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谋婚:重生第一女将 - xp1024.com
《新帝谋婚:重生第一女将》


第1章 妻死夫荣

深夜,乌云蔽月,漆黑笼罩。

萧国京城,端王府。

主卧内,橘黄的烛光下,清晰可见鲜血染红床榻上的被褥,触目惊心。

楚兰歌看着穿透自己心脏的长剑,眼底幽深死寂。那握住剑柄的大手,是一个穿着华贵锦袍的男子,正是她的夫君——端王萧轼。

萧轼隐忍道:“王妃,安息吧。”

“说出杀我的真相,好让我瞑目。”没有歇斯底里的愤怒,楚兰歌显得异常平静。

萧轼道:“不管真相如何,终归是本王亲手杀了你。如果你想报仇,就在黄泉路上等一等,等本王百年后,阎王殿前再了恩怨。”

“呵!”

楚兰歌佩服他此时还能说出这么漂亮的话。

不过,有一句话,萧轼是对的。

她死在他的剑下!

不管他为什么而杀她,不管背后隐藏着何种交易,不管他是否有苦衷,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两年相敬如宾的夫妻生活,她到死才算认清一个人。

突然间,楚兰歌失去了询问的兴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今日他会杀她,无非是她如今挡了他的至尊大道。

萧轼见她沉默,眼中却多了一分固执,“兰歌,你可曾心悦过我?”

“嗤……”

楚兰歌嗤笑,唇间溢出了血。

外界传闻端王霁月风光,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罢了,亲手杀死了妻子,还想知道她的心思?

听说上个月还有人见到他和相府大小姐宋碧瑶游湖私会,想来真是讽刺!

萧轼威胁:“回答我,我不杀御飞音。”

楚兰歌死寂的眸子一闪,意识几近崩溃,又恍惚的想起了将军府里,那个双眼失明的少年。

她死了,他该怎么办?

隐藏着袖中紧握的匕首,徐徐松开。

楚兰歌一字一句道:“从、未。”

“当年若非碍于父皇赐婚,你也不会嫁给我,对吗?”

“对……”她楚兰歌一生活得坦坦荡荡,不屑说谎,到了此刻却……

但她不后悔。

萧轼缓缓抽出长剑,鲜血不断的从楚兰歌的口中涌出。

在长剑完全拨出的一瞬,她的气息也没了。

……

元帝二十七年,初夏。

正一品大将军楚兰歌,端王妃,病薨。

年仅二十四,无子嗣。

端王府讣告一出,八方震动,一代传奇人物就此止于史书。

据传楚兰歌生前立有遗愿,死后不葬入皇陵,不以王妃之礼下葬。元帝恩准,且下旨停灵镇国将军府七日,朝中凡五品以上官员和命妇,皆要去将军府祭悼。

隔日,京中就有流言传出,端王悲伤过度一夜白发,令闻者唏嘘,端王和相府嫡女有私的传闻,再无人提起。

坊间各种流言蜚语开始盛传,难辩真假。端王在民间的声望,借着楚兰歌的死,一度水涨船高。

京城内,西安街。

一间窄小简陋的民房。

旧木板床上,静躺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孩,黄花菜般的小脸,苍白又虚弱。唯一能看的乌黑大眼,却染上不符合年龄的幽沉死寂。

“一夜白发么?明明是,妻死……夫荣。”女孩嘲弄般勾起了干裂的嘴角。

第2章 借尸还魂

“吱呀”一声,摇摇晃晃的柴门被轻声推开。

有个老妇人佝偻着背,布满老茧的手端来一碗药,“姑娘,喝药了。老奴特意买了一块糖。”

女孩缓缓侧首望向老妇人,古井无波的眼底终闪过一丝暖意,病得沙哑的嗓音说:“林嬷嬷,我能吃苦,下次不用买糖。”

陷入贫困的境地,一颗糖的钱也得之不易。

女孩说完乖巧接过老妇人手中的药碗,一口气喝光。

不久前,她还是举国闻名的女将军和端王妃,一朝死亡,再度醒来的时候,却在一个卧病于床的女孩子身上诡异复生。这算不算是民间所说的,借尸还魂?

其实,老天爷多管闲事让她重活于世,意义何在?

难道是她死得太过窝囊了,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她想不通。

活了,就活吧,蝼蚁尚且偷生。

林嬷嬷见女孩终于肯喝药了,老泪纵横。

女孩问:“嬷嬷,我托您打听的事,打听得怎么样?”

“楚将军的遗体前日出殡,葬在郊外的小鞍山。将军府昨日已经遣散了仆人,府邸已经被官府收回了。听说楚家军也将要解散,会被编入了各大军营。……还有卓一澜将军,递了辞官的折子,听说惹得天子殿前大怒。”

林嬷嬷将今天打听来都说了。

女孩静静聆听。

听到的事情,大致上不外是一,将军府遣散,家财充国库。二,楚家军打散重新编制。三,卓一澜,自暴自弃了。四,她的遗体没有进皇陵,那个捏造的遗愿,怕是端王的手笔吧。

他恨她,竟这般深?

一个人生前再大的功勋,死后终是黄粱一梦。

烟消云散,世态炎凉。

楚兰歌想起一个人,清秀的柳眉轻蹙,问道:“嬷嬷,将军府遣散人时,有没有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少年?”

林嬷嬷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没听人说起。”

“劳烦嬷嬷再打听一下,好么?”

“姑娘怎么突然关心起楚将军的事了?”

“楚将军是我敬慕之人,她的事……我都想知道。”楚兰歌低声说着,小小的嗓音掩饰着一份苦楚,说出仰慕自己这般的话也是迫不得已。难道她要告诉这一个可怜的老妇人,她拼命保护的姑娘早已香消玉殒?

林嬷嬷出去。

约过了一个时辰,林嬷嬷才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嬷嬷打听得如何?”楚兰歌此时唯一的牵挂,就是府上那个少年了。

林嬷嬷想起打听来的情况,不由深深一叹道:“打听到了,说有个少年前日送殡,跟到了小鞍山,一直没回来。真造孽啊,一个瞎眼的孩子,又没有人照顾,怎么下山回城?这事……唉。”

楚兰歌脸色稍变,挣扎起身。

林嬷嬷惊了,“姑娘,你想做什么?你身体不好,大夫说要好好躺着。”

“我没事,就是躺累了,想起来坐一会。”楚兰歌对新生的这具身体非常不满意,弱得不行,偶感一次风寒,便全身无力。

林嬷嬷扶起她,在她背上垫一张旧被子。

再坐一会,林嬷嬷出去忙活。

第3章 丰功伟绩

约半个时辰后。

楚兰歌拖着虚弱的身子,一步三喘地走到了一间小当铺,拿出身上唯一值钱的翡翠玉镯。据说这是原身体主人母亲留下的东西。原主非常珍惜,宁愿饿死也不去当。

今日,楚兰歌迫不得已的,暂且拿来应急。

当铺的掌柜问:“姑娘,活当,还是死当?”

“活当。”

“活当是当不了多少钱的,姑娘要不就死当吧,我多算你一点银子?”

“不必,活当。”简洁的话,她讲出来都有些吃力。

掌柜的只给了二十两银子。

楚兰歌握住银子,抬起头,拧眉望向掌柜。

掌柜本想说,玉镯很可能来路不正,当二十两也要承担很大风险等等,可一碰上楚兰歌古井无波的眼眸,心底一惊,年纪小小的孩子怎会有如此幽冷如雪的眼神。他赶紧干咳一声掩饰心虚,“姑娘,我……可以再多给你十两。”

“不必。”楚兰歌拒绝,沙哑嗓音幽冷道:“东西我会赎回来,你替我保存好。敢私下卖掉,我会要你的命。”

掌柜开票的手一颤,那点想私卖的小心思被戳破了。

见她这般年纪竟能看穿,阅人不少的掌柜,马上板脸严肃道:“姑娘请放心。百年招牌,我是不会砸在自个儿身上的。”

签名,画押。

将当票收入怀中,楚兰歌离开。

一只价值数百银子的玉镯,掌柜仅给二十两。她并不计较,因为东西仅暂时存放在这里,早晚她会赎回去,当时拿的钱少,赎回来时钱也不会多。

徒步走到集市。

天空下起沥沥小雨,租一辆旧马车出城,直奔郊外小鞍山。

楚兰歌是花双倍价钱,才说服这个车夫雨天出城。

车厢后座,漏雨。

楚兰歌小心避开滴下的雨水,挨近车厢前,唯一没有漏雨地方。

车夫道:“姑娘,你是去祭拜端王妃吗?”

“嗯。”楚兰歌随意应了句。

车夫一时感慨:“雨天也去,姑娘真有心。端王妃也确实是咱们萧国的骄傲。”

楚兰歌:“……”

可能是一路上过于寂寞,也可能是一代女将的死让世人寒心惋惜,车夫又继续唏嘘道:“我听说端王妃出生在军营,自小被去逝的楚老将军当成男孩子来养,学习的不是绣花女红琴棋书画,而是练武,用兵,天文地理。”

一时之间,车夫打开话头没停过,“……姑娘有没有听过关于端王妃的事迹?”

“不多。”楚兰歌随口应道。

见有人应,车夫精神挺起,兴奋道:“据说,端王妃九岁就带队侦察敌营,十一岁便能带军拦截敌方粮草。十三岁任前锋,上阵杀敌,屡立奇功。十五岁被帝王策封为正二品女将军。十六岁掌兵十万,以少敌多,扫平诸多小国,扩大国土。二十岁,领军百万,平定南方诸侯战乱,封正一品镇南大将军。二十一岁那年听说差点封王拜候,后皇上赐婚,嫁给才华横溢的端王爷,便作罢了……”

车夫将关于楚兰歌前世的丰功伟绩,如数家珍地搬出来聊。

第4章 墓前少年

民间传言有些夸大其词,但大致上也没错。

楚兰歌安静听着,心却早急得飞到小鞍山。

据她了解,那个少年有点固执,应该不会轻易离开墓地。只是前后已经过了三天,他又身体不好,能熬得住么?

天空,正下着雨,他会避雨吗?

终于到了小鞍山脚下。

楚兰歌先给马夫一半的钱,让他再等一会。

马夫憨厚答应了,还借她一把伞。

顺着新修的石阶一路登高,楚兰歌走得甚为吃力。渐渐,更是仿佛每走一步,都要费尽全力。有时人就是这么奇怪,眼看要摇摇欲坠,却还能靠着意志撑着不倒。

沥沥的细雨,断断续续的琴音,自山上飘下。

终于,人登上了半山腰。

高山巍峨,新建的墓碑屹立于灰暗的苍穹。

苍茫孤寂,睨视苍生。

墓前,有一少年,一琴,雨中清弹。

水滴敲打着古琴,十指鲜红,琴弦尽染。

顺着雨水,血如丝网般,流淌于青石板。

凄风,楚雨,压抑得令人窒息。

楚兰歌记忆中那个清俊秀雅的少年,如今形如枯骨,眼眶深陷。平时他酷爱干净轻微洁癖,如今却肮脏凌乱衣衫不整。曾经他珍惜爱护青葱如玉的十指,如今却血肉模糊,隐约可见白骨!

“傻,真傻……”

楚兰歌眼泪夺目而出。

他是一心求死在墓前吗?

为什么没有人来劝他?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他?

这一刻,楚兰歌心底清晰涌上一抹恨!

人心,真就凉薄至此么?!

是她对不起他,是她没有好好照顾他。

楚兰歌重重跪在少年面前,手足无措地按住他的双手。

刹那间,琴音戛然而止。

楚兰歌小心翼翼,泪如泉涌地握住那一双重伤的手,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堵住,偏偏让她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少年呆滞不动,状似傀儡木偶。

“阿音,是我……”

沙哑的嗓音,颤抖的呼唤,遥远得宛如来自飘渺天空。

少年全身一颤,可也仅是一颤,很快又沉寂如死水。

楚兰歌将他搂近,埋首在他肩膀,凌乱的心逐渐平复,喃喃道:“我回来了,没死。”

下一刻,少年浑身剧烈颤抖。

没死吗?

不,死了,她死了……

死得离奇突兀,死得凄惨冤屈,死得不明不白!

恨!他用尽余生去恨。

恨世上所有的一切,恨所有虚伪的人,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什么都无法替她做,恨不能替她讨回公道。

是……梦吗?

仿佛听闻她说回来。

他应该快要死了,她终于来接他了么?

真好……

楚兰歌察觉不对,猛地正视少年,发现他的唇角噬着奇异的浅笑,不由脸色一变,急道:“阿音,是我。我是楚兰歌,我真的回来了。我们一起离开京城,回桃源镇,好不好?”

御飞音依旧木然不动。

楚兰歌柔声说着,“你不是曾经说过吗?如果我那一天累了,想解甲归田,我们就一起到你的家乡桃源镇,过上平平淡淡与世无争的日子。”

“……”

第5章 匆匆回城

御飞音脑袋空白,干涸的血泪再度涌出。

下一刻,他昏倒在她怀中。

雨中有一辆旧马车,载着两个病怏怏的孩子,匆匆回城。

约一个时辰过去。

西安街。

简陋的小民房前,停着一辆旧马车。

林嬷嬷一见马车下来的楚兰歌,扑上前抱着她猛哭,“姑娘,您这是去哪里?怎么不告诉老奴一声。老奴快要给急死了……倘若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奴以后怎么到下面跟小姐交待。”

“嬷嬷,我没事。”

楚兰歌请马夫帮忙,将车上昏迷的御飞音抱下来,送进屋内唯一的一张,简陋的木床上。在回来之前,楚兰歌已经带着他去过一趟医馆,看完病也抓过药了。

将剩余的车费给了马夫大叔。

小屋子里,就剩下三个人了。

林嬷嬷见到自家姑娘出去一趟,还带个男人回来,早就慌神,一时不知该如何安置御飞音。回过神后,赶紧关紧门窗,深怕被外人瞧见。

“姑娘,您怎么随便带个男人回来了?”林嬷嬷紧张说着,“这个事儿要是传出去,您的声誉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嫁人?还怎么许一个好人家……”

林嬷嬷在一旁担忧唠叨着急。

楚兰歌将包中的药取出,还有新买的几斤大米,“嬷嬷,先去熬碗清粥,还要给我熬碗姜汤,再煎药好吗?”

林嬷嬷再着急,还是拿着东西转身去做了。

累!

真累!

楚兰歌终于累倒在床前,趴在床沿睡着了。

等楚兰歌醒来。

外面雨歇,夜色很深。

屋内燃着一盏桐油灯,林嬷嬷披着单衣趴在桌子瞌睡。

楚兰歌占了林嬷嬷睡觉的草席。

狭窄的空间,却不觉清冷。

她轻步走到床前,照看一下昏睡中的御飞音。

御飞音眉宇深锁,梦中极不安稳,拳头紧握,指间又溢出了血丝。

楚兰歌小心地握住他的手,不让他下意识中误伤到自己。

同时她还靠近他耳边,低声细语。或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渐渐的,睡梦中的他,放松了下来……

翌日,清早。

楚兰歌发现御飞音高烧昏迷,急忙请来大夫诊治。

因此,不出意料地又折腾了一番。

她亲自伺候御飞音服药,再喂他吃了半碗清粥。

林嬷嬷想阻止她这么做,可一见床上病得昏迷的少年,又于心不忍。

等闲下来时,已过了晌午。

楚兰歌也服了药,将剩下的十余两碎银,交给了林嬷嬷保管。

林嬷嬷讶然问:“姑娘,你哪里来的银子?”

楚兰歌也没有隐瞒:“当了娘亲留下的玉镯。”

“姑娘,你怎么可以——”

林嬷嬷一脸焦急。

可碰到楚兰歌平静的小脸,她再多的话又只能化作了一声叹息。

楚兰歌承诺道:“嬷嬷不要担心,我会将玉镯赎回来的。”

“好好,姑娘心里有数就好。”林嬷嬷忧心忡忡,想去忙碌自己的事,偏又不放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生怕传出去什么谣言,有损了自家姑娘的声誉。于是,默默地将针线活搬到了屋内做着。

第6章 她还活着

楚兰歌见之淡笑不语。

傍晚,御飞音昏昏沉沉中退烧。

大夫再过来一趟,替他手中的伤换药。离开的时候,大夫顺便也替楚兰歌号脉,说她寒症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只需再服两贴药,基本能康复了,至于以前留下的病根,需往后慢慢调养。

林嬷嬷送大夫离开。

日子这般过了数天。

楚兰歌的身体恢复不错,御飞音也清醒。然,自清醒以来他没开口讲一句,每日楚兰歌伺候他服药,喝粥,他都十分配合。

今日,楚兰歌喂他喝完最后一口粥,正欲转身。

“你……真是楚将军吗?”御飞音颤声问。

“世上再无楚将军了,只有楚兰歌了。”

“是……”

少年干裂的薄唇颤抖,欲言又止。

楚兰歌豁达一笑,拿起空碗起身往外走,在门前停住,悠悠然说,“我在盼你早日康复,你知道么?因为除了你,再也没有人会笨到弹琴一夜,就为了让我睡一个好觉。”每次上战场杀敌,回来一身血腥,她不管再累,都无法入睡。

是少年生涩的琴音,断断续续,却让她睡了。

“将军……”

御飞音泪流满面。

她还活着,真的还活真!

少年哭着哭着,又睡过去了。

时间,悄然流逝。

楚兰歌在屋檐下细心清洗着御飞音的琴。

琴,非名琴。

市面上有钱都可以买到的,很普通的一把琴。但是,自她赠送给他的那一日开始,他就格外珍惜,从不离身,就算睡觉的时候,也会将琴放到床头。经常让她想起来,都感觉内疚,那个时候该给他买一把好点的琴。

可惜当年,楚兰歌行兵打仗很厉害,管理钱财却无能。

皇上赏赐的东西,除去了一座将军府,楚兰歌基本都分给了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或许是一些战死沙战的军人家属。

十余年一直靠俸银度日,生活并不宽裕。

再者,楚家嫡系仅剩下她一个人。

一个不饿,全家都饱。

楚兰歌能有闲钱买一把琴送人已经相当不错。

洗琴的动作,楚兰歌陡地停下。

院栏外,有人监视?她眸子微闪,随即佯装不知,继续洗着琴。

忙毕,进屋内。

御飞音呆立床前,脸颊微微憋红。

楚兰歌近前关切问:“怎么啦?”

“我、我内急。”御飞音吱唔说着,声音细如蚊嗡。

楚兰歌尴尬莞尔,牵起他的手腕,“你跟我来。”

她带着御飞音出了屋外,在小屋子十几丈的地方,有一个简陋的公用茅房。说是公用,其实是有一个百姓需要粪肥,在人来人往之的路上修了一处。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

守在茅房外。

楚兰歌的心思飞转,想着里面的少年……没问题吧。

他的手……

“阿音,需要我帮忙吗?”楚兰歌清咳一声,半开玩笑问。

“不、不用。”御飞音紧张回话。

楚兰歌说,“小心别碰到伤口。”

“嗯……”少年很害羞。

突然间,楚兰歌觉得自己有点邪恶了,竟然借着逗弄纯情少年,来打发时间了。

第7章 跟着心走

楚兰歌如风拂过般,浅浅一笑。

视线不经意间,落在茅房旁一块小木头。

几步上前,楚兰歌用脚尖翻了翻小木头。

很寻常的木头,形状倒是不错,适合雕琢一番。

她弯腰将木头捡了起来,右手习惯性地往腰间一摸,什么都没有摸到。反倒让楚兰歌愣住,很快,苦涩地勾了勾唇角。

过去的她,腰间会习惯性藏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刚才是一时忘了……

楚兰歌怏怏地收起了小木块。

此时,御飞音摸索着出来。

楚兰歌上前握住他伸出来的手,曾经纤秀如玉的五指,如今绑着白纱布。望着自己掌中的手,楚兰歌眸光黯淡了下来。

重回屋内。

御飞音恬静坐到床沿。

“楚将军……”

“唤我兰歌,要不,喊声姐姐也行。”楚兰歌坦然自若。

“姐姐——”

门外,有东西掉落地面。

楚兰歌回头一看,是林嬷嬷。

掉落到地面的,正是林嬷嬷干绣活时装东西的竹篮子。

“嬷嬷,怎么啦?”楚兰歌过去将地上的东西捡起,关心地问了一句。

林嬷嬷连忙蹭下帮忙捡东西,忧虑地小声道:“姑娘。御公子怎么可以喊您姐姐?您十四岁的生辰都还没过呢,御公子少说有十七岁了吧。”

楚兰歌轻蹙起秀眉。

有一些事,她倒是忘记了。

是关于这具身体多大,姓名是什么,父母是何人?她早想问清楚,可又不能开口问,生怕借尸还魂之事,会暴露出来。若非御飞音差点自绝于墓前,为了让他有活下去的念头,她是不会说出来。况且,他的眼睛看不见,问题也不大。

刚才楚兰歌是忘了借尸还魂一事。

如今换了一具身体,看来想完全适应,也非一两天的事。

楚兰歌在想着事情。

御飞音却呆若木鸡。

被骗了么?她其实已经死了?

楚兰歌一见御飞音煞白的脸,微微皱眉。

他起了疑心吗?

不过,楚兰歌并不急于解释,仅淡淡说道:“阿音,世上有一些事情,连我也没有办法解释。有些时候就算用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眼下,你何不坦然地跟着心走,来日方长,慢慢再去寻找答案,如何?”

御飞音紧紧抿唇。

好一会儿,他绷紧的身子,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楚兰歌上前伺候他躺下。

在她转身一刻,御飞音扯住她的衣服。

那手轻颤着,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和恐惧,“我、我相信你。”

“嗯。相信就好。”

楚兰歌语气淡淡的,反而让人心升起了希望。

林嬷嬷错愕立在原地。

眼前的姑娘,让她很陌生。

楚兰歌回首平静地看向林嬷嬷,总觉得要说上几句解释的话,偏偏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最终化成了心底的一声轻叹,“嬷嬷,我们还剩下多少银子?”

“四两,另外还有二十四个铜板。”林嬷嬷说着。

数日来,家里给御飞音和楚兰歌两个人看病,买药,就花去了十余两银子。还好当了手镯,不然连看病买药的钱都没有。

第8章 战马木雕

楚兰歌道:“嬷嬷,把那二十四个铜板给我。我有用。”

林嬷嬷翻开包袱,将铜板给楚兰歌,“姑娘够用吗?不够,可以拿些碎银用。”

“不必。”楚兰歌温和一笑,“我出去一趟,很快会回来。御公子就拜托给嬷嬷了。”

“姑娘要早点回来。”

“哦,好。”

楚兰歌出门。

直接来到一间打铁铺。

铁匠看她一眼,憨笑问:“小姑娘,要买什么?”

“想要把小刀。”

铁匠指指架子上一角,“十五文一把,小姑娘随便挑。”

楚兰歌走过去,蹲了下来,挑了半会,才拿起一把小刀,放下十五个铜板就离开了。她没有急着回去,一步一步走在熟悉的街道,偶尔会失神地看着两旁熟悉的一间间店铺,或是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忙忙的路人。

再世为人感慨万端,思绪百转。

不知不觉,来到了曾经的将军府前。

幽寂萧条的高门台阶,静穆清冷的守门石兽。

世态境迁,物是人非。

傍晚,楚兰歌回去。

一连数日,都没出屋子。

第六日,楚兰歌拎着一个包袱,再次出门。

……

慕兰斋。

楚兰歌踏入门槛,就让店内跑堂的拦住。

“姑娘,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跑堂的少年,约十五六岁,身上穿着的衣料比起楚兰歌都好上了数倍。他一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楚兰歌,有审视,却没有鄙夷。由此可见一斑,慕兰斋的掌柜不一般。

楚兰歌寡淡一笑,“寻你们掌柜的,谈一笔生意。”

“谈何生意?能否说说?”

“我有一件东西,想问问你家掌柜收不收。”

“姑娘稍等。”跑堂的少年进去。

不一会儿又出来了,将楚兰歌领到里面的侧厅。

侧厅里,布置清新淡雅。

最里面还用一扇百花争艳的大屏风,隔开了一个小间。

茶水很快送上,楚兰歌静坐着等候。

屏风后,走出了一个脸上挂着笑容的中年男子,圆润的身体,相当有福态。他看到楚兰歌,先是客套了一两句,就直奔主题,“姑娘是想谈什么生意?”

楚兰歌迎上掌柜的目光,坦然一笑。先将茶桌上的茶具挪到一角,再将带来的包袱郑重地轻放于桌面。

“掌柜见后,可以出个价。”楚兰歌小脸带着几分认真和恭敬,双手解开包袱,一层布,再解开,还是一层布。一层布里面,还只见到另一层布。掌柜原本想要不动声色,这会儿心思都被她一本正经解包袱的动作,给调起了几分。

包袱里是何物,需要这样谨慎收藏?

掌柜咽了咽口水。

足足打开了九层布,最后一块,里面的东西隐约可见一个轮廓。

楚兰歌却停下来,认真道:“掌柜要自己来吗?”

“不、不用,姑娘请。如果是家传之宝,我一个外人弄坏了可赔不起。”掌柜的好奇心是彻底被她勾起来。

楚兰歌平静一笑,将最后一块布掀开。

掌柜双目一凝,接着失望浮上脸,“姑娘指的交易,就是这一个木雕?”

第9章 护城河畔

摆在桌上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木雕。

雕刻的是一匹狂嘶的俊马,正扬蹄昂首,朝苍天嘶叫,无声却仿佛有声,十分传神。

只是,掌柜眼光毒辣。

雕刻技巧十分精湛,偏偏,选的木材一般。

楚兰歌像早料到掌柜的反应,“掌柜请细看,木材虽普通,可你有没有发现雕的马不一般?这是一匹战马,是陪了楚将军征战数年的那匹战马。其中最大的价值也不是木雕,而是雕的本身,你知道雕刻的人是谁吗?”

“谁?”掌柜心思完全被提起来。

“是楚兰歌将军。”

“砰!……”

掌柜惊讶,话还没接上,屏风另一边的小间,却传来一道细微的响声。

楚兰歌很是讶然,没有料到屏风后面还有人。这具身体不懂武功,所以,楚兰歌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她询问的目光看向掌柜。

掌柜歉意一笑,“姑娘不必介意,里面的人,是我们慕兰斋的东家。”

“哦。掌柜开价吧。”楚兰歌不想拖。

“姑娘,请喝茶。”掌柜客气道,商人的精明开始计算着,“楚将军生前雕艺一绝,这事儿我也略有耳闻,可我们平民百姓也没那个福气亲眼见识楚将军的手笔。姑娘说这是楚将军的遗作,怎么证明?”

楚兰歌说道:“不需要证明,懂的人自然能懂。”

“姑娘这不是难为人嘛。若是顾客问起我店有何凭证,我总不好说不需要证明吧。”掌柜面露难色,精光微露的双目暗中打量着楚兰歌,蜡黄又清瘦的小脸,唯独一双大眼格外有神,再细细观察便会发现,那双眸华里面没有年少的青涩和忐忑,仿如深不见底的一汪幽潭水,波澜不兴。

掌柜暗暗疑惑。

楚兰歌浅浅扬起唇角,似笑非笑,动作是重新将雕艺收好,再一层一层包回,“掌柜不收,那我再去寻别家了。”

“姑娘——”掌柜阻止。

楚兰歌不理会掌柜,继续要往外走。

蓦然,屏风那边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给她一千两,将东西拿来本公子看看……”

非常特别又迷人的男子嗓音,清柔含着一丝媚,媚艳之中透出几分妖。仅是听到这个声音,就足够听者遐思连连,惊艳之极。

楚兰歌含笑不减,平静无波。

丝毫不为嗓音迷惑……

掌柜马上吩咐账房取出一千两给楚兰歌。

楚兰歌收起银票,道声谢便离开。

此时,掌柜将雕艺送去给屏风内的东家。

不用半刻钟。

一个年轻男子手持木雕,仓惶冲出街道。

只是可惜,街道上早已不见了楚兰歌的影踪。

……

楚兰歌用在茅房旁捡到的木头,花点心血换来一千两。

出了慕兰斋后,第一件事是去钱庄,兑换了五十两银子,剩下的都换成小面值的银票。第二件事是去当铺将前几天当的玉镯赎回。见时间还早,路过牛栏街的一处酒馆,又掏一小块碎银,买一小坛渗水的酒。

漫步来到护城河畔,往柳树旁的石栏一坐,一个人独酌。

不明原因,只是想上喝一口。

第10章 绝世妖孽

落日余晖,水面泛光,红霞点染,别有一番迷人景致。

远处游船画舫,丝竹歌声,隐约传来。

上一次坐在护城河衅的是圣旨赐婚那一晚。陪她一起喝酒的,是卓一澜那妖孽。今天过了,下一次不知是何年月?

楚兰歌已经决定,明日带着御飞音和林嬷嬷离开京城。

上流河上,忽然有人用竹叶吹奏。

一声声的,走调,不成曲,断断续续。

犹如顽皮的乡村孩童,学吹着叶子玩。

楚兰歌嘴角泛起淡淡笑,将坛中的酒倒入口中,再望向河水上流。

河上流的画船之间,远远有一叶采莲用的轻舟,乍一眼,船上面无人,再细看就知道不是没人,是人躺着了,任采莲小舟随波逐流。

无需片刻,轻舟近。

舟上的男子,旁人只需稍为一瞥,心头无不惊艳。

夕阳晚景,采莲孤舟。

河中慵懒男子,美得如一幅天然水墨画。

淡妆浓抹,赏心悦目。

只见,男子姿态轻懒地仰卧于船头,帷帽上薄薄的轻纱,朦胧勾勒出倾世的轮廓,配之一袭水青绣金丝祥云锦袍,河风拂过,宛若惊鸿之舞。而宽大袖袍间,透出一条洁白的手臂,随意轻搭舟沿,仙姿雅态优美之极。

不多时,采莲小舟,来到了楚兰歌面前。

男子抬脚,将锚踹落水里,小舟很快就不动了。

接着,男子没动,默默似在沉思。

楚兰歌眉目含笑,凝望着舟中的妖孽。

舟中的绝世妖孽抬了抬赤裸的手臂,素指点向楚兰歌,“姑娘,你穿的肚兜是什么颜色?”

他不开口,是一道风景。

开口,就完全破坏了美景。

这般肆意无礼的询问,换作任何一个女人,即使是婆子大妈,必定会给他扔鸡蛋砸石头骂够流氓呸登徒子。

楚兰歌毫不在意,浅笑地喝了一口酒,“你猜?”

“红色?白色?绿色……你想睡我吗?”

“噗!”这一口酒,喷出。

他言词恣意,无所顾忌。

楚兰歌算是领教一回。

那人终于动了,徐徐侧身斜躺,手臂轻枕,面上薄沙轻荡,倾世容颜若隐若现。隔着薄纱仿佛都能看到他一双眸子潋滟浮动,像盯着楚兰歌,偏又不全像。

在船头上还摆放着一物,正是不久前楚兰歌卖给慕兰斋的战马木雕。

半晌,无话。

那人幽幽怨语:“那女人说给我雕一个像的,我一直在等,等了一年又一年,……到死了,她都没有实现,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哦?”

接着话音又一转,他认真道:“我平生愿望有两个。你想听吗?”

楚兰歌在岸上静听。

“第一个,是睡她。第二个,……是让她睡我。”

那幽幽怨怨的嗓音,在河面如风般掠过。

掠进了她的心底,却又了无痕迹。

楚兰歌垂下眼睑,将最后一口水酒倒入口中,再将坛子往河中一扔。她眸光淡扫了舟中人一眼,含笑地拍拍衣袖,站了起来。

杨柳堤岸,清瘦的人儿即便一身粗布麻衣,那一份淡然,还是让她添色不少,硬生生将几分穷酸压下。

第11章 公子风姿

楚兰歌转身欲离开。

舟中人突然扯出一条长鞭,朝岸上一甩。

长鞭精确地缠上了她的纤腰。

只听,那人懒洋洋似的嗔道:“冤家,你来压我?……还是我去压你?”

楚兰歌哑然。

刚想说话,陡然,他手中鞭子一收。

楚兰歌跟着被凌空带起,身子打了一个转,飞向小舟。他腕间一动,借着鞭子巧妙地卸掉她身体的一些重力,眼见要砸到他身上,难道真要应他说的——她要压他了?关键时刻,他又像有着某种洁癖一般,伸手将她一推。

她没有压到人,而且是撞向船板了。

轻舟,动了。

随着水波,往下流。

楚兰歌撞得手臂挺痛,错愕回神,恰好看到他将锚拉起。她似笑非笑说,“卓公子好雅兴。光天化日之下强掳民女,难道不怕御史弹劾?”

“你认得本公子?”

“京城谁人没见过卓公子的风姿。”

“是么?”卓一澜笑了笑,笑声略显空洞,“姑娘,我越看你越……不一般。”

“是公子眼花了。”楚兰歌慢慢坐起。

轻舟很小,却不显拥挤。

二人相对沉默。

河面上,水波粼粼,似乎倒映着星光。

“卓公子,时辰不早,还请送民女上岸。”楚兰歌温语说道,“家人尚在等着。”

“家人?”卓一澜声音极轻,“姑娘说说,你的家人?”

楚兰歌说:“一个嬷嬷,一个……哥哥?”

“御飞音可没有妹妹。”卓一澜冷笑地看着她。

隔着一层薄纱,楚兰歌也清晰察觉出他灼热审视的眸华。

简单几句,她听出他有备而来,还像以前一样,做事喜欢谋定而后动。但人,是会变的,刚才那些轻浮恣意的话,曾经的他就不会说。

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曾经沧海,恍如隔世。

不,是真的隔了一世。

卓一澜伸出素指,轻轻一挑她的下颔,靠近她的小脸。

审视片刻,忽而温柔一笑。这一笑,如山间潺潺流水般清悦动听,但那种温柔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高山云雾。

那么不真切,那么的飘渺和虚幻。

卓一澜道:“小丫头,敢在本公子面前走神,不怕惹我生气?”

“……”楚兰歌浅笑不语。

少女的笑容,恬淡而平静。

卓一澜忽然敛起了笑容,说道:“好了,今天见姑娘,是有几个问题需要姑娘解惑。”

“公子请说。民女一定知无不言。”

“雕像,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御公子的。”楚兰歌回得很干脆。既然他知道自己和阿音在一起,将木雕推到阿音身上也顺理成章,可减少怀疑。借尸还魂是个大秘密,让她不想再沾前世的人和事。御飞音算是一个意外。

雕刻木马,本就是为了钱,也是迫不得已。

世人是很现实,无钱万事难。

再活一世,她也需要吃饭添衣。

重点是当掉的玉镯,她答应过林嬷嬷会赎回去。

原本事情会很顺利解决。

只是楚兰歌算错了一点,是不知道慕兰斋幕后东家会是卓一澜,更没有料到会偶遇卓一澜,被他撞个正着。

第12章 我闻到了

卓一澜问:“御飞音会舍得拿出来卖?”

“这个……民女不知。”楚兰歌说着。

卓一澜狭长的凤目,紧紧盯着她,警告道:“你当本公子是好糊弄的么?木雕明明是新近几天完成的。为了掩饰雕刻的时间,有人简单作过一些处理,但上面的黄泥……没有去干净。还有,那女人雕刻前特别挑木料,凭你拿来那一块不知从哪个粪坑捡来的东西,怎么敢说是她雕的?!”

楚兰歌微怔。

她记得自己很小心处理过,怎么还留着黄泥?

粪坑他倒是说中了一半,不是粪坑,是粪坑旁边。

卓一澜留意着楚兰歌脸上的变化,特别是眼睛,良久却失望了。一个人连沉默眼神都可以这般平静吗?

楚兰歌深思半晌,含笑打破沉寂,“上面,有黄泥吗?我倒不晓得了。”

故此,她是否认了他的猜测。

卓妖孽淡扫她一眼,忽又一改适才强硬的态度,媚姿摇曳地轻轻躺下。像一下子缺少了灵魂的木偶,将雕像握在指间举向头顶,出神望着。

楚兰歌稍为皱眉,眼下他性格阴晴不定,丝毫不像曾经那个驰骋沙场豪气冲云天的男子。

良久,卓一澜幽幽开口说:“好吧,上面的确没有黄泥……可有黄泥的气味。我闻到了,闻到了……淡淡的。”

最后一句。

“噗——”

楚兰歌忍不住失笑。

若她告诉他,那真是粪坑边捡来的木头,他会作何感想?

他可是闻了呀……

华灯柳岸,轻舟终是靠岸。

楚兰歌默默踏上岸,卓一澜稳稳跟在她身后走着。

她走一步,他跟一步。

楚兰歌回到西安街,林嬷嬷早守在门口。

见到楚兰歌回来一颗焦虑的心才放下,可是,当她见到了楚兰歌身后的男子时,那个表情立马僵住了。

卓一澜却自来熟,轻提袍袂,神情坦然一步跨进屋内,眸光毫不意外落在了床上,同样脸露焦虑的御飞音,侃笑道,“姓御的,你还没死呐。”

“你不也活着?”御飞音一听这妖魅般的嗓音,本能就反唇相讥。可话一出,几丝懊悔跃上心头,惴惴不安了起来。

果然……

卓一澜眸底浮过了疑色。

小屋外。

林嬷嬷拉着楚兰歌,“姑娘,您……您怎么又带陌生男子回来?这事,这事如果传开了可怎么办?”

楚兰歌轻笑,“嬷嬷不必在意。”

“什么不必在意,老奴都快急死了,您还笑?”林嬷嬷很是着急。

楚兰歌温言相劝道:“我一个连吃住都不能自给的丑丫头,谁会来关注?声誉这东西也是对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说的。再说了,你看看他们二位,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举止不凡?真传出去也是我沾了便宜,是不是?所以嬷嬷,不要担心了,顺其自然吧。”

林嬷嬷被说得一愣一愣。

觉得楚兰歌说得有理,偏又觉得有哪里不妥。

楚兰歌重新走进屋子,林嬷嬷还在发愣。

可一踏进屋内,楚兰歌便后悔了。

第13章 剑拔弩张

屋内,剑拔弩张。

卓一澜正拿出战马木雕,询问着御飞音。

御飞音展现出了温和的刺,“将军送我一个木雕,你就质疑了?那将军还曾省吃俭用送过我一把琴呢,你也怀疑吗?黄泥是我特意叫人弄的,故意让人怀疑它不是真品。东西摆在店里,等我哪天有钱了再买回来,不行么?”

御飞音一边说着,一边用缠着白布的手,轻抚过床头上的琴。

见卓一澜沉默不语,他又略显傲娇地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一定又妒忌了吧。”

“你——”

卓一澜戴着帷帽。

隔着一层纱,想看清楚他的表情不容易。

御飞音大有小人得志,想气死他的意思。

只见卓一澜水青长袍一扬,低头靠近,注视着御飞音,幽幽道:“她都不在了,我还能吃什么醋?还能妒忌谁?御公子……你说是不是?”

御飞音强作镇静,可抚过琴身的手微微颤了颤。

这点痕迹,并没有逃过卓一澜的眼。

卓一澜眸色稍沉。

楚兰歌不想参与眼前的浑水,悄然退出门外。

林嬷嬷一见她又出来了,关切地小声问:“姑娘,饿了吗?锅里给您留着馒头和清粥。”

“是有点饿了。”

“好咧,老奴去给你端吃的。”

“嗯。”楚兰歌点了点头。

林嬷嬷去小炉里生火,给楚兰歌热吃的。

楚兰歌倚在门外。

不是她有意要偷听,实在是地方太小,泥墙破损又有些严重,隔不住屋里的声音。

半晌,林嬷嬷热好了吃食。

楚兰歌不想进屋,便蹲在屋檐下吃着东西。

刚咬了两口馒头,她想了起来,便问:“嬷嬷,御公子吃了吗?”

“只动了两口,担心着姑娘呢。”林嬷嬷叹息。

楚兰歌没再问,一个馒头差不多吃完,见林嬷嬷还在忙碌着针线活,便低声道:“嬷嬷准备下,我们明日一早出城。”

“姑娘想去哪里?”

“哪里都好,只要离开京城就成了。”

“姑娘是怕府上的人寻着吗?”林嬷嬷一下子紧张,“是不是姑娘出去遇上他们了?有没有受伤?”

府上的人?

什么府?什么人?

楚兰歌顿生疑惑,却不好细问,含糊道:“没遇上危险。嬷嬷别担心。”她没再问,若是问下去,自己借尸还魂的秘密,说不定就当场戳穿。

一个老人的心,楚兰歌不想伤。

楚兰歌清楚老妇人眼下一直盼的,不外是她家小姐唯一的血脉能安然活着。她既然占了那个女孩的身体,给林嬷嬷一个无忧无虑的晚年也是应该的。

屋内,一下子安静。

再过一会儿,卓妖孽拂衣踏出。

他没留下只字片语就离开。落寞的背影,一步一步,不急不徐。天色渐黑,本应该急于归程。可是他给人的错觉,每一步似乎都不带目的,也没终点。

仿佛走向何处,那人压根不在意。

或许,对于那人来说,此时将去何处都无所谓了。

很显然和御飞音争执到最后,卓一澜相信了御飞音的说词。

第14章 看透生死

战马木雕是楚兰歌生前随意雕刻的,然后送给了御飞音。卓一澜今日骤然燃起的一丝希望,也泯灭了。他还是他,还是那一个朝中灼手可热的卓将军。

再纠缠又如何?

图的又是哪般?

她真的死了,以后不管他做什么,都毫无意义……

屋檐下,楚兰歌嚼着馒头的动作,越来越慢。倏地地一抬手,将碗中的清粥喝完,再将碗递给林嬷嬷,“嬷嬷,送一碗热粥进去给御公子。如果他再不好好吃饭,叫他以后别再跟我了。”

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楚兰歌拍了拍手,大步往前迈去。

月色下,楚兰歌一直跟着卓一澜。

街道上两个人,一前一后。

在人迹稀少的小巷里走着,步履一致。

楚兰歌内心在挣扎。

有好几回她都想冲上前问他,随不随她一同归隐。问他舍不舍得抛开京城一切的荣华富贵,陪她过山野乡村粗茶淡饭的日子。但念头每次冒出,理智总是占了上风,将这一份蠢蠢欲动的心思压下。

人各有志,不是谁都乐意过平淡枯燥的生活。

他的悲伤,也可能是暂时的。然而时间,再大的伤痛都会冲淡。她和他的情谊,终是会划上完整的句号。

尔后,她远离京城。

他继续是朝中显赫新贵,前程无量。

最终,楚兰歌停下脚步,深深望了前方背影一眼,垂下眼睑,转身往回走。

既然做出了决定,楚兰歌也不再犹豫。

天黑了,路过一间成衣店,店家还没有打洋。

楚兰歌进去,很快就购了数套夏季的衣物。

有两套长衫是专门给御飞音添置,给林嬷嬷也添了两件。她自己却买了两套合身的男子衣袍。出门在外,女子有诸多不便,换上男装会好些。想了一想,又多添了一条素净的裙子,是以备不时之需。

带着一个大包袱回去。

出去也算有了一个解释,楚兰歌说得心安理得。

御飞音忐忑不安等着她归来,“您会不会……会不会生我的气?”

“你做错什么怕我生气?”楚兰歌疑惑抬首。

“我、我……我没将实情告诉卓公子。”

楚兰歌莞尔一笑,“没事。上战场的人,早就看透生死了。他这些年打仗,又不是没有遭遇过。等过段时间,自然会忘记了。”

御飞音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楚兰歌整理好包袱中的东西,“我们明天就走吧。”

“明天走?”御飞音迷惘。

楚兰歌问:“怎么了?你还有事要做?”

“是谁加害你?难道就这样算了?”他迷茫中,脱口就将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你想让我去报仇吗?”楚兰歌问得很平静。

“是,不能让他们好过。”

楚兰歌没有马上回答,安静了好一会,她才轻淡问:“阿音,我一生杀的人还少吗?”

“这、这不一样,你那是上阵杀敌……”

楚兰歌说,“一样的,都是人命。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我杀的人,没有一个是坏人,他们都是英雄,是为家为国捐躯的英雄。”

第15章 不要多想

“虽然是敌国的将士,可我还是一直敬重他们。不过今天倒是有些羡慕了……”楚兰歌心中有怨,有恨,但不会盲目去报仇。

凭她这具孱弱的身子,一无所有的境况,强行要报仇只会牵连到朋友。

楚兰歌自己怎么样,是无所谓了,但她不希望御飞音活在仇恨当中。

真要报复,也只能由她一个人来做。

楚兰歌说:“我都能放下了,阿音,你还有何放不下的?”

“可是,可是……”御飞音说不上来。

他就是感觉不一样。

只是她那一句,羡慕敌国死于战场的将士,让他的心都伤了起来。

羡慕?

羡慕什么?

自然是羡慕对方能够战死沙场,死得其所。

而她呢?

……

翌日,大清早。

林嬷嬷到集市雇了一辆旧马车,扶着御飞音上去。

楚兰歌拎着两个大包袱,塞进了车厢。

车内的空间有点窄,容三个人显得勉强。

林嬷嬷主动提出想坐到外面,楚兰歌阻止了,率先在外面坐了下来。今天她穿的是男装,坐在外面也无妨。

林嬷嬷几次开口,都让楚兰歌拒绝了。

三个人中,一个是眼睛不便还带伤的少年,一个是上了岁数的老妇人。除了她一人还算正常外,真没有谁能坐到外面了。

何况,楚兰歌也觉得小小的车厢太过压抑。在外天空辽阔,清风朗日,望之心情都会舒坦开阔几分。

车夫端正一下坐姿。

不知为何故,楚兰歌让车夫莫名觉得拘谨起来。或许是因为她的坦然,也可能是由于她唇边终始挂着的淡淡笑意。

车夫挺起脊梁专心赶路。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街道。

楚兰歌有些恍惚地望着繁华街道,林立的商铺。

既熟悉,也陌生。

更多的是她心底依旧残留的,那一份不真实感。

原来,她是真的活着……

马车顺利出城。

楚兰歌看向车夫,感觉有些面善,细想一下便明白了,“大叔,又是你呀,还记得我吗?”

车夫微愣,再细细打量起楚兰歌,“公子,您见过……”

“前些日,小鞍山,下雨天。”楚兰歌提醒。

“小姑娘,是你呀。”车夫恍悟,“你怎么做了男子打扮?”

楚兰歌说,“出门在外,图个方便。”

几句下来拘谨便没了。

车夫又开始畅聊。

聊着一阵,车夫竟提起了一件事,“姑娘,那日回去没多久就有人寻上我,打听车上公子的事。我初时不敢说,后来,聊几句不是坏人,便告诉他了。”

楚兰歌道:“哪是什么人?”

“是卓将军府上的管家。”

“……”楚兰歌一怔。

卓一澜派人去小鞍山寻过御飞音了?

坐在车内的御飞音听到了二人对话,踌躇说道:“那个……屋外就有卓府的人保护着。我们今天离京的消息,他现在也该收到了。”

麻布车帘没有放下。

楚兰歌听出了御飞音话中的一丝不安,“我知道。你不要多想。”

昨晚回去,她仔细想了一遍,也猜到了屋外转悠的陌生人,可能是卓一澜的人。

不然,卓一澜不会那么快就找上门。

第16章 端王遇刺

马车走官道,途经小鞍山。

远远望去,前方翠绿,青山入云。

当马车近前,看到小鞍山的山脚下,驻守着王府的侍卫,严密戒备。其中,还停着一辆华美的马车,上面的标志是端王府。

萧轼此时人在小鞍山上?

楚兰歌眸光一暗,很快又恢复了坦然。

她不由抬头望向山顶,巍然屹立天地间的墓碑,依旧孤寂。

青石铸成的台阶,每隔十步就有一名侍卫把守。

扫墓?

这般兴师动众,萧轼还真有心。

他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今天来小鞍山祭拜她吧。

楚兰歌心底嘲讽。

“端王爷真是个痴心人……”车夫叹息,摇头。

马车笃笃,继续往前走着,越了过去。

楚兰歌不再望向小鞍山。

世人皆会演戏,区别在于深浅高低而已。萧轼恰好是个戏中高手,曾经的她,都眼拙了两年。

越过了大概有百米左右,蓦然,身后听到一阵骚乱。

“刺客!有刺客!”

“保护王爷!快保护王爷!”

“……”

车夫不自觉将马车慢下来。

楚兰歌惊疑不定地往小鞍山上眺望,纷乱的人影,清晰的刀剑相撞声。青石台阶,有一个挺拔的白衣男子正持剑和一个戴着银白面具的黑衣男子激战。距离虽远,楚兰歌还是能一眼看出,白衣男子是端王萧轼。

“老天爷啊,端王爷遇刺了?!”车夫呆滞。

车厢内的御飞音也紧张,急切问:“说什么?端王遇刺?发生什么事?”

林嬷嬷急急挑起窗帘,回头望向小鞍山,小声地将情形描述给御飞音听。

楚兰歌望着前方阴沉不定。

忽而,楚兰歌低声吩咐,“大叔,快!咱们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车夫回过神,有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路边景物飞驰,马车往前狂奔。

楚兰歌一直缄口不语。

御飞音也紧张,几次想说话又止住。

有外人在,他心有顾忌。

楚兰歌晓得他心底疑惑很多,偏偏有些她也解释不清,唯有装糊涂。

约半个时辰后。

众人本以为已经摆脱了麻烦,不料,身后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再半晌,一队骑兵来势汹汹的将马车拦下。

楚兰歌认出了来者,是城南一名骑都尉,姓孙。

看来端王遇刺已经惊动京城中某些人物。

“停车!接受检查。”骑都尉大人喝道。

楚兰歌几人配合检查。

纷纷下车,楚兰歌伸手扶出御飞音时,骑都尉表情一僵,却没再说别的。

两名士兵过来,来回搜索马车几遍。

小小的马车,一眼了然,能藏得住什么人?

骑都尉快速扫了御飞音一眼,绷着黑脸道:“带走,回城调查。”

楚兰歌秀眉轻蹙,这是想做什么?怀疑他们和刺杀案有关?她冷静询问:“大人,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还不知犯了何罪?”

“端王爷遇刺,当时你们可有在现场?”

“路过,恰恰见到。”

“那就对了,带回京中调查。”骑都尉冷硬道出,再下令将数人带走。

第17章 京兆府尹

楚兰歌拧眉。

突然的变故,破坏了她离京的打算。

重新回城,京兆府大牢。

他们给押进了牢内,而不像以往目击证人一样在堂前候着。

御飞音一直由楚兰歌牵着。而他的琴,暂由楚兰歌替他抱在怀中。

相起于御飞音,林嬷嬷和车夫则格外紧张。

车夫也脸如灰色,跑趟马车还要遇上官非,换作是谁,恐怕都想崩溃了吧。

官府的大牢是出了名的易进难出,普通百姓进来无事都会多出事。俗话说,金银财物不被搜刮个干净,有理也说不清。

“姑娘,怎么办?是老奴对不起您,没能保护好您……”

林嬷嬷心神混乱,喃喃地说了一些话。

楚兰歌安慰拍拍她的背,“嬷嬷,没事的,我们又没犯事。”

少顷,她靠近车夫,用仅车夫能听到的嗓音,低声请求几句。

车夫先是微愣,再轻点首。

这时,御飞音干净的嗓音响起,“嬷嬷,大叔,你们不必太过担心,端王爷遇刺,官府定会搜查刺客的。他们带我们回来,应该是想了解当时的情形,我们只要配合官爷录完口供就行了,不会有事的。”

林嬷嬷和车夫想了想,觉得也对。

没做坏事,官府也没理由定他们罪。

没多久,果然有人先过来逐一向四个人盘查。

傍晚时分,车夫被放了。

车夫匆匆出了京兆府衙门。

楚兰歌等三人,让京兆府尹暂扣了下来。

原因竟是楚兰歌在官差询问时,连自己的事情,都交待不清。

林嬷嬷连忙称她曾经大病了一场,忘记前事了。

官差摆明存有怀疑,敷衍说需加求证。

同时又从主仆身上搜出了九百多两银子,官差也认定这笔钱银来历不明。

是楚兰歌疏忽了。

身体主人是何许人,祖居何地,父母是谁,她担心引起林嬷嬷的怀疑,便一直没有过问。如今被人问起,自然是答不上来。假话更加不能编,尤其是这个时候,编假话被戳穿情况会更加严重。

再者,那些银两,确实很可疑。

不过楚兰歌也说了,银两来自慕兰斋。

天黑前,大牢中来人了。

三人被带出来,来到了牢中行刑室。

今晚连夜来审问的,是京兆府尹,姓齐,单名一个海字。

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身材中等,略显福态。

齐海能赢得皇帝信任,稳坐京兆府尹这个京中重要的位置,可见也是城府极深的老油条。朝中各个势力派系,他一直保持中立,独善其身。

可楚兰歌毕竟曾为端王府的王妃,一些秘密还是知晓的。

例如齐海,是萧轼的人。

楚兰歌第一次知道这个秘密时,心中就很惊讶。

在端王刺杀案中御飞音在附近,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端王府。

齐海连夜来审,很可能也是端王授意。外人会觉得刺杀案与御飞音毫无关系,但在某些人眼中御飞音的嫌疑,反而更大。

坏就坏在,御飞音与楚兰歌有渊源。

齐海官威十足端坐在桌案前,双目审视三人。

第18章 牢中分开

最终,齐海的目光落在了御飞音身上,他问道:“御飞音公子,你曾是楚大将军府上的人?”

“正是。”御飞音承认了。

“来人,搬张椅子给御公子坐。”齐海吩咐下去。

有人很快就搬来了一张雕琢梅花的圆凳。

纯白如雪的少年,气质干净,此刻微显局促。

楚兰歌扶着他起身再坐好。

御飞音略为迟疑地小声道谢,“谢过大人,可是……这、这样合规矩吗?外面的人会不会说大人的不对?”

多么善良的少年啊。

这时候还会替别人着想。

简单一句,平添了不少人对他的好感。

事实上,是少年觉得自己坐着,兰歌却不行,心有不愿。只不过,他心中所想的,外人又岂能得知?于是误会了。

连同齐海这个老油条,都信了。

齐海绷着的面容,不着痕迹地舒展了些许,他不是觉得御飞音善良,而是觉得这样单纯没心机的少年容易驾驭。

齐海状似和善地说道:“本官早闻楚将军生前爱听御公子弹的琴,如今将军去了,您也算是将军府上的故人,本官以示对楚将军的敬重,也不该让公子跪着,况且公子身上还有伤势未愈。”

齐海的一番话,品德兼备,有情有义。

听得楚兰歌暗暗皱眉。

果然,是只老狐狸,阿音能够招架得住吗?

然,齐海顿一顿,话题一转,好似无意地问起楚兰歌和林嬷嬷,“御公子,她们是你的下人吗?”

御飞音说道:“不是,是恩人。没有她们,世上可能也不会再有御飞音了。”

齐海表示很讶异:“还有这等事?御公子发生了什么?”

没一会儿,御飞音将自己在小鞍山昏倒,被救起后在西安街养病的事,一一说了出来。末了,他又说把一件珍藏之物,卖到了慕兰斋,换来了一千两,解释了钱银的来路。用词用句平白直率,不夸张也不修饰,一脸单纯坦然。

车夫,医馆大夫,慕兰斋的掌柜,均可作证。

还有意无意地透露了,他和她们的关系仅是初识,没有渊源。

楚兰歌懂得御飞音的用意。

少年是单纯,却不是无知。

楚兰歌即便没跟他提起一些事,他可能也猜测到了什么。端王遇刺,三个人当中,他的嫌疑最大。点明了他和她们关系不深,也是对她们的一种保护。

齐海又询问了一些话。

御飞音一一配合。

没多时,齐海走了。

三个人重新被关在大牢。

但是,仅过了半个时辰,有几个陌生人出现,要强行带走了御飞音。不过,这几人表面上对御飞音还算客气。

御飞音不舍地拉住楚兰歌。

楚兰歌望着他,担忧道:“阿音,要保护好自己。”

“嗯。你也是。”御飞音小声回应。

楚兰歌笃定说,“我会的,你不必担心我。”

御飞音被带走了。

官府大牢夜晚龌龊肮脏事儿一堆,稍长点姿色的女囚犯甚为悲惨。

林嬷嬷看见牢房中的女犯被两名狱卒拉出,非常紧张,努力地将楚兰歌护在身后,一遍又一遍祈祷自家姑娘不要给禽兽盯上。

第19章 求见公子

楚兰歌身体瘦弱,面黄肌瘦像个孩子,自个儿倒没多大担忧。

“嬷嬷,不要担心,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谁?谁会来救我们?”

“快来了吧……”

漆黑的周围,发霉腐败的气味。

除了狱卒猥琐的笑声和女子轻微求饶哭泣声,再无其它。

突然,“啪!”

“啊……”有人惨叫。

接着是狱卒跪地求饶,“将军,卓将军饶命……”

楚兰歌霎时站起,来了么?

数道脚步声,渐渐由远至近,还有火把的光芒。

在光照的石板上,拉起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

卓一澜来了。

今天的他没有戴帷帽,倒是戴上了面具,带着数名府中的护卫,伫立地牢前。

他望了楚兰歌一看,直接问:“御飞音呢?”

“被人带走了。”楚兰歌回答。

阴暗的牢房,看不透卓一澜神色。

只听,他轻“嗯”一声,转身对护卫道:“带她们回府,好生安置。”

说罢,卓一澜先走了。

淡漠的背影,道不出的冷冽。

牢门打开,二人被请出。

楚兰歌安静地跟着卓府的护卫走着。

林嬷嬷小声询问:“姑娘,卓将军怎会来救咱们?”

“是车夫大叔通知的。”是楚兰歌未雨绸缪,事先拜托车夫出去,到卓府说一声。

“那有空要去谢谢人家。”

“嗯。”

……

深夜,月光暗淡。

天上象牙的弯月躲进了厚黑的云层。

卓府,客居的雅院。

院前青石台阶,一道瘦小的身影在静坐,仰望着天上的月芽儿发呆。

“姑娘,床铺好了,早点休息。”林嬷嬷佝偻着身子,从房内走出来。

楚兰歌缓缓站起,“嬷嬷,你先去歇着,我去去就回。”

“姑娘要去哪里?这里是卓将军的府上,我们不能乱闯。”林嬷嬷一见楚兰歌往前走去,便着急了起来。大病过后的姑娘,她越来越觉得陌生,行为举止,说话的口吻,像一下子长大了,又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

楚兰歌没有理会林嬷嬷的急切呼唤,已经走出了客院。

卓府的环境,楚兰歌不算陌生。

曾经的她,来过数次。

最后,楚兰歌停在了藏兰苑前的月洞门。

藏兰苑是卓一澜住处,称得上是卓府的禁地,除了少数人可以进去外,一般人连接近月洞门都难。曾经,她是少数人之一。知道苑内没有外界传闻的奢侈,相反的很简约和素淡,苑里种的全是兰花

各个品种的兰花。

卓一澜病态似的钟爱兰花。

楚兰歌停在苑前,不出意外被两名侍卫拦下。其中有名侍卫正好认出楚兰歌,正色道:“姑娘,不知来此有何事?”

楚兰歌道:“我想求见卓公子。”

“抱歉,公子歇息了,暂不见客。”侍卫很客气地说着。

“……”

楚兰歌平静望进苑内。

雅致的楼阁,梅花格子窗里,透着淡淡的光亮。

屋内的人还没安歇。

楚兰歌没说话,在苑前一处墙角,挑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散漫随意地伸了伸双腿,好似打算长坐于此了。

第20章 公子有请

侍卫们面面相觑,疑问:“姑娘这是干嘛?”

“等人。”楚兰歌回答很干脆。

“等谁?”

“卓公子,等他歇息够了。”平平淡淡的话,不似无赖,胜似无赖。

不闹,不吵。

没打扰人,安安静静。

谁敢说,她越矩?不就是占个角落嘛。

侍卫们表情古怪。

……

月下微风,时间渐渐流逝。

楚兰歌依然恬淡安然。

苑内有一个小厮匆匆出来,在侍卫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侍卫中一人来到楚兰歌跟前,客气道:“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多谢。”楚兰歌浅笑回道。

厚厚云朵飘去,月芽儿冒出头。

柔和的月光洒落屋檐上的琉璃瓦,映照透亮。

楚兰歌随小厮走进了藏兰苑。

苑内兰香郁郁,点点荧光,耀眼飞舞。

不一会,踏上了院前台阶。

屋檐下,小厮恭敬地退到一旁候着,让楚兰歌自己推门进去。

楚兰歌在两扇朱门前,稍为停顿。很快又坦然了,抬起手臂按在微凉的门板,稍稍用点力气,吱呀一声,门就给推开了。

偌大的屋子,仅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正中间,摆着一个香炉,燃着香料,轻烟袅袅。

梅花窗前,那人一袭水青长袍,侧身轻倚窗栏,俊秀神韵恰如月华中的海棠,傲然娇艳,风姿卓绝。此刻,他轻轻仰首,似眺望窗外夜空,也似在深思,今夜没有帷帽的轻纱阻挡,那半边银白面具折射着月光,依然迷离又飘忽,仿佛有层冰寒遮掩。

骤然之间楚兰歌感觉陌生了。

这个人,真是卓一澜吗?

还是她曾经熟悉的那个战友吗?

她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来了。”他轻淡说着。

楚兰歌收敛心神,轻迈进屋。

小厮随即关上了门,屋内仅有他们二人。

良久,谁都没开口。

卓一澜身姿未动,在迷蒙的烛光之下,嘴角仿佛嚼着淡淡讥笑世人的弧度,轻柔嗓音溢出,道:“进来了,怎么不说?是不是觉得本公子很美,看呆了?”

楚兰歌:“……”

何来美么?

她至今都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

不过,他君子起来,风姿确实无人能及。当然,耍起流氓,一样没有人比得上啊,例如护城河畔遇见的那一天。

“没关系,夜晚很长,你可以慢慢看。”卓一澜嗓音妖惑轻挑,抬起衣袖轻拂窗杆,无限风情尽显,如清风揽月,也如百成鲜花怒放,貌似见她不说话,他又轻轻扬起了精致如玉的下巴,幽幽道:“良辰美景,春宵苦短。傻瓜,还发什么呆啊……”

他一直倚在窗前,如万古青松未动分毫。

唯一的动作,是衣袖拂过窗杆。

冷漠的姿态,轻挑的柔和话语。

两种表现本不应一起存在,却偏偏诡异出来了。

楚兰歌深深凝视他一眼。

往前迈了数步,她恬然问:“卓公子,你很饿吗?”

“嗯?”什么意思?

很快,楚兰歌再接上了一句,感叹:“像我这种瘦弱的小身板,卓公子都能看得上了?”

第21章 饥不择食

卓一澜身体微僵。

讽刺他没女人,需要饥不择食了么……

“小丫头,胆子不小。”卓一澜终是完全侧身,眺望窗外的夜色,留给她的是一抹苍凉的背影。半晌过后,他收起刚才的轻挑,问:“你是来问御飞音的事?”

楚兰歌点头,“正是。”

“他在端王府。”卓一澜告之。

“端王府?”果然是萧轼秘密将阿音带走。

卓妖孽问:“你担心他安全?”

楚兰歌迅速压下心神,恢复冷静,“有点担忧。”

“端王是何等人物?你一个小丫头需要担忧什么?再者御飞音是楚将军的余部,端王是将军的夫君,他难道会伤御飞音的性命吗?接回府自然是待若上宾,好生照顾。”卓一澜嗓音寡淡。

他依然背对着楚兰歌。

楚兰歌苦笑。

轻轻几句质问,她听出卓一澜怀疑了,至少在怀疑她。

不过,她没有解释,道:“卓公子,能否请您帮一个小忙。”

“说。”

“请您派个人去端王府,跟御公子说一声,就说我和林嬷嬷出来了,让他不用担心我们。”楚兰歌提出的要求不高,也合情合理。

卓一澜稍停顿,再道:“好,明早会有人去一趟。”

“不,是现在就派人去说。”

“现在?”卓一澜有些意外,还是应允了。当即吩咐外面的小厮唤来管家,叫管家安排一个人去端王府给御飞音报信。

楚兰歌见了,朝卓一澜行礼,退出。

深夜让卓一澜派人去端王府,不是楚兰歌故意为难卓一澜,是她心中自有计较。只要卓府派人去端王府见御飞音,其重点不是想向御飞音报平安。而是想让萧轼知道,御飞音在端王府的事已经有外人知晓,不是秘密。

只要不是秘密,御飞音就会安全。

只是,点着香炉的屋子,还是掩不掉一丝草药味。

卓一澜病了?还是受伤了?

刺客的事,是他做的么?……

离开藏兰苑。

月色下,楚兰歌漫步在卓府。

卓府的其它院苑,与藏兰苑的素净简朴,截然不同。佳木珍草,青翠葱茏,石桥穿溪,廊亭雅致,处处彰显主人的富贵荣华。

楚兰歌停在了府门前。

再度挑一处台阶,静静坐下。

侍卫见之,上前询问。

楚兰歌答:“在等人。”

“又是等人,等谁?”

“等去端王府报信归来的人。”

“……”侍卫无语了。

楚兰歌举止,很快传到了卓府管家耳中,再通过管家传到藏兰苑。

苑内有个浑厚的男子轻笑,“阿澜,这个小丫头挺有意思,应该是真正关心御飞音的人。只是以前怎么没见他身边有这个丫头?”

“资料查过了,没有可疑的。是御飞音新近认识的。”是卓一澜的回答。

“御飞音好运气……”

再说楚兰歌等了个把时辰。

终于将去端王府的人等了回来,询问过后知道御飞音平安,她才放心回到客院。

林嬷嬷坐在屋檐的台阶上一直等她回来,还时不时地打起了瞌睡。

第22章 无法入眠

楚兰歌很是愧疚,要让一个可怜的老人跟着自己折腾。

“姑娘,您回来了,御公子怎么样?”林嬷嬷等她走近,就惊醒了。

“听说人在端王府,挺好。”

“那就好,姑娘也去歇息,别累着。”

“是,嬷嬷也早点歇息。”楚兰歌扶着林嬷嬷进去。

跟着,她也熄灯躺在床榻上,却久久无法入眠。

翌日。

楚兰歌一早起床,换上一套男装,再和林嬷嬷打声招呼后,一个人出了卓府。

摸着身上为数不多的铜板,楚兰歌顿时感觉到一丝窘迫和无奈。

钱真是好东西。

看来被官差搜去的银两还需托卓府的人去要回来才行。

将所有的铜板,楚兰歌换成了一大包炒葵花瓜子。

在街道上漫无目地寻找。

当见到某个角落有一群孩子在玩耍时,她嘴角就微微翘起。

楚兰歌长得瘦小,带着一包零食,毫不费劲就混进了几个孩子的小天地。拿出瓜子,她笑眯眯引诱说:“我问话,你们回答,答出来就有吃的。”

有吃的,一群单纯的孩子自然乐意。

楚兰歌笑盈盈说:“第一个问题,你们知道楚兰歌将军是谁吗?”

“我知道。”

“我也知道。”孩子们争着回答。

楚兰歌点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小妞,你说。”

“楚将军是大将军!是保护我们的人。”

“我爹爹说,她是个大人物。”另一个孩子赶紧争着说。

“我也知道……听说她死了!”

孩子们争着说。

楚兰歌一人分一小把瓜子,再继续说,“那第二个问题,御飞音公子,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

“他是谁呀?”孩子天真的求知欲望很强大。

“他是楚将军的亲人哦,和楚将军一样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听说他昨天被官府的人捉了,还关进大牢,还被打了呢。”楚兰歌是循循善诱,慢慢教导,将一件谣言的种子撒出来。从孩子口中传出的谣言,谁也别想查出是她。

只有更多的人知道御飞音在端王府,才能保证他的安全。

萧轼想撇清杀她的嫌疑,想彰显他的高风亮节,想一直“保持”他对楚兰歌将军的情深义重,御飞音就绝不能是刺客。

不然,会有人追问:御飞音为什么要杀端王?杀人的动机呢?

真这样,那就有意思了。

难道让天下人知道,御飞音怀疑端王萧轼杀妻——害死战功显赫的楚兰歌将军?!

萧轼如果知道了,绝不会允许这等谣言传出。因为谣言是可怕的,就算大部分人不相信,就算没有实质的证据,它还是会让部分人记在心底,还是会有一些“愚蠢”的人去相信,去查,去怀疑。

……

两个时辰后,楚兰歌绕了两条巷子,才回到了卓府。

在卓府一住数日,不再出府。

自那一晚开始,楚兰歌也没有再见过卓一澜。

每天,楚兰歌都会去打听御飞音的情况,确定一下他是否在端王府安好。

还有,卓府的人也送来了楚兰歌和林嬷嬷在京兆府落下的包袱。

第23章 有个流言

包袱中的东西一样不少,银票和银子都在,连铜板都没有少一个。

卓公子发话,没有人敢贪污。

林嬷嬷见着东西回来,喜不自禁,检查了一番后才道:“东西真的全都要回来了,没少一件,小姐的玉镯也还在。还好还好,没弄丢它。姑娘,我们……要离开吗?在这里老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再等等,等阿音出来。”

“可是,御公子的事我们也帮得差不多了。他有端王爷照顾总比跟着我们四处奔波吃苦来得好吧。”林嬷嬷继续劝说着。

虽然同情御飞音,但帮人要有个度,她们也不能照顾他一辈子。

现在她们都还寄人篱下。

林嬷嬷见楚兰歌沉默,再劝道:“姑娘,卓府也与我们非亲非故,再打扰下去免不了让人说闲话。”

“那好吧。”

楚兰歌答应林嬷嬷,也是时候了。

藏兰苑。

卓一澜端坐案桌前,听着侍卫蓝牧的汇报。

蓝牧恭谨道:“公子,近几天城内有个流言,大概是议论御飞音公子,数日前离京,在半路上被京兆府尹齐海齐大人关进大牢,受到了非人虐待,还没有罪名,接着,是端王爷看在昔日楚将军的份上连夜去大牢救人。目前,百姓都知道,御公子住在端王府。”

卓一澜半息沉思,问:“流言广吗?”

“仅在小范围内有议论。”

“那你暗中派人加一把火,务必传到御史耳边。”

“是。”

卓一澜示意蓝牧退下。

等蓝牧一退,兰花屏风后步出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体魁伟,皮肤黝黑,五官刚毅,虎目扫过卓一澜,再望向刚关上的门,想起蓝牧禀报的消息,便道:“你是想借御史的手参齐海一本。”

是肯定,不是疑问。

卓一澜瞟了他一眼,寡淡说:“经这一事来看,齐海应该早和萧轼搭上线了。如果能撤了他,相当于砍了萧轼一条手臂。”

“靠一个小流言,真的有用吗?”

“小流言?不,这可不是小流言。现在凡是和楚将军牵上关系的流言都不会是小的,你想想萧轼借着兰歌的死,玩出的花样就明白了。我们只要想办法将这个谣言捅上金銮殿,至于齐海有错或没错,只在于陛下一句话而已。借此也可试探一下陛下的态度。”

“官场的尔虞我诈,果真不适合我姜霆。”男子感叹。

“虚伪……”卓一澜嗤之以鼻。

姜霆莞尔一笑,见怪不怪。

随意挑一张椅子坐下,姜霆给自个儿斟了一杯茶。

细想城中谣言的内容,越想越觉得巧妙。

其中,没有提到一句端王遇刺,时间上却不难让人联想到端王遇刺一案。

关键还在于世人大多同情弱者,一个瞎了眼又伤病的少年,本身需要人照顾,他能是什么刺客?无辜牵连下狱,待遇不公,再归于齐海玩忽职守。

一个流言,真假参半,不但确保御飞音的安全,还高明地埋下一条伤京兆府尹的导火线。

第24章 故意找茬

只需有一两个齐海的政敌,捕风捉影推波助澜一番,就有可能会除掉端王一大羽翼。

半晌,姜霆像自语道:“传出流言的人,十分了解端王。”

“嗯,我知道。”卓一澜认同。

“查出源头吗?”

“查不出,是西郊一带平民传开的,他们也不过是从自己孩子身上听到的。孩子是从哪里听的?孩子也讲不清楚。”

“孩子?这样也好,我们查不出,端王也一样查不出来。只是,阿澜,……端王待楚将军一直不错的,他真会害死楚将军吗?”

“她的遗体,我见过。”

“只是凭棺前一眼,就能看到疑点?”

“不,一眼足够了。至少我可以确定她不是病死的。但是,端王府却宣称她是病死的。你不要忘记了,我也略懂医术。……萧轼,一定脱不掉关系。”卓一澜嗓音含着浓浓的仇恨,若不是这一点支撑,他整个人或者比起御飞音还不如。

姜霆想劝的话又吞下了,无声叹息。

这时,外面小厮禀报,说楚兰歌求见。

“不见。”卓一澜心烦间,想都没想便拒绝。

……

藏兰苑月洞门外面。

“不见?”楚兰歌无奈。

总要逼她出绝招。

于是,像上一次般,耍无赖一样蹲在月洞门前等。

侍卫们表情古怪,由着她了。公子说不见就是不见,很少会破例的,硬想求见就算你等上一年半载也不一定能见到。上一回她守在门口,公子真就破例见她了,这次还会一样么?难吧。

时间一点点过了。

楚兰歌很从容等着。

太阳升上正中,再偏西,又到晚霞。

上午换班的侍卫又来了。

一见楚兰歌还在,侍卫劝道:“小姑娘,公子说不见,今日就不会见客了,你再等也无用。”

楚兰歌说:“没关系,这里凉快,我再坐坐。”

侍卫:“……”

你没关系,别人有关系啊!

只是,楚兰歌脸上挂着的笑容很淡,宛若微风拂过一般,一下子就了无痕迹。

侍卫也不好再劝了。

这时,藏兰苑的小厮又匆匆出来,“姑娘,公子有请。”

“劳烦小哥了。”楚兰歌客气地对小厮说了句。

她,一直以来对谁都客气。

不管对方是王公贵胄,还是升斗小民。

侍卫见状,都呆了呆。

公子还真见她了?

踏进藏兰苑,上一次进来是夜晚,这一次是大白天,苑内的景致更是清晰进入楚兰歌的视线。

卓一澜不在屋内呆着,而在石园中凉亭,悠闲斜卧。

兰香幽幽,清风扬起帷帽轻纱,唯美的风姿绝世。

楚兰歌心底惊叹,好大的一只妖孽。

孤亭,一人。

楚兰歌走进去,“卓公子,打扰了。”

“觉得扰了,你还来干嘛?”

“……”楚兰歌被呛了。

从他闲散的姿态中,分明是故意找茬。

她不说话了,想等着他问。

偏偏他不开口,仰首望云间,不问世事般。

两个人明显较上劲了,他有耐心,而她更有耐心。

渐渐,她察觉到他身上冷漠又深了一分。

第25章 突然来访

约半刻钟后。

楚兰歌心中暗叹,语气平缓道:“卓公子,御公子想请您帮一个忙。”

“嗯?”卓一澜意外地抬起头看向她,“什么忙?”

“御公子想请您明日,去端王府接他,一起到小鞍山祭拜楚将军。”楚兰歌一本认真说着,当然,这是她自己的意思,借口推给御飞音而已,“御公子想离开端王府,可端王爷一直挽留,他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卓公子相助。”

“嗤!”

卓一澜嗤笑。

他没马上答应,也没拒绝。

半晌,他摆摆手,示意楚兰歌离开。

楚兰歌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踏出了藏兰苑,她才暗舒一口气。

虽然他没有马上答应,但是按照她对他的了解,应该会派人过去。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平日百姓仰望,守卫森严的端王府。

主院一处雅致的楼阁。

灯光摇曳间,有一名年轻男子,正在里间焚香沐浴。

隔着六扇仙鹤紫屏风,卓一澜依然戴着帷帽,随意斜坐在一方短塌,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转着茶碗上的瓷盖。偶尔,他也会透过薄纱瞟向屏风,通过那一道细小的屏风缝隙,看到浴池中背对着他的男子,一头长发,黑白斑驳。

池边矮小四方檀香木桌,摆着香茶一碗和水果点心。

卓一澜寡淡道:“外界传言你一夜白发,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有其事。”

萧轼端起茶碗,浅酌一口,略显沙哑的话从里面传出,“你这个时辰突然来访,不会是特意来看本王的头发吧。”

“当然不是。”

“哪所为何事?”

“我……做了一个梦。”卓一澜口吻瞬间染上一丝迷离。

“梦?”

“嗯,是梦。我梦到楚将军了,她对我说了很多话。你猜,她会对我说什么?”

“哦?本王倒好奇了,讲来听听。”

“好奇?我也很好奇楚将军遗愿怎会是不葬入皇陵?”卓一澜突然换了一句。

“本王也很想知道你为何一直戴着帷帽,不以真面目示人?”萧轼传出的嗓音极平淡,无喜无怒,没有一丝波动。

卓一澜冷笑,“你若好奇,大可以去问陛下。”

“你的意思,是我父王让你戴面具?”

“呵呵。”卓一澜极为肆意地笑了,“想试探我?别呀,你明明知道,你越好奇,我就越不会告诉你。”

“你不说,本王也能想到。”若没有元帝的允许,卓一澜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戴着面具上朝。五年前,卓一澜首次随着大军凯旋回京,加官进爵,脸上便戴着面具。甚至上朝面圣的时候,都没有把面具摘下来。

关于卓一澜身份的猜测,京中流传甚多。

据说小时候还曾经跟随在楚老将军身边,深得老将军教导。

后来楚老将军战死,没多久,姜霆就出现在卓一澜身边。

姜霆是元帝的心腹大将,文武全才,心智过人,朝中一些老臣都知晓。

而这样的人物,元帝却放在了卓一澜身边。

第26章 你奈我何

连作为皇子的萧轼,在元帝面前都没有这等待遇。

若说不羡慕,不妒忌,老天都不会相信。

卓一澜百无聊赖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茶盖,弄出细小轻微又清脆的响音,“废话就不多说了。我来找你,是因为楚将军在梦里说,她想喝酒了……呵,她有个毛病,就爱喝牛栏街小酒馆的劣质水酒。太贵的酒不行,她不喜欢的,说喝着浑身不舒服,说什么每喝一口老会想起这一口得吞掉多少银子呀……”

停顿半晌,他又慢悠悠道:“她还说……怀念御飞音的琴了。让我过来问问御飞音,什么时候有空去趟小鞍山弹给她听。”

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挑的借口也荒唐站不住脚。

换作任何人都不会像卓一澜这般,偏偏,他就是做了。还做得光明正大,一副本公子就要这样,你奈我何?

