,哪里还敢与他战,惊慌逃窜。这些人既然已经看到他使用外星力量,就自然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手一挥,所见之处无不着火,帐篷整个燃烧起来,如火墙,人也惨叫着,化为灰烬。

“荆娘!”他在混乱中呼喊。

“张大哥!”郭荆娘知dào

他来了,爬出帐篷相会。

旁边着火的帐篷引燃了郭荆娘所在的那顶,火王星人发动的火焰非一般之火,烧起来速度极快,几乎一瞬,整个帐篷便着燃,摇摇欲坠。郭荆娘虽已爬出帐篷,却未远离,帐篷倒下,必将她压住。

“收!”

张珏大吼,帐篷上的火焰立kè

脱离帐篷,向他飞回。

与此同时,他闪电扑上,抱住郭荆娘,避开倒塌的帐篷残骸。

“张大哥……”郭荆娘在他怀中顿感安全,他的身体因刚吸食了火焰,有些微烫。郭荆娘顿觉身体发热,脸红了起来。

“张大哥小心!”下一刻,她见着张珏背后有人。

这等宵小他未放心上。

“燃!”回首便是一指。

百人长在看到第一支箭无法射入张珏身体时,便感不妙,退到了后面,所以张珏最初的攻击未烧到他。他见张珏放火自如,更生恐惧,起了逃意。但这么回去报gào

,上边的人自不会信,到时自己仍难免一死。犹豫之际,见到张珏吸食火焰,顿时惊愣,想起了个传说。

“食火者!”百人长瞪大难以置信的双眼。

听到此词,张珏也是一愣,此人似乎知dào

什么。要收回火焰却来不及了,百人长一声惨叫,在烈焰中化为一堆黑炭。

第4章 名山县

张珏懊恼自己下手太快,可能失了条线索,但已做了,后悔无用。此人既然知dào

“食火者”,那么定还有别人知dào

,以后必会寻到。眼下还是离开这里,先安顿自己。

他抱起郭荆娘,出了蒙古军营,回头一挥手,整个军营烧了起来,不消时,便成了灰烬。

回到降落的地方,张珏意识到不可在此久呆了,自己从天而降,弄了这么大动静,又还杀了某个大国的军人,烧其军营,用不了多久,某大国就会派更多人来此吧?这个星球的战力虽弱,但自己人生地不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未明情况前,不宜硬碰,应当回避一下。

树林的火虽灭了,但整座树林已成焦黑一片,早已无半点绿意,只剩毁灭的死气。燃烧痕迹的中央,有只银灰色的微型飞船,便是他降落这里的飞行器。张珏坐回舱内,打开仪器再搜索了一遍,还是摇头,仍未收到科研队留下的半点信号,他们似乎不曾在此处存zài

过。降落坐标不可能有错的,科研队最后的联络地确实在此。

找不到线索,又不能久呆,只有去别处寻找了。按下地图键,凭空出现了一张半透明的地形图,地图是科研队绘制的,上边标注着一串小红点,有几十个之多,都是科研队与总部联络时记录的坐标。第一个坐标在南边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边沿,那是科研队的着陆地,以红点显示。他们先在南部着陆,然后北上,最后消失在现在的位置。张珏有个打算,自己要不要沿着科研队的路线走一遍,或许能发xiàn

什么。

“荆娘有什么打算?”他出了飞行器,问等在外面的少女。

在郭荆娘眼中,张珏的一切都很神mì

,比如这个银灰色的怪屋子,大概是他的法宝吧!

被问起来,郭荆娘答道:“沔州城破,爹娘都死了,家里的老管事,和我一起逃出来的邱伯也死了。我已无依无靠,本想投靠名山舅舅家,但路途遥远,我怕是走不过去的,就让我跟着张大哥吧?”

“跟着我不行,我无法安定,你会有危险。”张珏想了想,原本打算让这个女孩给自己做乡导,可她太柔弱,自己刚到就闯下麻烦,带着是个累赘。想过将她灭口,毕竟她已知dào

了自己的底,可见她完全无恶意,对自己甚至有好感,竟下不去手了。

“你舅舅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他问道。说着,扔出地图。

此地图神奇,郭荆娘看着惊讶,但指不出位置,上边的符号她一个不认识。张珏忘了这点,无奈把地图收回。

“总有个地名吧?”他问。科研队的资料中,在风土人情篇里记录了些地名,或许能对上号。

“四川名山县。”郭荆娘回答。神情略失落。

张珏翻查,科研队竟记录了此地。合在地图再看,不由惊喜,此地居然在科研队着陆地附近。

“竟与我同路。”

“张大哥也要去那里?”郭荆娘一下子精神起来。

她的亲戚就是当地人,如此到可以利用。“是啊!我们现在就走。耽误下去,只怕会有更多蒙古人来此,就麻烦了。”他说道。

郭荆娘欣喜答yīng



两人做了简单收拾。张珏整理了飞行器内的仪器和资料。郭荆娘重新收拾了包袱,把自己整理了一遍,梳了整洁的发髻,脸上的污垢也擦去了,露出清秀容颜。虽然谈不上那种倾城倾国之美,却也清逸脱俗,自有番颜色。

张珏见了,却对此如若白水,心无所动,只催她快些,抱她上了飞行器。

微型飞船腾空而起,郭荆娘惊叫声中,已行千里。

大型飞船用于星际旅行,那速度已不能用“里”来计算,而这样的微型飞船,虽只是代步工具,速度亦不可用“眨眼”来形容。

他们避开了人多的县城,降落在县城外的山林里。这次降落不同上次,上次因为首次降落,又是从太空落下,对此星引力不熟,所以冲击力巨大,这次张珏小心控zhì

,只压坏了几颗树。郭荆娘下了飞船,发觉时辰才到中午,甚觉神奇。这飞行法器不愧天上之物,张珏不愧为天上下凡的星君。

张珏问她舅舅家在何处,郭荆娘还打不着方向,只说在城里。名山县城的位置张珏已经记下了,这就带她出山林。

一路上,张珏不忘向她打听这个星球的情况。

由此得知,现在身处的地方在一个名叫“大宋”的国家境内。大宋的北方有个大国,国号为“金”。宋金是世仇,多年前,两国起了战争,金人抓走大宋两名皇帝和许多百姓。一百多年来,两国战争不断,从未遏止过。

现在,金国北面又兴起了国家,国名“蒙古”,蒙古把金国打得江山残破。不过这蒙古也不是好东西,前几年趁着与金国大战,竟侵入宋境,把边境州县洗劫了一把。今年又来了,领军的是蒙古主的弟弟四太子拖雷,说是借道攻打金国,却把凤州等州县占了。军至沔州,沔州守将伪降,诱杀其大将,拖雷攻城,城陷,便有屠城。

张珏暗觉,这国际形势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了解不清,以后再慢慢了解。想起那蒙古军官提到“食火者”,暗下了计划,等把这边的事调查清楚了,定要到北边的蒙古国走上一走。

说话间,已到了名山城下。

名山县(今四川雅安市名山区)地处大宋西部,就算在这个名为“四川”的大行政区内,也处偏西位置,属于国境西陲,隶于雅州之下,再往西,便是个叫“吐蕃”的地方。名山县只是座小县,县城不大,城墙也是土墙,不高的墙顶站着宿值的卫兵,卫兵着皮甲,外套件红布背心,手持铁枪。

张珏见了,不由摇头浅笑,这也算防御工事?若要拿下此城,根本用不着派军队,就由最普通的星际开发商,带支几人拆迁队,机器开动,一顿饭时间就能推平。

“张大哥笑什么?”郭荆娘不能行走,由张珏背着,见张珏自己笑了,好奇相问。

张珏哪能告sù

她,他在想象这个星球被开发的情景。答道:“没什么,我在想等会儿你见了舅舅该多么开心。”

“那是,上次来舅舅家还是几年前,这么久不见,舅舅和表哥不知怎么样了。”郭荆娘也有期待。

张珏背了她,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一同入城。

沔州那边已是战火纷飞,百姓家破人亡,而在这四川深处的小县城,却看不到丝毫战争影子,人们根本不知dào

有战争似的,忙着各自的活计。菜农挑着担青菜喊借过,要到市场中卖个好价钱。馒头摊、面摊白气腾腾,几名食客坐在摊边的矮凳上,边吃边加佐料。到处都是吆喝,人来人往,热闹繁华。

郭荆娘在张珏背上,凭着记忆为他指路,张珏也好奇张望四处。人民的气象如何,也就在集市中了。此地的集市虽没有高科技辅助,也看不出井然秩序,但也热闹有活力。一个小县尚且如此,整个大宋国,至少在经济方面是蒸蒸日上的,也许不输给某些排名靠后的小星球。但仅有经济无用,就他的观察,这个星球的军事水平尚处于原始社会。

“快到了!就在前面!”郭荆娘指了前方尽头的一扇院门,“我记得就是那里。”

“舅舅!我是荆娘!舅舅在吗?”郭荆娘在门外喊。张珏替她拍门。

木门开了条缝,露出半张中年男人的脸。“谁呀?”中年人警惕地问。

“我是沔州郭家的荆娘,这里的主人是我舅舅,请快快禀报。”郭荆娘急道。

“沔州郭氏?”中年家仆回忆,“哦,想起来了,是表姑娘!”

郭荆娘直点头。

“表姑娘来了!”家仆立kè

大开家门,“快进来,表姑娘快请进。表姑娘来了!”他冲着院内呼喊。

张珏进了院也不忘先行打量环境,这宅院不算大,有假山错落,也有花草鱼池,显出主人有一定修养,也显出这家人有些家底。不过主人似乎有些荒废了,张珏看到花草中夹着无序的杂草,无人打理的样子,这是败落之相。

郭荆娘也四处环顾,面色起了忧愁。

“怎么了?有异状?”张珏小声问。

郭荆娘担忧道:“院子还是以前的样子,可是冷清了。”

正当她还想多对张珏作些描述,家仆报道:“少爷来了!”

话声刚落,屋里便出来位十八、九岁,与张珏看上去差不多年纪的青年,正是这家的少主人邹博。

第5章 毫无线索

“表哥!”郭荆娘对着青年唤道。

“表妹!”邹博认出她,“真是你,表妹?你怎到名山来了?”亲近迎上去,但却止步于前,表妹此时被个陌生男子背着,男女授受不清,两人紧贴,关系必不简单。

张珏也打量邹博,觉得此人看自己的眼神有敌意,很是不爽,先隐忍着,观察他以后的举动。

到是邹博先问了,“表妹,这位是……”

“忘了介shào

,这位是张大哥,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我恐怕没命来见表哥和舅舅了!我断了腿,才由张大哥背着,情况特殊,也顾不得男女之防。”郭荆娘解释。

“表妹受伤了?快,快!”邹博紧张唤来侍女,将郭荆娘扶至屋中。

腾出双手,张珏这才抱拳道:“鄙人张珏。”

邹博拱手见礼,“在下邹博,是荆娘的表哥,多谢张兄护送荆娘。张兄,里面请。”

张珏不再多礼,随他进了屋。

侍女已将郭荆娘扶入屋中坐好,邹博对郭荆娘到是关心,进门就问伤情。郭荆娘笑答不打紧,断骨已接上了。邹博还是不放心,当即便叫人去请南街的跌打师傅,又派人去请城内有名的郎中。

办完这些,他才又注意到张珏。侍女上茶,他请张珏慢用。

张珏不知端上来的为何物,青绿色液体被加热过,飘着股异味。他看邹博,吹开热气,呷上了口,当是能饮用的液体。不过此星人能吃的东西,未必代表自己也能吃,张珏不敢冒险尝试。

茶水只是礼节性的招待,客人喝不喝,主人并不在意。邹博问道:“张兄是哪里人?看起来不像我中国人士。”

他现在还穿着外星服装,自着陆后便冒出许多事,一时没来得及换,难怪邹博看了有此一问。张珏在路途中已与郭荆娘编好说辞。

“在下凤州人,游走于西北诸部,边关各色人杂居,这身打份为的是行走方面。”张珏答道。

凤州在何处,他也不知dào

。郭荆娘叫他说凤州,他便认了这地。

郭荆娘仔细思索过,四川这里几乎没接触过凤州的人,凤州离沔州并不算远,他们篡编起遭遇也容易。

邹博长居川内,西北那些胡人什么风情打扮,他从未见过,听说也有汉人着胡衣、说胡语的。张珏这般说,他未有多疑。又问道:“表妹怎只身出来了?姑母、姑父可好?”

“爹娘……”郭荆娘立kè

起了伤心之色,“此事说来话长。蒙古与金年年征战,更殃及大宋边城。前几年蒙古入境掠夺西和州、阶州、文州几个地方后,爹娘便起了举家迁移,躲避战祸的心思,几年筹备,到今总算得行。怎料,鞑虏没遇上,却遭了强盗……幸有张大哥侠义心肠,武艺又高,才从强盗手里救得了我。可是爹娘和兄弟姐妹……都丧命了!带出的家财也被洗劫……”郭荆娘说着,颗颗泪水滚下。

话虽是编的,可这感情却是真真切切,父母家人惨死眼前,骨肉之痛、血海之仇,她一个弱女子只能以哭泣来抒发悲愤了。

之所以要编段强盗故事,那是因为实话说不得。沔州为蒙古人所陷,不过昨日之事,他们今日就到了千里之外的名山县,太不可思议。别说旁人不信,他们自己都不敢说出口,所以假借强盗,把蒙古人替换了去。

蒙古三月入侵的消息邹博到有听说,只是不知蒙古人现在打到了什么地方。想到姑母、姑父本意避战祸,却仍逃不过杀身之灾,不禁悲叹。“想不到竟遭此厄运,表妹可要振作,节哀顺变。表妹和张兄赶路累了吧?我这就安排厢房,你们好好休息,等爹回来,再作商量。”

张珏和郭荆娘都道了谢。

“对了表哥。”郭荆娘多问了句,“舅舅在店里忙吗?生意可好?”

邹博“嗯嗯”似走了神,应道:“生意还行吧!”

家仆领着他们到厢房里,已经腾出两间房,张珏和郭荆娘各住一间。

张珏进到屋里,立kè

警惕四顾,先把屋子查了个遍。整幢楼由一种可燃物质搭成,这种东西别的星球也有,称为木。火王星人见过成品,但怎么生产出的却不知晓,火王星人也不太喜欢这东西,虽可以燃烧,但产生的能量太少,所以在火王星没有市场。

屋里的一切都在他的研究范围内,他握了桌上瓷杯,轻轻捏紧,便碎了。他查看断面,如此可以了解此东西的内部,基本判断是由土壤高温烧成,看来这个星球的人对火也有一定掌握。

再提了瓷壶,发觉得边有东西,打开壶盖一看,是一种透明液体。把它倒入另一只杯子,观察着形态,清亮透明,无异味无粘稠感,不过甚觉恐怖。

张珏只觉这液体危险,急放下茶壶,退了两步。伸手突指,一股热能喷向茶杯,杯中液体“噗”的下沸开,溅满桌面,张珏更吓得后退。

“沸点这么低?这是什么液体?”他难以置信地远远观察,直觉告sù

他,决不可靠近。

“张公子。”家仆这时进到房里,“张公子,少爷送了几件衣服给你。虽是少爷的旧衣服,但少爷也没穿几次,你不嫌弃,就将就着用。等明日,少爷会请裁缝为你量身做新的。”家仆说着,把衣服放了床上。却见桌上溅了一滩水,“怎么洒了?”以衣袖擦了水渍。

“这是什么东西?”张珏警惕问。

“张公子问的什么?”

“你擦掉的东西!”

家仆看了湿衣袖,奇怪道:“这是水啊!”

“水?原来这东西叫水。它有什么作用?”

“什么作用?用来喝啊!”家仆笑道,做了个仰头喝水的动作,“人渴了就要喝水,不喝水就会死。哦,还有,可以用来灭火。”

“灭火?”张珏对这个词深感恐惧,“怎么灭火?”

家仆怪了,这客人是在跟自己说笑吗?但毕竟是贵客,还是耐心答道:“哪里着了火,把水泼上去,火就灭了。水能克火,天地自然之道。”

“这东西能克我们?”张珏惊讶自语。

“这水可是山泉水,张公子,要不你喝一口?”家仆拿了茶壶,要给张珏倒水。

“不要!”张珏惊恐叫道,“拿走!快把它拿走!”

家仆顿了一顿,这张公子怎么回事?似很怕水。他也没多问了,欠了欠身,端了茶壶出去。

水被端走,张珏又有些悔,他还没研究透彻呢!那东西怎么能灭火,只听说,还未亲眼见过。它能灭火,但不知对火王星人会有什么影响。不过,端走了也好,那东西看着就不安,如他这般帝国军团出身的人,竟也起了恐惧。

这个星球似有许多未知,甚至很危险,张珏心生忐忑。还是不要耽搁了,应抓紧时间完成任务,想到此,张珏不再把精力花在查看屋子上,开门出屋,一个跃身,翻墙出了邹家院子。

身轻如羽,回到山上的飞行器也不过刻来钟时间。钻进舱内,开了仪器,开始搜索科研队的信号。只要科研队仍有仪器运转,或留下了专发信号的机器,都可以搜寻到。科研队从降落到现在,以这个星球的公转周期计算,不过才过去二十年;以火王星的纪年计算,也才差不多两年;而用于星际旅行的东西,使用寿命都很长,仪器连续运转十来二十年(依火王星标准)没有问题。

信号收集器运转了好一阵,连个残缺不全的信号都没搜到。张珏纳闷了,“这不正常,就算科研队关了仪器,但他们一定会留下发送信号的定位器,以留下记号,方便后来人寻找,也可避免自己迷路。什么都不留,说明了什么?”

“或许他们留了信号器,却被破坏了。张珏坐在舱内静静猜想,如果真是如此,是什么人破坏了装置?”

当地人吗?这个星球科技原始,把信号器放他们面前,只会被当废铁。如果被无意破坏了,也说不通,这里地形复杂,信号器不可能只留一个,一两个可以被无意破坏,但全部都被“无意”了?

所以,只剩下两种可能——被自己人破坏,或者被别的星球的人破坏。

被自己人破坏,说明起了内讧。而老师与霍顿将军也提到过,还有别的星球对这里也很感兴趣,因而被第三方下手的可能性很大。

张珏立kè

出了船舱,似飞一般攀上山岗。

这里密密麻麻生长着木头,俯看之下,全是绿绿葱葱,敌人要隐蔽其中十分容易。自己降落于此时,是不是也被暗处的敌人监视了呢?张珏顿感危机四伏。

忽地,脸上一滴冰凉。什么液体飞落到了脸上?

第6章 致命的水

不明液体落在脸上的同时,一股针刺般的疼痛,难以忍受地从脸上扩散,就在液体落下的位置。

“好痛!”张珏捂了脸。

又是一滴,这次落在手背,仍是一股刺痛。张珏看见手背烂出了个小圆点。

再一滴,落上他的黑衣,这件火王星的制服也如皮肤那样,烂出个洞。

是那种叫做“水”的物质!

这里怎么会有?张珏抬头望天。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再一滴又上了脸。

不好!这东西有越滴越密的趋势!

张珏什么都不顾了,只觉生命有危险,这种力量不是任何火王星人可以抵抗的!他狂奔而下,冲下山坡,山上生长的树森可以遮挡部分水滴,他在树阴下全速飞奔,如同被可怖的怪物追赶,直往城里逃。

翻过邹家的院墙,邹老爷已经回来了,与邹博和郭荆娘在园内设了祭坛,像在祭拜亡去的亲人。张珏没时间搭理,他们也没留意到身后有人翻墙而入。张珏闪身,跃回自己房间。

刚进屋,天上不断落下的水便落得密了,淅淅沥沥,不多时,房檐也滴起了水。

张珏松了口气,“幸好判断正确,及时回来了,不然……”

脸上、手上还在痛。他看了手上的伤,已溃烂出好几个洞;脸上看不到,但摸得出,也是好大一块溃烂。再脱了衣服,自己这件黑衣已经千疮百孔,再不能穿了。

“我们火王星人号称拥有宇宙间最坚不可摧的身躯,由我们星球的原料造出的东西,哪怕是片布,都是上佳的防御圣品,想不到竟被这种柔软的液体摧毁。这种叫水的液体对我们火王星的物质似乎有溶解作用。”张珏恼叹。

正好床上放着邹博送的衣服,只能换上了。

衣服坏了可以换,身上的伤怎么办?

火王星人的身躯坚不可摧,火王星人对外作战基本不会受外伤,所以火王星的医学并不发达,可以说并未形成医学体系。自己人之间争斗受伤,或有个病痛,都以吸取高纯的火源或可燃物来进行自我治疗,或许这种伤也能这么治。

但这里哪有高纯火源?张珏在屋中左右看看,手一指,木凳便着了火。

“只有拿这种低级火焰试试了。”他把手臂伸了过去。

火焰中,溃烂的伤口立kè

开始愈合。

“果然有效!”他惊喜,“虽是低级火,但伤也是小伤,还治得了的。”

烧完手上的伤,又把脸凑了过去。

“怎么回事?着火了?”门外喧闹。

邹博推开房门,就见张珏把脸贴于火上。

“张兄你干什么!”邹博惊呼。

冲上前,把张珏推离火焰。“快灭火!快!”

家仆们拥上,抓了被子就扑打,也有脱了衣服扑打的。个个如见了大敌,欲除此火而后快。

“让开!”一个侍女尖叫。

众人听了声音,迅速闪开,侍女端了满满盆水,对着那火“哗啦”泼去。火焰“嗞”的声,便不见了,只剩一股浓烟。众人擦汗,大功告成。

他们轻松了,张珏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斜瞥那冒烟的炭灰。这就是水克火?就这么灭了?死得真惨!

“张兄,你没事吧?”邹博问张珏,并查看他的伤情。

可看了又觉得怪,明明看见张珏把脸放火里烧烤,但张珏的脸完好无损,连眉毛都没烧着一根。

“我没事,谢邹兄关心。”张珏笑道。脸上被水烂出的伤刚好愈合,邹博就进来了。

“张兄怎在屋里点火?”邹博问。

“不小心烧着了,让诸位担心,在下赔个不是。”张珏说着向邹博致歉。

屋里没火源,若不是故yì

,哪能烧着?邹博自然不信,狐疑神色一闪一隐,但也没追问。

“天色不早,又下起雨,张兄先歇着,等会儿开了晚饭,自有人来请。”邹博说道。

这星球的好多东西都有怪异,张珏不敢贸然接触,婉拒道:“在下旅途劳顿,想早点歇息,晚饭就免了吧!多谢邹兄盛情。”

“那好,张兄就休息着,不打扰了。”邹博就此同意。见了地上已烧成灰的凳子,叫来家仆清扫。

那东西沾了水,张珏想着有用,连忙阻止,他自己来扫是一样的。

“这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房门外,邹老爷仔细看着张珏的一举一动。

“是,舅舅。他叫……”

“就让他先住着吧!”

郭荆娘正欲介shào

,邹老爷毫无兴趣地下了决定,语气冷淡,甚至有几许不满,说完就走了。

也难怪舅舅不高兴,张珏才到,便在屋中乱点火,这第一印象就坏了。郭荆娘偷偷轻叹。

邹博领着众下人也离去。郭荆娘想与张珏谈几句,腿不方便,由侍女扶了进屋。进了房,把侍女遣了出去。

“张大哥,这是怎么回事?”郭荆娘知dào

张珏来历不凡,他在屋里点火,必不是随便玩玩。

张珏不能透露自己怕水的事,淡淡说道:“没事的,刚刚试了下能力,荆娘不必忧虑,有我在,再大的火也烧不起来。”

“张大哥是天上司火的星君,荆娘哪会担心火灾。只是张大哥行事,在旁人眼中有些诡秘,荆娘怕舅舅和表哥生疑,使张大哥身份暴露。”她提醒道。

“谢谢好意。”张珏点头,“以后我会注意的。对了,荆娘。这天上落下水滴叫什么?”

郭荆娘听了一愣,掩嘴笑道:“张大哥,你是天上来的,还不知这叫‘雨’么?”

“雨?它与水有什么区别?你讲给我听。”

看张珏认真请教的样,郭荆娘笑得更欢,还以为张珏在逗她。他既认真,她也就配合着,认真答好了,细细对他道来。

房门外,邹博并未远离,而是死死将张珏的房门盯住。他责侍女,“怎让他们单独相处?不怕表妹出事吗?你们怎么当下人的?”

侍女委屈道:“表姑娘执意要赶奴婢出门,奴婢不得不听从。”

“蠢货!是听表妹的,还是听我的?滚下去!等会儿再罚你们!”

邹博“哼”了声,更把那扇门盯得紧,甚至现在就想冲到里面。

正当有此想法时,房门却开了。郭荆娘在屋里唤侍女。侍女回来,把她扶出。张珏送至屋门。

邹博见着张珏关了门,上前便问:“表妹与张兄谈了事情?”

郭荆娘敷衍道:“问了些张大哥的情况,他一个外地人,在名山无亲无故,定有许多不便。他是我恩公,我当多关心着。”

“说的是,表妹的恩公,也是邹家的恩公。邹家上下都会好好招待张兄,表妹尽管放心。”邹博说着,叮嘱侍女细心服侍郭荆娘。

他也不愿在张珏屋前久留,回头恶瞪一眼,向父亲房内而去。

宅院的主卧室为邹家主人邹明德所居。邹明德四十多岁,几年前妻子病故,有人为他介shào

续弦,却未有中意的,反一心向起佛法,平日除了打理经营米铺,便是在屋中诵经,近来连米铺也不怎么打理了,最爱到城外石心寺听讲佛经。今日去的地方便是石心寺,郭荆娘以为舅舅在店铺,邹博都不好意思说实情。

进屋便见父亲正闭目打坐,邹博微皱眉头。“爹,孩儿与你说件事。”他小心翼翼地问,语气轻缓,要是父亲不高兴,会发火的。

邹明德睁开眼,“说。”

得了允许,邹博放心开口,“表妹带回来的姓张的小子,你已见过了,孩儿觉得这小子来历奇怪,我们还是该提防着。看表妹的意思,是想他住在我们家,爹不会也这么想吧?家中越来越紧,可没钱粮养闲人了。”

邹明德沉默,似思考了阵,回道:“那小子确实诡异,好端端在房里点火,把凳子烧了,如果不是我们发xiàn

,还指不定他会烧什么。”

“是啊,爹!如果不是表妹带来的,孩儿还以为他是杨家派来烧我们房子的!”

提到杨家,邹明德眯了眯眼,“家里的事,我已不怎么管了,与杨家的谈判进展得如何?如果价钱合适,就顺他们的意,卖了吧!杨家我们终究惹不起。”

“不行啊,爹!卖了米铺,以后全家生计怎么办?再说杨家那个少主往死里压价,跟强抢差不多了。”

“反正米铺生意大不如从前,卖个钱算个钱吧!”邹明德说着,又闭了眼。

“米铺生意不如从前,是因为……”

是因为邹明德不管生意了。邹博经验不足,吃了不少亏,米铺生意也就每况愈下。看着邹明德鬼迷心窍地钻到修佛中去,邹博暗生恨意,却又不敢表露。

“那么,张珏那小子怎么处理?”他问。

“给些钱,算是酬谢,打发他出去吧!”邹明德说罢摆手,叫他退出,别打扰到他打坐静修。

“钱?钱!家里哪还有钱?”

邹博在门外才把厌恶之色露出,回首瞧见邹明德盘腿而坐,埋怨更重。

第7章 突遭火灾

他们都走了,总算清静,张珏查看屋子四周,确定无人,这才放心观察起眼前的物质。

他围着地上那堆湿透的炭灰转了两圈。

“燃!”

伸手指住,然而那堆湿灰只冒了股青烟,便没动静了。

“怎么会这样?”张珏大骇,他的力量不管用了?蹲下观察更细。

“难道是因为这些水?”他猜想。想起家仆说的话,“水能克火”。

从自己那件被雨打得破烂的制服上撕了块布料,扔上地面残留的水中,立kè

见这块火王星的布料如钢铁遇火,融化变形,最后消失不见。

“溶解?”张珏惊骇,“果然,这种物质能溶解我们火王星的东西!不仅能溶解,它还能阻碍我们火王星人发动力量!太可怕了!”

恐惧感油然而生,这种物质在这个星球似乎十分普遍,随便一个侍女就能泼出一盆,而且大气中还能自然产生,从天上落下。太可怕了!要是他们火王星攻打此星球,只怕会损失惨重!

“不好!飞船!”他想起飞行器还祼露在外,里面有各种仪器,以及物资和武器,那可损失不得!

开门欲出,却止住了脚步。

屋檐水滴滴答答,落得不间断,门外世界更是银丝千落,没有一处无水的落脚地,空气里饱含水分子,随风扑面而来,仅是这湿气就让张珏皮肤微痛,急关了门。

现在根本出去不得,痛惜着长叹。

雨下个没停,到天黑尽,虽看不到雨滴,却听得见淅沥沥的坠地声响。这雨声,别人听着没什么,在张珏耳里却甚是恐怖,害他提心吊胆,一夜不眠。

落雨一夜,待太阳初升,才见了晴光。沿着叶片轮廓滑动的水珠映着东日,亮出抹刺眼之色,然后坠落,在树下水洼激起圈圈波纹。薄光普照,映得树叶、水洼闪闪生辉。

张珏换了此星人的皮靴,踏水奔出宅院。

他第一时间赶到飞行器所在地,果不其然,除了被夜雨所湿的地面及树林,飞行器无影无踪了。

“溶解了?全都溶解了?”他站在飞行器的位置上,难以置信地四处张望。

地上有个浅坑,印出飞船的底盘形状,证明它曾经在这里停留过。但现在,浅坑已积满了水,张珏站在坑边,几乎欲哭无泪了。

什么都没有了,找寻科研队的仪器,自卫的武器,甚至与总部联系的通讯器,全没了。

“难道科研队就是这么失踪的?”张珏由此想到了什么,“难怪搜不到他们的痕迹,被天上落下的水冲洗,什么痕迹都没了。”

他闭目叹惜,不能回去,也不能再与总部联系,他也将成为一个失联人员。

再在原地搜寻了阵,确认未留下半点东西,丧气更甚。

“这星球上有如此可怕的物质,分布如此之广,他们就没有一点觉察?”张珏想起科研队传回的资料,没有一句提到水这种东西,若能提到,他有个准bèi

,也不至于到此地步。

此星球上,水如此普遍,科研队不可能看不到,而水的危害如此巨大,看到了,必然报gào

的。他们未提,只能是刻意隐瞒了。为什么要隐瞒如此重大的讯息?张珏想不明白,现在科研队全无消息,他们的一切,包括人员,可能都被水给溶解掉了,再寻不到答案。

眼下还是解决自己的问题更来得重yào

,他应该马上回去,呆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就算自己千般谨慎,万般小心,无处不在的水终会把自己溶掉。但是,要回去谈何容易?就算此处重力只有火王星十分之一,他也跳不出去的。

忽想起老师曾暗示,别的星球也对此星有意。

“其它星球会不会派人到这星查看呢?”张珏起了希望,“真派人来,必有飞船,我可以乘他们的飞船回去了。”

“只是他们在哪里?”刚起希望,又皱双眉。这个星球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没有线索的情况下,要找几个外星人,如大海捞针。

“只有凭运气,看能不能碰上。就算碰上,若是敌对星球,也不好办。”叹了声气,想这些都是白想,等碰上了再说。

到此,不再多想,大步往名山县城回走。

尚未回到城中,却见城内一柱浓烟冲天,火光隐现,那位置,正是邹家附近。张珏见了,也不慢慢走了,只跑直线,趁着守备观望火光,跃身翻上城墙,又从墙顶跃下,借了着地的反作用力,再蹦上屋顶。就在屋顶上,疾奔至着火之地。

果然是邹家着了火,半个院子已烧起来,家中仆人,还有邹博、邹明德都在奋力扑救,郭荆娘已被背出屋子,坐在院外。周围的邻居也不停歇,端着水盆,提着水桶,直往火里泼水。就算水能克火,但此时,火势太大,水势太小,泼进去了,也阻不得火势半分。

张珏见状,跳入火势最大,无人敢去的后院,对着大火喊了声“收”,那火立kè

受了控zhì

,股股向他汇拢,被他吸入体内。

前边救火的人见着火势突然小了,大感欣喜,扑救得更加卖力。不多时,大火熄灭,众人大汗淋漓,丢了手中枝丫、盆桶,才歇口气了。

张珏绕到前门,作不明情况状,“大家没事吧!”

郭荆娘惊魂未定,忽然间,屋子就着了火。看到张珏来了,便安了心。

邹博抹了脸上的烟灰,看表妹对张珏期待的样子,不由轻“哼”。

“房子怎会无缘无故烧起来,还烧得这么厉害?定有人蓄意放火。杨家那少主就曾公开说过,要烧我们房子。”邹博愤愤不平道。

“少爷,没有证据。”家仆听了提醒。

“连说都不行了吗?我又没说定他放的火!”

“就算是他,我们又有证据,可能去告他吗?官府与他们杨家是一伙的!少爷,当忍则忍。”

“忍,忍,忍得住的地方都没了!”

邹博一声悲叹,再看自己的爹,根本没心情关心火后的事,只在滚烫的废墟间埋头搜寻什么。邹博又是摇头。

张珏听得出,邹家与杨家有什么恩怨夹在中间,事情还不小,都闹到烧房子了。但这与他无关,静观其变。

“阿弥陀佛!佛主保佑!”在废墟里翻找的邹明德突然大叫,合十叩拜。接着,不顾还烫着的木炭,把它们掀开,捧出尊石佛。

“博儿你看,佛主显灵,这么大的火,烧了房子,却没烧坏佛像。”他捧着石佛展示。

“爹,佛像是石头凿的,当然烧不坏。”

“罪过!罪过!这是佛主显灵,镇了这妖火,使我们家还留了一半,不然全烧了。你不知感激,还出言亵渎,不怕佛主怪罪,使你下十八层地狱?”邹明德边说,边合十急拜,替儿子请求饶恕。

“我们能逃过这劫,多亏佛主,我得去还愿。还有你说过亵渎的话,也要谢罪的。我得走了!”邹明德自言自语一阵,抱着石佛就走。

邹博阻止不了,只得背后咬牙叹息。

“表哥,舅舅他……”郭荆娘觉察不对劲。

“哎!”邹博只剩声长叹,“这事就算不与表妹说起,以后表妹也会知晓,不如现在就说了。”

郭荆娘点头,听他详说。

邹博道:“城外有座石心寺,表妹可曾记得?”

“记得,几年前到舅舅家拜访,还与娘去那里上过香。听闻住持是位高僧,只是当时无缘,未曾得见。”

“是的,那大和尚法号幻法,娘去逝后,爹便虔诚佛法,常去石心寺听幻法和尚讲经,渐渐的便入了迷,大把家财拿去添了香油钱。店铺生意已不如从前,再加上爹爹白白浪费,家中早已入不敷出。爹鬼迷了心窍,我劝说不回,无能为力了。”

邹博又是几声叹息,郭荆娘也没办法,跟着表哥忧愁。张珏一旁听着,人家家务事,邹老爷是好是歹,邹家是兴是败,与他关系不大,就当长了条见闻。

叹完气,邹博不说这些了,组织家人清扫火灾后的宅院。张珏也去帮忙,抬抬搬搬,只使普通人的力qì



忙碌了大半天,抢救出了些财物,但大半仍毁于火中。经此一劫,邹家只怕要彻底垮了,邹博坐假山边休息,哀声叹气。

这时,邹明德回来了,脸上无悲,反喜气洋洋,进院门就报喜,“大好事!大好事!我刚到寺里就遇上住持,说了来意,你们猜住持怎么说?住持让我们到寺里暂住,待重修了宅院再回去。真是大慈大悲!”邹明德说着虔诚合十。

邹家人都有喜色,住持真是心善。唯邹博掩不住厌恶之色。

第8章 吃饭是个大问题

邹家人要搬到石心寺,张珏身为邹家客人,同样受火灾之害,自然而然地也跟着去了。已经得知石心寺是座佛教寺院,这个星球信仰繁多,张珏并不清楚,这次入住寺庙到是个了解的契机。

以前此寺并非名石心寺,只是个荒废已久的破庙,十多年前,来了个老和尚,将破庙重新修整,改名“石心”,这个老和尚就是现在的住持幻法大和尚。以前幻法还常举行****,吸引善男信女,但后来,年纪大了,便不常露面,只每隔段时间出面讲一次经。这些都是张珏在途中打听来的。

与众人聊着没几句,便已到寺院大门,张珏望见,一位着青灰色袈裟的光头老人,率领几名年轻僧人,立在门外。老者个头不高,有些驼背,眉头雪白且浓长,脸上满是干皱纹路,以及点点深褐色的老人斑,他眯着眼,面带微笑,绷紧的面部肌肉使得皱纹更加显眼。

邹明德激动了,大步上前先拜,张珏这才确定,老和尚就是幻法。

“善哉!善哉!”幻法合十,受了礼,轻言道,“诸位施主不嫌寺院简陋就好,请随贫僧进来。”

没想到是住持亲迎,邹明德急催家人,幻法也吩咐弟子帮着邹家人搬运行李。每一位邹家人从旁边经过时,都向住持致谢,幻法都慈眉善目地微笑点头。邹博极不喜欢这和尚,但碍于情面,也道了谢。张珏学了旁人样子,在幻法面前合十道谢。

“施主好面相啊!”幻法微笑着多说了句。

张珏不明其意,没有答话,只以同样的微笑相回,抬头与幻法目光相对,不由得一寒,总觉得刚才这慈目中一丝凶光闪逝。但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那老和尚还是慈祥地冲着他笑眯眯。

幻法年老走得慢,所以领路的是他的一个弟子——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据邹家的下人小声为他介shào

,这个年轻弟子以前是城里的良家子弟,最初不信佛的,但不知怎的,似受了幻法大和尚醍醐灌顶,突然就虔诚起来,还剃度为僧了。家人气得不行,要他还俗,他义无返顾,与家人断绝关系。

一进寺门,便有四座神像立于两侧,均是两倍于人高的威武武士,各持法器一件,称“四大天王”。张珏观之,雕琢细腻,栩栩如生,只是神像未着颜色,保持着天然的岩石朴素质感。这石像也给他怪异之感,只是说不出感觉,此石似石,又不似石,石头种类繁多,这又是在别的星球,没见过当属自然。张珏存疑,却没放心上。

寺里有专供香客居住的院子,幻法的弟子领他们去到那里,安排好各人房间便请他们随意休息。

僧人一走,张珏可不老实,从自己房中翻出,习惯性地查看四周环境。

他飞上大雄宝殿房顶,这里是寺庙最高点,各处尽收眼底。善男信女三三两两走来,僧人或扫地,或挑水,各忙各的,看不出怪异。

要说这里有什么怪异的地方,那就是石像极多,除了进门所见的四尊石像,寺中随处可见这种石雕,有人有物,有禽有兽,散落寺内各处,不经意扒开草丛,说不定就能发xiàn

只石狗。张珏未见过其它寺院,不知别的寺院里是否也这么多石像,因此不能确定是否有疑。再就是,大雄宝殿后面,有间上锁的院子,院门虽锁着,但他在高处可以看到里面,院里也没有可疑之物,就是间破旧房子和一口井,井里一般有水,张珏惧怕那东西,不敢靠近的。

俯视之下,看到幻法和弟子又至邹家人住的院子,未免起疑,他迅速溜回房中。

年轻和尚是来通知他们该吃饭了,众人忙了一天,早饥肠辘辘,跟着和尚到了斋饭堂。

张珏与邹明德、邹博两个邹家主人坐一桌,下人都坐的别桌,却未见郭荆娘。

“荆娘怎还未到?”他随意问道。

怎料,这么一问竟惹来邹博硬乎乎的口气,“张兄与胡人接触多了吧?我中国有礼,表妹闺中女子,怎能与男子同席?上次若非情况特殊,张兄是不可触碰她的,更别说背着她走上千里了。”

他这话的语气让张珏不爽,好似讨债,他欠了邹博十万八万,还赖账不还。

要是在火王星,早跟他掀桌子干架,但在这里,有身份需yào

掩饰,张珏压住怒火,不理他就是。

“博儿,若没有张兄弟,荆娘早死于强盗之手。你何必计较礼法,况且事都过去了。”邹明德对儿子严厉道。又对张珏说,“张兄弟别放心上,犬子与荆娘从小订了亲,看到荆娘身边有别的男子,他便有醋意。儿女意气,难免不知分寸,你多见谅。”

原来如此,难怪邹博与他一见面就生了敌意,当时自己背上背的他女人。

张珏大度道:“邹老爷客气了,是张某不懂规矩。”

正说着,僧人端了斋菜上桌。

“大家吃饭,吃饭!”邹明德发了话,下人们这才动了筷子。

自到了这个星球,便没好好吃一顿,张珏其实也早已饿得不行。火王星人吸食能量,只要不做耗损能量的大动作,饥饿感来得慢,坚持十天半月都不是问题,但张珏到了这里就是消耗,虽有几次吸食,还是不够的。

握了筷子,要尝个鲜,看看这个星球的食物怎么样,可举起筷子,就是下不了手。

盘子里盛着绿油油的青菜,大瓷碗里的是冒着热气的清汤,还有面前碗里的粒粒白色米饭,都这么干净,色彩素雅怡人。

“不合味口?”邹明德问,“斋饭是这样的,没有油腥酒肉,世俗之人,尤其年轻人,确实觉得难以下咽,但也显出佛门清静。我们身在寺中,不可能弄些酒肉进来,且将就着吧!”

张珏根本不懂酒肉、斋菜的区别,之所以下不了筷,完全是因为他感觉这些饭菜都很危险,它们像是富含着那种叫“水”的危险物质,或者制作时加入了许多水,他要吃下去,定肠穿肚烂。

把筷子放了桌上,赔礼道:“张某味口不好,诸位慢用吧!”说罢起身速离。

“爹,你看他!摆什么架子!其实还不是因受不了边关战乱,逃难来的。我们还把他当上宾供着。”张珏走后,邹博发出阵阵不满。

“你也不要心急。”邹明德道,“等修好宅子,请他走就是了。”

父亲不会留这个姓张的,邹博这点到可放心,可提到修宅子,他便犯了难,“爹,修宅子的钱可能不够。”

“怎么会不够?家里虽遭了大火,还不至于没钱吧?”

“爹,你许久没管账了……”

“我不管!家里真要是没了钱,也是你这个败家子糟蹋的!”

“我是败家子?”邹博不敢与父亲多计较,忍气吞声咽了。

张珏回了房内,想着那些人正吃得香,饿意更上来了。可是桌上饭菜不能吃啊!

想不到自己遇上的第一道大难题,不是怎么对付强敌,而是吃饭。飞船被毁,要有长期在这里生活的准bèi

,吃饭问题必须解决。火王星到处有燃烧着的,或可供燃烧的物质,随时可以吸食。这里却不一样,反而到处是能灭火的水,以及为了隐藏身份,不敢公开找寻食源。

“有什么能吃的呢?”张珏仰躺床上,头枕双手。脑中回忆自己见过的每一种物质。

树木?不过新鲜树木里有水份,需yào

燃烧后才能抽吸能量,且不纯不高,只能当个备用。

还有什么能燃烧呢?

忽然想到,在查看寺庙时,曾发xiàn

大雄宝殿石佛座下,点着许多小灯,差不多三百盏。那些火苗虽弱,但必有物质支持燃烧,才能保证不灭。

得此灵光,张珏心花怒放,潜入大雄宝殿。宝殿中还有僧人在,他便藏身暗处,一副心急想吃热豆腐的样子。

直到天黑了许久,那些僧人才关了宝殿大门走了。张珏从暗影中跳出,迫不急待地端了盏灯,灯内有液体,但可以肯定不是水,是可以燃烧的物质。舔了火苗,呷了口液体——可以喝!

他大乐,像个孩子般的大吃起来。端了盏灯,舔掉火苗,一口喝下灯油。再端一盏,再舔,再喝。反复动作,三百盏灯灭了一半。

张珏打了个嗝,吃得差不多了,把脚边散落的一百多个空灯放回原处,偷吃也要讲文明嘛!明日那些和尚入殿,见着灯油空了,不知是个什么表情。

临行前,他回望一眼,总觉得那座石佛在看着自己。

“反正你又不吃,我替你吃了,也没什么吧?”他对着石佛玩笑。

到了院子附近,突然觉得有异,张珏跃上墙顶。

只见了黑暗中,几个僧人鬼祟摸到邹家人的住处。

第9章 寄生

那几名和尚不提灯笼,穿的又是青灰长僧袍,在黑暗中还真不易辨认。但在张珏眼里,发xiàn

他们却不难,他的眼睛不仅能看到可见光,还能看到生物身体的热量。这些和尚进院后就分成两拨,一拨进到邹博房里,一拨摸向他的房间。

没一会儿,进入他房间的和尚便出来了,两手空空。但入了邹博房内的和尚却抬了个人,那人不是邹博,还会是谁?

“你们抓的人呢?”抬着邹博的和尚问。

进了张珏房间的和尚道:“那小子不在。”

“算了,以后还有机会。我们快走。”

几名和尚抬了人,迅速离开院子。

张珏满怀疑虑,悄悄跟了上去。

这几个和尚抬了邹博,进到大雄宝殿后面的小院。这间院子白日里锁着门,现在门已经开了。张珏跃上大雄宝殿屋顶,正好可以俯视。

院里,寺中数十名和尚都在这里了。老住持幻法坐在院中央,年轻的僧人把抬来的邹博扔了他面前。邹博昏迷着,就这么被重放都还不醒。

“老祖,那个姓张的小子不在房里,所以只带来这一个。您要是觉得少了,我们再去抬几个来,我们看邹家家丁中也有几个不错的。”年轻和尚道。

幻法大和尚摆了摆手,“家丁地位卑贱,对我们作用不大,身体素质再好,我也不考lǜ

的,宁缺毋滥。如果仅以身体条件为考lǜ

,我早就凑齐了人。为了我们种族的繁荣,也要考lǜ

到宿主的社会地位。”

众和尚围在其身旁,点头称是。

幻法又说:“那张姓小子没抓着就算了,我想了想,这小子身体不错,也不似仆役卑贱,看起来有些前途。可毕竟头一次见面,对他了解太少,还是不急着夺他身体了,等查清来历再做不迟。”

和尚们又点了头,一个个对幻法言听计从。有和尚言道:“老祖,我看那姓张小子的身体真的不错,只要查清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会惹麻烦的主,您就用了吧。您的身体已经衰老得快不能用,当急换。”

幻法眯笑道:“不急,不急。那姓张小子的身体就留给小辈们用吧,我已有目标。县里杨家的那个少主虽是个纨绔子弟,但才年十五,可塑性强。待我夺了他身体,一改习性,发奋一番,以我积累的学识,考个功名应没问题。有了功名,再加上杨家的势力相助,那就平步青云了,以后官拜宰相也未可知。”幻法说得很美,乐乐呵呵,笑起来。但不忘现实,“你们什么时候想个法子,把他骗到寺里,才是正事。此事不急,不可让杨家起疑,当从长计议。现在把这个邹家少爷处理了才是。”

和尚们应命。一个和尚到了井边,摇起轱辘,从井底升起了只木桶。另几个和尚则脱了邹博上衣。和尚提了木桶,以木瓢舀出个乳白色,形似鸡蛋的物质。大雄宝殿上的张珏看得见,桶里还有七、八只这样的奇怪东西悬浮在粘稠液体中。

和尚等幻法指示,幻法点头。那和尚便将瓢里的东西倒在邹博背脊上。

那东西触到温热皮肉,立kè

活了一般,蠕动起来。如蜗牛伸出触角,它伸出十来只柔软的触手,紧贴邹博脊柱。触手虽软,可贴上皮肉却硬如钢针,直往下扎。昏迷中的邹博痛苦地扭曲了面孔,那东西似要钻入他的脊柱。

乳白的蛋状物变了形,像融化了般,触手越伸越多,它也不能再保持球形,渐渐扁平,最终消失在皮肤之下。邹博痛苦的神色也渐退去,恢复了沉睡。

“好了,把他放回去。等卵成熟,夺了这身体,自会回来找我们。”幻法说。

和尚们为邹博穿好衣服,把他抬出院子。隐藏屋顶上的张珏更伏低身子,怕他们觉察。幻法带领剩下的和尚也散去了,小院重新锁上。待没了动静,张珏也溜回房中。

“那是什么东西?”

张珏心中发出疑问。看起来不似一般生物,是这个星球的特有物种吗?似乎是一种有智慧的寄生生命。

邹博已经被寄生了,而它们还想夺取自己的身体,这点张珏到不担心,自己并非此星人般软弱,哪会束手就擒。再说火王星人的身体特殊,没那么容易寄生。只要他们没真动手,他也暂不愿暴露,看看这帮寄生虫究竟想做什么。

待到天亮,听到屋外有人活动了,张珏也出了门。

正巧,邹博开了房门,伸了个懒腰。

“早啊,邹兄!昨晚睡得可好?”张珏故yì

上前问。

看邹博的样子,似乎对昨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不好,不好!”邹博捶着腰背说道,“这床似没铺好,太硬,还是下边有异物?我醒了来,腰背酸痛。”

张珏笑了,“那邹兄可要注意身体,要是感觉不适,千万别忍着瞒着,得极早告sù

家人。”

“多谢张兄关心。”邹博拱手。

这时,僧人来传,可以吃早饭了。邹家的人都聚了过去。

郭荆娘还是不与他们同桌,她腿脚不便,不能走动,呆在屋里吃到也方便。

张珏坐下,看了一桌早饭,稀粥、馒头,都是他不能食的东西,也只坐着,什么都不动。

“张兄你怎不吃?”邹博问。

“我不太饿,等会儿吃吧!”张珏道。

邹明德严肃叹道:“又不合胃口吧?世俗之人,贪于美食享乐,终难成大道,堕于轮回。”

邹博听着这些就皱眉,转移话题道:“爹,孩儿要回城里,你与孩儿同去吗?”

“回去做什么?寺里住着不好?”

“是这样的,米铺毕竟要人打理,而且重修宅子,也要有人去张罗。”

“那你自己去吧!我还要听住持讲经,这些事你一个人就可做了。”

邹博无奈,只应了声。

“我也去吧!邹兄一个人哪忙得过来,我到此地后,受你们照顾颇多,正没有报答机会,别的事我或许不懂,但跑跑腿,绝没有问题。”张珏也道。

邹明德没反对,邹博不喜欢张珏,但想着多一双手,自己也少累一分,还是同意了。

吃完早饭,两人便出了发。路上话不多,邹博只为张珏简单做了些叙述。

原来,名山县城里有两大米铺,城西的这家属于他们邹家,城东的米铺属于杨家。本来两家各卖各的,相安无事多年,但近来邹家出了些状况,米铺生意不如从前,城东的杨家便起了收购邹家米铺的心思。这铺子是邹家祖业,哪里能卖,可杨家那少爷杨茂志在必得,邹博拒绝了几次,他便恼了,扬言要烧邹家房子。

四川杨氏虽算不上世家,可也是个大族,家族中多人在朝为官,尤其在四川,军政界都说得上话的。名山县的这支杨氏,虽没人做官,但其祖乃是大宋有名的忠义之士杨巨源。

二十多年前,吴曦叛乱,自称蜀王。杨巨源率领一帮忠义,杀入“蜀王宫”,摘下吴曦项上人头,实为平叛首功。可是这功劳被旁人所占,朝廷封赏,只字不提杨巨源。杨巨源与窃取功劳者争辩,反遭诬陷遇害。后来,朝廷知晓了实情,为其平反,追授封赏,并赐褒忠庙,使其受百姓祭祀。

杨巨源的一个儿子,进士出身,不愿做官,便到这名山小县隐居做起生意。因为父亲功德,加上杨氏家族在四川势力日盛,他虽未有官职,地方官却要让着三分。此子有一对儿女,儿子便是这名山县小霸王杨茂。

“他爷爷忠义,却生得这么个孙子,不知做何感想。”张珏叹道。

说话间,两人已到邹家米铺。

“少爷,你可来了!”掌柜见到邹博,立kè

迎接。

“出事了?这么急?”邹博见掌柜慌急,生出不详预感,邹家是触了什么霉头,厄运不断。

掌柜说道:“没事,只是早上,杨家少爷就送了帖子,请你吃个饭。”说着,把帖子递上。

“定是谈收购米铺。”邹博叹,厌恶与无奈之色并行。

“少爷,还是去吧!不去,杨少定要发威。”掌柜担忧道。宅子被烧的事全城都知dào

了,明着就是与邹家有怨的杨家人干的,但谁敢议论?

“真是去与不去都有劫!”邹博握着帖子再叹。

张珏跟着他来,哪是为了报答,就是想观察邹博,他被奇怪生物寄生,会起什么变化。昨夜在屋顶,也听幻法寄生虫提到这个杨家少主,幻法还想夺他的身体。张珏对这个杨少到生出了兴趣。

“邹兄大胆去就是了,我也跟着去。我可是会些武艺的,杨少若有为难,我可保邹兄全身而退。”张珏说道。

邹博疑惑看向张珏,自己对他没好感,他竟帮自己?但杨少之约不可不去,有张珏在,到也有几分安心。

第10章 好人先告状

忙完店内的事,时辰已差不多了,邹博带着张珏,赴杨少之约。

到了约定的酒楼,店小二领他们上楼,杨少已订好厢房。

厢房内空无一人,时辰到了,客人也到了,做东的杨少却还未到。酒菜什么的,都还不能上,邹博与张珏坐着,邹博只能喝些冷茶,张珏连冷茶都不能喝。

忽地,房外店小二招呼起来,“杨少爷,您来了?楼上请!”

一袭人蹬蹬上了楼,听到脚步声,邹博顿然紧张。

“杨少爷,里边请!”小二推开厢房门。

邹博站起身,张珏见他这样,也跟着起身。

进来一群人,约八、九个,中间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边全是大汉。这少年自然是杨家少主杨茂了。

“不好意思,让邹公子久等。”杨茂虽拱手见礼,语气和神色却傲慢如同俯视,瞧不起眼前的人。

“哪里,杨公子是大忙人,在下多等些又何妨。”邹博还礼道。

“邹公子,你身边这位可眼生得很。”杨茂瞬间便盯上张珏。

张珏觉得这少年到还很警惕。

邹博介shào

,“这位是在下新结交的友人。”

“在下张珏,凤州人,早闻杨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张珏自我介shào

道。

杨茂不还礼,却阴阳怪气道:“凤州来的?听说那里已经被蒙古人占了,逃难来的吧?”

“差不多。”张珏懒得解释,他认为是逃难来的,就是吧!见得杨茂眼中更生轻蔑,不由暗笑,逃难来的又怎么了?没听说过亡命之徒,天不怕,地不怕,才最可怕么?

杨茂不再注意张珏,对邹博道:“还是说正事吧!我请邹公子来此的目的,邹公子应该能猜出一二了吧?”

“如果杨公子是指收购米铺,恕邹某不能如公子所愿了。邹家比不得杨家,杨家家大业大,少一间米铺没什么,但邹家缺了米铺,就难以生计了。”邹博拒绝道。

“我出的价钱,足够你们邹家做别的生意。”

“杨公子出的价格,邹某不敢领受。”邹博冷笑,“邹家数代,做的都是米粮买卖,其它生意不熟,不敢涉足,只怕再多本钱都亏得血本无归,请公子见谅。”

“胆小鬼!”杨茂蔑笑,“所以你们做了几代人生意,到现在只能卖米。眼下米铺的生意也不好做了吧?不如早早卖了,拿笔钱,另谋生计。”

邹博恭敬道:“生意不好,并非行情疲软,实乃在下初涉经营,不懂甚多。等过些时日,摸熟了套路,生意自会好转。杨公子费心了。”

杨茂眯了眯那双满是轻蔑的眼睛,笑道:“以邹公子之才,相信过些时日,定能见起色。但时不待人,邹家现在的困境我早知晓,你们全家不能总住在寺庙里吧?重修宅子需yào

大笔花费,我这里有份契约,只要邹公子签了,立kè

有钱。”

说着,叫人递了份契约到邹博面前。

邹博读了,冷冷放下,“米铺祖业,邹某无论如何都不会卖。”

“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杨茂失了耐性,拍桌道。他身后八名大汉往前逼了逼。

邹博赴约之前就已猜到杨茂会加以威逼,可自己不能不来。米铺不能卖,但若不卖,今日只怕自己走不出酒楼。见了这八名大汉的威势,更慌了神,声音都结巴起来。

“有话好好说。”张珏插了话,“杨公子何必动怒,不就是间小米铺吗?不是邹兄不签契约,小店的主人其实是邹老爷,邹兄作不得主的。”

邹博也附议,得回去请示父亲。

“放屁!”杨茂喷了邹博一脸口水,“当本公子不知dào

?邹明德早将米铺转到你名下。快快交出米铺,不然别想踏出这间厢房半步!”

“杨公子,别这样……”邹博相求。

“那就对不住了。杨公子,我们二人现在就要出这房间。”张珏说罢,拉了邹博起身。

他已放了话,这姓张的居然听之无物。

“休想!”杨茂不容有人不将他放在眼里。

八名大汉瞬间行动,两名堵了房门,六名将张珏、邹博围住。

这点人手,张珏还不看在眼里。不等大汉出手,只听一声闷响,一名大汉脸上喷红,鼻梁碎裂,倒了地上。另两名尚不及反应,一人腹部挨一重击,昨晚吃的晚饭都得吐出来。前方三人,一拳两脚,无不一击倒地。堵门的那两位还未及看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六位同伴不省人事,他们还没下出决定,是打是让,张珏已到他们身前,一手一个,提起衣领,抛向身后,砸在杨茂左右。

杨茂吓得缩了身子,怕砸中自己。自己身边的八大打手,就这么被废了,少爷瞠目结舌。

“我会叫小二来结账。告辞!”张珏对杨茂抱拳,拉了邹博出门。

他这一走,杨茂整个人才软下来,瘫坐了地上。

“张兄好本事!邹某开眼界了!”出了酒楼,邹博兴奋叫起来。回望酒楼第二层的厢房窗户,想不到自己竟能脱险,还脱得这么轻松。

“这就开眼界了?”张珏笑道,真本事他还没亮出来。

“那是,邹某还从未见过如此好身手的人。要知杨茂身边那‘八大金刚’,在本县横行无忌,使多少人吃过亏。张兄竟打得他们无力还手,到底是名山县太小了,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邹博此时已对张珏充满崇敬。

想起张珏刚到时,自己从心底瞧不起他,觉得他只是从外乡来的莽夫,又与表妹走得亲近,心生了不少嫉妒。自己的冷淡态度,张珏应有觉察,竟不计较,助他脱困,到底是自己小人了。

“我还真没看出他们是什么高手。”张珏笑道,“不过,那位杨公子绝不会就此罢休,不知他还派得出什么人来找麻烦。”

这一说,邹博兴奋的笑容消失了,“杨茂定会报复,怎么办才好?”

张珏无所谓道:“怕他做什么,别说八个打手,八十个打手都未必是我对手。”

“张兄说得夸张了。”邹博不信,莽夫就是莽夫,夸赞几句就露了原形,飘飘然了,“只怕杨茂不会来暗的,我们打了他的人,他会不会到官府告我们故yì

伤人?官府的人都要给杨家薄面,听闻知县是杨茂某位族叔的门生,他要是借官府施压就麻烦了。”

“杨家有这么霸道?”张珏想了几秒,上翘嘴角笑了,“既然迟早要告官,不如我们先去告了他!”

“张兄,这是何意?”

“是何意,做了就知dào

。官府衙门在哪儿?现在就去吧!”张珏说着,拍了邹博肩头,要他带路。

邹博已经猜出几分,死活都不愿的。但张珏逼着,硬要他跟着去了。

衙门外鼓声震响,张珏击鼓,险把鼓击破。

闻鼓升堂,知县黄昌平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本县人,邹博。”

“凤州人,张珏。”

“所为何事?”

邹博看了眼张珏,按他的指示说道:“小民欲告太中大夫杨公家的公子——杨茂。杨茂遣人纵火,烧毁小民屋宅。”

“嗯?”知县为之一惊。

张珏补充道:“纵火不说,被人发觉,还百般抵赖。小民与邹博找他索要赔偿,他竟遣出‘八大金刚’行凶,请知县为小民作主。”

黄知县捻了捻胡须,慢腾腾道:“据本官了解,杨茂不是这种凶暴之人,你们是不是有误会啊?”

“是误会当然最好,还请青天为小民协调。”邹博道,“不如传来杨公子,由青天出面,开解误会。”

“这个……不用吧!邹公子,你们邹家在本县也算有德之家,堂上走官司,于邹家、于杨家,都有失颜面。这样吧,私下调解。”

看来这县官都怕了杨家,也难怪石心寺的幻法寄生虫一定要夺杨茂的身体了。张珏不由冷笑,不服道:“那怎么行?房子都被烧掉,连个住处都没了,怎能私下解决?杨茂赖账怎么办?”

“一定要告,你等有证据吗?无凭无据,就凭你们两张口,就要本官相信是杨茂所为?无稽之谈!”

邹博道:“青天息怒。我等非要为难,只是想请青天作个见证,调解两家误会,赔了损失就是。”

“要本官作见证?”黄知县吞吐,多不情愿似的。

就算这县官与杨茂是一伙的,有他来作见证也有好处,杨茂迫于知县情面,他们要赔偿也容易些。就算不能解决危机,有了赔偿,也解了眼下燃眉之急,这就是张珏告官的打算。邹家虽不算大户,但在城里多少有些薄面,知县不能将邹博当贱民打发了。

“无耻!本公子没告你们,你们到恶人先告状,告起本公子来了!”

黄知县正在犹豫,却见杨茂怒气冲冲,踏进衙门。

第11章 此事化小

杨茂来县衙做什么?还不是来告官的。自己手下“八大金刚”被打得惨不忍睹,如此怨气怎咽得下?那姓张的小子武艺高强,连“八大金刚”都不是对手,自己又找得出什么高手去对付他?自己的实力不行,便想到官府。知县黄昌平是族叔的门生,必然向着自己的。因而到了县衙,准bèi

状告邹博、张珏故yì

伤人,“八大金刚”还躺着的,伤情就是铁证。

怎料,那两小子竟先他一步,到县衙告自己纵火行凶。知县是自己人,他到不怕,只是火确实是自己所放,心里难免一虚,而自己的计划又被落空,对邹博、张珏二人更恼羞成怒。

“小民冤枉,小民亲信被这两人打伤,八人至今昏迷,怎料这两凶徒,竟到衙门诬陷小民,请青天明察!”杨茂上堂,拱手陈述。

“这么说杨公子承认遣‘八大金刚’打我们了?你那八个打手不先动手,我们吃饱了没事干,去惹他们?”张珏道。

杨茂瞪眼,但知张珏厉害,对上他目光,立kè

不自觉地缩了缩。

那八名打手,黄知县略有所闻,虽谈不上武道强人,却也是勇武之人,要揍他们绝非易事。再看邹博、张珏。邹博他了解,文弱书生。张珏虽不熟,但观其外貌,十七、八岁少年郎,就算会点武艺,也能打得了哪八人?可杨茂偏偏说是他们所作,实在不可信啊!

这位杨公子,黄知县也知根知底,纨绔子弟一个,仗着家族势力横行无忌。黄昌平不满他久矣,但他偏偏是恩师之侄,每次祸事惹到官府,都要自己为他洗干抹净,百姓背地骂他昏官,他有苦说不出。也曾想大义灭亲,但又听闻恩师可能将调回四川担任要职,想到前途种种,大义就按下了。

“是谁打伤了那八人?”知县问道。

“我。”张珏一口承认,“这八人与邹家宅子纵火有关,其中有人我认识,大火时,鬼鬼祟祟闪过。今日遇见,与其对质,他们不认还动手,活该被打。”

“放屁!他们根本没去放火!”

“杨公子如何这么肯定?”

杨茂语塞。

“我看见的就是他们,是杨公子身边的人烧了邹家宅子,杨公子不该赔偿吗?”

“你说是我就是我?”

“难道杨公子能证明是别人?杨公子曾公开放言,要烧邹家。这是众所周知的,此事证人,城内没一条街,也有一条巷吧?”

“我说过,就是我干的?”

“再加上我和邹公子的目击,你那‘八大金刚’出现在火灾现场,杨公子真甩不掉嫌疑。”

“伪证!”

杨茂恨道,不过他确实拿不出不是自己所为的证据。

纵火者是不是杨茂,黄知县心里有数。猛拍惊堂木,“啪”,止住争吵。

“此案复杂,本官调查后,自有定夺。退堂。”知县道。

邹博作揖,与张珏退下了。

杨茂也愤愤然退下,却有衙差赶上耳语。杨茂听了,返回县衙。

再见知县,杨茂愤nù

道:“邹博和那姓张的诬陷于我,知县不管吗?”

“真是诬陷?”黄知县笑了,“连实话都不说,怎么帮你?”

杨茂一怔,少年脸上犹豫挣扎,想了会儿,还是说道:“确实是我。邹博那小子不卖我米铺,我便烧他屋宅,逼他卖家产。今日约他,就是为想逼他签写契约,怎料他带了个高手,把我‘八大金刚’揍得半死。还望知县主持公道。”

此子的祸事越闯越大了,以前不过欺负个穷贱之民,调戏个良家妇女,到今竟放起火来。黄知县怕以后再捂不住,闯下大事,连自己都要受牵连。

“我看这事,不如大事化小。”黄知县道,“邹家大火已满城风雨,邹家真的要告,肯定告不过杨家,别说我这名山县,就算到雅州、到成都告状,衙门还不都得看你们杨家的态度。除非撞在杨家政敌手里,否则搓圆捏扁,都随你们。但是,闹开了,其实对公子也没好处。先不谈声名狼藉,要是公子你的父亲和姐姐知晓了,就算他们为公子掩饰,但先打公子一顿板子却少不了的。公子哪能受这皮肉之苦?此事,还请自己掂量。”

杨茂听知县叫他大事化小,顿时不服,正要反驳,听得知县后面的话,又泄了气。“名声我到不怕,只要让邹家一直输官司,在公论上我就占着优。到是爹和姐那边,确实不好交待。”

“杨老爷和大姑娘何时回名山?”知县问。

“说不准,爹在成都和马家谈生意,姐也在成都关心战况。蒙古鞑子凶猛,文州、阶州已经不保被屠,形势危急,姐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令姐巾帼英雄,忧国忧民啊!”黄知县捻着胡须道。

“那当然,我姐可不是一般人,爹常叹,姐要是个男子就好了。制置司里的那些将军,与我姐极熟悉,她要是想办什么事,只要一句话,他们立kè

办得妥当。”杨茂炫耀道。

言下之意,惹他就是惹他姐,他姐惹不起。

黄知县捻着胡须笑眯眯,“公子收购邹家米铺,是想有番作为吧?要是杨老爷和大姑娘回来,听闻公子烧了别人房子,对公子的印象就不妙了。”

“是啊!我其实打算收了城西的邹家米铺,使我们杨家垄断本城米业,怎知邹家那小子死活不卖,这才出此下策。原以为顺利收了米铺,爹回来定会夸赞,怎想越闹越大了。”

“所以,劝公子到此为止,赔了邹家的损失,让他们闭口,过了风头再说。”

杨茂怔怔盯住知县,“是要我就此算了?若赔钱,不等于承认是我作为?”

以杨茂的秉性,哪会罢手。为使他暂时安静,知县说道:“只是暂时,要是把邹家逼紧了,邹博真的层层告上去,我们纵使关系通达,也很棘手。要收米辅,手段多的是,不急此计。等平息了放火的风波,找个错事,就可以把邹家米铺查封了,再由官府转卖,公子不就合法购得了吗?”

杨茂面色转喜,“不错,还是黄知县有办法。就这么办吧!对了,那个姓张的小子,打了我的人,我不会这么算了。”

“那是,公子的人怎么能打?”

“把他给我捕了吧!”杨茂要求道。

这回轮到黄知县一怔,“公子,此事不可急。”

“怎么又不急?”

黄知县可不想做这小屁孩的狗腿,解释道:“那姓张的似有些来头。”

“他有屁来头!”杨茂怒道,“他就是个凤州逃难来的。我看是不想帮我这个忙吧?”

“非也!”黄知县捻须道,“他自己说来自凤州,就可信吗?我观此子,气度不似一般百姓。他能一击打倒八位高手,武艺不可谓不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功名在身?就算真没功名,以他的本事也定有些结交。还是小心为妙,待我细查。”

这般说,不就是不帮此忙嘛!杨茂听得出,但也有些忌惮张珏的武艺,也怕真是个有背景的人。“那好吧,暂且放过此子。不过黄知县可要仔细查了。”

黄知县连连答yīng



杨茂离开县衙,回头一望大门,“哼”了一声。

“这知县胆小,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真心为我办事的。”他对着身边小厮道,“还得靠自己。你速回去,给我召集些人。”

小厮得令,立kè

跑远。杨茂冷笑。

邹博和张珏回到米铺,邹博忐忑不安。

“张兄,杨茂不可能这么算了,恐怕还会与知县串通,暗算我们。民不与官斗,现在想来,张兄这一棋,走得不妥。”从县衙出来,邹博就有悔意。就算从杨茂手里要到赔偿,以后也有他们受的。

张珏笑道:“即使你们不吵不闹,杨茂就会放过你们邹家吗?他凶恶,不是因为你们犯错了,而是他想占有你们的所有物,所以无论你们怎么妥协退让隐忍,都不可能与他和解。既然如此,到不如与他一拼,难道要坐以待毙?反正不拼这命,也是家破人亡。”

邹博叹气,“张兄说得在理。可拼命毕竟不是我等细民的作风,得罪权贵,终日提心吊胆。有时只想着避一避,破财免灾就得了,幻想对方并不想把我们置于死地。”

张珏浅笑,隐隐有些嘲笑,“侥幸心理。所以到最后连反击机会都失去了,都成了凶徒刀下亡魂。这里有我,邹只大胆做就是,实在不可收拾,我也有最后一招。”

“哦?张兄的最后绝招是……”

张珏笑而不语。

他的最后一招,无非是以火王星力量杀个干净,使其成为无头公案,也就不了了之。

“少爷!不好了!”掌柜慌张奔来,“外面来了一帮人,又打又砸,该怎么办?”

邹博大惊,立kè

赶去前堂。

米铺已经被翻了天,三十几名壮汉挤在店中,把一切都能推动的全都推倒,把一切能掀翻的全都掀翻,地上全是白米,如雪洒地。雇工也被打倒,三三两两躺着呻吟。

第12章 我也有异能了

“你们干什么?”邹博喝斥。

三十几个混混停了手,“你就是邹博?”他们中的首领一边把拳头握得啪啪响,一边逼向邹博。

邹博胆怯后退,“你们……官府的人就快来了!”

“来了才好!正好到官府去说理!”砸店的人反理直气壮,“昨天在你这买了米,回去吃了闹肚子。你这种黑心奸商,打死也活该!”

说着,一把提起邹博衣领,拳头砸下。

店内一声惨叫,欲打人的壮汉反自己飞了出去,不省人事。众人惊讶看向一位青年。

“欲打人,先得学会挨打。”张珏也学他样,捏了捏拳头。

众混混先是一愣,立kè

围攻上来。张珏轻蔑讥笑,任由他们先攻。一时,店里精彩纷呈,就见了张珏左一拳右一脚,那些混混如抛起的布袋乱飞。

可毕竟有三十几人,大部分围了张珏,剩下两个便盯上邹博。

邹博正注视张珏表演,发觉混混到了身前,躲已来不及。混混一拳打来,他这文弱书生惨叫摔了墙壁上。

背脊贴上墙壁的一瞬,像压到了什么,整个身体为之一股剧痛,比挨那拳头痛上百倍不止。邹博的意识一阵空白,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清醒过来。睁眼的一刹那,见到拳头又砸来,那动作清晰无比,在眼中有些缓慢,邹博下意识蹲地,混混的拳头的打了墙上,叫痛的成了打人者。

“小子,敢躲?”混混提起邹博又揍。

几乎本能反应,邹博握住拉扯衣领的混混的手腕,欲摆脱。那混混不揍了,反惨叫松了手,捧住自己手腕。

邹博还不懂怎么回事,感觉又一个混混偷袭,轻松闪躲,接着一拳还击,那家伙便飞起,倒地之后,才看到面部骨头都变了形。

邹博惊喜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另一边,张珏也摆平了几十名闹事者。一脚踏了一个正呻吟着的混混身上,环视全场,满地壮汉叫唤,甚为壮观。

“哪里来的,打发他们哪里去,都扔出去!”邹博有了底气,吩咐店内伙计。

店中雇工也得yì

了,像丢沙包似的,把这帮失去反抗能力的闹事者抛出店外,不时还踢上两脚报仇。那帮混混在店外滚作一团,引者路人围观,行人指指点点,最终看向店内,目光聚集张珏身上。

张珏当没事,整了整衣衫,回后堂去了,任由身后惊奇议论声一片。

虽教xùn

了闹事流氓,但被打砸的店铺还得自己收拾。扔在店外的闹事者躺了一会儿,能动的扶着不能动的同伙,痛苦叫唤着渐渐离去。邹博懒得管,他们自会去找主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才收拾干净,就有人来送信。邹博一看,乐了。竟是杨茂写来的。杨茂信中表示,愿意赔偿火灾损失,但这事到此为止,不可张扬。

“他怕了?”邹博看了信,难以相信杨少会示弱。

“派来多少人,我打趴多少人,他能不怕?”张珏笑道,“恶人像弹簧,你弱他就强。谁怕他,他就在谁头上拉屎,不如顶上一顶,让他把屎贴自己裤裆里!”

邹博不懂弹簧是什么,也不计较,向张珏道谢,“此事多亏有了张兄。”

“不谢,我也厌恶这些自身没几个本领,却凭着家族耀武扬威的家伙。实在想不通,这世界凭什么纵容这帮废物?”张珏说到此,想起了火王星上的一些事。

在火王星,没有这么多世家大族,也没有废物子弟耍威风,每个人都凭真本事说话。但却也等级森严,火王星人的社会地位是由他能发出多强的光和热决定的。一般人天生能发出红色的火焰,少数人是橙色的,温度越高,火焰的颜色越偏冷,光也越亮。就目前所知,最强的为深蓝色的刺目焰火,其最热那一点的温度比恒星还强。张珏自己天生就是橙焰,这使他从一开始就比一般人受到更好培养,经过训liàn

,现在已能达到黄焰阶段。而霍顿将军,据闻他天生就能发出罕见的白色焰火,现在应过青色,不知能否向蓝色进阶。至于那些出生好的子弟,如果只能发出普通的赤焰,也只能受普通人待遇。

“张兄,怎出神了?”邹博打断他的神想,“时辰不早,我们回去吧!”

张珏应声点头,自己如今困在这个星球,火王星已经遥不可及了。

今日邹博特别高兴,杨茂承诺赔偿,重修宅院的钱就有着落了,而且经过此事,杨茂应不会再提出收购米铺,日子总算趋向太平。

回了石心寺,把这喜讯告sù

了家人。

“你们两个真是冒失!”邹明德听了经过,不喜反训道,“杨公子想要米铺,给他就是了,这下可好,彻底得罪了杨家。你们以为杨公子会就此罢休?等杨老爷回来,他必添油加醋告状。你们对付得了一个杨少,对付得了整个杨家吗?”

以为邹明德会高兴,怎想父亲竟怒了,邹博心里不是滋味。

“杨家真要怪罪,我们也不怕。”张珏说道,“杨老爷我也有耳闻,是个讲道理的文人,他儿子这般不讲理,他还会故yì

偏袒?再说了,我觉得那知县其实是暗帮着我们的。”

“黄知县那哪是暗帮,是不想插手。知县都不敢碰,你们却碰了……罢了,罢了,吃饭吧!良缘孽缘都是缘,该来的躲不过。”邹明德摆了摆手,众人动了筷子。

过了晚饭,邹博寺中漫步,想起父亲的态度,一股怨气上了心头。自己无论做什么,父亲都没称赞过,只会指责自己有错。这么个不管生意、不管家、不管亲人的三不管父亲,有什么资格指责自己?自己任劳任怨,伺候他做什么?

一脚踢飞脚边的小石子,把怨气都发在它身上。小石子飞远几十丈,飞出寺院围墙。

邹博惊讶,自己有这么大脚力?

不仅看了看脚,更看向自己的拳头。想起白日里,自己一拳打碎了那混混的脸,这是何等拳力啊?

他满心疑惑,打开草丛。草中有块膝盖高,洗衣盆大的石头。试着抱了一抱,以前的自己决不可能挪动分毫,可这一次,竟轻松举了起来,如同举起枕头。

邹博先是惊奇,后是惊喜,像小孩玩玩具般,把石头举起放下,放下举起,越玩越好玩。

房顶上,张珏边喝灯油,边观察着邹博一举一动。他也起了惊奇,手无缚鸡之力的邹博竟变得如此有力。这身体上的变化决不是邹博自己出现的改变,极可能与那寄生生物有关。

这种寄生生物能改变宿主的体质?张珏回忆自己学到的名种知识。

宇宙中,一般寄生物种只能靠吸取宿主身体营养过活,除了给宿主带来疾病,本身不会有任何影响。高级点的,可以影响宿主的植物神经,比如让宿主始终感觉饥饿,大量进食,产生更多营养。只有极少数物种能控zhì

宿主思维。而像现在遇见的这种,不仅能完全取代宿主,还能改变宿主体质的寄生物种,可谓在全宇宙都是极罕见的,其已经进化到寄生生物的顶端。类似这种生物,张珏到是听说过,存zài

于一个遥远的星球。张珏有些怀疑,自己遇见的可能就是听说过的那种生物,但十分不敢确定,因为那种生物不可能出现在此。

邹博兴奋难抑,又去抱了更大的石头,虽比前一块费力,但仍举过头顶。扔下巨石,地面为之一震,尘土草屑飞扬,邹博的喜悦无以言表。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我竟然……竟然……”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充满无穷力量的双手,“有了这本事,我还怕谁呢?什么杨茂,我会再怕他?”

他笑了两声,立kè

止住,警惕左右。

“不就是举了两块石头,至于这么高兴?”张珏在宝殿顶端俯看,“有了一点力量就得yì

,要不要告知真相,打击他呢?”他露出坏笑。不过告sù

了也没用,他没办法取出寄生虫,说穿了只让人空着急而已。

邹博急匆匆回到香客居住的院子,可他不进自己房门,却往郭荆娘的房间。

郭荆娘在灯下做女红,一针一线极尽认真。

“表妹!”邹博在窗边唤,侍女为他开了门。

“表妹的腿伤可好些了。”邹博关心地问。

郭荆娘放下针线,“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这么快。表哥有事?”

邹博腼腆地笑,“表妹不是说在屋里闷着慌吗?明日我们到后山游玩怎么样?那边有座小湖,风景上佳。”

“表哥开玩笑吧?”郭荆娘掩嘴道,“我的腿哪能走路?还要到后山去?谁背我上山?”

“我啊!”邹博指了自己。

郭荆娘直笑了。

“表妹别不信。”邹博捶了捶胸膛,“我现在有力qì

了。别说到后山,到昆仑山都行。”

“表哥逗我。”郭荆娘以为他在玩笑,跟着笑道,“若是张大哥,上昆仑我到信。可落在表哥身上,真怕没走两步,表哥和我一起滚下山崖。”

第13章 石鬼

邹博沉下神色,“表妹信张珏,不信我?”

“哪是不信表哥,表哥文质彬彬的书生,就算现在开始练武强身,那也有个过程,哪会才一日,就能背着我登山了呢?知dào

表哥怕我闷了,逗妹妹开心,表哥心真好。”郭荆娘微笑道。

“我不行,张珏就行?”

“张大哥还真行。”郭荆娘低头羞涩,“张大哥不是一般人,你是没瞧见……就拿表哥见到的事说吧,今日张大哥一人就打倒三十多个来闹事的无赖,这是何等武功?”

“我也打倒两个,还把他们打得半死,其中一个脸都烂了!”邹博不服道。

郭荆娘“噗哧”,“表哥又说笑,表哥能不受伤就是万幸。”

“是真的!”邹博握紧拳头,速起了身,想再争几句,但又忍下了,甩袖“哎”了声,出了郭荆娘闺房。

张珏坐在屋顶,见邹博兴奋而来,埋怨而去,不知他们说的什么。他也没兴趣知dào

,再看邹博回自己房内了,纵身一跃,蹦出寺庙。

山顶上,整个石心寺尽收眼底,尽管天色已暗,没有半丝灯火照明的山上,黑暗笼罩得更快,可在张珏眼中,没有一丝黑暗感,反更光彩斑斓。各种发热的生物以五彩影子的形象活动着,有邹家人、有普通香客,以及寺里的僧人,还有飞禽、小兽。

另有些热源是不动的,张珏更注意它们。回忆寺中的摆设,把两者的位置对照,不难发xiàn

,一些热源是寺中的烛火,比如大雄宝殿内密密麻麻一片,其实那是几百盏小油灯,但有些热源的位置却很奇怪,例如大门处就有四点热源,比烛火要弱,与人体类似。但那位置上明明放的是四尊石像。这样类似的热源在寺内还有很多,张珏回忆,每一个都恰好在一尊石像位置上。

难道那些不是石像,是生物?

张珏眯了眯眼,石头般的生物?会是什么呢?这种生命形态,与这个星球的生命形式格格不入,难道它们来自外太空?

他仰望夜空,繁星闪烁,亿万颗星子,哪一颗有生命,哪一颗又是自己的家乡呢?莫名地,忽然想了故乡,也许难以再回去了。张珏惆怅。

石心寺内,邹博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想表妹的忽视,想父亲的责备,越想头越痛。

“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是一个常常说谎,失去了信誉的人吗?”

“凭什么信张珏能行,信我就不行?”

“我做错了吗?”

“头好痛!”

邹博抱住头,在床上打滚,脑袋里像是有条虫,在头颅内翻转,把他脑子绞得稀烂。

“都是因为那姓张的,他把你的表妹抢走了!”脑子里一个声音在响。

“谁?谁在说话?”邹博惊恐叫道。

“没有谁,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张珏抢走了表妹,你去杀了他!杀了他!”

“杀张珏?我做不到!他其实人还不错,帮我解决了米铺危机!”

“可他抢走了你的表妹,你未来的妻子。这叫人不错?快杀了他!快!”

“我做不到!他武艺高强!”

“以前是不行,但现在可以了,你不同从前了,随手就能把那只臭虫捏死!快去,快去!”

“是,我不同从前了,现在的我……”

邹博挣扎着爬到房门,他完全不知dào

自己在干什么了,却有个类似本能的声音在告sù

他该做什么。

他如同黑暗中的鬼魅,爬出屋子,脑子剧痛,全身都不听使唤,攀着门框站起身,跌跌撞撞摸向张珏的房门。

门没锁,他“咣”的声推开,如同要吃人。可房内空空无人,已经涣散了的目光扫过屋子。

“到哪儿去了?他到哪儿去了?”没见着张珏,邹博急而躁,又踉跄着到屋外找。

院中路过的家丁见着个披头散发,乱舞着四脚的人影在院内摇摇晃晃地扭动。以为见了恶鬼,惊得丢了手里灯笼,烛火烧了灯笼,旺起来火光照亮了鬼影。

“是少爷?”家丁认出是邹博,抚了抚胸口,平复心跳,“少爷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家丁见邹博走路摇摆,上前关切。

“杀张珏……”邹博喃喃自语。

“少爷,您说什么?”

“杀张珏!”

邹博双眼圆睁,突然发力,双手捏住凑近者的脖子。

家丁惨叫都叫不出,两眼外凸,像因被什么挤压,快要蹦出眼眶。血如泪般涌出,不仅眼眶,鼻孔、耳洞、嘴,都喷出鲜血。那被捏住的脖了更是“咔咔”碎响,皮肤、肌肉如同被拧起来的床单,呈现螺旋般的褶皱。

邹博松了手,家丁瘫了地上,早已断气。

“这不是张珏,张珏在哪儿?”邹博继xù

跌跌撞撞到外边去找。

禅房内,住持幻法大和尚正打着坐。

“快了,应在这两日,种在邹博体内的卵就会成熟,到时我们又将多一名同伴。”幻法闭着眼,对身边弟子道。这些人表面是他的弟子,实则是他的子孙,“叫你们去办的事,办得如何?”

一名弟子回道:“已经给杨家送了帖子,邀请杨家家主到本寺观摩****。家主杨履中和那名强势的嫡长女尚在成都,必定到不了,代表杨家前来的只能是少主杨茂了。”

“做得好。”幻法满yì

微笑,“等他到了本寺,便依计行事,用不了多久,幻法和尚就会‘圆寂’。”住持“哼哼”发笑,极其怪异。

“那个叫张珏的呢?查得如何?”住持又问,“这小子武艺了得,今日一人便力敌三十多名壮汉,来头真是不小。只要没有案底,我们定要得到。”

弟子答道:“已经去查了,只听闻是凤州来的,什么都查不到了。凤州那边已陷战乱,更是无从查起。”

“老祖。”另一名弟子担心道,“蒙古人会不会打到这里来?”

幻法沉思,半天吐出两字,“难说。”

老和尚又想了阵,也似担忧,“如果蒙古人背后的是那帮人,必定会来的。”

“老祖,那帮人是……”年轻和尚想知dào

,又不敢问。

“与我们何干?”幻法一口封住他的疑问。

张珏下了山,往寺里走,刚到寺门,便撞见摇摇欲坠的身影。

“邹兄?”他认出是邹博。

邹博此时披头散发,双手如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什么,不停乱舞。白衣上溅着血点,他的那双眼睛更闪着腥红的异彩。

这情况可不对啊!

张珏想,该不会是体内的寄生虫要夺舍了吧?

“杀张珏!”邹博口里只会念这一句。觉察前方有人,伸手抓去。

张珏只往后轻轻一跳,便躲开他的爪子。“邹兄,可还认得我?”他再唤。

“杀张珏!”

“看来还记得‘张珏’,不过只剩‘杀’了。”张珏惋叹,“邹兄,你既已丧失人性,也别怪我了,在你彻底沦为寄生虫的傀儡前,我给你痛快。”

邹博哪里听得懂眼前的人在说什么,只是想杀,杀掉张珏。“杀!”他张口一声沙哑的吼,扑向挡住前路的人,也不管是不是张珏了。

张珏也不再躲闪,直接握住他爪子般的手的手腕。改变了体质的邹博,力量大了数倍,往前的冲力推得张珏退了两、三步。但这点力量不算什么。

空气里弥漫出焦糊之气,邹博惨叫,如怪兽在吼。他那只被张珏握住的手腕冒出股烟,整支手臂渐渐焦黑。

“死吧!”

张珏松了手,脚却更进一步,贴近邹博,伸手盖住他的头顶。

那是寄生虫的位置所在。卵从脊柱钻入,孵化后,游入头部,在那里吞食大脑,然后取而代之。现在虫子一定在邹博脑中作乱,才使得他意识混乱。已经无可救药,再过不久,这副身体就会被寄生虫掌控。

一股热流从指尖灌入头部,邹博的发丝在这滚烫的热流下焦曲,断了,化成了灰。

仅杀死邹博的身体不行,必须一击即中,不能给寄生虫一秒一毫转移机会。

“砰!”

天灵盖一声炸响,邹博的头如涨破的气球爆裂,脑浆飞溅,热气腾腾。

白红脑花中,飞出条乳白色的比蛇细,比线粗,柔软无骨,半臂长的细绳状生物。那东西见了空气就直扑张珏,如同要钻入一个可以隐藏的地方。

“想寄生到我这里吗?”

张珏伸手一握,那虫子便捏入掌中,然后“嗞”的声,焦了。

他张开手掌,看了焦糊的虫子尸体,冷笑,“果然是石鬼。”

第14章 石仆

“死了?”石心寺住持幻法突然睁开眼,全身冒出股寒意。

他身旁打坐的几名年轻弟子,也恐惧地从冥想中醒来,他们也感觉到了。

“老祖?”年轻弟子对莫名升起的恐慌感到无措,等待大和尚的决定。

幻法额头出汗,目光左右转动。“突然就死了。”他很久没遇上这样的情况了,忘了该怎么应对,“被杀死的,是什么人?这个星球的人可没这种力量。该不会是那些人追来了?没可能,我只是个无关大局的小角色。出去看看,快!”

弟子们都行动起来,幻法也起了身,杵着拐杖往外走。他有些后悔,早知有突然出现的危机,就该早换具年轻身体。

张珏握碎手中的虫尸,见到了寄生本体,他已确定心中怀疑。

早先思考这些生物的特性时,便想到它们与宇宙中一种奇特的生物极类似。有种叫“石鬼”的生物,原产石鬼星,幻年期形似卵,成熟期形似虫,如遇年景不好,刚可化为小石子般的东西进入休眠期,所以称石鬼。此生物专门寄生,能操纵宿生,还能分泌激素,改变宿主体质,使之变得强dà

,以供自保。有些星球从石鬼身上提取这种激素,制成药品,用于军事,可使士兵在战场中有一定时间增强力量数倍。

石鬼这种生物已进化到寄生类的顶级阶段,具有相当智慧,有社会性,一只死亡,附近的同类必有感应。他既杀了一只,一场大战就不可免。

张珏拍掉手上的灰,事不宜迟,要战就得快,大步跨进寺门。

“轰隆”一声。

进门的那一刻,只觉地面震了一下,张珏停步,两侧四尊石像颤动,朴素的岩石外表起了颜色,如同要变活一般。

“石仆?”张珏皱眉。

石仆是石鬼星特有的一种介于生命与非生命之间的物种,可以称为有意识的岩石,它们没有消耗,可不吃不喝,静止时外形似石,甚至可雕凿成各种形态。神奇的是,把它们雕成什么形态,它们便会自然模仿这种形态的特性。缺点是智商太低,所以永远只能为仆。

张珏初疑这个星球上的石鬼是附在陨石上,从宇宙游荡来的,但见了石仆,结论就改变了。石仆一般体型庞大,不可能自己脱离引力飞到太空,石鬼与石仆同时出现,只能说明它们是被第三方带到此的。什么人会带着寄生虫进行星际旅行呢?张珏暂时想不到人选,也没有空闲去想。

四大天王像已经活了过来,黑甲红缨的武将,如果不是身长两倍于人,便与真人无异。那重量还是石像的重量,跳下神台时,犹如巨石坠落,地面“咚咚咚咚”,四声巨响与颤抖,神像踏地的两脚下凹出小坑。

他既然杀了石鬼,等于惊动了寺庙的防御,这些石像都将视他为敌。不过这些石像除了靠自身重量与冲击进行攻击,别无长处,他还不放在眼里。

一尊天王像抱琵琶,如同握的是面巨斧,向他迎面劈来,石琵琶扇出股冷风,直扑面门。

张珏抬腿踢去,正中琵琶肥圆的身体,冷风乍止,“咔嚓”,虽看不见,那琵琶却似裂了道口子。天王像整个因他这一踢而后退,连连在地上踏出坑洞。

“这个星球重力太轻,笨重身型稳不住啊!哈哈!踢飞你们也容易多了!”张珏笑道。

背后又起股风,张珏后翻,跃上柄石制的伞。那伞本打算劈向他的,现扫了个空。

“都当斧子用吗?乐器和伞,在你们脑子里没区别?哦!石仆没脑子!”张珏轻点伞顶,轻松跃过石像头顶,就着空中翻转的力量,踢向石像后脑勺。

石像往前一震,扑了地面,在地上滑出道凹槽。另两尊天王像已近了张珏身,持剑天王凌空斩下,张珏徒手接往,石剑没开刃,就算开了刃,那种硬度也伤不得他。石剑不似琵琶和伞,细而薄。张珏一手握剑身,一手手刀劈砍,剑身断了两截。就着手中的那截断剑,掷向另一尊天王像,都是一样的材质,石剑插不进石像体内,但却可以阻挡它们十分之一秒。

也就是这十分之一秒,张珏迅速贴近还持着断剑的天王像,对其胸口猛烈一拳。这一拳张珏可说用了全力,他早已用能看到能量运动的双目,窥视到神像内部有一个集密能量团。

石像胸膛轰然破碎,张珏整个右臂插了进去,摸到一团物质,全身立kè

像被吸住,里面的东西让他产生兴奋的饥饿感。

突然,脖子凉了一圈,左手摸到,竟是条石蛇。

“拿蛇当鞭子用?”张珏觉得好笑,这些持剑、持伞、持蛇、持琵琶的石仆,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手中的东西有何象形意义,在它们本能里,只是形状不同的石头而已。那石蛇也是石像的一部分,石鬼星的奇特材质,雕成了蛇形,就真如蛇般柔软。

持蛇石像抓住蛇尾一拽,把张珏提飞起来。张珏手里已抓紧了那团能量,手臂顺着被拖出石像,只见得他手中一团红光,像握了颗发光的球体。

这是石仆的内核,也是石仆的真身,石仆能活动,千百万年不用补充外界能量,皆是因有它。只要内核无损,外部的岩石被雕琢、被打碎,对石仆都不算构成伤害。

内核刚一脱离石像,持剑天王便失去了所有生气,仰面倒地了,此时已成普通岩石,再无半点动作。

张珏在悬空中一个翻转,由被石蛇拉扯,转为顺着石蛇拉扯的力量方向跃去。双脚并踢,持蛇天王失去平衡,栽了地上。

趁此闲机,张珏吞下手中能量团,高密度能量团对火王星人来说可是大补。到此星来后就没吃好过,眼前一场大战,担心能量不够,有了这东西,就可放心用燃烧之力了。

持伞天王、持琵琶天王再袭过来,张珏已经力量大增,反身一拳,石琵琶上的裂痕加剧,“啪”的声,彻底粉碎。张珏拳上力道不减,直轰入石像躯干,准确握住内核。仅是电光火石之间,张珏侧身抬脚,踢向背后的持伞天王。持伞天王这才想起伞的用途,开伞抵挡,犹如一面石盾。这东西在张珏面前有也如无,石伞崩碎,石块四溅,矫健身姿穿过大小碎石,“咚”,石像胸前破出大洞,又一枚内核被掏了出来。

剩下的最后一尊持蛇天王像已不足为敌。

石仆没有脑子,却有本能的惧意,持蛇天王已知眼前的家伙是专吃能量的石仆天敌。转身溜逃,却遭了个背后掏心,失去内核,完完全全成了真zhèng

的石头。

一下子又拥有三颗高密度能量团,张珏欣喜不已,这寺庙内的石仆可不只有这四尊,他早有观察,那些路旁,或草丛中的石像其实都是石仆,每一尊能独立活动的石像都有一个内核,这下赚得盆满钵满了。

寺门的轰轰巨响早已惊动寺内各处。

熟睡的香客全被惊醒,邹家人也醒了,他们奔出屋子,首先在院里就见到一具脖子被拧得变形,七窍流血的尸体。邹家人认出是他们的家丁,死状之惨,让众人恐惧。

“佛门之内,是谁行凶?”有人叫起来。但更让他们恐惧的是院外的巨响。

“有妖怪!有妖怪!”

先跑出院子的人大叫着逃了回来。

妖怪是什么都没见着,院里的人已乱成一团。地上那死状可怖的尸体定是妖怪所为,不然怎会死得如此奇特。

香客们往院外挤,也有的害pà

地缩回屋子。冲出院子的人见着寺中多了许多禽兽,有狗有马,就连殿阁顶上装饰的石鸟都活了过来,仰天高飞。众禽兽只向着一个方向而去,这场面吓瘫了香客。

寺里的和尚也奔向寺门。

“师傅!师傅救命!”

香客们向和尚求救,出了如此怪异,只有这些得道僧人才镇压得住了。可和尚不理他们,直奔寺门。

“轰隆”声巨响,大雄宝殿屋顶掀翻,瓦块如雨,哗哗地砸伤香客无数。但这些人已不知逃跑,他们已被更奇异的现象震住。

大雄宝殿内的那尊石佛站立起来,顶穿屋顶,佛像的脸依旧保持着雕刻出的慈悲微笑,缓缓踏出步子。

“佛主显灵了!”惊慌的人们纷纷叩拜。

但下一刻,石佛一脚踏下,地面喷出鲜血,不少叩拜者已成肉泥。

剩下的人或惊声尖叫,或已瘫了地上,不省人事。

“这……这究竟是佛,还是魔?”邹明德两腿发抖微屈,站直不是,坐地也不是,仰望佛像。佛主依旧慈面微笔,双脚却满是鲜血,每踏一步便在地上印出个血脚印。

“快扶住舅舅!”郭荆娘由家丁背着,指挥道,“前门不能去了,我们走后门!”

每个人都吓傻的时候,她还能镇定。众人惊醒,立kè

继xù

逃命。

“哎呀!少爷呢?还有张公子呢?”他们这才发xiàn

少了两人。

郭荆娘左右张望。

“快看!那是什么?”有人叫道。所指之处,一个金黄人影跃空而出。

第15章 石心寺的灭亡

那似乎是个人,之所以称“似乎”,是因为光太亮,看不清,看起来是个发着金光的人。有人便叫“神仙下凡”。

郭荆娘也看不清,但她想到了是谁,慌张着的心不再慌张,平静下来。

“妖魔显世,他确实该出的手了。”郭荆娘望了会儿那金光之人,催促大家快走。

四周的石像都活了过来,源源不断向张珏涌去,石狗扑上便咬。那四大天王都不曾怕过,还怕这只小狗?火王星高温高压,严酷的自然环境造就了那个星球的所有物都有硬实的身躯,任由这些石牙石爪撕扯,动不得他分毫。

火焰对石头作用不大,除非是极高的温度,因而他也不浪费能力,只凭力qì

将这些石兽击碎弹远。

“你是什么人?”赶到了几名和尚,见到石仆不能伤此人分毫,极为震惊,这可不是一般人的力量。

“好个石心寺。”张珏捏碎一头石狼的脖子,探手取了内核,“表面看破红尘,断绝尘缘,实则干的都是夺人肉身,吸人膏血的寄生勾当!”他说到“寄生”二字,尤其加重。

“你是谁?”

和尚大恐,这人似知dào

他们的秘密。

“说出来你们也不认识。”

张珏把装着内核的袋子扔了一旁,一声吼,身上金黄火焰大盛,跃向那几名和尚。

那火焰的炙热超出想象,这种黄色火焰能轻易融化铁块。闹出这么大动静,不知多少人看到了这些他们难以理解的奇事,他要速战速决,尽快平息骚乱。所以见到和尚出现,立kè

使出最强战力。

火王星人的战斗力是根据他们自发火焰的颜色来判断的,这种颜色也代表着他们的社会地位。由红至橙转黄,自黄变亮发白,从白化青入蓝,那亮而纯的深蓝火焰只存zài

于理论中,未听说有火王星人达到过,只有宇宙中最炽热的恒星才能发出此等色彩。张珏的火焰就停留在黄色,这是有天赋的火王星人经过训liàn

能达到的高度,再往上晋升就难了。

尚未近身,那几名和尚的僧袍就已着了火,接着皮肤如同染色,焦黑发脆。张珏从他们身边迈步跨过,几具黑乎乎的身体“轰”的声,伴着烈焰倒下,成了一堆渣。哪是宿主的灰,哪是寄生虫的灰,早分不清了。

体内发出的高温连带着周围一切可燃物都自燃起来,木制殿阁被大火吞噬,一间间接连燃烧,他走到哪里,火就烧到哪里。

地面“咚咚”颤抖,张珏抬头,看到一尊佛像向他踏来。

不就是大雄宝殿里的石佛吗?只是体积大而已,石仆还是石仆,张珏根本不将其放在眼中。纵身一跃,跃得比石佛还高,笨重横行的石佛微微抬头,以目光追踪着这个它要消灭的敌人,那敌人全身发光,如同升起的星辰。

突然,星辰一沉,化作一道光束,直射佛像眉心。

只是一瞬而已。

“咚!”佛像撞上光线。

张珏再现身时,已在石佛背后。

石佛的脸部,以眉心为中心,裂纹变深变广,扩散至整个石佛头部,佛头崩碎,石块如暴雪飞落。

但头部并非要害,无头佛像乱舞双臂,以巴掌击拍张珏,如同想打死在身边乱飞的蚊子。张珏身体轻盈,跃上它手背,顺着手臂踏步奔跑。石佛另一只手拍来,他轻跳,左手拍中右手,石臂轰然断裂,左手掌裂开条口,手指断了三根,人却没打着。

张珏落了石佛左臂上,观察内核位置,佛身极胖,内核藏于深处,恐怕无法一击探取。只剩一只手的佛像再没手来拍打,只恨雕刻的人怎么不把它雕成千手观音。为摆脱臂上的人,石佛把手臂甩向着火的殿阁,殿宇哗啦垮掉,张珏被摔了下去,但火害不了他,反到成了他的助力。烈焰如同旋涡,围绕张珏打转,突然如龙卷般喷射出去。

火龙卷带着丝丝张珏身上的金黄焰火,喷向石佛。庞大的佛像似堵巨墙,火焰撞在其上,四方飞溅。承shòu着烈焰撞击的石佛胸膛开始发红,如果石佛没碎头,或许还能出声,此时当有一声痛苦的仰天长啸。

黄焰融化金属到容易,但要融化岩石却还不够温度,除非能持久地释fàng

能量,但张珏没有这种耐力,他已感到体内能量渐空。火龙卷消散,他身上的黄色焰火也消失了,但石佛仍挺立着庞大的身躯。

石佛浑身冒着气浪向他大步踏来,张珏纵身奔向寺庙一角,石佛追去。

这条路上,会经过座池塘,他跃过池面,等候石佛。这池塘是寺里挖来放生鱼龟所用,张珏不管其真实用途,只当现在这一池危险物质能助他一臂之力。

石佛追上张珏,见张珏就在前方,一脚踏了下去。刚才那火可不是白烧的,滚烫的佛像踏入池塘,整池水立kè

暴热,与此同时,张珏翻墙而出,以墙为掩体。

“嗞”的声巨响,头顶白气滚滚,张珏瞬感全身有股被侵蚀的刺痛,空气里瞬间弥漫着水分子。

白气一消散,他立kè

回到池塘。池水已经烧干,鱼龟尽熟,佛像坐于池中,浑身裂开能伸进手掌的裂口,就要肢离破碎了,但还舞动着断臂,想要站起来,可满是裂纹的腿已支撑不起身体,一动就碎成块块石头,再也动不了。张珏上前,给它最后一击,胸膛在重拳之下破碎,张珏抓出内核,当即吞了下去,体内力量又得了补充。

几个跳跃又回寺庙中心,此时更不能留情,见和尚就烧个干净,尤其是那个幻法寄生虫,更要把他这个首领揪出。

但找遍寺院,和尚杀了不少,却就是不见幻法。张珏立于熊熊燃烧着的大雄宝殿顶端,府看整座石心寺,四周已成火海,火光中隐约可见焦黑卷曲的人影,佛家有地狱,地狱之景大致便是如此吧。

地狱若是如此,对火王星人来说,到是天堂。张珏看不到此处有可疑人影,心想幻法已经远遁,寄生类生命的本性都是贪生怕死,见不敌,早就逃远,美其名曰保存物种。他跳下屋顶,自己也要速离此地,用不了多久,城里赶来救火的人就要到了。

拾起装满石仆内核的布袋,张珏抖了抖袋子,满满的,如同珠子相互撞击的声音沙沙直响。这么大袋,够他吃好久了。

正欲走,草丛却有动静。

张珏扒开高草,见了草中趴着块一半已成沙粒的石头,甚觉惊奇。石头的变化还在继xù

,直到全部化为沙粒,摊在草丛里,沙中有红光若陷若现,竟是枚石仆内核。张珏明白了,石仆内核周围的岩石其实就是百万年来不断裹携身边的尘土而形成的,现在不过反转,岩石重新化为尘土,露出内核。

这是石仆寿命到了尽头发会发生的现象。张珏惊讶之下,不禁驻足观察。石仆寿命百万年,这种自然死亡的过程无数科学家守一辈子都守不到。

从沙中显形的拳头大球状物微微闪着红光,正常情况下的石仆内核是不会闪烁的,这是能量将要耗尽的标志,光会越闪越弱,当不再闪烁,完全无光时,石仆便死了。

张珏想起在火王星,学院里的老教授曾重点谈起过石仆,因为火王星人与石仆有一点十分相似。火王星人的体内有一个与石仆内核本质上差不多的东西,叫做“火种”,它是火王星人的生命本源,火王星人不断吸食能量就是为给它进行补充。只要火种不灭,即使肉体消亡,也仍有重生的可能。

既然火王星人能通过主动吸食能量补充火种,那么给寿命将尽的石仆内核补充能量,会不会延长它的寿命呢?这个念头从张珏脑中一闪而过。

这种机会别说千载难逢,万载都难逢,因而没人有实验过。

“今日我便来试一试,真要是成功了,会不会颁发个什么科学奖给我?”张珏玩笑自语,自己现在被困此星球,就算有重大发xiàn

,也无人知晓。

他把内核捧了手中,催动体内火种的本源之力,丝丝金黄的光顺着又臂流向十指,再注入了球体中。

闪动着的红光变得强劲了,最后稳定下来,不再闪烁,光泽与普通内核无异。

“成了!”张珏满有成就感地把内核在手中抛了抛,放回沙堆中。

沙粒如铁屑遇到磁石,立kè

重新向内核凝聚,并紧密粘合,变得如岩石一般坚硬。

“活了!”张珏兴奋欢喜。这可是大发xiàn

,可惜没人为他作证,没人为他颁奖。

内核已经看不见,变成了石块,并还在聚集沙粒。张珏很想看看最后会成什么形状,可突然传来人群喧闹。

“救火的人来了!”张珏惊望。四处是火焰,还看不到人影,但随时会有人出现。

可不能让人看见他,张珏立kè

回避。跑了两步才发xiàn

自己光着身子,使用燃烧之力,首先烧掉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衣服。这个星球的布料太不耐烧了。慌张扯下死人衣服裹了身上,从后门逃出。

而草丛里,石仆的形象正在成形,已经现出了骏马的头部。火光照耀着石像,轮廓分明的马首上阴影跳动,双眼如同有神,似望着张珏离去的方向。

第16章 妖魔之说

张珏匆匆离开石心寺,再回首望,寺庙大火映红天际。事发突然,如果不是邹博最后残存的意识要杀自己,他也不会把这个石鬼的巢穴给端了。自己在异星孤身一人,本该避免得罪各种势力,但事已至此,只好任其发展了。幸好石鬼星也不是强dà

星球,石鬼又无大势力。但张珏担心的是石鬼背后的人,是什么人带着石鬼和石仆到了这里?