更离奇是,萧轼应允了,还爽快地命下人带卓一澜去见御飞音。

等卓一澜迈出偏厅。

萧轼掌中的茶碗在愤怒中尽碎。

……

端王府,西院。

清幽雅致,绿叶成荫的一处小院。

柔和皎洁的月光下,卓一澜带着御飞音漫步在蜿蜒曲折的小道。他之所以会带御飞音出来漫步,就是因为走在花园小道上,四周宽敞,小声点说话,旁人想偷听都不易。最多就是看到两个人,好像在说着话而已。

卓一澜浅淡问:“姓御的,我都来这么久了,你就没一句跟我说?”

“带我出端王府?”御飞音警惕。

“咱们先不谈这个,说说,我感觉你一直在防备我,为什么?”卓一澜语调平和,不急不徐,却十分留意御飞音的反应。

御飞音轻抿抿唇,不语。

卓一澜再问:“难道是我多想了?”

“是你多疑了,疑神疑鬼。”御飞音莫名心虚。

“是么?”卓一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顿了一会,他又佯装随意提起,“姓御的,差点忘记跟你说件事,那对主仆两天前出城了。”

“什么?”御飞音霎时忘记了伪装,听到楚兰歌离开了,他的脑子轰地一声嗡嗡作响,慌张抬手在空中无措地乱摸,再像水中浮萍般紧紧抓住卓一澜的衣袖,“走了?怎么可能会走了?去哪里了,她、她们去了哪里?有说吗?”

见状,卓一澜死寂的眸底一亮。

御飞音很紧张那对主仆?

为什么?

卓一澜再次试探说:“她们没说,只是说回乡了。”

“回乡?”御飞音僵硬,渐渐平静,“你在耍我么?卓公子。”

静!

周围瞬间格外宁静。

蓦然,卓一澜笑了,轻轻的低笑。倏然,笑声戛然而止,他狠狠捏紧御飞音双肩,一双手在颤抖,压抑不住的颤抖,一息,数息,数十息,……终究,他理智渐渐清醒,缓缓松开御飞音。

她的遗体,他亲眼所见。

可是,御飞音……

他又想起了在简陋民房中御飞音的异样。

居然短短的时间就能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像个没事人一样?

第27章 心中生疑

换个人这样子,卓一澜不会多想,但御飞音不同。他了解御飞音。一个差点自绝在她墓前的少年,可见对她的牵绊有多深。可是,自从那个女孩去了墓前将他救回来,他就不寻死了?

除非她没有死……

不,那不可能。

到底是什么原因?

御飞音侧身不敢面对卓一澜,强行压下惊慌。

这时,卓一澜将他的慌乱看在眼里,“御飞音,你已经不难过了吗?”

“逝者已矣,你也别想太多。”

“会安慰人了?真稀奇。”卓一澜心底莫名腾起了一股戾气,“我要走了,你没话要跟我说吗?”

御飞音连忙摆手,“没有,你走吧。”

“真没有吗?”卓一澜的面色冷漠。

“没、没有!”

“那就奇了,那个丫头还说你有事请我过来一趟,怎么,原来不是?现在看来,是她说谎了。敢欺骗我的人,我可不会轻饶,你说,我要怎么报复她好呢?”卓一澜磨牙说着,一字一句透出狠劲,眼神却紧紧盯着御飞音。

“!!!……”

御飞音空洞的双目大瞪。

是兰歌让卓一澜来的?

完了,他坏事了!

御飞音慌忙解释,“不行!你不能报复她——”

“她自作主张,你就不生气?”卓狐狸讥讽笑笑。

“是、是我传的话。”

“哦,那你请我来做什么?”

“我想离开端王府,向端王提过几次,端王总是不允。可是我一天都不想呆在这里了,你帮我想个办法。”御飞音急忙中还是猜出了楚兰歌想做什么。

“呵!”

卓一澜的脸色越发复杂。

不过,他又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御飞音的谎言,“错了,她是说,是你想请我过来接你去小鞍山拜祭楚将军。奇怪,我卓一澜看起来很好利用吗?不止是你,一个小丫头都有胆子了?”

御飞音心虚的同时又很内疚。

卓狐狸好像生气了。

兰歌骗了他?而自己又没跟他讲实话……其实想一想,卓狐狸也蛮可怜的。御飞音这个同情心泛滥的孩子,竟然在此刻同情起了卓一澜。

当然,同情归同情,他还是坚决不会说的。

谁让这只死狐狸,以前老爱欺负他……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犹如雪山冰棱穿透云层,照射着大地,驱散了一夜的阴霾。

小鞍山下,停着数辆马车。

有一些家丁和婆子正在忙碌着。据说他们家主子要过来祭拜楚将军,所以,府里便率先派人过来安排,准备好祭拜所需的香烛瓜果等。等他们忙碌得差不多,正主子们也就该到来了。

楚兰歌和林嬷嬷的身份,没资格跟卓一澜一同过来。

所以,主仆二人早早就起来,跟着卓府的管家,一起坐着马车过来。楚兰歌下了马车,便看到了另外两家的下人。

楚兰歌认出了其中一家,是端王府的人。

难道今日萧轼会来?

一想到这里,她微微凝眉。

那另外一家,又是何人?

很快,楚兰歌就收回了目光。

至于是何人,再等一会儿,他们过来就清楚了。

第28章 小鞍山下

只是,今时今日再临小鞍山,立于山脚之下,眺望碧绿的青山,墓碑顶天。

楚兰歌心生一阵异样。

和上一次过来不同,当时她悲愤交加,一心只为救御飞音,如今再临倒有些像踏青闲游,心底有种很荒谬的感觉。

借祭拜自己,给阿音一个离开端王府的机会?

亏她想得出来!

楚兰歌自嘲了一把。

旋即听到管家吩咐下人准备,将东西搬到山上的墓前。

楚兰歌侧身看过去,表情极为古怪,这些东西可是拜自己的。忽而,她闻到了酒香,不由走了过去,“管家大叔,这酒……是牛栏街小酒馆的?”

“咦,你竟然认得?这是我家公子特意吩咐准备的,我怕路上出差错,还多备了两坛。”

“给我一坛行吗?我准备路上喝。”楚兰歌出来这一趟,就没打算再回城。想借此带着御飞音和林嬷嬷离去。

“这……好吧。”管家本有些犹豫,一瞧她乌黑大眼满是期盼地看着自己,鬼使神差点头了。

楚兰歌搬了一坛,笑了笑。

女孩偶尔佯装一下可爱,还是不错的。

她刚想走,又留意到了另外两家的人。

楚兰歌小声问:“管家大叔,他们是哪个府上的人?”

“端王府,和丞相府的。”管家随口回答。

“丞相府?”楚兰歌讽刺地勾唇。

管家先指挥着下人准备搬东西,也不跟楚兰歌多说了。

小丫头一个,谁也不会多在意。

楚兰歌自己挑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等人。

约小半个时辰后。

京城的方向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卓府和端王府。

端王出门,总是人员众多,威势十足。

行走在最前方的,是一辆镶嵌金玉悬挂着绫罗锦绸的马车,最终在山脚下停住。周围的护卫军迅速将附近的道路封锁,保护车上贵人安全。最先下车的人,是卓一澜,依旧是一袭青袍,戴着帷帽,风姿飘逸,步履轻漫。

接着,卓一澜又牵出了一个俊美的少年。

少年的怀中还紧抱着一把旧琴。

楚兰歌眼睛一亮,是阿音!

下一刻。

车内跟着迈出一位华贵逼人的年轻男子,一身紫荆银蟒细花镶边的锦袍,包裹住修长高大却不显粗犷的身躯,斜飞的英气剑眉,蕴藏锋锐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时刻散发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强势。

唯一美中不足,是一头青丝生华发,年少沧桑。

楚兰歌刚想上去的脚步刹那间顿住。

萧轼?!真是他!

隐藏在长袖中的小拳头握出了淤青,指甲也刺进了掌心,波澜狂涌,愤恨交加,无人知晓。再见面会这般快,距离是这般近?!这时,侍卫警惕看向周围,正往她这边打量过来时,楚兰歌适时敛眸低首,一脸谦恭。

战场杀敌多年,早已经炼成一颗风起云涌都波澜不兴临危不惧的心,偏偏在瞧一眼那人便失去多年的沉稳?

她都有些嘲弄这般的自己了……

萧轼冷眸往周围掠过,却并没在楚兰歌身上停留。

第29章 制造巧遇

一个面黄肌瘦的平凡女孩子,就算萧轼再怎么聪明绝顶,也想象不到她会重新活过来的楚兰歌。

相隔还不足一个月。

他们就这样见面……

只是一个隐忍避开,一个淡漠不识。

恰在此时,卓一澜说道:“端王,祭拜过后,我们挑个地方再一起品品茶,谈风论月说说梦,如何?”

“求之不得。”萧轼惜字如金。

“一言为定,那端王先请。”卓妖孽摆出一个请的手势,可态度轻慢,也没见他有多少恭敬。

萧轼会跟过来,卓一澜也没料到。

御飞音也没有想到。

等萧轼一行人先行。

卓一澜牵着御飞音随后,青袍翩跹,道不出的风流之姿。

御飞音表面上坦然镇静,心里是忐忑,刻意放慢了脚步。他心中惦念着一个人,不知在不在附近?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两声女孩子的轻咳。随意的轻咳声,不会有人留意,但是,却让御飞音的一颗心瞬间安定了下来,迈开的步伐也轻快了一些。

卓一澜疑惑回首。

正看到不远处,楚兰歌娉婷玉立。

卓一澜收回视线,又继续往前走。

楚兰歌没有上山。

她一个寻常百姓,也没资格上去凑热闹。

目送他们步上了百丈台阶。

半晌,她才收回视线,走向卓府的一辆马车。

在那车前站着一个佝偻的老妇人。她见楚兰歌走向自己,快步迎了上去,有些紧张地拉住了楚兰歌。

来人,正是林嬷嬷。

楚兰歌心情复杂,坐在马车踏板上,晃着脚。

林嬷嬷惊疑地望着自家姑娘,“姑娘,您变了,连老奴都觉得陌生了。”

“嬷嬷,心中有何疑虑?”楚兰歌不想欺骗这位老人,可又能让她怎么办呢?让她主动坦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算她活得再坦荡无畏,也知道有一些事,是遭世人忌讳的,非性命相交之人,绝不能说出口。

林嬷嬷问:“您怎么会认识这些大人物?”

“我?是御公子认识的。”楚兰歌说着。

“真是御公子?”

“是呀,他跟我说的。”

“那就好,那就好。”林嬷嬷喃喃。

楚兰歌心生内疚,又看向另一边的马车和下人,问:“嬷嬷,刚刚你帮管家拿东西上山,见到谁了?”

丞相府是谁来了?

林嬷嬷小声说:“听说是丞相府的大小姐,长得跟仙女似的。”

楚兰歌轻蹙眉,“大小姐?”

脑海中浮出一个女人的面孔,楚兰歌唇边勾起的一抹嘲弄之色,她不是来上香的吧,是早知道端王会来便弄个巧遇?

在她的墓前制造巧遇,还真亏那个女人做得出来。不过,那女人还真是拼命,比卓府下人过来的还要早。

望着半山上的墓碑,她有点遗憾没有跟上去。

不然,也能瞧到一场好戏。

不多时,幽幽的琴音,从上面飘了下来。

楚兰歌心底最后一丝烦躁,瞬间便消失了。

去了卓府的马车,找出刚刚问管家要的一坛准备祭拜的水酒,毫不客气拿了就开封。

第30章 真是好人

酒香溢出,楚兰歌闻了闻,“不错,是牛栏街小酒馆的酒,闻起来就是舒坦。”

坐在马车踏板上,倚在一旁,悠然自得喝了起来。

琴音,水酒。

本来就是祭给她的,两份心意也算是收到了。

“姑娘,您身体不好,怎么喝起酒来了?”

楚兰歌没喝几口,酒坛让林嬷嬷一把抢走了。

林嬷嬷是疼爱她像自己的老命,怎么可能会让她喝酒伤身?楚兰歌苦笑,忍着酒虫犯瘾,经过这些日子,她已经渐渐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不再像初醒来时的愤恨和压抑。

冷静,谋定而后动。

只是,心有牵挂了。

御飞音,林嬷嬷,两位善良的亲人。

她不想由于自己事,置他们的心情和安危于不顾。

一曲琴音停罢。

御飞音由一名丫鬟领着步下台阶。

其他的人都没有下来。

楚兰歌想迎上去扶他,终是忍住。

人多眼杂,她不想日后有什么麻烦。

不过,卓府管家是跟着下来。

卓府给楚兰歌等人上路的马车也准备妥当,比之前楚兰歌雇请的车子,大上了很多,内部也更为舒适。

林嬷嬷扶着御飞音上车,“公子,小心。”

“嬷嬷,是你?”御飞音脸露喜色,含着激动和急切

“是老奴。老奴就知道公子一定会吉人天相。”

“害嬷嬷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上车,咱们今天还要赶路呢。”

“嗯,那……”

御飞音想问兰歌,还是先进了车内。

半晌,楚兰歌掀起车帘,一见忐忑坐着的少年,唇边就挂起浅笑,“你回来了。”

御飞音一听,激动地朝她的方向伸出一只手。

楚兰歌自然将手送上,御飞音紧紧握住,生怕她会不见了一般。

“注意,你手上有伤,咦,都好了?”楚兰歌细细检查一下,再将御飞音另外一只手都查看一遍,伤口都结疤了,不需要再绑着。只是,他刚才又弹琴了。仅仅是弹了一曲,他初愈的指上,还划出两道血红的小口子。

楚兰歌心疼地警告道:“暂时不准弹琴了,等伤完全好了再说。”

原本出来没有想过要真去弹琴,却没有料到萧轼会跟着出来。

而御飞音出端王府,偏就是拿着弹琴当借口的,一时之间无法推托,卓一澜只得由着御飞音勉强弹上一曲,完毕就赶紧打发卓府管家,扶御飞音先下山。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伤都会好的。”御飞音低声说着,“近几日,端王殿下每天请御医给我看,用着宫里最好的药。我几次提出离开,他都说养好伤才放心我离开……我说不过他,想见你又不行。幸好,你想出办法来了。”

“端王真是好人啊。”楚兰歌似是感激。

“是呀,是个很好的人,”御飞音也说得一本正经。

林嬷嬷刚好进来听见了,也接着道:“对,百姓们都说端王爷是个好人。”

好人?

楚兰歌差点失笑。

或者,他真是个好人吧,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因为一直以来顾及名声,的确是做了不少善事。

御飞音听了,也沉默了。

第31章 幸好有你

三个人相继上了马车。

车夫是个三十余岁的清瘦男子,穿一身普通百姓衣衫,戴着草编的平顶遮阳帽,穿着粗麻编制的草鞋,那握住缰绳的大手长满厚厚的茧子,楚兰歌看了一眼,心中了然,是一名长年握刀的军人。

卓一澜如此安排,应该是不放心御飞音的安全。

马车缓缓动,楚兰歌支撑起窗,恰好看到站在路边的管家。

管家见到楚兰歌,慈和笑道:“小丫头,一路顺风。”

楚兰歌忽而笑道:“管家大叔,你要保重。替我谢谢你家公子,酒很好喝。”

“一定。”

楚兰歌最后望了一眼小鞍山,便收回视线。

马车渐渐远去。

半个时辰后。

小鞍山脚下,卓一澜先下来了。

萧轼和宋府大小姐还没有下来。

管家望了望山上,低声恭敬询问:“公子,要等端王下来一起回城吗?”

“等他?一对狗男女。”卓一澜不屑,拂拭掉沾着袍摆的青草梢,“御飞音走了?”

管家说:“是,走了。有程锋护送,应该没问题。”

“嗯,那回府吧。”

卓一澜踏上马车,白皙的手刚刚撩起了车帘,身后的管家好像想起了一件事道:“对了,公子还有一件事,那位姑娘离开时让卑职给她带句话,说谢谢公子,酒很好喝。”

“酒?好喝?”卓一澜疑惑。

这话,感觉有些古怪。

不过他也没有深究,就进了车厢。

卓府一行人,全部回城。

傍晚。

楚兰歌等人赶路,到了一处小山村。

暂借了一间民房落脚。

晚饭用过后,御飞音单独见楚兰歌。

望着眼前轻轻皱着眉头的少年,楚兰歌心情复杂。

“我……”

御飞音好像有许多话想说,偏又无从讲起。

于是,他东一句西一句地将被带进端王府,发生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事实上也没多大事,那一夜他被带进王府,起初被关在一间小屋子内,后来又被安排到一个清静的雅院,有丫鬟和小厮伺候,还找了御医给他看伤。

萧轼也没有审问。

只是每天会到他的院内坐一会,话也不多。

唯独有几次他提出离开,萧轼不允。

楚兰歌轻叹,有些事情她或者不应该瞒着他,至少让他多几分警惕,“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死的真相?”

“你不想说,我没关系的,不知道也没关系。”御飞音嘴里说不说,表情却出卖了他。

楚兰歌无奈摇头,继续道:“是萧轼,是他杀了我。那一夜,趁着我不备,他将一把长剑,直接刺进我的心脏。我至今都不明白,他为何要杀我?在那之前,一点异样都没有。当然,也可能是他一直以来,掩饰得很好。”

终于,将埋藏地心底深处的秘密讲了出来。

这一刻,她才发现讲出秘密,也不算太困难。

楚兰歌失神间,发现掌中的温暖。

有一双手正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也温柔地搓着,好像想将她的小手搓暖。

楚兰歌转手将他的手握住,“我心难过,幸好有你。”

第32章 一直都在

幸好,还有一个人在身边。

不然会做出什么事,她都不敢想象。

她若疯起来,她连自己都会害怕。

御飞音仓惶地靠近她,双臂轻轻将她瘦小的身子圈在怀中,“我不会离开,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一直都在。”

“嗯。”楚兰歌下意识应了声。

旋即,她又笑了。

等他以后成亲了,可不会一直都跟着她。

不过,他的话,还是让她心生暖意。

路上走了一个半月。

走走停停,赶往桃源镇的路,还没走一小半。

暂当马夫的程锋都苦着脸摇头无奈,天地良心,绝不是路程遥远,是他带着两个身体孱弱的家伙,想走快都困难。没走几天路,御飞音病倒了,这一病便是半个月,几个人辛苦照顾,等御飞音好转,养到可以赶路,再没走两日,楚兰歌又病了。

楚兰歌一病,比御飞音的病来得更为凶险。

昏昏沉沉的躺着大半个月,这才转醒。

林嬷嬷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着。

大夫也说,楚兰歌的身体不宜长期车马劳顿。于是,不得不停在赤河城的一间客栈里养病。

楚兰歌每天喝药,心情极为复杂。

她前世征战天下,戎马沙场,几乎都和马打成一片,在马背上临阵杀敌狂奔数天都不会累倒,如今不是骑马,是坐在马车都说不宜多,可见有多打击她的小心脏。只是,身体差就是身体差,不是一两天能养得好。

楚兰歌住在客栈养病,闲着无事就会到大堂,点上几碟干果和上壶茶。

静坐上大半日。

听来往的商人谈论各种消息。

没几天,她就听到了一个关于齐海的小道消息,据说他给御史弹劾,让皇帝罚了一年俸禄,闭门思过一个月等。当日在朝上还有一件事,是卓一澜再向皇帝辞官,又一次惹得皇帝震怒,但震怒骂过后又赏赐一番。

由此可见,卓将军有多得圣心。

御飞音听后,笑笑说:“他是不满陛下处置齐海太轻。”

“哦?你好像满了解卓一澜?”楚兰歌笑问。

“……”御飞音默然。

“我都不知道你和他这么熟,以前见你们……咳咳。”楚兰歌赶紧以干咳,蹩脚地止住了话题。卓一澜和御飞音个性不同,天生性格相冲似的,她过去每次见他们一起说话,几乎都是针锋相对,吵吵闹闹,谁都不服谁。

御飞音清秀的脸颊染上了微红,不好意思低头。

楚兰歌爽朗笑了笑,“准备,明天继续赶路。再像我们这样,程锋是要疯了。”

“呵呵!”御飞音以袖捂唇,轻轻偷笑。

见过倒霉的,没见过像程锋这般倒霉的。

日子一长,他们就和程锋混熟了。

程锋是卓一澜部下的一名营千总,正六品武官,当马夫绝对是大材小用。原本他预计来回三个月便能完成任务,偏偏花了大半的时间,路程还没走出多少。照这速度,没个一年半载都走不完。

翌日。

清早,准备些干粮。

一行人退了客房,继续上路。

出了赤河城。

一路上楚兰歌发现了异常。

程锋今天的神情凝重,心事重重。

昨天不是好好的吗?

第33章 京中出事

中午休息时,楚兰歌拿着干粮,一边吃着一边来到了小溪边,程锋正在牵着马喝水。

“程叔叔,你遇上烦心的事了吗?”楚兰歌不想喊叔叔,但奈何她眼前这身体实在是小,若不喊叔叔直呼姓名便显得没礼貌,也不会有亲切感。想套出对方的话,想让对方真心待你,也是很难的。

果然,程锋一见她问,轻叹口气摇头。

楚兰歌有种不好的感觉,试探问:“是不是程叔叔家里出事了?你家里如果有事,可以先赶回去的,我们慢慢走便可,不用顾及什么。”

“好孩子,我家没事。”

“没事就好。”楚兰歌点头,逐浅淡笑笑,一口咬上干粮,口齿不清道:“程叔叔,不是自家的事,你也别操那个心了。谁事谁该操心,对不对?”

程锋复杂地看了兰歌一眼,相处下来他都隐约发现,眼前的小女孩不一般,御飞音虽然做得晦暗,他还是看得出来御飞音凡事都以她的意见为主。林嬷嬷很多时候遇上难题和事情,都不自觉会找她商量,明明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感觉相当聪慧稳重。

等了好一会。

马喝完水了,程锋牵到岸上,放马吃草。

楚兰歌是一直跟着,留恋地摸了摸和她差不多高的骏马。

卓府的马车,配置的马,自不会是普通的马。

她是个爱马的人,不能骑,摸几下总可以的。

程锋奇怪问:“小姑娘也会喜欢马吗?”

“当然。”

“我们卓将军也喜欢马。”

“哦。”这个她知道。

程锋愁眉苦脸又来了,“可惜,将军最近遇到麻烦了,不知会不会没事。”

“他遇上什么事?”问这话时,楚兰歌没放在心上,皇帝十分器重卓一澜,眼下,他父亲死了,她也死了,朝中顶梁的大将屈指可数。再失去卓一澜这员大将,除非皇帝想萧国大军人心惶惶,军心不稳。

军不稳,则国荡。

这种愚蠢的事,皇帝还不会做。

然,下一刻,程锋将自己新得来的消息说出。

楚兰歌是震惊,嘴里吃一半的干粮都掉下来,瞪大眼望向程锋,急切道:“程锋,你说什么?”

“卓将军被打入天牢了。”程锋再重复一遍。

原来是两个月前端王在小鞍山遭遇刺客,也就是楚兰歌和御飞音第一次离京被骑都尉捉回京兆府那次,经查明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卓一澜。

再加上卓一澜身上又有剑伤。

证据确凿,无可争辩。

楚兰歌急切问:“这是多久的事?”

程锋说:“一个月多前了。”

这么说来,在他们离开京城没多久,卓一澜便出事了!

再过一会,楚兰歌冷静下来。

她第一件事,是来到御飞音面前,将卓一澜出事的消息告知。

御飞音一听,也惊呆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不,不对,刺客不是卓一澜。我私下曾悄悄问过了,他说不是。”

“你问过?”

“是呀,问过一次。”

“……”楚兰歌面色凝重。

第34章 回京一趟

她了解卓一澜,如果是他,应该不会否认的。

最终,楚兰歌心中有了决定,严肃道:“我要回京一趟。阿音,你和林嬷嬷先回赤河城的等我。程锋留下来保护你们。”

“兰歌!我……”御飞音也想跟回去,可是自己跟去也是个累赘。

“什么事?”

“没,没什么,你要小心。”

“嗯,我会小心的,你也一样。”

“……”

程锋迷惑不解驾着马车,原路返回赤河城。

楚兰歌这一次没有将御飞音等人安排去客栈。

客栈那地方龙蛇混杂,住久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她不放心,便带着御飞音去寻了一个民宅租下,暂时安顿好御飞音和林嬷嬷,再留下程锋照顾二人。有程锋在,楚兰歌也放心多了。

楚兰歌带了一百两盘缠。

刚出门,程锋便喊住她了,“姑娘,你想一个人回京?”

“是的,御公子和嬷嬷便劳烦程叔叔照顾一下了。”

“姑娘客气了。其实,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御公子的安全。可你一个人回京,我不太放心,要不,我叫个朋友送你一程?他正好在赤河城办事,不日就会回京。卓将军的消息,也是他跟我说的。”

“那……就多谢了。”

楚兰歌没拒绝,有人相伴更好。

程锋带着楚兰歌去了赤河城的驿站,见到一位当差的朋友。恰好程锋的朋友也正要回京,程锋相托,对方见只是个女孩子也爽快答应了。

楚兰歌留在驿站,等了两个多时辰。

跟着马车踏上回京路。

一路上,楚兰歌身体本不佳,这样急着赶路都像散架一样,却用惊人的意志力忍了下来,没有耽误对方的行程。渐渐,身体倒是适应了下来。以后有时间,她一定要重新练武,就算恢复不了前世的身手,也可以强身健体。

花了十余天。

楚兰歌再度回到京城。

远远望着宏伟的城门,她心情凝重。

路上她一直都关注京城消息,于卓一澜来讲,没一点有利的。

进城后,楚兰歌和程锋的朋友分开。

她没有急着去卓府,而是来到一间生意不错的小酒馆,坐下要了一碗素面。她吃得很慢,主要是想听听京城内的议论。天南地北,这些人乱扯一通,面吃一半碗时终有人谈论起端王遇刺事件。

楚兰歌听了良久,没听到什么新的消息。

丢下几个铜板,她往卓府走去。

不多时,立在卓府前。

卓府目前是大门紧闭,没有被查封也代表皇帝还没有最终定罪。

在卓府周围,楚兰歌也发现一些眼线。

她没有去卓府敲门。

这时候进去,也解决不了事,又向人打听一些事,便又匆匆出城。

傍晚时分。

楚兰歌只身来到城外一处小村庄。

田园风光,草香醉人。

最后,她停在一间平民的篱笆小院外。

院内开垦着一块菜园,围养一群家禽。

有名中年男子,正卷起库头,赤脚踩着泥巴,熟练地浇着新发芽的蔬菜,一桶水浇完再去不远处的井里打水。

第35章 找上姜霆

楚兰歌在外面站了良久,他仿佛都没瞧见。

所以,楚兰歌自己打开了虚掩的篱笆门,走了进去。

中年男子停下动作,疑惑看向楚兰歌,“小姑娘很面善?”

“姜大叔,你也很面善。”

“哈哈!”姜霆朗笑,双目含异,问:“小姑娘认识我?”

“算是吧。”楚兰歌走到菜地前,蹲了下来,还帮起姜霆拔菜草,“大叔继续浇灌,我只是有些事过来问问而已。”

“何事?你不是跟御公子离京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楚兰歌:“……”

果然,卓一澜的事,姜霆很清楚。

见楚兰歌不急于回复,姜霆也没急着问。

楚兰歌随口撒一句,道:“御公子听到卓公子的事,甚是担忧。让我回来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姜霆略显沧桑的双目,闪过讶然,“你能帮什么忙?”

“帮不上什么,略尽点心意吧。”楚兰歌轻淡道出来意,“我……很想见卓公子一面,不知您可否帮这个忙?”

“天牢,你以为谁都能进?”

“……”楚兰歌没反驳。

姜霆继续浇青菜苗,楚兰歌也很有耐心地等着。

楚兰歌神情坦荡,更令姜霆疑惑。

良久,姜霆问:“小姑娘不简单,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气度。既然过来了就讲句实话,是谁派你过来的?”

“我是我自己的。”

“跟大叔说话不能玩心眼,大叔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要多。”

楚兰歌淡笑:“我从没掩饰过自己。”

姜霆一怔,掩饰?的确,像没掩饰过,“那好吧,小姑娘如果能解我的惑,大叔带你进一趟天牢也无妨。”

“大叔请说。”楚兰歌古井无波的眸子没有变化。

姜霆停下了浇菜的动作,用肯定的口吻问:“上一回保御飞音京城有个小流言,是你刻意放出的?”

“不错。”楚兰歌承认了。

姜霆感慨,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你对端王很了解?”

“谈不上,只是觉得这样做,能帮上御公子。”

“你为何这么关心御飞音?据调查,你和他相识时间不长。”

“因为楚将军。”楚兰歌道。

“楚将军?你认识楚将军?那,关于端王的事情,也是她跟你讲的?”姜霆再深深望了楚兰歌一眼,眸底转而深邃,又问,“那么,你是怎么找上我这里的?一般人是不会知道我的,御飞音也不知道。难道说又是楚兰歌将军告诉你?她跟你讲的秘密,也未免太多了些。”

姜霆会这般问,自然有他的理由。

这些年,他教导卓一澜,并非在明面上。虽说有人可以查出来,但也不会是一个毫无势力的小丫头可以知晓的秘密。

“是楚将军。”楚兰歌只能往过去的自己身上推。

不然,一切都难解释合理。

只有推到过去的自己身上,接下来所做的事,就有个合理的解释了。

姜霆拧眉,轻斥道:“小姑娘,楚将军已经死了。”

楚兰歌坦然道:“正是由于楚将军已经不在了,我有必要拿她当借口么?这个借口,可是一听,就像是假的。”

第36章 血衣为证

“我虽年纪小,可也知道借口找得再完美,终究只是一个借口。欺骗得了别人一时,也欺骗不了一世,早晚会有被人戳穿的一天。”楚兰歌在说话的时间里,旁边的杂草已经拔了一小堆。

闻言,姜霆深思。

真是个不简单的小姑娘。

姜霆说道:“小姑娘,你身上确实有一些楚将军的影子,但是,我也曾经跟楚将军共事过,并没有听她提起,还认识一个像你这样的小丫头。再说了,如果你真的认识她,你和那老妇人也不会生活那么艰难,连母亲病死都没钱医治。”

楚兰歌不得不感叹,姜霆还是这么难应付。

最终,她拍掉小手中的泥巴,低声像自语说:“北雁关,蒲黄。”

姜霆神情一滞,再惊愕。

六年前北雁关一役,萧国先锋军队遭遇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当年带兵的先锋将领正是卓一澜。消息传来,姜霆当即要求出兵营救,被楚兰歌当场拒绝。而姜霆一意孤行,擅自调兵遣将,执意去了。岂料,他也一样中了敌方埋伏,死伤惨重。

姜霆撤退时让乔装的楚兰歌救下。

同时楚兰歌也救回了重任昏迷的卓一澜。

当时三个人被困,只能先潜伏数日,可是三个人身上都有伤,楚兰歌为了去采一些蒲黄回来差点将命都丢掉。而她还将蒲黄给了他和卓一澜止血包扎,她自己都没有舍得用,当时那可是救命的药草啊。

这事,除了他和楚兰歌外,再没有人知道了。

即使是卓一澜都不知,当时他还昏迷不醒。

随后,姜霆擅自调兵,差点被军法处置了。是卓一澜拿着剑拼命将他救了下来,因此卓一澜也被降职,调去了楚兰歌的手下,当起了一名小兵。次年,元帝密旨,卓一澜不得不随着大军回京,正式现身人前。至于他的罪名,元帝跟着按了下来,不再追究,可官职却没办法恢复过来。

“你……真是楚将军的人?”姜霆神情缓和了些。

楚兰歌点点头。

姜霆将木桶放下,请楚兰歌进屋。

闻到厨房的饭菜香,楚兰歌厚着脸皮讨吃了,忙着赶路一天,仅在城内吃过一碗面,现在都傍晚了,肚子确实有些饿。

姜霆也不介意,笑着给她送上碗筷。

一边吃时,一边将卓一澜的情况说给她听。

起因是京兆府齐大人为了破案贴出悬赏,凡提供线索和告密者可得十万白银。

卓府一名护卫去官府告密了,甚至还拿出卓一澜的一件血衣为证。

人证,物证,都有了。

再加上调查时卓一澜身上确实有伤。

皇帝下旨将卓一澜关进了天牢。

审了一个月。

光是一个人出来,证据还是不足的,没有杀人动机。

若说有私怨,很牵强,在这之前从没有人听说过端王和卓一澜有仇。

当然,就算想给卓一澜扣上一个“谋朝篡位、杀害皇亲”的罪名,显然又有点站不住脚。众所周知,卓一澜在朝中不爱结交权贵,甚至还得罪了不少大臣。

第37章 报复什么

反正,通气串联绳营狗芶之事,卓一澜从来不屑去做。

尤其是最近卓一澜辞官,更是闹得沸沸扬扬。

元帝已经气得在大殿上拿折子揍人了。

卓一澜压根就不恋权势。

很多人这时才意识到,其实,朝中有卓一澜,还是不错的,至少此人可是一股清流,不会跟某些权贵,同流合污。

原本形势一片大好。

可是,在数日前,新的人证出现了,是卓一澜麾下一名参将,主动站出来提供了“线索”,直指卓一澜想谋害端王的阴谋,很可能是为了报复。

“报复什么?”楚兰歌吃了一惊。

姜霆平淡道出,“是说卓一澜怀疑楚兰歌将军是被端王杀死的。”

楚兰歌瞳孔一缩,真是这个原因?

难道京城中没有传出卓一澜杀端王的动机,显然是有人不想传出。

随后,她黑眸盯紧姜霆,“最后出来的参将,是你安排的,还是卓公子?”

姜霆瞬间抬头看向楚兰歌,一脸诧异,逐轻轻感叹道:“姑娘真是少有的聪慧,仅一听就明白过来。这事,不是我安排的。”

“蠢货!”楚兰歌忍不住咒骂。

不是姜霆安排,那便是卓一澜自己了。

姜霆眸底怪异。

卓一澜如果听到这句骂,表情会如何精彩?

……

翌日。

姜霆想见卓一澜,安排一下,稍打通几个关节,便确定了下来。

他虽然丢了官职多年,但朝中的老油条们没一个敢小觑。

须知,宦海沉浮,瞬息万变。想当年有哪一个将军,敢像姜霆这般擅自调兵遣将,还死了不少将士的,哪一个能活下来?偏偏他活下来了,还过得悠闲滋润。如今楚家大小两位将军都去逝了,姜霆这员曾经大将,随时会变得炙手可热。

楚兰歌扮成名小厮,提着一盒酒菜,随姜霆去天牢。

在天牢前,姜霆报上了身份。

狱卒很客气,带着二人往里面走。

外面是阳光明媚,踏进天牢,只觉得阴暗了不少。通道上的墙壁,相隔十米,就挂着一个燃桐油的灯。越往里面走,越是阴暗,潮湿。渐渐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腐霉,臭烘烘。随着狱卒往里面走,拐了一个方向。

再走一段,刺鼻的气味是淡了一些。

在最后一间牢房。

楚兰歌见到了卓一澜。

青袍依旧,斜倚着墙壁,静静地似乎眺望着牢中唯一的小窗,那一缕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的面纱,别样的倾城!可走近看,又会发现,他看的不是窗。在他的手中,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正借着那缕阳光看着,非常专注。

楚兰歌心底诧异。

眼前是犯人的待遇么?除了位置是在牢狱中,真看不出他是犯人,怎么感觉他一点都不紧张?

牢房中,打扫十分干净。

点了一个香炉,摆着桌案和椅子。

在桌案上还有几本书,笔墨纸砚俱全。

不合常理,可又真实发生。

楚兰歌压下心底的疑惑,想象中白色囚服血痕斑斑形态凄惨牢里环境恶劣的情形,一件都没有见到。

第38章 缘分不浅

狱卒打开了牢门。

姜霆和楚兰歌进去。

楚兰歌默默将盒子里的饭菜,一碟一碟取出摆好,再将一坛酒也拿出,开封。闻到这酒香,她微愣,是牛栏街小酒馆的?他也爱喝这个,以前不像,他经常鄙夷她喝这种廉价的水酒,说只有那种没品味没见识没修养的人才会喝。

姜霆是不是拿错酒了?

楚兰歌有点同情卓一澜,她觉得很可能是姜霆懒得花钱,随便买一坛来充数。

姜霆和狱卒讲了几句,花点银子,狱卒便退下去。

随后,姜霆走近卓一澜跟前。

卓一澜几乎没变换过姿势,像姜霆的到来,他一点也不意外,也不关心。他掌心还握着的,正是楚兰歌先前雕刻的木马,听到脚步声了,他就痴痴问:“姜霆,你知道她几岁开始学雕艺吗?”

“不知。”姜霆随口回道。

“我知道。”卓一澜喃喃自语,“我还知道她从不将自己雕的东西送给外人。”

楚兰歌一再诧异。

此刻她才留意到卓一澜在看的东西是什么,竟是她前段时间随意雕的战马,本来是想随便换点钱,却不料撞上他得了一千两。

想不到这个木马,他还留着。

她自然记得,学雕艺纯属偶然,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接到军令,是九岁生辰的那一天,父亲久攻沪洲城不下,探子又无法混进城。于是,她改头换面伪装难民潜入。进城后,她是跟着一个精通雕刻的老木匠,在沪洲城内,一住大半年。

后来她探得消息,助父亲攻下沪洲城。

可是,在乱军之中,老木匠一家在逃亡中被杀……这一段过往成了她心中的痛。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段往事,楚兰歌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而卓一澜似乎知晓了?不由的,她有点奇怪地望向卓一澜。

越是接触,越发现他和曾经不一样。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在她父亲身边当差。

以前当着他的面,除了在军队里,战场上的合作配合默契外,一般私底下是没见他给过她几次好脸色。

楚兰歌的笑了,卓一澜恍然未闻。

他正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尚出不来。

少顷,卓一澜猛地侧目,盯向楚兰歌,霎时仿佛轻风拂过般笑了笑,温柔如水般的嗓音充满诱惑,“丫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本公子都被关进牢里了,还能与你见面,呵,这缘分是绝对不浅啊。来吧,让公子抱抱,真的等不急了!”

姜霆一脸黑线。

楚兰歌:“……”

一个伤心人,只是,他的心被伤了?

是谁伤他这般重?

姜霆和楚兰歌沉默,谁都没有接卓一澜恣意的话。

没人理会,只唱独角戏,他也就会无趣地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卓一澜也就正常了,他问姜霆:“她怎么还在京城,御飞音呢?”

姜霆回道:“御飞音没事。她说想见你一面。”

“她说见我,你就带来?”这话感觉像在质疑姜霆脑袋不正常一样。

第39章 想求什么

姜霆莞尔,平静道:“她认识楚将军,对于楚将军的事相当了解。你们单独聊,我出去和狱卒喝一杯,也好给你们多争点时间。”

不等卓一澜点头,姜霆已经迈步出去。

剩下楚兰歌和卓一澜。

楚兰歌抱起一坛酒,拿了一个大碗,直接走到卓一澜身边坐下。

卓一澜没阻止,姿态多了一些慵懒,和初时死气沉沉不一样。

他握紧木雕,再将战马雕艺一翻,露出底部,皓白如玉的指腹眷恋似的划过底部一朵兰花,和一个音字。

他问:“你了解她?了解多少?”

“应该知道的,都知道。”

“……”他不相信,“那你说,这是她雕的吗?”

“是她雕的。”

“肯定?”他问得古怪。

“兰花图指是楚将军。音字,指的是御飞音么。代表着,这战马是她给御飞音雕的。”楚兰歌往卓一澜掌中的雕艺看了一眼,“只要是楚将军雕刻的东西下面,都会有一朵小兰花。不送人的,只有小兰花,送人才会刻上对方的名字。”

“你竟真知道?她的这个小习惯,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发现……”卓一澜略带失落说着,像是让人知晓了,心情失落。

楚兰歌一直觉得他有点奇怪。

具体奇怪在何地方,她又讲不上来。

“卓一澜,刺客是你吗?”楚兰歌严肃问。

卓一澜没回答,反问:“本公子凭什么告诉你?”

“御公子担心了。”

“本公子和他不熟。”

闻言,楚兰歌有点头痛,他不配合,她是什么都做不了,轻轻一叹,“是楚兰歌担心你了。”

卓一澜不动了。

面纱挡住他的脸,勾勒起的轮廓是世间最美的线条,无可挑剔也无法复制。尤其是今天的他,只用面纱遮面,而不是戴着帷帽和面具,所以,当他用那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抵抗得住。

可是,楚兰歌无动于衷。

最终,卓一澜收回了视线,轻淡道:“刺客不是我。”

“那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缄口不语。

楚兰歌黑眸暗淡,倒一碗酒送到他面前。

卓一澜顿了顿,将酒接过,喃喃道:“她最喜欢的酒。”

“这是一场针对你的阴谋,本来你是没有杀人动机的。”楚兰歌又凝重道,“可是,你却安排人来指证你,将动机补齐了。即使明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让你万劫不复,你还是做了。我想不明白你这样冒险,到底想求什么?”

“……”

他静静地坐着,望着手中的酒发呆。

仿佛没听到她说的……

楚兰歌恨铁不成钢。

瞧他的姿态,是压根没有重视刺客一案。

送上一个参将来指证自己,完全是将自己逼上绝路。

难道,他真想让天下人都知道,端王杀妻么?

帝王家不会允许传出残害忠良的丑闻。既然端王真人杀了,在真相即将暴露的一刻,也会被元帝遮掩。

届时,被灭口,将会是血流成河。

仿佛是注定的结局了……

第40章 你在求死

楚兰歌突然问:“卓一澜,你是在求死?!”

“死了……也没什么不好。”那细语沉沉,沙沙哑哑,颇为虚浮渺然。偏偏,小小低语,轻轻呢喃,无需刻意就渗出了浓浓的悲凉和绝望,一点一滴的,丝丝缠绕在听者的心头,“活着的人……很辛苦。”

活着,很辛苦……

轻轻的一句,有着道不尽的辛酸和说不出的悲楚。

生无可恋,死是解脱!

楚兰歌内心极为震撼,翻腾犹如巨浪。

她猛地抓住卓一澜的手臂,再也顾不上其余的,“你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求什么死?有多少人,想活都活不了?!”

“……”没有回应。

卓一澜修长的五指死死握住木雕。

初见到木雕的一刹那,他真的以为她没死。

但是,理智回归的时候,她是真的死了……她停灵将军府,她躺在了木棺之中,没有了一点气息。

时光倒流,往事一幕幕。

无声的哭泣,悲到了极致,痛到了极致。

渐渐的,那泪水沾湿面纱……

楚兰歌呆滞,不知所措。

哭了?是为她么?

等她回过神,她抬起的小手已碰触到他的面纱。

突然,他本能想拍开她的手,却又在中途改成了握住,再抬手贴近她的小脸,细细抚了一会,像是确认什么,却又含着失望。他的眸子隔着一层白纱静静凝视着她,低声道:“你……你的眼神,很像她。说话的口吻……也像她。我相信了,你和她真认识。”

楚兰歌的心,有根丝被微微触动。

忽而,楚兰歌盯了他良心,终于,她明白过来。

她有点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

若是早些明白,在离京前告诉她,是不是就不会出这种事?

至少情况不会被他弄得这么糟糕。

楚兰歌内心是挣扎的,这就像是一个死循环。

说?

还是不说?

借尸还魂的秘密,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

可是此刻,她毫不怀疑,只要她不说出真相,他就算逃过了这一劫,下次也会把自己作死掉。

御飞音对她的依赖,她还是能理解。

倒是卓一澜,她从不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中,会有这么重要。

楚兰歌张嘴想说,又犹豫了,遂轻叹了一声,“阿秀,在困难和挫折面前,只有软弱的人才会低头。但只要你足够坚韧,它们就是通向成功的最好踏脚石。包括……接受曾经那个楚兰歌的死。”

卓一澜呆滞,“嗯?”

她喊他什么?!

刚才听到了什么?

见卓一澜愣住,楚兰歌既感动又好笑,一下子升起了捉弄人的心思,用以前和他开玩笑的口吻感叹,“阿秀呀,傻了吗?你平时不是挺嚣张的吗?”

“篷!”卓一澜猛地站起。

由于动作过猛,差点摔倒……

在这个世上喊他阿秀,只有一个人!

用这种口吻喊他阿秀的,也仅一个人!

他姓卓,名一澜,字文秀。

这个字,一直是他不喜欢的。

因为堂堂武将起个秀气又带点女气的字,叫起来非常别扭。

第41章 他不相信

无奈出生的名字,大多是长辈起的,非个人能够选择。

所以,极少有人知道卓一澜的字,连同御飞音也不知道。这个是他的一个小秘密,也是禁忌。

有人问起他宁愿说自己无字。

唯独有一次,被楚兰歌无意中知晓。

从此,她经常和他吵嘴,便会恶作剧样喊他“阿秀”。因为她知道叫文秀还有点男孩子的感觉,直接喊阿秀就更像喊女孩子了,更能刺激到他的神经。

卓一澜失神盯着楚兰歌。

良久,良久,终是摇头,“你是用这个办法,骗住御飞音的?”

楚兰歌闻言就明白了,他不相信。

她的事情,确实太过匪夷所思。

御飞音眼睛看不见,只能靠感觉,心思也单纯一些,所以,很容易就接受了。卓一澜不一样,狐狸演得多了,便不会轻易相信从陌生人嘴里出来的话,他尤其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一个陌生的女孩,说自己是死去的人。

这相当于有人在他眼前将一只蚂蚁说成是大象。

楚兰歌也没勉强他现在就相信。

反正,她是没有明说,可也有暗示了。

卓一澜重新坐了下来,刚刚过于激动,杯中的酒水洒了些。

剩下的都让他喝了。

喝完,他再将大碗递到楚兰歌面前,“倒酒。”

楚兰歌利落给他倒了满满的一碗。

正当她张口想说话,卓一澜率先道:“你是不是想劝我说,兰歌不想我出事?”

“正有此意。”

“凭什么?她又不是我的谁。”

“……”楚兰歌哑然,听出他话中赌气的成分。

见到她的表情,卓一澜自觉失态,但失态也不会承认,姿势依然优雅,神情无比恬淡,轻浅笑道:“丫头,以后你跟着我吧。你若答应,我说不定就舍不得死了。”

“你跟我们一起隐居?”楚兰歌问。

“隐居?”

“去桃源镇,阿音的家乡。”

“阿音的家乡?阿音?你学她还学得蛮彻底的。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我也可能会被骗了。”卓一澜仰首望着牢房唯一的小窗,“你离开吧。京城这趟浑水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淌的。”

他的好意,是发自内心。

偏偏楚兰歌不是他说让她离开,便会离开的人。

她来,还有目的。

但见到他在牢中能过成这般,她敏感也察觉到一些事。

“我猜这个局,很可能是端王设的。”楚兰歌道出心中的猜测,“你安排的参将,更是将他的局补全了。而你敢这样做,应该也有所依仗吧,直白点说,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破局,是不是?我的担心……好像是多余了。虽然不知道你手中握着什么底牌,但我也无所求,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卓一澜蓦然望向她。

面纱挡住了他大部分的神情,还是挡不住眼底的震惊。

恰在此时,姜霆过来了,“探监的时间差不多了。小姑娘,能否容大叔私下和卓将军聊会?”

“自然。我在外面等你。”

楚兰歌起身,走出了牢房。

第42章 行藏显贵

楚兰歌出了天牢。

在外面候了半刻,姜霆提着食盒出来。

二人相视一眼,没说什么,就双双离开。

上了马车后。

楚兰歌问:“姜大叔,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说来听听。”姜霆点头,挥着马鞭。

“卓公子会不会死?”楚兰歌单刀直入。

姜霆深深望了楚兰歌一眼,意有所指说:“不会。有人不会希望他死。”

有人?是谁?

什么人能掌握卓一澜的生死,名字又是忌讳的?

楚兰歌双眼一亮。

随后她和姜霆告辞,并没有出城。

在一间小客栈里,暂时住了下来,静等消息。

半个月后,有消息传出卓一澜无罪释放,原因是有人证明小鞍山当日卓一澜没出京。这个证人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是太后。

太后说当日卓一澜和她在一起赏花。

在出宫回府的路上,卓一澜遇到黑衣人刺杀,证人是禁卫军统领大人。有人谋杀萧国大将,卓一澜不愿引起朝中恐慌,便将此事悄悄压下,秘密派人追查,不想引来误会。结果没有料到,会跟端王遇刺的事件,撞在一起了。

元帝得知震怒!

狠骂一群臣子们办事不力,让一名为国尽忠的朝庭大将含冤下牢月余,当即下旨将卓府那位下人以诬告朝中大臣搅乱朝纲为由,全家抄斩。另一名参将提都没提,好像压根没有这么一个证人出现。

卓一澜回到卓府。

元帝丰厚的赏赐跟着下来,羡人无数。

楚兰歌等了半个月,终于舒展双眉。

过了这一次,相信卓一澜在京城没有人敢轻易得罪了。明明一场死局,没有人看好卓一澜,偏偏关键时候深居简出的太后站出来替卓一澜说话。朝中稍有点眼色的重臣,应该都能看出元帝不想卓一澜死,谁再挑毛病无疑是撞到虎口上。

卓府。

昨日尚清冷的门庭,如今宾客如云。

富贵马车,一辆跟一辆。

京中权贵的人物,来了半数以上。

卓一澜以身体不适为由,仅略露一会脸,便回到了藏兰苑。苑内,有名身着金丝绣龙黄袍的老人,微服出宫的元帝,在雅亭中赏兰品茶。除了元帝,还个姜霆在煮茶。石桌上面还摆着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卓一澜坐在石桌前。

一盘没完的棋,正是他和元帝下的。

……

离京道上。

一辆普通马车,笃笃往前行驶。

车上楚兰歌。

赶了十余天路,终于到赤河城。

匆匆进了城。

石头路,青砖墙。

楚兰歌直接来到租住的屋内,“我回来了。”

敲门,没反应?

强行破开门,里面摆设稍显凌乱,桌子上更落下了薄薄的灰尘。

视线落在了床上一把琴上,是阿音的?

阿音的琴竟然没带走?

出事了!

楚兰歌第一个念头,是出事了。

她匆忙出门,刚出去就遇上屋主过来。

屋主一见她,匆匆告诉她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在七天前有一群人出现将他们都带走。

按照描述像是有钱人的家丁奴仆,行藏显贵。

第43章 秦姓姑娘

远处有个角落,有人盯着屋子,他一见楚兰歌出现,立马去报信。

楚兰歌察觉了。

等屋主离开,她拎着包袱在屋前的门槛静候,无聊时轻拔着御飞音留下的琴。

断断续续的琴声,不成曲。

她没有弹琴的天赋,书画亦不佳,唯独棋可以与人下一局。

前世的时间都用在行兵打仗上了,打小学习的,便是天文地理阵式兵法。致使在嫁给端王,两年间相敬如宾,无法正式融入京中上流社会圈子,赏花品诗各式宴会,她一概不参加。

若问,她是否后悔过?

没有!

再活一次她还是会选择与父亲并肩作战。

约过了小半个时辰。

巷子那一头,出现一顶锦锻琉璃头饰的华贵轿子,十余名家丁和丫鬟,此等阵容一瞧轿内之人定然非富即贵。

不一会儿,轿子停下,有丫鬟恭敬地掀开轿帘,另外有名清秀的绿衣丫鬟恭敬迎上,从里面伸出了一截纤纤如莲藕的粉臂。

从轿里出来的,是一名二十余岁的女子,穿荷绿色宽摆百褶裙,腰系环佩串珠压裙。

眉眼妩媚,体态婀娜。

如玉的指间,还握着一把小巧玲珑蒲扇。

女子下来便打量着楚兰歌。

楚兰歌一样打量着她,和想象中不同,没有来势汹汹,倒有温水煮蛙的错觉。

女子过来,面目谈不上恶劣,也算不上和善,眼中甚至在打量间还隐含几分轻蔑。

女子袅袅婷婷步过来,寡淡问:“你就是表姑娘?”

“本人不姓表。”

“呵呵,表姑娘真逗。”女子蒲扇轻掩唇,咯咯笑了几声,“你是不是姓秦?母亲姓南宫?”

“不错。”楚兰歌平静点头。

前段时间,她病倒了,也从林嬷嬷嘴里套出了一些信息。

原身体主人姓秦,名字未知,母姓南宫,不知何故被休弃。

再多的信息,楚兰歌就不知道了。

其实,楚兰歌并不想去追查,现在的她,不是秦姓姑娘,是楚兰歌。

林嬷嬷这位老人,楚兰歌会好好孝敬。

但是,其他的人,她就没责任了。

“那就是表姑娘了。我是来接您回府的。”女子转身要离开,再迈到了轿子前。

丫鬟已经作势掀起轿帘。

楚兰歌好笑似地望着她,没动。

女子状似不解地看向她,碰上她平静无波的目光,微微一怔,随即,她精致的脸上浮出不悦,“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收拾!老太太快不行了,死前想见你们最后一面。老爷已经急着赶回京,留下我在等你而已。”

“林嬷嬷三人在哪里?”楚兰歌问。

“跟我走就能见到他们了。”女子不耐烦,挥挥蒲扇上轿,再吩咐一个丫鬟帮楚兰歌收拾东西。

楚兰歌也没有需要收拾的,原本就是刚刚回来,除了一个包袱,便只有御飞音落下的琴了。

这些人目前尚算友善,不过,楚兰歌并没有好感。

至少,这些人对待林嬷嬷和阿音的态度就不好。不然,阿音不会留琴示警。

屋主也说了,远远见到林嬷嬷跪下磕头。

第44章 原主身世

富贵荣华习惯了的人,待下层的奴才,别指望他们能和颜悦色了。

楚兰歌跟着一行人,来到一处有钱人的府宅。

没有多久,楚兰歌见到了御飞音和林嬷嬷,还有程锋。

见他们安然无恙,她暗暗放心。

楚兰歌将卓一澜无罪出狱的事说给他们听。不过说的都是京城流传出来,一些不该让他们知道的事,她只字未提。

林嬷嬷将前因后果全部讲给她听。

原本找上林嬷嬷的是萧国数一数二的商贾南宫博。

南宫博是南宫商行的当家,是萧国的皇商之一。

在元帝建国的二十七年间,南宫博白手起家,积累了无数的财富,但萧国商人几乎没有地位可言。国人皆以读书为先,农次之,工再次之,商人最后,来论地位的尊贵。

元帝是不禁止经商,也不提倡。

原主的母亲南宫氏是南宫博一名庶女,十五年前嫁给了一名赴京赶考,却名落孙山的书生为妻,成亲两年无所出,遭遇休弃。离开时才发现自己怀孕了,那时夫家翻脸不肯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早早迎娶了新人。

南宫氏待产下女儿后,回京投靠娘家又遭受各种白眼欺凌,府上的日子十分艰难。迫于无奈,南宫氏带着女儿搬出府,隐姓埋名,在西安街生活了下来。

林嬷嬷是南宫氏的奶娘,自小便照顾南宫氏。

主仆二人相依为命。

七天前,林嬷嬷外出被熟人撞见,暗中跟随到租房。

没多久,那人回去禀报南宫博。

南宫博长年在外地经商,一年下来很少在京,何况是一名给家里蒙羞的女儿,他更不愿提起。当年把人接回府后,便不闻不问。若非老太太病危,问起她们母女,他才去问了一下,这一问才得知母女俩几年前已经搬出府。

根据描述,南宫博怀疑林嬷嬷伙同外人居心叵测。

所以,一出现就气势汹汹来者不善,询问母女下落。

当时,御飞音见来者不善,就留下琴向楚兰歌示警。

事实上等被捉回,程锋露出营千总的身份,南宫博马上客气起来。

身为商人,是不会想去得罪当官的。

重点是这位武官,还只是充当一句车夫。

于是,南宫博看向御飞音的眼神就变得不一样了,本想好好结交一番,奈何京城又传来消息,催他快点回去见老太太最后一面。居于孝心,南宫博也不便多作停留,要立即赶回京城。但外孙女未归,为表重视,便将自己最宠的一位小妾留下来接人。

林嬷嬷紧张道:“姑娘,你又要回京吗?”

“老太太待母亲好不好?”楚兰歌问。

“小姐的娘亲去逝得早,老太太待小姐算不得很好也不算坏吧。偶尔会命人送点东西给小姐,可惜,小姐倔强不愿接受,到死都没花娘家一两银子。”林嬷嬷满目忧伤,一生孤苦,和小姐相依为命,早视小姐为亲人了。

楚兰歌心底颇为佩服南宫氏所为。

现今的女子能这般有气节,很少见。

第45章 不要累着

楚兰歌三思过后,还是决定回去一趟,算是代替南宫氏尽最后的一份孝心。其实,眼下也容不得她不回去,南宫家这个阵势,大有她若敢说不回去,押也要押着她回去。

南宫博的小妾,吩咐下人来通知,说一个时辰后起程回京。

程锋出去准备。

林嬷嬷也去收拾东西了。

转眼间,厢房厅内仅剩下御飞音和楚兰歌。

御飞音静坐在朱漆雕花镂空椅子上,手扶椅把。

刚才大家在讲话,唯独他显得格外安静。

楚兰歌走到旁边的衣架,掀起一件银白的云丝绸披风,动作温柔地给他系上,“入秋渐冷,要注意保暖,别着凉了身子。”

御飞音一下子挺直了腰,眼睫毛微颤,很快又垂首轻声回着,“您也要一样,注意身子,不要累着。”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无需担心。只是,这一次回京,快要到年关了吧。”

“是,要年关了。”他轻轻说着。

“我们暂时在京城住一段时间吧,等冬天过了,天气转暖再离开,如何?”她主要是担心路上冷,雪大,不好赶路。

御飞音没有异议。

只要她说的,他一向不会拒绝。

楚兰歌将稍为破旧的琴,交给了御飞音。她心里暗暗决定,等以后遇上好琴,一定要给他买上一把。

等时间差不多了。

南宫家的下人整装待发,程锋也将马车驾了过来。

坐卓府的马车回京,是楚兰歌要求的,主要是兰歌不想和南宫府扯上过多的关系。

九姨娘见状,也不多说。不用她操心,最好不过了。

花了一些天。

再次回京。

这一次,楚兰歌和御飞音被安排住进了南宫家。

程锋回京,直接去复命。

南宫家。

客院,一间比下人稍为好点的厢房。

九姨娘是没将他们放在眼中,回府随便指个地方就给他们暂住,也不管环境如何,能不能住人,有没有打扫过。

幸好,楚兰歌本不在乎这些。

换个人得到这种冷遇,怕是早早愤怒不公了。

楚兰歌和林嬷嬷自个儿卷起袖子,动手打扫。

过程中,御飞音很想帮忙,岂料是越帮越忙,搞得灰尘满脸,咳嗽不止,弄得林嬷嬷哭笑不得,手把手教他做。

然,楚兰歌没有阻止御飞音帮忙,偶尔瞧着他窘态百出,也不过莞尔一笑。

本是压抑的气氛,给御飞音一个搅和,倒轻快不少。

傍晚,迟迟没有人送饭。

林嬷嬷就想去厨房要些吃食。

去的时候闹出点小状况,厨房的人没有做他们的饭。

于是,林嬷嬷付上银子才换来了几个菜。

现在他们在南宫府是相当奇特,客人不像客人——没客人的待遇。

亲戚不像亲戚,一切得自己动手,没个丫鬟婆子伺候,完全是放生的状况。

幸好三个人都不介意,自个儿掏钱买吃的,心里更舒坦。

第二天,上午。

用过早饭后,有名丫鬟来唤楚兰歌,说老爷想见她。

御飞音握住楚兰歌的手,担忧道:“需要我跟去吗?”

第46章 南宫府上

楚兰歌含笑道:“不必。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

“嗯,那让嬷嬷跟你,可好?”御飞音再退一步。

“好吧。”楚兰歌不想他担忧,就应了。

不多时,楚兰歌穿着一件灰色素净的褶裙,头发上没有一点饰物,随意地跟着丫鬟走出厢房。

林嬷嬷拘谨地跟在身后,担心在看了一眼楚兰歌的后背。昨天她已经将府上的情况,大概上告诉了楚兰歌。

可是,楚兰歌听得有点漫不经心。

林嬷嬷有点担忧她记不住。

若是出错怎么办?

实际上,楚兰歌对南宫家的事不太关注。

林嬷嬷讲的,她的确听进了一些,但不会深入去了解什么。

于她来讲这些都是陌生人。

何况她听到南宫氏的事情,对南宫家也没有多少好感,等见过老太太后,她就会离开了。

一路上,长廊曲折。

佳木圆亭,石桥穿溪。

再路过几处院落。

楚兰歌跟随丫鬟来到了一处院苑。

院落占地面积不算很大,院中有一株高大的杨桃树,有一口清澈的池塘,水面飘着残荷叶子。有一道横穿池塘的长廊,直通左边的楼阁房屋。

整个院落的布局,匠心独具,简朴中可见雅致优美。

楚兰歌进去,没有人拦阻。

过了长廊,便到了堂屋。

堂屋摆设大气奢华。

黄花梨木雕茶案,梅花圈椅数套,摆着主位,客位。

角落有细描红梅大瓷瓶,足有一个成人高。

四架幽雅的梅兰菊竹大屏风摆在右屋,隔开了侧堂,摆置也是一等一的精雅,里面还有琴,棋,名家画作等,也类似女客暂歇之处。

楚兰歌不是没见过世面。

比眼前奢华数倍的地方她都见过。

因此,从踏进来脸庞就平淡无波。

首位分别坐着一男一女,在他们身后还低眉谦恭地站立着数名丫鬟和仆人。

左边首位是一名头戴着华冠锦袍富贵的年长男子,已达知命之年,中等身材,白净富态。见到楚兰歌进来,双目看向她,打量一番,眼中闪过抹惊讶和赞许。

南宫博旁边还有一个中年贵妇,绵绣华服,珠圆玉润,端庄贵气,但描得再精致的双眉也掩饰不掉眼角岁月留下的鱼眉纹,眼睛正肆意打量着楚兰歌,挑剔中隐含厌恶。

经林嬷嬷小声提醒,楚兰歌知道了眼前是南宫博和他的原配夫人。

南宫博长年跑生意在外,府中掌权的便是这位妇人。

当年,南宫氏落魄离开南宫府,这名掌家的妇人是功不可没。

楚兰歌朝南宫博行了一个晚辈礼,“见过南宫老爷,南宫夫人。”

南宫博老目一睁,很是恼火。

南宫夫人神态端庄,眼底却更为轻蔑。

林嬷嬷先是诧异,随即又忐忑不安了起来。

她是替兰歌担忧。

简单一句,楚兰歌撇清了自己与南宫家的关系。

其实,是她已经给南宫博打上了凉薄无情的标签。

若他顾念一点亲情,南宫氏母女都不会凄惨到病重无钱医治,郁郁而终。

再错也是自己的女儿。

钱赚再多,能买得回一个女儿的命吗?

第47章 商人重利

南宫博皱眉不悦。

南宫夫人换上张和蔼的笑脸,却讲出无比刻薄的话:“小孩子真不晓事,见到外祖父和外祖母都不会喊,真不知道艳儿是怎么教的,难怪是个短命的种。”

艳儿,是说南宫氏的名字。

南宫氏,全名叫南宫艳。

楚兰歌脸色微冷,想反驳,可又不擅自和一般妇人见识。

南宫博警告盯着夫人一眼,“艳儿已经去了。你少说两句。”

“老爷,可你瞧瞧这孩子刚刚什么态度,没一点教养,真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野丫头。难怪当年连秦家都不认她。”南宫夫人这会儿连笑脸都不装,一脸厌恶数落着楚兰歌。

换个人听了,或者会生气。

楚兰歌战场厮杀刀光剑影都不能让她动容,区区几句挖苦讽刺会让她失态么?不会。因为南宫夫人没这个资格,最多算是一个小丑角。

见她站着不回,南宫夫人嘴里刻薄的话,是越说越顺溜。

终于,楚兰歌抬起眸子正视南宫夫人。

大户人家后院闲着无聊的一堆女人,那些阴私见不得光的事儿,她不是不知晓。可面对一个孩子,她一个长辈用得着这样无端数落吗?若真是秦姑娘本人听闻这些,心会如何去想?

这样是亲人,不要也摆。

南宫夫人见楚兰歌看着自己,正欲发火。

楚兰歌已经漠然地将视线移开,望向南宫博道:“南宫老爷,俗话说,内优方能外利。若你一辈子只顾着外面,任由内部腐朽作孽,闹得满城皆知,晚节是否会不保?晚景是否会凄凉?南宫家,是否会一直昌盛富贵?”

三个“是否”,问得南宫博心惊胆战,哑口无言。

楚兰歌不急。

她恬静立在原地没有挪步。

南宫家已经彻底让她失去了好感,正思虑着,怎么早点见到老太太再离开。

见南宫博阴沉着脸,不开口说话,等待一会也失了耐性,楚兰歌直接道:“今日,我回来只想替母亲尽一份孝心,回来见一面老太太。见过后,我们便会离开,不会再打扰府上的,还请南宫老爷和夫人放心。”

南宫博瞟向楚兰歌,阴晴不定。

一听她会离开,忽又想到了一些事,他面带怒容地冲着南宫夫人斥道:“无知妇人,退下去,好好回去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老爷——”

南宫夫人本想还说什么,见南宫博发怒,马上闭嘴。她怒视了楚兰歌一眼,带着丫鬟怏怏离去。

楚兰歌冷眼看着。

南宫博匆匆起身想迎,请楚兰歌坐下说,再让下人赶紧上茶,缓和一下气氛,他若无其事的朗笑道:“有外孙女这般,幸之幸之,家门之幸。”

听到这感叹,楚兰歌蹙眉。

她,没承认是他的外孙女!

南宫博慈和道:“莹儿,以后就好好住在家里住吧,我也不打算再外面经商,那些事都扔给你们舅舅们去忙吧。有我在家给你撑着腰,我想谁也不敢再欺负你。艳儿是因我不在,出了那些事我心中有愧……”

言罢,他低落长叹。

第48章 有点麻烦

楚兰歌轻拨着茶碗盖,不以评价。

剩下她的话不多,都由着南宫博说。

等聊得差不多了,南宫博问起御飞音:“那个少年……是何人?”

“少年?”她疑惑。

南宫博道:“是跟着你们一起的那个少年,眼睛不太方便的。”

“他是个孤儿,流落在外偶尔让我救起,便一直随着我们生活。南宫老爷,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楚兰歌坦荡回答。

“随口问问。”南宫博扯扯嘴角笑笑,“那,程大人呢?”

“他走了。”

“走了?那你说说,他怎么会给你们当车夫?”

“……”

终于问到点上,楚兰歌感慨,很快幻灭南宫博的想法,“程大人不是车夫,只是出于好心暂时照顾一下御公子回乡而已。奈何途中御公子病了,耽误了行程。至于程大人因何会这么做,是因为御公子是出自楚大将军府。他是看在死去的楚将军的面子上,才好心帮忙的……”

楚将军府已经遣散。

南宫博想借御飞音攀上什么贵人,几乎不可能。

树倒猢狲散,昔日的交情也会随之淡薄。

南宫博套不出有利的消息,便命人带楚兰歌去见老太太。

退出堂屋。

楚兰歌让林嬷嬷先离开。

林嬷嬷担忧道:“姑娘,您一个人能行吗?御公子让我来照顾您……”

“刚刚你也见到了,没人能欺负得了我。再说,我是去见老太太,别人也不会为难我的。出来这么久了,我不放心阿音一个人,也不知道南宫夫人离开会不会将气出在他身上。没有人在他身边,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楚兰歌寻了一个理由让林嬷嬷避开去长福居。

隐约的,她感觉这一趟会有点麻烦。

林嬷嬷想到御飞音,再想想楚兰歌,叹息一声没再坚持。

楚兰歌见着林嬷嬷离开,才由丫鬟领路,往老太太的长福居走去。据南宫博说的,大夫一个月前便说老太太熬不过年关。她个人和老太太没关系,会过来也仅冲着林嬷嬷说的那句,老太太待原主的母亲不算好也不算坏,偶尔会送点东西。

这多少算是一份情。

她点了原主的身体,替她还一下也没什么。

长福居。

堂屋坐着数名锦衣华服的妇人和两名少女,在一群女人当中有位云绸锦袍的年轻男子,身形颀长,五官俊俏,眉宇风流,姿态随意地斜坐在刻画精致浮雕的圈椅,和一班女人谈笑自若。其中,接楚兰歌回京的九姨娘和南宫博夫人也在。

按照各个女人坐的位置,楚兰歌大致上猜出了她们的身份。

她们一见楚兰歌进来皆是望了过来,居于礼貌楚兰歌略作点头算是打招呼。

想进去探望老太太,需经过这个堂屋再到后院。

不然,楚兰歌也不想和一群自命高贵的女人碰面。

而南宫夫人一见楚兰歌,眼中的厌恶更深,“又是你这个死丫头,真的不懂规矩吗?怎么进来通报都不通报一声?是哪个丫鬟领的?拉下去,给打二十个板子。”

第49章 被气疯了

“夫人,夫人饶命。是老爷让奴婢带表姑娘过来的。”

丫鬟一下子跪到地上,磕头求饶。

二十板子,十几岁的丫鬟可能得去半条命。

嗤!一声嗤笑。

楚兰歌嘴角挂着讥笑,道:“原来是南宫夫人,好大的威风。方才南宫老爷不是让你思过去了吗?怎么来了这里?”

“你——”

南宫夫人面色铁青。

平日在府中作威作福,哪个见之诚惶诚恐讨好逢迎,如今让一个没权没势打扮得像难民的小辈出言讽刺,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南宫夫人将刚才对南宫老爷一点顾忌,都在愤怒中抛开了,抬起染着蔻丹的手指,颤点着楚兰歌怒斥道:“一个贱丫头,也敢在我们府上撒野?来人,给我掌嘴!掌到她求饶为止!”

在场的人是表情各异。

有同情,有无奈,有看戏,也有轻蔑的。

南宫夫人当家,见她愤怒生气,在场并没有人敢替楚兰歌求情。

楚兰歌望着跪在地上颤抖的丫鬟叹息。

若不是为了她,楚兰歌也不会出言讽刺南宫夫人。

当南宫夫人身边一个目光阴沉的婆子走过来,楚兰歌后退了数步,平静道:“南宫夫人,你确定对客人动粗?”

“客人?你那个短命的娘亲都要归娘家管,娘家的男人还没死光呢,你一个赔钱货便想自立门户?休想!……快给我掌嘴,打到她认清自己的身份为止。”南宫夫人怒喝,骂得理所当然。

楚兰歌知道南宫夫人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世俗的习陋,女子地位低下,没有自主的权利,大多数相当于男子的附属品。楚兰歌曾经可以驰骋沙场,叱咤风云也是托父亲胸襟宽广大义之福。再加上本出身军营,万千军人宠爱,环境造就。何况,战场上胜者为王败者寇,生死之间谁会在意敌手是男是女?

她是用鲜血杀出的路,用战功铺下的荣耀。

婆子一巴掌甩过来时,在想着事的楚兰歌本能挡下。

甚至,在指间有一把小刀,刺入婆子的掌中。

杀猪似的惨叫,自婆子嘴里嚎出。

全场惊起!

个个错愕地盯着楚兰歌。

半晌回过味来,有些人眼中闪过幸灾乐祸,还有趣味性。

楚兰歌有点庆幸没叫林嬷嬷跟过来,不然,想退都难。

这时,年轻男子一脸趣味,盎然出声,唯恐天下不乱道:“有趣,一个丑丫头身上还带着小刀?胆子不小,是想干嘛?准备杀人么?娘亲,你的权威都不值钱了,她带着刀子或许是想杀你。”

他这一声娘亲,喊的正是南宫夫人。

火上浇油,随时瞧戏。

南宫夫人脸色更为难看,“阿福,叫人来,把她给我捉住,往死里打,打!”

是疯了,真是被气疯了!

楚兰歌不惧,只是,她是来看老太太,不是来和她们一般见识的。

眼下,是没办法了。

南宫夫人发话,外面很快就进来数名家丁。

刚刚痛叫的婆子,也被人带下去止血。

数名家丁想捉她,楚兰歌也怒了!

第50章 谁敢上来

“住手!谁敢上来,我杀了她。”楚兰歌吼道。下一刻,她单臂一甩,笃!一道刀光,刺进了南宫夫人身后的隔断屏风,重点小刀是直线穿过南宫夫人的发髻,速度极快!

一瞬间,是惊心动魄。

若是小刀低一分,南宫夫人的眉心便可能出现一个大洞。

南宫夫人呆若木鸡。

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变得凌乱,插在头上的金步摇和珠饰,不是掉落地面了便是歪歪斜斜快要掉落。

在场人见之,姨娘们都佯装惊诧捂住嘴,眼底却隐隐幸灾乐祸。不过,个个都掩饰得很好,做出惊慌之态,开始指责楚兰歌。

九姨娘是第一个跳出来,“表姑娘,你、你、你……你这样太过分了,竟然差点杀了夫人?这、这是大逆不道。夫人可是你的外……外祖母。”

“天呀,就是!杀人得偿命,得拉去见官。”其余姨娘也附和。

“拉出去浸猪笼吧,家丑不可外扬。”

“这孩子,真不像话……”

“……”

其余家丁是呆住。

暂时没有人敢动手,原因在楚兰歌的手中再出现一把短刀。

短刀和她刚才挥出的小刀不一样。小刀的锋刃仅一寸,平日是楚兰歌雕刻用的,而短刀重要在防身,有数寸长。

从刚刚楚兰歌出手,即确定她是练家子的。

南宫府上的家丁只不过有点蛮力,可不是护院武师。

稍有不慎都会吃上楚兰歌一刀。

这时,“停!住手。”

后屋匆匆走出一个老婆子和两个小丫鬟。

老婆子照衣着打扮上看像个下人,但比起一般丫鬟仆人穿的都好些。她正是伺候了老太太大半辈子的陈婆,南宫夫人和一帮姨娘们见了都得给两分薄面。

陈婆过来,道:“小姐要见表姑娘。”

老太太传话了,堂屋内所有的人都得噤声。

不然,示为不孝。

元帝是以孝治天下,被打上不孝标签的人下场都不会很好。

里面的老太太快死了,如果在这个时候被套上了一个不孝的名声,肯定会影响往后的富贵荣华。

即使快要接近崩溃的南宫夫人,这个时候都回过了神,让贴身丫鬟扶着免得失态。

楚兰歌本以为会有场激战。

情况偏偏瞬间骤转,世事还真难料。

她收起短刀,整理衣袖,再不紧不慢地走到南宫夫人身后的屏风,将刺入木中的小刀拔出,当众收起来。

“表姑娘,请。”陈婆侧身让楚兰歌先行。

“婆婆不用客气,您请。”楚兰歌温和谦让。

这一幕,十分怪异。

和刚刚比起,不可同一而言。

别人待自己有礼,自己回之以礼,正常来讲本是如此。如果,别人待自己如草芥,自己还敬重有加,那是脑袋被驴踢了。

楚兰歌穿过院堂。

进入老太太的房间一看,光线比起外面暗淡得多。

纱窗上都糊上了一层厚厚的锦布,说老太太不得吹风。

有两个丫鬟守在外间,楚兰歌放轻脚步随着陈婆进入里间,初踏入月门,便闻到一股浓浓药味,还有些浑浊的气息。

第51章 阿音出事

白天都点上了数盏烛灯,昏黄的烛光洒了一室。

正中摆着一张紫檀木雕花朱红圆桌。

桌上放着一套紫砂茶具,地上有六张和桌子同款式的圆凳。

右边靠墙的位置有一架梳妆台,台上有一面铜镜和妆奁等,边上还摆着一个雅致的绣墩。再往里一点,放着一个造型大方的楠木衣柜等家具。

左边墙上安置着一个多层的花梨木博古架。

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古玩珍宝,例如珊瑚翡翠玉如意鎏金佛像等等,件件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正面是六扇精雅的孔雀屏风。

屏风后面是一张廊柱式海棠花围的拔步床。

“咳咳!”床上斜躺着的老太太艰难咳嗽,一副随时会断气的架势。

风烛残年,岁月的悲伤。

楚兰歌立在床前静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浑浊的双目,看向楚兰歌,“你……你是小艳儿的孩子?”

“是的,外曾祖母。”楚兰歌谦恭喊一声。

“都长这般大了,艳儿怎么样了?怎不来看我?咳咳……”老太太又是一阵咳嗽。

楚兰歌上前细心地过去轻轻拍打老太太的后背,给她顺顺气,等她再静下来,她才道:“母亲早过逝了。”

老太太先是一愣,再露出几缕悲伤,“没人来告诉我这个老不死,没有人……艳儿去得安详否?”

“外曾祖母不必难过。”楚兰歌本想说安详,但话到嘴边硬是讲不出来。

试问,一个母亲留下年幼的女儿活在世上,弥留之际会安心吗?

再者面对这一个老妇人,她的心格外平静,主要是由于南宫家实在没给她一点良好的印象。

老太太再询问些事,叨叨唠唠一阵。

便道声累,要歇息。

楚兰歌告辞退出。

时间不多,但也算尽过一份孝心。

出去堂屋时,除了两个打扫的丫鬟和一个婆子,没其余人。

刚踏出长福院,有个丫鬟是匆匆过来,差点撞上了楚兰歌。

楚兰歌定睛一看,是刚领她过来的丫鬟,“怎么啦?你没事吧。”

“表、表姑娘,你快、快回去西院吧!那公子、那公子……”丫鬟低声说完便匆匆避开了。她的目光闪烁,慌张想说什么好像又带着某种畏惧。

光这一句,让楚兰歌整颗心提了起来!

公子?阿音么?!

楚兰歌这会儿什么都不顾了,迅速往西院的厢房狂奔。

一边跑着,一边忐忑不安。

狂奔到西院,远远就见到前面月洞门前有丫鬟奴仆探头往里面看。

取笑,讽刺,戏耍等等声音格外刺耳。

楚兰歌拔开丫鬟等身影,差点又撞上立在月洞门前一个修长身影,年轻男子正是之前在堂屋喊南宫夫人娘亲的,是府里人人皆知的纨绔子弟南宫三少,他正冷眼望着前面,没有凑上去也没有阻止。

屋檐的台阶,御飞音拼命抱着琴。

有个十岁左右的胖孩子正嘻嘻哈哈抢着他的琴。

“死瞎子!死瞎子!真难看。”

“放手,快放手!把琴给我,这可是我家的,你一定是偷我家的东西了。哈哈,死瞎子,没人要!”

“砸瞎子,砸死这个瞎子……”

第52章 谁想她死

在旁边还有好几个小孩子,捡着小石头和树叶等等,捡到什么都往御飞音身上扔。

林嬷嬷是一边用身体护着御飞音,一边挡去了很多砸来的东西等,脸上和手上破了几个皮。

不是御飞音和林嬷嬷不想避开,而是,在孩子们周围还有些家丁和婆子在护着,正将二人围了起来。

有个十几岁淡黄衣裙的少女,正刁蛮地指挥着孩子,“再砸!再砸,谁砸得多,姐姐买吉祥斋的糕点给谁吃。让他们敢欺负我们奶奶,让他们敢惹奶奶生气。”

楚兰歌一个箭似地冲上前。

“啪!啪!”扯住黄裙少女便几个耳光。

当机立断地一把小刀顶住她的脖子。

楚兰歌厉声道:“住手!全部住手,谁想她死的话就再动一下?!”

愤怒让楚兰歌的动作往前一送,少女白嫩的颈脖马上划出一道血痕,痛得她咧嘴呲牙心惊慌失措,“你是什么人?什么人?敢伤我,我娘亲不会放过你的,我奶奶也不会饶你。”

在场的人都一瞬间惊住。

变化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一帮孩子见了,都吓得马上丢掉手中的石头等。

有两个胆子小的,吓哭了。

周围的丫鬟家丁都感觉不妙,一时又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

个个都看向站在月洞门旁的南宫三少,他是这里地位最高的,最能话事的人了。

南宫三少表情僵硬,嘴角抽了抽

他不过是路过来瞧个戏,怎么变成这般?

御飞音听到楚兰歌的嗓音,脸上露出惊喜。

林嬷嬷也一样,面露喜色,同时又忧心忡忡。姑娘变得连她都快要不认识了,但这变化也不差,不再像以前那般懦弱无主见,已经学会了保护别人,在不知不觉中像个小大人一样,可以当家作主了。

楚兰歌抓住黄裙少女往御飞音和林嬷嬷移去。

黄裙少女想挣扎,想反抗,楚兰歌是毫不犹豫再将小刀往她喉咙送进几分,刺痛的感觉霎时吓得少女不敢动。

“再乱动,我不在乎先划破你的脸。小小年纪便这般恶毒,谁娶了你也是倒霉的。现在划破了你的脸,还是在积德行善呢。”像眼前这点小风浪,楚兰歌见过不知多少,从进来,再到做出反应,都是最正常的。

她不会傻到和这群人讲道理。

再讲下来,她也会搭了进去。

楚兰歌道:“嬷嬷,去将东西收拾一下,我们离开。”

“好、好。”林嬷嬷马上进屋去收拾。

御飞音抱紧琴,往楚兰歌身边靠近。

楚兰歌心疼,跟着她,他总是吃苦,一直都是如此。

今天这事儿,也是她连累了他!

望着青丝有些凌乱,清瘦的脸颊也有两道石头砸伤的红印。

黄裙少女转过身,一望向月洞门的年轻男子,泪眼婆娑求救道:“三叔叔,救我!快救我,她要杀我了!我不要被划破脸,不要!”

“呃?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南宫三少风流倜傥迈出,安慰地给了黄裙少女一个眼神。

第53章 乖乖配合

南宫三少含笑地望向楚兰歌,“秦丫头,看在小舅舅的面子上,就放开小莲儿吧。她怎么说也是你的小表姐,真伤了可不好。”

他俊俏的脸上露出友好的笑,可这个也太假了点。

此时才攀亲戚,刚才却当见不着?

难道不觉得太迟了吗?

楚兰歌冷笑说:“放心,等我们安全离开了,我会放开她的。你们也最好乖乖配合,不要动什么小心思。凡谁擅自动一下,她就要承受一刀!”

言罢,楚兰歌小刀一划。

呲!

是绸缎刺破,也是刀刺进肉的细小声响。

接着,“啊!”黄裙少女吓得脸色发白失声尖叫。

南宫三少往前迈的脚步,霎时顿住。

周围蠢蠢欲动的家丁,也敛住了心思。

黄裙少女手臂上鲜血迅速染红衣裙,吓得面无血色。

这一下,她是彻底乖了,不敢动。

“好好好,我们不动。”南宫三少皱眉,没料到这般棘手。刚才他是想动了点小心思,上前制止楚兰歌,也料想一个小丫头应该不至于想杀人。

可这个……

像是小丫头的举动吗?

林嬷嬷很快自屋内拿着三个包狱,初来时原本没打算长住,包狱中的东西都没取出多少,也就不用怎么去收拾。

“所有人退出百米外。”楚兰歌吩咐道:“南宫少爷,还请备辆马车,停在大门口。”

楚兰歌见这些人后退,强行拉住吓得脚发软的少女往前走。

林嬷嬷背着包狱,再牵着御飞音,紧紧跟在她后面。

刚踏出月洞门,远处即匆匆赶来一堆风姿绰约的女人们。

显然都是听到风声,过来查看。

其中,有数名是楚兰歌在长福居里见过。

有几位女人一见这架势,便造孽呀造孽地嚷嚷。

嚷嚷着命令楚兰歌放人。

楚兰歌懒得理会她们,只顾扯着黄裙少女往前走。

南宫夫人急匆匆地在丫鬟的挽扶下过来,一见这般再度被气得身子发颤。

偏偏,谁敢拦着,楚兰歌就会毫不留情再给黄裙少女一刀。

路仅走了三百米,少女的手臂已经中了五刀!

几度吓得少女要昏死过去。

楚兰歌没一点同情她,当见到御飞音无助保护着琴的一刹那,她的心便冷下来了。若换在曾经,换在前世,这些人没一个能活下去。

无奈如今,她不是以前的她了。

这些人是原主的血亲,她不会做绝。

可是,与罪魁祸首她就没想过要善了。

三个人快要退至大门口。

从外面急急忙忙进来一个男子,正是南宫博。

他一见眼前的情形是呆住了!

须臾,在愤怒和激动中爆发,大声喝斥道:“做什么?我还没死呢,家里就造反了吗?!”

接着他又将目光落在楚兰歌身上,“小丫头,你这是何意?”

“南宫家欺人太甚。”楚兰歌冷漠回答,“具体如何,还请你关上门后好好查问吧。”

“你,这是想要莲儿的命么?难道你不想活了?”南宫博瞪大双目,见到黄裙少女手臂上的血滴落青石板,小脸也吓得惨白。

第54章 自甩耳光

不用问原因,就是自己宠爱的小孙女这副凄惨样子,便足够让南宫博心头火起。

偏偏他的威胁,楚兰歌听来相当可笑,“南宫老爷,你可知道自己的孙女,刚刚做了什么蠢事?你又知道她方才羞辱了什么人?南宫家一介商贾,胆子真是大了,以为整个京城就你们最厉害了?以为没人可以收拾得了你们?”

南宫博瞳孔一缩,在这时才瞟向御飞音。

当见到御飞音狼狈凌乱的青丝,脸颊上微红的血印,素白的衣袍上脏污的泥巴,瞬间明了。

南宫博心中升起一抹惶恐。

刚才他匆匆外出,便是打听御飞音的身份。从而也知道了一些关于御飞音的事。

京兆府尹齐海大人失职关了他一个晚上大牢,惹得帝王震怒,不但被罚了一年俸禄,还需要闭门思过一个月。同时端王维护有加,卓府和他交情不浅,朝中许多楚家军出身的武将个个都认得他。

看似一个孱弱的少年,背后牵扯错综复杂,权势滔天。

区区商人出身的南宫府,算什么东西?!

只要其中一人稍说句话,南宫家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南宫博脸色更黑,狠狠瞪着周围的亲人一眼。

他同时又恼上楚兰歌,他之前询问这个死丫头,她根本没如实跟他讲御飞音的情况。搞得他非要到外面去打听,结果回来,事态弄成了这般。不过,长期在外经商,他懂得见风使舵,衡量利弊。

楚兰歌眯起眸子喝道:“南宫博,让道。”

她这一喝,南宫家其余人是觉得她疯子。

在这些人眼中,南宫博就是天,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没有敢违抗。

楚兰歌一个小辈,竟然敢挑战家主的权威?

摆明是拿鸡蛋来砸石头。

下一刻,个个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南宫博没有马上侧身让开府门,可也没有生气,一脸和善地劝慰道:“小丫头,咱们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再吵也是一家子的事,就不要传到外面去了吧。真有什么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对不对?如果你有何不满意,我让他们给你们跪下奉茶赔礼道歉,再由你来处置。”

悄悄的,他还让下人关上府门。

刚刚打开时,他匆匆进来还没关上。

而路上的行人,距离不算远,还是能清楚见到屋内的情况。

若再不关上,怕没三天此时就在外传开了。

正在关门的家丁忽而停住手。

笃!一把小刀,刺进他跟前的门上。

楚兰歌另一只手中,又抽出了短刀,架在黄裙少女脖子,“南宫博,别耍小心眼。我们在南宫府可不是秘密,至少程锋是知道的。”

南宫博佯装板起脸,轻呵:“小丫头,你将外祖父当成什么人?只不过是不想家丑外扬罢了。”

楚兰歌见状,南宫博无疑是送来一个台阶给她。

长辈,给晚辈台阶,本是难得。

她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便正色道:“你先让南宫夫人跪下,自甩十个耳光,我才会相信她有改过自新的想法了。”

第55章 妖孽出没

楚兰歌冷眸又扫过其他人的脸,“刚刚那些欺负过御公子的人,都滚出来!跪到地上自己掌嘴,直到我心里舒坦了,喊停为止。”

不止这些人,还有人也需要教训。

“还有,那个九姨娘的,我看着不顺眼,也掌嘴。……对了,还有那个谁?南宫啥的?”楚兰歌一指南宫三少,“他的嘴巴也很贱,一起来。”

楚兰歌一下子点名。

在场的人差不多一半人都被点。

那几个孩子们更是吓得直嚎哭,女人也哭哭啼啼。

南宫博脸色都绿了。

楚兰歌一脸冷漠,又警告道:“我好心提醒你们一句,早点做完这些,她才不至于失血过多而死。”这个她,指的就是黄裙少女。

“对哦,南宫博不要再磨蹭了,早点做完本公子也好带他们回家。还有,那个老太婆十个耳光太少,嗯……就一百吧。”此刻,陌生的男子嗓音胜似天籁般响起。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往嗓音的来源处看去。

只见,门口高墙上,不知何时站着一道挺拔如松的青袍身影。

帷帽上的薄纱,在风中轻轻摇曳,静立如谪仙。

南宫博顿时像死了娘一样难受。

来了,来了,这么快?!

京城何人会作这般打扮?

除了最近声威大震的卓一澜将军,还能有谁?

一群人本来以为南宫博回来,事情便能解决,楚兰歌也死定了。

岂料,事情恰恰相反。

南宫博一见卓一澜出现,立刻站在了楚兰歌这边,愤怒地命令那些人跪下掌嘴。

不服的他亲自动手。

场面不可谓不壮观悲怯,不可谓不贱。

南宫夫人让南宫博甩了几个大耳光,气得昏了过去。

楚兰歌放了黄裙少女,拒绝南宫博的挽留。

带着御飞音和林嬷嬷离开了南宫家。

卓一澜是毫不客气征用了南宫博的私人马车。

车厢内。

卓一澜坐在正面。

御飞音和楚兰歌一起坐在左边,林嬷嬷在右边的位置。

驾车的是卓一澜的近身侍卫蓝牧。

数人,没说话。

楚兰歌替御飞音整理着仪容,重新绾起青丝,动作谈不上熟练,甚至不难看出其中的生疏感,还是林嬷嬷在旁提点了几次,她才勉强绾好。御飞音局促不安地端坐着,那清俊的脸颊在不自觉中染上抹薄薄的红晕。

第一次,她给他绾发了。

楚兰歌见之,很有成就感,“真好看。”

“啊?”御飞音愕然微启唇,像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霎时,他的脸颊更红了……

沉默半晌的卓一澜,突兀地出声,“姓御的,每次见你都这么狼狈,为什么呢?”

御飞音一听来气,鼓起腮帮子就回应,“是每次、每次你都是阴魂不散!”

薄纱后,溢出细碎轻笑。

卓一澜的心情,貌似不错。

楚兰歌坦然地看向他,“阿音没说错,你怎么会出现在南宫府?”

卓一澜笑容滞住,闷声道:“路过。”

路过?不会有人相信的。

至少,车上三个人听了,有两个人不相信——楚兰歌和御飞音。

剩下相信的,只有林嬷嬷了。

第56章 住进卓府

楚兰歌等人暂时决定在京城过冬,待明年暖和再回乡。然而,这段时间不算短,他们不想一直打扰卓府。在卓一澜提出让他们住在卓府时,三个人都没有答应,说要在京城租个屋子,暂且过上一段时间。

卓一澜见他们坚持,便不勉强,“既然你们不想住卓府,那么,就让本公子派人去帮你们找房子吧。在找到之前,暂时就在卓府委屈些日子。”

委屈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简简单单的,便从他嘴里听出了一丝怨念。

楚兰歌扭头看向窗外,佯装没听出来。

御飞音低头安静地数着手指……

林嬷嬷呢?正不好意思说道:“卓公子,那、那我们便打扰了。只是又要让你破费,很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就一直住在卓府吧。”

“嗯?”林嬷嬷鄂然,略为迷糊。

卓一澜缄口默然,似不想再说。

像他这样尊贵的人物,还会心平气和地和自己搭话,林嬷嬷已经觉得卓一澜的性格非常随和,品性亦十分可贵。如今,他不想多谈,她自然将疑惑放在心底,不作打扰。只是忧心忡忡地看向楚兰歌。

林嬷嬷见楚兰歌还是望向窗外,便化作一声叹息。

卓府。

楚兰歌等人被安置住在藏兰苑旁边沁香园。

沁香园比起藏兰苑大小不足一半,但在精致幽雅上却胜出藏兰苑数倍,一座雅阁,堂屋,厢房,后屋等俱全,屋前是亭台小道,石桥穿溪,奇花异草,葱葱郁郁,住三个人是绰绰有余。

景,是美。

屋阁,也十分幽雅精致。

奈何进来的三个人,无人懂得欣赏。

一个看不见,一个随意惯了,一个惶惶恐恐。

御飞音先挑了个房间。

楚兰歌住在他的左边,林嬷嬷在右厢房。

三个人说说笑笑,和睦相处。

卓一澜那么强大的存在感,居然都被三人忽略了。只能静倚在一旁望着他们忙碌,等着他们将包袱拿进屋内,看着他们各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最终见到楚兰歌将御飞音的琴取出庭院,用清水洗涮一遍,再用布抹干净,开始换断掉的琴弦。

御飞音也出来,蹲在一旁。

看不见还蹲在她旁边干嘛?美其名曰是陪她一起换琴弦,跟她说话解闷。

这时候的御飞音,压根不知道卓一澜还在屋檐下看着。

御飞音问:“琴损坏严重么?”

“不严重,我给你换一把,可好?”楚兰歌问道。

“很严重?不能用了么?”御飞音一听是急了,楚兰歌说不严重三个字,让他直接忽略掉了,因为她提出要换一把,他感觉是琴坏了。

楚兰歌轻笑,“没有,还能用。”

“真的?”

“真的。”她保证。

“那就好,能用便不换了。”御飞音满足的小脸溢出光彩。

楚兰歌摇头。

懂得满足的孩子,是个好孩子。

然而,两个人的对话和神态,相当奇特,有那么一点点古怪。

远远看着没什么,但近前听他们说话,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57章 公子在么

试问,明明少年像是大哥哥,女孩子像个小妹妹。

可听完对方说话,妹妹倒像是姐姐了,这感觉得要有多怪?

卓一澜体会最深刻。

他不动,将所有情绪都隐藏在层层薄纱下。

琴弦换好,御飞音当即琴了一段小曲,直到调好音才满意。

府上的仆人送来饭菜。

林嬷嬷摆好饭,出来牵御飞音进屋。

楚兰歌淡笑望向卓一澜。

他沉默在旁看,她能大致猜测他在想何事。

无非是他还不相信,她是楚兰歌的事实,偏偏,他又察觉到她的熟悉。

楚兰歌问:“要一起用饭吗?”

“不,你随意,不用理会本公子。”卓一澜轻飘飘说出一句。

楚兰歌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勉强,自个儿进了屋子。走到饭桌前,林嬷嬷忐忑地瞅着屋外一下,再看看楚兰歌,“姑娘,这个……”

楚兰歌说:“吃饭,他让我们随意。”

“可是……”林嬷嬷总觉得不妥当。

但是,见楚兰歌坦然坐下,已经拿起碗筷给御飞音布菜。

林嬷嬷终是没再问了。

等他们吃完,再回头看向屋檐下时,卓一澜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没多久,卓府的下人便进来收拾。

管家还安排了数名丫鬟和婆子进来伺候三人。

御飞音和楚兰歌倒没什么,却吓着了林嬷嬷,她一向伺候别人习惯,突然有个人来伺候她,浑身便不自在,没一会儿赶紧让伺候自己的丫鬟和婆子离开了。

楚兰歌牵着御飞音在沁香园闲逛。

在凉亭里,石桌上摆着七块未经雕琢的木。

大小不一,相差各异,都是适合用来雕刻的木料。

她笑,心底了然。

扶着御飞音坐下,自己也坐在石墩,将七块木料都把玩了一遍。挑中了其中一块,拿出了小刀,开始削雕。

琴音,清雅,恬淡。

园内,凉亭,温馨。

林嬷嬷搬出屋内一套紫砂茶具,彻了一壶清茶给他们。

奔波数月,终得一息安宁。

十日匆匆而过。

沁香园一片祥和宁静,卓一澜未曾出现一次。

藏兰居和沁香园很近,隔着一道墙壁而已。

对于卓公子来讲这道高墙形同摆设,但是,意外的是他没有再来过沁香园。

期间,南宫博拜访过两回,提出要见楚兰歌。

而楚兰歌是直接拒绝见面,传话说让他不要再来,秦姑娘和南宫府没任何关系。

当晚,楚兰歌将七个雕艺,摆回凉亭石桌。

翌日一早,全部不见了。

陪着御飞音用过早膳,楚兰歌便踏出沁香园。

停在藏兰苑的月洞门前。

守卫一见她,都露出古怪,“小姑娘,又是你呀。”

“是啊,都住这么久,还没给卓公子请过安。今早,这不来了。”

楚兰歌攀谈几句。

得想想前两次,公子不见她,她耍赖不走的场面。守卫便也陪她聊聊,就奇怪她光说怎么不提目的,不说求见公子。

楚兰歌聊两句再问:“你们……公子在么?”

“在。”

“哦,那便好。他起来了么?吃饭没?”

“……”

第58章 阎王不收

两名守卫面面相觑,还是如实道:“公子起没起来,我们不清楚。不过,没见摆早饭。”

“呲!”楚兰歌尴尬呲牙,“清早天气怪凉的。”

磨蹭,一直在磨蹭。

十日不见,他故意留下木料,意在于让她雕。

如今,他见了吧……能接受么?

踌躇不前,忐忑不安,有多久她没再有这种心情了?

守卫善意问:“小姑娘是想见我家公子么?”

楚兰歌一怔,迟疑地点点头。

守卫笑笑,其中一个人进去通报。

不多时,守卫出来,古怪道:“小姑娘,公子让你一个人进去。”

“进去啊?”楚兰歌脚步有些沉,迈得再慢还是来到了卓一澜的屋前。

屋前,有名十余岁的小厮守着。

一见楚兰歌点头招呼,再轻轻推开朱门,请她进去。

等她踏进后,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

屋内,外间。

除了桌椅书案字画摆设,和一盏正跳跃的烛灯。

其余的一个人都无,静悄悄。

楚兰歌心忐忑,比上战场更让她纠结,望向里间的月门珠帘。

不用想,卓一澜在里面。

轻迈着步履,来到月门前,珠帘细碎的响声,让楚兰歌的心怦怦跳了几下,踏进里间往前看,仅见一扇名家山河战马图的玄关屏风。

将里面一切景致都挡了下来。

楚兰歌停在屏风前,轻敲两下,“我来了。”

“来了?不是回来么……”幽幽的回应,从屏风另一边传过来。

“嗯?”楚兰歌呆了呆,眸底光华浮动,逐低眉柔声说:“是……是回来了。阎王不收,又回来了。”

寂静无声,隔绝红尘喧哗。

仿佛经历一个轮回,一个漫长的岁月。

孤独又漫长的等待,她终于告诉他,回来了……

可一切会不会又是幻景,一碰即碎?

楚兰歌挪动步伐,绕过玄关屏风。

一个人青丝散落,呆呆倚在床柱,雪白的睡袍轻裹着身姿,赤着的双足,一只落在冰凉的地板,一只曲踏在床沿。惨白的绝美的侧脸,让凌乱披散的青丝挡住一半。肩膀上的白袍滑落也不觉,露出晶莹如雪的肌肤。

他空洞的一个人,仿佛失了灵魂。

修长的五指,紧紧握住一个新雕像。

是楚兰歌新雕的七个之一,在床榻上还摆着六个。

楚兰歌目光一碰上他的侧脸,心下一震,猛地转身背对向他。

相处多年,她早就清楚卓一澜的忌讳,任何人都不能偷看他的脸,再好的朋友都不行。今日他没有戴上面具,也没有戴着帷帽,更没有用面纱蒙住脸。

“为什么要转过身?”他嗓音极轻。

“天凉,你先着衣吧。”刚才只是看一眼,没看清楚,应该不碍事。

他又道,“如果我让你看呢?”

“……”楚兰歌迟疑。

“我长得不好看么?没御飞音好看?”这话,问得更加轻柔。

楚兰歌微露窘态,装傻不回答。

别人只当他的脸被烧过,带着面具是为了遮掩。

甚至,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可直到有一天……

第59章 厨艺有限

姜霆暗杀掉偷看过卓一澜容貌的人,当初知道这件事的寥寥无几。偏偏楚兰歌是寥寥无几中的一个。

那时候她便告诉过自己,绝不能因为好奇而去偷看卓一澜的脸。

楚兰歌立在原地,有些后悔来见他。

留下来不是,退出去也不是。

半晌,她听闻身后有细碎的轻响,是穿衣袍的摩擦声。

卓一澜道:“本公子的头发还散着呢,你来帮我梳。”

“……”楚兰歌秀眉轻轻蹙起。

梳头?她不擅长!

不过,听他的嗓音,似乎渐渐正常了。

是不是已经接受她活着的事实?

楚兰歌好意道:“我帮你喊丫鬟和小厮进来吧。绾发这事,我实在不擅长。”

“不会啊,你给御飞音绾发便很好。”

“你确定很好?”

“我愿意。”

楚兰歌:“……”

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拒绝吗?

转身,楚兰歌望向散漫坐在铜镜前的卓一澜。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

见此,不由暗松口气。

忽然她又有些自嘲了,胆子太小。

楚兰歌走到他的身后,拈起花梨木梳子,指间流过他的发。柔滑丝般的触感,挺舒服。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没有看向面前的铜镜。认识这么多年,她还能忍住好奇心,不去看他的容貌,她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来了。

楚兰歌渐渐适应过来,“阿秀,你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完全不像一个人。

一个人可以有两面性吗?

卓一澜嘴角抿起了一抹怪异的弧度,“现在如何?以前如何?”

“以前,军人嘛,什么时候都带股沉稳厉气。”楚兰歌淡笑,回想起军中生活,还是十分回味的。

没再讲了。

卓一澜却不放过她,“现在呢?”

“现在?感觉说上不。”楚兰歌不评价了。

“是狂妄恣意,桀骜不驯?任性放荡?目无法纪,败坏风德……”他念了一堆词儿,听着怎么像是大殿上老油条们用的口吻。念着很顺溜,可以想象当时他被弹劾,被参,被批,被指责的情形。

在说话的同时,他还伸了伸修长的双脚。

青丝是由着她折腾,而他眼角的余光,偷偷地往铜镜上瞟。

楚兰歌回想着前些天,帮阿音绾发的情况,才勉勉强强地弄好。不过,手艺还是一般般,真的这样走出门,怕也会招人侧目。

她歉意笑笑,“我还是出去,喊人来帮你重新梳理吧。”

“不必。”卓一澜阻止。

他起身步至衣架,取来帷帽戴上。

楚兰歌一见,暗松口气,有帷帽挡住了倒还好,出门没关系,说道:“时辰不早了,叫外面的小厮摆早饭吧。”

“你亲自去给本公子做。”卓一澜淡淡说。

楚兰歌又一怔。

有这样的好友么?

算了,看在欺骗过他那么久的份上,就顺他一回,“我的厨艺有限……”

不是有限,是压根不怎么样。

他确定要她做?

“啰嗦。做你最擅长的。”卓一澜挑起件外套,披了便往外走。

楚兰歌摇头。

无奈地往厨房溜去。

第60章 会怪我么

卓府大厨房,楚兰歌沉思转一圈。

厨房能有什么?她最擅长做什么?

她一直以来煮的饭菜仅勉强能吃,不会坏肚子而已。

于是,她亲自杀了两只鸡,开膛掏出内脏洗干净,再搬来木柴,抹上了油盐,直接架着烤了。

楚兰歌最擅长是何事?

军中生活,野外自给自足,烤肉这门手艺必须学会。

她打小混军营,也不会花心思在厨艺上。

过了一阵。

藏兰苑。

偏厅中间的餐桌,摆着两只烤鸡。

有个人呆坐在桌前,盯着两只烤鸡出神。

良久,良久。

蓦然,他笑了,是放声大笑。

眼泪都笑了出来……

而沁香园那一边,楚兰歌是忐忑,让丫鬟送去藏兰苑,自己是不好意思送过去。

两只烤鸡当早饭,还是烤得有点焦,天地良心,她当时真是用心去烤,偏偏选的地点不对,稍离开一会,差点没弄出火灾。

“兰歌,在想什么?”御飞音疑惑问。喊了好几声,她都没应。

偏偏,他知道她还在。

楚兰歌回过神来,“他知道了。”

“谁?卓一澜?”御飞音露出了惊诧,随即低头小声说:“他……我、我没说。是他自己怀疑的,他早就怀疑了。”

“是呀,他早就怀疑了。”只是事情太过离奇,他不会轻易相信而已。或者,到现在他都没有完全相信,怀疑她是居心叵测的人安排的棋子。

正由于此,他还要让她做早饭。

一试再试,一探再探。

换作她本人,她也会这般做。

换个身体活回来,太过匪夷所思。她本人都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适应,何况,他一个外人?在朝中错综复杂的势力,稍大意都可能落个身败名裂。

楚兰歌忐忑问:“你说,他会怪我么?一开始没告诉他。”

“你给他解释解释。”

“解释?说,我……自己都没回过神?”

“嗯,就这么说也行。”御飞音给着意见,一脸认真,“只要你没有敷衍他就行了。不过,他可能会生气,我先知道他却不知道。”

楚兰歌哑然,半会才喃喃道:“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吧。”

“特殊?是,我是特殊的。”御飞音清秀的小脸尽是自豪。

楚兰歌扶额,不忍直视。

她家阿音,居然也有这么自恋的时候……

卓府的管家正在屋外和林嬷嬷讲话。

等管家离开,林嬷嬷脸上泛着笑容,兴冲冲踏进屋里,“姑娘,找到屋子啦。这一次的便宜,比前几次见到的都好。上几回管家找的,不是太贵了,就是屋子太大,咱们三人住浪费了。”

林嬷嬷说着一堆杂事。

楚兰歌浅笑听着。

为什么凭卓府管家办事的能力,花了这么多天,还会寻不到一处租屋?

除了卓一澜不想他们出去太快外,还有个很大的原因是林嬷嬷看过后全部摇头。

管家快要将卓一澜在京城置的私人小院都介绍一个遍,林嬷嬷硬是没一处看得上眼。

不是说环境过于富贵不安全,便是讲宅院过大。

再不然是说租金便宜感觉可疑,怕惹官非等等。

第61章 洒脱背影

管家肯定是万般纠结,憋着话在心里又不能直接说,宅院是自家公子的!非常安全,也不会惹官非。价格开得多,担心林嬷嬷节俭说贵了,偏偏,价钱便宜她又说住得不安心。

折腾几次,终于有间满意的了。

楚兰歌听到林嬷嬷叨唠出来。

她都替管家抹把冷汗。

现在住处已经找到了,那么,差不多也该告辞了。

下午。

楚兰歌带着御飞音出门,去看屋子。

是西城小集市附近,一间半新的小合院。

有四个房间一个堂屋,还有个厨房。

位置是在一个坊巷尾,价格公道,环境也不差。

难为卓府的管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间屋子。

林嬷嬷是当即交了定金,和屋主办了手续,终于她是安心了。

屋主是个中年白净男子,管家说他是个屋主,不过,楚兰歌见到屋主背地里对管家里过于恭敬。由此可以猜到,这个小合院说不定是卓一澜买下的。

不想再折腾,楚兰歌也没戳穿。

林嬷嬷他们打扫了一阵,便可以搬过来了。

不过,管家提议,择个日子搬来才好。

林嬷嬷一想,也对。

于是,她郑重选择了明日。

楚兰歌和御飞音都憋住笑,管家此刻的心情肯定十分有趣。

既然出来,也需要添置点东西。时间尚有些,管家先回府,他们三个人去逛集市,再回去布置新居。

傍晚,三人在外面吃了晚饭再回卓府。

楚兰歌牵着御飞音下车,府前便见一只妖孽,负手立在台阶。

“巧呀!”楚兰歌打招呼。

卓妖孽却转身轻嗯,留给她一个洒脱的背影。

楚兰歌呆了呆。

他不会是专门在府门前等吧。

等她扶着御飞音进去,卓一澜已经不见影子了。

沁香园内。

三个人聚在一块,林嬷嬷取出银子清点。

一千两,数月来花了近一半。

原本这笔钱够他们三人吃喝用度很多年,偏偏,路上御飞音和楚兰歌都大病一回,特别是楚兰歌的病,大夫开的药相当贵,一贴好几两银子,大半个月便花了两百余银。

一般人生病,真是生不起来。

楚兰歌本来也不愿乱花钱,奈何,御飞音不肯省,十分坚持。

“你们需要钱时得问,别闷不吭声,不说我老婆子也不知道的。”林嬷嬷唠唠叨叨地将银子分了一些给二人当零花,再重新收起来。

平日都是林嬷嬷管钱,当家作主。

她回来将钱取出不止是清点,也是想给两个小辈一些零花钱,别像今日上街,身上没钱想买点东西只能干看。

有空余时间,她也会做针线活,再去换点零钱添补。

夜幕掀开,清月升起。

林嬷嬷回屋歇息,御飞音玩一日也累了,早早歇下。

楚兰歌替他吹熄烛灯也回房。

一进去,她察觉出异样!

在窗前立着道人影,漆黑的屋内借着月色看出轮廓。

“谁?”她沉声轻喝。

“是我……”

轻淡的嗓音,极易辨认。

是卓一澜。

楚兰歌放松了下来,笑问:“你怎么过来了?”

第62章 为何杀你

“本公子自己的家,不能过来么?”卓一澜闲然转身,窗前月色勾勒起他绝世的身姿曲线,朦朦胧胧,妖娆神秘。

没戴帷帽,月华照下也没映起淡芒,脸颊上没面具!

楚兰歌心痒痒了。

老实说,出生入死相识多年,算是过命的交情,还不知道他长个什么样,有点说不过去。早上差点撞见,她忍住了不看,这次还要忍吗?可是,当她再想起曾经有人偷看过他的脸,下场是被姜霆暗中灭杀,心有余悸。

楚兰歌走到花梨木案桌前。

犹豫,迟疑。

只要她将灯芯往上一挑,屋内便会亮想,她即可以看清他的容貌。

一息一息过去。

静默,紧张,有点异样。

她最终是转身,挑张圆椅坐了下来。

“真没用,难道再活一回,胆子是越来越小了?”卓妖孽嗤笑轻骂。

“你娘的,有种——你自己过来点!”楚兰歌差点拍案,须臾便忍住。她不怕卓妖孽,唯一担心是姜霆。

卓妖孽没动,没真去将烛灯挑起。

沉默半会,他在黑暗中像直盯着她。

不见面,她也直觉感受到那股视线,“你过来找我,有话说吗?”

“有,许多话。”卓一澜侧身,眺望向窗外。

楚兰歌道:“问吧,我们明日会搬出府。在西城小集市附近,管家知道地点,你得空可以去窜门。”

“嗯。”他点头。

楚兰歌扶着桌案,玉指悠闲地轻轻点着。

不是她想悠闲,是他说话一句一顿,满腹牢骚却又忍住不发。终于,等了一会儿,卓妖孽的嗓音再起,幽幽问:“告诉我,你的死……是怎么回事?不入皇陵,不以王妃之礼安葬?死后还有这个心思,留下这个遗言?原因是什么?”

楚兰歌意外再度抬起眸子看向窗畔的男子,“真意外,你竟然连这点都怀疑了。”

“很怀疑,不像你会说的话。”

“的确,不是我说的。临死的一刻,短短十几息,哪里会留下什么遗言?”楚兰歌嘲弄地扯了扯嘴角,讥笑非常轻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接着,她再平淡说道:“是端王吧,应该是他安排的。”

回想那一夜。

楚兰歌平静的心湖再掀起波澜。

没一点预兆,没一点!

他在卧室中将一把长剑刺进她的心脏,因为是他——是自己的夫君,所以她信任,没有戒心也没有一点防备。

卓一澜气息聚冷,愤怒升腾,好不容易压抑下来。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追查,一直查,却没一点线索和证据,心极为不甘。

亲口听她道出,他杀意沸腾了。

“他为何要杀你,你知道吗?”卓一澜问。

楚兰歌摇头迷惘,不确定。

思虑过很久,有过很多假设,但都显得稍为牵强。

卓一澜道:“是不是相府的宋碧瑶?因为她,萧轼才会杀你?上一次你们离京时,我在小鞍山墓前还真见他们眉来眼去。”

“因为一个女人杀妻?他像那种人吗?”

“蠢!男人的心,你不懂的。”

第63章 相处一室

卓一澜毫不客气地训着,“他曾说,今生有你绝不纳妾。只要你还活着,他一辈子都不能像其他王爷那样立侧妃纳妾室。如果违了诺言,他必会遭人唾弃。”

“你也只是猜测罢了……”

楚兰歌不认为会是这个理由。

再说端王虽然没有侧妃,没收妾,在娶她之前娇柔甜美容貌绝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通房丫鬟便有数名,端王府平日一堆莺莺燕燕,也从没缺过,相府碧瑶小姐便是其中之一。冲着端王的“深情”来的。

一生一人,哪个女人不想?

有些女人就是不自己去寻找,光喜欢盯着已经属于别人的。

再者,两年前。

她二十二岁未嫁,算是女子中的异类。

会嫁给端王,是个意外。

见多了三妻四妾的男人,她心中一直有个愿望,是希望如父亲和娘亲一样,一世一双人,白首不弃。

端王当年到府上求娶时,确实曾经立过誓言,此生有她绝不纳妾。当时她刚刚被元帝召回京,谈不上对端王熟悉,更说不上有情,只能说初见时印象尚可。但是,萧国的女子大多数都是盲婚盲嫁,由父母做主挑夫君。

而她母亲不在了,父亲又战死,楚家仅剩下她一个人。

她能决定自己的婚姻。

即便如此,端王的求亲,她也没有应承。

不料,第二天一早,元帝赐婚圣旨就来了。

楚兰歌便如此迷迷糊糊嫁了。

不过,原因到底是什么,她相信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楚兰歌看向卓一澜,恬静笑了笑,“阿秀,你那点小心思,我是知道的,给我乖乖收起来吧。……端王的事,我会自己解决的。你要记着,如果我楚兰歌要报仇,也不需要假手于人。”

卓一澜神色微僵。

等听到最后一句,才放松下来。

自己那点小心思,他还以为她真懂了……

时间静静流逝。

在这个夜晚,两人相处一室。

静静地谈着过去,说着许多事。

回忆着曾经年少时的鲜少怒马,沙场上的奋战杀敌。

月夜草原下的美酒高歌,往事种种,楚兰歌是信手拈来,扫除了卓一澜心底最后一抹疑虑。

“你还记得,我们相识几年?”卓一澜含笑问。

“九年。”楚兰歌随口应道。

“不,是十五年。”

楚兰歌抬头,诧异。

十五年前的她,才九岁!

回想,她再摇头,肯定道:“是九年前,那一年开春征兵……我在父帅的帐篷里看到你,姜霆还在你的身边呢。”

“是十五年。”他再强调。

“你,好吧,随你说……”她不想和他争了。

“你不信?”

“给个原因,反正,我记得是九年。”她一脸坦荡。

“那是……你忘记我了。”

“嗯?”楚兰歌诧异,难道真是她忘记了?

卓一澜沉默,没再说。

楚兰歌心痒痒的想听,偏又装淡然,一脸平静。

半晌,他还是没有继续说,她终是败给他,忍不住先问:“我没印象,你给我说说。”十五年前,她是九岁了,正在沪洲城?

第64章 公子真容

卓一澜抬手间,掌中多出了一个雕像,是一只雄鹰展翅。

是七个木雕之一。

他嗓音中有淡淡失落,“那一天,你说会给我雕一个像。”

楚兰歌神思迷惘。

脑海中忽闪过一幕。

护城河中,一叶采莲轻舟,青衣惊鸿。

那人幽幽怨语:那女人说给我雕一个像的,我一直在等,等了一年又一年,……到死了,她都没有实现……

再回想起十几年前,记忆模糊一片。

实在是回想不起来。

楚兰歌摇头,带着歉意,“想不起来了,对不起。”

“没关系。”他极淡回句。

真没关系么?若是真没关系,他不会记住十几年!

偏偏,她真是遗忘了。

楚兰歌含笑,“有空我补一个,如何?”

“好!”他的嗓音轻快了些。

应完好,他忽又补充一句:“只准给我一个人雕像,御飞音也不行。”

何意?楚兰歌茫然。

“不答应?本公子这一点小要求都不行?”他带点威胁。

“好吧。”

“……”他笑了。

卓一澜终于动了,步履轻盈迈近,素手轻拈起一根细簪,挑起灯芯。

他挑灯的动作极缓,也慢悠悠,轻得像飘在空中的羽毛。

偏偏,撩拨得楚兰歌心都跳了跳。

“停停停!”她赶紧喊停,“你想干嘛?我可不想被人追杀呀。”

“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卓一澜轻蔑给她一个白眼,“难道你不想知道……我长得什么样?难道这么多年,你就没一点点好奇?”

阴影下,见到他抬头望向自己,仿佛含笑。

楚兰歌和他,其实距离很近。

一张桌案的距离,由于夜晚,见得不甚清晰。

冷静!一定要冷静!

不能因小失大,她总感觉他的容貌会是个秘密,很危险的秘密。

“认真看好,本公子可是等了十年,一定要雕一个英姿绝世,伟岸无双的男人,不然,我……将御飞音扔到青楼去弹琴。”

楚兰歌:“……”

这个,关阿音什么事呀?

然下一刻,素腕轻挑,昏黄的烛火跳跃。

屋内,渐渐亮起。

眼前是一个极美的男子。

仙姿玉容,琼花绽放。

乌黑的青丝轻披在颈间,在烛光相映下肌肤细致如美瓷,细长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狭长幽暗的桃花眼,眸光蕴含着淡淡的涟漪,看了亦会令人痴醉。而他桃红色的薄唇,线条几乎完美到了极致,浅嚼着一抹戏谑的笑意,仿佛夜晚星空上皎洁的上弦月,目眩人迷。

出尘之美,独特空灵,天下少有。

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真是……造孽呀。

楚兰歌失神了好一会。

慢慢地,她收回视线,也回过神。

难怪,他在牢里可以过得如自家庭院。

难怪,他上朝都会被允许不以真面目示人。

难怪,姜霆要杀偷窥过他玉容的人。

难怪,姜霆擅自调兵救他没有被元帝赐死。

难怪,……

越想心底越震撼,同时一些困扰她许久的疑惑,瞬间解开了。

他眉眼五官,很像一个人,不能说像十成,至少有六七分。

如今,那人是老了,可他正年轻。

第65章 姿容出色

突然间,楚兰歌懊悔自己的好奇了。

不应该看的最好还是别看。

再观卓一澜狐狸般笑得春水荡漾,她就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绑在一条船上了,她和他。

她告诉他一个重生秘密,而他还她一个秘密。

“如何?本公子是不是比阿音更好看?”卓一澜貌似格外执着。

楚兰歌表情古怪,适时避开这个问题,直奔重点,“我雕不出来……”

“为什么?”卓一澜笑意收敛。

“姿容出色,气质绝佳,如果你真让我雕,凭我学到的水准,无法表达其中一二的。勉强也仅能做到形似,无法神似。当然,若是换一种玉料来刻,说不定能将你绝世姿容雕得更加入木三分,奈何那不是我擅长的。”楚兰歌很严肃地说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借口,是你不敢雕。”卓一澜挥起长袖将灯火灭了。

刹那间,屋内又是一片黑暗。

楚兰歌笑笑,没有反驳。

若踏出这个门,让姜霆知道她见过他的容貌。

她毫不怀疑会被暗杀掉。

因为他的身世,绝对不简单。

卓一澜在黑暗中沉默良久,转身背对着她嗓音艰涩说:“你答应过我的,想再一次失言么?是不是我这个人……在你心中是可以随便敷衍。”

楚兰歌微微一愣,随即摇头。

想了一下,她无奈道:“好吧,我雕便是。”

“嗯。”卓一澜轻扬唇角,满意离开。

数日后,卓一澜在府上收到楚兰歌派人送来的木盒子。

当看清楚时,他是好笑又好气,偏又挑不出她一点毛病。

雕的是他,刻的也是他。

战马背上英姿飒爽,仰首拉弓,偏偏,那个人脸部戴着面具。雕像下压着一条留言:不想被追杀,只能委屈你了。

……

西城坊巷尾的一间小合院。

清早,万物初醒,阳光暖暖洒落,

在院中有两道身影。

少年清雅静坐,素手抚琴。

在筝筝琴音下,一名穿着轻便男装的女孩,身姿矫健飞舞着短刀。偶尔女孩回首,会望着少年恬淡一笑。可惜,少年看不见,但脸上一直保持着轻淡满足的笑意。

这般惬意的日子,曾经有过却极少。

他抚琴,她舞刀。

在厨房中,林嬷嬷准备食物。

“姑娘,御公子,可以了。”林嬷嬷端出早上包的饺子,还从厨房中端出新出锅的面条,热气腾腾,闻之非常香。佝偻着背,将吃食摆至堂屋中间,那张半新的桌子上面。

楚兰歌收刀停下来,琴音也停。

“好的,辛苦嬷嬷了。”御飞音轻快应声,收起琴,拂拂衣摆才站了起来。

楚兰歌快步过去牵起御飞音。

两个人一进屋。

楚兰歌又去端来一个小木盆,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清水,“阿音,先来洗把脸。”将打湿的手帕送过去,二人是共用一盆暖水。

林嬷嬷瞧着,眼中又是担忧。

在老人家的眼里见到的和别人不一样,自家姑娘大病过后,仿佛真的遗忘了前事,变化颇多,不止会舞刀弄枪,个性也不一样了。

第66章 不用避忌

例如眼下和男子相处也不懂避讳了。

难道她打算和御公子过一辈子?

换作其他正常的少年,林嬷嬷会乐见,但是,御飞音身有缺陷,想想姑娘若真和他成亲,未来日子得怎么过?

林嬷嬷心底甚忧。

用过早饭后,林嬷嬷便挑个时辰拉楚兰歌到一旁。

“姑娘,你和御公子是不是得避讳一下?”

“避讳?”避讳什么?楚兰歌没回过味,“嬷嬷,咱们小院只有三个人,不用刻意去避忌什么。”

“整天这样,传出去的话,你的声誉就坏了。像刚才,你们共用一条手帕,一盆暖水洗脸。你快十四了,再过两年便是大姑娘,将来传出去让婆家知晓……”林嬷嬷一堆大道理滔滔不绝地讲出来,等她老人家讲得差不多。

楚兰歌含笑道:“嬷嬷不会传出去吧。”

“不会,藏都来不及,怎么会传出去?”

“那便好。”

“这……”林嬷嬷被呛住。

难道她不传,外人便不知?

“嬷嬷,我们三个是亲人。亲人在这么冷的天,用同一盆热水,同一条手帕洗把脸,也没有什么吧。”楚兰歌说得坦荡又真诚,“嬷嬷,我长大了。以后由我赚钱养你,孝敬你。这样你就不用熬夜干针线活补贴家用了,那样很累又很伤眼睛。”

轻轻淡淡,一片心意却蕴含其中。

林嬷嬷感觉非常受用,“是啊,我家姑娘长大了,都懂得体贴人了。小姐若泉下有知,必定会很欣慰。”

绕开来,楚兰歌几句,又将林嬷嬷心思绕过去。

不过,她又确实不想让林嬷嬷再劳累。

在京中还需待一段时间,她决定找些事来做。前世很少可以闲下来,不是行军打仗,便是每日练兵,如今一闲,偶尔都会有些迷茫,不知该作何事打发日子。安慰下林嬷嬷,老人家年纪大了对事情也敏感。

早饭没多久,楚兰歌便出门。

在西城小集市中逛了一个时辰,由于她去得晚,散市都快了。零星仅有几个摊贩尚没收起摊。于是,她慢悠悠再到附近街坊转悠,寻思着要找个什么活计。

午饭时,楚兰歌准时回家,御飞音和林嬷嬷等着她了。

“姑娘,上哪儿了?”林嬷嬷问。

楚兰歌如实道:“在集市逛逛。我想去找份活儿干。”

“你……能行吗?”林嬷嬷怀疑,“你年纪小,别被骗了。”

楚兰歌轻笑,“嬷嬷过虑了,你瞧我穿成男孩子的样子,谁骗我?我就想外出见识一下,再挣点家用也不错。”

林嬷嬷打量几眼,点点头。

御飞音是低头吃着东西,格外安静。

等大伙吃完,他忽然微带怯意道:“我、我也出去挣钱,好不?”

林嬷嬷听了眉头都皱成一团。

楚兰歌轻笑,倒不意外,“阿音想怎么赚?”

“我去弹琴,卖艺。我以前都做过这事了。”御飞音生怕楚兰歌不答应,将以前的事都搬了出来。他早年有过一段时间,曾经在酒楼中弹琴为生。

第67章 找份活儿

有一次遇上当地的混混,砸了御飞音赖以生存的琴,抢走他的为数不多的铜板。

楚兰歌无意中遇上,捡他回家。

一捡便是数年,如今世事变迁,唯独他在她身边。

楚兰歌不想他给人弹琴,不想再看到他被人欺负,但她没直接否定御飞音的想法,而是平淡笑问:“这个主意不错,咱们一起去吧。你弹琴,我舞刀卖艺,嬷嬷收钱好不好?”

御飞音一听,微愣后马上否决,“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楚兰歌笑着问。

“这个……这种搬不上台面的事,你不能做。”御飞音小小声反对。

楚将军是何等人物?怎么可以跟他一样上街卖艺。

说得好听是卖艺,难听是乞讨。

他不想她因为自己去做这等低贱的事,害她往后一辈子抬不起头,“咱们……咱们目前还有银子吧,不急。”

“是没急需,够咱们回桃源镇。”楚兰歌浅笑点头。

“嗯。……”

御飞音低头抹琴,卖艺赚钱的事也不再提了。

楚兰歌道:“阿音呀,要不往后咱们开间小茶馆。你弹琴,我泡茶,嬷嬷收钱。”

“好呀!”御飞音一下子小脸又露出喜色。

林嬷嬷在旁,瞧着都好笑又好气。

在她眼中两个都是半大的孩子,想着什么便是什么。

岂料,数日后。

楚兰歌真在附近寻得一份工作,是跟个木匠当学徒。

刚开始是当学徒,再加上她年纪显小,木匠也不太信她的手艺,得说先做几天再给工钱,她爽快答应。

一个算半大的丫头片子,穿上男孩子的长裤短衫,行事爽朗大方,也让人暂且瞧不出男女。

由于木匠家距离小合院仅隔一条巷子,林嬷嬷也不再反对。

御飞音笑着问:“我闲时能去你那儿么?”

“行!我估摸那木匠是个老实人,不会为难我们的。”楚兰歌也想他出去走走,像正常人一样和人说说话,聊天,交朋友。

不必经常关在屋内,弹琴,自怨自艾。

忽而,楚兰歌打趣问:“我给你请个琴师,好不?”

“琴师?请他干嘛?”

“有什么新曲的,琴师可以给你说说呀。”楚兰歌早就存了这个心思。以前在将军府时由于他眼睛不便,就有一名专门陪他学琴的琴师。

御飞音摇头,“不了。等日后再说。”

天气渐冷,日子越发温暖平静。

楚兰歌每日到木匠那做工,御飞音通常会跟去。

木匠是个中年人,姓胡,大伙都喊他胡师傅,高个子,胳膊粗壮格外结实,脾性如楚兰歌说的一样,憨厚纯朴,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他一家六口便靠这间小木铺养活。由于年关将至,城中不少人家和都会添置新家具等。

订单比往常增多,胡师傅才会想雇用个人。

楚兰歌个头小,初来时胡师傅有些不愿收。试用数日,发现是个勤快的“小子”,更懂得一手雕艺绝活,心里自是十分乐意。

工作数日会带个跟班过来,胡师傅也很友善。

第68章 一时冲动

再者御飞音性情温和,本是个善良懂事的少年。

经常也会帮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例如,陪两个孩子念书。

胡师傅有四个儿女,最大的女儿今年十四,配给了邻街一个间小药铺老板的儿子。大儿子十一,去年开始上学堂。剩下两个儿子,一个九岁,一个七岁。

御飞音闲着事便教他们念书,仅是念。

偶尔楚兰歌过来写几个字,让孩子们在地上练。

胡师傅一脸讶然。

没想到年纪小小的楚兰歌,不但雕艺不错,还认得字。

“秦哥儿,你上过学堂?”胡师傅好奇。

“上过,读过几本书。”楚兰歌正雕着一张椅背的祥云纹。

胡师傅刚想说话,眼角瞟见屋外有客来,便立起身相迎,温厚询问:“公子,请问想买点什么?”

“找人。”轻淡的嗓音,散漫随意。

楚兰歌一听,即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向门口,一袭青袍锦绣,身如玉树的卓一澜来了,像往常依然戴着帷帽,遮住面容,“胡师傅,他是来找我们兄弟二人的。”

“兄弟二人?”胡师傅尚没回应,卓一澜是先奇怪,逐打量她的衣着,再望向店铺另一个角落和孩子们念书的御飞音,霎时明白过来,“是,本公子是来找他们的,你不用招呼了。”

“是是。”胡师傅是个明白人。

卓一澜的举止和衣着,彰显着他的不凡。

胡师傅退回去,继续做木活。

卓一澜抬起步履,走至楚兰歌跟前,入乡随俗地撩起衣罢,想蹲下,恰在此时,楚兰歌将旁边的小凳子一踢,凳子瞬间滑至他脚边。

她笑盈盈道:“卓公子,请坐。”

“秦兄弟,不必客气。”卓一澜真是配合无间。

不远处,御飞音听到二人对话,嘴角都忍不住翘起。

卓一澜是发现他了,“姓御的,想笑就笑,不笑憋死你。”

“狗嘴就是吐不出象牙。”御飞音原本神态温和,一下子便让卓一澜撩拨得张牙舞爪浑身带刺。

卓一澜撤回首,彻底无视。

再将视线落在楚兰歌身上,见她的小脸带笑,便知她在强忍了。

卓一澜趣味地笑道:“秦兄弟,他刚刚欺负本公子,你听到了么?给本公子做主,今晚不准他吃……不,就罚他一年不许跟你讲话。”

“蓬!”有人将东西扔过来。

是一块小木头!

扔者——是御飞音。

他是顺着说话声音扔过来的,恰好让卓一澜侧身避开。

楚兰歌错愕。

卓一澜薄纱挡着面容,瞧不出此刻的表情。

御飞音意识到周围的安静,蓦然露出懊悔,忐忑不安,或者他也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出格了,“我、我……是一时冲动,对、对不起。”

“呵呵!……”

楚兰歌哑然失笑。

卓一澜憋了一会也跟着大笑。

听到二人肆无忌惮的笑,少顷,御飞音也笑了。

随即,楚兰歌打趣道:“卓公子,你厉害!三言两语竟能让我家性子温和的阿音都生气了。真是佩服啊佩服。”

“哪里哪里。”卓一澜非常受用了一把,“是他脾气本来就是只小老虎,非要装成猫儿。”

御飞音刚缓和的脸色又变了。

第69章 单独相处

楚兰歌佩服二人,每次遇上必定有乐子。

此刻生怕二人闹得太过,楚兰歌暂放手中的活,带卓一澜进屋内简陋又堆了不少木料的院子,单独相处。

楚兰歌问:“今日过来,找我们有事?”

卓一澜眸光黯然,“没事就不能来看看?”

“能。能!”楚兰歌赶紧应声,心里是腹诽。

卓一澜负手在三尺天井迈一圈,再说:“陛下有旨,本公子快要离京了。”

“你本来是员武将,留在京城也无用武之地。”楚兰歌诚然评价。

“你就这个反应?”

“啥?”楚兰歌疑惑,说错了么?

卓一澜挥袖转身,背对着她。

似乎生气了……

楚兰歌迷惘眨眼,“你怎了?”

“西北有军报,大邑国蠢蠢欲动,将国内至少百万的兵力调至丹崃城外五百里。陛下派我去西北驻守。这一去,很可能要守上数年。”

“陛下圣明。”楚兰歌点头。

大邑国与萧国相邻,是西北诸国最强的国家之一,在兵力上比萧国稍强。十年前楚兰歌的父亲曾和大邑打过数仗,仅花了两年时间一举平定萧国西边疆域,逼得大邑国不得不暂停往萧国扩张的脚步。

丹崃城,是萧国和大邑国最近一座城,算不上是重点关卡防线。但丹崃城往东数十里是彭阳关。彭阳关是萧国西北诸地的命脉所在,一旦被攻破,萧国西部五十余座城便在虎口之下了,沦陷是迟早的事,危及京都。

提早派大将去防守,是必然的。

不过,大邑国选在这一刻来犯,确需警惕。

父亲已故,她死的消息怕也传至大邑了吧。

在她父女死后出兵,是欺萧国无人么?

楚兰歌问:“阿秀,姜霆会不会随你一起去?”

“会。”

“嗯。”有姜霆在,她也放心些。

接着,楚兰歌提醒他一些到西北需要注意的地方。

十年前她去过西北,参加过数战,父亲对西北是十分了解,所以,经常耳濡目染她也知晓甚详。卓一澜没去过西北,初去难免会一时摸不着北,先了解下对行军布局也有利。

卓一澜静静听着。

何时起他又转过身,望着滔滔不绝讲着军中事宜。

战场上的生涯,她习惯了。

有些习惯深入到骨子里,她想短时间改变极难,行军打仗是她的强项,也是她的生命所在。如今断了,她还能这般活多久?

“兰歌,跟我去,一起。”

“嗯?”楚兰歌眼底迷惘瞬间,又恢复了清明,轻轻摇头,“不了。我想换种平静的生活,或者这样过着也不错,每日劳作,虽平淡却很安心。”

“不怕安逸久了会将你的棱角磨平?刀锋藏久也会生锈的。”

“……”楚兰歌呆了呆,随即爽朗笑笑,“刀,偶尔放放,出鞘时说不定更具杀伤力。”

“是么?”卓一澜深思。

良久。

“那好吧。”他不会勉强她。

他知道她心底有牵挂,而牵挂的人正是屋内姓御的。

每次想到这一点,他就心底妒忌,泛酸。

第70章 边关告急

楚兰歌问:“何时离京?”

“三日后。”卓一澜说道。

“很匆忙。是今日早朝陛下决定的吧。”

“是。”

“有空记得写信回来。”

“是,我会记着。你会为我……饯行么?”

“你想?”楚兰歌反问。

卓一澜认真道:“在离开前,陪我去牛栏街饮杯酒。”

“好。”楚兰歌应允。

二人约了个见面的时间,卓一澜匆匆离开。

既然决定三日后出发,时间定得紧,有许多事宜需要交待和准备。

楚兰歌目送他走远,再回到小木铺,沉默的继续忙着手上的活。御飞音坐了一会儿,两个孩子去玩耍,他摸索着来到她跟前,差点踢到一块木头。

“小心。”楚兰歌关切提醒,并起身扶住他,带他坐在一张小凳子上。

御飞音神情忐忑,“他……怎么啦?”

“你意识到了?”

“好像要远行。”

“嗯。西北怕是烽火又起了。”

“那他、那他——”御飞音紧张,上战场总伴随着危险。

楚兰歌晓得御飞音是担心卓一澜。

两个人虽然见面便吵吵闹闹,并不代表他们不关心对方。

正好相反,二人的情谊很深。

因为,吵嘴的时候,他们分明乐在其中。

楚兰歌见御飞音担忧失神的样子,心中又好笑,“过两天,跟我一起去给他饯行。”

御飞音点头。

她又开始忙活着事,他在一旁静坐。

偶尔和她聊聊天。

楚兰歌在卓一澜提出,让她一起去西北边关时,她差点便应允了。但是,很快又想起了御飞音和林嬷嬷,便将心底升起的一丝念头熄了。她若离开,一个眼睛不便少年,一个年迈的老人,他们要怎么过?

每每思至,雨中少年墓前的血泪琴音,南宫府中被众人欺凌落寞守琴的情形。

她,离不开。

前世,她错失太多,忽略了太多。

这一辈子她不想,也不愿。

国家危难,边关告急,自有能人将士去守,不在乎她一个。再者,她一个女孩子,不再是当年的楚家,没有楚家军当后盾,如何让人信服?

翌日清早。

封诰的圣旨到达卓府。

卓一澜被封镇西大将军,官从一品,择日领兵远赴西北边关镇守。

当晚,宫中设宴,百官给卓将军祝贺。

消息迅速在京城传开。

离开前一晚,卓一澜来到牛栏街小酒馆,楚兰歌和御飞音已经在等候,桌上摆满了酒菜。这一晚,卓一澜喝醉了,是卓府管家过来接他回府。

第二天,他领着数十万大军,在西城门前阅兵誓师,元帝亲自饯行。

无数百姓在城前观礼。

胡师傅都兴冲冲带着自己的儿子去看了。

楚兰歌在小木铺,埋头雕刻木椅上的梅花。

一下,一下,悉悉笃笃。

细碎响声,一个时辰都没停歇。

御飞音也格外安静。

……

傍晚。

楚兰歌牵着御飞音回到小院,刚到门口就见到有马车。

进去一看,是卓府的管家来了。

堂屋的桌面上摆着数十个礼品盒子,先不问盒内是何物,光是从紫檀木盒子的精致程度上便可看出里面装的东西价值不菲。

第71章 离京安排

管家本坐在堂屋的椅子里,一见到二人便站起,恭敬打声招呼,“见过御公子,秦姑娘。”

“管家客气了。”楚兰歌含笑,“不知管家今日过来有何事?”

“是替我家公子送点东西过来。公子说,年关快到了,给你们添点年货。至于回礼,公子说,让你们暂且存着,等他凯旋归来之日,亲自送给他。”管家一本正经将卓一澜说的话,重复给二人听。

二人听了,都好笑。

哪里有人送东西给别人,还要先说好还礼的?

再过一会,管家告辞。

楚兰歌亲自送管家到门口。

管家忽而道:“秦姑娘,公子离开前尚交待过,如果姑娘在京城遇到什么麻烦解决不了的,要记得姑娘身后还有一个卓府,卓府永远会站在姑娘的身后。”说完,管家自怀中再取出一个玉盒,递给楚兰歌。

是卓一澜特意给她的,并要避开其余的人。

玉盒内是何等东西,管家也不清楚。

管家郑重道:“姑娘,公子交待,玉盒内的东西只能你一个人看。”

楚兰歌将玉盒收起,目送管家上车离开。

踱步回屋,进了房间,楚兰歌将玉盒取出,打开。

当看清楚盒内之物,她不由一怔。

是一枚墨色的令牌,巴掌大小,上方雕着腾云驾雾的五爪金龙,上面雕刻着四个字:如朕亲临。

楚兰歌对这枚令牌并不陌生,整个萧国仅此一枚。

是天子令!

任何人见令如见皇帝,都要下跪行礼,甚至还有一个特殊权利,相当于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

楚兰歌认得这枚令牌,是因为它当年在楚父身上出现过。

楚父战死沙场,天子令也被朝庭收回。

至于楚父当年因何会拥有这种权利,原因还是由于萧国的天下,是楚父和元帝一同打下来的。两个人是结拜兄弟,生死之交。建国那一年,楚父生性豪迈不拘,极不屑官场的尔虞我诈,宁愿领着楚家军征战天下,也不愿束缚在皇宫,帝位自然而然由元帝来坐。

元帝在登基当日即将“天子令”赐给楚父。

表示愿与楚父共享天下。

元帝建国年间。

楚父生前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管有多少大臣官员弹劾楚父,元帝都将帖子压下,还会狠批弹劾官员一顿,再置之不理。数年前楚父战死,天子令回至元帝手中,很多人认为元帝不会将它再赐给任何人,毕竟,其代表的意义过于巨大,没料到竟然在卓一澜身上?

更没料到卓一澜会将如此重要的令牌交给她。

辗转数年,物是人非。

想起父亲楚兰歌心底更加黯然。

楚父死时她在另一个战场,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如今,曾经威震天下楚家军被打散。

楚父若泉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楚兰歌平静将天子令收起。

“笃,笃。”

敲门声,不轻不重。

“谁?”楚兰歌询问。

“是我。”门外是御飞音的嗓音。

楚兰歌起身去开门,“阿音怎么来了?”

第72章 都留下吧

“嬷嬷说,卓公子送的东西太贵重,要不要还回去?”御飞音将事情告诉她,他脸色亦有些忐忑,再低声说:“他、他还单独给了我些东西。”

“嗯?”楚兰歌意外,他会给阿音什么东西?

没多久,楚兰歌随着御飞音去了堂屋。

踏进堂屋,她见嬷嬷正在整理桌面的礼品盒,是些珍稀翡翠金银玉器等,贵重的药材也有,例如老参和灵芝等。有了这些,足够三人悠闲无忧富足一辈子。再观卓一澜留给御飞音的,是一串钥匙,一本名册,数个账簿和一堆契约等,还有一枚翡翠印章。

是京城数家慕兰斋的经营权。

和他私下购置的房屋,包括他们暂时住的小合院,全转到了御飞音名下。

林嬷嬷急问:“姑娘,这些东西,我们要送回去么?”

“不必,都留下吧。”楚兰歌轻淡道。

“留下?”

“他的心意,我们没有理由拒绝。”

没有人比楚兰歌更懂卓一澜的心情。

卓一澜怕也预料到此行非守,而是战。

军在外,人在外,家在何处?心在何处?

偌大的卓府,仅是他一个主人而已,就如同过去富贵荣华的大将军府,只剩下她一个主子。战场上的残酷和杀戮远非普通人可以想象,一场残酷战争下定然是尸骨如山,血染山河,谁敢肯定说那堆积如山的尸首中不会有自己的?

在那一刻,身后的钱财早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换句话说,人身死后一切外物便无主了,在生前将部分赠予需要者,也可保障他们往后的生活。不是指他料到此行可能会身死。而是临行前一种坦然的心境,和一份发自内心的牵挂。

她和御飞音,便是卓一澜的牵挂。

她,有何理由不收下?

翌日清早。

三个人在屋内用早饭时,外面有人敲门。

林嬷嬷起身去开,在门口聊数句那人便走了。

楚兰歌见林嬷嬷面带忧色进来,便问:“嬷嬷,发生何事?”

“老太太去了。南宫府上的人不知道我们的住所,便派人去卓府报丧。卓府管家刚差人过来知会一声的。”林嬷嬷说着。

南宫府办丧事。

楚兰歌还是得去一趟,上炷香。

她先去小木铺,干了半天活,下午便跟胡师傅请半天假,回小合院匆匆换上件素净的衣裙,准备去南宫家。

林嬷嬷担忧道:“姑娘,让我陪你去吧。”

“我、我也担心。”御飞音不喜欢南宫家的人,上一回的事已经让他心有余悸,担心楚兰歌一个人去会出事。

楚兰歌淡笑,温言说:“上一回他们就讨不到便宜,这次我一个人去,难道怕他们么?再说,他们家正办着白事,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乱来的。这天下,谁都不想背上个不仁不孝的罪名。”

经楚兰歌几句劝说,二人终是点头让她出门。

不过,还是唠叨上好几遍,让她快去快回。

花点时间。

楚兰歌步行至南宫府大门外。

门前已经挂上白布,白灯笼。

第73章 见南宫博

走进大门,楚兰歌便见院中已经搭好了的暖棚。

两面包细席,设天井子,吊蓝团鹤天花板。

棚内宽敞亮堂,挂祭幛、挽联等。

南宫府上早有人专门负责招待吊唁亲友。

楚兰歌进来便让人发现。

南宫府的管家一见她表情挺复杂。

上一回她离开时几乎将整个府给闹翻了过来。

管家匆匆过来招呼,“表姑娘,老爷说您如果来,先去他那里一趟。小的给您带路。”

楚兰歌没急去过去,而是先去给老太太上了一炷香。

再随管家而去。

经过曲廊小道,一路上,府上许多东西,例如门窗挂帘等,全部换上了白布。踏进南宫博平日所在的堂屋,屏风,悬挂的字画,博古架,彩花的摆设等等,不是撤了,便全用白单子糊上或蒙上。

南宫博穿着粗白布孝衣,比起上回见面,仿佛苍老了些。

楚兰歌向他打声招呼,行了一礼。

作为外戚,她本应行孝,只是,她不打算给南宫家的人披上孝衣。原主母亲去逝时,丧事是草草办的,一场法事都没做,仅以一块草席掩埋于城外。她已经和林嬷嬷商量好,如今有余银,打算等年关一过,再请人重新收殓安葬。

楚兰歌道:“南宫老爷,请节哀顺变。”

“来了,先坐吧。”南宫博请楚兰歌先坐。

楚兰歌点头,挑了一张椅子坐下。

有丫鬟给她端上了热茶。

等一盏茶都喝了一半,南宫博尚没开口。

楚兰歌非浮躁之人,相反,她非常有耐性。而她曾身为将领,楚父曾一直告诫她不能浮躁,凡事都要冷静,三思而行。因为无数将士的性命系在她的身上,稍浮躁都可能会做出错误的决策。

战场上一个错误的决策,会害死多少人?

她承担不起,也不想去承担。

所以,任何时候,她都不会允许自己浮躁。

最终,南宫博一声轻叹,“你能来,也代表你有心了。”

楚兰歌恬淡不语。

见她不应声,南宫博就算心有不悦,还是难免暗暗惊讶她年纪小小,就有了这般的定力。

若是个男孩,日后定会有一番出息,可惜是个女孩子。

但是,她现在攀上了卓府。

要不是上次在府里闹出不愉快,如今南宫家便可借机攀上卓府了。那样子的话,往后经商谁不给几分薄面?谁还敢刻意刁难?

想至此,南宫博就暗暗迁怒南宫夫人坏事。

南宫博微叹,“丫头,你就不能原谅我们?”

“我不曾怪谁。”楚兰歌虚应一句。

给出一分颜色,南宫博是马上将它变成十分,顺着便道:“既然不曾怪,那你就搬回府上住吧,一个女孩子住在外面,我也不放心。再怎么着,我还是你外祖父,亲生的外祖父,这些年你沦落在外吃苦了,我也得负上责任,当年,我就不该顾着赚钱养家,而忽略了你们,才会致使艳儿她……”

“劳烦你挂心了。”楚兰歌面不改色。

南宫博本来还有着想动用亲情,让她回心转意。

第74章 你可知晓

因为他以为一个年轻的女孩,很容易心软。以为只要长辈率先低头服软,应该可以令她搬回府。偏偏,他想错了。

楚兰歌油盐不进。

他讲,她听,既不反驳也没表示。

南宫博好似是一拳打在空气上,白费力气了。

再聊一阵。

楚兰歌告辞。

南宫博再三挽留都无用,“那,我送你出外?”

“不必了,路我认得。你忙去吧。”

楚兰歌温言拒绝,稍行礼辞别。

望着她渐渐走远的清瘦背景,南宫博满脸阴郁。

今天是收不到效果,小丫头的心志之坚定,出乎他的意料。

重新进入堂屋。

南宫博静坐一会,忽想到一事,赶紧招个丫鬟过来,“你,快!跟去瞧瞧,别让府上哪个不长眼的再招惹上表姑娘。”

“是。”丫鬟听命匆匆出去。

只是,丫鬟没离开多久,便仓促赶回来,“老爷,不好了。”

南宫博惊起,“出了何事?”

丫鬟急匆匆说道:“表姑娘路过园中石桥,碰上三少爷了。”

“呼!”南宫博慌了,大步跨出门槛儿,急急忙忙前去。

园中,石桥。

南宫三少拦住楚兰歌去路。

楚兰歌恬静淡雅立在原地,似笑非笑直视眼前一脸阴霾的男子。

“丫头,见到三舅舅,怎不打招呼?”

“敢问三少,我娘亲离世的消息,你可知晓?”

“这个……听说过吧。”

“那我娘亲埋在何处,你可知?”

“这……城外。”人死后一般葬在城外。

楚兰歌讥笑轻翘起唇,不戳穿他的话,“你说,你是三舅舅?那你可知晓,你的外甥女连一副薄棺都买不起,仅省吃俭用购来一张草席便将娘亲安葬。上一次见你容光满面,华贵非凡,此时就算一身粗布孝衣,也遮掩不掉满身的风流倜傥。可见平日有多么养尊处优了。然而这样的你,却容亲姐死后,只余一张草席裹身,无棺收殓,你可还敢承认?传出去,你还怎么做人啊。所以,我不喊你,也是为你好。”

楚兰歌不紧不慢的一番话,说得南宫三少的脸上一阵羞愧,默默错身让开了路。

楚兰歌径自往前步去,再无看他一眼。

南宫博匆匆赶来,正好见到自己儿子错身让路的一幕,不由松了口气。等他走到石桥,楚兰歌已经拐进另一个月洞门,消失在园中,他质问:“乾儿,你没惹那丫头生气吧?刚刚都聊了些什么?”

“孩儿哪里能惹到她。”南宫乾羞愧,再吱吱唔唔将楚兰歌说的话,讲给南宫博听,顿时,南宫博脸色都白上几分,嘴里直嚷嚷着,“难怪,难怪,难怪那丫头这么恨南宫家。造孽啊,造孽!我不在家中你们都变成什么样了?”

“爹,二姐……真这么惨么?”

“……”

南宫博羞愧摇头,一言不发往回走。

楚兰歌出了南宫府。

不紧不慢走在街上,天冷了,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

路过转角,前方略为喧嚷,见行人有些止步,她好奇抬头望去。

第75章 擦身而过

在一间慕兰斋前停着辆车辇,层层纱幔遮住座上的人,隐约间仅见到是名男子。她不会像别人关注车上,而是留意一眼驱车的汉子和随从。

这一眼,她怔忡。

京城,真小。

驱车的汉子和随从,都是端王府的,那么,车上的人极可能是端王。

果然,年轻男子身穿着蟒袍,身段修长。

风姿斐然,孤傲疏离。

萧轼步出了车辇,淡扫了周围一眼,直接进去了慕兰斋。

楚兰歌在人群中寡淡望着他消失在店铺门前,嘲弄地轻翘起嘴角,转身离开。回去小合院,初步至巷内,远远可见一道削瘦的身影,临立屋前静静等候。

近前,这少年正是御飞音。

冬日寒意,楚兰歌见之皱眉,步伐匆匆加快,“阿音!”

闻言御飞音神情一愣,笔直站好。

“怎站在这里?快进去。”楚兰歌赶紧带着御飞音进屋,再关上门。她在屋中见到点着炭的小炉子,上面烧着一壶热水,倒出了一些冲茶,端到他跟前,“喝口,暖暖身子。往后不许这样了。冷着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

“我、我只是……”

御飞音捧着茶碗,任由热气传至掌心。稍显怯意的俊秀脸颊,似乎想要为自己辩解,偏偏又想不出具有说服力的理由,最终只是吱唔说着:“我、我只是想等你回来,……想你一回来就能看到我。我也能……能知道你回来。下、下次,不了。”

楚兰歌愣然。

随即,她说道:“好,下不为例。嬷嬷去哪里了?”

“嬷嬷说没米,出去买米了。”御飞音刚说完,院子便传来开门声,还有轻微的脚步声。楚兰歌打开堂屋门,果真见到林嬷嬷回来,身上还背着半袋子米,还有些腊肉。她赶紧过去帮忙。

楚兰歌道:“嬷嬷,米重,下次让我去买。”

“小丫头片子,力气会比嬷嬷大么?”林嬷嬷听着心暖,却还是笑骂了一句。

“我已经长大了,过了年关便十四。”

“那是,那是,你是正月出生的。长大了就好,长大了就好……”林嬷嬷喃喃,像回忆,更像是一种期盼。她一边喃喃,一边往厨房去准备晚饭。

楚兰歌这才知道原主,还是正月出世的。

刚才她所谓的年关,也不过是笼统的算法而已。

不过,她这么随口的一句话,又让林嬷嬷想起过世的南宫氏了。

时光匆匆,日子转眼过去。

年关将至,京城的大街小巷比起往日热闹得多。

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普通寻常百姓等,人人都开始忙碌过年关,添新货。

小合院的三人,生活依然平静。

林嬷嬷忙碌着过年,置年货。

楚兰歌对于这些不甚了解,由着林嬷嬷自己折腾,她倒是用自己赚来的工钱分别给御飞音和林嬷嬷都添了件冬衣,乐得御飞音天天喜上眉梢,一连数天都不脱。

御飞音偶尔会得意忘形道:“姓卓的知晓一定会跳脚,以前你送我琴时他便盯上我好几天,呵呵!有几回差点被他偷偷换走了。”

“……”

第76章 发生何事

楚兰歌失笑。

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只是谈起卓一澜,两人脸色渐渐黯淡,喜悦也像少了几分。

那人,正远赴西北呢。

年关当天,下了场雪。

雪后,柔和的阳光穿透冰凌,洒满了整个京城。

关在屋内的人们,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玩玩雪。

皇宫是像往年一样,例行举办一场百官贺年宴。

代表元帝欲举朝同欢,与民同乐。

据传言在宴会各种助兴比斗中,自楚将军去逝后伤心过度的端王终于重新振作,夺得比试头筹,得到元帝的一番嘉奖,一时风头无两。

数日后,年关的喜庆渐淡。

城中商铺茶楼酒肆等,陆续营生。

楚兰歌一个人去街上走走,偶尔停下听听街上一些人闲聊,听得最多是那家寡妇偷汉,那个青楼女子从良,或是哪家有喜哪家死人。她步至茶馆,想了想挑个角落坐下,要了壶茶和两碟干果子,一边吃一边听八卦打发时间。

一般在这种地方,都可以听到一些关于朝中大事。或者是那个京中候爷臣子纨绔子弟的风流韵事,或者是那家千金佳人等等。

“听说端王府最近热闹了。”邻桌马上有个汉子兴冲冲提起。

“发生何事?”迅速有人八卦精神在燃烧。

“嘿嘿,楚将军去了,端王妃位置也空了下来。端王那是天纵之姿,更是出了名的痴情郎,以前京城多少名门闺秀都羡慕着楚将军啊。我听说在今年宫里的贺年宴上,陛下有意给端王重新选妃,可惜端王拒绝,但这样也挡不住挤破脑袋想进端王府的千金小姐们……”汉子滔滔不绝将自己听说来的倒出。

讲得有眉有眼,绘声绘色。

楚兰歌听一阵,丢下些茶钱便离开。

刚想踏出茶楼门槛,忽而另一个角落,座位上数名像外地的汉子,其中一个人粗声感慨道:“京城这里的人过得真安逸。若不是我们从西北过来,还以来天下太平着呢。”

楚兰歌瞳孔一睁,停下脚步。

而这时,另一个中年汉子瞪了一眼同伴,“闭嘴,有吃的就尽管吃。”

“是,马爷。”那人讪讪闭嘴。

中年汉子再厉声吩咐同伴,“跑完这一趟镖,咱们还得急着赶回去。都快点吃,吃完都去准备。”

楚兰歌步出茶楼,却没有离开。

等几个外地的汉子出来,楚兰歌相当客气上前拦住称马爷的男子。

楚兰歌问:“这位大叔,能问个事吗?”

马爷身躯凛凛,虎背熊腰,由于长年奔波皮肤略显黝黑,见有人挡住自己刚想喝退,定睛一看是个半大的小丫头,逐收敛些脾气,疑问:“想问何事?”

“我有位亲人在西北的丹崃城,刚刚无意中听你们说西北不太平,我能打听下发生何事了吗?”楚兰歌稍显急切地询问,毕竟,问得太平静淡然,马爷这种老江湖会起疑的。

果然,一听她说有亲人在,马爷防备的神色稍松。

马爷拉过她到一旁,低声道:“孩子,西北打起来了。”

第77章 军情延误

楚兰歌小脸一急,赶紧询问详细情况。

西北具体情况,马爷知晓不多。

仅知道卓一澜的大军还没奔至西北彭阳关时,丹崃城已经沦陷了。

彭阳关能不能守到大军增援,还是个未知数。后来如何,马爷就不知道了。他由于要护镖到京城,连夜赶路,也没再听到关于西北的消息。

楚兰歌谢过了马爷。

离开茶馆,直奔卓府。

一进卓府大门,门前的守卫看见是她,竟然没拦阻。

楚兰歌疑惑的停下了脚步,回头询问:“你们因何不拦我?若是随便有个人进府使坏怎么办?”

“回姑娘,公子离京前曾吩咐过,御公子和您是他家人,可以自由出入。”其中一名守卫恭谨回答。

楚兰歌恍了恍神,这才问:“今天管家在府上么?”