正思考着,忽然头顶一声怪叫,一个黑影跳下树端。张珏正用心,冷不防被这落下的黑影抱住。

任何敢近火王星人身的敌人都是蠢货!

张珏正欲发动火焰,却见偷袭者竟是幻法,心中的各种疑惑使得他缓了缓发力,只把这个秃驴从身上摔下。

幻法的身体已是一把老骨头,哪经得起他这么一摔,不过幻法竟全无事,从地上蹦起,这大概是石鬼操纵肉身,强行使身体保持灵活的结果。

“咯……咯……咯咯……”幻法喉中发出怪笑,被老人斑包围的双眼睁大得如牛瞳,“你竟然毁了我的巢穴,我要……我要夺取你的身体!”

幻法头颅突然自爆,飞溅的脑浆中蹦出条白线似的东西,张珏惊讶,那东西瞬间钻入他口中,窜进了肚里。

张珏只作了个吞咽,一点不慌张。果不其然,喉咙一痒,吐出团火。

火团落地,散开了,只剩条燃烧着的乳白色虫子。

“你……你是火王星人……”虫子头部的面孔狰狞,或因愤nù

,或因被火烧灼的痛苦。

“发xiàn

得太晚了。”张珏遗憾地说。

“咯咯,咯咯。”虫子惊愣了一瞬,扭曲怪笑,“那么,这里就是你的莽身之地!咯咯!他们不会放你!等着死吧!死……”

“他们是什么人?”张珏立即问。

虫子只剩怪笑。

“他们是谁?谁带你们来这个星球的?”张珏问得更急。

虫子却连笑声都发不出了,火焰使它卷作一团,死得外焦内糊。

“会杀火王星的?”张珏只好自己猜测了,“无外乎是我们火王星的敌对星球。”

火王星的敌人就那么几个,但也不排除别的想与火王星竞争这个星球所有权的对手。

“算了,该来的始终会来。”张珏不再去想。

在附近找了找,发xiàn

树下放了只木桶,桶内放了几枚乳白色的球体,每只鸡蛋般大。

石鬼卵,应是幻法出逃进,一起带走的。幻法发xiàn

他在身后,把桶放树下,自己上了树。

这种东西留着对自己无用,即使养大也控zhì

不了,还不是去寄生害人。张珏手一点,木桶烧起来,连同桶中的卵一块儿化了灰烬。

张珏继xù

往前,终于在前方发xiàn

了一群人,这些人是从寺里逃出的香客,他们依然惊魂未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些人惊恐地重复自己见到的一切,一些人则早吓得沉默难语。但他们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寺内发生了难以解释的不可思议之事,他们把这些现象归于佛主,归于妖魔。张珏加入到他们之中。

“看!是张公子!张公子出来了!”有认识他的人叫起来。

“真是张公子!张公子,你可平安了,我们刚才还在说怎么没见着你人。”

“张大哥!”郭荆娘向他挥手。

“张公子,你怎么穿了这样?”

有人见了他的装束惊异地问。

此时的张珏几乎裸着身,只用件衣服绑在腰间,遮住下体。

“我啊……”张珏想着该怎么解释,“我正在洗澡……突然起火了,没办法,只好这样出来逃命。”

这样的解释似乎说得过去,现在状况危急,没人安得下心,也没人细想了。

“张大可你没事就好,可曾看见表哥,舅舅和大家都极担心你们。”郭荆娘问。在她心里,张珏是天上下来的神将,他既然出来与他们汇合,说明寺里的妖魔已经解决了。

“邹兄吗?我没看见他。”张珏道。

郭荆娘听了忧愁更起,旁边邹明德也是一脸惊心。“舅舅莫要忧心了,表哥不会有事的。他兴许从别的方向逃出去了,等会儿便会来找我们。”郭荆娘安慰邹明德。又招呼大家,“大家快走吧!最好回到城里,失散的亲人可能已在城里等着了。”

彷徨着的众人听了这样,皆以为有理,又行动起来,惊慌地往名山县城移去。

张珏跟上他们,见背着郭荆娘的家丁已疲惫,便接过郭荆娘自己背着。郭荆娘一阵欣喜,轻伏了他的肩头。

名山县城已轰动,城墙上,城外全被百姓塞满,石心寺火光冲天,不少人看个热闹,更有不少人往火灾方向奔去,或许想凑近些看得更清楚,也或许是去救火,或趁火打劫也说不准。

他们这一去就撞上归来的郭荆娘一行,惊恐万状的香客见着别的人了,终于止不住话,要把自己看见的,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明白,全倾诉出去。石心寺的火烧得这么大,又听这么多香客说起怪事,一时,听的人全信了,他们又将听到的往城里传,谣言传播的速度比火灾更快。

石心寺的大火与其说是扑灭的,还不如说是烧光了一切可烧之物后,然后熄灭的。火后清理尸首,凡是见过的,都称死状可怖,这些目击证言又加深了整件事的神mì



邹家人被请到县衙确认邹博尸体。见了儿子的死状,邹明德当即昏死,由人抬了回去。请了郎中,什么安神药都吃了,一点起色没有,邹家也是人心惶惶。

“少爷怎么死的?老爷看了怎吓成那样?”

“别提了,我跟着老爷去的,别说老爷,我当时看了,都差点坐地上。可怕啊!”

“怎么个可怕?”

“你还问?逼我去想?少爷半个头都没啦!据说在石心寺大门发xiàn

的时候,脑浆溅得到处都是,天灵盖被揭,脑内都是空的。”

听的下人惊悚地咽下口水。

“老爷和少爷是亲父子,看了这死状,哪接受得了。老爷本就因信佛变得神神叨叨,这下只怕更严重了。邹家这是作了什么孽,快完了吧?”

下人们都毫不掩饰地对主家的担忧,一个个摇起头。

“说起这事,可真够怪的,与其说邹家怎么了,还不如说石心寺。老爷因佛痴颠,少爷离奇死亡,都与石心寺有关。而石心寺那天的事,我们都看见的,一个人可能看错,不可能大家都看错吧!”

“是啊!外面都在传。”另一名下人加入他们,“都说石心寺里有妖怪,那天妖怪出来害人,佛主与妖斗法,镇住妖魔,石心寺才因此被烧了。当晚的情景我们亲眼所见,这绝对不是谣传,真有神明妖魔,真的有啊!”

其余家丁都附称“是啊”。

张珏坐屋顶,边舔着石仆内核,边听他们议论,听着只觉好笑。

“不过是外星人打架,这个星球的人啊……如此浑然不觉,什么时候被星外来客灭了个干净,都不知怎么回事吧?把一切看不明白的事归于神魔的力量,什么时候才能有发展?该不会过个星不堪所有关于鬼神的故事,都有一个外星人降临的源头吧?”

石仆内核像糖果,舔着舔着就小了,由拳头大小缩成弹丸般大,张珏一口把它扔进嘴里。

看到郭荆娘朝这边来了,他立kè

翻下屋顶,回到屋内。

石心寺被毁后,邹家人搬回了县城的房子。邹宅虽遭了火灾,其实并未烧光,留下了几间,可勉强挤着住。郭荆娘的腿仍不方便,由待女扶着,自己杵了拐仗,到他房间拜访。

“荆娘有事,叫我过去就行了,何必自己跑一趟。”张珏扶她坐下。

“我是来求人的,怎好意思使张大哥去见我,当是我来见张大哥。”

“哦?荆娘有事尽管开口。”

郭荆娘看了看左右,使侍女出去,屋里就剩他们两人。

“石心寺里斩妖除魔的,就是张大哥吧?”郭荆娘轻轻隐秘地问。

张珏逗她一笑,“荆娘什么都没看见,怎么就肯定是我在斩妖除魔?说不定我才是被佛主追杀的妖魔。”

“张大哥是天上下凡救我们的人,怎会是妖魔?就别说笑了。”郭荆哥可是认真的,不与他玩笑,“妖魔定是石心寺里的,那尊石佛容貌慈善,却把人踏成肉泥,是魔是佛,怎能以外貌度量?听闻石心填充迷惑了不少年轻后生,使其家人怨声载道。官差又在废墟中发xiàn

金银数百斤,铜钱交子不计其数,这得是多少香客的贡献?其中就有我舅舅的,邹家败落也因为此。所以那石心寺绝非正经佛门。”

张珏点点头,把他当神魔虽角些愚昧,但这少女却有几分见识的,对其好感增了几分。“荆娘要我帮什么忙?”他问道。

郭荆娘到底不好意思开口,犹豫片刻才说:“张大哥有如此神通,还请张大哥好事做到底,解了舅舅的心结吧!”

“原来为这事……”

“如果不是到绝境,也不会来求。邹家的状况,张大哥知晓,舅舅再有个事,真的就完了。”

郭荆娘说着,泪花泛起。

邹家到此地步,跟自己多少有关。张珏同情叹息,“非我不帮此忙,实在非我能力所及,邹老爷主要是心病,需长期调养。”他答道。

郭荆娘哽咽难过,“可怜舅舅就表哥这么个单传……舅舅对舅娘情深义重,都不肯妾,不然也不会落得今日,以后晚景凄凉……”

“荆娘也不必难过。”张珏又道,“杨茂答yīng

过要给赔偿的钱,我们得了钱,修好宅子,一样过日。我观荆娘是个聪慧的人,把邹老爷的铺子都打理起来,还愁没地方安身?”

“我?我可以吗?”郭荆娘想都没想过这些。

“怎么不行?”张珏鼓励点头。

第17章 提刑王翊

冬季的雨虽不大,却绵绵不绝,夹着寒风,冷得刺骨。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到第二日,仍不见断绝,这样的天气别说张珏不敢出门了,连普通人没有要事,也不愿到街上去沾一脚泥点。

屋檐水滴密密麻麻落不停,赶路人的斗笠、蓑衣都在流水,他到了县衙,不敲门外的鼓,直直跨进门槛,如同进入自家院子。

“什么人?”屋里躲雨的差人问道。

蓑衣人停步,微侧头,看向差人,露出斗笠下中年男性面孔。

“成都来的。”蓑衣人说着,出示符牌。

差人伸颈看了,散漫的神情立kè

抖擞。

“我要见黄知县,你带个路。”

“是,里边请。”差人连伞也不敢去拿,冒雨带路。

雨天没人来告官,不用升堂,但知县黄昌平也够烦的,石心寺死了数十口人,他处理不了,只得上报。结果,大案震动四川,上面连连发书,他寝食难安,只怕追起责来,头顶乌纱难保不说,要是问他个罪,就要发配三千里了。

“知县,成都府来人了。”差人小心禀告。

黄昌平徒然惊了下,赶紧迎接。

“黄知县不必多礼,我叫王翊,成都提刑。”来人摘下流水的斗笠,蹙了浓眉,“我为石心寺的命案而来。”

“来得好,这些日下官吃不好睡不安,提刑来了就好,一切就交给提刑了。”成都府派来的是提刑,说明这案子得查,不急着追责,黄知县喜忧掺半。

王翊道:“我只负责查案,许多事还得知县支持。事不宜迟,我先去看看尸体吧!”

“现在就看?”知县问。

“是。雨天潮湿,尸体变化更快。已耽搁了这么些天,再不抓紧,就只剩白骨了。”

“提刑有理,下官这就陪同提刑。”黄知县也不换衣了,就着一身公服,与王翊同往。

推开停尸间的门,一股恶臭扑面,差人个个掩鼻。黄知县也捂了口鼻,但见身旁王翊面不改色,只好撤了脸上的手。

“臭气有异。”王翊评道。

“因为太多尸体被烧焦,气味与正常尸体不同。”黄知县道,“提刑请。”他先与差人进去点了灯。

王翊缓步而行,边走边疑道:“烧焦后再存放多日的尸体我见过不少,气味比这浓烈得多。我疑是因为气味太淡了。”

黄昌平和几个差人已快被臭得东倒西歪,知县憋了口气,掀开盖尸布,“那是因为烧得太透了,所以气味不浓吧?”

布揭开的那一刻,见惯了尸体的王翊都不由得一愣。

那哪是尸体,分明是一堆黑炭,碎成一块块,由于搬运,有些成了粉末,好大堆,只怕不只一个人,而是几个人甚至更多合在一起,分不清你我了。

“这一堆不知有几个人,发xiàn

时已经这样了,勉强看出有人体手脚的样子,才判定是被烧的人。”黄知县介shào

道,“据我们的发xiàn

和目击者证言,这些焦透的尸体很可能是石心寺的僧人。火灾之时,没人看到那些僧人去了哪儿,事后也无人再看到他们踪迹,而且住持幻法已经确定死亡。”

王翊握了块黑炭,一捏便成粉末。“这是在瓷窑里烧的吗?”他疑惑道,“听说还有未被烧的尸体。”

“有,邹家公子邹博与住持幻法,不过死状同样离奇。”黄知县示意差人。

又揭开块盖尸布,这回露出的是正常尸身,一个老者平躺,但看不出是否和尚,因为头盖骨已不翼而飞,只剩半个头。

另一张石床上,邹博的尸体也露了出来,同样只剩半个头。

“这种死法到奇怪了,有人挖了他们脑子?”王翊看不明白,也就不下评论,“还有别的死状的尸体吗?”

“还有,邹家一个家丁,被人捏碎脖子而死。”黄知县又叫人展示出家丁。

王翊近了细看,摸了死者颈脖,不由皱眉,“凶手手法到歹毒,碎脖挖脑。但也非常人能做到的手段,要碎这脖子,所花力qì

不小,若非练家子,普通人徒手难以做到。县内可有什么武艺高强的人?”

王昌平想了想,不敢隐瞒,“县里有些武艺的人下官都有耳闻,都知根知底,干不出这等事来。唯独近期,县内来了个叫张珏的年轻人,武艺奇高,摸不清底细。”

“近期来的?”

“他自己称是凤州人,别看年纪轻,杨进士的那个纨绔儿子养了八个打手,平日横行城内无人敢敌,结果全被张珏一招打得起不了身。杨公子后又找了三十多个无赖,一起围攻都没能制服,反被张珏打伤打残。”

“竟这等厉害?”王翊惊讶,“他在哪里?”

黄知县答道:“现住在邹家。”

“又是邹家?可是死者邹博那一家?”

“正是,所以才可疑。听闻与邹家外甥女一同来的,下官怀疑这人有些背景,提刑可托成都那边查一查。”

“当然要查。”王翊已开始沉思,不过全无线索,“在这之前,我到想见一见此人。”

就在这时,窗外天光一亮,屋里明亮了几分。王翊望窗外,碧空如洗,云尚未散,却已朵朵放着微光,似玉一般。

“天放晴了。”王翊道,“时辰还早,不如到石心寺一走。”

黄知县称是,但他就不跟去了,派了个衙县为王翊带路。

登上山坡,王翊抬头望山顶,石心寺的残垣断壁在雨后的碧空下犹如肮脏的垃圾,黑乎乎,污了这天空。

“这火烧得好大,整座寺院全毁了,却未波及周围山林。”王翊奇怪一笑。

整个案子在他接手的那一刻便使他觉得诡异,现到了名山县,亲眼见了,疑惑未解,反更重几分。

带路衙差听了这话,毛骨悚然。

“你怎这么害pà

?”王翊见他发抖。

差人不敢说自己害pà

,只答道:“小的哪是怕,刚下了雨,小的觉得冷。”他指了寺门,“提刑请看,此处便是发xiàn

邹博尸体的地方,当时还有许多脑浆涂在地上,这雨一下,就洗尽了。”

王翊在门外看了看,惋惜道:“若能早点赶来就好。”

两人进了寺门,王翊骤然停步,直愣愣惊讶住了。

在他眼前的是佛教四大天王的塑像。不过这些石像倒了地上,而且残破不堪,手中宝剑、宝伞、琵琶、赤蛇,全都破碎,天王身体也裂出大洞。

“一尊石像至少千斤,何人把它们推倒?”王翊再观周围,四周地面有坑洞、有槽痕,“怪了,这些痕迹怎么留下的?像是经lì

了场打斗。”

他只是随意说出心中所想,却引得身边衙差战栗。

“不会冷成这样吧?”王翊道,“要不我脱件衣服给你。”

“不……不用劳烦提刑!”衙差惊恐。

“看来不是冷。”王翊早看了出来。

衙差再忍不住,实话道:“小的确实不冷,小的是怕。”

“有何可怕?”

衙差惧道:“提刑难道没听说石佛走路?刚才提刑疑这里有场打斗,小的观这些神像,猜测当日,四大天王真活了过来,与什么妖孽打了场,才有这样的景象。”

“无稽之谈!”王翊斥道,继xù

向前,他不信这些怪力乱神,查案多年,无论多离奇的案子,总有个合理解释。

不过经过这些石像时,仍不免多瞥上两眼,因为太过离奇,已经超出他的所有经验。

“提刑若不信,请往这边看。这就是石佛行走的证据。”衙差指向寺院一角,惊惧地颤抖着手。

不用靠近就能看得见,有一堆巨石耸立在那边,王翊走了过去,脸色为之一变。那边有个池子,虽然下过雨,池水却仍只有一半,池内的巨石虽破损严重,但还是看得出是尊巨大的佛像。

“这本是供在大雄宝殿里的,若不是自己走动,谁还搬得动?况且当天多人目击,石佛行走时,还有人被其踩成肉泥,连尸体都不存了。”衙差战栗道。他虽未亲见当时情景,但见了现场,已经对目击者的话深信不疑。

“佛像碎在此,说明那一战佛主败了。”王翊打趣冷笑,眼中疑惑之色却更重,“住持的尸体在哪儿发xiàn

的?”

“在后山。”衙差又给他带路。

到了发xiàn

尸体的地方,与在寺中一样,未能找到有用线索,但王翊到是发xiàn

树下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这里怎么会有火?”他疑惑,“烧了什么?”

衙差哪知dào

,答不上话,到是越发觉得惊悚,警惕着四周。

突然,林间一阵“哒哒”马蹄声。

衙差惊叫,刀立kè

出了鞘。

“慌什么?”王翊亦警惕,环顾四处。

对面树丛枝叶颤动,他小心过去,以刀拨开树枝。

白影腾闪,衙差“哇”的声,吓得摔了地上,王翊却哈哈大笑。

“看你吓得,还当差?一匹马而已!”王翊大胆摸了上去,那马也不怕生,任王翊抚摸,发出呼呼响鼻。

衙差从地上爬起,已沾了一裤泥。再观,果然是匹马,纯白如雪。

“好马!”衙差不懂相马,但这马的毛色身姿无时无刻不在昭示,它是匹万里挑一的宝驹。

第18章 宝马

只要有了钱,办什么事都极迅速,木材、石料买回来了,工人也请来了,邹家宅院热火朝天,几十号人合力扫尽废墟,开始重盖房子。

“大家累了就休息,这里有水。”郭荆娘提着水壶到了工地,她的腿已经好了大半,虽还用不上力,但基本可以自己走。

“表姑娘,你慢着点。”自有下人过来接过她的水壶,把她扶住。

“这点事我还能做的。只愿早些修好房子,让舅舅放一个心。”郭荆娘道。

“邹老爷情况还好吧?”在此帮忙的邻人关心问。

郭荆娘叹了声,却微笑着说,“还好,就是有些事放不下,一个是房子,一个是表哥。”

“官府还没把邹公子的尸体还来?”

“嗯,这个案子还没结,成都府来了个提刑,现在案子交给他了。”

“哎哟,不管多大的事,总得让人入土为安吧!”

提及此案,众人又议论纷纷,无外乎全是鬼怪话题,郭荆娘心中自有真相,不参与他们。

“荆娘,怎没见张公子?”邻人问道。

郭荆娘微笑着答道:“今早县衙差了人,要传他去问话,已经去了。”

“到衙门去了?”邻人们笑了,“我们还以为他去认马了?”

“什么马?”

“荆娘你在屋里养伤,当然不知dào

了,成都来的王提刑捡了匹宝马,已经贴出告示,寻找失主,好多贪心的人去冒领,结果全被那马踢了个四仰八叉。”

“再是宝马,不是他的,他也不会要。张大哥不是那些俗人。”郭荆娘不乐道。

“不是俗人,还是神仙?”邻人都窃笑,“说说而已,荆娘就生气了?”个个笑得有所领会。

张珏已到县衙,差人领他进了间屋子等着。

“就是这个人?”王翊在门外偷偷观察。

“正是此人。”身旁衙差小声答道。

“看身骨不像武艺高强的练家子。”

“人不可貌相,此人确实能以一敌数十,提刑不可轻心。”

“还用你来提醒?”

张珏虽背对着门,但已觉察门外有人,“有话进来说,我又不是俊美男子,背后偷窃有意思吗?”

话音一落,房门咣当大开,张珏不用回头看,听那脚步声有一股气势,便知这人非一般官吏,虽职位不高,但心里有凛然正气。

那人在张珏对面入坐,与张珏对视,相互观察。

“这位便是传闻中,从成都来的王提刑吧?”张珏道。

“我乃成都提刑官王翊,字公辅,受命调查石心寺命案。召你来,只作例行询问而已,用不着紧张。”

张珏也自我介shào

,“我叫张珏,字什么不清楚的,听闻二十成年才能有字,我尚未到此年纪。”

王翊笑道:“英雄出少年,听闻张老弟一身功夫了得,师承何处?”

“三脚猫功夫不值一提,没有师承,从小受打架,打着打着就会了。”张珏也微笑对道。

一旁立着的衙差感觉气氛不对,要别人敢这么对提刑说话,他早替提刑喝斥起来,可面对张珏却不敢。张珏不卑不亢,甚至露出股想要压过王翊的气息,这气息让他这个习惯在平民面前摆谱的差吏都有些怕了,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个张珏来头不小。

“张老弟无师自通,到很有天赋,没有师门带领,这么瞎练真可惜了。”王翊笑问,“不知张老弟家中有什么人,是做什么的?”

“我本凤州人,蒙古破凤州,家人都死了,家里也没有正业。种田、买卖什么都做过,可全不精通,只能勉强度日。”

反正不管答什么,就是要让对方找不到可以追查他身份的线索。

王翊微笑着的脸有些僵硬了,“石心寺失火那晚,你在做什么?”

“住在石心寺里啊!”

“这我知dào

,但我已听闻,你并未与其他人一起逃出寺院,而是后来才与人汇合。这期间你在干什么?”

“没错。”张珏点头,“当时我在洗澡,发觉时火已经很大,其他人都逃走了,这才追上他们。”

“你没有发xiàn

什么怪事吗?”

“有啊!石佛走路嘛!好多人都看见的。”

王翊顿了顿话语,观察张珏,然后问:“别人谈及石佛,个个色变,张老弟怎一脸轻松?”

“人有不同,有人胆小,有人胆大。我就属那种特别胆大的。”张珏笑出了声。

王翊也跟着笑了两声。

问话只进行了一小会儿,王翊只做例行,问完了,张珏便可离开。

“提刑,这小子没说实话。”

张珏走后,衙差向王翊说出心中所感,他的语气里有股愤nù

,是对刚才压抑的宣泄。

王翊冷冷一笑,“我怎不知?他的话虽未露出破绽,却过分掩饰。”

“提刑,不如把这小子先抓起来。”

“怎么抓?”王翊笑他,“无凭无据,以什么罪名?再说,他就算有隐瞒,未必与石心寺有关。他武艺再高,能搬动那尊石佛?石佛走路,我初是不信的,但听了这么多人的证词,又见了现场,现在真有困惑了。”王翊起身,站了窗边,注视着张珏离去的背影。

仅是刚才一对视,张珏便觉得这个王翊非等闲之人,他身上有种常人少有的气质。这种气质他在别的人身上也见过,在霍顿身上就有,在帝国不少军人身上也有,是一种将气,一种执着而倔强的烈性。这样的人,张珏不想惹,反而有些亲近之感,只不过这王翊对自己可不想亲近,他对自己疑心甚重。

“哎哟!哎哟!”一人痛苦地呻吟着,被人从偏院抬了出来。

张珏停了停,低头见担架上之人满脸的血,头似破了个洞。

“又被马踢了吧?”路过的差吏都摇头取笑。

“明知马烈,这些人还要前赴后继,真真要钱不要命了。”

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只那匹马。张珏来时已有告示上读到,王翊在石心寺附近捡了匹马,等着失主认领。那马实在太好,引来冒认者无数,王翊也不分清谁是主人,便叫他们去骑,谁能骑上,就归谁所有。一时,被那宝马摔伤踢残者已不可计数。

张珏对此离无兴趣,石心寺附近捡到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可能是只那夜漏掉的石仆。石仆智力低下,只要不主动击,他也懒得去搭理。

“还有谁?”偏院里传来咆哮。

张珏注意了几分,声音很耳熟。

“没人了吗?本公子出价一千贯!谁能驯服此马,可得一千贯!”少年嘶声叫道。

原来是杨茂,张珏更不想搭理,该回家了。

突然,偏院内一声马哮长鸣。

“马!我的马!”杨茂也叫得更大声。

许多人都叫了,一只白影冲出院门,如闪电射躺向正院,看到的人无不闪避。

“当心!”那白影直撞向张珏,周围的人都吼起来。

又是声骏马长哮,白影在张珏面前立住,两条前腿高直蹬,张珏亦不躲,两手抱胸,到要看它想干什么。白色骏马围着张珏奔跑,不时兴奋一叫,像是见到朋友般高兴。

张珏看到它第一眼,便认出它是石仆。不过这只石仆到很喜欢自己。

“提刑,你看那匹马!”衙差指了张珏与马。

“嗯。”王翊点头,“有点意思,这马像认识他。”

“畜牧可不会说谎,这马与他有何关系?”衙差想不通。

“宝马、张珏、石心寺。”王翊轻念,“迷雾重重,似乎凡人不可窥探。”

“是你?”张珏看着围着自己转圈的白马,“在它身上感了一股熟悉的能量气息,那是自己的气息。

石心寺内,他给快要死亡的石仆内核重新注入了能量,使它又活过来。张珏想起这幕,便明白石仆为何见了他欢喜了。

他手一招,白马停止转圈,马头凑向他,他抚摸鬃毛、马脖、毛皮滑顺,如同真的,石仆的模仿能力极高,连马的呼吸、呼鸣都仿得惟妙惟肖。

“你是要认我为主吗?”张珏摸着它颈后的浓密鬃毛问。

白马兴奋叫唤。

“好!”张珏轻拍马背,一个翻身就坐了上去。

人群也一阵惊呼。

“他骑上去了!”

“那马居然没摔他!”

“怎么做到的?他怎么把它驯服的?”

张珏看着他们惊讶的脸,甚是得yì

,骑着马,在院落内绕上两圈。

“说实话,这匹纯白宝驹到与他有几分相配。”王翊扶着窗棂,看着看着,竟起了羡慕,“宝马英雄,怎就想起了天水名将曹友闻?”

“他能跟曹将军比?差远了!提刑你太看得起此人!”衙差极不服道。

“现在确实不能比,可当今乱世,谁晓以后?”王翊到是期待。

“混蛋!给我下来!那是我的马!”院内,一个少年已气得发抖,冲着张珏直叫。

第19章 我的马

“杨公子,你也是来认马的?”张珏骑马问道。

“你骑的就是我的马!”杨茂眼中冒火,“还不滚下来!”

“要我滚下来?那也得你上来啊!”张珏轻蔑地笑,驱马逼向杨茂,“这宝马有灵性,可是认主人的,谁能骑上,谁就是主人。王提刑也是这般说的,是不是啊,王提刑?”他冲屋里的王翊挥手。

窗边的王翊只是微笑,静观他表现。

那马性烈,杨茂不敢近,张珏更厉害,更不能让他靠近自己。张珏前逼,杨茂就畏缩后退。

“杨公子,快上来吧!”张珏下马,拍了拍马背。

白马呼了声响鼻,犹如挑衅。

杨茂哪敢,朝小厮挥手,“你,替我上去!”

“小的不敢!小的不会骑马!”小厮们比杨茂缩得还远。

张珏笑道:“连骑都不敢,杨公子怎说这马是自己的?”

“本公子养马,用得着每匹都骑吗?”杨茂已露胆怯之色,却仍嘴硬,“如此好马,名山县内谁养得起?只有我们杨家才养得起!”

“哦。”张珏点头,露了抹坏笑,“那就请杨公子上马吧!”

说罢,提起杨茂衣领,只手一提,就使杨茂双脚悬空。杨茂双腿直蹬,发出杀猪似的惨叫,接着就被扔了马背上。白马呼鸣,腾挪飞奔直来。

杨茂平时少于骑马,就算骑,也是骑的温顺小马,哪碰过这等高大烈马。犹如上了老虎背,惊恐万状,马一动,更是动也不敢动,死抱住马脖,只剩吼叫。

“杨公子原来不会骑马啊?喂!别把马脖子勒那么紧,勒紧了,马不舒服,闹得更厉害!”张珏笑着说。

院里的人除了杨茂的几个随众,都笑起来。谁都知dào

马不是杨茂的,杨少爷这会遇到煞星,自讨苦吃。

杨茂只想快点使马停住,听了张珏的话,竟真的稍松了手。这一松,立kè

被颠落下马背,摔得滚了几圈。这还没完,那马故yì

与他过不去,踏蹄撞向杨茂。

“少爷危险!”小厮叫喊。

一个人影闪过,拖拽杨茂,使他免了被践踏之危。

小厮围攻上去安抚,杨茂惊魂未定,抬头看了救自己的人,乃是提刑王翊。

“此马显然非你所有,就此回去吧!”王翊对他道。

“你是什么人?”杨茂拍了身上的土,神气地跳起来,“这匹马虽然我不能骑,但不能证明我不是它主人。我家有宝剑、宝弓,我同样不能用,难道它们非我所有?这马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公子我一定要带走。”

王翊负手在后,看着杨茂,“我乃成都提刑王翊。”

“我以为多大的官,原来是个小小提刑!”杨茂瞧不起道,“知dào

我是谁吗?说起我杨茂,哪个不认识?”

“我就不认识你。”王翊道。

杨茂一顿,又放言,“算了,你是外地来的,不与你计较。不懂的就去问黄知县。知dào

我爷爷是谁吗?”

“令祖父是当朝宰相吗?”王翊反问。

“不是。”

“是皇亲国戚吗?”

“不是。”杨茂讨厌他这么问,“告sù

你吧!我爷爷是二十多年前,平定吴曦之乱的大功臣——杨巨源。你可曾听说?我爷爷有平乱安邦之功,陛下下诏为我爷爷建褒忠庙,受万世香火,比什么宰相、皇亲荣耀多了!”

杨茂得yì

,仅凭那座褒忠庙,就可让杨氏家族风光数代。

王翊却冷冷说道:“杨公后人骄横如此,褒忠庙里的香火恐怕没几年了吧?”

“你说什么?”杨茂鼓瞪双眼。

“可不是吗?当年吴氏兄弟抗金守蜀,功在千秋,吴氏族人在四川也如诸侯般过了几代。到吴曦,全忘了祖辈忠义,勾结金人,自封蜀王,最后人头落地,吴氏家族也衰败了。今日之杨氏,其势远不如吴氏,可后人之骄横比吴氏更甚,公子以为大运还有几年?以后褒忠庙废,杨公之神位,只怕要弃之荒野了。”

“放屁!小小提刑胆敢污辱我爷爷!”

“污辱杨公的非我,后人自污。”

“给老子闭嘴!”杨茂怒叫,那软棉棉的巴掌居然向王翊扇去。

王翊不紧不惧,轻轻便捏住杨茂手腕,还没怎用力,杨茂就哇哇痛得直叫,王翊立kè

松了手。

杨茂捂住手腕,后退了几步,“好啊!敢打人!”

“你这种子弟,打你,是为你好。我看你就是挨的打太少,才成如今这般。该给点教xùn

。”王翊冷对道。

“好啊!教xùn

我?来啊!过来再打我!”杨茂再后退几步。

王翊却没动,只是眼中沉怒。

见王翊不动,杨茂的胆子大起来,料定王翊只是嘴上说,其实不敢出手,更挑衅道:“你不是很厉害吗?要给我教xùn

吗?来啊!我就在这儿,来打我啊!爹娘都不打我,你一个小小提刑也敢对我动手?我伯伯是大理寺卿!你来打我啊!快来啊!”

“好,满足你的愿望!”

王翊没动手,旁人动手了。张珏突然上前,一巴掌拍去,他也没用多少力,杨茂哑然止声,连个“啊”的惨叫都没叫出,地上滚了七八圈,口中喷血,咬了舌头。

“少爷!你怎么了少爷?”小厮们围攻上去把杨茂扶起。

杨茂一时说不出话了,嘴里只吐血,人还是清醒的,怨恨地把张珏盯住。

“你自己说的,我满足你的愿望,总不能算我错吧?”张珏哈哈一笑,“要不要再来一下?”

杨茂说不出话,眼中却惊恐,攀住身边小厮。小厮把他又扶又抬,主仆一群,灰溜溜滚出县衙,身后旁观者指指点点。

“哈哈!”张珏笑声更朗。

王翊的神情也松了松,“谢了。”经过张珏身旁时,小声说道。

“没事,我早看这厮不顺眼,你有公职在身,难处我懂。我不过一介草民,打了就打了,还怕他不成?”

王翊冲他笑,“张老弟真是直爽之人,不如去喝一杯如何?”

张珏“好”字正要出口,不过听见“喝一杯”,立kè

咽了回去。喝的那东西自然是酒,酒一种可燃烧液体,不过烧的只是里面的酒精,其大部分成分还是水,万万喝不得的。

“我看时辰尚早,只喝酒有什么意思?不如提刑到我家中去坐吧!”张珏不想喝酒,又舍不得交友机会,便相邀道。

“如此更好。”王翊欣然接受。

郭荆娘一直等着张珏,想不到不仅张珏回来了,还带回王提刑,这可是位贵客,郭荆娘张罗招呼。

张珏牵马入院,交给邹家下照料,众人立kè

认出来,这就是闹得正热的那匹宝马啊!王翊向众人证实,此马已认张珏为主,以后就是张珏的马了。众人惊讶,但提刑亲口说出的还会有假?对张珏惊赞更重。

王翊与张珏就坐在院中交谈,邹家下人与周围人都聚了过来,大家一起聊,完全不会有冷场,张珏与王翊熟悉得更快。

不知不觉已至傍晚,郭荆娘已做好晚饭,又是大家围坐一桌吃饭,桌上都不是张珏能吃的,但人多好混,他不动筷子也没人留意。

过了晚饭,邻居渐渐回家,张珏和王翊这才有单独谈话的机会。王翊今日卿得愉快,还未尽兴,要与张珏把酒对月。

“终究躲不过。”张珏暗叹,不过他已有准bèi

,这事只能交给郭荆娘了。

“公辅兄,寒冬腊月喝冷酒伤身,我已叫荆娘去温酒了,不如等等。”他对王翊道。聊了一天,已叫起王翊的表字“公铺”来。

此时王翊已有三分醉意,不介yì

等。

邹家院子尚在修建,院内到处是石材、木料零乱摆放,夜色中有一股废墟般的孤寂感。

“虽与张老弟头一次见,却甚感投缘。”王翊感叹道,“或许是因为好久没遇见张老弟这样的人了吧?张老弟举手投足间有一股英雄意气,我大宋这样的人已越来越少了。观百姓,安居乐业,无忧无虑;再看官场,到处是软弱书生,腐砚腐气。古语去,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看那杨氏,当年杨公也是英雄豪杰,这才两代,孙儿辈已烂至如此。”

“我见公辅兄时也是这般感觉,使我想起故乡的人。”张珏想起火王星的一切,他的战友、同学、尊敬的老师,以及霍顿将军,他们都是火王星帝国的骄傲,与那些阴暗板刻的民主派不同,满是无穷活力与不可侵犯的高傲。

他来这里已有些时日了,听说了不少情况,这个叫大宋的国家与火王星到有些相似,这里文人当政,由于过分温和谨慎的政治,有志向、敢冒险的人受到压制。而在火王星,保守的国会也处处与霍顿将军作对,他们总认为霍顿要做独裁者,防他更甚于防外敌。

“久等了。”郭荆娘端上温好的酒。有两只酒壶,她暗示,一壶是酒,一壶是灯油。

为过此关,张珏告sù

了她,自己不能喝酒,但可以喝灯油。郭荆娘只惊讶了一小会儿,便想了此办法。张珏先夺了灯油那壶,把酒留给王翊。

“看来张老弟与我是同类人。物以类聚。”王翊倒酒先敬。

张珏以灯油回敬,月色下两个人影畅饮极欢。

第20章 王虎

那边张珏、王翊做起了朋友,这边杨氏大宅中,杨茂孤零零使闷气,连个亲近安慰的人都没有。他从衙门回来,母亲问他怎么了,他不敢说,要是母亲知dào

了,必书信父亲,若父亲知晓他什么事都办不成,还惹麻烦、受欺负、丢家族的脸,以后他在家中还有什么地位,就是个败家子印象了。传到其他几房那里,更影响今后的前途,叔伯们可不会支持废物。

“不会放过他们!”他猛捶桌案,硬木制成的桌案纹丝不动,他的拳头到痛了,缩回手揉了揉,“先是那个张珏,现在加上王翊!不可饶恕,敢如此欺辱本公子!”

“你们有什么办法?”他硬气地问身边几个小厮。

小厮能有什么办法,都怕他,身子缩了缩。杨茂平时欺负别人,爽了,就打赏他们;但现在,威风不在,成别人欺负杨茂,公子不爽,就拿他们出气。小厮们心里委屈又怨恨,但不敢表露,少爷是衣食父母,要恨只能恨欺负少爷的人。

一个小厮上前,“公子,那王翊有官职在身,就凭这点理由,动不得他的。只有等抓着他的大错,再到有司去揭发,才能把他办掉。”

“什么馊主意!这算主意吗?”杨茂向着小厮脑袋狠拍了一巴掌,“等他有了大错,还用得着我去揭发?这算报仇吗?知dào

什么叫报仇?报仇就是把没错说成有错,想他什么时候,就让他什么时候死!”

“公子你又不许把事告sù

老爷!”小厮委屈,“不如告sù

大姑娘吧!请大姑娘动用官场上的关系,但不使老爷知dào

。”

杨茂想了想,“不行!爹与姐姐俱在成都,请姐姐动用官场关系,爹定会知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小厮们一阵沉默,另一个小厮战战兢兢凑到杨茂身旁,“既然王翊暂不能动,就先对付张珏和邹家。”

“你有什么好主意?”

“公子你忘了白马山的那伙强盗了吗?”

“他们?”

“是啊公子,既然公子不方便使全力对付,何不借刀杀人?”

“你是说让白马山的强盗去杀张珏?”杨茂想了又想,“可是,我与那伙强盗不熟,他们能为我办事?”

“怎么不能?公子忘了?白马山的山大王对大姑娘倾慕已久,公子只需借此关系,与寨主王虎套近乎,要办事轻而易举。”

杨茂听了一怔,细细思量,“那王虎对我姐确实早有意思,我若托他办事,他没有不答yīng

的。可他毕竟是强盗,我杨家四川名门,要是传出与强盗勾结……”

“不会的公子,王虎虽是粗人,其实心思也细,量他不敢传出去。对他来说,得罪杨家和官府事小,以后大姑娘憎恨他,那才事大。”

杨茂思虑再三,拍腿道:“好!就上白马山,找王虎!”

杨少爷做想做的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说干就要干的。正如他要收邹家米铺,那就不惜代价,这次定了决心要杀张珏,亦不会吝啬本钱,带上好礼与小厮,这就去了白马山。

白马山位于名山县东北四十里,有官道经于此,通往成都府,乃川西重yào

商道。如此重yào

的地段,自然盘据着大小草寇拦路剪径,官府也曾或剿灭或招安过,消灭了些小的,但几个在寨却撼动不得,其中便有白马寨。此寨人不多,只有百多人,但所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寨主王虎武艺高强,能结众心,官府奈何不得,渐渐地就不管了,任由其在白马山做个山大王。

名山县杨氏有女,为县内第一美人,王虎倾慕已久,可又求之不得。便放下过话,只要杨氏女有所求,必应之。但杨家官宦权贵之家,岂会与他这等草莽来往,话放在此,却从未有过兑现。

杨茂瞒着家人,偷偷地上了白马山,寨主王虎听闻杨氏女之弟到访,自然大喜,寨里摆上大酒肉,盛情款待。

百多号强盗挤了一屋,大碗酒大口肉,大声说话,喧嚣得耳朵发麻。杨茂被吵得头昏脑胀,王虎又向他敬酒,杨茂不敢推辞,端了碗回敬,又是一个大海碗,他的手都在发抖。

“杨少随意。”王虎早看出他不能喝,就叫他随意,自己干了。酒碗倾倒,好酒半数入肚,半数流出,湿了浓密虬髯。

“寨主好酒量。”杨茂意思性的喝了一口,夸赞道。

别看王虎生得五大三粗,又长了一脸浓须,其实才二十出头,数年前才从师父手中接过寨子。

王虎以手抹了胡须上的酒,说道:“这才喝几碗?我这人就是如此,越高兴,酒量越好,杨少今日来找我,我高兴,还没开始喝呢!”

杨茂和他的小厮都陪笑。

“令姐还好吧?”

“还好,姐姐现在成都。”

“听说已订了亲事?”

杨茂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答:“是,姐姐许了成都马家的嫡公子马敉宁,明年就要办喜事了。”

王虎胡须浓密,看不出他此时的嘴角是上扬,还是下压。不过粗眉下的双目到是一沉,显出心里的不悦。

“许了人就好。以前那么多人求亲,她都没看上。”王虎又开一坛酒,自己倒上了,“成都马家,四川首富,那嫡公子将来是要继承马家家业的,家世上到相配,就是不知人品如何。”

“听闻还不错,虽是商人,但在读书学问上也没落下。据说还是书院学生的领袖。”杨茂小心观察王虎的神色,话锋一转,“当然,比不上寨主豪气冲天,他一个弱质书生,寨主一根指头就把他摁死。是寨主宽宏大量,没与他计较。”

“好啦!好啦!”王虎止他奉承,虽知是假话,却乐呵呵的,“杨少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我是有事吧?”

杨茂正愁怎么把话绕到正题,既然王虎主动开口,他也就不拐弯,直说道:“寨主英明,小弟正是遇上大麻烦,才来求寨主帮忙。”

“什么麻烦?尽管说。在这方圆百里,包括名山县,还没有我解决不了的!”

“有寨主此言,小弟就放心了。”杨茂立kè

委屈说道,“名山县的邹家在米行内本就是我杨家的竞争对手,这两年,邹家经营不善,我便有心把他们店铺接到手里。做生意你情我愿,他们不卖就算了,怎知他们家失火竟赖我头上,到官府告我,诬我为了逼他们卖店,故yì

纵火烧房,真是天大的冤枉!知县是个怕事的人,竟要我们两家私下解决。那邹家请了个叫张珏的打手,到我家要钱,把家里好多人都打伤了。我怕他再伤人,这才赔钱了事。想起来,心里这股气堵得慌。”

“要我为你出气是吧?”

“寨主英明!”杨茂求道,“只要寨主能为小弟出这口气,小弟就……”

“就怎么样?”

“小弟让姐姐和马敉宁的婚事成不了!”杨茂当然不能把姐姐送给强盗,但破坏姐姐与别人的婚事,他还做得到。

王虎眯眯眼睛,斜眼盯着杨茂,“杨少还有这本事?看来都已成血海深仇,连姐姐的终身大事都不顾了。罢了,罢了,为令姐做事,是我许下的诺言,本就不求有回报。要我怎么为你出气?”

杨茂大喜,凑近王虎,“先杀张珏,再打垮邹家。邹家的事,我会在城中助力,但杀张珏,就全靠寨主了。”

王虎冷笑,“杀个人而已,这有何难?把他引出来就是了,不管他武艺多高,都只能成为我锤下亡魂!”

说罢,王虎抽出随身的一柄铁锤,呼呼舞了两下,沉重的锤头打出风压,威势逼人。那锤子闪出股银青亮兴,使人一看便知其非凡。

这时,几名强盗笑着进了大堂,身后带着个胖子,由两人左右夹着。两名强盗体身健壮,架这胖子也架得气喘须须,那胖子被绑着,还有挣扎。

张盗入堂向王虎道喜,“哥哥,今日兄弟等在山下绑了个游商,又白又嫩,一看就是大财主。”说着,把从胖子身上搜到的钱钞金银、值钱佩饰拿了出来,强盗们睁了眼,真是个财主。

那胖子挣扎着道:“什么又白又嫩,你们还想吃了爷爷不成?快放开爷爷!”

“就是要吃了你!”王虎喝着酒道,“你要是不多给我们些财货,就把你这身肥肉烧了吃!”

“敢吃爷爷?知dào

爷爷是谁吗?”胖子扯着脖子叫,“你们最好马上放了爷爷,这样爷爷或许还能给你们些酬谢,要不然……”

他还没说完,强盗们就哄笑起来,王虎笑道:“听起来是个大人物,我王虎做了这一行,天王老子都不怕的!你是大人物最好,更可多榨些钱财,你要庆幸自己还有些价值。我现在有贵客,先把这肥猪关起来,日后再问他什么来历。”

几名强盗遵命,架着胖子就走。

“等等!”王虎叫住,就着手里的铁锤指过去,“他肩上还有个包,装的什么?”

强盗掂了掂胖子肩上斜挎的青灰色轻飘飘布包,回道:“哥哥,这个包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王虎没再问,挥锤让他们带人下去。

胖子这时却安静了,直盯住王虎的铁捶,直到他被带出堂外,不能再看。

王虎没在意这些细节,与杨茂和众兄弟继xù

喝酒。

第21章 三不管地带

经过一段时间休整,邹家在低谷中终地有了复苏迹象。新的宅院修起来,工人还在做最后修善,邹老爷邹明德的病也有了好转,以前只能呆在屋内,现在可以出来晒太阳了,虽说儿子惨死的悲伤尚未过去,但偶尔可见笑容。这一切都归功郭荆娘照顾得周到,郭荆娘忙里忙外,内操家务,外管米铺。不过她毕竟是个女子,许多抛头露面的的事不方便,这时就仰仗张珏了。

张珏没学过经营,但想管理店铺与管理军队是一个道理,那些生意中特有的内在规则和计算他就不插手了,交给懂生意的掌柜去做,他只将由掌柜到杂工的纪律先抓起来,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又立赏罚制度,只要责任清晰了,一切事情都好疏理。什么人有本事,什么人是懒汉,一目了然,然后该提升的提升,该辞退的辞退。一时,米铺气象一新,伙计工作热情,货物不敢掺假,生意又好了起来,甚至住在城东的居民都不就近在杨氏米铺买米,而要专程绕道邹家米铺。

居民爱到邹家米铺,原因多种多样,一来同样价格下质量更好,二来邹家换了新主事,如同新店开张,大家好奇而已,三来嘛……

店内几个女顾客嘻嘻哈哈,这个米槽看看,那个米槽挑挑,转了好一阵了,手里的米袋还是空的。

“她们又来了,又是只挑不买吗?”张珏观察着她们,小声问。

掌柜打着算盘,窃笑道:“她们哪是在看米,在看人呢!”

“我有什么好kàn

的?”张珏当然早觉察到这些女人的目光最终所指。

“张公子这般英俊,怎不多看看?”

“我很英俊吗?比我英俊的世上多得是。”张珏从来没觉得,难道两个星球的审美有差异?

“那是很多的,但又英俊又能除暴安良的就只有张公子了。上次公子一人打倒三十多名无赖,早已经声名远播。那之后,城内少了三十多个混蛋,治安好了很多,大家都称赞你呢!男子都夸你英武,姑娘就生爱慕之心,就连对面的老寡妇都以能在我们店旁边摆摊为荣,悄悄看着你的。”

掌柜坏笑着把目光朝外瞅了瞅。

张珏微微探头,见得门外,对面菜摊的头发花白的老娘子捧着新鲜绿叶菜吆喝,瞧见他在张望,冲着他挤上两眼。张珏礼貌地回以微笑,不动声色地缓缓把头缩了回来。

“店里交给你,我回去了。”他吩咐了句,走向店铺的后门。

一粒粒挑米的女顾客,见着张珏去了没再回来,扫兴地把挑好的米倒回米槽,也走了。

张珏从后门溜出,回了邹家宅子,正遇上邹明德在院中晒太阳,便向家主问候。

邹明德的精神不太好,晒着日光,有些昏昏欲睡,看到张珏走来,勉强睁开眼。邹明德对他的态度依然若即若离,一方面感谢他的帮zhù

,一方面他对邹家来说始终是个外人。

“辛苦了。”邹老爷只是淡淡一句,又陷入闭目养神中。

郭荆娘到欢喜热情,“张大哥怎回来这么早?店里没事了吗?”

“是,没事了。”张珏答道,即是闲聊,也是向邹家家主汇报店里的情况,毕竟他只是帮忙,不能把主人架空了,“店里生意挺好,仓里的米快卖完了,我已经差人去进货。老规矩,从成都那边购买。”

邹明德只是点了点头,生意上的事他已很久没管,以前是儿子在管,现在儿子突然没了,谁爱管谁管吧!“多亏有了你,自己拿主意吧,邹家会有酬谢的。”

“舅舅,我就说张大哥是好人。”郭荆娘高兴道。

邹明德点了点头,却更加黯然神伤。

“张公子!不好了,张公子!”

突然有人喊着闯入,一身米铺伙计打扮。

“怎么回事?店里出事了吗?”张珏问。

伙计给邹明德欠了欠身,急回禀道:“老爷、张公子,大事不好!我们买的米,我们买的米在半道上被劫了!”

“被劫?”郭荆娘惊道。

张珏也蹙眉道:“怎么回事?什么人劫的?”

“是,是……路过白马山的时候,被那里的强盗给劫的!”

“白马山有强盗?”张珏没听说过,但到不慌张。

“有。”回答的是邹明德,“白马山上有白马寨,就是个强盗窝。我们这些生意人每年孝敬,还是要劫我们的货,强盗就是强盗,毫无信用可言!”

邹老爷说得痛心疾首,“哎哎哎”,连叹了三声。

“这可怎么办好?生意刚有些起色,要是货供不上就失信了。再说为进这批货,我们也下了本钱,就此血本无归,周转可就不灵了。”郭荆娘愁道。

张珏仍是副不着急的态度,他用不着着急,不过是群强盗,大不了他上山为民除害。把货夺回来。“这事当报官,速去官府一趟吧!”他对来传信的伙计吩咐。

“去官府没用。”邹明德连连摇头,“官府早不管那伙强盗了。以前还派过官兵围剿,后来围剿不行,就不管了。那地方又是州府交界处,雅州、邛州、眉州,推来推去,都说不该自己管。”

“这伙强盗如此势大,连官军都奈何不了他们?他们有多少人,多大势力?”张珏了听便问

邹明德答道:“要说势力,那是很大的,那些山头都是他们地盘,来往客商必经之路,不把他们供奉着,他们谋财又害命。但要说人数,其实不多,一般也就几百人,其中白马寨人数最少,听说不到两百,但白马寨却是最厉害的山寨。以前别的寨子看它小,想将其吞并,无不被寨主王虎杀得血流成河。这王虎武艺高强,使得一柄铁锤,那锤子无坚不摧,还有些邪乎,人要是被砸碰一下就血肉模糊。就因有这利器,那些大山寨才奈何不了他们。”

“还有这种神兵?我到想见识一下。”张珏托着下巴,他不信真有神兵,这个星球把外星人当神仙,神兵自然另有来历。那王虎搞不好也有些来历。

邹明德直摇头,不屑道:“知dào

你有一身好本领,可王虎那是独露一方的大王,寨中也不乏武艺高超之辈,你功夫再好,敌得过他们那么多人?万万见识不得的,见识了就是个死。那批货赔了就算了吧,总比丢了命好。改天备好厚礼,上白马山问候王虎,与之通好,尽量别坏了关系。”

“给强盗送礼,只怕资敌啊!”张珏不赞同道,“强盗就该打,即使不敌,也不能妥协,要让他们知dào

,我们不好惹。”

“年轻人稍有本事就尽会说大话。”邹明德更加不屑了。

郭荆娘插他们中意,为免起争执,劝道:“你们都别说了,还是多想想资金周转吧,家里剩的钱已经不多,还不够买下一批货。要不给那些老交情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借点钱,或先赊着账?”

邹明德无奈叹了声,“锦上添花常有,雪中送炭难见。邹家目前的状况众人皆知,谁还敢借钱?不是可能血本无归么?”

“舅舅,有张大哥在,他自有办法解决的。”郭荆娘安慰道。把几许期望投向张珏。

张珏自有一套办法,但不便明说,按照正常流程,先去官府报案。

到了县衙,把事情与黄知县一说,果然如邹明德说的那般,黄知县推辞说,白马山不在名山县地界,那里的张盗抢了货,只能去邛州告官。张珏淡淡一笑,不与知县多话了,他就是来试试,看这星球的zf机构碰上难解决的难题会怎么应对,结果令他十分失望。或许只是这一县一府的官员不行,毕竟他们遇见的直接地方官员目前也只有黄昌平而已,若大个星球,就没一个会办事的?

出了衙门大堂,碰上了王翊。

“张兄弟可是为劫货的事来告官?”王翊遇上他就问,显然也为此事而来。

“不求官府还能怎样?难道我一个人就能把白马山的强盗清除干净吗?”张珏笑道,“我到是想这么干,可惜本事不够大。”

王翊也笑,“我也可惜,只是个提刑,若我是这地的知县,定然点了兵马,与张兄弟一同杀上白马山。”笑了阵,却又沉下神色,转了语气,“这事目前只能这样了,你也别怪知县不管,现在四川的精兵都北调待命,防着蒙古人。黄知县想剿强盗,也调不出好兵,老弱病残不是去送死吗?我会多劝着他,看能不能从别的州县借兵,实在不行,我去成都府请兵,定把这帮强盗的山寨踏平。”

“多谢王兄好意。”张珏回礼,“我先回去了,还有许多事赶着要做,改日再与王兄喝酒。”

说罢,他匆匆回赶。

返回邹家,郭荆娘正准bèi

着晚饭,他在厨房外看了眼。入了卧房便见留了张字条,“荆娘,我离两日便归”,搁了笔,人已消失房中。

一声口哨,唤来纯白骏马,趁天色尚未黑,城门未关,白马出城,直往东北而去。

第22章 熊宝

石仆化作的马,不仅有千里良驹的素质,更不知疲惫,一路速度不减,沿官路飞奔,抵达白马山时,天才刚刚落下夜幕。

白马反着月光,煞是显眼,不多时,即有暗哨现身。张珏黑暗中浅笑,到省去他寻找的麻烦。

“你是什么人?”小哨喊。

“名山县邹家派来的,我叫张珏,贵寨可是白马山的白马寨?”张珏道。

“你就是张珏?”小哨惊了惊,转喜道,“我家哥哥正要见你们邹家人。”

“那就请带个路吧!”张珏抱拳。

小哨走了前面,张珏牵马随行。

寨内,王虎正与众兄弟畅饮,杨茂托他们办事,自少不了馈赠,这次所劫的邹家货物也成他们的了,寨子可谓大赚了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买了好酒好肉痛快大吃,一干寨人光喝酒不成,兴致之处谈起女人,赶明日到山下寻些女人来,那才开心。

这时,小寨卒入堂禀报:“哥哥,外面来了邹家人,自称张珏。”

“张珏?”王虎停了饮酒,“邹家的?”

“他自报名山邹家差遣来的。”

“来得好!”王虎丢了酒碗,“正愁怎么引他出来,竟主动送上门了!叫他进来!”说罢对众兄弟吩咐,“不要喝了,杨少的差事要紧,干完这票,拿了杨少的重谢,咱们上成都找那些倾城倾国的名伎乐乐!”

强盗们听了大笑,个个期待,名伎可都士大夫的风月伴侣,他们也想风月一把。

张珏已至寨外,隐约听见里边有笑声。他们在高兴什么,他到不关心,只是左右张望,观察周围环境。

在他眼中,此地不过是个土木寨子,如同原始社会的村落,要是动起手,不会有太多阻碍。

小卒推门,大堂内灯火明亮,他瞥看左右,都是些面有凶煞之气的汉子,约数十人。大堂正位坐着名虬髯男子,比起两侧的强盗,浓眉下目光如炬,若是一般人,只怕已受不起,或回避或战栗。张珏却不惧,眼中有火甚好,他喜欢火,反到与其对视。

“阁下可是白马寨寨主王虎?”他问道。

对上张珏的目光,王虎不自觉缩了一缩,竟升出股惧意,心想这人是个狠角色。但他是一山之主,怎能惧怕?张珏带来的这股惧意,立kè

转化为恨,唯有把此人除掉,才能抹平这惧意带来的耻辱感。

王虎也问:“你可是邹家的那位张珏?找本寨主何事?”

“无别的事,只是来问一问寨主。最近可缺什么?”张珏道。

“怎有此问?”

“寨主若不缺东西,怎会劫邹家的货?邹家年年孝敬,难道没把寨主喂饱?”张珏扬眉挑衅。

“啪”,王虎拍案而起,“当真不想活了!给老子绑了!”

左右寨众,哗哗拔刃声一片,一起围了上来。

张珏只是蔑笑,竟不反抗,任由强盗将自己绑住。

听他语言轻狂,以为擒住这小子会花点力qì

,怎想却见他如此轻易便束手就擒,王虎不禁惊讶几分。不过到底是抓住了,绑得结结实实。

“哥哥,现在就剁了这小子吧!”强盗挥刀道。

“不急。”王虎说,“生意人做买卖,交货前都得看买主满不满yì

,等雇主来了,再处置他。要杀要剐,都看雇主的喜好,而不是我们一刀剁了事,这才能让雇主满yì

,对得起他给的价。把他关起来,速派人去告知我们的大金主,他要的人抓住了。”

立kè

有强盗领命。张珏埋头暗暗微笑,几个强盗拽起他,把他推出大堂外。

如此便进到了山寨内部,张珏顺便把寨中看了一看。夜色下,火把依稀照耀着几幢矮房,房屋都是木制的,就近取材于山上,另有几幢较远,黑暗中仅用常见光看不太清,但可以估摸出山寨规模,只是个围了山头的小寨。从堂内以及他在各处所见到的人员估算,人数不超两百。越少越妙,行事起来方便。

不过有一点到让张珏极在意,山寨之中有一汪清潭,火把照耀下波光粼粼,如映繁星。这潭水自己得小心留意,该远离的得远离。

可偏偏强盗们把他押至水潭旁,潭边有幢小屋,开门推他进去。

“可算来人了!快放爷爷出去!”一开门,就听到里面有人喊。

“闭嘴死胖子!还有力qì

吼?看来得再饿两天!”

“别……吃的还是得给!别虐待俘虏啊!况且爷爷不是俘虏,爷爷可是重yào

人质!爷爷要是饿着了,就不给你们赎金!”

“还当‘爷爷’呢?爷爷我们可伺候不起,给你找了个伴,让他陪爷爷你玩吧!明天不开饭哦!”

强盗们嘻嘻哈哈。

“喂!别走!不开饭怎么行?爷爷我错了还不行吗?”

“爷爷怎么会有错呢?”

门砰的声被关上,接着有锁链滑动声,张珏懒得理他们,想锁便锁,其实铁链绳索在他眼里跟丝线没两样。屋里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张珏那双看得到热能的眼睛却能清楚看到,对面坐着个肥胖的人影。

“喂!你是谁?”那胖胖的人影问。

张珏猜想着这个人的身份,看情况是被强盗绑到此的。

他没立kè

回答,对方却急了,胖子又说:“说句话啊!他们不会这么残忍吧?弄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来陪我?好比把美食锁在水晶罩内,看得见,吃不着啊!”

那五彩斑斓的人影在地上打滚,双手似乎被束缚着的,看不到手在动,只见双腿直蹬。

“我是被他们绑来的。”张珏平静开了口。

“不是哑巴!太好了!”五彩人影两腿猛蹬,坐了起来,“我跟你一样,也是被绑来的,我叫熊宝,你叫什么?”

“张珏。”

“我是个过路的商人,只是路过嘛,就被他们抓住!你怎么被抓的?”

“哪你一样。”张珏谨慎说。

“这些可恶的强盗!”熊宝气得双腿又一阵乱蹭,“要不是我一时大意,中了他们陷阱,哪能这么轻易抓住爷爷我!你不要怕!等我找机会脱困,看熊爷爷我揍死这帮孙子,把你救出魔窟!”

“救我?”张珏嘴角制动,那胖子到越说越豪气,像真有能耐一般。“那到先谢过熊兄了。”

“不要言谢,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帮就帮!”

张珏觉得他在说大话,真有本事,怎还被绑看,没找到脱困办法呢?不过到对这胖子起了几丝好感,“熊兄有一定有那能耐。不过熊兄,你总是这么‘爷爷’自称,我看不但脱不了困,那些强盗更不会放过你。”

“我就是要激怒他们。”胖子黑暗中冷笑两声,“我说话这么硬气,他们便以为我大有来头,更不敢动我,再经我言语刺激,他们说不定就会来找我决斗什么的,解开我的绳索。你爷爷的,绑得爷爷手都麻了!”

张珏嘴角再抽搐了两下,“解开了熊兄的束缚,然后呢?熊兄就能脱困?”

“那可不!都说我是一时大意才被捉住,只要解开绑我的绳索,让我空双出手,我就可以……哼哼,不告sù

你,等我双手自由就知dào

了。那些强盗小角色都不算什么,唯那个头目有些麻烦。其实他也不算问题,就是他那锤子要小心些。”

“王虎的锤子有问题吗?”张珏早听说王虎有柄怪异的锤子,但自己未曾见到,这会儿又听人提起,眼前的胖子似知dào

更多。

熊宝却打起了哈哈,“说了你也不懂,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总之他那战锤有些来头。我一旦脱困,你就跟着我跑,我们尽量别碰上他……不,是别碰上那锤子。”

张珏更有好奇了。

“好了,这么晚不会有人来了,别干等他们,要养精蓄锐。我们也休息吧!”说着,黑暗里传出重物到地的声响。

要人说话的是他,不理人了,自己倒头睡的还是他。张珏唤了两声,没唤醒。见着五彩的身形暗了几分,这是熟睡后,体温下降的表现。

“还真是好吃好睡。”张珏无言以对,对也无人理。干脆自己也休息吧!估计明日,强盗的幕后人就会到达,自己确实该养精蓄锐。

大堂里,王虎和众兄弟继xù

畅饮。轻轻松松完成杨茂交待,寨子大赚一票,喝得更加痛快。

屋外马鸣,小卒拉了匹白马进门,“哥哥你看,这是那姓张的马!”

“哦!好马!”强盗们一阵惊叹,齐刷刷把马盯住。

“这马就是哥哥的了!”

“是啊!白马山的寨主配白马,这才像回事嘛!”

“听说金国汪古部的首领曾赠名马给曹友闻将军,那马世间罕有。哥哥的这匹马比那也不差的!”

“你又没见过曹将军的马,怎知dào

我们这匹比它不差?”

“没见过,听说过!你还没见女人,怎么知dào

女人什么样?”

王虎哈哈大笑,过去欲骑一骑,试试乘宝马的感觉。

怎料,还没碰到,那马突然长鸣,欲作踢人之姿,王虎吓得退后几步。

“畜生,还认人吗?谁骑难道不一样?”王虎骂道,拿了铁锤在手,“信不信,老子一铁锤碎了你?管你什么名马、宝马,不能骑,就不是好马!”

王虎的锤子在白马面前晃了两下,那马极有灵性,恐惧地叫了几声,不再踢人。

“算你识相!把它牵下去,今日老子喝多了点,天又黑,不宜乘骑,明日再骑!”王虎吩咐小卒,又抱了酒坛。

第23章 敲山锤

一觉睡到大天亮,张珏醒了,屋子已不再漆黑,阳光斜斜地射进屋内。被绑着睡觉真不舒服,扭动身体坐起身。身边还有细细鼾声,一个胖子睡在屋内,满身肥肉都不用铺垫子了。

这位就是昨晚与他说话的人吧?总算见了真容,比起五彩的热源轮廓,更显胖了几分。胖子子睡得熟,张珏不忍断他美梦,安静坐着也不出声。

“咕噜!”

胖子的肚内一声叫,如同闹钟般,使他醒了。

“哎!饿得前胸贴后背,觉都睡不好!”醒来就是句哀叹。

胖子转头,看到同室的张珏,腾地坐正。不用问就知是昨晚说话的人了,这房里就他们两人,还都是被绑着的。

“哎哟!作孽啊!”胖子看着张珏就叫,“那些杀千刀的强盗,连这么少的孩子都绑!”

张珏瞬间感到五官都在抽搐。实jì

年龄不论,他虽是少年外貌,也十七、八岁了,怎都不至于“这么小的孩子”啊?“熊兄……”

“不用说了!还是看我的吧!只要想办法解开双手,我定能救你出去,早日使你回到爹娘身边。”

回到爹娘身边……张珏快感到全身抽搐了,不过这人到是热心肠,就冲这份热心,没有反感,只有好感。

“熊兄没有办法挣脱绳索吗?”他问。

“要是有办法,早逃了,还能遇见你?”

“那到是。”张珏再觉奇怪,连绳索都无法挣脱,竟还不将一干强盗放在眼里?更觉得他在说大话了。但自己哪是需yào

保护的人,以后还是自己来保护这位热心的熊兄吧。

忽然,房门打开。

“出来了,小子!”几名强盗抓住张珏往外拖。

“喂!你们干什么?他还是个孩子,不要伤害他!”叫起来的反是熊宝。

“死胖子,老实点儿!快轮到你了!”强盗踢翻撑起身子的胖子。

胖子肉厚,滚两圈没事,痛不了。

“没事的熊兄,一会儿你自己见机行事。”张珏对他喊。猜想当是幕后雇主到了,如此他也不用再装,该出手时,就要出手。

几名强盗把张珏拖出屋,没走多远,就押他到水潭旁。因为王虎带着几个人已经到了潭边,寨中强盗也聚拢在此。押着他的人使他跪下,张珏抬头,一眼便看见王虎身边的少年。杨茂得yì

洋洋,眯了眯眼睛,居高临下轻蔑府视。

“看什么看?不认得本公子了吗?”杨茂高声叫道。

少年的眼圈微黑,昨晚半夜王虎派人密告,他听后兴奋难抑,不顾城门已关,硬是向知县要了令牌,出城赶至白马山,就为早一刻报仇雪耻。一夜辛苦没有白费,张珏果真抓住了,还绑跪于他面前,瞬间各种疲劳消失,全身大爽。

“你也有今天!”杨茂几步上前,狠踢张珏。

他这脚软棉棉,一丝感觉都没有,不过张珏还是顺他的意,假装晃了晃身子。目光则偷偷张望,看聚来了多少强盗,等强盗都被吸引过来,他行动更方便。

全力踢了一脚,张珏只是晃了晃身子,这怎么行?杨茂开脚,又踢又踩又骂,但也没持续几下,便自己停住了。他喘了粗气,走路已有些跛。张珏窃笑,他的身体如金刚石坚,踢他不是自残么?杨茂这种没练过武的,此时定脚痛钻心,为了面子强忍,难为他了。

“我们邹家年年上贡,白马山怎还要劫我们的货?我就猜背后有人主使,这主使之人原来是杨公子?”张珏笑问。

“没错,正是本公子。”杨茂咬牙道,“是本公子拜托王寨主劫了你们的货,不如此怎么引你出城送死?”

“杨家以忠义兴家,想不到竟与盗匪勾结,还是王提刑有先见之明,杨公褒忠庙的香火已没几年了。”张珏笑道,“杨家少主与盗匪勾结,若让朝廷知晓,该当何罪?”

“住口!我杨家的事轮不到你插嘴。你都要死了,谁还能知晓?”

“杨少,这人如此轻蔑杨家,不可让他速死了。”王虎说道。

“那是当然。”杨茂狠狠道,“本想让你死快点,既然你如此嘴贱,那就让你先尝尝身体肢解的滋味。来人,把他的四肢给我砍下来!”

山寨里杨茂的话再狠,都不算数,还得看王虎的脸色。王虎点头,寨卒立kè

提了大刀,呼哧砍向张珏左腿。

听得一声细响,张珏的腿无事,不过破了裤脚。

“怎么砍的?没砍中吧?”杨茂叫起来。

寨卒挥刀再砍,仍是在裤脚上破了条口而已。寨卒不信此邪,连砍数刀,动不了张珏皮毛。

哪是没砍中,明明砍不动。寨内强盗个个瞠目。

“这小子看来练过邪门功夫。我曾听说有神功能使人刀枪不入。”王虎道,“头是要害所在,直接砍头,再强的神功也护不了那里!”

寨卒听命,挥刀过头顶,一声大喝,全力砍向张珏颈脖。

下一秒,众人提前想象着血溅五尺的情景,却听得“当”的声,击碎所有人的想象,血肉之躯哪会发出这声响?大刀停在张珏脖上,如同被堵坚不可摧的墙阻挡,再进不了分毫。挥刀人慢慢把刀移开,他举刀查看,刀刃已经卷了。

“玩够了吧?”张珏在哑然无声的人群中,突然说了话。

他的声音把吃惊中的众人更惊了惊。

“让你们踩踩我,算是为了满足你们的临终遗愿。爽够了,就该我爽了。”

束缚他身上的绳索如蛛丝般无力,他双臂舒展,立kè

便断了。随着身边人的惊叹,他缓缓站起身。

那些人还不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连逃的意识都没有。张珏伸手便捏住挥刀行刑的刽子手那肥粗的脖子。

咔叭!刽子手保持着惊骇的神色,双手垂下,歪着头,栽了地上。

近距离围观的那几名强盗,只是细细地叫了声,眼前闪过张珏的身影,全都飞了起来。张珏仅用巴掌扇飞了他们,每一掌都下了重手,倒地时已无气息。

四周之人这才惊醒,个个拔刀,杀了上去。

来多少都一样,就怕他们不来。三五十个强盗一拥而上,接着便见,人体乱飞,刀枪如陨,落地的人,不是已经断气,便是被同时落下的刀枪叉死。

“混蛋小子!”

惊慌的众盗中,有人一声吼,王虎手持大锤,大步迈出。

张珏等的就是他,正所谓擒贼先擒王。王虎这人不过是比其他人更孔武有力些而已,在张珏面前,这些力都不算力,唯一要留意的就是那方大锤,那柄使王虎闻名的武器,注定有古怪。

那铁锤全身暗黑,锤头打磨光亮,徐徐生辉。张珏观察中,王虎已至身前,大汉怒吼,铁锤砸下,张珏有金刚之身,挥臂抵挡。铁锤砸中他手臂,他不由拧眉,膝盖弯曲了些,身体微沉。这一锤力量极大,但张珏更惊的不是王虎的力qì

,而是那锤子。

“好硬的材质!”他皱眉惊讶。

水潭边的小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喊:“当心!那是工星敲山锤!”

喊这声的不是别人,而是被关在屋中的熊宝。张珏听了一愣。

“敲山震虎!”

王虎大吼,又一锤砸出。

这一锤不同于之前,锤头生光,似有力量在其中。

张珏只觉熊宝来历可疑去了,回神已见铁锤近身,他自诩肉身强健,硬挨下此击。锤头砸中胸膛,这一挨,便生了悔意。

身体一轻,飞了出去。整个身子砸中背后巨石,三人高的石头轰然碎裂,块块碎石把张珏掩埋了。

“哥哥威武!”

才被张珏打得丧气的众强盗被王虎这一击找回了士气,呼喊声不止。

王虎把锤扛了肩上,对着那堆尘烟未消的碎石蔑笑。

“寨主真神勇啊!”杨茂一时惊得没反应,这才回神咽了口水,向王虎投去倾佩目光。

王虎大笑,“这小子也算厉害了,居然挨得了我第一锤。不过第一锤我可没使力量。我这敲山锤是天上的神兵,真用起来,大山都敲得碎,凡人更得粉身碎骨。”

能敲碎大山不免夸张,但这铁锤的威力杨茂亲眼所见了,不服不行。官府多年拿一个百人小寨没有办法,不是没有原由的。

“张珏那小子自己以为练了些邪门功夫,就想与寨主的神兵抗衡,他要自我毁灭,拦都拦不住!寨主有这等神兵,一统诸山,做个土霸王,该是指日可待啊!”杨茂凑近套近乎,以前只是想利用王虎为他报仇,现在见王虎有如此实力,更要好好巴结,以求长远了。

王虎摆手谦虚道:“唉,土霸王就不求了。师父临终有遗言,不让我做大山寨,更不让我多用这铁锤。”

“老寨主怎有此言?”杨茂好奇问。

王虎也不明白,叹气道:“师父只说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有杀身之祸。师父还说,‘云上云,天外天;星辰落,客人来;若能识,且相瞒’。实在不懂什么意思。”

正说到此,埋着张珏的石堆就动了。

第24章 毛线星人

几粒石子从碎石堆上滚落,接着,大块的碎石上下起伏,像里面有东西顶出。周围的强盗惊异后退,里边有还有活物么?

大一些的碎石被顶开,滚落了,未尽的尘烟中,一只手从石堆里伸出,半个人型身子爬了出来。

“怎么可能?”王虎不可思议地看着石堆,更握紧扛在肩上的铁锤。

杨茂如同看到妖怪般缩进王虎背后。

“这就是敲山锤的威力吗?确实强劲,但也不过如此。”张珏站立在碎石堆上,抹了脸上的灰。

“你还是人吗?”王虎握紧大锤,“我的敲山锤连山都能敲碎,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张珏轻“哼”了声,“山都能敲碎吗?我怎么觉得没这么大威力?换作别的人,早尸骨无存了吧,可我不同。火王星高温高压,生活在那里的生物早已被这种环境炼就了宇宙间最强的肉身,这种小锤子,伤不了我!让你们认识一下火王星的力量吧!这是你们生命最后的闪光!”

说罢,张珏四周空气如波,热浪滚滚,他的衣服因温度过高而自燃,火焰赤红,布满全身。

强盗们都吓得畏缩逃窜。这哪里还是人,明明是个怪物。

“管你是什么东西,看我把你砸碎!”王虎抡锤,大步冲向张珏。

“不自量力。”张珏主动迎向,一身赤焰也在变化,变亮变淡,化为橙色。

王虎不及他身,衣服已烧了起来,他到机敏,侧身翻入水潭,水面水花溅起,冒出股烟。

只要在靠近几步,他不用出手也能把王虎烧成灰了,怎想王虎也不是鲁莽武夫,会冒火与他战,见身体起火,翻身入水灭火。张珏站潭边,看着水中涟漪,只得无奈,他下不了水。

暂不管王虎了,还有别的事。张珏回头离开潭边,一身火光更是大亮,化为金黄。山寨立kè

处处起火,四散奔逃的强盗个个身上带火,成了火人。张珏奔走山寨各处,他们既然看到了自己真面目,就不能放跑一个。

他掠过屋顶,所过之处带起火焰,站在高处俯视,检查可有遗漏。下方传来惨叫,杨茂和他的小厮都烧了起来,在地上打滚。火不仅不灭,还烧得更旺,不多时,杨茂便不动了,成了火焰的养料。

山寨已是一片火海,他控zhì

火势,只把这里烧掉就好,需不着烧掉整座山。

“救命!快救救我!”

下面有人拼命地喊。

求救的人不少,张珏不会去救的,他们都是要死的人。但这个声音不同,张珏跳下高处,直奔水潭旁的木屋。

此屋已全是火,一个胖子在里边跳窜,躲避着火焰。

“退后!”张珏猛地踢开房门,顺手收了此屋火焰。

胖子第一时间钻出木屋,张珏解了他绳索,他惊魂未定,从肩上斜挎着的布袋里抽了块布出来,把全身裹住了。

“差点烧死爷爷了!”他瑟瑟发抖。

张珏观察着他,胖子察觉到张珏目光,与他对上。下一刻,胖子惊恐地把目光收回,不敢看了。

“熊兄,你没事吧?”张珏问。

“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不会泄漏你的身份!绝对不会!”熊宝恐惧地吼叫,把身上那块布裹得更紧。

他要杀光见过他使用力量的人,这点熊宝已经看出来了,但熊宝情况特殊,张珏还没想好怎么处置。

“熊兄,你知dào

我是什么人?”

“你……你不就是火王星人吗?”熊宝指着他道,手刚一伸出,似怕着火,立kè

缩进了裹在身上的那层布里。“你自己说的,我也看到你使用火王星特有的力量了!别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我做你的小弟!”

“熊兄知dào

火王星?那么熊兄是什么人?”张珏到高兴了,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别的星球的人。

“我,我是毛线星人。你听说过吧?”

“毛线星?听说过。”张珏兴奋之中,心情沉了沉,不知该怎么形容,“就是那个专卖劣质货的奸商星球吧?”

“我们毛线星人才不是奸商!”熊宝鼓起了额头脖子上的青筋,“一分钱一分货,图便宜,质量就那样!要是出得起价,我们毛线星一样有好货,绝对宇宙一流!”

事关星球荣誉,他起了勇气争辩,争完之后,立kè

意识到不该在火王星人面前如此放肆,又胆怯缩了缩,惊恐盯着张珏。

“熊兄别怕,我不会杀你。”张珏安慰他。在知dào

熊宝与自己一样来自外星,并且不是敌对星球后,他已经决定不杀了。相反,他还有许多忙麻烦到对方。

“真的不会?”熊宝警惕万状,把外边那层布裹得紧紧的,只露出脸。

“要杀你,还会救你吗?不信就快滚回屋子,我再点火把你烧死。”

“信!我信!”熊宝不信也信了。

张珏暂把他放一边,再四处张望,几步到了水潭旁,看得更仔细。

“你在找王虎?”熊宝小心地问。

他确实在找王虎,必须杀掉的两个人,一个杨茂,一个王虎。他亲眼见到杨茂死了,但王虎落入水中后再没了踪影,也许在水中溺亡,也许趁他除去其他人时溜走了。

“王虎是什么人?”他转身问胖子,“你说他那柄铁锤是工星的武器?”

熊宝竖起食指,肯定道:“我看到那东西的第一眼,就认出是工星的敲山锤。严格说,那东西不是武器,是工具。工星人造出它用以开山、修路、拆房,一锤搞定,比什么大型机械都方便。不过工星人造的东西向来工具武器合一,要认为那是武器也无错。用来砸人砸战舰,不也很方便吗?但王虎,看起来不像工星人,到像本星球土著。”

“你确定?”

“我们毛线星人常与工星人往来,他们造东西,我们卖东西,彼此还是很熟悉的。王虎真是工星人,怎么可能把我这个毛线星人拘禁起来?得罪了我们毛线星,就是得罪银河商会,以后还想不想有市场、有销路了?没人去进货,他们的产品就烂死在自己手里,不出一个月就让他们经济大危机。”

“果然奸商。”

张珏挑动眉梢,叫熊宝等一会儿,他继xù

搜寻王虎。

王虎已不在寨中,张珏奔出山寨,跳上笔直的高树,俯看山林全景。四处是茂密的树,什么都看不到。再用热源之眼扫过森林,到是看到不少花花绿绿的影子,但都是动物,没见着人形的。王虎比他熟悉这里的地形,不知藏哪儿了。

忽然间,远处出现人形五彩影子,张珏得了目标,穿行树枝之间,极速奔去。

把各种大树甩在身后,阻挡的东西渐少,张珏才看清那人型五彩影子不只一个,而是一群。他急停下,收起热源之眼,五彩人影变回正常人形,这些人身着军服,手持武器,正上山而来。

“官军?”张珏惊顿,把自己藏了树后。从树后窥探,率领官军的人赫然是王翊。

“喂!老大!”熊宝骑了辆悬浮代步小车,从后边追来。

从“孩子”到“老大”,他对张珏的称呼变化可谓极快,改得如此自然顺口,他自己一点不觉有心理障碍。

“哎哟!官府居然派人来了!”熊宝也见着了山下的人群。

“不能让他们见到我们。”张珏说完欲回避。

“那当然,还用老大说吗?这个星球的土著可愚昧得很,被他们看到,我们就解释不清了,而且……”熊宝精明的目光往张珏身体上下一扫,“老大这个样子也不能见人啊!”

他笑得不怀好意,张珏这才留意到,自己现在披头散发,一丝不挂。

“老大的样子不能让人直视啊!”熊宝肥肥的手盖住眼睛,但又裂开指缝偷窥。

“滚!”张珏踢了这胖子,一身肥肉真在地上滚了几圈。

“我去找几件衣服。”张珏往白马寨走。

熊宝趴地道:“找多少衣服都没用,一旦使用火王星人的火焰力量,立kè

会烧成灰。嘿嘿,每次当完英雄都要祼奔,好尴尬啊!”

“那怎么办?”张珏问,“少幸祸乐灾!”

“遇上我算你走运啦!”熊宝蹦起身体,一身肥肉颤抖,“我有防火布料,买不买!”

“防火?”张珏微微心动,自己的火王星服装被水溶解后,穿着这个星球的衣服确实有些不便,总不能每次战斗都光着身子吧?

熊宝夸耀起来,“放心,不光能防火,还能防高温,科学家用这料子做衣服探测恒星,能抗高温五千度以上,现在市价一尺两千通用币,也可付这个星球的货币。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价格好说,算你成本价,一尺一千五怎么样?”

“打折这么多?便宜无好货啊!”张珏摸着下巴怀疑道,“不会是用几次就坏的伪劣产品吧?”

“我们毛线星人不卖那种东西!”熊宝说着,从肩挎的布包里抽出块布料手中抖动,“看好了,这是伪劣产品吗?好好kàn

!”

张珏根本没注意他展示的商品,目光到是落在了胖子身上披的那块布上,“你身上的似乎也是防火隔热的料子,我就要这种。”说罢,伸手把胖子身上的布扯下。

“喂!”熊宝紧张了,“这种不行,这个旧了,你还是买新的吧!”

“我就要旧的,你给自己用的,肯定是好东西。”

“新的旧的都一样,我是有信誉的商人,不能卖给客人旧货。”

“我喜欢旧的。”张珏扯着不放手,“反正已经旧了,你就再打个折,一尺五百怎么样?”

“抢人啊!这种料子成本两千五!”

“刚才不是说都一样吗?原来还是有区别的啊!”

“反正这种低于两千五绝对不买!”

熊宝把布料死抓住,张珏也不放手,两人僵持。

“强盗!”

“奸商!”

第25章 寻找飞船的合作

真若硬抢,熊宝哪抢得过张珏。还是张珏主动松了手,“算了,省得别人说我欺负你。我也没多少钱,开个成本价吧!以后还要合zuò

,别伤了和气。”

“谁要跟你合zuò

?你们火王星人就是强盗作风,到哪都杀人放火,谁敢跟你们合zuò

!”熊宝紧抓布料,摸了摸肥厚的胸脯,小心脏还紧张得直跳。他在星际间游走,虽未见过所有星球的人,但传言听了不少,火王星人可不是好惹的,他把布递给张珏,“好吧,谁让你救过我,防火布就给你。我只收成本,一尺两千五百通用币。”

张珏爽快把布收下,“行,不过我现在没钱,记账可以吧?你可以找我们火王星的霍顿将军报账。”

熊宝的心抽搐了,“那还不如明抢!我要霍顿的钱,霍顿要我的命!”

“哪那么严重,我会陪你。你有飞船吧?我们一起去。”张珏笑弯眼。

飞船才是他的目标,熊宝这样的星际游商肯定有自己的飞船,搭他的飞船就可以回火王星了。

熊宝脸上的肥肉如同垮掉,五官都跟着下坠,“你说飞船……”他欲哭无泪。

“怎么?没飞船?”张珏预感不好。

“有。不见了……”

“不见了?这种东西还能不见?”

听起来不可思议,就算微型飞行器也比人大,那么大的东西,掉哪里看不到?怎么会不见?

“以为我想吗?”熊宝欲哭无泪中又冒出股愤恨,“我到了这个星球,用空间球收好飞船,还没来得及放进空间袋中,突然闪过道人影,把空间球抢走了。”

“原来是被抢。那你有没有看清是谁?”张珏惊问。刚收好飞船就被抢,分明是冲着飞船去的,难道抢飞船的也是外星人?

熊宝气得握紧肥拳,“就是没看清,当时只觉得手中一凉,球就不见了。我向着影子闪过的方向追,那小贼逃得快,我根本追不上。混蛋小贼,偷我飞船!要是有飞船,我至于被困在这个穷乡僻壤吗?至于被原始人强盗捆绑拘禁吗?至于被火王星人敲诈吗?”

“喂,喂,我可没敲诈你。”

张珏极失望,他说的要与熊宝合zuò

,其实就是看中熊宝的飞船,怎料他也是个倒霉蛋,也没有飞船。

下方闹嚷声渐近。

“官军上来了,我们得马上走。”张珏把布披了身上。

熊宝骑上了他的悬浮小车。这种代步工具体型小,力量强,载重两人没问题,但熊宝体型特殊,他一坐上去,悬浮小车就往下沉了几寸,车上的空间也塞满了,哪还坐得下别人。

张珏也没兴趣坐他那玩具般的东西,他自有坐骑。吹响口哨,林间哒哒蹄响,一匹纯白骏马穿林而来。

“石仆?”熊宝瞪大被肥肉挤小的眼睛。

“有眼力嘛!”张珏抚摸白马背脊。

熊宝反轻蔑道:“我们毛线星人见多识广,没见过也听说过。”但他同时也十分惊讶,“你居然能驱使石仆!石仆这种东西我知dào

,除了石鬼,没生物能与它们沟通,更别说驱使了!”

“我自有我的办法。”张珏暗自得yì

,他才不会说那是因为这个石仆的内核里注入了他的本源能量。

熊宝惊讶之余,想了阵,追上张珏,把他拦下,“你之前说霍顿能给你报账。你又能驱使石仆,看来你不是普通火王星。火王星人的内焰分赤、橙、黄、白、青、蓝,我看你战斗时发出的内焰竟是黄色,说明你的战斗力已相当恐怖。这样吧!帮我个忙,有重金酬谢。”

“帮什么忙?”

“帮我找回飞船!”熊宝手指交缠,双眼星星点点,作乞求状。

张珏嘴唇轻轻启,却又闭上了。他确实需yào

飞船,但不急着答yīng

。能拿走熊宝飞船的人必定是外星人,至少与外星有关。牵扯到外星势力,他不得不谨慎些,以免自己为火王星和霍顿惹上麻烦。

“老大!”熊宝求得更厉害。

“别叫‘老大’,老大不值钱。”张珏驱马向前慢慢走,“让我考lǜ

考lǜ

,我现在什么状况都不清楚。”

“不用考lǜ

了!”熊宝抓住马缰绳,“只要你答yīng

,我给你避水的药!千值万值!”

张珏立kè

顿住了身子,惊讶看着胖子。

“怎么样?还用考lǜ

吗?”熊宝很有信心,他一定会答yīng



“你怎么知dào

我需yào

避水?”张珏瞬间生出要杀人灭口的冲动。

这胖子知dào

的太多了,火王星人不能碰水,连火王星人自己都不知dào

。他也是到了这个星球,遇见水这种物质,才有此发xiàn



熊宝裂开嘴笑了,为自己的观察力得yì

,“我也是猜测,王虎落水,你站在水边竟起了惧色,后搜寻王虎,你哪儿都找了,就是不找那水潭。再加上,水可是火的克星,所以我猜测你们火王星人的弱点就是水。现在我有种药,能使水不近身,你要不要?”

“要。”张珏果duàn

道。

有这种药,他当然要取得。

“那就是答yīng

了?”熊宝也挺果duàn

,立kè

在空间袋里翻了阵,“拿着,这是我预付的酬劳。”

张珏张开手掌,五粒药丸了到他的手中。

“你先试着,这种药绝对好用,我之前到过多水的星球,下水全靠它。一粒药效两个时辰,多吃效果不叠加。只要找回飞船,我把剩下的都给你。”熊宝摇了摇还有一半的药瓶,里边药丸沙沙直响。

如果这药真这么好,为它拼场命也值。既有了回家的飞船,还得到克服弱点的良药,这种药对火王星人有重大意义,带回去研究,或许能大量生产。

“飞船在哪儿,你有线索吗?”张珏收好药就问。

熊宝愁的便是这个。“没线索。不过我的空间球能发出信号,进入一定范围后,我的接收器便能够收到。所以,我到处游走,指望哪一天运气好,能让我碰上。”

“也就是什么线索都没有了?”张珏暗叹,偷飞船的人一定逃得很远了,与其盲目寻找,还不如从别的外星人手里借飞船,可能更容易实现。

张珏瞥了眼山下,“此事等会儿细说,官军上来了,我们快走。”说罢,与熊宝快速隐匿进山林中。

山下王翊带领官军近了白马山,昨夜那位爱惹事的杨家少主杨茂突然找到黄知县,索要出城令。城门已送,哪能任意出城,知县当然不会给,但在杨茂各种利诱、胁迫下,不得不从了。后知杨茂去了白马山方向,又担心不已,集了队兵,打算跟去保护。王翊得知,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此时不正是给白马寨强盗点颜色看的机会吗?便劝知县多集些人马,他请命带队,天亮出发,这才赶到白马山。

老远就望见白马山浓烟滚滚,火光醒目。熟悉这一带的乡导说,像是白马寨着火了。王翊大惊,催促士卒加快速度,上山一探究竟。

待近了,果然确定是白马寨着了火。大火蔓延山寨,没有一处房屋不燃烧,等王翊再近了些,大火已经烧过头,开始变弱了。

王翊带队进了山寨,到处是残留的火苗,在已成光架的房屋上燃烧。曾经的聚义大堂已塌成一堆黑炭,看不出原来的面貌。四周随处可见单独躺着或三五成群的人型黑乎乎状物质,进寨的官兵自然认得出那是什么,个个惊讶恶心。

“这伙强盗遭了天劫报应了吧?烧得干干净净!”

“什么火这么厉害,把寨里人全烧了?不管多大的火,总有逃出去的吧?这些人都没来得及逃走的样子?”

“你们有没有觉得,前阵子石心寺的火也是这样?”

“不会是什么放火的妖怪出山了吧?不是传说石心寺镇着的妖怪打败佛主逃出去了吗?”

“怪力乱神!”王翊一声喝止。议论着的士卒赶紧闭了嘴。

王翊四处张望,他虽不语怪力乱神,但心中的疑惑越来越解不开了。一下子全烧光,当是极大极突然的火,然而这么大的火势却未殃及寨外一棵树一根草,这点与石心寺的情况极像。

他到了具焦尸前蹲下细看,尸体焦脆,烧得极尽,也与那些石心寺中发xiàn

的尸体类似,如果把火灾判定成人为,当是同一人所为。

“王提刑!提刑!“一名四处查看的士卒回来了。

“如何?可找到杨茂?”王翊问。他们此行的明处目的就是为保护杨茂。

士卒捧上块玉佩,“没发xiàn

杨公子,不过属下拾到这个。”

王翊接过玉佩翻看,“好玉。这是贵公子戴的东西,在哪儿捡到的?”

“在几具焦尸附近。”

“快带我去!”

士卒领路,把王翊带至发xiàn

玉佩的地方,他指了地面,就是在此捡到了玉。旁边便是几具黑乎乎的尸体。

“不会是杨少吧?”

“玉佩掉在旁边,应该是吧?”

其余士卒议论纷纷。

王翊不敢确定,但有此可能。“把这些尸体都收拾起来,带回去再议。”他下令道。

第26章 亲戚到

张珏和熊宝从另一侧下了山。路上,熊宝为他说了丢失飞船的详细经过,两人也没分析出什么线索,唯一的依靠便只能是熊宝的信号接收器了,但这一带都没收到信号,说明飞船不在此处。

熊宝还要去别处寻找,这种大海捞针的寻找太让人耽误不起,张珏自己也有任务,名山县的事也放不下,不能陪他同行了。两人就此别过,熊宝给了他只通讯手镯,只要熊宝发xiàn

飞船的位置,立kè

传呼他就是。张珏南下回名山,熊宝北上去成都,各走了各的路。

回到名山时刚天黑,他离家正好一天一夜。整整一天时间,不过吃饭睡觉就过了,却发生了许多事,他灭了个山寨,遇上了个同是星际沦落人。

“张公子回来了!”仆人见到牵马进门的他,立kè

呼喊起来。

不多时,院里跑出个娇小的清丽身影。“张大哥!”郭荆娘欣喜地到了他身边,“你留下张字条就不见了,叫人好担心。”

张珏使仆人把马牵去后院,“我能有什么事啊?看,不是回来了吗?我写的是出去两天,还提前了!”

郭荆娘还担着心的,哪有心情与他同笑,“你走之后,县城里就闹出了事。杨家的杨茂不知发什么疯,非得半夜出城,王提刑也领了兵去寻他。”

张珏假装什么都不知dào

,“嗯嗯”地听郭荆娘说话。他不得不感谢杨茂,如果不是杨少爷急着想看他死,他也不会这么快回来,至少还得耽搁一日。

“张大哥,你是不是去了白马寨?”郭荆娘见仆人都各忙各了,这才问道。

这丫头是个聪明人,一猜就准。张珏在她面前连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坦白了,这点小事无需隐瞒,承认道:“瞒不过荆娘啊!我的确去了白马山,只想教xùn

那帮强盗。可惜,我们丢的货还是没夺回来。”

“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郭荆娘兴趣盎然。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张珏笑道。他一把火烧了山寨,邹家的货自然也化了灰烬,所以才没寻回。

“张公子!表姑娘!”仆人慌慌张张跑来。

“怎么了?后院出了事?”郭荆娘问。这个仆人就是刚才牵马去后院的人。

仆人神色惊慌,有些不知所措,结巴了一阵才说清楚,“不知怎么回事!两位快去看看吧!张公子的马,张公子的马变成石头了!”

“石头?”郭荆娘惊讶。

张珏神色也顿了顿,立kè

想到怎么回事,大步先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马厩,果然见着一匹石马立于其间,身上马鞍、笼头俱在。

仆人跟来,慌张解释,“就是这样!小的把张公子的马牵来此,正要抱些草料来喂,可一转身,它竟成了石头!这,这……”

仆人话还未完,闷闷哼了声,昏倒地上。

“张大哥?”郭荆娘惊道。

“他醒了后,就说是他看花了眼。”张珏走向石马,“我得把它搬其它地方去,不能再让人见到了。”

“张大哥?”

“不需担心,荆娘。”张珏摸着马背,回头道,“我的马可不是普通马,它累了,休息的时候就会这样。”

郭荆娘没觉得太多惊异,在张珏身上她已见过太多惊奇的东西,只是理解般地微笑。“以后张大哥一些隐秘的事情,不便由外人打理的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荆娘。”张珏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郭荆娘不需yào

他说什么,自己立kè

动起手,把马厩的事处理了。

张珏扛起石马,看了看马厩里的娇弱身影,心里有丝乱。从来只是这个女孩在听从自己的一切,自己却未曾为她做过什么。

白马寨覆灭的消息传到名山县时,已在数天之后。起初还无人相信,那个官府多年无法收拾的马白寨居然一夜间消失了?怎么可能?后传闻是遭了天火,一把火,山寨和里边的寨众全没了,更使谣言增添了神mì

色彩。接着,官府才给了确认,这下名山县更炸了锅。强盗覆灭,大快人心,又加上天火之说,越传越神。

另外就是名山小霸王杨茂失踪,这事比白马寨强盗覆灭更能引起名山人的话题。毕竟白马山盗匪离普通人远,而小霸王杨茂则能常常在城中碰上。听说就在白马寨覆灭那晚,杨茂出了城,之后再没出现过。与白马寨有没有关系,那就任凭众人猜想了,反正城中没了小霸王,到是件好事,以后过日子也清静许多。

邹家米铺照常营业,虽然没有把货拿回来,但张珏从后山下山的时候,到发xiàn

了个强盗藏财宝的地方。熊宝把大部分钱财收入他的空间袋,张珏拿了一部分,用这些钱解了邹家眼前的危机。重新进了货,资金流转起来,生意越做越好,邹家复苏,欣欣向荣。

“舅舅,这个月我们赚得不多,但终归没有亏,我想下个月情况会更好。”郭荆娘拨着算盘道。

邹明德一页页翻着账册,感慨道:“是我鬼迷心窍,想不到以前竟亏了这么多。我还责博儿经营无方,哎!”

提起已死的儿子,邹明德又是哀叹。儿子的恐怖死状使他一时失常,也使他惊醒过来。调理了些日,精神渐好,想起过往,总是叹惜连连。

“辛苦你了。”邹明德对郭荆娘道。

郭荆娘微笑,“哪里的话,舅舅收留我,是该为舅舅做事。况且我也没做什么,都是张大哥在忙。”说着,看了眼张珏,羞涩低头。

“辛苦你们了。”邹明德更感叹,“以前觉着张兄弟是外人,心底还有几分不满,都错怪了。张兄弟是我们邹家的大恩人啊!”邹明德说完深深一拜。

张珏即刻把邹老爷扶起,不能使他再弯腰。“我可受不起,正如荆娘所说,邹老爷肯收留张某,已是大恩。张某不过报恩而已。”

“张兄弟客气了。张兄弟先救荆娘,又挽救了邹家,张兄弟的恩情才是大恩、才是大德。邹家上下几辈子都还不清啊!”邹明德避开张珏,深深拜下去。

“张大哥不要客气了,舅舅是真心感谢。”郭荆娘掩嘴笑了。

张珏不再婉拒,拜了也好,今后邹家便正式拿他当自己人看待了。对自己更有好处,以后在这个星球立足更稳。

“老爷。”家仆这时有事来报,“老爷,邛州的二老爷和夫人来看老爷了。”

邹明德惊讶挂在脸上,郭荆娘也掩不住吃惊。

“请他们夫妻到堂内坐吧!我等会儿便到。”邹明德说罢立kè

回房更衣。

“二老爷是谁?”张珏问。

郭荆娘面起愁色,“是我的另一个舅舅,住在邛州,已经好些年没有与名山这边来往了。以前表哥还去向他们借过钱,以求渡过危机,结果被拒绝。现在他们竟主动造访,恐怕有图谋。”

“雪中送炭不见人,难道还会来锦上添花吗?算了,这种小人到处都是,也不用为他们犯愁,邹家还有邹老爷作主,他们能翻天?我看他们是来要钱的吧?无所求,不会登门。”张珏道。邹老爷去会客,他们晚辈不便出面,静观其变就好。

邹明德更了衣,到正堂会见他的兄弟邹明诚和弟媳冯氏。

“大哥!”

邹明德脚刚踏进门,里边人就喊起来,“大哥!你怎这般憔悴了?”邹明诚热情地与兄弟相抱。邹明德尚未反应过来,就见着自己这位弟弟如同感受到他的痛苦般,衣袖在脸上抹了抹,“真是突遭大变啊!嫂子才去了几年,侄子怎又……”

“哎!事已至此,面对现实吧!”邹明德请兄弟回坐。

冯氏也极悲伤,念念道:“不久前才见过博儿,他来向我们借钱,几年不见已长成翩翩小伙子了,又专心家业,以后定能成大器。可惜那时我们家手头也紧,没能帮上忙。怎想上次一见,竟成最后一面。”

“大哥,博儿不在了,以后你有何打算?”邹明诚问。

邹明德长长叹气,“荆娘从沔州过来了,幸得有她打理家务。店里由张兄弟帮忙,他是荆娘的救命恩人,对我们邹家也有恩。”

邹明诚听了点头,夫妻俩对望了眼。邹明诚道:“荆娘虽是个女儿,但却是极聪明的,有她帮着大哥,兄弟到放心。可是大哥,荆娘能帮你多久?以前她与博儿有婚约,现在博儿不在了,她终是要嫁到别家去的,还能留她一辈子?我们这些做舅舅的哪能耽误她的前程?”

“确实如此。”邹明德深感无奈,儿子一死,连个依靠都没有了。

“还有那个张姓小子。”邹明诚左右瞧了,没有旁人,凑近了小声说:“给大哥说句实话,大哥可能不爱听。那姓张的绝不能信,这小子有图谋啊!”

第27章 意外

“他有图谋?”邹明德惊讶道。

“怎会没有?大哥想啊!他与我们无亲无故,这么热心做什么?他从凤州逃难来的,可以说无依无靠了,若是攀上我们邹家,至少不用风餐露宿,有上顿没下顿的,是不?他若只想在邹家当个伙计到也没什么,可他偏偏与荆娘那么近。弟弟我听说,米铺上下都听他指挥了。大哥你怎糊涂了,哪能让外人掌大权啊?以后铺子改姓张,大哥怕还不知dào

吧?”邹明诚着急道。

“越说越离谱。”邹明德不是信任张珏,而是他这弟弟的秉性他更清楚,要说图谋,这老弟的可能性更大。

弟媳冯氏“呵呵”笑着,缓和气氛,“都是猜测,我们对张兄弟也不了解的,但愿错怪了好人。我这老头子不会说话,大哥别见怪,他说错了,尽管骂就是。”

邹明诚连连点头。

“你们两夫妻不会凭白无故来看我吧?”邹明德警惕道。

那对夫妻“嘿嘿”直笑。

还是邹明诚说道:“是这样的大哥,博儿已经不在了,虽是件伤心事,可你不得不为自己以后考lǜ

。你膝下又没别的儿子,所以我们夫妻就想把小儿子过继给你,让他以后孝顺你,给你养老。”

“是啊大哥!我们家那小的都十二了,聪明又懂事,以后有他在,保管把生意和家里打理得妥妥当当。”冯氏也说。

“咳。”邹明德一声咳嗽,让那夫妻住嘴。

夫妻俩也识趣,知dào

这事急不得,今次就劝到这里,转移话题,问起他的身体状况,多了些关切之辞。邹明德任他们在身旁说话,再多花言巧语都掩饰不住他们本心。不过有些话他还是在听,毕竟自己已过中年,无后确实是个难题。

这两亲戚一住进来,邹家宅子就热闹了。冯氏一来就展示出自己不甘人下的作风,名曰与郭荆娘分担家务,把郭荆娘管的事都接了过来,俨然女主人。郭荆娘知dào

她这是篡权,但冯氏是长辈,又是邹氏族中妇人,名分上比她这个表亲更顺。对此她不便说什么,干脆借此清闲休息。

而在米铺那边,邹明诚也没闲着,到邹家的第二天就去了店铺,说是看看。接着才过一天,再去时就开始对店中指手划脚了。一些事情掌柜要请示张珏才能下决定,但邹明诚却喝阻,张珏不过是来帮忙的,米铺的主人还是他兄弟,这些小事以后就由他做主。掌柜和伙计都觉得不太合适,还是等张珏的态度。张珏早看明白这对夫妻就是欺邹明德无后,冲着财产而来。他可不像郭荆娘要顾及亲戚关系。

“店中大小事由我决定是邹老爷的意思。”他不与其邹,就发了这么句淡淡的话,大小事还是他做主,邹明诚不能管,想插手都没缝隙。这是店铺主人邹明德的意思,不得违抗。

掌柜听了,立kè

把账册、钥匙等东西从邹明诚手里夺回。邹明诚这个“二老爷”气得发毛,摆出他的身份,要店里的人都服从于他,并暗示邹明德会过继他儿子,以后他就是这里的主人。此言一出,还真有几个伙计靠过去,其余人也多摇摆不定。这些张珏都看在眼里,但过继之事终属传言,尚示成事实,在众人中立这下,张珏强硬之前,邹明诚还是吃亏,气得离开店铺。

“邹老爷一定要收养他的儿子吗?”张珏遣散众人,把掌柜叫来单独问。这对夫妇给他的印象极不好,邹家要是落他们手里,那就前途黯淡了。更重yào

的是,这对夫妇如果做了主人,恐怕会把他和郭荆娘赶出去。

掌柜对此也表现出无奈,“老爷就博少爷一个儿子,博少爷死了,老爷就无后了,是该从同宗之中收养男丁。兄弟的孩子自然优先考lǜ

,老爷有几个兄弟,散居附近州县,其他几位老爷都没表态,二老爷行动积极,是想取得先机。”

“看来你们都知dào

,邹明诚夫妇冲着财产来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掌柜苦笑道,“不过我们是外人,这是老爷的家事,我们干涉不得,尤其是张公子你,更要避嫌。”

“为什么?”