守卫恭敬道:“在。今天管家没出府。”

“带我去见他。”

“是。”

有一名守卫亲自带路,楚兰歌没有花多少时间便见到了卓府管家。

屏退其余下人。

楚兰歌直接询问卓一澜的近况。

管家知道得也甚少,主要是卓一澜没有写信。不过,管家年关前数日在某个官员府上也听到西北打起来的秘密传言。是说西北急报早就到达了京城,是元帝暂时将消息压下了,避免了在年关之时引起民众的恐慌。

消息的真假,那时管家还无法确定。

今日经楚兰歌这么一问,倒可能是真的了。

管家说道:“小的先去打听一下,有消息会尽快通知您。”

“好,你去打听比我方便多了。”楚兰歌神色凝重。

管家的身份使然,自有一层人脉关系网,接触上层显贵的机会较多。现在的楚兰歌,局限于身份,也只能在茶楼酒馆里听听而已。

楚兰歌先回小合院。

西北战起的消息,她暂时没跟二人讲。

数日后,楚兰歌在小木铺忙碌的时候,收到管家派下人送来的信。

信上写明了详细的情况。

原来是去年萧国西北急报,军情已经严重被延误。

军中打仗,军情延误往往是致命的。

丹崃城的探子发现大邑集结军队时,大邑军队早已经在数百里外布置半年,整装待命。

偏偏京城和西北路途遥远,军中利用特殊的渠道传讯都需要月余,压根不能及时做出布置。

大邑抢占先机突袭丹崃城。

仅花半个月,丹崃城沦陷。

大邑军队马上集结,迅速抢攻彭阳关。

幸亏彭阳关一向易守难攻,再加附近城守,几乎倾力增援。

经过数十万萧国将士死守,伤亡无数才险险挡下第一波攻击。然而,京城往西的几十万大军,远水救不了近火。再加上冬日严寒行军,途中必然十分艰辛,保守估计到达西北也需要两个月以上。

各种恶劣因素纠结一起,让西北危机越加严峻。

彭阳关众多将士,能否坚守到卓一澜大军到达,还是个未知数。

元帝收到密报,当殿暴怒,下旨彻查西北军情延误的内情。

楚兰歌看后,脸色凝重无比。

第78章 与我何关

时间已经延误了,在战场上瞬息万变,错失良机想挽救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卓一澜将要面对情况,无比严峻,极可能是一番血战。

再过半个月。

城外频频出现军中加急快报,直奔进京城,往皇宫。

西北战起的消息,京中迅速传开,全城哗然。

巷尾的小合院。

林嬷嬷上午外出,听到城中议论,回来匆匆讲给了御飞音听。

下午,楚兰歌从小木铺回来,便见到御飞音在门槛上枯坐发呆,一脸急切和不安。

楚兰歌问:“阿音,怎么又在门前发呆?”

“我、我听说西北打起来了!”御飞音紧张道。

“是不是担心卓公子?”

“嗯。”他点点头,俊秀是脸上满是忧色,“我听林嬷嬷说,好像……情况不太好。”

“放心吧,打仗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何况他是将帅,没必要事事身先士卒,在战场上有人会十二个时辰保护他的。”楚兰歌安慰一番,花了一些心思才让御飞音脸色缓和过来。

他真的很紧张,很害怕,也担忧之极。

忽然,楚兰歌脑袋中想起一事。

曾经她上战场,他是不是也这般?

思之,心中一酸,也微暖。

御飞音忐忑问:“阿姐,您、您会去吗?”

“我……”

楚兰歌迷惘。

当听到西北又打起来后,她就一直关注着。

那是父亲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平定的西北,如今再乱,楚兰歌确实有一丝想去看看的冲动。可当目光落在御飞音不安的脸庞,她撇开了视线,果断摇头道:“不了……我不去了。国家兴亡,现在与我何关?”

说罢,她大步迈进了屋内。

留下一脸迷茫的御飞音。

再过数日,楚兰歌生辰,简单的在小合院庆祝一下,便算过了。

而林嬷嬷开始挑日子请人重新到城外收殓南宫氏的遗骸。再挑个宝地安葬,修上坟头,找个师傅念经做了一场法事。

等事情忙完,冬天过了。

春日来临,枯树逢春,枝头上嫩绿的新芽,悄然冒头。

卓府管家经常会将西北消息告知楚兰歌。

彭阳关,算是险险地守住了。

据传言是卓将军从知晓彭阳关之险开始,便亲自带十数万先锋骑兵轻简先行,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生生提前了半个月到达彭阳关,终于缓解彭阳关危机。

消息传至京都,再算算时日,萧国尾随的大军也应该到达了彭阳关。

同时,萧国京中变动额大。

有密报称,北方诸国也蠢蠢欲动。

若是西北彭阳关失守,北方诸国极可能会借机南上攻打萧国边塞。

于是,元帝在朝中提出,欲派人前去北方镇守。

而北方是苦寒之地,环境恶劣,京中将领一般不愿过去。

端王萧轼却在殿上主动请命,元帝准了。

第一次领兵的端王并不显得慌张,数日后在北城门外,所有人都见到他的稳健从容,极具大将之风。

元帝不愧是绝世枭雄,懂得唯才是用。

将京中数员大将,陆续派出,镇守四方。

第79章 陛下之才

在胡师傅的小木铺里。

楚兰歌沉默地忙碌着手中的活。

御飞音听了这些消息,越加忐忑,复杂道:“陛下派这么多将领出去,萧国的情况是不是很危急?听说京城无一员猛将了,若是有人背叛借机攻打京都,怎么办?”

楚兰歌闻言微愣,再淡淡抬首,眺望皇宫。

仅是一眼又收了回来,平静地低声解说:“陛下派人出去是为了防范,并不是指萧国危急。至于,攻打京城的,你忘记陛下是何出身?京城有数万禁卫军,二十万守城将士,有陛下在必然会固若金汤。我父亲曾经感叹过,陛下才是真正的用兵如神,说自己不如陛下之才。”

眼下,刚平定战乱的萧国,谈不上民富兵强。况且在长年战乱四起的诸国,一国败,其它国家分食,已经是寻常的事了。此刻,萧国和大邑国战起,周边诸国必定会虎视眈眈。

若萧国西北兵败,朝局不稳,将可能会面临八方邻国瓜分的局面。

所以,彭阳关一战是关键。

只是如此重要一战,元帝竟然让年纪轻轻的卓一澜当主帅?

他是如何想的?

如棱岁月,似箭光阴。

冰雪消融,天气渐渐转热。

楚兰歌数次想开口提出带御飞音回桃源镇,可话到嘴边最终又憋了回去。

她去年便答应过他的,等天气转暖带他离开,然而如今萧国战火没熄,在京城得到西北的消息最快,回去桃源镇肯定不行。

这段时间,每月她和御飞音都会收到卓一澜报平安的亲笔信件。

信上是只字片语,基本是道一句安然,勿念。

她也会回复信,说声她和阿音在京中一切安好。

时间匆匆,弹指又是月余。

御飞音一如往常,见到楚兰歌会浅浅含笑。偶尔在他以为楚兰歌见不到的时候,便会显得无比安静,那不经意间淡淡的忧愁和失落,跃于心头。可他却不知,楚兰歌一直都离他不远。

当日。

晚饭间,楚兰歌终是平静开口,说道:“再收到卓公子一封平安信,我们便回桃源镇吧。”

“什么?”御飞音吃了一惊,“不、不行。”

“有何不行?我们原本说好了,天气转暖就离京,现在已经初夏了。”

“不,不是这个。待西北的仗打完了,再回也不迟,不差这些日子。我、我答应卓一澜要等他凯旋归来的。若回了桃源镇,怎么等?”御飞音一边说,一边埋头扒饭。不,他没有答应过卓一澜,仅是他清楚她的想法,一心系着西北战事。

虽然她不去参与,但一定不会想在这个时刻离京。

楚兰歌眸光敛起,低头轻“嗯”了一声,默默地吃起了东西。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等再确认卓一澜在西北平安,便离京。

前世旧事,该断的,还是早点断了吧。

然,世事难料,这一等,到月底了,卓府没照往常一样将卓一澜的信送到小合院。

偶尔差个两三天很正常,差半个月便有问题了。

第80章 重伤失踪

楚兰歌稍有疑虑,却没有浮躁,耐心等待。

余下的时间,她也着手准备离京的事宜,先去辞掉小木铺的活。至于卓一澜赠给御飞音的东西,例如房屋钥匙等物暂时交给卓府管家来照看。生意上的事,依旧留给了慕兰斋的掌柜打理。

转眼,又过了数日。

今天清早,楚兰歌刚想去趟卓府问个情况。

在门外遇到卓府管家下马车。

“管家大叔,来了。”楚兰歌淡笑相迎。

管家面带忧色,直言道:“姑娘,卓府安排在西北的人传来消息。说……公子重伤,还失踪了。”

静!

这一瞬间格外安静!

楚兰歌笑容僵住,信件耽误一些时日没什么,竟然真出事了?

重伤,失踪?

她不敢想象,西北到底发生了何事。

从延误军情的事件开始,西北的局势就显得错综复杂。她光靠自己在京城外面道听途而来的消息,也分析不出一个大概。毕竟军中密报,具备详情,仅有皇宫那位最清楚。再者数月前元帝说会彻查军情延误的情况,但如今,朝中都没传出半分消息。

卓一澜出事了?

楚兰歌问:“那西北,谁在主事?”

“姜霆。”这些事,管家还是能打听出来。

再询问些事,楚兰歌蓦然道:“管家大叔,拜托您一件事,替我照顾一会御飞音和林嬷嬷。再派些人过来,暗中保护他们。……我想去一趟西北。”

最后一句,她讲得异常艰难缓慢。

楚兰歌担忧卓一澜的安危。可是,她又答应了陪同阿音回乡。两事再度撞在一起,而她的选择,无疑又一次委屈了阿音。

蓦然,院内有细微声响。

楚兰歌回首,恰见御飞音一脸呆呆地立在门前。

“阿音……”楚兰歌莫名心虚。

“我、我和林嬷嬷去卓府暂住些日子,等您和卓将军归来。”御飞音乖巧地垂眸,低下了头,很是善解人意。

楚兰歌揪心难言。

不用再说,刚才的话他显然听到了。

回去屋内。

御飞音和林嬷嬷默默开始收拾,原本数日前决定离京,东西已经安置妥当。如今收拾起来,也不用太费事。两个时辰后,东西都搬上了卓府的马车。三个人坐着卓府的马车,略带不舍地离开了居住了数月的小合院。

到了卓府。

管家马上在府中精挑细选二十名府卫,安排他们保护楚兰歌远赴西北。

楚兰歌本想轻简上路,不愿招摇。

管家却考虑深远,现在的彭阳关很可能戒严。凭她一个人,想进彭阳关不易。若打着京城卓府的名誉过去,到时候想进彭阳关也容易一些。

晚饭时,楚兰歌和御飞音二人告别。

林嬷嬷望着自己从小看大的姑娘,越发觉恍惚。

终于当夜。

在夜深人静时,林嬷嬷敲起楚兰歌的寝室门。

楚兰歌本是浅眠,披件外衫,点起烛灯,起身开门请林嬷嬷进来。

“嬷嬷,怎还没歇息?”楚兰歌问着。

踌躇良久,林嬷嬷回过神,艰难道:“姑娘,嬷嬷心中一直有些话,想问却又不敢问出来。”

第81章 点到即止

楚兰歌道:“嬷嬷有话,但说无妨。”

“姑娘,您……到底是不是我家姑娘?”林嬷嬷语带哽咽,面露悲恸。

楚兰歌敛起了眸子,缄口不语。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要如何回答。

她早料到林嬷嬷起了疑心,可林嬷嬷不问,她也就当着不知道。

林嬷嬷确实是很早就怀疑了。

明明是自家姑娘,可脾性跟往日却一点不像。况且,她家姑娘不懂木工,不会雕东西。还有御飞音和卓一澜,曾经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人物,却突然找上门了,没多久,就和她家自家姑娘很熟稔了。

在林嬷嬷期盼的目光中,楚兰歌最终轻叹,“嬷嬷,我是你家姑娘,却又不算是。”她扯开衣襟,露出右肩膀上一颗玉痣。

林嬷嬷颤危危地靠近细瞧,眼泪再度涌出来,喃喃:“这、这个的确是姑娘有的……不像是假,不是假……”

楚兰歌不想告诉林嬷嬷自己的身份。让她知道,对她也没益处,便含糊其辞再道:“嬷嬷你相信世间有前世轮回么?我生病了,昏迷过去后再醒过来,遗忘了一些事情,可也想起了一些其它的事。”

林嬷嬷睁大老眼,不可置信。

楚兰歌是点到即止,没再多言。

送林嬷嬷回寝室,她经过御飞音窗外,透过虚掩的窗户,瞧到一道朦朦胧胧静坐在床榻旁边的身影。

屋内灯熄,里面的人却没有睡。

楚兰歌站在窗外,良久,没有进去。

进去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心中有着几分内疚。

楚兰歌是个重承诺的人,一向言出必行。在记忆中,她还没有失信过谁。唯独卓一澜曾经讲过,她有答应过给他雕像,可这事她没有一点印象。

眼下,她一再失信阿音。

一个单纯到为了她差点自绝于墓前的人。不管如何,她都不该辜负,让他一直等了这么久。只是一再发生的意外,让回乡的诺言无限延期,如今她都不知道这趟西北,何时方能归来。

楚兰歌心中默默说着:阿音!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快些回来。下一次,不管发生何事,都会带你回桃源镇。

转身,她迈步离开。

翌日,天色灰蒙蒙。

楚兰歌穿着一身轻便男装,带上短刀,背上昨晚从卓府库房挑的弓箭。拎起一个包袱,没有与御飞音和林嬷嬷告别。

一个人到府外,管家牵来一匹骏马。

她轻捷跃上马背,深深地望着府门一眼,接着,在清晨行人零星的街道上,扬长而去。

跟在她身后的,是同样骑着骏马的二十名府卫。

……

经过了一个多月。

楚兰歌风尘仆仆,终于将要到达彭阳关。

原本跟着二十名的府卫,剩下十七人,有三名在路上病倒或受伤,滞留原地的客栈休养。倒是楚兰歌的身体,经过锻炼好上了不少。

虽然长途跋涉有些吃力,却意外的没有病倒。

再次印证了一句话,只要一个人意志足够强大,便能不断地挖掘出身体的潜能和极限。

第82章 情况有变

辽阔的平原。

十八骑,以楚兰歌为首。

停在了彭阳关一座城门前。

雄伟高筑的城墙,厚重斑驳沧桑。多少年来无数将士鲜血洒染其中,一次又一次地让天降雨水冲刷,岁月侵蚀。

楚兰歌抬头仰望。

看见墙垛,城楼等,萧国的旗帜高挂。

一股熟悉的感觉迎扑而来,内心顿时五味杂陈。

城楼上有守城的士兵探头往下望,吆喝道:“城下何人?报上名来。”

“京城,卓府。卓大将军府上的府卫。”旁边,有一个府卫大声回应着。

“有何凭证?”

“有卓将军往常的亲笔书信,我们有卓府的腰牌。”

“射上来。”城上的士兵喊道。

楚兰歌将背上的弓箭取下交给府卫。

十八个人,仅她带了弓箭,还真有先见之明。

府卫感叹,取出一支箭羽,麻利地将管家给的书信和自己的腰牌绑在箭头上,拉弓射上了城楼。一个士兵取出,喊出让他们稍等,匆匆离开,应该是拿去报信。一级又一级上报,还不知得等多久。

不过,仅两刻钟,城门开了。

护城河吊桥缓缓放下,以楚兰歌为先,十八骑成功进入了彭关阳。

十八个人,刚进城门。

顿时身后有士兵快速将城门“澎”地关上。

楚兰歌拉住骏马缰绳,扬蹄停下,一扫眼前,数百弓箭手杀气腾腾地正对着他们,还有近千士兵肃杀地团团将十八人围住,警惕盯着。

楚兰歌淡然吩咐:“下马。”

她随即先下马。

其余十七府卫,跟着跃下马背。

一名府卫近前,低声问:“秦公子,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路上楚兰歌都作男孩子打扮,称呼自是要改变。

楚兰歌眸华深邃道:“他们没相信我们。只是,我不明白,我们是从萧国京城来的,他们凭什么会怀疑?”

什么意思?府卫们费解。

这时,前方有一队士兵让开道。

走出了一名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将领,从铠甲和佩饰上可以看出,是名千总。他虎目扫过十八人,最后停在楚兰歌身上,从这一队人的站位,不难看出是以楚兰歌为首,逐问:“你们是何人?”

楚兰歌淡淡道:“我们是京城卓府的。”

“京城卓府?前几天也有一群人过来,称是京城卓府的,结果,将姜将军给刺伤了!看到了吗?他们就在那里!目前已经查清,是大邑派来的死士。”魁梧男子一指东边城墙下的高台。

楚兰歌侧首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上面绑着二十名男子,还有一名女子,在打扮上竟极似卓府的府卫和丫鬟。看情形他们已经全部死去,还是刚死不久的,尸首被拖出来示众三日。

府卫们也见到了,个个面色错愕。

有人竟然冒充他们?!而且,还是二十名府卫!

她一步一步上高台,蹲下检查,一一翻过二十一具尸体外袍下罢内角,瞧过后,她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卓府有大邑潜伏的奸细,也不是卓府有人背叛。

可是,萧国竟然潜伏了大邑的一批死士。

第83章 见到姜霆

楚兰歌道:“千总大人,请你过来看看,翻一翻他们外袍下罢一角。卓府的府卫衣袍都是由专人裁缝的,由于尺寸大小不一,在裁缝时都会在下罢的一角留下标识,绣上府卫的姓名。”

魁梧男子马上派人检查。

结果,正如楚兰歌所说,但是,唯独楚兰歌的没有。

“为何你没有?”魁梧男子问楚兰歌。

楚兰歌轻淡反问:“你觉得我像府卫么?”

魁梧男子一愣。

卓府的府卫插话,赶紧道:“千总大人,卓府只有下人和府卫的衣服是统一裁缝,并有标识的。”

道理很简单,可魁梧男子不敢轻信。上任守住此门的千总,并不是他,因为失职,已经撤职查办,目前还待在牢里。

楚兰歌不管他发愣,直视他说道:“我想见姜霆。”

平平淡淡的话,简洁精练,直接点明了来意,无形中还有一股属于上位者的气度。曾经征战无数,军人的坦荡和杀伐果断的气魄,早已深入骨髓。再活过来,重临旧境故地,不经意间也流露出了一丝。

这一丝,足够让魁梧男子肃然起敬。

此时,楚兰歌取出一枚令牌,举向魁梧男子面前,正色道:“不认得我没关系,那识得它吗?”

“天、天子——?”

魁梧男子刹那间,脸色稍变,直接反应弯腰低头欲下跪。

楚兰歌抢先一步扶住他,近前低声警告道:“不必作这些虚礼。这一趟我是秘密过来办事,并不想声张,还请千总大人保密。当然,还请你亲自跑一趟,跟姜霆大人说一声,我想单独见他,越快越好。”

有天子令的存在,楚兰歌没有再受到拦阻。

直奔彭阳关最高军政官邸。

一座官邸建在城中间。

石狮威武立于两旁,大门前的台阶也悠远古朴,有岁月磨平的痕迹。没有京城中一些官员府衙大门精雅奢华,却蕴含着一股雄伟气势,悠久庄严肃穆。楚兰歌在门前,仅一个人进去,剩余十七名府卫被安排下去歇息。

不多时,楚兰歌让人带到一处偏院。

姜霆一身戎装,严肃立在院前等候。

一见楚兰歌,他是瞳孔一缩,惊咦道:“是你?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暗中带着天子令的公子自京中来?

楚兰歌淡然轻勾唇角,“姜大叔,又见了。”

“进来吧。”姜霆一见是楚兰歌,也没有了其它的顾忌和戒备,带着她进去偏院,吩咐丫鬟泡了一盏热茶,等屏退下人后,才疑问:“秦姑娘,你怎么来了?还有天子令,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楚兰歌道:“卓公子在离京前,托我暂时保管。”

“难怪……”这便可以理解。

可是,卓公子未免太过胡闹了……

楚兰歌上下打量姜霆,疑惑问道:“听说,你数日前遇刺?看来不止是彭阳关的盘查越来越松懈了,还有姜大叔的警惕性也越来越差,连一个冒充府里的下人过来,你都有心情见面?”

“说得什么屁话?”姜霆瞪她一眼。

第84章 风凉话啊

很快,姜霆将过程简略道出。

冒充卓府这一行人,仅利用一些障眼法和银子混进彭阳关。而他们当时也没提出见姜霆,仅说有些公事要办。进城后,就潜伏在姜霆经常会走的巷道,初时姜霆见他们穿着卓府的衣服,便生了几分疑惑,欲停下询问一下。

不料,是一场早算计好的伏击。

幸好最终仅是受了点轻伤,没丢了性命。

后来彻查了此时,是守城的千总贪婪造成的。那些人不但冒用了卓府的人,更是用弓箭射上去了十万银票,还承诺进去再送十万。

归根结底,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楚兰歌听完,不发表任何意见,轻淡问:“我在京中听闻卓公子重伤失踪,特意过来是想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先前是出了点意外。不过目前已经有消息了。”姜霆微眯双目,精明地审视着楚兰歌,“既然他相信你,我也可以相信你么?”

“这个,随你。”

楚兰歌轻笑,坦荡地迎上了姜霆目光。

良久,姜霆笑笑,“真是有魄力的小丫头,没记错你今年也不过十四吧。”

“有你记得,真荣幸。”楚兰歌与姜霆对话,口吻随意轻松,不像是一个晚辈与长辈,更没有一个普通百姓面对朝庭命官时的战战兢兢,“好了,姜大叔,暂时不要再绕了,我不会做出于卓公子不利的事,你尽可放心。”

姜霆的个性,楚兰歌是相当了解。

他外表随和、温厚,实则性情极为冷淡,行事作风谨慎,是凡事都会存几分疑虑,从不轻易相信。正由于此,他一生知己无一人,即使身为将臣,也注定为孤臣。唯一能让他完全相信的人怕也仅有他看着长大的卓一澜。

楚兰歌敢肯定自己重生的秘密,卓一澜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即使是姜霆也未必知晓。

但是,姜霆必定也会猜测,会揣摩,会探究。

就像眼下,明显是盯上她了。

姜霆挑眉问:“你拿什么让本将军放心?”

楚兰歌恬淡握起茶盏,不打算向姜霆解释,含笑道:“姜大叔,是想看看我身上的天子令吧。”

姜霆:“……”

拿天子令来威胁他?

的确能这般操作,只要她取出天子令,再多疑惑又如何,他身为朝庭命官还是要下跪,还要毕恭毕敬,有问必答。

不然,她可以来个先斩后奏什么的……

楚兰歌看见姜霆表情阴沉不定,不紧不慢地掏出天子令,按在茶几上,“姜大叔,你是个明白人。陛下将天子令给卓公子的事,这事你都能知晓了,想必你在陛下的身边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天子令一定也见过吧。”

姜霆一见令牌,即明白这枚是真的!

当即,他起身对着茶几上的天下令跪拜。

“咱们是自己人,再说了这里也只有你和我,就不必下跪了吧。”楚兰歌淡淡地勾起嘴角。

姜霆脸庞上的表情僵了僵。

真想不让他跪,就别等他跪下了再说风凉话啊。

第85章 暗桩名册

楚兰歌又道:“现在给我说说,卓公子出事前后的情况,越详细越好。还有我也想了解一些西北的局势,还有军情因何会延误?陛下调查了这么久,怎么会一直没有结果。”

“负责大邑情报的,是秦王。”

最终,姜霆将事情娓娓道来。

西北的军情延误,是因为萧国埋在大邑的暗桩,几乎都被控制了。造成这些的主要原因,是一向颇得元帝器重的秦王,错信了一个女人,泄露了一份暗桩名册。让萧国经营了二十余年的情报网络,几近瘫痪。

大邑的军队秘密到达了边境。

等萧国守军反应过来,丹崃城已经沦陷了。

所幸彭阳关临近各城镇的守军,基本是元帝心腹。在上任之时都得过元帝的旨意,不管任何时间,在得知彭阳关有危之时都要第一时间倾力支援,凡故意拖延者,斩立决,并株连九族。

姜霆道:“陛下高瞻远瞩,郡守将领等官员的家眷全部留在京城。正因此,才会没人敢怠慢,才解了彭阳关一时之危。”

不然,彭阳关也等不到卓一澜的援军到来。

事情到这时,也起了一些变化。

后来,大邑突然将大军,撤回了丹崃城,不再进攻彭阳关。

据分析很可能是大邑这次突袭计划失败,没能一举攻下彭阳关,便改变了策略,打算改攻为守,欲先吞下丹崃城。

萧国岂会白白损失一城?

肯定会再千方百计想重新夺回。

于是,双方就这样耗上了。

姜霆说出这些时,神情很平静。

狼烟四起,腥风血雨,全部包含其中了。

“彭阳关如今是固若金汤,但在半年前,阿澜提出要夺回丹崃城,将大邑赶出萧国。可是,他带兵几次到丹崃城叫战,大邑军队一直紧闭城门,没有应战。”

萧国雄兵,驻守丹崃城外。

叫战了一个月,大邑才出兵。

那一战,萧国军队先占了上风,打得敌军不断撤退。

卓一澜带人趁胜追击。

在靠近城门下的地方,卓一澜为救萧国一名先锋副将,不幸中箭落马。原先节节退败的敌军,士气大涨,改退为进。

然,一场血战过后。

卓一澜却失踪了。

“真胡闹!”楚兰歌皱眉。

作为最高的统帅,为了救一名下属,让自己置身险境,不管怎么看,都是愚蠢无比的行径。

在军队中,主将是一军之魂。

若军魂都灭了,仗还能胜么?

楚兰歌垂下眸子道:“敌人本来偷袭一名先锋副将,结果意外重创了主将。相信大邑的人回去,也会大加庆贺一番吧。”

姜霆脸色一红,“是有这事。”

“你是在他失踪后,军中士气大跌之时现身了?”

“嗯,是的。”姜霆在关键一刻现身,拿出陛下事先给他准备的圣旨,临时担任起主帅,迅速安抚军心,先将萧国军队撤回彭阳关附近。

大邑的人也没有轻举妄动,一直观望。

“你说他有消息了,是何消息?”楚兰歌问。

这一问,姜霆犹豫。

第86章 他安全吗

楚兰歌秀眉轻蹙,知晓姜霆心中还有顾忌,涉及到卓一澜的安危,天子令都不能让姜霆开口了?她都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替卓一澜庆幸。

半晌,姜霆还是闭嘴不语。

楚兰歌换个角度问道:“那你说说,他安全吗?”

“暂时……应该安全的。”姜霆想了想,再做出回答,有担忧也有犹豫。

楚兰歌瞳孔微缩,像明白了什么。

真是胆大妄为的家伙,这些年来还以为他变稳重了,然,还是如此胡闹!

再接着,楚兰歌道:“我军的兵力不能强攻么?”

“如果强攻,即使将丹崃城夺回,我军也会伤亡惨重。”姜霆如实道,“陛下的旨意是守住彭阳关,要确保彭阳关万无一失。若我军伤亡惨重,难保不会让大邑乘虚而入,最主要还有其它国家虎视眈眈。”

楚兰歌明白了,又问:“大邑在丹崃城有多少兵马?主帅是谁?”

“经过数战,估摸还剩下六十万左右吧。带兵的,是大邑国威名远播的大将军徐图。”姜霆有问必答。将敌军具体的情况都详细讲出来,毕竟,如果是细作,谁会去刻意打听他国的情况?就算是在打听,他也不介意告诉她实况。

姜霆又道:“大邑国主帅徐图。这个没有什么奇怪。倒是有一点值得留意,是敌军这回的军师,竟然是个年轻人,叫傅淳。”

“哦?他是何人?”楚兰歌第一次听说这个人。

“据说是名新科状元,有经纬之才,覆灭萧国计划便是由傅淳提出来的,可惜,徐图大将军估算萧国兵力失误,或者是没有料到陛下早就会安排了后手,没能在短时间内将彭阳关打下。”姜霆在说这些的时候,都有一丝庆幸。

若元帝没有安排后手,彭阳关破了,萧国也危矣。

傅淳的计划,被逼暂停。

这些事情,都是从大邑的俘虏中逼问出来的。

时间又过了一个时辰。

基本将目前西北的情况了解清楚。

楚兰歌陷进深思,良久,一盏茶都凉了,她还没回过神。

轻吊着茶杯,她淡淡道:“在确保彭阳关万无一失的同时,你最多能调出多少兵力?”

“十八……二十万吧。”

“那给我十八万吧。”

“给你?!”姜霆惊讶,难道她一个小丫头也想领兵打仗?

楚兰歌淡淡说道:“三个月,我必收复丹崃城。”

没有豪情满怀,只是随意一句。

顿时,姜霆脸露异色。

得想想,为了收复丹崃城,百万将军几次攻打,都没能将丹崃城怎么样。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突然来跟他说,凭十八万兵力可拿下丹崃城,简直是在拿他当消遣,寻开心的吧。

偏偏楚兰歌的神情又十分严肃,一点不像在开玩笑。

他严肃道:“秦姑娘,军中不是闹着玩的。”

一步错,极可能会丢掉性命。

楚兰歌明白姜霆有顾忌,于是道:“姜大叔若是信不过,倒可由你来点兵将,但是,凡事要听我的指挥。我只有一个要求,主将旗……挂上楚家军的战旗!”

第87章 十八万兵

姜霆沉默:“……”

十八万,倒不是拿不出来。

只是,十八万兵力,真的可以攻下丹崃城吗?

大邑军有六十万左右,三倍多兵力。

在天子令面前,姜霆退一步,道:“这事,我还得跟其余将军商量。”

“可以商量,但最好不要商量太久。”

“好,三天内,我会给你答复。”姜霆说着。

楚兰歌点头,便由丫鬟带着下去歇息。

用了些食物,她睡了一会。

傍晚时分。

楚兰歌又去见了卓府的府卫,知道他们已经被安置妥当,也没再多想。一个人在彭阳关中城中漫步,再步到了护城墙上。

人站在高处,眺望着丹崃城的方向。

前方是一片的平原,是无数人洒血饮恨的战场。

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它依旧故我,青草依然翠绿。和她上一次见到的,还是一样的风姿。闭上眼,迎着风,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千军万马的肃杀气息。

三日后。

姜霆等人商议,同意由楚兰歌带十八万兵攻打丹崃城。

原本反对的将领占了大多数,毕竟,让一个突然冒出的年轻人,不,是十几岁的孩子带兵,换作那个将军都无法接受。但当姜霆道出,楚兰歌身怀天子令,并点明要挂上楚家军的战旗时,其余的将领都沉默了。

在场的将领,半数以上曾出身楚家军。

于是,出奇顺利。

甚至还有楚家军出身的将领主动请战,十八万全是精兵,个个都曾出身于楚家军。

当天,姜霆将十八万兵权交给楚兰歌。

楚兰歌客套的话一句也没说,十分平静地接收了。

翌日清早,她没有铠甲戎装,没去阅兵点将,一身轻简,带上干粮和水袋,跃上高大骏马,领着卓府十七骑从西城门出了彭阳关。

姜霆望着他们绝尘而去,渐渐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上,迷惑不解。

打仗不带兵,光是十八个人去哪里?

“姜将军,他们去哪里?会不会是去给大邑国报信?”姜霆身边一个年轻男子问。一身战甲,浓眉大眼,五官刚毅,立在城墙上,风吹起他脖颈围着的纶巾,英姿焕发。

姜霆疑虑问:“这三天她有找过你吗?”

“没有。”年轻男子应道。

姜霆道:“那就不必顾忌了,只有你和我知道阿澜的所在。她应该不会是大邑的奸细。”

“是。”

“你要出战么?”

“要!这一战,难得十八万将士全是昔日的战友,怎么能缺少我?今生说不定……是最后一次看到战场上飘着我们楚家军的战旗了。”年轻男子虎目中含着荣耀,却又有些悲凉,眼眶渐渐染上一层薄雾。

姜霆大掌安慰似的轻拍了一下他的肩,“那么,要好好保重。阿澜舍命救下你,可不希望再看到你出意外。”

“我明白。”

“明白便好。”姜霆没再多言。

他有种诡异的直觉,这一战保不准真胜了。

那个小丫头给他的感觉,也相当复杂。

有些时候,他都怀疑是那个人重新活过来了……

第88章 楚家军威

日夜更替,时间匆匆。

转眼,过了一个月。

姜霆时不时会站上楼台,眺望着西北平原,黑眸深邃。

他,在等着楚兰歌的消息。

时间是一天,又一天的流逝。

当其余的将领知道情况后,尤其是楚家军出身的,格外失望。难道是整个军营的人都被耍了?明明夸下海口,说三个月拿下丹崃城,如今已经过了半数时间。而那人自从出城便没了消息传回。

即使如此,还是有些人抱着一丝希望。

当日子再过了半个月,没有人再当一回事。都将两个月前有位姓秦的公子,说十八万军攻破丹崃城是个笑话。

唯独姜霆,立在城楼。

有人给他泡上杯茶和炒上一碟花生米,在上面自斟自饮。

蓦然,青草接天处,一阵尘土飞扬。

城楼上的士兵很快发现情况,禀报说,是有十八骑正往彭阳关奔来。当他们匆匆近前,姜霆认出,正是楚兰歌,风尘仆仆,长发飘扬,英姿飒爽。

姜霆双目一亮,猛地站起,喜道:“开城门,迎接。”

城门开。

十八骑直接进城。

姜霆亲自迎接,楚兰歌望向他露出淡淡笑意。

两个仅是正常打声招呼等,他暂时没多问,她也不说。

“一行人,连日奔波很累吧,便先回去歇息下。”姜霆命人安排好。

楚兰歌点头,十七骑也离开。

回到暂时的住所,楚兰歌沐浴过后,简单吃点东西倒头便睡。

在院外的姜霆一听丫鬟说着,都哑然。

可能,真是累了……

楚兰歌这一觉,睡到了翌日清早。

等姜霆出门,便收到消息,说秦公子清早起来领兵点将,正在操练场。他匆匆过去,只见场上,十数万士兵整齐划一站立,旗手上是鲜明的战旗,是一面绣工精致无法挑剔的旗帜,上面有一个大气凛然的“楚”字!

个个等着高台上楚兰歌讲话。

偏偏,那人却立在原地一刻钟,望着他们只字不发。

姜霆凝眉,她有些失神?

在这个时候,她还发呆么?

不对,她正打量着在场的第一个人。

楚兰歌蓦然问:“人都到了么?”

“报!到齐了。”

“自报姓名,由你,开始。”楚兰歌一指左首位一名中年将军,战场洗礼,让他身上充满杀伐之气,一见楚兰歌点向自己,马上端正,“末将楚天雄,萧国第十三军……”

“停!重新报!”楚兰歌禁止。

“末将楚天雄,萧国第十三……”

“重新报!”

“末将楚天雄,萧国第……”

“再报!”楚兰歌简洁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重复,来来回回,楚天雄报了数十遍。

不管多少遍,楚兰歌都让他重新报,周围的将士有人露出愤慨,觉得楚兰歌是故意刁难他们。部分将领望向楚兰歌的眼神,从之前的感激渐渐变成了恼怒。不是说,他们服楚兰歌领军,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别指望他们能服气。

而他们感激楚兰歌,仅是因为楚兰歌提出了挂上楚家军的战旗罢了。

楚家军之威,不容亵渎。

第89章 原楚家军

姜霆也不知楚兰歌因何这般做,明显这样会让将士心生不满,影响军心。

楚天雄本想怒,但当他一碰上楚兰歌坚定的眸华,刹那间一怔,脱口大喊道:“末将楚天雄,原楚家军三十八营参将!”

顿时,全场一片寂静!

几乎所有人都抿起唇,眼中含着热泪。

只是,世上再无楚家军!

这报错了……

不料,楚兰歌轻淡道:“下一位。”

简单三个字,像一个鼓般,轰一声敲进每个将士的心上。

楚家军,是他们的骄傲!他们忘不掉这一个内心的骄傲,今日挂的明明是楚家军的战旗,报上楚家军,有何不可?!

原来对楚兰歌的怨气,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报,末将齐佑明,原楚家军四十五营参将!”

“报,未将刘森,原楚家军……”

一声一声,一句一句。

每一声,都传得极远,每个将领都用尽力气,用生命和荣耀喊得最大声,最响亮。

军心,迅速聚拢,空前高涨。

姜霆在旁瞧得目瞪口呆。他原本有些担忧,她收服不了十数万军心,然而,她做起来这般轻易,也简单,甚至,没有说多少话,也没多说一句出战前的豪言壮语。或者,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小丫头。

翌日清早。

楚兰歌领着十八万将士出城,奔向丹崃城。

在她身边多出了一个年轻人,叫楚季青。据说是姜霆派来保护她安危的。楚兰歌听到他自报名字,仅是淡淡一笑。她认得他,而他不知道是她罢了,甚至,楚家军每一个将领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楚季青,是楚父当年打仗时捡回军中的孤儿,名字是楚父起的。

和她一样是在军营中长大。曾经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还有数名,可惜,都战死在沙场。原本剩下她和楚季青两个人,眼下,她算是不在吧,只剩下他一人了。

十八万将士,行军二十余里后。

楚兰歌命令扎营。

地点选在丹崃城的东城门,五十里外。

彭阳关距离丹崃城,本不算远。

军队行兵,一日可到达。

楚兰歌选在这个地点扎营,并没有让人有多惊讶。

进可攻,退可守。

同时也不怕大邑军队夜晚偷袭。因为扎营的地方,距离彭阳关二十余里,彭阳关若想发兵救援,就算是步兵两个时辰左右,便可以到达了,何况换作骑步的话,时间更短。

楚季青这个一直跟在楚兰歌身边的人,也看不明白了。

十八万军队,驻守在这里便能打下丹崃城么?

感觉好像是天方夜谭!

十八万军一守,半个月过去。

楚兰歌毫无动静,也没发出任何军令。

彭阳门。

最高军政处,姜霆面对着屏前挂着的地形图,一阵发呆。在他身后,还站着数名将领。刚刚他们便在商议军情。

其中,一个四十余岁的汉子道:“姜大将军,秦公子真会领兵吗?”

“会与不会,又怎样?”姜霆询问。

那汉子道:“末将是担忧……”

“你们有何担心的?”姜霆平静问着。

第90章 前方有报

几名将领面面相觑。

姜霆严肃说道:“秦公子驻军二十余里,尚在大军随时可以支援的范围内,根本不惧大邑偷袭,或者说,本将军还巴不得大邑派兵偷袭,我们正好可以让他们有来无回。”

以前他们天天到丹崃城叫战,大邑国都避而不战。

换句话说,他们还真是希望大邑军队走出丹崃城。

其余将领一想,觉得也对。

“报!”有名士兵匆匆上来,恭敬道:“大将军,前方有报。”

“说。”姜霆跳跳眉。

“前方探子回报,丹崃城上空飘了无数的孔明灯。灯上都系着一条白布……”士兵将探子传回孔明灯上系的一条长长白布。白布上是满满一篇对大邑国的无故侵略萧国、贱踏萧国百姓、狗苟蝇营坏事做尽天地不容的讨伐檄文,通篇写得民情激愤,满腔正义,字字珠玑。

是檄文,也是下战书。

约大邑在丹崃城东城门外决一死战。

读之,姜霆心中都忍不住升一阵激荡,“好文采!好口才!好刁钻!”

三个好字出来,仅能代表他一丝赞叹。

从今天算起,攻城日,定在五日后。

至于大邑会不会应战,姜霆觉得会!

见到这一篇檄文,若不应战便是大邑国默认檄文内容,传出去国威便会荡然无存,沦为其他国家的笑谈。尤其是萧国仅以十八万军叫器,大邑国六十万军队都不敢应战的事实,真正的胆小如鼠,狗苟蝇营,像檄文中写的,没胆子出来,不如直接混回大邑国种田吧。

“咦?大将军,白布下面的小字,是什么?”有个人眼尖,一下子发现。

姜霆仔细一读,眼皮一跳,“牛栏街,饯行酒。”

“什么意思?”刚才的汉子也见了,一头雾水。

这时,另一个将领凑进来,也疑惑道:“牛栏街?哪个牛栏街,我记得京中有条牛栏街,档次不高,去得多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

姜霆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不过,他适时缄默。

再过半会,探子又来报。

说彭阳关附近几处大马贼窝,正往丹崃城十里外汇聚,加起来约二十万人。

隔一天后,探子再度传来令彭阳关众将领震惊的消息,说不止彭阳关附近的马贼,方圆数千里内的,也就是说西北绝大部分的盗匪头子们,都悄悄聚到了丹崃城附近,意图未明。

西北几十年来,在平原上大大小小的马贼窝很多,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不想落草为寇,只是生活所逼。朝庭曾经想过围剿,或是招安,遗憾是数年来每次都无功而返。

其中,还有一股股流民。

都是因为长年战乱,天灾人祸等等原因,艰难生存的一些人。

再过三日。

丹崃城汇聚的马贼头子数百名。

有人粗略估计一下,至少有四十万以上的盗匪。

除此之外,附近尚有数十万流民,在有人刻意安排下,持着简陋的木棍铁锄头等匆匆往丹崃城外某处聚集。据探子描述这些人不像是被逼着过来的。

第91章 个人利益

个个是神情激动,贪婪盯着丹崃城,好像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一般。

是什么原因令这些人疯狂?

是什么让他们聚在一起?

当姜霆收到具体的消息后,是呆滞,接着是颤抖,激动得颤抖。

没有亲自参与这一战,他觉得很遗憾,甚至,他有点妒忌起楚季青,可以跟在楚兰歌身边亲眼见证这一战。

毫无悬念的一战,他已经看到了希望。

他已经看到了,萧国的旗帜,重新在丹崃城飘荡的希望。以前,他就怎么没有想到用这一个办法呢?怎么就没想过?!将周围的一切,利用到这般细致的程度,也只有……那人可以做到。

可惜,那人已经死了。

不对,这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就做了!

她……太大胆了!

胆子太大了!

姜霆感叹:“奇才啊,是萧国的希望啊。”

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五花八门的人聚在一起?

千古以来不外是:利益!个人的利益。

楚兰歌许予他们极大的利益,攻进丹崃城三天内,除了城内郡守府衙,城内一切东西都可以随便抢,不管抢了什么东西都归个人。

即使是大邑国军队的将士身上的东西也一样,谁抢了归谁。

每个人抢得一切,都归个人。

一城的财富是多少?简直是无法估计,特别是丹崃城,位置特殊。在平原之中,西北停战数年来,便有各国一些大胆的商人马队,经常会在丹崃城落脚,或是建中转站的,或开店铺等等。

数年来丹崃城发展迅速,城内资源相当丰富。

马贼盗匪等早有垂涎,平时顾忌守城的军队,不敢去抢。

如今?有个光明正大的机会,谁不想把握?

不过,楚兰歌也有规定,但凡城内百姓,只能抢不能杀。

投降者,也只能抢不能杀。

反抗者?可杀!

奸淫者,杀!!

楚兰歌铁血的手腕,在此刻震惊无数人,有人觉得她这般可能会将天捅破了。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做了。

没有人再拦得住!

明日便要攻城。

此刻,彭阳关。

最高军政处议事阁。

姜霆坐在首位,两旁立着一众将领。

“大将军,秦公子这样胡闹,您还是快想个办法阻止吧。”有名老将绷着黑脸,自从知晓楚兰歌的计划开始,他便激愤了,大骂楚兰歌胡闹,简直不知所谓,若是这些盗匪乱民闹起,彭阳关都危了,那十八万萧国将士也危了。

“危言耸听!”姜霆送他四个字。

“大将军!”

姜道眸子一扫向那员老将,“王副将,大邑百万大军都攻不破彭阳关,光靠一些盗匪乱民便会危了?而大邑攻彭阳关是为了灭我们萧国,这些盗匪乱民又是为何?丹崃城放着那么大的利不去抢,却要转向彭阳关来送死?”

明显不可能。

哪个傻子会放着利益不争,跑来送死?

“这个……”老将脸部绷紧。

姜霆继续道:“还有,你说什么十八万萧国将士危?哪里危?方圆千里没有一个马贼帮众超过十万,最多一个也仅号称八万众。”

第92章 楚家旗帜

姜霆又道:“何况在没有利益的驱使,你觉得他们会闲着无事联合起来和十八万训练有素的楚家军作对么?”

乌合之众,能同心么?不能!

马贼们都不敢兵斗,那些流民更不足为惧了。

倒过来就不一样。

数十万的流民,四十万以上在刀子上添血的马贼们。即使没有经过正规训练,没有阵形鼓法配合等,横冲直撞也足够给大邑数十万士兵造成很大的压力。最重要一点是,丹崃城自从一封讨伐文出来后,便下令封城,禁止进出。

外面聚了这么多马贼盗匪流民等,大邑还不一定有收到消息。

正由于此。

姜霆看到了收复丹崃城的希望。

战场是不惧破坏,只要有无数的百姓在,便能创造出财富。被抢一次又何妨?只要能重挫大邑百万军,便能迎来很长一段时间平静,这一战足够辉煌,足够载进史册!

王副将还是绷紧脸,“大将军,行军打仗最忌屠杀没有反抗之力的平民百姓。”

“秦公子没下屠杀令,仅是抢身外物。”

“抢钱,抢东西,这不就是等于要了普通百姓的命吗?这不是让百姓怨恨我们萧国大军残暴不仁?丹崃城的百姓也是我们萧国子民。我们让人去抢他们,这不是寒了他们的心?……不得民心的天下,还是天下么?”王副将振振有词,一番议论是慷慨激昂,唇沫四溅。

“迂腐!”姜霆一下子拍案而起,脱口骂道,“难道你们都忘记,大邑军队攻下丹崃城时迅速采取安抚平民手段。城内数百万民众,大邑便给出一个选择的,甘愿留在丹崃城可变成大邑的子民,可以保持原有的生活不变。不愿意的可以在三天内出城!”

这话一出,周围格外安静。

当时,丹崃城仅有不足三分之一的百姓选择了离开。

毕竟不管一个朝庭如何变,百姓首先想到的是生存,想要安稳生活,不想出城变成流民,不想饿死在路上或者死在马贼强盗的刀下,很大的原因,也是不想放弃自己辛苦建立的财富和安逸的生活。

没有离开的,便算是抛弃了自己的国家。

如今,这些曾是萧国的百姓,已经甘愿抛弃自己的国家。

楚兰歌没有盲目仁慈。

不杀,仅是抢,已经是她的底线。

只是一些老将却不能理解,唯独姜霆能懂!

……

第二日清早。

丹崃城,东城门外,秋风肃杀。

战鼓敲响,鼓声震天。

萧国十八万军队,大清早就奔赴城外,迅速摆开作战阵势,等着大邑军队出城。

果然,大邑派出三十万大军应战,决心下了一次重本,抽掉丹崃城一半的兵力。

由于此次攻城的——是楚家军。

不仅是曾经威镇八方的楚家旗帜,再见到站在前面的一排将领。

个个都曾经是楚家军中的猛将,让大邑国主帅徐图都愣眼了好一阵。

“怎么会是楚家军?!”

“楚家军不是解散了么?!”

怎么可能?!

难道他们之前收到的消息有误?

还是萧国故意设下的圈套?!

第93章 原地待命

正当两军摆出阵势,欲交战之际。

忽而,大邑军队两侧,突然冒出大批的持着武器的流民,个个双目贪婪又不怕死一般往前冲,呐喊声震天。

还有远处尘烟滚滚,正往战场狂奔的骑兵——不,不是骑兵,他们身上没穿将士的铠甲,没有统一的武器。

是杀气腾腾不要命的马贼来了。

瞬间战场上风云突变。

加起来近百万的流民和马贼,就这样冲进战场,具体点他们的目标都不是战场,而是一个个想越过大邑军队进入城中,打开的城门。

没有人不怕死,但在利益面前,许多人都会心存侥幸。

例如聚的人多了,便感觉可以进城,可以混水摸鱼,利欲熏心。再侥幸想,大邑军队只有三十万而已,而他们中流民便有上百万,还有萧国的军队,数十万的马帮盗匪,还会怕这些侵略的大邑军队么?

不怕!

只是怕走得慢点,东西被抢光了。

大邑将士又岂会容他们轻易冲进去?

于是,激战开始了!

那一瞬间,楚兰歌下了一个诡异的命令——全军原地待命!

楚兰歌眺望着前方血腥战场。

楚季青握紧拳,皱眉低声问:“秦公子,咱们为何不趁机冲上去,重创大邑?”

在这个时间,楚兰歌不发兵,让他异常不解。

眼下,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重创大邑三十万大军。

楚兰歌没有回头,仅轻淡道:“马贼近些年越来越多,实力也越来越强,也是时候清理一些。还有这些流民,不止有我萧国的难民,也有其余战乱的国家逃出来的,其中也不乏大邑自己的子民。这些人聚在我国边陲,若让有心人利用,终究是个隐患。”

她一说,楚季青心颤了颤,暗中也抹了一把汗。

有心人利用?

若是当初大邑像她今天这样利用这些人来攻彭阳关,如今彭阳关还会在么?

楚季青立在她身边,眸子热切又复杂地望着她瘦小的背影。

果断,冷血,镇定!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是怎么做到?

在人山人海的强大冲击之下,大邑军队的阵形被冲散。不过很快,徐图又重新整合,但也只能整合一部分。面对这些杀气冲天的军队,死的人多了,总会有些山贼和流民退缩,但这么小部分的人已经不能影响大势。

丹崃城中,再度有十余万大邑军队冲出救援。

残酷无情的战场,血腥的拼杀。

每一息间都会有成百上千的生命在消散。

咚!咚咚!

咚咚咚!……

战鼓震天!

楚兰歌终是击起战鼓,不过,十八万军,却接到命令原地待命。

是命令,不准动!

这鼓,不是敲给十八万楚家军听的,是楚兰歌给肃杀的战场,添了几许悲壮。

只是这一敲,大邑国是急了,军心有些凌乱。因为这战鼓听着,像是攻打过来。他们应付无数的马贼与流民,已经有些吃力,再想到旁边还有一支虎视眈眈的楚家军,哪里还能生必胜之心?

光是一鼓,便给大邑军添乱。

第94章 活捉徐图

徐图大将军是愤愤眺望着楚家军中击鼓之人!

可惜,徐图高声的提醒,没有多少将士能听得见。何况,在战场上,他也不敢说,那萧国的战鼓击起,楚家军会一直不动。说不定在他们放松警惕时,楚家军便动了。

丹崃城的城楼。

一个白衣飘然的年轻人立在上面,轻轻淡淡。

他,便是大邑的新科状元傅淳。

是他下命令从其余三门调来十万兵力支援东城门,这才成功堵住快要冲到城门前的马贼和流民。

眼下情况,他也仅有两个选择。

一是选择调兵力支持徐图,二是选择关城门。

不然,丹崃城早晚会被攻破。

只是他能关城门么?城外是镇国大将军徐图,徐家在大邑的势力滔天。一闭城门,不止是阻止了马贼和流民,也同样三十万大邑将士阻挡在城外。没有选择,他只能调兵。不过,他清秀的脸上十分平静。

前方的杀戮,他是瞧着面不改色。

蓦然,有个士兵仓促,不,算是跌跌撞撞跑上城楼台阶,急呼:“军师,不好了,不好了!西城门破了,许多马贼涌了进来。”

“不可能!”傅淳猛地坐起,清秀的脸上终于变色。

“是城内出现了混乱,有人借机挑事,杀了城门领大人。”士兵将事情的经过简略说出,原来是西城门内出现了混乱,是城中还隐藏着萧国一些人,借机打开了西城门。将马贼等引了进来。

傅淳当机立断,马上下令所有将士遇上马贼和流民等,不需要理会。迅速集结,赶来东城门。他目前担心的,不是丹崃城,而是外面徐图大人的性命。

偏偏,他担忧什么,便来什么。

“杀!杀!……活捉徐图,让大邑滚出萧国!”

战鼓一变,楚家军突然挑在此时发难。

十八万楚家军的将士目标无比明确,是活捉徐图!

当然,楚兰歌还有特意声明:“活的捉不到,死的也无所谓!我将十八万将士带出来,就要带着十八万将士回去!”

仅仅一语,士兵感激莫名。

军心汇聚,全部冲向徐图而去。

楚兰歌立在战鼓前,冷眼望着前方。

战鼓,她已经交给鼓手来敲。

战争便是如此,一步错,步步错。

徐图是员大将,是个人才,但估算错了一步,便兵败如山倒。如果没有这些马贼,没有那数量惊人的流民,大邑是稳胜之仗。

奈何,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世人会记得的,终是战果。

大邑败了,败得十分彻底,十分惨烈。

在战局的尾声,姜霆带了五十万大军适当奔来,笑容满脸,兴奋莫名地迅速指挥下属带人收拾残局,围剿大邑逃亡的残军。

徐图被活捉了,让十八万楚家军。

新科状元傅淳带着部分将领,逃了。

马贼盗匪和流民们都进城去了。

楚兰歌命令楚季青先带兵十万进城,直奔城内郡守府衙。

她自己倒是没有进城,退到了姜霆的大帐中,挑个角落安静坐下品茶。

第95章 战绩斐然

偶尔,楚兰歌会抬眼瞧一下姜霆忙碌不断的背影。

还有其他将士,进进出出,却又格外兴奋的脸。

当然,根据原先的约定。

萧国大军一直守在东城门外面。

城门大开,却没有一名将士进城。

时间,过去了三天。

城内抢掠渐息,楼屋店铺,基本是残破不堪,掘地三尺也挖不出一个铜板时,马贼盗匪们纷纷离城而去。但马贼还是本能忌惮东城门外的军队,几乎不约而同地选择避开了东城门,走另外三道城门。

侥幸冲进城的流民,抢掠一番后,竟然多数不愿离开,想留在城中生活。

战后的丹崃城,自然急需补充普通民众重建。如今有人自愿住下来,萧国的官员没有推拒的道理。

于是,迅速派人着手收编统计安排新居等等善后事宜。

楚兰歌已经回到彭阳关。

剩下的事宜,已经不是她做的了。

第四天,她在自己暂住的厢院中,听到卓府的府卫带来的消息。

这一战,成功夺回丹崃城。

杀敌二十三万,掳敌三十二万,还有,活捉大邑镇国大将徐图和十二名将军副将等,最重要是——楚兰歌带去的十八万原楚家军,死八十三,重伤三百零五,轻伤一千六十三人。

战绩斐然,举世瞩目!

楚兰歌听后,仅是笑笑,“准备,明早回京。”

卓府的府卫惊讶问:“咦?秦公子,这么快?”

“不快了,出来快半年,天又要冷了。”楚兰歌回想着京中那一个人,归心似箭。

“可是,我家公子他……”

“他也快要回彭阳关了吧。”

“是,小的听说公子正在丹崃城抽不开身。”府卫一提到卓一澜便兴奋说道,“秦公子,你真的太厉害了,竟然事先安排一批马贼去攻西城门。开始我看那批马贼还不情愿,但一见到西城门突然便打开,那情况真是疯了!哈哈,听说,是我家公子趁乱带人打开西城门。”

府卫滔滔不绝将打听来的消息,跟楚兰歌说。

楚兰歌静静听着,偶尔问一两句。

府卫离开后。

楚兰歌坐在屋檐走廊旁的石栏杆,背靠着檐柱。

闲淡,恬静。

外面的喧闹世界,仿佛与她无关。

落霞映耀,碧波连天。

平原上,丹崃城通往彭阳关的路上。

有一名戴着银白面具,身穿一袭青袍的年轻男子,正骑着一匹火红高大的骏马,狂奔向彭阳关。

疾驰如风,尘土飞扬。

他直奔进城,也不落马,一路单骑来到府衙。

扔下战马,急匆匆便赶往客院。

迎面撞上两名卓府的府卫。

府卫一见是他,喜道:“公子,您回来了!”

“是,她呢?”卓一澜急问。

“姑娘她住在那个院——”府卫刚往那院子一指,话还没说完,一道风似的,公子便急匆匆地往前掠过,那速度是他平生仅见的。

只是,卓一澜急切走到了院子月洞门了,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气定神闲似的整理衣襟,再理理长发。

府卫二人,一脸呆滞。

这样的公子,他们是第一次见到……

第96章 因为我么

客院厢房前。

那个人依然静坐,一见他迈步进来,即便风尘仆仆,还是步履轻盈,负手不紧不慢走向自己。她嘴角轻翘,浅淡望着他。

卓一澜碰上她的目光,神情略显不自然。

避开后几步迈到她跟前,朗声问:“你,是在等我么?”

楚兰歌含笑问:“是吧。忙完了?”

“嗯,一丢下,就赶来了。”

“……”她轻淡点头,没再说话。原本以为,再碰上他会有许多话,可真见面了,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

他,一时也静默。

再转身撩起衣袍,与她迎面而坐。

须臾,他敛眉轻问:“是听到我重伤的消息……赶来西北?”

“嗯,是吧。”

“口吻就这般不确定?”他笑着挑眉。

“若是知晓你自己在玩命,我不会过来。”楚兰歌无波的面容,不像说假话。

蓦然,他严肃地将脸蛋凑近她,只见,她目光坦荡,无波无澜,逐低声沙哑问:“真的不会过来?”

楚兰歌眉头一皱。

见状,他忽而笑了,难掩眸中喜色,“你生气了?是因为我么?”

“幼稚。”

“哈哈!……”

他爽朗大笑。

楚兰歌轻蹙起秀眉,有疑惑,也很费解。

正当她双脚踩在地上的青石板,左臂骤然让一只大手拉住,只听,他已经敛住笑,眸华柔和如水上的涟漪,“兰歌,我现在极想做一件事。”

“何事?”她疑惑。

下一息,她整个人被扯进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一双有力的臂,紧紧地圈住她纤瘦的身子。他的身材挺拔,而她又是格外娇小,这么一抱,几乎将她整个人都镶进他的怀中,让他长袖衣襟淹没。

楚兰歌愕然。

一时忘记反应,呆呆地听着他心跳声。

稳健,有力,却莫名让人心安,让她有一丝留恋。

不过,她还是理智地推开他。

卓一澜没有勉强,相反,他忽然媚眼如丝,嗓音迷人地说道:“兰歌,你没有直接给我一摔,真好。”

刹那间,楚兰歌转身刚要迈开的脚步,突然有点凌乱。

刚才以为他正常了,却在这一刻……又来了。

楚兰歌不理他,倒是喊来了丫鬟和小厮。吩咐他们准备热水等,伺候卓一澜沐浴更衣,还让厨房准备了一些膳食,说等卓一澜沐浴过后要用。

卓一澜进屋内,坐在首位含笑看着她吩咐。

半个时辰后。

沐浴过,也用过饭。

二人悠闲坐在凉亭,品着丫鬟沏上的新茶。

这时,他们方谈起了丹崃城一战。

卓一澜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丹崃城?是姜霆还是楚季青说的?”

“两个人都没说,我猜的。”

“猜的?”他先一怔,逐露出了狐狸式的浅笑,“咱们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没那么复杂。”

“承认你会死么?”卓一澜的含着春水似的黑眸蓦地瞪过来。

楚兰歌眸子微睁,有点跟不上卓狐狸的思维。

当日,姜霆宁愿抗天子令都不说出卓一澜在何处,楚兰歌就猜测出他在丹崃城了。因为唯独在那里,姜霆才会怕泄露出来让他陷入危机,一点风险都承担不起。

第97章 用脑子想

卓一澜见她愕然,接着又是一笑,“攻城的办法,你是怎么想到的?”

“用脑子想的。”

“……”轮到卓一澜哑然。

看她这个样子,似乎还在生气。

于是,卓一澜将自己的事情道出。

原来上次战场上重伤,他竟然借机混进了大邑军队的伤员中,成功进去了丹崃城。

元帝好像早防着今日的情况,在丹崃城的民间隐埋一股势力,卓一澜离京时才得知这个秘密。所以,他潜进去便联系上他们。

他原本想和萧国军队里应外合。

不料,楚兰歌来了,亲自带兵攻城。

见到讨伐檄文,得知攻城的日期和计划。

牛栏街,处京城偏西,指出西方,是她要告诉他将会派人去攻打西城门。饯行酒那日见面的时间,即是最佳打开西城门的时间。

楚兰歌听到这里,便知道凭元帝的雄韬伟略,高瞻远瞩,绝不会只在丹崃城隐藏着势力,或者,整个萧国每一座城,都会有一些属于元帝培养出现的死士吧。当年楚父掌握兵权,元帝在京,多得是时间建立操纵。

浅酌一口茶,卓一澜轻赞道:“檄文写得真好,我一看到便知道是你来了。当时我心里有多高兴,你知道么?你明明说过不来西北,可为了我……你却来了。这个,是不是说,我比御飞音重要一点?”

楚兰歌敛下眼睑道:“明早,我便回京。”

卓一澜:“……”

感觉好似吃下一口蜜糖,明明是甜,奈何吞得太急被呛到了。

苦啊!

楚兰歌显得很安静。

二人静坐至天黑,各回房歇息。

平静的一夜过后。

清早,楚兰歌整理好行装。

牵上马,带着卓府的十七府卫,出了彭阳关。

城楼上,一道寂寥的青袍人影伫立,眺望着那抹淡泊到令人心疼的纤瘦背影。

渐渐远去,慢慢消失在天际。

秋风萧瑟,再不久便是初冬。

路上楚兰歌不曾耽搁,花了近一个多月,终于回到京城。

西北丹崃城一战,胜利的消息已经传回京城。

据说当日金銮殿上,元帝龙颜大悦,当即颁布了一系列赦令,甚至还免了西北诸城百姓半年赋税,普天同庆。

……

卓府,沁香园。

园里很安静。

深秋叶落了满地,凉风扫过沙沙作响。

时不时会有几声咳嗽,从屋子中传出。

楚兰歌回到府里,刚下马便听到下人说御公子生病的消息,将缰绳扔给府卫,匆匆赶往沁香园。

踏进堂屋,淡淡的草药气息弥漫。

丫鬟一见她进来,吃了一惊。

刚想招呼,就让楚兰歌无声阻止。

楚兰歌放松脚步,往里间走去,掀开帘子,绕过百花屏风,屋子里点着淡黄的烛灯,还有几个炭炉子,在外面天凉了,一进来倒是暖和。在挂着帐帘的床榻上,有名清瘦的少年正半躺,半身盖住锦被,那骨感清晰的五指,正握着一方白帕,咳嗽得很厉害。

在床头,还摆着一把琴。

少年时不时会伸出手,温柔抚过琴身。

那眉间仿佛凝聚着淡淡的忧伤,和说不出的愁绪。

第98章 嬷嬷死了

忽而,楚兰歌伸出冰凉的小手,按住那只抚过琴的素手,不由一怔。她本以为自己的手够凉了,却不知他的手比自己更冷,“阿音,我回来了。”

闻言,御飞音整个人一呆。

楚兰歌随意坐在床沿,将御飞音露在外面的双手收到被子里面,再扯上被子,往上盖住,“天一冷便生病。你这身体啊,日后得好好锻炼才行。”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气息。

真是她回来了?回来了!

良久,他呆滞中都没反应,两行清泪滑落。

忽而他仓惶地翻身躺下,扯上被子盖过脸,“阿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嬷嬷,没有保护好她。如果她听到您凯旋归来,一定会很高兴,一定会……”他哽咽的话音,颤抖又激动,说到后面一句话都不完整了。

若不仔细听,还听不清楚。

楚兰歌心中渐渐升起不安,感觉像出事了,“怎么啦?不要哭,有话慢慢说。”

“嬷嬷死了……嬷嬷被人害死了……”

轰!

仿佛有一个闷雷,在楚兰歌的脑海中炸响。

随即,楚兰歌双眸转冷,“是谁?是谁害死嬷嬷?”

“不知道,不知道……嬷嬷被抬回府时,浑身是血,全是血……我一碰,满、满手都是……都是……嬷嬷,是我没保护好嬷嬷,你怪我吧,都怪我!”御飞音颤抖地说着,露出半边的脸颊,满是惊恐。

泪流满面,嗓音也不清。

一个字,一个字都是颤抖。

可见当日,他有多么的害怕。

楚兰歌回过了神,强逼自己冷静下来,轻轻安抚着他,拍着他的背,柔声道:“过去了,都过去了。嬷嬷也不会想见到你这样,是不是?有我在呢,有我在……”淡淡的嗓音,盛载着浓浓的温柔,听之让人格外安心。

渐渐的,御飞音情绪稳定了下来。

她抬起袖,轻轻拭过他脸上的泪痕。

毕竟是一个少年,跟正常人不一样,长年生活在黑暗中,失去了亲人便好像要失去了一切。一如曾经她的死,给他造成的阴影。

御飞音紧紧抱住楚兰歌,将头轻靠在她的肩膀上,默默无言。

她,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便是这般,静静呆着。

世界于他们来说很大,也很小。小到在他们的心里,只容得下自己的亲人,只容得下自己在乎的人。没有什么比彼此更重要了,对他们说来,世上仅剩下这一处光亮,一处温暖。

若失去了,便失去了一处光亮,丢了一份温暖。

而他们的亲人,本来就很少。

……

夜阑人静,寒冬萧杀。

沁香园屋内。

楚兰歌趁着御飞音睡着时,起身沐浴。

洗去路上风尘,换上干净的素衣棉袍。

刚走出内间,出到堂屋。

紧闭门窗的堂屋,点着数盏桐油灯,将屋内照得极亮。

花梨木的餐桌,摆上热饭,和一副碗筷。

卓府的管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楚兰歌拧眉,寡淡道:“管家大人,天凉了,地上寒,你跪在这里所为何意?”

第99章 不是做梦

一句“大人”,道尽疏离。

她离京时曾将二人托付给他,结果,归来之日,见到的竟然是一死一病。

管家悔道:“姑娘,还请降罪。”

“降罪?岂敢。我一介草民,可不敢对您做什么。”楚兰歌面无表情地往椅子上坐下,拿起碗快便开始吃东西。

管家心里苦,自知这位小主正在气头上,磕着头不敢再多讲。

时间一点点过去。

楚兰歌将桌上的东西全部吃光,管家还是跪在地上,不敢动一下。

终于,她放下碗筷,问道:“说罢,到底发生何事?”

原来是两个月前。

嬷嬷有时会做一些针线活去铺里换钱。她不喜有人跟着,便特意跟管家提了,不要让人跟着他。管家见她几次外出都没事,犹豫之下便答应了,却不料出事了。

据见到的人描述,嬷嬷是在街上让一辆马车撞死,马车是丞相府的。

“丞相府的马车,你确定?”楚兰歌眸子阴沉。

“确定。”管家肯定道。

“有查出是谁在马车上吗?”

“没查出,也不敢多查,怕惊动相府的人。不过,有人见到当日相府嫡系的两位小姐都先后出过门。还有丞相大人上朝也坐马车,只是,他下朝的时间和嬷嬷被撞的时间对不上。”管家也悄悄去打听过消息。

楚兰歌忽而问:“最近丞相府有没有哪个马夫死了?或者离开?”

“没有。”管家肯定道。

“那好。”楚兰歌目光落向他,轻淡道:“起来吧。”

“谢姑娘。”管家行一礼,举止适宜起身,恭敬立在一旁。

楚兰歌幽冷地吩咐道:“留意丞相府所有的马夫,将他们的资料尽快给我。一定要暗中查,不能打草惊蛇。”

死了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平民,丞相府中的人不会放在心上,但若知晓卓府暗中在调查这事,那么,真相很快就会被掩盖了。

管家深懂这一点,暗中派人查出是丞相府的马车后,就没有继续让人追查。

等管家退了下去。

丫鬟进来收拾了桌子。

楚兰歌重新进了里屋。

走到御飞音床榻前,和衣趴在床沿,闭目歇息。

一夜之间,御飞音睡得并不安稳,曾噩梦惊醒数回,每当闻到身边熟悉的气息时,他才会渐渐再次睡过去。

翌日。

天色一亮。

御飞音幽幽醒来时,惊愕坐起。

一只小手轻按住他的肩膀,楚兰歌已经洗漱完毕,正好坐在床沿,见他猛地坐起便知他心中所想,“阿音,醒来了?有没有感觉好上些?”

“您?您真回来了……不是做梦,不是梦。”御飞音清秀的脸庞,还是呆呆的。

楚兰歌见之,心头发酸。

幸好这时卓府的两名丫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个手中端着洗脸的热水,另一个丫鬟更是匆匆过来想帮御飞音更衣。

“不、不用。”御飞音慌忙避开,让她们先退下去,坚持说自己来,还说平日都是他自己照顾自己的,只要求丫鬟们不随便动他摆放好的东西即可。

第100章 害您担心

两名丫鬟会这么早进来。

是因为管家吩咐过,得小心伺候。

听到御飞音坚持要让她们退下,都快哭了。

楚兰歌一见两个小丫鬟,温道:“你们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是,谢姑娘。”

两个丫鬟如得到大赦,匆匆退下。

没多久,御飞音听到水声,接着有一块温热的毛巾放到自己的手中。

“先洗把脸。身体若是不舒服便不要下床了,一会我去吩咐厨房做些你爱吃的菜,好不好?”楚兰歌温声平和说着。

御飞音呆呆点头,把脸洗完。

不过,他还是坚持要自己更衣。

楚兰歌也没阻止。

等他穿戴整齐,她取出一件狐毛披风将他捂得严密,再细心地扶着他往外走。只是她安静之余,秀眉还轻轻凝起,因为时不时会见到御飞音咳嗽,忧心他的病情。

丫鬟还没摆好饭,楚兰歌借着空隙,牵着御飞音步出了屋外。

立在院子中,二人都没动。

秋日清晨,阳光柔和洒落。

安静了大约半刻钟,御飞音才忐忑问:“您、您今日会去祭拜嬷嬷么?”

“会,一会便去。”

“我、我能去吗?”御飞音显得不安。

楚兰歌牵住他一只手,温声道:“为何不能?我们一起去给嬷嬷上炷香。顺便告诉嬷嬷我在西北的事,告诉嬷嬷……我到底是谁。”宫中仅传出萧国在西北打胜仗,具体的情况一般是少数人知晓,民间想流传开来尚需些时日。

此刻丫鬟步出来,低眉垂眸,恭敬道:“公子,姑娘,饭摆好了。”

“好的,你们下去吧。”

楚兰歌屏退丫鬟,牵着御飞音进屋。

御飞音的胃口并不好,但是,楚兰歌给他夹的菜,他还是全吃下了,一来一往,吃得东西也不算少了。

楚兰歌满意地浅笑道:“你得快点将身体养好。不然,……真让我担心啊。我尤其担心一阵风吹来,就把你风倒了。”

闻言,御飞音表情一滞,漂亮的唇瓣不自觉地微张,脸颊染上抹困窘的红晕,给带着病态的面容平添上几抹明媚,十分可爱,双手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摆了,紧张地小声道:“您、您……害您担心,对、对不起。”

楚兰歌轻笑。

真是单纯的孩子,一句玩笑都能紧张成这样。

用过餐后,楚兰歌带着御飞音出门。

卓府管家早备了车马。

马车厢内车壁都以厚厚的绸布挡住凉风。窗子没开,早已经点了炭炉,让车厢里面暖烘烘。同时在车座上还备了一套锦被,楚兰歌让御飞音坐上去,还要他整个人都窝进被子中,只露出了一个脸。

这样,也不怕路上着凉。

“管家想的很周到。”楚兰歌终是给管家一些好脸色。

管家暗松口气,自从管家从十七名府卫中,听到楚兰歌的事迹,他吃惊了好一阵子。这般的人物是绝对不能得罪,更不可怠慢,逐越发地谦恭道:“谢姑娘称赞。关于香烛等东西已备好,姑娘还有何需要,请尽管吩咐。”

楚兰歌说:“没了。辛苦你了。”

——

PS:推荐好友予方的一篇文《嫡女冥妃:魔尊,江山来聘》。

她写的文,都好看,虐渣很爽的~

第101章 姓秦公子

“不辛苦,小的先去退下了。姑娘和公子路上要小心。”管家退下马上,并派了十名府卫跟随,务必要保护他们路上周全。

一路上,街上清早行人亦不多。

哒哒的马蹄声,格外清晰。

楚兰歌挑了挑炭火,将炉子悄悄移近御飞音,“冷么?”

“不冷,您、您冷么?”

“我很好。”简单的对话,却有股暖暖的温情。

卓府的马车,来到城门口,府卫和守城士兵聊了几句,轻易便出城。

约一个时辰后。

林嬷嬷墓前。

楚兰歌亲自摆好祭品,点得香烛。

默默不语烧着冥钱,御飞音在一旁也十分安静。

在来之前有很多话想,可是真的到了墓前,楚兰歌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直到祭拜完毕,沉默地牵着御飞音上了马车。

在回去的路上,她都格外安静。

御飞音一直握住她的一只手,不曾松开。

回至府中。

楚兰歌看起来都没何异样。

直到御飞音喝完药,沉沉睡过去。

她步出了屋外,管家已经在堂屋等候。

时间又过了几天。

西北举世瞩目的一战,沸沸扬扬地在京城传开。

萧国十八万将士,成功收复了丹崃城。领兵之人,竟然是卓府的一名姓秦的公子。至于细节,众说纷纭,自西北传到京城版本有好几个。但是不可否认,卓府姓秦的神秘公子出名了。

民间不知详情,宫中却知晓。

例如元帝,御书房龙案上摆着一份卷宗,上面详细记录着某人的资料,甚为详细。比楚兰歌所知的更加详细,包括她的出生,经历,父母等。

元帝翻了再翻,一日内翻了数遍。

阅不出一个十几岁的平凡小姑娘,怎会有此大才?

“陛下,该歇息了。”太监总管容伶恭谨劝道。

“容伶,你说,这些资料……是不是编的?还是西北传来的消息有误?”

“回陛下,数方给出的消息一致,欺君的可能不大。况且卓府同去府卫中有监察司的暗线,皆可证实。”

“朕知道!可这、这个你会相信么?”

容伶垂首,道:“奴才愚昧。”

“行了,退下吧。”

初时元帝收到消息,说打胜仗,是由一个叫秦公子的人领军。再接着密报传来,秦公子住在卓府,其实是一名十几岁的小姑娘。元帝当即震惊,马上命人将她的资料调查了出来,数日来是源源不断传进宫。

最终,整理成一份秘密卷宗,摆上了龙案。

偏偏元帝不管如何翻,想寻一丝蛛丝马迹,都寻不出小姑娘有何过人之处。去年端王遇刺,她和御飞音被误捉进京兆府,让卓一澜救出,似乎和卓一澜关系不错。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让元帝生出警惕。

秦王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美人计,无处不在,卓一澜不容有失。

元帝翻到最后一页,也最新的消息,瞳孔一缩,“暗卫!”

他一喊,有人便匆匆出现。

是名三十岁上下的黑衣男子,面容普通又严肃,“微臣参见陛下。”

第102章 暗中调查

元帝问:“那小姑娘已回卓府数日了?”

暗卫道:“是的。”

“她回来都做过什么?”元帝想了想才问。

“据消息说,秦姑娘从西北匆匆赶回京城,直接就进了卓府,中途并没与任何人有过接触。第二天清早出城祭拜两个月前意外去逝的林氏,尚无异常。不过,卓府暗线传来一个奇怪的消息,是她这数日让卓府管家暗中查丞相府的马夫。”

“详细的情况,明日要摆在朕的案前。”

“是!臣遵旨。”

……

丞相府近日发生两件怪事。

有一名马夫和一名小丫鬟先后相差半日失踪。

第二天有人去寻马夫和丫鬟的家人,亦发现在一夜之间没了踪影。

少了两个奴才,于丞相府的主子们来说,算不上是一件大事。

当家夫人遣些家仆去寻找数日,随便安个丫鬟跟马夫私奔的说法便不了了之。然,马夫长相和家境都一般,兼早有妻儿,丫鬟尚是个十四五岁未嫁的漂亮小妞,两个男女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哪会有私奔的嫌疑?

府上的仆人心中有猜测也不敢多言。

最寝食难安的唯独府上二小姐,因为失踪的人之一,有她的贴身小丫鬟翠儿。

城南一处普通的宅院内。

有一家光线阴暗的厢房,大门紧闭,窗户也让重重黑布遮挡。淡淡的桐油灯光,映照一扇屏风后面一道影子,格诡异外神秘。

屏风前,跪趴着一名粗布短衫的平民男子,浑身禁不住颤抖,脸色惊恐惨白,“小的,小的知道的都说了,求求您放过我的家人,求求你,小的也是被逼的。”

平民男子跪在地上恳求,磕头!

不断磕头,额头冒出鲜血都不敢停下来。

“你说,当日是丞相府二小姐直接下的命令?”屏风那一边,传来轻淡雌雄莫辨的嗓音,“这个二小姐,闺名可是叫宋青荷?”

“是、是的。”男子赶紧应。

“因何?一名老妇人,与你家二小姐可是素不相识。”

“小的只是个马夫,不、不清楚。”

“真不清楚,还是不敢说?”那道嗓音不悲不喜,淡淡的冷,淡淡的威,说道,“就算你不说,真相早晚也会大白。只是可惜了你的老母和妻儿。话说,你最小的孩子才三岁吧,蛮可爱的,我见过……”

“不要,求您放过小的家人,求求您。只要肯放过他们,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再好好回想当时发生何事,要一五一十,一丝不漏地讲出来。若是和丞相府翠儿所说的对不上,你,包括你的家人,一个也别想活在这个世上。再想想,就算我今日放过你们,你觉得丞相府的人会放过你吗?”

“……”

再过半个时辰。

另一间厢房,一个小丫鬟也战战兢兢将事情全讲出来。

翌日。

楚兰歌一身素衣,来到一间店名叫“和祥”的裁缝店铺。

店面不大,门前装饰算不上精雅,招牌上甚至还有些朱漆脱落,看起来也有些年月。

第103章 心中了然

前世的她,从不会留意这一间店铺。

可是,自从活过来后,便一直有了耳闻,却没来过。

一般来的也是林嬷嬷。

据林嬷嬷描述,女老板姓梅,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像林嬷嬷这样的老妇人年纪大了眼力不好,做得不快,花样绣活也谈不上顶尖儿,一般店铺都不收,唯独这店的老板会要,价格公道。

楚兰歌踏进店门槛。一眼便瞧见柜台处有位中年妇人在翻账簿,衣着淡不上华贵,却也见端庄大方,布料上等。

她抬头一见楚兰歌,稍打量便认出来,面露喜色道:“秦丫头,是你?”

楚兰歌心中暗暗疑惑。

明显,这中年妇人是识得她,既然识得便好说话了。

“怎的?不认得梅阿姨了?那是,记得上一回林氏带你来时已经有三年多了吧,当时你还小小的。呵呵,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中年妇人绕过柜台出来,温和慈笑,同时她的目光再往楚兰歌身后瞄,“怎没瞧见林氏?她让你先过来吧。上一回她还说过几天便来找我,两个月过了还是不见她。”

说这话时,中年妇人眼中露出担忧,再道:“不会是病了吧。”

楚兰歌眸华微睁,然后又温声问道:“梅阿姨,我今日来寻您,是有些事情想打听一下。”

“打听事儿?”梅老板诧异。

“嗯,是嬷嬷的事。”

“好,呃?林氏她……”

楚兰歌轻轻弯腰,朝她行一礼,“这些年真的很感谢梅阿姨一直照拂着嬷嬷。嬷嬷在两个月前已经去了。”

“去了?”梅老板眼中露出震惊,“什么时候?”

“就在您见到她的当日。”

“什么……”梅老板精神一震,赶紧打量周围,见无人暗松一口气,紧张拉着楚兰歌便往里面进去,冲着存货的房间嚷嚷道:“老伴,老伴出来,替我照看下铺子。”

楚兰歌任由梅老板牵进内院天井。

“丫头,林氏真出事了?”

“造孽,真是造孽。”梅老板难过轻嚷。

“梅阿姨知道当日发生何事?”

“林氏那日过来……”

梅老板拉住她进屋坐下,再细细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出。

原来当日林嬷嬷进铺时,恰恰碰上一名女客,十五六岁,模样娇俏显贵,一瞧便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没有想到的是,那名女客十分刁钻,见到林嬷嬷像见到仇人一样满脸厌恶和气愤,屡屡出语污辱不止,更是让丫鬟和家仆捉住嬷嬷拳打脚踢。

“我和老伴上去阻拦都挨了几下。后来,又来了一名蒙着面纱女子,神态清冷又高傲,说了几句那女客才停下。……我赶紧示意林氏先离开,唉,当时的情形都来不及说上几句话呢,没有料到那竟是最后一面。”

梅老板描述了两个女子的容貌衣饰等等。

由于这两名女子梅老板过去不曾见过,亦不晓得身份,但从举止和态度上看,非富即贵,绝不是一般人能招惹得起。

楚兰歌听后,心中了然。

第104章 恶毒心肠

“丫头,你不会是想替林氏申冤吧?”梅老板一脸苦涩,无奈劝道,“孩子,你还小不识得世间险恶,我们小老百姓是斗不过的,闹大了也只会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知道么?恶人自有恶报。她们做了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早晚都会吃到恶果。”

梅老板的心意,楚兰歌能理解。

古往今来,官官相护。

而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无权无势又没有人脉,有怨也无处可申。带着一口怨气去衙门告状,怕不止做不到申冤,极有可能还会丢了性命。

“多谢梅阿姨的提醒,我明白了。”

楚兰歌再聊一会就起身告辞。

梅老板对楚兰歌没有隐瞒,讲的也是事实。

其实这些事,楚兰歌早前就查出来了,再来一趟仅是为了亲自过来证实一回。至于那两个女子的身份,楚兰歌心中有数。

梅老板初见的十五六岁的女客,应该是南宫莲儿。

南宫莲儿上次跟楚兰歌结怨,若说她没有对上回的事耿耿于怀,小孩子都不会相信。出门在外面,偶尔撞见林嬷嬷,就一下子心生恶意了。楚兰歌有些后悔,当初就该一刀了结她。这样就不会留下后患,害死了林嬷嬷。

另一个戴面纱的女子,想必是丞相府的二小姐。

南宫莲儿和宋青荷是在同一个女院上课。

两个人相熟也不奇怪。

嬷嬷的死,不是阴谋,也没有目的,仅是两个女子一时生起的恶毒心肠,将人命当成草芥。

兰歌会饶恕她们么?

不会。

但是,她会亲自杀两个人报复么?也不会。

一个人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她,会让她们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数日后,京中的茶楼酒肆依然沸沸扬扬谈着西北战事。然而,在这个交谈中却突然冒出一个非常令人震惊的八卦消息,据说大败敌国军队的秦公子留在京城唯一的亲人,两个月前在街上无辜被人害死。

最近这位神秘秦公子,关注的人很多。

此消息一出,传得格外迅速。

最终无数人替秦公子叫屈。

秦公子上战场奋勇杀敌,守住了萧国却保护不了亲人,到底是什么牲畜害死秦公子的亲人?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苍天无眼。

流言,仅是流言。

谈论得沸沸扬扬,却并没有人去追查,由于京兆府没有收到有人报案。

御书房。

一份密报,放在龙案上。

元帝翻阅后,直接将它砸到宋丞相身上。

宋丞相战战兢兢捡起来查看,这一翻阅,顿时惊呆了。

丞相大人急匆匆出宫,回府。

一进府,便问下人当家夫人何处。

当见到盛装美艳、婀娜多姿的年轻新夫人,他立即命人关上门。

“老爷,您回来了。”新夫人面带讨好的笑容,娇滴滴地喊声老爷。

偏偏今日她嘴里的老爷一见面,二话不说甩过来一个巴掌。

“啪!”

她整个人都呆滞,“老爷,您……”

宋丞相颤抖着手指,气不打一处出。

第105章 什么传言

他在宫中得知一个非常坏的消息,是最近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秦公子亲人被杀案,居然是丞相府的马车将人撞死的,事后,马车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他一向谨小慎微,避免得罪一些难惹的人物。

如今,有人不止给他得罪了一个初为萧国立了大功的秦公子,最重要是得罪了这个就相当于得罪了卓一澜。最糟糕的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元帝已然知晓。若不是自己数十年如一日地对元帝忠心耿耿,光凭此事便足够丞相府万劫不复。

“老爷,您、您是怎么啦?是不是妾身做错了什么?招您不高兴了?”年纪颇轻的新夫人轻咬朱唇,娇媚的眼眸含泪水汪汪地瞅向丞相。

去年宋丞相的原配病逝,身为良妾的她凭着花容月貌和懂得如何讨男人喜欢的本事,在众多的姨娘中脱颖而出,让宋丞相点头抬为正室。

平时,丞相是连骂她一句都不舍得,今日下朝竟然给她甩一个巴掌?

但是她没有跳出来冲男人发脾气兼责问,而是一脸委屈默默垂泪。

模样可怜,楚楚动人。

果然没多久,丞相一见心稍软,理智回来,质问:“府上这几日,是不是有马夫失踪?还有一名丫鬟失踪?这个丫鬟,是不是荷儿的贴身丫鬟?”

“是,下人说,他们可能是私奔了。”

“私奔?好一个私奔。”丞相大人气得胡子都在颤,“二小姐呢?让她过来见我!”

夫人赶紧自己起身,出外命人去唤二小姐。

……

卓府,沁香园。

点着炭炉的内室,暖烘烘。

楚兰歌细心地挑着一颗蜜饯,送到刚喝完药的御飞音嘴里。

“好甜。”御飞音俊秀的脸庞皱了起来。

“那要喝水么?”她抬头问。

御飞音轻轻摇头,踌躇地小声问:“我、我听管家说,卓……卓公子有信,对吧。他、他说了什么?”

他早想知道卓一澜的消息,却忍住了一个上午没问。

这一回终于忍不住问出声了。

楚兰歌笑了笑道:“他说大邑很快会派使者过来和谈。不日,他也将凯旋归来。”

时间是差不多,大邑提出和谈很正常。大将军徐图被擒,还有十余有着栋梁之才的将士,这些人才不管如何大邑都不会舍弃,不然,国内必有动荡。

西北一战让萧国动荡的局势,又稳定了下来。

等过段时间,镇守其他地方的将领,应该也会有所调动。

楚兰歌和御飞音聊了一会大势。

御飞音安静地听着,基本是她在讲。

他一直如此,甘愿当她的听众。

再过一阵,见她不说,他才忐忑问:“我昨日听到一个传言,是京城都在传的。”

“什么传言?”楚兰歌随意问。

“是城中酒楼茶肆,都在谈论秦公子亲人被害的事。”想到了这些事,御飞音又露出了忐忑不安。

楚兰歌坦然道:“这是我让人传出去的。”

去报复仇人,有时不需要弄脏自己的手。

策划得当的话,也可以借刀杀人。

第106章 上门要人

楚兰歌没有刻意隐瞒御飞音,“这事仅是一个开始。最终会如何发展……我们就等着看吧。”

“您是要替嬷嬷报仇么?”御飞音又问。

楚兰歌道:“嬷嬷是无辜的。而害死嬷嬷的人,我们不能让她们活得太舒坦了,是不是?”

“对!还有端王,也不能让他过得舒坦!”御飞音握紧拳头,恨恨咬牙道。

楚兰歌:“……”

下午,南宫府。

楚兰歌一袭素衣,轻轻盈盈走进了府。

府里的下人想拦,在她冷冷的一眼后,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了。

有两名下人连忙跑去通知南宫博,南宫夫人等主子。

来得最快的,是南宫府的管家。

管家一见楚兰歌,脸色都不好了,赶紧上前问:“表姑娘,您突然来了,怎么事先没通知一声?小的好在门前迎接。”

“管家客气了,南宫博可在?”楚兰歌说话极为轻淡,听不出喜怒。

然而,一句南宫博,却让管家瞳孔一缩,听出了来者不善!

再不善也非他一个下人可以随意揣测,管家赶紧命人将消息传给南宫博,恭敬地领着楚兰歌到前院的堂屋,先命丫鬟上热茶等,小心谨慎伺候。

半晌工夫,南宫博急匆匆过来,见真是楚兰歌面带笑容和蔼问:“小丫头,是终于想起外公了么?外公可是很想你啊。”

一个人经商有道,脸皮必然要足够厚。

南宫博主动走近,和她一起坐到客位。

左右隔着一张茶桌,没摆出一点长辈的架子,亲切自然。

见南宫博这般自然地套近乎,楚兰歌猜测有些事情他或者还不知道。如果知道了的话,应该不会是这个反应。

等南宫博套近乎的话停下来。

楚兰歌方才寡淡道:“我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来南宫家。”

“嗯?”南宫博稍愣,“过去的事咱们便让它过去了,如何?以前是外公不对,是外公忽略了你们,也知道错了。如今外公也老了,恐怕也没多少年岁可活,难道你就不肯给外公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左一句外公,右一句外公,打着亲情套着近乎。

可惜,他尚不知楚兰歌带着何等目的过来。

若是知晓怕会当场气得吐血。

楚兰歌淡淡道:“南宫博,今日,我过来仅是想向你要个人。”

“要人?什么人?”南宫博顿时心生警惕。

“南宫莲儿。”

“……”南宫博双目一瞪,想到一个可能性,猛地拍案站起,急道:“小莲儿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你告诉外公,这次外公绝不轻饶她!”

楚兰歌面容平静如水,像陌生人般瞧着南宫博。

不管南宫博讲何说,有何表情,如何表示善意友好,她自始至终神色都没变过。

见她不说话,南宫博也感觉到气氛不对,“给外公说说,莲儿做了何事?她一个小孩子,无法无天的,都让府里的人宠坏了,唉。”

接着,南宫博说了一堆话,自顾自语。

楚兰歌没有搭一句。

南宫博脸色渐渐凝重,挥手吩咐管家,去唤南宫莲儿过来。

第107章 兴师问罪

再过一阵。

门外的走廊中传来女子行走之间,环佩叮当之声。

片刻后,门前走进一名娇俏的少女,肩上是一件浅白银丝绣荷披风,雪白腰带间,系着串珠环佩压裙,刚才传来的叮当之声,正是来自她身上。

来者,正是南宫莲儿,她美眸扫过堂内,一见楚兰歌在此,柳眉轻皱,再哼地一声扭头走向南宫博,换上了可爱的甜笑,“爷爷,您唤莲儿来有什么事?是不是让莲儿来给您解闷的。”说罢南宫莲儿步已经到了南宫博身后,乖巧讨好给他敲打着背。若不是南宫博脸色不好,真是一副天伦之乐。

孙女这般乖巧,南宫博脸色缓了缓,“莲儿,您表姐今日来找你——”

“爷爷,莲儿已经及笄一年了。”

“十六?”南宫博稍疑,忽想起外孙女的年纪,“是表妹,你表妹说想见你。”

“她见我做什么?和她又不熟。”南宫莲儿厌恶看了楚兰歌一眼。

“莲儿,怎说话的?”

南宫博板起脸教训,真恼怒孙女不懂事。

楚兰歌一句话不说,面容平静。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眸子终染上寒霜,盯向南宫莲儿,冷道:“嬷嬷,是你害死的?”

“是又怎样?”南宫莲儿不屑道,“一个奴才,死了便死了呗。怎么,凭你也想兴师问罪?”

一言出,算是默认了。

顿时,南宫博震惊地睁大眼睛,仓惶回头看向南宫莲。

居然闯大祸了?!这个想法一瞬间溜进南宫博的脑海,心里堵了,难受了,他一直不想和这个邪门的外孙女将关系弄僵,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府上的人都要去招惹她,眼下,更杀了林氏。

这一刻,楚兰歌将目光冷冷看向南宫博。

不再望向南宫莲儿,或者,她已经当南宫莲儿是一个死人。

半晌,楚兰歌视线望向大门外的萧瑟的院落,一步一步往门外迈出,“南宫博,你该如何选择?我不想见她过得舒服,只有两条路,一,自刎谢罪。二、……进勾栏院,尝尝什么才叫奴,什么才是生不如死。”

南宫莲儿美眸大瞪,没有畏惧,倒像感觉楚兰歌疯了,“爷爷,这个丫头得了失心疯,竟讲出这种话,她当自己是谁?”

南宫博转身一个巴掌甩去,气得一瞬间老脸涨红,讲不出话来。等他一口气顺了过来,楚兰歌已经走出了堂屋。

最后那一抹纤影,消失在月洞门。

南宫莲儿捂着脸颊,哭哭啼啼跑了出去。

无知的女人尚不知大祸临头。

南宫博脸色铁青。

……

繁华街道,店铺林立。

小贩喧嚷,行人往来嘈杂。

楚兰歌孤身走在街道,在喧闹之中,心底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悲凉。嬷嬷的死,更是让她再次深知生命的无常。

人活于世,该珍惜的东西,要及时珍惜,避免留下永远也弥补不了的遗憾。

这些天,每当夜静更深。

楚兰歌不止一次的在想,若先前离京没有返回,或是她没有去一趟西北,嬷嬷是否就不会死?

第108章 有客来访

楚兰歌不知不觉步到牛栏街。

在小酒馆中买了一坛水酒,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护城河衅。

冬日河畔,寒风萧杀彻骨。

一坛酒,一个人。

静坐河畔,面对东去的流水。

寂寥中透出淡泊,安静中又似与世无争。

……

时间,转眼过了数日。

楚兰歌在府上和御飞音平静度过。

如今的她,越发珍惜。

御飞音的病情经过数日精心照料,渐渐好转,咳嗽越来越少,让楚兰歌担忧了多日的心,开始慢慢地放了下来。只是,她想起了南宫府没有一点动静,眸华偶尔会泄露出萧杀之意。

今日,楚兰歌牵着御飞音的手,在院落中漫步晒太阳。

管家匆匆自院外走来。

楚兰歌问道:“管家大叔,何事这般急切?”

“丞相府来人了。”平日沉稳的管家,今天都显得有些紧张,“他、他们说想见您。不过,他们走的是后门。”

丞相府的人突然造访,而且,还是走后门?

这得有多么见不得人……

楚兰歌秀眉轻扬,“他们有说来找我,所为何事?”

“说想见见你的是丞相夫人,宋二小姐也跟来了,还带上一堆礼品。”管家如实道。既然来道歉,却要走后门,遮遮掩掩便缺少了诚意。这一点,管家不用提醒楚兰歌,她也能看得出来。

果然,楚兰歌道:“不见。”

“是。”管家恭敬退下去。

拒绝相见,丞相府的人也不能强闯。

再过两三刻钟。

有名小丫鬟紧张过来,急匆匆地来见楚兰歌。

“姑娘,偏院堂屋出事了。”

“出事?什么事?”楚兰歌凝眉。

“相府的人……”丫鬟紧张了半天,终将情况说明。

原来相府的夫人和二小姐的脾气相当难伺候。

管家委婉地说楚兰歌不见客,主人不见她们本应主动告辞。

可是,她们不离开,反而在堂屋坐下。

见状,管家也没惧。

只是有些女人很是极品,时不时挑丫鬟的毛病。泡一杯茶,不是说过浓,便是太淡。换上数回又不是说茶凉,便是过热。再责骂卓府毫无待客之道,嚷嚷要见秦公子和卓府的主人等。

由着客人闹,管家漠然置之,倒让丞相夫人的热茶泼了一身。

小丫鬟见苗头不对,悄悄赶来寻楚兰歌。

楚兰歌听罢,“告诉管家,不用管她们,将茶水和点心全撤了,她们不配喝卓府一滴水。”

丫鬟一愣,眨眼迷茫。

不过,她离开也照说了。

管家一听,心头一乐。

府上有个主子发话就好办事多了,管家也没了顾忌。马上吩咐下人将茶桌上的点心和茶水撤掉,再吩咐守在堂屋的丫鬟全退下去。

管家冷淡一笑,“丞相夫人,二小姐,你们自便。”

言罢,管家稳健迈步转身离开。

然,当丞相夫人想辱骂时,却无意中瞟见院外不知何时聚着一些粗使婆子大妈等年长的下人。

她们亦没干事,仅在月洞门外远远张望,指指点点。

是刚刚丫鬟照楚兰歌的吩咐去通知一些平日喜欢嚼舌根的妇人过来瞧丞相夫人撒泼。

第109章 不过如此

有一群爱嚼舌根的妇人见到,今日一事不需要楚兰歌费心思,只要管家稍为授意,就可以传出卓府外面去了。

楚兰歌需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再停留片刻,丞相夫人带人灰溜溜告辞,走的依然是后门。

在院落门口的一个石墩上,她们见到一个穿着寻常衣料的少女,安静坐着,后背后轻倚着墙壁,面色平平淡淡,掌间还托着一小坛酒,一口又一口地喝着。

在卓府有这么一个丫头,绝对是奇特的存在。

没有那个大户人家会准下人这样没规矩。

丞相夫人自从被抬为正室后,除了在丞相面前千娇百媚外,对待旁人都会摆足身份。见楚兰歌这样不由多打量了两眼,“卓府的下人都是这个规矩的么?难怪卓公子不在府中,这些奴才都当自己是主子了。”

宋青荷戴着面纱,仅露出了一双美眸和粉额,一头青丝如云。她也留意到楚兰歌了,美眸斜瞥了一眼,如雪中寒梅般冷傲,明显带着不屑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母亲,何必跟一个下人多言,有失身份。”

“是是,母亲听你的。”丞相夫人脸上带着一丝讨好。

说完,丞相夫人率先走了出去。

宋青荷是原配所生的嫡出小姐,在丞相府里的地位,目前比由妾扶正的丞相夫人,还要高上一分。

正当宋青荷越过楚兰歌。

楚兰歌突然问道:“你就是宋青荷?”

“放肆!我家小姐的闺名,是你一个下人喊的么?”宋青荷尚没理会,跟着她伺候的丞相府丫鬟已经对着楚兰歌大声喝斥。

“小竹,住口。”宋青荷训斥丫鬟,“在卓公子府上,不得无礼。”

丫鬟小竹当下低头,“是,小姐。只是,她太不懂规矩了。”

“这些卓公子归来自会管束。”宋青荷自恃身份,不愿与下人见识。可每每经她嘴里说出的“卓公子”三个字,总带着某种别样的柔和。

小竹明白了过来,温顺低头退至一旁。

正当宋青荷侧目再看向楚兰歌时,楚兰歌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面容沉静无波。她淡雅地转身,连眼角余光都没有施舍给宋青荷,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远。

宋青荷心头不悦。

一个下人,竟敢对她放肆?

忌惮这里是卓府,顾忌自己的身份,宋青荷也不能做什么。她暗自冷哼一声,便带下人离开。

丞相夫人早已在马车等着她了。

楚兰歌刚刚在这里等,仅是想见一见害死嬷嬷的人。

如今见了,也不过如此。

压下心中的怒火,她显得格外沉静。

不多时,楚兰歌来到了卓府一个偏僻的小院落。

院落前有两名府卫守着,一见楚兰歌便行礼打招呼。

楚兰歌走进去,两个人也没有拦阻。

在一间厢房里,关着一名丫鬟。

丫鬟一见楚兰歌,目露惶恐。

楚兰歌挑了一张圈椅坐下,问道:“宋二小姐是不是有心上人?”

“是。”丫鬟惊慌地说着,越发低着头。

楚兰歌问:“知道是何人吗?”

第110章 上门求见

丫鬟颤声说:“是、是卓、卓将军。”

“嗤!”这一笑,是楚兰歌本能露出不屑的笑。凭那女人也敢宵想阿秀?

刚刚楚兰歌就发觉到宋青荷提起卓一澜的语气不对,心中有所猜测才来向翠儿求证,不想是真的。

翠儿倒让她一笑,惊得瞬间跪下,惶恐不安。

楚兰歌轻淡道:“别紧张,在这里你倒安全一些。”

“是、是。”

“等事情了了,自会放你离去。”

“……”

楚兰歌回到沁香园。

筝筝琴音,宛如行云流水,亦似清风拂竹。

很动听,优美。

聆听了一会,楚兰歌浮躁的心才逐渐宁静了下来。

院外,一名绿衣丫鬟疾步过来,行至楚兰歌跟前才停下,她谦卑的行了一礼,恭敬道:“姑娘,管家吩咐奴婢来禀报您,说南宫府的三少爷上门求见。”

楚兰歌脑海中浮过一抹轻佻男子模样。

南宫博没来,倒派来一个儿子?

楚兰歌示意丫鬟先退下,也没说见不见。

屋内悠扬琴音依然。

她淡淡一笑,往屋子步去。

与其去见不相干的人,不如在屋内陪同阿音。

只是,楚兰歌尚未踏入屋内,身后的月洞门,即传来一道男子略带轻佻的话了,“小丫头,三舅舅过来看你了,惊喜么?”

惊喜?

他的到来,谈不上惊,更说不上喜了。

楚兰歌的步伐停在台阶,淡然回首。

琴音亦在此刻戛然而止。

片刻,南宫三少伫立于楚兰歌面前,眉眼风流含笑。

楚兰歌寡淡道:“本以为你会没脸出现在我面前,却不料……”

“不料啥?”

“脸皮够厚。”

“……”他哑然,笑容僵住。

御飞音这时候走了过来。

楚兰歌没再理会南宫三少,径直进屋,牵住御飞音微凉的手,体贴带着他走到椅子前,坐好。

南宫三少不需要主人请,径自跟了进来,自个儿挑座位坐下。

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到来,不会受到欢迎。

若是等她出声请他,怕会有些难了。

不出楚兰歌的意外,南宫三少一个人过来的目的,是替南宫莲儿说情,“我今日过来,你该猜到了吧,就是想跟你说说小莲儿的事。”

楚兰歌挑眉,“怎么一个说法?”

南宫三少浅笑说:“一个仆人嘛,死了便死了,若你想找人伺候,府上再送十个八个过来给你。怎么样?”

一个奴仆的命,在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主子们眼中,的确不值多少钱。只要找牙婆上府,花些银子罢了,奴仆就随便挑选。在世人的眼里,林嬷嬷的身份,自然无法和南宫莲儿的千金之躯相比。

只是,有些人错估了,林嬷嬷在楚兰歌的分量。

楚兰歌本以为南宫三少过来,会讲上几句人话,奈何她的要求似乎太高了。

御飞音绷紧清秀的脸,五指都握得紧紧,没有掩饰他心底的气愤。冲动之下他很想骂人,可一想到兰歌在身边,他又克制住了。

楚兰歌道:“阿音,想骂人便骂吧。”

第111章 何种关系

“真的可以么?”他脸上一愣。

楚兰歌说:“嗯,不必顾忌。”

二人的对话让南宫三少听了有点莫名其妙,他疑惑道:“丫头,小莲儿毕竟是你的亲表姐,你不会真要她的命吧。府上近几天,可由于你这事闹得无法安宁。你气消了,便算了吧,没必要将事情闹大,真闹大了小莲儿想寻过好婆家也不易。”

霎时,御飞音脸颊气得顿红,激动猛站起,握住拳头冲着南宫三少坐的位置吼道:“嬷嬷可不是仆人,是我们的亲人。杀人凶手!凶手都要不得好死。我们、我们……我们一定会给嬷嬷报仇的,一定会!滚,你滚!”

他一向温和善良,极少发怒骂人。

楚兰歌第一回见到这样子的御飞音。

稍稍讶然,但很快隐藏掉。

南宫三少表情迷惘,露出些许费解。

林嬷嬷是一个仆人,他早有所闻,怎么转眼又变成亲人?无法理解。

从世俗上某个角度来看,南宫三少的观点并没有错。一个仆人的命,在绝大多数的权贵眼里,想杀便杀了,杀了也不需偿命,最多花点钱就能摆平。

此事遇上了楚兰歌,才会显得麻烦而已。

当日,楚兰歌去府上讲的,南宫府确实闹腾了一阵,但也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那个时候南宫博虽然发愁,心里想得最多的,还是觉得府里的人又惹得外孙女不高兴了,却也没真往她会要自己亲表姐性命的念头上想去,只当她所说的是一时气话。

楚兰歌晓得南宫府的态度,吩咐丫鬟招来管家,直接让管家送客。

南宫三少本是过来当说客,结果被扫地出府。

只能苦笑地离开。

御飞音愤怒一会儿,等南宫三少离开就泄气了,他不安道:“怎、怎么办?他们好像都、都……”

都什么?他也讲不清楚。

“不用再气,气坏身子划不来。”楚兰歌柔声安慰着。

御飞音拧眉,“可是他们这个态度——”

“我心里自有决断。”楚兰歌现在心里想的,并不是这个事。她琢磨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只是,今天有个发现让我……有点犹豫了。”

御飞音奇怪问:“什么发现?”

“宋青荷与阿澜相识。我从翠儿那儿已经证实了,他们两个好像是认识的。”楚兰歌原本打算在卓一澜回京前将嬷嬷的事情了了,现在得知宋青荷与卓一澜相识,就有些束手束脚的。

两个人相熟至何种程度,楚兰歌心里没底。

若宋青荷出事,他是否会记恨她?

他会不会难过?

御飞音表情迷惑,“相识又如何?”

“若是他们有……那个,那个关系。”楚兰歌神情略显得不自然。

御飞音懵懂问:“那个关系?是何种关系?”

“男女那种关系。”

“啥?”他微张唇,愕然。

“真听不明白?”楚兰歌轻笑。

她的笑声,惹得御飞音的脸颊略红,低头有点不情不愿地说道:“那个……那个不会啦。他肯定不会和宋二小姐有纠葛。他、他不会心悦她的。”

第112章 解决之法

“咦,你怎么这般肯定?”楚兰歌很是意外。

御飞音有点别扭地说着,“我、我就是知道。他才不会那般没眼光!就算他真有那个心思,咱们……咱们也不能让他娶个心肠恶毒的女人,是不是?”

“呵呵。”楚兰歌觉得好笑。

他这个样子,很有趣。

御飞音听到她的笑,好像不信,顿时急了,“我是说真的!是真的!”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

楚兰歌有一句,是听进去了。

宋青荷这个恶毒的女儿,确实配不上卓一澜。

为了避免日后卓一澜跳入火坑,还是早日解决掉此事好些。

这么一想,楚兰歌心中那点顾忌就没有了。

丞相夫人上卓府撒泼的事儿,像风一般吹出了卓府,传到茶楼酒肆大街小巷。再加上有人稍稍留意到不久前丞相府有个丫鬟和马夫失踪的事。古往今来,好事者闲谈间最喜欢捕风捉影,不难有人会联想到近日秦公子亲人被害一案。

然而,卓府过于安静了。

楚兰歌自丞相夫人拜访那日起,半个月没有出卓府。

每日在沁春园陪着御飞音,听琴喝酒聊天,偶尔雕点东西来消遣。她的安静让一些人感到意外,同样也让一样人感到了不安。例如:丞相府的丞相大人。宋丞相对西北一战了解越多,越发现传言中的“秦公子”有大将之风,绝非凡人。

亲人死,会这么平静吗?

宋丞相混迹官场二十余年,深知不可能。

城中的流言他打听越多,便越是心惊肉跳。

因为丞相府马车撞死人的流言已经传出,虽暂且流传不广,却已经有了。元帝那日让他尽早想出处理之策,奈何,他让丞相夫人带着女儿去道歉,结果误会没有解除,反而闹出了更大的风波来。

雪上加霜,关系更僵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丞相气得不行。

“父亲,我觉得有人在算计我们。”宋青荷跪在地上说着。

丞相夫人畏缩了,一听立马附和道:“荷儿说得对,妾身也怀疑此事有蹊跷。不就是死了一个下人——”

“砰!”

丞相砸了手中的茶碗,“住口!”

有没有人算计,他岂会不知道?问题是此事已经引起元帝的关注。他解决起来难免会束手束脚,顾忌重重。

丞相夫人和宋青荷不敢出声。

因为丞相此时正在气头上。

丞相怒道:“在卓一澜回京之前,此事必须解决了。”

“可是——”丞相夫人哭丧着脸。

“还有什么可是?现在京中,谁敢招惹那个煞星?连端王都不敢!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丞相很清楚,若卓一澜回来,事态只会更糟。

宋青荷道:“父亲,只要将林氏生前的卖身契拿到手,外人还能说什么?”

“林氏的卖身契?”丞相沉思。

“是的,父亲。如果我们有林氏的卖身契,此事就变成了我们府上的私事,跟外面的人无关了。”萧国的律法,卖身的奴仆,属于主子的私有物。奴仆犯错,主子有权处置。宋青荷所说的,也算是一个解决之法。

第113章 各有算计1

丞相道:“林氏的卖身契,在谁哪里?”

“跟南宫家联系一下,问问他们就成了。”宋青荷又提了提南宫莲儿的事。

丞相老奸巨猾,很快就想明了中关节,“此事我们不必亲自去做,南宫家也是当事人,就让南宫家去出头解决。林氏打小就卖身进了南宫家,相府的人拿着林氏的卖身契,反而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丞相夫人又谄媚地附和:“还是老爷考虑周到。”

丞相又说:“这事荷儿你去办。”

宋青荷迟疑了一下,才说道:“父亲,林氏早年给一名小姐当陪嫁了。女儿有点担忧,卖身契不在南宫府。”

“不在南宫府,也在那个陪嫁的小姐手上。”丞相沉思了一会儿,恐生有变,阴沉道,“就算找不到卖身契,也可以给她补办一张。”

宋青荷自小聪明,很快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林氏已死,造假一张也不是难事。

再者为了一个死去的奴才而得罪丞相府,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干。

丞相又道:“这事你不必沾手,全由南宫家的人去做。即使事后败露,也要跟丞相府无关。”

“是,女儿明白。”

当天,宋青荷便以同窗的名义,约见南宫莲儿。

而两个人见面,还有她们谈话的内容,第一时间就到了楚兰歌的手中。

楚兰歌看着管家递过来的信。

这信,是卓府的线人送来了。

楚兰歌道:“林嬷嬷还有卖身契吗?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其中有卖身契之类的东西。”

林嬷嬷死后,遗物没有人动过。

楚兰歌整理过一遍了,包括原主留下的东西,一同整理过了,也没有发现有卖身契。楚兰歌猜测道:“南宫家有卖身契的可能性,有多大?”

管家道:“南宫夫人风评不太好。”

“她再怎么苛待庶女,在庶女出嫁之时,也不敢做得太难看。”楚兰歌倒觉得南宫夫人还有几分小聪明,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落人把柄。

管家建议道:“要不要先找人去打听一下?”

“不。”楚兰歌认真地考虑过后,才说道,“现在派人去打听,也慢了别人一步了。你让一个可信之人暗中到官府查一查,真有卖身契的话,会在官府有备案。”

“是。”管家恭敬道,“您还有何吩咐吗?”

楚兰歌敛起眸光,“如果备案是奴籍……已经去逝的人了,也该销户了。”

按照萧国的律法,死者半年内要注销户籍。

林嬷嬷在世时无亲无故,跟自家姑娘相依为命。楚兰歌回来后,还没有去官府办理手续,所以,林嬷嬷的户籍十有八九还在。

管家立马派人去安排。

一个时辰后。

楚兰歌收到了打听来的消息。

消息对于她来说,相当有利。

林嬷嬷死时,可不是奴籍,是良籍。

南宫氏早年便将卖身契还给了林嬷嬷,还到官府备案了,将林嬷嬷的奴籍改成了良籍。死了一个卖身的奴才,跟其主人商量,倒不会惹上官司。

第114章 各有算计2

可若死者是一个良民,官府就会调查,要依法办案。

当然,最终的结果如何,就看上头有没有人介入。

楚兰歌坐在靠背椅上,手臂搭在茶案,指尖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管家汇报完消息后,站在一旁,并没有出去。

楚兰歌平平淡淡地说道:“她们这次倒是提醒我了,作为正经的良民,遇到不平之事,该去找官府解释,在萧国的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管家听了,那头更低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既然已经知晓了,楚兰歌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局面。

接着,楚兰歌低声吩咐了管家几句。

管家应了一声,又匆匆离去。

来到前院的管家,本想叫来一名小管事走一趟衙门。后来想一想,管家不放心,亲自备马车走了一趟。

天色渐黑了,管家才从外面回来。

当晚,楚兰歌又收到消息。

管家匆匆道:“南宫府的人,真的找上造假,府上一个管事还想买通官府的人,想私下改掉林嬷嬷的户籍。幸好姑娘早有准备,先他们一步,到官府报案了。”

白天管家匆匆去衙门,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去报案。说有人当街谋杀了林嬷嬷,然后真凶逃逸,请求官府调查,一定要捉拿凶手归案等等。

管家去报案,也很有心计。

没有说真凶是谁,只是让官府调查。

事实上,只要官府有心去查,还是能查出真相。实在是当日之事,光天化日,目击者众多。

丞相府,书房。

“砰!”

丞相将茶碗,用力地往茶几上一放。

宋青荷又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倒是旁边还站着一句温婉的女子,是大小姐宋碧瑶,她扶起了宋青荷,嗓音轻柔地说道:“父亲别生气,气坏的身子可不划算。妹妹年纪尚小,我们慢慢教。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此事就当是个教训。”

丞相对着大女儿,多了几分纵容,“算了,让她先下去吧。”

宋碧瑶示意,“妹妹,还不快谢过父亲?”

“多谢父亲。”宋青荷行礼,退了下去。

书房剩下父女二人。

宋碧瑶说道:“父亲,对方收到消息太快了。我们还没有动作,人家就将路堵死了。这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白天发生的事,丞相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丞相谨慎道:“瑶儿,此事你不要参与。”

“可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宋碧瑶坚持。

“为父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可你的事更重要,就别让这点小事分心了。”

宋碧瑶凝眉道:“父亲,这不像一件小事。”

丞相缄口。

见状,宋碧瑶又问:“父亲不能讲讲吗?”

丞相满脸严肃地说道:“其实不是为父不让你参与,而是不能。陛下不久前,私下找过为父了……”他将元帝的意思说了出来。

宋碧瑶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此事若处理不当,会很麻烦。

“青荷这事就不说了,聊聊你和端王的事……”丞相询问道。

第115章 各有算计3

宋碧瑶恭谨道:“进展很顺利。”

“很好。”丞相道,“此事关系重大,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学你妹妹那样鲁莽。尽会给家里招惹事端,若她有三分像你这般聪慧,为父也不必愁得头发都白了。”

宋碧瑶眸子闪烁了一下,“父亲要保重身体。”

“天色不早了,下去吧。”

“是,父亲也早点歇息。”

“……”

第二天.

卓府再度热闹。

南宫府的人上门,南宫博亲自送来哭肿了眼睛的南宫莲儿。

楚兰歌避而不见,全程由管家出面。

南宫府的人想见楚兰歌被拒,依旧不死心,也没有离开。卓府昨日报案之事,南宫府很可能已经收到了消息。

官府查案,也需要几天。

现在不过来让卓府去撤案,南宫莲儿只能等着被捉。

一个闺阁女子被捉,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府卫守住一旁,南宫府上门的人不敢造次。

南宫博偷偷塞了一把银票给管家,“卓大管家,行过方便可好。”

管家又将银票,还给南宫博,“抱歉,实在无能为力。”

“没事,没事。当是相识一回,这些是孝敬您的。”南宫博又暗中将银票推给管家。

管家犹豫着,还是收了,“那多谢了。”

收了?

银子收了,就这么一句谢吗?

南宫博傻眼,不该给一点点提示吗?

可是,管家真就只收银子,不办事。

南宫博也不好多问,刚才他可是说了,这些银子只当是相识一场,孝敬管家的,难道要让他现在改口吗?

好半晌。

管家才道:“你们离开了,不要在卓府闹事。”

“卓大管家,我们没闹事,就想见见外甥女,求个情。莲儿好歹跟她是姐妹,不要这么狠心,就放过她一马,可好?”南宫莲儿的母亲不肯离去,哭跪在前院哀求,要见楚兰歌一面,求她放过南宫莲儿等等。

形容悲恸,颇令人动容。

只可惜,真正可以作主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

沁春园。

楚兰歌悠闲地翻阅着书卷。

御飞音安静的地一旁吃着小点心。

两个人的画面,十分和谐美好。

过了一会儿,管家过来。

管家将前院的情况,详详细细说了出来,甚至,将南宫博给的银子,都取了出来。楚兰歌抬头道:“管家大叔,那银子你就收着吧,不必给我们。”

“这是不义之财。”

“那管家大叔可以拿来做有意义的事。”楚兰歌提点道,“上次我看到西街那边有一些孩子沦落街头,大叔可以用这笔钱购置一块地或是一间屋子安置他们,再教会他们自力更生也不错。这个世道,能救一个是一个。”

“还是姑娘大义。”

“不,我是在给南宫家行善积德。”

“……”管家笑了笑,没接话。

这笔钱不少,有大大的几千两,用来安置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孩童,足够了。何况养着这些孩子,日后也不是没有用处。

管家心头火热。

至于以谁的名誉去做,自然是卓府!

好名声,自然要归卓大公子!

第116章 有求必应

最近管家对于楚兰歌,称得上有求必应。

楚兰歌眸光轻闪,温声道:“管家大叔,那日害你跪了那么久,是我的不对。希望您别放在心上,我在这里给您道歉。”

她这是诚心给管家赔不是。当时初听到嬷嬷死讯,一时间失了冷静,做法确实有些过了。

回想起来,楚兰歌心中有愧。

听她这般说,管家眼底一片温热。

随后他说一声无碍,便低头默默退了出去。

管家离开。

隔了一阵,管家又转了回来。

管家道:“南宫老爷留下南宫莲儿,就带着下人离开了。”

旁边听着的御飞音,有些激动。

楚兰歌看着好笑,“阿音,很高兴吗?”

“嗯嗯,我们很快就要替嬷嬷报复了吗?”没能保护好林嬷嬷,是御飞音的心结。

楚兰歌笑着没回答。

倒是管家应了,“是的,恶有恶报。只不过南宫莲儿的母亲死活不肯走,说若是南宫莲儿出事,她便撞死在卓府。”

“她这是拿命在威胁我们?”御飞音气愤地说着。

楚兰歌将书卷合上,“阿音生气了?”

“是生气了。”

“那可不行。”楚兰歌逗着他说,“为了不认识的人,生气可不值当。”

御飞音错愕了一下。

楚兰歌一边逗着他,一边在思考着下一步。

“事件的起因,就是南宫莲儿。南宫博这次会亲自带人过来,这其中……应该也有丞相府那边的施压。”楚兰歌分析着这个中的原由。

如今卓府报案了,卖身契这招算是报废。

等丞相反应过来,应该会让南宫莲儿投案自首,一人将罪名揽下。

可是,楚兰歌会给丞相这个机会吗?

若不是丞相府有人想借用卖身契来脱罪,楚兰歌也不会报案。按照萧国的律法,误杀一个普通的平民,有钱有势的人,其中可以减轻罪名,可钻的空子很多。特别是宋青荷,她父亲是丞相,而她的户籍应该是贵籍,有一定的特权,只需要缴纳一定的罚款,就可以免罪了。只是事后名声不好听而已。

萧国的户籍,被列为五等。

贵籍,一般是世家大族,权贵之家。

良籍,是普通的老百姓。

商籍,是指商人的户籍。

上三等,属于正常的人家。

下二等的户籍,是奴籍和贱籍。

奴籍是指卖身为奴为仆的人。至于贱籍,是一群青楼妓子之流。

光从户籍上来看,人就分了五等。

楚兰歌不会给仇人这个机会。

她会抢先一步,将仇人的退路堵死。

此时,御飞音又想到了什么,激动道:“我们要将南宫莲儿,送到官府吗?”

“是啊,要不要送去官府呢?”楚兰歌笑着反问。

可这笑,没达眼底。

南宫家这是不安好心,在算计她。

世人很注重名声。

楚兰歌此次不论如何选择,多少都会对名声有损。答应放过凶手,是对死者的不公。而坚持将南宫莲儿绳之于法,表面上有人可能会说她是大义灭亲,然而私底下,也会有人觉得心肠冷硬。

第117章 您要小心

一个尚未婚配的女子,估计日后想嫁不容易。

有哪个婆婆,愿意娶这样冷血的儿媳?

南宫家若真想赎罪,就该将南宫莲儿直接送到官府投案自首,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

管家犹豫道:“姑娘,你真要送南宫莲儿到官府吗?”

“不会。”楚兰歌虽然早就不在乎名声了,可这样被算计也不爽,“想解决这事,也不一定非要经过官府。”

为了名声而委曲自己,就像是有银子不捡非得去捡一坨屎。

某些人的如意算盘,一开始就打错了。

她不想让某些人如愿。

楚兰歌道:“管家……”

她低声吩咐了几句后,便没再多言。

管家点头照办。

天色渐黑,华灯初上。

前院,南宫莲儿的母亲依旧跪着。

管家貌似瞧不过了,摇头叹息一脸悲天悯人过去扶起她,能养出南宫莲儿这般刁钻任性的女儿,管家会同情?难!但必须演一场戏。

“南宫少夫人,您这是何苦啊。”管家道。

“表姑娘肯见我了?”莲母涂着蔻丹十指,捏紧丝帕抹着泪。

“不,姑娘近日身体欠安,不想劳神这些了。姑娘让小的悄悄告诉您一声,她已经查出真相了,是丞相府的马夫亲自交待的,说杀死林氏的人不是您家女儿,是宋二小姐。”管家低声说着,又怂恿道,“少夫人,您的女儿只是可怜的替死鬼,若将真相捅出来,闹开了说不定尚有几分活路。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的心,孩子养这般大,怎能受这般罪呢……”

“这次正是丞相府的人逼着我们过来的,可恨!”

莲母此话一出,正好印证了楚兰歌的猜想。

管家感叹楚兰歌年纪小小便深谙人心。

同时管家吩咐丫鬟将脸色苍白的南宫莲儿带出。

原本一名不谙世事的少女,以为有家人庇护什么都不惧。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亲人舍弃,因此这个时候,南宫莲儿再无往日的嚣张,极为害怕和无助,哭泣得嗓音都沙哑了。蓦然见到母亲,马上扑过去。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管家好生安慰一番,还叫人准备好马车,要送母女俩回府。

马车上,挂着灯笼。

管家低声道:“南宫少夫人,您要小心了。宋二小姐的身份,可比您的女儿尊贵多了。说不定为了自保,会将罪名全推到您的女儿头上。何况,在出事之前,宋二小姐可不认识林氏。”

管家说话时,没有避免南宫莲儿。

母女俩听到这话,脸色全都白了。

管家按照楚兰歌的吩咐说了,见到母女俩的脸色,目的也算达到了。

约半个时辰后。

天色已大黑。

母女二人坐在卓府准备的马车里,念头无数。

两个人再无知,再愚蠢也晓得一介商贾斗不过丞相。

“娘,我怕……”南宫莲儿真的很害怕。

“莲儿别怕,娘亲再想想办法。”作为母亲,她只能先这样安慰女儿。

天黑了的街道,很是寂静。

路人也极为稀少。

笃笃的马蹄声,在晚上格外清晰。

第118章 长剑染血

要回去南宫家,坐马车的话,需要两刻钟左右。

马车行驶到了街头转角处,四下无人。

突然,暗处冲出了一群蒙面人。

他们二话不说,上来就要举刀砍人。

马夫最先见势不妙,扔下车便想逃命,“救命!杀人啦——”

蒙面人这个架势一看便是想杀人灭口了。

恰在此时,暗处又冲出了一群蒙面人,率先救下了马夫,跟前一批出现的蒙面人厮杀了起来。

片刻工夫,就有伤亡出现。

南宫莲儿母女吓得脸色发青,母子抱在一起躺在马车内颤抖。

只听外面打斗声,惨叫声,还贼人的对话。

马夫惊慌求饶声:“各位英雄,饶命!小的只是个驾车的,是个下人……”

“怎么办?杀是不杀?”有名嗓音沙哑的男子低声问。

“相爷吩咐,除了南宫小姐外,一个活口不留。”再有一个凶狠的男人说道。

“是!”

母女俩接下来又听到马夫一声惨叫,就没动静了。

不一会儿,当那些贼人靠近车厢时又传来一人的急切声:“快,快撤!有人了,快将车上的那个女人带走。”

贼人又说:“我来驾马车,驾!”

整个马车又疯跑了起来。

马车剧烈地颠簸,令母女吓得脸无血色,想尖叫又怕杀手会进来要她们的命。最终,两个人都在惊吓中闻到一丝异味,昏迷了过去。

深夜时分,莲母醒来时,车上没有一个人。

周围静悄悄。

她狼狈不堪,颤抖爬出车厢。

慌乱看了一眼马车四周,是一处陋巷。

突然莲母扶着车壁,掌心像碰到一种粘糊糊的东西,靠近眼前凭借暗淡的月光一瞧,满掌血色,扑鼻而来的浓浓血腥味。蓦然,“啊!……”她尖叫出声,马车周围的巷子间,散着几具蒙面的“尸体”。

在不远处伫立着一名持着长剑衣冠楚楚的男子,白衣胜雪。

然,一把长剑染血。

男子温雅道:“夫人,你没事吧。”

莲母目光呆滞,好似惊吓过度,好半晌才渐渐回归了一些神智。

只听,男子一身正气道:“京城重地,朗朗乾坤,一群败类是死有余辜。可惜刚刚尚有一名年轻女子被劫持,往东边的巷子逃去。眼下去追,或者能救出那名无辜的女子。夫人,您暂时寻一个地方躲起,可行?”

莲母拼命点头,“救、救我女儿……”

“那在下便不耽搁了。”白衣胜雪的男子月光下往东方奔去。

当人消失,莲母再度清醒。

获救了?遇到一名侠客!

她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感激涕零的白衣侠客,目前正和刚刚一群黑衣人汇合,带着个昏迷的少女悄无声息隐身黑夜之中。

……

翌日清早。

卓府,沁春园。

岁月安宁,不受外界一丝影响。

楚兰歌陪着御飞音用早饭,练琴,又念书给他听。刚读了半回,她见到门外管家匆匆而来的身影,于是,她找个借口出去了。

在院子亭中,管家将昨晚的事说一遍。

莲母一身狼狈回府,南宫博便命人去京兆府报案。

第119章 吾心甚寒

管家道:“姑娘,咱们安排的人已经安全出城了。”

“嗯,没落下马脚吧。”楚兰歌随意似的问。

管家说:“姑娘放心,程锋是个外粗心细的人,定会做得妥妥当当。”

“那好,辛苦了。”

“不辛苦,替主子办事是本分。”

“管家大叔,我可不敢将你当下属。”楚兰歌轻笑。

“小的惶恐。只是姑娘,南宫小姐的处置,您确定要那样做?”管家本不应问。他这样问也不是替南宫莲儿说情,是担忧楚兰歌冲动过会后悔。南宫莲儿毕竟与她有着血缘关系,是亲戚。

“嬷嬷的命不能白没了。她犯下的恶果便要承担,虽说我送她去了偏远城镇的勾栏院,可好歹还算留她一命,是不是?”楚兰歌嗓音淡淡,平静得可怕。仿佛她在讲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但是,昨晚的一切明明是她策划出来的。

留一命,更可怕。

生不如死地活着,尚不如一刀了结来得痛快。

管家没有继续说话了。

比起卓府的风平浪静,丞相府满布阴霾。

府中的下人几乎都过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莲母来到相府大门前,哭喊吵闹,哀求丞相府的人饶过她的女儿,放她的女儿回家。偏偏丞相大人有冤只得含着泪往下咽。其实,正如楚兰歌所想的,他得知卓府报案后,就想到将罪名,全推到南宫莲儿身上。

偏偏,他愚蠢的女儿,竟然中计了!

原来昨晚,宋青荷临时收到一个匿名的消息,说南宫莲儿要去衙门投案自首,为了减轻罪名,将会指证她杀人。当时时间紧迫,宋青荷来不及找父亲商量,擅自派人过去,是想拦截母女俩的马车。

结果,事情的发展,全然出乎她的预料……

死掉的人,尸首还被认出,是丞相府仆役。

尸体是最有力的证据,丞相府解释起来就有点力不从心。

当日,丞相被元帝召进御书房,单独谈话。

元帝龙颜威严,绷脸一言不发。

不需言明,直接将卓一澜的信笺扔给宋丞相瞧,内容仅十余字:噩耗传来甚惊,臣以命守国,吾心甚寒。

寥寥字迹,张狂霸气却透出无比愤怒。

一个“寒”字,更是笔力穿透了纸张。

不难看出卓公子在写最后一字时,内心蕴含何等的杀意。

刹那间,宋丞相再度跪下。

“朕一向看重你,也早有点拨。可如今闹成什么样?”元帝在岁月中越发沉深内敛的双目,静静地看着谁的时候,很容易令人心生颤意。

“陛下,臣错了。”

“去吧,朕不希望此事再扩大。”什么将士在外,血洒边疆,家却守不住,亲人的命也保不了。元帝不想继续听到类似打击军心的传言,早就提醒丞相尽快处理,结果事情却越闹越糟糕。

当天晚上。

卓府有客到来。

楚兰歌被唤醒,着衣步出沁香园。

不多时,了解到宋丞相的来意,让她略感讶然。

因为丞相过来,据说还带着宋青荷的尸体。

第120章 请他息怒

既然是尸体,自然不能抬入卓府。

运尸的马车停在后门不远处的巷子里,需要楚兰歌自己去查看。楚兰歌惊讶的不是宋青荷的死,而是宋丞相会亲自过来道歉。

杀死一个女儿,宋丞相不是做不出来。

可他亲自来道歉就有些奇怪了。

楚兰歌走出了后门,命人带出丫鬟翠儿辨认尸体。

翠儿慌乱的朝尸体看了一眼,“是、是二小姐。”

“嗯,你先下去。”

楚兰歌走近马车,看到一具女子的尸首。

等确认死者是宋青荷过后,宋丞相便让家丁先带着尸体离开。她布置的几步棋,才刚开了一个头,丞相便自动认输了。其实,她再厉害目前也不过是个初露锋芒的少女,绝对比不上丞相的八面玲珑。

这么快结束,正常上说不可能。

果然,很快楚兰歌就明白了。

只见宋丞相向楚兰歌深深一揖,歉意似的说道:“小女已经去了,还请秦姑娘不计前嫌,也劳烦你转告卓公子一声,请他息怒。”

“丞相大人,节哀。”

楚兰歌眸子轻闪。

丞相妥协这么快了,原来是卓一澜插手了此事。

楚兰歌又状似感慨道:“丞相大人如传闻中一样,是个好官。可作为父亲就有些心狠了吧。你本该带着她去官府自首,那样的话,凭着她的身份,吃点苦头而已,压根不用丢掉小命的。”

宋丞相猛地握紧拳头,转瞬又松了开来。

然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楚兰歌讥讽地摇摇头。

她不信丞相没有想到。

只是为了前程着想,丞相大人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是个杀人凶手。若是到了官府定案,相当于告诉世人,他的女儿杀人是事实。

养不教,父之过。

对于丞相大人的名声,一定会有损。

牺牲一个女儿,倒是快刀斩乱麻。

不管怎么说,罪魁祸首已经死了,林嬷嬷的仇也报了。其它的细节,楚兰歌不想继续去追究。

……

沁香园。

橘黄的灯光,照亮着整个屋子。

御飞音醒了过来,楚兰歌不让他起身,却也没离开他的卧室。她安静倚在床沿,神情有些黯然。

报仇了,她的心情并没有好转。

杀再多的人,嬷嬷也不会活过来。

听完今天发生的事后,御飞音秀气的双眉拧紧,没有预想的开心。

“丞相真的杀了自己的女儿?”御飞音是很想报仇,可丞相的行为还是震惊到他了,“他不是该将女儿送官的吗?让官府来判吗?”

楚兰歌温声说道:“世上许多事都复杂无比,尤其是人心,有时仅凭小小的亲情是无法束缚的。例如荣誉,权势,地位和财富等等。”

御飞音问:“您是说丞相大人舍不得自己的名声地位?”

“不全是,却也有很大的原因吧。”

楚兰歌随即想到了卓一澜。

听宋丞相的意思,这事情有卓一澜的介入。按照卓一澜的行事作风,很大的可能不是去威胁丞相,而是会找上元帝。

元帝来管此事的话,丞相会有此举,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第121章 秦王入狱

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秦公子亲人被丞相府二小姐所杀的事件,当日街上的血案,目击者不在少数。

丞相府已背上残杀忠良家眷的罪名。

若继续包庇宋青荷,丞相府绝对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因为丞相府就算顶得住了无边的压力,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况且自古以来,雪中送炭少,落井下石者居多,丞相大人也将面临着百官弹劾、众矢之的局面。所以说,丞相大人会为了一个女儿,就将整个相府都赔进去么?

不会。

当权者,最懂得取舍。

只是丞相用了最狠的一种脱身之法而已。

但这些事情,楚兰歌并没有跟御飞音提起。

少年的生活还是要过得单纯些才好。

这时单纯的少年又问了:“阿姐,如果丞相没有这么做,你最后要怎么办?”

楚兰歌含笑地看了他带着浓浓未知欲的脸,“西北一战,朝庭尚未论功行赏。这事儿应该要等阿澜回京,一起论功行赏。到时我不要赏赐,替嬷嬷讨一个公道,还是可以的。”

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届时宋丞相也只能大义灭亲。

御飞音惊呆了,“这、这样也可能?”

“是啊,可以的。”

“那这样可能,先前为什么还要——”

“阿音,我们先前有做什么吗?”

“……”御飞音整个人错愕。

有做什么?

做的事情可多了!

不对,她很少出府,大多数都陪着他呢。

突然御飞音神秘兮兮又一脸坚定地说道:“我们确实没做什么。就算有什么,也不是我们做的。”

楚兰歌浅笑出声,“是的,我们什么都没做。”

“嗯嗯,什么都没做。”

“我家阿音,终于长大了。”楚兰歌赞赏地摸了摸他的头。

元帝早就注意上她了。

或者说从在西北取出天子令开始,她就逃不过元帝的眼线。而卓府里肯定有元帝的人,她和御飞音的一举一动,估计都会有人报告给元帝。恐怕这些天,她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让元帝知晓了。

楚兰歌自己倒无所谓,就怕会牵连到御飞音。

第二天.

丞相府二小姐死了的消息传出,谴责丞相府的声音,随之渐渐消失。

其实,百姓不再关注丞相府的事,是被另一件大事吸引了注意力,是元帝在金銮殿上突然下旨将秦王以泄露西北军机的罪名打入天牢,待明年秋后问斩。

元帝一声斩!令文武百官心头大震。

皇子犯法,真要与庶民同罪?

消息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往四周扩散,无数百姓赞叹元帝是明君,爱民如子。

楚兰歌听闻稍为错愕,再联想到元帝的魄力,顿时又觉得理所当然,感慨万端:“陛下雄心未泯。此消息一出,萧国的军心肯定会大稳,民心所向,民意聚拢,八方再次稳定也不远了。”

只是可惜了秦王,竟然毁在一个情字上。

楚兰歌跟秦王不熟悉,仅是曾经在宫宴上见过几面。

按照她以前看人的眼光,应该是一个品貌双全是青年才俊。

但是,自从在萧轼身上眼瞎过一回……

第122章 一碟饺子

御飞音仅在旁边静静听她说。

有些事情,他不懂,也不愿去懂。

仅安静的当她一个听众,足矣。

时日匆匆,又是冬至来临。

近日下过一场小雪。

数日前,卓府开始热闹了起来,据说西北大军已经在归途,慢则半个月,快则十日就会到达京城。

管家一整天忙忙碌碌,没有片刻的空闲。

沁香园丝毫不受影响,称得上一方净土。

楚兰歌亲自下厨房包饺子。

上一次是嬷嬷包的,然而,再也没机会吃到了。

御飞音十分期待楚兰歌做吃的。

感觉差不多时,楚兰歌命厨房的丫鬟一会送到沁香园,她自己走出了小厨房。但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小厨房送过来。

御飞音坐不住了,问道:“是不是出啥意外了?”

“噗嗤!”楚兰歌笑笑,“一碟饺子会出啥意外?”

“让人吃了呀。”

“厨房的人不会,丫鬟也不会——”楚兰歌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眸子稍亮。

御飞音也徒然紧张了起来。

果然,外面传来稳健又熟悉的脚步声。

有人一边走来,一边嗤嗤称赞,“不错,味道不错,比本公子以往吃的都美味爽口。”

骤然,御飞音猛地站起!

楚兰歌轻笑,瞧着虚掩的门。

吱呀!

不出意外,大门被推开,一阵寒冷吹了进来。

同时,身穿华贵锦袍,脸上戴着半边面具的年轻男子出现,风尘仆仆却淡然优雅,但漆黑的双眸中荡漾着风骚的笑意,嘴里像是在嚼着东西。而在他的掌心还托着一碟冒着热气的饺子。

楚兰歌瞥见碟中所剩无几的饺子,一阵无语。

他一路过来,一边吃饺子?

到底走了多久?!才会将一大碟的饺子吃得所剩下无几?

“回来了。”楚兰歌无声笑笑。

“在年关前赶回来,陪你们过年如何?”卓一澜眸子中泛着暖暖的笑意,温柔且专注地凝望着楚兰歌。好似漫不经心地顿了顿,又问道:“有想本公子么?”

楚兰歌微愣。

这时——

“没有!”御飞音握着拳头,气呼呼地大声应道,“还我的饺子呀!小偷。”

“姓御的,这么小气干嘛,不就是一盘饺子么?本公子让厨房做上十盘八盘给你。”卓一澜低声笑着,消遣的话出口了,他心里却无比清楚,这一碟饺子就算一百碟也抵不了,由于做的人不同,味道也会不一样。

可是,他妒忌。

无比妒忌,有人可以每天和她在一起,而他只能遥遥相望相思。

抢一盘饺子,不过分吧。

再拎起一只饺子丢进嘴里,卓一澜三两下咽下,又故意地将空荡荡的碟子放到御飞音面前的桌子,“没了,本公子已经吩咐厨房,再送饺子过来了。啊啊,好眼困,先去睡一觉。”接着,他不是往屋外走,而是往里屋。

谁也拦不住,卓狐狸进了楚兰歌的寝室。

径直往她床榻上一倒,衣服都没脱,合眼便睡了。

没有与军队一起,独自一人日夜兼程赶回京,铁打的人都会累。

第123章 被窝很冷

睡意朦胧之间,卓狐狸隐约觉得有人在脱自己的靴子,还细心地帮自己盖上被子。不用睁开双眼,他似乎都能知道对方是谁,嘴角扬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正当那人想离开,他一把牵住她的手腕,“被窝很冷,替本公子暖暖。”

楚兰歌轻蹙眉,询问:“你几天没睡了?”

“不清楚……记不清了。”

“那好好睡吧,我去帮你搬个炉子过来。”

“让下人做便是了。”讲这话时,卓狐狸大手一直握住她皓腕。

肌肤相触,楚兰歌这才得知他的大手有多么冰凉,想起刚才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有那一双布满血丝眼睛,心底顿生一股异样,有怜惜也有不忍。带着几分纵容的她,轻轻地坐在床沿,还将他的手收进被窝。

当她想抽出手的一瞬,他不但没有松开,更是顺势与她十指紧扣。

只听,他闭着双目轻轻说:“放进来也不会暖。你没感觉到被窝里更冷么?”

刚刚盖的被子,是不会一下子暖和。

楚兰歌道:“再一会就暖了。”

“嗯?……可现在很冷,怎么办?”他仿佛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楚兰歌打趣地笑问:“你不会想让我来暖被窝吧。”

“难道不行?”

“就不怕我毁了你的清白?”

“若你肯替本公子暖被窝,清白算什么?”

“好了,睡吧。”她没好气地说着。

“你不相信?”他倏地睁开眸,直视她。

望着他认真的黑眸,楚兰歌微微心悸,有点仓惶躲避,可卓一澜不容她闪避。直接将她拉近自己,稍不留意的她霎时跌进床上。他又借机将她卷进被窝,压住了她挣扎欲起身的动作。

“兰歌……”

男子轻柔的一声呼唤,隐含着情意。

而这一喊,成功令楚兰歌放弃了挣扎,顺从地躺了下来。由着他将被子掀起,给她盖好。

被窝中,果然冷。

楚兰歌第一个念头,即是觉得很冷。然而,很快卓一澜搂住她,再将脸上的面具取下扔到床头一角,整个俊脸埋在她发间,贪婪地闻着她淡淡的发香,耳畔细语:“是不是很冷?您说再过一会儿就不冷,那就陪我一会儿行不?”

任性一回又何妨?他默默告诉自己。

不料,楚兰歌点头了,“好。”

“多谢。”他依着她和衣而眠。

她没再说话,仅是耳边时不时感受着他呼出的温热气息,一股陌生又奇妙的感觉从心底悄悄地腾起,快速地漫延,在她还没理解这是什么的时候,又徒然消失了。而这一丝奇怪的感觉,是她从没有过,所以,她也不懂是什么。但,她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相反的,有点一种说不出的喜欢。

不需多久,被窝由冷,逐渐转暖和。

卓一澜的呼吸渐渐均匀。

楚兰歌心想他应该睡了过去。

刚想起身,却不料原本该睡过去的卓一澜,双臂力度一紧,被窝中一只脚更是抬了起来,将楚兰歌的身子压住了。

第124章 怎么负责

这可谓是手脚并用,硬是让楚兰歌想翻身起床都不行。

楚兰歌不傻,很快就明白过来,他不想她起来了。还有一点,是她只要稍为动一下,都可能会将沉睡的他惊醒。

他的举动有些霸道和任性,可是联想到他不眠不休地赶路,又莫名地令人有些不忍和心疼。不管如何,她都应该让他安稳地睡一觉。

只是,孤男寡女睡在一张床上。

若是嬷嬷还活着,肯定又会冲进来训话。

“阿秀呀,被窝已经暖和,我能起来么?传出去,我还怎么嫁人?”虽然楚兰歌已经不再打算嫁人,还是寻个嫁人的借口想离开。世俗的眼光如何,楚兰歌可以不在乎,反而有点担心自己会累及到他的名声。

“我娶,怕什么?”他应得十分自然。

仿佛这一句,是理所当然的。

楚兰歌哑然无语,脸颊莫名升起一股燥热。

再一转念,她意识到不妥,笑容收敛。

卓一澜微睁着眼,留意着她脸上的变化,稍稍松开了手臂和脚,“行了行了,你走吧。反正本公子在你心里可有可无,永远比不上御飞音的。”

“怎扯到阿音了?”楚兰歌侧身坐了起来。

他一只手臂托着半边脑袋,忿然道:“你陪他一起睡过。”

“啥?”楚兰歌眼睛一瞪,骂道:“什么叫睡过?我们清清白白的。”

“那、那个……是你曾在他的房间待过一夜。”卓一澜垂下眼睑说着,细长的睫毛如扇般轻轻颤着,语气中的酸味,连他自己都不自知。

等这话说完,他隐约感觉到不妥,容易令人想歪,不过,他肯定不会承认自己一时口误了,于是,那媚态顿生,眸光流转勾魂,浅笑唇间尽显迷人风华,“如今本公子让你睡,你还嫌弃?有多少女人想睡本公子都没机会。再说人家本来睡着了,是你吵醒的,得负责哦……”

楚兰歌神色一滞,“怎么负责?”

“让本公子睡一会。”

“……”

好吧,她说不过他。

打仗她擅长,可嘴上占人便宜的事,她实在不擅长。

可好歹在军中打滚十几年,什么样的腥段子没听过?穿起男装,言行举止间,就没有多少人能认出她是女儿身。

楚兰歌索性破罐破摔,玩心大起:“好啊,有美男送上来让我占便宜,我为何不要?”她抬手勾起了他漂亮的下巴,带着几分调戏的意味。

卓狐狸身子一僵,差点儿惊得退缩了。

只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眸光霎时如春水荡漾,一把拉住楚兰歌再度滚进被窝,俊美的脸庞凑近,微凉的唇瓣轻擦过她的脸颊,埋首在她颈间,闭目睡觉。那嘴角挂着愉悦的笑意,带着一丝难言的复杂和满足。

没动了。

楚兰歌由着他搂住,他真就睡了?

此睡非彼睡,他单纯了,还是她跟不上时势?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再次听到他均匀的呼吸。

这一次楚兰歌不敢有过大的动作了,实在不好再打扰他的睡眠。

第125章 下不为例

楚兰歌清楚如他们这类人一向不会睡得很死,在睡觉中都会保持警惕,很是浅眠,身边稍为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

她躺在他身边,只要她稍动,他必定会知晓。

渐渐的,楚兰歌居然也睡了过去。

等一觉醒来,睁眼便发现窗外天色已黑。

寝室已经悄然点起了两盏桐油灯。

橘黄的灯光倾洒了一室,映着身边男子恬静的睡颜。

不一会儿,她抿唇而笑:“阿秀,醒了就不必装睡吧。再睡下去晚饭便错过了,一夜饿肚子可不好受。”

卓一澜徐徐地睁开双眼,清如月华的眸子瞅着她,幽幽道:“本公子经常都会做一个梦,是每天醒来的时候发现你睡在身边。今日,算不算是梦想成真了?对了,本公子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有两个愿望——”

“停!”

提起他那两个所谓的愿望,楚兰歌整个人都不好了。

卓狐狸斜躺床榻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瞧。

楚兰歌颇为不自然,清清嗓子道:“行了,下不为例。”

“兰歌,若非我之前累极了,你也不会容我胡闹,是不是?”

“嗯……”

楚兰歌恍惚了一瞬。

她如今觉得自己有一点看不懂眼前的男子,在他身上仿佛笼罩着某个谜团。今天她是有些纵容他胡闹了,想到这个就头痛。若只是她一人倒无所谓,胡闹便胡闹了,世人说什么,她不会放在心上,然而他不行。

他没有必要因为她,弄坏了名声。

楚兰歌起身,先下了床榻。麻利地披上一件外袍,穿上靴子。

再将桐油灯芯往上挑了挑,顿时,屋子亮起些许。

“你在顾及本公子的名声?”卓一澜忽问。

楚兰歌稍愣,回首轻笑,略带调侃地反问:“怎不说我是在顾及自己?”

“呵呵。”卓一澜压根不相信。

他起身步下床榻,率先往外走。

楚兰歌望向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一会,只听外间传来谈话。

御飞音问:“她尚未起来么?睡得可安稳?”

“自然安稳。有本公子暖被窝,她没理由会睡得不安稳。”卓一澜顷刻间化身妖孽,仪态风流地来上了一句令人遐想连连的话。

御飞音气极了,像点小猫似的,差点炸毛。

楚兰歌听了,啼笑皆非。

管家得知卓一澜回府尚未用晚饭,早就吩咐厨房温着饭菜。等卓一澜醒来,便命下人先打着热水和备好毛巾等,隔个片刻再来摆饭。

饭桌上备了三副碗筷。

楚兰歌也没有用晚饭,而御飞音晚饭时见二人未醒,仅是草草用过一点。

三个人围着餐桌。

开始,楚兰歌替御飞音布菜。

卓一澜抬头往管家瞥了一眼。

管家马上过来,亲自给御飞音布菜。

楚兰歌倒是省心,自顾自吃了起来。

没有人发现,卓狐狸嘴角勾起了笑意。

用过饭后,三个人都围在炉子,听着卓一澜讲西北之事。自从楚兰歌离开,西北也要好些日子才算真正平静。然而,在谈话间,卓一澜只字未提曾经递过折子进宫一事。

第126章 与她相熟

在闲聊间卓一澜也没有提起林嬷嬷。

他是担心,二人心底难过。

楚兰歌自然懂,她想起一事,问道:“阿秀,宋青荷死了,你会不会怪我?”

“她死就死,关本公子何事。”卓一澜奇怪地反问。

楚兰歌说道:“听说,你与她相熟。”

“谁说的?”卓一澜陡然紧张了起来,怀疑地瞅向御飞音,“本公子最多算是在某些宴会上与她见过数面,一点都不熟。”

“这么说,是外界的传言有误?”

“当然有误!她出门很少以真面目求人,跟本公子差不多,有些人便以为是刻意的……可这些和我真的没有一点关系。何况别人觉得戴面纱过日子很有趣,我一个外人也不好阻止吧。”卓一澜讥讽地说着。

有趣?换个角度想想,他倒感觉那女人戴面纱是在讽刺自己。

见楚兰歌和御飞音仅安静听着不语。

卓一澜略显尴尬。

为掩饰这一点,卓一澜又漫不经心地猜测道,“那女人以前不戴面纱,不知后来怎么便戴上。你也知道,京中有些人氏闲着无聊就爱捕风捉影,造谣生事搬弄是非居心叵测……”

他内心焦虑,就怕她误会了什么,所以,还时不时用怀疑的目光瞟向御飞音。

幸亏御飞音瞧不见,不然,定会抓狂。

那眼神儿怎么回事?再配上刚刚的话,太明显,这妖孽口中的有些人氏,什么搬弄是非居心叵测,很可能指的便是御飞音。

楚兰歌闷闷憋住笑。

阿音这一回,真是蛮冤枉。

所以,御飞音看不见。

可是刚开始没有听出什么,渐渐也听出点味来了。幸好单纯的孩子,习惯性将人往好处想,听出了一点又不敢肯定。

御飞音迷茫问:“阿姐笑什么?”

“你吃个饭,米粒都掉得满桌都是了,还不准人笑么?”卓一澜见差点露馅了,立马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

“你才掉一桌!胡说。”御飞音涨红着脸蛋反驳。

“哈哈……”

一声闷笑,终于发现展大笑。

楚兰歌笑罢便道:“阿秀,你可冤枉阿音了。”

一语双关,有人自然能懂。

果然卓一澜听后稍微愣住尴尬,不过,很快掩饰掉,他抬头看向管家,吩咐道:“这么冷的天,桌上怎么能缺少酒?去搬两坛过来,喝些暖暖身子。”

“是,公子。”管家出门吩咐。

没多久,便有下人将酒搬上来。

御飞音没饮两碗,便迷迷糊糊醉倒。

管家吩咐下人将他带进里间,好生伺候。

剩下的楚兰歌和卓一澜对饮。

在畅饮闲聊间,她将当日御飞音替卓一澜说的话道出。

果然,让卓一澜意外了好一会儿。

翌日。

卓一澜率先回京的消息,传至宫中。

在金銮殿上让某御史参了一本,斥责他擅离军队,因私忘公,无诏令擅自回京等等。元帝一脸黑,在大殿上当即骂了句胡闹,偏偏,骂完后再无下文。元帝此举摆明不想追究,要护着卓一澜。

没有人敢在这一刻触霉头。

第127章 一夜宿醉

因为文武百官皆知元帝非常看重卓一澜。不少官员都再次生起了一定要好好巴结拉拢卓一澜的心思。就算不拉拢不巴结,亦要小心不与之结怨。想起“怨”之一字,便有些官员的眼角余光,幸灾乐祸瞟向站在百官首位的宋丞相。

当日下朝,便有一些朝庭命官直接到了卓府拜访。

卓府管家以自家公子累极病倒身体不适为由,统统委婉挡掉,请他们择日再来卓府。管家亦没乱说,昨夜卓一澜与楚兰歌对饮,最终醉倒,睡到现在还没有起寝。倒是楚兰歌先醒了过来。

听到外面的情形,她不想让这些官吵醒卓一澜,便吩咐管家拒客。

皇宫,御书房。

“病倒?”元帝从奏折中抬起头,“严重么?”

容伶谦恭道:“尚无最新消息传出宫。据巳时传来的消息,公子尚未起床。”

“严寒深冬,日夜赶路。病倒也不奇怪,你去卓府一趟,再带御医一起过去。”元帝想了想即吩咐。

容伶领命,弯腰恭谨退出了御书房。

照元帝的命令,匆匆去太医院找来了院首,赶紧备上马车出宫。

下午,容伶和御医赶至卓府。

管家这一回可拦不着,赶紧领着人进了藏兰苑。

再见卓一澜时,他的脸色真的有些不佳了,试问,一夜宿醉的人脸色会好到哪里。在醒来前他也听说早上被参的事了,索性躺着不起。御医把脉,他偶尔还轻咳一两声,于是,偶感风寒即出来。

御医这门职业也需要玲珑八面,心思巧妙。

没病,卓一澜想装,御医亦不会戳穿。

开些温和补药,健脾益气即可。

傍晚,卓一澜身体无恙的消息便传至元帝的龙案上。

元帝摇头失笑,“一夜宿醉?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

……

卓府。

晚餐过后不久。

楚兰歌刚离开一会儿。

卓一澜拿着丫鬟端来的一碗药汁,送到御飞音跟前,有点不乐意道:“御飞音,有人关心你,说怕你冬日身体弱了,亲自去给你熬了一碗补药,趁热喝掉。”

御飞音疑惑:“嗯?阿姐刚出去没多久,这般快便熬了补药?”

一个人刚出去,没道理熬药这么快。

今日,御飞音在沁香园并不知晓元帝派御医过来的事。楚兰歌没跟他提起,因为他的身子很弱。今目的天气也冷,他便一直待在暖和的室里。晚餐时间方出来一会罢了,这么快,她便熬了药?

卓一澜悠悠道,“真是的,见过蠢人,没见过你这般蠢的。像熬药这种事用得着主子动手吗?只需要吩咐下人看着火就行了。”

“你说啥?”

“到底喝不喝,不喝本公子来了。”

“喝!是我的,就是我的!”那也是兰歌的心意。于是,御飞音接住卓一澜送来的药,一口喝光,末了,他皱起了鼻子,“好苦,这熬的是什么来着?”

“益气,补血的药。”卓一澜早就检查过了,御医没有胡乱开药。基于装病的原则,自然得做做样子让下人熬药。

而熬来的药倒掉很可惜,有几味药材相当珍贵,服下于身体亦有益处。

最后,他第一时间将药端给了御飞音。

第128章 一同进宫

御飞音一提是楚兰歌熬的,别说是药,是毒药他都会喝下去。

卓一澜无声笑笑。

楚兰歌进来恰好见到这一幕。

难得这一回,她没有戳穿某妖孽,仅是摇了摇头。

唯独在信任的人面前,卓一澜才会这般肆无忌惮展现孩子气一面。

卓一澜问道:“宫里设宴。你去不去?”

楚兰歌淡笑,“与我何关?”

“只要你想去,本公子便带你去。”

“不去。”

“哦,那我也不去。”卓一澜本来就不喜欢应酬,这样更好,明日便借口病体未愈,恐怕冲撞圣体,留府里静养得了。然,不是他们说不去便能不去。翌日一早,宫中便来人,正是太监总管容伶。

元帝旨意让卓一澜提前进宫,亦提到“秦公子”。

楚兰歌这一次想不去都难。

元帝忍了这么多天,方宣她进宫,楚兰歌再次感到了元帝的不凡。

不多时,卓一澜锦衣华袍,楚兰歌亦一身新衣,清爽干净。一同坐上宫中来接人的马车,上车楚兰歌便笑了,元帝真有意思。居然怕卓一澜不愿进宫,不止命容伶亲自过来接人,还备上马车等,一切周到。

元帝不知的是,只需要他让楚兰歌进宫,卓一澜就算他不宣亦会跟着去。

在出府之前,卓一澜本想带御飞音一同进宫,却让楚兰歌拒绝。

皇宫水深,关系复杂,她是绝对不愿意让御飞音去接触,那个单纯的少年离是非争斗越远越好,间接的,这也是她对御飞音的保护。

车厢内相当暖和。

自宫里出来便似点着炭炉。

卓一澜坐在主位,楚兰歌在侧。他今日戴上帷帽,隔着面纱打量着佳人,依然记得一年前的夏日,她身形娇小面黄股瘦,一身粗布麻衣却举止沉稳,如今,面容红润,皮肤亦好上不少,容貌也长开一些,配上一袭时下流行的浅蓝百褶罗裙,虽算不上绝色,也说得上清秀可人。特别是一双大眼,黑白分明,瞅一眼感觉纯净如山间清泉,再一眸却又渺似高山云烟。

“隔着面纱,不要以为瞅着人便没人知道。”楚兰歌淡笑。

卓一澜撇开头,尴尬清咳。

刚才瞧得有些出神,突兀听闻她一句顿感心虚,他解释道:“本公子是在瞧瞧你有何不得体的,别进宫犯了忌讳。”

“是,民女初次进宫,劳公子费心了。”

“……”卓妖孽哑然。

有何忌讳,貌似这个她比他更懂。好歹她是个女人,曾经也是端王妃,进宫已经不止一次,规矩上了解不会比他少。

楚兰歌笑笑,没再取笑他。

卓一澜忽然凑近她耳边,逗趣地小声喊:“歌儿。”

“……”第一句,她没应。

“兰儿?”他又再喊。

“嗯?”这一次,楚兰歌终于明白是喊自己。

他含笑生春,低声温柔道:“本公子在人前喊你歌儿好,还是兰儿好呢?其实我最想叫你兰歌或是将军,可又怕一不小心引起他人怀疑。”

“随便。”她觉得有点不对,又说不上来。

第129章 恩宠太过

卓一澜眼中闪过促狭,“真的随便我喊吗?”