掌柜斜目,“因为张公子与表姑娘关系太近了,表姑娘得老爷收留,张公子替老爷打理上下,已经有人传张公子想夺取邹家的家财。如果张公子干涉邹家过继的事,等于坐实流言,张公子会受八方指责。”

“你觉得我像是会贪邹家家产的人吗?”张珏听了来了气,真是小人心肠,以他的身份,别说这点家产,就是这个星球的皇帝之位,他都看不上的。

“公子当然不会,但人言可畏,公子还是离远些好。”掌柜建议。

张珏只手托脸,呼出口气,“这么说我是最不该过问此事的人了?”他还想着邹老爷说一说,看来连说都不能说。但他可不是听人摆布的人,明着不行,那就暗,邹明诚和冯氏真要做出危害到他和郭荆娘的事,别怪他不客气。

邹明诚在米铺吃了亏,便再没到米铺来指手划脚,不过人却不老实,把目标转向邹明德,整日在邹明德身边嘘寒问暖,聊聊兄弟情。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邹明德起心思收养他的儿子。

这对夫妻的德性,邹明德了若指掌,对他们的用意早看了个透彻,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兄弟情真意切的样子,多少让他这个绝了后的人幻想起亲情的温馨。不好明着拒绝,推辞着称,此为大事,得与几个兄弟商量。暗示后选人并不仅有他们的小儿子。

书信寄出,等了些日便有回音,令邹明德及邹家上下大感意wài

的是,另几个兄弟竟然一致支持,邹明德到了这年纪,又不愿再娶,是该过继一个儿子了,他们觉着二房的小儿子不错的。

兄弟们都这么说,邹明德开不了拒绝之口,加上邹明诚夫妇的贴身关怀,渐渐的动摇了心思。他这弟弟和弟媳不是善类,但不代表孩子不是好人,那小孩才十一、二岁,还可以教养。

趁着晚饭,邹明德把全家召来,在饭桌上说了想法,同意过继小侄子。邹明诚夫妻自然高兴,郭荆娘也为舅舅高兴,但笑容中却有几丝阴霾,二舅一家什么企图,她是明白人。张珏虽不在屋内,可在屋外听得一清二楚,他到没多大担心,有他在,那两夫妻翻不起浪。

过了晚饭,院内某间房里传出阵狂笑,邹明诚夫妻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邹明诚搬出坛酒,开封给自己和冯氏满上。

“老头子,你什么时候买好了酒?”冯氏端碗笑道。

“早买好的!过继是迟早的事,早准bèi

好庆祝了!藏着不让人知dào

,就我们喝,不给别人喝!”邹明诚也举了碗,“这第一碗当敬夫人,还是夫人想得周到,提前买通老三他们,让他们不跟我们抢,还支持我们。”

冯氏呵呵笑得得yì

,“老三他们的儿子大了,舍不得送人,而且知dào

老大不愿收养成年的儿子,所以只需承诺以后分他们些钱,他们答yīng

还来不及。”

“夫人,以后真要分他们钱?”邹明诚钱还没到手,就不愿意了。

“以后钱到了我们手里,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夫人英明!”

两夫妻碰碗干尽,一碗接一碗,喝得高兴。

另一边厢房,张珏摆弄着熊宝留下的通讯手镯。表面上看就是只镶了宝石的金属镯子而已,约两指宽,但仔细瞧,那些宝石其实是按钮与显示器。他不由暗骂,一个通讯器而已,外表做如此奢华,不怕招强盗?毛线星出品的东西都坏处大于好处。

按下开关,宝石闪了下光,投射出虚幻的熊宝的半身像。两个外星人进行例行联络。

熊宝汇报他寻找飞船的进展。在成都及附近未发xiàn

线索,现在他已离开成都,准bèi

下重庆,离开四川。顺江而下,到下游去找找。

张珏也告sù

了这边的情况,名山县的情况就是没有情况,白马寨的案子已成无头公案,反正死的都是强盗,官府打算当作一般火灾处理。

“砰”,屋外一声闷响,来得突然。

张珏立即关了通讯器,冲出屋子。

他反应最为迅速,第一个赶到发出异响的地方,见着楼梯下端,趴着邹明诚,一动不动,似失了知觉。

“喂!你怎么了?”张珏蹲他身旁,翻过邹明诚,只见其满额是血。

手上沾了血,一股侵蚀之痛钻心,张珏急在邹明诚衣上擦拭。

“啊——”楼上女尖叫。

“老头子!老头子!”冯氏“咚咚”下了楼,“老头子!你怎么了,老头子?”其余人也被惊动,赶了过来。

突然,冯氏指住张珏,“是你!是你害了我的老头子!”

张珏愣了愣,“喂!怎么是我?”

“就是你!看你,还用我老头子的衣服擦血!”冯氏又指张珏的手,“老头子要是有个什么,我跟你拼了!”冯氏尖叫着,对张珏抓扯。

众人拉开了她,一面安抚,一面慌乱地救治邹明诚。院子里闹哄哄,家丁、侍女都在叫喊,而更吵的声音,却来自冯氏的哭闹,不停嚷着张珏杀人。张珏对这个老女人真是无话可说。

与此同时,县城之外,一队人马正急急赶来。

几名骑手护着辆马车飞奔,前边开道的是位军士装扮的军骑,不似普通士兵,看衣着,位在队将之列。他们冲向城门。

第28章 滴血验亲

月色下,守城士兵见着烟尘便急喝,“来者何人?”

远到的急行者也急停车马,马啸声连连。

“开门!”为首的队将不报姓名,抬头冲城上人喊,那声音清亮,竟是个女子。

“是杨姑娘!”守城人认识她,喊起来,“杨姑娘回来了!快开门!”

城门缓缓开启,不及全开,只要够通过了,女队将率领身后众人,全速通过,在寂静的县城街道间留下马蹄声回响。

知县黄昌平已经得到通知,等候着了,但不在县衙,而是在几间旧屋前,陪同的还有提刑王翊。

王翊心情不怎么好,不就是杨家的人来了么,对方不过是无职无位的平民,项多有个进士功名在身,还要他们这些朝廷官员深夜相陪,好大的面子。正想着,车马已到。

为首的女将下了马,此女二八年华,现身戎装,英姿勃发。火光下,她那容颜被头盔的阴影遮去了一部分,但仍挡不住秀美,反更生了神mì

,使人忍不住要看,可看了却又被那一身军服的肃杀之气压得抬不起目光。

王翊已知dào

此女是谁,尽管头一次见面,然而她的一言一行早在传闻中。名山县乡绅杨履中有一子一女,儿子就是小霸王杨茂,女儿名杨萃,据闻乃是名山县第一美人。可这个女儿有些奇特,不爱红妆爱武妆,自小爱往军营里钻,喜欢过问军国大事。其父并不管束,加上杨氏族人在四川这边驻军里颇有势力,竟许她出入制司。为使她出入方便,还给了她个队将军职,只是不统兵不吃饷而已,未系军队番号,只称“队将”。

“杨姑娘。”黄知县打招呼。

“请叫我杨队将。”杨萃首先纠正称谓,语气略傲慢。

“萃儿。”身后一个严肃的声音立kè

向起,“不得无礼,你这队将头衔不过是个空衔,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就算是实衔,知县朝廷命官,你当谦恭。”

杨萃立kè

低了头,“是,爹。孩儿知错了。”

杨履中轻叹,与黄知县寒喧。

“杨某从成都日夜兼程赶回,知县应知杨某所为何事了。”杨履中着急道,“吾儿可有下落?”

黄知县不急着说,反介shào

起身边的人,“这位是成都提刑王翊王公辅,令郎的事王提刑更清楚。”

王翊即刻行礼,“杨兄,杨队将,请稍安勿躁,待我详细说来。”

当知县回避问题的时候,杨履中已猜到儿子没下落了。他身在成都,接到儿子失踪的书信,心急火燎,带着女儿赶回,可不仅仅为了听分析解释。“信中有说,茂儿失踪与白马寨有关?”遂问道。

“是,不仅有关,还极蹊跷。”王翊请杨氏父女随他进屋,边走边说了那日大致发xiàn



出事当晚,杨茂任性出城,去了白马山,这些杨履中已有所了解。白马寨的寨主王虎与杨家有些微妙关系,但他早有严令,禁止与白马寨来往,杨茂还要上山,这些细节他会一一查清。

屋里放的都是尸体,黑乎乎分不请谁是谁。只在每一张床前作了标注,这才认得出。王翊指了一张大床上的几具焦尸,说道:“在这几且尸体旁发xiàn

了块美玉,请两位辩论一下,是不是杨茂之物。”

衙差呈上玉佩,杨萃看了第一眼就叫,确实是弟弟佩戴的东西。杨履中握了美玉,若有所思。

“王提刑的意思是,这几具尸体中有我弟弟?”杨萃惊问。

“杨队将聪慧过人,一点就通。”王翊道,“只是我的怀疑,当时令弟应在白马寨中。可后来连同跟随的小厮,一并找不着了。加上又发xiàn

令弟的玉佩,如果没有烧死,那会去哪儿里?也不排除被白马寨残党绑走的可能,但我们已四处搜查,未发xiàn

残党踪迹,既然是绑架,怎过了这么多日,不见讨要赎金呢?”

“所以认为我弟弟已经死了?”杨萃摇头,不肯接受,“我弟弟虽有些任性,但也是个胆小畏法的人,怎会主动上白马寨结识强盗?你到是说说,他上白马山干什么?你确定他在白马寨内?”

“这就不得而知了。”王翊想了想,“到有些说法,我询问过杨家下人,有人说令弟与强盗结交,是为借强盗之手除掉一些厌恶之人。是不是真的,需yào

进一步查证。当事人都已失踪,这种说法只是一种猜测。”

“是什么人?什么人得罪了我弟弟,逼得他上白马山找强盗?”杨萃追问。言语中已无意透露他们杨家与白马寨确有些瓜葛,这种瓜葛非恶意,不然不会去“求助”。

知县黄昌平不会像王翊那样说一半,杨家人有疑问,他立kè

会解答,“最近与杨公子闹得极不愉快的便是邹家人,为了米铺,已经打过几场。”

“说的可是城西卖米的邹家?”杨萃的问话声有了丝凛厉。“他们什么时候有了这本事,与我们杨家打几场,还能占上风了?”杨茂都上山找强盗帮忙了,说明杨家完全被压制住。

黄知县道:“只因为邹家请了个高手,名叫张珏。那小子功夫厉害,能一敌数十,就在白马寨着火前,那些强盗才刚劫了邹家货物。”

一旁听着的王翊突然灵光一闪,愣愣怔了下,白马寨、邹家、张珏……白马寨劫了邹家的货,便被烧了精光。想起来,石心寺着火时,邹家人也住在其中,张珏当时也在。两件事这么巧,都与邹家有关,而所有蹊跷都发生在张珏到来以后。他隐约觉得必有联系,可还是想不通联系是什么,因为许多东西解释不通。第一不通便是两场奇怪的火,它们怎么烧起来的?

“难道是邹家人,或是那个张珏放火烧了白马寨?”杨萃一面对邹家和张珏起了疑心,一面不信知县的推断,“别的山寨可能真会被强力的势力灭掉,但白马寨我很清楚,寨主王虎可不是普通人,他自有厉害之处,不然白马寨区区小寨,官府和其他山头的强盗怎会畏其三分?”

“看来杨队将对王虎很熟?”王翊问道。

杨萃与王虎的关系他早有耳闻,但并未放心上,只想是王虎单恋追求。可现在看来不简单,听杨萃语气和描述,她与王虎甚至有交情。

“不,哪与他熟了?”杨萃立kè

言语闪烁,“我只是瞧他武艺惊人,想劝他改邪归正,别做草莽,为国效力才是正途。所以与他见过几次面。”

“萃儿,不要说了。”一直注视着焦尸的杨履中插了话,女儿说多漏多,还是闭嘴得发。杨萃听话,立kè

闭了嘴。

杨履中向黄知县和王翊恳请道:“小儿的事烦扰两位了,我这里也是千头万绪。小儿是生是死,实在放心不下,想在此静一静。杨府准bèi

了感谢宴席,来日将上门送帖,请两位和诸位公差不要推辞才是。”

黄知县和王翊直说客气。杨履中想静思,他们就退了。

王翊更觉奇怪,杨履中想静思怎选这个地方?难道静思之下有什么秘事?但知县催着走,他无法留下观察。

无关的人一出去,杨履中立kè

对女儿吩咐,“萃儿,你速去把你母亲留下的那个宝匣取来。”

“爹,你真怀疑这里有弟弟?”

“快去!”

杨萃不多问了,急回了家。

没多久,杨萃骑了快马返回,手里多了个巴掌大的方扁盒子。这是母亲留下的东西,有什么秘用,杨萃也不太清楚,只知dào

这东西用来认亲极准,哪怕是化成了灰,都能认出谁是谁的儿子,谁是谁的父。

杨履中开了盒子,里边没什么东西,就是几个小格子。他要了杨萃的佩刀,割破手指,殷血滴落入盒中小格,杨萃也帮忙,在几具焦尸上各取了一小块,放入盒中其余小格,再滴上与这盒子配一起的神mì

液体,与其混合。杨履中盖上盒盖,启动了一个机关,盒子发出嘀嘀怪鸣。不一会儿,盛血的小格,与另一小格亮了起来,杨履中和杨萃都大惊失色。

两个小格亮着光,说明这两小格里的东西本质是一样的,是血脉相联的。

“难道,难道真是弟弟?”杨萃不敢相信,看着了一具焦尸。

杨履中脸色发白,“你母亲留下的东西错不了。”

“弟弟,弟弟!”杨萃对着焦尸唤,“怎会这样?你怎么就死了呢?弟弟!你怎把爹爹丢下了?还死得这么惨!”唤着唤着,眼中泪光婆娑,埋首哭了。

尸体虽认了出来,不过认尸方式诡异,杨家人并不伸张,只当杨茂仍在失踪,此案未结。

杨家人未多为难官府。黄知县觉得庆幸,也觉奇怪,丢了儿子,杨家竟没催着官府寻找。但黄知县没有时间考lǜ

这些,因为一个妇女击鼓鸣冤,来报案了,报的还是人命大案。

第29章 疑点

到官府告状的妇人正是冯氏,她状告邹家人及张珏谋杀她的丈夫邹明诚。

听闻又是邹家,黄知县头都变大了,邹家怎就惹了这么多事?还全是大案。

冯氏在堂上声声控诉,邹明德无后,已同意收养她的小儿子,本是件喜事,怎料丈夫邹明诚无缘无故这时候摔死。自己丈夫死得蹊跷,定是那窥视邹家财产的张珏下的毒手,请青天作主,严惩凶手,还死者公道。

黄知县听完诉状,既然关联人命,就得慎重查办,命冯氏退下,他自会派人查个水落石出。

王翊了解了案情大概,向知县禀道:“仵作已验明,邹明诚死前大量饮酒,不排除自己醉后失足摔落致死的可能。”

“张珏可能是凶手吗?”黄知县问。

“也不排除他杀,但可能性不大。以张珏的武艺,要杀人,需得从背后推人下楼吗?我若是张珏,要行此凶,早把死者弄出宅外,犯不着让人发xiàn

自己在尸体旁,惹人嫌疑。张珏第一时间出现在尸体旁并不奇怪,听见异响,出门查看是人之常情。”

黄知县点头,“是啊!不过张珏为何要在死者身上擦掉手上的血?死者衣上有血手印,证明冯氏所言不虚,这行为可不是正常人的行动。”

王翊对此也无解。

“哎!”黄知县长叹,“这个张珏,自从他到了本县,本县就没太平过。”

哀声叹气之声也在邹家宅子里响个不停。今年是冒犯了哪个煞星,让邹家祸事不断?房子烧了,少爷死了,米铺也差点经营不下去。总算有了好转,二老爷又死在宅里,他老婆冯氏不服,竟到官府告状。亲戚都反目了,难道是天亡邹家?

一些家人私下议论不止,因为冯氏主告张珏谋杀,张珏是不是凶手,成了个话题,但又不敢公开议论,张珏还住在此处,他的能力大家都知dào

,能以一对数十,惹不起。郭荆娘也严禁家里人议论这个,三番五次重申,谁要是敢谈论,就别想再呆在邹家。而家主邹明德则未有表态,但他的沉默也是种态度——即他相信张珏不可能杀邹明诚,邹明诚的死应是场意wài

,只是冯氏无中生有。

张珏则对此事更不便说什么了,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不了拍一拍屁股,一走了之。官府可以冤枉他是凶手,但要抓住他,绝不可能。

他躺了屋顶上,小作休息,这里安静,听不到那些小声议论,又可以看到整个宅里的人在干什么,很是不错。几个女人在洗菜做饭,几个男人在挑水劈柴,郭荆娘在院里剥豆子,与几个女人闲聊着,这些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算危机重重,生活还是得继xù

,这就是平凡人的日子吗?

这种生活,张珏发觉自己从未体验过,他自出生以来就是在竞争与战斗中过活。就算是与他的好友燎,也是一种竞争关系,在学业上竞争,在战斗中竞争,甚至找女友都要竞争。身边的人既是朋友,也是对手,这是火王星的生活方式。如今远离了火王星,这种生活方式似乎也远离了自己。这是个全新的星球,生活节奏缓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战争之忧,无竞争之愁,靠双手劳作创造养活自己的物资,而不像火王星人那般,整日想着要到哪儿去掠夺能源。火王星人要生存下去,必须需yào

大量能量,而这些无法再生,无法用劳动创造,就只能向别的星球讨要了。

张珏甚至觉得有些羡慕这种自给自足的生活了。这也是他没有与熊宝一起离开,而选择留上的原因之一,安定的生活状态,他想要体验,但可惜,自己永远无法融入其中。

远远看见有个熟人走来,张珏坐起了身子。郭荆娘也看见了,打了声招呼,“这不是王提刑吗?好久没来了。”

“忙啊!没空闲聚了。”王翊笑道:“要不是为公事,也没空来你们这里。案子一个接一个,一个大过一个,我却毫无寸功,英名都快扫地了。”

郭荆娘呵呵笑得悦耳,“你是成都的提刑,却在名山查案,仿佛都是我们名山的提刑了。”

“可不是吗?一日破不了案,一日回不了成都,就跟外放了一般。”王翊无奈地自嘲,“我来找张兄弟,他在哪儿?”

“张大哥!”郭荆娘向屋顶喊。

张珏已从已屋顶跳下,“我已听见了,公辅为此事才来找我,做兄弟的只觉得扫兴。”他摆了摆手,故yì

说道。

“看贤弟说的,愚兄知错了,来日定请贤弟吃酒。但今日,我们还是得先办公事。”王翊请张珏屋里谈。

关了门,张珏直说了,“公辅兄找我是为了冯氏吧?”

“当前也就这件公事与你有关。”王翊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你不用紧张,冯氏虽告了你,其实并无真凭实据,不然官衙早把你抓进牢里。”

“公辅兄,这事我真冤枉。我赶到时,邹明诚已经倒了地上,冯氏硬说是我推她丈夫下楼。”

“官府知晓的,贤弟不用急了,”王翊劝慰道,“只是有疑点无法说清,以至不能给案子一个定论。”

“什么疑点?”

“邹明诚的衣服上有个血手印,可是贤弟的?”王翊问。

又是问他擦血的事,张珏解释得都烦了,从邹明诚死的那一刻,家里人都在问他为什么要用死者衣服擦血。他手上沾了血,没地方擦,衣服就近正好,结果被当成冷血屠夫似的。

他叹气道:“确实是我的,当时邹明诚趴在地上,我动了他身体,就沾着血了。顺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哪知这样就被怀疑成凶手。”

“正常人可不会这么做。”王翊心中疑云略表脸上。

他不是正常人,这么做才正常,可是真zhèng

的理由无法说出口。张珏不解释了,由他们去猜,“公辅怀疑我?”

“哪有?”王翊笑,“此案也就是血手印有疑,只要解释清楚,案子就可结了。我估计着邹明诚醉酒失足,自己摔死的。不说这些,来,来,今日见了面,必须痛饮几碗!”

“痛饮?”张珏比面临大敌还惊悚。王翊是个好汉,可好汉相交一定要痛饮吗?

王翊在外边叫酒,他在屋里翻药。熊宝给了他五颗能避水的药,回来之后他便吃了粒试试,确实有奇效,无论沾到水,还是泡在水中,都不会有影响,甚至把水喝进体内,只要在药效过去前把水排出,也不会有事。有了这东西,他再不用担心水的威胁了。

只是这药目前实在珍贵,只剩了四粒,不到关键时刻舍不得用。把药瓶握了握,还是放回原处,叫郭荆娘把酒换成灯油。

院中已入夜色,王翊与张珏谈天说地,不知不觉间已六、七分醉了,抱着酒壶哼起小曲,回头却见张珏完全没有醉意。

“贤弟海量,每次与贤弟喝酒,都是愚兄先醉,而贤弟似乎怎么饮都不会醉?”王翊诧异而佩服。

张珏也抱着自己的酒壶,之所以抱着,是怕放桌上被王翊拿了去。说起来,他对王翊有愧意,王翊以心相交,他却因身体原因不能与其对饮,真真是场遗憾。

王翊的醉目落在张珏怀中的酒壶上,提刑的职业素养令他立kè

生了疑,“怪了,为何每次贤弟要自备壶酒吗?怕酒不够喝?”

“那是……”张珏不好解释,把酒壶护得紧。

“难道贤弟与愚兄饮的不同?那怎行?贤弟喝的什么,让愚兄尝尝!”说罢,王翊伸手去夺酒壶。

这东西哪能给他,给他就露馅了,张珏护紧不给。

王翊即使抢夺,也抢不过张珏的,但张珏又怕误伤了他,不敢使力,一阵争抢下,酒壶倾斜,泼了些液体出来,正好溅了王翊衣上。

“哎呀!张大哥太不小心了!”郭荆娘见状,立kè

凑近分开他俩,用手绢擦掉溅出的灯油,顺手把装着灯油的酒壶拿走。

溅在外的灯油可以擦掉,溅在衣服上的就的难去掉了。郭荆娘又叫小厮,“快,给王提刑换身衣服,把脏衣拿去洗了?”

王翊连说都不用,但人已醉,身体多不由自主,被小厮扶着离去。

“好险。”张珏不由得自叹。

郭荆娘虽没说话,却也跟着叹了叹。

张珏越发感到难办,自己以后恐怕要在这个星球长住下去,这些异于常人之处迟早掩盖不住。

王翊昏昏沉沉换好衣服,小厮正要把脏衣拿走,他却夺了回来,“不用劳烦,我自己拿回去洗。”边说边检查哪里脏了,感觉有些不对劲,凑鼻前嗅了嗅,“怎么一股灯油味?”

“喂小哥!”他叫住小厮,“来,我问你些事,答得好有赏。”

“提刑有何吩咐?”少年问。

“我问你,就在白马寨着火那天,住在此的张公子有没有出去过?”

小厮想了想,答道:“提刑说对了,那天晚上,张公子不在宅中,但小的们不知dào

他去了哪儿,只知第二天才回来……”

王翊听了,纵然醉了,脸色也是一沉,随手给了赏钱。

“那天发生的怪事可真多。”小厮开了话匣子,“不光是白马寨被烧,杨少爷失踪,就连这个宅子也出怪事。有人看见张公子的那匹白马变成了石头,您说怪不怪?不过表姑娘和张公子都说他在做梦。小的们也认为是做梦,好端端的白马怎么成了石头?又不是高宗皇帝白马渡江。”

小厮说得嘻嘻哈哈,王翊则听得醉意散了几分。

第30章 杨萃的报复

王翊突然说要回去了,不用他说,张珏也不敢与他再喝下去,吩咐小厮送好王提刑。

王翊回去后蒙头睡了一觉。第二日醒来,回想昨晚的事,越想越不对劲。自己曾问过张珏,白马寨失火那晚他在哪里,张珏答在家中。郭荆娘也说在家。可昨晚他即兴问了小厮了一句,小厮却说不在。他们间必有一方在说谎。这事好查,多问几人便知。他觉得小厮没有诬陷必要,张珏说谎的可能性更大,郭荆娘与他关系好,打掩护并非不可能。

当一个人刻意在某件事上说谎,并掩盖真相时,这个人与这件事绝对有大关系。

他又想起件事来,什么都不管,先下床抓起昨晚的衣服,再放鼻前嗅了嗅。

“确实是灯油!”王翊疑惑之色更重。

昨晚闻到灯油味,他以为是自己喝醉了嗅觉失灵,今日酒醒再闻,确定是灯油。

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打翻的明明是酒壶,闻到的该是酒气,怎么成了灯油?明明见着张珏一口一杯地饮用,没见过喝灯油喝得这么自在的。

这条疑点实在百思不解。

“提刑总算起床了。”外面的衙差看到屋里人影晃动,便进了来。

“在等我?可有事?”王翊把灯油味的衣服放了一边。

衙差道:“黄知县等提刑过去,冯氏的案子要结了,知县需yào

提刑做个结论。”

“这就结案了?”

“是啊!尽管冯氏坚称丈夫是被谋杀,可没有证据,而且提刑你也说是场意wài

。”

“是,我是这么说过。”王翊点头,但心里却更疑惑。

“别让知县等久了,提刑快些吧!”衙差轻轻催。

王翊应了,与衙差同去。

白马山上,曾经雄霸一时的山寨已成了废墟,没有人来打扫这一切,乱石与焦木插在绿林之间,风动过,缝隙间丝丝混响,如同哀鸣。一位戎装妙龄少女其间漫步。少女有绝色,就着戎装英气逼人,然而神态间却有悲伤阴霾难以拂去。

自得知弟弟杨茂被烧成黑炭惨死后,杨萃一直不开怀。母亲在自己出生后不久便去了,父亲为养育自己,娶了二娘,二娘生了弟弟。姐弟俩自小感情极好,与同父同母的孩子没有差别,甚至更亲近。因为是独子,弟弟有些任性,常得罪邻人,但都没有大碍,她与父亲事后赔礼,也就摆平了。然而这一次,她与父亲不在,他就把命丧了。

“你究竟干了什么事,犯得着到这山上来?”她对着废墟问。

空荡荡的山寨废墟没有回音,一股心酸涌动,绝色少女忍不住泪光闪烁。

身后忽地有了脚步声,尽管极轻,少女仍听见了,立kè

抹干泪水转身,“是谁?”

“是我。”一个高大身影退了几步,恭敬地回答。

“王虎?”杨萃惊讶地眯了眯眼,“你还活着?”

王虎外衣有些破烂,面容也显憔悴,但背后的铁锤仍如新般发着冷辉。“好久不见了,杨队将。王某走运,捡了条命,今日见到队将,已经无憾了。”

杨萃看着大汉,怔怔愣了阵,叹息感慨,“话着就好,来得正是时候。那日白马寨发生了何事?我弟弟怎么死的?你可知dào

?”

“知dào

得一清二楚。王某苟且偷生,就是要把这一切告sù

队将!”王虎的语气起了波动,恨意夹在言语之中。

那天发生的事他都详细说来,邹家有个叫张珏的人,多次找杨茂麻烦。杨茂才上山找他杀张珏出气。他擒得张珏,便请杨茂入寨商量惩治张珏的办法。怎料张珏突然使妖法,烧了山寨,把寨中弟兄都烧死了,连杨茂都没能幸免。若不是他落入水潭恐怕也没了性命。

“妖法?”杨萃听着,觉得不可思议。

“确实是妖法。”王虎见她不信,起了几分急躁,“那张珏不仅武艺高强,还会法术,身体会着火,却不伤自身,还能控火,火势仍极猛,顷刻就把山寨烧了干净。这是我亲眼所见,队将万万要相信!”

“并非不信你。”杨萃安抚住她,“爹爹常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奇人异事我见过不少,就拿我娘来说,都说她也是精通仙术的,这可不是传说。所以妖人会点妖法不足为奇。”

“是啊!我知dào

队将定有办法,因而拼死留了条性命,就是为了与队将一起报仇!”王虎说着,竟跪下抱拳。

“快起来,你堂堂男儿,怎说跪就跪了?还跪的我这个女子?”杨萃要扶这汉子,可扶不动。

“队将不答yīng

,我就不起来!寨中两百弟兄,不能白白死了。我这寨主无力为他们报仇,苟活世上,日日羞愧。队将若不答yīng

,我只好投那白马潭!”他指了潭水,义无返顾,就要去了。

“好了好了!就你想报仇,我就不想为弟报仇了?”杨萃阻止道,“张珏杀我弟弟,我怎会饶他?”

“是啊队将!报仇!报仇!”王虎吼叫。

杨萃先使他站直了,一双美目流转,“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连你的敲山锤都治不住,说明他本事不一般,我们得先摸清他的深浅。”

“一切听队将安排!”王虎抱拳臣服。对这位少女,他早就臣服了。

“张珏是吗?我定要你血债血偿!”少女握紧双拳。

杨萃作下简单布置,然后返回名山县城。

马入了县城,过衙门外,见着大群路人围成几圈。路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杨萃也凑了进去。见一位中年女人,披麻戴孝,哭泣不止。显然之前哭得极厉害,声音都哑了,她的面前铺了块方巾,大大写了个“冤”字。

定是有大冤屈,不然不会来衙门前哭诉。杨萃热心问道:“这位大婶,你是不是要告官?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对我说。”

女人警惕地看着她,却不说话。

为取得信任,杨萃自报家门,“我是进士杨履中的女儿,名叫杨萃,县城里的人都知dào

我。把你的委屈出说来,我来为你做主。”

“原来是杨家的大姑娘啊!”妇人激动,向杨萃跪行,“妾有冤!妾有冤!贱妾冯氏,邛州人,随夫邹明诚到名山走亲戚,怎料亲戚门客张珏见财起意,把妾夫杀了!贱妾告官,知县竟判妾夫意wài

摔死,放纵凶手。妾有冤无处诉,只好在此乞求,天日昭昭,举头三尺有神明,一定会还贱妾一个公道!”

“你说凶手叫张珏?”

“是!邹明德的门客,随外甥女郭氏一起来的。这人武艺高强,邹家上下对他极畏惧,因而无人敢替妾说话!”

“又是张珏。”杨萃心中默念,有了主意,“你且起来。放心,你的冤屈我管定了。”

“谢杨姑娘!谢杨姑娘!”冯氏赶紧叩头。

“这里非说话之地,你随我来。”杨萃叫起冯氏。

她已决定报复张珏,但仅是她个人的决定,父亲是个什么态度尚不知晓。因而不敢把冯氏堂而皇之带入杨府,从后门进入,在一个偏僻小屋内与她谈了详情。

冯氏声泪俱下,控诉邹明德一家对兄弟不公,偏帮外人。也控诉名山知县昏庸,乱断命案,使凶手逍遥法外。当然重中之重,句句不忘指控张珏,此人心肠歹毒,对邹家财产窥视已久,为霸家产,不惜谋杀她丈夫,阻挠过继。张珏其人,行事霸道,早已架空家主,成了邹家主人。想到邹家数代辛苦经营,家业就要易姓,好不伤心。

杨萃怒拍坐椅扶手,“好个张珏,好个歹毒!霸人财产,夺人性命,官府不收拾你,我杨萃也要把你铲除!”

“一切就靠着杨姑娘了!杨姑娘就是妾的再生父母!”冯氏说着,磕头如捣蒜。

“张珏杀人,此案不可就此了结,你还得告下去。”杨萃支招道。

“可是,本县官府已不审此案……”冯氏不解。但如冯氏这般精明,怎会想不到杨萃所指,“姑娘的意思是,让妾回邛州告状?”

“去邛州有什么用?”杨萃道,“我是让你去成都。”

冯氏惊了,心虚道:“成都?杨姑娘,那可是四川福地,多少达官贵人所在。那地方,贱妾一辈子都没去过,只怕见了衙门就怕。”

“怕什么?有我在。我会为你打点,你尽管去告官。我到要看看,张珏有多大能耐。”杨萃冷冷发笑,绝色容颜也跟着刷上层阴冷。

第31章 惹官司

过了年,即至绍定五年。北边传来消息,蒙古人已离开宋境。蒙古军没有南下,住在南边的人松了口气。不过这兵去得代价巨大。

自去年起,蒙古四太子拖雷连破凤州、沔州,阶州、文州等相继沦陷,屠数城,军民战死数十万,拖雷直逼兴元府,胁迫制置使桂如渊派乡导,顺汉水下洋、金二州(陕西安康地区)出川,假道均州(湖北郧县、十偃市地境),这才离宋,偷袭金国的邓州、钧州。这便是蒙古的假宋道袭金之策。

得知战祸已去,郭荆娘更思起家乡沔州,不过此时的沔州早不是从前的家乡了,没了亲人,还算什么家乡。因而只在院内摆了香案,祭拜已故父母及亲人。

张珏在旁边看着她祭拜,也思绪万千,这个星球上有语“每逢佳节倍思亲”,想起了火王星上的亲友们,他出来是为了寻找失踪的朋友,朋友没找着,自己也回不去了,不知谁会为他担心?应该没有的,从他接受了此任务时起,就已形同死人,谁会为死人牵挂?

“好了,开开心心过新年,以后这里就是自己家,你爹娘也不愿见你哭哭啼啼的。”邹明德安慰道。

郭荆娘抹了眼角泪光,点头微笑,“荆娘有幸,能得舅舅收留……”

“说什么呢,都是自家人,你就像我亲女儿一样。”邹明德催她快去见过其他舅舅。

今日邹家摆团圆席,邹明德的另几个兄弟,还有姐妹都来了,院里一下子多了数十人,堂内都挤不下,桌子摆到了屋外。亲戚们聊着天,小孩放爆竹,闹得说的什么话都听不清。

人家家族聚会,张珏这个外人自动旁边站了,闻着空气中的硫磺味,擦了擦鼻子,深吸两口,觉得这气味挺香。小孩拉了他衣角,要他帮忙点个大爆竹。这些小孩,又想玩大的,又害pà

。对张珏来说小事一桩。大爆竹炸响,房屋都为之一颤,侍女被吓得手中的碗碟滑落,哗啦碎了一地。屋中大人骂起来,责问哪来的大家伙,不再给他们钱了,免得偷买危险物品。小孩们却更乐了,对经济制裁不放心上。他们作无所谓状,难道因为还有存货?张珏觉得这些东西应该可以吃,起了馋意,立kè

加入这帮小孩,打算把他们的存货通通骗出来。

郭荆娘与几位舅娘在屋里聊天。

“荆娘,你年纪也差不多了。以前你与邹博有婚约,可邹博已死,你耽误不得了。”一位舅娘替她忧心道。

舅娘们的意思她懂,她不经意地看向窗外,张珏与孩子们玩得正欢。

“要不舅娘为你留意?”

“谢谢舅娘。”郭荆娘立kè

婉拒,“只是荆娘父母双亡不到一年,哪能谈这些事?”

“是啊!看你急得!荆娘还有孝在身,你就谈婚论嫁,对得起人家父母吗?”另一个舅娘说道。

那位想说媒的舅娘立kè

反省,“我的错,我错了!不过我们做长辈的提前留意还是可以的,难道一定要等到守满三年孝期才开始寻找?哪得耽误到什么时候?那时就晚了!”

几位舅娘又赞同。

郭荆娘陪着她笑,怕她们真给自己找了人家。她时不时看着窗外的人,那群小孩哭闹起来,因为所有爆竹不知为何都点不响了。张珏安慰他们几句,带着奸笑跑开。

“说起做媒,我们之中冯氏最厉害了。她那张嘴呀!”舅娘呵呵笑起来,不过立kè

止了声,不再提此人。

冯氏才到官府告了状,已经与这个家族闹翻了,大过年提此人不吉。

但不吉利阻止不了女人打探八卦的好奇心。立kè

有另一位舅娘问:“冯氏现在怎么样了?回邛州了吗?”

郭荆娘对这个冯氏甚为担心,冯氏不像会这么算了的人,她答道:“前些日还听说冯舅娘在衙门前鸣冤,后来便不知去向了。可能回邛州与儿子团圆了吧。”

“哎哟!到衙门前长跪鸣冤吗?她能有多冤?”几位舅娘都面带讥嘲,冯氏平日与这些女人多少有些矛盾,“她若不贪大哥家的财产,也不会有此劫了。不过呢?二哥究竟怎么死的?那个叫张珏的年轻人我们都暗中留意过,长得端正挺直,看起来不像歹人。”

“你们真相信?张大哥怎么会做那种事?就算金山银山放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稀罕。”每有人说这种话,郭荆娘都会加以驳斥。

侍女通传可以开饭了。吃饭才是大喜事,舅娘们不说这些扫兴的话,相邀入席。

堂内热闹,男女分开坐的,男的在主堂,女的在旁边一间屋内,唯有小孩不分男女,在两间屋内串来串去。

饭局尚未开始,才刚入坐,忽地一队衙差闯入宅院,喜庆气氛凝固,众人都安静下来,或面面相觑,或把衙差惊望信。

“邹明德、张珏何在?”衙差厉声问。

“我是邹明德,请问有何事?”邹老爷站起身迎接。

“速到县衙去,有急事。”衙差张望道,“还有一个呢?张珏在哪儿?”

“在这儿。”张珏主动现身。

他偷偷拆了爆竹里的火药,正在偏房把火药与灯油勾兑,炮制新美食火药糊糊。听着衙差到此,就猜到与自己有关,出来一看,果然如此。

衙差不与他们废话,催他们现在就去。

亲戚们窃窃议论,郭荆娘担心不已,扶了扶舅舅胳膊,又看了看张珏,怕出大事的样子。

“没事,可能就是小作作祟,我与邹老爷去去就回。万事有我,尽管放心。”张珏给了她安心,随衙差去了。

至县衙,衙差带了他们进去,邹明德忐忑不安,张珏以能视热源的双眼扫过,心里已有了数。果然有异状,以正常视觉看,除了带路的衙差,院内没有旁人。但在热源视觉观察下,墙后、屋内都有数十站立的人影,看起来就是伏兵。

黄知县出了房门,双手后背,板脸便吼,“把这两个贼人拿下!”

刹时间,墙后、屋内,伏兵闪现,把张珏和邹明德团团围住。若是抓邹明德,哪用得着如此多人手,显然为张珏准bèi

的。

再来十倍都等于无,张珏垂下的掌心里起了团热气。

“不可动粗。”另一个人喝道。王翊也出了屋子,向官兵告诫。

张珏握拳,掌心里的热气团立kè

碎了。在王翊面前,他不忍动手。

“公辅兄?”

“王提刑,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捉拿我们?”邹明德惊慌问道。

王翊无奈道:“我也是奉命行事。是成都方面的意思,要两位上成都受审。”

“受什么审?我们犯了何罪?”张珏问。

“冯氏到成都府告状了。”黄知县也满脸无奈,“府衙的判决与本县相反,认定你二人有重大嫌疑,要你们到成都受审。”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邹明德作揖喊冤。

黄知县啧啧皱眉,“对本官喊冤哪有用?本官现在自身难保,上面还要追查徇私舞弊之罪。哎,本官才冤枉!不仅本官,只怕王提刑也会有难。”

王翊也是愁眉不展,安慰两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各司断案,结论各不相同,这是常有的事。我会陪两位同上成都,把案件原原本本讲个明白。”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为难。有劳公辅兄了。”张珏抱拳谢过。

既然被请进衙门,就没有让他们回去的道理。王翊对他们极客气,给他们安排了干净房间,也未派看守,还遣人回邹家通知了家人。

邹明德在房中坐立难安,来回转圈,他不觉头晕,张珏看得发晕。走来走去能解决问题?还是坐下省点力qì

好好休息,到成都靠的是两条腿,现在转圈,以后就腿软了。

“哎!这冯氏,我们侍她不薄,竟如此害我们!”邹明德到是想坐,可心猿意马,根本坐不下去。

“她本就是冲着钱财而来,钱没要到,反赔了丈夫,当然不会甘心。就算告到成都又怎么样?事实凭她个人猜想就能改变?”张珏浅笑,根本无所谓。

邹明德再次重叹,在他看来,张珏终归是个年轻人,想问题太过简单。县衙已定的案子为什么要推翻?这里边本就有许多门道。冯氏既然是诬陷,怎有底气上告成都?恐怕背后有人撑腰。

这一点张珏也想到了,不过他无所谓,身具超常能力,能令他在各种绝境大翻盘。大可如对付白马寨那般,先顺其阴谋,待引出幕后,再一并除掉。张珏胸有成竹,任邹明德紧张,他自岿然不动。

衙门内另一个人也难以休息,王翊在房中点亮盏昏暗油灯,火苗照出两道黑色人影,除了他,屋内还有别人。

“何龙,我交待你查的事,进展如何了?”王翊问。

何龙是为他跑腿的衙差,这次传来了成都的命令,同时也为另一件事带来回复。

“属下已经尽lì

,但实在难查。利州路诸地蒙古军刚退,百姓死伤惨重,被蒙古人掳去的亦无数。要查张珏的底细,已无从查起。”

已猜到是这个结果,王翊只有惜叹。

“提刑?”何龙疑道,“张珏这人有问题吗?提刑既深疑,属下定为提刑查到。”

王翊摆了摆手,“不必麻烦了,除非有神仙般的通天本领,或恰巧碰上熟人,否则无人能从战乱之地查到一个人。我只是觉得这人很奇异,他似有许多秘密,但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其中奥妙。仅是如此而已。”

王提刑陷了深思中。张珏身上的所有疑点仿佛缺了那么一环,找到了,便想通了。但那一环,似乎永远都找不到。

第32章 大牌囚犯

成都催得紧,哪容他们在名山县耽搁,第二天便启了程。郭荆娘和邹家一干亲戚,都来相送,那些女人哭哭啼啼。也不怪她们,大过年竟陷牢狱之灾,好好的喜庆成了灾祸,怎么不伤心?邹明德安慰她们,又没定罪,讲清事实就回来了,成都亦有青天在。

郭荆娘到没落泪,她的告别对象主要是张珏,给他准bèi

了壶灯油,还有昨天他做的火药糊糊,以及张珏没吃完的石仆内核,也都带来了。灯油和火药她都认得,但那袋内核在她看来只是发光的夜明珠,不过她看到张珏吃过它们,所以知dào

对张珏有用。另外还有张珏宝贝的一个小药瓶,一并送来了。

张珏感谢她的细心,郭荆娘只会心一笑,说等处理好家里的事,就上成都找他们。

去成都之路并不远,但仅凭两条腿依然路途漫漫。王翊对他们十分客气,尽管成都方面其实已把他们当了罪人,却未把他们装进囚车,也未给他们戴上枷锁,允许他们普通着装,跟着步行。

这点路程对张珏不算什么,但苦了邹明德。邹明德长年吃斋念佛,又才病了场,哪来的体力?走上一会儿就吃不消了。张珏见他那样,觉得王翊还不如找辆囚车把他装起来,因而只好背着邹明德前行。同行的衙差看见张珏背了个人还能大步健行,甚至把他们抛在后面,个个称奇,佩服张珏武艺。张珏到不觉得,十分之一的重力,轻得如同背了背包而已。

不过张珏也有烦恼,便是吃饭。衙差邀他同桌,他婉拒再婉拒。本想躲起来偷偷把火药糊糊吃掉,可盒盖一打开,浓烈的火药加灯油的气味就把周围人惊扰到了,众人见他竟带着火药,吓得抢夺过来。再从他行李中搜出壶灯油,人人问他是要干什么。张珏完全解释不清,吱吱唔唔,最后索性沉默,一个字不答。

火药和灯油都交到王翊手中,王翊甚是凝重,听张珏什么都不答,他这个爱刨根问底的提刑竟也不问了,更不追究张珏私藏危险物品。提刑都不管,衙差闹了阵也不再追问。不过到是有人为在搜查中发xiàn

的夜明珠眼红,但迫于张珏武艺,只能眼红干看着。

数日后,名山县衙差一行抵达成都。官府并不急着审案,只将嫌犯张珏、邹明德收押监牢。

以为到了成都,幕后指使者就会现身,看来还得等几天。罢了,还没见识过这个星球的监狱,去住几天玩玩也不错。张珏无异议、不反抗,乖乖让衙差把自己押入大牢。

然而进了牢房大门,他便起了悔意,早知是这么个地方,该找王翊说一说,看能不能换个地方的。先不说里面黑漆漆难见光线,仅是扑面而来的潮霉之气就让他不舒服。里边水气一定极重,对他的身体会有损害。

“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牢头大力一推。本是推不动的,张珏为藏身份,顺他的力,往前迈了一大步。

越往下,潮霉味越重,张珏都不敢呼吸,只怕吸进去对身体内部也有损伤。正想着要不要来一颗熊宝的避水丸,身上的包袱就被夺去。

“喂!”张珏急喝。

夺包袱的狱卒被这声吼惊呆了一下,立kè

恢复狱卒的凶恶面目,“吼什么?你们的东西得由我们保管,这是规格。若能证明你们无罪,自会还给你们!”

包袱里有石仆内核和避水丸,都是重yào

物品,张珏怎能让他们拿去。说是保管,他们会不打开看吗?看到发光的内核,会不认为那是宝珠?会不起贪念?

邹明德怕出事,把张珏拉住,“算了,都是这样的。不会弄丢,就给他们留着吧!等以后证明清白,再拿回来,到时若少了一件,再与他们理论不迟。”

几个狱卒也欺到他头上,张珏若要他们消失,是立马的事。但想了大局,暂忍下了。等揪出陷害自己和邹家的幕后人,把他们一并干掉。

狱卒开了扇牢门,叫他们进去。

不过是间无窗石屋,巴掌大的地方已经有六七个犯人住在里边了。见开了牢门,个个把门盯住,室内暗,门外亮,那一双双眼睛犹如反着光,透着点凶残。邹明德浑身战栗了下,看来遇上穷凶极恶之徒了。

狱座锁了牢门走了,邹明德站在门口位置不敢挪半步,张珏则把这些室友扫了遍,“哼”地发出声不屑。他这声轻哼,立kè

引得那几个犯人微昂了脖子。

“走也走累了,我们坐一会儿吧!”张珏对邹明德道。

邹明德早已经腿发软,又怕得罪这些人,见着一只角落无人,便蹲了过去。

“那里有人了。”一个犯人说道。

蹲了一半的邹明德僵住身子,不得不重新站直,只能换个地方,可是换哪去?除了那个角落,都有了人。

张珏看了遍牢房,给邹明德指了方向,“坐那儿去吧!”他指的是一块草席。

草席上已经坐了个人,整张席只有他一个人坐,看来是这里的头儿。

席上的囚犯怒拍身下之席,瞪目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张珏未搭理,只叫邹明德去坐。

邹明德哪里敢,看这气势就知牢里这些人不好惹的,这个张珏,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刚来就惹狱卒,现在又惹同室牢友,不就自恃会点武艺吗?做事不考lǜ

后果,武艺再高,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总该明白吧?人总有疏忽的时候,面对面打不过,总有次偷袭能得手。年轻人就是气盛,不懂隐忍,不明白做人道理呀!

居然不搭理他,囚犯头子要挫一挫这个新人的傲气。“好大架子!小子,因什么事进来的?知dào

老子是谁吗?”说完,这囚犯五官一横,脱了上衣,鼓起硬如石块的肌肉,皮肤上的青色花绣在凸起不平的肌理上犹如立体。

这些江湖人物都是亡命之徒,哪一个没身负命案?打死人就跟杀鸡似的,不是他们能惹的。已经怕了的邹明德,看到那身刺青,更加害pà

,直劝张珏息事宁人。

张珏哪听,看了对方脱衣亮胳膊,差点喷笑出来。

命案?他到了这个星球上,杀了多少人,自己都没数过。比谁的命案多,比得过他吗?露一下身上的绘画就能让人退缩吗?又不是电路图,谁的图案复杂,谁的功能就强dà



“没多大的事,就是有人说我杀了人,其实我没杀。”张珏忍笑,平常对待。

牢房内哈哈大笑声爆出,几个囚犯轻蔑嘲笑。囚犯头子歪嘴笑道:“才一个?还不是自己杀的?知dào

老子做过什么吗?”囚犯头子捶着硬实的胸肌,以自豪的气势欲压倒对方。

“没兴趣。”张珏依然淡淡地说,“我只对你什么时候给舅舅让坐有兴趣。”

“什么?”囚犯头子暴怒。

“废话真多,不就是想欺负新来的立威吗?话太多的人,不适合做老大。要打就快动手。”

“你激怒我了!好!成全你!”囚犯头子一声狂吼,爆胀的手臂肌肉带着他的铁拳,朝张珏脸上揍去。

“哇啊!”

囚犯头子两百多斤的壮实身体腾空飞起,撞了墙上,再弹地上,滚了八圈。人还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其余囚犯木愣了一会儿,他们看见了什么?就看见这个新来的小子拍了他们头儿一下,他们威武的头儿就飞了。

“一起揍他!”

囚犯们一拥而上。

就听着囚室内哇、啊、呀,惨叫声、重物撞地声一串。不过一两个呼吸时间,人已倒了一地。

两名狱坐在外边守着,听到牢内嘈杂,但未多管。估计是囚犯打架,这种事他们见多了,如果次次都管,还不累死?有时候兴致高,还能去观摩观摩,喝个彩,助个威,打得好就多赏他两碗饭。所以他们听见了声音,只是笑笑,继xù

吃酒下菜。

可忽觉得不对劲,那些囚犯好似在喊救命,立kè

放了筷子。

还有意识的囚犯抱着牢门栅栏,嘶声力竭地喊救命,他们要换牢房。狱卒赶到,见已有一半人躺在地上不知生死。“谁干的?”狱卒厉吼。

“不是我。”张珏摊手。

“是谁?”狱卒问喊救命的人。

那三两个囚犯偷偷回望眼张珏。张珏微眯了眼。他们立kè

甩头,急说不知是谁。

尽管无人开口,狱卒不是笨蛋,心里有数。囚犯之间的事他们懒得管,只要别越狱,别给他们找麻烦,囚犯把囚犯打死都与他们无关。只把昏迷的几个抬出去。想换牢房?以为这是旅店吗?就算在旅店,换房也没那么容易。

狱卒走了,留下的几个囚犯以绝望的眼神把狱卒的背影盯住,期待他们能在最后一刻,怜悯地转一下身。

张珏让邹明德坐上那张这个牢房内看上去最干净、最完整的草席。回头对那几个还守在牢门处,期待狱卒能回顾的囚犯道:“被打傻了吗?还不过来服侍舅舅?”

第33章 还有更大牌的

以前张珏管邹明德叫“邹老爷”,但总觉得叫起来不方便,现在一起落了牢里,跟囚犯解释起他们关系也麻烦,索性随了郭荆娘,一起叫了“舅舅”,听起来也亲近。邹明德并未有异议,到默认了。

一名囚犯为邹明德揉肩,一名囚犯为邹明德捶腿,还有一名用衣服轻轻抖着风。虽然现在才过正旦,天气还冷着,但牢内气流不通,又冷又闷,抖点风还是有帮zhù

的。就算在家里,也没被这么伺候过,还怪不好意思,有些扭捏。

拿着衣服抖风那位还时不时问张珏需yào

什么伺候。张珏不需yào

,叫他们把舅舅服侍好就行。

牢房外“咚咚咚”地响起敲击木桶的闷响。张珏还不知怎么回事,就见同室囚犯一个激灵,如收到指令的猎犬,不给邹明德捶腿揉肩了,个个捧了破碗,在牢门前一字排开。

原来开饭时间到了。狱卒提着大半桶稀粥,挨着囚室一碗一勺,有犯人乞求多来一勺,被他就着长柄勺敲回牢房。

“哥哥,这碗是最浓的,你先喝。”这些囚犯很懂事。

张珏瞥了眼碗里,淡黄色的稀弱里夹着几根青黄菜叶,不是他看不上,是他不吃这些。

“给舅舅吃吧!”

“哥哥你不吃?”

“都说了给舅舅。”张珏怕暴露,不耐烦了。

捧着碗的囚犯直点头,把碗给了邹明德,还不忘夸赞张珏有孝心。

张珏托了下巴,得想个办法把那袋石仆内核拿回来,不然就饿肚子了。

这时只听得外边狱卒说了话,声音难得地恭敬,似来了个大人物。张珏饶有兴趣地专心听。

“李管事,你可来了。”狱卒笑道。

回答的是个老者的声音,“呵呵,都等着我的?这是夫人给各位的茶酒钱。”

“哎哟!谢谢夫人,谢谢马老爷!”

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但从对话不难得知,狱卒分了钱。

拿了钱,狱卒更加恭敬,“这就给李管事领路,请随我来。”

一串钥匙响,脚步声近了,狱卒从牢门前经过。张珏看见他手里提了串钥匙,后面跟了个老头儿,老头儿提着只圆形漆盒,脸盆大,尺来高,分三层,盒身暗红且雕满花纹,仅这工艺就抵得上几个狱卒的月俸了。

狱卒带着李管事进到监牢最里边,开了牢门。

“马公子,李管事来看你了。”狱卒笑嘻嘻毕恭毕敬。

“公子,老朽给您送吃的来了。”李管事进了牢房,打开漆盒,双手端出饭菜,放在一位年轻人面前。

牢房就是这阴暗潮湿的样子,短时间改善不了,不过里边的陈设全换了新的。崭新的锦边草席铺在最下面,席上又铺了金丝棉被,再往上有张绣花坐垫,坐了个十八、九岁,年纪不超二十的白衣书生。

书生面对美食毫无胃口,厌恶道:“拿走,我不吃他的东西!”

李管事双手捧了筷子,“何必呢,公子?伤的还不是自己身子?老爷虽然嘴上气,心里其实心疼着的,在屋里叨念着公子睡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自己都吃不好睡不着了。”

“怎么可能?我是他儿子,会不了解?他要是如此关心我,就不会把我放这牢里。”

“老爷还不是气极了。公子不是与一般人作对,是与官府作对啊!马家势力再盛,也不敢与官府为敌,老爷得给官府一个交待,这才没急着把公子保出去。其实也没亏着公子,这不,除了牢房不能换,什么都换了新的好的。哟,香点完了。”李管事说着更换香炉里的薰香。这香不仅去异味,还有驱蛇虫鼠蚁的功效。

“换了香,虫蚁就咬不到公子了。”李管事继xù

劝,“其实老爷也不要求什么,只要公子认个错,保证再不犯,官府那边就交待过去,老爷的气也消了。多难的事啊?公子怎么还不做呢?”

“我还是在这里被虫蚁咬死吧!”年轻书生背过身子,什么都不想听。

张珏看不见那边的情况,只隐约听得见些对话,不明究里地问:“里边关的什么人?来头似不小。”

同室囚犯端着破碗喝粥,答道:“当然大有来头,是四川首富马道乾的儿子马敉宁。”

邹明德喝粥中,差点呛到了。可见这个身份多么使人震憾。

张珏没什么感觉,只当是个有钱少爷,第一印象就想起杨茂。看来这位马少爷也好不到哪儿去,犯了事被抓,还怪父亲不保他出去。反觉得成都的官府有些能耐,敢抓这种纨绔,不像名山县,县小官小,对世家子弟奈何不得。

“他犯了什么事?”张珏问。

问起来,同室的囚犯们都露出几许无奈,知dào

张珏不是本地人,便从头说起。

“马道乾有许多儿子,妾生的、偷生的,没几十个,也有十几个吧!唯独这个马敉宁是正室所出,所以尊贵无比。马道乾早早就看出这个儿子不是做意生的料,便把他送进书院,看能不能考出个功名。不求中状元、榜眼、探花,只要能中个进士,将来做了官,马家就锦上添花了。

“可马敉宁也不是读书的料,虽在书院拜了名师,但做文章总是平平庸庸。老师私下对马道乾说了,这样的文章考不上功名,而且马敉宁资质如此,再精进不大了。马道乾见求官无望,便告sù

儿子,要多结交同窗,他们中指不定谁就是将来的文曲星。马敉宁对这到是一点就通,凭着有钱,仗义疏财,很快成为成都几家书院学生的领袖之一。

“马道乾初还高兴,将来儿子结交的这些书生做了官,定会有所回报。所以马敉宁只要为了交友而索取钱物,马道乾没有不给的。可知dào

马敉宁拿这些钱干什么去了吗?”

张珏不知dào

。吃喝玩乐?买凶杀人?似乎都不像。听里边谈话提到与官府作对,难道是招兵买马,意图造反?

“少卖关子!快给我说!”他催道。

囚犯不敢在老大面前卖关子,继xù

道:“马敉宁用他老子的钱,发动书院学生到制司衙署门前静坐。还说要把四川四路的学生都招到成都,吃住他包,要向制司进行大抗议。他要学靖康年间的太学生陈东,要救国救民。”

“这……这简直胡闹!”邹明德惊急道,“这可是大罪,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可不是吗?舅舅!”囚犯也叫起舅舅来,“他老子马道乾知dào

真相后,差点气死。弄不好朝廷会把整个马家抄家!但已经阻止不了,马敉宁已带着成都几家书院的学生先去了。当时的情况真真危急,制司里的都是武夫,都是不讲道理的人,一旦激怒他们,这些读书的小子还不一刀剁一个,一枪扎一串?幸而知府赶到及时,驱散了学生,抓了几个带头的。知府也不想闹大,另几个带头的已写了悔过书放回去了。唯这个马敉宁,就不肯认错,所以仍在牢中。”

“他们为什么到制司静坐?”张珏问。

他来到这个星球后就不断学习了解这里的一切。制司,就是安抚制置司,这种朝廷机构主管军旅之事,与民生直接关系不大,更不关书院学生的事。他们去闹什么?

说到这里,囚犯长叹,“还不是为了利州路的战事。蒙古兵无故犯境,残杀百姓无数,制司防御不力,致使蒙古兵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学生正直血气方刚的年轻,知了都极气愤,便想要给制司施压,促其积极应对,才有了这场集会。”

利州路发生的战争,张珏虽不算经lì

,但也瞥见一角。他降落时便见到蒙古兵追杀难民,郭荆娘的家人都死于他们刀下,再加上种种耳闻,也基本知了情况。

他不像邹明德这般忧心忡忡,反到乐了,“有意思!有意思!我本来以为这个马公子是杨茂那种纨绔子弟,除了败家,别无所长。想不到还有这种心肠!他能做学生领袖,绝不仅是因为有钱。”

其余人才不管马敉宁凭的什么能做领袖,反正做这种领袖没有好下场。如果马敉定的父亲不是马道乾,不是四川首富,他在官府面前连屁都不如,早就问罪了。

里边的劝说无果,李管事提着漆盒出来了,临走不忘再嘱咐狱卒,多关照他们家的公子。狱卒点头哈腰,尽显奴才相。

张珏没再过问马敉宁的事。其余人吃了饭,天色已暗,狱中不点灯,很快就黑尽了。无所事事的囚犯们没多久便起了鼾声。

整座监狱里似乎就他没睡,张珏等的就是这一刻。在确认邹明德和另几人都熟睡后,他到了牢门前,轻轻把锁链捧了手中。

第34章 王翊的怀疑

指尖喷出股黄色小火焰,虽只有指甲大小,却亮得刺目。火焰如刀,割过链条,铁链便断了两截。张珏露了丝得yì

之笑,轻轻推开牢门,溜了出去。

狱卒得了马家的茶酒钱,吃喝了顿,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张珏动作轻盈,怕钥匙串发出声响,便不走正门了,墙上有通风的小窗,翻窗出了监牢。

监牢隔壁有几间砖瓦房,除了在牢里值夜的狱卒,另几个晚上值守的狱卒都在这里休息,另外狱卒的各种工具,以及犯人的物件也都存放在这里。张珏溜出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找回他的石仆内核。

找到间放杂物的房间,翻进去找了阵,连邹明德的随身物品,以及自己的那瓶避水丸都找着了,却就是看不到那袋内核。

“不会真当宝珠拿去换酒钱了吧?”张珏猜测。若是真被卖了,找起来就麻烦了。

他立kè

去了另一个房间,一个狱卒正躺着做梦,等着换班时间。张珏拿了他扔在地上的外衣,遮了脸庞,手指在他客头处轻弹。狱卒突然全身震动,被吓醒了。

“谁?”黑暗中,狱卒只看到个阴影,惊慌叫道。

“别出声,惊动了其他人,就要你的命!”张珏握住他脖子,威胁道。

狱卒慌张答是。

“问你些事,可要老实回答了。”

“好汉尽管问,但求留条性命,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婴儿……”

“多话!”张珏更锁紧了狱卒颈脖,“我问你,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宝物?”

“这地方哪来的宝物啊?”狱卒答。

“真没有?我可听说这里出了袋发光宝珠。在哪儿呢?”

狱卒怔了怔,大恐道:“好汉消息慢了,宝珠已不在此。”

“到哪儿去了?”张珏也惊,果然节外生枝。

狱卒答:“白日马家的李管事到此,头儿就问马老爷收不收奇珍异宝。李管事回去问,马老爷即刻带了钱,把宝珠都买走了。”

“一个不剩?”

马家、李管事,说的不就是四川首富马道乾吗?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不过这马道乾付款太快了吧!信誉商人啊!

狱卒听他语气起伏,知他怒了,为保性命,立kè

说道:“这些宝珠都是从一个囚犯身上搜出来的,好汉若想要,我可立kè

去逼问于他,定能再榨出一些。”

“够了!”张珏对准他头部一拳,把狱卒击昏。现在去向囚犯要宝珠,他不在牢里的情况不就露馅了?他就是那囚犯,竟敢逼问他!

飞出院子,张珏直赴大街,未免夜长梦多,今夜就得将内核全拿回来。还不知要在牢中住多久,每天对着碗粥,还不把他饿死?

但出了监牢,又只得茫然停下步子——马家在何处,他全不知晓。

想起搜身时,有件东西卷在衣袖中,并未被搜去。他拉开衣袖,通讯手镯还在手腕。

“问问那家伙有没有成都地图。”他打开通讯器,可里边却茫茫一片,什么声音都没有。“居然关机?死胖子,别想我帮你找飞船了!”张珏也按掉开关。

他几个跳跃,踏上高墙,跳上屋顶,越跃越高,最后上了座宝塔塔顶。

夜风徐徐,塔身层层铜铃叮咚,在这宁静的初春之夜里,清晰悦耳无比。塔尖处立了位神mì

青年,登高望远,俯看全城。深夜的成都,万家灯火已灭了许多,这个时辰还点着灯的,不是公家要地,就是有钱人家了。张珏目光扫过,有几处明显是大宅子。

一个闪身,塔尖上的人影消失。

巡更人打着更,漫步大街,只觉得“呼”地声,一个黑影从身边飞过。巡更人吓得哆嗦,俗话说夜路走多必撞鬼,他才接替师父几天,怎就撞见了?哪敢再打更,叫了声“鬼”,丢了手中器具,调头就跑。

张珏跑得极快,十分之一重力使他如飞一般,遇墙翻墙,遇楼跃楼。今晚要把那几幢大宅跑个遍,还得再快些。

跃墙进了间院子,这间院子只是普通人家,不过主人似还没睡,有间房还亮着灯。这里只是路过,张珏不管这些,他的目标在前方。

但经过窗边时,他却停下了飞快的脚步。

亮灯的那间房开着窗,屋里有人坐案前,正读着大叠卷宗。这个人正是提刑王翊。

“原来公辅兄住这里。”张珏摸到窗边,好奇王翊为何这么晚了还不睡。

王翊喝了口茶,对着卷宗发愁。身边有位协助的差人,劝他道:“提刑别伤神了,这些卷宗你已看了不下五遍,真有疑点,早看了出来。”

“我就是不明白,府衙凭的什么证据,认定张珏杀人。整个案子根本没有这种证据。”王翊恼道。

蹲在窗下的张珏心中亦感慨,王翊竟在为自己的事操心。

“提刑可有问过府衙的人?”差人问。

“问了,他们什么都不告sù

我,甚至有意把我排除在案件之外。”

差人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小的听到些传闻……”话只说了一半,似不敢言了。

“何龙,我以你为心腹,何必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差人何龙放话道:“属下听闻制司内有人干涉此案,但不知是谁。也或许就是个传闻,没有这回事。”

“关制司什么事?”王翊不解,“这起案子,顶多民间纠纷而已。”

“提刑应该想得到,冯氏来成都告状,必受了支持,若冯氏背后无人,府衙又怎会倾向于她?”

“你是说,冯氏的后台就在制司中?”王翊认真想了想,“可制司为什么要插手此案?谁会与这个案子有关?插手这个案子能达到什么目的?”

张珏在窗下听到陷害自己的真凶可能在制司中,瞬间对整个制司没了好感。白日里就听了马敉宁率领学生包围制司的故事,今夜又听制司要陷害自己。自己与制司里的那帮人无怨无仇,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为何要与他作对?这个制司看来正经事不会干,专干偷鸡摸狗,损人不一定利己的破事。是谁在暗害自己,他定要查清的。

“干涉此案能有什么好处,我实在想不明白。”王翊摇头,又喝了口茶。

差人何龙猜道:“会不会与张珏有关?”

“你怎想到张珏?”王翊问。

“因为所有涉案人中,就他最神mì

。若是有疑点,最有可能出在他身上。”

“你说得确实有理。”王翊也朝这方向思考起来,“张珏这个人有太多怪异之处了。从石心寺,到白马寨,这些离奇案件都与他有关联。我曾问他,白马寨着火那天他在哪里,他曾说就在成都,但后来我问邹家下人,都说那日他并不在邹家,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出现。还有些怪异的细节,那夜我与他喝酒,无意中发xiàn

他的酒壶里装的竟是灯油,而这次上成都,差人也在他的行李中发xiàn

了灯油。”

“他该不会是偷吃灯油的老鼠变的吧?”何龙笑道。

王翊更加深疑,“还不仅这些,诸如那匹宝驹,还有他带着的那袋发光宝珠,都太神mì

了。”

“提刑怎不问问他?”

“何龙啊!”王翊笑了,“怎么问?假若你有许多怪异秘密,我问你,你会告sù

我吗?”

何龙直摇头,“这些事怎能对旁人说?”他想了想,又道:“属下觉得,这些怪异之事若是真的,张珏根本就不是人啊!”

张珏一听,差点站起来。

“不是人,是什么?”王翊狐疑。

“不知dào

。”何龙答,“提刑读圣贤书,不语怪力乱神,但有些事还是宁可信其有,切莫冲犯神明。几个案子的非凡之处已证实并非虚构,这哪是凡人干得出的事?既然不是凡人干的,我们凡人自然查不出所以然。”

“这些其实我也考lǜ

过。”王翊心事重重,“张珏若真不是凡人,我该如何与他面对?此案又该如何查下去?”

“敬而远之。”何龙道,“他若不是凡人,有陷害也不必担心了,他自会化解。”

“我怎能撒手不管?”王翊反对道,“即使张珏非凡,但任意干涉断案的制司某人,我亦不可放过,此案还是得继xù

查。”

窗下的张珏听得越来越谨慎。王翊居然怀疑起了他的身份,看来以后行事得更加小心。他还有事要办,跃身而起,从窗边闪过。王翊与何龙专心查阅卷宗,未有觉察窗外异样。

第35章 出手相救

前方一扇朱红大门被灯笼照得明亮,犹如红光照耀其上,门旁有木牌,上写着“马氏”。张珏窃喜,这么气派的宅院,又属于马氏,定是四川首富马家,不会认错。

跃墙而入,躲过队巡逻的护院,他穿过花园,摸向院子深处。

这宅子既大且结构复杂,就这么寻找,只怕天亮了也找不到。得找个人问问,要问宝物茂于何处,最清楚的莫过于主人了,这些大宅子都有异于别层的主人居住的地方,要找到这种房间并不难,张珏很快到了主卧室旁边。

巧的是屋里仍亮着灯,主人也还没睡。张珏偷偷开了条逢,透过窗,看到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怀抱七、八颗发着红光的珠子兴奋异常。他一会儿捏拿这颗,一会把玩那颗,爱不释手,两眼在这些珠子间左右摆动,从没在它们上面挪开,不停地念着“好宝贝”、“世间奇珍”之类的话,如同着了魔。

张珏哪管他是谁,看到他的食物就在此,也着魔了。狱卒的外衣还在身上,用它把脸捂严实了,破窗便入。

“谁?”还数着宝贝的马道乾惊望窗户。

他看时窗户处已经没了人,人已到他身侧。只感到一只温热的手从后面捏住了自己的脖子,马道乾一身肥肉爆出冷汗。

“有话好说,这位好汉是来求财的吧?”马道乾想看看身后的是谁,看不到也不敢看,“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好汉看上哪件宝贝,不要客气。我马某最爱结交你们这样的英雄好汉。”

“我看上你这些珠子了。”张珏隔着衣服,瓮声瓮气道。

“好说,好说!好汉喜欢,尽管拿去。”马道乾边说边把珠子装进袋中,一点不吝啬,一点不惋惜。

张珏接下袋子,顺手便把马道乾打昏。

“简简单单!”当即拿出一枚内核吃掉。看着趴桌上的马道乾,替他叹道,“就当做了场奇珍异宝的梦吧!醒了就梦散,什么都不曾有过。”说定跳窗而出。

事已完成,该回牢房呆着了。正欲原路返回,前方却来了队护院,张珏只好调头,走另一方向。

穿过庭院,不知到了哪个房间,紧闭的窗户透着里面昏黄的灯光。看来彻夜难眠的人还挺多,张珏不想多管了,只想赶回牢房,天已快亮,但经过其旁时,却听得里面人说了话。

“能确保他死吗?”说话的是个女人。

一个男人答了话,声音很年轻,“不出意wài

,定能办成。就在刚才,厨房做好了粥,正凉着的。我亲自下了药。天亮后,李管事就会照例到牢中送早饭。”

女人“嗯”了声,还是有些担心,“不会有问题吧?我们会不会被怀疑?”

“放心吧!我下药时没人看见。就算官府追查,再怎么怀疑,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我与他关系那么好,谁能想到是我?”年轻男子自信满满。

“他们想杀马敉宁?”窗边的张珏惊了一惊,无意中听到件要事,“这些豪门就是爱这般相互算计。”

他抬头望天,黑夜已有退去之兆,已不可在此久留。懒得再听他们有什么阴谋,飞身出了围墙。

奔回牢房时,牢里的人还未醒,狱卒也还在睡。张珏轻手轻脚回了自己牢室,把断了两截的铁链拼在一起,再以指尖的火焰烧熔断面,这样又合上了。而那袋内核就放牢房中,他的东西同室人不敢乱翻。

刚做完这些,同室的人似被他的响动吵醒,翻了个身,“哥哥起来得真早啊!”他迷迷糊糊地说,再翻身又睡了。

张珏靠了墙,奔波一夜,倦意这才上来了,微微打了个盹。

直听闻狱卒敲击木桶的声响,才被吵醒。又到开饭时间,囚犯们齐齐在牢门前摆碗。

“不会又是粥吧?”张珏轻念,是什么无所谓,反正他的食物拿回来了。

“李管事,来得早啊!”狱卒喜迎,财神又到。

“今日事多,就早一点来了,不知公子睡醒没有?”李管事照例打赏钱给狱卒,提着食盒往监牢深处走。

“哥哥又不吃吗?”囚犯捧着粥问张珏。

“我不饿,你们吃吧!”这到是实话,吃过了才回到牢房的。

囚犯们不信,“哥哥昨天也没吃。今天又不吃,不是要当神仙了?”

张珏无言以对。

邹明德也奇怪,不过他在名山县早见惯了,对囚犯们说:“他说不饿,就是真不饿,你们自己吃吧。他这人是有些怪,我与他相片这么久,从来没看到他在人前吃一口饭。”

舅舅都这么说了,当是真的,囚犯们面面相觑,暗暗称奇。

门外,狱卒带着李管事经过,李管事手中的暗红漆盒,精制而引人注目。见着这装了早饭的盒子,张珏不禁想起在马府听到的神mì

男女的对话。

“哼”,他轻哼一声,闭上眼感知四周。从这个牢房看不到那边的情况,无法直接控zhì

,不过应有些能使自己遥感的东西。意念慢慢延伸过去,在那边,果然有一团高温物质……

“公子,这是用精心挑选的精米熬制的粥,可香了,尝尝看。”李管事从一个大海碗里分了些白米粥到小瓷碗中,呈给他的少主。

米很白,颗颗饱满,看起来就像珍珠一般,仿佛选米的人是一颗颗把它们从米堆里选出来的。

马敉宁端着碗叹了叹,“战火已起,边关百姓流离失所,我却还享shòu

着富贵,怎么吃得下去?”

“公子忧国忧民,心是好的,可也要量力而行。公子现在连个功名都没有,说的话有谁能听?”李管事抓紧一切机会进行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出去了,以后奋发读书,金榜提名,就算不能成当国宰相,做个地方官,也可造福一方。难道要为一时意气,把自己困死牢中?”

“哎,李管事,我知dào

你在劝我认一时这错。我也知,悔过书一出,立kè

就能没事。”马敉宁再叹,“可我若连这么一件小事都不能坚持,还能坚持什么?以后即使了入官场,又如何抵制得了诸多诱惑,在险恶官场中保持清醒,不被贪腐之气侵蚀?”

“公子!”李管事急道,“先保自身才能谈以后,公子若不是马家的公子,早就问罪了!”

马敉宁不言不语了。

李管事不敢惹他生气,也不劝了,只劝他好好吃饭,不病不饿,跟着官府慢慢耗,看谁先屈服。

马敉宁确实有跟官府对抗的本钱,不仅因为他父亲是四川首富,颇有势力,更因为他与四川贵权家族杨氏订有婚约。作为杨家的准女婿,杨家对他的状况不可能不过问,只是现在事态还没发展到他们出面的地步,如果府衙要治马敉宁的罪,他们或许就会干预了。

李管事催她快吃饭,马敉宁既然有长期对抗的打算,也不抗拒家中送来的饮食了,低头准bèi

喝粥。

突然,身边香炉“砰”的声爆响,炉中火光大盛,香灰混着烟,滚滚冒出。

马敉宁和李管事一阵惊吓。

“着火了!”李管事大叫,急扯住马敉宁起身。

手中的白米粥倒了地上,马敉宁惊恐奔出牢室,香炉中的火焰高窜,火苗烧着草席被褥,浓烟迅速飘满牢房。

张珏听见有人喊着火,立kè

收了力量,睁眼便见狱卒冲向牢房深处。各囚室的犯人听见着火了,又见有烟飘出,个个慌起来,敲着牢门,嚷着要出去。他这间牢房内的犯人也是如此,趴在门前大嚷。邹明德也惊,自己犯了火神吗,又遇火灾?但不像其他犯人那慌乱在外,只是坐着念经。

大概火扑灭了,狱卒回头叫嚷,让囚犯们都安静。知了火已灭,众囚渐静下来。

“马公子,你没事吧?”狱卒围着马敉宁紧张道。

马敉宁整理衣衫,李管事也帮着整理。“没事,只是怪了,香炉怎突然暴燃?”马敉宁奇怪道。

“可惜了公子的早饭!”李管事惋惜,“公子请稍等,小的这就回府再拿一份。”

李管事正要行动,忽听某个牢房内,有人说话道,“少吃一顿又不会饿死,那么急干什么?有了这顿,恐惊就没下顿了。”

第36章 马敉宁

说话的人正是张珏。

李管事寻音到了牢门外,冲着他道:“哪来的小子?什么叫‘有了这顿,就没下顿’。说的你自己吧?你这种穷鬼,那才是有这顿没下顿,少吃一顿必饿死。”

张珏只是爽声一笑,赖得解释。

“这位兄台此话何解?”马敉宁也靠了过来。

“此人估计是个疯子,公子别理他。”李管事阻他与张珏相见。

张珏抬头,这才与马家的嫡公子面对了面。马敉宁外貌年纪与自己相仿,一袭白衣,眉清目秀的书生相,没有特别的气势,仅看外表,难以把他与坚持原则、誓不认错联系起来。

“我话里的意思,马公子没有自觉吗?”张珏抿唇一笑,“马公子这样的富贵人家,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没下顿?”

“鄙人愚钝,请兄台明示。”马敉宁礼貌拱手。

张珏与他们不熟,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明晰,哪会明说呢。“马公子这般聪明的读书人会想不明白吗?”

马敉宁微垂目光思考。

只能提示他到此,一切就看他自己了。张珏微笑着默不作答。

这时,牢外又有人闯入,那人边走边喊,“三弟!三弟!”他下了监牢,闻到烟味,呛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外面就听说牢里失火!三弟没事吧?”

“大哥!”马敉宁欣喜走向下牢的人,“大哥怎来了?”

“一直想来看你的,但家里的事忙不开。”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把马敉宁打量道,“你看你,人都憔悴了。要是爹和夫人见了,还不担心死?别倔强了,快回家吧!”

马敉宁苦笑道:“多谢大哥关心,不过你们谁来劝我都没用的,我不会在悔过书上写一个字,更不会承认向制司请愿有错。”

“哎!还这么倔强!”大哥叹道,“还是你强,官府都倔不过你。我来就是接你回去的,府衙已经同意,不用你认错,就可回家了。”

“真的?官府怎么会?”马敉宁不敢相信。

“还是得谢爹。他老人家亲自出面了。”

马敉宁极想知dào

怎么回事,但听是父亲出面,又失落几分。

“你呀,在这里和官府作对,和爹堵气,家里遭了飞贼都不知dào

吧?”

“飞贼?”马敉宁担心了。

大哥说道:“昨夜飞贼入家中抢走爹新买的宝珠,还把爹打昏了。”

“爹没事吧?”

“天亮后就醒了,已无大碍。这就到官府来告官,顺便把你的事解决掉。快跟我走吧!爹还等着我们。”

马敉宁听了紧张不已,马家财大气粗,同时也被各路贼人盯着,被偷被抢已不是头一遭,家人都有防范意识,遇了这种事都选舍财保命,哪怕是再心爱的宝贝,丢起来都不心疼。

张珏也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先不说他就是那个抢走宝珠的飞贼,这事定要关心;但就听着说话男子的声音,已使他不得不专心。这声音甚是耳熟,与他在窗外所听,相似极高。

“这位是马公子的什么人?与他称兄道弟。”张珏问。

年轻男子惊看了眼牢的张珏,问马敉宁,“他是谁?”

马敉宁立kè

恍然,请教道:“这位是我庶兄马平宁,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庶兄?张珏想起,马敉宁是马道乾唯一的嫡子,庶兄就是庶子,马敉宁称他大哥,就是庶长子了。

“我叫张珏,就是个小人物。”张珏回道。

马敉宁有礼了。而马平宁似不耐烦,没时间与他这小人物多说话,催着马敉宁快走。

嫡子若亡,马家的百万贯家财就是他这个庶长的了吧?张珏看着他们出去,不禁暗笑。马平宁这次未得手,必准bèi

下次,可怜马敉宁还一副天真。出了牢房,他就管不着了,马敉宁自求多福吧!这小子是个好人,但愿好人能得好报。

马敉宁边走边问父亲的状况,马平宁安慰他,父亲没有事,除了丢了那袋宝珠,家中一切安好。

“对了三弟,你托我问的事,大哥已为你问到了。”马平宁把话题引向别处。

“多谢大哥,那杨氏的情况怎么样?”马敉宁也将注意力移到此话题,并极关心,急切想知晓。

自父亲给他定下终身大事,他就对这事极上心。父亲爱财,马家到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乃不满足,还想攀上权贵之家,行官商勾结之道,使马家既富且贵,富贵绵长。杨氏名门世家,姑娘都是大家闺秀,不会差到哪儿去,但与他订亲的这位杨氏女有些特殊,她父亲虽不是杨氏大宗,她却在家族中地位却奇高。有关她的传闻很多,有说她母亲是下凡的仙女,所以她亦生得倾城倾国。也有说她母亲私配凡人,遭了天遣,所以她这个女儿成了母夜叉,奇丑无比,力大如牛。这些离奇怪诞之说,马敉宁并不放心上,但却足以证明这位杨氏女的特殊,听说她常出入制司,异于一般闺秀。

庶兄马平宁答道:“三弟放心,大哥已为你证实,那杨氏美若天仙,三弟可有艳福了!”

马敉宁苦笑,“我并不在意容貌,结发之妻,是要与我白头到老的人,长得再美,到年老也都那样,关键在品行,这才是随人一辈子的东西。我听闻杨氏与一般姑娘出生太不一样。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三弟果然是在大书院读过书的,就是比我们看得远,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就看个外表。说起杨氏的品行……”马平宁为难吞吐。

“大哥但说无妨。”

“那大哥就可说了。”马平宁继xù

,“这位杨氏不是一般姑娘,常着男子服,出入军士之所。这类地方,连我们这些男子都不愿进入,大哥实话实说,这可不是闺绣所为。”

马敉宁坦然笑之,“这到无所谓,昔有梁夫人击鼓战金兵,如今乱世又已近,女儿有此志到反更激励男儿自强。关系是杨姑娘人品如何?”马敉宁再三问了人品。

“说到人品……”马平宁吞吐更重,“事关三弟终身,实在不敢隐瞒。这位杨姑娘的人品实在不怎么样,她弟弟杨茂为恶一方,她不加劝阻,还常以在制司的身份和官场人脉,对其包庇纵容,当地百姓对这两姐弟怨声载道。

“有这种事?”马敉宁惊讶。

“确实如此。我走访时,名山百姓听闻杨氏要嫁到成都去了,个个欢欣,直称以后名山县就安宁了。”马平宁惋惜一叹,似在为三弟不值。

马敉宁沉了沉神色,思虑了阵,对大哥说道:“这事还请大哥再查仔细些,我需yào

完全确认。”

马平宁答yīng

下来,“三弟,若证实杨氏确实是个恶妇,你当如何?”

“我当与其退婚。”马敉宁没有半点犹豫。

而在此时,杨萃已从名山县赶至成都。她心里装着张珏和邹家牵扯的那件命案。但这次到成都不全为了此案,首先去了杨氏在成都的宗祠。

她与父亲到达时,宗祠内已聚了数十人,四川杨氏家族的各支都派了人来,杨萃见了这么多叔伯在场,不免紧张地深吸口气,这些人中既有文臣武将,也有风流名士,儒学大家,可谓家族当代精英之集萃。相比之下,自己父亲只有个进士功名,身无一官半职,在他们中显得微末了。不过杨履中并无不自在感,到很随意,没有犹豫就踏入门槛。

“人已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主持集会的是眉州名士杨恢,“蒙古兵既退,朝廷褒奖忠烈,赐我杨门殉国烈士谥号,追授官衔。我等今日聚此,一为谢朝廷恩典,二为祭祀英魂,激励后人……”

杨恢在祠内阐述,杨萃因是女子,辈份又低了辈,不得入宗祠。但在祠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绍定四年八月,蒙古兵入西和州,统领杨锐与知州陈寅凭城死战,将官开门投降,蒙古兵入城,杨锐战死,陈寅举家殉国,蒙古遂屠城中三十七万九千人。十月陷沔州,知州杨起战死。此二人皆为族中人,杨氏家门祭之以礼,奉入宗祠。

杨萃立在祠堂门外,虽未亲眼所见当日战况,却心有感触,看着牌位黯然神伤。

“队将。”身后有人小声唤。

杨萃转身见是王虎,回头再见爹和叔伯还在祭祀,立kè

推着大个子回避。

两人转到宗祠背后,这里无外人了,才方便说话。

“队将,你这是……”王虎见到杨萃眼中含泪。

刚才心有所触,恨身不在西和、沔州,感两位族人以身殉国,竟起了泪在眼角。王虎这一说,她立kè

抹了。

“现在案子进行得如何?”她问道。

“一切在队将计算中。”王虎佩服道,“只是书院学生到制司闹事,弄得知府现在事忙,要审此案得过些日子。”

“好,多等几日无妨,只要那姓张的杀人偿命!”

王虎点头,不过亦有担心,“队将,那张珏会妖法的,恐怕国法难以治他。”

杨萃无所谓道:“不用怕,他被拘捕至今,都未使妖法,说明他有顾虑。他若敢动妖法,那就不仅是杀人案这么简单了,只怕惊动临安,皇帝都不会放过他。况且,你的敲山锤和我的紫香纱也不是摆设,你我联手,还怕收拾不了他吗?”

“队将能用紫香纱了?”王虎大喜。

“爹不许我用。不过我知dào

爹把它藏在哪里,需yào

时偷出来就是了。”杨萃冷冷笑道。

第37章 贪婪

被关入成都监牢已逾半月,他们像被遗忘似的,在牢中长住下来,邹明德很无奈,张珏更冒火,牢里阴暗潮湿,长期住下去对他是一种腐蚀,有空的时候,见着狱卒就问府衙什么时候提审此案,狱卒哪知dào

这些,没人回答他。

或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烧断铁链,溜到王翊家中,偷听王翊的调查到了什么程度。王翊自怀疑制司的人在背后动手脚后,便派了人到制司内打听,怎想触动了某人,突然下了调令,王翊不再担任提刑一职,调入制司成了个参议。

张珏听到这消息也不禁吃惊,因为自己的事把王翊连累了。不再任提刑,他已失去插手案件的资格。

“什么人下的调令?是什么用意?”差人何龙在王翊身边不平道。

“是制司向上边要的人。大概以为把我弄到眼皮底下,便于监视吧?”王翊猜道,“制司、提刑司本来互不干涉,这人有此本事,说明地位不低,权力极大。”

“会是谁?”

“恐怕也只有制司的头面人物了。”

王翊未提此人名字,偷听的张珏却得了目标。

四川安抚制置司的头面人物,权力极大的,无外乎那几个四川四路的一把手。所谓四川四路,即成都府路、潼川路、夔州路、利州东西路。张珏纳闷了,自己与这几人根本不认识,何时得罪过他们,要把自己置于死地?是不是该去拜访,打声招呼呢?

这几日在牢中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牢里的狱卒却突然出现在门前,对他笑嘻嘻。

行为反常,非奸即盗。张珏警觉,“狱卒大哥,什么事啊?”

“好事,随我出来。”狱卒开了门,把他唤出。

牢房外的狱卒休息屋中,已设好一桌酒菜。张珏更警惕,这些家伙有企图啊!

几名狱卒把他推坐到上位,旁边的狱卒还替他倒上酒,把他当了贵宾服侍起来。

酒不能喝,张珏碰也没碰杯子,对着这几位一脸堆笑的狱卒直问了,“几位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这么客气,反叫人心慌。”

一名狱卒掏出封信,“这里有老弟的信,先看看。”

难道是因为这封信让他们改变了态度?张珏先看信封,不是大人物写的,是郭荆娘的来信,而且信封已被撕开。

“为防串供,给犯人的书信,我们都会先看。这是老规矩。”狱卒解释。

并非机密文件,张珏暂不与他们计较。信中也没说什么,郭荆娘问候了他与舅舅的情况,表示出担心,并说她即将到成都了。算上寄信的时间,她应已在路上。

“是你的娘子吧?”狱卒相互嬉笑。

张珏懒得与他们解释,把信收好,“多谢几位大哥为小弟传信。”

“谢到不必,我们就是想与张老弟交个朋友。”狱卒道。

其他几名狱卒也“是啊,是啊”地附和。

张珏仍是没想通,他们态度转变的原因是什么。“几位大哥是不是有事?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不妨直说。什么需yào

小弟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了。”

“老弟客气!”几名狱卒喜色更甚,似乎就在等他这个表态。

“不瞒张老弟。有条发财的路子,不如大家一起走。”狱卒道。

真有发财的路,这几个狱卒还不自己去发了,怎么会拉上他?既然刻意把他拉上,说明缺他不可。张珏想不出会是什么事,便顺着他们说道,“那太好了,是什么好事?真能发财,小弟当全力以赴。”

见他答yīng

,几个狱卒更高兴。一名狱卒说:“是这样的,今日碰见了马府的李管事。马府,就是马道乾的府邸,他是四川首富,有钱至极。李管事传马老爷的话,马老爷想收购一批宝珠。我们听了描述,想起那宝珠的外观不正是张老弟那几颗宝珠的样子吗?所以我们兄弟几个想征求张老弟的意思,马老爷出价颇高,而且价格还有商量,要是卖给马老爷,那可就发了大财!”

张珏大概明白了,装糊涂道:“好啊!马老爷出价定不便宜。我那袋珠子不是早给几位大哥保管了吗?拿出去卖了就是!”

狱卒们如同吃到只蟑螂,顿时憋住了,只有张珏在暗笑。

他入狱时,那袋珠子就被狱卒收去,这些狱卒瞒着他把珠子卖给马道乾,不过他偷出了狱,把珠子盗了回来。马道乾丢了奇珍异宝,当然不甘心,又出高价收购,狱卒们还想赚钱,这不就找上他了吗?现在他装糊涂,叫他们拿之前的珠子去卖,他们肯定拿不出。

“这不是不够吗?”有狱卒机智对道,“这种好事,当然赚得越多越好,宝珠越多,卖得的钱就越多。”

“是啊!张老弟还有多少这样的珠子?都拿出来。卖了钱,我们分账。兄弟几个只收点中介钱。三七开如何?老弟七,我们三。”

“不敢,不敢。”张珏连忙推辞,“几位大哥对我照顾颇多,小弟怎么敢得七?就五五分吧!”

几位狱卒目光放亮,“张老弟真是爽快人!这么说,张老弟真还有这种宝珠?”

张珏注视着这几双贪婪的眼睛,嘲笑之余,想着该怎么把他们打发掉。

“没有了,我所有的珠子,不都被你们拿出了吗?”

这些狱卒才不信,“怎会没有?张老弟把这么贵重的宝珠全带了身上?”

“可不是。”张珏笑道,“这是我的传家宝。我犯了命案,本来想用它们贿赂官府,放我条生路的。我还不打算全卖掉呢,给我留一两个吧!那些珠子现在哪儿?好久没见到了,能给小弟看看吗?”

没向张珏要到更多宝珠,张珏反向他们要起来。几名狱卒手上根本没有珠子,哪会拿给他看,脸色也沉下几分。

“我的珠子呢?它们还在吗?不会丢了吧?”张珏故yì

追问。

一个脾气躁了些的狱卒把手中酒杯重放桌上,“实话告sù

你,前几天来了飞贼,那些珠子已被贼偷走!”

“被偷了?”张珏故作惊讶。明明是他们卖了珠子,到此还不说实话。“怎么会这样?这里可是监牢,是关贼的地方,怎么会有贼行窃?那就太遗憾了,这钱只能让飞贼去赚了。”他装出抱怨。

“所以我们才问张老弟还有没有。机会难得,现在马老爷有兴趣,出价才高,等过些时日,马老爷没兴趣了,可能白送都不会要。”

“是啊!好东西出手要快。过几天你娘子不是要来了吗?给她留笔钱不是更好,反正你都是必死的人,留着宝珠也没用。”

“我必死?”张珏惊。

另一狱卒以手肘顶了下说话的狱卒,他说漏嘴了。

张珏已知dào

是安抚制置司里的高官要对付他,但想不到真的下毒手往死里整。

既然已经说漏,干脆就全说了出来。狱卒道:“你这案子其实早就定了,只是没有审而已。上边已定你杀人偿命,就算你有宝珠贿赂,也没人敢收这份礼。还不如卖给别人,给娘子留钱,将来把自己尸首赎回去安葬。所以死了这份心,有多少宝物都拿出来吧!”

“是什么人?什么人要对付我?”张珏问。

狱卒们一阵讥嘲,“连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dào

?那你可真糊涂。这才叫怎么死了都不知dào

吧!”其实这些狱卒也不知dào

幕后人是谁,他们也是听的上面的流言。只觉得一个将死之人,还把财宝抓这么重,还不知dào

自己快死了,觉得好笑而已。

“老实告sù

你吧!你不愿与我们合伙,也无所谓。反正你娘子也快来了,等你死了以后,我们向你娘子索要也是一样的。她一个弱女子,还不乖乖把什么都交出来。”

“就是,与其让娘子受苦,不如现在与我们合zuò

,我们分够了钱,自然不会为难她。你自己想清楚吧!”

狱卒拍拍他的肩。

他们想在郭荆娘身上打主意,让张珏拧了拧眉。

“谁在审我的案子?”张珏沉下声音问。

“当然是知府。”狱卒笑着答。

“他与制司内谁的关系最密切?”张珏问。

狱卒们反讥笑了,“黄知府与制司里的任何人关系都密切。黄知府不就是四川安抚制置使么?你不知dào

?”

“他是制置使?”张珏惊讶,这个他到没打听过,“知成都府就是四川安抚制置使?制司的第一人?”

“是啊!四川安抚制置使、知成都府,这两个职位历来相兼任的。只不过黄知府以知府之职为重,制司那边由副使和另几路的官长主持。”狱卒笑他是个土鳌,连这个都不知dào



“咦?张老弟,你袖子里有什么东西,居然在闪光?”狱卒说笑间,都注意到了他的衣袖。

张珏低头看,立kè

知dào

怎么回事了。熊宝居然在这个时候要求通讯。

第38章 谁是幕后黑手

“是什么东西?”狱卒拉开他衣袖,闪着光的是只手镯,“这是什么宝贝?看起来很贵重,给哥几个看看吧!”说着,狱卒贪婪地,竟主动去取。

这种东西怎能给他们看,张珏立kè

缩了手。

狱卒见他不给,怒道:“就知dào

你藏着宝贝,快交出来!”说罢,欲抢。

张珏抬手,一拳揍他脸上,狱卒飞出数米,倒地就没了声音响动。

“你……”其余狱卒既惊且怒,“好大的胆子,竟敢打起我们了!”

此屋没有外人,就他与这几个狱卒而已,既已动手,那就不可停。

不等狱卒先上,张珏跃上桌面,左右各一脚踢碎两名狱卒面部,那两人的脸如被铁球砸中,凹陷下去,碎骨刺入脑内,当即就活不了。

剩下一名狱卒拿了刀,事情发展太快,他还没搞清状况,大喝劈向张珏。张珏徒手接住,刀刃劈了虎口之上,虎口无损伤,刀身却一震,如撞上铜墙。狱卒惊得睁大了眼,然而,他随后见到了更吃惊的一幕,张珏捏揉一团纸一般,把硬直的刀身揉成了线团般的东西。他的惊讶之声尚在喉咙,却连同颈骨一起碎了。倒地时,仍是鼓眼的惊讶之色。

张珏高立于桌上,俯视屋内尸体,确定他们已死,这才拉开衣袖,打开通讯手镯。

“老大,你总算接了!”熊宝在另一头大叫。

信号很不好,画面抖动,时泛雪花,熊宝的声音也时断时续。

“应该是你总算开机了才对!我之前一直与你联系不上!”张珏责道。

“通讯器……摔坏了……刚才修好。”熊宝神色紧急,“你快来!救命……”

听到“救命”两字,张珏也紧张了,“出了什么事?”

“快来襄阳……他们快找到我了!你快来!”

声音与画面突然停止,手镯的光芒也消失了。

“喂!怎么回事?你们是谁?”张珏冲着手镯大吼,但已没了回音。他一阵急,试着用手镯主动联系,可那边全无反应,不知是又坏了,还是关了机。

看来情况很危急。

“襄阳?”张珏默念。他应该立kè

赶过去,事不宜迟,马上就得走。

刚要出门,脚步却停下了。想起了什么,把揣在怀中的郭荆娘的信拿了出来。

“不行,我若一走了之,官府自然抓不到我。但荆娘他们怎么办?”

郭荆娘即将到成都了,他这一逃,官府必定找郭荆娘和邹家人的麻烦。

“就算走,也得把成都的事处理干净了。”他紧抓书信,“成都知府就是四川安抚制置使,听人说叫黄伯固是吗?名山那知县也姓黄,都是些昏官!”

话音一落,只见人影腾出,张珏已不见了屋内。

黑影窜过屋顶,惊吓到屋上的花猫,猫叫了声,浑身毛竖立,跳下房顶。

落在屋顶上的人,比猫还在轻盈,脚下瓦块细碎地响,张珏沿着倾斜的屋顶滑向房檐,倒挂着看到知府黄伯固安睡屋内。

黄伯固听到“砰”的声轻响,骤然惊醒,黑暗中一个暗影已从窗户踏入。

“谁?”黄伯固惊叫,速拔床头宝剑。

那人速度极快,眨眼就到床前,黄伯固手伸了个空,剑被那人拿去。

“老爷?”身旁妾室惊醒,女人话还未问出,对方就着长剑把她敲晕。

“你是何人?深夜潜入本府,要干什么?”黄伯固既惊又恐,却还厉声摆出官威。

“黄知府,或者说黄制置,我不过一介草民,来请你办些事。”窗外流进弱光,恰照出张珏的五官轮廓。

“你想要挟本官?”

刷,寒光闪过,剑出了鞘,架上黄伯固的脖子。

“你……谋害朝廷命官,罪不可赦!”

“我不是早就罪不可赦了吗?”张珏冷冷道,“案子未审,黄制置已经给我定了死罪。”

“你,你是张珏?”黄伯固大骇。虽看不清面貌,但听声音极年轻,再加上他说的未审先定罪的事,黄伯固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人。

张珏轻轻“哼”了声冷笑,“看来黄制置知dào

我啊!我就奇怪,黄制置与我从未谋面,怎会知dào

我,还想置我于死地?我与黄制置有何仇怨?”

“无怨无仇。”黄伯固答。

“那未何要陷害我?”张珏手里的剑逼紧了脖上细嫩的血肉。

“受人所托。”

“什么人?”

张珏早已猜到,黄伯固并非真zhèng

幕后人。自己与他素未谋面,他怎会想到陷害自己?而那个真zhèng

的幕后黑手竟然能驱使四川安抚制置使这样的一方大员,可见来头非同寻常。张珏怎么都想不起,自己何时得罪过这样的大人物。

黄伯固闭口不谈。

“说!”张珏紧逼,剑刃已陷肉里。

“就算取走这条命,黄某也只能无可奉告。”黄伯固无畏道。

“我要取的可不仅是你的命。我若查不到这个想害我的人,那可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想想你这府内上下百余条性命吧!”张珏威胁道。

黄伯固怔了怔,目光有所闪烁。

“别以为我做不到,黄制置既然插手我的案子,不可能连我的情况一点都不知dào

吧?”

“自然知晓。”黄伯固道,“你能以一敌数十,杀死府内上下,自然不在话下。不过,即使如此,黄某仍然无可奉告。黄某不说,你杀我家人;黄某说了,家人同样难以幸免。说与不说没有分别,黄某还是不说了,以免节外生枝。”

张珏反意wài

了,什么人能有这么大本事?

黄伯固接着说道:“我知你实为冤枉,我也不想冤死好人,做个昏官。”

他这么说其实就是让步了。眼下这种情况,只有许以对方好处才可活命。

幕后真凶难现,张珏也不想这么快断了线索,另外自己还需yào

他解决掉这个案子,除了后顾之忧,好去襄阳。所以张珏虽嘴上威胁,其实并未真生杀意。

“我也希望黄制置能秉公断案,还我个公道。”张珏露出事有转机,可以不杀他之意。

黄伯固道:“若不治你的罪,那边我无法交待,所以罪名还是得有的。但可以断你只是失手误推死者,免去死罪,把你发配到相比其它发配地,不那么艰苦的地方,你看如何?”

“发配?”张珏想了想。

“不会使你做苦役,刺配充军,将来若有功勋,一样可以回乡。甚至升迁,飞黄腾达,能坐上我这位子也说不准的。”

张珏对能不能升官不感兴趣,到是黄伯固的话激发了他的一些想法。“能发配到襄阳吗?”他问。

“襄阳?”黄伯固意wài

,不过对方既然有此问,说明已有此意,他到放心了些,“襄阳已出四川,非我能力所及。不过应该能行,京湖诸军正缺员,把你刺配过去,他们定会收下。”

“那好,就把我发配襄阳。另外,这个案子不许牵连旁人,所有罪名算我一人头上,把邹明德放了。”张珏说完收了长剑,“你可要记住了,就算我不在此,假若你乱来,我也会立kè

知晓。到时再不会饶你。”

张珏把剑还他手里,一个腾跃已到窗前,接着如飞一般出了窗户。

黄伯固怀中抱剑,呆呆望了许久,最后只出了声惆怅的长叹。

张珏潜回牢房,邹明德问他狱卒叫他出去何事,张珏只把郭荆娘的信给了他看。狱卒叫他出去,是把书信转给他,其它的就不说了。邹明德读了郭荆娘的来信,直叹是个好姑娘。

还没等他们来得及感叹,监狱里立kè

炸开了锅,四名狱卒被发xiàn

死在房中。消息已传到牢里,囚犯们坐立难安。什么歹徒行凶到监牢了?众人议论纷纷,囚犯们到不怕凶手来杀他们,怕的是牢内经此动荡,坚牢势力重划,损害到他们自身。

不久提刑司便派人来查,问了其他狱卒,这几人得罪过什么人,最后与谁在一起之类的话。张珏一点不担心他们问出什么,这几个死者为了多赚马道乾的钱,必不会把他和宝珠的事外传出去,即使提刑司问到了什么,也有四川安抚制置这么大的一方大员为自己遮掩。

果然如他所料,提刑司查案未查到他身上,知府黄伯固应该有所疑,但也没有过问。

没多久,他身上的那桩命案便审理宣判了。张珏误杀邹明诚,判刺配充军,邹明德无辜,无罪释fàng

。原告冯氏当堂喊冤,不服此判决。这是安抚制置司授意下的意思,不由她不服,冯氏被遣回邛州。

第39章 刺配充军

郭荆娘赶到成都时,案子已经结束,除了冯氏不服喊冤,她也不服,到衙门外击鼓。衙门拒不受理,郭荆娘又一头扎进牢里。

邹明德已经释fàng

,张珏也已被移到别室单独关押。

“张大哥!”她扑在牢门前,“怎么会这样?根本就是冤案!”

“没事的荆娘,就不是充军嘛!”张珏在牢房内对她微笑道。充军是什么?他其实没个概念。难道就是参军?想不到在这个星球,参军还是一种刑法?在他们火王星,成为军人是光宗耀祖的事,一般人想当军人都还不够格。

“你不要担心,我会为你申冤,成都不行,就到临安去。我去告御状,就不信,他们全要冤枉好人!”

“哪这么严重?”张珏呵呵笑道,“我不会有事,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吗?如果不是我自愿,他们强迫得了我?”

这一说,郭荆娘到平静了许多。张珏非凡人,她是知dào

的,他若不想做囚犯,哪里关得住他?

“荆娘,怎么了?”张珏见她安静,却又陷入了忧郁,“你,怎么哭了?”

郭荆娘擦拭眼泪,“都是为了我和舅舅。舅舅没事了,我就知dào

是张大哥顶下了所有罪。”

“哭什么啊!傻姑娘,都说我不会有事了。”张珏靠近她,透过木栅栏伸出手,想为她擦去眼泪,不过手却停住了。

郭荆娘想起他不能碰水,自己胡乱在脸上擦,把泪擦干。

张珏看了,感激她的细心。

怎料,郭荆娘突然前倾,就这么隔着牢门靠住了他。

“荆娘!”张珏猝不及防,少女双手柔柔的环住了他的腰。

之后的郭荆娘什么都没说了。透过栅栏缝隙,勉强把头贴着他的胸膛,就这样静静地靠着。

她行为如此明显,就算是石头木头都能明白了,张珏心有所触,他果duàn

决绝,却头一次感到了失措。

“荆娘,只怕我会辜负了你……”张珏觉得自己不能接受。他不是为儿女情长而来,他有重yào

使命,假若接受了这份情谊,恐怕反会耽误了姑娘。更何况,星球间差异悬殊,而他心中早已有了晓棠。无论哪一种情况,这份情都不可接受。接受了,即是害己,更是害人。

“我知dào

。”郭荆娘强忍泪水,细细弱弱地说,“你是天上人,终会归到天上去,不能与凡人有私情,否则就犯了天规。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不能阻止我喜欢你。就让我这样靠着你吧!我等你从发配地回来。假如有一天,你归到天上,我也依旧等着你,哪怕你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一番表白,朴实无华,谁能想到郭荆娘这么柔弱被动的女子,竟如此主动面对感情。

张珏颤动了嘴唇,他有话说,却说不出口。只能收紧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地牢走廊内传来脚步声,狱卒领了个生人走向牢室。

“张珏,今日给你刺字,明日就上路去襄阳了。”狱卒说罢开了牢门。

随狱卒一起来的就是刺字师傅。

既然衙门判他刺配充军,这个“刺”便是刺字了。在额头刺下军队番号的一半,到了充军地,再刺下另一半,即为此军之人。

刺字的师傅握了银针,刺上张珏额头。

“怪了!”刺字师傅刺了几针,停下惊讶。他似不信邪,调整握针姿势复刺。

“怎么会这样?”刺字师傅又停下了,不可思议地检查手中银针。

狱卒和郭荆娘见他怪异,也上前查看。

“你怎么还不刺?”狱卒见张珏额头干干净净,催道。

“我刺了呀!可是……”刺字师傅不知该怎么说好,“我刺了三十年的字,还是头一次这种感觉。”他再看手中银针,油灯照耀下针尖已经卷曲。刺字人难解地皱眉,“感觉就像,就像在石头上刺字。”

郭荆娘怕张珏暴露,什么都不敢说,只把他的手紧张捏住。

他这身体刀砍斧劈都不坏,小小银针又怎刺得破?张珏怕他疑下去横生枝节,主动说道:“我练过些功法,普通利器伤不到我。这事你们该去请示黄制置,问问他,我需不需刺字。”

“还有这种奇功?”狱卒好奇张望张珏,“教我两手如何?”

“就凭你,哪学得会?还不去报gào

?”张珏瞪眼打散他一切猜想。

狱卒只觉此人不好惹,不敢多打听了,但这等小事需得着请求制置使吗?制置使何等人物,会管牢内的小囚小卒?可刺不上字,他交不了差,无论怎样,这种情况都得上报。

一件民间官司,暗地里牵连着许多人。自判决下达之后,杨萃的怒火没有一天停歇过。原计划的死罪呢?她抗议黄伯固没有办好答yīng

她的事,此案判决不公。黄伯固作出解释,若判死罪,会上达临安有司,如此就脱出控zhì

了,不如判个徒刑或刺配,随时可以掌控。

他这种敷衍之辞哪骗得过杨萃,上达临安她到不怕,她的亲伯伯是大理寺卿,定会为杨茂报仇,帮着她的。黄伯固即使害pà

扩大,想在安抚制置司范围内处理,那也可使张珏在四川境内徒刑或充军。怎把他发配到襄阳去了?这不是明摆着放他一马吗?

“黄伯固如此耍弄我,没把我放在眼里!”杨萃气愤地拍桌。

“他敢如此,我今晚就去砸碎他脑袋,为队将出气!”王虎抡起大锤。

杨萃虽气,却也还未失去理智,摆手道:“罢了,黄伯固好歹是一方大员,你这就么闯进府宅把人杀了,只怕反会惹祸上身。收拾一个人有时用不着亲自出手,对付他这种朝廷命官,自有别的办法收拾。眼下先解决掉张珏。”

“队将,事不宜迟,那小子出了四川,杨家的势力就管不到了!我们需马上出手,在半道上劫杀他!”王虎紧握大锤紧催。

杨萃抿唇懊恼,“我何尝不想手刃此人。判决下来后,我便想过盗出紫香纱,那东西杀人于无形。但爹似有觉察了,把紫香纱换了地方,我一时没能找着。”

“那怎么办?”王虎瞪眼着急,仅凭他一人与没有法宝的杨萃,根本打不过张珏,“队将,襄阳那边可有用得上的人?就算姓张的到了襄阳,也有人帮我们,那也好。”

“襄阳那边吗?”杨萃屋中踱步,“京湖地区由史嵩之作主,他乃权相史弥远之侄。史党倾向联蒙灭金,我们四川这边倾向不结盟,与他有隙。我如果书信请他帮忙,只怕他会反着办事。况且我与他没有交情,他未必卖我人情。”

“那我们就反着求情,告sù

史嵩之,张珏这人是我们的友人,请他好好照顾。他说不定就反着来,迫害张珏了?”王虎自作聪明道。

“史嵩之又不是傻子。”杨萃无奈,“不管我们怎么说,都会使史嵩之注意到张珏,如此还不如不提此事。张珏此去不过做个小卒,一个小卒的生死谁会在意?京湖那边政情复杂,除了史嵩之,另有钤辖孟珙,也是能控zhì

京湖的人物。这人虽主战,但与我们四川制司又不相熟,我实在不便借四川制司的力量插手。要除张珏,只有靠我们自己了。王虎。”

“队将请吩咐。”

“我会继xù

探爹的态度,想法把娘留下的宝贝盗出来。这期间要辛苦你了,你能不能去襄阳监视张珏?”

“队将要我到襄阳从军?”

杨萃点头,“张珏这样的人,必不会甘于小卒。他若有了作为,地位升高,就不好对付了。我知你厌恶军旅,所以只问一下。”

王虎未作迟疑,抱拳道:“只要是队将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杨萃拍他肩膀,“能得你为友,我生之幸!你且先行,我会尽快赶去与你汇合。”

王虎再抱拳行礼,杨萃从未像现在这般与自己亲近,高大男儿激动得眼中生光。

而此时,成都府衙内也进来了位访客。

王翊走进衙门,穿过安静的院子,直到了黄伯固办公的书房。

“你总算来了。”黄伯固正写着文章,停笔看了眼门外的人。

“制置知dào

下官会来?”王翊跨进了门。

“公辅一直关心着张珏一案,这个案子已经宣判,想必结果出你所料,你必会来见我。”黄伯固罢了笔,请王翊入坐。

“确实没料到结果。”王翊道,“下官原以为制置会治张珏死罪。”

“我临时改了主意。”黄伯固当然不会告sù

任何人,自己改了决定是因受到张珏威胁,“公辅觉得我判得如何?”

“下官先替张珏谢过,多谢制置放了一条生路。不过……”王翊直言,“此案的疑点已经超出案件之外,如此结案过于草率。”

“公辅还想查下去?”黄伯固沉下语气劝道,“到此为止,有些东西不适于公开。把公辅调离提点刑狱司,也是为公辅好,哪怕公辅现在不理解,心有怨恨。我惜公辅之才,才如此做的。”

“制置……”

黄伯固抬手止他说话,“我就快不是制置了。我已决定告老还乡,以后会有新的安抚制置使上任。你写的东西我都已看过,从石心寺案,到白马寨案,表面上张珏脱不开关系,其实还有些人也脱不开关系,只是公辅没注意到。”

王翊有千言万语,黄伯固都不让他说了,无数疑问堵在了胸间。黄伯固似乎知dào

一些秘密,但必定不会相告。王翊自己想查又无头绪,唯一能接触到的当事人张珏也远去襄阳了。

“襄阳?那是他自己选的地方,奇怪之人都爱到那里聚集吧?”黄伯固意味深长地发笑,“云上云,天外天;星辰落,客人来;若能识,且相瞒。”

“制置,这歌谣是什么意思?”王翊史觉此歌怪异,却不明其意。

黄伯固只是笑,神mì

说道:“是我年轻时偶然得知的,之后几十年也解不开其意,后来却突然就懂了。这也是我为什么帮着杨萃做事的原因。恕我不能为公辅解释,此歌谣只能听者自己领会。之所以告sù

公辅,是因为公辅可能已经遇上那样的客人了,只是公辅尚未能识。若哪天认出,且不要惊奇;对方若无恶意,请以平常人视之。古来乱世将至,必先有怪诞征兆于天下,张珏也好,那些人也罢,都不是我等凡人能插手的。公辅且都善待之吧!”

王翊越听越不明白,黄伯固暗示的什么。但却暗下了决心,他定要弄清这些事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天大秘密。

第40章 襄阳城外话怪异

从成都出发,走了半月才离开四川境内,往东行因为多山路,所以走得很慢,而且川东多夜雨,每天早晨赶路都是脚下泥泞,更使张珏举步艰难。他不怕路难走,只怕鞋子漏,沾了地上的积水,要烂脚丫子的。

出了四川,便是一马平川,路就好走了。快到襄阳之际,突然下起雷雨,幸好他和几个差人躲得及时,才没被淋着。这场雷雨极怪,他们抬头望天,只有零星几朵白云,却打雷闪电又下雨。

刚在破庙中生了火,又有几位乡民冒雨奔来。看见火堆,便想凑来烤火,但见是官差,不敢靠近了。

“过来吧,我们又不是老虎。”差人招呼乡民。

乡民挨不住一身湿冷,大胆凑了上去,他们又没犯法,还怕官差不成?

脱了衣服烤起来,围坐一起,不管什么身份,很快便相熟了。

“听几位口音,从外地来的吧?”乡民问官差。

官差答道:“我们从四川过来,押送充军的犯人到襄阳去,眼看快到了,竟下起了雨。这雷打得真响,一个地方一种天气,和我们四川不一样。”

乡民听他们押犯人而来,下意识向犯人看去,可目光扫过,没发xiàn

犯人在哪儿。便答话道:“以前不这样的,今年特别怪,尤其襄阳这一带,说变就变,前一眼还睛空万里,后一眼就电闪雷鸣。有时睛空霹雳,防不胜防。还有那汉江水,本来风平浪静,突然间波涛汹涌,翻了好多船,还扯出大水洞,把人啊船啊都吸了进去。”

犯人就是张珏,但犯人都是要脸上刺字的,张珏因刺不上字,安抚制置使特许不刺,所以脸上干干净净。没有刺字,外人便认不出他是犯人了,到省去许多尴尬。听乡民说到怪异,他立kè

起了兴趣,这些怪异背后,可能隐藏着外星人的信息。熊宝在通讯器里喊救命,在这个星球能使外星人遇上危险的,只能是别的外星人。张珏从靠近这一带时起。就保持着警惕。

来到一方地,自然想听当地的奇闻异谈,几个官差也催乡民讲仔细些。

乡民完全把这些怪事当成向外地人炫耀的谈资了,开口侃侃而谈。

那得从正旦节后说起,正值枯水期,本来该平静无波的汉江水,突然波浪滔天,巨浪力量之大,把堤都冲毁了。那之后,三天两头江水大作,后来又出大雷,就像今天这般,几句话时间就下起雷雨。

正旦节之后?熊宝最后联系自己的也是在那之后,看来两者可能有关联。“这些怪事以前都没有发生过吗?”张珏问道。

乡民们都摇头,以前都风调雨顺。

一位乡民道:“确切说,是开始召集使团之后,史制置有意与北方蒙鞑结盟,打算派个使团过去。过了正旦节,使团成员开始聚集,然后就出了怪异。都说这是上天在反对结盟。”

“那些蒙鞑在我们四川烧杀抢掠,还与他们结盟?”几个四川来的官差啧啧反对起来,接着便与那些乡民说起四川遭受的荼毒。

“史制置这么做还不是想借蒙鞑之势,收复被金贼占去的故地。不过不管蒙鞑,还是金贼,都不是好东西,都不能信的。看那靖康年间,金贼不也一样背盟了吗?”襄阳的乡民也不看好,不过那是上面的决定,他们也就议论抱怨几句。但现在不同,现在天有异象,这可关系到自身了,甚至可能动摇国本。朝廷会重视的,不管结果如何,都会掀起大讨论,搅乱朝廷,波及民间。

听起来与使团有关,不过不排除只是巧合,张珏对此存疑而已。

“除了这些,还有其它怪事吗?比如说,在发xiàn

这些事时,有没有特别怪的人或物出现?”张珏又问。

“其它的事?”几位乡民相互回忆,那就只是听说了。

“有人说见到江中有好多大鱼,黑的、红的,什么颜色都有。那些鱼在打架,它们一动,江里就掀大浪。”

“还有人说看见一个披白鳞甲的武将,是江底龙王麾下的将军,能指挥水族。”

“不是披的黑鳞甲吗?”另有乡民插话道。

“是白鳞甲。”

“你记错了,是黑鳞甲。”

“白的,大家都说是白!”

“我听到的都说是黑的!”

这两乡民就因一黑一白争执起来了。

披鳞甲?可能是外星人。张珏已把一切怪异都归于外星。

不过这些外星生物可能跟水有很大关系,能掀大浪,还能操控大鱼,技术和智慧水平都不低。但一听到水,他整个人感觉都不妙了,就算火王星人战斗力逆天,可一旦与这些近水的生命发生冲突,或许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好了,别吵。”官差劝止他们,“龙王麾下就一个将军吗?黑的白的可能都对,是一黑一白两个将军。”

“你们又没看见,怎么知dào

都对?”这么一说,乡民更不服。

另有人也叫起来,“不仅这些,还有大鸟在天上飞。好大一只,会发雷电。会不会是雷公下凡啊!”

“哪有鸟?我没看见。”

“那么多人都见着了,你没看见?你当时在场吗?”

“哪来的‘那么多人’?别人都没传,就听你在传,只有你看见吧?”

“我确实亲眼所见!”

“老眼昏花了吧?”

这些人为了只鸟,吵得更厉害。

又是水里游的,又是天上飞的,明显不同物种,不同异能。难道有多个星球的生物在此?襄阳的情况似乎很混乱。张珏更暗告自己,警惕还要再提高些。

官差劝阻这些乡民,好好说话,吵什么吵。

主要是见到的和听到的怪事太多,一些信息又相互矛盾,一旦讨论起来,只能因分歧而争吵。为避免吵架,只好不说这个话题了。

“几位如果想知dào

更详细的,等你们进了城,可以去天外社打听。”乡民对他们道。

几个官差是要办正事的,哪有时间专门打听这些,这些怪事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只说了好,却未放心上。不过张珏到是上了心。

“天外社是什么?”他问乡民。

“就是民间社团。这个社团专门收集各地稀奇古怪的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旁人看来太荒诞了,信的人不多。”

“他们尤其爱收集和天上星辰有关的事。哪里要是掉下陨石,别人都不敢近,唯他们会敲一下块带走。前阵子汉江风浪大作,别人都在逃,却有人见他们的人往江边跑。哪里有怪异,哪里就有他们。”

“居然还有这样一群人?我一定要去拜访。”张珏觉得很意思,有必要去看看。

但身边的官差却先看向了他,没有话语,但读眼神就能明白——他一个发配充军的囚犯,连自由都没有,还想跑哪儿去?

正说到此,天放晴了。乡民们即刻起身,大家还要各赶各的路。

与乡民告别,张珏与官差继xù

往襄阳而去。

一场大雨后,道路满是泥浆,他们走得慢,且只能靠边上而行。路上来往的人渐多了,路过的乡民都不约而同地议论着刚才的雨。这又是场怪雨,连云都没几朵,蓝天之下居然能起雷雨,雨从何来?甚至有乡民说,有鱼掉在了他家房顶,还是活的。旁人都不信,他较了真,要把这些人请到家中吃鱼。

张珏一路静静听着,他也在想,什么样的技术可以造成无云下雨?不过想不通。各星球有自成体系的科学技术,正所谓不与夏虫语冰,不同体系之间难以相互理解。更何况火王星人在水这种科学领域完全是零经验,根本一无所知,就更不要谈理解了。

“让开!快让开!”身后突然有人高喊。

张珏他们本就靠着路边行走,听到喊声,本能地再靠边避让。两匹马从他们身边飞奔而过,发出高喊的是骑着马的青衣少年,后面另一匹马上的是位白衣男子。这两人很急,直往襄阳城方向赶。在他们身后,一些被溅到泥点的路人骂了起来。

前面已经能看见城门,两名骑马赶路的人在城门外停下,准bèi

接受检查。只看到那白衣人出示了符牌,守门士兵立kè

放他们通行。

原来是有公职在身的人,难怪横冲直撞。张珏也没放在心上,与官差一起到城门外排队。

“滚远点!撞倒盖不负责!”又一个骑马的赶路人冲至城门。

“停下!立kè

停下!”守门士兵持枪阻拦。

“让我过去!”骑马的黑衣男子嚷道。

“后面排队!”一排手持长枪的士卒毫不退让。

黑衣男子不服地吼,“刚才那两人就没排队!”

“你有符牌也可以不排,没有就到后面去。再往前一步就以罪论处!”兵卒强硬道。

黑衣男怒色不掩,环顾四周,城门附近上百人把他盯着。他艰难地忍下怒气,“哼”了声,调转马头离去。

第41章 为了大局要忍

张珏觉得,这个黑衣人是追着之前一青一白的两人而来的。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既然黑衣人已经走了,他也懒得把精力花在这上面。

入城之后,官差哪给他逛街的机会,直接把他带入了府衙,先在此报了到。

“怎么只有一个人?黄制置既然要发人来襄阳,就多发些过来啊!我们这里正缺员。就一个人,还派了几个官差押送,亏不亏啊!”作记录的小吏边下笔边叨念。

官差们不搭他的话,只等他办完手续,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小吏工作熟练,几笔下去,交接完毕。张珏至此便成京湖这边的人了,四川来的官差立kè

告别,把他留下。小吏叫来衙内差人,把张珏带去招募兵卒的地方。

募兵处在另一条街,张珏到了门外,即刻听见里边喧闹,进门更看见里面几十人热闹成一团。有些人正脱衣等待检查。有人不会写字,叫人代笔,大声念着自己的情况。另有几个已经征招成功,坐着由刺字师刺字。

主薄看了官差送来的文书,再把张珏瞥上一眼,“就是他?发配来的犯人到那边等着。”冷淡指了左侧的屋子。

“等等!”他似又想起了什么,把刚走几步的张珏叫住,“你怎么没刺字?”

押人的官差也这才注意到,张珏脸上干净,这可不像犯人啊!

“黄制置特许不刺。”张珏也懒得为他们解释什么自己皮肤特殊、练过奇功之类的理由,直接着说是上面朝廷大员的意思。

“哪来的特许?”主簿不乐意了,“这里是京湖,不是四川,四川的制置还能管京湖的兵了?那个你,过来给这小子把字刺上去!”他招来个刺字师。

差人摆了条凳子叫张珏坐好。张珏也不想辩,他们想刺就刺吧,事实说明一切,他们能给他刺上字,他就跳江自尽,枉为火王星人。

刺字师傅备好了,却不下针,“刺什么字?”回头问主簿。

通常刺的字都为军队番号,某某军第某指挥。刺字师不知张珏被分配到何处,才有此问。

主簿也不知dào

,按理发配之前就会有所安排,并在犯人额头上刺下某某军的名字称,至于详细的某指挥,则需yào

等到实jì

军队分配之后,再另行补刺。

“这些四川人怎么办事的?让我到哪儿去查?”主簿着急地翻起小册子。那份和张珏一起送到的文书里并不会提具体军号,因为这个军号本应该在犯人额头上体现的。现在只能指望报备的名册里有提及了,这个名册在犯人发配前就造好的。

张珏翘起腿,等他慢慢翻。

“有没有人啊?”

主簿正在翻找名册,门外有人大喊。

“没看见几十个大活人在吗?”主簿也大声回应,“有何贵干?”

张珏也看向这个不速之客,不由得眯了眯眼,闯入的是位黑衣青年,正是他在城门见到的那位。

“我要当兵!”黑衣青年高傲地昂起下巴,背着双手,步步走近主簿。

来当兵还这么高傲,主簿也不是软脚虾,摆谱谁不会?也把下巴微昂,轻哼。“报名去那边。”指了一个小吏。

黑衣青年一副老子来当兵,是你三生有幸、八辈子修来的福份的姿态,把主簿彻底藐视了。不过对峙一阵之后,黑衣青年还是到了小吏面前,乖乖报名。

“还以为什么来头,结果只会作样子。”

“真有来头也不会到这儿来从军了,直接就入了军,最起码也是以效用士的身份吧!到这儿从军的,多就是没本事的平民。我看他,也就是故作高贵,让别人以为他多厉害似的。”

身旁的官差小声议论起来。张珏到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留心观察着。

院子就这么大,无论多小声,总会听见些声音。坐着报名的黑衣青年拳头上的青筋已经暴起,面部表情扭曲狰狞,只是他背对着众人,别人看不到,唯一看得到的是与他面对面坐着的小吏,已经吓得木若呆鸡。

黑衣青年强忍下怒气,面容渐恢复平静,“你快写啊!傻了吗?”他催小吏。

小吏慌张反应,立kè

问道:“姓名?”

“鱼澄。”

“年纪?”

黑衣青年想了会儿,“十八。”

“籍贯?”

黑衣青年再想了想,“邓州。”

他报名完毕,又检查身体,脱掉上衣,露出块块坚实肌肉及匀称身材,让四周的人不禁惊叹。身体是上等的身体,来这里做个杂兵可惜了。

听到周围的惊叹声,鱼澄得yì

,这些草包,总算知dào

他的厉害了。

“快点决定,我可不可以当兵?”鱼澄向主簿高傲地催促。

“可以,当然可以。”主簿见他条件不错,态度也变了,“通过了,到这边来刺字吧!”

“刺字?”鱼澄看了看正在刺字的几名新兵,叫起来,“我为什么要刺字?”

他这一叫,把主簿几人都愣住了。“当兵都要刺字啊!”

“没人告sù

我还要刺字!早知dào

要刺字,我才不来!”鱼澄捂了额头,“你们休想在我身体上涂涂画画!”

他好像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张珏和差人们都在暗笑。

“不想刺字就去认个将军当亲戚,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是招最低等小卒的地方!”主簿也发了火。本想找支好军队给他插进去,怎料这小子恶心透顶,主簿气得把手里的册子摔了。

鱼澄那暴怒扭曲的表情毫不修饰地挂在脸上,但仍在强忍,渐渐压下去,变为平静。

“好吧,刺字就刺字。反正以后也能洗掉。”他两三步,坐上了矮凳,“快刺,轻点儿!”

“他是邓州来的,就去忠顺军吧!忠顺军有很多他的邓州同乡。”主簿吩咐刺字师。

鱼澄的出现似乎使自己被遗忘了,张珏很想问自己该去哪儿,但又怕提醒了主簿,要给他刺字。只好等主簿自己起来再安排吧!

“招了多少人了?”这时,一名队将进了院门。

“没招多少,时逢战乱,愿意从军的不多,毕竟是要送命的。”主簿捧上名册。

“无论乱世,还是太平,都没人愿意从军。”队将也不看名册了,“有多少人,马上给我点出来。堤上缺人,我要马上带走!”

主簿连连称是,现在能召集的也就百人左右,都是已经招入,却尚未分到各军的新兵,打算明天就分下去。幸好队将早来了一天,要是晚一天,他一个人都点不出。

张珏自然也被包括在内,另一些与他一样,因罪充军的人也被押了出来,这些人额头上都刺着不同军号。

“为什么还有我?”刚刺完字的鱼澄也被拉上,他不服,指着红肿的额头说,“我是忠顺军,不是修堤的苦役,看清楚了!”

来提人的队将拍上他的肩,“忠顺军就对了!这次主持修堤的正是忠顺军的王统制,让你提前拜见官长!”说罢提着鱼澄的衣领,把他拽进人堆。

鱼澄又是股暴怒,但又见强忍。

这得多伤身啊!张珏一旁偷笑。这个鱼澄是真有本事必须忍呢?还是没本事说大话不得不忍呢?看着有意思。

“快点走!江堤一日不能修好,你们一日不能归军中。”队将急催,现在就要到江边去。

催到江岸,张珏因惧水的习性不得不更提高几分警惕。

江边已有数百人忙碌,担着土石往返于江岸,那堤上的缺口十余丈宽。据闻这样的缺口有好几处,已经填上了几个,把这个补上,他们又会转移别处填补。

队将发了他们一人一把铁铲,命他们铲土石入筐。对张珏来说这是件好事,由于堤溃,江边已成泽国,修堤的人其实来往于水洼泥泞之间。他负责铲土,就不用行走水中了。

边干着活儿,兵卒们也都边聊起来,原本素不相识,正好是个熟悉的机会。

“江堤变成如此,都是前阵子汉江波浪大作所至?”张珏问。身边的这些兵卒都是本地人,情况比他清楚。不知dào

熊宝下落不明与这些事有无关系?他得多打听,收集情报。

这个话题很能勾人兴趣,兵卒们立kè

聊开。“可不是吗?那几日天天如此,江中掀起巨浪,大鱼撞堤,好多人被水冲走。”

“那鱼真大,我亲眼见过,一人多长,不仅一条,好多条。”一个自称目击的人吸引住众人关注,都催他多说些。

旁边,唯有鱼澄不合群似的自己铲着土。“早知会来修堤,当时就不该……”鱼澄怨念地嘀咕。旁人听不清他在自言自语什么,只当在抱怨被赶来做苦役。

第42章 黑衣鱼澄

通过多方打听,张珏大致知dào

了些当时的情况,大概就在熊宝遇险前后,这里来了两拨外星人,从他们使用的异能种类推测,他们应该来自同一个星球,或者相距不远的两个星球。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打了起来,殃及无辜。熊宝似乎也被波及了,亦或者熊宝那个奸商想吃两家,结果激怒了他们,导致现在仍下落不明。熊宝去了哪儿,只有当事人才知dào

了。

而更令张珏感慨的是,自己才到这里数月,居然先后碰上石鬼星、工星、毛线星,以及襄阳城的不知什么星的人。究竟有多少外星人到了这里?频繁出现的外星人让张珏更感紧迫,看来许多星球都已采取了行动,对此星虎视眈眈,拖延下去,火王星会失了先机。但这个星球有“水”这种危险特质大量存zài

,还值不值得他们开发,张珏打了个大问号。

“少闲聊,赶快干活!”路过的军官喊道。几个干苦役的兵卒立kè

闭嘴,专心铲土。

到了夜晚,他们就睡在江边工地,几个一起负责铲土的人就挤了一个帐篷。吃了晚饭,带着一身疲惫早早就睡了。

张珏假睡,在被窝里翻看通讯手镯。点了又点按钮,还是没反应,看来熊宝这次是真的失去了音讯。

听着高低起伏的鼾声,他觉得差不多了,帐篷内的人都已睡熟,他该起身出去找点吃的。他们吃晚饭的时候,自己只能干看着,他成了众人眼中,继鱼澄之后,又一个不合群的人。

可正要行动,却听帐内有人先起了身。张珏本能不敢动,待那人出了帐,他才坐起。环视帐中,确实少了个人,鱼澄不见了。

那小子从出现时起就透着股神mì

,似隐藏着大秘密。张珏暂不找吃的了,先跟上去看个究竟。

要在黑夜中跟踪一个人并不是难事,他的热源之眼很远就能发xiàn

目标。在黑暗中,那些有热和能量发出的东西都显现出五彩的光影,决不会因光线太暗而跟丢。

他看见鱼澄逆江而上,入了片树林,林中已有几个光影等着。白月出去,张珏收起热源之眼,借着目光看到,是鱼澄和几个陌生男子。他所在的位子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轻盈地从树枝上跃起,飞至他们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倒霉,做卧底竟成免费苦力!”树下的鱼澄抱怨,“脸上还被刺了三个字!付出的代价太惨了点!还有那帮无知的人,竟敢讥笑我,如果不是为了顾全大局,早把他们捏死了!”

“你辛苦了,只要完成任务,陛下会降下重赏。等拿到赏赐,付出这些都会觉得值。”另几人安慰他道。

“怕的就是任务失败,赏赐拿不到,还有性命之忧。”鱼澄不乐观。

“大鱼怎这么想?虽然比我们预想中困难了一点,目前微有不顺……”

“附马太难对付了。”鱼澄咬牙恨道,“附马不除,就别想刺杀公主。”

他的同伴立kè

说道:“公主现在就躲在汉江底,她已经受伤,能力受限了。”

“那也得下得去才行。附马一直守着,我们只能到江面。”鱼澄着难,“还有,你们以后进攻时尽量别毁江堤,毁江堤对我们有帮zhù

吗?老子现在天天在江边铲土,修复你们的杰作!”

“是,是。下次注意。”几个同伴窃笑,“你太辛苦了,忍辱负重还不是为了查出附马的身份。”

“我看到他进城用了符牌,应该是城里的官,从军是偷偷接近这些官吏的好方法,所以我才忍……他让我被刺字,又当苦力。附马,我一定会把你揪出来!”鱼澄紧握了拳头。

虽有怀疑,不过确实没想到,鱼澄也是个外星人。听他们说要刺杀公主,应该是他们星球的内政,既然是内政,张珏旁观就行了,不方便插手的,只要他们的争斗别波及到他。

“你们那边的情况呢?找着清清没有?”鱼澄问。其尤提到“清清”二字,他那不善于掩饰的情绪暴露了他的关心。

同伴们皆摇头,“大鱼你别急,会找着的。”

“清清要是出了事,我更不会饶恕附马!”鱼澄已经咬牙切齿。

张珏专心听着他们对话,疏忽了自己身旁。只听身边呼的声,一个黑影已窜头顶。

“糟糕!”他心里暗叫。

黑暗从空中而降,如鸟怪啸,身上蓝光闪过,张珏看见两侧树枝起了火花,一股能量瞬间窜遍全身。那能量极速,就算是以能量为食的火王星人也抓不住,似要烧掉全身组织,幸好火王星人不怕烧。但此时已经暴露,他索性坠下树端。

“什么人?”树下商议着的鱼澄几人忽见树梢起火,又坠下个人,个个惊讶。

“咯咯!”树上一阵怪笑,翅膀呼呼扇动,一只成人大小的鸟落了下来。

此生物既可以说是鸟,也可以说是人,他长着鸟的羽翼,鸟的头部,却生了类似人的双手,而两只脚却又如鹰爪一般粗壮锐利,全身不用穿衣,布满羽绒。

“原来是鸟兄,吓我们一跳!”鱼澄道。

“幸得我在附近,树上藏了人,你们竟没察觉。”怪鸟的说话声尖而哑,如同人捏着嗓子说话。

“我们在陆地上的感知本来就要差一些,在水里那可就不一样了。不过还是要多谢鸟兄为我们提防。”鱼澄谢得很不服气。再看了趴在地上的一动不动的人。

张珏身体虽遭到强击,但并无大碍,此时趴着装死,顺便听听他们还有什么阴谋。

“是他?”鱼澄惊讶道。

“你认识?”怪鸟问。

“一起铲土的,不过连他叫什么都不知dào

。只当他是个普通杂兵,想不到竟到此监视我们。背后不知什么势力,或许与公主有关?”鱼澄可惜地说道。踢了踢张珏,人已死了,什么话都问不出。“鸟兄下手怎不轻点?留个活口问几句也行啊!”

鸟人怪笑着说:“我已经轻了,怎料血肉之躯还是承shòu不起。我看他不像你们公主的手下,这地方是天外天的总部所在,我们与公主战斗时,天外天就派人在附近观测。这个死人更可能是天外天的人。”

“杀了他,岂不是把天外天得罪了?”鱼澄和他的同伴不乐意了,又不是他们动的手,却要他们来承担责任。

鸟人说道:“别那么紧张,反正他死了,附近又只有他一人,谁知dào

他怎么死的?就算天外天知dào

是我们做的,那又如何?我们五星联盟迟早会与天外天全面冲突。这次南下,盟主也有意使我们探探虚实。”

“那是你的任务,我们的任务仍然以刺杀公主为首要。”鱼澄道。

“大家都是盟友,相互帮zhù

应该的,盟主有交待,让我全力协助你们。”

鱼澄反而起了厌恶,“盟主什么样子,我们都没见过,只听着他发号施令。公主的事是我们水冲星的内政,其他星球就不要干涉了。”

鸟人又是阵怪笑,“水冲星是五星联盟的重yào

成员,水冲星的稳定有利于联盟发展,盟主自然关心。鱼兄既然有意见,我以后注意就是了。这次来其实是要告sù

鱼兄一个情报,你们的附马被天外天叫去了,此时正是偷袭的机会。”

鱼澄怦然一动,“真的?”但他转念又冷静下来,“不行,就算附马不在,公主还有水法球,我们无法靠近的。”

“公主负伤,不能发挥水法球全部威力,可以一拼。过了这次机会,附马回来,再进攻就难了。况且天外天主动联系附马,他们似乎会结盟。真结了盟,这次任务只能宣告失败,而以后再难刺杀,或许根本不会有机会了。”

鱼澄自然知dào

利害,他的同伴也有些急。鱼澄着难道:“你看到附马去了天外天?这么说你知dào

附马的身份了?”

“不知dào

。”鸟人抖了抖翅膀,表示遗憾,“我在天上只看到他进了天外天的阁楼。并未见到脸,那是天外天的核心地带,机不可失啊,鱼兄!”

确实是个机会,如果不是附马太厉害,他们也用不着如此忌惮。

“水法球的威力不是你能想象的,就算公主不出全力,但她要拼命的话……如果清清在,我会毫不犹豫地进攻。”

“没有那女孩你就畏缩了吗?”鸟人激道,“我敢说,再碰不上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清清出事,附马是罪魁祸首,但你也脱不掉责任,如果不是你自作聪明偷袭附马……”鱼澄恨对道。

“大鱼,没有清清,我们确实战斗力大减,但我们不可能一直等着清清啊?”

“战吧大鱼!拼这一次!”

同伴们斗志激昂,催他决定。鱼澄有各种恨在外露的眼神中翻涌。

“好!今次就与他们一战!”鱼澄下了决定。

就在他做出决定的一瞬,他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生出许多黑色鳞片,这些鳞片继xù

变形,最终化成了鱼鳞铠甲,如同穿在身上。

“我们走!汉江水府!”鱼澄带上同伴,轻盈奔出树林,鸟人也扑打翅膀,飞上云霄。

第43章 汉江异战

待到确定他们都已走远,张珏才起了身。

“沦落到装死,一世英明扫地啊!”他自嘲地拍掉身上的土,“不过也听到了些有趣的事,这个鱼澄就原来就是传闻中的披黑鳞甲的那位。”

鱼澄是披黑鳞甲的,那么披白鳞甲的是谁?是那个他们提到的附马吗?张珏懒得去想,有缘自会遇上。至于他们提到的天外天、五星联盟,似乎是两个组织,这个到可以留意一下,但自己现在只身一人,也不可贸然与其接触。

那些人已经进了汉江,他也极速往回赶,到要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尚未回到营地,“轰隆”,大地如在轰鸣,起了震动。

这不是地震,张珏三、两步奔向江堤,白折堤岸就在眼前,却不敢靠近了。巨浪拍岸,层层浪花扑打江堤,江水汹涌如同江中有人搅拌,浪涛间偶尔翻过巨大的鱼鳍。一个黑影踏浪,月光下他一身鳞甲,溅水生光。天上鸟鸣,一只大鸟盘旋,嗞嗞蓝色电光闪烁其周围。张珏怕他们发xiàn

自己这个“死人”,迅速隐匿树林阴影中。

距离营地已不远,此时营内闹腾非常,他潜回去到也容易。

帐内的士兵都不睡屯,汉江的轰鸣早已把他们吵醒,他们奔出帐外,向着江面指指点点,不知怎么回事。有些人觉察到了恐怖,紧张欲逃,可又怕被当逃兵。江水击打堤岸,那些刚修好或尚未修好的缺口不知能否坚持得住。

此地不宜久留,比任何人都对水敏感的张珏回帐把自己的必带物品打了个包。

“赶快离开!快离这里!”帐外到处在喊。听起来不是士兵起哄,是军官们在下命令了。

张珏冲出帐篷,许多人已在逃,远处江堤附近的人更是在叫在奔逃。

巨浪拍击江堤,轰隆,尚未填牢实的缺口崩垮了,江水汹涌奔流,从缺口喷灌。

许多军士顷刻间被卷入水中,张珏急吞下一粒药丸。江水比他跑得快,一瞬间,他也消失在水中。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名将领骑马而至,立于高处,见水淹营地,众军被冲得七零八落,心痛感慨。“快去救人,快去!”他催促左右。

正说着时,一道白影从襄阳城内闪出,将领注意到时,白影已闪出视线。

张珏终于从水中冒出了头,不知被冲到了何处,见着前方有棵树,立kè

抓住树枝,总算稳定下来。

“还好吃药及时,不然就化在水中了。”他喘着气自语,抹了脸上的水珠。

再望远处,其实自己也没被冲多远,江面都还能看见,月夜下闪着波光,天空有怪鸟盘旋,落下道道闪电。江水翻起的波涛在远处都清晰可见,战斗还挺激烈。

如此波及无辜,可真让张珏恼了,但对方是善于控水的种族,出于火王星人的致命弱点,他不能擅自挑zhàn

。憋了口气真叫人不爽,还是先上岸再说。可黑茫茫看不到岸在哪儿,张珏只好摸索着上岸的路径。

又有人被冲了过来,漂过张珏身边,张珏顺手拉住了这个人,见还有气,把他挂了树上。一边游水,一边救人,只要他够得着的,都拉上一把。

江面上出现了个巨大漩涡,如同江水被穿了个洞,漩涡吸住周围一切无根之物,要将它们吞噬,绞成碎片。

“水法球……”鱼澄立在鱼背上,与众鱼停步不前。

“大鱼,附马来了!”脚下的鱼提醒道。

鱼澄未见到人,却先见了一抹水刃。水刃如镖,极闪而至,目标却不是他,呼啸而上,击中了天上的那只怪鸟。

鸟人的叫声惨而怪,浑身雷光瞬灭,飘落下片片羽丢,但未致命,摇摇摆摆飞离了战场。

一名身披白鳞甲,戴着银色面具的人站立于江面。

“还以为你不来了!”鱼澄已感事态朝己方不利的方向发展,但已对上,一战难免。

他紧握手中长枪,枪身与他的鳞甲一样,黑亮生光,枪尖乃是骨制。脚下猛踏鱼背,跃身如飞,直向白鳞甲人冲去。

白鳞甲人的左手背上镶了枚珍珠般的珠状物,一半已没入肉中,只露了个半球。球体微微发光,他一抬手,脚下江水升起股水柱,在他手中铸出了柄透明长枪。

“去死!”鱼澄咆哮,半空落下。

白鳞甲人踏水而起,江面上一黑一白,水流碰撞,激荡的波涛水花四射。

外人根本无法靠近,更无法窥视江上发生的事。只见得江水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如被什么操控了般,不自然地律动,激烈而汹涌。人们哪有心思仔细观察,逃命都还来不及,更多人只想是水中龙王发了怒。

水中带出一股血,鱼澄惨叫着坠入江中,白鳞甲人稳稳落了江面上,手中还是提着水铸的长枪,只不过枪头腥红,染了血水。

水里的大鱼把鱼澄顶了起来,鱼澄捂住肩头伤处,把白鳞甲人狠狠盯住。

“不行啊,附马身上有御水珠。我们完全处于下风,再加上公主的水法球,此处对我们很危险了!不如撤吧!”身上的鱼道。

“混蛋!说要打的是你们,说要撤的还是你们!”鱼澄极不甘心,但也知形势利害,拍了鱼背,“好,我们撤!”

但哪是说走就能走,白鳞甲人又一挥手,鱼澄及同伴四周水面竖立,如同水墙,要把他们包围其中。

“赶快走!”几条大鱼跃出水面,撞向水壁,水壁暂缓了合拢,几条大鱼却已血肉模糊,落水即沉。

大鱼载着鱼澄趁机跃出水壁包围,鱼澄回头看,水壁已经合拢,尚有几名同伴被困其中。等不及他施救,水壁突然收缩,高强的水压把里边几条鱼瞬间挤成了一团血肉。水壁最后爆开,一难血水染红江面。

“附马!你等着!”鱼澄怒吼。

大鱼怕白鳞甲人追来,极速逃离。但白鳞甲人并无追意,更愿意守在此处。

鱼澄上了岸,一身鳞甲自动脱落,化作一地鳞片。

“没有清清,战斗力差了这么多,在水里完全打不过他了!”他捂着肩上的伤口,靠了大树休息。惨败使他沮丧,更使他不服。

载他逃走的鱼也变回人类身子,趴在岸边说道:“还是该找回清清,清清也有御水珠,这样才可与附马一搏。”

“可是清清是生是死都不知晓。”鱼澄悔恨惜叹,冒险一战使自己损失了大半同伴,任务只得失败了吗?

人鱼不抱希望,说道:“不知dào

清清还在不在……清清即使死了,御水珠也可能还在尸体上,至少要把珠子拿回。况且清清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先养着伤,我们去找清清,她无论生死,都应该还在附近。”

“哎!”鱼澄重叹,“今日的仇,我一定会向附马讨回!”

人鱼先去了,游回江中。鱼澄坐在树下环视四周,不久前还是营地的地方,已经成了泽国,无数漂浮物密密麻麻布满其上,缓缓顺着水流移动,有一些动得特别快,那是会游泳的人和畜。

忽然间,有一个人看着挺眼熟,引得鱼澄伸长了脖子。

“那是?不可能吧?”他似乎看到了个熟人,滑进水中,游了过去。

张珏把一个溺水的士兵放在木板上,回头无意间看到鱼澄向这边游来。

“他怎么了来?”张珏惊。可不能让他现在看到死人没死,会引起多余的麻烦,他迅速游走。

鱼澄到了看到熟人的位置,浮出水面,却不见人了。

“难道看错了?”鱼澄狐疑,“应看错了,那人该死了才对。”

木板上躺着个人,鱼澄赶紧推他,“喂!你醒醒!快醒醒!”他想把溺水的士兵叫醒,附近只有这个溺水的人在,或许他看到过什么。

“这里有人!”忽然有人喊。

鱼澄感到有东西划水靠近,抬头一瞧,是艘船。船上立了几个军士,举着火把,还有一名将领似的男子。船上的士兵立kè

把他和溺水者拉上船。

溺水的人清醒了过来,发xiàn

自己身在船上,已安全了,不得高兴,“我得救了?是你们救了我?”

船上的士兵指了鱼澄道:“我们只是拉你上船,救你的应该是这个人。我们看到他就守在你身旁,还在唤你。”

溺水人立kè

看向鱼澄,向他表达感谢。

“在危险中还能求助他人,实在难得。”船上的将领说了话,“你是哪支军里的?叫什么名字?”

他们似误会了,自己还没救人。不过这种误会也不错。“小的应该做的。”鱼澄谦虚道。

“你是忠顺军?”将领看到了他额头上的刺字。

鱼澄承认了。

将领很高兴,“知dào

我是谁吗?”

“小的是新兵,不熟人事,请将军明示。”鱼澄没兴趣猜。

这位将领微笑道:“我就是忠顺军统制,我叫王坚。明日到我帐前报到。”

鱼澄一阵惊讶,欣然接受,“小的遵命!”

第44章 忠顺军中一小卒

张珏看到鱼澄上了船,觉得自己躲得及时,若被他发xiàn

自己没事,难免会生麻烦,自己现在一点不想与水性物种起冲突。

“喂!你没事吧?”一条小舟驶了来,舟上的人对他喊。同时把桨递了过来。

张珏可不想一直泡在水中,再加上药效有时限,尽早脱离水里更好。他握住船桨上了小舟。

“江里那两条龙又打起来了,它们不决个雌雄不会罢休。倒霉的是我们,这江堤没法修了。”舟上的士兵摇着桨,摇头叹气。

“就不找几个道行高深的道士和尚来镇压?”

“那是龙,和尚道士哪镇压得住?”

“你们怎么知dào

是龙?”张珏问,其实这些人什么都没看见。

士兵反笑他无知,“只有龙才有本事掀浪施雨,难道会是水里的小鬼?看到那些大鱼了吗?那就是龙身边的随侍,不然哪来这么大的鱼?稍稍一想就通,你就不动脑子。”

他们爱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张珏已经习惯这个星球土著的无知,辩是辩不过他们的。

“你们看,是王统制的船!”划舟的士兵指着前方的船,叫其他人快看。

“哪个王统制?”张珏问。

“忠顺军统制王坚,主持这次修堤的人。”

“走,我们过去向王统制打声招呼。”舟上有人提议。

鱼澄就在那艘船上,他亲眼见他上去的,万万过去不得,去了就与他碰见了。张珏赶紧说:“还是别过去了,我们这样子狼狈,王统制看见我们军容不整,说不定骂死我们。”

有一些怕见军官的士兵也说道:“是啊,凭白无故打招呼做什么?别人还以为我们拍马屁的。”

舟上人意见不一致,那几个想靠过去的士兵只好作罢。王坚的船渐行渐远,他们的小舟则驶向别的方向,搜寻其他落水者。

江上的大浪也就拍了两个时辰,天亮时分就转风平浪静,日出照亮大地。在水中泡了一夜的人总算看到点希望,避水丸的药效过了,但身上和衣服已经弄干,张珏站在水边,迎向朝阳,若不是眼前的汪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位队将乘着小船沿途喊话,命令众人集合了,逾期不至,当逃兵论处。

有队可归的人回了自己队里,而张珏这样无队可归的人则被集中别处,按额头上的刺字马上分配。

“你怎么没刺字啊?”负责分配人员的军士惊讶地问。别人都分完了,就剩了张珏,军士把他左瞧右看,活像他是个可疑人物。

张珏这才知dào

,经lì

此场混乱,就算他一走了之也没人察觉,他是未分配的新兵,可能军册里根本没他的名字,再加上他并未刺字,抓逃兵也抓不着他。不过他不想离开军队,他还要留在襄阳追查熊宝的下落,出去了就得自谋生路,还不如在军中包穿包住舒服。

“修堤要人催得急,我还没来得及刺字就被派来了。”张珏解释道,“我叫张珏,从四川发配来充军的,衙门那边应该有我的记录。”

“这样啊?那你该在四川就刺字的。”

“黄制置认为我的案子有冤情,但一时不能平反,所以特许不用刺字。”

“还有这种事?你这种小人物能惊动安抚制置使?”这里的军士半信半疑,“待我们核实了再说。”

没等多久,即有了回复。

“已经查过了,确实有个叫张珏的,因罪从四川发配而来。”打听回来的士兵报gào

说,“不过……主簿听到张珏这个名字就莫名发火,还说我们把麻烦丢回去。他查不到这人原属哪一军,叫我们自行安排。”

“居然有这种事?看来你这人有点意思。”军官对张珏说道,琢磨着该怎么办了。

张珏才不管他们要怎么办,找个地方把他插进去就行。

有士兵献策道:“其实犯不着费心思,反正各军都缺员,都不会拒收。既然王统制在此地,不如把他送到王统制的忠顺军,以示我们心里有他,一有空余人员就想到首先考lǜ

他。王统制深得孟钤辖信任,将来前途无量。”

什么?去忠顺军?

这可让张珏没想到,他们竟会选中忠顺军。鱼澄也在此军中,这不是让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吗?

“王坚这人我早看出来了,当年招募宋金边境流亡之士,组建忠顺军,他从邓州来投奔时,不过是忠顺军中一小卒,转眼这些年,他已成忠顺军统制。自身有本事不必说,孟钤辖的特别关照更离不开。孟钤辖何等人物,他看好的绝不是一般人。”军官得yì

于自己眼光。

“所以才要在王统制面前好好表现。”几个士兵马屁还没拍上,就已经谄媚奸笑。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张珏问。

几名军士诧异地看向他,“你还想有选择?知dào

自己什么身份吗?你这种因罪发配来的,连当小卒的资格都没有,只配做杂役卒,还挑三拣四,挑哪儿都是做杂役。把你弄到忠顺军是照顾你了,知dào

不?依例,你该送礼感谢我们。这次是我们心情好,就当白送你的机会。”

“那到多谢了。”张珏赖得与这些小人起争执。

去哪儿,做什么,他都不担心。唯不想这快与鱼澄又碰上。

军士们笑道:“只是把你分到忠顺军的驻地没这么快,江堤都还没修好。”

说起江堤,他们连连甩头,这江堤恐怕修不好了。那些缺口哪一次不是填上了就被破坏掉?填了又填,补了又补,结果缺口越补越多,洞越填越大。而他们自己反到损兵无数。就拿这次决堤来说,淹死的人还没统计出来。

张珏对此虽有自己的想法,但也无可奈何。两股外星势力较劲,不是他一人对付得了的,而且他干嘛要专门针对?在未了解来龙去脉前,还是当个混饭吃的小卒为佳。

分配完最后一人,这些军士便驱赶他们这些新兵到营内寻找各自的军队报到。

修堤大军有数千人,其中一半为襄阳队近征集来的民夫,另一半是因民夫不够,从各处驻军抽调来的士卒。原营地被水淹,迁了新址,张珏问了好几人,总算找到忠顺军士卒聚居的区域。

“叫张珏是吧?”队将靠在椅上,双脚翘在桌上,剪刀剪着指甲,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这里不缺人,就是才换了新地方,有些乱,你就先把这里打扫打扫,等重整了队伍,再看有没有你的位置。”

张珏环视营帐,帐内堆满杂物。之前就听分配的人说,他这种因罪发配来的只能做杂役卒。什么叫杂役卒?就是给其他士兵跑腿打杂的吧?

不过这队将的话说得怪,似乎不一定留下他。等于说,最终他干了杂活儿,无论好坏,还是有可能把他扫地出门。另一方面,也暗示他在这里地位极低,随时有可能被赶走的人,不要谈地位。张珏感觉很不乐意。

“傻站着做什么?开始干活了。还等着你清扫干净了,今晚好睡觉的。”队将歪着嘴催。

“来,先把我这里扫了。”

“先扫我这里。”

帐内各霸一方的另几人同时召唤他。

一队五十人,分了几个帐篷,这个帐篷住的是队将、旗头等在队中有一定身份的微末军官。这些人,向上那像狗一样地讨好,而对士卒,说好听点叫严格,其实就是压榨。尤其是对张珏这种地位极低的杂役卒,就跟看待奴仆似的。

张珏默不作声开始干活。隐忍嘛,就得装出样子。

他在帐内收拾,这些人立kè

当他不存zài

,相互闲聊起来。

“这一次,怎么也得休整三、五天吧?”旗头问队将,“光是眼前的烂摊子就难收拾,我看至少得十天半月。最好别修这堤了,这堤修得心里怕啊!究竟是谁犯了江底的龙王,却要我们去填命?”

“你还想修整十天半月?”队将剪着指甲浅笑,“以我们王统制的作风,让你休息两天就算他懒了。谁想修这破堤,就连王统制自己都不愿意。大家都知dào

水底有怪异,但上面一句话,叫你上,你就得上,淹死了只怪自己运气不好。也有运气好的,我就听说,昨天有个兵卒顺手救人的时候被王统制路过瞧见了,王统制称赞他有德,要特别重用。昨天还是个小卒,明天可能就跟我平起平坐了。”

“昨天我也救了几个人,王统制怎么没看见?”

“你运气不好。这就是为什么一同入伍的人,三年之后,有的能做上部将、统制,有的还是个小卒,甚至连命都没了的区别。”

他们说的那个小卒可能是鱼澄,昨夜看到他登上王坚的船。如此也好,他在王坚身边,就难得与自己遇上了,张珏反到放下了心。

第45章 天外社

正如队将所言,让人休息两天就算懒了,负责主持修堤的统制王坚下令,两天内必须整理好新营地,然后复工修堤。

营中怨声载道,妖异不除,江堤没法修,再修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事。然而两天刚过,众人准bèi

好铁铲、锄头,等待复工时,又一道命令下来——原地待命,暂不修堤了。

据说暂不修堤的命令直接来自钤辖司,出自京湖地区实权人物之一的孟珙的授意,而统制王坚,正是他的直属部下。不管谁下的命令,反正大部分人欢天喜地。

然而张珏并没有因停工而清闲,杂役卒,什么杂事苦差都要管,像个仆人般伺候全队上下,别说队将这样的人了,就是个普通小卒都能对他呼来喝去。

“你们两个,去打酒割肉,晚上队里要大吃一顿。”进帐的士卒把一袋钱扔了张珏床上。

“要多少?”张珏掂了掂钱袋,连一小半都没装到。

“能买多少就多少,至少得够队里几十号人吃吧!”士卒只传下吩咐,说完就走。

“这点哪够?难道要我们倒贴?”张珏掂着钱袋,对帐内另一名杂卒说。

这个队里有两名杂役卒,另一人叫钱小六,与张珏差不多年纪,也是因罪发配来的。钱小六全家都是种田的农民,为了田地边界那一分地,与邻居发生冲突,钱小六失手把一个邻人打成残废,然后官府判了他刺配充军。

在这里,钱小六是唯一对张珏保持着几分敬重的人,不仅因为同为最低等的杂役卒,更因为张珏和他们不同,他居然没有刺字。对自己不刺字的原因,张珏总把四川安抚制置使搬出来为自己遮掩,等于无形中告sù

旁人,他有四川大员撑腰。队将那些人只当他吹牛,没在心上,但钱小六这样的人则崇拜不已,无论他是否真与安抚制置使有关系,至少知晓他不会在杂役卒中久呆。

钱小六比他先到,里边的规则也更熟悉,对张珏释疑,“这点钱当然不够,不过也不用我们倒贴,只要到店家报上我们官长的姓名就好。这些钱只是意思一下,因为上面严禁军士赊账,付点钱,就当店家便宜卖我们。”

“那不等于白拿吗?店家愿意?”张珏想,估计那店家软弱胆怯,怕得罪军士才被人吃死了。这些军士也可恶,这么欺软。

“哪敢白拿啊!张兄你想哪儿去了?”钱小六摆手笑道,“在别的军我不知dào

,但在我们忠顺军,真要是欺软白拿了,告到王统制那儿去,队将他们会受军法,至少也是屁股开花吧!这里面的门道你是不知dào

的。”

“还有门道?”张珏到想知dào



钱小六摊开双手,无奈地说:“我也只知dào

大概。现在各军都有自己经营的产业,这个应该知dào

吧?”

“知dào

。”张珏也是从别的军士那里听来的,这些屯驻大军都开有自己的店辅,用经营所得贴补军费。

“那些与军营产业有合zuò

的店家,如果便宜卖东西给指定的人,那么在与军营产业交yì

时,就会获得优惠。我们这位队将就是指定的人,他有好兄弟在为忠顺军经营,明白了吧?我知dào

的只有这些,具体怎么操作就不知了。”

张珏手托下巴,想了一想,“这不是等于用忠顺军的钱为私人买东西吗?交yì

中给予优惠的手段很多,随便找个借口降价打折,就补了对方的损失,说不定还有赚,所以店家不会闹到军中高层去。但要是上面知dào

了,这些人只怕人头落地。”

“才不会。”钱小六再摊手,“上面早知dào

这种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为什么?”

“因为上面的上面还有朝廷。”钱小六无奈道,“事实上各军经营产业并不太合国法,朝廷不愿看到各军拥有独立财政,但又禁不住,没因此闹出大事,就懒得管了。这要抓要杀得关系多少人?因而军中上层也不想闹出大波风,只要他们别贪得过分,基本睁只眼闭只眼。你看我们队将,在军中人缘广、关系足,可干了这些年为何就升不了职,始终是个队将呢?王统制心里亮堂着的。”

“那还不如把他的好兄弟从经营那边撤下来,怎留着这个蛀虫?”

“这就有所不知了。找一个会经营的人多难啊!维修军械、士卒福利,全都靠着产业赚的钱。等朝廷拨款,还要受层层剥扣,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拿到手里又剩多少?他不就是占点小便宜吗?水清无鱼。”

“好吧!你懂!多谢前辈指教了!”张珏胳膊挽住他脖子,拍拍他脑袋。

二人立kè

出了营地,队将交待的事要速办。

襄阳城位于汉江之畔,既是一座大城,也是战略冲要,因而城墙雄奇。张珏站了城下仰望,虽然城市规模比不上成都庞大繁华,但这城墙绝对胜过成都数倍。如果说襄阳的城墙够此城坚守一年半载,成都那破墙,只怕半个月都守不住。这也是两地所处环境不同决定的。成都地处四川腹地,四周有诸多关隘和崎岖山地保护,从不闻兵祸。而襄阳再往北就是金国地境,北方强兵顷刻可到,防御不可谓不重。

钱小六不知他在看什么,站他身旁,顺他目光,学着他仰望。但他除了高耸的石头城墙和站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及飘扬的旗帜外,什么都没看到,头巾还差点掉了。觉得无趣,催着张珏快点进城了。

街上店铺林立,买酒肉的店到处都有,不过他们要去的是指定店家。张珏不熟,钱小六到办过几次,就由他带路,不过张珏眼睛也不闲着,四处张望,观察各种环境。

两侧都是店铺,顾客穿行,好不繁华。只是有一家却门庭冷落,看不到客人进出,不由得吸引住他的目光。

“天外天?”张珏望着大门上的匾额,念了出来。

“怎么了,张兄?”钱小六见他没跟上,返回询问。

“这是什么地方?”张珏觉得匾上的三字有些奇特,感觉这是家奇怪的店铺。

“不知dào

。”钱小六根本不识字,他以前到城里都直接办事,没留意过这些东西,“喂,大叔,这是个什么店?”他随意接了个路人就问。

路人抬眼一瞥,“哦,是天外社。”

“天外社是干什么的?”张珏问。

大宋朝的民间有许多社团,多因爱好而集结,斗茶、赏花、射箭、打马皆有组织,同好在一起相互交流学习,精进技艺。但这个天外社是干什么的?从名字来看,就说不出的古怪。刚到襄阳时,城外的乡民也提到此社,看来自己真得好好打听。

“不清楚,可能与天象有关吧?听说这里的人时常组织观星。”路人说了几句,便赶自己的路。

既然已在门外,大门又开着,张珏也不顾太多,干脆进去看看。

大堂里空无一人,他们进去了也没人接待。可能因为这个社团成员实在太少,平时无人来参观加入,所以大堂都没人守着。不过观堂内装潢,不见破旧,摆设装饰虽不算名贵,却见精致,看直来是个人多的大社,颇有财资才对。大堂对着门的正位,墙上挂了幅黄底黑墨的星空图,图上星子整体排列为圆形,以北极星为中心,似在旋转。

画面右边有字,张珏靠近,读了出来,“云上云,天外天;星辰落,客人来;若能识,且相瞒。”

这几句文字读起来浅显,但细细体会,却又感莫名其妙,落在张珏心里,更觉在暗指什么。

“张兄,这话什么意思啊?”不识字的钱小六问识字的张珏,“什么天外啊!客来啊!天外来客?不是神仙下凡么?”

天外来客?此话在张珏心中颤了一颤,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这位小哥说话有意思。”他们观图之际,大堂内不知何时多了位白须老者。老人捻须道:“观两位小哥衣着打扮,是军中之人吧?不知是哪支军的?”

“我们是忠顺军的。”钱小六答。

老者没说什么,只是笑,慈善的双眼似在打量他们。张珏也警惕地把他看着。

“两位对我们天外社有兴趣?”老者请他们坐。

“有!就是不知dào

你们天外社做什么的?”钱小六很有兴趣地说。

老者呵呵捻着白须,“观测天体,收集奇闻,干的都是闲事。”

听到奇闻,钱小六眼睛放光,这些奇事,平常人都很有兴趣。

“不知什么样的奇闻才能算奇呢?”张珏问道。

老者微微惊讶,笑道:“这位小哥问得有水平。听小哥这话,似乎经lì

过许多奇事?”

“哪里,哪里,我就一普通人。只是觉得总有个标准才对。”张珏说道。

第46章 天外天

“天下奇闻多如牛毛,我们天外社自然不可能全数收集,理应有所取舍。”白须老人保持着微笑解说道,“我们天外社主要关注与天上星辰有关的奇事,以及地上发生的最为离奇的事。比如《梦溪笔谈》中就曾记载,扬州有星降临,大如珠,形如蚌,能发强光,有多人目睹。又如乾道六年,有鸡首人身的怪物从空中降临。再如苏东坡也曾在金山寺见到江中升起火焰,由此作出‘非鬼非人竟何物’的诗句。”

“这就是‘星辰落,客人来’吗?”钱小六好奇问,“什么客人来了呢?”

“那就不得而知了,都已是好多年前的记载。”老者笑道。

“真的有神仙下凡?”钱小六兴奋道,“最近汉江水异常,都说是神仙打架,看来是真的。”

“汉江之事也在我们关注中,不过未有结论,这种事本身就没结论。”老者神mì

相答。

张珏则寡言少语,他主要在思考,不管是《梦溪笔谈》中的记录,还是什么‘星辰落,客人来’,说的分明是外星人降临。这个天外社研究的应与外星有关。这使他本能地心虚紧惕。

“爱好这些奇事的人多吗?”张珏打听。

老人回道:“不多,这些事不像斗茶、赏花有个风雅名头,也不像骑射、相扑实用健体,反被当成怪异,所以也就只有几个同好。两位可有兴趣加入?”

只有几个同好?那么这几个同好当非常富有,买得起大宅,搞得起装潢。张珏才不信这神mì

老头的鬼话。

钱小六对这些奇闻异事很感兴趣,但一听要他加入,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入会钱。这个东西他没有,他一卑贱的杂役卒,只能吃个饱饭,连自由都受限制,哪有金钱与空闲参加社团?

“听起来很有意思,我们也很感兴趣,不过今日出来还有队将交待的事没办,我们得先去办事了,改日再到此请教。”钱小六说着,暗示张珏快走。

“那就不耽误两位了。”老人始终保持着笑容。

钱小六拉着张珏,匆匆告辞。

他们走后,大堂内的一扇小门挤出四个儒生打扮的年轻人。

“老师,你觉得刚才那两小卒有异常吗?”儒生问。

“你们觉得他们如何?”老者反问。

儒生回答:“学生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

“我也看不出,只是感觉两个小卒无故进到这里,有些奇怪。要么是真对天外奇闻有兴趣,要么是刺探。”

“既然如此,老师又怎轻易放他们走了?”

老者捻了捻白须,“真有异状,他们还会回来的,眼下社里还有更重yào

的事,平息汉江水患才是要紧。”

说到此,那几个学生也掩不住愁色,有学生问道:“此事甚为棘手,不知盟主是个怎样想法?”

老者透露道:“那日盟主在此与水冲星的附马秘密见了面,形势很不乐观,附马到是不想战,但并非他能说了算,另一边非战不可。归根到底是水冲星的内政,我们局外人解决不了根本。盟主见他们这么斗下去,倒霉的却是周围无辜百姓,非常痛心。”

“盟主会插手他们之间?盟主邀附马到此,决定支持水冲星的公主了?”

“难说。”老者双手负于后背,严肃了神色,“一切看对方的态度。已经可以确定,另一拨水冲星人背后已得到五星联盟的支持。”

学生们都紧张了,“五星联盟?他们真的如传说中那样厉害吗?”

老者沉重点头,“就我们所知,他们目前展示出的实力只是冰山一角,只会比传闻中更厉害。我们天外天没法比的。天外天终归是民间组织,而且我们的成员不仅数量少,在异星异能上也多为温和型,缺乏战斗型异能,一旦与五星联盟突冲,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如我们这般过目不忘的能力,用在读书上自是无dí

,但要战斗,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盟主才希望水冲星的公主及附马能够加入,有了水冲星强dà

的战斗力,我们也多几分保障。不过公主及附马警惕性很高,不会轻易相信外人,盟主尚在努力争取。另外盟主也在收集各地发生的离奇事件,希望能从中找出更多异星人加入我们。”

几位儒生忧心忡忡,但对盟主却显露信心,一切有盟主安排。

“对了,说起离奇事件,最近四川到是发生了两宗离奇大案,一座寺庙和一座山贼的山寨,均被古怪的大火烧掉了。其中烧毁寺庙的那场火最为古怪,据闻多人目击石佛走路,盟主应该注意到此事了。”儒生提醒道。

“没错,盟主已经派人去查,不过目前尚未有结果,还不知是否真有其事,也或许是传言太夸张了。天外来客,一般都会尽可能低调隐藏自己,哪会连干两场,杀了数百人?”老者有疑,但这事偏远,又还没个调查结果,想了一会儿,便不再想。

张珏本来还想问有哪些成员加入,不知老者会不会透露,怎就被钱小六拉了出去。

“幸好我机灵,出来得快,不然那老头儿劝下去,我们就不易脱身了,像这种社团,入会钱贵得吓死人!”钱小六还在幸庆脱身。

“他要骗入会钱,绝不会找我们这种小卒啊!”张珏遗憾地看了看“天外天”三字匾额,这地方他定要再来拜访。

“哎哟,别看了,办队将的事要紧!”钱小六催着他快走,本来时间就紧,中间这一耽搁,恐怕无法及时赶回了,队将要是不能按时享用酒菜,定让他们屁股开花。

聚和楼是家酒楼,也是队将常买酒菜的地方,聚和楼与忠顺军有合zuò

,以后到忠顺军的田庄上进购粮食蔬菜,能得到优惠。钱小六来过几次,进门便与这里的小二打起招呼。

“小六,这次要为罗队将带回些什么?”掌柜过来招呼了。

“老规矩。”钱小六把钱袋扔过去。

掌柜立kè

吩咐伙计去办,钱小六则和张珏找了空位坐下。店小二送上茶水,钱小六早渴了,大口喝,张珏一滴不沾。

没让他们久等,掌柜即来告知,东西已经准bèi

妥当。

张珏和钱小六到了后院,光酒就有七坛,还有五大包肉,以及炒好的菜已经用食盒装好。

“这么多?我们只有两个人四只手,没办法带走。”张珏向掌柜抱怨了,“我们这样的老顾客,不该上门服wù

吗?”

掌柜立kè

明白,“哪能劳烦两位,早有准bèi

。”说着已有伙计把这些东西装上独轮手推车,“许沐,你帮忙把这些送到忠顺军罗队将那里吧!”掌柜对正在搬酒坛上车的伙计吩咐。伙计应了声“嗯”,麻利地用绳把酒坛固定好。

许沐负责推车,张珏和钱小六跟在两侧。出了聚和楼,三人一路上并未多话,许沐与钱小六有几分熟,这两人到说了几句。许沐问钱小六介shào

身边的新面孔,钱小六便介shào

了张珏,除此之后没再谈别的。一车货物已够许沐累了,不多时他已大汗淋淋。

“这不是许沐吗?”前方过来几个地痞样的人物,许沐为之停了脚步。

这些人不是善类啊!张珏瞧他们衣带都束不整齐,松垮前襟的派头,看着就不顺眼,自觉警惕他们。

“许沐怎躲着我们?我们去过你家几次,你那老娘总说你不在。”带头的混混双手抱胸,挡在许沐面前。

“那事请宽限几日,过几日一定还上!”许沐畏缩道。

“又是几日?只怕几日复几日。你要让老子等到几日?”混混凶恶瞪目,“就是今天,别给老子拖,老子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小子偷偷娶了美娇娘,都不还老子的钱!要是今天不还钱,就拿你家的那个美娇娘抵债!”

“不要为难那位姑娘,她不是我的妻,此事与她无关。”许沐求道。

见事不妙的钱小六把手按了酒坛上,对混混说:“喂,矮脚八,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别在这儿闹,车上的都是我们队将的东西,磕着碰着,你们都赔不起。”

混混矮脚八根本没将这两个杂役卒放在眼中,再看车上不过是些酒肉,更不放心上了。但对钱小六和张珏那一身军服还有所敬畏,毕竟穿着那身衣服就不代表个人,意味着惹到一个,可能惹怒一群。

“许沐欠了老子的钱,今日只是讨债,两位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等只找许沐。”矮脚八挥手作了拂开的姿势。

他的手下已将许沐揪着衣领,提出一顿胖揍。

张珏没有出手,是非曲直他尚不清楚,与许沐萍水相逢,对他秉性未知,难辨是混混逼债,还是许沐真赖账不还。

不过他们打人下手重,还说要拿许沐妻子抵债,这让张珏极不快,喝斥了声,“不就是欠了几个钱吗?把他打死了,你连本钱都要不回,别说利息。”

“都说了,不关你事!”矮脚八恶狠狠瞪道。

这帮人在许沐身上又打又搜,只摸到几个铜钱,把它交给老大。

矮脚八把几个铜钱在手里抛了抛,对收获极不满yì

,“再给你两天时间,不还钱就拿你老娘和女人抵债!说罢,扬长而去。

第47章 许沐

许沐趴在地上,等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周围人指指点点议论,随后也散去了。

“你没事吧?”钱小六在许沐身边查看他状态。

人已经鼻青脸肿,鼻血流了一脸,哪会没事。

“我没事。”许沐撑起身体,“给罗队将送东西要紧,我们快走吧!”说着许沐摸向独轮小推车。

他正要推动,张珏一把按住车身,任他发力都难进半寸。

“你都这样子了,还怎么推车?”张珏阻拦道,“还是回去休息吧!”

许沐还在发力,自己虽挨了拳脚,身体受损,但张珏只是单手推阻,自己怎就推不动车了呢?难道真不行了?

“小六,你把车推回营。”张珏吩咐道。

“我推回去?”钱小六指了自己,见张珏没有与他同行的意思,“那你呢?你不回去?”

“我送许沐回家,要是那些混混再来找麻烦,也好有个照应。”张珏说着,扶住了许沐。

“可是……”钱小六为难了,“队将问起怎么办?”

“就说我助人为乐去了。”张珏对得到洒脱。

“队将,队将不会信这种话的。”

“他爱信不信。”

张珏心里自有打算,扶着许沐就走。

“你就不怕被当逃兵吗?即使回去了,哪怕晚了点,队将都要把人打个半死!喂!你不怕?喂!别走啊!”

钱小六到是替他急疯了,张珏根本无所谓,只回头向他挥了挥手。

“多谢你,其实我无事,你还是快回去吧。罗队将这人脾气不好,你会受惩的。”许沐感激,同时婉拒他相送。

张珏微笑道:“不要紧,我虽不明白你与那矮脚八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既然我碰上了,就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就算你欠债不还,也不至于暴打,还你你娘和妻抵债吧?”

“哎!那位姑娘真不是我妻啊!”许沐苦笑道。

接着,对张珏说起他与矮脚八的纠葛。

此事还得以襄阳城的奇怪水患说起。就在半月前,天空闪电雷鸣,大水溃堤,淹了无数房屋,他和老母住在城外,自不能幸免,他背了老母往高地逃难,途中救了位姑娘。姑娘与家人失散,身负重伤不能行,便住在他家中。为难姑娘医治,他向矮脚八借了高利贷,才有这讨债的一幕。

也是因为救人才惹了那些混混,张珏感慨,如果矮脚八那帮人再来暴力催讨,他必不饶过。

说话间,他们已到许沐城外的住处。

篱笆围了间小院,里边一座小木屋,黑漆漆的,大概由于水才退没多久,湿气未尽的关系,走近了,便感到股潮气,让张珏觉得不舒服。

“娘!”因为矮脚八说过,来找过他娘,所以许沐尤其紧张,在院外就开始喊了。

“我儿回来了!”屋里一个老妇听到喊声,急急跑出屋外,“你这是怎么了?”她看到许沐青肿的脸,惊叫起来,更跑去把许沐的脸捧住,仔细心痛地看。

“没事的娘,一点小伤。”许沐笑着肿脸,“你没事吧?矮脚八没有为难你?”

“娘没事!娘没事!一个老太婆了,他能把我怎么样?到是我儿受苦了!”老妇说着黯然落泪。

许沐急忙为母亲拭泪,母子两人相互慰抚,凄苦流露。

“鱼姑娘没事吧?”许沐问道。

正查看四周的张珏听了这个“鱼”字,敏感地回首看着许沐母子,“鱼”是个罕见的姓氏,之前就碰上个姓鱼的,就是非凡的鱼澄。

老妇答道:“没事,在屋里躺着的。”

许沐赶紧入了屋,张珏也跟着进去。

屋里由于缺乏日光照射,湿气更重,这样的屋子本不适合住人的,但许沐一家无地方可去,只好水退之后就回来居住。

里边房间躺了个姑娘,张珏不方便进入,只在门外站着看。那姑娘还是个少女,十五、六的外貌。不知伤到何处,许沐进了屋,她只能躺着迎接,挥手着臂表示。

“鱼姑娘,今日感觉好些了吗?矮脚八那帮人没把你吓到吧?”许沐在床边关心。

“就那些无赖,我才不怕他们。”姑娘的声音俏皮,“他们动我试试?别看我躺着,对付他们绰绰有余!许大哥,你的脸怎么了?”姑娘的声音紧张起来,“是不是矮脚八那混蛋?王八蛋!等我伤愈,先扒了那王八的皮!”

“你好好养伤,一个女孩子,怎这么凶?”许沐笑道。

鱼姑娘自动收敛了些情绪,温柔道:“都是因为我。其实我这伤没什么大不了,自己会愈合的,用不着借那高利贷。等我联系上亲人,一定重谢。”

许沐淡淡笑了,又说道:“对了,我按你说的地址去找过,那地方已经没了人。”

“是吗?”鱼姑娘有些意wài

,但很快平静,似觉得在情理之中,“也对,哥哥他们不可能还留在那儿,一定会转移的。麻烦许大哥了,等我伤好之后再想办法吧!”

她说的哥哥会不会是鱼澄?旁听的张珏暗暗猜测,回想鱼澄说过的话,他们似乎丢了个同伴。

再看那姑娘,身体上究竟受了什么伤,盖着被子看不全面,但可见露出的手臂上有焦糊外伤,似是烧伤,但并不像被火灼伤的。

“许大哥,外面的小哥是谁呀?”鱼姑娘注意到门外有人观察着屋里,警惕地问道。

“忘介shào

了,这位是忠顺军的张兄弟,我被矮脚八找麻烦,他送我回来的。”许沐向鱼姑娘和母亲介shào

了张珏。

“在下张珏,伯母、鱼姑娘,有礼了。”张珏自报。

许母表示了感谢,屋里的鱼姑娘则始终警惕着。

许沐安慰鱼姑娘好好养伤,他还要招呼张珏,离了房间。

“许兄,鱼姑娘的伤……”张珏在房门外小声问。

“张兄看出来了?”许沐愁惨地叹了声,许母也同样神色惨淡。

“我看到鱼姑娘身上的烧伤。”

“是,鱼姑娘那天被雷劈了。”许沐承认,为鱼姑娘叹惜。

难怪那伤不像火烧出来的,原来是被雷劈。想到雷,张珏便想到那保发雷光的鸟人,如果不是自己体质特殊,那天就被他劈死了吧?

“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许沐摇头,显出绝望之色,“鱼姑娘伤了脊柱,以后恐怕站不起来了。”说这话时,他刻意压低声音,怕里边的人听见了。

“鱼姑娘还以为伤好后就能去找亲人了。”许母也极伤感,“找不到鱼姑娘的亲人可该怎么办啊?”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既然遇上,就是有缘,以后我照顾着,鱼姑娘那么可怜,要她去哪儿呢?”许沐更加哀叹。

许母除了叹惜,没再说什么,不过那声叹却有几许不情愿。他们家境不好,要多一个要照顾的人,生活会难上加难。

虽仍不能确定,张珏已有八分怀疑,与鱼澄那帮人有关。既然如此,鱼姑娘虽重伤在床,但有异星能力在,问题应不大,而且鱼澄他们应该最终能把她找到。

许沐留张珏吃晚饭,张珏婉拒了,说着马上就要走。许沐留他不住,张珏辞别。

但他离开许家并未回营,而是返回了襄阳城。他送许沐,并不仅是一时助人为乐,更重yào

的原因是为了有单独行动的机会,他的目标是重返天外社。

回城之时已经天黑,襄阳城墙虽高,却高不过他的跃墙之术,飞檐走壁,已到天外社对面。

脚踏过屋顶瓦块,粗瓦细细作响,从这幢楼的楼顶俯看天外社大门。门外的灯笼照着匾额上“天外天”三个大字。

这个星球的土著把高层大气当作天,天外天,不就是大气层之外的浩渺宇宙吗?这个社团绝对有古怪,所以他要回来看个究竟。

入城时顺手拿了件某家晾在外的衣服,以它蒙住了脸,纵身一跃,直接跃起过大门和围墙,飞入院内。

大堂里黑漆漆,借着外面透进的微弱光线,他勉强能够看见星空图的模糊轮廓。由于每个星球对星座划分各不相同,看到的星空也不一样,这张图对他来说完全陌生,只觉得画得很详尽,体现着作画人对星空的高超认知,他看得有些着迷了。

“什么人进来了?”突然,身后起了个声音。

第48章 急冻

被发xiàn

了?这么快?他以为自己进来得神不知鬼不觉。

张珏没有立kè

回头查看是谁,而是很谨慎地立着不动,用对热能的本能感知探测对方。在黑暗里,虽然视觉受阻,但生物的体温怎么都掩盖不住,而体温变化也能反映出这个生物会采取什么行动。如果一个生物或靠能量驱动的东西,要进行动作,他必须先在体内聚集调动能量,然后才可行动,而这些都逃不过火王星人的感知。例如头部温度升高,说明正陷入思考;四肢变热,或许要准bèi

战斗了。

然而,张珏感知到的却是一股惊悚——因为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身后明明有人在说话,而他的感知中,身后没有生物。是自己判断错了,还是其实那是个幻象?

他猛地转身,看到的景象更令他惊诧,一个人正站在他面前。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不是虚影,不是假象,是活的。这个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能见到个黑色的轮廓,似负手而立,正盯着他。他立kè

转换视觉,用热源之眼去看,在热源之眼下,前方什么都没有,眼前这个人如同隐形。

对方似乎有某种能力,可以掩盖住体温,而且张珏已觉着一股寒气蔓延,以那人为中心扩散。

是因为那些寒气吗?寒气降低了周围温度,使他感知不到热量了。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那个神mì

的男人问。

张珏不确定对方是否发xiàn

了自己的身份,装糊涂道:“我嘛……就是想进来发点小财。打扰到了,不好意思。”

“你可不像小贼。”对方根本不信,语速却缓慢,流露沉稳的实力自信,“小贼能从对面屋顶飞进这里?”

他从一开始就看见了!

张珏眯了眯眼,身子微伏。

这个人很强,那股强者的气息混合着寒气,压迫着整个房间。尚未有交锋,张珏已觉得难以取胜了。

走为上!

微伏的身子瞬间弹出,直冲大门。

那个人没有动,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根本不屑于动作。

而就在自己行动的一瞬间,张珏已感到屋内气温急剧下降。

砰!

他没能出门,撞了墙上。是一堵冰墙,封住了大门。

必须出去!

张珏已顾不得暴露,热能聚集手掌,对着冰墙按下去。

冰墙“嗞”的声,瞬间气化出个大洞,他穿洞而出,不敢有任何停留,飞跃高墙,奔入茫茫夜色。

“盟主?”一名老者提着灯笼奔来。

一进大堂,立kè

让他打了个寒战,急后退,不敢靠近。整个大堂已如同冰窖,桌椅、地面、墙壁,全结出厚厚白霜,股股白气正往外冒。

“盟主,刚才……”老人是听见响动才赶来的。

堂内的人缓缓转身,灯笼的火光映照出他的脸,是一张中年男子的面孔。

“有非凡的人潜进来了,不过此时已经逃走。”中年男子道。

“是水冲星人吗?”老者紧张。

“水冲星?”中年人回味着刚才破开冰墙的一幕,“不是。水冲星人没这种本领。他瞬间就化掉了我用空气冻成的冰墙,而且他居然没受低温的伤害,换作别的生物,早该冻僵了。可能来自火焰类的高温星球,如此才能既御寒,又能瞬息化冰。”

老者大骇,能使空气结成冰,那得是极寒的环境,别说触碰这种冰墙了,就是站在附近都得冻成冰块,这人居然能瞬间把它化掉,可见他拥有与盟主完全相反的能力。

“盟主,这人是敌是友?”老者担忧。

“还不清楚,因此我也未对他采取进一步行动,就让他走了。他虽然蒙着面,却忘了换衣服。”中年男子笑了,“他穿着士兵军服。”

“啊?盟主有没有看清是哪支军呢?”老者问,这可是重yào

线索,军服上都有表示军队的标志。

中年男子已有把握,浅笑道:“他的外套背后绣了只山鹰,鹰身上有个‘忠’字,是忠顺军。”

老者喜了,“这就好找了啊!说起忠顺军,白日里恰好有两个小卒来过……”

中年人听后没表态,保持着微笑。

张珏不敢停,一口气奔至襄阳城的另一端,为防被跟踪,他不敢直接回营,只在城内一个角落停下休息。

背靠着墙,四处张望,确实没人跟来,才松了口气,检查起自身。

虽未有身体接触,刚才他实则已经与那神mì

男子交手,如果不是自己恰好以火和热为能力,只怕就被封住,逃不出去了。

他抬起右手检查,手掌无事,只是身上这件军服因高温集于手掌而烧了袖子。他在未服避水药的情况下化冰而不伤自身,说明那冰不是水凝成的。能使气体结冰,这得是多恐怖的能力?他回忆学院中的知识,哪个星球的人有这种能力?却想不出答案。看来真的是宇宙太大,自己见识太薄。

“或许熊宝知dào

。”毛线星人见多识广,应能有答案。但这也只能是张珏的一种感叹,熊宝早就不知所踪。

再看了看毫无反应的通讯手镯,想起熊宝最后喊“救命”,这襄阳城还真潜伏着重重危机。外星势力不只一拨,那个天外神是敌是友尚不能知,自己今夜打草惊蛇,以后再难靠近了。

“应该没认出我。”张珏回忆过程,检查自己是否露了破绽。看到这身军服时,大叫了声“不好”。

襄阳城内外,穿军服的成千上万,这些军服看起来一样,其实有所差别。每位士兵都有件外套,其背部绣有纹章,不同军号,纹章样式各不相同。忠顺军的纹章乃是飞翔的山鹰上有个忠字,一目了然,而且他之前曾身着军服拜访过。白天刚有忠顺军士兵拜访,天黑就来一个忠顺军的蒙面人,不让人联想都不行。忠顺军虽有两万余人,但大部分留守在枣阳驻地,调来修堤的只有约三百人,要从几百人中找出他恐怕不难。

真是最显眼的破绽最难察觉,张珏揪紧了这身衣服,自己太冒失了,才到几天,就接连惹下大敌,鱼澄还没摆平,又来个天外社。

直恼到天亮,张珏都没想出个解决之道,只按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在别人地盘,躲是躲不过的,坦然面对不失为解决之道。

此时城门已开,一夜未归,不知队将已气成了什么样,第一个要坦然面对的困境,便是队将之怒。张珏淡淡发笑,哼了刚学会不久的小曲,随着出城的人流离开襄阳城。

然而张珏并未留意到,也想不到,在他身后跟了个熟人。

高大雄魁的汉子正是白马山的王虎。刚出客栈便遇上个极似张珏的身影,偷偷远远跟着,确定是张珏本人后,王虎更加两眼放光。

“正愁不知到哪儿去寻他,居然自己出现了!天助我也!天助我也!”王虎差点在街中狂笑。

尽管没笑出来,他那高大结实的身躯还是引来不少人注意,一些人惊叹这汉子雄健,一些人则好奇他背上背着的奇怪东西。

王虎背的是他的神兵敲山锤,不过用黑布包裹起来,铁锤棱角撑着布,轮廓形状有点奇怪。

看着张珏出城了,王虎没急着跟上,张珏这人本事非凡,他得小心,跟紧了易被觉察。王虎在城门处停下跟踪,不追张珏,反走向一个守城门的小卒。

“这位小哥。”他一巴掌拍上人家的肩,把那小卒压得差点跌倒。

人长得高大本身就有一股压迫感,小卒以矛撑住身体,揉揉被拍痛的肩,紧张道:“什……什么事?”

“问你个事。”王虎尽量和蔼地微笑,他指了前方张珏的背影,“那个,山鹰上写着忠字的图案是哪个军的?”

自小长在山贼窝,生得一脸浓眉虬髯粗犷相,又当过几年山寨头子,王虎不管怎么装和蔼,笑起来都像个歹人。已经有守城士兵不断拿着通缉画像与他的脸对照了。

“你问这个啊?好像……应该……可能是……忠顺军吧?”被问到的士兵结巴回答。

“忠顺军吗?”王虎眯眯眼,“忠顺军招效用吗?”

“这个……我不知dào

。去问忠顺军的统制吧,他就在襄阳,名叫王坚。”

“多谢。”王虎大喜,再重拍,以示感谢。

小卒被拍得歪斜,以矛强撑身体。他身边同伴正要骂人,王虎已经大步走远,留下串大笑,骂也听不见了。

“张珏,我们忠顺军里会会!”王虎没有出城,反往城里去,他的目标正是城里的征兵点所在。

第49章 讨说法

回营地时,张珏并未隐藏,一个队五十人,谁没回营一看便知。更何况只要钱小六一个人回去,他不归营的事队将就会立即知晓,所以已不需偷偷摸摸,该有什么惩罚,直接面对吧。

突然,旁侧窜出个人,把他拦在帐外。

“小六?”张珏惊他何事,看钱小六一副天塌下来的着急样,张珏不急反笑了。

“你总算回来了!”钱小六把他死拦下不让前进,“队将现在大发脾气呢!”

不用他说,张珏已看见,罗队将在帐中来回踱步,帐里挤满了人,似乎全队都在。不过张珏一点不担心,无非是抽他顿鞭子,他钢筋铁骨,随便抽。

“现在别忙着进去,听我说!”钱小六不时张望罗队将有没有发xiàn

帐外异状,“昨天队将知dào

你不回营,很生气,为转移队将怒火,我便撒了个谎。”

“哦,要我跟你统一口供是吧?没问题!”张珏无所谓保证道,“你说了什么谎?”

这个谎话才是钱小六着急的根源。“我说……我说你被矮脚八打了。”

“啊?”昨日矮脚八其实回避着与忠顺军的人冲突,连头发都没碰张珏一根,这确实是个大谎话,不过张珏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钱小六却着急得快疯掉了,“我本来想把队将对你的怒气转移部分到矮脚八身上,结果,结果队将听了更生气,队将就说了……说了……”

“什么人在外面?”帐里罗队将吼了。

张珏止钱小六说话,他慌成这样,也说不清楚,不如不说。其实大致情况张珏已猜到几分——钱小六说他被矮脚八打了,队将勃然大怒,骂他是废物之类。现在队将既已发xiàn

帐外有人,还是先赶紧拜见了再说。

“是我。”张珏应声进了帐内。

“你舍得回来了?”罗队将手里的皮鞭一下下敲打在手心,“听说昨日你被矮脚八那王八蛋打了?”

张珏当然要与钱小六说的话保持一致,承认道:“是,属下无能。矮脚八人多势众,只能由他欺负了。”

“知dào

自己无能就好,还算有自知之明。你丢我的脸,此事以后再与你算!”

张珏听了一怔,怎么是以后再算?

罗队将气愤道:“矮脚八这人我知dào

,他亲威在史嵩之手下做事,便自以为攀上权贵了,自己招了几个打手,放起高利贷。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竟敢主动惹我。杂役卒又怎样?杂役卒也是我的卒!敢打我的人,别说他是史嵩之手下的亲戚,就是史嵩之他叔叔史弥远本人,我也要讨个说法!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换衣?”罗队将最后冲张珏叫。

张珏这才发xiàn

满帐的人虽全是队里的熟面孔,却一个个没穿军服,只着普通人打扮,就连钱小六都换了装。

“队将,这是……”

“去找矮脚八讨说法!”

张珏更是一怔。

罗队将这般粗鄙暴躁的人居然也会用“讨说法”这种含蓄的代称,还特意叫大家脱了军服,可见此事的严重性。军人滋事斗殴,往重了罚,可是要被处死的。但罗队将忍得下这口气就不暴躁了,以他性格,即便受罚也不能让矮脚八那个泼皮看扁了自己。

这就是钱小六所担心着急的——事情因他一个谎言搞大了。

全队五十人,留了几个在营中望风报信,其余人换上百姓短衣进城。

矮脚八放高利贷赚了不少钱,但这些钱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自己吃喝养女人、打手,其余的都交待在赌桌上。

今日开大小,连开十个小,矮脚八不信那邪,剩下的全压在大上,就不信还有第十一个。庄家揭开黑罩,大喊“小”,围着桌子的数几赌徒哄叫一阵,赢的收了钱银,输的摇头晃脑。矮脚八一拳捶了桌面,全身上下搜了遍,摸出最后一点钱,又叫赌坊给他张借条,他还是压大,不信还有第十二次。

“八爷今日手气不好,还是收手吧!”摇骰子的庄家劝道。

“少废话!老子没写借条你就不劝,写了借条就劝,怕老子输钱还不起吗?还不知dào

老子是谁?就不信开的还是小!要还是小,定是你们出千,不然哪来这么巧的事!定叫你们好kàn

!”矮脚八威胁道。

庄家撇了撇嘴,招呼其余赌徒赶快下注。

矮脚八的威胁毫无作用,黑罩揭开,三枚骰子“一二三”六点小。

“妈的!”矮脚八发怒,“是不是出千!”他揪住摇骰子那人的衣领。

既然敢开赌坊,就不怕这等客人,摇骰人不慌不忙,不用他呼唤,已有几名护卫把矮脚八围住。

乒乒砰砰,矮脚八连同几个随从被扔出赌坊,把他丢地上的打手不忘提醒他尽快还钱。

“知dào

我是谁吗?敢对老子动粗!明日就关了你这破地方!”矮脚八冲着打他的人吼。

赌坊打手根本不怕,轻蔑冷笑,回里边去了,把他留在外边一个人对着门骂。

矮脚八哪受得起这侮辱,当即决定把自己的人招集起来,马上回来砸了这场子。

他悻悻走入巷,说干就得干。

今天还真是他的倒霉日,刚离赌坊,忽地又遇上一群人,不及他开口,把他和几名随从拖入背街的冷静巷内。

“你们是什么人?”矮脚八惊恐地四望,围住他的有几十人,这些人个个蒙了面。他放高利贷,得罪过的人不少,自然怕起来。

几名蒙面人先揍上他几拳,把他按了地上。

“哥哥,怎么处置这样家伙?”他们问罗队将。

出来时已有交待,不可再叫“队将”,只叫“哥哥”。

罗队将懊恼的是,矮脚八已经擒住,怎么处理都随他,但却不能告知为什么他会挨打。就如同手刃了仇家,却不能告sù

仇人为什么要死,这仇报得不痛快。但换个角度想,让矮脚八自己去恼谁打了自己,也是件快事。现在矮脚八的眼神中已尽是惊慌。

“不知哪儿得罪了诸位好汉,真有得罪,还请好汉包涵!”矮脚八拱手相求,被打了几拳,让他清醒过来,现在自己被数十人围住,不求不行。另几名跟来的随从早就磕起了头。

“包涵?你怎么不对我的人包涵一下?”罗队将问。

矮脚八被问得一头雾水,听起来是自己打过对方手下,但自己打过的人太多,想不起是谁了。

“不用想了。”罗队将看了眼张珏。

张珏会意,这是要他先出手报仇。

这个矮脚八,他本就没放在眼里,现在被控zhì

住,更提不起他报仇的兴趣。

“这家伙真zhèng

看不起的是哥哥,还是哥哥抽他几鞭,给他长点见识。”张珏懒得动手,把打人的活儿推给罗队将。

“也好。”罗队将一伸手,立kè

有小卒把皮鞭递上了。

要踢要打都好,怎用鞭抽?矮脚八打过的人不少,也被人打过,但从未被鞭抽过,听说比拳打脚踢还要痛上五分,痛的时日也比挨拳头的时日长。更要紧的是,被鞭抽侮辱更大,奴隶才挨鞭子。矮脚八这么大爷般的人物怎受得住?

“好汉!哪里得罪过好汉,请好汉明示。来日登门道歉,负荆请罪……”

“免了,请罪都是假的,表面恭维,心里恨得紧。老子不喜欢‘来日’,就喜欢现世报。把这家伙吊起来。”罗队将吩咐。

几个队员应声,面露微笑,不过蒙面布巾遮挡了笑容。罗队将当了多年的队将了,不得升职,心理扭曲,折磨人的手段多得是。平时队将折磨他们,个个都恨;今时折磨别人,还是这么个放高利贷不得人心的泼皮,个个乐于相助。

矮脚八的几个随从都被绑成粽子,他本人也被吊起来,两脚悬空直蹬,吓得直叫。这里虽偏僻,可毕竟在城中,哪容他叫出来,解了他腰带,把嘴堵了。罗队将不紧不慢,天色还早,有的是时间。

营地内,几个被留营中望风报信的士卒闲得无事,在帐中开起赌局,下了个几个铜钱为注,图个娱乐。什么望风报信,只是以防万一而已,王统制已经好几天没出现营中了,哪来这么多万一。

突然,帐中大亮,有人猛掀帐帘。几名士兵本能地卷了赌具,笔直站好。来的竟是位部将。

“人呢?”部将厉声问,“几天没事干,军纪溃散了吗?”

几个士兵已慌得答不出话。

“快把人叫出来!王统制和孟钤辖马上就到了!”部将紧张地吼。

“孟,孟钤辖?”几个士兵瞬间色变。

第50章 孟钤辖

矮脚八被吊着,又哭又求饶,鼻青脸肿不说,身上道道血痕都是鞭抽出来的,裤子也湿了大片。

“你平时不是很横吗?怎就把裤子尿了?这可不像你矮脚八啊!”罗队将笑着道。

矮脚八心里哪能个冤啊!他到此仍不知dào

自己为何被打?将来要报此仇,连个对象都找不着,只得先解眼前困境再说,若为自由故,尊严全可抛。

见他乞求的模样,周围士兵个个讥笑,还有人献出新的折腾法子。

张珏没与他们一起笑,罗队将果然心理扭曲,打人都不用痛快法子。平日在军中,打骂杂役卒和普通小卒,因怕上面发觉,还有所保留,现在军营之外,又还蒙了面,当不用压抑了。不过矮脚八也不值得同情,想起他向许沐讨债,还威胁要把重伤在床的鱼姑娘拖去抵债时,这个矮脚八活该有今日。罗队将虽变态,论起可恶,还是不及放高利贷吸人血的矮脚八。

休息够了,罗队将抡起皮鞭又准bèi

来一场。

“队……哥哥!哥哥!”

这时,跑来个小卒。凑了罗队将耳边,紧张低语。

“什么?”罗队将蒙着面,看不到他骤变的脸色。

他急收了鞭子,“不玩了,马上回去!”

其余人不明怎么回事,但队将突然说要走,定是营内出了状况,都不敢多问,赶紧随了队将。

看到这些人突然走了,被吊着像条虫的矮脚八“呜呜”起了兴奋,总算得了解脱。可他这一兴奋,到吸引了某人注意,一个蒙面人折返回来。

回来的是钱小六,他是个杂役,什么事都得排后面,打人也是如此。队将、旗头都打了矮脚八好几轮了,他一轮都没轮上。矮脚八平日牛气哄哄,逼许沐时他也在场,矮脚八出言不逊,他也想出气。反正人还绑着的,他回来揍几拳,再追上大家不迟。

矮脚八正欲挣脱绳索,吊着的身体摇摇晃晃,见着又返回个蒙面人,慌张得晃得更厉害。

钱小六朝他腹部先来几拳,头几拳到是打爽了,就像打沙包练拳一样。可钱小六毕竟疏于练习,晃荡的矮脚八反把他撞倒在地。钱小六“哎哟”一声,仰面的同时蒙面的布巾松垮下来。矮脚八瞪眼看了个仔细。钱小六自知露了真容,急捂面部,仓皇跑了。

“队将出了什么事?”急奔回营的路上,旗头问罗队将。余其人也想知dào

怎么了。

“王统制和孟钤辖来了!”罗队将也不知dào

详情,只是报信的人这么说,具体只有回营后才知晓。

只听这么一句,大家都惊得面面相觑。

“孟钤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正在与金国武仙对峙吗?”旗头惊奇。孟钤辖这样的人物回到襄阳,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张珏在后面细听。一直以来,这个时常在传闻中出现的“孟钤辖”,其名为孟珙。祖上为名将岳飞麾下将领,世代经营京湖,其父孟宗政创立忠顺军。而孟珙则以骁勇善战著称,以战功累至钤辖之职,在京湖已是仅次制置使史嵩之的权力人物。这次孟珙慰问修堤将士,第一个指名要去的便是忠顺军的营地。

返回营地时,孟珙尚未到,不过已快至了。几十人慌里慌张换上军装。

“你的衣服怎成了这样?”罗队将检查军容,一眼便见张珏的军服少了只袖子。

张珏看了眼缺损的衣袖,在天外社使用力量,把袖子烧掉了。但内层衣袖子还在,内层衣服是用熊宝的耐高温材料做的。

“不小心划破,干脆就把整个衣袖撕下了。”他解释道。

队将很生气,“才发给你的新衣,这样不爱惜!你就呆在帐里,不要出去了!”

“队将,张珏第一次见将军,给他次机会吧!”钱小六求情道。

“少为他说话,自己问他,这套衣服才发给他几天?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让孟钤辖怎么看待我们?就呆在帐里,别让人看见了!”罗队将说罢,催众人帐外集合。

“不去就不去,谁还稀罕?”帐里只剩张珏一个人,他坐上队将常坐的那把椅子,无所谓道。

帐外吹响号角,人声嘈杂起来,当是孟钤辖来了,张珏虽无兴趣,但坐了阵,还是忍不住好奇。既然不许他出去,他就在帐内看,把帐帘拉开条缝。

外面,罗队将率领本队士卒,以及另几个小队,已经列好队阵。一队张珏分不清级别的军士从营外方向走来,其中两人乘马,级别最高。一个是三十左右的男子,另一个看起来级别更高些,已是中年了。这两人张珏都不认识,但猜得出其中一人便是钤辖孟珙。

整个检阅过程没有特别之处,孟珙走一圈便算完了,然后是犒赏士卒。孟珙带来了犒赏礼物,当面发放。

得了犒赏的士兵回到帐内,迫不急待地拆开包裹,里边无非是钱和布而已。但这些东西已够他们乐好一阵。

“喂,张珏!真可惜啊!只有当面去领才拿得到,代领都不行啊!”得了犒赏的士兵向不能出帐的领赏的张珏炫耀起来。

张珏才不稀罕这些,由他们嘲笑,不理睬他们。

“不过也很奇怪啊!以前犒赏不这么发的。”也有士兵诧异。

“以前怎么发?”张珏问。

“以前都是从上面层层下发,今次这样当面发放到是头一次。”

“你管怎么发,拿到手里不就行了!”

“就是,孟钤辖可能担心军官剥扣,干脆直接发我们手里。以后都这样发才好。”

随着犒赏发放,外面的人都回来了,帐里的士兵越聚越多,也闹起来,相互商量怎么花掉这笔钱。

这时钱小六也急冲冲跑回帐,不像其他人先拆包裹,而是先脱了衣。

“张兄,你快换上我的衣服,发赏的人还在外面,你快去。”他边说边把军服塞给张珏。

张珏接过衣,心中甚有所触。

“还愣着干什么?快换啊!等会儿发赏的人就走了!”钱小六见他愣着便催。

旁边的人都起了哄,催他快去占便宜。检阅的时候不见人,换件衣服就能拿犒赏,这还不是大便宜?

钱小六到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张珏把衣服还给了他,“他们说得对,我不能占这便宜。”

周围的人哄声更大了,居然真不占便宜啊!

“你傻啊!不要白不要!”钱小六急道,“你竟然是个木头脑袋!”

张珏笑道:“罗队将也在外面的吧?他要是看到我换了衣服出去,不听他命令,回来还不打死我们俩?”

钱小六语顿,也对,队将还在外面的,撞见就遭了。也不急了,冲着张珏傻笑。

营帐外,前来领取犒赏的士兵还排着队,旁边两名军官看似注视着他们,其实说着自己的话。

“钤辖来得突然,让属下没有一点准bèi

。”说话的是位三十出头的将领,正是忠顺军统制王坚。

中年将军笑道:“有准bèi

了还有什么意思,给上面看假象吗?忠顺军也不需yào

准bèi

,时时刻刻都是最好状态。”这位将军便是钤辖孟珙。

“属下自接手忠顺军,没有一天敢懈怠,就怕辜负钤辖重托。”王坚微低头道。

孟珙笑得yì

味深长,“这话听起来有怨气啊!还怪我不派你去阵前杀金贼,反把你派来修堤?”

“属下不敢。”

“说‘不敢’就是有怨。你二十从军,在忠顺军这些年了,我会不了解你?你我说话何时这么生分?”

王坚叹道:“确如此,我入忠顺军为的便是杀金贼保家国。而今金贼连连犯境,钤辖不让我上阵前,我便不高兴了。”

“这才是王实锐嘛!有不开心就说出来!”孟珙拍他的肩笑道,“金贼是可恨,被蒙古夺去了大半山河,不想着怎么夺回失地,却想着靠侵占我们大宋的土地重整旗鼓。当今之势,金国的国运已经没几年了,而更严酷的局势尚未开启。”

“钤辖,联蒙灭金之策已得朝廷支持了吗?”王坚问。

“史嵩之已招集赴蒙古使团了,你说朝廷支不支持?”孟珙道,“实锐的担忧我知晓,当年海上之盟,联金灭辽,最后引狼入室。如今不少人已有旧事重演之忧。但也要看清楚,无论我们与蒙古结盟与否,蒙古灭金已是大势所趋。朝廷的意思是,借此势收复失地。”

“只怕又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王坚担忧。

“所以我才避免你等此刻与金人消耗。”孟珙平静地说。

王坚顿悟,“钤辖的意思是……”

“将来大宋与蒙古必有一战。”孟珙负手道。

第51章 孟珙的双重身份

将来大宋与蒙古必有一战,其实很多人都想到了,现在尚未结盟,蒙古已频频侵入宋境,仅在去年已经连屠数城。仇怨已结,即使结盟,这个盟约也不会长久,如今不过借势收复失地而已。收回了河南故土,不仅告慰祖宗,更为以后的冲突添了筹码。有河南之地,大宋的实力势必增强,至少在蒙古与江南之间多了缓冲。

“我等是借和备战,而史嵩之是真心想与蒙古通好,钤辖当留意。”王坚提醒道。

孟珙点头,“无妨,至少目前我们与他的目的是一致的。现在对联蒙最反对的势力来自四川,赵彦呐已接替黄伯固,成为四川制置。这人提升前,做过利州东路安抚使,去年利州东路被蒙古屠虐,所以他对结盟蒙古极其反感,已经放言绝不配合。”

“四川制司虽自成一派,不过地处偏隅,对朝廷影响甚小。他纵使反对,也无力阻止朝廷决心。”王坚道,又摇了头,“我到赞同赵彦呐。结什么盟?金贼蒙鞑,不过豺狼之别,都对我大宋不怀好意。”

“朝廷已经寻思着换掉赵彦呐,换个温和的人做制置。”孟珙道,“换掉也好,赵彦呐这人空有大话,实无真本事,将来恐会误国。不过朝廷启用温和之人,只怕将来守不住四川。四川虽是偏隅,但为国之西门,四川若失,敌可顺江出峡,大宋就危矣!”

王坚听言,也露担忧之色。

“时势如此,你我势力单薄,不足为抗。只有做好眼前,尽人事,听天命。”孟珙劝他道。

“钤辖还是劝我认真修堤吗?”王坚浅笑一声,“钤辖的用意我已明晓,我既已接下任务,定会全力完成。只是,现在这个堤,不是我尽lì

就能修好的了。汉江接连发生的怪事,钤辖早知晓了吧?”

“是,所以我才下令停一停。”

王坚长长重叹,“这事非人力可为,钤辖要如何应对?”

“我弃阵前而回襄阳,就是为了解决此事。”孟珙说道。但怎么解决却不说了,王坚知其自有计谋,他又是下属,始终不便追问。

孟珙在营中抚慰一圈,走访了各军营地及民夫营,未有特殊动作,便回了襄阳城。

城中有其住所,不过孟珙换了身常服,又出了门。

穿过大街,孟珙进了满是店铺酒楼的繁华街道,人来人往,未有人注意到,这个平凡的路人就是名震京湖的孟钤辖。他未进那些生意兴隆的店,反入了间无人光顾的门面。刚进门,这里的人便关了大门,谢绝拜访了。街上路过的百来行人中,只有几人抬头望了眼,心想没人光顾,不趁早关门做什么,天外社这个社团总算办不下去了。

孟珙进了大堂,关门的小厮连同附近几个小厮一起,聚到孟珙面前拜见。

“盟主!”

“嗯。”孟珙点头,急往里走。

后院一间房内已堆满画纸,一片零乱,地上桌上散落的全是人物肖像白描,每张面也皆不相同,栩栩如生。作画的是几名年轻人,他们刚才还随着孟珙慰问修堤将士,给将士们发放犒劳物品,转眼已脱了军服,成了舞文弄墨的儒生模样。他们笔走龙蛇,一柱香时间,已画了一百多张,偶尔停下思考,但大部时间笔端不停,研墨的小厮一人两砚换着磨,累得细汗满头。又有位老者,每一张画都仔细过目,像在辩认什么。

“怎样?找着没有?”孟珙问。

老者摇头,继xù

查看。这才画一百多人,还有半数形象未出。孟珙也拾了画像,边看边回想那夜见到的人。那晚太黑,而且对方蒙着脸,根本不知其长什么模样,不然也不用带着几个有过目不忘之力的人亲赴营中查看了。相信对方也应没看清他的容貌。

“哎!水冲星的问题没解决,又来了个火系星球的访客,真真水深火热。但愿他们是两拨人,没有勾结才好。”老者叹道。

“也难说。五星联盟里有来自好几个星球的人,能力各不相同。听闻也有使火的人。使火的人?应该来自极遥远的地方了,祖先并未有过记录。”

“要是他们勾结一起,我们可该怎么办?”老者无限担忧。

“其实无需担忧,宇宙万物既有相生,亦必有相克。目前至少水冲星的公主和附马不会站到他们那边去。公主的水法球乃水冲星至宝,威力巨大。公主虽不一定加入我们,但公主在此,他们也必有顾虑,不会轻易妄动。”孟珙道。

老者点点头,有些放心了。但担忧仍放不下,“公主如今是个怎样状况?听闻公主受了伤,可是真的?”

孟珙面对画像而立,沉默一小会儿,说道:“附马虽否认,但应是真的。而且公主似伤得不清,附马现在急于寻找解决之道。”

“盟主,恕老配冒昧问一句。老朽知dào

不该问,但实在好奇。附马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你问他在朝廷里的身份?”

“正是。不知便不便说?”