“嗯。”

“那好吧,小娘子。”

“?!……”

楚兰歌若是心脏不行,必定会承受不住这起伏。

经过慕兰斋时,卓一澜喊停。

楚兰歌未问他何意,仅在车中等他。他下车一会儿,再重新上来,放下车窗时方自袖间取出一物,是一支金镶玉步摇,做工精雅细致,再加上面窜着数颗泛着淡淡光晕的珍珠,光一眼便知道非凡品。

他进来便不客气地亲自将它细心插上兰歌的发鬓。

顿时,原本没有一点头饰的秀发间,便多了一件。

同时也令一张清秀的小脸生色不少。

卓一澜做完,悠悠道:“刚刚本公子仔细打量一番才发现了你身上缺了点什么。瞧瞧,这样顺眼多了。”

楚兰歌知他的心意,戴着步摇会显得庄重些。在府上不是她不想用,而是想用时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一件簪子,只能这般凑合。没想到这点他一个大男子也瞧在眼中,不由感叹,“阿秀,有时我真怀疑……。”

没继续说了。

卓狐狸心生好奇,“怀疑什么?”

“算了,不说。”

“嗯?”越是不说,他越想知道。

“真要我说?”

“当然,说一半不说,存心的么?”

“好吧,阿秀,你心思这般细腻,其实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女人?”这话一出,楚兰歌即瞬间挡住一只手臂的袭击,再抬脚挡住他另一招。仅数息,两个人便在车厢中交手数招,卓一澜像想将她拉向自己,而她是避。

她懂武,他也不差。

数招下来,稍顿。

卓一澜黑眸生辉,.朗笑道:“歌儿,过来。”

他刚想说本公子让你亲自验验,是男的还是女。

马车恰在此时停了下来。

楚兰歌听到外面容伶的声音,“公子,宫里到了。”

“辛苦容公公了。”卓一澜含笑似应一声,再率先下车。

楚兰歌随后,步履轻盈娴静。

皇宫对于她来说不算陌生。依然是金碧辉煌的宫殿,一座接一座,翘角飞檐,青瓦琉璃,冬日初阳下闪耀光芒。而前方一样是曾经的青石作阶,白石为栏,群龙雕像腾云驾雾鳞爪张舞,栩栩如生。不止将帝王霸气尽数彰显,也让人心生一股肃穆庄严之感。

跟着容伶走一段,即如想象中的,见到楼阁无数,粉墙环护,花园锦簇。

楚兰歌轻蹙眉,路线似乎不对。

元帝的御书房和寝宫在另一个方向。

她无声望向卓一澜,他正好看向她。

四目相对他浅淡一笑,再貌似闲聊地问起,“容公公,你这可不像是往御书房的路?咱们难道不是去见陛下么?”

“回公子,陛下在慈安宫准备与太后一起用早膳,就差公子您了。”

“哦?”卓一澜略微愕然。

楚兰歌亦是。

容伶这话可相当有意思。

卓一澜目前仅是一名朝庭命官,恩宠也未免太过了,早膳还得太后和元帝一起等他?幸好这里没有外人听到。

第130章 端王殿下

容伶没有避讳她,这个似乎代表着元帝的一种态度,难道元帝是爱屋及乌连她也当自己人了?

楚兰歌没有一丝受宠若惊,只有暗生警惕。

楚兰歌虚心提出:“容公公,民女是否要回避?”

容伶眸中微微讶然,“姑娘多虑了。”

据楚兰歌的了解,太后不理世事,深居简出。除了元帝外,鲜少见其余人,就算是后宫的嫔妃和皇子们也一样。当初她嫁给端王两年,不是一样很少见过太后吗?她这时跟过去真没问题?

楚兰歌狐疑的目光,暗暗瞟向卓一澜,恰好碰到他也看向她。

面纱下的绝世容颜,轻淡一笑,只是没有人知晓,他心底也闪过抹担忧。

将她扯进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和她并肩而走,“是我将你拉了进来,打扰到你的平静,你会……生我气么?”

“不会。”没生气的理由。

楚兰歌在去西北时,已经知道选择了。引起了元帝的注意是有些麻烦,但,她没后悔过。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去西北。

途经一处雕栏石桥。

无意中楚兰歌瞥见一名锦衣蟒袍的男子,寒风中衣袂翩翩,独立其中自有股孤寂遗世之感。她不妨多瞧两眼,仅是侧面却令她眸子轻眯,是端王?他不是去边塞镇守了吗?何时归来了?

她怎么没有听谁提过?

再想想也正常,于她来说不像过去,如今称得上消息闭塞。

容伶上前恭谨行礼。

卓一澜眉头一挑,“他是在等我们吗?”

楚兰歌敛眸低语,“说不定别人恰好站在桥上观景。”

“别人?”卓一澜莫名被这一词取悦到了。如今在她的心里,端王只能算作别人了?很好!

楚兰歌略为费解地瞥了他一眼,不明他怎么突然高兴了起来。

两个人很快跟萧轼碰面。

萧轼冷凛的眸子掠过卓一澜,落到旁边的楚兰歌身上。

楚兰歌低眉顺目的行礼,礼节上挑不出一点错,“草民拜见端王殿下。”

“你就是那个扭转西北败局的人?”萧轼审视着楚兰歌。

楚兰歌淡定回答:“西北谈不上败局,仅是暂时遇到一些困难罢了。”

萧轼淡漠道:“你很会说话。”

“不及殿下。”

“……”

卓一澜作为旁观者心里隐隐雀跃。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对话,看似很平常,却莫名给人针锋相对的感觉。或许萧轼也察觉到了,没有继续说下去,冷漠的转身离去,只留给他们一道清冷孤傲的背影。站在这里莫名其妙,离开时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楚兰歌低声问:“他去的方向不是慈安宫。”

“太后很少见客。”卓一澜若有所思。

“端王算是客么?”楚兰歌费解。太后是元帝的亲母,对待儿孙,正常来说不该这般冷漠。难道当中还有什么隐情?

楚兰歌嘴里这般说,心里却记下了此事。

倒是这时,卓一澜正问着太监总管,“容公公,端王不是在北方镇守边塞吗?什么时候回来了?”

第131章 见到太后

容伶恭敬回道:“端王殿下是前日归京。”

说完这句话,容伶又左右看了一下,见没有外人了,这才低声又说了一句,“是陛下诏回的。”

“哦?”卓一澜承了容伶这份人情。

楚兰歌听了,很感意外。

端王镇守边塞,凭他的能力,只需上下打点一番,掌控边塞那边的势力是迟早的问题。在此时却被元帝诏了回京,时间卡得不上不下。很可能是刚刚送礼打点了一番,还来不及拉拢人心,人又回京了。

楚兰歌能想到这些,卓一澜同样想到了。

卓一澜心情愉悦,凑近她耳边幸灾乐祸道:“兰歌,想必此时端王快要呕死了吧。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摆在面前,眼看就能吃到嘴里了,偏偏在关键的时刻又让人撤走了,估计还要损失上一大笔钱财。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楚兰歌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收敛。此时在皇宫,耳目众多。”

“好,我知道了。”卓一澜嘴里这般说,心里还是很高兴。

两个人安分地跟着容伶大总管来到慈安居。

慈安居的景致,比起其它的宫殿,堪称朴素。里面没有一处奢华的装饰,环境清幽雅静,空气中还飘着一缕淡淡的檀香。慈安居内应该设有佛堂,每日焚香。光从居住的地方来看,太后是一名生活简朴的老人。

踏入正堂。

餐桌上摆着七八碟素食。

桌旁坐着元帝和一位老妇人。

两个位高权重的人物,此时就像寻常家庭的长辈,端坐在饭桌前等着卓一澜。等看到卓一澜出现的一刻,都露出了笑脸。

老妇人慈眉善目,更是满心欢喜。

“澜儿来了!”老妇人站了起来。

元帝一脸无奈,绷着黑脸道:“你这小子动作怎就这么慢?”

卓一澜冲着元帝一笑,又态度恭谨地行礼:“参见陛下,拜见太后娘娘。”

“快快过来。”老妇人热情招呼着卓一澜,“一家人坐下来吃顿饭,还在乎这些礼数做什么。”

卓一澜笑着走了过去。

老妇人拉着卓一澜左看右看,仿佛他在西北吃了多少苦头一般。

楚兰歌第一次后悔跟着过来,她先前就该寻一个借口拒绝。再迟钝的人都能发现,眼前这一幕在普通的家庭里,不算什么事情。可出现在皇宫,便不简单了。

自古以来,凡是知晓皇家秘密者,可没几个能活命或是能安享晚年。然而此次是元帝亲自召见,连卓一澜事先都不知晓。

楚兰歌是想避开,恐怕也避不掉。

此时的她,完全猜不透元帝的用意了。

饭桌上摆着四副碗筷。

楚兰歌上前给元帝和太后恭敬行礼。

两人打量着她,有审视,也有若有所思。

太后慈和一笑,“你就是那个丫头吧,是个好孩子。你也别喊太后了,就跟澜儿一样喊奶奶吧。”

奶奶?

楚兰歌诧异。

旋即有意流露出忐忑不安,却缄口不言。

太后慈祥笑问:“怎么啦?是不是有一点难为情?”

不是有一点难为情,是非常令人为难!

第132章 一丝违和

“太后娘娘,刚才卓公子也只是尊称您一声太后娘娘,没有叫您奶奶。”楚兰歌含蓄笑了笑,温婉知礼。

太后一愣,接着失笑,“呵呵,你这孩子——”

元帝跟着哈哈笑了起来,“母后,这孩子有趣啊。留她在宫里,给您老人家解闷可好?”

“好啊。”太后很是高兴。

卓一澜暗觉不好。

包括楚兰歌都觉得尴尬了。

难道元帝让她进宫,是想将她留在宫内,侍奉太后?正因此才不惧她来到这里,得知什么秘密吗?

“咦,一桌子都是我喜欢吃的。”卓一澜将帷帽摘下,坐在太后另一边。

“喜欢就多吃点。”太后接话。

卓一澜又跟太后聊了几句,神色淡然中透出几分亲昵。

楚兰歌暗中打量着一餐的吃食,是有多样是卓一澜往日爱吃之物。卓一澜正殷勤地给太后夹菜,话不算多,却很讨喜。偶尔,他还给会元帝夹菜。元帝全程笑着,好似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此间,只有四个人。

连一个伺候的宫女和太监都没有。

楚兰歌隐隐察觉到一丝违和。

具体如何,她一时又谈不上来。此时只能端坐于饭桌前,安静地用膳。

桌面皆是素菜,数量不算多,在皇家里面算是节俭了。

卓一澜带点炫耀地说道:“小丫头,别光顾着吃白饭,菜也要多吃点,这些菜可都是太后亲自下厨的,在外面吃不到。”

楚兰歌温声道谢,便又继续吃着。

中规中矩,没有丝毫出格。

因为她清楚太后和元帝一直关注着自己。

这让她疑惑之余,越发小心谨慎。

是个懂规矩又识礼的小丫头,太后很满意。

元帝却若有所思,想得比太后更深。

秦家母女十几年的事迹,很容易查出来,可又没有什么特殊,普普通通。唯一知根知底的林氏又死了。所以,摆在元帝龙案的资料,少之又少。可这样一个寻常的丫头,哪里学来的宫廷礼节?

卓一澜恰在此时冲着太后讨好一笑,“太后娘娘,我家小丫头可聪慧了,学什么都快。你看,我在府上就教了她一遍礼节,她进宫到现在都没出错。”

“?……”

楚兰歌心下一惊。

原来没有出错,便是错了!

难怪元帝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而这一惊,恰好让楚兰歌夹到中途的一块肉又掉回了盘子。那惊慌失措的小模样,反而有了十几岁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卓一澜宠溺的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太后这里不必拘谨,跟在卓府一样,当成自己的家就成了。”

“可是,这里是……”

楚兰歌故作一副欲言又止的女儿娇态。

太后笑了,“傻孩子,都快要一家人了,可别跟咱们生分。”

“?!……”

快要一家人?什么一家人?!

楚兰歌惊讶地看向卓一澜,见他一副平淡的模样,丝毫没有解释误会的意思,暂时只能将这个憋在心里,留着等出宫后再询问。

没有人知晓,此刻的卓一澜心跳如鼓。

其实,此事是他疏忽了,进宫之前应该提醒她一下。

第133章 是为了谁

经过卓一澜有意无意的误导,元帝心下对楚兰歌的怀疑,消散了大半。

第一次进宫用膳,有人教导礼仪,并没有什么奇怪。何况她本身极为聪慧,学一遍就懂也没什么。不然,西北之事就不会轻易解决了。

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孩子。

至于楚兰歌在西北一行,更是进退有度……

楚兰歌留意到元帝的变化,还有太后眼中满意的样子,她隐约感觉到今日这顿饭很不寻常。

楚兰歌简直在煎熬中用完了膳食。

再等了一会儿,卓一澜借口跟着她去逛一逛,带她出去散步了。

两个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没有走出慈和宫。

在慈和宫的小花园里散步,后来走到一处凉亭,便坐了下来。

卓一澜坐到她身边,凑近道:“兰歌,你在生气吗?”

“没有。”楚兰歌凝眉。

“可我觉是你生气了。”

“哦?”

“我不该带你进宫。”

“这事与你何关?是陛下宣我进宫的……”楚兰歌不会将此事推到别人的身上。

卓一澜望向凉亭外的景致,目光略为飘远,“凭你的聪慧该看出来了吧。陛下和太后娘娘把咱们看成一对了。”

“?……”楚兰歌错愕问,“他们怎么就误会了?”

卓一澜姿态慵懒地倚着栏杆,“我府上的事情能瞒得过陛下吗?府里伺候的人大多数都是陛下和太后挑选的。你跟我同吃同……睡,就是睡在一张床榻的事,想必传到他们的耳边了。”

楚兰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当初若她知道会惹出这等麻烦,绝对不会纵容他胡闹。

见到她的神色,楚一澜的心渐渐凉了一半。借着今日之事,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他一次小心的试探。她待他是不一样的,否则不会为了他赶赴西北,可是,他更想知道这种感情,有没有男女之情。

今日一试。

是他输了……

她对他,还是没有那一份心。

卓一澜脸色沉了下来,“兰歌,你可记得我的岁数?”

“二十有余?”

“是啊,二十有二了,京中在我这个岁数的男子,还有何人没有成亲?”卓一澜俊美的脸庞忽然靠近楚兰歌,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这么多年,本公子洁身自好,不近女色,是为了谁?”

楚兰歌垂下眼睑,避开了与他对视。

“嗤!”

卓一澜自嘲笑出了声,心凉道:“权贵子弟中有个流言,说本公子是个断袖,才会二十有余了还不成亲。太后早就着急了,生怕流言是真的。前不久我们睡在一起了,正好给太后看到了希望。否则,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岂会入他们的法眼?因为这个时候,在他们的心里,你就是一头猪,都会觉得你不错。”

楚兰歌听出了,他心中有气。

她越是沉默,他眸子里的火苗越大。

安静良久,楚兰歌心底叹道:“阿秀,此事了了,我会带阿音回桃源镇。”

“砰!”

突兀的一道断裂声音,在凉亭响起。

第134章 无意进宫

楚兰歌微惊,抬头一看。

是卓一澜单手将木制的栏杆捏断了一小截。

卓一澜此时的脸色,非常不好。

他的心很痛,像被什么揪住一般,丝丝的刺痛。

只是他不断告诫自己,不要排斥这种痛,至少还有痛的机会,不是么?比起当初噩耗传来的一刻,此刻的痛压根算不上什么。

他该庆幸的……

楚兰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又化作了心底一声轻叹。此生,她没打算再嫁人。等出京之后,她会一直作男子装扮,隐居桃源镇。若卓一澜是个普通的将军,未来解甲归田,还能陪同他们一起归隐。

如今看来,他的身份未必容许。

她和他,终不是一路人。

恰在此时有一位小太监恭谨的过来,是元帝请二人到御书房。

有外人在,二人也收拾起心情,跟着小太监过去。

元帝端坐在龙案前,翻阅着奏折。见二人进来,才将奏折放下。元帝打量着楚兰歌,睿智的目光染着复杂的情绪,“西北一役,你功不可没,想要什么赏赐?”

“黄金一百两。”

“?!……”

元帝愕然。

一个小姑娘,能让元帝错愕,着实是个奇迹。

因为楚兰歌回答得太快,太过干脆利落。

正常人遇到这个情况,都该先大义凛然慷慨陈词,表达一下推托之意,元帝再顺势赞赏几句,打赏一番。接着楚兰歌跪下谢恩,功成身退出宫等等。楚兰歌倒是直接省略了虚伪的环节,直达重点。只是,在外人眼中显得急功近利,有点小家子气了。

卓一澜垂下双目,很是安静。

元帝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自从卓一澜踏入御书房,元帝就发现了他的神色不对。

人是站在这里了,魂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元帝装作不知,看向楚兰歌问道:“除了黄金,你还想要什么?”

“草民没有什么要想的,一百两黄金足矣。”楚兰歌垂眸回答着。

元帝未曾多言,下令道:“容伶,赏黄金百两。”

“遵旨。”容伶立马去安排。

不一会儿,小太监托着的银盘,上面是十个金元宝。

楚兰歌谢过圣恩。

元帝道:“太后很喜欢你,让你进宫侍奉太后,可有异议?”

“陛下和太后的厚爱,让草民诚惶诚恐。只是草民尚有牵挂,无意进宫,还望陛下成全。”楚兰歌恭谨地跪拜了下来,拒绝了进宫。

卓一澜望着她,心情复杂之极了。

他清楚她的顾忌,却又无可奈何。

太后此举,是想抬举楚兰歌。毕竟在太后或是元帝的眼里,楚兰歌将来许配给卓一澜,不管是为妻还是为妾,身份终究还是略低。可是,她如果跟在太后身边一段时间,又不一样了,身份定然会涨上几倍。

元帝好半晌都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楚兰歌。

通常来说,只有帝王拒绝别人,哪来别人有胆子拒绝他?

然而楚兰歌拒绝得很坚决。

突然,卓一澜语气平静地开口道:“陛下,微臣也替她向您求个情。”

第135章 倾慕之人

元帝意味不明地看了卓一澜一眼,“算了,朕也不想强人所难。你先退下。”

楚兰歌谢过后,退出了御书房。

容伶跟着退了下来,留下卓一澜和元帝独处。

元帝问:“澜儿,你真的已经放下了吗?”

“不放下又如何?人都去了。”卓一澜依旧垂目说道,“总不能替一个死去的人痴守一辈子吧。”

元帝又道:“你能这么想,甚好。可这个女孩子,你了解她吗?”

卓一澜寡淡道:“查过了。”

“她的行迹很可疑。”元帝直言。

卓一澜倏地皱眉问:“您不信微臣看人的眼光?”

“想到秦王吗?”元帝冷淡的提醒,“朕是不想你步他的后尘。”

“你怕微臣跟秦王一样中了美人计吗?”卓一澜嗤之以鼻,“微臣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丑丫头,算什么美人?”

“?!……”

元帝顿时一愣。

刚开始确实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鬼,后来养好了一些,还是跟美人扯不上边,今天见了,最多算是清秀。

元帝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想多了,只不过还是有个疑点。一个以前不显山露水的小丫头,仿佛一下子开窍了,敢跟国家大事扯在一起,连站在一国之尊的面前都能不怯场了。

卓一澜意有所指道:“陛下,她是微臣看中的人。”

“你——”

元帝心口跳跃着火苗,“随你。不过你这兔崽子还真能干,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丑丫头,你都能吃得下嘴。”

卓一澜闻言脸色很臭。

元帝见状心情大好,难得见这小子吃瘪。

接着,元帝又颇有兴趣地调侃:“朕若没有看错的话,她没被你这一副好皮囊迷住。”

“微臣会努力。”卓一澜似乎被踩中了痛处。

元帝骂道:“看你这样子,真丢人。”

卓一澜被骂也不以为意。

仔细想一想,是挺丢人,元帝的话很扎心。在不久前,他可是刚被拒绝了。可是,他的承受能力出乎预料的好,恢复能力也很惊人。

他已经错失过一次,绝不会再错失第二次……

少顷,卓一澜心中有了决定,“陛下,微臣想歇息,暂时不上朝。”

“理由?”元帝问。

卓一澜坚定回答:“追妻。”

“闭嘴。”元帝呵斥,“居然为了个人私情而不顾正务?”

卓一澜自嘲地笑了笑,颇有几分生无可恋的意味,幽幽开口问:“陛下,您年少时可曾有过倾慕之人?”

元帝眼中微闪,“你小子想说什么?”

“微臣有啊。”卓一澜眼中尽是回忆,“可是,她死了……”

意思是他很悲痛,很绝望。

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人了,陛下还想阻止吗?

安静了一会儿。

卓一澜转而又正色道:“这么多年了,您待微臣如何,微臣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因此今日才会坦承地跟您讲句心里话。微臣这一辈子所求不多,只希望在累了的时候,能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能有一个可以让我心安之处。”

“……”

第136章 滚犊子吧

元帝抿了抿唇,一脸严肃。

卓一澜又道:“陛下能理解么?”

元帝松口了,“你的军务先让姜霆代理,你去休息半个月。”

“半月太少了。”卓一澜说着。

“那你想要多久?”

“要不,一年?”

“休想!半年都——”不可能!

卓狐狸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半年?!半年也好,微臣谢恩。”

闻言,元帝差点被气乐了。

这兔崽子!

所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什么都是狗屁!他不想上朝才是真的!

卓一澜得逞了,表面上还是很淡定。

元帝端坐在龙椅上面,板着一张黑脸,紧紧盯着卓一澜,想等他自己识趣一点,主动改口。

可是,卓一澜视若无睹,屹然不动。

等了良久,元帝死心了。

“好了,滚犊子吧。”元帝恨铁不成钢。

卓一澜行礼,退了出去。

事实上今日之事,元帝并没有放在心上。

京中权贵子弟,如卓一澜这般年纪的青年,基本娶妾成群,经历的美人也不知凡几了。唯独卓一澜这个奇葩,不近女色。元帝和太后没少替他操心,元帝后来才得知卓一澜的心思,可当时那人已经嫁作他人妇了……

元帝想到这里,眸色深沉。

有个人从暗处踱步而出。

元帝问道:“姜霆,他说放下了,你相信吗?”

“臣相信。”姜霆言简意赅。

“你说说看。”

“臣想这个功劳应该归于秦姑娘和御公子。”姜霆想了一想又详细说道,“公子一直以来很在意他们,自从他们出现后,公子就慢慢振作了起来。西北一战过后,更是完全走出了昔日的阴影,恢复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今天踏进来的时候,他可没有一点意气风发的样子。”

“这个……臣也不知。”姜霆确实不清楚。

元帝沉思道:“那个小姑娘,可有什么异常?”

“楚将军生前似乎与她有旧。”

“仅此而已?”

“是的,仅此而已。”

“……若是如此,倒可以解释她的才能从何而来。”元帝琢磨了一会儿,又下了一个命令,“安排几个人暗中保护他们。上次死了一个奴才,就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这两个人出事,那兔崽子还不掀翻了天?”

姜霆领旨。

元帝有此安排,先前卓一澜忽悠人的话,多少还是被他听进去了。况且御飞音和一个小姑娘而已,基本不会对卓一澜构成威胁。

……

再说卓一澜从御书房出来。

以为可以见到楚兰歌,岂料不见人影。

他压下心底的急切,找个小太监一问,才得知楚兰歌已经出宫。

庆功宴尚未开始,卓一澜又让太后叫住,不好出宫。

心不在焉地参加完宫宴,已是午夜。

卓一澜归心似箭,回到府里又得知楚兰歌已经就寝,只能回到藏兰苑喝了一夜的闷酒,手里还拿着楚兰歌给他的木雕。

次日,一大清早。

卓一澜宿醉未醒。

宫中的圣旨和赏赐,便到了卓府。

楚兰歌随着卓府管家,还有一群奴仆跪在前厅接旨。

第137章 姗姗来迟

等了好一阵子。

卓一澜满身寒气地在近身小厮的陪同下,姗姗来迟。

宣读过圣旨后,管家暗中塞了传旨太监一个大红包。

太监笑着说了几句好话,带着人赶紧开溜,仿佛有人拿着刀,在后面追一样。不是传旨太监敏感,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今天卓公子心情不佳。经验告诉大家,卓公子心情不好的时候,身边的人容易倒大霉。

卓一澜眯起寒眸,望着大门口。

管家有点庆幸地看着还在一旁的楚兰歌,心里暗忖:有秦姑娘在,公子应该不会发脾气吧。

管家走近卓一澜几步,“公子,陛下赏赐的东西——”

“将能吃能用的,都送去沁香园。剩下的入库。”卓一澜回头望向楚兰歌,傲然地抬了抬下巴,转身迈出了门槛,“本公子还困着,先去补眠。”

管家应了声是。

楚兰歌心情复杂多了。

如果没有挑明,大概就不会尴尬了。

所幸,她这次真要离开了,不管发生任何事。她隐隐有种直觉,此次不离开的话,日后会更加不易。

管家走到楚兰歌跟前,“姑娘,您挑挑还有什么需要的?例如玉佩首饰等物件,您身上也没几件,可以在这里挑些。”

楚兰歌含笑道:“多谢管家大叔了,不过这些我用不上。你将那两盒糕点送到沁香园就是了。宫里御厨做的点心,一定很好吃。”

“姑娘,公子吩咐——”

“管家大叔,真的不用。”

由于楚兰歌坚持不肯要,管家也没有硬塞。

楚兰歌回到沁香园。

御飞音正坐在饭桌前,等着她回来。

桌上还摆着早饭,楚兰歌让仆人将两盒糕点放下。

御飞音高兴道:“阿姐,忙完了?”

“是呀,忙完了,我还拿回了宫里赏赐的两盒糕点。”楚兰歌打开了一盒,是做工和样式都十分精致的糕点,“我没吃过的糕点,应该是今年御膳房新出的品种,阿音先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楚兰歌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到他面前的小碟。

接着自己也捏起一块,塞到了嘴里。

她连连点头,“好吃!有这个配粥,今日的早饭很奢侈。”

御飞音抿嘴偷笑,跟着拿着面前的糕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这斯文的吃相,比起楚兰歌可是高雅多了。

没有外人的时候,楚兰歌学的那些贵族礼节,统统喂狗去了。

其实,她还是向往军中大口酒大口肉的吃法。

楚兰歌又给御飞音和自己各盛了一碗粥。

两个人欢快地吃着。

刚吃了一会儿。

门外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楚兰歌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望向了口门。

卓一澜满身寒气,谁欠了一百万银子似的出现在门口。

楚兰歌浅笑地站了起来,“不是说补眠么?怎么过来了?”

卓一澜缄口不语,几个大步走了进来,撩起衣袍,坦坦荡荡占据了楚兰歌的座位,还拿起她用过的筷子,端起她吃了一半的桂圆红枣粥,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楚兰歌:“……”

第138章 清清白白

这又闹啥呢?

共食一碗粥和同用一副碗筷,是否太过亲密了一些?可惜他做得太过自然了,好似不知道一样,倘若这时她阻止,反而更尴尬。

御飞音听出了不对劝,咬牙切齿问:“姓卓的,你坐哪儿了?”

卓一澜埋头吃着东西,不理御飞音。

御飞音气得不轻,“你不会让下人重新去拿一副碗筷吗?”

“我饿,等不及了。”卓一澜蓦地抬头,笑容很是恣意,“御飞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里正妒忌死我了吧。哈哈,就喜欢看你生气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了,真让人心情畅快。本公子今天一定要吃三大碗。”

“你……哼!”

御飞音气呼呼的冷哼。

倒是楚兰歌的神色晦涩不明,出去叫来一个小丫鬟,让她再添了一副碗筷。

用早饭的过程,卓一澜跟御飞音吵吵闹闹,却一句话没跟楚兰歌交流。直到下人过来收拾好餐桌,他们移步到正厅,彻上了一壶热茶。

一壶茶过后。

楚兰歌把御飞音打发回房,又让下人再重新上一壶茶。

打发了下人离开,两人独处。

楚兰歌打破了沉默:“阿秀,还在生气吗?”

“……”卓一澜眼皮都没抬,捧着茶碗不说话。

楚兰歌淡然地又说:“我不喜欢宫里的气氛,就先行回来了。那个时候,你在御书房里,我想跟你说一声也不方便。”

卓一澜沉默。

他不开心,可不是因为她提前出宫。

然而,她避重就轻了……

他不想来的,可又管不住自己的脚。

来了又生着闷气,会不会显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卓一澜又心生忐忑,表面还是很冷淡的样子。

楚兰歌敛目,沉默了半晌,才平静道:“阿秀,陛下和太后似乎误会了你和我的关系。你要寻个适当的时机澄清一下。”

“澄清不了了。”卓一澜生硬地说着。

楚兰歌说,“此话何意?”

卓一澜将茶碗徐徐地放下桌面,修长的手指撩了撩垂下的一缕长发,恣意道:“咱们睡一张床的事传到宫里了。你觉得这事儿还能澄清得了吗?本公子去解释了的话,只会越描越黑。”

“我们没做什么。”楚兰歌皱眉。

卓一澜凝起眉峰质问,“睡了就睡了,你还想赖账吗?往日的你行事最为坦荡了,怎么这回敢做就不敢认了?!”

楚兰歌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叫睡了就睡了?

这话让外人听见,容易想歪,还以为她真把他怎么样了呢。

楚兰歌坚持道:“我们清清白白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兰歌。”卓一澜悠悠拿起茶碗,却又不喝茶,纯粹拿在手中把玩,直到碗中的茶水渐渐转凉了,他才开口说,“去年四月发生了一场惨剧,清远侯府举办了一次赏花会。府上素有京城才子之称的二公子,在园中偶见一名贵女落水,仓促间把人救了上来。那贵女人没事了,却哭着说毁了清白,要二公子负责。”

楚兰歌不明他想表达什么。

第139章 洗不白了

见他又不说话,一副等着她问的状态。

楚兰歌随口问:“二公子只是救人,怎么就毁清白了?”

“男女授受不亲。”卓一澜见她这样,心里堵着的一口气,突然消散了不少。她打小在军营长大,跟闺阁女子不同,至少在某些想法上面,跟世俗的女子不一样。行兵打仗,混吃混住,常有的事。

楚兰歌奇怪问:“那又怎么成惨剧了?”

“问题就在于二公子小时候就订亲了。”卓一澜用事实告诉她,睡一起了,就代表他们的关系洗不白了。

至于为什么会是惨剧?

原因很简单,是那被救的贵女,清白毁了,死活要嫁给二公子,又不想为妾。二公子钟情于未婚妻,不肯退婚。后来事情闹大了,二公子的未婚妻竟然一时想不开,投湖自尽了。心上人死了,二公子悲愤之下,出家了。

一时善举,却害了三个人。

楚兰歌听后,一言难尽。

自然也听出了卓一澜隐含的意思。

别人仅是情急救人抱了一抱,即撇不清了。他们睡在一张床上,还能清白吗?所幸,她这辈子没打算嫁人,并不在乎所谓世俗规矩。

楚兰歌将卓一澜手中凉掉的茶拿过来,重新换上了一碗热茶。

让茶水传出的热气,暖和了他的掌心。

卓一澜凝视着茶碗中浅绿的茶水,低头喝了一口。

沉默良久,楚兰歌才打破了沉寂,“阿秀,过几天我就带阿音离京了。”

“天寒地冻,有必要这么急吗?”

“闲言啐语最伤人。我离开了,你才能安然。不然传了出去,御史参你一本,对你很不利。”楚兰歌想得深远。原本很纯粹的一晚,是她鲁莽了。当时的她怎么就心软了呢?几乎没有想到会传了出去的后果。

卓一澜心头微紧:“不会传出去。”

“宫里已经知晓了,还会是秘密吗?”

“……”他无话反驳。

其实,他很想说那一晚的事,只有元帝和太后知晓,不会传到外面。可是,他这个说法告之她,凭她的聪慧,岂会没有想到此事是他故意为之?即便有一天,她还是知道了真相,也不能是现在。

卓一澜没再阻止她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如常。

卓一澜没有上朝,每日跟他们混在一起。

不过,他一天比一天沉默。

离开的前一日。

府里晚膳的时候做了一桌好菜。

三个人吃了一顿。

晚上还围着炭炉子,聊着天,吃着管家送过的糕点小食。

御飞音兴趣来了,还自弹一曲,温馨又惬意。

今天御飞音真的很高兴,因为明日一早,他们要离京了。

虽然在卓府的日子不缺衣食,凡事又有下人伺候,但是,御飞音依旧有一些忐忑不安。他害怕楚兰歌的秘密会暴露,所以,他早早就希望能离开,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天天跟她生活在一起,不用跟以前一样,每次听到她上战场就担惊受怕。

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只有他和她……

第140章 不见也好

翌日一早。

卓府的后门,停了一辆马车。

大早清府里的人便忙碌了起来,将马车内部布置的十分舒适,暗格里还备上了各式的糕点和蜜饯等,车厢内还烧着一小炉炭火,上面架着一壶热茶。有热茶喝,又能让车厢内变得暖和。

楚兰歌醒来没有看到卓一澜。

直到扶着御飞音踏出卓府的门槛,还是不见人影。

楚兰歌扶着御飞音上车。

管家还在让人搬东西。

“管家大叔,我们不需要那么多东西。”楚兰歌很无奈。

管家恭敬道:“这是公子吩咐的,姑娘就别为难小的了。”

楚兰歌问:“那你家公子呢?”

“公子一大早进宫了,还没回来。”管家如实说着。

“我在沁春园留了些东西,等他回来,你告诉他。”楚兰歌留下的东西不少,有先前卓一澜赠送的地契、房契,商铺等,还有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装的东西,正是卓一澜送给她的天子令。

管家犹豫问:“姑娘,不等我家公子回府再走么?”

“不必了。”楚兰歌心想,不见也好。

不见,就不必烦恼。

转身楚兰歌上了马车。

她对车夫说:“大叔,可以走了。”

“是,姑娘。”车夫是个中年汉子,手中长着厚厚的茧子,应该是个练武的。

卓府派一个有武功的人送他们,在预料之中。

车在卓府的后门出发。

一路安稳地驶出了城门,上了官道。

楚兰歌看着安静的少年,“阿音,在想什么呢?”

“他没来送送我们。”御飞音拧着清秀的眉头,“这可不像他……总觉得他会有后招。”

楚兰歌失笑,“在想什么呢?”

“您不信我?”御飞音眉头凝得更深了。

“信!”

楚兰歌笑上还是挂着笑意。

听到她说信了,他脸上才露出了笑意。

可很快御飞音就笑不出来了。

车子后面传来了马蹄声,由远至近。

楚兰歌有感地掀开车窗探头往外看。

有十几个人骑着马,正奔过来。

骑马跑在最前方的人,是身穿锦绣长袍,戴着面具的华贵公子。瞧这个架势,倒像是某个富贵子弟准备出游。

楚兰歌先是恍惚了一下,后又释然了。

车马已经停下来了。

卓一澜浑身依旧散发着冷气,见她看过来还微抬起下巴,翻身下了俊马,又将马绳丢给一旁的手下,他三两下跳上了楚兰歌他们的马车,钻进了车厢内。

随着车帘掀开,一阵寒风吹进来,冷得御飞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楚兰歌挪了一下座位,让出一个位置。

卓一澜洒脱地撩起衣罢,理所当然地坐了下来。

外面有人说了声,马车又动了,不疾不徐。

“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楚兰歌倒了一碗热茶,递给卓一澜。

卓一澜接过来,优雅的喝了口,温热的茶水咽下喉咙,整个人仿佛暖和了起来。他含笑的桃花眼斜睨向楚兰歌,“一碗热茶,就想让本公子原谅你吗?”

楚兰歌浅笑问:“那阿秀要如何才能原谅呢?”

第141章 差点炸毛

“茶挺好喝,再来一碗。”卓一澜没有说,一碗热茶下肚,直接暖到了微凉的心间。换个人端的茶,肯定没有这个效果。

“姓卓的!”御飞音一听,差点炸毛。

因为卓一澜这话,实在有点轻佻。

楚兰歌及时按住了御飞音,“阿音,在外面别闹。”

闻言,御飞音这才安静了下来,闷声道:“是他太无礼了。”

“姓御的,怎么不说是你想太多了?”卓一澜笑得很张扬,仿佛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耀眼又夺目。可不知为何,他的眼底又好似寒冬腊月。

御飞音看不见,只能靠听的。

但从卓一澜嘲讽的语气中,足够将他气得脸蛋通红了。

楚兰歌心虚地垂下眼睑,避开了卓一澜的目光。

不过,她冷不防地想起了御飞音刚才所说的……后招?

她当即端起另一碗茶水,送到御飞音的手里,“阿音,来!先喝口热茶,暖暖。管家大叔很贴心,车上居然备了不少你爱吃的糕点和蜜饯,路上正好可以拿来解解馋。”

御飞音顿时高兴了,“管家大叔是个好人。”

“那是,送我们好吃的,都是好人。”楚兰歌顺着他说着。

卓一澜端正坐姿,眉眼潋滟道:“呵,那些糕点和蜜饯,花的都是本公子的银子。所以,你们的赞美之词,本公子收下了。”

“?!……”

楚兰歌默默地给卓一澜空了的茶碗斟满。

倒是御飞音这次意外地没反驳。

因为卓一澜待他们真的不错。

楚兰歌看到御飞音别扭的小样子,在这样奇怪的气息下,都莫名地想笑了。但这个时候又不能真的笑出声,不然,有人脸皮薄,说不定气氛会尴尬。再说了,人家骑着马赶过来送行,总要给点面子吧。

想到过一会儿要分开……

御飞音心头闷闷的,一下子没了斗嘴的心情。

事实上少年的心里很矛盾,想着离开卓一澜,没人再跟自己抢楚兰歌的关注,他心里是高兴的,但是,想到以后见不到卓一澜,他又莫名地失落和不舍。不能否认卓一澜在少年的心里,还是很有地位。

御飞音结结巴巴道:“姓、姓卓的,这、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我们、我们不会忘记你的,虽然你这个很小气,性格又讨厌,其、其实……你的人还算不错啦。”

这说得是什么鬼话?

卓狐狸一时心思复杂难言,眼神凉飕飕地盯着御飞音。

奈何御飞音眼睛看不见,他这个憋屈的样子,正主不知道。

楚兰歌不知为何,只觉眼前一幕,格外喜感。

下一刻。

卓一澜咬牙切齿说:“御飞音!你在骂谁小气了?!”

御飞音顿时呆滞了,颇有风中凌乱之感。

刚才他说了啥呢?

他明明……明明想说几句好话来着。

意识到不对,御飞音怯怯地缩起了脑袋,尽量挪得离卓一澜远点。

卓一澜看到了,霎时又没脾气了。

“噗嗤!”楚兰歌失笑。

“哈哈……”

她坦荡又爽朗的笑,瞬间冲散了车厢内尴尬的气氛。

第142章 来日方长

御飞音的一番话,摆明是以为卓一澜来给他们送行。

俗话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御飞音不想在离别的时候,还跟卓一澜闹个不愉快,所以想着离开的时候,跟卓一澜说句心里话。

只是,善良的少年没有料到,后面还有一个爆炸式的消息在等着他。

若早知道会这样,他肯定不会说刚才那一番话了。

卓一澜突然问道:“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楚兰歌和御飞音闻言同时一愣。

误会了什么?

很快,卓一澜给他们解惑了,“本公子决定跟他们一起离京了。”

“什么?”御飞音惊叫。

楚兰歌同样很惊讶,“阿秀,不要拿这个开玩笑。”

卓一澜扬眉,“很惊讶?”

“有一点。”

楚兰歌又说道,“宫里那两位会答应吗?”

“自然是答应了,我这才出来。”卓一澜思索了片刻,又顺便说了,“陛下那里我早就打过招呼了,倒是太后那里……”他刻意挑选在今日早上进宫,陪太后吃了一顿早膳,再磨得太后应允了,就是担心老人家一时心软答应了,然后又出尔反尔。

现在等老人家回过味来,他已经出城了。

马车行驶在官道。

蓝牧带着一支护卫,骑着俊马,保护着马车。

楚兰歌推开一道车窗的缝隙,望着外面一下,又闭上了。她看着卓一澜问道:“阿秀,如今西北战乱刚刚平息,朝中局势还没稳定,需要你去做的事情很多。你理应留下来,亲历亲为,不该在此时离京。”

卓一澜黑眸斜挑,简洁地吐出一句:“欲速则不达。”

楚兰歌狐疑说:“此话怎讲?”

“野心太大者,容易死于非命。心机深沉者,容易遭人忌讳。本公子如今手握兵权,年纪又尚轻,在一些小事上不妨率性而活。”上位者很忌讳身边的人野心太大,难以掌控。卓一澜在大事上一向懂得把握分寸。

楚兰歌恍悟,旋即又眯起了眸子。

不得不说,狐狸就是狐狸,压根不用她操心。

倘若卓一澜知道,恐怕要暴躁了。

他努力在心上人面前表现,是想让她见识到他的沉稳睿智和英俊威武,让她把他当作一个顶天立地,能够护她一世安稳的男人!而不是现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心态。

楚兰歌问:“你打算离京多久?”

“时间不定,要几个月吧。”卓一澜如实回答。

“去散散心也好。”楚兰歌想了想说道,也不劝他回京了。

见她这样,卓一澜也松了口气。

唯独御飞音却开始生闷气了。

聊过后,卓一澜嘴角挂上了浅淡的笑。

刚刚追上来,浑身郁结的寒气,已经消散无踪。

一次失败算什么?

来日方长……

途中,加多了一个人,欢乐也多了。

例如卓狐狸气人的本事又见长了,“御飞音,本公子陪你去桃源镇,高兴吗?”

御飞音气呼呼的张嘴要反击,结果又被卓狐狸先一步打断:“好了,你不用回答了,本公子知道你一定很高兴的。”

“?!……”

脸呢?!

第143章 好心好意

御飞音瞪大一双没有焦距眼睛,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儿,气得要扑上去用爪子挠他两下。

可少年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

只不过,还没等御飞音气极地扑上来,卓一澜率先揽着了御飞音的肩膀,他还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御飞音瘦弱的身体上。御飞音眼睛看不见,楚兰歌却清楚看到卓一澜脸上的笑容蔫坏蔫坏了。

卓一澜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御飞音,你要感激本公子。”

“你死去,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感激你?”御飞音漂亮的脸皮气得通红,宛如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这个混蛋,摆明借着武力在欺压他。不过,借着小小的自尊心,他没有吼出来,才不要让卓狐狸觉得他是故意向将军求救呢。

卓一澜笑道:“好心好意陪你走一趟,你居然不领情?阿音,两次三番回乡都没成。谁知道这次还能不能成?本公子觉得……你这一路也不会太平。”

“?!……”

御飞音张嘴想争辩,竟然反驳不了。

楚兰歌倒是陷入了沉思,“阿秀是不是收到什么风声?”

“没呀。”卓狐狸老神在在说,“我这是担心你们。”

没个名头又怎么能跟得名正言顺?

楚兰歌信了卓一澜。

但是,御飞音受到影响了。

他觉得卓一澜是很气人,可有一句话是对的。

三番两次出意外,谁敢保证这次会顺利?

于是,接下来的一日,御飞音过得提心吊胆,连卓一澜时不时挑衅都无视了。反倒是楚兰歌看两人的相处,觉得十分有趣。

傍晚到了一个城镇。

寻了一间客栈安顿好。

几个人又用过了晚饭。

楚兰歌见天还没黑,去了客栈附近的一间打铁铺,购买了一把长刀护身。

回到客栈,披着晚霞倚在屋檐下的卓一澜,恰似一副宁静的水墨画,非常吸引人的目光。

卓一澜目光落在楚兰歌手中的长刀,“我记得你擅长的不是刀。”

“以前擅长的,现在不一定适合。”楚兰歌意有所指。她前世擅用的是长戟,那是上战场用的武器。可如今这副身体羸弱,即使重生以来每天锻炼,还是有些许的不足。再者带着一把刀,也比长戟方便。

卓一澜问:“我有一套刀法,你要学吗?”

“不必。学刀法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楚兰歌以前也玩过刀,自认还是有一些自保的能力,“我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和风餐露宿的日子,只想过一些平平淡淡的生活。我听说桃源镇民风纯朴,治安良好,也不怕出个什么事。”

卓一澜笑了,“听了你说的,突然很想过一下你说的生活了,怎么办?”

“呵。”

楚兰歌笑了笑,没把他的话当真。

重活了一回,她才有了选择的机会。而卓一澜不同,有人会给他的未来辅路,不管走成什么样,都不会泯灭于众。

卓一澜凝视着她而笑,漂亮的眸子宛如盛满了春日柔光。

楚兰歌有一刹那心跳慢了半拍……

第144章 牵起小手

卓一澜几步上前,趁着她失神的一瞬,牵起了她的小手,“歌儿,这天怪冷的,我事先让人在房里暖了一壶酒,陪我去喝一杯吧。”

楚兰歌本能想避开,奈何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实在太过自然。

等她想强行抽回小手的一刻,他又先她一步,将她的手松开了。似乎刚才的举动,只是他无意中做出来的,压根算不得重要的事。

此刻,若她跳出来说什么,反而会显得她大惊小怪。

所以楚兰歌刚要多想的念头,又放了下来。

楚兰歌道:“天寒地冻的,确实该喝一杯暖暖身子,这样也容易睡觉一些。”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卓一澜浅浅轻笑着,那一双黑眸宛如闪烁着璀璨的星光,这个时候他的心情颇佳,“我听说这间客栈的酒不错,一会儿试试,若是真如传闻中那样好喝的话,我们就购几坛路上喝。”

“好。”

“阿音这两天赶路累坏了,早早就睡下了。我已经让人看着他了,不会出事。”

“嗯,辛苦你了。”楚兰歌温然而笑。

他什么都安排好了,她还能说什么?

楚兰歌随着卓一澜上了二楼一间客房。

刚踏入他的客房,便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舒服得浑身毛孔都舒展了。在床榻上还摆着一张小矮桌,上面摆着一个小炉子,炉里烧着炭。

蓝牧在看着炭火,还暖着一壶酒。

桌面上还摆着几样下酒的小菜,都是楚兰歌喜欢吃的东西。

卓一澜转身接过楚兰歌手中的刀,交给了蓝牧。

蓝牧悄悄退了出去,还将房门拉好。

楚兰歌脱掉了鞋子上榻,盘起了双膝坐好。

卓一澜坐在她的对面,举止温雅地给她倒了一杯酒。

“尝尝这酒如何?”卓一澜嗓音透出几分期待。

楚兰歌端起酒杯,先是闻了闻酒香,再浅酌了一口,酒水在舌间打转后才慢慢的咽下去,喉咙一阵火辣辣的刺激感,一会儿又让人回味。她没有评价酒如何,又喝了一口。无视卓一澜的目光,接着又喝了一口。

卓一澜等不到她的评论,却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谁能像他一样,熟悉她的一点一滴,一颦一笑?

卓一澜夹了一块切成薄片的烤肉,放到她面前的空碟里,柔声说道:“是不是很喜欢?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家店的酒,因为我也喜欢。……你也别只顾着喝酒,先吃口肉填填肚子。这样不容易伤身。”

楚兰歌吃了他夹的菜,“你早知有好酒,才怂恿我们来这里投宿?”

“哈,被你看出来了?”卓狐狸狡黠笑了笑,“跟你说哦,这酒是店掌柜自家酿的,数量有限。每日卖出多少坛都有定数。”

“很贵?”

“不算。”卓狐狸挑眉,“你不会因为贵,又觉得难喝吧。”

楚兰歌浅笑,“我是那样的人吗?”

“哈哈。”卓狐狸了然似的,低头闷笑出声。

不管世上有多少好酒,在她心里永远都比不上牛栏街的水酒。

第145章 把我睡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不服气,找上很多好酒让她尝尝,结果她都说还可以,回头又继续喝牛栏街的酒。后来,他渐渐就明白了。她喝的不是酒,是一种情怀,一种心境。再后来他又从一些老将嘴里知道了,楚老将军生前也爱喝牛栏街的酒。

两个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有说有笑。

话题没有一个固定,说到哪里算是哪里。

有时军营中以前发生的一些小趣事,都被他们拿出来说上一说了。事关如今西北的局势时,楚兰歌倒是没有多说。反而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行军打仗的经验,还有从楚父那里学来的兵法,倾囊相授。

卓一澜意味深长问:“兰歌,楚家兵法不外传的吧。”

“不让楚家兵法埋没,才是我对父亲的孝心。”楚兰歌迷迷糊糊地说着,说完就趴在桌子里,醉死过去。

月落,日出。

阳光透过纱窗,照了进来。

楚兰歌醒来,第一时间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人睡在床上没什么,可身边的人,怎么回事?

她枕着一条手臂,腰间还搭着对方另一条手臂。

两个人抱在一起睡了?

楚兰歌惊坐而起,立马检查衣着,发现尚算整齐,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和他只是单纯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可是,联想到上次跟他睡一张床后,招惹出来的麻烦,楚兰歌又郁闷了。

只希望这次的事,别传出去才好。

楚兰歌刚想下床,察觉衣袖被什么东西扯住,低头一瞧,即见卓一澜修长的手指,正拈着她一小片衣袖。他斜躺在床榻,望向她的漂亮眸子满是懵懂,居然水雾雾的,格外清亮和纯净。

像是孩子似的他,楚兰歌第一次见到。

很快,他呆呆地眨了眨眼。

下一刻。

楚兰歌严肃的小脸差点没有绷住。

因为他突然惊讶道:“将军,你又把我睡了……”

你又把我睡了?!

把他睡了?!

睡了?!

这是什么鬼话?!

楚兰歌脸颊一热,张张嘴想反驳,可一时又寻不到好词。因为在听到他这一句话的时候,她的脑海中莫名浮出了护城河畔,他说出的所谓愿望。

他说,他平生的愿望有两个……

一个是睡?

第二个也是睡?

如今两个人虽然没有发生实质的关系,却也有口难辩了吧。

楚兰歌心头焦急,同时又很烦躁,低头看向他时,无意中撞上了他戏谑的目光?

霎时,她悟了过来。

刚才她被耍了?!

他没当场,倒是她差点当真了……

楚兰歌哭笑不得,“行了,别闹。”

于是,她动作麻利的穿上鞋子,整理仪容。

因为酒醉了,所以今天起来略晚。

楚兰歌担心御飞音会找不到人,赶紧叮嘱了卓一澜两句,便逃似的出了客房。离开的时候,还顺便贴心地关上门。

“真是无情的女人……”

卓一澜喃喃地说着,眼睛却没有离开关上的房门。

他身上穿着衣袍,经过一夜起了皱折,却依旧是昨天那一件。

第146章 暗潮汹涌1

正如楚兰歌所想的,他们又是单纯地睡了一次而已。

卓一澜重新躺了下来,恰好是楚兰歌先前所躺的位置,榻上还残留着伊人身上残留的暖意,遗留着独属于她的气息。

卓一澜眷恋地深深闻了一下,嘴角微微扬起。

另一边。

楚兰歌踏入自己的客房,刚走了几步便站住。

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血腥味。

若非她有心留意,恐怕也发现不了。

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又顿住,脚下的地板有新磨出来的痕迹。在桌子一角,还有一道新添的划痕,像是利器所致。

楚兰歌又走到窗口。

窗栏上有淡淡的脚印……

昨晚这房中,有一场打斗。

从痕迹上观察,打斗的时间不长,仅几个回合就结束了。

而昨晚她留宿在卓一澜的房里?

楚兰歌猛地转身跑出客房,来到了御飞音的房间,急切地敲着房门,喊道:“阿音,你在吗?”

“我在!”

“……”

楚兰歌推开了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御飞音正坐在床榻上,收拾着衣物,看起来一切安好。

楚兰歌这才放下心来,状似随意地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御飞音道:“挺好的,您呢?”

“我也睡得很好。”楚兰歌看他不像隐瞒着什么,才真正放下心。昨晚的人显示是冲着她来的,跟他没有关系,“阿音,我现在不是将军了,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无需用敬语。当是亲姐弟那样相处。”

“我、我忘了。”

有些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

楚兰歌眸光一转,“没事,慢慢改。”

“嗯嗯。”御飞音异常认真地点头,还是有些别扭。

“乖。”楚兰歌过去,帮他收拾着东西,“吃早饭了么?”

“等阿姐呢。”

“我——”

“刚才我去敲你的门,你没应我。”他想等她一起吃早饭。

楚兰歌莫名心虚了一瞬。

若是让单纯的少年知道,她昨晚在卓一澜房里过夜,还不知会怎么样。只这么一想,她就决定让昨晚的事,烂到肚子里,跟谁都不提。不过,她还是御飞音说了一声,说等会儿下一起到楼下的食堂用早饭。

楚兰歌又转去卓一澜的房间。

推门进去,才发现卓一澜这厮还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也不知在发什么呆。

“阿秀,该起了。”楚兰歌走近,掀开了他的被子。

卓一澜睁眼,慵懒而笑:“你来伺候本公子更衣么?听说这个是妻子分内的事。”

“怎么一大早就没个正形的。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哦。”卓一澜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太过。

他起身,穿靴,下榻。

楚兰歌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养尊处优的公子少爷,生活就是不一样,早早就有随从备好了热茶和糕点。她和阿音的客房,可没有这个待遇。

楚兰歌问:“阿音,昨晚我的客房出了什么事?”

“来了两个小毛贼,蓝牧私下审过了,是当地人,平日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没发现可疑的,就让衙役过来拖走了。”

第147章 暗潮汹涌2

卓一澜听到她的问话,没有一点意外之色。

楚兰歌又说:“你早知道了,才让我睡你这里?”

“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耐。是蓝牧安排守夜的人发现了,顺手捉了起来。我也奇怪,我们这一行人,论财论色,也是本公子我拔尖啊,怎么就你让贼人惦记了呢。”卓一澜披上了一件狐皮披风,笔直的腰身,微微往前倾,凑近她的脸,“不对,你这么说难道是不想负责,想撇清你又睡了本公子的事实?”

这姿势,可暧昧了。

楚兰歌含笑伸手,将他的脸推开。

重活一次,才发现他隐藏的这个不靠谱的性格。

前世,她眼睛真瞎了……

不但没有看懂萧轼,也从来没有看懂过眼前这位。

楚兰歌得到答案,喝完了一杯热茶,才走出卓一澜的房间,又转到御飞音客房前。恰好,看到御飞音出来,懵懂的少年心思一眼就能让人看透,她突然觉得还是跟单纯的人相处,更让人舒适,不必猜来猜去,不必费神。

楚兰歌快步上前,扶住他的手,“阿音,我们先下楼点菜。”

“他呢?”御飞音好奇问。

他只听到她的脚步声,没有卓一澜的。

楚兰歌笑道,“还要一会才出来了吧。我们先吃,不必等他。”

听到她这么说,御飞音一乐,“好!”

两个人一起下楼。

有人扶着,御飞音走路很是稳妥。

在楼下的食堂,挑了一张空着的桌椅坐下。

店小二上来招呼,楚兰歌问过御飞音想吃什么,御飞音说随意。楚兰歌要了三大碗汤面,想了想,又加了十个肉馅的大包子。

没等多久,热腾腾的包子和三大碗面上桌。

御飞音吃了几口面,小声道:“阿姐,面都上桌了,他还慢吞吞。等我们吃完,他还不下来,就把他那碗都吃了。”

“好。”楚兰歌纵容一笑。

于是两个人吃面的速度,默契地快了几分。

等两人吃完,魔爪伸向卓一澜那碗面。

卓一澜这才姗姗来迟,“呵,两位,这是想干嘛呢?”

两人的动作一顿。

御飞音缩回来,拿起一个肉包子用力咬了一口。

楚兰歌见少年心虚,她倒不怕了,“阿秀,我们替你叫了一碗面,见你迟迟没有下来,面条又快凉了,便想勉为其难地替你分吃掉。”

“不必,我下来了。”卓一澜磨牙说着。

以为这么说,就想掩住想吃掉他面条的事实吗?

两个没良心的家伙!

卓一澜憋着气,坐下,低头就吃面条,还故意滋溜滋溜的吸着,弄出大大的声响。见御御飞音想新添一碗茶水,手摸索着,慢慢伸向茶壶。

卓一澜故意先御飞音一步,将茶壶拎起,“这面条放久了,有点糊。本公子想加点茶水进去。”

汤面加了茶水,还能吃么?

分明是故意的!

御飞音气恼道:“姓卓的,你这是报复。”

“在报复之前,也是你先做了什么。”

“……”御飞音呆住。

好有道理,反驳不了。

第148章 暗潮汹涌3

楚兰歌安静吃着包子,装着没听见。

见御飞音又气红着脸。

卓一澜呵呵一笑,主动给他倒了一碗茶,斜睨道:“本公子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真以为会跟你这个小屁孩斤斤计较么。”

小屁孩?呵!

御飞音气得脸庞红彤彤的,“你大!你年纪大,难怪二十多了还娶不到媳妇。”

卓一澜眸子一眯,眼底掠过几分妖邪。旋即他气质清贵地端坐着,吃东西的样子越发优雅。等他吃完了,才轻轻地放下筷子,慢悠悠说:“御飞音,本公子是没娶到媳妇……”

“哼!”御飞音傲娇地冷哼。

“可本公子睡过了——”卓狐狸的话还没说完。

砰!

楚兰歌猛然站起时,椅子倒了。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还吸引到其他桌子的客人。

众目睽睽之下,三个人反应不一样。

御飞音看不见,所以脸上没有变化。卓一澜是完全无视了这些目光,唯独楚兰歌莫名地有点底气不足。

御飞音吃饱,说要上楼拿东西。

楚兰歌立马找个借口跟着站起来,亲自带着御飞音上去。

倒是卓一澜坐着,又拿起了剩下的一个肉包子,斯文地吃着东西。

当他放下碗筷的时候,蓝牧现身结账。

卓一澜问道:“昨晚的事,没查出可疑的吗?”

蓝牧恭敬道:“没有。那两人确实是当地的小混混。”

“算了,路上你留意些。”

“是。”

即便公子不说,蓝牧也会留意。

保护公子的安全,是护卫的职责所在。

两刻钟后。

一行人又整装待发。

御飞音踏出客栈,走到马车前,楚兰歌本想亲自扶他上车,卓一澜率先走过去,抢了楚兰歌的位置,亲自将御飞音扶上车,还格外地细心地照顾着御飞音,把以前楚兰歌干的活,都沉默地干完了。

这下,楚兰歌反倒像一个闲人。

马车刚出了镇口,上了官道才几百米,就遇到了一点小意外。是有三辆运木材的马车翻了,满地都是木料,将官道堵塞。

据说是第一辆马车轮子坏了,后面两辆来不及停下,一不小心就撞上,造成了翻车的情况。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官路打通。

一行人继续上路。

接下来的路程,勉强算是安稳。当然,要忽略掉一些小麻烦。其实这点小麻烦也不算什么,例如,偶尔会遇上大石拦路,要不就是路边的大树连根倒了,横在路上,阻碍了马车通过。

若非卓一澜有护卫,光凭楚兰歌和御飞音的话,只能绕道了。

即使如此,赶路的时间,还是耽搁了不少。

原本天黑之前能赶到下一个落脚的小镇,如今看来是赶不上了。偏偏,现在这个大冷天,偶尔还看到路边有薄薄的积雪,夜晚在外面露宿的话,可不好受。

楚兰歌站在挪到路边的一株断树旁,若有所思。

卓一澜拎着一壶温酒,走了过来递给她。

楚兰歌接过来,仰首喝了一口,又递了回去,“最近天气是寒冷,下了一场雪后,并没有刮过大风吧。”

第149章 路遇阻拦1

卓一澜应道:“这一路走来,没看到大风肆虐的痕迹。”

“那这树断得……真巧。”

卓一澜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他蹲下来检查着四周,有人为的痕迹。她站立良久,原来是早有了发现。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袖沾的尘土,“看来有人不想我们顺利到达下个小镇。可是,搞这些小动作不怕打草惊蛇吗?”

“我也费解。”楚兰歌心神有点不宁。

现在往回赶,天黑之前也赶不回小镇,也难保不会有陷阱等着。往前走的话,十有八九会遇到埋伏。天气这么冷,露宿野外一样危险。

在这个时间上,堵得很巧妙,不上不下。

有人似乎想瓮中捉鳖?

卓一澜沉声道:“今天我们大意了。”

“嗯。”楚兰歌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聪明的人不会把活着的希望,寄放在敌人的愚蠢上面。楚兰歌把最为险峻的情况都考虑了进去。两个人低声交谈了起来。卓一澜还招来了一名手下,让他去探路。

此时楚兰歌坐在横卧于地面的树干上,卓一澜蹲在她跟前。

旁人看到的,就是一个戴着帷帽的年轻人,亲昵的蹲在一个少女面前,两个人似乎在聊着什么。

画面很美,十分和谐。

马车内的御飞音,迟迟不见两人回来,稍显不安。

“有人吗?”御飞音问着。

卓府的车夫刚好在车旁候着,听到御飞音的问话,立马恭敬说:“小的在。公子,您有何事吩咐?”

“我阿姐呢?”

“姑娘和我家公子在前面说着话。”车夫小心应答着。

御飞音可不想听到这个,漂亮的小嘴微微撅起,“挡路的大树还没挪开吗?”

车夫如实回道:“刚刚挪开了。”

“那怎么不走了?”

“我家公子没有吩咐赶路。”

“……”御飞音凝着眉头,没继续问下去了。虽然,他不喜欢卓一澜老是跟他抢楚兰歌的关注,但还是很懂事的没有闹脾气。何况,他心里暗藏着自卑,知道自己是个累赘,不能让楚兰歌为难。

仅隔了一刻钟,往前探路的护卫,狼狈地逃了回来。

蓝牧快步上前扶起那暗卫,急问:“阿五,发生了什么事?”

“有、有埋伏!”

他刚往前走出几百米,便遇到了十几个人杀上来。

阿卫匆匆道:“埋伏的人,好像是附近的山贼!”

“山贼?”卓一澜略感意外。

楚兰歌没有说话。

蓝牧是先说了,“在这附近,是有一窝山贼。经常出来打劫路人。阿五,你确定见到的人,是附近的山贼吗?”

阿五肯定说着,“他们领头的二当家,我见过画像。”

这时,车夫上来,一声不吭给阿五包扎伤口,手法娴熟,显然这种事情没有少干。由此可见,卓府派来的车夫,正如楚兰歌料想的不简单。

卓一澜目光寒凉,语带嘲讽道:“天还没黑,这些山贼也未免太过明目张胆了。”

“是有一点过了。”楚兰歌认同他的话。

第150章 路遇阻拦2

随即楚兰歌又说出了心中的怀疑,“山贼打劫一般不会这么费事,还玩出这么多的花样来。”

仿佛验证楚兰歌的话一般。

一个信号,“咻”的一声,在空中爆开。

接着,又有一道黑烟,袅袅地升了起来。这道黑烟,十有八九是山贼在传讯。现今这个世道的山贼,都这么有纪律和脑子了吗?楚兰歌在端王府养尊处优两年,突然看到这一幕,很是惊讶。

卓一澜道:“对方暴露了,看来要提前动手。”

“你带来了多少人?”楚兰歌问。

卓一澜微愣,“我带的人,你都看到了。”

楚兰歌秀眉轻蹙,“暗中没有人跟着吗?”

“我先问问。”卓一澜转而看向蓝牧,“你带了多少暗卫?”

楚兰歌闻言,一时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

他竟然连自己带了多少暗卫,都不清楚?

倒是蓝牧习以为常,“公子,您说不要带太多人,所以,属下只带了十人,都是顶尖的好手。”说完,他又补充道,“公子看到的,都在这里。”

这一趟暗卫都转成明卫了。

楚兰歌扫了一眼,除了蓝牧外,恰好是十人。

所谓顶尖好手,潜台词应该是说,这十人来自宫中的暗卫,杀伤力绝对不小。

蓝牧等着卓一澜的吩咐。

卓一澜却看向楚兰歌。

楚兰歌张嘴刚想说话,意外察觉到蓝牧等人眼底的疑惑之色,忽然又缄口,神色微微恍惚。重获新生至今,也有一年多了,她竟然还没有习惯新的身份,潜意识还会有着以前的做派,这并不是好事。

在这一行人当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人,是卓一澜。

其次,便是御飞音了。

御飞音即使是一个孤儿,也是出自镇国将军府,曾经也是将军府的一个小主子。三个人当中,最没有地位的人便是她了。偏偏三个人当中,隐隐以她为主。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很可能会是一个大麻烦。

卓一澜本想等她决定。

结果,楚兰歌走到车旁,抽出新刀,沉默地退守车旁。

那样子,表明了她只是要保护御飞音。

其他的事情,让卓一澜自己安排。

“蓝牧,让大家准备,很快就会有一场血战了。”卓一澜嘴角翘起,显然是会意过来了。吩咐完,他撩了撩衣袖,慵懒又不失优雅地走向楚兰歌,那气质格外风流。他走到马车前,一下子跃上车里,钻入车厢。

随即,卓狐狸愉悦地低声道:“歌儿,接下来本公子全靠你的保护了。”

这一声歌儿,他尾音婉转,喊得特别暧昧。

楚兰歌听着听着是习惯了,还没说什么,御飞音又要发飙,“姓卓的,你要点脸,行不行?我阿姐是你能调戏的吗?”

“嗯?阿姐?”卓狐狸狭长的凤眸一挑,“本公子不调戏她,难道还要调戏你不成?”

“?!……胡、胡说!”

御飞音脸蛋霎时暴红。

自从楚兰歌死过一次,卓狐狸深受打击后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什么事情不要脸就做什么!

第151章 路遇阻拦3

比起卓狐狸的不要脸,御飞音的脸皮就薄上了许多。

楚兰歌警告地看了卓一澜,转身对御飞音道:“阿音,我们遇到一伙山贼了,一会你要小心点,这个时候留在车上最安全了。”

倒是卓一澜在马车厢内,其实间接地也相当于保证御飞音的安全。因为他所在的地方,蓝牧等人都是重点保护起来。

御飞音是沾了卓一澜的光。

接下来一行人,听从卓一澜的指挥。

是当机立断,主动突围,要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一场有预谋打劫。

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尤其是天黑了,不熟悉地形的人,将会更危险。

一行人没有继续耽搁,配合着全力赶路。

果然,赶路了一会儿,就遇到了一大群拦路的人,足足有上百名。拎着粗糙的武器,有提着菜刀,有拎着斧头和旧匕首,还有站到后面的一部分人,拿着木棍和锄头。他们身上穿着破破烂烂打满补丁的衣服,其中还有十几个瘦弱的孩子。

这些人说是山贼,还不如说是难民贴切些。

他们站在前面的几人,好像头目。

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想摆出凶猛的模样却又透着憨态。

当中一个头头,貌似业务不太纯熟,说话还结结巴巴:“打、打劫!你们想、想从这里过去,就、就留下钱财,还有、还有女子留下!”

“……”

卓一澜冷眼望向阿五。

蓝牧也讶然,狐疑中一样看向阿五。

阿五一脸惊讶:“不对,埋伏我的人,不是他们这样的。”

这些山贼,一瞧就是穷疯的百姓。

刚才他碰上的,不是这些人!

楚兰歌坐在马夫外的副驾,略为沉思,转身钻入了车厢内,低声跟卓一澜说了几句。卓一澜先是微微一愣。

旋即,卓一澜叫来了蓝牧,低声吩咐了几句。

蓝牧上前,跟带头的交涉,“我家公子心善,说现今这个世道,大家活得都不容易。愿意拿出五百两,让大伙分了。你们拿着银子回家,好好过日子。今日打劫一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上百个人,每人大约能分五两,节约点过日子,都能过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带头的几个汉子,很是意动。

其中有三人,目光闪烁,正想怂恿其他人冲上去打杀抢掠,但是,蓝牧等人亮出兵器,速度极快地就将三人,斩杀了。

是一刀砍断了脖子,干脆利落。

脑袋掉落地上,血和着泥土,还滚了几圈。鲜血溅了一地,染红了泥土和路边的野草。然后,暗卫们手持兵器,一字排开,杀气凛然。其中还有两名暗卫,站得略远几步,却搭上了长箭,对准着这些人,大有谁敢动,就射杀谁。

“让开!”

蓝牧的雷霆手段,震住了一群伪山贼。

这群人畏畏缩缩,拿了五百两后,也让开了一条道。

卓一澜道:“走。”

一行人迅速穿过上百人。

顺利得让他们觉得不安,这些山贼,跟他们料想的不一样,特别是阿五说了,埋伏他的人,不是这一些难民似的人。

第152章 密林埋伏1

路上,卓一澜等人行色匆匆。

天色将黑了,一路警惕的众人,依旧没有碰到埋伏。

楚兰歌等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后,一群蒙面人出现,见人就杀,本来打劫楚兰歌他们的那一群人,很快就被屠尽了。一时之间,血流成河。

借着夜色赶路。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

车厢里,御飞音闭着眼睛,昏昏欲睡,脑袋瓜子磕磕碰碰的,时不时靠向卓一澜的肩膀。卓一澜浑身上下都透出了满满的嫌弃感,可他又端坐着一动不动,任由御飞音靠着。

楚兰歌觉得这样的卓狐狸分外鲜活和有趣。

车厢内还烧着一个小炭炉,上面温着茶水,楚兰歌亲自倒了一碗,本来想自己喝的,可抬头无意中碰见卓一澜正看着自己。

楚兰歌略为疑惑地低头看了下手中的茶碗,然后了解似的拿起另外一个干净的茶碗,给卓一澜倒了碗茶,无声地递到他的面前。

卓一澜坦然接过来,先是暖了暖手,再慢慢地喝了起来。

车厢内很安静。

楚兰歌透过车窗的一道缝隙,打量着外面的夜景。官道两边是望杂草,偶尔还看到一些庄稼,再眺望远处山峰的影子,弯弯的,如同一轮卧着的新月。

卧月山?

突然,她心头一跳。

“停!停车!”

楚兰歌突兀出声,在夜里特别清晰。

御飞音猛地惊醒,还吓了一跳。

卓一澜看到楚兰歌匆匆出到外面,马车随之停了下来。

其他人跟着停下。

卓一澜问:“发现了什么?”

“我想起了,卧月山过后是一处密林……很适合埋伏。”楚兰歌将心中顾忌地道了出来。她不是第一次走这条官道,所以对于此处的环境还有印象。接着她把这附近的环境,详细地跟卓一澜说了说。

马车停了下来。

卓一澜走出了马车,招来了蓝牧。

蓝牧又安排了一个擅长查探的手下,去前方查一查。为了安全关键,不需要太过靠近,只要确定密林中有人,即可以退回来了。

等了约半个时辰。

去查探的人又回来了,果然前方的密林有埋伏。

卓一澜眸子流光潋滟中隐藏着杀意,“我们暂时歇歇,就不用急着去赶路了。你看看这个天寒地冻,林子里待久了可不好受。”

楚兰歌无声笑了笑。

积雪刚刚消融,密林偏冷。

在官道上不好过,林中埋伏的人一样不好过。

卓一澜是抱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心态才会下命就地歇息。至于停车的地点恰好又适合,官道两旁只长着杂草,视野宽广,很大程度地防止偷袭。他还亲自下车,在附近查探了一番,回到马车旁,就跟蓝牧等人说了几句。

留着两个人守夜,其他都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车内,御飞音身上盖着一张棉被,曲腿侧躺在车座上睡觉。楚兰歌盖着一件大披风,背靠在车壁,闭目假寐。

卓一澜悄悄地进入车内。

就算他再小心翼翼,楚兰歌还是张开了眼,恰好撞见了他深邃的眸光。

第153章 密林埋伏2

蓦然,他掀开了披风一角,紧紧地坐到她身边,半边身上几乎都贴着她了。她尴尬地想挪开一些位置。

他却压下声音说道:“我冷,挨近点才暖和。”

“我把披风让给你。”楚兰歌总觉得不妥,刚想把披风盖到他身上,却让他任性地伸手制止,甚至还抬起一条手臂将她半拥在怀里。

“篷——”

楚兰歌一不小心手肘撞到了车壁,闹出了小声响,恰好这时御飞音动了动,两个人立马停下了动作,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御飞音又重新睡了。

他的心思,她懂。

却又因为懂了,才更不能给他希望。

因为此时的她完全没了那一份心思。

而她还是想过平静安稳的日子……

卓一澜见她脸色不愉,语气放软道:“兰歌,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我只想放松一下,等下可是会有一场血战……”

楚兰歌霎时沉默,没有再推开他。

卓一澜暗暗窃喜。

为了避免她继续抵触自己,他当即闭目,佯装歇息。不过,他抱着她的手臂,却一点都没有松开。

……

前方,林子。

黑影重重,埋伏了数十人。

又在不远处,生着一堆火。

火堆旁围坐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魁梧的粗汉,时不时喝着一口酒,正是山贼头子和几个心腹。

山贼头子等了良久,粗声询问:“不是说,人快到了吗?时辰早过了,人影呢?”

有个山贼小弟匆匆上前,“寨主,马车在前方一里外的官道,停下来了!”

“停下了?”山贼头子很意外。

猎物停了下来,他们难道要一直在这里等?

山贼头子很犹豫。

有个心腹问:“寨主,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先等等。”山贼头子谨慎说着。他虽然是个粗人,但是,能当上一寨之主,也不会是个傻子。今天这一票,透着诡异。他还是先按捺不动好些。

半个时辰过去,官道上还没有动静。

然而,又是过去一个时辰。

等待的猎物依旧不见影,一群人难免浮躁了。

有名心腹小弟凑过来问道:“寨主,兄弟们还要在这里吹冷风多久?看这个样子,猎物好像真要在野外露宿。”

“去探查的人,不是说他们只将车停在官道旁吗?”

“是啊,车只停在官道旁。”

“他们连一堆火都没生,对吧?”

“是的。”

“这就不好说了。”山贼头子状似思量了一会儿才道,“按理来说野外露宿的人,该生一堆火取暖的。你们想一想,光是一辆马车,那一群人够用吗?肯定不够了。这个大冷天的,不生火不取暖很可疑。京城里的人贼精了,咱们谨慎点总没错。”

那心腹小弟恍悟一般,立马吹捧道:“还是寨主厉害,能想到这一点。小的脑子愚笨,一点都没想到啊。”

“你若能想到,那你就是寨主了。”

“寨主说得是……不不,瞧小的这张嘴,像寨主这样智勇双全的人物,小的就算是拍马都追赶不上。”

“……”

第154章 密林埋伏3

恭维的话,一时听得山贼头子飘飘然。

其实,寨主外表看来,很像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粗汉子非要表现出一副很有智慧的模样。

画面理所当然,又不伦不类。

再等了一阵。

山贼们没有等来楚兰歌等人,却冷得直打颤。

有一些还受不了的,在树旁跳来跳去,活动着身体,还有的人,时不时将酒葫芦掏出来,喝上几口。刚开始还算平静,渐渐就有点怨声载道了。

山贼毕竟是山贼,跟训练有素的兵不一样。

寨主心里也着急。

恰在此时,有一个戴着鬼面具的男子,像幽魂似的出现,“陈寨主,埋伏的计策失败了。采取第二方案,主动出击。”

“这个……”陈寨主犹豫,“我们先前说好,俺只带弟兄们在此处埋伏。等着人过来再——”

鬼面具男子从身上取出一个荷包,丢给陈寨主。

陈寨主接过来,打开荷包一瞧,见是一叠银票。他拿出来数了数,每张一百票,一共有十张。

是一千两!

在现今的世道,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

就像先前所说,四五两的银子,够寻常百姓之家过上好几年。

鬼面具男子道:“事成之后,再追加一千两。”

陈寨主双目闪过贪婪。

原先的交易是五百两,一下子就翻了几倍。

若非打不过这个来历神秘的鬼面具男子,说不定山贼头头会恶向胆边生,将顾客反劫了,再来一个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鬼面具男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那背影转瞬消失于林间。

只不过,他离开前看向陈寨主那阴森的一眼,将陈寨主吓得冷汗直流。陈寨主那点小心思,显然被人看透了。

陈寨主刚才萌生的心思,一下子就断了。

“寨主?”心腹小弟凑过来小声喊着。

陈寨主哆嗦了一把,回过神来,粗声粗气问:“什么事?”

“我们准备出发了吗?”

“出发!这是一只肥羊,好东西一定不少,弟兄们走!干完这一票,咱们都去怡春楼吃香喝辣找美人!”陈寨主高声说着。

“找美人去!”

“哎,小红那娘很带劲,老子现在还想着呢。”

“那身段……嘿嘿。”

一群山贼小弟,纷纷应和,各种腥段子跟着出来。

有人立马去暗处牵了十几匹马。

山贼头子第一个上门,自认为威风凛凛地挥了一下大刀。

接着一群心腹,陆续翻身上马。

心腹的后面还带着一个人,但就算这样马匹也不够。还有几十人要跟在马匹后面,拎着大刀跑着。

马匹扬起的尘灰,让他们吃了一嘴。

正当一群山贼,将在跑出林中的官道,蓦然,“咻!”的一声。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取跑在最前面的陈寨主的心脏!

陈寨主大惊失色,当即滚下马,险险才避开要害,利箭还是穿透了他的左臂。摔下马的陈寨主差点又被后来的马匹踩中,而后来的山贼们,为了躲避摔下来的陈寨主,一时措手不及,兵荒马乱。

第155章 密林埋伏4

嘶!

嘶嘶!

马匹嘶叫,被强行拉扯着停下。

陈寨主摔下马,灰头土脸,暴怒喝道:“谁?!是谁给老子放冷箭!”

而漆黑的夜里,回复他的是——

咻!

又是一箭!

噗,利器入肉的细响,接着是惨叫。

噗噗……

接着,是一连数箭!

跑在前头的十几匹马的山贼,纷纷落马。

有几个山贼摔落马后,在地上挣扎了几回,就不动了。尸首还让后来的马,或是人踩踏一番。

有人守在林子边缘,埋伏他们!

山贼们再愚蠢,都想到了这个问题。

“有埋伏,有埋伏!”

“撤!往后快撤!……”

“救我——”一个中箭的山贼,倒在了地面,刚想喊人来救自己,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旁边荒乱的人,一脚踩中胸口,顿时,一命呜呼。

有人惊慌的高喊着撤退。

其实不用谁喊什么,怕死的山贼,已经开始逃走。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况且此时暗处不止一人在放冷箭。命中率还特别高,仅是这么一会儿,已经死了十几个山贼。先前跑在前面的,陈寨主的心腹,纷纷摔下马背了,死伤大半。

倒是陈寨主见情况不对,贪生怕死,摔下来的时候就滚到了官道旁边的草丛里趴着,还悄悄地往后挪。

等陈寨主退到一株大树后,有大树挡着冷箭,正当他想松口气的一瞬,又有一把长剑,倏地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壮、壮士,饶命啊。小的也是迫不得已混口饭吃而已,还上有老下有小——”陈寨主一边怕死的求饶,又一边抬头,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见到了戴鬼面具的男子。

鬼面具男子阴森道:“带着你的人杀过去。中途若敢再逃,死!”

长剑稍为一动,利刀便划破了陈寨主脖子的皮,溢出了一道血痕。

陈寨主吓得直哆嗦,连连点头应是。

山贼们原本阵脚大乱,已经不成气候。突然间,在山贼中有几个陌生的面孔混了进来,他们举着刀,厉声大喝道,“不许逃走!对方只有几个人,镇定!”

“不准退,敢后退者,杀!”

喝完了,有人又果断出手,连连斩杀了几个逃走的山贼。

霎时无人敢退缩!

在有心人的怂恿之下,逃走的山贼很快又被聚在一起。

陈寨主脸色发青地被人推了出来,拿着大刀,硬着头皮命令一众小弟,顶着冷箭往前冲杀。

另一边。

蓝牧道:“公子,情况有变。”

“这群山贼幕后,果然有人操纵。”卓一澜说着。

在楚兰歌不小心打个瞌睡的时候。

卓一澜带着几名下属,本想偷偷潜入了密林,暗中偷袭回去。即使不能将山贼杀光,也能让对手阵脚大乱。而他们刚刚接近林子,就听到马蹄声,索性埋伏林子外面。现在的情况明眼人都能看出,那群山贼中有另外一伙人参杂其中。

蓝牧又问道:“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杀!”

卓一澜杀气很盛。

他们不能退,楚兰歌他们在后面。

第156章 密林埋伏5

只要他们退了,山贼必定追上来,届时楚兰歌和御飞音就会陷入危险当中。

当寂静的夜里,远处隐约传来打斗声。

车厢内的楚兰歌,才猛的睁眼。

本欲假寐一会,居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样的事情,即使换了身体,楚兰歌也自信不会发生,偏偏,她就是睡了。她有点怀疑是卓一澜动了手脚,可又找不到证据。顶多只是怀疑而已。

此时醒来,车厢里未醒来的御飞音,不见卓一澜。

楚兰歌掀开棉被,动作轻盈又迅捷的出了车厢。

守在车厢外,是车夫。

另外,在几米外还守着两名暗卫。

不远处是几匹马,正吃着夜草,没有人照料。

一见她出来,车夫恭敬地打招呼:“姑娘,外面冷。”

“你们公子呢。”楚兰歌询问。

车夫道:“我家公子——”

“小心!”

车夫一把将楚兰歌扑倒。

咻!

笃!

一支短箭越过楚兰歌,射入马车木板。

“是谁?!”其中一名暗卫当即追了过去。

偏偏刺客一击不中,立即逃遁。

大家只见到十几丈外,有一道纤瘦的人影晃了晃,再迅速遁入了草丛中,借着朦胧的夜色成功逃脱了。追了一段路,暗卫担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又匆匆返回。楚兰歌这个时候也知道了,卓一澜带着人去做了什么。

楚兰歌刚经历了一次危险,依旧神色淡定。

见到的人都暗暗稀奇。

一个小姑娘,遇到了这样的暗杀,不但没有丝毫的害怕,居然还能淡定如斯。他们又岂会不奇怪?但想到自家公子对她的重视,又有那么一点理解了。

楚兰歌道:“你们去帮你家公子。”

“姑娘,公子让我们留下来保护你们。”

“我这里不需要。”

“刚才还有人暗杀你……”

“没事。人逃了,就不会再返回。”楚兰歌比较担心卓一澜。今晚是她高估了自己这具身体。长时间坐马车,早已疲倦不堪了,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卓一澜已经出手了。

对于楚兰歌要求,暗卫没有听从。

卓一澜才是他们的主子,他们只听从卓一澜的命令。擅自离开的话,楚兰歌二人没有出事还好,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只能以死谢罪了。况且,刚才还有人暗杀楚兰歌。

车厢内“砰”的传来一声响。

楚兰歌迅速回头,掀开厚重的车帘。

只见御飞音摔下了座椅,脸上很是迷茫。

“阿音,怎么啦?”楚兰歌关心问道。

“我听到外面……好像出事了。”御飞音紧张说着。

楚兰歌道:“遇到了一伙山贼,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御飞音急问,“我、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知道他偷偷带人去对付山贼了!这怎么行,很危险啊。”

情急之下少年的关心丝毫不作遮掩了。

楚兰歌道:“我们去找他,你要乖乖留在车里,无论如何都不要擅自出去,明白吗?”

卓府的这辆马车质量很好,车壁的木板很厚,可以挡住一些暗箭。

第157章 密林埋伏6

此次的事情,隐约透着诡异。

例如刚才偷袭的人,偷袭一下就逃了?

那身影虽然只是一晃,却很纤细,很像是女人。

楚兰歌担忧卓一澜的情况,不再耽误。她拉过一匹马,带着长刀,和两名暗卫先行。车夫驾着马车跟在后面,速度刻意放慢了一些。

骑着马,速度很快。

远远便看到林边,夜色下刀光剑影,人影闪动,还有武器碰撞声,厮杀呐喊声和惨叫声在寂静的夜里起伏。

打斗现场,异常剧烈。

地上的尸体,不下五六十具。

窝在这一带当山贼的人,大多是一些逞凶斗狠好吃懒做之辈,最多懂得几招花架子,唬弄一下平民百姓。而宫里培养出来的暗卫,个个武艺精通。

而真正给卓一澜等人造成威胁的,是另外一群蒙面人。

这场战斗,接近尾声了。

此时的卓一澜,正与一个戴着鬼面具的黑袍男子打斗。

两个人招招致命,打得不分上下。

卓一澜的身上沾满了血,至于这些血是他的,还是敌人的,已经分不清了。但是,他身上的衣袍有几个破损,十有八九受伤了。

楚兰歌几个人一来,立马加入打斗。

原本占了上风的卓一澜等人,更是如虎添翼。

不一会儿。

山贼死的死,逃的逃。

剩下的山贼头头陈寨主,刚想退缩,身后突然一把大刀,从背后穿透了他的心脏。陈寨主一脸不可置信,死前转过头来,看到的是一个心腹小弟,“你——”

“蠢货。”那人暗骂一声,扯掉陈寨主身上的钱袋子,快速掉头,逃入了林中。

楚兰歌过来,恰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卓一澜却第一时间看到她,眼底掠过抹喜悦,刚想张嘴说什么。

蓦然,“咻——”

跟卓一澜打斗的鬼面具男子,袖中突地射出了一支闪着寒芒的暗箭,直取卓一澜的咽喉。

是袖箭!

这么近的距离!

“小心!”楚兰歌大惊。

距离这么近,极难躲避!

最重要是卓一澜还不能躲!

因为袖箭射出的时机和角度,极为刁钻,只要他避开,袖箭便会越过他,直直射向楚兰歌!

面具男子算计着这一点!

只是,他低估了卓一澜的实力。

在对手袖箭飞出的刹那,卓一澜疾地腾空而起,单手将袖箭接住!

接住还不止!

卓一澜借势,长臂一挥!

咻!

袖箭当作暗器,射向鬼面具男子的眉心!

锵!

面具是特制的,袖箭竟然没有射穿。

但是,面具掉落,那男人生怕暴露容貌,第一时间以袖遮面,转身逃走。卓一澜当即追上去,只不过刚追几步,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又射出一支短箭,挡了卓一澜的脚步,就这么一会儿,那男人已经遁入了漆黑的林中,不见踪影了。

卓一澜气极了。

暗处竟然还有人接应!

蓝牧去追那个放冷箭的人了。

不一会儿,蓝牧就回来,“公子,人逃走了。”

“他们埋伏在这里,早就想好逃跑的路线,连接应的人都准备好了,你没追到人也不奇怪。”卓一澜这时已经冷静了下来。

第158章 连夜赶路1

卓一澜刚想迈步向楚兰歌走过去,又想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不由将剑丢给旁边的蓝牧,整理了一下衣袍,还有乱发。

楚兰歌很给面子的,当着没瞧见,将目光打量着打斗现场。她捡起了一把刀,走到了一个蒙面人的尸体前,挑开了那人的蒙面的面巾,是一个陌生的男子,面容平凡,光靠这张脸,很难找出这人的身份。

接着,她又挑了两具尸体的面巾。

卓一澜恣意风流地走向她,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他不希望她过来,因为危险。然而在心底深处又希望她能过来,至少这样的话可以说明她很关心他。很矛盾的心理,可又确实存在着。

楚兰歌道:“听到打斗声就过来了。”

她的话刚说完,蓦然,他整个身子朝她倒去——

她本能就伸出双臂,将他扶住。

比起成年的男子高大,她越发显得娇小,生怕他会摔倒,她还顾不得避嫌就伸出手臂环过他的腰。

楚兰歌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你没事吧?”

“我像个没事的人吗?”他低眉敛下了眼底的精光。

“你走过来的时候挺像的。”

“……”卓一澜微微一窘。

是有这么一回事,可心里那点心思,肯定不能开口承认了。

卓一澜当作没听懂似的,继续倚靠着楚兰歌。

蓝牧正在收拾打斗的现场,见卓一澜这个重伤的样子,下意识要走过去帮忙,却让自家公子一眼,硬是停下了脚步,转身视而不见。最近自家公子那点小心思,身为贴身护卫,若再不明白就白活了。

楚兰歌小心翼翼地扶卓一澜上了马车。

御飞音闻到血腥味,很紧张,“谁受伤了?”

“是别人的血,本公子会受伤吗?”卓一澜傲气十足。

御飞音听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说话依旧这么讨厌的,说明没事了。”

“……”

卓一澜额上生黑线。

楚兰歌差点笑了出来,“阿音说得对。他就受点皮外伤,没大碍。”她从车子里找出了一个小药箱,“我去叫蓝牧过来,给你上药。”

刚想转身,手腕一把让卓一澜捉住。

卓一澜道:“女子心细,你来给本公子上药。”

“蓝牧以前不是经常——”

“本公子说让你上,你就上着,话这么多干嘛?难道我受伤了,让你帮忙上一次药都不可以吗?”卓一澜后面这话,语气渐渐有些重了。可当他意识到不妥,话已经说出口了,顿时又是一阵懊悔。

楚兰歌眸底闪了闪。

不过,她重新回到了原位。

外面蓝牧道:“公子,现场清理完毕了。”

“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卓一澜一边下令,一边解开了腰带,眼角余光偷瞟了楚兰歌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将衣袍脱下,身上多处伤口,暴露无遗。

胸前处有一处划伤,从左肩往下,由于躲避及时,只伤到皮毛。还有右手臂,中了两刀,此时正渗着鲜血。后背也有一刀,这一刀最为严重,皮肉都翻了。

第159章 连夜赶路2

虽然全是外伤,这伤也不算轻了,可是卓一澜刚开始还像没事人一般,姿态洒脱又风流地走向她。

原来刚才他站立不稳,并不是作假。

很可能是失血过多,头晕了吧……

楚兰歌细心地给卓一澜包扎伤口。

直到包扎完毕,车厢内还是很安静。

御飞音在旁边,很想帮忙,可惜又帮不了什么,便想给卓一澜倒碗热茶解喝。因为打斗了这么久,口一定会渴了吧。可是,卓一澜刚想抬手去接过来,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御飞音将茶碗送给卓一澜的时候,是弯腰站了起来的,冷不防的,手中整杯茶水,就酒到了卓一澜的头上……

滴哒!

一滴茶水,顺着面具,流到下颌,再滴落了下来。

楚兰歌同情地看了一眼卓一澜。

换个人卓一澜肯定发火,此时看到御飞音一副不知所措的可怜样,他只能将火气憋回肚子,咬牙切齿道:“坐好,别添乱。”

“我、我就想倒杯水给你喝……”御飞音真不是要添乱,是好心想帮忙。

“本公子现在不想喝水!”

不,他是口渴的!

可是这一回,被气饱了!

他现在狼狈的样子,肯定让她笑话了。

卓一澜摆着清冷的样子,一副很大方不计较的姿态,眉头却皱得死紧。想夺得佳人的芳心,绝不能让佳人觉得自己小气。世上三观端正的好女孩,岂不会心甘情愿嫁给一个小气的男人。

于是,在御飞音小声道歉的时候,卓一澜还要装出大度的样子,表示自己没事,没有生气。然后接过楚兰歌递过来的手帕,擦拭了一下水渍。

楚兰歌又将一件干净的衣衫披到他的肩上,“赶紧穿好衣服,这天气冷。你现在有伤在身了,可别又冷出毛病。等到了下个城镇,还要找个称职的大夫看一看。刚才我只是给你做了简单的处理而已。”

她的动作很小心,生怕会碰到他的伤。

虽然这不代表着什么,却还是让卓一澜心头微甜,刚才憋着的闷气一下子消了大半。卓一澜穿好衣袍,懒洋洋的倚在车背,眉眼含着春水似的,温柔地看着楚兰歌收拾染血的破衣和药箱,等她收拾好了,他才一副虚弱的出声,“好渴……本公子想喝水。”

御飞音一听,立马自告奋勇道:“我来给你倒。”

摸索着伸手,就要去倒茶水。

卓一澜却阻止了他。

御飞音别扭道:“你这是干嘛?我可不是想对你好,我只是……只是看在你对付山贼的份上,才想给你倒杯水而已。”

“本公子又没说你,你解释什么?”卓一澜无声勾了勾漂亮的唇角,“不过,你这么一解释,反而显得你有什么了。对了,你想遮掩什么?”

“没!我才没呢。”御飞音又炸毛,说完便心虚地坐到一旁,闷闷的小声说,“不倒就不倒,谁愿意伺候人来着?”

显然先前倒茶出的小事故,御飞音还耿耿于怀。

“呵!”

卓一澜低低笑了出声。

第160章 连夜赶路3

因为这一笑,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格外柔和,往日的锋芒锐利尽敛,宛如春雪融化一般,沁人心脾。

楚兰歌默默地给卓一澜倒了碗茶。

正当卓一澜想借口说,让她喂他喝时,遇到她警告的眸光,顿时歇了得寸进尺的心思。只不过,他还是用左手接过杯子,第一口先试了试茶水的温度,觉得不烫便仰头一口喝光了,再将茶碗递到楚兰歌面前。

“再来一碗。”卓一澜傲骄了。

楚兰歌又纵容他这点小毛病,继续给他续了一碗茶。

见壶里的茶水见底了,她又重新添了清水,放到炭炉子上方,顺便还添了几小块木炭进去。

楚兰歌问:“这次的事,你可有眉目?”

“十有八九是京城某些人搞出来的把戏。”卓一澜思索着谁最有可能性。

楚兰歌又问,“猜出是谁吗?”

“像这种程度的刺杀……我大多数的仇人都能做到。”

“你很多仇人吗?”

“嗯,不算多……”可也不算少啊。

京中几年得罪的权贵子弟,他数不过来。

可是这一点,要跟她说吗?

卓一澜狐狸般的眸子眯起,总觉得说出这个很毁形象。话本里都说女孩子几乎都喜欢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和才华横溢的男子……

于是卓一澜似是而非道:“本公子最近只得罪了端王。”

他完全不介意给情敌抹黑!

说出来后,他都觉得自己实在太机智了!

最让他满意的,是楚兰歌听后不但没有反驳,还点了点头。

楚兰歌也早在思考着这个可能性,“可这个手笔……不太像他的。他行事不会这样拖拉,直接安排人在密林埋伏即可。”

“……”卓一澜缄默。

楚兰歌一时间也想不到幕后的人会是谁。

她打仗擅长,但说到阴谋诡计,却不如京中的老油条。

从小到大,楚兰歌的性格受楚父的影响颇深。

楚父是天下兵马的大元帅,受天下敬仰的一员大将。他平生行事,素来光明磊落,很瞧不起朝中那些道貌岸然地站在皇宫大殿上,文绉绉的引经论典,搬弄是非,打得嘴仗又耍得阴谋的官员和权贵。

即使楚父明知道一个国家缺不了这样的人,还是有些不喜。

所以,楚兰歌也不喜。

楚兰歌简洁道:“今天的事情……好像不简单。”

“你察觉到了什么?”

“……”

问起察觉到什么,楚兰歌凝起秀眉。

她是察觉出不对,可让她说什么地方不对,又一时之间说不上来。

楚兰歌道:“希望是我的感觉出错了……”

卓一澜见她好似不想说了,也就不问了。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

还有一行人骑着马,一路护卫。

最后的几匹马上,绑着三个山贼和一名黑衣人,缰绳在暗卫的手里。活着的这几个人,是要带走寻个安全的地方审讯的。等一行人赶到下一处城镇,天色已经灰蒙蒙亮,城门已经打开。

有几名暗卫带着那四个人离开了,没有跟着马车一起进城。

第161章 连夜赶路4

楚兰歌等人先进去,直接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简单地洗漱一番,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后,楚兰歌等人算是倒床便睡过去了。折腾了一夜,又大战过一场,身体早已经疲惫不堪。

下午。

卓一澜醒来后,蓝牧就带着一名大夫进来。

等换了新药,包扎好作口,大夫退了下去。

蓝牧这才汇报审问的情况。

蓝牧道:“公子,那三名山贼的口供一致,说有一个戴着鬼面具的男子花钱找上了他们的大寨主,才会有这场埋伏。那鬼面具男子只提了一个要求,便是将我们这一行中的女子给……”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

不用多说了,下面肯定不会是好听话。

蓝牧偷偷窥视了一下卓一澜的脸色,果然,自家公子的脸色非常不好。蓝牧含糊地继续说:“就是先那个后,再杀了。”

另外一个黑衣人,审了很久,他就是一口咬定,他是新入伙的山贼。可是,另外几个人又不认识他,不过,在打劫的前几天,他们山寨又确实收了一批新人。

大寨主已经死了。

二寨主没出现。

山贼窝里当家的人物,管理的一批人,死了大半。

剩下的一些,都逃得不见了影。

两个人说了半刻。

蓝牧道:“阿伍见过那个二寨主,但在密林的时候他始终没有露面,很让人怀疑。”

“派人去查他一查,我就不信他能飞天遁地了。”卓一澜嫌疑地看了下自己沾了药味的衣袖,“还有,将那个黑衣人单独关押,继续审。审死了也没关系,我只要结果。对了,你再写一封信送回京城,将我被人行刺的事告之军师,让他在京中查一查。”

蓝牧恭敬应是。

公子这那是让军师查,告诉军师就等于告诉了陛下。

陛下得知有人刺杀公子,肯定会大怒,再派人彻底。公子这一招是想借力打力……除非京城中那些人将尾巴扫干净了。

刚欲退下去,蓝牧步调又一顿,回身询问道:“公子,是原原本本说吗?还有秦姑娘差点被人暗杀的事,也要说吗?”

“什么?!”

卓一澜惊起,“她被人暗杀?什么时候的事?”

蓝牧讶异,“秦姑娘没有跟您提起吗?”

“没有。”卓一澜全身寒气顿生。

“昨夜赶路的时候,公子跟秦姑娘在车厢待了那么久,属下以为秦姑娘会跟您提了。”蓝牧懊恼地说着。这可是他的失职了。当时他从暗卫里听说了,可公子一直在车厢内,他总不好过去当着秦姑娘的面,汇报关于她的事情吧。

卓一澜冷声道:“你详细给我讲一讲。”

于是蓝牧将听到的事情,简洁又明了的说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当时有人在暗处,突然射出一支短箭偷袭楚兰歌,若非车夫反应够快,差点得手了而已。

卓一澜问,“那支短箭呢?”

蓝牧很快将短箭找了过来,交给卓一澜。

是一支很普通的短箭,上面没有任何特殊的记号。

第162章 有人诈死1

昨天在密林打斗的时候,卓一澜好几次也差点被这种短箭伤到。

卓一澜拿着短箭把玩,不知在想着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蓝牧还在这里,他奇怪问:“蓝牧,你怎么还没去做事?”

“属下——”

蓝牧冤枉死了。

公子,是您还没有给指示啊!

可一看到卓一澜的样子,似乎是忘记了刚才他请示的问题,蓝牧赶紧重提一遍,“公子,是秦姑娘的事,还要在信里提吗?”

“不用。”

卓一澜深思过后才决定。

蓝牧又说:“可这样的话,京里的人追查起来可能会错了方向。公子可以稍微提一下,让京里的人——”

卓一澜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眸光微冷。

蓝牧霎时意识到自己逾越了。

“蓝牧,下不为例。”卓一澜将短箭放了下来。

“是,公子。”蓝牧迅速退出了下去,等出了门槛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公子只是一记冷眼,还是把他吓得不轻。是最近公子和秦姑娘在一起,整个人变得温和了起来,他竟然忘记了公子曾经可怕的样子……

蓝牧懊恼不已,心有余悸。

他怀疑公子这样做,是想保护楚兰歌,不想让楚兰歌过分暴露在人前。虽然此事隐瞒不了元帝,可也能瞒住某些人。

其实,蓝牧猜想的没错,可也不算全对。

卓一澜看到的东西,比他更为透彻。

幕后之人真正针对的人是谁,卓一澜很清楚。

……

客栈的另一间客房。

刚醒来的御飞音端坐在桌子前喝着一碗热粥。

楚兰歌正在床前收拾着被子,“阿音,明日一早才走。我就住在你隔壁的房间,有事就敲一敲床后面的墙壁。”

“嗯嗯,我会的。”御飞音比起自己,更关心楚兰歌,“阿姐,您有歇息过了吗?”

“有歇息。”楚兰歌随意说着。

是有歇息,不过心里有着事,也没怎么睡。

等御飞音吃完,楚兰歌叫店小二上来收拾东西。

再坐了一阵,她就出去了。

这个天气,楚兰歌也不想到外面去遭罪。在回客房之前,她让店小二打了桶热水上来。一桶热水,倒到了一个木盆里。

楚兰歌先是洗了把脸,擦拭了下手臂,这才脱掉了鞋子和袜子,把双脚泡到热水里。脚下的热气冲上来,颇为舒服,仿佛能扫掉一身的寒意。楚兰歌泡完脚后,就躲进了被窝。原本有些倦意,人躺在床榻上反倒清醒了。

望着窗外,离傍晚还早。

昨夜的血腥,算是过去了吗?

“笃笃——”

是敲门声,不轻不重。

楚兰歌冲着门问:“是谁?”

“是我,能进去吗?”门外响起了卓一澜清越的嗓音。

“稍等。”

楚兰歌从床上翻身起来,随意披着一件外袍去开门。

房门打开一道缝,戴着帷帽的卓一澜就飞快地跨了进来。到了房间里,也不用征求楚兰歌的意见,三两下脱掉帷帽扔到了一边,露出了那张倾世的容颜,很是利落地爬上了她的床,缩进了被窝里。

第163章 有人诈死2

刚才楚兰歌才从被窝里出来,此时被窝里很暖和。

他舒服地眯起了狭长的桃花眼。

白皙的脸颊,居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宛如春日阳光初起,天边的那一抹亮色,惊艳了旁人的眼。

楚兰歌慢慢地撇开视线,淡然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旁边还烧着一个炭炉。她将旁边一个水壶,打开盖子看了一下,发现里面装着清水,但水是凉的,便将水壶安置在炭炉子上。

卓一澜挑眉问:“兰歌,你这是要煮茶吗?”

“不煮。茶醒神,歇息前不宜喝。”

“那你烧水做什么?”

“喝水,暖身体。”楚兰歌说着,“你还没说,过来找我何事?”

卓一澜道:“本公子受伤了,需要有人照顾。”

“我不会照顾人。”楚兰歌正色说着。

卓一澜黯然地将被子拉上一些,半盖住了他的脸,“蓝牧去忙了。本公子缺个人换药。而我……只信你。”

楚兰歌反问:“你没重新包扎伤口就过来了?”

卓一澜眸光闪了闪,“有重新包扎了——”

“还好,不用弄脏我的床。”

“?!……”

突然萌生了一种,他被人嫌疑的错觉,怎么办?

楚兰歌若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认真告诉他——错觉是不对的,嫌弃是事实!

这时,她径自穿好外袍,走出了房间。

卓一澜眸光幽幽地望着她走出去。

不一会儿,又看着她进来。

在她的手中还多出了一碟干枣,她还抓了一小把放到床前,“吃吧,补血。”

“……嗯。”

卓一澜嘴角微弯,抓起一枚吃起来。

楚兰歌坐回了原来的椅子,仔细地,去掉了里面的核,这才放了进去一个空着的茶碗,再将烧开了水倒入碗中,盖好了碗盖。然后她什么都没说,很平静地端起放到床前的矮柜上面。

红枣泡水,补血。

卓一澜这次受伤流了很多血。

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他还是明白了她的心意。

卓一澜桃花眼里流光潋滟,单手撑起了脑袋,另一只手将枣子送到嘴里,吃得很高兴。他一边吃,还一边说着,“兰歌,那几个山贼招了,真有人花钱请山贼收拾你。那人还说……”他将蓝牧所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楚兰歌狐疑:“背后的人真是针对我吗?”

“呵呵。”

卓一澜笑得很荡漾,“你猜?”

“我还没那么重要。”

“怎么会没有?”

“杀我就放一放冷箭,围杀你的时候,人家可是出动了一支武功高强且训练有素的死士。”楚兰歌又掰开了两颗枣肉,放到另外一个茶碗里。

对方目标是谁,一目了然。

忽然楚兰歌掰枣肉的动静一顿,“我会不会是顺带的?”

“是呀,你最近得罪谁了呢?”卓一澜又笑了。

听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好。

楚兰歌终于抬起沉静的眸子,看着那一脸幸灾乐祸的卓一澜,即便是这样没个正形的神情,在他做起来还是有种勾魂摄魄的美。

一个人长得好看……也是祸害!

幸亏这些年他没有露面,不然得祸害多少无辜的姑娘。

第164章 有人诈死3

卓一澜不知道她早想偏了,还以为失神的她在想着自己得罪了谁,“你最近得罪的人,不外乎两家,丞相府和南宫家。而南宫家此刻应该还不知道那位小姐的失踪跟你有关系。”

“就算知道了,他们也没胆子跟卓府作对。”卓一澜最后下了定论。

楚兰歌说,“不一定。”

“那你说说。”

“有个可能,是幕后的人看我跟你在一起,多杀一个是一个,杀了我还能刺激你呢,又没什么损失。”

“……”卓一澜笑容又荡漾了,“是有这种可能,只不过——”

“别老是拐弯抹角,有话直接说。”

“你这真来真去的性子,还是没变。好了,那我就直说了,来找你的时候我还收到一个消息,上次夜闯你房间的小贼,在牢里死了……是被人灭口的。”卓一澜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一计不成,再来一计,就是为了杀你。可你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想你死的人现在要气死了吧。”

楚兰歌又泡了一碗红枣水,“你的消息来源准备吗?那上小镇离这里可不算近,这消息来得太快了。”

“用飞鸽传讯。”卓一澜没隐瞒。

这个通讯渠道,还是宫里那位大人物建立的,岂会慢呢?

卓一澜几颗枣子吃完,坐了起来,用棉被把自己包裹起来,只伸出两只手,端起红枣泡的水,心满意足地喝起来,还将枣肉都吃得干干净净。

他将空碗放下,又道:“兰歌,你猜我还带来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楚兰歌顺着他的意思问。

卓一澜朝她招了招手,再拍拍身下的床,“你先过来。”

楚兰歌秀眉一挑,没有过去。

卓一澜继续招着手,慵懒又随意,整个人显得格外赏心悦目。可是他这个勾人的小动作,还有点像是在招呼小猫和小狗的姿态。

可他现在招的人……是她!

楚兰歌一向冷静的人,都有要将茶碗直接砸他脸上的冲动了。

随即,她装着没看见,继续掰着红枣肉。

“兰歌,你不好奇吗?”卓一澜问着。

楚兰歌道:“阿秀,这不是我好奇不好奇的问题。”

这个态度,就是一种拒绝。

既然不能回应什么,还是保持距离好些。

卓一澜黯然地缩回被窝,翻过身以背对着她。

半晌,他才闷声道:“有人招出主谋是相府的二小姐。”

刹那间,楚兰歌掰红枣肉的手一僵。

卓一澜又嘲讽道:“本来该死掉的女人,现在却还活着,你说稀奇不稀奇?”

楚兰歌沉声问:“消息确定了吗?”

“蓝牧他们审出来的,说那位二小姐诈死,正藏身于京城外面的一个尼姑庵里。消息是真是假,让人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吗?”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卓一澜同样吃惊。

居然被人瞒天过海了?

他可是派人暗中盯着的。

而他所用的下属,大多数是元帝拨给他的。连元帝的人都能隐瞒过去了,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卓一澜私下对于宋二小姐还活着的消息,已经信了八分。

第165章 有人诈死4

蓝牧得到他的指示后,审讯的人便没了顾忌,也不怕弄死俘虏了。换个意思说,俘虏若不供出足够重要的消息,别想保住小命了。审讯的人手段足够高明的话,死士的嘴角也能挖出不少东西。

楚兰歌将另外一碗红枣水端给他,“你派人去查了,消息确定后就跟我说一声。”

“不用你提醒,我也会跟你说声。”卓一澜接过来,一口饮完,还伸出两指拈起碗中一块被泡开的枣肉,送入口中轻嚼。

东西吃完,话也说完了。

其实该走了……

卓一澜心里不想走,还是慢悠悠地自被窝里起来,再穿上靴子戴上帷帽走了出去,在走到门前的时候,他又忽然回头,“兰歌,你好好歇会。等晚饭的时候本公子再来喊你。”

“哦,好。”

楚兰歌见他这么干脆地离开,莫名松了口气。

刚才她还真怕他懒在床榻上不走。毕竟这样的事情,他又不是做不出来。接下来卓一澜都没有打扰楚兰歌。

楚兰歌舒服地睡了一觉。

晚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吃,还商量着明白何时起程。

岂料第二天清早。

整个客栈被一批官兵包围。

据衙门几个捕头过来,说要抓拿残害百姓的凶手。

而这些人要来捉的,正是卓一澜!

按照官方的说法,是有一位京城出来的纨绔子弟,纵奴行凶,以杀人为乐,残害了百条人命,其中还有一些老人和孩童。有侥幸逃出来的目击者,画出了那名纨绔子弟的画像,说是卓一澜。

当然,这些官兵想捉人,却被蓝牧等人打出了客栈。

只是很快又有几十个官兵,想冲进客栈。

满身煞气似的蓝牧,挡在了门口。

蓝牧喝道:“站住!你们这是找死吗?”

“今早有人报案,发现了上百具无辜百姓的尸体,有目击者声称凶手就是你们。我们大人很是震怒,立马下令要将你们逮捕归案。若是拒捕了,可就地正法。”衙门的总捕头抚着老腰,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人想扶他一把,还让他猛地推开了。他先是冲着蓝牧说了一番义正严词的话,再取出盖着官府大印的逮捕手令。

蓝牧拿过来,检查一遍,又将手令递回去。

逮捕令是真的,可此事透着诡异。再说,县城里批的逮捕令,还没有资格捉拿朝庭的一品大员。

不过此时也非同小可。

蓝牧道:“这事一定是误会。容我先去禀报一声,你们稍等。”

“可以。您请。”衙门总捕头还是有一些眼色。

这群人的武功太高,压根不是他们能应付。

蓝牧示意身后的暗卫挡着,他转身上楼,先走到卓一澜的房间,敲门好一会儿,没有听到房间的动静。他吃了一惊,立马推门闯入,结果,发现房间空荡荡,没有人!

“公子?”

蓝牧迅速出去,叫来一名暗卫,“公子呢?”

那名暗卫指了指楚兰歌的房门。

蓝牧脸色一僵,很是无语地抚额。

公子还能再不靠谱点吗?

第166章 杀人凶手1

大清早不在房间歇息,跑到人家小姑娘的卧室,就不怕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

“笃笃。”

蓝牧怀着异常复杂的心情,敲响了房门。

楚兰歌的声音传出,“谁啊?”

“是我,蓝牧。”蓝牧也不墨迹,“请问我家公子在里面吗?”

“在。”楚兰歌走过来,将门打开。

蓝牧迈了进去,遇到公子冷冷的眸子,顿时后悔了。

公子此时竟然坐在床沿,正穿着衣服?

他这次是不是打搅到公子的好事了?

楚兰歌瞟了他一眼,“脑子不要乱想什么,刚才我只是给他换药而已。”

“姑娘,我没多想。”蓝牧当即解释。

可解释得太快了,反而可信度低了。

不过,公子大清早过来让人家姑娘给他换药的事,还真能做得出来。

在床头柜子上面,确实放着药膏等物。

卓一澜问:“说吧,什么事?”

“公子,是外面有一批官兵包围了客栈,说要捉拿罪犯。”蓝牧赶紧将外面的情况禀报了。

卓一澜翻身坐起,眸光骤冷,“那些百姓真的死了吗?”

楚兰歌听了,也吃了一惊。

蓝牧道:“属下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卓一澜拿起一旁的帷帽,“本公子去会一会他们。”

“且慢。”楚兰歌出声阻止,“阿秀,此事没这么简单。”

此次的事件,她隐约察觉到一丝蹊跷,今天早上这么一出,形势倒是有了几分明了。对方就是冲着卓一澜来的。

要不了他的命,也要毁了他的名声!

卓一澜和蓝牧都看向楚兰歌。

楚兰歌道,“此时你不宜露面。”

卓一澜问道:“不露面?是让我躲起来吗?这样岂不是嫌疑更大?”

“你官居一品,地方官的逮捕令对你无效。”楚兰歌提醒他不要大意,“官府这么快找上门来,很可能早就被人打点过了。出了京城,天高皇帝远了,你更该提高警惕。今日之事尚需有个万全之策。”

卓一澜望向她的眸光灼灼,“你在担心我吗?”

“……这不是重点。”楚兰歌目含警告。

“哦。”卓一澜淡定地挪开视线,摆出思索的姿态。

旁边看着的蓝牧,目瞪口呆。

在秦姑娘面前的公子,总是变得奇奇怪怪的……

其实,楚兰歌很是郁卒。

每次离京都会出事,也是奇了。

难道老天爷还不想让她归隐吗?可如今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势孤力微的女子,还要带着一个双目不便的少年,留在京中又能做些什么?

重活一回的楚兰歌,看破了不少事。

世上没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了。

想想曾经在墓前少年凄惨的画面,楚兰歌的心又坚定了下来。

江山可负,莫负真心人。

……

客栈外面。

蓝牧进去快要半个时辰了,依旧还没出来,等着的人心思渐渐浮动。可是有几名武艺高强的暗卫挡在门口,那气势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没人敢乱动。

事实上区区一个小县城的官兵,跟上战场的正规士兵不一样。

第167章 杀人凶手2

目前围着客栈的官兵们,基本是当地一些游手好闲或是有点家底的男子,走关系进了衙门,吃起了公门这一碗饭,平日只会在循规蹈矩的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也没见他们真捉到多少贼子。

不然,这一带也不会有山贼窝了。

今日大张旗鼓来捉人,实属稀罕。

在客栈外面,有不少群众围观。

有个官差凑到总捕头面前怂恿道:“方捕头,他们进去这么久,会不会借机逃了?”

方捕头心思一动,然后看了上前来的官兵一眼,“齐狗子,兄弟们已经将客栈包围了,后门还特意安排了人把守,你来说说,他们要怎么逃?”

“这个,翻墙呀。”

“这间客栈的建筑,我比你更清楚。早在包围客栈之前,所有可能逃走的路,我都让人守着了。”

“……”齐狗子目光闪烁,“可是方捕头,他们是杀人犯了,咱们有必要跟他们客气。大人也说了,只要他们敢反抗都杀了——”

“杀了?你有本事能打得过人家,你上啊。”

“咱们衙门武艺最厉害的人,不就是您嘛。”齐狗子连连拍马屁,“有您出马,还有什么贼人捉不住的?谁不知道您是整个衙门,不不,是整个县里的这个——”

齐狗子竖起大拇指,一脸的崇拜的样子。

方捕头嘿嘿笑着。

赞美他收了,可就是不出手。

齐狗子那点弯弯肠子,方捕头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这次齐狗子收了谁的好处,替谁办事而已。但是在背地里,方捕头还是叫来了一个手下,悄悄吩咐他去看着一点。等那名手下离开一趟又回来,说没有发现异常,才又淡定了下来。

方捕头还是对拦住他们的暗卫道,“几位大哥,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混口饭吃。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们能不能派个人去催一催?”

几位暗卫像根木头地站着,理都不理他。

那齐狗子怒道:“大胆,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有没有把官府放在眼里?藐视官府就等于藐视陛下,是大逆不道,是逆臣贼子!”

齐狗子骂起人来,是越骂越顺溜。

可就有点像粗汉子,非要骂出个文化人的样来,用几个词都勉勉强强。

有个暗卫终于斜眼甩了齐狗子一眼,突然一脚踢翻了齐狗子,在他的手臂上一踩,咔嚓一声细微的骨裂声。

“啊!”

齐狗子惨叫。

“反了,反了!你们这是反了!”

“上!兄弟们上啊,杀进去!”

“……”齐狗子痛得在地上打滚,却还不忘嚷嚷。

偏偏暗卫一身煞气,没几个人敢听他的。

毕竟齐狗子就是前车之鉴。

方捕头觉得这些人做是过了,出手伤人也不用这么重,正当他想上前——

客栈里突然传来一声低沉又雌雄莫辨的声音,“将倒地上的那个人,带进来。”

随着声音落下,穿着蓝袍狐裘的少年出现在二楼走廊,戴着一顶帷帽,白纱遮挡住了面容。可少年气质清贵,举止不俗。

面容隐隐约约,越发让人想一窥真貌。

第168章 杀人凶手3

暗卫将齐狗子,如同拖死狗一样,拖进了客栈。不过,有蓝牧示意,也仅是拖入客栈的大堂。外面的人通过敞开的大门口,还是能看到里面的情况。至于客栈的掌柜和伙计,早躲到一旁,瑟瑟发抖。

少年踩着楼梯,踏踏下来。

一步一声,让全场静止,屏住呼吸。

少年在大堂站定,指了指门外被挡住的方捕头,“让他进来。”

“是。”有名暗卫走出去。

不一会儿,就领着方总捕头进来。

蓝牧搬来一张靠背椅子,再三擦拭干净,这才让少年坐下。

少年满身清贵,举止有度,一瞧便知出身不凡。方总捕头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今早他的顶头上司只给了他一份逮捕手令,就让他到这间客栈捉拿凶手。还暗示让他将此事闹得越大越好。否则,他不会配合着在外面等。

可如今看来,这就是一个坑!

很可能会坑死人!

这样清贵的人物,一看就不是他能招惹得起。

当总捕头这么多年,这点识人的眼力,他还不会没有。少年没有发话,方捕头倒先以静制动,目不斜视地站着。

少年问道:“听说你是拿着衙门发下逮捕令来捉本公子,是不是?”

“是的。”

方捕头将跟蓝牧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不过这次,他还拿出了一张画像。

蓝牧看着那一张戴着帷帽的公子画像,脸色都黑了。这张画像一看就有问题,因为最近几天,他家公子压根不曾穿过画上的衣袍,画上的穿戴公子倒是在京城穿过。出门在外,公子说要尽量低调,便将原先穿的衣物都换了。

虽然,蓝牧知道他家公子嘴里的低调,也就是说一说。

但是这些人作假,也做得太不上心吧?!

少年望着那个画像,嗤的一声笑了笑,“去报案的人真厉害,居然连本公子腰上挂着的玉佩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方捕头顿时一怔。

是啊,这画也未免太仔细了点。

画像中的人像跟面前的公子,除了戴着帷帽外,还有就是腰间的玉佩一模一样,剩下的衣着完全不同。

只听,少年又啧啧稀奇,“不错不错,连本公子的一分神韵都画出来了,这得观察本公子多久?”

“……”方捕头越听越不对劲。

客栈大门口,胆子大的,凑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也听到那个清贵公子的话了。脑子不算太精明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问题了。

正当众人以为少年还会说什么。

少年却突然指着齐狗子道:“你们现场审一审这人,问一问是谁请他过来闹事的。”

围观的群众都在看戏。

暗卫听令,当即审起那齐狗子。

齐狗子大吃一惊,想挣扎骂人也没用。

暗卫在他的身上搜了一会,搜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现在这个世道,一百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一笔巨款。凭着公门这点差事,想攒上一百两银子,还要兑成一张银票,几乎不可能。所以旁人一看就知道有猫腻了。

第169章 杀人凶手4

暗卫问道:“这钱哪来的?”

“我、我捡的……”

“捡的?呵,坦白可以少受点苦,说谎的下场,可不是你能受得起的。”暗卫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指朝齐狗子断臂的地方一按。

“痛,痛!”

齐狗子痛得直呼,甚至脸部扭曲。

世上能被银子收买到的人,想让他有多守得住秘密,简直是个笑话。

暗卫没有花多长的时间,就让齐狗子招了。

齐狗子痛哭流涕,“我说我说,是早上有个人找来,还了给我一百两银子,说让我把事情闹大点,最好让你们跟官兵起冲突,若闹出人命了还会给我一百两辛苦费。”

“呵呵。”

戴着帷帽的少年笑了,“蓝牧,将他拖到客栈外,让他跪在外面,再说一遍。”

方捕头脸色大变。

可是,他今天的任务,是要将“犯人”捉拿归案。

即便眼下案件有很多疑点,也不是他该审的,方捕头客气说道:“这位公子,我们要相信衙门是公正的。您若想洗清嫌疑,更该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让我们大人当众还您一个清白。”

他这话讲得客气,也在情在理。

若是作为犯罪嫌疑人,不跟着去一趟衙门,反倒显得可疑。

或许暗中的人,也是算准了这一点。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优雅地站了起来,抚了抚衣袖,“无所谓了,本公子也想去看一看,你们这位县太爷的庐山真面目。”

蓝牧带着四名暗卫将少年护在中间。

其他人都留在客栈。

官兵跟着撤走了,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衙门走去。至于齐狗子也被扣押了,一起带到衙门。刚到衙门,大门口前面的地上就躺着不少尸首,有一些用白布盖着,也有一些用草席卷着,还有一些只用破布遮住脸等。

有一些亲属,正趴在尸首上痛哭。

有几个人看到蓝牧他们,纷纷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们,认定了他们就是凶手一样。有一家子还想扑上厮打,却让方捕头拦下了。

蓝牧等人对于此事,旁若无人,继续往衙门走去。

有名暗卫离队,走到一些尸首跟前,掀开检查了一遍。

不一会儿,那名暗卫又回到蓝牧身边,将看到的跟蓝牧低声说了,接着,蓝牧又跟少年低声说了几句,“……死掉的那些人,确实是那一群冒充山贼的村民。”

少年隔着帷帽的白纱,微微点了点头。

“升堂!”

“威武!……”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衙门外的百姓,都露出了敬畏。

堂上一个穿着官袍的胖子,戴着县太爷的官帽。可一身原来庄严的官服,穿在他的身上,硬是被他穿出了几分滑稽感。

在堂下还跪着几个人,从衣着上看,好像村里的百姓。

少年进来的时候目光便落向跪地的几个原告,由于他们低头跪着,看不清模样,但他们露出的双手,还是可以看见的,还有那名村妇,双手未免太过白嫩了一点。

方捕头和师爷嘀咕几句,将在客栈发生的事大致上讲了讲。

第170章 对簿公堂1

师爷屁颠屁颠地踏上台阶,低声凑近县太爷,又嘀咕了一阵。

“啪!”

县太爷撩起衣袖,翘着兰花指,拎着惊堂木一敲,“堂下何人?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不但少年没跪。

蓝牧五人也没跪,五个人护在少年周围。

少年没说话,倒是蓝牧站了出来,“我等是官身,无需下跪。”

接着,蓝牧将自己的官印取出,师爷亲自下来,双手接过官印,转身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当看清刻印上的字,顿时双手一抖,差点没摔了。

五、五品的武官?

比起他家县太爷,可高了好几个品级。

最吓人的还是这位爷,还只是跟着保护一个公子?有这个待遇的京城少爷,会是普通人吗?

惨了!

他家大人这次碰到铁板了!

正当县太爷又想耍官威,敲响惊堂木,给下方的人一个下马威的时候,师爷一身冷汗脚步仓惶地扑上去,“大人!大人——”

师爷成功地阻止了县太爷作死,赶紧将蓝牧的印章,递给县太爷看。可是,县太爷拿起来,左瞧右瞧,没瞧出一个花儿来。

意思是……

像他不认识五品以上的官印。

县太爷这个官是花了一万两的银子买来的。此次让他办事的,正是当初卖给他官位的那个人。

“你这是干啥?”县太爷脸上的肥肉抖了抖。

师爷紧张道:“大人,这是正五品的官印。”

“什么?”

县太爷双手一抖,蓝牧的官印脱手。

师爷大吃一惊,飞快扑上去接。

结果,两个人撞到了一块,篷!

摔倒在案桌后面,四脚朝天。

堂下的人都惊呆了。

戴着帷帽的少年都错愕了一下,即使堂上的案桌挡住了县太爷和师爷摔倒的狼狈样子,但从动静上来看,摔得挺狠。

师爷还算厉害,摔跤的同时还是眼疾手快接住了蓝牧的官印。

县太爷就惨了,摔下时他垫底了,就算有一身肥肉还是痛得面部扭曲,刚想张嘴大骂师爷这个老东西,可师爷这人十分精明,立马心有余悸一样说着,“幸好,幸好没有摔坏蓝大人的官印啊,否则这罪名可大了。”

“啊?”还有这罪?

县太爷书没读多少,可对官阶比自己高的人,本能敬畏。

让师爷这么一说,县太爷也紧张了。

慌慌张张爬起来,将歪掉的官帽扶正,也顾不上脸碰到椅角,碰出来的青紫。他一张肥脸乐呵呵的笑着,讨好一样,示意师爷将官印送还给蓝牧,“师爷,这么贵重的东西,还不给那位大人送回去。”

师爷将蓝牧的官印送回去。

县太爷觉得这样不妥,又让人搬出椅子和端来了热茶。

蓝牧没有坐,那椅子自然便宜了戴帷帽的少年。

看到蓝牧一副护卫的模样,县太爷惊得脸上的肥肉,都在抽搐。原本想着费几句话就将人收监的打算,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少年道:“开始审吧,我们看着。”

“是是。”县太爷抹汗,重重地抬起惊堂木,然后轻轻拍了下来。

第171章 对簿公堂2

“啪——”

县太爷道:“堂下所跪何人?”

“草民周大,我们几个都是周村人。”

“草民周二,拜见大人。”

“民妇黄氏,拜见大人。”

三个人一边回答,一边磕头。

其他几名跟着磕头。

“大人,冬天日子寒冷,老百姓的日子难熬,周村里很多人的家里都没粮开锅,村民便组织着一起到山里打猎和捡些山货。可是在半路上就出事了。”

然后,那周大猛地抬起头,愤恨地瞪着帷帽少年,“是他!草民亲眼看见他杀害了周村百号人,连老人和小孩子都没有放过。大人,您要替草民作主,将凶人绳之于法,让枉死的乡亲们得以安息。……”

“大人,求您给小人做主,给周村枉死的乡亲们报仇雪恨。”

“求大人做主,给乡亲们报仇,让坏人偿命!”

周二和黄氏跟着附和,个个还一脸悲愤。

少年嗤笑,戏演得不错。

可惜演戏就是演戏,悲愤满得再像,也只是表面。

几个人冲着少年破口大骂。

骂了好一阵,发现少年依旧不骄不躁,静坐在一旁喝茶。

见他们不骂了,少年才慢悠悠说:“你们骂啊,继续骂。”

丫的,听到这话就来气!

仿佛他们骂了这么久,都是在给他唱戏一样!

周大一脸怒容,“你们这些京城来的纨绔子弟,哪会把小老百姓的命放在眼里。害死了百条人命,你就没一点愧疚吗?天打五雷劈啊!”他悲愤似的又朝县太爷磕头,“大人,您可青天大老爷,可一定会替百姓申冤作主啊。”

“呵呵。”少年讽刺的冷笑,“雷劈下来,也只会劈死凶手,关本公子何事?那些人可不是本公子杀的。”

周大眼神闪躲。

县太爷还想让戴帷帽的少年报上名号,可还没问出来,却又听到少年问道:“县令大人,那些人尸体里,可有搜出五百两银票?”

“没、没有呢。”县太爷抖了一把。

少年又开口道:“前天我们确定在官道上遇到了一群百姓,本公子还见他们可怜,一时心生怜悯,赠送了他们五百两。”

听到这话,围观的群众都一片哗然。

堂下原本是跪着几个原告,说是原告不如说是“目击者”。

在旁听的,还有些亲属。

听到少年的话,很多人自然是不信。

——“什么话?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吗?”

——“谁会相信,杀人凶手就是杀人凶手!”

——“傻子都不会干这样,五百两?怎么可能!”

——“好多钱……”

——“俺死都不相信,杀人偿命!别想狡辩了!”

——“……”

公堂内有人起哄了,觉得少年说谎。

“肃静!肃静!”

“啪!——”

县太爷重重地拍着惊堂木,喝了几声。

四周安静了下来,不过视线都集中在戴帷帽的少年身上。

少年处变不惊,“嚷嚷什么?五百两对于你们来说是一笔巨款,可对本公子就是一顿饭钱。”

炫富?!

蓝牧一脸古怪。

只听,少年很优雅地端起茶,碰了碰茶碗盖子却没有喝。

第172章 对簿公堂3

少年说道:“本公子有几句话,想问问周氏两兄弟。县令大人,不知可否?”

“准。”县太爷急急说着。

周大和周二脸色很不好。

不是说县太爷会配合他们吗?

少年将茶碗放下,“周大,你刚才说亲眼目睹本公子杀人,是不是?”

周大道:“是!就是你!”

“除了你,还有另外两位也是目击者?”少年指了指周大旁边的周二和那名村妇。

周二和村妇也说是了。

少年笑了笑,“上百人都没逃脱掉,就你们几个逃了出来,还没有受伤,呵呵。你们凭什么本事逃出来?”

“我、我们对地形熟悉——”

“难道周村的其他人都不熟悉吗?”

“他们没我们逃得快,我们几个人当时站得比较远。”

“嗯?”少年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暗卫,“看到他们吗?你就算逃出了千里,他们想杀你们一样逃不掉,要不要试一试?如果你们能在他们手里逃脱,这个罪名……本公子认了也无所谓。”

周大几个心头一震。

暗卫今日是气场全开,满身煞气。

有人犯悚了。

有人目光还落在暗卫背后的弓箭。

有见识的人都能看出,保护少年的人不简单。

接着少年又说了,“当然,若你们被杀死了,也只能说话你们在污蔑本公子了。”

“你休想用这个办法逃脱罪名。”周大双目愤恨瞪着少年,“我们是不会上当的。”

“呵呵。”

少年笑得很轻,“五百两不见了,这个会不会是有人杀人夺财,贼喊捉贼?”

蓝牧突然道:“公子,照您这么一说,凶手很可能是周氏兄弟。”

周大惊道,“你胡说八道。”

周二也立即替自己辩解,“你们含血喷人!那么多人,我们怎么可能杀得了?”

“你们两个人是杀不了,可一定还有同伙,当天晚上我们还碰上一伙山贼埋伏,说不定你们就跟山贼有联系。”蓝牧又指证说着,还将他们杀掉了山贼,为民除害的事情说了出来,那真是口若悬河,说了好长一段时间。

原本三言两语能说完的话,蓝牧硬是讲了大半个时辰。

少年静静地听着,不加阻止。

旁边的暗卫又给少年续了几杯热茶。

县太爷听着快要打瞌睡了,向师爷招了招手。

师爷意会,弯腰又凑了过去。

县太爷扶了扶官帽,用一只手掌兜住嘴巴,小声问:“师爷,你说这案子该咋办?”

师爷谄媚笑道:“大人英明神武,明察秋毫。”

县太爷听到这么打马虎眼,顿时瞪大了圆眼,“少拍马屁。”

师爷犹豫了一下,才把声音压得极低,“大人,您上面那位爷才官及六品。而堂下的少年,连五品护卫都有了,身份定然是贵不可言。今日此次一个闹不好,在场的人都会跟着遭殃,包括大人您的靠山。”

县太爷心头咯噔了一下,猛地省悟过来。

顿时又冷汗直冒,心底发虚。

师爷会提点,是不想被连累,“大人,您要三思。”

第173章 对簿公堂4

县太爷绿豆小眼睛狡猾的一转,小声道:“可上头交待的事,又不能不办……”不办的话,这个官也没法当了。

“大人,丢了饭碗还是轻的,丢了小命的话就……晚了。”师爷小声地说着,点到即止。

县太爷一张老脸霎时白了几分,不断擦拭着大汗。他干咳几声,谄媚道:“这位公子,还不知道您是——”

说一半留一半,可谁都能听出,他在问少年的来历。

少年不怒自威,“是什么?本公子可是受害者。”

“……”县太爷脸上的肉都抖了抖。

他也不太蠢,看出了少年不想说。

县太爷为难,“此案终点颇多,本官还需进一步派人去查证,先行退堂,下次升堂再审——”

“慢着。”少年可不满意,“这可不行。今日一事摆明有人想栽赃陷害本公子。这个时候不是退堂,而是该好好审一审他们。”

少年指着周大等人说着。

这是要原告成被告了?

四周又暗暗有了骚动。

“这个——”县太爷想拖延一阵,先弄懂少年的身份再作打算。

此时少年站了起来,负手指着所谓的画像,“这次退堂后,有人毁掉画像,重新再画一张没有漏洞,怎么办?还有,这几个人如果被杀了灭口,怎么办?方捕头都说了,要让本公子相信衙门是公平公正的地方,绝不能放纵真正的凶手,冤枉好人,让死掉的人不得盲目。反正,本公子今天若没有一个结果,可就不走了。”

少年又指了指还缩在公堂角落,尽量想降底自己存在感的齐狗子,“差点忘记了那位,这人就是被人收卖想搞事情的,在客栈的时候可是招了,让他写一张证词,画上押。”

“咦,本公子想起来了,他是你们衙门的人。”

少年最后这一句,很扎心。

县太爷脸色一青,吓得脸上的肥肉一耸一耸,很是滑稽。

幕后策划此事的人,阴谋诡计玩得很溜,可底下执行的人,尽是一些拖后腿,不成器的。例如画那个画像之人,和跪在地上的黄氏,可不像是一般的村妇。又或许是,公堂上这位贪生怕死的县太爷?一看就是根墙头草。

原本死者的亲属,在公堂上旁听,初起都用仇恨的目光看向蓝牧一行人。这会儿听着听着就发现不对了。

县太爷退堂似乎想包庇那位京城来的少爷。

可是,那位少爷却不屈不挠,一定要个真相。

这不由让人怀疑,这位少年确实是被冤枉的……

只有被冤枉的人,才会这么理直气壮。

在一个小城镇,民风质朴,大多数人看事情往往只看表面或是凭观感,不会想得太深。

少年一看就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

简单的一言一行,贵气又直率,丝毫不像纨绔子弟,一点点地将别人的观点扭转。

此时少年突然感慨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心虚地一群人听了,脸色渐渐发白。

不上到公堂还不知道,原来精妙的计策结果让一群猪队友毁了,破绽百出,事后绝对要气死幕后策划者了吧。

第174章 对簿公堂5

“县太爷,被告人还戴着帷帽,是不是见不得人?他这是藐视公堂——”旁观的一群百姓中,突然有人高声质疑。

当下又有人附和,“是啊,见不得人吗?藏头露尾的,能是什么好人?!”

“说得很对!藏头露尾是鼠辈。”

“将帷帽脱下来,脱掉!”

“……”

少年忽然有种想法——终于来了!

蓝牧凌厉的目光,望向观众那一边,见到有两个人畏畏缩缩,躲在人群后方说着,还使劲地挑唆和怂恿着其他人。

正当蓝牧想让人去将那些明显想闹事的人捉住。

少年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不要添乱。”

“……是。”蓝牧疑惑了一下,才应了。

他虽然不明白少年的意图,可也不会在此时违背少年的意思。

少年突然呵的一笑。

接着,县太爷惊堂木大力一拍,“肃静!”

顿时现场一静。

少年这才慢吞吞说着,“说起来本公子也好奇,凭什么戴着帷帽,你们就认定本公子是凶手呢?世上戴着帷帽出门的人,可不是独本公子一个。”

全场又是一静。

确实,值得怀疑。

周二生怕别人听不见一般,大声说着:“县里就你戴着帷帽,还带着一群恶奴,不是你还是谁?”

周大心头大急,“你别想巧舌如簧,逃脱罪名,就算隔着帷帽,我也能认出凶手是你!”

“你真的没认错吗?”少年讽刺的语气满满。

“是!化成灰,我都认出你。我还差点死在你的手里!”周大一口咬定,又嫌弃不够一样,添点猛料,“我曾经去过京城,在京城看到过你,你的名字叫卓一澜,对不对?”

少年凌厉反问:“你确定?”

“当然!”周大硬着头皮说着。

“那本公子问你,你嘴里的凶手是男是女?”

“当然是男的!”

“……”

少年转头,看向县太爷,“刚才他的话,县令大人可听到了?”

“对对,听到了。”县太爷连忙点头。

少年站了起来,问向旁观的百姓,“诸位可听清了?”

“听到听到。”大部分群众,都是来看八卦的。

少年又看向死者亲属,“你们想找出凶手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冷静和理智一些,千万别冤枉了好人,又让真凶逍遥法外,那样子枉死的人泉下有知,也不会瞑目。”

一边说着,一边将戴着的帷帽摘下,露出了一张清秀的小脸,但是眼神又极为清冷沉静。即使穿着男子衣袍,还是可以一眼看出,少年原来是一个女孩子!

正是楚兰歌。

在场的人,一群哗然。

一个女孩子?

刚才周大口口声声说着什么?

认定人家是真凶,还说化成灰都认得。

结果呢?人家只掀开帷帽,就真相大白了。

此事,摆明了。

是周大想陷阱人家!

楚兰歌讥笑道:“周大,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女孩子?!”

周大面如死灰。

刚才他信誓旦旦,可转眼就被现实打脸了!

第175章 对簿公堂6

倒是那个黄氏,显得极为焦虑。

好好的一盘棋,却让一群猪队友下得乱七八糟。所以说,欲想成大事者,培养出一批精明人才,是非常重要的事。

“肃静!肃静!”

“啪!”

“谁敢再吵,当搅乱公堂处置!”县太爷又是一拍惊堂木,刚刚还想说什么,却看到衙门口,走进了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男子没有露出面容,戴着银白面具。

面具挡住了半边脸,只露出嘴唇和下颚。

不过,男子身后的几名护卫,都戴着帷帽……又是来打脸的吗?刚才周二不是说,整个县里只有女孩那一份?

此刻没人敢喧哗。

居然有一支军队出现,一下子将衙门围住了。不久前,有官兵包围客栈,这么快又上演了军队围堵衙门。

卓一澜淡漠地扫过四周一眼,“听说有人指证本将军是凶手?”

“不,不是!”

县太爷赶紧从座位上窜起,谄媚地走向卓一澜,“大人,是周大满口胡言,刚才这位姑娘已经证明了,周大纯粹是在胡说八道。此案本官一定会上报,还大人一个公道。”

卓一澜说,“你有什么资格给本将军公道?本将军已经写了奏折,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届时自有陛下会给我主持公道。”

此事一查,县太爷必定逃脱不了干系。

所以,县太爷腿脚一软,差点摔倒。

所幸是身后的师爷,将他扶了一把。

卓一澜命令蓝牧等人,将公堂上的证物和证词,还有几名被告,还有先前躲在群众中挑唆闹事的人,也被捉了起来。其中还有两个可疑的人,见到情况败露想逃走,结果,刚逃到门口就被士兵捉了起来。

可是,这两人竟然在被捉的第一时间服毒自杀了。

蓝牧怒骂,“该死的,都死了。”

卓一澜也觉得可惜了。

原本来看戏的群众,被吓得不轻,都躲到一旁生怕惹祸上身。

楚兰歌检查着服毒自杀的两人。

卓一澜凑过来看了几眼,“他们应该是死士。”

“他们没有挑唆群众。”楚兰歌对公堂的人都观察仔细,“我猜想……他们应该是跑腿的吧。”

“嗯。”

卓一澜站在她身边,目光似有似无总算在她身上。

在客栈之时,他们便兵分两路。

楚兰歌扮成他去衙门,卓一澜带着人去附近驻守的军营搬人。主要是将人全部押回京中,再让陛下亲自派人审查。

只要证物和证人,不被人抹去。

关于卓一澜残害百姓的事,便很难扣到头上。

其实,是卓一澜不相信幕后之人,不会有后续的手段。否认他不会调到军队的一支骑兵过来保驾护航。

“啊!”

“啊——”

两声惨叫,又突然响起。

趁着那两个人的死,一时没人注意到周大他们,竟然又出事了。临死惨叫的,是周大和周二,是被跪在他们身后的黄氏杀死了。

黄氏杀死二人后,当场服毒自杀。

死法跟刚才那两个人一样。

楚兰歌眯起了双眼,又大意了。

第176章 对簿公堂7

她早怀疑黄氏有问题,只可惜黄氏下手太快。

如今看来应该只是监视周氏兄弟的棋子。

随即,楚兰歌又万分同情地看向县太爷,“县太爷,陷害我们的人都被灭口了……我觉得,你要小心点。”

县太爷顿时吓得跌坐地上,“本、本、本官……”一边说着,一边牙齿在打颤。

卓一澜说道:“让人将他看起来。”

有几名士兵上来,三两下就将县太爷和师爷扣押。

“饶命!大人饶命!”

“大人——”

县太爷和师爷求饶。

卓一澜道:“嚷嚷什么?刚才周大和周二被杀了灭口,眼睛瞎了没看见吗?这样做是为了防止你们也被灭口了而已。”

不,在场的衙役,捕头,文书等,包括在场的受害者亲属,几十个旁观的百姓,可都看到了。世界变化太快,他们的脑子都跟不上节奏了。

县太爷和师爷一懵。

卓一澜所言有理。

蓝牧道:“县令,师爷,做人要懂得感恩。”

“是、是。”

“是是,谢谢大人。”

两个人立马道谢,还一副感激的样子。

态度的转变,很是自然。

楚兰歌眼角眉梢露出了笑意。

卓一澜此举干得非常漂亮。

有了这个说词,即便到了京城,有人借此想攻击他都难。

卓一澜的动作很快,衙门外面来了十几辆马车,将一干人证等,全部塞进了马车。这个全部,确确实实是全部,包括公堂上的衙役,公差,死者亲属,围观的百姓等等,一个都没有放过。

至于衙门外的上百具尸首,让县里的仵作一起检查过,盖上口供和检验的文书,就让人将尸首先行安置妥当。

在那之前卓一澜也说了,“本将军不会强迫你们跟着上京,可有一点要提醒你们,今日公堂之事,你们全部都是见证人。”

“有人想陷害本将军,又怎么会让你们活着给我作证?你们大概还会心存侥幸,觉得躲起来,不出来作证即可。可是,在有些人的眼中,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的。周氏兄弟就是一个前车之鉴。”

“幕后的元凶已经残杀了百条人命。你们觉得他们会放过你们吗?”

“当然,你们可以不相信本将军的话,也可以现在离开。”

“绝对不会有人拦着你们。”

“但是,生命安全就不能保证了。”

“唯一想活命的机会,就是跟着本将军上京,将今日所见之事,都一一说清楚。只要此事公诸于众,方可让你们日后的小命无忧。”

“……”

当一群人都上了马车。

有军队护送。

楚兰歌沉默地看着。

如今卓一澜只能回京……

而她和御飞音呢?

楚兰歌上了一辆马车,在车厢里面,御飞音安然坐着。

一听到动静,御飞音紧张问:“谁上来?”

“是我。”楚兰歌出声。

御飞音又急切问:“阿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听到了什么?”楚兰歌笑望着他紧张的小模样。

御飞音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在客栈里听人说死了很多人,还有人冤枉卓公子……”

第177章 共乘一骑1

“你相信吗?”楚兰歌又问。

“怎么会?”御飞音笃定地说着,“他那人不会有胆子去残害百姓的。”

“对,是没胆子。”楚兰歌笑着说。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

楚兰歌说,“阿音,我有事要回一趟京。你——”

“我跟着您。”御飞音急道。

“阿音,这样来回奔波很辛苦。”楚兰歌内疚道,“我想让阿秀安排人,先送你去桃源镇。你先安顿下来,我解决完京里的事,立马去找你。”

“那、那大概要多久?”

“很快的,最多两个月。”楚兰歌不想带他回京,是她要去做的事情,有一定危险性。他不在京里,她可以放开手脚做事。

“好,我在家乡等你。”御飞音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不会让自己给楚兰歌添麻烦,有时就是太清楚了,才会让人心疼。

楚兰歌探出头,跟车夫讲了声。

这个车夫,是一直跟着他们从卓府出来的人。

车夫应了声,随后在路边停下车。

骑着马走在前头的卓一澜,经蓝牧提醒,回头看见马车停下,便骑着马掉头,走到了马车旁边。

楚兰歌掀开车帘,跟卓一澜聊了聊。

卓一澜又掀起车帘,看了御飞音一眼,“御飞音,路上保重。”

“你、你也是,要保重。”御飞音回答得有点小别扭,跟卓一澜这样交流,他好像有点不习惯。因为这个平日就会欺负他的人,竟然会跟他说保重……

忽然,卓狐狸咧嘴一笑,“真好啊,你终于不在了……那么,呵呵,这下子是没人跟本公子抢了。”

“什么?”

御飞音气极,“你——”

“你什么你?”这语气,别说有多恶劣。

御飞音怒道:“你、你休得意,又不是一直这样。最多就两个月——”说到这里他突然惊觉自己泄密了一样,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两个人说话好像打哑谜,听见的人也是云里雾里。

唯独楚兰歌狐疑地看着二人。

卓狐狸已经放下车帘,吩咐两名暗卫,护送御飞音。他又看向车夫,“你在京城还有家人吗?”

车夫恭敬道:“回公子,小的没有家人。”

“那你日后留在御公子身边用心伺候,不必回京了。”卓一澜早就想留个人跟着御飞音,可先前楚兰歌没答应。

“是,公子。”车夫恭敬说着。

楚兰歌又叮嘱了御飞音几句,才下了马车。

目前御飞音的马车离开。

留下楚兰歌一个人,就有点尴尬,“那些马车还有位置吗?”

“塞满了。”卓一澜想都没想便回答。

楚兰歌有点不信,“将近二十辆马车,都塞满了?”

卓一澜眼睛都不眨地说道:“嗯,满了。上来,本公子勉为其难带你。”他修长如玉的手,朝她伸了出来。

旁边的蓝牧呆滞,公子说谎的目的,原来是想跟秦姑娘共乘一骑?

好有心机……

蓝牧表示服气了。

楚兰歌望着那只好看的手,她犹豫了,“没有多余的马吗?”

“没有。”卓一澜定定看着她。

第178章 共乘一骑2

蓝牧提醒道:“秦姑娘,真没马了。咦,有不少人看向这边了。”他的意思就像在说,有人看向这边了,你拒绝的话公子会很没面子。

因为京城中鼎鼎大名的卓公子,破例邀请一个小姑娘上马,竟然还被拒绝了……传出去可以承包京城一年的笑料。

楚兰歌迟疑了一下,将小手放到了他的掌心。

再借着他的力度,本想翻身上马,坐到他的后面。

结果,他借力把她往上一拉,搂住了她的腰身,让她坐在了他的前面。他双手牵着缰绳,双臂环过她的身子,将她整个人护在胸前一样。

楚兰歌尽量不与他的身体碰触,可共乘一骑岂能避免?

卓一澜桃花眼中蕴藏着笑意,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兰歌,你可记得曾经快意恩仇鲜衣怒马的日子?那时候的你过得多么洒脱,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拘束得如同闺阁中养大的女子,一点不像以前的你了。……因为换作以前,跟我共乘一骑,你一定不会犹豫。”

“……”楚兰歌恍惚。

卓一澜又说,“你到底在顾忌什么?骑个马而已,咱们以前还同吃同睡过一个多月,你还记得吗?”

楚兰歌垂下眼睑,敛去了眼底所有的神色。

那次是他们年少时天不怕地不怕,潜入敌对的阵营,烧了敌方粮草后逃走,被敌军追杀了百里才逃进了大山,躲了一个多月。

说是同吃同睡……还真不为过。

卓一澜轻柔的嗓音,述说着当年的点点滴滴。

他一边说着,还好似无意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直到将她柔软纤细的身子完全裹进了他的被风里,只露出小小的脑袋。

骑着马跟在三丈外的蓝牧,不忍直视。

公子越来越无耻……

人家秦姑娘的名声,今日给公子毁得七七八八。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共乘一骑,还裹着一件披风,亲密地依在一起,公子更是时不时凑到姑娘耳边,说着悄悄话……若说两个人没有私情,打死都不会相信!

楚兰歌双手紧紧抓着马儿的鬃毛,似乎一直很平静。

唯独她本人自己知道此时的心脏,跳得有多快。每当他靠近自己耳边说话,温暖的呼吸落在她耳朵的一瞬,身体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完全不受她控制……好似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楚兰歌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毕竟她曾经嫁过人……

忽然,她有点后悔答应上了他的马。

这……真是煎熬!

刚才他问她在顾忌什么?

她就是顾忌这种情况啊……

“兰歌,怎么不说话?”卓狐狸状似无意地贴近她。

前胸贴着后背,就算隔着厚厚的衣服,他还是很满意。

楚兰歌尴尬地找个话题,说“阿秀,你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将公堂上所有的人,全部带上京城。就算要借此来洗清自己的嫌疑,未免有些过了。是不是我在衙门呆的几个时辰,外面还发生了什么?”

当时卓一澜是去搬救兵,却没有说会将人全带到京城去。

第179章 共乘一骑3

卓一澜道:“是发生了点变故。”

“变故?”

“嗯,是本公子残害了百姓的谣言,几乎要传遍整个萧国了。这才多长的时间,就传成这样了,真不简单。”

“你能知道得这么快,也不简单。”

“……”

卓一澜勾嘴的唇角微顿。

他是夸大了一点点,这就被她捉住了?

事实上附近几次县城都在传,还有向四面八方漫延的趋势。

卓一澜邪气的笑了笑,“有人想破坏我的名声,真是煞费苦心。可名声这东西,本公子有在乎过吗?”

“是不必太在意,可又不能不重视。”楚兰歌很客观地说着。她曾经利用过民间的言论,来解决过一些问题。因为人活在世,一个好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卓一澜有元帝作为大靠山,才可以有恃无恐。

幕后策划的元凶,想借此次言论来给卓一澜添堵?

还是另有所图?

楚兰歌道:“你要如何解决?”

“当然是大张旗鼓地回京。本公子不在乎名声,可也不喜欢被人算计。”卓一澜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于是,接下来的数日。

卓一澜公子被人冤枉,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一怒之下带着军队护送当时公堂开审时的所有人,一起带到京城,要求陛下主持公道。

还有当时公堂的事情,也传了出去,沸沸扬扬。

萧国这几天是格外热闹。

有军队护送。

一路上无阻,很顺利的回京。

楚兰歌先回了卓府。

卓一澜直奔皇宫。

后续的发展,楚兰歌不必参与,只需要耐心等结果。当晚卓一澜没有回府,第二天也没有回来,……直到第四天清早,有个官差过来,请楚兰歌去一趟衙门,例行询问,再留下一份证词,画好一个押,就出了衙门。

在衙门口,意外看到一辆马车。

站在马车前,是蓝牧。

“上车。”车内传出懒洋洋的男子嗓音。

楚兰歌掀开车帘钻进车厢。

卓一澜正背靠车壁,流露着几分疲倦,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在这里——”

可是,楚兰歌不想,刚想到侧座坐下。

他疲倦地说,“我很累,想找个人靠一会儿都不成么。”

那语气,还有那眼神儿,仿佛我都这样了你都不乐意,真是太残忍了!

楚兰歌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硬下了心肠,选择了坐在侧座,无视了他幽怨的眼神。

楚兰歌问:“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幸好本公子动作快,将人都带了回来。”卓一澜这几天无比庆幸,当时自己的决定非常明智。因为罪名传到京中,可是换了一个版本,说他当天晚上遇到山贼,将一群无辜的百姓误杀了。

呵呵!

误杀啊!

这个说法比起先前说他是纨绔子弟残暴不仁,可信度高多了。

不过,这个中曲折,他就不跟她提了。

卓一澜倏地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既然你不肯坐到本公子的身边,我委屈一点,去坐你这边好了。”

楚兰歌:“……”

你不用委屈的,真的,不用委屈!

第180章 出城调查1

卓一澜像没骨头似的,整个人靠在她的身上。

正当她想挪开一些,他说,“兰歌,我几天都没有睡好了,跟朝中一些老不死的扯皮子,扯得我得怀疑活着没意思了。现在只想找个人靠一靠。你退开,我……就摔了,你忍心吗?”

我忍心的!

楚兰歌识穿他是刻意为之。

可是,他眼底的疲倦……是真的。

卓一澜见她不再拒绝,心头暗喜。闻着她身上的气息,莫名安心,“我听说你这几天都出府了。”

“到城外走走。”楚兰歌意有所指说。

“可有查出什么?”

“尚未。”楚兰歌微凝着秀眉,“城外有三处尼姑庵,我找了两处,还剩下一个,打算今天去看一下。你可有消息?”

“蓝牧已经派人去查了,还没有消息。”

马车在街道上缓慢行走。

经过一间京城有名的茶楼,卓一澜忽然道:“早上出来,你可有吃东西?闻香茶楼的糕点不错,要去吃吗?”

“你不是说几天没睡了吗?先回去歇着吧。”楚兰歌婉言拒绝,“想吃糕点,以后也可以。”

卓一澜也没勉强。

回到卓府。

楚兰歌让卓一澜先去歇息。

然后她又去马房,要了一匹马出城。今日还剩下最后一处尼姑庵了。她必须要亲自去一趟。

……

郊外某处私宅。

坐在首位的一名蒙面的女子,气得将手中的茶碗,砸了。

“一群废物!”

蒙面女气极,凤眼狠辣。

旁边还有个戴着鬼面具男子坐着,讥笑道:“好好的计划,到了你手里执行成这样,也是个人才。现在你该担心一下自己了,你姐姐听说你节外生枝,可生气了。三号营地里有不少人跟着遭殃了。”

“这有什么?”

蒙面女气过一阵,很快又冷静下来,“顺便杀个贱人而已。”

鬼面男道:“这个你该去问她。”

恰在此时,有个人匆匆进来禀报,还没有说什么,顿时一声惨叫,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女子,一鞭子甩飞。

来的人,同样是穿着劲装,面带黑纱的女子,此刻这女子一身煞气。

蒙面女一惊,“姐姐——”

“出去,全部出去。”黑纱女子冷目看向鬼面男。

鬼面男笑笑,不说什么,起身走了出去。

等他刚踏出门槛,就听到里面啪啪,有人打耳光的声音。

“姐姐——”蒙面女委屈。

黑纱女子怒道:“蠢货!谁让你擅作主张?!”

“我——”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愚蠢,将我们都暴露了!”

“这怎么可能?”蒙面女很吃惊。

“有什么不可能?那个女人家世清白,得罪的人有限,最有可能要她命的人,只有丞相府。卓一澜如果照着这条线索去查,很快就会查到我们头上。”黑纱女子非常愤怒。

蒙面女慌了,“姐姐,我只是一时气极了,没有想到会这样。可是,不做也已经做了,现在应该怎么办?”

黑纱女子道:“上头不追究还好,若追究起来——我也保不住你。这段时间你也别回静慈庵了,那个地方恐怕不安全了。”

“是,听、听姐姐的。”

“……”

第181章 出城调查2

楚兰歌到了一处山脚下,庵堂建在半山腰。

此处较为偏僻,香客不多。山脚下只有零星几辆马车和两三个仆人,没有摆摊的小贩。跟另外两处庵堂鼎盛的香火,差了很多。

楚兰歌找个地方将马拴好,才上了门。

爬上台阶,在庵堂里,像普通香客一样,上炷香和捐了点钱。

楚兰歌刚想走出正大堂,一直坐在门槛前打瞌睡的老尼姑睁开了眼。

“施主,求签吗?”一名老尼姑问着。

楚兰歌说,“不求,我随意走走,散散心。”

“那施主请便。”老尼姑双掌合起,行了个礼。

楚兰歌客气地回了一礼。

这个尼姑庵,叫静慈庵。

静慈庵不大,逛一刻钟,便逛遍了。除了零星几个香客,和几个尼姑外,就没再看到人了。

楚兰歌逛到了厨房。

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尼姑,正在摘着野菜叶子。

楚兰歌蹲了下来,含笑问:“小师父,这里有斋菜吃吗?”

“施主,咱们静慈庵不提供斋菜。”小尼姑看向楚兰歌的时候,眼里有着警惕。

楚兰歌又问:“是吗?那我肚子饿了,怎么办?”

“这个……可以跟大师父说说。”

“好呀。”

楚兰歌点头,小尼姑放下了野菜,就往厨房旁边一个间跑去,进去没多久她又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碗,碗里有两个白面馒头。

小尼姑递到楚兰歌面前,“施主,这是大师父送您的。”

“谢谢。”

楚兰歌拿起了两个馒头,掏出了一串铜钱,放到碗里。

小尼姑看到钱,眼睛都亮了起来,接着朝楚兰歌低头行了个礼,什么都没说又跑了回去,再出来后里就没端着碗了。

“施主,大师父说谢谢您的打赏。”小尼姑一本正经说着。

可稚气的小嗓音,配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是娇憨可爱。

楚兰歌将馒头放到鼻子间闻了闻,“很香的馒头。我送一个你,两个我也吃不完。”她递了一个馒头给小尼姑。

小尼姑双眼又亮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见楚兰歌脸上带着亲切的笑,还是慢慢地接过来吃了一口。

楚兰歌看着她吃,“小师父,如果我赶不下山,能在庙里留宿吗?”