孟珙沉默不语了好一阵,才缓缓说道:“其实你们想错了,他没有什么要职,只是个平常书生而已,仅是个文散官。”

这到让老者意wài

,传闻中,水冲星附马的另一个身份可是朝廷里的高官。但盟主岂会骗他们,盟主既说是平常书生,那就真的是了。

那边,几个儒生的三百张画像已经完成。老者赶紧进行辨认。

看完三百张画像,老者放下它们,神色愁凝。

“怎样?还是没有?”孟珙问。

“真的画完了,所有人都在这儿了?”老者也问。

那几个儒生一边洗着墨砚,一边说画完了。只要是他们见过的面孔,一个不落,要是有遗漏,也是因为他们没见过。

老者再一张张复看,“不是没找着,而是只找着一个。”他从中抽了张画像给孟珙展示,“就这人,他便是那日来拜访的兵卒之一。不过另一个却不在这里的画像中了。”

孟珙接下画像细看,画中之人正是钱小六。钤辖说道:“或许另一个没出现的,才是我们要找的,他有所警觉,所以躲藏起来了。他们既然是一起的,以后必会再有联系,把这个人盯紧好了,但切莫打草惊蛇。”

屋里的人皆应是。

“眼下还是以汉江水患,,必须尽快解快,否则百姓遭殃不说,更人心惶惶。乱世将至,这可不是好事。”孟珙说道。

“盟主可有对应之法?”老者问。

孟珙沉着语气,“既然调解无效,只能用武力了。我正好可以克制他们。”

老者捻了捻胡须,“也只有如此。”

……

军帐内,钱小六左右查看张珏破损的军服,不禁连连发出惊讶,“这是火烧的吧?你玩火了?”

张珏不得不承认,“不小心烧着的,能补吗?”

罗队将限他一天之内补好军服,针线这种手艺让张珏很着急,只好求助钱小六。

“衣袖都烧没了,怎么你的手无事?”钱小六把损坏的地方看了又看,摇头道,“这哪是补,根本要重做一只衣袖,手艺要求太高,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连你都不行,我还能找谁?”张珏想,要不去顺手牵羊?营里有许多晾晒的军服,周围也无人看管。不过那些军士都狡猾,自己的衣服上都作了记号,以后被揪出来,面子就过不去了。

钱小六叹道:“偏偏你我都是新兵,没有多余的军服,那些人也是吝啬鬼,瞧不起我们杂役卒,不肯借我们。要等到发新军服,那得等到换季了。这种手艺让男子干太勉强,还是交给女子去做吧!”

“我到哪儿去找女子?”张珏问。他认识的女子中,第一个想到的是郭荆娘,荆娘心灵手巧,补上衣袖不在划下,但她人在四川,救不了他呀!

钱小六摆出副智囊模样,“这还不好办?城里有女子办的绣庄。还有布店,也应有会手艺的人。花点钱,衣袖就补上了。”

“这到也是。”张珏得了方法。

第二日,他拿着衣服便去了城里,按钱小六所说,找一处绣庄。四处打听哪里有这样的店,路人所指的地方都在同一条街上。

不过那条街张珏不太愿去,天外社也在那条街上,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要靠近那里较好。那夜之后,天外社的人怎可能不搜寻他的踪迹?现在过去不是自投罗网?

“咦,这不是张兄弟吗?”

正在街外犹豫之际,忽然身旁有人叫道。

第52章 人鱼

张珏惊回头,到缓了神色,叫住他的人是聚和楼的杂工许沐。

“张兄弟面色焦虑,有难处吗?”许沐问道。

张珏突然有了主意。“是啊,罗队将限我一日之内,把破损的军服补好,今日期限就到了。我哪会这手艺,所以想找家擅长针线的绣庄帮我做,但是我一男子,又是个一身戾气的兵卒,哪好意思进女人地方。这不犹豫不敢靠近吗?”他捧着军服为难道。

他已打好如意算盘,说服许沐替他进去。

“确实太冲犯了。我常在这条街走动,与她们熟,到可以代你进去。”许沐配合地说道,“不过,为何非得去绣庄呢?”

“许兄还有更好的地方?”张珏看到希望。

“有啊!找我娘啊!”许沐说着把他的军服接过在手中,“我娘虽上了年纪,但眼睛仍好使的,而且她的手艺不比绣庄里的女人差,我从小到大的穿戴都是她做的。不就是补只衣袖吗?我娘出手,包你满yì

,哪用得着花冤枉钱!”

许沐说着,拉住张珏就走。

张珏未有推辞,虽说麻烦了许沐的娘,但也省去靠近天外社的烦忧,只要能完成罗队将的限令就行。

他与许沐即刻出了城,往许沐的破房而去。

“娘!我回来了!”许沐远远地就喊,“张兄弟也来了,有事求你帮忙!”

可近了,立kè

见着不对劲。

院中零乱,罐坛翻倒,晾晒的豆子和衣服洒得到处都是,许沐的娘坐在门前哭泣。

“娘,怎么回事?”许沐冲进院子,惊慌张望。

“你总算回来了!邻人到城里寻你,都没找着你人影!都是矮脚八干的,他来讨债,把东西都抢走了,还把鱼姑娘给……”许母哭得泣不成声。

“清清怎么了?”许沐抱紧母亲,紧张向屋内望。屋里更是狼籍,矮脚八这伙人收寻财物如同抄家。

“鱼姑娘被那伙人掳走了!”许母哭喊。

“什么?”许沐脑中嗡的声,已慌了神。

张珏上前问:“被掳到哪儿去了?我们来时并未遇上他们,应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我听矮脚八说,要把鱼姑娘卖给隔壁李家村的一户疯子做妻。已经走了好一阵了!”许母答道。

“李家村!”许沐急了句,转身就奔出院子。

“许兄?”张珏担心,以许沐的状况,追上那帮人也无济于事,他未多想,立kè

跟了上去。

在往李家村的路上,矮脚八骂骂咧咧,但由于脸上淤肿未消,表情还不能做大了,否则扯到伤处就痛。近来自己连续走背运,赌钱输财,又还被人打了,那天过路的人终于发xiàn

他被吊在巷后,虽把他救了下来,不过路人围观也让他丢尽了脸。

他已认出打自己的神mì

人来自忠顺军,也曾通过在史嵩之手下做事的亲戚向忠顺军施压,要他们交出凶手。但忠顺军统制王坚不吃这套,一句证据不足就顶回去了,再加上忠顺军的后台钤辖孟珙也回到了襄阳,忠顺军暂且动不得。

但矮脚八哪能咽下这口气,自己在襄阳怎么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焉有不报复的道理?想起那个打了自己的忠顺军小卒似乎与许沐有些认识,而许沐欠着自己钱,于是拿许沐出气。许沐是个穷鬼,他在屋里搜翻了天,也没搜出几个钱,就见着躺床上的姑娘还有几分姿色。可惜是个残废,不然自己就收下了,想到李家村有户疯子要讨老婆,这种半身不遂的女人不会逃跑,卖过去正好。

这个女人到也怪,若换了别的女子,定拼死反抗,而她除了最初说了几句反对的话,便逆来顺受,任他们摆布了。不过矮脚八也没细想原由,想来她自己无力反抗,便认了命。这样不是更好?她反抗起来,一路上吸引路人,只会惹出多余麻烦。

前方有条小河,矮脚八及一干狗腿上了小桥。

“清清!”追来的许沐看见桥上一队人,更急了,更快追上去。

张珏紧随他身后,他到不为鱼清清担心,怕的是许沐受伤。

“不好!”他急停下步子,注视河面。

河水有异,那桥下的河面波纹不正常,仿佛要高出其它地方许多,而且那隆起还在加剧,似四周的河水都在向桥下聚集。

“许兄!危险!”张珏喊,他已经不敢过去了。

许沐眼里只有被矮脚八的随从扛在肩上的鱼清清,哪会注意别的,吼叫着追上了桥。

“许大哥?”鱼清清见许沐追来,惊骇异常。

矮脚八回头,看到是许沐这小子,正要说话。突然!

砰!

河面爆起,水柱冲天,顷刻间,四道水柱塌下,卷上桥面,形成队上湍急的漩涡。桥上的一切瞬间就没了,就连那桥也崩塌成碎块。石头在波涛中上下起伏。

暴涨的河水迅速吞没河岸,张珏跃上大树。俯看河水,许沐的人影早没在水中,而他又惧水,施救不得,在树上干着急。忽见河中翻起抹红波,似有条大红鱼水中潜行,张珏正要细看,那抹红却沉水底不见了。接着,急流中有人头冒出,鱼清清托着许沐游至岸边。

“许大哥!许大哥!”鱼清清把许沐平放,遍遍呼喊。

她的半截身子还在水中,一扭动,水中甩出条红色鱼尾。

张珏惊讶,虽早有怀疑,但现在亲眼见到,仍免不了意wài



那下半身两再出水面时,已成人类双脚。鱼清清把许沐往岸上拖,却抬头见了树上的人。

与她四目相对,张珏从那双眼中立kè

感到敌意。可能因为真面目被瞧见的关系吧,鱼清清美丽的双目中闪过冰冷的杀意。

张珏已经戒备。三道水流突然射来,他脚踏树枝,跃向上层。刚离枝丫,水流射中树枝,啪啪啪,树枝断裂,就连主干都被击穿,出了个窟窿。

上边的树枝还没踏稳,眼前红影掠过,透明水剑扫过颈前,略微感到丝清凉。手抓更上层的树枝,几个翻身再上几层,张珏反击,那红影即刻着火,随着声女人的尖叫,坠入树下水中。

张珏这才在树上站稳,看着下方水波,警惕得不敢挪动目光。这形势是要杀他灭口,使水的人果然不好对付,攻击并不强,但对自己来说是致命的,那一剑,要是真抹过脖子,哪怕只划出道小口,都足以给他重击。熊宝的避水药还剩三粒,他摸着小药瓶,考lǜ

要不要服用一颗,然后干掉这个女人。

水面裂开,一个身披红鳞甲的少女跃水而出,立于水面上。“你是什么人?”鱼清清身上还冒着烟,烧黑的部分鳞片正在脱落,新的鳞片迅速生长。

“原来你的伤早好了,什么半身不遂,躺着让人服侍很舒服吧?”张珏立在树上居高临下,两手胸前交叉。

“你懂什么?”

“其实我懂,伤好太快就惹人嫌疑了,所以只能躺着装下去。不过你们星球的愈合能力真是惊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鱼清清怒问。

“跟你一样,来自另外的星球。”张珏道,“我和你互不相犯,何必苦苦相逼,你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

张珏心里觉得这样的对手真的很危险,决不能多留一刻,但在未弄清这个星球的人的特性前,自己不能贸然出手,万一有没预料到的意wài

,对自己的打击是致命的。

鱼清清冷笑,“看你的情况似乎能控zhì

火,而我能控zhì

水,我和你谁占上风还不明显?”她左手轻举,一股小柱飞上手掌,凝出朵透明的花。

随意的操控水,这个女人似乎比鱼澄要强,鱼澄在战斗时都没展示控zhì

水的本领。不过她跟鱼澄一样,都有极臭屁的个性,不存zài

妥协,只有压倒对方。

“何必呢?我们和平相处难道不好?”张珏忍道,“你看,我没有一点恶意。”

“哼,谁知dào

你什么来路?”鱼清清咬牙道。

“真要动手,你未必是我对手。”张珏随手指向旁边大树,树立kè

起了火。

鱼清清摆开姿势,张珏也不惧怕,只要别让对方知dào

他怕水的特性,对方就有顾忌。

可在这时,躺着的许沐却动了一动,似快醒了。

第53章 临时共识

许沐有苏醒的迹象,这让剑拔弩张,即将决一胜负的两个外星人都分散了注意力,他们都没有在许沐面前动手的想法。张珏是因觉得许沐这人还不错,不想因他知dào

秘密而伤害他,而鱼清清则另有想法,觉察到此共识,二人同时罢手。

“许大哥!”鱼清清奔向许沐,一身红鳞甲随即脱落,最后留了张薄薄的鱼皮披在身上。“许大哥,你怎么样?”她蹲在许沐身边。

“清清……”许沐刚醒,迷迷糊糊。

“你跟来做什么?不是在聚和楼做事吗?怎么回来了?”鱼清清拍打他身子责怪。

“我回来就听闻……清清,你好了?”许沐迷糊着,见到鱼清清竟蹲在身边,觉得自己还没醒。

鱼清清立kè

无力地扑倒许沐身上,“我……我……”她找不到话掩饰。

难道这女孩对许沐……张珏默默观察,见她为难,现身道:“你啊,刚追到桥上就发了大水,幸好被树挂住,救了你们两个。”

“大水?”许沐只记得自己看见矮脚八的狗腿扛着鱼清清,正在过桥,他追上去,然后轰的下,好像是有大水涌来。

幸好许沐迷迷糊糊,想不清经过,也觉得是自己昏沉看错了,鱼清清哪有蹲着,明明躺着的。

四周嘈杂起来,周围的村民听到异响,朝这边赶来了。突然掀起的大水虽已退去,但却留下一片狼籍,石桥没有了,大树也倒了十数根,还有一棵莫名燃着火,遍地泥沙,细水横流,到处是水洼。村民惊奇又恐惧,到底出了什么事?再看还有人在,有人踏着泥浆过去救援了。

许沐和鱼清清被抬回了村子,许沐的娘哭天抢地,来关心的,来看热闹的,挤满了许家院子。张珏尽量使自己不要太显眼,在旁边打着下手。

这件事也很快起了轰动,就在当天,有人在游捞到几具尸体,经辨认,是矮脚八的几个随从,而矮脚八到哪儿去了,就无人所知。这样的人渣,尸骨无存到是最好。无论张珏,还是许沐,都没在意他的去向,不过后来听说,矮脚八死里逃生,有人在城里见到了他。是不是真的,已无人想要求证。

直到天黑,许家院子里的人才散了,张珏假意告辞,却在院后守着,看着亮起灯的窗户。窗内许母守在许沐床边哭泣,许沐虽躺着,人却已经清醒,安慰着母亲。隔壁房间的窗则一片漆黑,没多久,鱼清清开窗跃出,与张珏相会。

两人再次面对面已没了白日里的紧张对峙。或许是因张珏为她做了掩饰,或许是因怕伤了许沐及家人,她这次完全没有攻击之意。

“你是哪来的?”鱼清清问张珏。

“也是我想问的。我来自火王。你从哪儿来?”张珏既答且问。

“火王星?没听说过!”鱼清清以充满藐视的目光把张珏打量,似乎她没听说过的星球都是土鳌星球。

她自我介shào

道:“我来自水冲星。我们水冲星是个有名的大星球。在附近几个星系都是称王称霸的。我叫鱼清清,是水冲星的一名贵族。你叫什么?在你们星球是什么身份?”

还是有名的大星球?张珏很想告sù

她,他对这个“有名的大星球”闻所未闻。

加恩老师说得对,银河太广大,多少星球老死不相往来,甚至星际联盟内部的成员,相互没见过的都有,更别说这样未有加盟的了。

“我叫张珏,不是什么贵族,就是个普通军人。”张珏回答她。

“普通军人?哼!”鱼清清轻轻哼,很是藐视,“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茫茫星海遇上了,也算有缘。以后你当你的大头兵,我伴着我的许大哥,我们互不干涉,怎么样?”

张珏实不愿搅和他们的事,答道:“我也正有此意。”

协议就此达成。鱼清清除了一笑,再没别的话说,转身跃回她的屋子。

张珏其实有很多疑问,极想向鱼清清打听,比如他们水冲星人到这里来的目的。但这些问题急不得,鱼清清对他戒备极强,问多了反而让她生疑,甚至泄漏他已见过其他水冲星人的信息,所以把这些问题都放了放。

不过鱼清清对许沐的感情到让他意wài

,许沐这样的穷小子,又不见什么本事,鱼清清这个自负的外星女贵族竟把他看上了。这小子撞的什么大事?不过这是好运,还是歹运,他就不好评论了。

环顾四处,已经黑尽,草中虫鸣不止。他叹了声,居然还有心情关心别人,还是关心下自己吧!队将交待的任务没完成,哪能回去?只能在外留宿了。夜间露水重,可不能在外久呆,还是厚着脸皮敲了许沐的家门。

一觉睡到天亮,直到许沐来敲房门,张珏才模糊转醒。

“张兄昨夜睡得真好,我叫好一阵了。”许沐说道。

张珏抚了额头,“实在不好意思,难得有熟睡的机会,在营里都睡不好的。”

“那是,在外可就自由些了。”许沐双手递上件折好的衣服,“张兄的军服补好了,看看合不合适。”

“这么快?”张珏急把衣服展开。缺掉的衣袖已经接了回去,只是颜色有差异。

“娘实在找不着军服这种红色,只好换别的颜色,应该不要紧吧?”许沐问。

这只新接的衣袖何止不是红色,与红色相差甚远,用灰扑扑的旧衣料重做的。对许沐这样的家境来说,红色是一种奢侈的颜色。

“不要紧,不要紧!有衣袖就成,罗队将那混蛋只说要有衣袖,又没规定要红色。”张珏很高兴,把衣服胡乱折叠。忽地又想起件事,把许沐盯着了,“伯母晚上手工缝制的?一晚上就赶出来,没累着伯母吧?”

“没事,娘最擅长针线,哪会累着。”许沐笑道。

有了衣服就可回去复命了,张珏不敢多打扰,告辞许沐。临出门时,见着别的房间都关着门,大概许母尚在休息,而鱼清清懒得见他。

回了营地,罗队将自然免不了发火,限他一日,居然彻夜不归,而且已不是头一次夜不归营。张珏解释,都是为了补军服,说着把衣服交给罗队将过目。

不给他看还好,罗队将看了更加发火。左右衣袖各一种颜色,大叫着“还不如不补”,顺手抢了皮鞭就要抽人。

张珏不是躲不过,只是躲了,罗队将脾气会更大,就没完没了了,反正抽他身上也不痛不痒,就这么挨了两下。罗队将抽了两下之后,叫他滚,张珏挺识趣,自动滚了。

钱小六拿了药瓶进帐,看着趴床上的张珏,叹道:“我拿药来了,是自己擦,还是我帮你?”

那两鞭子抽他身上其实毫无感觉,张珏趴着装样子,不过怎么装,感觉都不太对。自己果然不是装伤装病骗关心的料,佩服起鱼清清,装半身不遂,装得那么自然,那么心安理得。他翻身侧着道:“我自己擦好了,其实没什么,哪用得着擦药。”他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怎能让钱小六看到?

钱小六把药放了床头,“你也是,都告sù

你去绣庄做了,那里什么颜色的布没有?你就图便宜,给许沐的娘去做,这一边一种颜色衣服怎么穿得出去?”

“哪有穿不出去的?改天我穿出去给你看看。”张珏又把他的军服看了遍。

“寻常衣服也就罢了,这是你的军服,穿出去军容不整。队将发火也是为这个。”

“军服是为明辨敌我、严明纪律,才要求统一的。看起来大体一致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严格。”张珏说道,对着军服轻叹,“好歹是许沐和他母亲一片心意,他母亲为了我能回来交差,连夜赶做。那么大年纪了,不容易。”

钱小六也体会得到,想起自己母亲了,坐在张珏床边,默默不说话。

这时,帐外突然喧嚣。

“我去看看。”钱小六叫他躺着,自己去看了情况。

张珏听得见一些喧闹,营内似乎来了人。

没多久,钱小六回来了,脸上有几许失望,也有几许兴奋,“我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营内来了个新兵,看起来挺威武,所以引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围观。”

张珏听了立kè

也没了兴趣。

“不过那家伙确实长得雄壮,胡须浓密,面相凶悍,看起来不像个兵。”钱小六继xù

道,“还背了把铁锤。该不会是个打铁匠吧?”

铁锤,雄壮,胡须浓,张珏忽然就想到某人。“不会吧?”他很怀疑心中所想,立kè

到帐帘前,拉开条缝。

外边一个魁梧士兵正与营里的人打着招呼,张珏只看了一眼,便缩了回去。

真是什么麻烦都堆一块儿了!这个新兵不是别人,正是白马寨的寨主——王虎。

第54章 效用士王虎

那日没寻着王虎尸首,就想到他可能没死,躲在什么地方,等着向自己报仇。怎想居然在此遇上,是巧合,还是赢利意安排?

“怎么了?像见着鬼似的?”钱小六发觉他神色有异。

“没什么。不就是长得高大些吗?有什么好惊奇的,那些人正如你说的,没见过世面。”张珏假装不以为然,目光仍偷偷再望掀起的帐帘缝隙,心里还是忐忑。

不是他怕王虎,王虎是他手下败将,再败他一次也不难,他在意的是王虎为何出现在此。

钱小六虽只出去了一会儿,却已打听了好多东西,“这个新兵跟我们不同的,他是效用士,只是因为在襄阳招募,暂去不了枣阳驻地,所以才来与我们住一起,听说这人条件不错,王统制极欣赏,以后定有重用,所以巴结的不少。”

所谓效用士,即为了某种任务而临时征如的军士,任务完成后即可解散。这类军士的征召要求比一般士兵更高,但更自由,所以一些有从军愿意,又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士人,多以效用士身份入伍,效用士的一大好处就是不用刺字。

眼下虽没什么紧急任务,但与金国的战事一直没停,对效用士的招集也就长期开放。

王虎这样的人,天生外型就很不错,武功自是高出一般人,又能识字,这样的人才哪有不录用的。估计王坚也当他是个宝了,以后有大任用。

张珏觉得棘手,这营里就几百人,王虎住进来,哪有不见面的,该怎么应对?

“看你,如临大敌一样。”钱小六对他露出的神色很不理解,“不就是多了个效用士吗?还能吃了我们?我们做我们自己的事,与他又不相关。”

怎不相关?有大关系!张珏继xù

观察。钱小六如果知dào

他与外面那位大汉早就认识,不知会怎么想。

“算了,反正躲不过。”张珏心一横,掀开帐帘就出去了。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事,还不如现在就见,看看王虎是个什么来意。

王虎正被一群士兵围着,有人突然出帐,自然吸引他的视线。说笑着的大汉紧了紧目光,不与众士兵说话了,只把来人看住。其他士兵被他的异样惊住,也同时看向吸引王虎的人。

张珏几大步就到了王虎面前。

“喂,张珏!你气势汹汹的做什么?”旁边的士兵吼起来,他是杂役卒,营内谁都可以对他吼。

王虎浓眉微颤,眉下双目如猎人盯着只凶狠的虎熊。“原来是你啊!”他洪钟般地先打了招呼。

“你们认识?”周围士兵都惊讶了。

“怎不认识,这小子在四川杀了人。”王虎指了张珏说,“他贪图一家富户财产,把这家富户的一个亲戚打死了。听说他被发配出了四川,想不到来了这里。你们可要当然这个人,别看他相貌堂堂,骨子里卑鄙着的,在犯命案之前,他还抢夺别人的未婚妻,闹得人家不得安宁。”

王虎的话一出,引得周围人起哄,更诧异和鄙视地打量张珏。

居然让他开了口,还颠倒事实诬陷自己,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就一拳把这伙打得粉碎了。张珏忍下怒火,也不示弱,向王虎打招呼,“这不是王寨主吗?怎么,山寨做不下去,改到军中混朝廷的饭吃了?这碗饭不好混,不如做山大王自在,你的喽罗呢?还是说打算在军中招几个小弟,跟你在京湖扯大旗另立山头?”

他这一说,众人又把目光齐齐转向王虎。

“王兄弟是山大王?”他们一个个目光不可思议。

就算自己才能出众,如果让人知dào

他隐瞒了做强盗的经lì

,轻则被逐出军队,重则就会被交给官府。

王虎立kè

吼道:“别听他胡说,这小子因我揭了他的短,就诬陷老子!”

王虎是有身份的效用士,张珏是因罪发配来的杂役卒,他们俩的话若有矛盾,众人自然信地位高的王虎。张珏一个罪人,他的话能信?

张珏也不求他们相信,只是想激一激王虎,看来王虎从军果然陷瞒了过去。这到是条把柄,以后用这个威胁他试试。

“你们吵什么?”

喧闹的众人在这一声喝斥下安静了,一个个想散开,却又不敢散,规规矩矩站好,微低头毕恭毕敬。

只有张珏和王虎抬着头,过来的人是忠顺军统制王坚。

“王虎,你刚来,应多与众人熟悉,但不要惹事。”王坚说道。

“统制教xùn

得是,属下一定与众同袍和睦。”王虎规矩回应。

接着,王坚又看向张珏,张珏把头低了低,毕竟自己目前身份低微,直视等于顶撞,但王坚只是看了看他,没别的话。

“随我来吧!”王坚仍就对王虎说。王虎应声跟去。

他们一走,众人又是阵围观。这是王统制亲自为王虎安排了,王虎如此受重视,用不了多久必得提拔。

张珏看了只是笑笑,拍拍钱小六的肩,一起回帐里。

“张兄,你跟那个效用士早认识了?”钱小六好奇地打听。

“没错,在四川时的老熟人。”张珏坐下便说,“他在四川就是个强盗,在白马山一带剪径,还有个山寨,他可是寨主。”

“那他怎么来襄阳从军?”

“这就不知dào

了,我只知dào

他的山寨遭了大火,就此解散。到襄阳来,是想重头开始吧?”张珏也不知王虎的真实目的,这些话他不怕传出去,正是要传出去才好,给王虎制造些麻烦。钱小六是营内的包打听,同时也是包扩散,自己说的这些话很快全营就会知dào

,到时就等着王虎自己面前暴跳如雷吧!

而另一边,王坚退了左右,与王虎在帐中交谈。

“王虎,这里已经没了旁人,你究竟什么底细,可说与我听了。”王坚严肃地问。

“王统制,可是因为刚才的戏言?”王虎抱拳急道,“统制万万不能信那个杂役的话,他冤枉属下,属下怎可能是强盗呢?”

“你与他果真认识。”

自己与张珏一番对话,两人的关系已不可能掩饰,王虎承认道:“确如统制所想,属下与那杂役确实相识。属下四川名山县人,那杂役本为凤州人,避战祸而到名山,此人品行恶劣,招惹良家姑娘不说,又阴夺雇主家产,后犯了命案,才被发配出四川。属下与此人有些过节,所以编造谎话诬蔑属下,统制明察!”

王坚沉思片刻,说道:“王虎,我惜你是个人才,你可不能欺骗于我。就算你出身草莽,也并非污点,忠顺军中不少将士曾经甚至为金国效过力,只要能报效国家,朝廷自会既往不咎。”

“属下不敢隐瞒。”王虎紧咬到底了。

营中来了个高大威猛的效用士,这个消息很快传遍,有人好奇议论,也有人对此很不爽,这个不爽的人便是鱼澄。

那夜汉江决堤,偶遇王坚,王坚见他是个有品行的人,有心留在身边为亲兵,但他身上有伤,所以没能立kè

启用,而命他帐中养伤。鱼澄也想尽快全愈,早日完成任务。

“不过是个新来的效用士,大鱼你何必对他这么上心?”说话的是位士兵,这人是鱼澄的同伴,也混入了军中,与王虎为同批效用。“那个人叫王虎,我观察过他,不过是个普通人。”

“哪有这么简单。”鱼澄露着股怨念,“我已取得王坚信任,以我的能力,很快能获提拔。我的职位越高,知dào

的内幕也就越多,就越容易揪出隐藏在襄阳官场中的附马。可偏偏这时候出来这么个人抢我风头,王坚对他极看中,以后有机会只怕先提拔他,而怠慢我了。如此我升迁的速度就会放慢,甚至没有机会。”

“王虎这人外形上佳,武艺也行,又能识字,一看就是提拔对象。”同伴叹惜。

鱼澄按住肩上的伤处,那夜肩头被前后穿了个洞,不过水冲星人愈合力强,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但正因好得太快,反给他带来烦恼,使他一个健康人继xù

假装伤痛,对鱼澄来说,太挑zhàn

演技了。

“挡我者死。”鱼澄咬牙恨道,对同伴说,“你寻个时机,把王虎干掉!”

“没问题。捏死他,就跟捏死条小虾一样简单。”他的同伴阴笑道。

第55章 辱人反自辱

名人的流言从来比普通人的事传得更快,没两日,不仅忠顺军的营地,别的营地也在传了——忠顺军效用士王虎以前是个强盗,还是个强盗头子。流言的内容也在迅速变化,随着传播而丰富起来。王虎犯了多少命案,娶有多少妻妾,在后山藏有多少财宝,说得跟亲眼看见似的。

张珏随意走过都能打听到变本加厉的谣方,对此很是满yì

,钱小六不愧为“包扩散”,办事效率就是高。不管王虎来此什么目的,反正肯定会找他麻烦,既然不便在营内动手,他就主动给王虎制造些事端,让其去忙。别小看这些谣言,虽毫无根据,但三人成虎,足以在关键时刻妨碍升迁,甚至使人被孤立了。王虎现在估计在哪儿咒骂他了吧?

王虎确实正在帐内骂着张珏,他刚到就给他弄这么大麻烦,害他一出去就被人背后指指点点,都不敢出帐了。

“妖人!”王虎擦试着铁锤,恨得咬牙,能不能升迁他不在意,但流言这么传下去,引起有司注意,真去调查他就麻烦了,不仅杨萃交待的事不能完成,自己恐怕还会受追捕。

锤头已经擦得光亮,映出自己那张浓须大脸,因为愤nù

而更显狰狞。

真想一锤将那姓张的妖人砸成肉饼,王虎内心冲动不已,但又强压住,他亲身体验过,知dào

姓张妖人的厉害,自己不是对手,但这么白白受气也不是他个性,左右为难,让虬髯大汉揪着胡须懊恼。

“王兄。”忽然间,帐中一亮,有人掀了帐帘。

王虎抬头,见着是个与他一样的士兵。

那人抱了坛酒,在王虎身边就坐下了。“小弟见王兄有许多烦恼,来来来,与小弟痛饮三大碗,把烦恼都抛却!”他边说边把碗摆上。

对这个人王虎有点印象,是与自己一同来此的效用士,但不知姓名。既然有酒喝,王虎哪会拒绝,当即端上一碗,与对方干了。

“这位兄台,不知怎么称呼?”一碗饮尽,他抹干胡须问道。

“小弟姓鱼,单名涧。”效用士道。

“余?于?哪一个字?”

“就是水里那个鱼。”

“哈哈,到是个少有的姓。”王虎大笑之,“鱼老弟,我确实烦闷着,若大个营里,只有你来安慰我。”

“我们是一同入伍的同袍,当相互扶持。”鱼涧说着又给他满上,“王兄近来烦忧,是不是为了流言?反正那些话我一句没信,我信王兄的为人。”

“多谢。”王虎感慨,“都是那姓张的妖人传出的鬼话!”

“姓张的妖人?可是那天与王兄争执的杂役卒?”

王虎点头。

鱼涧浅笑,“一个杂役卒而已,这类人说穿了就跟军奴没两样,王兄何须放在心上?他既然惹王兄不快,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杂役卒死一个,有谁会关心?”

王虎一怔,然后摇头。

“王兄是怕在营内被人发觉?那好办,我们把他骗去荒郊,再动手就没人知晓了。”鱼涧献策道。

王虎再次怔了怔,还是摇头:“算了,犯不着弄出人命。”心中却有嘀咕,鱼涧与自己刚相识,哪有才认识就伙同杀人的,这个鱼涧有些奇怪。

“也对,王兄是好人,不需与小人较真。”鱼涧似露了丝失望,“不过此人阴算王兄,可不能轻饶了他。”

“那是。”王虎也盘算着怎么出气,“鱼老弟有什么高见?”

鱼涧说道:“既然不愿取他性命,折磨他总可以吧!名义上我们与他同为士卒,但实jì

地位相差甚远,这身份差距,足以让他翻不了身。”

王虎冷笑,“这到可以。”心想,那妖人如果反抗,其会妖法的秘密就露馅了,到时必不为世间所容,即可公开诛杀,量他会妖法,也拼不过世间众人。

张珏哪里知dào

他们的诡计,还与钱小六在帐内烫衣服,洗好的衣服要烫过才平整。烫衣之法很简单,把火炭装在长柄的平底铜勺内,在洒了水的衣服上移动就可以了。洒水由钱小六完成,张珏负责端着烫手的长柄勺。

事实上所有的杂事中,凡是需沾水的都由钱小六在做,而其余事张珏挑了大梁。钱小六起初挺纳闷,问张珏为什么,张珏答得极含糊,不知是他说不清,还是自己没听懂,反正没弄明白。不过后来也没再问了,沾水的事少,不沾水的事多,算起来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

钱小六叨唠着隔壁帐篷发生了什么事,对面帐篷出了什么状况,整个一长舌妇状态,张珏只笑着听。

需yào

烫的衣服不多,不是什么人都有烫衣的需求与资格的,几件烫完,张珏和钱小六一起把它们叠整齐。

“唉,这件不是我们忠顺军的军服啊?”张珏提着手中的外套问。

军服的外套绣有纹章,各军不同,忠顺军的是山鹰上一个忠字,而这件是日月同辉。张珏烫衣时就注意到了,只是钱小六自己说个不停,他不忍打断其叨念,才没问。现在钱小六话停了,就问了出来。

“是罗队将的。”钱小六答。

“罗队将怎有外军的军服?”张珏好奇,这种问题只能钱小六回答了。

钱小六不愧为包打听,什么事都知dào

,“准确地说是罗队将父亲的军服。这衣服可是有来历的,是罗队将的父亲在开禧北伐前,大演武时穿的军服。当时军队将的父亲以草民之身近距离见到了先帝,那个激动无以言表,从此这套军服就成他们罗家的传家宝了。”

“啊?”张珏惊得也没话说,这样就成了传家宝?

“总之这件要尤其小心,罗队将发起疯,他的厉害我们都领教过。”

张珏当然知dào

,小心捧着军服要亲手交还给罗队将。

刚出帐,前面便走来两人,一个魁梧高大,正是王虎,另一个相貌一般,没人认识。王虎过来定没好事,张珏假装没看见,走自己的路。

那两人果然冲自己而来,如堵墙挡在了面前,张珏想要侧让,他们横跨仍挡前方。

“没长眼睛吗?”王虎气势汹汹,他本就生得高头大马,以俯视造成威压。

“你们……”钱小六不服了,明明是他们故yì

拦路。

张珏哪不懂他们心思,分明来找茬的,把钱小六往后压,这事他不该牵连进来。他对两人白眼道:“你们是螃蟹吗?横着走。”

“还敢顶嘴?”王虎身边的鱼涧鼓眼道。

“这双鱼眼鼓得多大啊!”张珏笑着说,他们既然来挑衅,他就成全他们,真打起来,自己又不会吃亏。

张珏并不知dào

眼前说话的这个效用士姓鱼,但已聚集的围观众人中有知dào

其名号的,听了张珏形容,立kè

爆出笑声。

鱼涧到是副宠辱不惊的样子,王虎觉得同伴受辱,又记得出来前已商量好,要尽一切办法让张珏难堪。见张珏手捧一叠衣服,干干净净刚洗好,立kè

掀了衣服扔地上。

张珏看出他的动作是要掀衣服后,没有阻止或躲闪,衣服件件掉了地上,钱小六惊骇地瞪圆了眼。

王虎见张珏没反应,以为他也被惊住了,这些杂役卒什么事都干,要是没干好,常见打骂。如果这些衣服没洗好,那会怎样?想到此,王虎一脚跺了上去。

“啊!”跺上衣服的同时,钱小六像踏到的是自己一般,叫了声。

张珏却说不出地暗乐,尤其当他看到王虎身后一个人挤出人群走过来时,更差点忍不住笑意了。

王虎指着脚下的衣服道:“小小杂役也敢跟我们顶撞?立kè

向我这兄弟赔罪,否则人同此衣!”

“王虎!有本事冲我来!衣服何其无辜!”张珏向他吼道。说这话时,他差点笑喷。

“心疼衣服是吧?心疼就跪下磕头!”王虎说着威胁般地又跺两脚。

他的心思都在张珏身上,哪留意着身旁已立了个人,一只大脚在那日月同辉的纹章上蹭了又蹭。

“老子的传家宝!”罗队将暴怒,举手挥鞭。

王虎不知什么东西袭来,本能以手抵挡,手臂火辣一痛,一条皮鞭缠绕其上,王虎顺手扯住皮鞭,另一头的握鞭人亦被拉扯过来,王虎的铁拳猛揍,罗队将飞出五步,躺地只剩呻吟。

周围围观士兵阵阵惊呼,张珏面带微笑,对此发展势头很是满yì



第56章 将计就计

王虎因以下犯上,殴打军官,受了五十军杖。才来几天就惹事不断,王虎的名声不降反升,对这五十杖,营中各有各的说法,大多认为罚得太轻,王统制还是护着王虎的。

“那王虎还想找我们麻烦,结果自己掉了坑里,这下半个月只能趴着睡觉了!”钱小六边重新洗着军服,边愉快地说。

不仅王虎害人反害己,罗队将也因被打躺了床上,没精力追究他们“护衣不力”的责任。队里少了罗队将这个恶人,可以清静段日子了。

“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张珏翘着腿,得yì

道。还没等到他出手,王虎就自己砸了自己的脚,如此甚好。

“我就猜到你是故yì

让王虎踩罗队将的军服。”钱小六嘻嘻地说。

“你怎么猜到的?别作事后军师。”

钱小六确实瞎说的,想让自己表现得聪明些。

“哎哟”忽然,钱小六脑袋一歪,像被什么东西砸到,“谁啊?乱丢东西!”

张珏翻身跌起,追出帐外,丢东西的人已无影踪。

“什么东西啊!”钱小六捡起砸中他的东西,是一枚用纸包着的小石子。

石头不是重点,重yào

的是那张纸上写了行字,钱小六不识字,把它给了张珏。

“今夜三更,城西土地庙。王虎。”张珏念出。

钱小六惊道:“这是……这是要寻仇啊!张兄你可千万不能去。王虎一定准bèi

好陷阱等你了!”

张珏把这团纸捏了手中,“有何去不得?他能耍出什么花样?”

王虎要找茬,他求之不得,又是深夜,城西土地庙必定没有旁人,正好方便行事。他反意wài

王虎胆子太大,知dào

他有什么本领,还敢单独约见,就不怕变成焦尸?

至三更天,张珏穿上用耐高温布料制成的衣服,溜出了营地,直去城西。

远远的便见着黑暗中几点微弱的灯火,那便是土地庙的位置。张珏没急着靠近,而是跃上棵大树,先张望一番。

庙门前的灯火下,已经站着个人。张珏颇意wài

,这个人不是王虎,但也不是生人,虽不认识,却也见过面,王虎挑衅时,此人就在旁边,是与王虎一起来的效用士。此人既然与王虎相熟,说不定王虎就埋伏在附近,不清楚他们搞的阴谋,张珏也不怕阴谋,遂现了身,到要看看他们能搞出什么。

“怎么是你?王虎呢?”张珏问道。

鱼涧惊讶地转身,这个到了身后,自己居然没发觉。

“你总算来了。”鱼涧把这种惊讶先放下,“我以为你胆小不敢赴约。”

“我要是不来,你们会怎么做?”

“再寻别的机会。”

张珏嘴角上挂出抹冷笑,“说得可起直接啊!想把我弄死在这里,就地埋尸是吧?”

“你至挺聪明。”鱼涧一点不掩饰了,“不过我不会埋尸,我会很愉让人发xiàn

你死了。”

“有趣。”张珏双目左右游移,看了圈,说道:“王虎呢?我怎没看到他?”

藏身暗处也没用的,他有热源之眼,除非像天外社里的某人那样,能用低温掩盖体温,否则必逃不过他双目,而王虎土著之躯,根本没这种能力,所以他可以确定王虎没来。真zhèng

约自己出来的,是眼前这个人。

“杀你,我一个人就够了。”鱼涧说罢,手中一闪,丢出枚弹珠样的东西。

张珏只看到那是颗白色珠子。那珠子闪了光,忽然间,化作张大网,把他罩在中央。

虽困网中,张珏却不急着脱困,只见对方也未急于动手,而是拿出了柄普通铁锤。

“等等!”张珏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你得罪了我的好友王虎,为友除仇,这是义气。”鱼涧拿着铁锤走近。

“好友?骗谁?你与王虎才认识几天?”张珏怎会信。仅看这张由珠子变出的网,就知dào

这个人不是普通人。

“我没有给死人解释的必要。”鱼涧冷笑道,“乖乘别动,一锤就过去了。要是乱动,让我砸偏了,那可就受痛苦了。”

明明有高手段,为何要用柄普通锤子做凶器?张珏觉得有疑,但现在非细想之时。

对方已至身旁,高举铁锤砸下。

“该死的恐怕是你!”张珏突然大喝,手撕渔网。

那网在他撕扯的同时已经燃烧起来,变作了张火网,织网的细绳很快燃尽,网化作了灰。

他单手接住铁锤,手心的高温瞬间烧红锤头,木制锤柄着了火。

鱼涧惊叫,急丢了铁锤,连连后退。他握锤柄的手也被烫伤了,还冒着热气。

“你……你是什么人?”鱼涧看着张珏的眼神已不是惊讶,而是惊恐。

“我没有给死人解释的必要。”张珏贴近他身,捏住他喉咙。

皮肉被烧得嗞嗞作响,鱼涧连惨叫都发不出了。

不过张珏未下死手,仅几秒就松了手,鱼涧跌落地上。脖子含糊如同酥了,整个人彻底失去反抗。

“说话还可以吧?”张珏对自己下手分寸很有把握,应不影响他声带,“我问你答,然后给你个痛快。不然,我把你一寸寸烤焦,让你闻着自己散发的香气流口水。”

他随即踏上对方胸膛,脚下的热气滚烫,脚下的人惨叫着点头。

“很好。”张珏移开脚,“先回答我,你是什么人?从哪来的?”

“我,我叫鱼涧,来自水冲星。”

“水冲星?”张珏不禁一惊,暗觉好险。水冲星是他的克星,他竟毫无顾忌地对水冲星人出手了。

不过这个水冲星人并未像鱼清清那般用水攻击,或许并非所有水冲星人都会控水,不然他早已用水还击。张珏暗自庆幸。

“你姓鱼,和鱼澄什么关系?”张珏逼问道。

“你知dào

鱼澄?”鱼涧惊讶。

“我知dào

的很多,所以别想敷衍我。”

鱼涧痛苦道:“他是我们首领。”

果然是鱼澄的部下,这点张珏猜到了,他应是那夜与鱼澄在一起的众人之一。

他又问:“你们水冲星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汉江里有什么,值得你们多次进攻?”

鱼涧有所犹豫,张珏冒着滚烫气息的手指指向了他。

“我说!”鱼涧恐惧道,“都是为了刺杀公主,公主叛国,我们奉命追杀到这里。前番一战,公主受了伤,躲在汉江底,我们攻了几次都不能靠近。”

这点应是实话,他也听到他们是为了什么公主。他的问题还很多,“天外天、五星联盟是什么?”

“五星联盟是外星组织,我们水冲星是成员之一,不过内部很神mì

,我只是个水冲星兵卒,对联盟其实不了解。至于天外天,它对外的名字叫天外社,名义上研究奇闻异事,实则是生活在这个星球的外星移民的组织,他们认为五星联盟想将这个星球占为己有,以保卫家园的名义,妄想与五星联盟对抗。其它的就不知dào

了。”

“那么你们有没有见过毛线星人?”

“毛线星人吗?遇上过一个胖子。他想与我们交yì

,不过我们没打算付钱,还想把他的东西都摘到手。我们要杀他,他逃了,掉了水里,然后不知所踪。”

他说的胖子一定是熊宝,难怪当时熊宝叫救命,敢情正被这帮家伙追杀。

“为什么又要杀我?”张珏再问。

鱼涧躺着自嘲似地笑,“是我自作聪明,鱼澄担心王虎抢他风头,命我杀掉王虎。我本打算把他骗到无人之地解决掉,他没上当,我见他与你怨深,所以想杀你嫁祸给他。他负了命案,再不能挡鱼澄的路。”

“所以你以铁锤当凶器,因为王虎有柄铁锤。为什么要混入军中?”

“还是为了我们的任务,附马潜伏在襄阳官场,唯有升官混入其中,才能把他找出来。”

“可笑,你们连自己星球的附马是谁都不知dào

?”

“他是公主逃到这里后才婚配的对象,因而我们不知dào

他的身份。”

“你们这些水冲星人还真是一个个脑子进水,又笨又冲动。什么底细都没弄清,就赶着动手。”张珏嘲笑,“对你们那附马是如此,对我是如此,对王虎也同样。你还想杀王虎?真杀得了他吗?不过你到提醒了我,我也可以用同样手法诬陷王虎。”

鱼涧大骇,“我与王虎关系密切,没人会信他会杀我!”

“所以说你们笨。”张珏窃笑,“我并不想让旁人相信王虎是凶手,而是要让鱼澄相信,是王虎杀了你,让他与王虎斗个两败俱伤。”

铁锤已被他烧坏,但还有拳头,他的拳头比铁锤还硬,张珏挥拳对着鱼涧头部砸下。

第57章 意料之外的发展

打死鱼涧,张珏打算改造完现场后,就离开此地。可忽然间,鱼涧的尸体起了变化,张珏惊骇注视,尸体上生出片片鱼鳞,形体也在变形,最终化为了条一人多长的大鱼。

“这是什么生物啊?”张珏看着都感不可思议。

水冲星“人”,究竟是人,还是鱼?如此随意地改变外形,实在违反生物特性。不过不管是人,还是鱼,并不妨碍计划,等到天明,赶来土地庙上香的人,无论发xiàn

的是人形尸体,还是巨大死鱼。都会引起轰动,鱼澄很快便会知晓同伴死了。他曾派此人暗杀王虎,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必是王虎。

钱小六在帐中来回踱步,焦急得坐不下去,普通人收到这样的纸条躲还来不及,张珏居然主动赴约,他打算把此事报gào

上面,张珏仍然阻拦,还说不会有事,定能平安。怎能平安得了?依王虎的身型身手,两个张珏都不够揍,钱小六为他着急,还是决定禀告上级。

刚要出帐,却与张珏撞上。

“你没事吧?”钱小六鼓眼问,先把张珏看个仔细,没青没肿,完好无损。

“我哪会有事?有事的该是他们。”张珏得yì

坐进帐内。

听他这么说,有意wài

发生了?钱小六赶紧打听。

“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张珏掩饰说,“王虎那胆小鬼,根本没去赴约,耍我呢!害我吹冷风!这小子已经怕了我!”

“原来骗人的。”钱小六瞬间失了兴趣。

张珏直说没事发生,天就快亮了,还不睡觉?

天刚亮,城西土地庙来了第一个香客,老头儿杵着拐杖来还愿了,嘴是念着等会儿要向土地说的话。忽然见到,庙前躺了个怪东西,他以为是个人,想是病了昏倒在此,便要上前关心。

“你……”老头儿话还没说出口,全身上下无不僵住。

地上躺的那是个人,是条穿着人类衣服的大鱼。

“怪……怪物……有怪物啊!”老头儿叫喊,手杖落地,人想跑,却摔了,仍爬行着逃离。

土地庙前出现了怪物,这一消息如风传播,很快土地庙外人山人海,都来围观怪物尸体。众人指指点点,虽只是条鱼而已,却无人敢靠近。

前些日汉江水怪闹得沸沸扬扬,这会儿土地庙前出现大鱼,各种谣言又满天飞起来,都说土地显灵,斩杀了一只水怪。不过另有些人都注意到了,那条死鱼穿的是军服,至于是哪支军,普通百姓不识纹章,就不得而知了。

同伴留言说,会在近期解决掉王虎,鱼澄并未对此事挂心,他们水冲星人强过这个星球的土著不知多少倍,干掉一个王虎是随时随地的事。但这位同伴突然从军中消失了,随后传来在城西发xiàn

大鱼死尸的流言,鱼澄第一感觉就不妙了,大鱼死尸,除了他们水冲星人能变大鱼,还有谁行?土地庙外,现在围观者众,他不便去查看,只得忐忑在营内呆着。

到天黑才见时机,鱼澄潜出营地,直奔城西土地庙。

此时庙外已没了人,那具大鱼尸体并未被官府搬走,官差也胆怯,不敢随意乱动。觉得还是放在此处,有土地镇压着才安心。鱼澄翻入庙中,院里就摆着尸体,他掀开草席,双目睁住,咬了嘴唇,一股悲切涌上心头。

半空中鸟翅扑扑拍打,一只鸟人落下,“怎么样,鱼兄?”

鱼澄不说话,因怒和悲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已经用行动回答了。

“看来还真是你同伴。”鸟人略作同情,向鱼澄走近了,“官府查看尸体时,带走了件东西,我把它取回了。”

鱼澄接过看,是张纸条,上边有一行字,“今夜三更,城西土地庙。王虎。”鱼澄瞬息揉捏纸条。

“是王虎。”鱼澄恨道,“这是王虎约他到此的字条,是王虎杀了他!看这致命伤,是钝器砸的,王虎用的就是铁锤!”

“王虎?就是你们提起的新来的效用?他有这种能耐?”鸟人惊讶,“鱼涧虽然能力不高,不过对付这个星球的土著到没问题。”

“我也纳闷。”鱼澄沉思着,“王虎我确认过多次,看不出异样,就是个普通人。”

“是啊,一个普通人怎么杀得了鱼涧。鱼兄别冲动,此事蹊跷,还需细想。一张纸条说明不了什么,谁都可以写。”鸟人劝道。

听了这话,鱼澄迫使自己冷静,“你认为是什么人做的?”

鸟人几声怪笑,说道:“还记得前段时间,我杀的那个天外天探子吗?”

“你怀疑天外天?”

“这里除了他们,还有谁?公主和附马要杀你,用得着这么隐秘,还费嫁祸他人的心思?”

“天外天存心要与我们为敌?”

“他们早有这心思了,这次行事迅速,说明天外天早就注意到你们。你想杀王虎,他们就借王虎之名杀你们。”鸟人又是几声怪笑,“其实我早有怀疑,忠顺军与天外天关系密切。现在出了这件事,更可确认,忠顺军内有大量天外天的成员。鱼兄,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这次是鱼涧,下一个可能就是你了。”

“他们杀不了我!”鱼澄紧握拳头,捶在停尸的木板上。

“鱼兄的本领我当然信得过,但敌众我寡,还是采取主动更好。”

“我已损兵折将,手下被附马杀掉大半,连清清都不知所踪,还怎么采取主动?”

“擒贼先擒王,忠顺军的底细,王坚应该很清楚。”

“王坚吧?我观察过此人,也只是普通人,他能知dào

什么?”鱼澄疑道。

他对身后这一鸟人根本不信任,这只鸟另有任务,与自己并非一条心。

鸟人道:“王坚在忠顺军多年,他必定知dào

些秘密。”

“那还不如去问孟珙。忠顺军就是他们孟氏家族创建的。”

“孟珙不行,我怀疑孟珙与天外天有直接关系,我们贸然前去,只会惹祸上身。”

鱼澄狐疑,“孟珙我虽没机会留意,但对其家族早已有了解。他父亲和祖父都没特别之处,都只是普通军人,能与外星有关?”

“正因为看似普通才可疑,我以信誉担保,忠顺军与天外天绝对有联系,孟代家族作为忠顺军创始人,不可能与天外天毫无关系。先从王坚下手,探个虚实。”

“你就想借我们水冲星的力量,为你调查天外天。”鱼澄可没答yīng



鸟人笑嘻嘻,“难道你不想知dào

凶手是谁?刺杀公主已经越来越难以完成了,你损兵折将,怎么向你们的皇帝陛下交待?不如帮我一把,我完成了探查天外天的任务,定向盟主请求援助。有五星联盟帮zhù

,杀公主手到擒来,其实盟主早想帮你们了,是你们以内政为由,一直拒绝盟主好意。”

“我们星球自己的事,外人不宜干涉。”鱼澄还是拒绝态度,但他再看了鱼尸,愁眉深锁悲伤。想起从水冲星出发时,他们几十人向皇帝保证,必会完成任务而归,现如今死伤过半了。

“你打算怎么对付王坚?”鱼澄转变了态度。

鸟人高兴地笑,“我收到消息,王坚的夫人在枣阳诞下儿子。王坚必会回去探视,我们就在途中动手,擒拿王坚。”

“有把握吗?”鱼澄问。

鸟人嘘了声,“这可不像鱼兄问出的话,在鱼兄这时只有干或不干,哪会问有无把握?”

鱼澄陪着他冷笑,连续失败,又加上要做与任务无关的事,自己确实信心渐失了。他强打精神,“捉个普通人而已,这有何难?我担心你没把握,失算一步,满盘皆输。”

鸟人只是咯咯怪笑,鱼澄那臭个性他很了解。

鱼澄把草席盖上,“我水冲星的人,怎能借外星人参观研究,把他抬去安葬吧!”说完,惆怅地长叹,要走了。

“我来抬?”鸟人见鱼澄根本没有抬走同伴的举动,以爪子指了自己硬而弯的喙。

“难道是我?”鱼澄贵族派显露。

随后鸟人发出呱呱一串听不懂的鸟语。

张珏完全不知dào

事件正向他预料不到的方向发展。完全超出他的计划。他还等着鱼澄怀疑王虎,默默关注着事件发展。

营中不见了士兵,首先便疑其做了逃兵,搜寻追捕没有下落,通常不了了之。所以鱼涧的失失踪没引起任何波浪,反到在土地庙大鱼的奇事下,被冲淡得无影无踪。没人怀疑那条鱼就是鱼涧,而鱼澄居然也无过激反应,这让张珏不得不重新考lǜ

计划了。

“张珏啊,在这里正好,有个重yào

任务给你去做。”这时候,罗队将突然来访。

第58章 失算

罗队将的头上还包扎着几圈布,上边残留着血印,他被王虎打得够惨,据说现在还晕晕乎乎的。罗队将居然主动找来,肯定不是好事。

“请队将吩咐。”张珏待命道。

“嗯”罗队将点了点头,“你速到王统制那里报到,听候差遣。”

“队将,这是……”张珏惊讶,怎突然就降下此事?

罗队将抚了抚昏沉沉的头,“是这样的。王统制喜得麟儿,孟钤辖准假,要他回家看看。王统制当然不可能只身回去,这不,缺个挑行李的杂役。我就说,我这里正好有个杂役卒,尽管拿去使唤吧!”

“队将你就推荐我去挑行李?”

“好差事啊!多少人想做,还没机会。你跟着王统制走这躺,近了王统制的心,以后就飞黄腾达了!我看你老实机灵,才推荐过去,回头出人头地了,可别忘了感谢我!”罗队将寄予厚望地重拍他的肩。

“多谢队将提携。”张珏不冷不热。

罗队将前脚出门,钱小六立kè

像个猴子似的兴奋跳窜,为张珏高兴。真是好差事啊!要是抓住机会表现,说不定就能摆脱杂役卒的身份了。

“队将是被打昏头,还是被打变性了?居然把这种好事安排到我们头上!不,不是我们,只是张兄你……”钱小六羡慕地看向张珏,“咦?张兄怎还不高兴?”

他确实不高兴,他到襄阳来可不是干杂役的,要查的事没一件有头绪,现在又要他离开襄阳,去给王坚挑什么行李,白白浪费时间。说不定自己刚走,鱼澄和王虎就起变化了呢?

“这可是苦差事,要是把王统制的行李挑翻了,那罪就大了!我不想干,你这么想去,就替我去吧!”

“不是开玩笑?”钱小六还真想。

“没开玩笑。”

“那我们现在就去对队将说。”钱小六怕他变卦似的,挽住他胳膊,现在就要走。

张珏绝不是耍他,说去就去。

两人向罗队将说明情况,罗队将正昏昏沉沉躺床上,听他们这么说,暴躁脾气又发了上来。还有这种事,还想跟他打商量,大骂张珏不识抬举。但这一发火,伤情似乎又重了几分,同帐的室友慰他息怒,罗队将考lǜ

到自身状态,也不想发火伤身,便许了他们要求。

钱小六欢天喜地,当天就收拾行装,到王坚住处报到了。

王坚不是个磨蹭的人,决定了,那就要尽快出发,图个早去早回。没两日,便带了亲兵随众赶回枣阳的忠顺军驻地。

张珏一个人躺在帐内,突然没了钱小六的闹嚷还有些不习惯,辗转了两下,决定去瞧一瞧鱼澄和王虎的状况。

晚风徐徐,他以普通士兵身伤近了效用士的营地。帐外搭着灶,饮烟袅袅,正是做饭时刻,三、五个效用士聚在灶前守着锅,饭还未好,他们闲聊着。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枣阳?”

“这哪知dào

?去了枣阳就好了,不用再住在这破帐篷,那里有专门为士卒建的房屋,还能带家人一起居住。”

“这里谁不想马上就去,不是没接到命令吗?”

“我们是效用,又不用修堤。”他们中有人埋怨。

其余人也跟着埋怨了,因为是在襄阳获得了征招,就暂时住在了襄阳的临时营地,等着这边的任务完成,成其余士兵一起返回枣阳。

“我看这里的任务要完成,遥遥无期。”其中一人摇头。

另一人却说:“未必,这段时日,汉江不是消停了吗?看来水族骚乱已经结束,只要它们不闹了,江堤很快就会修好。”

“喂,你是谁?”有人看到朝他们走来的张珏。

“诸位兄弟可好。”张珏向他们有礼,“我来找王虎,请问他在何处?”

“找王虎?”效用士们把他打量,有人叫起来,“哦!你好像是……那天那个杂役卒。”

那天就是王虎打罗队将那天,事件因一个杂役卒而起,所以还是有人对张珏有印象。

张珏不否认,听着这帮效用士嘻笑,连带看他的目光都带了鄙夷,这是军中对杂役卒常有的态度。

“王虎不在。”效用士回答道,“他跟王统制回枣阳了,你不知dào

。”

“王虎可真受重用,王统制点名要他跟随。”

“你羡慕?那也是很自然的,王虎要武有武,要文有文,焉能不重用?”

“什么文啊?就是会写几个字而已。”

“比你会得多就行了!”

效用士们无视他的存zài

,相互调侃。

张珏也不求他们重视自己,目光扫过周围营帐,热源之眼并未看到高大的人影,说明王虎确实不在此处,这些效用士到没骗他。

由他们调侃,他静悄悄离他们而去,再去寻鱼澄的状况。

去找鱼澄就不像找王虎这般光明正大了,在鱼澄那边,自己毕竟是个已死的人,死人复活,麻烦无穷,所以悄悄地靠近其营帐。

但让张珏意wài

的是,他也未瞧见鱼澄。拉了个住附近的士卒打听,才知鱼澄也随王坚回枣阳了。

“他们居然都不在此?”张珏有些懊悔了,早知如此,就不该把去枣阳的机会让给钱小六,这下留在襄阳才是浪费时间。

“哎,算了!让他们去吧!”机会已失,懊悔无用。

再想一想,其实也不是要紧的事,鱼澄和王虎的矛盾会怎么发展,只是件趣事而已。自己来襄阳的首要目的还是寻找熊宝,熊宝掌握着很多重yào

东西,比如避水药,比如飞船的下落,只要自己能离开这个星球,回到火王星。与这些事相比,鱼澄、王虎不过是微尘。

摆正了心态,张珏便把那两人都放下了。不过熊宝之事到今仍无线索,惹得他叹息连连。

边走边思考,走着走着,就到了营外。

天气已经近晚,只剩最后一抹夕照,汉江金黄,宛如银河,两岸景色幽暗,如同剪影。

灿烂江面上有一个黑点,时没水中,时露水面,定睛细看,是个少年江中游泳。少年水性极好,游速很快,一口气游到岸边。

张珏只想是个平常戏水少年,这种男孩很常见,只要有江河的地方都能看到,在四川时他就见过不少,大冬天还往水里跳,汉江也应有许多。只不过近来闹怪,来戏水的少年几乎没有了,但这段日子水怪安静下来,少年们又有回潮之势。但这少年一上岸,张珏就感觉不对劲,少年竟穿着衣服,一般来游水的少年可都是光着身子的。

晚风吹动,少年衣袂飘飘,抚着发丝,抖干水气。

张珏看得大骇,下意识躲入树后。风能吹动衣服,说明衣服是干的,他明明才从水中出现,衣服怎就干了呢?这个少年极不寻常。

接着又来一个少年,年纪略大些,穿着青蓝色的衣裳,走到岸边,与刚出水的少年交谈。

“他们是鱼澄的手下?”张珏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记得鱼澄自己说过,他们一族人到了岸上,感知会变迟顿。张珏决定冒险,飞身上树,通过树枝,跃到了两名少年上方。

树下的少年正交谈着。

“你说什么?鱼澄他们已不在此处了?”青衣少年惊讶道。

另一位少年点了头,“我一直监视着他们,他们似乎收到鱼澄的指令,都离开了。鱼澄也不在军营里,还有那只鸟,也不见了踪影。”

“他们去哪儿了?”

“不知dào

,我只知他们离开了襄阳。你快把这事报gào

给附马,我担心他们又搞阴谋。”

“那是当然,你随我进城,我们一起禀告。”

青衣少年说着,拉着禀事的少年急走。

张珏树上惊讶,他们居然是那个传闻中的附马的手下,真是意wài

偶遇,张珏也想知dào

附马是谁,遂跟了上去。但这两少年进了城,却往天外社方向跑去了,张珏不敢贸然靠近那边,只好作罢。

“鱼澄跟了王坚,他的手下也消失了。”张珏琢磨起事件关联。

“不好!”他大叫一声,飞身回奔。踏步攀上城墙,又复跳下,并非回营,而是向着枣阳的方向奔去。

第59章 突袭

鱼澄刚一启程,他的手下便随即消失,要说没有关联,哪有可能?鱼澄去的是枣阳,他的手下和那只鸟人该不会目标也是枣阳吧?张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管是不是,先去看个究竟。王坚一行今早才出发,晚上不会赶路,他连夜追赶,应该能追上。

枣阳即今日湖北枣阳市,位在襄阳以东,宋时称枣阳军。此“军”非指军队,而是宋代一种行政区域的称谓,宋代在四川、京湖、江淮这样的大行政区下设有诸路,如四川有利州、夔州、成都、潼川四路,京湖有京西、荆湖两路。每一路通常以某府为治所,如利州路治所兴元府,成都府路治所成都府。其下有州、军、县各级单位,“军”名义上与州平级,但算是较小单位了,所建城池及所辖区域都不大。

王坚一行夜间在外露营,第二日清早出发,预计傍晚即可抵达。王坚归心似箭,想早日见到妻儿,路上众人即向他道贺,也没上没下地拿他逗乐。

到中午,一行人停下休息,官兵席坐一地,饮水吃饼。虽然才过仲春,天气正是怡人之时,但钱小六挑着担子,已是满头大汗,休息之际,摘下军帽扇风。

“鱼澄,你的伤可还好?”王坚问起来。

鱼澄刚方便回来,一路上心不在焉,王坚问话,也是木讷了一会儿才反应。“属下无碍,谢统制关心。”

“我看鱼澄很精神,哪像受伤的人!”旁边的士兵开玩笑地重拍他的肩。

王坚制止,“唉,鱼澄的伤就在那里,应还未愈,少动些好。”

“什么伤?现在还未愈。”

“肩部穿了个洞,连带筋骨一起断了,很难愈合的,至少还得再养几月。要是没长好,一辈子都是病根。”王坚道。

士兵觉得严重,缩了缩刚才拍人肩头的手。

鱼澄再谢关心,尴尬愣愣地笑。其实他的伤早全愈,假装伤兵是件困难的事,听王坚这话,还得装几个月,撞墙的心都有了。

“我看他能跑能跳,哪有受伤的样子。”王虎笑道,“现在把他调上战场都行,以一战十,杀敌数百都不在话下。”

“王兄开玩笑了。”鱼澄对着他冷笑,“谁不知王兄那柄铁锤是把利器,虽还未战,已经引人瞩目,将来建功立业就靠它了吧?”

王虎这柄铁锤看起来与普通方头大锤没两样,既无纹饰,也无特殊造型。但握在手里细看,不难发xiàn

其线条流畅,锤头锤柄浑然一体,打磨精细,就连那些打了几十年铁的老铁匠,都赞不绝口,称其巧夺天工,再配上王虎引人注意的外型,由此,王虎与铁锤相互辉映,都成名了。

他的铁锤不是平凡之物,王虎心里有股骄傲,不对此话,只以傲慢笑容对应。

鱼澄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哪容别人在自己面前摆谱,再加上同伴之死还与王虎有极大关系,竖眉瞪眼,狠狠相望。

这两人从见面就不对付,一路上言语多有针对,众人不明原由,或看热闹,或有拉帮结派之心。

“好了你们两个,将来自有一较高下的时候,不过不是同袍相残,是在战场上比个高低,看谁杀敌更多。”王坚也不明这两人矛盾何在。王虎和鱼澄都是他看好的士兵,并不愿见他为琐事争吵。

他们说得热闹,钱小六一个杂役卒插不上嘴,听他们说了阵,忽觉想方便了,便离开这群,入了树林。

在树前解了裤带,一泡尿浸湿树杆,顿觉浑身舒畅。舒服叹了声,系裤带之余,却无意间见着树杆上一串刻痕。

“什么东西?”钱小六弯腰查看,手指抚了上去。

这患刻痕很新,里边的木质发白,像是刚刻上去的,刻的像是字,但形状很奇怪,与平时见过的字大不相同。反正钱小六本来就不识字,也不在意了。

林子里呱呱飞起群鸟,树阴下,林中阴气弥漫。钱小六抬头四望,心里莫名惊慌,又提了提裤子,想出去了。

忽地,头顶羽翅拍动声“扑扑”,一片阴影罩了头顶,钱小六抬头望,那东西却已落了身前。

钱小六绷直身体,吓得后退,待看清挡路的是什么,一张脸更吓得苍白无色,他面前的竟是只似鸟似人的怪物。

鸟人冲着他一声尖啸,颈部的羽毛坚立一周,看上去脖子状大了数倍,鸟目圆瞪,弯钩状的喙张开,像鹰要啄食眼前的肉块。

“你看到了?”鸟人尖而哑的声音不像喉咙发出的。

钱小六吓是忘记该怎么办了,好大一只鸟,鸟会说人话。“妖……妖怪……”嘴里只剩这句,可喊不出,声音喉间打转。

利爪如刀,他就这么傻愣愣立着,鲜血溅上大树,染红了那新刻的记号。

“什么声音?”王坚望着树林。林上飞鸟成群,像被什么惊扰到了,飞离了树冠。

刀刃行走的军人,随时保持着戒备,顺手拔出身边的刀。王坚一动,其余人跟着动了,个个拔出武器,警惕着树林。

“现在动手?”鱼澄犯嘀咕,只有他既不拔武器,也没动作,仍然坐着。

一只黑影冲出树林,直飞向天。众人尚未看清那是什么,就见得天光一闪,一道雷霆劈向地面,耳边炸响,瞬间失聪,两名士兵被劈中了,浑身冒烟,焦糊倒了地上。

众人恐骇,王坚惊望天上,空中飞着只巨大的怪鸟。

“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鸟人空中大叫,全身电光嗞嗞作响,“还不都出来!”他对着不明方向喊。

林中跃出数条黑影,皆黑衣蒙面,手中武器非金属,刃身乳白,像是骨制。

“除了王坚,都给我杀了!”鸟人发令,黑衣人冲向宋兵。

众士兵已经吓得惨无人色,完全不清楚状况。

“王统制,你好像惹到了不该惹的东西。”王虎抖开包裹敲山锤的布,手腕翻转,铁锤呼呼起风,舞了两圈。

“我也不知何时惹了这群异类,此地已距枣阳不远,快去求援,其余人随我拼死一战!”王坚拳刀冲在最前。

身后却传来惨叫,回头看,那名欲跑去枣阳求援的士兵已倒地身亡,杀死他的是柄骨制长枪,执枪是个身披黑色鱼鳞甲的年轻男子。

“你……”王坚吃惊,因这个黑甲人正是鱼澄。看这装束,看这骨制武器,王坚已经明了,“你与他们是一伙的?”

鱼澄答道:“是。让你失望了,辜负了你的提携栽培之心。”

“为何如此?”

“为何如此,等会儿便知dào

。”

“还没看出来,他是个妖怪吗?”王虎指着鱼澄喊。

身边惨叫之声连连,士兵接连倒下。

王虎顾不得那么多了,挥锤就上,砸翻一个靠近自己的黑衣人。见他手里的锤不一般,几名黑衣人怔了怔,一起拥上,王虎大喝,挥舞大锤,莫使他们近。

“束手就擒吧!”鱼澄持锤与王坚对战。

王坚闪过枪刺,近了鱼澄身边,刀劈而过,划在鳞甲上如同割过鱼鳞。只是这鱼鳞极其坚硬,犹如钢制的砂纸磨过刀身,刀未伤鳞甲,反生成划痕无数,王坚脸上闪露惊讶之色。

如果不是臭鸟嘱咐要活的,刚才以置他于死地,与普通人对战如同握着鸡蛋,轻了握不住,重了立kè

就碎,鱼澄既不屑,又不敢忽视。王坚虽无异能,斗志却不输人,大喝挥刀又上。

鱼澄根本不放在眼里,到是旁边王虎更使他留心。王虎那铁锤有古怪,自己几个同伴都被他击倒在地了。

“你在干什么?快劈了那家伙!”鱼澄以枪身架住王坚的刀,对天上的鸟人喊。

半空中,悬空的鸟人一面扇动巨翅,一面雷光闪遍全身,不过就是不发雷。不是他不想发,而是蓄力不够,发不出去。看着地面的大个子一锤砸翻一个同伴,鸟人急得呱呱尖叫,没料到王坚身边还有这般能人,忠顺军中果然藏得有隐秘。

“不堪一击!老子还没发力!”王虎砸飞最后一个水冲星人,握锤看向王坚那边,“王统制,我来帮你!”

见王虎如此生猛,鱼澄不禁想起被钝器砸死的鱼涧,也许真是王虎所为。

“还等什么!快劈死他!”王虎已向自己冲来,鱼澄再向空中高喊。

第60章 怒火

天上的鸟人浑身雷光闪烁,发着嗞嗞霹雳声响,雷光已足,鸟人那圆形的眼瞳里映出了地面挥锤的大汉。

空中一声鸟叫,蓝光大作,直伸的翅膀蔽住天日,如去中蓄发已久的闪电即将落下。

地上的王坚、王虎哑然大惊知dào

这是冲他们来的。

突然,大鸟又是声怪叫,正要发出的蓝色闪电骤然消失,身子像是被什么击中,飞弹出去,落向树林,接着一个黑影跟着飞入林中。

地面鱼澄、王坚、王虎三人都没看清那是什么,只觉得又来个神mì

生物。三人互看,既关心林中,又相互对峙警惕着。

鸟人坠入树林,压断层层树枝重摔地上,落叶如雪,飘他四周。一个激灵,鸟人又跳起来,张望身边,拾了块石头,这就是击中他的凶器。

“什么人?”鸟人沙哑地向着林中树林叫喊。他警惕地东张西望,树林始终是树木,没有任何人影。

对方越不现身,鸟人越陷恐惧,身体外又聚起稀薄的电光。电磁的吱吱声之外,又有枯枝断裂的声响,鸟人回头,总算看到有人现身了。

林木空隙间,那人一步步慢慢走来,如一位散步的闲人。

“你……怎么是你?”鸟人惊愣了,“不可能!那时候你没死?”

“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张珏挑眉笑道。

“本来忘了,可看到你又活过来……”鸟人惊讶地加快了语速,“没有人可以在我的电劈下活着!你果然,果然是天外天派来的人!”

张珏嘲笑,“什么逻辑?你的攻击对我无效,我就成了天外天的人?”

“不管你是什么人!现在都给我去死!”鸟人惊恐大叫,周身的蓝色电光大涨,翅膀舞动,一道霹雳闪向张珏。

雷霆万钧,蓝光闪过之处,棵棵大树断裂,所有能量集中在张珏之身,直接把他轰至数十丈之外。

能量巨大,如山洪激流,把张珏轰飞只是其强dà

力量的体现,但对张珏自身并无损害,张珏如一条鱼,洪水虽急,摧房毁田,不过对生活其中的鱼儿并无多少伤害。张珏在蓝光中感受着这股力量。它的本质是电子从一极流向另一极,速度如光,所以纵使善于吸收能量的火王星都捕捉不住,无法将它控zhì



这种能量难以持久,消散后,张珏平稳站立,左右及前方皆是着火之树,他警惕环视,却见一棵着火的树下躺了个人。

张珏走近,见了树下之人,一时震惊,一时忧伤。

“看你还不死?”林间难听的叫声响起,扑扑拍翅,鸟人落了下来。

“怎么可能?你怎么能安然无事?”鸟人看见张珏好端端站着,难以置信地拍翅惊跳。

张珏懒得解释,背对鸟人,冷冷问道:“是谁杀了他?”他指着躺地的钱小六。

“你问这个小卒?”鸟人声音起伏,“是我杀了他!”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谁叫他看到鱼澄刻下的记号!不管他明不明白,都得死。他既然看见了,我就提前行动,反正都是要死的。我的目标是抓住王坚,问出忠顺军的秘密,其他人都不是我需yào

的,都得死,也包括你!”

鸟人说着,周身又起电光。

“你好像不能连发?”张珏藐视道,“只有一种攻击方式,却不能连续,真是个废物!”

受到藐视,鸟人被激怒了,“能不能连发,与你关系不大了。别以为自己承shòu了我两次攻击,还承shòu得了第三次,那是因为我还没尽全力!这一次定将你击个粉碎!”

鸟人身边的电光涨大数圈,嗞嗞电流声已噼噼啪啪地响,如同火中之柴。

“你还没见过我的攻击方式吧?”张珏背对他说道。

“那又怎么样?”鸟人高叫,快速聚集自己的力量。

“那你就要死!”

张珏说话的同时,猛地转身。

鸟人看见的不是个人,而是刺目明亮的一团火。

黄火焰烧遍张珏全身,仿佛这不是个人,是一颗落地的恒星。鸟人张大他的喙,拖长的尖叫声不知代表着惊讶,还是代表着惨叫。

张珏重拳出击,拳上的火焰脱离手臂,轰向对面,火焰如溃堤之水,铺天盖地,淹没了树林,鸟人首当其冲,其身影在火焰的光辉下化为了无,连渣都没剩。

“那是什么?”

树林外的三人只见一瞬间,林子被火焰吞没,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王坚震惊于这一异象。

鱼澄更是震惊,因为他知dào

,这是何其恐怖的攻击力。

“不会是他吧?”王虎看到火,想起了某个人。那个人来了?他不敢确定,正当他思索之际,身边却人影闪过。

“喂!你去哪儿?”王虎喊。

鱼澄跑了。

“别追了,让他去吧!”王坚阻道,“穷寇莫追,谨防狗急跳墙。”

王虎并没有信心能完胜鱼澄,这个人和他干掉的那些喽罗不同,至少他有喽罗们没有的鳞甲。既然是头目,自有过人之处,他未打算紧追,只跟了几步,追不上鱼澄便退了回来,把目光紧盯着燃烧的树林。

火林之中,张珏已收回了身上的黄焰,那鸟人在喷射的三千度火焰中,早已消失无踪。永远找不回来了。那是他的怒火,惹怒他的人该有此下场。

回头再看,钱小六的尸体也连带着了火,烧得所剩无几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把钱小六当作了朋友,只可惜时间太短暂。本来这是他的差,如果没让钱小六替他就好。

事已至此,后悔无用,张珏默默地离开,踏入火中。再过不久火焰就会把尸体完全烧尽了,他不忍再看,还有很多事得完成。

发生如此惊天动地之事,就算不用求援,枣阳方面已派了忠顺军前来查看,赶来的忠顺军将士见王坚在此,立kè

拜见长官。遇见这种怪异,纵使遍身是胆的人都难免产生惊悚,王坚见将士们到了,才觉真zhèng

脱了险,带上王虎,赶回枣阳忠顺军驻地。

此事满是谜团,那些被王虎打死的袭击者,在其死后都化为了鱼,足以证明其是妖孽无疑,但他们有何目的,恐怕就再难找到答案。

王坚换了身衣服,再与王虎相见。

“这次多亏有你,不然连王某的性命也保不住了。”他对王虎感激道。

“属下也是为自保,那些妖怪不放过其他人,又怎会放过属下?”王虎抱拳道。

王坚感慨,“想不到王兄弟还有这等本事,真是大出王某所料。”

“王统制高看属下了,并非属下厉害,实则是属下的这柄铁锤厉害。此锤乃是师傅留下的神兵,斩妖除魔最是有效。”王虎说着又摆弄起自己的锤子。

“有此神兵甚好,以后王兄弟可堪大用。”王坚大喜。

这时,房门外轻微喧闹,一个妇人踏进门槛。

“夫君,你没事吧?”进门的是王坚的夫人,“听闻你遇袭,吓死妾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夫人担忧了。”王坚请妻坐下,“夫人刚生产完,不要操劳才是。”

“妾听说,那些袭击者根本不是人?”

“哪有这回事?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夫人怎信这些荒谬可笑的说法?”

确实听起来不可信,但也从另一侧反应出袭击者极凶悍,跟随的士卒都死了,这是不争事实。夫人将信将疑。

接着进门的是乳母,抱了个细小的婴儿,头一次见到儿子,王坚高兴,从乳母怀中接过婴儿。想高高举起,却怕孩子太小受惊,抱在怀里怕摔了,又怕抱得太紧,憋了孩子,横竖左右都不知该怎么抱了。

“还没名字呢!”夫人说。

王坚沉思一会儿,到了桌案前,提笔写下“安节”二字,此子便名王安节。

忠顺军驻地举行欢庆,一庆统制王坚归来,二庆王坚新得之子有了好名字。举营欢腾,灯火辉明。

喧嚣的营外,无人注意到的一棵树上,坐了个安静的身影。张珏也到了驻地附近,他在静静地等,仿若钓手等待鱼儿。杀死钱小六的凶手还剩一个,张珏相信,以鱼澄的性格不会甘心罢休,他会再来的,就在此等待。

第61章 报复到底

一怒之下使用黄焰,使身体亏损极大,这个星球不像火王星那般容易补充,张珏找了处浅浅的崖洞安静休息。燃烧着的树林能产生少许能量,他去把它们吸食了,所以在外人看来,那场不可扑灭的林火,出乎意料地快速熄灭了。

天黑后的天空仍在天边红了一块,仿佛火势还没有消尽。张珏稍有修整就回到忠顺军驻地外的大树上观察等待。夜幕下的营地亮起灯火,这是片很大的军营,整片河岸从他所在的大树底下,到天尽的地方都有灯光,犹如一座大城,只是没有城墙而已。

忠顺军两万余人,但事实上住在此地的不只两万余,还包括大量军士家属。通常一名男丁入伍后,驻地会为其安排住房,士兵会将家人接来同住,一起屯田戍守,所以驻地人数往往多过实jì

驻军数倍,形成城镇规模,这便是屯驻大军的特色。

驻地旁有条小河,那是应该留意的地方,但河面范围太宽,无法知晓鱼澄会从哪个角落潜入,所以张珏还是将目标放在可能的目的地上。驻地中有一处大宅宽敞且明亮,正是统制的居所,鱼澄不管从哪个方向潜入,他的目标都有可能是这里。

张珏跃下大树,飞奔入了驻地。

既然这里住着男女老少各式各样的人,应有的生活设施也同样具全。酒馆正在打烊,店小二是个半大男孩,像是驻军的后人,把板凳叠上桌面,旁边桌还有客人在吃酒,谈笑喧闹。

“咦?客官要喝酒吗?”店小二看到立在门外的张珏,“如果只喝酒,您请进。但要想来几碟下酒菜,那真抱歉,小店已经打烊,厨子回去休息了,没人下厨。”

张珏笑道:“不用麻烦,我只是路过。”

“客官不是忠顺军的人吧?”小二问。

他确实不是这里的人,又没穿忠顺军的军服,额头也没刺字,难免被当成外人。张珏点头道:“你眼光不钷,我从襄阳来的,到这里正好天黑了。你这里可有客房?”

“这里是忠顺军驻地,通常没有旅人到此的,所以我们只卖酒菜。客官要找客栈,该去枣阳军城,已经离这不远。”店小二看了天色,“不过时辰已经晚了,客官现在赶去恐怕进不了城门。您请进来坐吧,我去问问掌柜,看能不能留您一晚。”

“多谢小哥。”张珏进了店门。

之所以选择此处,是因为这家店离王坚的住处很近,就在斜对面,抬眼可望,而且又可以歇脚,方便监视。

他找了张桌子,坐了旁边。附近几个客人酒兴正浓,说话也无顾忌,聊的正是当下热门——王坚遇袭的怪事。这事早已传遍,都说是妖怪所为,又说有一勇士手持方大锤杀死众妖,最后突降天火,把妖怪全灭了。

类似的流言在四川时就听过了不少,张珏都已麻木,提不起兴趣。但整个事件中也有疑问让他想不通,比如鱼澄等人为什么要袭击王坚。按那只鸟的说法,他们是为了抓住王坚,问出忠顺军的秘密。王坚身为忠顺军首长,军中的秘密当然清楚,但由此却引出更多疑惑。忠顺军有什么秘密,值得那帮外星人关心?

自己下手太快,连那鸟人来自什么星球都没来得及问,就把他烧成了灰。不过也不觉得可惜,甚至还觉得烧得太迟,解恨不够及时。

店小二过来问他喝酒,还是喝茶。

张珏什么都不喝,再打听留宿的事。

“我们掌柜已经同意,有间空房,正为客官打扫中,只是很久没人住了,客官别嫌弃才好。客官从襄阳来,要到哪里去呢?”店小二问。

张珏心中浅笑,这里的人很警惕。也对,一个外地人来到国境处的屯驻大军驻地投宿,是该引起警觉。

“我到枣阳拜访友人。”张珏答,“听闻忠顺军长期招募军士,待遇如何?这个忠顺军里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客官你想投军?”店小二有了交谈兴趣,拖了板凳坐张珏身旁,“到我们忠顺军来可就对了。忠顺军的待遇你看得到,来了就分房分田,家人可同住,没成家也不打紧,到这里来成家一样的。忠顺军本是为防御金虏才组建的,这里又是宋金边境,所以随时会上阵。已经调了批北上对抗金国的武仙,随时会调第二批,打仗的心理准bèi

得有。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我到没发觉,只是忠顺军中,从金国南归的人不少。”

想打听他,他就反打听,张珏又问:“那么军中有无发生过什么怪事,比如像王统制遇妖这类离奇的怪事。”

店小二想了想,“没有。客官对奇闻异事很有兴趣,军中到是有些人也爱打听,你来了一定能找到志同道合者。”

“哦?”张珏还想问是什么人爱打听这些,但这时掌柜来了,掌柜不像小二是个孩子,他不想露破绽,便收了问话。

掌柜来对张珏道,客房已经准bèi

好,请他去看看。

酒馆临时腾出间杂物房,简单打扫了,放了张旧床进去。张珏别无所求,能住就好,反觉得麻烦了店家。

推开窗,此处角度正好,窗外便可见王坚家的灯火。府内正有快愉之气,似还在庆祝小儿子得名。

不知dào

鱼澄会不会来,依他的性格,应当尽快报仇。若这些日没来,就不会很快出现了。张珏想的是鱼澄要是短时间不出现,自己该怎么在这里呆下去。

忠顺军驻地外的小河泛起水花,有人哗哗搅着河水游上了岸。一个黑影爬上河边的巨石,坐在其上,接着又有几个影子攀在石头下。

月亮拨开乌云,银色月光投下,巨石上鳞光点点,一名全副武装的青年男子坐于石上,他身上的鳞甲映着月光,如同波纹荡漾。

石下另有几名男子,仰头对着他说:“大鱼,就只剩我们几人了,你真的要去?忠顺军内危险重重,你要是有去无回,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现在的状况下,还有可能完成任务吗?”鱼澄望着忠顺军的驻地说,“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怎能不使他们付出一点代价?”

“你要怎么做,大鱼?这次行动我们已经够鲁莽了,不该听那只鸟瞎说,他利用了我们,现在连鸟影子都不见了。”

“那只臭鸟可能已经死了!”鱼澄恨道。

剩余的同伴个个惊讶。

“他掉进树林,然后树林着火,那家伙再没出现,很可能被烧死了。他最好死了,不然我会宰了他!王坚、王虎,你们一个都跑不掉!”鱼澄站起身,对着远远灯火依稀的驻地大吼。

不及同伴再劝,他一个跃身,跳离巨石。

见鱼澄一意孤行,河边的同伴担心不已。不过他们已不敢跟去,他们不过是水冲星上的普通人,对上稍微有异能外星生命就已经很吃力了,哪敢深入这等龙潭虎穴。

“大鱼这个样子,我们要怎么回去复命?”看着首领远走,剩下的人都忐忑不安。

“还能回去吗?任务惨淡,我们即使不死,也会被皇帝陛下扔进大牢。要是这次大鱼再出三长两短,我们该怎么办?”

“假如大鱼成功了呢?”也有人还抱有一丝希望。

“他不可能成功!”河水哗啦一声,跃出个身披青蓝色鳞甲的极年轻的男子。

巨石边的水冲星人如见到大敌,个个往石后躲藏。

“躲什么?就凭你们,还不够我打!”蓝鳞甲的年轻人俯视他们,“鱼澄必死无疑,你们还是另投明主吧!跟随我们公主殿下如何?正缺几个打杂的。我给你们半柱香考lǜ

时间。”

石下的水冲星人惶恐不已……

鱼澄几下跃入忠顺军驻地,什么都别管,直去王坚的住宅。他虽冲动,但也明白,天外天很可能将战斗人员藏在忠顺军内,自己这样行动,极可能触动那一部分。不过他相信自己能做到,他要做的不是正面冲突。

张珏根本没有入睡,在房中静坐,闭着眼养神。

忽地,像感应到什么,突然睁开了眼。他推开窗,见着有人跃入王坚的府宅,不禁色起笑容。

“来了。”他喜道。等的人还是到了。

不过下一秒,又露出疑惑,“还有一个?”热源之眼在黑暗中看到了两个极似的身影。

第62章 捕鱼陷阱

水冲星人的人体温较这里的土著略低,所以同样的人形五彩光影,水冲星人呈现出的色彩偏冷一些。张珏看到了一前一后两个偏冷的光影,他恢复正常视觉,看到前面的那个在月光下闪着黑鳞之辉,当是鱼澄;而后面那个,还不及细看,身影已一闪即逝。张珏懒得管他来做什么的,若是冲此而来,定会现身。他出窗外,跟着鱼澄潜入大宅。

张珏的身手比鱼澄轻盈得多,实力差距是其原因之一,另一点,只有十分之一重力感觉让他做什么都很轻巧。上了房顶,鱼澄已不见了身影,但当在此宅内。张珏俯看院中,宴席已散,宾客三三两两,或自己行走,或相互掺扶,踉踉跄跄出了大门。一个大汉大张四脚躺在桌下,身旁还翻倒了只酒坛,正是烂醉如泥的王虎。王坚叫来四个仆人,才把他抬起,搬入屋内。王虎新到枣阳,还没安排住处,他又成了王坚的恩人,因而现住王坚家中。

四名仆人把王虎扔了房中,关门便出。张珏在旁偷偷观察,果见鱼澄又现身,欲潜进王虎房内。

“看来计划先干掉醉得不省人事的王虎。他们俩死谁了,我都高兴吧?”张珏饶有兴趣地暗中观察。

鱼澄进了房门,看不到了,张珏便又开启热源之眼。房门内有两个人形光影,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蹑手蹑脚向床靠近,并渐渐举起了右手。

这动作是要刺杀了!

张珏静观其变。忽然间,他骤然一惊,正常视觉与热源视觉相互交替了下,神色惊讶的同时,肯定了一个判断。用热源之眼观察时,周围有数十个不动的人形光影,但换作普通视觉,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有埋伏——这便是张珏下的判断。

王虎胸膛起伏,鼾声如雷。

“去死吧!”鱼澄举起骨枪刺下。

白骨枪比铁更硬,贯穿床榻。

就在骨枪刺下的一瞬,王虎猛地睁眼,翻身躲了过去。顺手握了铁锤,雄壮身子巍然站立。

“就猜到你会来!”王虎手中铁锤指着他道。

“你们算计我?”鱼澄怒吼。

王虎讥笑,“你不自投罗网,算计得到你吗?”

话音一落,门外脚步声急促,一队军士冲入屋内,屋外约还有四十人,把房屋围住。

“你还是束手就擒吧!”王坚在门外喊道。

“就凭你们?”身陷包围,鱼澄仍不屑高傲,“太小看我了!”

鱼澄握了骨枪,立kè

往门外硬冲。堵在房门的六名军士一起拥上。

“休想挡我!”鱼澄横打骨枪,与他们对撞。

那掀浪毁堤的力量就算在没水的地方也不容小觑,六名军士被这股蛮力或撞出门外,或撞贴在墙。

鱼澄就要冲出房门。

“吃我一锤!”王虎背后挥锤砸来。

鱼澄转身,躲避已不及,横枪硬挡下铁锤。那感觉就如一座大山飞撞而来。鱼澄喊叫,膝盖弯曲,被压得半跪。一身鳞甲崩爆,鳞片飞弹,犹如飘雪,浑身上下多处血管震得破裂,从头到脚似在流血。不过鱼澄毕竟没死,足以证明他的强悍。

王虎也惊讶显露,在他的敲山锤全力一击下,这是第二个没死的人。第一个是张珏。不过他比张珏差得远,张珏挨了一击,跟没事一样,而鱼澄估计伤得不轻。那柄骨制的长枪也是柄神器,承shòu这重击,居然没有断裂。

趁敲山锤一波力量散去,下一波尚未凝结之际,鱼澄飞退,远离王虎,踉跄出门。他以长枪杵地,站立都不稳了,不停吐着血,屋外还有王坚及数十名军士。

这些军士并不一般,刚才短暂交手已经感觉出了,完全不似在途中杀的那些普通士兵,他们可能就是鸟人说的天外天的人。不过力量并不纯正,杂而弱,或许因为数代与本星土著通婚,异能已经很稀薄了的原因。鱼澄环视四周,想着脱困办法。

张珏趴在屋顶窥视,看来不需yào

他出手,鱼澄已经逃不掉。但他并不是来旁观鱼澄下场的,他的目的是杀了鱼澄,无论是鱼澄要置他于死地,还是因为他们伤害钱小六这样的无辜,他都要这个人死,不能由别人执行,他要亲手杀了他。

王坚等人似并无立kè

取走鱼澄性命之意,所以已占优势,却未立kè

下死手。张珏也不急,他反到比较担心看到的另一个水冲星人,那家伙也在暗处注视着吧!

他们没立kè

出手,鱼澄反笑。

“愚蠢!”

只见他破碎的鳞片块块脱落,新的鳞片从下边顶出,黑鳞甲渐渐恢复了。

见他这恢复速度,围住他的人吃惊不小,基本只是皮外伤,由于鳞甲保护,敲山锤未震伤内脏,几句话时间,鱼澄已恢复大半,不用再吃力杵着长枪。

“真是个妖怪!”王虎大喝,挥锤再上,其余军士也一拥而上。

“刚才是我大意,还会让你们有第二次?”鱼澄冷笑,抱出枚拳头大小的透明珠子。

不等众人看清是什么,他手掌用力,透明珠子爆裂,里面是包液体,状如水,却粘稠无比,挂在鱼澄掌间粘乎乎地滴落。但下一刻,这些液体如同被稀释了般,迅速体积涨大,变得如水般清澈易流,在院里形成了临时的一片水池。水不深,只没过人脚踝,却让见到这一变化的人惶恐不已。

“这是为了方便我们水冲星人在干旱的星球作战,而开发出的——任意水。平时压缩在球内,球破,即刻解除压缩,变成水的模样。”鱼澄得yì

介shào

道。

想不到还有这张底牌,张珏暗庆自己没急着出手,真要是陷在此,自己就完了。

王坚不明白是什么东西,但已感觉不妙,急令赶快撤离。

“晚了!”鱼澄高声叫喊,“这可不是普通的水,能受我意志控zhì

。你们都去死吧!”

他话音一落,地面的水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忽地把院中之人全裹了起来。并不是每个星球的生命都能像水冲星人那般,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被水这么一裹,只得溺亡。

鱼澄哈哈大笑。

张珏爱莫能助,他对水没有办法,强行出手,只会使水沸腾,这些人死得更快。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闪过。那些裹住人的水囊徒然碎裂,化作无数小水珠,落回地面水池。得救的人猛烈咳嗽,抢着呼吸空气。

“什么人?”鱼澄大惊。

白影落在水面,把鱼澄给惊住了,不过似也在情理之中,鱼澄很快镇定,露了冷笑。

周围之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神mì

人都震惊不已——他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没人认识他;熟悉,是因为他身披白鳞甲,早在传闻中。

水冲星的附马!

张珏也极意wài

,这个人居然出现了。

“能够破解我的任意水,拥有御水珠的附马你,便是其中之一。”鱼澄看着眼前的人似笑非笑,甚至有一丝惧意。

“你们赶快离开这里。”白鳞甲人戴着银制面具,话在面具后瓮声瓮气,听不清本来音色。

王虎疑惑,但不惊讶,见到的怪人一个接一个,已不奇怪了。军士们也扶了王坚,退出院子。

躲于房顶上的张珏不知该退,还是仍保持不动,那两人似乎接下来会展开场与水有关的大战,自己在附近很不妙。但他又不愿这么退却,无论是好奇,还是探究情报,他都不愿离开,渴望见到个结果。

“交出解毒剂,饶你一命。”白鳞甲人说道。

鱼澄“哼”了声,“我像是容易受威胁的人吗?附马居然向我要解毒剂?这么说,公主的情况真的很危急了?”鱼澄反笑起来,不慌不忙了,“如此就算我不再有所行动,公主也活不长了?好!实在是好!”

虽看不到白鳞甲人此时的神色,但可能感觉到,他极其厌恶鱼澄。

“我怎么会有解毒剂呢?”鱼澄摊开两手,“毒不是我配的,附马该去找制毒之人啊!”

“那个人在哪儿?”

“很远,在蒙古。”鱼澄恶毒地笑。

第63章 水遁

院子外,王坚坐下长叹,“是我考lǜ

不周,害大家差点丧命。”

“怎能怪王统制,谁能料到那妖怪妖术如此厉害。”王虎拧了衣服里的水道。

周围军士都默不作声,似知dào

什么,但又无法说出。

王坚依旧是叹,警惕院内,那里的危险尚未解除。但目前出奇安静,透过敞开的门看得到,一黑一白两对立,像在谈判。

“那个白甲人是谁?看起来不是凡人。来帮我们的?”王虎警惕而疑惑地问。

“他就是汉江水怪传说中的,那个披白鳞甲的神人。我亦不清楚他是敌是友,为什么来这里。但感觉他有几分熟悉。”王坚疑道。

王虎惊觉,“哦?难道是统制的熟人?”

王坚摇头,“不能确定,只是他举手投足间的感觉让我似曾相识。”

王虎也迷惑了,他才到襄阳,更不熟人事,更猜不出。只觉得白鳞甲人来帮他们,应该不坏。

屋顶上,张珏也严密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联系他们的对话,再加上自己问来的情报,张珏大致猜了个经过。鱼澄这帮人追杀公主,并伤了她,公主藏身汉江江底,鱼澄等人加紧追杀,才连续掀起汉江怪异事件。伤到公主的兵器似淬过毒,公主中毒,伤情越发严重,附马这才向鱼澄索要解毒剂。至于鱼澄是否真的没有解毒剂,那就只有鱼澄自己知dào



自己现在要做的只是静待时机。

“既然如此,杀了你,我再去蒙古!”白鳞甲人被鱼澄的笑声激怒。

他话音一落,满院积水如同听他号令,以脚下为中心,卷起一个漩涡。漩涡竖立向上,围住附马,高速旋转的水壁分出道道水流,抽向鱼澄。

鱼澄左躲右闪,起初几下还能躲过,但抽来的水流越来越密,躲不过了,挨到的次数渐多,抽得鳞片飞溅。漩涡突然散去,化作无数水鞭,密密麻麻,鱼澄无处可躲,他自己召唤出的水,成了伤害自己的武器。

惨叫拖了长长一声,鱼澄重摔地上,鳞甲散碎。

张珏不由得惊叹,果真厉害!鱼澄与他们附马根本不在同一水平上。

“你不就仗着有御水珠么?”鱼澄咬牙忍痛,“没有那颗珠子,你与这个星球的普通土著没有两样!”

“可我就是有那珠子,你不服不行。”白鳞甲人道,“你这臭脾气,死到临头不改。”

“只怕你要失望了!我死不了!”鱼澄说话间又掏出了枚珠子,这次的珠子只有龙眼大小,恰好捧在手心。

“这是水遁之门。”鱼澄说罢发笑,笑的同时捏碎珠子。

就在这一瞬间,鱼澄的身影消失了,就在众人眼皮底下,令人瞠目结舌。

跑了?张珏不敢确定,不过确实消失了。

“王统制!”白鳞甲人愣了眨眼功夫,立kè

回头对王坚喊,“他跑不远!快!快到附近所有可以容下一个成人大小的水源进行搜查!不仅是水源,凡有水的地方,只要是能容下他这样身形的地方,都得搜查。要快!不然他就真的逃了!水遁之门,能把使用者传送到最近的有水之地!附近有水缸、水井这类的东西吗?”

白鳞甲人的话使人听不明白,但也能体会到形势紧迫,他既然吩咐找附近水源,王坚立kè

下令,军士都行动起来。

张珏也没明白这是种怎样的传送方法,但与水有关,就也跟着找找看。其他人在屋下找,他在屋顶上奔跑,不仅是水源,有水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王坚这边虽战得热闹,但其实这里许多人还不知dào

正在发生的离奇事件,仍按照平常的方式生活着。

屋里两名妇人托着个小婴儿,把他轻轻放入热水中。小婴儿还没长牙,却笑得灿烂,两个妇人也开心,逗起了婴儿。

“夫人,你看小公子一点不怕水。”乳母向身旁的妇人欢喜道。

妇人把水轻轻浇在婴儿身上,儿子得到夸赞,母亲怎样都很高兴。

突然,澡盆底部为一黑,木制的盆底看不见了,变成了黑漆漆一片,犹如无底深渊。

两个妇人尖叫,婴儿也哭起来。接着,澡盆震动,一只手从盆底伸出,攀出盆沿。妇人抱了婴儿,除了叫,已说不出话,欲逃屋外,又踩了裙摆,双双跌坐。

哗啦水声,浅浅的澡盆里居然爬出名成年男子。

“这是哪里?”鱼澄看见有人在场,立kè

问道。

“这……这里是王统制府中!”乳母护着夫人和小公子,战战兢兢回答。

“王统制?这里还是王坚府中?”

“是,是……大仙!小的等人吃斋念佛,终日行善,不敢有半点歹意……”乳母合十拜求道。

鱼澄出现得蹊跷,她们把他当了神仙怪异了。鱼澄懒得搭理,看了四周,再看身上的澡盆。既焦急,又哭笑不得。料想用水遁,至少也能离开王坚的府邸,运气好,可能直接就传送到附近那条河里了,怎想到……

“这个时候,你们洗什么澡啊!”他指着两个女人想骂。

两个女人吓得缩成一团,夫人怀里的婴儿哇哇哭个不停。

那哭声恐会引来追兵,鱼澄叫她们让孩子安静。

但婴儿的哭声早已经引起外边人的注意,张珏在屋顶上反应最快,热源之眼搜寻着有婴儿身影的房间。他看到一间房内有三个人,两人缩在角落,其中一个怀里抱了个小孩,房内还有个体温较低的人。

“就是那里!”张珏确定了目标,从房顶跃过去,跃在空中的同时,迅速以布巾蒙了脸面。

哗啦,瓦块碎裂飞溅,张珏直接破了房顶,从屋顶跳下。

女人又是阵尖叫,鱼澄正琢磨着怎样逃走,见来了不速之客,绷紧的神经差点断掉。

“你是什么人?”鱼澄觉得对方也不凡人。

张珏懒得回答,其他人就快来了,他要先取鱼澄性命。意念停留鱼澄身上。

“燃!”

鱼澄叫起来,身上立kè

着了火,不过鱼澄全身已湿,又立于水中,那火还未烧起来,他钻了水里即灭。

那些水确实是个麻烦,张珏也未指望就这样让鱼澄自燃。

“再来!”

他未放qì

,再烧浴盆。盆子成为火盆,整个浴盆里的水都沸腾了。

“混蛋!”鱼澄烫得大叫,跃出浴盆。滚烫的水四溢,房中两女一小,更往墙角躲避。

鱼澄持枪扑向张珏。除了他一身水气,张珏什么都不怕。骨枪硬挺挺刺中张珏胸膛,鱼澄初有得yì

,这一刺估计会是个穿胸而过,但一下秒,他不仅大失所望,还极其惊愕。骨枪没刺进去,对方的身体比海底亿万年的岩石还要坚硬。

张珏完全没躲,就是等他离水靠近自己。骨枪刺来得正好,他一手握住抢头,已聚手心的热力压上骨枪,有机物更易燃烧。鱼澄惊而惨地叫喊,他无坚不摧的,能承shòu数万米深的水压,用深海巨鱼之骨制造出的长枪,居然瞬间成了柄火枪。鱼澄急松手,若不放手,他自己也会燃起来。

这柄枪已成了张珏的武器,火枪明亮,舞在手中红光灼灼。张珏不给他任何间隙,夺了长枪反向鱼澄刺去。鱼澄疾退,摔倒在两个女人身旁。

“手下留情!”一股水鞭绕上火枪,嗞的声,火苗灭了。

张珏猛退,怕那水鞭顺着枪身漫上手臂,立kè

行了骨枪。此时骨枪表面已焦黑碳化,可以说报废了。张珏不敢懈怠,警惕戒备这个阻止自己杀死鱼澄的白鳞甲人。这个人当属高阶的水冲星人了,能力不是之前那些水冲星人能比的,不仅能生出鳞甲,还有自如控zhì

水的本事。

“不管你是何人,请手下留情。我有重yào

的事要问他,请暂留他活口。”白鳞甲人说道。

第64章 自露身份

张珏一直猜想着白鳞甲人的身份,可一直没有头绪,在他看来,这个人举手投足,甚至格斗时都自露一股风范,这种气质装不出来,他的出身和社会地位应该本就不低。但让张珏顾虑不敢妄动的,不是此人的身份地位,而是他那控水自如的异能。

“刚才还说要杀,现在又反悔不杀了?”张珏取笑道。

“刚才?”白鳞甲人似在面具下愣了愣,“原来你一直躲在旁边。你是什么人,我很想知dào

,不过不是现在。请不要取鱼澄性命,给我这个面子,就当交个朋友。”

“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dào

,怎么交朋友?”张珏试探性地讥道。对方有能控水的异能在身,他就算想杀鱼澄,也没有机会近身了。

“我是何人,只要这位小哥此时退让一步,我们成了朋友,不就清楚了?”白鳞甲人道。

他想交朋友,张珏还不答yīng

呢!对这样的拥有克制自己能力的人,张珏还不敢轻易接近。

就在此时,屋外兵甲声顿起,当是王坚、王虎等带着军士赶来了。

“老爷!妾在里面!”抱孩子的女人看到王坚来了,立kè

求救。趁着屋里的神仙妖怪对峙,她抱着孩子往外奔。

张珏和白鳞甲人相互戒备,又见王坚到此,再分神去顾,对鱼澄的警惕便松懈了。

妇人只迈了两步,忽见身旁黑影掠过,她惊叫了声,跌倒时已两手空空。

婴儿哇哇大哭,被鱼澄提了手中。见状,刀枪声悉数而起。

“谁都不要动!”鱼澄提着婴儿威胁道。

“快把孩子放下!”白鳞甲人喊。

“我的孩子!”妇人哭得比婴儿还厉害。

王坚亦焦急万分。

“卑鄙的妖怪!”王虎挥着铁锤干着急。

张珏也没办法,他可以用意念燃火,但那样必定伤到孩子。

“王坚!你儿子是吧!”鱼澄高举婴儿,“不好意思,我得借这小家伙一用了!你们就让一让吧!”

他这是要挟,但王坚不得不受这个要挟。

“快啊!”鱼澄催促,提着婴儿的手臂晃了晃,襁褓中的孩子也荡秋千似地摇摆。

王坚拳紧握,指甲已掐肉里。对着众军士咬牙了声后退令。

包围圈开了个缺口,鱼澄得yì

放声大笑,抱紧孩子,夺路奔出。

“把孩子还给我!”王坚大吼。

鱼澄才不搭理,况且现在的状况怎能把孩子放下?只甩下串笑声,纵身跃出府宅。

众人即刻尾随追去。鱼澄正逃命,跑得极快,哪能让人追上。

奔至河边,呼唤同伴,但那最后仅剩的几名同伴也已不知去向。鱼澄张望四顾之时,张珏和白鳞甲人已率先赶至。

“你最后的同伙已经离你而去了。快放下孩子!”白鳞甲人对他说道。

鱼澄只是冷笑,“那些废物,跑了也不可惜,他们跟着我,只会成为累赘。附马,你到可惜了,以你一身本领,该为皇帝陛下效忠才是,跟着公主做个叛逆,到最后反误了自身前程和性命。”

“哼,无稽之谈!没有公主,哪会有我?你们那皇帝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何来我是叛逆之说?离开了公主,那才是背叛。”白鳞甲人回以笑声道。

“那你就继xù

追随一个快死的人吧!公主中的毒,我无药可解。即使你有办法解毒,但也要记住,我们这些人不是最早追杀公主的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批!”说罢,鱼澄大笑。

扑通,他抱着婴儿,扑入河中。

“安节!”王坚追至,对着河水大喊。波涛默默,孩子和鱼澄都已不见了踪影,连泛起的水花都没了。

“王统制毋急,我定将孩子追回!”白鳞甲人说罢,也入了水中。

王坚在岸上重叹,望着河水焦急。

张珏立于一旁,静默不言,到是旁边王虎直直将他盯住。

“是他吗?”王虎几乎已认出这个蒙面的男子。那身型,那使火的能力,就是那个人没错了。

王坚看着河水发了阵呆,长长叹惜。回头对张珏抱拳,“多谢相助,王某感激不尽!”

张珏也同样回礼。

“请壮士随王某回府一聚,王某当有重谢。”王坚邀请道。

张珏想要婉拒,自己身份可能会因与这些人接触太多而暴露。但如果就这么走了,许多疑问又恐怕探不到答案。于是,一个大胆想法在心中萌生。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打扰王统制了。”他说完,摘下蒙面的布巾。

“你?”王坚极意wài



王虎反而不惊,心落了实处。

“王统制认识我?”张珏见他反应,反不解了。

“我见过你,你是忠顺军里的人。”王坚肯定道。

“王统制好记性啊!我们只见过一面吧?”张珏回答。

那还是王虎刚来,与他发生争执的时候,王坚路过,就见了这么一面,想不到被记住了。

“只要是我的士卒,见过的都会有印象。你叫什么名字?”

“我名张珏。”

“张珏?”王坚扭头看向王虎,“你们两人,还真让我意wài

啊!”张珏这个名字,他早已人王虎口中听说过了,“回去说话吧!”

王坚再看了河面,他尽量平静,但河中翻涌的浪花,仍搅乱着他的心绪。

“王统制,鱼澄那家伙既然以小公子为人质,短时间内应不会伤他性命,一定找得回来的。”王虎安慰道。

无奈叹惜,王坚只得对着河水点头。

府内依旧一片狼籍,夫人还在骂,看见王坚回来了,上前询问儿子下落,王坚只能回以摇头,安慰说已经有那位白鳞甲的神人去找了,定能找到的。夫人听得出是安慰之辞,不想多说,哭得更伤心。

王坚请张珏、王虎堂内说话,退了旁人,就他们三位。

“真使人意料不到,身边居然隐藏着两人奇人异士,我竟迟迟不能发xiàn

。”王坚对两位笑道。

张珏也说:“王统制也使我意wài

,遇上我们这样的人,常人早该惊讶得不知所措了,可王统制仍能镇定自若,还能组织军士对付,王统制也不似常人啊?”

对面王虎也被提醒了,王坚的反应确实太镇定,虽表现出意wài

,但那意wài

不是因为他们的超常能力,而是惊讶于他们的隐藏的身份。

对此,王坚不隐瞒,坦然道:“久闻不觉其香,再离奇的事见多了,也不觉得奇了。实话实说,自多年前,从邓州来到忠顺军,在枣阳这个地方,见过的稀奇事就像碗里的饭粒一样多。起初惊讶难解,后来就当了平常。要是长时间见不到一件奇事,遇不上个奇人,那才觉得奇怪。”王坚呵呵地笑。

张珏沉下心,他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懂。看来枣阳不光是忠顺军的驻地,还是天外天的秘密基地所在,那鸟人调查忠顺军,判断还挺对。不过王坚似乎并不明真相,也从侧面反映出,他其实非天外天的成员,鸟人就算把他抓去,也问不出什么的。

王虎也是个不明真相的人,也把这些怪人怪事当了神仙妖怪作祟,问起王坚都遇上过哪些奇事。王坚与他笑谈,回忆了几件。

“不知两位一身本领从何而来?到襄阳有何要事?”王坚已明了,这样的奇人异士不可能只是为了到忠顺军当个小卒。

“我的本事都是师父教的,师父传给了我这柄铁锤,我能斩妖除魔,全靠了它。至于对面那家伙,让他自己说吧!”王虎斜瞪眼。

“我也是跟师父学的。”张珏隐瞒道,“江湖小术,上不得台面。”

“哪是小术,尊师当是仙人!”王坚怎听不出他和衣而卧有遮掩,不过见惯奇人的他知dào

有些东西不该追问,“不管二位是何人,今夜之事多谢相助,请受王某一拜。”

“王统制多礼了!”张珏、王虎即刻还礼。

这时,王坚愣住——门外出现了个蓝鳞甲的青年。

第65章 冒险试探

“你是什么人?”见到鳞甲,便想起鱼澄,王虎以为是鱼澄的同伙,立kè

握紧敲山锤,准bèi

战斗。

张珏到不慌,猜想这个披着蓝色鳞甲,戴着银面具的男子当是那个白鳞附马的手下,应不是敌人。

“三位不要冲动,我并无恶意。”蓝鳞甲人有礼道:“我奉我家姑爷之命,来给王统制传话。王统制,我家姑爷已经尽lì

,但没能追上鱼澄,让他逃了。不过小公子应无性命之忧,不要过于担心,我家姑爷还会继xù

搜寻下去。”

早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鱼澄非凡之人,哪会轻易就擒。对儿子,王坚已有最坏打算。“都是他的命。一切看天意安排吧。”王坚自我安慰,又向门外的蓝鳞甲人拱手道谢,“代我谢过你家主人。请问你家主人现在何处?”

“姑爷有急事,已经先行离开了。”蓝鳞甲人禀完话,行礼离去。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啊?”王虎摸了摸头,“我们都卷进来,惹了杀身之祸,却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怕以后连死都死得不明不白,这可不妙。喂!你知dào

吗?”

王虎问的是张珏。

张珏知dào

一些,但要说给外人听,哪就复杂了。因而装糊涂,“我哪儿知dào

,我想他们就是近来汉江水患的始作俑者。传闻中不是有一黑一白两个披鳞甲的龙王手下吗?他们正好匹配。”

“应是他们没错。”王坚赞同。

“汉江水患是他们争斗的结果,现在鱼澄的势力已经瓦解,他们斗不起来了,汉江水患也该平息了。”张珏道。

王坚亦赞同,但又叹气。是该平息了,不过满是遗憾。

“他们虽在水里斗不起来,不过事情并未结束,鱼澄还活着,他定会向我们报复。那小子,我从见他第一眼就看出,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王虎判断道。只是他并不知dào

,鱼澄曾打算杀死他,因为他挡了鱼澄的升迁之路。张珏没打算告sù

他这个秘密。

“只有加强戒备了。”王坚只有此法。对付鱼澄那样的人,主动搜剿没有能力,只能被动防御。

“或者等着另一方灭掉他。”张珏补充,“为什么不与白鳞那方合zuò

?我认为那个白鳞甲人应该是襄阳官场里的某人,王统制可能认识他。可有印象呢?”

“说起来确实有几分熟悉感。不过看不到容貌,听不清声音,难下判断。”王坚回忆道。

这正是张珏自露身份的目的之一,白鳞甲人藏于官场,只有熟悉襄阳官僚关系的人才能分析出头绪。另外,张珏也想通过透露点自己特异之处的方式,试探天外天。据他的观察,五星联盟既然有鸟人、鱼澄这样的人,物以类聚,其他的也不会是好鸟。到是对天外天没有恶感。未来的形势恐会越走越复杂,有个组织好办事,更省去情报无源、势单力薄的麻烦。不过研究加入不加入,还得等接触之后才有决定。

“既然感觉熟悉,那就一定见过不只一次吧?王统制仔细想想,有哪些熟悉的官员?”张珏想,王坚并不是那种爱交际的人精,熟悉的人不会太多,就算王坚不能确定是谁,他一个个挨着找,总能找到。

王坚想了阵,摇头,“虽然感觉熟悉,但应不是特别熟的人,不然就想起来了。除去过于胖瘦高矮的人,实在想不出是谁。”

“那就不用着急,王统制以后再想都可以。”张珏嘴上如此说,心里还是有期待。

“忙了一夜,两位都极累了吧?我已备上等客房。等忙过两日,我会将两位介shào

给孟钤辖。”王坚期待道。

“啊?”张珏、王虎同时惊讶。

王坚看他们吃惊,以为他们高兴,继xù

阐述,“孟钤辖最喜结交奇人异士,多次嘱咐过我,一旦发xiàn

这样的人,定要推荐给他。我观二位都是不凡之士,又有卫道助人心肠,在王某手下当小卒实在可惜,当另觅良木。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孟钤辖对两位定会有重用,来日不在王某之下。”

“孟钤辖?”张珏默念。

孟珙其人他曾见过,是个中年男子,其余不了解。

中年男人?不知怎地,脑中闪过那夜在天外社遇见的神mì

人,听声音也是个中年男人。

“该不会就是他吧?”

那鸟人也是这般怀疑,忠顺军、天外天、枣阳。忠顺军的领袖不可能与天外天没有关系。如果孟珙是天外天成员,枣阳发生的连连怪事到也说得过去。

另一边,王虎也出乎意料地表现出拒绝姿态,“孟钤辖的大名如雷贯耳,我景仰已久,只是我这点本事哪敢为钤辖效力,万万不敢。就让我做个小卒吧!”王虎边说边瞅了瞅张珏。

张珏也盯着他,这一瞅就对上了。王虎来襄阳从军自有目的,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现在拒绝提升机会,用意更明显,要跟自己死磕到底。只是王虎具体怎么计划的,尚不清楚。

王坚当然要劝,王虎态度坚决,一直婉拒。他本就厌恶军旅,如果不是杨萃所托,他地不愿从军,只想早点干掉张珏,好回乡自由自在,哪会费力升迁给自己套枷锁。

王虎劝不动,王坚又问张珏的意思。张珏需yào

考lǜ

,以时辰太晚为由暂不答复,推说实在疲了,想要休息。王坚答yīng

,亲自带他们去了厢房。

忠顺军驻地外,河心沙洲中,四五个人聚向一名白衣男子。

“如何?有下落吗?”白衣男子问。

聚拢的人都摇了头。

“还是让他逃了。”白衣男子十分遗憾,“这下不知他会去何处。难道我真要到蒙古找解药?也不知鱼澄是不是在骗我,等我离开后,他另有阴谋。”

“附马不是本来就要去蒙古吗?”蓝衣的年轻男子问。

白衣人回答:“公主这样子,我怎能放心离开?已经辞掉了。即使还是要去蒙古,只得另觅他法。”

蓝衣青年嘻嘻笑了,“附马就是放不下面子。其实史制置一直等着附马回心转意。看吧!又送了帖子。”蓝衣男子把一份帖子拽手里晃动。

白衣附马把帖子夺来看了,感慨道:“史制置对我有知遇提携之恩,他组建赴蒙使国,我当尽lì

相助。”

“就是啊!有使节身份当掩护,附马在蒙古行事也方便些。”蓝衣青年鼓励道。

白衣人握着帖子沉思良久,“如果只有这条路,我只能一试了。好,我们回襄阳吧!我要见一见史制置。”

蓝衣青年高兴地应了声,河水浪头打来,沙洲上的若干人影全数不见了踪影。

鸡鸣日出,张珏睁眼便瞧见了天边一抹亮红,伸了赖腰。窗外的人还在忙碌,昨晚打斗的痕迹,收拾了一夜还未清理干净。隐隐约约还听得见女人在哭,定是王坚夫人的哭声。丢失了孩子的母亲,时时刻刻都肝肠寸断。那孩子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鱼澄会养孩子吗?即使没杀掉,也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打算回襄阳吗?”王坚惊讶地问。

张珏一大早就来请辞。见张珏要走,王虎也跟着来告辞。

“襄阳营中还未收拾,所以想回去一趟。等收拾完毕,再回枣阳为统制效力。”张珏回道。

王虎也意同。

家中经此闹腾,已经混乱不堪,王坚深觉招待不周,心有愧疚,便答yīng

其请。“也好,你们就去吧。过几日我也会再到襄阳,毕竟襄阳那边的事尚未完成。以后就不是为我效力了,而是为了大宋,将来的局势会比现在更乱,两位要有所准bèi

。”王坚高兴道。张珏和王虎谦虚回应。

张珏请辞之后立kè

启程。他脚轻步快,即使时辰已近中午,也可赶很远的路。王虎见张珏走,也立kè

跟上,但他哪有张珏的速度,没跟多久就被甩得看不见人影。张珏知dào

王虎跟着自己,未加理会,王虎对自己确实不怀好意,不过他本事有限,对自己构不成威胁。而且张珏也想看看王虎背后的是谁,就由他自便了。

离开不过数日,感觉却像很久未归,营里虽还是那些人,总觉得陌生了许多。掀帐帘而入,帐内空无一人,想起以前,自己与钱小六住在此,相互帮忙干活,听他叨唠营内哪个混蛋欺负人与平常琐事渡日,几分普通生活的感旧涌上心头。

他在到此星之前也是军人,看多了杀伐与死亡。火王星人天性喜杀,原以为不会在意,怎想钱小六这么简单轻易,没预兆地就死了,自己居然有种不能接受的惶措感。

突然,帐外有人大步奔跑,来人猛地拉开帐帘。“你还有胆回来啊!”罗队将抬手抽鞭。

张珏转身,不是要先下手揍人,而是将一封信贴到罗队将眼前。

“什么东西?”视线受阻,罗队将的皮鞭没抽得下去。

“王统制给你的信。”

“王统制?”罗队将慌里慌张把信拆了。

王坚了解到张珏是私自离营,所以写了这封信,可使他回营后免受处罚。

“既然……既然都这么说了……”罗队将还是有怒气,但已不好再发作,“以后就老实些吧!再这样失踪,王统制都保不了你!”

张珏由他生气,自己应是敷衍便成。

第66章 妖孽惑心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罗队将望着帐篷顶感叹,“一个小小杂役卒,两次三番不告离营,目无军纪,我却不能处罚,威信何存啊!”

旁边旗头安慰道:“张珏是个特例,队将不需哀叹,他已受到王统制赏识,相信很快能得提拔了,队将何必与王统制过不去?而且我观张珏,气宇不同常人,将来必不甘于人下,说不定就飞黄腾达。莫欺少年穷,队将睁只眼闭只眼吧!”

“以为我愿意管他?这种不甘寂寞的,麻烦不找他,他会主动找麻烦,上次矮脚八的事还不是因他而起。我要是不管,他会把我们全队人拉着往坑里跳,已经克死同室的钱小六,下一个不知是谁。当初就该想到,招募新兵那帮人殷勤把他送来就有问题,以前都是我们要人,他们从没殷勤过!哎!不管了,王统制,快点把他调走吧!”罗队将气得甩头。

张珏自枣阳归来后,忽然发xiàn

自己变得清闲了,以前罗队将总是差他干这干那,使他跑腿不停,如今差事都派别人干,对他不闻不问。张珏懒得追究原由,他还有别的事忙。

虽然没找着钱小六的尸首,但经张珏上报,王坚已将死讯通报全军,并申请相关抚恤。钱小六虽是因罪充军,不过死亡抚恤不能少,他的亲人尚在远方,这笔钱就到了张珏手中。张珏曾听钱小六提起,他有个同乡在城里做生意,也不知这人可不可靠,但眼下只有拜托于他,便将抚恤金以布包了,带去城里寻人。

那同乡听了张珏叙述,悲凄凄惋惜了好一阵,保证将钱送到。张珏办完此事,也不多留。

襄阳城中漫步,心里想了许多,钱小六的善后只是几件事中最微小的一件,自己身份已露,另几件事得抓紧了。

路过繁华街道的路口,张珏看了眼里面琳琅店铺,天外社的社址也在里边。已经决定向天外天靠拢,是不是该再去一趟呢?张珏想了想,还是不必了,如今天外天应已知dào

忠顺军中有他这么一个奇人,他们会派人来联系自己的,自己到不必显露心急。

最重yào

最紧急的还是找到熊宝的下落。这件事除了从水冲星人那里听说熊宝落水失踪,就再无别的消息。水冲星人最熟水性,他们都说落水后不见了,就是真找不着了。或者向别的星球的人索要飞船,天外天或五星联盟怎么都有飞船吧。但飞船作为重yào

物品,绝不会轻易交出,他更不想因过早露出急切心态而被要挟,所以得更谨慎。

前方忽然聚了群人,还不断有路人被吸引过去,像是出了事。张珏反正要从那里路过,也好奇去看看。

“老婆子,自己不想付钱,就说我的符不灵?穷就算了,还诬蔑我的名声,没见过你这么恶毒的人!我在这里摆了十多年算命摊,灵不灵,街坊有目共睹,不是你一张嘴诬蔑得了的!你今日辱没了神仙,就等着遭天遣吧!”一个扛着半仙旗的假道士冲着个老妇人又指又骂。

老妇坐地上哭,直求假道士把钱还给她。

这不是许沐的母亲吗?张珏认出来。

“大娘!”张珏挤出人群,扶起老妇。

“张兄弟!这不是张兄弟吗?”许母也认出了他。

“怎么回事,大娘?”

“哎哟,有帮手了?有帮手我也不怕!”假道士抹了嘴上两撇小胡子。

许母拉住张珏的手,向他哭诉,“说好不灵不收钱的,我便买了他的符,结果那符不灵,才来向他退钱,他不认账了!”

“谁不认账?是你自己没按我的方法做,请不来神仙,怨得了谁?”

“怎没按你的方法做?你的交待我句句牢记,件件都做到了。不灵就是不灵,快还我钱!快还我钱!”

“呸!”假道士推开许母索钱的手,“奉献给神仙的钱,还想要回去?你见过香客把捐给菩萨的香油钱要回去的吗?你这样做,神仙要折你阳寿,先折个五年十年,要是还不悔改,就折二十年、三十年,折完你的,再折你儿子的、孙子的,子子孙孙折寿!”

“不要!不要!”许母吓得急摆手掌。

突然,人群暴出惊呼,围观的人惊恐抬头望。假道士觉察不对劲,也抬头看了,吓得丢掉手里的半仙旗,急忙躲避。他那半旗莫名地着了火,几个眨眼功夫就烧成了灰。

“哈哈!”张珏笑道,“看来你的符真不灵,把神仙都惹怒了,烧了你吃饭的家伙。”

“你……你……”假道士结结巴巴无语反驳。

四周街坊惊奇中也指指点点起来。

“还不退了钱,快滚?”张珏喝斥。

害pà

继xù

丢人,以后真没了饭吃,假道士丢下几个铜钱,狼狈逃了。

人群散去,张珏扶了许母到路旁坐下休息。

“大娘,究竟怎么回事,你怎要买符咒呢?”张珏慢慢问。

这一问,许母又哭了,“张兄弟,你要救救我们沐儿啊!你与他关系好,劝劝他吧!劝他远离那个妖怪!”

“什么妖怪?大娘你说清楚点儿!”

“就是鱼清清!她是个妖怪!”

张珏心里咯噔一下,鱼清清的身份披撞破了?

“大娘,鱼姑娘怎么会是妖怪?”

“我亲眼看见的!”许母惊恐起来,“她晚上来到我房里,警告我,不要拆散她和沐儿。她的手指甲突然变长,可怕极了!”

“大娘,鱼姑娘根本不能行走,怎么会到你房里去?”张珏心里已有了数,但假装糊涂。

“她是妖怪,有什么不可能?张兄弟不信我?”许母无助地看着他,“沐儿也不相信,他说我在做梦。这样的事不只一次,鱼清清那个妖怪几乎每晚都来吓我。我受不了了,听说这里的道士很灵,就来求符。符也不管用啊!她会杀了我的,杀死我这个老太婆,再杀了沐儿!我的沐儿啊!被那个妖怪迷住了,怎不听为娘的话呢?”

张珏安慰她,“大娘别急,我这就随你去看看。”

许母感谢直点头。

快到家门时,许母畏缩不敢前了,躲了邻居墙后,指给张珏看。

许沐横抱着鱼清清从屋里出来,鱼清清少女模样,依在许沐怀中甚是乖巧,他俩犹如一对小夫妻,甜甜蜜蜜。许沐把鱼清清放在院中一把破旧木椅上,自己开始在院里劈柴,鱼清清也放了一筛豆子在腿上,筛选起豆子。

见了这状态,张珏想到了个疑问,“大娘,你说鱼清清警告你,不要拆散她和许沐,这是怎么回事?”

许母犯难叹道:“哎!也怨我,我见沐儿与鱼清清越来近了,心里急。鱼清清有残疾,怎能做儿媳妇?我便寻思着快点给她找亲人,把她领回去。就找了个先生,帮我写了寻人的启示,贴到城里。又托媒人去问有没有合适的姑娘,想快点给沐儿娶妻,让他断了鱼清清这边。媒人一上门,鱼清清就知dào

了,到了晚上就来找我,那个媒人后来也惨死在河里。我害pà

啊!该怎么办好?”

张珏发出声叹,不知该怎么评说了。许母也有不对的地方,她若不嫌鱼清清有残疾,也不会惹怒鱼清清。但话又说回来,哪个父母不希望子女的配偶健健康康呢?这是私心,却情有可愿。

“大娘,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张珏走向院子。

劈柴的许沐见着有人靠近,一看便大喜,“张兄弟!好久没来了,稀客啊!来,里边坐!”许沐招呼道。张珏以笑相应。许沐不劈柴了,立kè

把鱼清清抱进屋。

“鱼姑娘身体还好吧?”张珏问。

“托你的福,健康着呢!”鱼清清警惕而没好气地答,“许大哥,你去为张兄弟烧热水吧!张兄弟是稀客,怎能吃凉水?”

许沐正在倒水,听了便答yīng



这是故yì

支开许沐,没了外人,张珏与她便把话说开。

“你打算怎么办?你要杀了许沐的母亲吗?”张珏问道。

“你见过那老太婆了?她对你说了什么?”鱼清清冷冰冰问道。

“不用她告sù

,我也打听得到。”

“这是闲事,你少管。”鱼清清发出威胁,“我们早有约定,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

“你还把媒人都杀了?”张珏可以不过问,但鱼清清闹出人命了,他不可不问。更何况鱼澄那边,他已经彻底敌对,鱼清清作为余党,他还不知dào

拿她怎么办。

第67章 兄妹重逢

“杀了又如何?”鱼清清不仅无所谓,还露出胸中的恨意,“她该死!谁叫她给我的许大哥找女人。还有那个老太婆,如果她不是许大哥的娘,早把她弄死了。我三番五次警告,她非但不听,还在许大哥面前说我是妖怪,幸好许大哥没听她胡言乱语。”

“你也是,这样做很快会引起怀疑,这个地方还有许多别的星球的人,你不怕他们找你麻烦?”张珏告诫道。

妖孽之说一旦传出,天外天首先就会调查,这个女人在自取灭亡。亦或者她想通过高调举动吸引自己人的注意,毕竟她与鱼澄等人失去联系已经多时。鱼澄集团已经覆灭,肯定联系不上了,张珏无需担心他们勾结。

“哼!不是我自夸,在襄阳乃至京湖,没人是我对手。”鱼清清自信满满地说。

此女自负程度不亚于鱼澄,有过之而无不及。张珏干咳一声,由她去吧!

不过许沐一家的尴尬始终都得有个交待。“你还是小心为妙。另外,许大娘怎么都是许沐的母亲,如果你打算和许沐长期生活,与他母亲的关系就得谨慎处理,不要让许沐夹中间为难。”张珏劝告。

鱼清清似在思考,头微微偏向别处,但又立kè

回头把张珏瞪住,“我与许大哥的事,不要你管!”

“好,我不管,你好自为之。”张珏告辞。

“咦?张兄弟这就走了?”许沐提着壶热水回来,见张珏要走,疑惑道。

张珏再向许沐告辞,军中还有要事,不敢耽搁了。

“怎么样?是个妖怪吧?”许母拉住张珏问。

张珏不便评价。说是,许母会更害pà

;说不是,许母会认为没人相信她,而生绝望。“大娘,你打算怎么办?”

许母望了望院子,悲切道:“这个屋子我不敢回去了!”她看着张珏,“张兄弟,求你件事。能不能借我些钱,我相到客栈住段时日,避避妖女。”

张珏诧异,“能让许沐知dào

吗?而且这不是长久之计。”

“自然不能告sù

他。”许母老泪泛出眼眶,“沐儿孝顺,定不肯我住外面,但再住家中,妖女就要索我的命了!请张兄弟帮帮忙,借的钱来日双倍奉还!”

许母对着张珏合十,眼露哀求。

张珏认为这也是个方法,遂带许母返回襄阳城。

以张珏的军饷微薄,如果他是个正常的普通人,恐怕不够生活,幸而不吃不喝,不购生活之物,才存下点钱。自己平也不怎么用,拿出来也大方。

带许母找了家不起眼的小客栈,把她交给家店,自己便走了。

出门后,张珏叹了声气。鱼清清该怎么办?只要她别闹大了,张珏也不想多生事端,虽只有短暂交手,但他感觉得出,鱼清清的实力在鱼澄之上,至少她能控zhì

水,仅这点就让张珏头痛,他不希望与这样的人交手。不过依鱼清清不遮掩的作风,不用他出手,天外天或者水冲星的附马就会把她收拾了。

“我还是静观其变吧!”张珏决定道。

店小二领着许母上楼。“大娘,刚才的客官是你儿子?”店小二好奇,“他怎么让你一个人住客栈呢?”

“不,不是的……那不是我儿子。”许母尴尬道,但不知该怎么说,觉得说实话反而说不清。

店小二也没多问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穷打听只会惹人反感。“大娘,就是这间,你好好休息,有需yào

就叫我。”他推开门。

许母点头。正要进去,可这时,隔壁突然响起“哇哇”的婴儿啼哭声。

小二眉头紧皱,转身就敲隔壁的门,“客官!客官!”

“什么事?烦不烦?”房门被拉开,屋里回话的是个年轻男子。

“客官,能不能请你的小公子收声啊?不然楼上楼下的住客又得起意见了。”店小二张望屋内。

“他要哭,我有什么办法?只有弄死他!”鱼澄恶狠狠道。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店小二怕了,“你看看,他是饿了,还是尿了!”

“我哪看得出来?他又不会说话!”鱼澄转身到了床边。床上摆了个婴儿,他指着道,“再哭?再哭就把你吃掉!”

婴儿不听,反哭得更厉害。

“我看看。”许母绕开店小二,主动进了鱼澄屋子,把床上的婴儿抱起,翻开包裹婴儿的破布,“幸好天气已经不冷。给孩子裹这个,还不冻死?还是个小子呢!长得白白胖胖。没有尿,是饿了吧?”

“这里没有奶啊?”店小二犯难。

“没有奶,就端碗米汤来吧!”许母吩咐。

不多时,店小二端了碗热米汤上楼。许母喂小孩吃,孩子果然安静了。

“这饿了多久啊?”许母向鱼澄投去责备目光,“你怎么做爹的?孩子饿了这么久都不知dào

?”

鱼澄指住自己鼻尖。承认自己是爹,所有责难自己背;否定是爹,就会立kè

引起周围人怀疑。解释不清啊!

孩子不哭,店小二也放心了,请两位客官休息,溜出房间。

许母别喂了小孩,又哄孩子入睡。婴儿在她怀里乖巧,说睡就睡了。

鱼澄见此,心生了个主意。“这位夫人,既然与这孩子有缘,不如就带回去养吧!”

“啊?”许母对着鱼澄警惕,“你不要孩子了?”

“不要了!”鱼澄甩了甩手,“你也看见的,我根本养不了他,跟着我迟早会死。”

“那……孩子的娘呢?”

“娘?死了!”

许母惆怅,“真可怜啊!”对着婴儿叹惜。

“反正我不要这孩子了,你不收,我也会把他扔掉。”

“怎么有这么狠心的爹?”许母同情地抱紧婴儿,她对鱼澄道,“我家贫,但也不差孩子一口饭,只是……只是我家里有妖怪,连我都回不得家,怎顾得了孩子?”许母不舍地看着婴儿。

“什么妖怪?”鱼澄奇了。

许母拧紧双眉,害pà

道:“是我家儿子捡回来的少女。初见她可怜,便收留家中,怎料竟是妖怪。儿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连我这娘的话都不听了。那妖女又想杀我,这不,我只好逃出自己家,躲了此处。”

“还有这种事?”鱼澄从不信有妖魔鬼怪,要么是这老妇夸大其词,要么就是与他一样来自异星。

许母点头,“那妖女厉害着的。前不久才害死了给我儿子说媒的媒人。再往前,有次城中恶霸矮脚八把她掳去。结果矮脚八和他的手下都在河里遭了殃,矮脚八溺水大病了场,那些手下也都死了。说起那天真可怕,小河猛涨,把桥都冲垮了,妖法实在厉害!”

“涨水?”鱼澄疑了,“你说她是妖女,她叫什么名字?”

“姓鱼,是个罕见的姓氏。名叫清清。”

“鱼清清?”鱼澄刷地下站直了身。

许母愣得目瞪口呆,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快带我去!”鱼澄急道,“快带我去你家!”

他揪住许母衣襟,许母吓得大叫。楼下店小二及诸住客听了叫声,都赶了过来。

“别挡我路!”鱼澄踢飞站在门口的人,拽着许多跃下楼梯。

许母还不知怎么回事,已得惨无人色,只以为自己遇上了歹人,这个年轻男子兴许是个江洋大盗,要劫持自己,威胁儿子拿金来赎。她担心儿子,又担心性命,歹人叫什么,她就做了什么,带着鱼澄到了家门。

“儿呀!儿呀!”许母在门外大叫。许沐开门,她立kè

扑了进去。

“娘?娘!怎么了?你去了哪里,怎这么晚才回来?还有,这孩子怎么回事?”许沐一连串疑问。

婴儿一直抱在怀中,一路奔行,已经惊醒,正哭闹不停。

许母哪还管得了婴儿,慌张指了门外,“快!快从后门逃走!快去报官,有个张盗……”

“强盗在哪里?胆敢到我们家来!”屋里的鱼清清听了外面的话,高声叫喊。

“听这声音,是清清吗?”鱼澄跨门而入。

“这个声音?”屋里的鱼清清也听出了蹊跷,噔噔一阵跑步,冲出屋子。

“哥哥!”鱼清清震惊不已,“真的是你,哥哥?”

“是我,清清!”鱼澄冲上前,兄妹俩紧紧抱住。

“这位是……”一旁的许沐愣愣不明究竟,进来的这位陌生男子与鱼清清兄妹相称,当是她的亲人了。而更让许沐震惊的是,鱼清清居然站了起来,还如健康人般奔跑了几步。

许母则惊恐不已——妖怪的哥哥,那还不一样是妖怪?

第68章 找上门

“这是我的哥哥,他叫鱼澄。”鱼清清向许沐介shào

道。

许沐惊讶中,不知该如何回话,“好,好。”他的目光更多集中在鱼清清的双腿。

知dào

自己露了馅,鱼清清也尴尬不已,时而看着他,时而回避。“我……这个以后再说!许大哥,我哥哥来了,我想与他单独谈会儿。”说着,拉鱼澄进屋。

“沐儿!”许母这才敢上前抱住儿子,“看到没有,沐儿!她能走的,娘没骗你吧!是她在骗你!她是个妖怪!”

“娘……”许沐着难。

屋子里,兄妹重逢喜不甚喜。

“清清,你没事就好。我找不到你,以为你死了。”鱼澄看到妹妹没事,这些日来,因任务连连受挫而产生的低落情绪一扫而空。

鱼清清取笑他,“我哪那么容易死!你也不想想,我可是比你还厉害,由陛下亲授御水的人。那只臭鸟,用雷电劈我?虽然他不是故yì

的,可再见了他,我决不会轻饶!”

那日,与附马战于汉江,鸟人欲雷劈附马,怎料附马以水流把雷引到她身上,她中雷昏厥,被急流冲走。

“那只鸟已经死了。”鱼澄轻蔑道,“我虽没亲眼看见,但他确实死了。”

“怎么回事?”鱼清清惊道。

“不仅是那只鸟,大家都死了。我们遭到了惨败。”鱼澄悲愤之情又起。

“怎么会这样呢?”

鱼澄压住愤nù

,把她离队后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可恶!天外天胆敢与我们为敌!”鱼清清愤nù

道,瞪圆一双杏目。

“他们的虚实尚不清楚,不过已知附马已与他们勾结,他们有个会使火的家伙,相当厉害,烧废了我的骨枪,还能一瞬发森林大火。”

“使火?”鱼清清猜想,“难道是他?”

“清清知dào

这个人?”

“嗯。”鱼清清点头却不太肯定,“我确实认识个会使火的外星人。他现在是忠顺军里的一名小卒,就在见到哥哥前不久,我还见过他。”

“又是忠顺军!”

“现在想来真有古怪,他们可能真是一伙的!”鱼清清皱眉握拳,“我也已经暴露了!哥哥,必须马上采取行动啊!”

鱼澄重重赞同,但他已没有以前的冲动了,“可是清清,就我们两人?”

“两人又怎么了?”鱼清清坚决道,“别忘了我的能力,我一个个抵得上二十人。哥哥不愿行动,那要怎么办?”

鱼澄这些天思考的也是这个问题,任务失败,又不能回母星,总该有个去处。“我们水冲星在这个星球上还有个据点。”他说。

“你说那帮人?”鱼清清很不屑,“我才不去找他们。我们损失惨重,那些人一定会嘲笑我们兄妹,哥哥受得了这侮辱?”

鱼澄也“哼”了声,从内心来说,不想去的。

“哥哥不想报仇?”

“怎么不想?恨不能现在就把天外天铲平!”鱼澄愤nù

道,“但是,天外天毕竟是个强dà

的组织,我们再厉害也不可能凭两人之力把它消灭。”

“当然不指望消灭它,但也要给它点颜色瞧瞧,让它知dào

,我们水冲星不是他们这些偏僻小星球的流民能惹的!”

“清清有什么对策?”

鱼清清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人很放心,她凑鱼澄耳边低语。

鱼澄眼前一亮,“这样可行?”

“我也没试过,不试试如何知dào

?”鱼清清斜目冷笑,“定要他们付出惨重代价。”

张珏才回营没多久,就有陌生的店家伙计追来找人,伙计也说不出姓名,只说要找一个刚送老妇到客栈的忠顺军士兵,说的不正是张珏吗?张珏与伙计见了面,才知许母被个身份不明的歹徒掳走了。那歹徒很年轻,二十出头样子,还带着个婴儿。张珏瞬间就联想到鱼澄,但此时人都已不知去向,他也无从找起。就是不明白,鱼澄掳走许母有什么用。

这事该通知许沐。正这么想,张珏忽地就想通了,鱼澄、许母、许沐、鱼清清,该不是鱼澄已经通过许母知dào

了鱼清清的下落?他们俩终于还是遇上了,这一勾结,不知又会搞出何事。

“或各市地现在就该突袭许家,早就该下手的。”张珏觉得应该该如此,马上就行动。

立kè

掀了帐帘,刚要迈出,门外却有人拦住了。

“你是什么人?”张珏谨慎盯着对方,来人是个年轻士兵,“别挡我,我还有急事。”

那士兵不让,开口道:“云上云,天外天,星辰落,客人来。天外来的客人,我家主人想与你一聚。”

“你家主人是谁?”

“天外天的盟主。”

张珏眯了眯眼睛,居然主动找上门了,但也不意wài

,自己在枣阳露了真容,天外天应已知晓。他也有与天外天接触之意,正好谈谈鱼澄和鱼清清。

“那就请带路吧!”

年轻士兵恭敬点头,走了前面。

路并不陌生,进了襄阳城,钻入两侧满是店铺的繁华街巷,还是那个挂有“天外天”牌匾的冷清院门。

士兵直把他引入院落的最里边,在一扇房门前禀告了。张珏踏入房门,立kè

觉得有服寒意,一个男子背对着他,对方故yì

露出点能力,让他识别。

“原来是你?”张珏虽未见到面容,但对这股寒气印象深刻,那晚差点困住了自己。

“原来就是你。”对方也说话,“枣阳那边传消息说,有个会使火的人,我就猜到是那晚遇上的人,为了找出你,我曾刻意到忠顺军在襄阳的营地走了圈,但没能把你找到,到是怀疑一个小卒,暗中派人监视着。那小卒死在了随王坚到枣阳的路上,我以为线索断了,没想到你竟主动现身。”

“盟主既然监视过钱小六,也应该怀疑过与他交好的我才是?”张珏问道。

“没错,监视钱小六不久后,我们就发xiàn

了你,但一直未抓到证据。”

“现在到也省了追查的力qì

,不是吗?也让我看看你是谁吧!”

背对着他的男子浅笑了声,缓缓转身。不过是张普通的中年男子的脸,张珏却微微震惊,因为他曾与这张脸有过一面之缘。

“你是孟钤辖?”容貌不惊人,惊人的是身份,张珏没想到,天外天对宋朝廷都渗透到这层了。

“鄙人孟珙,表字璞玉。”孟珙正式作了介shào

,“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张珏,刚到此星,字什么的,尚未想好。”张珏有礼道,“在下来自火王星,盟主从何而来?”

孟珙笑了,请他坐,自己也坐了他身旁。孟珙说道:“我不是从哪个星球来的,我就生出在这里。不仅是我,我父亲、祖父、曾祖都出生在此。”

“这么说从很久以前就到这里了?”

“没错,许多代以前,祖先从一个叫寒武星的星球来到此。那时这个星球还到处是冰川,与寒武星气候相似,便世代定居了。后来气候变化,先人们的力量也随之退化,我们这族人就日渐单薄,如今已所剩无几,多数与普通人无异。像我父亲和祖父,就没有任何异能,曾祖到是有一点,因此跟随鄂王岳飞讨伐金虏时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才有现今孟氏的家底。不知火王星又是个怎样的状况?恕孟某寡闻,实在未有听说。”

孟珙坦白而出,张珏又怎好隐瞒呢?反正不是机要内容,也说道:“我们火王星地处银河角落,以前知dào

的人不多,我火王星认为那里是宇宙最美最舒适的地方,但别的星球的人却认识那里地地狱,因为太热了,热到钢铁都会融化。没人有想到我们星球作客,甚至连侵略的心思都不会有。我们的文明在没有外敌的环境下发展,但我们却不是热爱和平的人,大概是火的天性吧,当我们可以走出自己的星球后,我们就想吞噬一切。”

“想要侵略这个星球的吗?”孟珙问。

张珏毫不遮掩地一笑,“如果这个星球值得我们入侵,我们会来的。”

孟珙随之也发出串笑声。

“我知dào

盟主一定会保护这个星球。”张珏对道。他已听说天外天是由世居此星的外星人组成的,心态、性情都应与才到此星的星际旅客不同。

孟珙坦然笑之,“真说对了。虽然祖先来自异星,但我们在这里已生活无数代人,这里早已是我们的家园。不管是谁,金人也好,蒙古人也罢,甚至外星人,只要敢打我们家园的主意,我们必叫他,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第69章 汉江逆流

“我想,这也是我恢复了祖先能力的意义所在。”孟珙说道,“百年前,女真入侵,曾祖恢复了好几代人都不曾出现的寒武星异能,保家卫国出了份力。到我这一代,力量又恢复了,而且前所未有的强,我对此甚感忧虑。”

“恢复的力量越强,说明要面对的敌人越强dà

。是这样吗?”张珏猜道,“敌人是谁?五星联盟?不仅是五星联盟,这个星球的坐标已经被公诸于众,会有更多外星人陆续到此,你们对付得了?比如我们火王星,光是我一个人就足以够你消受,更别说一支军队。”

“其实我反而不担心你们火王星。”孟珙笑道,“你刚才也说了,‘如果值得’。这句话其实已经暗示,这个星球不值得你们侵略。你们火王星不会来此。”

对此,张珏只回以一笑。

这个星球确实不值得他们占有,对他们甚至有害。等回去了,他会向霍顿将军禀明,劝他放qì

占有此星的打算。

“事实上陆续有外星人到达,我们也发xiàn

了,如果怀着和平的目的而来,我们很欢迎,但若另有图谋,能劝他们离开最好,不能劝退只有使用武力。五星联盟也在干涉,为了达到只由他们几个星球瓜分这里的目的,已经消灭了几拨到此的外星人。”

“消灭?”张珏紧张了。

忽然想,科研队消失无踪,是不是也被消灭了?

“五星联盟的作风就是如此,他们很强,所以根本不讲道理。”孟珙焦虑道,“为了达到合法占有此星的目的,他们从数十年前就开始有计划地消灭这个星球刚萌芽的文明,已经灭国数十,把城闹变成废墟,使平民成为奴隶。”

“几十年前就开始了?为什么别的星球没有消息?”张珏问。

“他们最初做得很隐秘,看起来就像普通战争,直到他们做大,我们才觉察到,其他星球就更不易知晓了。他们这样做也是担心被过早干涉吧?同时也不想背上屠杀土著的罪名,于是借本星土著之手消灭本星人。”孟珙叹惜道,“我们准bèi

得晚了。据我所知,他们已准bèi

就绪,随时会向我们宣战。天外天是他们独裁星球的阻碍,这一战已不可避免。”

“五星联盟在蒙古?他们对那个国家渗透有多深?”张珏也感事态复杂。

孟珙答道:“很深,蒙古就是他们暗中策划建立的,不然一个草原部落怎想着建国了,还建的是极具野心之国。蒙古的汗位传承表面上要经过忽里勒台推选,其实这是个经由五星联盟认可的程序。反观我们,连这个宋国都不能完全控zhì

住,我虽为盟主,却也只做到钤辖之职。”

“那么请问,需yào

我做什么?”张珏当然明白,天外天的盟主不可能无缘无故请他来见,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他说这么多。

“我自然希望你能加入我们。有你这般厉害人物加入,我们对抗五星联盟更有胜算。”

“可我为什么要加入天外天?”张珏也想知dào

答案。他没有非加入不可的必要,想听听天外天的盟主会怎么说。

“因为你已经杀了五星联盟的人。”孟珙不紧不慢地说,“除非你有自信一个人对抗五星联盟的追杀。”

“确实是个好理由。”张珏点点头,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很难使人拒绝,尤其当五星联盟中还有与自己相克的水冲星人时,找个组织作靠山非常有必要,他自己其实也有几分意向。

但是张珏太谨慎也好,还对天外天不够信任也罢,他没有忙着答yīng

,而说道:“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我们火王星人,做了就从来不怕后果,更不会畏惧谁。五星联盟我尚未放在眼中,盟主的好意我心领。”

孟珙淡然一笑,没有再劝,“就随自己的意愿吧!不过天外天愿意成为你的朋友,大门时刻对你敞开着。”

“我自然不会拒绝朋友的。”张珏也未把话说死。

加入任何组织都不是儿戏,关系着责任与义务,以及要付出的代价。自己对天外天了解毕竟太少,但保持着良好关系总是不错的。

孟珙也保持着这种默契,微笑不作答。

突然,院中飞鸟惊起,叽叽喳喳冲出枝头。

“什么声音?”孟珙看向门外,几步出门查看。

张珏也跟着出去,只见群鸟空中盘旋,不仅是这个院子,仿佛整个襄阳城的鸟都飞上了天空,遮天蔽日,麻如乌云。院里吱吱声成遍,老鼠成队,也不躲人了,穿过院落,逃出大门。

“盟主!”天外社的接引老人小跑而来,禀报道,“好像地震了!”

“不,不像。”孟珙四顾,“快带些人到襄阳四周查看,尤其要注意汉江的动静!”

“盟主怀疑水冲星人又有阴谋?”张珏疑。

鸟兽惊逃,看来非常危险,张珏略蹙眉头。要说有威胁的水冲星人,他能想的只有鱼清清,但那女孩能搞出这么大动静?会有什么危机降临尚不知晓,但孟珙这样的人都感紧迫了,当不容易对付。

“我先行告辞,以后再谈。”张珏匆匆奔出天外社的院落。

襄阳城内万人惊睹鸟兽的异象,他们或抬头望天,或俯看脚边蛇虫鼠蚁成群游走,渐渐也都恐慌起来。自古鸟兽异样是大变之兆,怕有大灾降临了。

城中京湖制司衙署内,安抚制置使史嵩之正与一位白衣书生谈着话,呱闹的鸟群飞过窗边,打断了他们。史嵩之望天皱眉,“大不祥啊!”

“下官想起家中有急事,就此告辞了,请制置见谅。”白衣书生说话间起了身,不及制置使同意,已急出房门。

“子文!子文!”史嵩之在身后唤也唤不回。

白衣书生出门后,又有蓝衣书童跟随,主仆二人奔上街道,挤身于人流,眨眼没了身影。

张珏已出城外,立于树梢遥望,汉江水滚滚往下游涌去,一如往常,却又感觉怪异,觉得江水比平常汹涌了许多,水流极乱,像有两股不同方向的暗流在江面下激荡,大小漩涡无数,如同江面起了无数小洞。张珏看不懂这是什么预兆,但知危险异常,飞身奔向许沐家的方向。

“娘!你快点啊!”许沐已收拾好行装,在房门外催促母亲。

许母坐在屋内,一点没有要出门的样子,甚至起了怨气。“为娘哪儿也不去!”她冲着许沐怨道。

“娘,清清说这话定有道理,她叫我们到山上躲一阵,应是为我们好。你看外面都已大变,老鼠都忙着逃命,邻居也都出门了。”许沐焦急。

“定是那妖女作法!”许母咬牙恨道,“到现在,你还信她,不信娘吗?你看她装伤病,让我们服侍了她多久?她这是要把我们骗到山上无人处吃掉!娘啊,哪儿也不去!你也别乱走了,就在家里吧!还是家里安全!”

“可是娘!”

“你听不听娘的话?”许母坚决道,“你这个不孝子!娘白生你,白养你了!你还不如一个吃奶的小娃!”

许母说着,哄起襁褓中的小婴儿。

许沐为难,不知该怎么办好。

张珏看到村民都在往外逃,不知许家还有没有人。汉江有异相,当出在鱼清清这里,就算不是她作祟,她也应知dào

些原由。

跃过篱笆,他目光扫过,屋里有人,但没有水冲星人,放心冲至门前拍门。

“张兄?”许沐开门惊讶。

“鱼清清呢?”张珏立kè

问。

许沐难以启齿,叹了又叹,才道:“与她兄长一起离开后,就不知所踪了。”

“她兄长?”

“是。清清的亲人找来了。”

“名叫鱼澄?”

“张兄怎么知dào

?”许沐更惊。

“你赶快离开这里!你们住在江边太危险了!”张珏催他。

许沐也是这么想,汉江水患发了那么多次,这一次恐怕又要发大水,回头对屋里喊,“娘!张兄弟都说要离开这里了,你快出来!”许沐边喊着,边进了屋。

张珏站在门外观察,这对母子还在闹别扭,他劝不了话。里边不仅有许沐的声音,还有婴儿的啼哭声。张珏纳闷,哪能来的小孩?

轰隆!

巨响传来!声音不高,却沉闷悠长,如同地底有巨人“哼”了一声,空中群鸟惊乱。

张珏心里也跟着惊慌了一下。

突然,有人喊起来,“江水逆流了!”

第70章 水公主

如同挣破了桎梏,江水打了个回旋,改变流动方向,浩浩荡荡向上游漫去。而上游依旧有水流下,两股大水交汇在襄阳城外,激烈碰撞。江面涨大数倍,多出的水漫过江堤,汹涌吞噬两岸。没有保护的沿江小屋,成片成片被冲垮,前会儿还在奔逃的人,一眨眼就受了没顶之灾。

大水卷来的前一刻,张珏果duàn

服下枚避水药丸,水淹没身体,全身为针刺刀刮,剧痛无比。但一会儿后,药效发作,身体不再受水侵蚀,也就不再感疼痛。不过激流之中,不识水性的张珏如一块不能自控方向的木头,被冲得七荤八素,分不清上下左右,感觉身体不停撞到硬物,或被硬物撞到。要是血肉之躯,早已被砸得四分五裂,这不打紧,要紧的是,不知自己被冲到了哪里,双手挥动,连个可抓的固定东西都没有。

乱舞之间,手突然抓住个可得力的东西,像是人的手臂。江水浑浊昏暗,只见得一个白影,那白影拽住了自己,在这激流中有了方向般,不再随波逐流,逆流游向江水深处。

水流渐变平缓,甚至离开了水中,露了空气。张珏以为到岸上了,睁眼环顾,却吃了一惊,头顶的不是天空,而是一片碧水。脚下则是摊乱石,石间长有植物,不过不是常见的路过花草,更像他在水里看到的种类。前面站着个身披白色鳞甲的人,他一如既往以银色面具遮住面容。

“这是哪里?”张珏问。

“汉江底。”白鳞甲人回答。

“汉江底果然别有洞天。”张珏笑道,环视四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你应该不是随意‘救’了个人吧?”

“自然不是。”白鳞甲人道,“请随我来,有人想见你。”

“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张珏的疑惑挺多,“等等,你既然带我来这里,说明你已知dào

我的身份。你怎么知dào

的?”

白鳞甲人停下步子,回头冷冷说道:“枣阳一战,你自露了身份,虽然当时我不在场,但我也有眼线留在枣阳。一直想找机会见你,怎料现在鱼氏兄妹闯下大祸,我们也不等机会儿了,就现在吧!”

“为什么要见我。”

“我们也是受人所托。你可认识位毛线星人,名叫熊宝?”

“认识!”张珏惊。一直没有熊定的线索,已不报希望了,怎料突然有了转机。

白鳞甲人道:“那就对了。熊宝只说找张珏,可我们不知张珏是谁,更不知张珏模样,直到遇上你。”

“他现在哪里?”张珏急想知dào



他真的想立kè

见到熊宝,手上的避水丸还剩下两粒了。

白鳞甲人未回答,只说跟他来就是。张珏预感不太妙。

这个水下世界如同半个球形气泡,里边是空气,周围都是水,占地并不大,没几步就到了头。此处立着座石屋,几个水冲星人把守着,白鳞甲人带他进屋。

石屋里有蓝衣青年,以及几个少年侍者,蓝衣青年轻轻扶起名女子坐正。

“夫人,你不要紧吧?”鱼鳞甲人关心道。

“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昏而已。”女子按着额角说。

她白衣银发,皮肤白晳胜雪,一看就不似本星球之人。

“公主刚才一直试图用水法球阻止鱼清清控zhì

汉江水,但公主身体日渐虚弱,哪里抗衡得了。不仅让鱼清清得逞,自己又损耗了不少。”蓝衣青年叹道。

“夫人,都说不要插手,交给我来处理。”白鳞甲人更心疼了。

他们唤她为公主,张珏已确定,眼前这位女子应该就是传闻中的水冲星公主,也就是鱼澄他们口口声声要刺杀的对象。

“除了我,你们都阻止不了她。你就是张珏?”公主问。

张珏应是。

“我叫水无涟,是水冲星的公主,不过因为某些原因,逃亡到此,早已失去公主身份。你不需把我当公主看。”水公主介shào

道,“旁边这位是我的丈夫。”

公主说话间,白鳞甲人摘下了银制面具,露出真容。那是张三十岁左右的英俊面容,有着书生的儒气,但配上一身甲胄,又多了几分英武,文武交融,相得益彰。

白鳞甲人自我介shào

道:“鄙人彭氏,名大雅,字子文。现职为朝请郎。”

“彭大雅?”张珏笑起来,“你一个外星人,学这里的土著,还学得像模像样,姓名、表字都有。还有职位?不过你们也不像世居本星的人,怎么混入官场的?”

“在下嘉定七年中过进士。”彭大雅回道。

“居然还中过进士?厉害!看来你对这个星球的文化掌握,比这里的土著还精通!”

“夫君本就是这里的人。”水公主淡淡打断他的兴趣,“他不是水冲星人。”

张珏哑然失笑,再看彭大雅,英俊的男人微笑着,像在嘲笑他看人的眼神。

“可是,他的异能怎么解释?”张珏才不信,哪有这种事,难道彭大雅的异能是天生变异?

“关于此事,我们水冲星自有妙法变人体质,此时说来说复杂了,你还是先看这个吧!”水公主说着,取了卦书信递上。

信封上书有“张珏亲启”四字。张珏拆信,见是熊宝所写,认真细读。

熊宝信里讲了他在襄阳大致遭遇。初到襄阳,未能找到飞船下落,却识得一些水冲星人。原想赚他们一票,哪知对方心太黑,赖账不说,还欲杀人掠货。他逃命途中落水,幸好遇上水公主才得以逃脱。看到此信之时,他已经离开襄阳,继xù

寻找飞船了。

“熊先生临走时说,有个叫张珏的会使火的人,可能会来找他。通讯器已坏,联系不上了。所以托我们代为转达。”水公主说道。

“他就这么走了?没留下点东西?”张珏折了信。

“要留下什么?襄阳实在危险,他不敢久留,我也不赞成他留在此地。”水公主反问。

张珏希望熊宝能留下点他最想要的避水丸,不费自己为他专程从四川赶来。怎料奸商改不了本性,一毛不拔。

“对了,公主、附马,我能不能打听下,襄阳这事究竟因何而起?我已经卷入其中,总该知dào

个前因后果吧?”他问道。

水公主与彭大雅相互看了看对方,公主回答:“让你受累了,很抱歉。他们都是冲我而来。我本是水冲星皇女,父皇驾崩,皇兄篡改遗诏登极,又杀害兄弟姐妹,我由此逃了出来。到了这个星球,也安稳生活了几年,怎想皇兄仍不放过,知dào

我的下落后,派来杀手。一个不成,就派两个,两个不成,三、五个,甚至整队派来。要不是有一帮忠心随从,又遇上了夫君,恐怕早就身首异处。”

后面的话由彭大雅接着说:“我虽有进士功名,却只得了文散官,家中赋闲多年,与公主居于鄱阳。今得推荐,为京湖安抚制置使幕僚,才从鄱阳迁至襄阳。水冲星的皇帝又派了队刺客,就是鱼澄那些人,他们尾随到此,才掀起这般风波。”

“途中我又受伤,以至身体每况愈下,渐渐成了累赘。”水公主叹恨道,“皇兄这次下了血本,连少有的几个御水珠使用者都派出来了。鱼清清正力盛,我虽有水法球,却已无力阻止。”

“御水珠是什么?水法球又是什么?御水、水法,听其名字,像能驾御水。”张珏很好奇,水冲星的一切东西都超出了他过往的知识。

回答他的不是言语,而是彭大雅的动作,只见他脱了左手手套。

张珏惊讶,他的手背上嵌有一颗眼球大小的珠子,一半已没入肉中,露出的一半温润如玉,又有珍珠般的光泽。

水公主介shào

道:“这就是御水珠。我们水冲星有至宝水法球,海中自然孕育,能控一方水域。御水珠则是未成形的水法球。虽为失败品,力量不及水法球,也能控zhì

水流,不过使用前,得先将此球融入血肉。我离开水冲星时,带走水法球和御水珠各一枚,水法球只能水冲星人使用,御水珠给了夫君。”

“这就是子文兄虽为本星土著,却拥有水冲星异能的原因了?”张珏已猜到。

彭大雅点头承认,“确实如此,不仅有了异能,我的身体还变得无限接近水冲星人。所以说我是水冲星人也不为错。”

“这种变化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吧?毕竟是个异物。该不会最后也能变成条鱼?”张珏打趣道。

对此,公主夫妇都没有对答。

忽然间,江底温度骤降,守在外面的随侍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第71章 汉江决斗

“怎么回事?好像突然进了严冬?”水公主身体虚弱,环境变化最是敏感。寒气降下,不禁缩了缩身子,旁边随从为她披上斗篷。

张珏体内有火,并不觉得冷,但见周围人都搓捂手掌,才知dào

真的降温了。现在时为盛夏,突然降温只有一个可能,唯有天外天的盟主有此本事,他可是领教过的。

“看来上面有场大战。”张珏抬望头顶碧水,“我等怎可在此仰望?”

“鱼氏兄妹这次做过了头,他们做的已不仅是杀死我们了,是该与他们做个了结。”彭大雅说着已重新戴上面具。

张珏亦有此意,两人飞跃直上钻入汉江江水中。

江水已经冰冷刺骨,大小鱼沉入江底蛰伏不动。

速游至江面,却无法跃水而出,汉江如同盖了个锅盖,表面结冰。彭大雅虚握手掌,水流立kè

附于其上,高速的流水形成了支水矛,刺破冰壁。冰面咔嚓裂开,被禁锢的水喷涌而出,张珏与彭大雅钻出江水。

此时的襄阳城附近已完全变了景致,一派北国冰封之色。汹涌的江水被凝固住了,浪头在城墙之下如时间静止了般,结成了冰。城头上有人活动,时不时探头张望,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别人,而在城外,更无半点活物之影。

“他们在哪儿?”张珏看不到人,寒冰之下,连热源之眼都失效了。

“跟我来。御水珠能让我感到水流的异常流动,有人刻意控zhì

的地方,应就是他们所在了。”彭大雅说着便跃身而起,往下游飞奔。

张珏更不容耽搁,江底呆了阵,药效时间已经过半,唯恐时间不够用。

“可恶的寒武星人!那个星球的物种早就灭亡了,居然在这里还有余孽!”鱼清清捶着冰面吼道,“我得发更大的力,冲破冰面才行!”

“清清要小心,对方也在找我们,再使用力量,他们可能会逆着力量找到这里来。另外,你的身体吃得消吗?”鱼澄防卫四周,但更关心鱼清清本身。

虽一脸怒容,却掩不住怒气之下的几分疲态。“我能坚持住!”她捂着胸口,略微喘气,“失败品始终存zài

缺陷,我用至此程度才体会得到。御水珠这东西使用过度会要人命,放在身体里如同定时炸弹。幸好筛选时,哥哥没有选上。”

“清清?”

“不过我不要紧,还在承shòu范围之内!”鱼清清说罢,奋力一吼,脚下震动,如万马奔腾,冰面咔咔龟裂。不一会儿,仿佛镜面破碎,江水从缝隙涌出,大小冰块沉浮。鱼氏兄妹也如乘舟船起伏晃动。

“妖女!拿命来!”

力量刚一使用,已有人逆向寻来。十数人在起伏的冰块上跳跃前进,冲向鱼氏兄妹。

“天外天的小卒,不自量力!”鱼澄握了把透明的水刀,踏冰应战。

这些人就交给了兄长,鱼清清坐于冰上,专注控zhì

江水。龟裂范围成倍蔓延,很快布满江面,被封死的江水又活了过来,激烈吞噬残冰。

碎冰在江中融化,越往前越难行走,张珏可没有水上漂的功夫,加快速度前冲。

前面已看得到战斗,鱼澄在江面上下跳动,不时有人落入水中,他手里的刀已成血红色。

“天外天的诸位吗?你们退后!”张珏大喊。

正与鱼澄对战的人立kè

散开。

鱼澄只觉得来了个厉害点的,正要看是何人,人未见着,却见一团大火向自己压来。

张珏拳上有火,跃上半空,就向鱼澄挥拳。

“又是你!”鱼澄见火势就知是在枣阳遇上的那人,他可不敢直接与火球对撞,翻身扑入水中,火球撞上江水,扑哧化作浓烟。

鱼澄从另一边露出水面,“你……”他总算看到使火之人的真面目,那张脸似曾相识,可又想不起是谁。

反正他们都要死了,张珏不怕真容被揭穿,再说自己与鱼澄只不过曾相处过几天,他哪里会想起那个不知姓名的小卒呢?

由于一身滚烫,脚下的冰块融得极快,很快就要没立足之地。张珏更等不及,鱼澄都可以放一放,首先要除掉的是鱼清清。

“你还不死?”张珏身上的烈火由赤变黄。

“就凭你?”滚烫热浪扑面,鱼清清仍不屑瞪眼。

冰与水隆成水墙,把她与张珏分别围住。

尽管在冰水之下,热力骤减,但张珏已不可能停下攻击,水墙沸腾,咕嘟冒泡,冰块直接升华成气体。沸水扑向鱼清清,少女惨叫,纵使水性如鱼,也难在沸水中生存。

鱼清清召唤更多冰水,中和了沸水,虽只是一瞬,却已烫得不轻。

接着,江中跃出个白影。

“清清小心!”鱼澄大吼上前,用已被血水浸透的水刀横砍,架住白鳞甲人的水刃。

“卑鄙!偷袭!”鱼清清回头鄙视道。

“二对二,这才公平。哪里卑鄙了?”张珏冷笑。所站的冰块只能容下一双脚了,这块还算大的,绝大部分冰已重新化为了水。

“要公平就跟我到水里打!”鱼清清喊。

“我傻了还差不多!”进了水中,就没那么容易导热点火了,张珏才没那么好心。又一团火伴随着落下的话音飞出。

鱼清清哪敢硬抗,自己栽了水里。

“清清!”鱼澄见状大叫,自己却被彭大雅牵制,帮不得忙。

虽然自己水性了得,又能控水,水可灭火,照理说没什么可怕的,但自己始终是个可以燃烧的有机生命,她需yào

湿而冷的地方,这样便燃不起来了,所以她拼命游向靠岸的,还有冰块的地方。张珏已看出她意图,但脚下只剩一块冰,寸步难行,若要下水追,更追不上。

“休要逃!”彭大雅一面对战鱼澄,一面控zhì

江水。

左手手背上的宝珠似闪了光辉,江水湍急,绕成漩涡,要把鱼清清吸住。

“就你会控水吗?”鱼清清也操大水。

两股急流碰撞,犹如两面巨墙撞在一起,汉江激荡,掀起的巨浪把四人瞬间吞没。

张珏只觉得自己在水中打转,两股漩涡的力量如搅拌机,交汇之处能碾碎一切。他清晰感觉到,柔软的水此时如铁轮压过身体。自己且有如此感觉,其他人更不知怎么样了。

待冒出头,眼前只有渺渺汉水,波浪荡漾。再过一会儿,彭大雅也出了水面,他无大碍,只是一身白鳞残破了许多。想那两兄妹也不好过吧!张珏四处张望,但就是没发xiàn

他们,不知被冲至何处了。

“子文!”远处驶来艘大船,船上有人高呼。

“是孟钤辖!”彭大雅遥望道。

两人上船,孟珙即问,“两位都没事吧?”

“我们无事,只是鱼氏兄妹已失去踪迹了。”彭大雅遗憾道。

“必须找到他们,而且要尽快。”张珏紧迫地说。他暗自算了下时间,离避水药失效已经快了,必须尽快结束战斗,否则自己只得再服一枚药丸,这就得不偿失。

孟珙也是此意,“他们应该还在附近,我们分散搜寻,一有发xiàn

立kè

发信号。”

张珏和彭大雅皆以为是。

婴儿的啼哭声吵得耳朵不得安宁,睫毛抖动,鱼清清睁开了眼。自己躺在冰面上,不知冰下是陆地,还是江面。身后有江水拍击,两侧及前方到处是被冻住的树及不知明的瓦砾。

啼哭声不止,就在附近,鱼清清注意到一个被冰冻住底部的木盆,哭声就是从那里传出。但比起木盆,更吸引她注意的是木盆旁边一个半截身子被冻了冰里的人。

“许大哥!”鱼清清忍住了伤痛和水面的湿滑,一步一跌扑了过去。

许沐双目紧闭,嘴唇发紫,面色发乌,不知是死是活。

“许大哥!许大哥!”鱼清清一边砸着卦住许沐的冰面,一边呼喊。

第72章 清清之死

“清清!”鱼澄从江中游出。

“哥哥!快来帮我!”鱼清清大叫。

兄妹俩合力砸碎冰块,把许沐拖出冰中。

“许大哥,你醒醒!不要吓我啊!”鱼清清抱着许沐呼喊,许沐身体冰冷,呼吸近乎停止。鱼清清搓手呵气,用手掌捧住许沐的脸。

鱼澄到一脸嫌弃,“算了清清,这个人救不活了,我们赶快走,追兵随时会来。”

鱼清清却摇头,把许沐紧紧抱住。

她这样子让鱼澄更急,“他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受了伤,只要命还在,很快就能恢复,他恢复不了的。现在还有一口气,再等会儿这口气也没了。我们别浪费时间,快走吧!男人而已,以后多的是,他有什么好?”

“没人比得上许大哥!”为防鱼澄强拉,鱼清清把许沐抱得更紧,“哥哥你先走吧!我等会儿跟上!”说着,她动起手,要把许沐拖离冰冻的地面。

鱼澄又气又怨,抛下妹妹自己走不是,留下来抢救那个废物更不是。

脚下婴儿还在哭,哭了这么久,声音一点儿不见沙哑。

“你到是命大!”鱼澄讥嘲婴儿。

“在这里!”江中有人大叫。

鱼澄听声,不用寻人在何处,立kè

以脚挑起婴儿,夹在臂弯下。

张珏和彭大雅出水上岸,对张珏来说,时间已不多,不管鱼清清在哪儿,既见鱼澄在此,先解决眼前这个。

“你们别过来!”鱼澄抱了婴儿在胸前,“这是王坚的儿子,你们敢过来,就看我与你们谁更手快!”

“卑鄙!快把孩子放下!”张珏身上刚起的火又熄灭了。

“哈哈!”鱼澄挥着水刀笑,“你就放火烧我啊!来呀!来烧死我!”

张珏和彭大雅都不敢动。

鱼澄在这边拖延着,林子里,鱼清清用尽一切办法拯救许沐。她想生火,但没有点火的器具,她擦拭许沐的身体,不过一点效果都没有。尽管已脱离冰窟,但许沐体温没有起色,生命迹象反更衰竭下去。他的身上全是冻伤,血脉都似凝固,皮肤呈现坏死的青黑。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恢复?”鱼清清急得要哭。

林子外传来鱼澄的喊声,她张望,虽看不到,但也知追兵已到。

“不管是救你,还是逃走,都没有时间了!”鱼清清惊慌道,看着即将死去的许沐,坚定了眼神,“为今之计,只有冒险一试。”

她扒开胸前的红色鳞甲,在她的颈脖之下,胸脯之上,有一枚珍珠状的珠子。如果说彭大雅手背上的那颗珠子有眼球大小,那么这颗就是它的两倍大。她深吸一口气,手掌发生变化,生出蹼和爪。锋利的爪子在珠子边沿抠下。

“啊——”

她尖声惨叫,胸前血涌如泉,手掌中握了枚血淋淋的宝珠。她立kè

拉开许沐衣襟,把宝珠拍了上去,珠子如陷肉里,只露了一半在外。

正与张珏、彭大雅对峙的鱼澄忽觉手中一空,手里的血红水刀立kè

化了滩血水,再抓握不成。鱼澄顿时变了脸色。水之所以能凝形成刀,是由于鱼清清的意识作用,现在水不再成开,只怕鱼清清……

张珏见此也感奇怪,一旁彭大雅沉静下动作,已经明了。

“清清!”鱼澄已不顾这两人,扭头奔进树林。

“子文兄,刚才那是……”张珏问彭大雅。

彭大雅沉下语气道:“鱼清清可能已经死了。”

张珏虽惊,但此时不是细问的时候,二人立kè

跟随鱼澄,追入林中。

“清清!”鱼澄奔至鱼清清所在的地方。

鱼清清还没死,跪坐地上,身体虚弱地一起一伏,还有呼吸。她转身看,胸前的血已止住,但窟窿仍在,里边血肉可见。

“清清,你这是……”鱼澄与鱼清清兄妹亲密,他当然知dào

鱼清清胸前本来该有什么。

“哥哥,你快走!不要管我了!”

“我们一起走!”

“我取下御水珠,已伤了根本,活不了多久了,逃走没有用。”鱼清清捂着胸口说。

“为什么啊?清清,为什么?为了这个男人,不值得!”鱼澄不解地大吼。

后面,张珏和彭大雅已追至。

“哥哥快走!”鱼清清扔出枚珠子。

珠子飞在空中,鱼澄认出是水遁之门。他未及接住,珠子就已爆裂,光华把鱼澄罩住。他的身影瞬间如水面起了波纹,然后消失不见。

鱼清清拔出所佩的骨剑刺去,这把剑她不常用,因为有御水珠可以控水的关系,她想要任何形状的武器都可以用水凝成,但现在她已没有这种能力。

“你分明在送死!”没有控水能力的水冲星人,对张珏来说没有任何可怕之处,那骨制武器虽坚利,但对他的身体毫无作用。

张珏上前,徒手握住剑身,彭大雅手中水刃劈落,一颗娇美的头颅飞起,落地滚了几圈。随后,鱼清清的身体仰倒,血液喷洒。

这时,许沐醒了。

侧头便见着一地鲜血,一具无头的披着红色鳞甲的女尸。他的目光再往旁边移动,赫然见着鱼清清睁着双目的脸庞。惊恐、心痛一起涌上。他偏偏虚弱得说不出话,情绪激动,热泪满脸。再看身边,有两个男人,一个戴了银色面具,另一个他认训,是与自己称兄道弟的张珏。

彭大雅查看了鱼清清的尸身。“御水珠不见了。”他一口遗憾的语气,仿佛没找到那枚珠子,事件就不可能结束。

“或许给鱼澄了吧?看她冲上来,一副赴死模样,刚刚送走鱼澄,已经完成心愿了吧?”张珏猜道,“可惜,又让鱼澄跑了。他还带走了王安节,孩子又没能救回来。”

彭大雅沉默不言,面具下不知为何表情。

“许兄,你醒了?”张珏注意到睁着眼的许沐。

许沐的身体恢复得出奇地快,呈坏死状的青黑色已从身体上退去,完全看不出他有被严重冻伤过。没亲眼见到他是被从冰里掏出来的,还以为他只是因为外力原故才导致晕迷。

“你没事吧,许兄?”张珏再问。看许沐呆呆的,他已知原因。目光扫过地上鱼清清身首异处的尸体,他明白,许沐对鱼清清用情至深,他不便多说了。

鱼清清的尸体渐起了变化,与所有死去的水冲星人一想,变成了条一人长的大鱼。只是这条鱼被砍了两截,鱼头鱼身各在一方。

“许兄你也看到了,鱼清清并非人类。”张珏实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想找话安慰,但突然发xiàn

自己在这方面一片空白,无词可用。

许沐看这两人的眼神又恐又悲,还有怒藏于其下。是他们杀了清清。清清不是人,这两个也不是。

“清清就算不是人,那又怎么样?她不是人,对我却很好。我对她也很好。”许沐说着,黯然神伤,垂下目光,不再直视面前的两人。

“这位是?你们似乎很熟?”彭大雅问。

张珏回答:“是。是个不错的人。”

“看得出来。”彭大雅似乎对许沐感同身受,“情到深处,又怎分得开种族?你这位朋友没事吧?我们现在回盟主那边。还得搜寻鱼澄。”

张珏点头,嘱咐许沐自便,他要走了。许沐的情况其实让他放心不下,但自己无词可慰,加上又让许沐看见他们杀了他所爱的人,有种无颜面对之感。少说一句,少见一面,或许对许沐才更好。

他们即走,许沐这才情绪失控。刚才因恐惧强忍的悲愤爆fā

出来,汹涌程度不亚于溃堤之水。

他爬了过去,抱住那具无头的鱼尸,又揽过鱼头一起抱住。他痛哭,嚎啕之声斥满树林,除了哭,再也听不到他的任何话语。

第73章 进入使团

一锤敲下,冰块崩碎飞溅,周围的人要么躲闪,要么抱头侧蹲,有几个反应不及的还被砸到了。飞冰落定,一群士卒围上铲冰扫水,开始翻找冰下之物。

“王虎哥,该轮到我了吧!”

“该我了!”

“明明该我!”

数十士卒把王虎围住,争先恐后请他用一用小铁锤。

“依次排队!”王虎扛着铁锤吼,把乱哄哄的人群震慑住,“老子的神锤是用来破冰的吗?你们的东西砸坏,本人盖不负责!”

“王虎哥哥,先帮我砸吧!”

“不是才帮你砸过吗?”

“刚才是砸过,不过我的东西不在里边,我看错了。这次绝对没看错,应该就在这里!”他找了块冰说。

“应该?”王虎呵呵了。

“求求你王虎哥哥,那是我几年的积蓄,找着了我请你吃饭!”

“你那东西是死的,自己慢慢挖吧!王虎,救人啊!有个兄弟腿被冻在冰里,再不挖出来,腿就废了!”

王虎赶去救人,一个士兵趴在地上呻吟,双腿没在冰中,他周围四、五个人不停以铲、撬打砸冰块。王虎见状立kè

摇头,“活的我可不敢敲,弄不好冰碎了,他人也碎了。你们还是烧水化冰更安全。”

身边的士兵求不动王虎,叹了气,只好赶紧烧水。

王虎环顾四周,冰面上人声鼎沸,凿冰的人少则三、五,多则数十成群,喊号奋力,搬动碎冰,抢救冰下的物资。

这里本是他们的营地,江水逆流暴涨,营地被淹,接着又突然结冰,把整个营地都封了冰里。不仅是他们的营地,整个襄阳城外沿江之地都是如此,成了一片北国。

“又是哪儿妖怪作的孽?”王虎双手叉腰骂道。

“啊啾!”孟珙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盟主也患风寒了吗?”身边的老人开玩笑道,“成内好多人都患了风寒,药铺都被踏断了门槛,别说铺里治风寒的药材,就是路边的野草,只要听说能驱寒,立kè

被挖个精光。”

“突降这场寒气,不适应者患病正常。不过我哪会患风寒,中暑到有可能。”孟珙吩咐下去,“我已上表史制置赈济灾民,史制置已经同意。只靠官府还不行的,我们也要有力出力。你去办吧,就以天外天旗下商铺的名义,我的名字就不要提了。终究是我冰封了江水,冻死不少无辜。”

“盟主若不如此,水淹襄阳,死者更不计其数。这事怨不得盟主。”老者劝慰了两句,按吩咐下去办事了。

孟珙把对话转向屋里的另两人,张珏和彭大雅正在为孟珙讲述斩杀鱼清清的经过。

听完述说,孟珙谢道:“感谢两位为襄阳平患,今杀此人,襄阳总算可以安静了。”

“不敢受谢,我也是为自保而已。”彭大雅道,“再说此事尚未结束,有不得半点松懈,他们随时能卷土重来。”

“是因为子文所说的御水珠吗?”

“没错。”彭大雅点头,“御水珠是水冲星密宝,有此珠在,能将普通的水冲星人,甚至毫无异能的本星土著,变为控水高手。鱼清清的那颗御水珠是我这颗两倍大。威力远胜过我,如果不是她当时身上已无此珠,要取她性命哪这么容易。”

“御水珠越大,威力越强?”张珏不解地问。

“是。水冲星至尊之宝,名为水法球,成形于海底,百万年才生长一圈。在生长过程中,如遇外力干预或自身条件改变,就会停止生长,一旦停止生长,就不会再成形了。无法成形的就叫御水珠。停止的时间不同,便有大小之分,生长的进度不一,力量也就不一样。如同八岁的孩子,怎么都比四岁的孩子有用。”彭大雅解说道。

张珏点头,仍有疑问,“鱼清清为什么要摘下珠子?”

“这个就不得而知。或许她认为自己已逃脱不掉,因而保兄长,并让兄长把御水珠带走,自己吸引我们注意。”彭大雅如此猜想,这事确实有些怪。

“追捕鱼澄交给我们天外天吧!等抓到此人,自会水落石出。两位出此大力,该好好休养。以后有何打算?”孟珙问道。

彭大雅坦言:“我打算去蒙古,已经答yīng

史制置,正式成为使团成员之一。此去蒙古,不仅是为完成与蒙古达成盟约的使命,更为了寻找制毒之人,拿到解毒之法。”

“公主的事我很遗憾,没能帮上你。这次去蒙古,我会全力协助。”

“谢钤辖好意,但我一人去就足够。”彭大雅婉拒道,“蒙古那边有五星联盟,天外天这边去的人多了,反而不便行动。”

孟珙意同,觉得也是此理。又问张珏以后。

张珏正在思考此问题,他到襄阳为的是找熊宝,但熊宝已经不在襄阳,按理他也该离开此地了,在四川还有郭荆娘等着他。可张珏听他们谈起蒙古,忽然生了另一种想法。

回想刚到此星时,就遇上过一队蒙古兵,为首的那人在临死之时喊出了三个字——“食火者”。食火者是火王星人的别称,他既然称呼出食火者,说明有可能遇过他的同类。张珏为此比较上心,曾想有机会定要去蒙古走走。

这不,机会来了。

“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盟主能帮忙。”张珏说道。

“尽管提就是,只要在孟某力所能及之内,定为你实现。”

“不是难事。只想请盟主寻条门路,让我加入使团,我也想去蒙古。”

孟珙和彭大雅到好奇了。

张珏解释道:“我初来此星,对一切都想了解,早听闻蒙古这个国家,很想去见识一番。希望盟主能完我这个心愿。”

孟珙笑了,“这事简单啊!要入使团,我可以为你推荐,不仅我做得到,你们身边这位彭子文更做得到,他与史制置的关系可是极好的,他的推荐甚至比我更有力。入使团不难,就不知想在使团中担任个什么位置了。”

张珏回道:“能加入就行,不要太显眼的位置。我现在的身份是杂役卒,即使是使团,也需yào

挑行李打杂的杂役吧?就让我继xù

做杂役可好?”

“那太屈才了!”孟珙不情愿,“但你应有自己的打算,就照你之意,继xù

做杂役。”

张珏谢过。

“什么?张珏被选入使团了?”王虎惊叫道,露出满脸难以置信。

人多的地方就是消息传得快,上边的调令刚落到罗队将手中,旁边的士兵听了去,立kè

便外传了。

“有人已亲眼见到调令,应不是假消息,而且张珏也没在营里出现过了。虽说还是当杂役卒,但若到蒙古走上一圈,回来后身价定然不同。因而大家都羡慕着的,你说,这么好的差事怎么落到他头上?”

“进使团未必是好事。”旁边也有人酸溜溜地说,“别忘了,大宋与蒙古之间还隔着个金国,路途遥远,可谓危险重重,说不定还没到蒙古,就被路上的山贼、甚至金兵砍了头。”

“山贼、金虎哪伤得了他。”王虎着急,“他要去蒙古了,我怎么办?”

“王虎,有你的信!四川来的!”一封信飞入帐内。

王虎拾信,信封字体娟秀,像女子书写。他在四川无亲,能写信来的,只有那个人,拆开来读,果然是杨萃所写。

他在襄阳等的便是杨萃,只要杨萃一到,他们便合力杀张珏报仇。可杨萃迟迟不来,连句消息都没有,让他内心焦躁。

读了信,王虎的急色没有消退,反更忧虑,“情况有变,速回四川”,他念出,揉紧信纸。

什么情况,杨萃在信里没有详说,大概是父亲发xiàn

了她的行动,她来不了襄阳了。

“已走到此,怎么能半途而废?队将,恕王虎这次难以从命。我会为你继xù

监视那家伙。”王虎不甘心道。他又问同帐的人,“听说王统制也回襄阳了,是吗?”

旁人都说是,传闻王坚确实已回襄阳。

王虎心里又有了主意。

第74章 新水冲星人的诞生

襄阳城外的村中,几乎家家戴孝,一场大水,带走了许多人。找到尸首的,急急办了丧事;更多的尸骨无存,连生死都无法确定,其中就包括许沐的母亲。

失去鱼清清之后,娘也不见了踪影,许沐双重打击之下,已惨无人形。不久之前,寻母到江边,见着汉江水,幽幽恨意顿起,竟然投水寻了短见。可在水中沉了好一阵,都没把自己淹死,最后被邻人捞了起来。

天不要他死,要他活受这痛苦吗?许沐既恨又不甘,可也无可奈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到现在仍不信娘已死了。”他对邻人说。

“节哀吧!没找着尸首的多了去了,大娘也应是如此。早日给大娘立个坟冢,让她安息才好。”邻人劝道。许沐最近呆呆痴痴的样子让他们有些怕了,又更怕他寻死,有空的时候轮流把他看住。

“一夕之间,我失去了两个最重yào

的女人。我还剩什么?”许沐按住额头,痛苦难忍。

他亲眼看见鱼清清被斩掉了头,而杀人凶手之一竟是与他称兄道弟的张珏。人心怎么如此难以捉摸?他恨,他想复仇,却又觉得自己渺小无力,所以数倍痛苦。

“我已经一无所有,留在这里没有意思,寻找没有下落的娘,是我唯一的指望。”他哀怨地说。

邻人叹了气,不敢再说他娘已经死了,人有指望才活得下去。

许沐决定出去寻找母亲的下落,襄阳没有,就去附近州县,兴许母亲被冲到下游去了。邻居毕竟不是亲人,管不住他,也管得不多。没多久,许家屋子便锁了大门,从此再无主人踪影。

“妈的。自从触了煞星,老子天天输钱!”矮脚八丧气地出了堵坊。

“看来八爷是被鬼怪给缠上了,要不请个道长驱驱鬼。”身边的小厮说道。

矮脚八拳头敲他脑袋,“又找江湖术士骗老子钱是不是?找了几个了,哪个灵过?”

另一边立着的小厮接话说:“那是他们没找着根源。其实细算起来,八爷倒霉都是从惹了忠顺军那帮人开始。”

“忠顺军惹不起,我那在史制置身边当差的亲戚也说了,忠顺军连史置都不敢得罪,叫我且忍耐着。眼下金人频频犯境,边防还得靠他们。”矮脚八说得摇头晃脑,一副很懂时事的模样,“史制置是什么人啊?他是大丞相史弥远的亲侄子。他都得谦让着,我敢得理不饶人?等着瞧吧,哪天史制置底气硬了,就是我向忠顺军报仇之日!”

“不过听说史相公重病,史相公一倒,史制置在朝中只怕又矮三分。”小厮担心着。

矮脚八竖目厉瞪,吓得小厮不敢抬头。身为史党之人,怎能说史党的丧气话?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矮脚八压下怒火,这也是他必须面对的现实,现在对方更胜一筹,迫使整个史党不得不低调点。“不过也不全对。朝堂上的斗争瞬间万变,就算史相公真有不测,史党也未必会倒,毕竟多年积累在此。史制置与孟珙并无多大矛盾,主要政敌还是杜范那帮人。史相公若死了,杜范和那些御史只怕要兴风作浪,但也无需担忧,螳臂当车而已。史制置有经世大才,将来成就必不在史相公之下。我那亲戚看人从来没错,所以才死心跟着史制置,我等也就放心跟着史制置吧!”

小厮们都欣慰赞同,其实在他们看来,跟着谁都无所谓,只要有饭吃,不被党争连累就行。要知dào

,一个派系被斗倒了,不仅当官的倒霉,连同他们的家人亲戚,甚至家中下人,都跟着受累。前些年韩侂胄一派就是如此,从朝堂到地方,除名的、发配的官员上面,累及的亲信就更不计其数了。

可又有小厮不识趣地说:“史制置确实有大才,跟着史制置确实有眼光,但也要得史制置重用,才捞得到好处。听说史制置现在最信任一个叫彭大雅的人,八爷你那亲戚渐不受看中了。”

“哼!”矮脚八很不爽,“彭大雅我知dào

,鄱阳来的穷小子。听闻祖上也是世家大族,后来败落了,他连饭都吃不饱,靠着一家富户资助才读了点书。后来富户杀了人,他便为富户顶罪坐了牢。当地知州史定之,也就是我们史制置的族兄,见他胸中有点墨水,发慈悲给他次机会,把他放出去参加应试。这小子运气来了,居然考中进士第三名,再由史定之推荐,就到了史制置身边。史制置也爱他有才,这次组建使团,把他安排进去。”

“可不是,使团非信任之人,不可进的。本来八爷那亲戚已经入选,就因彭大雅来了,才替换了出去。若是盟约谈成,那就是千秋功业一件啊!”小厮惋惜道。

这事不提还好,越提矮脚八越为亲戚不值。能不能去蒙古出使到是其次,重yào

的是,这表明在史嵩之幕僚集团中渐不受重视了,这才要命。矮脚八酸溜溜道:“彭大雅不失为个优秀的人,他若没点本事,史制置也不会看中。不过要知dào

,我那亲戚看人极毒,对彭大雅就评了四个字,‘秀林之木’。嘿嘿,就是说,他长久不了。”

矮脚八自顾自地乐。小厮们也迎奉地跟着笑,都不知为何要发笑,已成了种本能反应。

“八爷,你看那是谁?”小厮指了对面一人。

街对面的馒头摊前,一个短衣年轻人正买着馒头。

热乎乎的馒头刚出笼,摊主捡了两个递上。许沐不敢直接用手掌接住,从包袱里抽出件衣服捧着。再个馒头只吃一个,另一个留着,还得当晚饭的。

“喂!”

肩上忽然被人重拍,捧手中的馒头差点掉地上。

许沐护着馒头,看了招呼他的人,也是几个青年。许沐认识他们,立kè

点头哈腰。

“八爷等着你的,还不快来!”几个小厮提着许沐衣襟,就把人拖走。

矮脚八在酒楼上望见手下把许沐提来了,双眼眯眯一笑。整整这小子还是可以的,虽然上次倒了大霉,但那是意wài

,哪可能一动这小子就降灾的,除非他有天命。

“八爷。”许沐向矮脚八恭恭敬敬问候。

“这是要去哪儿呢?”矮脚入靠着椅背,慢条斯理地问。

两侧押着许沐的小厮立kè

把他的包袱取下。抖开了,里边两个馒头滚地沾了一圈灰,几件旧衣服也被拉扯抖散。

许沐害pà

,回道:“我娘一直没有下落,所以欲去找寻。”

“你的娘已经死了,众人皆知,还找什么?我看是要逃跑吧!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八爷,那钱我一定会还的,不会赖。”

搜完包袱的小厮向矮脚八禀告,没搜着钱或值钱东西。

许沐解释,“家中的一切都水冲走了,已经找不着一文钱!”

矮脚八猛拍桌面,“分明是想躲债逃跑!幸得我撞见了,不然让你逃走,我找谁要钱去?得让这小子清醒清醒,让他看清状况,我矮脚八不是好惹的!”

小厮已经会意,打了盆水进厢房。

“八爷,我不是逃债,你的全我会还的……”

他们可不是把水泼许沐头上那么简单。按了许沐头部入水,许沐后面的话无处可说,只剩下咕噜咕噜声,和水面早出的一串水泡。他们让许沐抬头顺两口气,接着又按下去,矮脚入看得直乐,嘱咐多溺几下,让他喘不上气为止。

许沐本能挣扎,他觉得这些人要玩死他,在不断溺水中,意识和听觉都模糊了,但那笑声却渐凸显,在脑中如雷轰鸣。

“八爷!怎么回事?”水盆边的小厮都惊奇地叫起来。

盆里的水不自然地溢出,漫满桌面,它们如同有了生命般,有意识地流动。

就当矮脚八等人惊诧之际,那水忽地跃起,分作数股,直扑矮脚八几人面部。水附上他们口鼻,如粘上般抓扯不掉。矮脚八欲喊,可一张口,水就往体内钻,出不了声,只见面部气泡如沸。过了一会儿,气泡也没了,几人直直倒下,睁眼没了气息。

许沐撑着盆沿抬起头,盆里已没一滴水,而屋中地面湿漉漉。他还未弄清怎么回事,就见地上躺着矮脚八几人,都已经死了。许沐吓得叫声出不了喉,慌张不知所措。就几下功夫,怎么这几人就死了呢?

惊慌中只觉胸中隐隐作痛,拉开衣襟,见着胸前那枚珠子更陷了肉里几分。这颗珠子不知哪儿来的,自鱼清清死那天,就在自己身上。

现在哪有时间管珠子,趁着还没人发xiàn

屋里异状,许沐收拾包袱慌张开门,夺路而逃了。

第75章 远赴蒙古的使团

店小二见楼上厢房的客人迟迟不叫结账,便上楼询问,这一推门,就被吓了个半死,屋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死尸。

矮脚八在襄阳城已算小有气名的人物,他一死,城内立kè

传了个遍,何况他死状离奇,更添了谈资。

矮脚八和他的几个手下都是溺死的,但在房中,除了一个木盆,哪里找得出能盛水溺死人的东西。难道他们轮流用木盆把自己溺毙?不合情理的地方太多。

不过此杂比起前不久才发生的汉江逆滚冰封,以及正在发生的使团启程,或许以后会发生的宋蒙结盟来说,只是件小事而已,很快淡出了人们的谈论范围。

绍定六年六月,以邹伸之为正使的赴蒙使团正式出发了。

“快点啊!怎临到出发,还不慌不忙了呢?”随团小吏催着杂役们。

张珏和几个杂役已经忙个不停,把最后几箱物品搬上车。

“动作这么慢,邹正使会打你们板子!”王虎扛着铁锤走来,他边说边笑,刻意针对某人。

“砰!”张珏把个箱子重放车内。

引来小吏怪叫,“轻点!知dào

里边装的什么吗?是陛下送给蒙古主的玉麒麟!摔坏了,你十条小命都赔不起!”小吏心痛得如同摔在自己命根上,当即开箱检查。

张珏由他怎么看,转身与王虎对峙,“你怎么来了?”

“使团又不是你开的,我不能来?”王虎双臂交于胸前,“使团招护卫,我报名入选,渠道正当。不像某人,当个杂役都得靠关系,本事真大啊!”

张珏嘴角抽动,懒得理这号人,甩下“无聊”二字,干自己的活儿。

“史制置来了!”远处的人叫喊。

京湖安抚制置使,兼知襄阳府,史嵩之来为使团送行了。干活的人都下手边事,到前方迎接。张珏这样身份低微的人自然只能站末排,连边都靠不上。人隙间,只看到史嵩之年近中年,着大红公服,展脚幞头一字直长,旁有一武将,是为孟珙,后边跟随的是史嵩之的幕僚,及以孟珙的部将。王坚自然也在其中,不过除了王坚,其他人张珏都不认识。

正使邹伸之率几名主要成员上前接受饯行,其中有书状官彭大雅。彭大雅未着平时常穿的白衣,也着了身红色公服,退去了几分儒雅斯文,贵气到长了几分。

“此去北国定不负制置所托!”邹伸之拱手激动道。

“托公之人非我,而是朝廷托公,国家社稷托公,望公此去达成盟约,告慰先灵。”史嵩之敬上一杯水酒。

邹伸之慎重接酒,“下官定不辱使命,拼上这条命,也要使蒙古主答yīng

灭金之后,将金占河南之地归还于宋!”

史嵩之先行感激,握了邹伸之双手,激动难表。

孟珙目光扫过使团诸位,开怀道:“邹使君此去定能功成,看这使团,人才济济,蒙古人见了也要敬我大宋三分!”孟珙往使团中随意指了指,他指的只是个大概,看不出指的是谁。

但在他笑声中,使团里站着的人都有自知之明。彭大雅温文尔雅地保持着笑意。王虎其实没听懂,搔了搔脑袋,觉得好像包括自己,他自认自己厉害。张珏则一脸无趣,反正没人注意到最后一排的杂役,他打了个呵欠,钻车里休息了。

其实也睡不着,到想了许多事,想起霍顿将军和加恩老师的话,想起这个星球或明或暗的各种势力。

“情况不是一般复杂。”他躺在杂物之间猜想,“谁才是真zhèng

的敌人啊?”所谓敌人,即是针对过火王星科研队的人,这件事至今毫无线索。

车外有人高喊启程。

张珏钻出车箱,集合的人群已经散开,大家都各忙各的。

“快点啊!你在车里干什么?想偷懒?”路过的小吏见张珏人在车上,便喝斥道。

正使邹伸之已跨上坐骑,护卫王虎前边开道,使才终于出发了。襄阳城渐行渐远,慢慢成了个幽深的剪影,没于地平线下。

而在城外,一位青年男子抱着个婴儿,到了间破旧的院落前,他使劲敲门,无人回应便发了火,把门拍得更响。

“你找谁?”邻居站在院外问。

“我找许沐!”鱼澄凶狠道。

邻居觉得这人不是好人,畏惧回话,“这家的主人早就走了。”

“走了?到哪儿去了?”

“不知dào

。许沐已经疯了,又要自尽,又说要找他娘,我们都拦不住,后来就失了踪。你找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找不到人,鱼澄火冒三丈,抬脚把紧闭的木门踢飞。

邻人见此,吓得逃远。

屋里果真没有人,旧相都起了层薄薄的灰,墙角蛛网上的灰色蜘蛛正忙碌着。

鱼澄更加懊恼,这会儿让他到哪里找许沐,那家伙可能死在哪个角落都未知。

当当当!

屋外敲起铜锣。“抓强盗!抓强盗啊!”村民高喊。

“可恶!”鱼澄只得离开。

把他当了强盗的村民已堵在门口,个个手持铁钗镰刀。

“滚开!”鱼澄怒吼,把怨气都发泄在村民身上,连踢飞数人。村民不敢靠近,他扬长而去。

到了无人的山岗上,怀中婴儿因这番颠簸而哭个不停,扰得鱼澄更心烦。

他找许沐为的是拿回御水珠,那东西嵌在一个土著身上实在浪费,许沐根本不知怎么使用,就算学会了,也不一定用在该用的地方,还不如归还给他,自己使用更能发挥。

可是许沐不见了,连带着御水珠也跟着失踪。自己最后翻盘的机会也跟着失去,真是无脸见人。

“再哭就把你丢下去!”他冲着婴儿恶狠狠地吼,把这婴儿高举,作出要扔下悬崖的动作。婴儿居然不哭了。

他把孩子重新抱了怀里,看着胖嘟嘟的小脸,以及望着他的清澈小眼睛,鱼澄不由得既恨且怜。

“谁叫你是王坚的儿子,我与你算结下恶缘了。”

想起自己在襄阳遭遇受到的连续失败,同伴和妹妹相继惨死,自己又报仇无力,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我也不杀你了。把你养大,为我报仇如何?以你王坚儿子的身份,忠顺军的人对你必有顾虑,他们会痛苦万分。”鱼澄说得便邪恶地发了微笑,“你不哭,就表示答yīng

了。以后你就是我徒儿。”

“哇哇!”婴儿皱紧五官,嚎哭之声响彻山岗。

“又哭?”鱼澄再怒。

突觉不对劲,胸前一股暖湿。

“竟敢……竟敢尿我!”鱼澄摸到一手淡黄液体。他的吼声盖过婴儿啼哭,回荡在了山间。

远在四川,群山环绕的名山县内,夕阳金黄,照得县城如沐金河。

米铺刚打烊,郭荆娘关门正要回家,对面王翊牵着瘦马迎面而来。街上行人稀少,他走路中央,不可不引人注意。郭荆娘打了招呼,王翊在名山县已呆了很长时间,像在查案,常住衙门,不过他已不是提刑,就不知在查什么了。

“王参议回住所吗?”

“是啊!总算看完那堆卷宗,累了好几天,回去定要大睡场。郭姑娘既管家,又管生意,比我辛苦得多。张贤弟一直没有消息吗?”

郭荆娘黯然失落,“一直没有来信,也不知他现在是个怎样的状况。”

王翊笑了,“不会有事,张贤弟是有大本事的人,兴许以后衣锦还乡了呢!”

“那是,他一定能行。”郭荆娘没有半点怀疑。

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各自行各自的路。

“表姑娘!表姑娘!”郭荆娘还没进门,邹家的仆人就迎上来,仆人喜上眉梢,“表姑娘,张公子来信了!”

在路上才提到信,这就到了?郭荆娘意wài

惊喜,抢着把信封拆开。

读了此信,又喜又惊,喜的是张珏记得自己,知dào

写信,惊的是他又搞出大事。

“他要出使蒙古?”郭荆娘把信贴上胸口。

事情一件接一件,这边心情还未定,门口又有仆人喊:“表姑娘,外边来了人,要找张公子。”

“张公子都离开名山县好久了,怎还有人来找?”其他仆人奇怪。

郭荆娘到门外一看,惊讶了几分眼色。来的人是个胖子,手中小帕拭着满头汗珠。

“张珏离开名山县已经很久了,先生若是找张珏,来得太晚。”郭荆娘道。

“他是不是去了襄阳?”胖子急问。

郭荆娘点头,“是去了襄阳,不过刚接到他的信,他现在正往蒙古的路上了。”

胖子跺脚拍额,抱憾模样。

“先生是……”

“我叫熊宝,是张珏的朋友。”胖子自我介shào



第76章 大汗的梦

北国刚下过一场雨,草地青翠绿叶萌发,貌似干了,可当马蹄踏过,又惊起水珠,水花从草下飞溅,湿了马蹄和马腿。

还是清晨,天蒙蒙亮,一骑快马就穿过绵绵无尽的无数营帐,疾啸,停在了顶圆帐前。

耶律楚材在儿子的帮忙下整理衣冠,大汗急召,他得马上赶去。

“大汗叫得这么急,会有大事吗?”他的儿子耶律铸边忙边问。

“可能是要事,也可能是鸡毛蒜皮。”耶律楚材答了等于没答,“我们大汗做事太随性,可能的事有两件,要么为公主招附马,要么商议如何对应南边的使团。”

耶律铸分析道:“使团还在路上,要来蒙古还有些时候,而且之前不是时常商议,早有对策了吗?我看谈公主的婚事可能性更大。但又怎这么急?难道大汗突然想到了好男子?不过也不对,大汗找到好男子,怎召父亲商量?莫非……”耶律铸脸色骤变。

耶律楚材到是笑了,闲聊般地说起来,“前段时日,大汗与我提过,想招你为附马,把最宠爱的女儿许配给你。”

“父亲!”耶律铸惊恐。

“我没答yīng

。”耶律楚材呵呵笑。

儿子总算缓了口气。

“别高兴,为此大汗跟我发了脾气,还不知大汗记不记此仇。”

“只要大汗给公主找到如意附马,就会忘了此仇。若找不到,就会迁怒了。”耶律铸道,“不是儿子嫌弃公主,大汗把他任何一位女儿许配给我,我都要沐浴斋戒,以谢大恩。只是这位公主实在不敢接受,她已死了三任附马,而且都死在新婚之夜,我可不愿成为第四任。”

“没人愿意做第四任,至今未有人主动求婚。大汗问及,大臣都婉拒了,大汗失了颜面很生气,幸好南朝使团将至,这才一片和气。不过你们这些未婚子弟还是多小心,大汗有可能一怒指婚,汗命即下,推脱就是死罪。”耶律楚材笑得仿佛不关自己事一般。

“所以啊,父亲快托媒人给儿子说门亲,断了大汗念想才好。”

“难,你是附马候选,若这时候给你找妻室,让大汗怎么想?”耶律楚材摇头,“如今只有显拙,装得蠢笨些,大汗自然选不上你。”

他已经准bèi

好,大汗的军马还在外等着,他得赶紧去了。

数不清的大小帐篷,围绕着的是大汗的宫帐,帐顶枪尖装饰金光闪闪,晨辉下刺眼夺目,老远就能看到。

“臣耶律楚材求见。”耶律楚材在帐外自行通报了,听到里边一声轻咳,才敢进入。

帐内有两人,一位是当今蒙古主窝阔台,另一位是名少妇,大红衣,珠玉满头,美艳不可方物,是为窝阔台的宠妃达格娜可敦。

可敦一手持暗绿色孔雀羽毛扇,轻扇微风,一手玉指轻抚窝阔台胸膛,似大汗因什么事堵了心,正为他顺心。

“耶律楚材,你可算到了,大汗今早发了个怪梦,你来解释。”达格娜可敦说道。

“臣愿闻其详。”

窝阔台面色不好,深有疑惑,“其实谈不让怪梦,可敦说得夸张了。就是梦见了以前梦到过的那位神仙。”

耶律楚材惊讶,以前窝阔台对自己提起过此类梦境,常有神仙入梦,对他暗示大事,窝阔台极重视。

“记得上次梦到仙人,还是拖雷死前。”窝阔台忧虑道。

那次发梦之后,窝阔台就病了场,由拖雷喝下转移病痛的神水,之后拖雷病死,窝阔台病愈。而窝阔台对那次的梦守口如瓶,至今不提仙人说过什么。

“仙人这次说得极明了,叫我不要放宋使南归。爱卿知这是何用意吗?”

耶律楚材思虑了阵,谨慎答道:“仙人此意,似提示大汗,不能同意盟约。扣留宋使就是拒绝之意。”

“不意结盟?打发他们回去就是了,为何要扣留?”

“恐怕不仅拒绝这么简单,扣留使节是极不友好的举动。神仙之意,臣不敢乱猜。仙人可还有说什么?”

窝阔台沉沉回想,“没有了,这次的梦极短,仙人的话似未说完。当时可敦进来了,仙人一阵风飘走,我醒来躺在地上。”

“是妾不好,进得匆忙了,吓走了神仙,还惊了大汗。”达格娜娇声自责。

耶律楚材再道:“仙人显灵,以后应会再来,大汗不需遗憾。仙人既然提及宋使,大汗就当留意,请召集心腹,再把结盟事商议,以保万全。”

“我正有此意。”窝阔台同意,“你们也都替我盯着点,我到要看看,南朝人都是些什么家伙。”窝阔台高度警觉,仿佛来的不是宋使,而是群妖魔鬼怪,“需得派个亲信迎接,才显得我蒙古有礼数,又可提前探得对方虚实。”

“大汗,塔海怎么样?”达格娜可敦在窝阔台耳边软语。

窝阔台未作多想,“好,传塔海。”

不多时,塔海已到帐前,窝阔台布置任务,命他即刻南下接应宋使,确保宋使一路安全,另外观察使团,回来向他汇报。

“臣遵命。”塔海受命。

“爱卿别急着退。”窝阔台唤住欲马上执行汗命的塔海,“上次跟爱卿提起的事,爱卿考lǜ

得怎么样了?”

“大汗!”塔海居然扑通跪下,“臣的小儿子才八岁啊!”

“我问不是后来生的那个!不是还有个稍大点的吗?应有十六了吧?”

“大汗!臣之子命薄,曾有道长为臣之子测算八字命格,臣这儿子天生克妻,恐不能尚公主,请大汗恕罪!”塔海说着就磕头。

达格娜可敦流露鄙夷之色。耶律楚材对其已不忍直视,这话说得绝啊,耶律楚材自己都想不出这等借口。

窝阔台忍了怒色,“克妻就算了,以后也别娶妻了,免得祸害虽家女子!要是你那儿子以后娶了老婆,你就是欺君!”

塔海磕头如捣蒜,立kè

告退,滚出大帐。

“天妒红颜啊,大汗!我们公主生得那么美,却找不着夫婿!”达格娜可敦委屈得泪眼婆娑。窝阔抱住爱妃安慰。

“耶律楚材。”

“臣在。”

“以我的名义拟份汗命,召集各部年轻未婚的那颜及那颜子弟,就不信,我女儿会没人要!”窝阔台手指怒点坐下的床榻。

宋使一行犹在路上,自离宋境进入金国,上至正使,下至杂役,个个提起十二万分精神,他们伪装成普通商队模样,以求避过金国官府耳目。幸得金国国内已是一片狼籍,官府纵有耳目,已相互不能通联,唯要提防的则是流寇强盗,以及打家劫舍的散兵游勇。

这样的危险使团就遇上过数次,流寇把他们当普通商队打劫,但都有惊无除,使团退至山中或险要,过了一夜,外边的流寇就清静了。正使邹伸之和使团成员都不知怎么回事,只见流寇死的死,伤的伤,逃窜的逃窜。夜里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有团内几人知晓。

又过数州县,行至两山之间,前不挨村,后不着店,以为又要露宿,却发xiàn

山沟中有袅袅几户人家,近了一看,竟是座小村庄。使团诸位喜不自禁,遂趁天未黑尽,赶去投奔。

山村难得有外客,村民都极警惕,甚至害pà

,躲在屋中张望。但见到邹伸之拿出的布帛酬谢后,态度才热情起来,请他们进村,在村长屋里招待。相谈之后才知,他们都是为避战祸才躲到了这深山里,来自各地,临时形成了个村落。

“虽粗茶淡饭,可也是种太平乐事,好过生在富贵,却饱受提心吊胆。”没有酒,邹伸之只能饮水,对着清水感慨。

使团其余人也颇有感触,一路走来,他们看到城镇萧条,十室九空,白骨露于郊,豺狼争食活人。那个曾经入东京、劫宫室的女真金国,如今正遭受着当年宋人所受的痛苦。

但村民们却没有避过战祸的喜悦,脸上愁云难散。“世道如此,躲到哪里都一样的。”一个老者说道。

这时,隐约间似传来妇人的轻泣。

第77章 深山除妖

张珏听到这哭声,四处张望了两下,不过村民们仿佛没听见一般,热情地招待他们吃喝,张珏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回过头来,却见王虎和彭大雅也神色有异,不仅他们,其他使团成员也似听见了。

“这是……怎有人哭泣?”彭大雅问出口。

“别管他,死了孩子伤心而已。这年头,哪天不死几个小孩?”村长回道。

村长语气冷漠,毫无半点同情怜悯之意不说,甚至卷着几分厌弃,仿佛他就是杀死小孩的刽子手。张珏几个虽觉有异,但没有深究,正使邹伸之也彭大雅不要多话。

吃完简单晚饭,使团回到自己车马边,村里没有空房使他们住宿,他们也不愿分开休息,还是聚在车马旁边,守着车上物品安心。

突然,一个女子扑了过来,倒在邹伸之脚下。

“这,这是!”邹伸之吓得惊叫。

女子哭着抱住他的腿,“我知dào

你们都是大商贾,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救救他吧!”

“夫人快请起。”邹伸之扶起女人,“究竟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吧?”

女人擦着泪说:“只要大老爷借些银钱,就能买回我儿一条命。以后我们母子做牛做马,报答大老爷!”

“为何要钱?有人绑了你儿子,索要赎金?”

“比绑人更惨!”妇人惨凄凄道,“山中有个妖怪,要食童男童女,每月村里都要献出一个孩子。这月我那儿子被选中,但只要有钱付给村长,村长就会改选别家!”

“不要听她胡说!”这时,村长带着几人赶到,他对身边一个男人道,“还不把你女人看好,就由她胡说!”

男人无奈走向妇人,把她又劝又拉,妇人哭喊,极不情愿被拖走。

妖怪二字提起张珏兴趣,但凡扯上妖怪,他就不禁往外星生物去想。想不到这深山中也有,但不能确定,也说不准其实是村民不认识的野兽,村长借此敛财而已。

“慢着!”忽然间,一声断喝,出来个大汉,“话都不让说清楚,遮遮掩掩必有问题。至少让人把话说完!”王虎抱打不平道。

邹伸之急了,“王虎,别没分没寸!村长自有明断!”

他们毕竟在别人地盘上,邹伸之怕惹怒当地人,给使团招来麻烦。

“村里的事,诸位还是少管。”村长不客气地说。

别人服软,王虎不服,要与村长斗气。这时,一位书生样的人插了他们中间。彭大雅有礼道:“我们这兄弟有侠义心肠,好抱打不平,所以见了妇人哭诉,难免心急,请诸位不要见怪。只是我等也好奇,这山里莫非有什么怪异?我等还要从此山中经过,关心难免,望指点一二。”

“是啊!我等人生地不熟,怕惹怒山中神灵,还望赐教。”邹伸之说着表了表心意。

村长得了礼,态度又转缓和,“其实没什么,就在一年多以前,一支金兵败卒逃进这山里。我们初并未在意,只要他们别来骚扰我们,我们与他们各住各的就行。哪知dào

这队金兵的首领是个怪物,要吃人的,我们若不每月献上小孩,他们就要屠村。”

“原来不是妖怪,是人啊!什么吃人,他们一定人少,故yì

以此吓你们。”王虎不惧地笑道。

“若真以食人为生,一个月吃一个小孩,哪里够?抓小孩当有其它用途。”张珏听后疑惑。

“你一个小杂役能懂多少?”邹伸之训道。他到是不想管,怎想这些使团成员关心起来了。王虎都管不住,自己连小杂役也管不住了?

“那些金兵什么时候来要人?”彭大雅问。

“子文,连你也这样?”邹伸之叹道。

彭大雅向他解释,“我们终归要从此地路过,他们既然能害村民,自然能害我们,何不弄个清楚?”

邹伸之觉得他们哪是想弄清楚,分明想与妖怪会会,尤其那王虎,一副替天行道的样子。当初他已误了招募时间,但见他武功好,又有忠顺军统制王坚大力推荐,才选入使团。现在悔了。

村长回答:“按往常的时日,应在明晚。”

“我们明早就出发。”邹伸之窃喜。

“明天一日过不了前面那座山。”彭大雅提醒正使。

“那又如何?”

彭大雅说:“蟒蛇虽凶猛,但如果吃饱,即使从它头边走过,它也不会攻击。不过假如它还饿着,即使远在三丈之外,它也会飞扑而来,把人吞下。就是这么个道理。”

邹伸之把两手一摊,“说白了,你们就是想管闲事。你们呢?你们这些人觉得如何?”他又问使团中的其他人。

这些人都吱唔犹豫,深山老林之中,听着有吃人妖怪,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让人毛骨悚然。所以宁可信其有,使团成员惧怕,大部分皆赞成多留一日,待那妖怪吃饱。邹伸之一个人反对,最终只能顺从众意。

村长也为他们叹惜,也说多留一日好,他们不是村人,也不多在意了。

“你怎么看?”众人散后,彭大雅把张珏叫到一旁,谈论此事。

有能力解决这事的,只有他们俩,最多再加上那个叫王虎的护卫。虽然张珏未提王虎身份,但彭大雅早已看出,王虎就算自己是个普通人,他那铁锤也极不普通,一路上凡遇了流寇强盗,那铁锤出力不少。

张珏旁听时已有了思考。“我看顶多跟我一样,刚从天外来,还不懂怎么隐藏,所以被当成怪异。依然如我刚才所说,吃人不是为了饱腹,有其他目的。”

“不管什么目的,夺人性命,还是这般无辜小孩的性命,绝不可饶恕。”彭大雅暗怒道,“我会多向村人打听,探得这妖怪情况,他们明晚就来,你怎么打算?”

“子文兄既要‘除妖’,我又怎么不奉陪呢?难道要让子文兄把功劳都占去?”张珏哈哈一笑,“上次打流寇,那些流寇会水,便宜都让子文兄占了,我还在愁怎么扳回一局,机会不就来了?山林里可是我的天下。”

彭大雅淡淡浅笑,“此次不同以往,这次的对手可能并非人类。”

张珏毫不在意,不是人类才更好,出手更不用顾虑。

到天明,彭大雅向村人打听细节,他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村民更愿意与他交流。就一个上午时间,他便把山中那伙妖怪强盗的来龙去脉摸了个透彻。

正如昨夜村长所言。他们是伙逃亡到此的金兵,不过通过村民的不同描述分析得知,这伙人并非全都是怪异,有异能的只有为首的一两人而已,其余不过为普通逃兵。而那有异能的两人所说是对父子,他们的能力也极其诡异,暂分析不出是什么。

张珏也没闲着,一个白天时间,跑遍方圆几十里山地,把每个地方的地形弄得一清二楚,遗憾的就是没能发xiàn

妖怪巢穴,不然他一个人就把它给端了。

回了村里,与彭大雅交换所得,绘出大概地形图,制定初步计划,再与村长作了商量。

村长初听他们计划,吓得坐地哆嗦,直说使不得,要是得罪了那些妖怪,村子就完了。彭大雅和张珏见怎说他都不肯,也不客气,张珏随手捡了个瓷杯,握手里捏成了粉末。村长当即吓傻,明白眼前的是有大本事的人,磕头相求,请他们救救村子。

按照往常的规矩,入夜后,村民将小孩置于村外茅屋,到半夜,对方自会来提人,他们清晨再去时,小孩定已不在。这一次,留在茅屋中的不是孩子,而是张珏和彭大雅两人。

屋里不点灯,早已漆黑一片,彭大雅站在窗力,窥视夜色。张珏则坐于屋内的破烂矮床上,他不用亲眼去看,就能知dào

周围动静。

“有人来了。”张珏已看到黑暗中有个五彩的人影正向这边靠近。

彭大雅惊得离开窗户,他除了茫茫夜色与虫鸣,什么异状都没发xiàn

。顺手拔出长剑,因为剑身非金属,所以未闻宝剑出鞘的清亮脆响。这是柄骨剑,曾为鱼清清所有,彭大雅说此剑在水冲星的骨制兵器中也为上品,便留了己用。又说了这剑来历,什么深海巨鱼,亿万年海底高压锤炼,对张珏来说全是陌生名词、陌生概念,听得稀里糊涂,没记住多少。

现在他们专注朝着茅屋而来的人。

第78章 暗行者

那人来得挺大方,直走正门,开门就进来了。

“是你!”张珏和彭大雅惊诧,又极失望。进来的不是他们期待的吃小孩的妖怪,是个熟人。

“你们果然在这里。”王虎关上门,不出他所料般地把屋里打量。

“贤弟也来了?”彭大雅温和道。

王虎打量他一身白鳞甲,惊异之色不减。一路上若遇危险,总有个戴面具的白甲人相助,这个白甲人就是在枣阳遇见的那位,虽有疑他在使团中,但今见了真面目,才知是书状官。

“你别那么惊讶,其实大家都已合zuò

过几次,只不过以前对付的都是流寇盗匪,今次敌人不同,更该合zuò

才是。”张珏笑道。

王虎哼了声,对彭大雅并无恶感,只是现在才知他们早认训了。自己被排除在外,有点觉得被当了外人,但自己本就是个外人,受此对待实属正常,而对张珏,越看越不顺眼。

“妖怪杀起妖怪,自家人不识自家人。”王虎咕哝。

彭大雅有劝意,却被张珏阻拦。王虎对他的成见不是一天两天了,由他去说。

“先别吵,正主已在外面了。”张珏提醒屋内人。

“在哪儿?”王虎压低声音张望。

其实还远,只是张珏已经看见五彩人影。“来了两个,我们三人对付起来绰绰有余。”

“他们一共才十多人而已,有异能的只有那对刘氏父子。”彭大雅对王虎说,望他不要惊慌。

“这种小角色,我和子文就不出手了。给你个机会,王虎!把外面那两小卒摆平。”张珏以取笑的口吻道。

王虎自然起怒,但门外已闻脚步声。

房门大开,进来两名男子,穿的是打着布丁的补衣,他们大摇大摆。进门却见里边坐着的不是小孩,而是两个成年男子,顿然大惊,可这惊讶表情还未完全发出,一人一声闷响,栽倒了地上。王虎握了握拳头,活动指节,还不够他打。

踢醒两小卒,三人审问起来,根本不用上刑,这两小卒逃兵本性尽显,问什么招什么。

“三位爷爷饶命,小的只是奉命,也不想干这种杀人骨肉的恶事,每月接了孩子入山,都恶梦连连呐!”

“你们抓小孩做什么?”张珏问。

小卒回答:“都献给了刘统领,是他要孩子,他……他要童子童女的血做药材。”

“还真是吃人血肉的妖怪?”王虎听罢,瞬间想打死这两小卒。

“做什么药?长生不老药?”张珏读史,发xiàn

古往今来最吸引人,最能让人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的药物,就是不老不死的仙药。古有秦始皇,近的就在十年前,蒙古大汗铁木真还四处寻访神仙,求问长生之道。

但这些都是顶层人物操心的事,那姓刘的以一个金军统领的身份,居然也关心这东西。他若真是外星人,那就更要嘲笑了,都能星际旅行到此,还相信长生不老、寿与天齐这玩意?就算号称宇宙最长寿的石仆,活上百万年、千万年,最终也难逃一死。

“不,不是长生仙药。”两个小卒忙答,“刘统领患上种怪病,听信偏方,其中一味药就是小孩的血。”

“是什么病?吃了药有效吗?”彭大雅警惕问。

小卒答:“大概一年多前,蒙古人从宋道攻过来,我军兵败,逃亡路上刘统领就患病了。据说他祖上就有此病,吃什么药都没用,这副药自然也不会有效果。可刘统领越是病危,越迷信。他们其实都盼着他早点死,跟着他没过一天好日子,逃跑的人都被他和他儿子杀了。今天他喝小孩的血,说不定哪天就会喝我们的,我们都很怕啊!”

说着说着,两个小卒磕头求饶,头触地,都磕出血印。

“带我们去找他们。”张珏说。

两个小卒领了路。不过他们走得慢,这样下去只怕天亮都赶不到,张珏问了方向,在树枝间飞跃,先去一步了。

只有十多名成员,连搭建寨院的能力都没有,依托着座山洞,周围搭了几间粗糙的木屋。

“连住宿都在洞里,不被当妖怪才怪。”张珏立于树枝上,轻蔑一笑,树枝晃动,他人已至洞口。

“什么人?”洞口的守卫只是开口,立kè

倒地。

洞内潮湿,不利张珏身体,但若只进去一小会儿,应无大碍。洞中只有守卫数人,皆被张珏解决。十几人倾刻就被张珏干掉一半,剩下几个留给彭大雅和王虎,不能让他们白跑。

再往里十数步,已不再有人了,但光线已完全消失,幽深不见底。张珏用热源之眼查看,仍是一片漆黑,但有了孟珙的经验,他不敢大意,谨慎往前。

突然,眼前五彩光斓闪过!

有生物?

张珏不敢确定是什么,只是一闪而已,但能在热源之眼下呈现光彩的,要么是能量团,要么是活动。那东西眨眼消失,张珏知dào

必是个难缠的家伙。

“在后面!”

眼角余光中再闪过斑斓,那东西又出现了,位置后背。

但他一转身,光影却又一瞬消失。背心突受一击,身体被撞得往前。

“瞬间移动?”张珏惊讶。

听得黑暗中发出了细细声惊叹,再转身,对方又不见了。

出发前就听彭大雅说起过,这对刘氏父子擅长暗杀,村中本有几名孔武有力的男丁,勉强保得了村子周全,可一夜后,这些男丁都身首异处,头颅被那些金兵把玩手中,挂在了村口。那晚明明没有任何人入村,连狗都没叫一声,实在不懂杀手怎么得的手。彭大雅对此也想不明白,对方当有从一点瞬移至另一点的手段。

刚才那光影就想从背后刺他背心,若不是他钢筋铁骨,身体就穿了。

“藏头露尾没有用,你那点伎俩杀不死我,还是现身吧!”张珏对着黑暗说。

洞中寂静,听得见滴水落石之声。张珏不则得上扬嘴角,对方意料之中的不会现身。

既然双方都已露了与众不同之处,张珏不再隐藏,一团火焰跃入手掌。光明驱散黑暗,洞中石壁石笋顿时显现,凸出的地方因沾着水而反光,凹陷的地方则阴影深重,使人觉得亮光不及之处,随时会冒出头怪物。

火光一出,对方像怕了似的,遍寻不到踪迹,也不再现身了。张珏没有时间与他耽搁,举着火继xù

向内。

“在里面?”一段黑暗的路程之后,张珏看到前面有个坐着的五彩光影。

就在他产生兴趣的同时,五彩光影在眼前闪烁,忽地就不见了。

又是瞬移吗?

张珏把手中火球抛向空中,火球抛向空中,火球砰的声炸开,火光大作,洞穴如突然照入阳光,刺目耀眼。这个地方住着人,堆放着杂物,落下的火星引燃它们,在洞内烧起堆旺火。

空间中,一个男人低嚎了声,突然闪现的强光令他无处可藏,一团黑烟像是从另一个空间飘出,凝成个实体,在地上痛苦翻滚。

“原来怕光啊!”张珏叉腰笑道。

“不是怕光,是你偷袭我!”地上的男人一个打滚跳起来。

“明明是你偷袭我!”张珏指着自己。

面前的男人头发已经花白,披散零乱,如同疯魔。“不管怎样,去死吧!”男人抽出柄黑刃,如刮起股黑风,直刺张珏。

张珏根本不用躲,单手似捉住飞翔的小鸟,捏住了飞刺而来的黑色刀刃。这次的击攻粗鄙、鲁莽,张珏一下子便感觉出不是之前背后偷袭的杀手。

正想着那个偷袭者,身后忽地袭来压抑之感,脚下的影子里居然蹦出个人。

张珏前面震开发狂的中年男人,转身的同时抬臂为盾,黑刃砍了他臂上,似吸取上次偷袭不成的教xùn

,这一击刀砍是虚的,未用多少力qì

,真zhèng

的攻击在另一只手中。杀手的手里握了把匕首,也如影一般黑,对准张珏眼睛刺下。

“招招见杀,攻击精细!好!是个合格的刺客。”张珏赞起来,“不过遇上我,算你倒霉!”

第79章 刘整

黑色匕首划过张珏眼睛,张珏却丝毫无伤,刺客极惊讶,但身为一个高素质的刺客,手上杀人的锋刃绝不停止攻击。左右开弓,右手的刀从张珏肋下向斜刺。

“武仲!杀了他!”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双眼充满血丝。

“都说没用,你的刀太软!”张珏手掌虚盖上刺客。

握刀的手立kè

起火,火势迅速串至全身,刺客惊恐,一个翻身滚入张珏的黑影,化了股黑烟,就不见了。

“武仲!”中年男人又恨又失望,“胆小鬼!跑什么!”血腥双目瞪向张珏,中年男人咆哮,向张珏扑去。

“比起你儿子,你差得太远!”张珏完全没把他放在眼中,连异能都不用,直接以拳头把他击翻。

“武仲,快来救我!”中年男人吐出口血,对着洞穴内的暗影伸臂呼喊。

“你儿子有自知之明,知dào

打不过,所以不出来。”张珏讥笑。

中年男人看着他,“为什么?我们父子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们?”

“少装无辜!”张珏踢他一脚,“你连自己干了什么错事都不知dào

?你杀小孩,取血为药,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难道理所应当?今天我就来替天行道!”

“我们喝小孩的血,关你什么事?不喝人血,我们就会死!”

“一派胡言!”

张珏抬脚欲再踢。

就在这抬脚之际,中年男人如一头看准机会的猛兽,扑向他脚下的黑影。

“影子吗?”

已有前面让儿子潜影逃走的经验,张珏早有了准bèi

,岂可让其再逃。手臂空中一挥,身边出现数个火球,不同方向光源冲淡了影子。中年男人没扑入黑影中,如同欲跃入水池,水却干了,直挺挺摔了个满实。

“果然,你们只能在暗影里进行空间跳跃。我对这种能力很好奇。”张珏对着趴在地上的男人嘲笑。没用火王星的能力烧死对方,也有出于研究的心态。

中年男人暴怒,披散的灰白头发更让他看起来在发狂。他从地上跳起,像头猛兽,要把对方撕咬。张珏不屑冷笑,只要不是正好能克住自己的水性能力,根本无需在意。

暴吼声中,中年男人的身体却如同僵住了,张珏也觉得身体更加不适。洞同的湿气在向这边聚集,中年男人的衣服、头发如同被水淋过,这些水贴附在他身上,拖阻着他的动作。张珏怕的就是这些水,赶紧跳开,而水被控zhì

,也意味着另一个人赶到了。

彭大雅从阴影里出现。“在阴影中随意行走,这种神通非常神奇。但缺点是,接触不到暗影就与普通人无异了。”彭大雅边走边解说,“我已在你身体表面贴了层水膜,不仅可以拖慢你的动作,还可以隔开你与阴影。你已经无路可逃,束手就擒吧!”

中年男人啊啊地狂叫,不相信这是真的,他在洞内乱窜,往有影子的地方扑。彭大雅也不管他,反正逃不掉的。影子真的扑不进去了,中年男人更失去理智,绝望地吼叫。

突然,他背后腾起股黑烟。

张珏和彭大雅都惊,以为是中年男人的新花招,即起防范。黑烟凝实成一个人,中年男人的咆哮哑然截止,黑色尖刀从背后插入,刀尖凸出前胸。

“为什么?”中年男人摸着朐口处的黑色刀尖,难以置信地问。

刀尖缩回,整只刀抽出体外,他没有得到回答,已气绝扑地。

张珏和彭大雅也都难以置信,杀死男人的不是别人,是那个与他有着相同能力的年轻人——他的儿子。

年轻人收刀入鞘。

“你杀了自己的父亲?”张珏震惊问。

“是,他该死了。”年轻人冰冷地说,“自从一年多前发病,他一直受到病痛折磨,言行越发疯狂。与其被你们捉住折磨至死,不如我了结他的性命。”

“他有什么病?”张珏早听说刘氏有病,却不得解。

年轻人以刀割开父亲的外衣,皮肉外露,旁边看客不由惊讶。死者的背上全是隆起的小疙瘩,密密麻麻像赖蛤蟆。

“我也不知dào

是什么病,家族里的人,除去嫁入的妇女,无一例外都会患上此病,只是发病早晚不同,多少代人,寻访过多少名医,都治不好。”

“遗传吗?”张珏惊问。

“是。但我们家族治病的决心从没有断过,父亲发病后,这种渴望更加迫切,他听说了个不切实jì

的偏方,据说以小孩的鲜血配药,长期服用能治此病,便强迫村人献童。我劝说过,但他为求一命,已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父亲疯狂,你也够狠,连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接下来呢?该我们与你对决了吧?”彭大雅警惕道。

年轻人冷酷一笑,“你们想错了,我根本无心与你们战斗。我留在此,只是守护父亲而已,父亲已死,我没有必要与你们为敌。”

“亲手杀了父亲,还能平静地说,守护父亲。”彭大雅浅浅冷笑,对这个人的警惕更不能放松。

“你是哪个星球的人?”张珏问。看他一身特殊能力,定不是这里的土著。

年轻人冰冷的表情上掠过茫然,“哪个星球?不知dào

,有个传说,祖先来自天上的星星。但是哪颗星,已经失传了,家族中人多短命,许多历史未及记录就已消逝。”年轻人看着彭大雅和张珏,也有几分惊异,“两位一火一水,绝技惊艳,不知从何而来?”

彭大雅保持警觉,未马上答话。张珏到爽快说:“我们都是天上来的,所以也才这样问你。你怎么称呼?”

“我叫刘整,字武仲。”年轻人说道,“原籍邓州,与父亲四处征战,已经很久没回家乡了。”

“你也是邓州人?”张珏惊讶。

“怎么了?”

“我知dào

有许多邓州人南下加入了忠顺军。”

“我听说过。”刘整冷漠地点头。

张珏简单作了自我介shào

。彭大雅不太想与这人交流,但也简单报了自己情况。三人谈了几句,一起出了山洞。

洞外的王虎已经久等,他把刘氏父子的手下全解决了。

“以后有何打算?”张珏问刘整。

虽在不久前,还是要杀死对方的敌人,但张珏对他并无恶感,相反还有几分欣赏。

刘整看见一地手下们的尸体,眉头不皱一下,冷冷道:“将来我也会变成父亲那样,但我还是心存希望,所以想远走天涯,或许能找到治病妙方。”

“那就不留你了,我们也还要赶路。”张珏觉得可惜,有刘整这样的人相伴,也是一大助力。

刘整轻点头,马上就要走。才行两步,回首道:“你们要去蒙古?给你们提个醒。”

张珏等请他赐教。

“就在一年多以前,我本欲潜入蒙古军营,取大将首级,可是没能得手。蒙古那边也有很厉害的角色守护,你们当心。”

“多谢提醒。”张珏送别。

刘整几步大跨,跃身投入暗影,化作黑烟,消失不见了。

“他是谁啊?”王虎茫然地问,“你们在洞里遇上了什么?”

“以后会讲给你听。”张珏欲拍其肩,无奈王虎长得太高,很是无趣。

彭大雅仍放不下警惕,“这个刘整太无情,还是小心为上。但愿以后不要再遇上了。”

“为什么我觉得他不错?冷静、果决,见敌不过我们,立kè

化敌为友,很机智。他是个很厉害的家伙。”张珏难解这种感觉。

“因为你杀人不眨眼,物以类聚。”王虎评道,“虽然不了解刚才那人,但我信书状官。”说着与彭大雅站到一起。

“喂!你这个强盗头子,你杀人眨眼了?”张珏驳道。

但王虎才不理他,与彭大雅一起将要下山。

“因为你怪异!”王虎又抛出句。

“我怪异?难道你不怪异?”张珏脱口而出。然后,又觉得确实如此,王虎和彭大雅其实说穿仍是这个星球的土著,而自己才是真zhèng

的外星人。

正使邹伸之发xiàn

团内不见了三个人,又还是对妖怪最在意的那三个,怕他们找妖怪去了,在村里急得团团转。见到三人回来,又急又责,不过也算落下心里的石头。

彭大雅不解释去了哪儿,只说可以出发了。此时正是清晨,启程赶路的时辰。邹伸之早就想走,立kè

下令出发。

村长问及妖怪的事,张珏和彭大雅什么也没说,只让他们好好生活就是。村长会意,再三拜谢,把他们送至出山的峡口,立了久都不离去,直看着这队人消失在山间的薄雾中。

第80章 蒙古异闻

往北走,天气骤冷,雪花无数,三天两头飘落。这种水的结晶对张珏来说,就像天上飞下的都是刀子,幸好使团有车,下雪的时候,他就躲车里,后来地上积雪渐厚,就算晴天也不出车了。

邹伸之对此很不乐意,一个杂役整天不干活,好像姑娘似的窝车里不见人,怎有这样的懒虫?不过彭大雅到为张珏说情,彭大雅是史嵩之的亲信,他虽只是书状官,但团内地位不逊副使,仅在邹伸之以下,邹伸之也不得不卖面子给他,由此没再管张珏行为。

天地苍茫,灰沉沉天空中白雪乱舞,大地素白,算日子已过了正月,南方家乡已经杳无音信,而要去的目的地,亦不知在何方。

使团已好几日没见着一户人家,事实上,就算路过村庄,里边也只剩断垣残壁。越往北越是如此,都去了哪儿?一路走来见闻甚多,不用问已明晓答案。蒙古大军所之处,要么屠尽,要么掠尽,村里哪还有会有活人,不知哪年前就荒废了。

一月中旬,使用前方突然出现队骑哨,令使团恐慌,怕将他们当商人打劫了。但随后发xiàn

只是场虚惊,这队骑哨是塔海派出的斥候,塔海受命迎接宋使,却没个方向,更不知宋使走哪条路,什么时候到。只好四处打挥。有了使团踪迹,塔海随后赶来,互告双方身份,塔海向遇见亲人般,紧紧挽住邹伸之的手臂。邹伸之都感不适了,由他挽着,自己难受,拒绝又怕得罪主人。

这热情让使团诸位在冬日里感到暖意,蒙古接引使的友好使他们怀抱希然,这次出使应能顺利完成使命。

张珏在车内透过窗户逢隙偷窥,蒙古来的接引使中年年纪,由于塞外风霜,外表略显苍老,但那双眼睛闪烁着小聪明的光辉,看着就不像老实人。身旁带着个两撇小胡的汉人,他夹在邹伸之与塔海之间左右说话,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通事了,通事即翻译。

目光在蒙古来使中扫了一圈,没看到怪异的东西,他缩回头,躺下枕了双手。即将进入蒙古之境,心中竟起忐忑,若这只是个普通国家,到不会这么心慌,但自己已知dào

这个国家背后有着极强的外星势力支撑,就怎么都不能安心了。使团的任务是完成结盟,彭大雅的任务是为妻子找到解毒剂,他的任务是在蒙古寻找有关火王星人的线索。无论哪一个,在所谓五星联盟的阴影下,要完成都极困难。

使团向前了,车身慢摇,张珏闭上眼,养精蓄锐才是最要紧。

天黑宿营,篝火熊熊,使团与蒙古人坐一团,相互讲起家乡风物,这是提前了解对方的好机会,张珏难得下了车,踏雪站在群人外围。塔海一直处于谈话核心,说起草原千里,蒙古战绩,那是眉飞色舞。

“塔海那颜真是见识广博。”邹伸之称赞道,“听了塔海那颜之言,邹某对蒙古这个国家更生向往,其国之美,其国之强,令人神驰。”

那颜即为蒙古语中的一种称谓,意为官人。

“过奖,过奖。我这嘴笨拙,描述不出十分之一。到是邹使君文采一流,所述江南美景使我等犹如亲临。来日还真得到江南一睹风貌。”塔海大笑,端起酒碗敬酒。

在场诸位不分汉番,也都一同共饮。

彭大雅说道:“不知贵国有何奇闻异事呢?”

通事将此话翻译出来。

塔海愣了愣,“奇闻异事?那就多了。蒙古疆域辽阔,诸部习俗各不相同,相互看待,哪一件不算奇,不算异?不知书状官问的哪一类?”

张珏很想上前直问关于“食火者”的,但这么直接太显可疑了,要是塔海的随从中夹有五星联盟的耳目,自己立kè

身份暴露。就算没有五星联盟的耳目,他以杂役身份直问,也是招人嫌疑的行为。

彭大雅也有差不多的担心,怕自己暴露,但又想打听线索,所以冒险道:“我对灵异鬼怪向来颇有兴趣,不知塔海那颜可否告知一二,扩充下我的见识。”

“你问灵异鬼怪?这个多得数不清,草原上各部都有数十上百的故事。就拿我们大汗的黄金家族来说,其祖先就是个闪着金光从天而降的神仙,算不算灵异?到现在我们大汗都还能看见神仙。”塔海笑道。

“看见神仙?大汗能通神?”彭大雅惊讶,追问道。

塔海骄傲地回答:“是呀!大汗常常梦见神仙,神仙也常常指点大汗。有时不是做梦,更像真的。反正大汗时常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真看见了,为免流言过杂,便一律只称做梦。总之有神仙庇佑蒙古就对了,蒙古这些年越发壮大,都是托了神仙的福。”

梦到神仙?张珏疑惑,该不会是五星联盟假托神仙之名,行幕后指挥之实吧?

“对了,我想起个事。”塔海向宋使问,“你们汉人不是有精通算命的道士吗?有没有能改命的?介shào

我认识些。”

邹伸之道:“算命的有,会改命的那就难得了。命乃天定,怎可更改?那颜问这做什么?据闻,有许多高明的道长在为贵国效力,那颜应向他们请都才是。”

塔海摆手大叹,“哎呀!那些全真教道士根本不中用,只会讲养生、无为,没一点实jì

的。他们那套早没人听了,炼不出仙丹,算不了命,也不像回回那样会赚钱。要是我们蒙古人听他们的,都无为去了,哪来今日万里江山?”

这时,他的同僚中有人讥笑起来,“塔海,你求高人,是不是想给你儿子改掉克妻命啊?”

“呸!”塔海回头啐道,“我寻找高人,是要推荐给大汗。豁阿公主有仙女命,贵人中的贵人啊!就是稍稍孤高了点,若有高人帮zhù

,把这点孤高削去,那就完美了。”

他的同僚全都笑得前扑后仰,“塔海,你直说男人不能碰公主得了,还‘仙女命’?只有你这种给自己儿子弄个‘克妻命’的家伙才想得出!”

塔海极厌恶这帮家伙,若不是宋使在场,他已冲上去和他们拳脚相向。

“公主怎么回事?”彭大雅敏感地问。

他这一问,争吵中的蒙古人立kè

吱吱唔唔。蒙古人不说,那些跟着来的汉人也不会开口。

公主有疑点。

彭大雅转头看了眼旁听的张珏。张珏会意地轻点头。

火边的聚会散去,大家各回各的帐篷睡觉。长着两撇小胡子的汉人通事,哼着小曲,到营地外围放了泡尿。提了提裤带,忽然,眼前一黑,头被什么东西罩住了,接着天旋地转,自己似被人扛起。又接着,像被抛出,摔在雪地上都觉痛。

“饶命!饶命!”通事也不看是什么人,先把头磕了再说。

“不会要你的命,先闭嘴,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

通事立kè

闭紧嘴马,抬头见是两个蒙面人。

这两人正是张珏和彭大雅,蒙古人不愿说的话,他们只好来问通事了。

张珏问道:“蒙古公主有什么问题,为什么男人不能碰?”

“你们,你们听见了刚才的谈话?”通事疑惑。

“少说无关的话!”张珏猛踢。心里暗骂,问什么都暴露。

“公主……公主克夫。”通事趴雪上战战兢兢道,“公主已经克死三个附马,塔海那颜不想让自己儿子成为第四个,所以称儿子克妻。其他人也都不愿娶公主。所有附马都死在新婚之夜,因而传说是公主杀了附马,但举国无人敢说公主不是,传此言者都被大汗杀掉了。”

“公主有什么来历吗?”彭大雅问。

“有!”通事惊恐,“豁阿公主非常有名,因为她太美了。她还有个更美的母亲,就是达格娜可敦,美得不像凡人,都说这位可敦从天上来的,是仙女下凡。”

“天上来的?”张珏和彭大雅都谨慎起来。在五星联盟的势力范围内,有个天上来的汗妃也不是奇事,大汗是他们手中的重yào

棋子,自要安插耳目在身边。

“什么人在哪边?”似乎有人发xiàn

异状,正往这边探头。

“记住,你醉酒发了个噩梦。”张珏打晕通事,与彭大雅速回营中。

“你没事吧?醉倒了?”赶过来的人叫醒通事。

通事醒来,一阵恐惧,全身都颤抖了。“刚才……”他两侧张望,什么都没看见,雪地上自己撒尿的坑还淌着水,周围脚印杂乱,有自己的,也有赶来叫醒自己的人的。他说不出话,刚刚或许真是做了个梦吧?

第81章 初到和林

进入草原,接近蒙古哈拉和林之时,已是二月了。宋使团这才从南边收到消息,大宋已经改元,“绍定”废止,改元“端平”,是为端平元年。

二月的草原仍是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半点青绿,车轮在雪地上压出两道沟槽,无数沟槽纵横交错,新旧不一,方向不同,但它们的最终指向都是一点,那就是哈拉和林,蒙古的帝都所在。已经看得到它了,就在前方,碧蓝天空下,地平线上隆起座座圆形帐篷,如星斗在地,数也数不清。

与其说哈拉和林是座城市,不如说是个超大的部落聚居区,这里鲜能看到砖木建筑,遍地营帐。进入哈拉和林,梳着发辫的,各类衣着脏破的人穿行其间,动物粪便,甚至是人的粪便遍地,垃圾也无人清扫,异味飘散,使团中人个个掩鼻,路过的居民却久闻不觉其臭,无所谓地跨过一摊屎。

“真是野蛮之地,比老子的山寨还臭。老子的山寨住的全是男人,已经够不讲干净了。”王虎边咕哝,边甩头,捂鼻掩面都不奏效,“看看这些人,几年没洗澡似的,衣服那么脏了,还不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彭大雅骑在马上说,“他们的先帝成吉思汗铁木真,曾颁布过法令,禁止洗澡洗衣。”

“为什么?奇怪法令。”王虎问。

彭大雅难解,“不知dào

。”

“不管为什么,反正来了这里就不能洗澡洗衣了。大个子很爱出汗吧?”张珏把头伸出车窗坏笑。

“你不出汗?”王虎回击,“等等!与你相处这么久,还真没见过你洗澡?你为什么不洗澡?难道你身上有见不得人的秘密?莫非你是女扮男装?”

他这一说,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张珏立kè

相对,“王虎,我今天才发xiàn

,你是个男女都分不清的傻瓜。难怪你现在都找不到老婆!你的脑袋跟你的铁锤一样,是实心的,除了砸核桃,完全是废物。”

“难道你脑袋是空心的?”王虎怒起,“明明是个杂役卒,为什么总是呆在车上?特殊之人必有可疑之处!你是不是男人?”

“好了你们俩,能不能说点有意义的。”彭大雅在他俩身边无奈道。一路走来,王虎和张珏争嘴次数比吃饭次数还多。

张珏笑眯眯道:“王虎,下一步万大点儿!”

“老子为什么要听你的?”话音一落,脚下软绵绵,王虎感觉不妙了。

低头瞧,自己一只脚正踩在坨屎上。张珏呵呵笑声不止,随着马车往前去了。

“让开!让开!”身后急呼。

王虎顾不得鞋上粘屎,一踩一踮躲了路边。使团急驱车马,给后来人腾路。

一支蒙古马队飞驰而过,里边有衣着普通的随从,也有身披绸缎的贵人,以他们霸道的言行看,在这个国家身份不低。

不仅有一队,后面接着跟来好几支同样的队伍,为首的皆是年轻贵族子弟。

“这是怎么回事?”正使邹伸之目光随着这些疾行的蒙古人远去,问陪同使团的塔海。

塔海道:“我跟你们在一起的,这期间哈拉和林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dào

,得去问别人。”

张珏也望着这些赶路的人,身旁的人甚至猜,是不是蒙古主为了欢迎使团,才把这些贵族召集起来了。张珏觉得不像。刚才过去了几队,现在马蹄声又哒哒而至,又是几位贵族青年和他的随从们踏雪疾来。

“还没到这么重视我们的地步吧?”彭大雅不能确定,“真有此重视,早在城外欢迎了,还会让我们靠路边?蒙古人有异动,我们多留意着,去问问街上的人,我见着也有契丹女真,应能通汉话。”他对左右吩咐。

塔海只将使团领至驿馆,他的使命就此完成,剩下的交给通事。使团成员与他告了别,忙碌着收拾行装。邹伸之身为正使尤其紧张,把要与蒙古主说的话准bèi

了又准bèi

,蒙古主随时会召见,或许就在明天。

然而使团并没有接到召见的汗命,等了一日,又复一日,迟迟不见动静。这可急了邹伸之,两国结盟乃是大事,蒙古主这么拖着究竟何意?

彭大雅派出打听的人也都有了消息,那些陆续集合而来的蒙古亲贵都只为一件事,为了当蒙古主的附马。蒙古主这些日忙着选女婿,估计要等圆满了这事,才会召见他们。

邹伸之很急,选附马要选到什么时候,他怕拖下去情况生变。但使团与外界的联系人只有通事而已,那通事虽是个汉人,却全无同胞相怜之心,索要财物,还美其名曰“撒花钱”,并说这是规矩,通事为他们翻译跑腿辛苦了,给点酬谢合情合理。邹伸之给了钱,他便去打听,之后几天都没音讯,旁人都说邹伸之上当了。

与其等通事回来报消息,还不如他们自己去打听。脚长自己身上,出去走走,顺便打探风土民情。彭大雅有了这主意,使团里的人都赞同,三、五成群,借着闲暇,活动着哈拉和林街头。

张珏自然与彭大雅相伴行动,王虎像小尾巴似的也跟了来。三人城内四处游荡,看过了还是工地的皇宫,穿行过乌烟瘴气,各国语言混杂的市场。市场里什么都有卖,甚至包括人,从各处掳来的奴隶被公开叫卖,价高者交yì

成功后,立kè

在其身上烙上部落的印记,这种烙印也出现在属于部落的牛马身上,一时空气里都混着皮肉的焦糊。

野蛮的东西让他们看不下去,三人在市场内逛了圈,便匆匆离开。

哈拉和林几乎没有店铺,但已形成许多占地大一点的摊位。蒙古人、契丹人、女真人,几乎北方的部落都爱豪饮,所以城内卖酒的摊特别多,以木棍、破布,破兽皮支起凉棚,摆上几张旧桌旧凳,几个酒坛重叠当招牌,就是酒摊。三人走累,随意到个摊前坐下。

“看了这么多地方,我发xiàn

这里人种挺复杂的。”王虎总结说,“就拿蒙古人来说,外貌就各不相同,有的皮肤白,有的皮肤黑。蒙古主所属的乞颜部又黑又矮,人称‘黑鞑靼’。但听说蒙古主外貌又不似其族人,不知长什么样。”

“应有外族血统吧?来时不听说了吗?蒙古主的祖上可是神仙。”彭大雅叫小二上酒,边到酒边说。

张珏曾见过各式各样的外星人,物种差别比人种大得多,因而到没觉得奇怪。他与彭大雅是为了收集有关五星联盟和外星的情报才在城中游走,情报没收集到,还拖着王虎这个小尾巴,真是失望,沉默着不参与他们对话,想着怎么不暴露身份,又能打听到想要的消息。

旁边桌上的酒客聊得眉飞色舞,看打扮是外地客商,说的也是汉话。外来人聚一起,说话很容易没分寸,什么都藏不住。

“你们猜,哪个贵公子能被大汗选为附马。”

“这个猜不准。猜这个,还不如猜附马能活多久!”

他们笑起来,谈的竟是本地人不敢深谈的公主嫁娶。

那公主的婚事确实疑点颇多。张珏和彭大雅分析过,或许这是个突pò

口,但公主藏于深闺,平常人不可接近,他们一时也无对策。

“以前的附马都怎么死的?”

张珏他们也想知dào

,所以都不说话了,听旁边桌的客商议论。

另一客商对道:“说法很多。有说是见到公主太美,兴奋死的。也有说公主其实很丑,现实与幻想反差太大,气死的。反正结婚当晚就死了。还有种说法,挺诡异,据说是被公主杀死的。”就算是不明政情的外地人,说到这话时都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

“可能吗?公主杀自己丈夫?”

“只是种说法,公主有杀人癖,尤其喜爱杀俊美男子。传说,哈拉和林的年轻后生失踪,都是她做的。被她杀掉的男人,都尸骨不全,那几个死掉的附马,其尸体不让家人看的!”

其余几位客商觉得毛骨悚然,摸摸自己的脸,还好长得安全。

“真是口无遮拦的狗东西!公主是你们能议论的吗?”

突然间,酒摊被蒙古人包围了。刚才还议论着的客商吓得惨无人色,摊主和其余客人也都惊惧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82章 王子阔端

围住酒摊的人不多,就十来人,看样子是某个贵公子的随身卫队,说话的是个通事。一定是他们路过此摊时,见里边人议论得热闹,就叫通事把话译出来。通事也是只知忠于主人,不懂变通的货,真一句一实地翻译了,议论的人就此惹了祸。

“他们都是外地来的,不懂规矩……”摊主求情。虽是给客人说情,其实也是为了自己,这是要连坐的。

“滚!”通事替主人发言,把摊主踢开,“他们说话,你不加制止,你也同罪!”

“就算说错有罪,也该交由官府,你们……你们这算什么?要替官府拿人吗?”刚才还在议论公主的客商结巴道。

其余人也附和,有罪也得由官府处理,这帮蒙古人凶神恶煞,落他们手里,还有命活吗?

“官府?”通事阴阳怪气地叫道,“我家主人比官府还官府,官府都得听我家主人的。知dào

我家主人是谁吗?”

通事有意识地往边上靠了靠,不能挡了主人的光。他身后站着位年轻蒙古贵族子弟,从一开始就露着股不可一世的阴笑。

“我家主人就是……”通事高声介shào

道,“阔端王子!”

“呵,居然遇上意想不到的人。”张珏向另两人偷笑。

他们闲来无事四处打听,自然早把蒙古主的基本情况摸了个大概。阔端乃是蒙古主窝阔台的第二子,由第二可敦脱列哥那所生,窝阔台长妻无子,以第二可敦之子为嫡。虽为嫡出,不过他挺不走运,他的母后生了五个儿子,也就是说他有四个嫡亲的竞争对手。据闻窝阔台最爱老三阔出,而他母后喜爱长子贵由,他这个老二夹中间很不受待见。

尽管不受待见,但也是大汗的儿子,出了王廷,一样作威作福。

酒摊的摊主和众客人听到是阔端,个个更吓得面如土色。即说是阔端,就是真的,这个谁敢冒充。

傲慢的蒙古王子叫通事把他的话翻译出去。“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东西,居然敢说我妹妹坏话,今天就要治你们的罪。把这些狗东西都给我抓起来,一个不能放跑!”

阔端所指,即是整个酒摊的人。

“喂!我们一句话都没说!”王虎喊冤。

其余人也喊冤,这么不分青红皂白。

王子的随从冲着喊冤的人一顿鞭抽。

“都闭嘴!你们都在场,都是同谋!”阔端霸道下令,“全给我拿回去!我要细细审问,说不定有乱党在其中刻意散布谣言。”

手下得令,立kè

上前绑人。

张珏和王虎都看向了彭大雅,要不要告知对方宋使身份。

彭大雅摇头,“不可,如此恐怕会破坏谈判大计。”

“那怎么办?”王虎急。那些蒙古小卒过来了。

“走!”彭大雅只说一个字,即刻起身。

“喂!你们哪里走!”蒙古人看见有人欲逃,大喊着向他们奔去。

张珏回头看了眼,冲前面的几个人立kè

衣服着了火,哇哇叫着顾不上他们了。

挡前面的蒙古卒子冲上来,王虎扯他胳膊就把人摔了出去。

“不能让他们逃了!”阔端也注意到三人,向所有手下发令。

王子的手下不管其他人,全去拦截要走的三人。王虎一拳打倒一个,有漏的溜到张珏身边,张珏随手一下就把人敲昏。

“身手不错,定不是寻常人,一定要把他们拿下!”阔端狂吼。见随从都敌不过,王子抽刀,亲自上阵。

“那毕竟是王子,手下留情。”彭大雅告诫。

“还用得着说?”王虎虽粗,却自有分寸。两国谈判重yào

,不能节外生枝。

阔端挥刀砍来,王虎站定,抽出背后的铁锤,以锤头为盾,挡了阔端刀刃上。

当!

犹如古寺撞钟,众人极惊,竟能发出如此声响。

阔端被震得往后飞出,刀也脱手落地。

王虎不可思议地看向身后的张珏、彭大雅,他也没料到有此效果。不关他的事,他只是想挡下王子的攻击。

“刀!”彭大雅提醒。

那刀被王虎的敲山锤一震,居然没碎。

张珏以脚挑刀入手,拍了下王虎,提醒他该走了。三人趁着蒙古人呼唤不省人事的王子之际,匆匆逃离现场。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用敲山锤的力量震他!”逃回驿馆,王虎赶紧解释,他又极担心,“那个王子不会死了吧?他们都见过我们的容貌,会不会找上门?”

“我们相信你,就别急了。找上门又怎么样?”张珏安抚他,“就凭我跟你,还怕不能杀出条血路?”

张珏到不担心被认出,对他来说,大不了一走了之,反正他无牵无挂。

王虎甩开他拍在身上的手,“我不担心这个!我是怕影响谈判!毕竟关系到我大宋收复三京!”

“想不到你挺爱国的嘛!”张珏意wài



“那是当然,收复故土是每个宋人的梦,上至皇帝,下至走卒!哪像你麻木不仁,不知从哪个山洞出来的妖怪!”王虎义愤道。

彭大雅握着刀仔细看,“并非你用敲山锤震了王子,而是王子的刀与敲山锤碰撞,引出了震波。”

从外形上看,只是柄普通的弯刀,蒙古骑手常用其搏杀。刀身朴实,没有任何装饰和花纹,难以想象为一位王子所有。

“或许你会有所发xiàn

。”彭大雅把刀递给张珏。

张珏以拇指抹过刀锋,笑了,“非常锋利。”拔了王虎根头发,一口吹上刀刃,青丝落下,在刃口上断了两截。

王虎捂头,正欲骂张珏,整个人顿时惊住了。“这是真zhèng

的宝刀啊!”

张珏笑道:“这把刀的材质与我们见过的刀都不同,平常那些都太软,这个很硬,与敲山锤碰撞都不卷刃,应加入了特别材料。使用的冶炼方法也不一样,有些像……”张珏瞥了眼王虎,“你的锤子借我一看。”

王虎二话没说,把敲山锤扔了过去。

张珏左手握锤,右手握刀,两者相互比较。“果然,虽然材质不同,但打造方法却很接近,用火的痕迹几乎一样的。”

“是一个人的作品?”彭大雅吃惊。

“不一定,两者还是相差太远。”张珏摇头,“只能说出自同一种制作工艺,而且王虎的敲山锤远比这把刀要精致高明。这刀太粗糙了,看起来因为工具太原始,限制了工匠发挥,使其留下不可挽回的缺陷。”

“我的神锤究竟什么来历?”王虎好奇地问。

这把锤子他用了好些年,但它究竟是什么,师父没告sù

他,不仅是这把锤子,就连师父的身份都那么神mì

。随着师父离开人世,一切都成了谜。

要说清它的来历,其实就几句话功夫,但就是这几句话,王虎能理解吗?张珏觉得自己根本说不清,王虎对天外来客、外星,没有半点概念。

“它的来历……以后会知dào

的。现在天机不可泄漏。”他把锤子还给王虎。

王虎对他鄙视,“不说就不说,装模作样。”

“有机会到要见见这个工匠。”彭大雅道。

张珏也是此意,说不定这是一个真zhèng

的工星人。

突然,房个起了骚动,驿馆内人声嘈杂。三人立kè

收好各自利器,出房一看究竟。

“怎么了?”张珏拉住个慌张的杂役就问。

杂役急得探头张望,答道:“蒙古兵把驿馆团团包围,不知要干什么。”

“蒙古兵?”张珏已想到个大概,八成是他们在酒摊惹的那事,人家找上门了。

邹伸之安慰使团众人不要慌张,他上前交涉。

那个收了邹伸之撒花钱,却一去不返的小胡子通事,再次出现在了邹伸之面前。见面就责道:“看看,我不在几天,你们怎就惹出大事了呢?”

邹伸之还是一头雾水,“敢问惹了什么事?我等都老老实实呆在馆中,不曾有半点生事。”

“还说老实?你的人把阔端王子都打伤了!殿下现在还吐着血,大汗只怕要治你们的罪!”通事趾高气扬道。

“打伤王子?怎么说是我的人?”

“有人看到凶手进了驿馆。这里还有证人,他们认得凶手。把你的人都叫出来。”通事一招手,进来几个蒙古随从,都是酒摊的当事人。

“不用认人,我就在这里。”

众人惊讶,看向说话的白衣人。彭大雅缓缓站出。

第83章 麻烦的使团

“子文,怎是你?究竟怎么回事呀?”邹伸之紧张问道。

“没事。起了点小误会。”彭大雅淡淡说道。

他说小误会,可王子都吐血了,这误会能小?

“还有两个!”小胡子通事不依不饶地叫,“把另两个交出来!”

张珏闷声走了出去。

“不关他们两个的事,王子是我打伤的。”王虎拍胸膛,承认道。

小胡子通事尖声“哼”,高叫道:“少充英雄,你们一个都跑不掉!都带走!”

邹伸之急拉住通事,“这可如何是好?他们都是使团中人,这会影响两国结盟大事的呀?”

“那是你的问题,我管不了。”小胡子拂开邹伸之的手。

邹伸之再将再事衣袖扯住,“撒花钱都好说。”

“哎哟,这可不是钱的问题。伤到世间最尊贵无比的黄金家族中的王子,多少钱都买不了命!”小胡子通事加重那个“命”字的语气,甩开宋使的拉扯。

“邹使君不必为我等担心。我等既然敢做敢认,就有把握脱困。”彭大雅慰道。

邹伸之只当是安慰的话,除了无能为力的苦笑,没有别的应对。

张珏没有那么多顾虑,到想看看蒙古人能拿他们怎么样。真要是处置了他们,也显示出蒙古主其实并无结盟诚意吧?

奴隶捧着一叠纸,低头进了窝阔台的宫帐,把这叠纸呈交给大汗过目。

窝阔台也不想看了,那些纸上画的都是人头像而已,厌恶地挥退奴隶,“都是退回来的?这么多俊美男子,她都看不上?”

“大汗别急,公主眼光挑剔,您是知晓的。这才看多少?画师那边还在画,还有好多年轻的那颜在路上没赶到。”达格娜可敦趴在窝阔台肩头细语。

爱妃的娇柔声音让他怒气全消,拍着爱妃细白的手背道:“我是怕她挑来挑去,看花眼,一个都挑不上。阔端的情况怎么样了?”

达格娜可敦坐正身子,“妾刚去看过,还在吐血,不过神医已过去了,定能治好,大汗请安心。”

窝阔台点头。

可敦继xù

道:“妾去了之后,听说脱列哥那姐姐还没去呢!阔端伤那么重,就想着姐姐去看看,姐姐她也不知在忙什么。民间都戏称,姐姐哪像亲娘,就像后母。”见窝阔台不悦,可敦不说这个了,改说道,“不知是什么人把阔端打成这样,可怜的阔端。等抓着凶手,定要把他拿口大锅煮了。”

“已经派人去抓,跑不掉的。”

窝阔台正说着,便有人来报,凶手已经逮捕,向大汗请示如何发落。

“这种事还用得着请示我?殴伤王子该怎么处置,下面没人知dào

了吗?”窝阔台极不高兴。

禀报的人不敢应声,只一副为难表情。这时又进一人。

“你怎么来了?”窝阔台正气着,对谁都没好脸色。

进帐的是塔海,“臣为打伤阔端王子的凶手而来。”

“呵呵!”窝阔台不算笑地笑道,“凶手来头不小,有司不敢处置,又把你惊动了。来为凶手求情?”

塔海道:“非为凶手求情,臣只是猜想,大汗可能还不知凶手身份,所以特来禀告,望大汗慎重。”

“我得慎重?说吧,打伤我儿的是什么人?”

“回大汗,是宋使团的人。”

“宋使团?”窝阔台一个字一个字地惊讶念出。

“是,被抓捕的共三人,一个是使团书状官,一个是护卫,还有个杂役。”塔海答道。

“那书状官,我记得你提起过。”

“是。臣接宋使回来后,立即向大汗禀报过使团情况,当时曾描述过每位成员。那书状官乃是进士第三名,是有学问的人,其人也俊美,举止彬彬有礼。那护卫臣也向大汗描述过,因其身型雄健,实在让人印象深刻。至于那杂役,就不了解了。”

“不管是什么人,打了三子就不能轻饶。”达格娜可敦旁边气愤道,“他们哪算宋使,不过是宋使的随从,大汗若不罚他们,我们蒙古颜面何存?蒙古的王子能叫人随便打?”

窝阔台沉思对策。

这时,帐外又通传,耶律楚材求见。

“你也为宋使而来?”窝阔台问。

耶律楚材拜道:“臣已听闻了些,不管事件原委如何,还请大汗三思。”

“三思?是要我放过凶手?”

“请大汗多考lǜ

两国关系。”耶律楚材再拜。

“他们又不是使节,不过随从尔!”达格娜可敦娇声道。

窝阔台抬手,止住所有人说话。帐内寂静一阵,然后听得大汗一声长叹,“神仙果不欺我!”

他对帐内人道:“神仙曾托梦言宋使。现如今宋使什么模样还没见着,就给我招来祸端。虽然两国结盟事大,但阔端毕竟是我儿子,也不可饶恕打人者。这事我已有决定。”

帐内几人都安静听着。

“阔端被打,就当作他们年轻人私斗,不上两国关系。阔端自然该报仇,就让阔端派出勇士,与那三人决斗,生死自负。”

“大汗英明!”帐里的人不敢再有异议,如此决定也算妥当。

张珏、彭大雅、王虎三人暂时被幽禁于一处帐篷内,外边有兵卒把守,三人在帐内娱乐。彭大雅在地上画了棋盘,捡了石子当棋子,与王虎下起双陆,张珏不会玩这个,坐旁边观战。只是王虎棋太臭,没几步被满盘皆输,实在没有可看性。

通事进来宣bù

汗命,明晨决斗,无论胜败,打伤王子一事就算结了。

“就这么简单?我还以为要砍我们头呢!他这个儿子也不值钱嘛!”王虎嬉笑道。

“应是顾虑两国关系。”彭大雅思考其用意,“既然生死自负,定会下死手,如此来给他儿子报仇。你们明日可有信心取胜?”

“我肯定胜,就看你们了。”张珏轻松道。

“我没问题,就不知彭书状如何?”王虎瞅向书生模样的彭大雅。

“你们真当我是文弱书生了吗?”彭大雅笑。

“差点忘了,彭书状才是我们中最厉害的!”王虎也大笑。

三人都笑了,想不到一个大麻烦如此容易就解决了。

“几位挺开心啊!”帐外也有人笑,接着人便进了帐。

“塔海那颜?”三人都意wài



进来的竟是塔海。这个人是接引使,一路陪他们到蒙古,但路上没与他说过几句话,一点不熟,想不到竟会来探视。

“临危不惧,还笑得这么爽朗,几位是真豪杰。来,不如饮上几大碗。”塔海说罢,招呼身后的随从端上好酒。

送进帐内的不仅有酒,还有大碟烤肉,及下酒菜若干。

“这么丰盛?送行酒吗?”张珏笑道。想起牢内死囚,行刑前吃的最后一餐。

塔海给三人满上,自己的碗也倒满了,与三人对饮。彭大雅、王虎都饮了,唯张珏一动不动。塔海也笑,“这位小哥怎么不喝?真当是死囚的送行酒了?送行还早,你们不是还没见着大汗的面吗?怎会害你们?你们慢用,我还有事。”塔海说着就告辞了。

“真好心啊!”张珏冷笑。

王虎已抱着酒坛,又倒了酒,“塔海这个人还算不错,路上我们都瞧见的,是个豪爽的人。”

“给你酒喝,当然豪爽了。我怎么觉得此人阴险?”张珏疑道。

“你的感觉从来与众作对。”王虎又把另一坛酒开了封,给自己和彭大雅满上。张珏从来不喝这些,王虎就不给他倒了。

不仅酒不喝,这些东西张珏也都不食,一个人坐着思考。

帐外塔海并未走远,等着个兵卒来报。“怎么样?他们吃了?”塔海问。

兵卒回话,“大个子和书生都吃了,但那杂役一口没动。”

塔海微有不悦,但很快释然开,“算了,一个杂役而已,就算不吃也活不过明天。”

他挥退兵卒,自语道:“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大汗虽言决斗,其实想你们死。做臣子的自然要懂得为大汗分忧。”塔海发出哼哼浅笑,慢悠悠走远。

至半夜,张珏被身旁辗转反侧的不安分声音吵醒,接着闻到股臭气。“怎么了你?”他问着急的王虎。

“我肚子痛!”王虎说着就在角落拉出噼啪声。

彭大雅坐起来,脸色惨白,“我好像也……那些食物有问题。”他捂了肚子强忍道。

第84章 轻松解决

彭大雅拥有水冲星人的能力,恢复较强,拉了几次,症状有所缓解。但王虎就惨了,肚子止不住,来来回回十几趟,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拉得不能再拉,整个人才停下,无力躺倒,一动不动了。

张珏叫了人,等了很久,那些蒙古兵才领了个会医术的人来,极不负责任地简单瞥了两眼,便下诊断说,不过吃坏肚子。王虎不信,若不是虚脱了,定将看病的揍扁。张珏和彭大雅皆明晓其中隐情,不与医士争辩,也不要他开方,让他走了就是。

“就算吃坏肚子,也是吃了他们的东西!”王虎咬牙恨道。

“少说两句,你人都变了形,还有力qì

说话?”张珏叫他躺好,“是他们搞鬼又怎么样,就凭现在的你能把他们怎么样?你出得了这顶帐?还是先抱紧你的便桶吧!”

王虎冲着张珏怒瞪的双眼似要冒火,但现在只能躺着。

张珏又问彭大雅,“子文兄感觉怎么样?明日能应战吗?”

彭大雅苍白着脸色,“应该没问题,再过一会儿,毒性在我体内就该消除了。他们竟如此卑劣,想用此法置我们于死地。”

“我也没事,明日定将他们打个稀烂!”王虎怒道。

“你还是躺好。”张珏冲王虎摇头,“你这样子,明日出战九死一生。你那场决斗,还是我替你吧!”

王虎更怒,他不要人替,但又说不出反驳之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强行出战,后果已有几分预料。对张珏投去了几分别样目光。

“子文兄最好也别出战了。”张珏又对彭大雅道,“就算排去了毒性,你的身体依然虚弱,不用异能,恐怕难以取胜。但若用异能,就会有暴露危险。水冲星也是五星联盟的成员,你身份特殊,这里一定有想杀你的人。”

“那么你岂不是要以一敌三?”彭大雅不同意。

张珏无所谓道:“别说以一敌三,就是以一敌三十都没问题。现在应无人知dào

我们的真实身份,蒙古主派出的勇士也应只是普通人而已,我不用异能就可对付。你与王虎就休息吧。”

一番折腾,不知不觉已经天亮。大汗宫帐外腾出了片空地,附近的人都往这边涌。今日有人决斗的消息已经传遍,大汗要为王子被打的事件作个了断。其中决斗一方更为神mì

的宋使团成员,人们都想看看南人什么样,所以时辰尚早,却已人山人海,围了数十圈。

待至时辰,窝阔台携后妃诸子登台,大汗入中正坐。左边坐的是第二可敦脱列哥那,自大汗长妻去逝后,她已俨然为正宫,右边坐的是深受宠爱的达格娜可敦,两个女人互换眼神,谁也不理谁。

邹伸之带着使团成员也赶来了。昨夜接到汗命,邹伸之一夜不能合眼,王虎武功高还有得一拼,但彭大雅和张珏哪是蒙古武士的对手,大汗之令等于让他们去死。到清晨,又听闻王虎吃坏肚子,拉得虚脱,不能起床。邹伸之更急,这下三人都必死无疑了。

“这不是邹使君吗?”塔海带着小胡子通事笑盈盈走来,“怎了?看你憔悴,昨夜未眠?”

邹伸之陪笑道:“让那颜见笑了,团里出了这等事,哪睡得着。”

“邹使君真是体贴下属,换作我,像这种若事生非的下属,让他们死了算了。重yào

的是大汗没有怪罪使团,没有影响两国关系,这可是万幸啊!”塔海感慨道。

“那颜所言极是,大汗宽宏大量。”邹伸之苦笑。

鼓声阵阵,人群欢呼,三位蒙古武士已在场边待命。另一边,宋使团的三人也来了,情况就如预想的那样,最具战斗力的王虎连站立都不稳,由彭大雅扶着才能步行。邹伸之看得摇头,提前为他们默哀。

张珏径直走到场地中央,向窝阔台抱拳致敬,“大汗,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准许。”

“你是谁呀?”窝阔台见他是参与决斗的三人之一,所以没有拦他,但一来就提要求,多少让这位统治万里疆域的蒙古大汗感到不悦。

围观人群之外,一辆花车停下。这是辆真zhèng

的花车,车身雕满繁花,漆上五彩,四柱用绢花包裹,就连拉车的马也被画上四季花卉,整个马身辨不清本来色彩,车窗轻纱曼舞,隐约可见车内坐了个可人儿。

张珏答道:“在下名张珏,只是使团中的一名杂役。”

“你就是那个杂役?”窝阔台听说过三人中有一名杂役,但杂役身份低贱,他未留心过。“胆子不小,王子也敢打。你们南人的仆役都这么放肆吗?”

“在下当时并不知那是王子。”

“就算不知是王子,看阵式也该知是位贵人。”窝阔台气,“算了。你有什么要求?”

张珏回道:“大汗应已见到,在下的两名同伴昨晚突发急病,今日恐不能应战。”

“那是你们自找的,是否有病,不影响决斗。”

“在下并非要推迟决斗,而是想,由在下代表病倒的两位同伴。请大汗准许我一人挑zhàn

您的三位武士。”

他此言一出,周围尽起惊讶的哄声。窝阔台和他身份的人,以及看台下的邹伸之、塔海,无不显露惊讶之色。

“为友挺身,够义气!好!我允许了。但若你败了,另两人也得承shòu失败的后果。”窝阔台觉得有意思,对自己的武士道:“这个人口气不小,要挑zhàn

你们三人,你们要全力应战,不可让人说你们三敌一,还敌不过。”

三位武士倍感压力,转身问张珏,“你只有一人,就让你选,先与我们中的谁打。”

张珏根本未在意这三人,他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落在了邹伸之身旁的塔海身上。暗算他的人,终会叫其付出代价。

“你们三个一起上吧!这样快些。”张珏没耐心地说道。

“狂妄!”其中一名武士即刻冲上。

他向着张珏面门直出一拳,然而却打了个空,同时腹部一声闷响,如重拳击中粮袋。随后,这位蒙古武士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落地前就失去了知觉。

另两人见此,立kè

冲向张珏。张珏眼睛不眨,只见两位武士在他身前身形一顿,如一瞬静止,然后就倒了地上。张珏收回双拳,仅此而已。

仅三拳,便打倒三位高手,闹哄哄的人群骤然静下,就这样结束了?许多人还在与身边人聊天,不经意地就完了,他们什么都没看到,全没反应过来,个个呆若木鸡。

看台之上,窝阔台也全无反应,本来准bèi

看场好戏,两人病倒也就罢了,有人自诩能一敌三,应仍有场精彩。岂料确实精彩,精彩得过了头,连回味都不给半分。

“他太招摇了!”彭大雅都感叹。以为张珏会假意苦战,与三个武士缠斗一番再取胜,怎想张珏处处出人意料。他如此显露身手,不怕暴露身份吗?

“好!好!”窝阔台愣了一阵,开口称赞。

两侧后妃、陪臣见大汗有悦色,这才都笑着,跟随大汗称赞起来。

“贵国真藏龙卧虎,一个小小杂役都有如此本事,教人刮目相看。”窝阔台对看台下的宋使道。

邹伸之向大汗点头,表面欣慰,心里早乱成团麻。官场滚打多年,看得出蒙古主只是表面高兴。

窝阔台又向张珏道:“我说话算话,你既已胜了决斗,阔端的事我就不追究了。另外,我要奖赏你,因为你赢得漂亮。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可是个意wài

惊喜,人群发出阵阵惊呼。

张珏只是想到对方手段卑劣,才速结了决斗,为的是要让下毒者看清楚,他得罪的人有怎样的实力,什么手段都是没用的。却没想到窝阔台会有奖赏。他并无所求,但心中忽想到件东西,叫人速取了来。

张珏双手捧了柄弯刀献上。

“这是何物?”窝阔台看着眼熟。

“此刀乃阔端王子的佩刀,王子遗落,被我等拾得。此刀确实是把难得的宝刀。”张珏对着弯刀爱怜道。

第85章 附马人选

“想让我把这柄宝刀送给你?”窝阔台猜测他的想法。

张珏轻摇头,“非也,刀虽好,可要称手才能发挥其效力,我并不善使刀,落我手里就糟蹋了。刀还是物归原主,请还给阔端王子。我的愿望仅是——见一见打造这柄宝刀的工匠。”

窝阔台意wài

了,“你的要求真新鲜啊!为何要见工匠?想拜师学艺,还是想请工匠打造称手的兵器啊?”

“正如大汗所料,自然想请巧匠打造如意兵器,同时又有仰慕之情,望大汗成全。”张珏顺着窝阔台的自我猜测说话。

猜中了,窝阔台非常满yì

。“我这里确时有个老工匠,不过连我也许久没见了,不知还在世否?”

身边的达格娜可敦扇着孔雀羽扇,轻声说:“还在世的,这柄宝刀还是去年阔端生辰,妾请他打造,赠与阔端的礼物。那时,老先生的身体都还硬朗。”

“那就好。就许你这个愿望,改日安排妥当,会有人带你去见他。”窝阔台道。

张珏谢过。

窝阔台即命众人散去。

人群哄散,漫走的人群中,一个侍女穿过人流,大步奔至达格娜可敦身旁。

“还有这种事?”达格那听了侍女耳语,抬眼遥望。人群之外,一辆花车正在远离。

“怎么了?”正欲离去的窝阔台回头疑道。

达格娜艳笑,回答道:“大汗,刚才我们公主也在场外,她……大汗,回去再说吧。”

张珏回到驿馆,成了英雄般的人物,立kè

被围了严实。

没人想得到,身边的小小杂役居然是个身藏不露的高手,想到以前使团遇险,大家都认为那些强盗流寇定是他解决的。随团的某小吏更懊恼得无地自容,以前他还对张珏大呼小叫,这下怕遭报复了。张珏对所有人都呵呵笑之,对他们的一切猜测都不作答。

正使邹伸之走来,张珏轻轻行了个礼。

面对张珏,邹伸之也不知说什么好,犹豫几番,只说道:“当初孟钤辖推荐你入团,我还有所顾虑,现在想来惭愧,孟钤辖原来别有深意。不管如何,这次你都涨了我大宋威风,当记你一功。不过也要当心,你轻松取胜,实伤了大汗颜面,以后处事可得谨慎了。”

“是,小的定当注意。”张珏谦虚道。然后只说自己累了,要回房休息,告退诸位。

彭大雅和王虎尾随他,一起进到房内。

“事情突然发展成如此,都不知怎么说好。”彭大雅感慨,“这一次张贤弟确实冒失了些,如此张扬,隐藏在这个国家的五星联盟恐怕会注意到贤弟。”

张珏无惧地微笑,“有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找到敌人的破绽,自己得露出点破绽诱敌上钩。这不,首先就意wài

获得面见工匠的机会了。以后他们会慢慢找上我的,从今日起,两位请与我保持距离。”

彭大雅明白,点头又叹了叹。“让贤弟犯险,实过意不去。”

“没什么,也只有我来做。子文兄的身份不能暴露,旁边那个大个子其实什么都不懂。”张珏瞥了眼王虎就叹。

“喂!你说谁什么都不懂?你就懂?那你告sù

我怎么回事啊!”王虎嚷嚷道。

这件事越往里卷,越觉得糊涂。自己最初只是想杀了张珏这个妖人报仇而已,但许多谜题接踵而来。张珏是什么人?自己又是什么人?还有师父是什么?完全不懂了。而张珏似乎知dào

答案。

“等完结了这里的事,我会告sù

你。你已经卷进来,是该知dào

了。王虎,你找只普通铁锤,把你的神锤暂时替换掉,我怀疑铸刀的工匠与你师父有很大关联。”张珏吩咐道。

听到提起师父,王虎迷惑更重,不知该不知听张珏的。

“我会把我知dào

的告sù

你,就听他安排吧!在这儿,我们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强敌。”彭大雅劝道。

王虎信彭大雅,点头同意。

“然后呢?我们该做什么?”彭大雅问。

“什么都不宜做。只有等,看他们怎么反应。总之,一切等见到工匠再说。”张珏深觉前路迷雾重重,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你说什么?”宫帐内,窝阔台听完达格娜可敦的禀奏,怒火冒了三丈,“她太任性了!这种事岂可胡来!”

“大汗息怒。”达格娜轻轻贴住窝阔台,“豁阿就是这个意思,她已经看中了,还能怎么办?她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不顺她的意,还不大闹?”

“终身大事,由不得她肆意妄为!那么多俊美的那颜她看不中,偏偏看中个南人杂役,这算什么?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搁?让我怎么给那些那颜交待?告sù

他们,他们比不上一个南人杂役?”

“大汗!”达格娜可敦伏在窝阔台身边,仰望他道:“您不是还夸那杂役身手厉害吗?他算是个人才,就此吸纳为己用也是不错。”

窝阔台高声“哼”了声冷笑,“我看中他是人才,留下来用即可,需得着送上女儿吗?杂役就是杂役,身份有别,我若将杂役抬为女婿,何以服诸部?你就是太宠她,这种事都还帮着她说话。告sù

她,我不允许,叫她从哪颜里挑一个,别的人都免谈!”

“大汗!挑谁不都一样,反正都命短!”达格娜可敦埋怨道。

“你也可信那些流言?”窝阔台责怪道,“那些男人短命,怎么能怪到豁阿身上?我就是要给豁阿找个好附马,让他们白头到老,破除这些该死的流言!外面有谁在?”

帐外进来仆人。

窝阔台下令,“多拿些画像到豁阿公主那里,让她仔细看,仔细选。她要是选不出,我就给她指定一个!”

达格娜可敦焦皱眉头,“大汗,您这不是存心使豁阿跟您闹脾气吗?”

“她现在就已跟我闹了!”窝阔台越说越气,“果然,果然!宋使团跟我有孽缘啊!先是阔端,现在又是豁阿!神仙也不来我梦中了,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该拿使团怎么办?”

达格娜可敦在一旁稍有所思,即问:“大汗要怎么对那个杂役?真许他见那老工匠?他怎么突然提出要见工匠,好似就冲着人去的。”

“他要见的人,是我蒙古最顶级的工匠,岂是外人能随便见的?不过我既已当众答yīng

,还是不可食言。至于他的目的。我看宋人不过想借机窥探我国兵器制造而已。”窝阔台无所谓道,“让他们看看也罢,我蒙古兵强马壮,正好威慑南人。找个可靠的人陪他就是了。”

“塔海一直以来都有与宋使接触,为人机敏忠心,就使他去吧!”达格那可敦推荐道。

“对方只是个杂役,塔海可是那颜。”

“身份不过表象,对方虽为杂役,但按大汗所言,实为宋使眼线,窥视我国兵器制造,不可不重视。”

窝阔台点头,“就依爱妃所言。”

塔海得到汗命,不去见窝阔台,而是备了箱珠宝,秘密会见了达格那可敦。

满箱宝石五光十色,达格娜可敦笑容满面,她的笑比珠宝还诱人,“正想着召见那颜,那颜就来了,真真深得我心”

“在下能有今日,多亏娘娘提携,近日得了箱城西珍宝,知dào

娘娘对宝石向来喜好,因而特地献上。”塔海谄媚道,“听闻娘娘欲召见,不知所谓何事?”

“先说你的事台,来见我为的什么?”可敦的玉指已插入珠宝堆中。

“娘娘推荐在下为一个杂役引路,想必极有深意,可在下愚纯,想不通透。”

达格娜可敦笑道:“看来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豁阿公主已选定了附马,你可知是谁?”

塔海吃惊,脑子转了转,惊讶道:“该不会,就是那杂役?”

可敦点头,“大汗很不满yì

。”

管他公主选的谁,不是自己儿子就好。塔海对道:“大汗不满yì

不要紧。关键在,娘娘满yì

吗?”

“哎!”达格娜长长叹气,“大汗不允许,我也没办法。但豁阿也是倔脾气,她选项定了,就不会放qì

,除非对方成了死人。”可敦说着,看向塔海。

塔海低头:“明白,在下明白。在下定会为大汗和娘娘分忧。”

达格娜可敦点头,满yì

地一笑。

第86章 老工匠

没等两日,张珏便接到大汗之命,将由塔海带领他去见想见的人。

提起塔海,张珏只能藐视,这个人为了讨好主子,不惜在决斗前的饭菜里下泻药。阴谋失败,虽没揭穿他,识趣的就该躲远些,怎料此人脸皮够厚,居然还敢来面对。

塔海到了驿馆,笑盈盈唤出张珏,整个人表情自然,丝毫没有一丝愧疚,活像泻药之事与他完全无关,他根本不知情。

张珏并不怕他再玩手段,他来得正好,找个机会报泻药之仇。

工匠之地在哈拉和林城外西北方向,两人及一干随从骑马即到。

塔海不忘使命,把张珏细细打量,眼前的年轻人不过十七、八岁外貌,到是相貌堂堂,难怪公主能看中。除此之外,到没有特别之处,不过塔海决不会大意,忽视每个细节,此人既然能三拳打趴三名蒙古武士,必有过人之处。可敦有交待,要他务必查清此人底细,若有机会,也可置其于死地。

路上,塔海以闲聊的姿态问东西,张珏怎会不知他在打听自己。早就编好的身世背一遍给他听,什么凤州人,避战乱南奔,再到襄阳从军。塔海根本不识南方地名,只是点头,听不出破绽。又问了些格斗相关的话,想打听他的本领哪儿学的。张珏与他胡吹,居然编出套山中奇遇,得奇人指点,他自己都不能说服的鬼话。可塔海听得啧啧称奇,看表情信以为真了。

不管张珏说的是真是假,塔海都记下,回报gào

给可敦,真假就由可敦判断。

领导工匠的目头事前已得知塔海与大汗的客人会到此,早在工匠居住地外等候。虽名头目,其实就是个奴隶头子,本身就是个奴才。这里的工匠也都是蒙古人各地掳来的,蒙古攻城伐地有个习惯,凡不降抵抗之城,城破后必屠尽全城,但唯工匠可留一命,掳来为蒙古人造兵器和各种器物。

张珏到生疑了,他要找的人若真是个外星人,此人怎能甘心为一奴隶?真相只有见了面才知。

目头向塔海恭敬问候。塔海笑呵呵,为众人介shào

张珏,“这位是……”张珏的身份是个难题。杂役卒?说不出口啊!在蒙古人眼里,杂役卒跟奴隶没两样。让他一个那颜为个奴隶般的人引路?但这难不倒机灵的塔海,“这位是大宋使团的成员,大汗的贵客。你们就称张公子好了。”

听闻是大汗的贵客,奴隶头目和他们一帮随从点头哈腰。

“张公子久仰段大师盛名,专程拜访,你等还不带路?”塔海吩咐了下去。

头目又是串点头,请张珏跟上。

沿途穿过烟雾弥漫的作坊街,两侧大小作坊的火炉里浓烟刺鼻,叮叮当当的敲砸声此起彼伏,工匠们赤着上身,大汗满头,旁边还不时传来监工的责骂。

过了作坊,前面空地上挂了几具尸体,腐烂程度各不相同。张珏好奇多看两眼,带路的头目立kè

解说,这些都是逃跑者和未能完成工期者,吊在此警示众人。

他们的目的地在这片区域最里面,一幢砖木结构的平房内。哈拉和林及附近地区,砖木结构的房屋极罕见,就连大汗住的都是可移动的宫帐,砖木代表着稳定,这里的主人不会随便移走。

到了门口就听见里边叮当响个不停,呛鼻烟味熏得让人想流泪,前边打铁的都是青壮年,屋子的最里侧坐了位白须老者,脚边旋转的砂轮流淌浊水。老者把尚未完成的一只刀身递上去,金属与砂轮嗞嗞作响,难听得使旁人捂耳。

头目微微欠身,堆笑道:“段大师,塔海那颜带着大汗的贵客来拜访了。”

埋头的老人只微抬头,瞥上两眼来客,冷淡地“嗯”了声,继xù

手里活计。

工匠的冷淡激起塔海不满,塔海故yì

咳嗽,仍引不起工匠再抬头。张珏到是仔细观察着,从外形上看,他与这里的土著长得没多少区别,但他以奴隶般的工匠身份藐视那颜,说明此人要么极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要么别有背景。张珏更相信后者。

塔海在工匠面前讨了没趣,转而对张珏道:“看见了吧?就是此人。还有什么话说?完了我们回去。”

张珏到了老者面前。

“这位就是大汗的贵客张公子。”头目介shào

道。

“晚辈有礼了。”张珏先行礼。

老者这才又抬眼一瞥,“看你一身打扮,从南边来的?”

张珏应是。

“远到而来,有何贵干?”

此时人多,张珏自不会明言,只说道:“前日偶得了阔端王子的佩刀,觉得制造甚妙,因而寻访先生,想请先生为在下打造称手的武器。”

“大汗已经同意,你就为他打造吧!”塔海补充道。

大汗的命令未在老者这里掀起波澜,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继xù

打磨刀身。砂轮嗞嗞响了阵,老者看了看刀身,才又说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兵器?”

“先生看我适合用什么?”张珏问。

但老者不看他,只言道:“把手伸出来。”

头目一旁称赞此法妙,一个人做什么职业,有什么习惯,都会显示在手上。

张珏伸手。

这次老者多看了一会儿,最后的眼神透出几缕狐疑。张珏想,莫非他看出了什么?自己的手明明没有异样,破绽在哪儿?

“明明不是用兵器的人,为什么要兵器呢?”老者问。

他说得极准,张珏确实不怎么用武器。火王星人天生的体质就是最好的武器,不仅他不用,火王星人都不用,双手和控火异能就可消灭大部分敌人。

“以前不用,不过现在想学兵器,因而想打造把好的。我有一朋友,使的柄锤,我借来用了两下,觉得称手。不如先生照着为我打造一柄吧?”张珏说着,展开早画好的图样。

画的是王虎的敲山锤,这也是个试探,看他认不认识。不过张珏仍有些担心,仅看外表,敲山锤其实与普通方头锤没有两样,怕工匠识别不出。

“画得挺巧,栩栩如生。”老者赞道,“光看画不行,可有实物?这锤有何特别之处?”

王虎使的兵器是锤子,这是许多人都知晓的了,张珏不怕被暗中隐藏的五星联盟的人听去。回答道:“有怪异吗?我就是觉得无论刀枪人畜,铁锤一砸就碎,甚是痛快,就想有样学样。前些日,若不是铁锤挡了下,我那朋友就被阔端殿下的刀砍伤了。可见再利的刃,在钝器面前始终差一截。”

老工匠眯了眯眼睛,“所以想打造铁锤吗?这种简单的武器我已经不做了,不过公子是大汗的贵客,就由我亲自动手打造吧!或武器不是工具,称不称手得手上过了才知,公子可愿留下,为我做个拉风箱的学徒?”

“你让大汗的客人给你拉风箱!”塔海惊怒。

“不拉风箱,我就不做。一是为随时试用武器称不称手,二是表示诚意。”老工匠摆出固执面孔。

“老先生说得有理,我应当留下。”张珏同意了。并深深行了一礼。

张珏在窝阔台面前就说过要打造兵器,塔海对他的行为虽觉得有疑,可也没有深究。老匠人又说他与张珏细谈兵器,其他人可以退下了。

真真一点不给塔海这个那颜面子,塔海心里憋了气。但这个老工匠在成吉思汗时期就是极受重视的,自己虽身份比他高出无数极,也要礼让三分,只得顺意,留张珏在此。

老工匠又说接下来的内容可能涉及技术秘密,他要与张公子单独谈。说罢引张珏离开作坊,进入后院房间。

关上门,老工匠变了神色就问:“说吧,你是什么人?来这儿有何目的?”

张珏轻愣,老人已经看穿他了?

见他不语,老工匠又道:“毋须担心,没有人可以窃听这里,任何窃听工具在我眼中都是小术而已,藏不住的。你且大胆告sù

我,这是什么?”他出示了张珏带来的铁锤图样,“阔端的刀是我打造的,加入了特殊金属,坚硬无比。能挡住它的铁锤不是一般锤子,而且这个样式,我似曾相识。”

他果然认出来了。张珏基本可以确定老工匠的身份,但他还不能立kè

告知对方自己的情况,反问道:“在回答先生的疑问前,我想确定下先生在五星联盟中的位置。请问先生与五星联盟是何关系?”

第87章 五星联盟种种

“你居然知dào

五星联盟,果然不是普通人。”老工匠虽然有意料中的胸有成竹,但仍惊讶,“刚才看你的手知dào

,手里没有普通人的血肉,但我不知dào

你来干什么。后来你拿出这张图样,我想你或许与我的同伴有关系。没有取得信任前,你不会说是吗?你问我在五星联盟里是个什么位置,现在就可回答你。”

老工匠说着,卷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一个印记,是个五角星形的烙印。“如你所见,我是五星联盟的奴隶。这是他们打在奴隶身上的记号。”

张珏惊讶地邹了邹眉,“可是我见你对塔海那藐视。”

“蒙古的那颜在五星联盟眼中不过蝼蚁,连奴隶都不如,我又何必给那种人留情面。再说他能拿我如何?”老工匠重叹了声,放下衣袖,讲起自己的经lì



“我的名字叫段大师,大师不是称号,就是名字。这事还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我们工星人探得这里有个可以居住的星球后,便起了占为己有的打算。我们作为先遣队到了这里,任务是在此大量修建我们的建筑,如此以后便可以这些建筑为证据,向其他星球证明我们拥有此星是合法的。但我们哪知dào

,早有人捷足先登,我们刚到就遭遇了袭击。”

“五星联盟吗?”张珏问。孟珙也曾提起,五星联盟会袭击别的外星来客。

“没错。那个时候还不叫‘五星联盟’,水冲星还没有加入。”段大师沉痛点头,继xù

道,“我们的队伍死伤大半,一些人逃了,不知所踪。还有些像我一样成了俘虏,这些年都被折磨死,就剩了我一个。如果我没看错,你给的图样就是敲山锤,是我们工星人常用的工具。你怎么知dào

这东西?莫非你见过我的同伴?”

张珏答道:“没见过,不过我认识一人,这锤子就是他的。要是我推测得不错,他口中的师父应该就是当年在袭击中失散的人。”

“他在哪里?”

“已和我一起到了蒙古。不过我们的处境很危险,不能随意露面。”

“千万不可让五星联盟发xiàn

你们的身份啊!”段大师为他们紧张起来。虽尚未见到王虎,他心里已经认定王虎是如自己亲人般的人。

张珏点头,看到段大师的紧张神情,觉得自己冒着暴露风险走这趟还是值得的。“关于五星联盟,段先生知dào

多少?”他问道。

段大师立kè

显露出难色,“我知dào

的不多,这个组织庞大而神mì

,你问哪一方面?”

“谁是盟主?”张珏直问,“这个组织应该完全渗透进蒙古这个国家了吧?它的核心成员可能就隐藏在这个国家的朝廷里。”

“确实如此,你推论得没错。”段大师深表赞同,“但你的问题我没法回答。就算是五星联盟的高层,恐怕都没见过盟主。”

“怎么?”张珏极惊。

“盟主从未公开露过面,联盟里上下安排的是副盟主,可就算是副盟主,据说也没人见过他的模样。”

“不见模样怎么安排任务?”

“这就不知dào

了。副盟主好像能隐形,所以旁人看不见他。至于盟主,有许多使者为他跑腿,这些使者似与盟主保持着某种心灵联系,不用见面就知dào

盟主要说什么。听说盟主是树王星人。”

“树王星人有什么特征?”张珏头一次听说这个星球。

段大师也无从回答,“树王星物种丰富,能力差别极大,我也不知盟主属于哪一种类。我见过的亦不多,其中有种能发雷电的鸟形人,那便是树王星其中一种。”

这种鸟人张珏遇上过,在襄阳府境内随手就干掉一只,如此看来,树王星人也没什么了不起。但张珏不敢大意了,五星盟主绝不可能如此垃圾。“那么,除了盟主和副盟主,段先生还知dào

哪些人是五星联盟的成员?”

段大师想了想,答道:“这就难说了,成吉思汗西征时,五星联盟派出诸多成员随行,一路杀伐,灭国无数,为蒙古立国打下基础。之后,他们中许多人退回幕后,再没现过身。即便有留在朝中的,都隐藏极深,据我所知,窝阔台的宠妃达格娜便是其成员。其他的,我身份太低,就不知晓了。”

达格娜可敦的身份张珏早有怀疑,今日得了确认,并不意wài

。在决斗时曾见过那位可敦,确实美得近妖。她的女儿,也就是传闻中找不到附马的豁阿公主,那些附马的死因应别有蹊跷。

“五星联盟里有擅长使毒的人吗?或者有谁擅长解毒?”这个问题是替彭大雅问的。彭大雅的目的就是为了解毒剂。

水冲星人的自愈能力非常强,前有鱼氏兄妹,后有彭大雅,都是例证。即使彭大雅这样的伪水冲星人,身体中毒后也能自我恢复,比身体强壮的王虎恢复得快得多,更别说真zhèng

的水冲星人了。水公主中的毒是剧毒,换别人早断了气,公主能坚持到现在,靠的就是水冲星人的特殊体质。但毒性之强,就算水冲星人也不能把它排出体外。再不解毒,公主就会一点点衰弱而死,所以彭大雅非常着急。

段大师说道:“擅长毒素的人很多,不过我与他们几乎没有接触。你要找的是什么样的毒?”

这个张珏答不上来,公主的具体情况只有彭大雅才知dào

,但现在又不能带彭大雅来此,在尚未彻底摸清状况前,彭大雅的水冲星附马身份,比自己的火王星身份还应该保密。

只有等以后再资询此问了,再急也不急于一时。

“段先生,我再问个问题,你在蒙古这么长时间了,有没有听说过关于食火者的传闻?”这个问题才是张珏最想了解的。

早就猜想蒙古有食火者,但自己打听了多日,却没有半点传说。段大师已在此住了二十年,知dào

的定比那些新到哈拉和林的人多。

“食火者?问这个做什么?食火者……以前确实有这么两个人。”段大师望着不知明的地方回忆。

“两个?”张珏惊喜,“他们在哪里?段先生,实不相瞒,我也是食火者!”对方已看出他不是普通人,这个到不用隐瞒。

段大师惊异,“你来找同伴的?”

张珏承认。

“不必找了,他们已经不知所踪,至少我不知dào

他们去了哪儿。西征尚未结束,他们就离开了蒙古军,从此再没出现。”

“他们叫什么名字?”张珏想确定是科研队中的谁。

“名字吗?不记得了,与他们根本没有交集。其中一个好像叫孛尔台。”

科研队里没人叫这个名字,张珏瞬间像断了线索,极失望。孛尔台,应该是个假名,就像自己叫张珏一样。

这时,外边闹哄哄像出了事,段大师停止对话,谨慎开门查看。

作坊里的工匠都停下手上的活,围着人哭泣的少年,或安慰,或叫他快走。张珏立于人群外观察,这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穿得破破烂烂,灰蓝的补疤衣服里夹着黄而脏的羊绒。少年额头上有烙印,显示着他低贱的身份,烙印乃是个三叉枪头的形状,居然是黄金家族的标志。

“怎么回事?”段大师上前问。

工匠不耐烦地回答:“木都丢了羊,叫我们帮着他找,我们哪来的空闲。”

“他常来这里,与你们都很熟了,帮帮他又如何?”段大师同情道。

“哪是不帮他。以前他来求我们修工具,我们都立kè

帮他修了不是?但找羊不同,羊是活的,谁知跑哪儿去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回来,把我们自己的工作耽搁了,头目怪罪,受罚的可是我们。”工匠不乐意地叹气。

“大师!”那名叫木都的少年听见段大师为他说话,立kè

奔扑而来,“帮帮我,大师!找不回羊,我会被打死的!不用找太多地方,其它可能之处我都找过了,就还剩几处!”

“还剩几处,自己去找好了。”旁边的工匠插话。段大师挺同情这个孩子,喝斥旁人别说风凉话。

工匠头目也闻讯而来,看见少年就板了面孔,“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放你的羊去!”

少年哭诉丢了羊。

“你丢了羊关我们什么事?我们还偷了羊不成?快滚!别妨碍这里的人干活!误了工期,你死一百次都赔不起!”头目说罢使了眼色,两个打手拽住少年,把他又拖又推。少年还在哀求,请头目帮他找羊。

“他是什么人?”张珏觉得段大师和这少年很熟。

段大师叹惜道:“他是给大汗家族放羊的奴隶,叫木都。挺可怜的孩子,很小就被掳来做了奴隶。”段大师很感同身受。

第88章 蒙哥

少年双目清澈,包了眶泪水,更像明湖泛波,惹人怜惜。张珏同样身身处社会底末,杂役卒不会比奴隶好过到哪里去,若不是自己异能防身,恐怕早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等一等。”张珏叫住他们。拉拽奴隶少年的人都停下来了。

“张公子,这事您最好别管。”头目对张珏笑道。

“公子!公子帮帮我!”木都不管对方是谁,认识与否,只要能为他说话,他都求。

清澈的眼睛,纯真的神情,他尽管穿着破烂肮脏的衣服,整个人却让人感觉没有一粒尘垢。

张珏说道:“丢了几只羊而已,几个空闲的人都差不出吗?”

“确实没有空闲的人,我们没有一个人是多余的。”就算是大汗的贵客相求,头目也不给情面。

张珏并不指望他能施舍同情,把少年叫到身边,“我正好有空,与你去寻羊怎么样?”

“这位可是大汗的贵客张公子。”头目提醒少年小心对待。

木都听后,望着张珏愣愣一怔,更扑倒在张珏脚边求道:“公子救我!找不回羊,我会被打死的!”

“起来,没事!”张珏拉起他,“我们走吧!你的羊在哪儿丢的,要去哪里找,我们边走边说。”

木都小鸡啄米般地可怜点头。

张珏与他出了工匠作坊,木都把经过细说了张珏听。

他丢的都是才出生两个月的小羊羔,共五只,照看极仔细。可就是他离开的一小会儿,羊羔就不见了。按理说,他才离一会儿,羊羔不会跑太远,但找遍附近都不见踪影,把母羊牵去也唤不回。

张珏怀疑羊羔被偷,木都亦有同感,更显担忧。真是人为,丢失的羊就再找不回了。

“都找过了哪些地方?要不要再找一遍?”张珏安慰少年。

木都抹着泪,感谢道:“若是被人偷去的,再找定仍找不到。还有几个地方,小的觉得挺可疑,就是不敢去找。”

“什么地方?”

“几个那颜的羊群。我不敢去找,去了他们会打我。”

张珏细思,那颜应不至于偷大汗的羊。他们即使贪心,也不敢打大汗财产的主意吧?“不需担心,我去找就是了。只是,如何知dào

那是你丢的羊呢?”

“那几只羊羔刚生下没多久,我怕它们走失,因而早做了记号,在尾巴上抹了朱砂。”

“那就好找,只要朱砂没掉,定认得出。我们快走吧!”

木都感激地点头。

他们看过了好几个那颜的羊群,都没有发xiàn

,相信不那么好找。又朝着下一个那颜的住处进发。

前面的羊群不大,就只有几十头羊,全关在圈里。

“那些羊都是蒙哥那颜的。”木都向张珏解说,“蒙哥那颜这次专程到哈拉和林选购种羊,过两天就要回封地了。”

“这位那颜又是什么身份?与大汗什么关系?”每到一处,张珏都会问,以了解蒙古高层复杂的人际关系。

木都说道:“蒙哥那颜是大汗的亲侄子,也可那颜的长子。”

也可那颜张珏知dào

,就是指的拖雷,大汗已故的亲弟弟。想自己刚降落这个星球时,遇上的蒙古兵就是拖雷的手下。拖雷屠城,自己才与郭荆娘相遇,虽从未与其见过面,也算结了缘分,只不过这个缘定不是善缘。

“我们走,过去看看。”张珏带头走向羊群。

扶着羊圈的篱笆张望,圈里几十头羊咩咩惊走,木都双眼一亮,指了羊圈角落,“在哪里!一定是!”少年惊喜。

圈内角落里蹲着五只不合群的小羊,可怜地缩成团。张珏翻圈而入,木都也进圈朝小羊奔去,抱起来翻看尾巴,乳白的绒毛上果然有抹朱砂的红印。

“什么人?”突然有人发xiàn

了他们,“偷羊贼!是偷羊贼!”看见他们的人大叫。

“我们不是偷羊贼!”木都也急得叫。

喊叫的人唤来更多人,其中一个壮实青年着的锦袍,当是此处主人蒙哥。

“哪来的小贼,偷到我这里了!给我拿下!”蒙哥挥手,命令随从包围羊圈。

木都吓得发抖,往张珏身边靠。既然已确定这几只羊羔是木都丢的那几只,张珏便不急了,理在他们这边。

他先向蒙哥有礼道:“这位那颜,我们不是偷羊的,而是寻羊到此。我这位小兄弟丢了羊,恰在此找着了。”

“呵呵!”蒙哥冷笑,把张珏打量了番,“汉儿人果然能说会道,明明偷羊,偏说寻羊,把我的羊说成你的羊,够不要脸!”

“这些羊并不是我们的,是我家主人的,不知为何在那颜的圈里。”木都心虚般没气底地嘀咕。

蒙哥更是冷笑,“这么说,还是我偷你们的吗?”他怒颜顿起,“知dào

我是谁吗?”

木都低垂着头,下巴都快贴着脖子,卑微答道:“知dào

。您是蒙哥那颜,也可那颜的长子,大汗的亲侄。”

“知dào

还敢放肆!你们主人是谁?”蒙哥怒目圆瞪。

木都不答话了。

他虽然态度卑微,可沉默却如一瓢油,泼在了蒙哥的怒火上。

“竟敢不理我的问话!放肆的奴隶,还抱着我的羊!”蒙古看到木都怀里的小羊,更吼道,“当真要明抢不是?把这两人快给我绑了!我要到他们主人面前论理,看他们主人怎么给我交待!”

蒙哥的手下缩紧包围圈,就要拿人。

“放肆的是你们!”张珏喊道,护住怕得好抖的木都,“绑了我们,你们大难临头!知dào

这是谁的羊吗?”

蒙哥和他的手下都愣住。

“是大汗的羊!我们为大汗找羊到此,把我们抓起来吧!大汗还会偷你的羊?”张珏威吓道。

“你们是大汗的人?”蒙哥愣愣地再打量这两人,这次看清了木都额头上的烙印,果真是黄金家族的奴隶。

四周聚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更有队巡逻的怯薛经过。

所谓怯薛,即大汗的亲卫队,皆由好出身的蒙古子弟担任,是为蒙古最精锐的军团。

木都突然挣脱开张珏的保护,冲向那队怯薛,并且高喊“救命”。怯薛本就疑那边众人围聚发生了事,听人叫救命,立kè

驱马围了上去。

张珏无以应对,蒙哥更加惊愣,看来惹出大事了。

此时,哈拉和林另一边,塔海提着几副补药拜访仍卧床修养的二王子阔端。

“殿下可好些了?”塔海在床边问候。

阔端虚弱道:“还有人记得我这个不受重视的王子,我该高兴吧?原谅我不能起身迎接了。”

“殿下躺着就好,做臣子的哪敢使殿下迎接。殿下千万要振作,人靠的就是一股气,气衰了,什么都完了。”塔海安慰道。

阔端除了身上的创伤,精神更加低迷,教人十分担忧。

“父汗母后没来看过我一次,就连打伤我的凶手,也不见父汗惩处。”阔端沮丧地感叹,“父汗关心的只是阔出,母后心里只有贵由,我像是捡来的。”

“殿下千万不可这么说。”塔海道,“凶手身份特殊,大汗不得不慎重处理。”

“什么身份?我已听说了,杂役、护卫之流,比我这个王子还金贵?那个杂役连伤我三名武士,当众人之面,让我蒙古颜面尽失,父汗都不生气?”

“关于那个杂役……”塔海不知当说不当说,想了想,还是说了,“有一个传闻……”他贴于阔端耳边。

“什么?”阔端惊得坐起身,“父汗要做他附马?”

“大汗并未同意,只是豁阿公主这么要求。”塔海纠正道,“不过,凡是豁阿公主的要求,大汗哪次没同意呢?现在虽生气,但终会答yīng

的。”

“不可以!父汗不可以让杂役做附马,尤其是那个杂役!可恨啊!”阔端动气,似伤了身体,捂着胸口喘气了。塔海见此,赶紧扶了他躺下。

“达格娜娘娘也没同意。杂役多低贱啊,娘娘哪舍得女儿下嫁。有娘娘在,殿下放心,杂役登不了天。我与殿下都指望着娘娘。”他这一说,自己与阔端就成一条船上的了。

“殿下!”帐外仆人来禀,“殿下,宫帐那边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阔端既关心,身体却无力。

“蒙哥偷了大汗的羊,大汗极震怒!”

“拖雷家的人?”阔端亦震惊。

窝阔台与拖雷虽为兄弟,但在汗位上却是竞争对手。拖雷虽死,其家族仍拥有庞大势力,对窝阔台的家族形成威胁。因而无论窝阔台家的人怎样内半,对待拖雷家却意见一致,那就是时刻防范,有机会便落井下石。

“蒙哥那颜怎会沦为偷羊贼呢?”塔海想了一会儿,便笑道,“这下有意思了。”

可惜,阔端有伤在床,自己又身份不够,不能过去一观热闹了。

第89章 两家深怨

宫帐内气氛凝重,窝阔台坐于汗位上,板着脸一言不发。左右坐着的脱列哥那、达格娜两位可敦也不说话。其下耶律楚材等近臣都不敢开口。张珏把自己置于看客位子,静观其变。木都则管着几只小羊充当证人和证物。帐内只见蒙哥一人激动地为自己辩护。

“我根本不知dào

那是大汗的羊,甚至不知dào

它们从哪儿来的。管羊的奴隶只当别处跑来的迷路羊羔,以为捡了便宜才留在圈里。若知dào

是大汗的羊,哪有不归还的?怎么能说偷?”蒙哥张开双臂,不以为然道。

达格娜可敦手持孔雀羽扇,掩面笑道:“还在吃奶的小羊,怎会离开母羊跑哪么远?定是被人抱去的。”

“那是当然,但抱羊的不是我!”蒙哥气愤道,“我家的羊成千上万,需得着偷这几只吗?定有人诬陷!”

耶律楚材插话道:“大汗,蒙哥那颜说得有理,他确实不需盗羊,请大汗明察。”

大汗尚未表达,耶律楚材却因这句话遭到两个女人白眼。达格娜和脱列哥那平时宫斗较劲,但在对待拖雷家族的态度上却出奇地齐心。

达格娜疑道:“怪了,你们拖雷家的羊不是成千上万吗?你怎还到哈拉和林买羊了呢?”

蒙哥解释,“去年大雪,羊群冻死过半,所以天气转暖了,我便来亲自选购种羊,期待明年母羊生个千八百的小羊,补回损失,这有什么奇怪?我到奇怪的是,你们那奴隶怎么看护羊的?又是怎么找的?挨着那颜们的羊群搜寻,好似知dào

小羊藏在某人的羊群里一样。”

“小的到处找遍,无奈之下才冒犯那颜,没别的意思。”木都赶紧为自己解释。蒙哥这话是在说,他故yì

找到此处,早有安排了。

“没人叫你开口。”窝阔台冷冷斥道。木都立kè

垂头。

窝阔台到有多看几眼张珏。“羊是你发xiàn

的?”大汗问。

“是。”张珏回话,“在下与大汗的奴隶一起找羊,在蒙哥那颜的羊圈里发xiàn

了走失的羊羔。”

窝阔台点头,对蒙哥道:“这是宋使团的人,不可能诬陷你吧!”

旁边的脱列哥那如和事佬般说道:“其实就几只羊而已,一家人何必伤了和气。蒙哥,给大汗道个歉,就算结了。”

无论错在哪方,即使真被大汗错怪了,做臣子的也该道歉。那些羊毕竟不是自己的,留着难道不是贪性使然,难道不是错?

但蒙哥却勃然大怒,“我错在何处?为什么要道歉?”

真是给台阶都不知dào

下。窝阔台皱紧眉头,两侧的女人不禁暗笑,下面的臣子都急了,却不敢插话。

“没有及时觉察那些是大汗的羊,就是你的错。牧奴来找羊,你不配合,反还责骂,还是你的错。在大汗面前百般狡辩,拒不认错,是不是你的错?”达格娜可敦理直气壮,严厉训斥。

“羊又不会说话,我怎么知dào

它们是哪家的?那个牧奴也没说他是大汗的牧奴,我问他,他像哑巴,什么都不告sù

我,能怪我吗?”蒙哥说着,指向木都。

木都吓得向张珏靠拢,想要躲其身后。

“还有你!”蒙哥并不在意奴隶,转身又指大汗所坐的方位。他指的不是大汗,是大汗旁边的女人,“你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与我们家过不去?我们可曾得罪过你?”

达格娜也怒了,“你说什么呀?我怎么了?现在讨论的是你的问题,不要东拉西扯。”

蒙哥正激动,不依不饶,“不就是当年我父亲拒绝过你吗?你记仇之深,这些年说了我们家多少坏话!”

他这番话似乎碰到了过去的隐秘,窝阔台急拍宝座扶手,喝止,“住口!上一辈的恩怨你不懂,少瞎指!还是把盗羊的事解决了吧!这事应已传开,你们家族的名声该如何挽回?”

蒙哥怒气汹涌,面部都在颤抖,像是受了莫大侮辱,又必须忍住不可流露。

“不就是几只羊吗?”他怒道,“其实大汗心中早有明断,为何一口咬定我偷了羊!”

“我没说是你偷的呀!”

“大汗是没说,可又句句皆在说!”

张珏旁观,心里大叫不妙,蒙哥冲动,要失去理智了。

“几只羊就能闹得我们两家不和,这些羊都是罪人!”

忽地,蒙哥抽刀,劈向脚边咩咩叫着的小羊,下手如电,连劈数刀,四只小羊血溅当场。宫帐内的人根本料不及他有此反应,个个目瞪口呆。蒙哥动作不停,更向木都几步踏来,张珏护住木都,但木都怀里的羊羔却被蒙哥拖去,一刀剁了。

“来人!来人!”达格娜可敦第一个发出尖叫,“保护大汗!保护大汗!”

耶律楚材等大臣即刻挡在窝阔台与蒙哥之间,怯薜听见可敦叫声,立kè

冲入帐内。

脱列哥那心慌而激动,“敢在大汗面前动刀,反了!反了!快把他抓起来!”

怯薜拥上,夺了蒙哥武器,把他制住。蒙哥哪会甘心束手就擒,可虽有挣扎,仍挣不过几名怯薜之手,只剩嘴还可以说话了。“大汗!你是非不分,骗得过所有人,骗不过长生天!你做的事总有一天会公诸于天下!”

“还不让他闭嘴!”达格娜可敦向怯薜下令。

“奸妃!”蒙哥又冲达格娜吼,“你不会有好下场!将来我会杀了你!你这个妖媚惑主的女狐狸……”怯薜堵了他的嘴,蒙哥喉咙里唔唔直响,还想说话。

窝阔台脸色阴沉,直呼怯薜拖走此人,他也悻悻离了宫帐。

耶律楚材等除了“息怒”,不会说别的。窝阔台走后,他们担心出大事,相互嘀咕了几句,也走了。

张珏和木都是最后留在宫帐内的人,木都抱着小羊的尸体呜呜哭了。张珏与他收拾了浸血的地面,抱着羊尸出了宫帐。

木都到了片小树林旁,拿了铁铲挖坑,把五具小羊尸体放了坑里,又填土埋上。边埋边泪流不停,泪珠大颗大颗地滚入松软的土壤。张珏看得出他伤心,旁边立着没打扰。

“我只想找回羊,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木都擦汗又擦泪,声音抽动颤抖。

“不关你的事,他们两家早有积怨,别说几只羊,就算为几棵草,也能打起来。”张珏淡淡说道。

这到是个意wài

发xiàn

,窝阔台、拖雷两个家族仇怨到了如此地步,或许这个矛盾以后会成为国家内乱的祸根。但这对张珏来说太遥远了,他并不怎么关心。不过有一点到有几分好奇,达格娜那女人说得对,吃奶的小羊不会自己跑这么远。到底是谁把羊羔放在蒙哥羊圈里的呢?

正想着,忽见木都在小羊的坟头上栽了棵小树苗。张珏想起蒙古人有个习俗,人死之后埋于地下,不立墓碑,以马踏平,再撒上草种,来年就青草一片,看不出埋过人了。

“你怎么种树?不该种草吗?”张珏随口问。

木都很认真地说:“草哪有树好。草一岁枯荣,树可以活百年千年。草根浅,只能抓住表皮,树根却可以深伸入大地。树吸收尸体的养分,会更茁壮地成长,这样死去的小羊就活在了树里。”

他说这话时犹如一个圣徒,张珏恍惚间觉得他不是奴隶了,可说完这些,木都又那么柔弱可怜,像风雪中的小草。他要张珏陪他回住所,他出去很长时间了,这么回去,奴隶头子一定会打他。

张珏点头,陪着他走了很长的路。

这之后,张珏回到工匠作坊,当起老匠人段大师的学徒。这是他与段大师相互了解的过程,他们刚认识,现在缺乏信任,许多信息都不能交流,但双方怀着的都是善意,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敞开心扉。

期间,蒙哥被捕的事已传遍哈拉和林,闹得满城风雨。听说拖雷家的其他成员也都赶来了,但求情没有结果,事件已不知该如何收场。

第90章 拖雷家的人

武器锻造是火的艺术,这到是张珏的擅长,他对火的控zhì

是旁人比不上的,但唯淬火是与打磨是他的弱项,他可以握着烧红的铁器而不惧怕烫伤,却不敢把它伸进水中,激出滚白蒸气。段大师觉得可惜了,一棵锻造业的好苗子,因惧水的毁。

张珏并不想当打铁匠,到不觉得遗憾,与段大师的关系也日渐亲近。闲暇时,两人交流颇多,各自说起家乡的特色。张珏也开始琢磨,找机会把王虎带来让他们相见。

但还未等他实施,却有别人找上了他。

“那……什么夫人?”报出的名字太长,张珏没记住。

“唆鲁禾帖尼夫人,也可那颜的长妻。夫人要见你,快去吧!”工匠头目说。

“为什么要见我?”

“这就不知了,可能与其长子蒙哥有关。大汗现在仍不放人,夫人或许想了解事件经过。”

“看来不去不行,我这就去见夫人。”张珏想,既躲不过去,只得搅这滩浑水。

拖雷家的人并未入城,而在城外搭了营区,张珏赶到,报了姓名,没有守卫阻拦他,把他引至主帐外。帐里已经有了人,似刚进行完场讨论,帐空掀开的,张珏看到主位上坐的是位贵妇,岁至中年纪,发丝生花,她两侧坐了两位轻年,应是她的儿子。木都也来了,面对他们刚讲完他知dào

的一切。帐里的人很快注意到张珏立在外边。

“你就是那个叫张珏的宋人吧?”帐内稍年长的青年问。

不及张珏回答,女主人便请他入帐说话,并请通事过来。

“我叫唆鲁禾帖尼。”女主人说道,“这是我的儿子忽必烈,排行第四;这是小儿子阿里不哥。”她介shào

了左右两位年轻人。“冒昧请你来,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大儿子蒙哥。只是叫他到哈拉和林买种羊,他就给我惹这么大的祸事。”

“夫人勿要急,此事想来我也觉得蹊跷。夫人有什么疑问,尽管相问好了。”张珏道。

“定有人嫁祸大哥!定是大汗家族的人!”阿里不哥着急叫道,“不是第一次了,总有人针对我们家。大汗一昧偏袒,我看幕后主使就是大汗!”

“阿里不哥!不可乱说话!”他的四哥忽必烈喝止。瞥了眼帐内的张珏和木都,提防着外人。

母亲也是这个意思,唆鲁禾帖尼向张珏问:“我想知dào

事发时和宫帐里发生的事。”

这些问题相信刚才已经问过木都了,拖雷家的人非常谨慎,反复求问,力求找到疑点。张珏既笑且叹,找多少疑点都没用,除非大汗良心发xiàn

,有意放他们一马。张珏遵照其吩咐,讲述出经过。

他讲的应与木都所讲的没有多大分别,并未引起拖雷家的人更多疑问,唆鲁禾帖尼感叹了几声,请他到别帐休息。

帐里没了外人,母子几人这才敞开说话。

“羊羔是宋人发xiàn

的,这里应没有可疑,宋人没必要陷害我们。”阿里不哥分析道。

另一边,忽必烈却摇头,“那可未必,宋人虽不会害我们,但我觉得宋人发xiàn

羊羔不是偶然,不排除有人故yì

设局,引宋人发xiàn

。因为羊羔是宋人发xiàn

的,就可以排除陷害之疑了。不妨想一想,是谁引宋人找羊的?”

“是那个奴隶!我把他抓来审问!”阿里不哥冲动欲去。

“不可!”忽必烈把弟弟叫住,“千万不可!他虽是奴隶,但主人是大汗,打狗也要看主人。”

“难道真是大汗?大汗是幕后主使,诬陷我们?”阿里不哥难以平静。

“大汗不会做这样的事!”唆鲁禾帖尼止住两个儿子的怀疑,“你们要相信大汗,大汗怎么会害自己的亲人呢?更不可在外边说这些话,知dào

吗?”

“儿子明白。”忽必烈点头。

阿里不哥心中难服,明摆的事,却不上说。“不是大汗,那会是谁?莫不是那个奸妃?她处处与我们作对。再者另一个奸妃脱列哥那,她也可疑!”

忽必烈对此予置评,对母亲说:“昨天您见到达格娜可敦了吗?”

唆鲁禾帖尼叹道:“可敦根本不见我。侍女说,可敦很生气,蒙哥辱骂他,还喊着杀死她,她不会罢休。”

“她就该杀!”阿里不哥恨道。

唆鲁禾帖尼再次止他说话。

“母亲,现在怎么办?”忽必烈问。

“哎!只有把以前的那些老臣请回来说情,看能不能成了。”

“可是母亲,这会使事件扩大,甚至不可收拾。大汗最好面子,老臣说情会使他难堪。而且大汗猜忌心重,见我们能请动老臣,对我们会更提防了。”忽必烈担忧。

“那能怎么办?先把你大哥救出来再说!”唆鲁禾帖尼无可奈何道。

另间帐内,张珏和木都坐着,侍者为他们送上招待的饮食,酒茶都有,任他们选择。茶这种东西在北国可是奢侈品,只有贵族才能享用,唆鲁禾帖尼真是舍得。

木都闻到茶香,立kè

把杯子抓了手中,他这样的奴隶恐怕一辈子都碰不到。先深深地吸了口香气,再细细地小口品尝。他喝了一小口,却发xiàn

张珏什么都没动,“公子,你不喝吗?可香了。”

张珏掩饰道:“我喝不是下,在想事情。”

“公子在想什么?能告sù

小的吗?”

“我在想,这件事恐怕会发展无法收拾的局面。”张珏说。

“为什么呢?”

“有人想借此事消灭拖雷家族。”

“吓?”木都惊,“几只羊而已,能惹出多大事?”

张珏笑他单纯,“我说过,就算为了几棵草,他们两家都会打起来的。更何况,蒙哥盛怒之下,意然说要杀了可敦,这是个大把柄。可敦现在不依不饶,拖雷家被逼急了,势必会拿出些手段,手段一出,大汗必定会所有回应,不就越闹越大?

“真是太可怕了。”木都心猿意马,“小的和公子也被卷了进来,该如何是好?”

“我到无所谓。”张珏满不在意,“我毕竟是宋使团的人,任他们怎么闹怎么斗,对宋使还得有几分顾忌。我却有几分为你担忧,木都,你这样的人被卷了进来,无论哪方获胜,随时都会被牺牲掉。”

“公子在为小的担忧?”木都捧着茶杯,如少女般羞涩,“小的丢了羊,没人帮小的,只有公子帮小的找。现在公子又关心小的安危,公子真是个大好人。”

张珏淡淡地笑,喜欢他这种单纯。“没什么,顺手而已。别叫我公子了,我并不是公子,只是个杂役,身份与你差不多的。就叫我名字好了,我叫张珏。”

“那以后叫你珏哥哥。”木都低头窃笑,“珏哥哥,茶水你都不喝,给我喝好不好?”

“拿去吧。”张珏把自己的那杯茶给了他。

木都双手捧着杯子,似害羞,背过身饮茶。

“两位,夫人准bèi

了宴席,可以就坐了。”仆人到帐前请道。

张珏一阵为难,再好的宴席都不是他的食物,入席而不食,只怕要得罪主人了。但夫人邀请,拒绝也失礼。

正琢磨着该怎么办,突然,身后“扑通”,木都跌了地上。

“木都!”张珏惊喊。

木都趴了地上后,再一动不动。

张珏翻过他身体,木都已双目紧闭,嘴唇发紫,这是中毒的症状。

来请他们的仆人吓得慌张不知所措。“死人了!死人了!”他往外喊。

张珏试探木都鼻息,还有微弱呼吸。“快来救人!”他抱起木都,冲出帐外。

主帐里的母子三人立kè

被惊动,也出了帐,看见张珏横抱的奴隶少年,惊得目瞪口呆。

“这回惹大事了。”快死的是个奴隶,但在忽必烈眼中却是个了不得的人快死了,而这个人关系到他们家族的安危。

第91章 君玉为字

拖雷家族在城外扎的营帐四周,早布满各方耳目,一有风吹草动,消息会迅速上达。营里有人中毒,这等大事很快被大汗知晓,怯薛包围营区,名曰保护,却不让拖雷家的人外出半步了。

此事立kè

闹得沸沸扬扬,有种说法便是,拖雷家族为了掩饰盗羊之罪,毒杀证人灭口。各种传言满天飞,舆论对拖雷家极不利。

在宫帐附近扎了顶帐,专门救治中毒的木都。木都情况不妙,几个御医都来看了,却束手无策,连中的什么毒都查不出,更别说解毒之法。

再说怎么中的毒,御医查验了木都吃过的食物,得出结论,茶水有毒。这下拖雷家更说不清嫌疑,虽尚未责难主人,但拖雷家的奴仆全被拖去拷打,唆鲁禾帖尼母子压力万钧。

张珏守在木都床边。看着少年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尽管不关自己的事,却陷入了种自责。他在他眼前倒下了,他想起许多在自己眼前逝去的人,想起了襄阳城外认识的钱小六,这些与自己亲近而弱小的人,他都没能好好保护。垂下的手掌紧握成拳,那些使用阴谋诡计草菅人命的人,他不会放过。

入夜后的哈拉和林灯火稀疏,几乎漆黑一片,正方便夜行者秘密潜行。

张珏到了驿馆,不想让人知dào

他回来了,轻盈从窗户跃入。

“谁?”彭大雅尚未入睡,正读着书,听了微弱响动,捧着书卷喊。

“是我,子文兄。”张珏低声现身。

“贤弟啊!”彭大雅惊喜,“你怎来了?现在情况如何?拖雷家投毒,你没事吧?”

张珏自说要彭大雅、王虎与自己保持距离,去了工匠作访后,就再没回来联系过。三人之间这段时间没通消息,不知各自是个怎样境况。

“子文兄真认为是拖雷家投毒吗?”

“自然不信。谁会傻到在自己家中杀人,而且在这么敏感的时期。”彭大雅思量一会儿,又说,“这是蒙古人的权力斗争,我们作壁上观即可。到是五星联盟蠢蠢欲动,可能怀疑上我们了。前些日,我发xiàn

李行被动边,有人秘密潜入搜查过。幸亏听了你的建议,我和王虎把异星的东西都藏了起来。”

张珏进了几步,沉重说道:“我认为拖雷家的盗羊事件并不单纯是蒙古人的权力斗争,背后应有五星联盟作祟。”

“哦?贤弟怎这么想?”

“我来就是想作个确定。请子文兄随我去观个究竟。”

张珏说着,翻窗就出。彭大雅知dào

紧急,不敢耽搁,立kè

尾随其后。

二人穿过黑暗的街道,张珏以热源视觉一路窥探,确定没有可疑的生物跟踪,他们到了宫帐附近,但目标并非宫帐。守在帐外的奴隶打着瞌睡,张珏上前,让他睡得更沉些,与彭大雅进了帐内。

木都依然躺着,呼吸微弱几近于停止,帐里跳动着的灯火小而弱,就像即将熄灭了。

“这是……”彭大雅不解。

张珏到了床边,“请子文兄过来看看,他的症状是否与公主相同。”

彭大雅惊,走了床前,仔细看木都容态,但仍不确定,“还得看他身上。”

张珏即刻解开木都衣带,不由大惊,木都整个身子苍白如纸,一点不像饱受塞外风吹雨淋的牧奴,没有血色的身体上还有淡淡紫色斑点,小如绿豆,大如拇指。

“这就对了!”彭大雅激动道,“症状很像,应该就是了!”

“我只是看他苍白无色,与公主有几分似,想不到真的是同一种毒。”张珏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旨功夫之感。

“谁下的毒?”彭大雅急切想知dào

,这是条重yào

线索,若能抓住,查出制毒人,索要到解药,都是很快的事了。

然而,这点正是难住了所有人的难题。估计整个蒙古都想知dào

下毒人是谁,但无人解得开谜题。

张珏没有头绪,“就是想不能谁是下毒人,什么时候下的毒。那杯茶本是给我喝的,难道原本打算毒死我?还好木都喝得不多,不然当场就丧命了。”张珏转到木都床边,看着可怜的少年,心生同情。就算他没有当场毙命,没有解药,死去也只是时间问题。“拖雷家的奴仆都被抓去拷问了,没有审出半点有用的线索。”

“根本不是拖雷家的人投毒,奴仆又能知dào

什么?审问他们,不过是幕后人想得到有利自己的口供而已。”彭大雅有些心急了。

在全无线索的情况下,他尚能沉住气等待,但已知了线索,还能安坐?

“这件事只有反过来想,你是宋使团的人,又是蒙哥盗羊案的证人,如果你被拖雷家的茶水毒杀,拖雷家就万劫不复。对谁最有利?谁最希望拖雷家垮掉?只有当今蒙古主。蒙古主一定知dào

下毒人是谁。”彭大雅心急分析。

“子文兄,蒙古主未必知晓真相。”张珏见他心急,分析得偏了,赶紧提供别的信息,“蒙古主可能根本不知dào

五星联盟存zài

,他又怎么知dào

毒从哪里来的呢?子文兄,你该不会打算直接找上蒙古主吧?蒙古主作为五星联盟的重yào

棋子,他身边必定埋伏甚多,我们不可莽撞行动。”

“我当然知dào

,不必为我担心,我自有分寸。”彭大雅无奈皱眉,“其实我的目标并非蒙古主,而是蒙古主身边的五星联盟成员,我想抓住这些人,如此才问得出有价值的东西。那个制毒者一定在蒙古主身边,这次事件应该是五星联盟为巩固蒙古主的地位而策划的。”

张珏赞同这种看法,但不赞同彭大雅犯险,“子文兄,此举太危险。”

“时间不多,我已不能再等。”彭大雅拍上张珏肩头,“这是我的事,由我一人去做吧!”

“这是什么话?”张珏搭上肩头的彭大雅的手,“我们一起来的,路上有什么事都一起行动。你若有意,我也奉陪到底。”

彭大雅愣愣怔住,感激地露出笑颜,“好!今日有贤弟这句奉陪到底,他日彭某也必生死相随!”张珏重重点了下头号,“得此重誓,我亦荣幸。只怕有负子文兄看重。”

“今生能识张贤弟才是我之荣幸。我们就此结为兄弟如何?”

“好啊!子文兄既然开口,我还有什么话说?求之不得!”张珏开心道,“只是,尚有个请求。”

“贤弟但说无妨。”

“我到此星,除了名,连这个张姓都是临时取的,更别说什么字了。见你们都以字讳名,我无字,叫起来多不方便。偏偏字这种东西得由师长来取,我师长都不在此,既然子文兄与我结义,就是兄长了,不如为我取个字如何?”

彭大雅谦虚道:“这哪敢当。”

张珏请他不要推辞,再三相邀。

彭大雅想了想,“从来所取这字皆与名相关。你名珏,玉之意,字君玉如何?”

“君玉?好字!好字啊!子文兄……不,大哥不愧为中过进士的人,取的字都这么文雅好听。”张珏高兴道。

彭大雅今日得了个弟弟,更加高兴。当即与张珏行了结拜之礼。

但高兴之余,仍不忘正事,帐里除了昏迷不醒的木都,再没有旁人,他们说话也没什么顾虑,接近蒙古主身边那些异类毕竟是件危险的大事,彭大雅纵使再急,也不会立kè

就去。两人初步商定了,详细的等他们回了住处再作商议。

就在不远处,有着可敦的宫帐。

今夜窝阔台没有驾临,达格娜可敦要独守空房了,但可敦并无遗憾,也不妒忌今夜受宠的女人,除了每月的那几天,大汗都陪着她的,她不缺这几天。

卸完妆,摘下满头珠玉,退了侍女,达格娜对着铜镜左右欣赏自己的素颜。“我真是无时无刻都这么美啊!”可敦自恋地感叹。

“什么东西!”刚还陶醉的表情,突然骤变,达格娜抓了梳妆桌上一只耳环掷出。

耳环落地,地面被击中,“砰”,土壤飞溅,开了个坑。

“娘娘息怒!”坑里爬出条一人多长的亮绿色大虫。

这是条真zhèng

的大虫,触须腥红色,手臂长短,恶心地来回舞动。

第92章 毒物

大虫的脚有上百对之多,身体如蜈蚣,前半身如蛇般,可以竖立起来。

达格娜以孔雀羽扇遮住素颜,更不忍直视这丑陋的东西。“你怎么来了?”可敦厌恶地问。

“天气回暖,冬眠结束就出来了。”虫子细声细气,声音如被阉割了的男人,“其实已出来了段时日,只是接到盟主命令,叫我调查几个人,所以忙了阵。现在有空,这才来拜见可敦娘娘。这是我在地底冬眠时挖到的宝物,请娘娘笑纳。”虫子叼了枚宝石,放在可敦脚边。

达格娜素来喜爱珠宝,但不愿去捡,宝石表面滑腻腻,像粘了液体。

“不错,挺漂亮。”达格娜说道,“你心里有我,我很高兴。”

“娘娘开心,我就开心!”虫子尖声兴奋。

达格娜感觉浑身发寒,轻咳了声,止它少说多余的话。可敦问道:“刚才你说盟主给你下了命令,叫你调查几个人。都是什么人啊?”

就算自己是可敦,也不能赶走这只恶心的虫子,它是盟主的心腹,少数能直接接受盟主命令的家伙,甚至可能见过盟主真身。盟主何人,连达格娜这种坐到可敦之位的人都没见过。

但这并不代表虫子地位有多高,也不代表它有多厉害。它有此特殊待遇,皆因它是盟主同乡,都是树王星人而已。这些外形各异的树王星人似乎能与盟主保持着心灵联络,因而成为心腹。达格娜深知此秘密,所以不会轻易得罪这些恶心生物。

虫子往前爬了爬,在可敦脚边答道:“是宋使团。盟主下令要我仔细搜查宋使团,尤其是打伤阔端的三人。”

“查到什么了吗?”达格娜也对此有兴趣,特别是那个轻松解决掉三名武士的年轻人,那身手太非凡了,而且自己女儿也相中了他,确实值得调查。

“什么都没查到。”虫子失望地说,“我看了那只挡下阔端宝刀的铁锤,只是普通锤子而已。”

“不可能。”达格娜撤下遮挡素颜的羽扇,“阔端的刀不是普通货色,一般铁锤抵挡不住,你查得不仔细,当心盟主怪罪。”

“我也这么想,所以过些日会再去调查,他们定会露出马脚。”

“哦,对了!”达格娜再问道,“近日有人中毒,我去看过了,那似乎是你的毒。中毒者虽是个奴隶,这件事却掀起了大波澜,可是盟主的意思?”

虫子咯咯阴笑,“确实是盟主的授意。毒是我送去的。”

“盟主想消灭拖雷家族?”达格娜难以抑制喜悦。

虫子似乎也为可敦欢喜,咯咯之声更紧,“盟主说,蒙哥只身到哈拉和林,机会难得。虽然消灭这个家族只需动动手指,但一切要本着蒙古的稳定出发,突然使一个强势的家族凭空消失,会弄出不必要的恐慌,所以才设下这个局。当年拖雷侮辱娘娘,死有余辜,他的那窝小崽子如今已成人,要早斩草除根得好。不管是为盟主,还是为娘娘,我都会尽lì

去做。”

“有盟主在背后,我就放心了。盟主也真是,早该告sù

我啊,我也好一旁配合。”

“娘娘煽动起蒙哥怒火,做得很不错了,以娘娘的聪慧,哪用得着告知,娘娘见了自会懂。盟主有不便现身的理由,无法随时联络每位成员,我们就不要猜测了。”虫子笑着,两条触须颤抖。

“呀!”他怪叫了声。

“怎了?”达格娜惊奇。这条虫如果有五官表情,刚才那一下应变了种脸色。

虫子高竖触须,半截身子都立了起来,也不说话了。如同在接收某种讯号。

这了一刻,它才动了动,软下身子,又趴回地上。

“怎么回事?”达格娜紧张道。

“刚才盟主传来命令。”虫子说了话,语气下沉,似乎是件要事。

就在刚才?达格娜可敦惊叹,这么一会儿,五星联盟的盟主就在不知明的地方给他的手下下令了,这就是传闻中的心灵联络。

“盟主说了什么?”达格娜可敦问。盟主没给她下命令,按理她不该问,但虫子与她关系亲近,她满足下好奇也无妨。

面对可敦,虫子不隐瞒,“盟主刚获得情报,宋使团里有水冲星的叛逆。”

达格娜惊了,“盟主如何得知?我们都没查到。水冲星的叛逆?难道是那个水公主?”

“没错,水公主的丈夫就在宋使团中。水公主中了我的毒,命在旦夕,她丈夫来蒙古找解毒剂。”虫子乐呵呵地又笑了,“他已经发xiàn

奴隶中的毒与水公主所中之毒是一样的,下毒之人应在大汗身边。用不了多久,就会到大汗身边刺探。”

“那不是自投罗网?”达格娜可放以孔雀羽扇掩面,呵呵发笑。

“盟主还有个交待。”虫子又道。“盟主说,务必要让水冲星的人参与。”

“那是当然!他们的叛逆,还要我们为他们消灭?水冲星必须出份力啊!可不能坐享其成。”可敦扇动孔雀羽扇。

“这也是盟主考验水冲星对联盟忠诚度的时候,同时也想看看,叛逆那边有多强的实力。”虫子咯咯笑。

“盟主对水冲星终不放心吧?”达格娜猜测道。

虫子的笑声也显出意味深长的内涵,“毕竟不像我这样的自家人,多少有提防。而且水冲星虽入了联盟,却特立独行,不听盟主指挥。盟主不得不留下后手。”

可敦羽扇轻摇,“水冲星在蒙古留了个姓解的使者,去找他吧!这事我就不参与了。”

虫子咯咯笑着,数百只脚沙沙刨开地面,钻入了地底。

“来人!”达格娜呼唤侍女,“刚才莫明其妙,地面裂了个洞,你们快把坑填了吧!记得把土踩结实。还有那颗宝石,谁喜欢就拿去好了!”

吩咐完,可敦又端了铜镜,欣赏一阵子才睡。

驿馆内,张珏与彭大雅商议详细计划,顺便叫来王虎,有些事得向他交待。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听完他们叙述,王虎惊得不同意,“你们疯了?要去刺杀大汗!”

“只是假刺杀,目的为了引出藏在大汗身边的人,蒙古主有危,那些人必定出手,如此敌我就分明了。”彭大雅解释道,又有几许无奈,这么做是不得已之举,时间对他来说已经不多。

“就算是为了救书状官的夫人,也不能这么冒险啊!谁知dào

他们有多少人,有多厉害?什么都没调查清楚,可不像书状官的作风。”王虎反对这事,这两人分明不想活了。

张珏正经道:“所以下面的话你可要听好了。无论我跟子文兄生死如何,你都不要参与……”

“什么话!”王虎拍了桌子,“不让我参与?凭什么?把我当女人,还是当懦夫胆小鬼了?”

“听我把话说完。”张珏如同上组训话般严肃,“为什么不让你参与?因为你有更重yào

的事去办。工匠坊的段大师与你师父有莫大关系,他与我有接触,我一旦暴露,五星联盟不会放过他,所以你得去保护他。无论我们成败,带着他逃离蒙古。”

“真与我师父有关系?”

张珏点头,他已经确认过了,的确是和王虎师父一同来到地球的工星人。“你带着锤子,他一看就能认出。”

王虎激动得说不出话,这么多年了,师父到去逝都怀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愤。王虎一直以为是自己没把师父服侍好,如今有了疑似师父亲人的人,他也感到如遇上了亲人一般。

“你们什么时候行动?”王虎问。

“兵贵神速,自然越快越好。”彭大雅说,“就在明晚。”

张珏也说:“我们行动的同时,你也行动。那边只有你一个人,万事靠自己了。”

“不靠自己靠谁?我从来靠的都是自己。”王虎不服张珏担心他的样子,“到是你们多小心,说不定还得靠我来援助。”

“真是如此,那我就高兴了。”张珏笑道。

王虎提防他有鬼主意,疑道:“你高兴什么?”

张珏更觉好笑,“你从四川跟着我到襄阳,再到蒙古,不就是等机会杀我么?可结果呢?”

王虎语塞,辩不出话了。

第93章 火烧宫帐

不管是对张珏,还是对彭大雅,这夜都将是个不平凡的夜晚,无论成败,都将在这个国定掀起暴风骤雨。

子时刚过,张珏给自己蒙上黑色面巾,彭大雅则一身白鳞甲,戴上了银色面具。王虎已经出发了,他们也悄悄出了驿馆。

使团的人对此浑然不知,邹伸之正与几个同僚为迟迟得不到蒙古召见而苦恼,又得彻夜难眠了。

而驿馆之外,早已经半个人影看不到。哈拉和林没有夜市,甚至没有更夫,天黑宵禁,平民都躲回自己住处,街上偶尔只见巡逻的蒙古兵路过。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有?”巡逻兵对着黑暗张望。

“哪有声音?是猫狗吧?”他的同伴跟着紧张了一小会儿,没发xiàn

异状,反过来取笑,然后继xù

巡逻了。

张珏与彭大雅在黑暗中飞奔,穿梭过顶顶游牧人的帐篷,在宫帐区域外围停下。

彭大雅开了随身水壶,把水倒出。这些水并未流淌地面,而像一团面似的附于他那只镶着御水珠的左手上。

张珏则以热源之眼探查着四周,这里住的人不少,眼中全是人形五彩光影。但在几处地方发xiàn

了光影较暗的人影,那些可能是水冲星人,还有些不该有生物的地方却出现了影子,这些都是可疑之处。

“他们绝想不到我有这双眼睛吧!”张珏得yì

地笑。

“确实想不到,君玉可有发xiàn

?”彭大雅已经准bèi

好了。

张珏再仔细看了遍,露出疑惑,“可疑之处很多,是本来就潜藏着这么多,还是知dào

我们会来,调了埋伏过来?蒙古主的那顶宫帐周围,怪东西可不少。”

彭大雅以肉眼遥望,大汗的宫帐附近灯火通明,却什么都看不到。既然肉眼看不到,而张珏能看到,那就真是怪东西了。“他们藏在哪儿?”

“在地下,但位置不深。”张珏更聚精会神地看,“不是人形,是虫一样的东西,好几条吧!”

“看来早有防范,我们需yào

回避此处吗?”

“不需yào

。”张珏嘴角处发了股冷笑,“把灯火点那么亮,不是正遂了我的意吗?”

他说罢,不再等待了,轻盈的身体如飞,直扑大汗宫帐。

“爱妃,不是身体不适吗?怎来陪我了?”窝阔台看着眼前走来走去的美人,高兴地说,“爱妃似乎心神不宁啊?”

“妾哪有?”达格娜停下步子。

她的任务是看护窝阔台,这是项长期任务,就算没有接到盟主之令,也得照做。既然有消息称,水冲星的叛逆会袭击蒙古主,她凯得袖手旁观,即使不参与捕杀叛逆,她也该到窝阔台身边以防万一。就是不知对方什么时候出现,让她等得心焦。心里也怨盟主,既然已经知dào

叛逆在宋使团中,就该主动出击,怎弄得这么被动?

“妾在想,大汗是不是该见见宋使了。”达格娜在窝阔台身边找话说。

“爱妃怎提宋使?”窝阔台对宋使一行没好感,所以一直晾着。

达格娜道:“宋使已到多日,是该给个了断。两国关系该往何处去,拖着毕竟不是办法,大汗的意思呢?”

“若能结盟,有宋相助,灭金到可快些。”窝阔台不否认结盟的好处,但话锋却转,“然而灭金之后呢?”

“之后如何?”达格娜关心地问。

窝阔台并不乐观,“耶律楚材曾与我预测,宋国可能提出的条件。他们定会要求收回河南旧土。那可是一大片土地啊!城池无数,财货无数!”

“大汗舍不得?”

窝阔台顿了一顿,确实舍不得,“我可以把财货收刮一空,把人口驱到塞外,留给宋人空城荒地,但还是觉得着大好河山白白送人,亏了一大笔。况且我蒙古与宋只怕不会友好相处。”

“大汗怎有此想?”

“我留给他们空城荒地,宋人能不怨我?再加上早几年,我蒙古过宋境过,杀了他们人口无数,现在军士帐里还有抢来的宋人女奴。仇怨早结下了,灭金之后,恐怕又是场大战。”

“大汗英明。”达格娜微笑,“大汗可是担心再掀战争?”

“我蒙古何时怕过打仗?”窝阔台扬声道,“蒙古只有在马背上才能昌盛,下了战马,就再不是蒙古了!”

达格娜喜色更重,“大汗不愧为蒙古的大汗。既然大汗已有明断,宋使那边就该了结了。”

“爱妃怎么如此关心宋使?”窝阔台越发不解,先是见她心神不宁,后又追问宋使团状况,应有别的事。

达格娜只是闲着刺探窝阔台的想法,顺便问问她对宋国的态度。蒙古的大汗,想法若不能与五星联盟保持一致,将有大危险。五星联盟对宋国的态度她清楚,听了窝阔台之言,就放心了。

面对窝阔台的疑问,她敷衍道:“还不是因为我们公主。妾因而想早点打发使团上路,断了她的念头。”

提起女儿,窝阔台就是重叹,这个不孝女似死了心,就看中宋使团中的那个杂役。他又送去许多那颜的画像,全被她扔出了帐。

达格娜这样提起,窝阔台心里已得了主意,是该早日打发宋使了。不过心里又犹豫不决,想着神仙托的梦,神仙不让他放宋使离开。

突然,眼前火光大盛。

“怎么回事?”窝台大惊。

那些点亮的灯火忽地猛窜,火焰跃起老高,照得帐内犹如白昼。

宫内立kè

着了火,帐幔焚烧,帐内的人如同被困火墙。

窝阔台急往帐外奔逃,达格娜紧贴他身旁,孔雀羽扇舞动,劲力扇开前面起火的围幔,助窝阔台逃出。

火焰瞬间抬升温度,地面烤烫,地下的生物再呆不住,急匆匆拱出地面。

“那是什么?”窝阔台只看到地面隆起,似有东西出来,就被爱妃的扇子挡了眼睛。

“火光太盛,大汗别看,当心伤了眼睛!”达格娜一边挡住窝阔台视线,一边紧催他快走。

窝阔台只知危险,自不愿多留一分,逃得极快。

达格娜回头看,只见大虫爬出,个个满身烫伤,在地面打滚。不及反击就被火焰包围,烧成了卷儿。

“没用的废物!”达格娜唾弃道。这些伏兵都白埋伏了。

张珏冲破火墙,他身上可燃烧的普通织物都着了火,使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在燃烧。火焰下烧不着的是他用耐高温织物做的衣服与他的身体。

“蒙古主已经转移了,达格娜可敦果然非凡啊!”他对身后跟来的彭大雅说道。

“会是那女人吗?要不要追上去?”彭大雅左右警惕,目标既乱且多。

“当然要追!不过,眼前有些麻烦。”张珏透过熊熊大火看到了什么。

火光中,到处是叫喊,逃命的、救火的,杂乱无章,但有几个身影不慌不忙,由不同方向朝他们聚来。这些人在张珏眼中光彩较暗,他本能地升起股反感——讨厌水冲星人。

“看来是大哥你夫人的同乡。”张珏谨慎道。目光集中上正前方的一个高大男子。

“我乃水冲星解沅。这位白衣人有我水冲星的能力,该是公主殿下的附马了吧?”魁梧的男子问。

他的外形与以前见到的水冲星人稍有不同,未着印象中的鱼鳞甲,而且是一身板甲,解沅的几个手下皆是如此。

“看见附马,尔等臣子还不拜见磕头?”张珏讥道,“姓解?我还以为姓鱼呢!什么解?螃蟹的蟹?”

“哪来的小子!”解沅怒叫。

张珏哪给他废话机会,脚踢一块石子,小石头飞向解沅。

解沅两根手指夹住飞石,“雕虫小技!”二指轻夹,石子粉碎。

他这一下,力量足以使旁观者傻眼。

“还真是螃蟹啊!”张珏乐道。学他那样,两根手指如蟹夹般夹了夹。确实是雕虫小技,他未放在眼里。

第94章 趁乱追袭

“我可不是鱼澄那个傻瓜能比的!”解沅不能忍受这种藐视,直接向张珏攻来。

“确实不能比。”张珏也直挥一拳。

那能轻易夹碎石头的手,与张珏的拳头硬碰硬。

解沅惨叫,整个人倒飞出去,被张珏击出数丈,他的拳头已血肉模糊。四周惊嘘,解沅的手下个个瞠目结舌。

没有御水珠的水冲星人,张珏根本不惧分毫。

“你是什么身体?”解沅吐了口血,仰头惊问。这一摔,他的板甲都破裂了。

张珏懒得跟他解释,他没有义务对敌人说出自己身份。

解沅掏出只透明的珠子,即刻捏碎,水如同从异度空间源源流出,迅速淹没地面。

这东西在枣阳对战鱼澄时见过,是可以由水冲星人任意控zhì

的水。张珏别的不怕,就怕水冲星人玩水。见水漫了过来,双脚已有后退的冲动。但自己不能退,只要挪动了丝毫,对方就会发xiàn

自己怕水的弱点。

“这里有我!你快追可敦!”彭大雅挥剑斩去,地面的水一分为二,劈出条路。

张珏不耽误了,飞踏湿路,欲冲出包围。几个水冲星人拦他去路,不过宵小尔,张珏直冲,任谁都挡不住。

解沅操控水流,水聚成一团,如枚飞弹,但尚未成形,就自行爆开了。

“有我在此,你们还能控zhì

水吗?”彭大雅手背上的御水珠闪闪生辉。

解沅当然知dào

御水珠的厉害,但仍要挣扎,双臂高抬,立起水墙。“附马!在此留下项上人头!”

彭大雅一剑刺去,水墙破碎,裂成水珠无数,星星点点,火光中如星闪耀,附于白鳞甲四周。

张珏回头望了眼,彭大雅有御水珠在手,对付水冲星人绝无困难,他可以安心追上逃离的蒙古主了。

蒙古主在达格娜可敦的保护下已不知去向,但这难不倒张珏。混乱中,普通人必定会向高位者聚集,五星联盟的人也会重聚到蒙古主身边。张珏暂想不通五星联盟是怎么知dào

他们行动的,但已经开始,只有硬拼到底。

他观察人流动向,一些肉眼能看见与看不见的生物都在往一个方向聚集。他也混着人群奔去。

窝阔台远离火海,总算可松了口气,回望自己的宫帐,座座大帐都着了火,焦急又心痛。

“这是怎么回事?”大汗仍没明白怎么着的火,慌张问周四。

达格娜可敦抚着他的背,请他安心,叫仆人快给大汗找张凳子。可敦也不知怎么烧起来的,但此非人力所为,隐约感到那条臭虫把事办砸了,等事后盟主怪罪,就有好戏可看。

“大汗,我们还是再走远些吧!”仆人没找到凳子,达格娜也不想留了,再催远走。

“怎么了爱妃?好似有追兵似的。”窝阔台迷惑。

“妾担心风把火吹了过来。”达格娜不由分说地把窝阔台手臂挽住,欲拉他走。

“没有风啊!”窝阔台犹豫不愿动,“爱妃多虑了,这里离火场远着呢!即使有风,也烧不过来的。”

张珏混在人群中,已能看到窝阔台一行,达格娜也在,另外还有没有五星联盟的成员,那就不知dào

了。

目光凝聚,大汗身边护卫高举的火把突然火焰大作,整只木杖都烧了起来,护卫们吓得纷纷丢了手中火把,窝阔台和众人俱惊。

“有刺客!”达格娜可敦故作惊慌,尖叫道。

众人慌作一团,张珏躲于暗处暂不现身,他只需四处点火,就够他们忙的了。越是混乱,才越看得出谁是隐藏的外星人。这就是他计划袭击蒙古主的用意,只有这些人都现身了,才能更快找出施毒之人,求到解药。

“不要畏畏缩缩!滚出来!”达格娜可敦冲着混乱的人群吼叫。她料定纵火者就在附近。

窝阔台听到有刺客,不愿多行一步的他,急着要离开此地了。

达格娜没有使用外星异能,这点到在张珏意料中,此处无关人员太多,她不会暴露自己。同样的,因为人员太杂,张珏也不会暴露自己,自己一旦现身,被围攻可就不妙了。但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聚来的人不减反增,形势只会对自己更不利。

他紧了紧遮脸的面巾,转身冲出阴影。

人群里突然冒出个行为与众不同的身影,立kè

被达格娜锁定。

“大汗快离开此地。”她把窝阔台往后推。

果然,可敦尚未出手,周围已有人朝这边奔来。张珏没时间看是什么人,一声喝喊,手臂空中招动,周围的火焰尽数向他聚拢,如漩涡,他就是漩涡的中心,四周之人无法靠近了。

“怎么回事?”窝阔台回头望,慌乱中看不真切,只见到团大火球。

“刺客用了火攻,大汗快避走!”达格娜不愿窝阔台多看,催他快逃,她也不愿在此缠斗,这不是她的任务。

发此异状,凡是普通人都四散逃走了,留下来的都是非常异类。这些家伙许多因措手不及而着了火,要么被烧得乱跳打滚,要么忙着扑灭起火的部位。张珏观他们外貌,有侍卫打扮的,也有普通牧民,还有穿绸缎的贵族,果然渗透极深,深入到方方面面了。

他们错就错在太低估了张珏的实力,火王星人不是他们能挡得住的。

“就凭你们?”张珏蔑笑,“不是我吹牛,除非暗中投毒,还没有能打倒我的方法!”

他故yì

这么说,为的是引出能投毒之人。

刺激之下必有莽夫。他话音一落,七八个不知死活者攻了上来。对付这些人,张珏根本不用手,周身火焰如同他身体的延伸,烧得他们哇哇大叫。

众人一起围攻,在张珏面前,这种喽罗来多少都一样,凡是不能抗火的,非死即伤。

“都说了,我乃金刚不坏之身,除非用毒,别无他法。”张珏藐似满地打滚的生物,轻蔑说道。

忽然,地面沙沙作响,身后脚下土堆高隆,一条黑影蹦土而出。张珏回首惊看,是条绿色大虫。虫身成人长短,有足数百,两条腥红触须摇摆,叫人恶心。

宇宙之中虽然各星生物系统相差甚远,但有些规则却是一致的。比如,越有毒越艳丽,这是宇宙不变的生物警示。

眼前这条碧绿的生物一看就是条毒虫,巨虫一声怪叫,扑上张珏,一口毒牙咬上他肩头。张珏就让它咬,反正咬不动的,他也可借此咬,套它的话——假如这条虫会说话。

巨虫咬上一口,即刻弹开,它怕张珏反击。这一口如同咬在石头上,它的毒牙都发麻了,但它确信,毒液已经注入,即使没注入,也会由皮肤渗透。

张珏并不怕毒,火王星人非血肉之躯,还真没什么毒能够毒到火王星人,但毒液含水,是个麻烦事。所幸自己周身是火,以火把毒液烧干,这才没伤到他。

“咯咯!”虫子怪笑,“任你钢筋铁骨,也敌不过我的毒液!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张珏假装虚弱,捂着被咬的肩头,“这是什么毒?”

“是我捕杀猎物的利器!”虫子得yì

,“世上还没有几种生物能抵抗得了。就算以愈合力强而著称的水冲星人,在我的毒面前,都只有丧命!”

“连水冲星人都……”张珏惊喜,这条蠢虫可能就是他找的毒源,“怎么可能?我才不信!”

“不由你不信!”虫子骄傲道,“水冲星的那个能动用水法球的水公主,被我的毒淬过的刀所伤,已经命在旦夕。她都抵抗不了,更别说你!你的血肉会慢慢化成液体,只由皮囊包着,成为我的食物!”

“有解毒的方法吗?”张珏假意恐惧,“我还不想死!”

第95章 解毒剂

看张珏有求饶害pà

之意,虫子更得yì

了,高声咆哮,“现在想投降,已经迟了!我的毒无药可解!乖乖受死吧!”

“当真没有办法?”

“没有!快死吧!”虫子已经迫不急待想见到张珏的死状。

张珏无奈舒出口气,叉手胸前,无聊地站着。

“你怎么还不死?早该毒发的啊!”虫子惊叫。

“我为什么要死?”张珏无趣表态。

“不可能!你,你没中我的毒?”

“猜对了。”

虫子惊得两条触须都竖直了,“怎么有这种事?我明明咬中的!这个世上,只有几种生物不会中我的毒,一种是同类,一种是天敌,还有一种……”

“话太多!你这种害人的毒物,可以去死了!”张珏的掌中发出火焰,向虫子盖去。

“你是火王星人!”虫子惊恐,数百只脚刨土,要往地里钻。

忽然撒来张水网,把它粘住,断绝了往地里逃跑的企图。张珏的火焰已至,透过水网空隙,印上其身。

虫子叽叽惨叫,但有水网在,张珏的火烧不透彻,水火中和,虫子挣脱水网,但也再无力钻地,痛得地上打滚。彭大雅手起剑落,这条虫被拦腰斩断,变了“两条”。

“这么就死了啊!”张珏看着两截虫尸感叹,“它就是毒源。”

“是吗?”彭大雅惊,“太可惜了,只想杀敌,竟然……”

早知它就是放毒者,不该下手这么快,这下断了解毒的线索。

“大哥不用遗憾,虽然是它的毒,但它并不知dào

解毒方法。你见过毒蛇自己研究破解毒性的办法吗?毒是它的利器,肯定不愿被破解的。所以要想解毒,还得从其它方面入手。它既然是毒源,尸体还有价值,可带回去研究。”张珏道。

彭大雅遗憾道:“只有如此了。”

张珏张望四周,火光之外无数人影晃动,这里的五得联盟成员被他们消灭了,但别处的会立kè

赶来。他们即刻收拾虫尸,趁着混乱速速离了去。

整个哈拉和林已经翻了天,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根本不知怎么回事,有人说金国细作放火烧了宫帐,也有人说天火降临把宫帐烧了。全城都是蒙古兵,良民吓得躲回屋里,与家人缩成团,连声音都不敢支。

张珏和彭大雅从驿馆背后翻回房中,驿馆里同样已闹嚷嚷,使团成员都没睡屯,在前堂聚会,讨论正发生着的事。张珏急忙换衣,彭大雅也脱去鳞甲,从柜里找出衣服。

房门外传来噔噔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张珏躲了门后,彭大雅开门。

敲门的是正使邹伸之,见彭大雅衣衫不整,急道:“子文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怎还不慌不忙呀!”

“出什么事了?”彭大雅装糊涂,打呵欠。

“都说细作烧了宫帐,全城戒严了。我们这些外国人是必查的对象,大家都聚了一起商量对策,你也快来吧!”

彭大雅点头答yīng



邹伸之盘算着还有谁没出房间,“王虎呢?怎么没见着他人?”边说,边寻王虎去了。

在邹伸之印象中,张珏早搬到工匠坊去住了,所以没把他计算在内。彭大雅出去应付,他便留了屋中。

安全离开宫帐区域算过了一关,没被撞见现行,后面只要隐藏好身份,应不会暴露。张珏在屋里浅浅松了口气,但仍不可放松,总觉得留了极大的破绽,五星联盟是怎么知晓他们要袭击宫帐的?这事仍想不通,如果五星联盟连他与彭大雅两人计划的秘事都能知晓,那么不就意味着同样已知dào

他们的身份了吗?

更大的难关还在后面,似乎每走一步,不管往哪个方向,都会踏入陷阱。

“那是什么?”头痛之际,忽然发xiàn

桌上摆了只白色信封。张珏遂取了来。

信封上无字,打开了,里面的纸上到密密麻麻写了字。张珏一读就惊,竟是王虎留的。

王虎此时已带着段大师逃出了哈拉和林。途中,他将张珏和彭大雅到此的目的告sù

了新认的师叔,师叔立kè

想起件事,曾有水冲星人拿着短刀和毒药找他淬毒,想必就是为刺杀水公主作准bèi

。那种毒取自一种名为树青虫的生物,树青虫乃是树王星物种,有一定智慧。此毒无药可解,但树青虫本身自带免疫,若以虫肉为食,或许可以解毒。他听了此方法,所以特地回来留书一封,希望他们能看到。

“谢谢你了,王虎。”张珏折了信。

外面吵得更甚,蒙古人来搜查,张珏急烧了信件。他没有躲藏的意思,从房内坦然出去接受检查。

他的出现让外边的人吃了惊,使团里的人都以为他不在,但他本来就是使团成员,回来住也不奇怪。惊讶几分后,就没人再疑。使团里除了王虎都在,而王虎只是个护卫,邹伸之不提,来搜查的蒙古人也不会留意到有人缺席。蒙古人没查出可疑,便往了下一个地方。

待到天亮,哈拉和林城仍在惶惶不安中。邹伸之不忘吩咐寻找王虎,但又怕惊蒙古人,使团少了个人必引来嫌疑,所以没多久又收回命令,不找了。

而张珏把王虎留下的方法告sù

彭大雅。彭大雅惊喜,认为此法可行。毒虫体内应自带着抗毒物质,但只是理论上的,未得实践,毕竟被蛇咬的人,没见着吃蛇肉能解毒的。

要想验证此法,眼前到有一个可供实验的个体。木都已经命在旦夕,其他人都为他准bèi

好后事,这孩子却也坚强,死撑着口气,一定要活下去。树青虫的毒能溶解血肉,他中毒时间太长,不知还有没有救,血肉一旦溶解,伤害不可逆转,即使有解药,若没有水冲星人那样的自愈力,还是免不了一死。张珏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将虫肉煮了碗汤给他喂下。

竟有了奇迹,木都喝了汤,有了起色,居然醒了。张珏又用虫肉煮了粥喂给他吃。

“慢点吃!看你,好似几百年没吃饭似的!”张珏看着木都着急吞咽的样子就笑。

“我从来……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木都擦着嘴说,“珏哥哥,这是什么肉啊?味道好怪。”

张珏怎么能告sù

他是毒虫的肉呢!撒谎道:“就是一般羊肉,不过泡了药材,所以味道不一样。不然木都吃了肉,怎么好了呢?”

“一定是很名贵的药材吧?”木都说着,垂下了头。

“不名贵,只是比较少见。”

“少见就会很贵。”木都不开心了。

“怎么了?”张珏问突然变得忧郁的少年。

少年莫明地流下泪水,“珏哥哥为了给我找药,冒了很大风险吧?”

“哪有风险,只是找了个古方,配齐药材而已。哭什么啊?我又没掉块肉!你什么都别想,把身体养好才重yào

。”张珏安慰道。想为他擦泪,却碰不得,递上了手绢。

“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木都是卑贱的奴隶,死了都没人搭理,如今却睡在只有主人才能睡的帐内,有人照顾,还吃上米饭烧的肉粥,就像做梦一样。”木擦着泪水说,“我一定会报答珏哥哥,珏哥哥在蒙古有什么心愿吗?”

张珏哪指望他能报答自己,“我的心愿你还能帮我实现?照顾好自己吧!”

“我没有能力,便我能许愿。我为珏哥哥许愿,每天都许,一千遍,一万遍,长生天会听见的。”木都一定要他说。

张珏笑他单纯,也喜欢他这份单纯,把碗放了一边,扶他躺下,给他盖上被子。

他的心愿没人可以为自己实现,就别指望什么长生天了,他来自天外之天,长生天管不了。随口说道:“我啊!就希望使团快点完成使命,快点回南方去。”

“就这样?”木都裹着被子问,“可我舍不得珏哥哥走。”

“那就别让我的愿意实现好了。”张珏玩笑道。

“会实现的。珏哥哥的愿望会实现的。”木都把脸藏进被子中,“等我睡醒了就许愿。”

木都说着闭眼睡去。张珏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容微笑。像木都这样的人,身比浮萍轻,盗羊案越演越烈,他能救他一命,只怕保不住以后。木都该怎么办?张珏不禁忧心。

第96章 按竺迩

烧毁的是窝阔台的宫帐,对这个国家来说,丢掉的是大汗的威严和体面。窝阔台三道急令,定要抓住纵火凶手,有司倍感压力,群臣在大汗的盛怒下抬不起头。

而在这个国家中,处于阴影中的另一群人,同样为这件事焦头烂额。在家门口,被打得无力还手,五星联盟上下震动。

“在知晓对方行动的前提下,还能惨败,真是奇耻大辱!五星联盟什么时候变成一窝废物了!”大格娜可敦手中的孔雀羽扇扇得飞快。

“此事确实是我们估计不足,只以为对方两个人,怎料他们实力太强,攻击是碾压式的,才有此损失。”

参与过行动,仍活着的五星联盟成员在达格娜的帐内聚会,总结得失,也为下一步作打算。

可敦怒道:“估计不足就是你们责任!看你们怎么向盟主解释,等着承shòu盟主的怒火吧!”

又有人辩称道:“情报只提其中一人是水冲星附马,未提另一人情况。怎知那人竟是火王星人。火王星人的战斗力举世公认,我们对付不了在情理中。”

其余人也皆以此自辩。

“火王星人?这里居然还有火王星人?”达格娜可敦想起了别人。

“就是,火王星人怎对付得了!弄不好,就被他烧了。”水冲星的解沅也在场。

达格娜摇着扇道:“特使就不要找借口了,特使你的对手并不是那个火王星人,而是你们的附马。”

解沅语塞,又解释道:“我也是准bèi

不足,你们的通知来得太突然,若能早点告知,做好准bèi

,我定能将附马擒杀。况且我只是个派驻到此的文官,战斗之类,实非专长。”

达格娜已经把他归入废物类,任他找理由,皆飞白眼。

“既然是火王星人,还是由火王星人自己对付最好。联盟里不是有火王星人吗?把他们请出来吧!”解沅要求道。

“他们啊?”达格娜犹豫着难,“这我作不了主,得看盟主的意思。”

“自攻打花剌子模,水淹玉龙杰赤城,让他们受到惊吓之后,他们就隐居起来了。”帐中有人答道。

解沅不屑地啧了声,“胆小鬼,不就放水淹城时没通知他们撤出吗?竟从此不理我们。他们不是号称宇宙中无所畏惧?心眼太小!这次情况不同,另有火王星人出现,我想他们得了消息,必定会出现,至少得看看同类,是吧?”

“特使说得在理,盟主一定会有所考lǜ

。”达格娜即想,那是盟主的事了,而自己无法联系盟主。但以盟主无所不知的手段,应该已经知晓了。

帐中有人发出疑问,“盟主既然都已知dào

使团里有水冲星叛逆,想必也该知dào

是谁。为什么不直接告sù

我们,让我们把他干掉呢?”

这个疑问也是许多人心里的疑惑,但无人敢质疑盟主,都闷着不问,直到有人胆大提出,这才众声附和。

达格娜未有任何表态,盟主在五星联盟中是个神mì

而威严的存zài

,因为他从不露面,又能掌控一切,所以令人畏惧,无人敢挑zhàn

。达格娜已经猜到盟主没有赶尽杀绝的原因,皆因水冲星不能为其掌控。因此,水冲星的叛逆必须活着,水冲星有此麻烦,才会有求于五星联盟,有相求,才有可能被渗透掌控。

“娘娘,大汗请娘娘到宫帐议事。”帐外侍女来禀。

帐内骤然安静,如同无人。

“能有什么事呢?”达格娜对侍女回应,“知dào

了,我立kè

过去。”她又对帐中众人道:“你们也都散了吧,等盟主的决断。”

宫帐被焚后,临时扎了个旧帐以作代替,窝阔台近日为抓不着纵火犯而恼羞成怒,达格娜可敦猜想,或许仍是为那晚失火而召见。但近了大帐,却听见了大汗的笑声。

“爱妃来了?”窝阔台喜色满面。

“何事让大汗这般高兴?”达格娜也以笑容相对。观察四周,没别的异样,唯窝阔台手里拿着幅画像,“让妾猜一猜,莫不是大汗见着中意的附马人选了?”

“爱妃果然聪慧!”

其实这不难猜,连日来,窝阔台看得最多的画像不就是那些附马候选人吗?

窝阔台抖着手中的画,“爱妃快来看,这里有个好人选!”

达格娜见了画像,也着实一惊,“真是个俊美男子,蒙古诸部还有这样的美男?是哪个部落的那颜?”

“就知dào

爱妃也中意!不仅容貌俊美,武功亦是一等一的高强。”窝阔台竖起拇指,“这是雍古部的首领按竺迩。”

“他?”达格娜瞬间喜色全无,把画像扔还给窝阔台,“依妾看,还不如找宋使的杂役做附马!”

“爱妃,怎生气了?”窝阔台感到莫明其妙,“按竺迩哪时砂能让爱妃满yì

了?”

达格娜坐下先消消气,对大汗严肃道:“大汗可知按竺迩其实并非雍古部人,只是雍古部前任首领无子,才收其为养子。大汗可知他亲生父亲是谁?”

“收养之事我听说过。他亲生父亲该不会是逆党吧?”

“若是逆党之子,妾还不会反对。他亲生父亲是苍露虎部的首领巴阿秃儿。”

“苍露虎部?”窝阔台回想,猛然又一惊,“那更好啊!苍露虎部可是随同成吉思汗征战各国,立下过大战功的部落啊!按竺迩是苍露虎部首领的儿子,出身更没话说,这门亲我一定要结下!”

达格娜可敦啧啧发出嫌弃之声,“大汗怕是没有真zhèng

接触过苍露虎部的男人吧?就他这模样,在苍露部只能算中人之姿,那里的男人英俊得若让你们见了,你们会羞愧得自杀!他们的武功个个盖世,随便拉出一个,都能称当世英雄。”

“那不更好!”窝阔台听了更认定按竺迩为附马人选。

“不好!”达格娜一向在大汗面前温顺娇柔,这次厉声忤逆起来,“只是看起来不错而已。这个部落的男子自诩英雄豪杰,根本不管妻儿死活,他们每个男人至少娶十七、八个妻妾。为什么要娶这么多?因为没几个女人能活过三年。按竺迩的母亲就是因为丈夫长期不过问,连生活度用都不提供,活活饿死的!这个部落的男人自居清高,视金钱如粪土,所以就算战功卓越,征服无数,他们部落仍然穷得叮当响!成吉思汗见他们妻儿难以温饱,赐下金银,他们竟说成吉思汗侮辱他们,整个部落拔营而去,气得成吉思汗要征讨这些叛逆,后因别的事才作罢了。”

“这,这不是有毛病吗?”窝阔台难以置信地惊讶,听起来不像正常人能干出的事,“当年我还诧异父汗怎与苍露虎部翻了脸,还有这么段故事?不过就算是真的,只说明苍露虎部习俗怪异,按竺迩在雍古部长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的习性必定有异于同族了。”

“天生的本性哪改得了!”达格娜厌恶地飞扇羽扇,“他父亲有四十九个儿子,他排行好似二十七、八,估计他父亲连他叫什么都忘了。不长不幼,将来苍露虎部中根本没他的地位,而雍古部只是从金国归降的小部落,哪憋得住苍露虎的‘大枭雄’?他此次来求亲,不过想借我们女儿提升他的地位。苍露虎的男人天生命硬,只怕我们女儿没克死他,他先把我们女儿克了!反正妾不同意!”

“爱妃!”窝阔台不死心,安慰道,“不管怎样,还是先见了人再下定论。按竺迩已经在路上,他怕赶不及,所以先送了画像来。”

说着,窝阔台唤来仆人,令其将画像交给豁阿公主过目。达格娜不能强求大汗放qì

,坐一边生闷气。

结果没等多久,仆人捧着撕得粉碎的纸屑回来了,并转达公主的留言——不管暗竺迩,还是亮竺迩,她都不要,她要就小杂役。

窝阔台气得把纸屑撒了一地,达格娜到是幸灾乐祸,羽扇缓缓生风。

第97章 按竺迩的挑战

反正自那场夜火之后,再没见着王虎,邹伸之焦急了阵,也没寻着人。彭大雅编了个理由,那夜死伤甚多,王虎说不定看热闹时卷入祸事,死伤在哪儿都未可知。邹伸之责王虎不该去看热闹,但人都不见了,责备何用,只叹他运气不好,便罢了寻人之事。

哈拉和林城的紧张气氛从未消退,使团上下都密切关注着局势,尤其张珏和彭大雅,还得提防五星联盟的反击。彭大雅得了解毒之法,归心似箭,但现在的状况根本走不了,他怕肉烂了,便将肉风干,小心收藏。

邹伸之还在苦苦等待蒙古主的召见,但哈拉和林状况频出,一会儿拖雷家出事,一会儿烧了宫帐,大汗哪来的空闲。更能引起动荡的流言开始在城中流传。有人说,因为拖雷家的人不满大汗处罚,才放火烧了大汗宫帐。假若谣言属实,拖雷家已够族诛之罪。这会儿,那些老臣子纷纷赶至,为拖雷家说情,这样的情况下,大汗更没心情与宋使谈国事了。

“得想个办法离开才行。”彭大雅向张珏诉说苦恼,“使团没见着蒙古主是不会走的,而我也无法自行离开,五星联盟已经监控全城了吧?况且我若一走了之,如何向推荐我入团的史制置交待?”

“大哥你肩负太多了。”张珏替他感叹,“如今只能希望使团快点完成使命,如此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哈拉和林。”

彭大雅并不乐观,“只怕使团完成了使命也走不了,五星联盟已经知dào

使团员有异,不会轻易放我们走。”

“即是如此,到时只有杀出条血路。”张珏笑得干脆,“大哥要有心理准bèi

,现在出现的鸟啊虫啊,都是小喽罗,五星联盟可不只这点实力,这次埋伏是他们轻敌了,经此损失,不会再犯错误。”

彭大雅深表赞同,前方苦战尚未开始。

“张珏!张珏出来受死!”

旁外突然一声吼,彭大雅正喝着茶,差点没被呛到。搁了茶碗,把张珏看住。

张珏也是惊愣,谁在吼?

不等他们一看究竟,邹伸之已找上门。

“外边来了个胡人,你又得罪谁了?”邹伸之对着张珏愁眉不展。

张珏想到了几种可能,五星联盟找茬,阔端王子报复,甚至在决斗中被自己打趴下的三个蒙古武士来一雪前耻都有可能。但当他见到驿馆外叫喊的人时,把自己的猜测都否决了,他也不知这人是干什么的。

叫喊的人骑着高大的棕红雄马,鬃毛飞扬,犹如团烈火,此人外貌不似寻常胡人,生得极英俊,引得路人不躲,反围来窥视。

“张珏滚出来受死!”他喊的又是汉话,连通事都不用了。

张珏已在他面前,混在围观的团使人群中。这人喊着他受死,好像有深仇大恨,却根本不认识他,张珏既莫明其妙,又觉好笑。他为什么要乖乖“滚”出去?让这家伙吼。不过周围人的目光却出卖了他,那人喊张珏,自有认识张珏的人往他这边看。

那英俊的胡人注意到此疑点,立kè

冲他喊道:“你就是张珏?”

既被认出,张珏便大方认了,“我就是,你有何贵干?”

“我是雍古部的按竺迩!我要和你决斗!”胡人指着他道。

周围的人群起哄了。

“他就是按竺迩?”

“那个以一人之力,打死两头老虎的人?”

“他怎么来了?谁惹了他?真倒霉啊!”

人群切切议论,张珏已听出,似乎是个厉害角色。但仍不以为然,回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和你决斗?”

“认不认识不重yào

,你践踏了我的尊严,你必须死!”按竺迩直接张珏鼻尖。

张珏好似城里人丢了鸡,而自己这个三十里外不曾出门的乡下农夫被当成偷鸡贼,何从说起啊!“喂,我跟你根本不认识,我们第一次见面吧?请问我怎么践踏你的尊严?”

按竺迩英俊的面容因愤nù

而扭曲了,“还装不知吗?豁阿公主选了你做附马,撕碎了我的画像!”

人群再次哗然。这次连使团的人都把张珏惊异地盯住了。

“附马?怎么回事?他被选中了?”

“宋人要做附马?”

“娶大汗最漂亮的女儿!”

“什么公主?我与她根本没见过,她怎么选我!”张珏扶额,完全太突然了,一会儿要决斗,一会做附马,这些信息完全没有预兆地汹涌涌来。

宋使团自然站在张珏这边,立kè

有人回应,“公主撕了你的画像,你找公主啊!来我们这里撒什么野?”

“住嘴!不许侮辱公主!”按竺迩挥鞭,抽向说话的人。

那人惊叫,本能以手抵挡住脸,眼前就要被抽中,忽地一只手臂横挡眼前,鞭绕了手臂之上。张珏发力,那鞭子就被夺了过来。

“你到是挺忠心,可惜人家公主就是看不上,忠心表给谁看?”张珏讥笑两声,反皮鞭扔还给他。

“别得yì

!”按竺迩一双眼睛如两把尖刀,要将张珏刺穿,“念你没有准bèi

,我亦不愿被人说,赢得不够光明磊落。今日就放你一马,明日此时,我会再来,到时就是你的死期!”按竺迩说罢,手中飞出封书信,扬鞭策马而去。

张珏打开信封,先有一愣,后便乐了。身边的人围拢争看。

“还是正式的战书?早有准bèi

啊!”

“这回你该怎么办?那小子看起来不好惹,就算你武功厉害,但他背后颇有势力,就算赢了他,也会背后整死你吧?”

张珏符之一笑,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人,他就把战书放在手里烧了。

事后,彭大雅为他打听来了消息。这个叫按竺迩的人乃是现任雍古部首领。雍古部本是云中府境内居于荒野的小部落,蒙古入金,便脱离金国依附蒙古。按竺迩少年时就展现出过人武力,曾一人打死两虎,那时他才十四岁。

“这么厉害?”张珏惊讶,“难怪那么嚣张,一副我死定了的口气。这样的本事,以一个土著来说,已经非凡了。”

“若是本地人还好,就怕别有来历。十四岁年纪打死两头老虎,能是平凡人做得出来的吗?”彭大雅不信。

张珏同意,在五星联盟的老巢里,什么怪人怪事都可能发生。

“还有件事挺可疑。”彭大雅深虑道。

张珏请他快讲。

彭大雅道:“我特地调查了公主招亲,其实那些蒙古亲贵没一个愿娶公主,皆因迫于大汗的威势才来求亲,心里巴不得落选。可看这个按竺迩的表现,他似乎很想做这个附马。”

“可能他不知dào

公主有天煞孤星命。我看他是个愣头青,情报不通很有可能。”张珏笑道。

“君玉太乐观了。”彭大雅忧心,“我担心他别有所图。”

“在那个克夫公主身上能图到什么?他不怕新婚当夜英年早逝?”

“那就不知啊。”彭大雅看到张珏嬉笑神色,没一点防备,叹了声,“还等得出来?你可是公主看中的人,就算你能过得了与按竺迩的一战,但蒙古主要招你为附马怎么办?”

“呃……”张珏不想做附马。

“我看明日之战假意输掉如何?”彭大雅为他拿主意。

张珏想了想,拒绝此意,“输掉决斗就不用做附马了吗?况且按竺迩有杀意,我非赢不可。”

“那该如何处理公主好意?”

“这件事……大哥不用为我担心,我看公主相中我应不是一两天了,蒙古主迟迟没有消息发出,估计看不上我这种杂役,他不会招我做附马。”

“但愿如此吧!”彭大雅叹道。

“张珏!”这时,房门外又有人喊,“外面又有人找你!”

“又找我?”张珏惊讶。

不等出去,那人已经进来了,噔噔阵小跑,气喘须须。

“珏哥哥!”

“木都!”张珏更惊讶,“你身体好了?”

“嗯,差不多了。多亏珏哥哥的药。”木都点头道,“听说珏哥哥要与按竺迩决斗,我好担心。”

“你都知dào

了?”

“整个哈拉和林都传遍了!按竺迩好厉害的,珏哥哥怎么打得过他?”

“太小瞧你珏哥哥了!”张珏揽过他的肩,“看我明天怎么把按竺迩打得趴地求饶吧!”说完,他即大笑。

第98章 沦为全城笑柄

转眼已至明日,驿馆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不少听说了消息的居民往这边赶,都是来看热闹的。按竺迩早已名声在外,而另一方是前不久三招打败三名蒙古武士的宋使团成员张珏,他们争夺的对象又是蒙古最美的豁阿公主,绝对值得一看啊!

来观战者不仅有平民客商,更有蒙古亲贵。人圈之外,已有队蒙古亲兵站立,保护着中间的年轻贵胄。这可不是一般贵族,旁边的那颜塔海都只能站着相陪。

“按竺迩若能把那姓张的揍死,到解了我心头之恨。回头我要重赏。”阔端说道。

塔海陪笑道:“以按竺迩的实力,把张珏揍成肉泥都有可能。可敦娘娘交待我干掉此人,但没寻着机会,按竺迩替我下了手,到省去力qì

不是?”

两人皆以为是,提前欣慰地笑。

“来了这么多人?”张珏透过窗户逢隙,看到馆外人头挨人头,不禁惊叹了。

“若失败,就不仅是丧命这么简单了,连我们也会成为全城笑料吧?”看热闹的使团成员为张珏担心,也为整个使团担心。这下使团出名了,所谓树大招风,使团正事没干成,到是卷入一个接一个事件,如波中柳叶般无助。

“珏哥哥不会输!”木都与不看好张珏的人争。

“就是!会沦为全城笑柄的明明是按竺迩啊!”张珏再看窗外,眯了眯眼睛,“他来了。”

外边的人群喧哗,人头纷纷看向街道尽头,按竺迩依然骑着昨日的棕红色烈马,神彩依如昨日飞扬,挤满街上的人,像是受其威压逼迫,不由自主地为他让路。

张珏也不用人唤了,拉开驿馆大门,负手而出。只有少许人看向他这边,没有高头大马,没有显赫声名,怎么看他都是即将失败的一方。

“再给你次求饶的机会,当着众人之面,下跪求我饶你一命,我不会吝啬这点仁慈。”按竺迩在马背上说。

“与人说话前,不该先下马吗?没人教你?”张珏轻蔑道。与按竺迩的高傲针锋相对。

“狂妄!”按竺迩以气势压人,“我堂堂一部之首,用得着下马与个杂役平等对话?”

“既然下了战书,你我就是平等的。什么一部之首?我在四川随便也能当个一村之长。小部落尔,蒙古人来,连战都没战,居然赶着羊群在大汗面前俯首称臣了。蒙古主连个‘那颜’的称号都不封给你,你还有脸自称一部之首,在大汗的城里招摇过市?你那小部落恐怕就玩完在你手中,让你做个末代首领。”张珏讥笑道。

按竺迩翻身下了坐骑,“我就先打烂你这张嘴!”

“我就在此,你来打啊!”张珏有意激怒他。

围观人群自觉后退,让出更大的一圈空地。按竺迩已摆开姿势,张珏则站立不动,犹如自己是个旁观者。

此时的按竺迩自带股威压,仿若化身为一头山中之虎,一声吟啸。镇慑群兽,让周围人惊愕得连口水都忘了咽。

而张珏还是副闲庭信步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是身藏不露呢,还是已经放qì



这一刻,两人都没有动静,仿佛在估摸着对方。

张珏觉得,按竺迩没有想象中的冲动,这个人很高傲,很自大,但面临一场战斗,他却是极谨慎的,不论对手强弱,自己是否藐视,都认真对待。张珏轻蔑的心也收敛起来,重新审视对方。

人们等着场精彩的决斗,可当事双方迟迟不动手,人群开始烦躁不安。

“快打啊!”

“别磨蹭,快打!”

起哄的人越来越多。

张珏到无所谓,按竺迩随时开始,他都能防住,反而也是一瞬。但他看不明白按竺迩在顾虑什么,按竺迩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如同遇上前所未有的强敌。

忽然,他收了姿势。

“我放qì

了。”按竺迩轻声道。

张珏为之一愣。

“放qì

了?怎么回事?”

“还没动手就认输了吗?”

不满yì

的声音四面而来。

“闭嘴!”按竺迩冲着人群吼,“看热闹的要求都那么多!”他不再给任何解释,冒着嘘声上马。

“这就完了?”刚倒满酒,准bèi

看好戏的阔端,木愣愣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看塔海,塔海也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得按竺迩就这么走了。

“这也算闻名蒙古的武士?还不如前面那三个窝囊废,他们至少还出了手!”阔端为白浪费了时间而恼怒,领着塔海和众随从甩袖而去。

围观的人也哄散开,拖家带口而来,居然给他们看这个,个个觉得扫兴。转眼只剩下使团的人留在驿馆门口。

“万幸没有伤亡,没有再得罪那帮胡人。”邹伸之叹着气进了屋。

其他人也跟着散了。最后留下张珏和彭大雅、木都面面相觑。

按竺迩不战而败,极其傲慢地出场,又极其狼狈地溜走,此等趣事迅速传来,都在猜测,是什么使按竺迩认了输。有说,那南人杂役只几句话就让按竺迩败退。还有说是几个眼神就让按竺迩自愧不如了。更有说,按竺迩见了杂役就被威势吓到,从马上跌下,就此俯首言败。

总之越传越离谱,夸张珏厉害的有,而更多人则讥笑按竺迩名不副实,自毁颜面。

这事也很快传入宫帐,窝阔台的耳中。

“按竺迩居然还没动手就认输了,怎么可能?”窝阔台都觉不可思议。

“早传开了,他与杂役决斗,大话说了不少,结果尚未出手就认输溜走,现在已成笑柄。这就是蒙古数一数二的武士吗?大汗还看好他?真是辜负了大汗的厚望!”达格娜在一旁叹气。她正想着怎么说服窝阔台放qì

选按竺迩为附马,按竺迩这就往自己脸上抹了把屎,不用她费神了。

窝阔台还是将信将疑,“市井传言难免夸大其词,按竺迩怎可能不战而退?不过他终归是败了,这应不假。想那杂役能打败我的三名武士,本事还是有的,今又败按竺迩,我到该多留心他。”

大汗不关心按竺迩了,却又关心起杂役,让达格娜依旧不悦。按竺迩和杂役都不是她需yào

的人选。

窝阔台觉得乏,想一个人休息了,退了达格娜及一干侍者。

朦胧睡意中,忽觉得有人靠近,窝阔台睁开眼,模糊视线下,红衣少女站在床边。

“豁阿吗?”窝阔台揉散眼中瞌睡。进到帐里的正是自己女儿。

红衣少女柔柔说道:“女儿冒昧,没打扰到父汗吧?”

“没有。你来见我,必有事吧?”

“是。”豁阿公主轻声说,“连日来,父汗为女儿的婚事操心,女儿自知不孝,所以不愿再拖,今特来表个态度。父汗选的男子不是不好,只是女儿早已心有所属。”

窝阔台重叹,“他是个杂役啊!还是个南人!而且你只见过他一面!父汗我,还有你母亲,对他同样不了解,怎能招这样的人为附马?”

“出身不是问题,现朝中多少大臣,哪个不是曾经的俘虏奴才呢?见过一面两面,有区别吗?缘分这东西一面就够了。父汗不了解他,待女儿嫁了他,再慢慢了解吧!”豁阿公主的声音虽轻柔,却有股倔强在其中,“他现在虽是杂役,但女儿观其人,并非池中物,以后必有大作为。所以要提早抢来,等日后炙手可热,竞争者就多了。女儿话到此,父汗好好考lǜ

。告辞。”

窝阔台有话要说,但女儿已经如朵云霞飘出,他的话无人听了。大汗独坐帐内,默想女儿的话,不情愿又无可奈何。

天早黑尽,驿馆之中,张珏正欲躺下。忽然窗边细响,他看了去,笑了,“到底还是来了。”

窗上搭了只手,接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爬上窗户。

“白日公开决斗你不动手,原来准bèi

天黑偷袭啊!”张珏对着刚熄的油灯吹了口气,火苗又亮。

屋里有了光,照出爬窗的人,居然是按竺迩。

第99章 神秘交易

“我从来光明磊落,会偷袭你?”按竺迩坐上窗台。

张珏笑了,“光明磊落的人,夜半三更翻别人的窗户算什么?若是爬姑娘的窗,到有个解释,可你爬我一个男人的窗,是何意啊?”

“哼,没时间跟你说笑话。白日没动手,是怕伤了和气。”

“你我之间还有和气?”张珏惊讶,这个按竺迩演的哪出戏?

按竺迩跳下窗台,向张珏走去,“我与你并无深仇,说要取你性命,只是做个样子,不战而败都是计策,为的是抬高你的声望。”

张珏既疑惑,又被他勾起了好奇,“抬高我的声望?为何?你把话说明白。”

按竺迩在张珏对面搬了只凳子坐下,“我要做附马,娶豁阿公主。”

“请便。完全不需yào

我同意。”张珏更疑,“我可没与你竞争,这与你抬高我的声望更没关系啊?”

“大有关系。”按竺迩说道,“即使杀了你,我也不能成为附马,所以不如与你做场交yì

,你助我娶到公主。”

张珏还是不明白,不过很有兴趣地问:“我放着一步登天的机遇不抓住,把当附马的机会让给你?我能得到什么呢?想必一定物有所值吧?”

“你能得到你的命。”

张珏对此狂语发出声冷笑,“拒绝合zuò

,你会杀了我?”

“不是我杀你,是公主会杀你。”按竺迩神mì

道,“我娶了公主,你就得救,所以你得到了你的命。”

张珏不禁惊异,再将按竺迩看了又看,“公主要杀我?”

按竺迩冷笑对道:“你应该听说过,豁阿公主之前已经有三任附马了吧?”

“听说过。”张珏警惕,“他们都是被公主所杀?”

“正是。”按竺迩点头,“杀掉之后,吃了。”

“吃了?”张珏惊住,“公主吃人?公主是什么人?”

“这你不用管。”按竺迩不愿透露的坚决不露,“依我的计划,我会助你在大汗心中取得好印象,使他同意你成为附马,然后婚礼当日,你我调包,我替你入洞房。不用担心露馅后受罚,只要我进了洞房,大汗和达格娜可敦就会无暇自顾,没人有精力问你的罪。”

按竺迩一副已经决定好的语气,仿佛张珏只有同意一种选择。

“洞房被人顶替,多丢人啊!我得想一想。”张珏谨慎,“既然你已知dào

公主会吃人,为何不躲反进,抢着去送死?你是什么人?”

按竺迩哈哈笑,“我没问你是什么人,你何必问我?这件事,我们各得好处,不就行了?为了得到公主,我可把一身荣誉都赔上了,现在全城笑我是个懦夫,你要争气,一定要让大汗选中。”

“你可以自己争取啊?以你的出身,你的容貌和声望,竞争力很大,未必选不中。”张珏道。

“我对自身实力自然有信心,但此事非有实力就能成。公主的母亲达格娜绝对不会选我,可能她宁愿把公主嫁给你这种杂役,也要把我排除在外。”按竺迩暗恨,握紧了拳头。

他们之间似乎有隐秘的关系,但按竺迩应不会透露,张珏只得把好奇压住,犹豫要不要与他合zuò



达格娜可敦既然已经是非凡之人,她的女儿必不会普通,他在这个星球上见到过一些物种,雌性交配后,会把雄性吃掉,可能达格娜母女也具有此种特性。以火王星人的身体,必定难以下咽,张珏到不怕公主来咬,甚至有接近之意,想看看究竟是什么生物。

“还犹豫吗?难道你想被公主杀掉?”按竺迩催促,“别以为大汗未同意,你就安全了。只要你留在蒙古一天,必逃不出公主手心。以达格娜母女的手段,大汗早在她们掌控之中。”

他如此心急,又还搭上自身荣誉,看来一旦娶到公主,所获之利比现在的损失多十倍不止。张珏猜不透是什么利益,但对方既有所求,或许自己还能涨涨价。

“我自有保命之法,容我考lǜ

了再说。”张珏摆出副不关心不感兴趣的样子。

按竺迩讥嘲地笑,“你还能保命?不管你有多厉害,只要是个男人,决抵挡不住她们的攻势,这是天性决定的。唯我不会受她们迷惑,我就是为除此祸水,才来求婚。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张珏渐渐听出了些门道,达格娜是五星联盟的人,而按竺迩扬言要除掉达格娜母女,看来他并非五星联盟成员。不是五星联盟的人到可以结交,但自己又不能大意,对方使诈也未可知。

“我希望使团能平安离开蒙古,能为我办到吗?”张珏开出条件。

按竺迩怔怔微愣,而后答道:“这到不难,只要大汗点头,我定护使团出境,别的势力伤不了你们。”

“你知dào

有别的势力要害使团?”张珏惊讶按竺迩知dào

多少,这个人身份实在神mì



“听说而已,详细的不清楚。你们之前就得罪过小人,不过这些宵小无关紧要。要命的是那位大人物关注着你们。他从一开始就讨厌你们,他的一个使者在南边被杀了,因而想除掉使团中的特殊分子作为报复。虽是个大人物,心眼却像小人。”

“你说的大人物是谁?”

“就是被戏称为‘影子汗’的另一个大汗。真zhèng

控zhì

着这个国家的人。”

张珏为之一怔,在南边被杀的使者或许就是那只鸟人,而影子汗,应该指五星联盟的盟主吧?

“你见过影子汗吗?”张珏问。

按竺迩在他意料中地摇了有关当局。“没人知dào

他是谁。不过我们决斗之时,他似在附近出现过。”

张珏惊住。

“我感觉到三个实力非凡的人在附近。一个是你,还有一个实力与你差不多,可能是你的同伴。但第三个尤其强dà

,应该是他来了,混在人群中。”按竺迩浅笑,“可能想亲眼验证你我的实力吧?这也是我没出手的原因。”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领。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张珏笑道,“那种大人物时候到了,自然会现身,我就不瞎猜了。既然你能护送使团出境,我就帮你这个忙。”

按竺迩一下子高兴了,“那就一言为定。我圆满之后,还会再感谢你的。”

“谢到不用,以后还不知能不能见面。不过眼下还有麻烦。大汗至今不召见宋使,见不到大汗,使团根本没有离开的可能。”

“这我就无能为力了,我在朝中没有势力,影响不到大汗。一切只能等待。”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张珏叹一声。如今确实只能等。但谁知dào

窝阔台什么时候能想通?

按竺迩说完,从窗户一跃而出。张珏扶了窗台看去,人已经没影了。

这个人极神mì

,真实真份成谜,张珏不知其能否信得过,可眼下没别的法子脱困,只有赌上一把,看能否破局了。当即找了彭大雅,把刚才之事与他商量。彭大雅也是此意,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此人是好是歹,自会露出本意。

两人商量一夜,到天亮才泛睏,朦胧中正要入睡,驿馆外却突然来了使者,这下不得入眠了。

大汗急令,召使团入觐。

驿馆内顿时闹得鸡飞狗跳。邹伸之仓促穿了官服,不仅他要着装整齐,使团的每位成员都得穿戴规矩。因为大汗的命令规定,整个使团包括杂役在内,都得到宫帐与他见面。

上下许多人不明白蒙古主怎会下这样的要求,但邹伸之、彭大雅等几个主事的已猜中七、八分,包括杂役在内,明显指的张珏。已由按竺迩口中得知,张珏被公主相中,成了附马候选,窝阔台自然要仔细看看,但又放不下架子,才想出召见整个使团之法。

张珏也体会到这层用意,觉得正使邹伸之对自己的态度都奇怪了起来。或许在邹伸之看来,手下中若能有人与蒙古主结亲,对使团的任务,乃至整个大宋都是有好处的。这种事他怎会反对,求都求不来的高兴。

第100章 小人小手段

不及一个时辰,使团赶到宫帐之外,邹伸之忙碌吩咐各成员,守好自己职责,自己已在帐外等待传召。他忽想起件事,手掌摆动,唤来张珏。

“快去把陛下送给蒙古主的玉麒麟拿来,等会儿你捧礼盒,随我一同进入。”邹伸之安排道。

之所以找张珏干此差,也是考lǜ

到蒙古主的深层用意。

张珏并不希望自己像货物一样被人看来看去,但想起昨夜按竺迩的话,要想快点离开蒙古,只有暂且忍耐,于是应了声,去取玉麒麟。

礼盒就放在车上,一起带来了的。张珏到了车边,却发xiàn

一个鬼祟身影先一步窜上了车。

偷偷上车的是小胡子通事,使团这么多人来见蒙古主,通事少不了,所以他出来了。别人都在忙,他偷偷摸摸不知欲干何事。

小胡子通事在车内翻找,没几眼就看到只红色锦盒,想必装的是贵重东西。打开了,碧绿麒麟美观精致,表面光滑生辉,使人眼前一亮。

“这就是国礼吧?”他那细而糙的手掌扶上如脂玉麒麟,喜欢、欣赏,又似舍不得。

但还是从怀中掏出把小锤,恨了心,砸向玉麒麟。

“你干什么?”张珏突然在车外吼。

小胡子通事,吓得丢了小锤。

张珏推开他,只见那只玉麒麟已经头身分离,断成两截了。

恶行被状见,小胡子通事吓得往处爬,张珏抓住他衣领,把他揪了回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不照办,他们会杀了我!”通事叫喊,两手乱舞求饶。

“谁指使你的?”

“不,不能说……”

“不说,现在就要你死!”

张珏只手提起通事,这胆小鬼惨叫得更厉害。

杀猪般的叫声引来其他人。

“君玉!这是……”彭大雅入车就见张珏把通事脖子掐住。

“你们自己看吧!”张珏把破碎的玉麒麟指给邹伸之等人看,“这家伙砸毁国礼,想陷害我们!”

邹伸之立kè

驱走其他围观者,捧住断了两截的玉器,欲哭无泪,心痛又彷徨不知所措了。

“是谁指使你的!”彭大雅怒问。

小胡子通事虽害pà

,却就是闭紧嘴不开口,可见指使他的人也给他带来过恐惧。

现在哪有时间审问,马上就要入帐了,邹伸之急得团团转。

“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扔进宫帐,让大汗来评判。”张珏威胁道,“我可不怕冒犯,你应该知dào

,我是快做附马的人了,有公主护着我,大汗不会怪罪的。但你就惨了,我把你做过的,没做过的,都推你头上,你觉得大汗信谁的话?到时候,你以为背后的指使者会出面救你吗?”

张珏说着就要把他往车外推。

“饶命!饶命!附马饶命!”小胡子通事一脸哭相,求饶的声音都在颤抖。

不管大汗对张珏是个什么态度,这事闹进宫帐,他一个小小通事,吃不了兜着走,大汗一怒这下把他扔荒野喂狼都有可能。

他不说实话,张珏也懒得理他。

“我说!我说!”通事哭叫,“是阔端殿下和塔海那颜!”

张珏停下拖拽,把通事丢地上,“阔端王子和塔海那颜怎么可能陷害使团?你别诬陷好人。”

“小的哪敢!”小胡子通事跪了求饶,“小的有天大胆子,也不敢诬陷!确实是他们!塔海那颜把小的叫去,命令小的损坏献给大汗的礼物,让你们难堪。小的哪敢不从,身家性命都被捏在人手,不敢抗命啊!”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邹伸之听了急问。

通事的头摇头都快断了,他不知dào



“还用想吗?应是为了给阔端报仇。塔海干这种事并非头一次,上次下泻药的就是他。”张珏不屑道。

塔海这小人,本该早点收拾,只是最近紧急的事一件接一件,实在腾不出空,才将这小人的大限一延再延。没对付他,他到猖狂了。张珏琢磨着,什么时候给他个教xùn



“滚回去告sù

塔海和阔端,这点小手段我还看不上。叫他们抓紧自己小命,别弄丢了。”张珏狠踢通事一脚。

小胡子通事早已屁滚尿流,半奔半爬地仓皇逃命。

邹伸之一手握着麒麟身,一手握着麒麟头,叹气道:“这可该怎么办好啊?你放他走了,我们又怎么说得清?”

彭大雅说道:“君玉做得对,难道我们真要把他拖到宫帐去找蒙古主评理吗?事关蒙古主的儿子和心腹,为了大局,我们只有息事宁人。这只玉麒麟反正没人见到,就当没这份礼。”

“虽没人见过,可早写进了礼单,已经呈交蒙古主。固然蒙古主不会记得有什么礼物,但他身边的臣子定有记得的,追问起来,我们交不出就麻烦了!”邹伸之着难。

这时,如同屋漏逢夜雨般,宫帐里的人来催他们快入觐了。

“你们先去,这玩意儿我来处理。”张珏说罢,从邹伸之手中抓了玉麒麟就走。

邹伸之惊愕欲追问,彭大雅止了他,要相信张珏,他自有主意。

小胡子通事边跑边回头看,确认没人追赶,才缓了口气,庆幸捡回条命。惊惧的神情又精神起来,“哼!量你不敢杀我!”他得yì

地笑,“小小杂役妄想当附马?呸!你也配?”甩了衣袖,笑兮兮赶往阔端帐里领赏。

面见阔端,小胡子通事报了喜,“小的不辱使命,将南朝皇帝赠与大汗的玉麒麟砸了个稀烂,现在宋使团一片混乱,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好!”阔端拍椅喜道,“拿不出国礼,看他们怎么交待!”与身旁的塔海相视,两人都自以为是地得yì



阔端挥手,仆人端上碟金饼呈于通事面前。

小胡子通事双眼犹如被金子映亮,“谢殿下!殿下有吩咐尽管支会小的,小的肝脑涂地……”话未说完,声音卡在了咽喉,因为他的喉咙已经断了。

帐里的侍卫给了他准确一刀。

“小小通事妄想拿我的金子?呸!你也配?”阔端轻屑。

塔海向侍卫挥手,命他和奴仆把尸体拖出去。尸体在地上拉出血迹,塔海又叫人拿沙来,把血吸走。然后撤走帐内护卫和侍者,国礼受损后可能发生什么状况,他得与阔端商议。

“不是叫你们别靠近了吗?”帐外还有人影晃动,塔海不悦。

但这个人影非但没有远离,还掀帘进入了。

“是你!”阔端惊得跳起。

塔海也惊讶得差点咬了舌头。

“你来做什么?给我出去!来人!来人!”刚主谋损了国礼的阔端极度心虚。

“你们自己为商量阴谋,不许人靠近,现在唤得来谁?”张珏笑道,“别喊了,这里只有我。王子殿下,损坏了别人的东西,是不是该付出代价呢?”说着,张珏出示破碎的玉麒麟。

“自己保管不善,与我何干?”阔端拔刀,没有侍卫在,他自己动手。

“殿下小心!”塔海喊。

阔端挥刀,还未近张珏,就被张珏掷出的玉麒麟击中手腕。阔端痛得刀脱了手,另一只手捂住右手,手如断了。

“大胆狂徒!休得行凶!”塔海也拔了刀,但人不往前冲,却往后缩,他知dào

张珏的厉害。

这等小人,张珏对之以蔑笑,“不是第一次了,塔海那颜,上次放泻药的礼,我还没还呢!”

塔海羞愤,“你都知dào

了?是来报仇的吗?这里是蒙古的地方,容不得你撒野!”

“别慌啊,塔海那颜!我虽然挺讨厌你们,但在大汗眼皮底下,还不至于干掉他的儿子和大臣,你们可以偷笑小命保住了。不过损坏的东西一定要赔啊,是不是呢?”张珏拾回玉麒麟身子,对他们说道。

第101章 结盟谈判

“你、你想要什么?”阔端捂手忍痛,与塔海一起退到角落。

“说了这么多,怎不明白?我要赔偿。”张珏把玉麒麟玩在手中,抛出又接住。

“那边有金子!”阔端指向那盘没给小胡子通事的黄金。

张珏看都不看,说道:“那些打赏下人的东西,哪配得上给你爹的国礼?我就算要金子,也不要这么下贱的。”

“金子还能分贵贱?”对方不要黄金,那就是要命了?阔端害pà

,与塔海缩成团。

“当然。”张珏看了阔端,“王子赏赐下人的东西,哪比得上王子身上这些?”边说,边近了阔端和塔海身前。

王子一声凄厉惨叫,双耳血肉模糊——金耳环被扯下。

“这还不够。”张珏掂了掂耳环份量,又取下阔端的金戒指。

再掂了掂,依然摇头,“塔海那颜,你不贡献吗?”

塔海老实,自己摘了全身金饰双手奉上。

“谢了两位,修补好国礼,记你们一功!”张珏大笑,随性而去。

“混蛋!”阔端这才敢吼出声,“强盗!给我记住!我会报仇的!”

侍卫这时才冲帐内。

“滚!都给我滚!”阔端狂暴地挥动手臂,“没用的东西!这时候才来?来干什么?”

塔海一面安抚阔端,一面斥走侍卫。

“奇耻大辱啊!我若不报此仇,就不姓孛儿只斤!”王子吼了两句,居然委屈地哭了。

张珏到了偏僻之处,把抢来的金首饰握了掌中。阔端和塔海此时应恨极了他,不过这两小人应知dào

怕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搞小动作。若不是使团在此,担心牵连无辜,那两人现在已成了尸体。

他握了手掌,高温骤起,金饰化成红水。

“宋使觐见!”待都高声正式通报。

邹伸之及使团中的几位主要成员一齐入帐。帐内,窝阔台已经上坐,两侧文武大臣,齐刷刷看向宋使几人。邹伸之屏住呼吸,从容上前,依流程自报身份,递交国书。

窝阔台先过目,只看了一眼。到不是他轻蔑,只是看也白看,他不识汉字,看一眼表示自己看了,然后交给通事及侍者。侍者高声念出内容,通事当场翻译。

“两国结盟,天大的喜事,贵国皇帝所想,正是我之心愿。结盟细则就由诸臣与宋使商量着吧!”窝阔台一副不反对,乐于结盟的样子。

耶律楚材出列提出要求,“蒙古虽虎狼之师,即使不需盟军协助,攻城掠地都是轻而易举。但既然是结盟,贵国依然得派大军北上攻金,助我军追击金主。另外我军所需粮草皆由贵国供应,灭金之后,两国重画边界,永世修好。”

面对蒙古人时,能答yīng

什么条件,能做多少让步,出发前,皇帝及朝中大臣都已对使团交待清楚。邹伸之从容对道:“十分合理,大军和粮草皆不是问题,事实上早在贵国使者来访之时,我国已做好准bèi

。金与我国乃为世仇,灭金定会倾尽全力。重定边界之事,我国陛下尤其关心,陛下之意,金国所占河南陕西等地,原为我国所有,金亡后,此地当归还我国。而金其余土地,可尽数归于蒙古,我国不占一寸。”

耶律楚材听完,与众臣看向窝阔台。宋使会提此要求早在意料之中,他们早有商定,但此等大事,最后决定权还在窝阔台手中。

窝阔台不发言,似把一切都交给了臣下,向耶律楚材轻点头,有所授意。

耶律楚材遂道:“我蒙古本就无意于治理汉地,河南诸地为贵国祖地,靖康年间被金人所占,收回祖地无可厚非,我国亦不会反对。但贵国每年贡献金国的岁币,需转至我国。”

邹伸之为此一愣,轻望左右同僚。在其身后作记录的彭大雅也为之骤皱了眉头。

“当年岁币之约实属无奈,金人暴虐,高宗皇帝为天下苍生、大宋百姓着想,不得已而为之。”邹伸之对道,“况且岁币已废,我国已未向金国再纳岁币,何来转移贵国之说?宋蒙两国平等交往,边境可开榷场,两国百姓可往来,如亲邻兄弟。”

耶律楚材再望窝阔台,宋使不同意,也在预想之中。窝阔台仍不发言,但也不点头,手指有节奏地敲着宝座。耶律楚材对宋使道:“邹使君说得极是,两国友好亲如兄弟,我国定不能如金人残虐,岁币可减三成。”

邹伸之不应声,为难地沉默。

关于岁币,出发前也曾在朝中商讨过,料到蒙古人可能会提此条件。朝廷争论很大,一些人主张分文不给,一些则认为若能取回河南故地,给一些无妨。邹伸之得到的结论是,尽量不给,实在不行,可适当许诺部分,但数额不可超过给金国的一半。

蒙古人一口气就减了三成,可见蒙古人实则把岁币当成了意wài

之财,若与其讨价还价,商量至一半以下应不成问题。但就邹伸之个人情感来说,他一文钱也不愿给。年年岁币,屈辱无比,金人败亡了,蒙古人又来索要,他若下许诺,就是千古罪人,归国之后,百姓不骂他,他也会羞愧得一辈子抬不起头。

但若不应,蒙古人恐会在河南故地上百般刁难。要是不能得到蒙古人承诺,自己亦是大宋的罪人,回国之后,如何见陛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邹使君意下如何?”耶律楚材再问。

在这为难之际,宫帐外现了个声音,“小的是张珏,来献国礼。”

帐内的僵持气氛为之一松。

对张珏这个人,窝阔台印象太深刻了,此次下令召见使团全员,目的就是为了见他。打算谈判之后,借宴会把这个人好好瞧瞧,想不到他居然主动来了。

“叫他进来吧!”窝阔台冷淡道。

张珏其实在帐外已经站了好一会儿,见气氛越发不对劲,所以才出声解邹伸之的困。

他捧着锦盒,在窝阔台面前站定。邹伸之不仅没有放松,反更捏一把汗,那只玉麒麟已经断了两截,他怎还捧上来了?不仅邹伸之紧张,使团其余人也都目不转睛。

“什么国礼啊?”窝阔台慢腾腾地问,目光也未从张珏身上移开。

“我国陛下特选上好玉料,经巧匠之手,为大汗雕了只玉麒麟。愿大汗常得贤臣良将,如获麒麟。”张珏说着,把手中锦盒高举,窝阔台身边的侍者接过锦盒,再转交大汗手中。

“到是会说话。”窝阔台大悦,打开锦盒,不犹得一声惊叹。

邹伸之吓得身子都觉得轻飘飘,蒙古主该不会看到的是只破损的麒麟吧?

“果然雕得极巧,栩栩如生啊!”窝阔台把玉麒麟取出锦盒,捧了手中把玩。

大汗拿出的是只完整的麒麟,两侧重臣看了都一阵惊赞,果然是件宝贝。而使团的人更惊,只是无人知dào

他们在震惊什么。

窝阔台高兴道:“你们南国的东西我也见过不少,包括无数精美玉器,但这种镶金的,却是头一次见到。”

他手里的这只玉麒麟不仅是玉,还镶有黄金,麒麟鳞片缝隙填有丝丝金钱,而在颈脖之上更有只金项圈。

那里本为断裂之处,全靠张珏熔了黄金包裹固定。

“你走近些。”窝阔台对礼物很满yì

,召近献礼的人。

他将张珏再看了看,没有别的话语,却也没有先前的冷淡了。

河南诸地的归属乃是国之大事,窝阔台并不指望宋使能立kè

给出答复,今日谈判就到此为止。大汗吩咐下去,稍后有宴席,到时可以同乐。

离开宫帐,邹伸之和一干同僚可以长舒口气了。其中邹伸之更是腿软,由同僚扶着坐下休息,他对张珏道:“君玉啊,你可要把我吓死!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么短时间就补了玉麒麟?”

张珏笑着敷衍,“我在工匠坊住了不短时日,可不是白住,自然学了手艺。这一关算过了,宴席我就不去了,你们自己应付。”

“你怎能不去呢?”邹伸之惊道。

张珏因饮食与众不同,从来不出席这类场合。他笑道:“我还有其它事。”

“你不能不去啊!”邹伸之拉住他说,“谁都可以缺席,唯你不能!我观蒙古主神色,可能已将你看中!”

第102章 就是他了

张珏惊愣住,“邹使君,你别乱猜。蒙古主怎么可能选中我?他应该讨厌我,甚至想办法把我除掉,那才正常。”

“可我观蒙古主就是此意。没见着他很高兴吗?他愿意见你,本身就说明他的态度改变了。”邹伸之不知该喜该忧。

使团里的其他人立kè

向他道喜。

“我哪点能让他看中?”张珏尴尬。想起按竺迩与他下的约定,真不知该如何选择了,是拒绝了事,还是依按竺迩的计划答yīng

婚事?

无措了一小会儿,张珏就解了心结,这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只是猜测,蒙古主根本未提,自己和使团里的人都在瞎操心。眼下还是该摆脱宴席,蒙古主或其他人到时定会与自己喝酒。不喝,不给人家面子;喝了吧,自己肠穿肚烂。

正想着怎么脱身,这时,远处跑来个胡装的奴仆,他受大汗之命,来请张珏帐中一叙。

张珏愣了愣,这回真逃不掉了。

“大汗今日见到人了吗?”帐内,达格娜可敦扇着羽扇问。

她所指的人,自然是张珏。

窝阔台淡淡答道:“见到了,上次与三名武士决斗时就见过,这次仔细看了看。相貌比不上按竺迩俊美,但也不差。虽是个杂役,却无卑贱之气,若不是早知他身份,估计会以为是个什么官人假扮杂役来刺探的。”窝阔台说着笑了两声,“我们豁阿看人确实有眼光,他的武艺我们早见识了,这点我最满yì

,就是不知其它方面如何。”

达格娜可敦美目转动,“这说来,大汗已经中意?”

“还没呢?还得再考考他。我已经叫人传了话,把他单独带来。就在隔壁帐。”窝阔台神mì

地说。

“原来大汗早有准bèi

。”达格娜双眼弯弯,“既然如此,妾也该有所行动。豁阿不仅是大汗的女儿,也是妾的女儿,她的终身大事,妾身为母亲,比大汗还关心紧张。也让妾出题考他吧?”

“好啊!爱妃参与更好!”

达格娜会心一笑,无人知她盘算的主意。

而在隔壁帐中,张珏坐于空帐,不急不躁,到要看他们耍什么花招。

坐了好一阵,总算来了人,是个瞎眼的老女仆。进帐后,双手前伸摸索。

“老人家,你找什么?”张珏问。

“老奴找人。”老女仆听了声说,惊喜道,“你就是即将成为豁阿公主附马的那个人?”

张珏浅笑,“大汗没有同意,我怎敢乱称。老人家也不要叫错了,祸从口出。”

“是啊!多谢提醒。”老女扑向张珏摸索了过去,“哎!老奴这双眼睛就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就这么瞎了。”

“哦?”张珏好奇地叹了声,但觉得这是老人的伤心事,不该追问。

但老人却无顾忌,继xù

说起来,“老奴就是因为看了公主的脸,眼睛就被公主刺瞎了。”

“怎会如此?”张珏更起好奇。

“因为公主长得奇丑无比!”老女仆痛心道,“公主平时都戴面纱,把容貌遮了个严实,对外又称自己极美。那日老奴入帐服侍,不小心见了公主真容,然后就……公主之前的三任附马,都是因目睹公主真容而死。老奴也劝过他们,当初没人听老奴之言。听说又来了个年轻人,怕你步他们后尘,所以冒险相劝。趁着大汗尚未同意,赶紧拒绝了吧!”

老妇语气略急,仿佛真为对方担心,但张珏却早把她看透了。

张珏忽地抬手,巴掌朝老妇脸上扇去,但并未碰着她,指尖从她那双老眼前划过,扇出的风使老妇发丝微动。老女仆神情淡定,如看不到他的动作,却在指尖掠过的一瞬间,眨了下眼。

“目光明亮,迎风有感,你就别装了。”张珏笑了。

老女仆还一脸惊愕。

她入帐时,张珏并未发xiàn

异样,待她靠近自己,他习惯性地转换成热源视觉观察帐内有无异变。这一看,却发xiàn

老妇体内有能量流向双目。这说明她的视觉功能依然存zài

,她不是瞎子。

“公主我并未见过,是美是丑,不能道听途说。况且娶妻怎以以美丑为定论?当娶有贤德的女子。”这明显是对方的试探,张珏也不吝啬大道理了。

“呵呵!”帐外起了笑声,这次又进来位美艳侍女,“公子聪慧,这等雕虫小技哪骗得过公子。”侍女捧着酒壶坐到张珏身旁,把老妇挥退。

又玩的什么雕虫小技?张珏对女人到不怎么警惕,留心的是她怀里的酒壶。

侍女摆下酒碗,把酒满上,“蒙古以酒待客,这一确,公子一定要喝。”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张珏拒绝,缓推侍女递上的酒碗。侍女定要他喝,推揉之间,酒碗翻倒,酒水泼了张珏身上。

张珏吓得全身僵住,幸好有衣服隔住。不过再等一会儿,酒水浸透衣衫,粘上皮肤一样糟糕。张珏急忙解开衣带。

谁知那侍女竟贴了过来,“奴婢该死!公子快把湿衣服脱了吧!”说着,她也帮着张珏解衣。不仅脱张珏的,还脱起自己衣服,“今日风大,公子湿衣恐着凉了,将奴婢的衣袍暂披上吧!”

“等……”张珏木愣,这哪是给他披衣,整个白花花的身体都盖了上来。

“姑娘自重!”张珏把她推开。

先前有个假装瞎子的老太婆,这次又使美人计吗?面对如此美妙的身体,就算明知是大汗的计策,多少男人依然把持不住吧!但他不是普通男人,亦或者说,这个星球的美女并不使他感兴趣。

侍女惊尖,重重摔了地上。但侍女极敬业,虽摔痛了,立kè

摆了个姿势,娇滴滴道:“公子把奴婢摔得好疼!公子为何如此对待奴婢?公子……”

张珏听不她说话了,把她的袍子丢过去,如大毯般盖住她全身。“穿好衣服出去!叫刚才的老太婆拿干净衣服给我!”

侍女拉开衣袍露出头,一脸埋怨,“你这人真是的!”她裹了衣服,气嘟嘟踱出帐篷。

“哈哈!”帐外又出男人的笑声。

张珏看了进帐的人,微低下头,“大汗。”

“不错!”窝阔台喜色尽露,坐了上位。张珏在下侧立。

“娶妻不论美丑,确是此理,可多少人被一张皮囊迷惑,我也不能免俗。你不仅说出此理,还识破了假盲骗局,足见聪明。更难能可贵的是,如此美艳侍女投怀送抱,都能坐怀不乱,真真有大定力,能成大事。”

“大汗谬赞了。”张珏拱手谦虚道。

窝阔台呵呵笑不停,像遇到了件满yì

的宝贝,“我有个女儿,命犯煞星,已死了三任丈夫,你可会嫌弃?”

张珏怔愣,蒙古主这就直接问了?自己答yīng

,还是不答yīng



“在下从来不信命,煞星克夫之说更属无稽之谈。前几位附马早逝只能怪自己运气不佳,或身体有病,怎能怨公主。”张珏对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窝阔台拍大腿赞同,“所以这次我打算选身体强健的男子为附马。我看你有勇有谋,正是最佳。”

“谢大汗抬爱。在下怎敢推辞。”张珏拜道。

“好!爽快!”窝阔台大喜,“今起,你就是我乘龙快婿,来日择个吉日,就将你与公主的婚礼办了。这次要热热闹闹、风风光光!来人!上酒!”

有与按竺迩的约定,张珏到不担心娶那个食人公主,窝阔台叫上酒,那是要与他对饮了。张珏再不能拒绝,偷偷掂了掂随身的小药瓶。避水药只剩两粒了,将要浪费一粒在这事上,当真觉得不值,但又不得不用。趁窝阔台不备,悄悄服下。

帐外,刚才的美艳侍女穿整齐了衣服,出现于可敦帐中,贴近禀报了什么。

“他碰了水酒,比你碰他身体还慌张吗?真是有趣啊!”达格娜可敦摇着羽扇笑道。

第103章 盟约即成

宫帐前点燃熊熊篝火,歌乐声起,舞女围住火堆,欢快起舞。窝阔台设宴款待宋使,诸百官、诸那颜都来赴宴,随便望去,坐着的就有几百人,窝阔台同时又宣bù

了件喜事,豁阿公主的夫婿人选已经定下,现在差个婚期。

那颜们齐齐向窝阔台道贺,一个个开心无比,甚至有人高喝“没有比这更值得庆祝的了。”按理说,大汗选杂役做附马,其实等同于侮辱了前来求婚的众那颜,但那颜们不怒反喜,欢天喜地,有人替他们去死,能不开心?

他们不仅向窝阔台道贺,还轮翻向张珏恭喜,都端了酒碗,避水丸的药效还没过,张珏放心与他们海喝。不多时,喝倒一大片,那颜们东倒西歪,瘫了地上,张珏若无其事端坐,如同他喝的是白水。

旁边有个女人一直观察着他,达格娜可敦召来侍女,小声耳语,“不是说他怕水吗?”

侍女也不解了,怕可敦怪她谎报,急忙解释,“当时他确实沾了水就慌张,极惊惧的样子。”

达格娜认为自己的贴身心腹不会说谎,但张珏此时的表现又让她迷惑了,可敦存着疑心,只得再静心观察。

“再上酒!再上酒!”身旁的窝阔台酒兴正高。

“大汗,少喝些。”达格娜劝。

窝阔台反嫌道:“不喝酒哪成?那些御医跟酿酒师有仇,尽会胡说八道。不喝酒的照样会死!尤其我这样的,一天都离不开酒呢!”

“来!宋使,来!”窝阔台召唤邹使之。

邹伸之立kè

近了,窝阔台递给他只碗,亲自为他满上。邹伸之恭敬接住。

“今日,我们两国算不算结为亲家了?”窝阔台含着酒气道。

“怎不算呢?”邹伸之亦喜,“实在是该两国同庆之大喜事。待奏表了我国皇帝,陛下还会有贺礼封赏赐下。”

“贵国皇帝一向大方,他也该送点什么才是啊?”

“大汗不介yì

,就许了河南之地吧!我国皇帝必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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