“不能哦。”小尼姑一边吃着馒头一边说着,“咱们庵堂没有客人住的地方。大师父也说了,静慈庵不留香客。”

楚兰歌勾唇笑了笑,掰了一小块馒头,送到嘴里吃了起来。

孩子单纯,就算有点小聪明,楚兰歌还是能让她放下戒心,不过,楚兰歌也没问什么特别的问题,就问厨房里平日都吃些什么,要煮多少饭菜,够不够吃,还有小尼姑一天都做了什么等等,都是日常生活中的小事。

中午过后。

楚兰歌下山了。

傍晚之前,回到了卓府。

管家大叔一听到她回来,顿时如同见到救命恩人一样,欢天喜地去迎接。再不回来整个卓府都快要给闹翻了。

“姑娘,您可回来了。”管家匆匆过来说着。

楚兰歌笑道:“大叔,发生了什么?”

第182章 出城调查3

管家道,“没事,没事,您回来了就好。”

“是你家公子又发脾气了?”楚兰歌打趣问。

“公子没发脾气……”管家心下讪然,叫来下人将马牵去马房,再暗中叫一个小厮跑去给公子报信,说秦姑娘回来。

打从公子醒来这两个时辰,没有见到秦姑娘,那个脾气来了又多难伺候,管家是完全束手无策了。

一会说要这样,一会又说要那样。

一会说吃什么,还要花样百出,指定要求……达不到要求又要重新做。他连喝杯茶水,都能折腾个花样出来,那水非要当日收集的露水,茶叶要新炒出来的。可这都下午了,露水都没了!

为了满足这个条件,管家只能到外面问人有没有收集再买回来。

好的茶叶,当天炒的更难得。

反正,管家都愁白了头发。

最大的问题,还是你费了大力气找来了,公子还不一定高兴。

到了藏兰苑的院子,即月洞门前。

楚兰歌突然停下问:“管家大叔,你家公子真没生气?”

“没。我家公子的脾气很好。”

管家其实也没有说错,某位公子是没有发脾气,他仅是清贵温雅地坐在院子里,不紧不慢地提着各种小要求。

楚兰歌踏进去,就看到几下人端着东西出来,战战兢兢。

若说没有发脾气……她不信。

迈出去了,这才看到卓一澜正认真地打理着兰花。

藏兰苑里种植的兰花,只要他有空都是自己打理。

楚兰歌笑道:“卓公子,好有闲情逸致。”

“回来了?有吃饭了吗?有没有饿着——”卓一澜抬起头微笑地看过来,将手中的工作扔下,就迎上了她。

楚兰歌说,“还好,在庙里吃了一个馒头。”

从效外骑马赶回来,肚子还真饿了。

随即卓一澜让管家去准备吃的,厨房今天让卓一澜折腾狠了,还有不少现成的新鲜吃食。听到卓一澜的吩咐,立马就让人挑上几样送到藏兰苑。

楚兰歌吃得很快,可吃相又很优雅。

卓一澜问:“今天出去查得怎么样?”

“静慈庵有问题。”

“那里的地方不大,香客很少去。”卓一澜想起了手下汇报的,“不过,那里是离京城最远的一座寺庙,还不留香客过夜。那里的尼姑日子很艰苦。据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尼姑愿意留下。”

卓一澜又说,“你是怎么看出问题的?”

“我问了一个小尼姑,问了一些日常的事,从中推测出来的。”楚兰歌将打听出来的说了,就像小尼姑说的,每天做的饭菜,明显超过了正常的量,所以正常的量,就是庙里的尼姑明明只有四五个,却经常会煮大锅的饭。

是二十几个人都吃不完的量。

偏偏,每天都没有剩下的……就算宋二小姐没在静慈庵,这座寺庙也一定有问题。

卓一澜听了后陷入了沉思,“我再让人重点盯着。”

“小心不要打草惊蛇。”楚兰歌提醒。

说完这话,她又想起一事,“对了,在静慈庵山下不远,有一座新盖的大院子……你知道是谁的吗?”

第183章 茶楼撞见1

楚兰歌提出疑惑。

卓一澜立马让人去查,“兰歌,那大院子有问题吗?”

“没。是静慈庵有问题,周边也该查一查,说不定能查出什么线索。”

楚兰歌说完,卓一澜即明白了过来。

有时跟聪明说话,就是不用废话。

其实这个也不难理解,好比卓一澜自己,在外面修建别院,都要先查一查邻居是谁,有没有住着疯子和仇人等。

卓一澜让人去查。

不一会儿,就有了结果。

“那个大院子是户部尚书小儿子名下的。”卓一澜将册子上记录的,递给楚兰歌看。楚兰歌看过来看了一遍。

其实,对于京中年轻一代,楚兰歌不太了解。不过户部尚书最小的儿子,是个荒唐大纨绔的消息,她还是听说过的,“十七岁,何永安,尚书府三少爷,未婚,上赌场逛妓院,溜鸡斗狗,抢强民女……在郊外建个大院子,是为了金屋藏娇?”

楚兰歌来来回回看了数遍,关于何永安的资料。

上面还写清楚了,他前两年才十五岁,就在青楼上看中一个花魁,赎了身后就藏在了郊外的大院子,据说这个大院子,就是为了花魁而修的。

卓一澜道:“本公子见过他,是个扶不起的烂泥。”

“谁替他建的?”

“啊?”卓一澜奇怪,“我怎么知道?你要查吗?”

“算了,我就随口问问。”楚兰歌将册子合上,放到了桌面,“我要找的是宋青荷,这些事……是不该我去查。”

整个京城,秘密一大把。

随便找个府,都可能隐藏着一堆见不得人的事。

楚兰歌本来对静慈庵的事有点在意的,可理智地想了一想,又失了兴致。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宋青荷藏身在什么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楚兰歌不出城了。

她花点银子,请了几个小乞丐,全天盯着丞相府的大门和后门。只要丞相府的大小姐或是其他的人出门,就要及时跟她说一声。而她就在丞相府那条街口的一间茶楼坐着,点了几碟干果,要了一壶茶。

在茶楼里,还有个说书人。

有几次卓一澜提出,想安排几个人给她,都被她拒绝了。包括他要跟她一起出门,她都拒绝了,说他太过打眼,她不想引人关注。

这说书人还是很有意思,讲书的时候,偶尔还会说一些八卦,不过,为了不引起麻烦,他都是避免了涉及到当事人的字眼,例如用某某来代替人名。

“最近呢,京城关于卓一澜公子被人冤枉一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衙门也告示了,是有人刻意陷害,到底是谁陷害,还没有查明。可是,本人讲的是另外一件有趣事,跟案子无关,却是跟卓一澜公子相关的。”说书人吊足听众的口味。

有人忍不住问:“什么趣事?”

“快讲讲!”

“你们大家猜猜。”说书人又神神秘秘地说:“是跟女人有关的事。”

“切!你就吹吧。”有人不信。

第184章 茶楼撞见2

又有人跟着鄙夷说书人,“卓将军不近女色,这个早有传闻了。”

“是的,这么多年了,没见他身边有过女人。”

“有个传言,还说他只好男色。”

“……”

楚兰歌听着很尴尬。

幸好没有让他跟过来,否认让他听着,岂不是要闹出人命了?她毫不怀疑他会气得立马拔剑砍人。然而楚兰歌不知道的是,楼上的客座,正关注着楼下大堂的公子,真的差点拔剑,要砍了那个竟然敢当着他心上人的面,说他好男色的贱人!

跟着一共来的小厮,是吓得直打哆嗦。

此时的公子,太吓人了!

说书人一拍桌子,四周又安静了,“非也!本人讲的有趣事,可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来说。据说在卓一澜公子回京的路上,跟一神秘的女子,极是亲密。……他们共乘一骑,还靠得很近,一路上,他们是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茶楼的大堂里,一群听众是哗然。

——“哇!真的,还是假的?”

——“骗人的吧。”

——“去,刚才都说了,是真实发生的。”

——“有人见过?”

——“不是说回京的路上吗?回京的那时候,好像很多人。”

——“这事儿要是真的,那京中可要有一大堆的闺阁小姐哭了。”

——“……”

说书人信誓旦旦,“本人保证,此事绝对是真的。所以说,卓一澜公子还是喜欢女人的,说不定就是个痴情种,等了这么多年,就等这么一个。”

楼上的公子:“……”猜得好准!完全说到本公子的心坎里去了,有赏!重重赏!

突然又听到一名客人高声道:“说书的,搞不准卓公子男女通吃!”

“哈哈!……”

“哈哈哈哈……”

“……”

这人的话一出,顿时很多人大笑。

来到茶馆里的人,有几个不是为了消遣打发时间的。

楚兰歌听到这里一口茶,是差点喷了。

听别人的笑话,是好笑。

可听到熟悉人的笑话,尤其还关系到自己的,就不好笑了。

楼上的某位公子就气得咬牙切齿。若不是大堂的角落处,还坐着楚兰歌,恐怕今日这个茶楼就别想安生地过了。

说书人跟着笑道:“马二爷,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卓公子可是战功赫赫的人物来着,拿着血汗来保卫着萧国,这等人物是值得我们尊敬的,可不能造谣,传出去也就惹着邻国笑话我们,这可就是罪过了。”

“那是那是,不能乱说。”

“对对,造谣是不对的。”

有几个人纷纷表示,不要造谣。

那个叫马二爷的,也讪讪地表示,“俺是一时嘴快说说,大家别当真。出了茶馆,都给俺忘了。今日大伙的茶钱,就算俺的啦。”

“哟!那谢过马二爷了!”

“多谢二爷。”

“……”又有人表示不会乱说。

楚兰歌也乐了,今日算是白吃一顿,这马二爷还挺会来事。

倒是楼上的某位公子,对这个说书人格外有好感。

楼下又有人起哄,正要追着问说书人,“说书的,你快说说,这可是哪家的姑娘?”

第185章 茶楼撞见3

“是啦,赶紧说说,这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这么有福气。”

“……”

楚兰歌有种想离开的冲动了。

坐在这里的,大多是一群大老爷们,竟然还是这么八卦。

说书人有些遗憾地道:“这个没人知道。来,觉得这个消息不错的,各位爷就给个打赏吧。”他指了指面前的铜盆。

“好咧。”

有人纷纷打赏。

今日这个八卦,听着还是很不错。

倒是楼上有个小厮下来,赏了说书人一锭金元宝。

大堂里众人见了,又是哗然。

今日的说书人也一脸喜悦,今日可是遇到了一位大财主。倒是楚兰歌若有所思地望向二楼,不过她坐的位置,似乎看不到对方。

恰在时此,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店小二迎了上去。

可是,今日请了说书人,茶楼的生意特别好,并没有空桌。最后那些人的目光,落在了楚兰歌这一桌。

原因是楚兰歌的位置,很角落,很重要的一点,还是由于她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显得有些空荡。

“那桌就一个小姑娘,可以拼桌。”店小二提议。

在茶楼,拼桌是常有的事。

楚兰歌听了,并不介意。

有个娇蛮的小姐,很是嫌弃,“拼什么桌,给她点银子,叫她让座就成了。”

“那个——”店小二很为难,“这样不好。”

这时掌柜的走过来了,了解过后,就走到了楚兰歌面前,很客气问:“姑娘,那边有几个客人,想花银子买您这个桌位,还包了您今日的花费,您的意思——”

“他们出多少银子?”楚兰歌将一颗花生米,丢入嘴里吃着。

掌柜愣了愣,“这个没说。”

“你去问问,他们出多少银子。”

“好咧。”掌柜又回去问。

打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愿得罪客人。

这个掌柜还算不错了,至少没有仗势欺人。换个脾气不好的掌柜,趋炎附势的,可能为了讨好几个看起来有钱的年轻人,就要将她这个一瞧就比较穷的赶走了。

掌柜又回来了,还拿了一锭银子。

楚兰歌看了看,有四五两的样子,“可以让一让,你叫小二哥将我桌上没吃完的,都打包起来。”

“好咧,多谢姑娘。”掌柜很高兴。

楚兰歌小声地笑着说,“不用客气,遇上几个冤大头,也是我的运气。”

“确实。”掌柜也乐了。

这样的冤大头,是少见。

店小二手脚麻利地,用油纸将楚兰歌桌上的干果等打包好。

那几个人已经走了过来。

是两男两女,看他们的衣着,应该还是某个学院的学生。

楚兰歌坐在椅子上,拎起了茶壶,摇了摇。将茶壶里剩下的大半杯茶,全倒了出来,喝光了。这才拎着油包和拿起桌的那锭银子,揣进怀里就慢悠悠地走出去。

在一旁等着几个人,快要给她这磨蹭的劲,气死了。

那个刁蛮的小姐,差点没发火,只不过被另一个弱柳迎风似的小姑娘拉住,还温柔地劝说了几句,这才没有当场发飙,不过,她还是怒瞪了楚兰歌一眼。

第186章 茶楼撞见4

楚兰歌觉得自己挺冤的。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脾气大了吗?

走出了茶楼,楚兰歌慢悠悠地往一个小乞丐那里走去。

有个小乞丐见到她走过来,眼睛都亮了。

不一会儿,两个人蹲在角落里,她将油包里的东西,给了小乞丐,“可有什么消息?”

“早上丞相大人上朝出去了,还有管家去铺里买东西,剩下就是几个下人出门,就没了。大小姐这么多天,都没出过门。丞相夫人也没有。”

“嗯,我知道了,你们继续盯着。”

楚兰歌想了想,将从茶楼里得来的那锭银子,给了小乞丐。

小乞丐千恩万谢。

楚兰歌笑眯眯地闲聊了起来,“我听说卓府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孩子,你们怎么不去?”

“我们没钱。”

“咦?要收钱的吗?”

“要一两银子,才会被收留进去。”

“……”楚兰歌皱眉,“还有这事?”

小乞丐点头,“刚开始不用的,可后来要用了。”

“听你这口间,不像是京城的人。”楚兰歌又问。

小乞丐苦恼,“是呀,我们几个人是清河县的,听一位赶车的大叔说起,才冒险来到京城的,途中还饿死了两个人。可好不容易来到京城,却又说要交银子了。”

忽然,他眼睛一亮,“今天姐姐给的银子,够我们进去了。”

他想到这个很开心。

楚兰歌却笑不起来。

没有继续聊下去,是小乞丐要将油包里吃的,拿给分给伙伴们吃。

楚兰歌刚站起来,就听到身后有个少女喊道:“喂,你站住。”

楚兰歌回头,看到先前在茶楼,柔柔弱弱的那个小姑娘,往她跑过来。楚兰歌好奇问:“姑娘,你喊我吗?”

“不错,就是你。你将银子拿出来。”这个小姑娘,可没有了在茶楼里的温柔了,眼中带着倨傲和不屑,很是看不起楚兰歌。

楚兰歌似笑非笑道:“银子?给了还要拿回去吗?”

“让个座位,就想拿五两银子,哪有这么美的事?快交出来。本小姐可以给你几个铜板当好处费。”

“呵。”

楚兰歌这回算是有点明白了。

是这个姑娘私自出来,是想拿回那锭银子的。当然,她拿回去也不会交给别人,十有八九会是自己收了。

楚兰歌摊手,“没钱。”

“别废话,小心我去告你是个小偷。”

“要不,我回茶楼问问你的朋友,说好是交易的,怎么又能反悔呢?”楚兰歌作势要往茶楼走去,毕竟,现在她站的位置,距离茶楼也不过一百多步而已。

顿时,那小姑娘有点心虚,“站住!”

楚兰歌道,“姑娘,给不起钱,就不要充大爷。”

“……”小姑娘脸上满是羞愤地瞪着她,狠狠一跺脚,转身往茶楼跑,在门口的时候,差点撞上一个华衣公子,说是差点,是因为那名公子一脚将小姑娘踢飞了。

那个厌恶的姿态,生怕自己碰到屎似的。

楚兰歌错愕了一瞬。

因为从茶楼里走出来的人,竟然是卓一澜。

第187章 郊外别院1

此时的卓一澜,戴着帷帽。

被踢飞的小姑娘,摔在了地上,却还是一脸愣愣地望着卓一澜。

卓一澜厌恶地看了地上的女子一眼,正想走开,却瞥见了不远处的楚兰歌,顿时他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他是以为她走了,便没有必要在茶楼逗留。

谁知道她还会在?!

偷偷跟着她,他容易么?

居然被撞个正着了……

卓一澜本想走向她,可又想到她说过不能引起别人怀疑,他的脚步硬生生顿住,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茶楼门口的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秦玉姑娘,你没事吧。”茶楼门口匆匆走出了两男一女。

正是先前楚兰歌看到的学生。

几个人扶起率在地上的秦玉,她却愣愣地望着卓一澜渐行渐远的背影。

另外那个娇蛮小姐气道:“那是谁呀?撞到你,道歉都没一声就离开了,真没教养。”

不是撞!

是踢!

楚兰歌心里指正。

不过,卓一澜动作太快,街上看见的人不多。

秦玉掉了魂似的说道:“秋姐姐,不怪人家公子,是我一时走得急……误撞了人家。”

“你呀你,吃亏了还这么善良。”娇蛮小姐倒是真心替秦玉好。

旁边一名公子道:“秋姑娘,我们还是先扶秦姑娘去看看大夫吧,不知有没有伤着。”

“是呀是呀,先是找个大夫看看。”另外那个人也含蓄地表示关心。

四个人就这样离开了。

楚兰歌全程看着,秦玉的反应很可疑。被踢了一脚,娇弱的女子早该哭哭啼啼,她倒好了,不但忍住了痛,还要替卓一澜说好话。

这个怎么看,怎么不对……

正当她想追上卓一澜,有个小乞丐匆匆跑了过来,凑近她身边说了两句,又跑开了。

楚兰歌守在街口,半晌就看到了丞相府的马车。

马车在街道上,行驶不快。

楚兰歌跟在马车后面,据小乞丐说,这马车里坐着的人是宋大小姐。楚兰歌会在丞相府守着,就是想守株待兔。宋青荷还有能力想杀她,应该跟丞相府还有联系。其次,最有可能跟宋青荷联系的人,就是宋碧瑶。

只是,跟了宋碧瑶一路。

结果这个女人,直接到了端王府。

宋碧瑶进去端王府做了什么,守在外面的楚兰歌无法得知。

另一边。

卓府。

管家一见自家公子回来,刚欲恭谨上前迎接,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身子往角落地缩去。因为公子全身冒着寒气似的,直觉心情不会好。

公子身后跟着他的小厮,都吓得不敢靠近他了。

蓝牧走过来,恰好看到管家,“叔,你站在这里干吗?”

“嘘!”

管家回头,让他别说话,只指了指正走过来的卓一澜。

蓝牧眼角抽了抽,“又有谁惹到公子了?”

“谁知道,你小心点。没事别往公子身边凑。”

“这恐怕不行……”蓝牧苦笑。

蓝牧让管家先去忙别的,他还有事要跟公子禀报。管家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点安慰地意味,接着快步离开了。

第188章 郊外别院2

换作以前管家不会想避开,实在是不久前,公子太能折腾了,管家现在还心有余悸,阴影未散。

卓一澜走进了大厅,坐到了主位。

有丫鬟战战兢兢地端上了热茶,还有点心和瓜果。

蓝牧挥退了这些下人,“公子,人找到了。”

“在哪?”卓一澜霎时端正坐好。

蓝牧道:“在何永安的别院里。属下已经让暗卫将那处别院控制住了。”

“静慈庵山下的那处?”

“是。”

“……”卓一澜眼底蕴藏着寒意,“户部尚书和丞相府是否同一派系?”

“户部尚书好像是陛下的人。”蓝牧说完又走近卓一澜,将一份密报送到他面前,“根据秦姑娘提供的线索,去暗中调查静慈庵的人传回消息了,说发现静慈庵应该是某个势力暗中培养死士的据点。”

“有查出是哪方势力吗?”

“尚未。”

“让他们继续查。”卓一澜看完手中的密报,又将密报毁了。静慈庵是哪方死士的据点,他心中有数。继续追查也是为了进一步确认,想顺着这条线挖出更多东西。不过,宋青荷这个女人,真没必要活着了。

当即,卓一澜带着护卫匆匆出城。

他骑着快马,速度极快。

等他来到何家小少爷的大院子里,里面的人已经全部被他的人控制住。

庭院前的青石板,战战兢兢地跪着有十几个人,包括丫鬟婆子杂役。其中有一个容貌娇弱中透着媚态的美人,应该就是传闻中被金屋藏娇的花魁。

卓一澜冷漠地越过他们,继续往里走去。

迈入了堂屋,便看到了一个被绑着手脚,披头散发的女人。

那个女人看到踏进来的人是卓一澜,顿时惊得瞪大了美目,“是你,卓公子,怎么会是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下一瞬,她又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双眼含泪又倔强地瞅着卓一澜。

仿佛卓一澜是陈世美,是负心汉。

卓一澜觉得这个女人脑子有病。

竟然用这种恶心地眼神看他……

“蓝牧!”卓一澜厌恶地皱眉,“不要让她看着本公子。”

蓝牧低头,“……是。”

公子很生气,此时手中有剑的话,恐怕会直接拔剑将宋青荷的眼睛戳瞎吧。

不过蓝牧没那么凶残。

他找来了一块黑布,将宋青荷的眼睛绑住了。

卓一澜又看到角落里,让暗卫扣押的何永安。

何永安身材不高,体态比较圆润,此时衣衫不整,一脸惶恐不安,当看到来人是卓一澜,他反而安定了不少。因为京中卓公子名声是算不上好,可也是个讲理的人。

何永安急促地说道:“卓公子!怎么是你端了本少爷的别院,我可没犯法,也没有得罪你吧。不就是养个女人么。”

“这个女人也是你养的?”卓一澜指着宋青荷问。

何永安摇头,“她不是。”

“那她怎么住在这里?”

“她是我那个娘们的好姐妹,说暂时借住而已。”何永安有点嫌弃地看向宋青荷,“这个娘们可难搞了,假清高的很。”

第189章 郊外别院3

何永安又说:“一个老是蒙着脸的女人,若不是看她身材不错,小爷也不会想跟她玩一玩,可是,她不识好歹,有次趁着小爷不备,还甩了小爷一个耳光。”

卓一澜挑眉,“哦,是么?”

“当然是——”何永安谄媚地笑着,小心地避开扣押自己的人,往卓一澜那边挪去。

卓一澜也没阻止,邪气笑了起来,“还想要她吗?”

“不,送我都不要——”

“不不,你要,一定要。”

“卓公子,别这样……本少爷怕呀。”

“怕啥?”

“怕痿了……”

“哈哈!”卓一澜肆意而笑。

何永安这个死纨绔,圆润的脸上做出个忧伤的表情,“卓公子,我是说真的。今天是逃课出来玩玩的,结果你的人突然闯进来了,现在小爷的心还吓得在跳个不止,现在哪还有心情玩女人……”

“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

“是谁?”

“宋丞相的女儿。”

“啊——”

何永安吓了一大跳,还惊叫了起来,“卓公子,宋大小姐可是一个大美人,身段也是一个绝。这个女人的身段,可不像是她。”

卓一澜依旧身姿如玉,冷峻优雅。

倒是蓝牧看向何永安的眼神很古怪。

何永安不好意思地说,“宋大小姐可是京中有名的美人,京里的少年郎哪个没癔想过啊。小爷曾经还在丞相府和女院的门口,蹲过大半年。”

卓一澜:“……”

蓝牧:“……”

何永安在耍宝。

可是卓一澜没这个耐心陪他耍。

他稍为示意一下,直接有人将何永安和宋青荷拖走,是直接拖向一个房间。

宋青荷惊慌无措,“卓公子!你不能,不能这样对我——”

“他为什么不能?”何永安嘴贱的问出了,就算他正被人拖着。

宋青荷慌张道:“卓公子!我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能将我送上别人的床——”

“哇!”

何永安似乎特别八卦,“这个女的,不会是卓公子的——”

啪!

他话没说完,脑门被暗卫拍了一巴掌。

暗卫道:“小子,嘴贱会死得快,这个女人跟卓公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何永安:……

这时暗卫动作快了几分。

不一会儿,何永安和宋青荷被丢在一起,又被各自喂了药。

何永安渐渐有种不妙了,“喂喂,你到底给小爷吃了多少!身体怎么热成这样……啊啊,不行了不行了,这是要小爷的命呀。”

“……”

暗卫位退出了房间,守在了门外。

不一会儿。

屋里的动静就渐渐大了,叫声也越来越大。

堂屋里。

蓝牧奇怪问:“公子,你不审宋二小姐吗?”

“有什么好审的,一枚弃子。你若不放心的话,等本公子出气了,你再拿去审问。”卓一澜坐在椅子上,指尖还轻轻敲着扶手,安静了一会儿,他又站了起来,开始在整个大院子里,慢悠悠地逛着。

庭院里跪着的人,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蓝牧跟着他,没多久就看出门道了,“公子,这个别院……有点门道。”

第190章 郊外别院4

“是啊,建着挺有意思。”卓一澜语气很冷。

从外面看,是个普通的宅院。

在屋里看的话,也不算什么,就是多了一个很大的练功房,可以容下百人。还有马房又寻常人家的大上了两三倍,客房又比较多。后院的花园,没种多少名贵花草,修了个练箭场。

卓一澜道:“城外三里处,是不是有间破庙?”

蓝牧说,“是。”

“庙里住着一些老乞丐,是不是?”

“是。”

“外面有驾马车,你叫人去将他们都弄来。”卓一澜觉得有必要,再送给屋里的人一份大礼。

蓝牧不知他想做什么,还是叫人来吩咐了下去。等人弄来了,他就发现这些老乞丐是怎么用的了,居然一声不吭地,全是送进了那个春色正浓的房间。

外面的暗卫们,听着墙角,神情很是精彩。

公子这一招,太损了!

那药是很厉害,可是服了的人,还是很清醒的。若只是上一个女人,倒没什么,可在上的时候还有一堆老乞丐在旁观……他们很怀疑何小少爷从此会真的痿了。

直到傍晚。

药效消了的何少爷,逃命似的逃出了房间。

暗卫没有阻止,让他成功地逃出房间。

房间剩下宋青荷和一堆老乞丐了……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暗卫完全不管。何少爷一个人逃出房间后,跑到前院,见到卓一澜站在屋檐下,扑上去就跪了,差点抱着卓一澜的大腿哭,说是差了一点,是蓝牧先一步挡在公子前面了,所以,最终成了何少爷抱住蓝牧的大腿哭。

“卓公子!卓将军!卓大爷!……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玩女人了——呜呜。”何永安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放开!”蓝牧是一脸嫌弃。

倒是卓一澜默默地退后了几步。

幸好,扑到的人不是他……

卓一澜漫不经心地问:“何永安,你怎么会想起,在这里建个院子藏女人?这里离京城可有点远了,来来回回奔波也不方便。”

“这个院子可不是我建的。”

“那是谁建的?”

“是赢回来的,在赌场上。我也不知是谁建的……”何家小少爷说起了他的纨绔史,当年他在赌场怎么大杀四方,这个院子是两年前在赌桌上赢的,具体是谁输给他的,他也不知道。

卓一澜眯眸问:“本公子听说,这里可是你特意建来藏女人的。”

“才不是,是外面的人乱传的,小爷懒得解释而已。”

“……”

这个死纨绔!

恰在此时,守在门口的卓府护卫,有个人匆匆进来禀报,“公子,户部尚书府的大少爷来了,说是来接何小少爷。”

卓一澜看向何小少爷。

一听到哥哥来了,何永安不哭了。

卓一澜道:“丢他出去。”

“是。”暗卫立马去做。

何小少爷是第一次这么高兴地让人丢出去。

姓卓的,实在太可怕了!

何家大少爷接到了弟弟,果然二话不说,带着人就走了。

卓一澜望着天边的夕阳,“时间不早了,是该回去了……”

第191章 城外又见1

想到回去,要如何解释跟踪的问题,卓一澜郁闷了。

善后的事,让暗卫们来做。

在离开之前卓一澜还下了个命令,“把人带回京,看管好了。今晚很可能会有人半夜来灭口,你们都警醒些,这个女人留着还有点用。”

暗卫纷纷应是。

卓一澜走出了院子。

蓝牧忽然问:“公子,这事儿要告诉秦姑娘吗?”

“这事……先不让她知道。”等解决了宋青荷,她又要离开了。每每想到她将离开,他心头又跟被什么堵住似的,说不出的压抑。

蓝牧小声说,“秦姑娘很聪明,瞒不了多久的。”

“……”扎心!

卓一澜又想到了什么,“蓝牧,回去后你叫人去查查何永安的狐朋狗友,都是些什么人。”

“是。”

蓝牧心底同情起自家公子。

换个女子,能得到他的爱慕,定然会欢喜若狂。怎么公子偏偏就……唉。果然,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瞧瞧,公子的报应来了吧。

卓一澜回到府里。

问了问,得知楚兰歌还没回府。

卓一澜微惊,“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管家道,“公子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不必,我去找。”卓一澜先前才担心看到人不知要如何解释,现在看不到人了更是担心。他出府直接找到了那几个小乞丐,问出她的行踪。

卓一澜来到了端王府,一下子就踹大门。

守门的大爷匆匆打开门,正要骂人,可一瞧见是这位爷,顿时脸色一白,“卓公子,您这是——”

“本公子要找端王。”

“端王爷去拜祭王妃了,不在府里。”

“又去了?”卓一澜嗤笑。

守门大爷颤危危道:“是、是的,今日初一。王爷每月初一和十五,都会去祭拜王妃。”

“是不是和丞相府的宋大小姐一起去了?”

“是、是的……”守门大爷颤抖地回答。

卓一澜冷讥,“去祭拜逝去的妻子,还要带着个姘头,楚将军这是多倒霉才嫁给了他,死了还要在自己的墓前,看着他和姘头秀恩爱。”

守门大爷:……

总觉得这位爷今日话糙理却多。

卓一澜猜出楚兰歌的去处。

正如他所查的,楚兰歌确实跟踪他们一路,来到了小鞍山。然后到了小鞍山对面的山坡藏了起来,未敢靠近。萧轼出门祭拜,还是跟先前一样,阵仗很大,封路又封山。她再靠近,很可能会被发现。

望向对面的墓碑,楚兰歌眼中闪过疑惑。

这墓碑,建得很大,很高。

在规格上是超了,元帝却允了。

以前她没在意,今日才想到这个问题。

天色渐渐暗下来。

萧轼终于从山上下来。

楚兰歌远远望着他,人还是那个人,冷傲高贵,却又有什么不一样。她记得死后第一次与他碰面,也在小鞍山下,她差点失控了。即便又有几次擦身而过,还是让她的心,剧烈起伏。

今日又见到了。

楚兰歌的心,却不再有异样。

最多是好比一阵清风,吹过湖面,很快又归于平静。

第192章 城外又见2

距离上次她的死,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一年又几个月了吧。

她的心从最初的怨愤,到如今的沉淀,个中滋味无法言说。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她就算站到他的面前,也能将他当成陌路人……

萧轼迈下台阶的脚步,突然一顿,猛地抬起寒眸望向小鞍山对面的山坡。

冬日的山林,寂静而萧索。

刚才有那么一瞬,让他有种莫名的心慌。好半晌,他又回首,暗沉的眸子望着山上的墓碑,旋即冷硬的嘴角,扬起了自嘲弧度。

人,早就不在了……居然还能影响到他吗?

“王爷,怎么啦?”跟在他身后,温婉的女子柔声询问。

萧轼重新往下走,“没事。”

宋碧瑶低眉顺目,跟在萧轼身后,不发一言。

楚兰歌在山坡上,定定地看着他们各自上了马车,一起回城。

那大队的人马,渐行渐远。

咔嚓!

有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楚兰歌猛地警醒,转身看向声音来源处——

骤然映入眼帘的一幕,即便许多年后,她依旧会想起。

世间有一个人,宛如天上的谪仙,身披晚霞,徐徐而来,绝世的容貌隔着薄纱,若隐若现,美得勾魂摄魄。

楚兰歌又是一阵失神。

见到她又失神,卓一澜却误会了,语气不太好地问道:“怎么?是不是很感动端王的情深意重?不但为了你一夜白发,还每个月初一十五都来祭拜你。”

“嗯?”楚兰歌回神。

只见,他又像吃了火药,继续损人道:“你眼瞎了么?没有看到他身边还跟着宋大姘头?他如果真有那个心,就不会和她出现在你的墓前。所以,情深意重什么,都是做戏的,是做给世人看的而已,你可别愚蠢到去相信他。”

楚兰歌愣愣地看着他。

宋大姘头?

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在他的嘴里成了姘头?

卓一澜冷哼地转过身,负气不理她。

楚兰歌好笑,“阿秀,别生气。”

“本公子没生气。”

“是是,你没生气,是我误会你生气了。”

“……”他高冷的形象,快要维持不住了,怎么办?

楚兰歌笑着站在原地,眉眼弯弯。

卓一澜本来想偷偷瞟她一眼,结果这一眼,心跳的节奏乱了一瞬。这时,她走了过来,越过他往山坡下走去。

“若他真对你一片情深呢?你会怎么办?”卓一澜非常想知道答案。

楚兰歌脚步顿住了数息,然后又继续往前走,“阿秀,倘若摆在你面前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妻子死,一个是你自己死,你会选择哪一个?”

“我自己死。”因为我的妻子只会是你。

楚兰歌轻笑,没再继续说了。

卓一澜在回答出来后,跟着豁然开朗。

真正的情深,是宁愿牺牲自己,也不会牺牲所爱之人。如果萧轼真有表现出来的情深,就不会有当初那一剑了。刚才心底的郁结,顿时一扫而空。

两个人站在官道,小鞍山脚下。

楚兰歌看着层层的台阶,直达半山腰,台阶还宽达一丈有余。

第193章 城外又见3

“这里的墓,是谁修的?”她疑惑问。

“端王。”卓一澜回答很简洁。

楚兰歌问,“将军和王妃的身份,墓地能拥有这样的规格吗?”

“有问题吗?”卓一澜反问。

楚兰歌又愣了愣。

难道没问题吗?

卓一澜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陛下是个明君,也不是小家子气之人,这样的规格还是他提出来的,墓志铭也是陛下亲笔写的,说要让后世子孙铭记你的丰功伟绩,以供世人学习瞻仰。”

“嗯,陛下是一个好皇帝。”楚兰歌望着墓碑,心思晦暗未明。

卓一澜这时去牵来了马,“我们要尽快赶回城,晚点可以城门要关了。”

楚兰歌回首,看到又是一匹马,犹豫了一下。

“兰歌,你不会借口说不想与我共乘一骑,然后准备和我孤男寡女露宿郊外吧?”卓一澜笑得很欠揍,“真这样的话,本公子很乐意。”

“请闭上你的嘴。”

楚兰歌率先跃上马,卓一澜这才上去,刚想故技重施把人圈在胸前,她却抢先他一步,双脚一夹马肚子,“驾!”让马儿飞快地跑了起来。

“啊——”

某位公子无耻起来,老天爷都阻止不了。

卓狐狸佯装受惊,更是扑上她的后背,将她搂得很紧,连一点顾忌都没了。即使是被质问,他也只会理直气壮说,本公子是受惊了,受惊了抱住你,不是很正常么。

楚兰歌:……

在城门关上的前一刻,两个人骑着马,赶了回来。

回到卓府。

楚兰歌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了满身的疲倦。

穿好衣袍出来,房门笃笃响了。

“谁?”

“是我。”好听的男子嗓音,从外面传来。

楚兰歌走过去开门,“有事?”

“晚饭,找你一起吃。厨房已经把饭菜备好了。”卓一澜说话的时候,桃花眼却盯着她的脸蛋,刚刚沐浴出来,嫩白的脸蛋宛如染了红粉似的,好看极了。

楚兰歌想了想,没拒绝。

刚从城外回来肚子也是饿了。等坐在餐桌前,楚兰歌看着一桌子的菜肴,都是她爱吃的,心里微微有点感动,刚想说句感谢的话。

结果,卓一澜率先开口,“厨房真是的,怎么都准备了本公子爱吃的菜?兰歌,你喜欢吃什么,下次让厨房做。”

楚兰歌:“……”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低头,吃饭。

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卓一澜才翘起了唇角。

直到吃完了饭,她都没有问起白天跟踪的事,这让他暗暗松了口气。

外面已经月上枝头。

两个人静坐了一会儿,便各自回房歇息。

……

丞相府。

愁云惨淡。

宋丞相怒极了,“愚蠢!好端端的,竟然被捉住了?!你当初明知卓府的人在查尼姑庵,怎么还让妹妹住在那个院子里?”

“卓府查得很严,想转移要冒很大的风险。何况那个院子明面上有掩护,女儿以为不会这么快被发现。”宋碧瑶精致的秀眉轻轻拧起。

此时她完全想不到,是楚兰歌提醒的,歪打正着找到了人。

第194章 城外又见4

宋碧瑶说道:“父亲,如今最重要的,是怎么应对?妹妹已经落在了卓一澜的手里。卓一澜此次拿到了我们的把柄,肯定不会轻易了事,我们要尽快做好防范。”

“此事端王怎么说?”宋丞相问道。

“端王说让我们自己解决。”

“这事虽然是我们自己惹出来的,可他就没点建议吗?”宋丞相自知此事很棘手,想完美解决很难。

宋碧瑶道:“端王只说,成大事者,需懂得取舍。”

宋丞相面色阴沉不定,“瑶儿,端王这是要放弃你妹妹。”

“女儿明白。”

“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这么多年了,你从未让为父失望过。瑶儿,为父希望这次你也能处理得很好。”

“……”

宋碧瑶沉默。

不管如何说,那个人是她妹妹……亲妹妹!

当天夜晚,宋碧瑶派出十名死士,闯入京城某处宅院,岂料中了埋伏,最终十名死士无一幸免,死得一个都不剩下。

第二天一早。

卓一澜起来的时候,问起楚兰歌,管家说她已经出门。他匆匆梳洗完毕,连早饭都不吃了,便去昨天那间茶楼,到了茶楼还先叫人去看一看,得知佳人坐在大堂角落,这才偷偷摸摸走后门,溜到二楼的雅座。

全程看着的蓝牧和暗卫们,满脸黑线。

暗卫甲说:“追个媳妇追成公子这样,太过磨叽了。应该直接找个媒人提亲,先将名分定下来。”

暗卫乙说:“找陛下赐婚也行。”

暗卫丙说:“正解。”

暗卫丁说:“最好是先睡了……”

倒是蓝牧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一群愚蠢的家伙!难道只有本大爷看出是秦姑娘没有看上公子么?”

四周一静。

暗卫们用万分同情的眼神看着蓝牧。

蓝牧心惊肉跳,回头一看,某位公子正静悄悄地站在他身后。

天要亡他了么?

蓝牧连忙取出一本册子,恭谨递给卓一澜,“公子,这是您昨天让查的事。还有,昨夜正如你所料,有人想灭口,被我们埋伏的人反杀了。”

“嗯?在府里怎么不说?”卓一澜伸出修长的手,将册子接过来。

“公子醒来急着来这里,没给属下说话的机会。”蓝牧脚步暗暗挪到了二楼的窗口。

“是么?”卓一澜翻开册子,上面记录是何永安一堆狐朋狗友的资料。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一个叫齐唤的名字上,齐海的亲侄子?

卓一澜指尖轻点着册子,“蓝牧,等回去你自己去领罚。”

“是。”蓝牧松了口气。

恰在这时,楼下大堂有人说八卦。

楼下说八卦那个人,将卓一澜昨日脚踹王府的大门,讲得那一个眉飞色舞,“……是真的,真的!大爷我亲耳听到卓公子骂人了!”

“到底是骂了什么?”

“骂端王爷啊!骂得可狠了。”那人贱兮兮地压低声音说,“卓公子骂得端王爷虚伪,说什么楚将军嫁给他,就是个倒霉的,死了后还要天天看着端王爷带个姘头到墓前恩爱。”

“?!!……”

这话卓公子敢骂,可他们不敢听啊!

第195章 暗暗使坏1

这个时候坐在角落里的楚兰歌,听了差点失笑。卓狐狸一张嘴依旧贱得可以,倘若今日这番话真传开了,端王苦心经营的好名声,恐怕会折损几分。

卓一澜的心情有了好转,“本公子讲得可是事实,是事实不怕讲。”

蓝牧:“……”

暗卫位:“……”

难怪端王爷时刻惦记着如何宰了您。

卓一澜站了起来,“蓝牧,在你回去领罚前,先跟本公子去京兆府一趟,是该去催催齐海破案了。”

蓝牧又默默在心里给齐海点根蜡烛。

一行人离开时,走的自然还是后门或是跳窗。

走正门的话,很容易被楚兰歌看见。

卓一澜为了抱得美人归,也是煞费苦心。

京兆府。

齐海得知卓一澜到来,颇有焦虑。

卓一澜归来时递上的证据很足,被人陷害是事情,可谁陷害卓一澜却不好说。齐海发愁的不是查出幕后主使,是在发愁要掩盖此事,再找出一个替死鬼。所幸是卓一澜带回的证人中,没有任何与主子相关的人。

唯一有点联系的官员,即当初对县令下指示的人已经自杀。

“砰!”

齐海坐在案前,霎时冷静了下来,“卓将军,本官这的门跟你有仇吗?好好地打开着,你进来就成了,怎么非要踹上一脚。”

“本公子是在敲门。”卓一澜迈了进来。

齐海:“……”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京中没人比得上他了!

卓一澜走到案前,将笔筒上的毛笔,拿起来翻了翻,又扔了回去,“齐大人,本公子冤案过去这么多天了,还没有解决,京兆府尹还要不要当了?上次陛下就是罚得太轻了,才让你这么玩忽职守。”

齐海打着官腔,“卓将军稍安勿躁,目前整个京兆府正全力破案,大家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歇息,也没有回过家了。”

“呵呵,要不要本公子去找陛下说说,让你回家歇歇去,毕竟你办案这累,又没见到成果。”

“卓将军,破案的期限还没到。”

卓一澜满不在乎道:“半个月的期限,这都过去一半了。”

胡搅蛮缠!

齐海表面上还是很淡定地坐着办公。

卓一澜坐了下来,肆无忌惮道:“齐大人,按本公子说的,这事八成是端王干的。”

齐海眼皮一跳,“卓将军,你可有证据?”

“证据是本公子觉得他一直想弄死我。”

“……”齐海的太阳穴是“突突”地跳。

多年在官场打滚练就的成熟稳重,齐海几近维持不住。

蓝牧站在卓一澜身后,是眼观鼻,鼻观心。

卓大公子继续怼了齐海一阵,见将齐海气得青筋都出来了,他这才满意地站起来,慢悠悠地离开了。

出了京兆府。

卓一澜刚下台阶,脚步停了下来,望着一眼宫里的方向。

蓝牧问道:“公子,是要进宫吗?”

“不了,过犹不及。”卓一澜怼齐海的时候,是三番两次借元帝说事,可他又很清楚破案的期限尚未到,现在去找元帝,也没有什么大用。

第196章 暗暗使坏2

卓一澜又要回去茶楼。

蓝牧见到公子这么个作法,终于冒着再次被罚的风险道:“公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

“是这样的,您天天尾随着秦姑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若让秦姑娘知晓了真相,您不但隐瞒着她宋二小姐的事,还天天看着她在做无用之功,她会不会觉得您是故意在看她笑话——”

轰!

卓一澜僵住了,整个人好似被雷劈中了。

以前怎么没想到这点?!

下一刻,卓一澜黑脸了,“你昨天怎么不提醒我?”

“公子,属下有提醒的……”

蓝牧感觉特别冤枉,难道是他当时提醒得太过晦暗?

卓一澜想起在何永安别院时,蓝牧是有问他要不要告诉楚兰歌……卓一澜眯起了桃花眼,“你这次干得不错……”

蓝牧顿时来神了,“公子是说,属下可以将功补过?”

“不,提醒得太晚了。惩罚再加一成。”

“……”蓝牧生无可恋。

不是他提醒晚了,是公子你领悟得太晚!

卓一澜已经大步走远了。

……

傍晚,楚兰歌回府。

今日的宋大小姐没有出门,她只能一直让小乞丐们盯着。

两个人用过晚饭后,卓一澜试探道:“兰歌,今日有收获吗?”

“没有。”

“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楚兰歌道,“上次我住在卓府,就是借了你的势,才让丞相府忌惮。这次的事,我想自己解决吧。”

“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吗?”卓一澜凝视着她问。

楚兰歌笑道,“你帮我太多,会显得我很没用。”

“那你以前经常帮我,难道我也是个废物?”

“……”这能一样么?楚兰歌默了。

卓一澜顺势而上,直接质问:“你是不是没将我当自己人?”

“我最大的秘密,你都知道了。”楚兰歌用一种看不懂事孩子的眼神看向他。

卓一澜嗤笑,“你直接回答啊,干吗要拐个弯?”

楚兰歌郑重道:“我把你当家人。”

人与人之间来往,关系再密切,在请求对方帮忙的时候,也需要掌握一个度。楚兰歌太过冷静,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重获新生以来,卓一澜已经帮助她很多。此次的事情,楚兰歌想自己解决。

可是,这个话题不能继续。

楚兰歌收敛了眸光,“阿秀,我听到一个事,想提醒你一下。”

“什么事?”他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尚没从她那句家人回过神来。

楚兰歌又说道,“卓府先前不是在做善事么,应该是收留了一些孤儿,可我无意中听说,现在要收钱了,还要一人一两银子。”

“还有这事?”卓一澜凝起眉峰,“收留孤独这事,我听管家提前一次。管家不会做这事,应该是下面有人以权谋私了。”

“这事要妥善处理。”楚兰歌提醒,“不要让它成为对手攻击你的理由。”

卓一澜慎重了几分。

他当即去招来管家,把事情说了。

管家听后,脸色黑了。然后匆匆去调查。

第197章 暗暗使坏3

翌日一早。

楚兰歌就听下人聊起,管家突然发了一场很大的怒火,将一些以权谋私,借着卓府名声敛财的仆人,全部送去了官府,又当即补偿了受害者,甚至还查出了一些假扮“孤儿”占卓府好处的人。

管家盛怒之下,是一个都没放过。

谁占了便宜,谁就要双倍赔偿。不赔偿的人,就拉出见官。而赔偿所得的银子,继续拿来帮忙真正需要的人。而此事闹开了,不但没有折损卓府的名声,还让卓府的好名声更上了一层。

事后,卓一澜又跟她说了。

楚兰歌听了后,再一次深刻体会到卓一澜的处境,并没有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京城中暗搓搓想要阴死他的人,还不在少数。连他做一件善事,都有人想给他使绊子。这次若不是楚兰歌无意中发现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生卓一澜假借做善事实质敛财的事了。

楚兰歌笑问:“是你让管家闹大的?”

“不错。本公子是个秉公守法的良民,遇到不公的事情,当然要第一时间去找官府主持公道。”

“……”能好好说话吗?

不过,楚兰歌转念一想,他说得很对。

有他这么一闹,也算是解决了后患,御史更是不能借此事来弹劾他,毕竟他也算是一个受害者。

楚兰歌问道:“有找出是谁干的吗?”

“送去官府的那几个犯事的人交待了,是几个小混混威迫他们干的。把那些小混混捉拿归案,审过后说是有人给钱,让他们这么干的,可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你有想到是谁做的吗?”楚兰歌问了。

卓一澜脱口说,“一定是端王了。”

不管是不是端王做的,反正在兰歌面前抹黑他就对了。

楚兰歌一脸黑线,“别闹,说人话。”

卓一澜目光有点游移,“没查出来。是对方每次让小混混们办事,都只是留下信和银票,从来没有见过面。”

“那信呢?”

“在衙门。”

“……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可对方很谨慎,用纸用墨都是市面上极为普通的,字迹也做了掩饰。没留下任何线索。”卓一澜亲自去查过,一样没有查出什么。

这时,他想到了什么,邪气一笑,“有脑子能遮掩成这样,又是跟本公子不对付的人,呵呵,也没几个了。”

楚兰歌淡淡一笑,“你心里有点数就好。”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

站了起来,便说要出门。

见楚兰歌快要踏出门槛,卓一澜跟了上去。

楚兰歌意外问:“你也要出门?”

“嗯,你又出去找人?”

“是啊。”她点头。

他又试探问,“你这样子真能找到吗?”

楚兰歌笑道,“除非宋青荷跟丞相府断了,但这个可能吗?实在不行,就送丞相府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卓一澜凑了过来小声问。

“你上次的案子还没结,齐海现在为了找个替死鬼,想必正焦头烂额。你手里不是还有几个人证吗?”楚兰歌笑眯眯地看着他。

第198章 暗暗使坏4

卓一澜眸子微闪,“我这不是想留张底牌,慢慢玩么。”

当时卓一澜将整个公堂搬回京城,闹得很大。可最初捉到的四人,却并没有交出来。否则丞相府就不会有现在的平静了。毕竟当初宋二小姐死的事,京城热闹过一阵子,倘若传出了宋二小姐诈死之事,丞相府绝对洗不白了。

楚兰歌好奇问:“这次想搞谁?”

“端王——”是他最终想搞死的目标!

在她的注定下,卓一澜又换了个说法,“本公子是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搞死宋谨先。”

楚兰歌一个激灵,差点摔了。

小目标?

搞死宋丞相?!

在萧国丞相之位,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下,是百官之首。他一个小目标就是先搞死百官之首!

楚兰歌好半晌才淡定,干咳一声,“阿秀有信心。”

“没有。”他回答很干脆。

他又说:“宋谨先和齐海是一条船上的人。”

楚兰歌似笑非笑说,“能不能把船弄沉,主要看你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卓狐狸桃花眼灼灼生辉,“兰歌有什么好的主意?要不,你帮本公子一起弄死他们,我帮你找人?”

楚兰歌笑笑不说话。

仿佛她只静静地看着你作天作地。

半晌,卓狐狸被看得心虚了起来,“兰、兰歌,你是不是答应过御飞音,两个月后去找他?”

“是的。”楚兰歌笑意依旧。

他硬着皮头说道,“本公子帮你解决问题,你陪我两个月当报酬,又在你答应御飞音的时限内,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你还说过,把我当家人……”

“好。”楚兰歌应了。

卓一澜先是愣了愣,然后心尖都高兴得发麻。

随即他不再隐瞒,将宋青荷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卓一澜早就想解决宋青荷这个可能会威胁到她的隐患。从一开始,他便没打算让她来做。

楚兰歌听后很感慨,“说来他也是你的一朵烂桃花。”

“是呀,一朵烂掉的桃花,所以,最好还是埋到土里。”卓一澜轻描淡写间决定了宋青荷最终的结局。

接下来。

既然知道了宋青荷找到了,楚兰歌也就没再去守株待兔。

跟着卓一澜来到了城南的一处比较偏的院落。

两个人还没踏入门,就看到有人在门口守门,等进入了大门,便看到了庭院里摆着一排排的尸体,用黑布盖着。

楚兰歌讶异问:“这些是死士?”

卓一澜道:“不错,是死士。”

“只是这两天派来的?”楚兰歌数了数,有三十九具尸体,“在皇城里随意可以调遣这个多死士,这可不简单。”

卓一澜闻言桃花眼闪了闪。

楚兰歌回首,恰好撞见他的目光。

两个人突然默契地相视一笑。

卓一澜荡漾着柔光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你要去看宋青荷,还是随本公子进宫唱戏?”

“这场戏,你一个人去唱好些。”楚兰歌不想进宫。

所以,她选择了去见见宋青荷。

卓一澜一脸遗憾,然后命人将尸体全部搬上马车,正大光明往皇宫而去。

第199章 两月期限1

宋青荷关在院落的地窖。

现在的宋青荷,就像卓一澜手里是鱼饵,他不在意钓上来的鱼,是大是小,或者是会不会在钓鱼的过程中,被鱼吃掉了。这样子的卓一澜,在对手的眼里,更为可怕。

楚兰歌踏入地窖,即看到宋青荷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地缩在角落里。

地窖里的异味很大,宋青荷吃喝拉撒都在此处,也没有人打理。当见到楚兰歌进来,宋青荷的反应很大,那仇恨的目光,好像要杀掉她一样,“贱人!贱人!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落到今日的境地!……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宋青荷疯了似的扑向楚兰歌,伸出爪子去挠楚兰歌的头发和脸,手脚上锁着的铁链,又限住了她的距离!弄得链接不断地响着。

楚兰歌平静地看着这个女人的疯狂。

暗卫在门口看到,总觉得这个画面很诡异。

一个面容扭曲的疯女人,一个娴静的少女。

一静一动,一美一丑。

原本只算清秀的少女,在此刻被衬托得异常耀眼。

直到宋青荷跪扑在地上,骂得声嘶力竭,少女才徐徐开口,“看到你过得这么凄惨,我就安心了。”说罢,少女不带走一片彩云地优雅转身,步出了地窖。

宋青荷死死地瞪着她的背后,想张嘴说话喉咙却痛得她死去活来。

其实,宋青荷会有今日算是罪有应得。林嬷嬷的死,是她造成的。即使如此,她诈死了之后,心里如果能有一丝悔改,隐姓埋名,好好地生活下去,也是可以富足安康,衣食无忧一辈子。可是,宋青荷毫不悔改,还一心想杀楚兰歌报仇,这才会让护短的卓一澜盯上,落得今日的下场。

……

皇宫。

御书房里,只有两个人。

卓一澜为了唱戏的效果,将戴着的帷帽扔到一旁,也没有戴面具,露出了真容站在元帝面前,“陛下,皇城是您的地盘,可臣还是没有多大的安全感,外面那一堆刺客的尸体就是证据了。再这样下去,臣怕哪一日稍不留神就让刺客得逞了……您多年的栽培岂不是白费了。”

元帝将奏折拿起,翻阅,批字,放下。

又拿起另一本奏折,继续批阅。

好半晌,元帝才抬头问:“你说说,你想怎么样?”

“陛下能再送几个人保护臣么?十个暗卫不太够用——”卓一澜犹豫似的说着。

元帝冷哼,“兔崽子!朕是让他们保护你,不是让你拿来使唤的。”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将大部分的暗卫安排在一个别院等着鱼儿上门就杀?不过,皇城突然出现了这么多死士……看来有些人是不想安分了。

卓一澜捡起地上的奏折,又放回龙案上面,“陛下,隔三差五被刺杀,这日子实在太糟心了。臣容易吗?”

元帝低头又批阅奏折,恍若未闻。

“陛下……”卓一澜这声喊得是荡气回肠。

元帝瞥了他一眼,“澜儿,最近是否很闲?”

卓一澜:“……”

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200章 两月期限2

果然,元帝平静地说道:“下月初开始,你每日来御书房一趟,替朕批阅奏折。”

“陛下,这个欠妥吧。”

“有何不妥?”

“臣还在假期——”卓一澜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出戏,没法唱下去了。元帝今日是一反常态,不按套路走。卓一澜今日进宫来这么一出戏,纯粹是想提醒元帝京中有人不安分。

可是,元帝此刻看向他的双目,睿智深邃又仿佛洞察一切,让卓一澜编不下去,“澜儿不想光明正大走在人前吗?你老是戴着帷帽和面具,难怪追不上人家小姑娘。”

“……”这话有毒,直接戳中他的心窝了。

元帝接下来的话,没有给了卓一澜反驳的机会,“下个月朕会下旨昭告天下,说从小养在民间,体现民间疾苦的三皇子即将回京,暂居东宫。”

“陛下,这个——”卓一澜眉峰紧拢。

“世上并没有三皇子,这是朕从把你找回来的第一天,特意给你安排的身份。所幸这些年来你长得越来越朕了,只要你站出来,就不会有人怀疑你。”元帝深邃不见底的双目,看着卓一澜说出了这话,“距离下个月初还有二十余天,这算是你的假期。”

卓一澜垂眸沉默不语。

元帝又道,“澜儿,朕老了……没多少年好活。”

卓一澜:“……”

元帝已经决定让他出现,基本不可能更改。

卓一澜只能退求其次,“陛下,臣这个身份还有些事情未了,需要两个月来处理。”

“朕是金口玉言——”

“上次您还应允臣半年……”

“……”元帝只觉得心头添堵。

可又确实是元帝理亏,答应过的事已经更改了一次,再改一次怎么就不行了?

元帝只能由着他去,末了,还是摆出帝王的威严告诫一番:“朕知道你接下来想做什么,也没想着阻止你。不过,你在行事之前要三思,解决隐患的同时也不能损兵折将。如今西北之战才刚平息不久,萧国尚需一段时间来休养生息。朕不希望在这个时候看到朝中局势不稳。”

卓一澜缄默半晌,才说道:“……臣会拿捏好分寸。”

“行了,滚吧。”

元帝挥挥手,一副不想再看到他的样子。

卓一澜戴上帷帽退了出去。

出了御书房,他直接出宫,至于搬来的一堆尸体,早就让元帝直辖的暗卫营带走去研究。卓一澜知道元帝手下有一批能人异士,说不定还能从一堆尸体中找出线索。

蓝牧在外面候着。

卓一澜上去马车,蓝牧跟着上去,开始禀报最新收到的消息。

蓝牧很快发现了自家公子从宫里出来,情绪有些不对,旋即他精明地换了个话题,“公子,您进宫后,暗卫说了件怪事。”

“……”某位公子眼神儿都没给他一下。

蓝牧又补充,“是跟秦姑娘有关的事。”

“什么事?”卓一澜抬眸看向他。

果然,自家公子一定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蓝牧心里想的,表面上可不敢流露出来,“是秦姑娘去见了宋二小姐。”

第201章 两月期限3

“秦姑娘刚开始只是站着,一句话都不说,光这么一站就去了大半个时辰。后来,在离开之前终于说了一句话,可那句话……也没什么。但是,在秦姑娘离开半刻钟,宋二小姐吐血昏迷了。”蓝牧一边说还一边偷瞟公子的反应。

卓一澜眼皮跳了跳。

蓝牧又接着说:“暗卫派人检查了一下,宋二小姐完全是被气得吐血昏迷。”

“呵!”卓一澜低低笑了起来。

在蓝牧复述了楚兰歌当时那句话后,卓一澜更是大笑了起来。

刚才在宫里积压的阴霾,又霎时消散了一般。

随后卓一澜本想回府,询问的时候得知楚兰歌又去了那个茶楼,颇为费解。让马车朝那条街而去,在茶楼前下马车,刚下马车差点有一个女人撞上来,卓一澜扯着身边的蓝牧,直接挡在自己面前。不是卓一澜不想避开,是身后有马车,左边是蓝牧,右边是车夫。

有一个女人撞上来,算是艳福。

他无法消受,送给蓝牧正好。

可蓝牧更黑,将女人一推,直接推到车夫怀里,“大叔,送你个女人。”

“啊!”

女子的尖叫。

车夫差点抱上了她,但她躲避得快,可也摔到了地上。

卓一澜视若无睹。

蓝牧是鄙视送上来的女人,以为他看不出这个女子,是刻意想撞上自家公子的吗?

“公子,您不扶我一把么——”地上的秦玉娇滴滴地说着,还做着公子怜香惜玉的美梦。只是,等她欲说还休似的抬头,马车旁哪里还有卓一澜的身影,连蓝牧都不在了。

只有车夫复杂的看着她,“姑娘,你能起来么?你坐在这里挡着我的马车了。”

“……”秦玉愤怒地瞪着他一眼。

可是,她还是赶紧站了起来,逃似的离开了现场。

等在茶楼这么久,终于等到人,本想像话本里所描述的,女主人公不一心撞上了男主人公,两个人意外地相识,再互相爱慕,经历了一番曲折,虐心虐身,终于皆大欢喜了。以上是秦玉心里最为理想的发展。奈何梦想不错,现实打脸。美男不按话本的剧情走啊!

今日楚兰歌坐在二楼的窗口,恰好看到楼下这一幕。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秦玉离去……

上次秦玉和阿秀是第一次见面,直接被阿秀踢飞,可是,秦玉这个样子不但没有害怕,又遇上的时候竟然还刻意地想撞上去……这是为什么?

等卓一澜上来二楼,坐到楚兰歌面前,倒了杯茶水刚喝了一口。

楚兰歌突然慎而重之地提醒,“阿秀,刚才那个姑娘……好像看上你了。”

“噗——”

卓一澜刚入口的茶,喷了。

楚兰歌没有防备,给喷了个正着。

错愕了好一会儿,她才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以袖子拭去脸上的水渍。

“抱歉。”卓一澜端正坐好,赶紧道歉。

楚兰歌说,“你好端端的,反应这么大干嘛?”

“是你说的笑话,一时让本公子没忍住。”

“……”什么笑话?

刚才她说的,明明是事实。

第202章 图谋不小1

楚兰歌笑笑,不说话了。

“那事不是解决了么,你怎么还来茶楼?”卓一澜小声问。

楚兰歌说,“找那几个小孩说说,让他们不用守了。”

卓府为了救济那些孩子,特意在城外划了一块地,建了一些房间居住,还让他们自己开荒种地养家禽生畜。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大家只要勤快些,还是不怕饿死的,卓府此举做得很好。所以,楚兰歌这次过来,就是来通知那几个小乞丐一声。

两个人在茶楼坐了一阵。

楚兰歌去见过小乞丐,他们也回府了。

回到府里。

卓一澜跟着她去了沁春园。

楚兰歌随口问:“你进宫这趟怎么样?”

“目的是达到了……”

卓一澜向元帝提出两个月期限,是因为她两个月后会离京。

楚兰歌敏锐察觉到卓一澜有心事。可他不说,她也不好过问。跟着楚兰歌踏入了屋内,卓一澜即让下人离开,他将身上的帷帽有点烦躁似的丢开,往楚兰歌的床榻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脱掉了靴子,三两个跳上了床榻,掀开棉袄利落地钻了进去。

这动作……很纯属。

楚兰歌问:“你不忙吗?”

“不忙。”再忙也没有追媳妇重要。

她又奇怪道:“我还以为最近你应该很忙。”

卓一澜只淡淡看向她一眼,不回答。

两个人接下来都没说话,各做各的。

他闭目假寐,她拿起一本书在翻阅。

即使没有交流,还是让人感觉岁月静好。卓一澜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她,柔和的眸子格外专注,然而连他自己都不知,那眼里蕴藏着淡淡的伤感。

现在的他可是没戴面具啊!

一个盛世的美男,躺在床榻上,对她就没一点诱惑力吗?

躺了这么久,她还是没看见……不,是不在意。

“兰歌,明日有何打算?”卓一澜随意找个话题,打破室内的沉闷。

楚兰歌一边翻着书,一边说道:“你呢?准备做什么?”

“本公子先问你啊。”

“哦。”

“……”就这样?没了?

卓一澜没等到她后续,闷声道:“哦一声是什么意思?”

“我回京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剩下的时间陪你,你来安排。”楚兰歌其实更想留在卓府,锻炼身体或看看书等,不过,她还是记得自己答应过他要陪他两个月,其实,具体的时间也不会有两个月,她从答应御飞音开始,已经过了十来天。所以,留京的时间大概是一个月半左右。

正看着书的楚兰歌,并不知道床榻上的某位公子,由于她一句话阴转晴。

卓一澜道:“兰歌,那宋青荷你想如何处置?”

“你不是正用她当诱饵吗?”楚兰歌反问。

他回答道,“今日将那些尸体送到宫里了,想必鱼儿不会再上钩了。”

“这可不一定,用得好的话,说不定能钓条大鱼。”楚兰歌意有所指地说着。

卓一澜思索了片刻,转念就明白了过来。

于是,两个人商量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第203章 图谋不小2

卓一澜想了想,还是将元帝的意思说了,“宫里那位说了,只要不损兵折将或是闹得萧国局势不稳,随后我们折腾。”

“是随便你折腾吧。”

“都一样,我的就是你的。”

“……”

有那么一霎,她的心尖颤了颤。

很快,她又让自己忽略掉这抹异样。

接下来的几日。

卓一澜窝在府里,准备点是整天窝在沁香园,时刻跟楚兰歌待在一起,其中还兴致勃勃地找来各种木料,硬要让楚兰歌把他的各种神态雕刻出来。

楚兰歌每每拿着木料,就纠结得要命。

她无法拒绝,原因是他会从头到尾坐在一旁盯梢。拿到雕像的时候,若他觉得不好看,会先将它收起来,然后,再让她重新雕刻。她有时都怀疑,他是想让她雕多几个,才故意说不好看……楚兰歌连这点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想到,他最喜欢的,不是雕像。

而是她在雕像的时候,为了找出他的特点,看向他的眼神特别专注,仿佛在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人。

直到破案期限的两天前的上午。

早饭过后,卓一澜不舍道:“这样闲逸的日子,又要结束了。”

楚兰歌磨着手中的刻刀,“你再这样下去,齐海可要哭了。”

“哈哈,兰歌说得对。咱们该尽快给他送上橄榄枝。”两个人足不出门,依旧清楚外面的事。例如,齐海正搅尽脑汁想将罪名推到县令和那个自杀的官员身上了。还有,是没有死士再去别院杀宋青荷了。因为这几日元帝很强势地让人直接端掉了京中十几个窝点,捉了数百人。

近几日,人心惶惶,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这些人就是被捉了,还当场搜出了一批武器。后来才有公告出来,说是有敌国奸细潜伏,这几天在捉的都是奸细。

丞相府。

书房里,有个穿着黑色斗篷,遮住大半分脸的高大男子,坐在书房首位。

宋丞相是坐在下首,倒是宋碧瑶站在正前方,汇报着这几日的损失,“……死掉的死士共七十九名,被捉的外围人员四百三十五人,损失铺子九间,被灭收的各类武器有三千八百,还有各类损失若干,大致损失的白银共有十万六千余两。”

“王爷,该怎么办?下一个是不是轮到丞相府?”宋丞相忧心忡忡。

坐在首位的人,正是萧轼,“没有直接的证据,陛下不会动丞相府。在此关键时刻,你们越发需要冷静,有时做得越多,破绽也就越多。”

萧轼知道这次,他们是被卓一澜坑了。

自从卓一澜带着死士进宫后,陛下才会有所动作。

宋丞相道:“若陛下有证据呢,我们这样等下去岂不是坐以待毙?”

“不会,没有证据——”

萧轼的话刚说了一半,外面传来敲门声。

三长两短,带着暗号,说明有急事禀报。否则在萧轼冒险过来的时候,不会有人敢来打搅。宋碧瑶走了出去,跟门外的人说了一会儿,然后匆匆走了进来,虽说走得匆匆,步履却没有丝毫凌乱感。

第204章 图谋不小3

宋碧瑶恭谨道:“王爷,父亲,有最新消息传来,说卓一澜让人将妹……将青荷送到了京兆府。”

“什么?!”宋丞相极为吃惊。

刚开始卓一澜没有送,他还以为卓一澜不会将青荷送官了。

萧轼一样阴沉了下来,脸色不太好。

情况比他预料地差多了……宋青荷就是丞相府的致命弱点。丞相府的宋二小姐诈死的事,不需要卓一澜做些什么,他们就能自己将自己作死了。

“必须找个人跟她见上一面,要知道她会不会出卖我们。”萧轼将顾忌说了出来。

宋丞相点头,“这事我不宜出面。”

于是,这个任务又交给了宋碧瑶去安排。

宋碧瑶说了几句,即去忙碌。

几乎在同一时间。

京兆府。

卓一澜今日大张旗鼓地亲自押着疑犯过来,路上围观的人不少。

在京兆府衙门的大门口前,卓一澜就不进去了,站在门口等齐海出来。

齐海的太阳穴又突突地跳,走出来客气道:“卓将军,你这是——”

“齐大人,还有两天破案的期限便到了,本公子偶尔捉到一个人,查到跟那天的案子有很大的关系,便给你送来了。”卓一澜负手伫立在门前的台阶。

齐海打起官腔,“那真是太感谢卓将军了……”

“不必客气。最近京兆府的诸位办案一定很辛苦吧,比起你们,我们尽点绵薄之力不算什么。”卓一澜说得爽朗大方,很突然让人出生好感。

齐海心头又猛颤,这只狐狸又在算计什么?!

果然,当齐海看到卓府的护卫,将刻意打扮过一番的宋二小姐,从马车上拽下来,他就明白了过来。

原因是卓一澜这招很是阴险。倘若宋二小姐还是地窖的形象,很难让人认出她是宋丞相府的千金。可是,让她梳洗打扮过后,还换上以前类似的衣服,不需要卓一澜多做什么,只要让她露出脸便能达到了某种目的。

齐海早有心理准备卓一澜会闹出幺蛾子,这时候还是几近顶不住,“快、快将人关押起来!”只要早点将人带进牢里,就少一些人看到。

卓一澜看出齐海打着什么主意,不过,他一点都没阻止的意思。将人送过来后,他竟然也没打算逗留,“齐大人,这重要的犯人我们是给你送来了,剩下的事就辛苦你了。虽然还剩下两日,可是大家都坚信凭齐大人的办案能力,一定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

“是啊,这凶手太歹毒了,竟然无辜杀害了上百条人命。”蓝牧在一旁附和道,“其中还有老人和孩子。我们公子为此每日茶饭不思,日夜想着破案之事,这不……终于找到了这个女人,其中的凶手之一就有她了。”

齐海:“……”

两个人一唱一和,图谋绝对不小。

当听到旁观的百姓,对卓一澜的赞扬,顿时又增加了几分警惕。

因为今日的卓一澜实在太过正常了,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越是正常的卓一澜,越是不能对令人掉以轻心。

第205章 月黑风高1

当日晚上,幽月清冷。

京兆府的大牢前。

不远的角落,是一座石柱背后。

借着黑暗,隐藏一个人绰绰有余。偏偏,卓一澜和楚兰歌潜伏在此处,还是卓一澜决定的,还好楚兰歌是女孩子,身形娇小,两个人靠近一些,还是能完美地隐藏起来……在其它角落,还埋伏着蓝牧等人。

等候鱼儿上钩的同时,蓝牧和暗卫时不时关注着卓一澜他们。因为他们首要的任务,还是保护卓一澜。

不过,看到某位公子倚向人家小姑娘,个个都是一脸恍悟。

他们家公子又耍小心机了……

卓一澜凑近楚兰歌耳边,小小声问:“兰歌,你说今晚会有人来吗?”

“会有。”楚兰歌笃定说。

他又说,“你怎么如此肯定?说不定明晚呢。”

“你这是明知故问。”楚兰歌对宋谨先的了解不如卓一澜深,但是,她对萧轼的行事作风还是清楚的。发生了这么多事,若她还没有看出丞相府早已经跟萧轼勾搭在一起了,便是愚蠢了。

戌时末,有个乔装过的女子,拎着食盒出现。

“来了!”卓一澜很高兴,又亲昵地凑到了她耳边说话,还意外似的唇瓣擦过她的脸颊。

楚兰歌差点惊得跳了起来。

以前行军打仗埋伏的时候,即使有蛇从身连爬过,楚兰歌都能冷静地一动不动。刚才那一瞬,她是真的吃了一惊。可当她猛地回头看向他时,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拎着食盒出现的女子,仿佛刚才唇瓣擦过她的脸颊,是个意外。

若她拿这个说事,便显得有点大惊小怪了……

所以,她只能当着没发生。

楚兰歌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看向那个女子走向大牢前。有名狱卒守在外面,见到女子就迎了上去,然后,想带女子进去了。

眼看他们要进去。

在门口时,又被一道声音叫住——

“站住!”

女子被拦住了,是守着大牢的士兵。

狱卒跟那个带队的兵说了几句,点头哈腰。士兵不给面子,还是要搜查,将那个女子搜查了几遍,连食盒都查遍了,还有馒头都掰开,看一看里面是否有东西。没有找出异常,这才将人放了进去。

卓一澜问:“兰歌,你说这个女的,会是什么人?”

“……”她摇摇头。

“会不会是宋大小姐?”

“……不像。”

“咦,不像?”

“身高是差不多,但是举止,身段,跟宋大小姐有很大的差别。”楚兰歌客观地说着。她侦察的能力,还是相当出色的。

卓一澜没有发现异常,是他对宋碧瑶不熟,“阿五放行了,应该没有查出什么。难道说今晚他们不打算杀掉宋青荷?”

搜查的那个士兵,正是卓一澜其中一个暗卫扮的。

阿五在伪装方面极为擅长,卓一澜不相信那个女子,可以躲过阿五的搜查。除非对方真的没有带进去什么危险的东西。

而牢房里。

那个拎着食盒的女子,见到了一脸木然的宋二小姐,坐在一堆枯草上面。

第206章 月黑风高2

宋二小姐破天荒不哭不闹不疯了,“你是谁?”

“我是大小姐的人。”那个女子将腕间戴的银镯,露了出来。上面有特殊的花纹。女子又说道:“二小姐,被捉了后……你可有交行出什么?”

宋青荷脸色一变,“你们怀疑我?”

“您别误会。大小姐的意思,是想了解情况再做出适当的应对。您应该知道现在丞相府的处境,因为您的事几乎陷入困境,随时都可能会有被颠覆的可能。不过,大小姐也说了,绝不会放弃你,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的。”女子说话很诚恳,也很漂亮。

宋青荷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一些,“我没有出卖谁,什么都没有说。”

她没有说,是卓一澜压根没有给她机会,连审都没有审过。

女子将食盒放到地上,一边打开将吃食拿出,还一边小声问道:“这些天二小姐受苦了,大小姐很担心您,都不知道您会经历什么可怕的事。几次派人去救你,结果……几乎全军覆没了,死了很多人。”

宋青荷木然点点头。

两个人的对话,没有多久,就传到了楚兰歌和卓一澜的耳边。

楚兰歌笑了笑,“宋二小姐也是个可怜的人。到死了,还是活在谎言里。”

所谓的不放弃,就是放弃。

还有,先前派的死士,分明是要灭口的,结果还说成了救人。

卓一澜又凑近她耳边,像只大型狗狗一样讨好道:“兰歌,本公子也很可怜……你不能同情别人,应该同情同情我。”

楚兰歌默默地挪开一点。

据说有傲气的男子,不是最讨厌别人同情的吗?

黑夜中,卓一澜浅笑带着几分狡黠。

没有多久,他们就看到那个女子拎着空的食盒走了出来。

只见,卓一澜又凑近她耳畔,“你说她得手了吗?”

楚兰歌反问:“阿五不是没查出什么?”

“世上不是只有阿五一个厉害的人,杀人的办法多着呢。”卓一澜笑得很神秘,当然,他每次说话都靠她非常近,呼出的气都吹到了她的皮肤上了。

“……”楚兰歌总觉得他是没话找话。于是率先跟上去,偷偷尾随那个女子。

卓一澜跟着。

两个人的样子,似乎一开始就是为了跟踪这个人。

至于宋二小姐的死活,两个人并不在意。

随着这个女子兜了几条街和巷子,对方格外谨慎,有时还会躲起来观察起身后,就为了查看一下是否有人跟踪。

楚兰歌和卓一澜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

此时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躺在墙角里。

楚兰歌看到搂着自己的手臂,秀眉轻轻蹙了起来,悄悄地还是将他那只手臂拿开,卓一澜见状,恍悟了一般,又凑到她的耳边说,“兰歌,抱歉。刚才情急……本公子一时忘了要避嫌。”

楚兰歌:“……”

人家都道歉了,她这个当事人还能不屈不挠么?

恰在此时,“她动了。”卓一澜望着前面说着。

果然看到那个女子又往前走了。

第207章 月黑风高3

最终,那个女子停在了一间老旧宅子的后门,推了门,闪身进去了。

“进去吗?”卓一澜小声问,“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宅子荒废很久了。”

楚兰歌小声道:“都跟到这里,没道理中途而废。”

随后,楚兰歌和卓一澜翻墙,悄然跟了进去。

旧宅静悄悄,长时间没有人居住,院落荒废了。可那个女子进来了,他们不可能守在外面等着。进了宅子里面,两个人谨慎地查看了四周,并没有暗柱,再往前走了一段,就看到有一盏灯。

在灯下有个蒙面的劲装女子。

刚才那个拎食盒的女子,单膝跪在劲装女子面前。

那劲装女子道:“……她真的什么都没说?”

“是,二小姐不像撒谎。”

“她也不算蠢透。”劲装女子冷漠说着。

两个人的对话,恰好让卓一澜和楚兰歌听到。

楚兰歌觉得很好笑。

若不是听卓一澜说过,楚兰歌光听这个对话,还真会对宋青荷有几分佩服。可是,真相不是宋青荷不招,是卓一澜他们压根没有审问。

不是楚兰歌看不起宋青荷,连死士都承受不起暗卫的审讯手段,何况是闺阁中养大的女子?

劲装女子又道:“你……那事成了吗?”

“成了。”

两个人简洁的对话,不了解内情的人,是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例如楚兰歌和卓一澜双双一愣。

成了?

是成了什么?

蓦然,一道暗器射向卓一澜的藏身之处。惊得他快速闪身,才避开了一击。

“是谁?!”劲装女子喝道。

卓一澜算是暴露了。

楚兰歌却刻向另外一个方向,刚才暗器射来的方向,并不是劲装女子她们。而卓一澜暴露了,也不必隐藏,大大方方站了出来,“宋大小姐,你真的应了一句话,真人不露相,露相不是真人。”

“卓一澜?!”

劲装女子蒙着脸,见到卓一澜的出现,还是吃了一惊。

另外那位女子同样吃惊,“怎么会被跟踪?!”

她明明十分小心了!

其实这个时候宋碧瑶更为震惊,蒙着脸一样被认了出来,卓一澜真的比她预想的更为难缠。今晚行事,她不想太多人知晓,毕竟要杀的人是自己的亲妹妹,所以,是单独出来的。可是这个念头,现在却让她陷入了困境。

因为论武功,她们打不过卓一澜!

于是,宋碧瑶向手下使了眼色。

那个女子竟然拎起了食盒,就向卓一澜袭去。

几乎同时宋碧瑶转身要逃走——

楚兰歌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当暗器处理,直接砸向要逃走的宋碧瑶!她没有别人那手暗器伤人的绝活,可是,她有当猎人的经验,想当年拿石头砸兔子的准头,可是惊艳了许多兵痞子。

“啊!”

是逃走时宋大小姐的痛呼!

一石,正中脑门!

卓一澜将那个女子踢飞,见状顿时乐了,“砸得不错!”

正因为楚兰歌这么一阻,让卓一澜腾出手,拦截了宋大小姐逃跑之路。宋大小姐一只手捂住流血的脑袋,一只手抽出腰间的鞭子,霎时跟卓一澜缠斗了起来。

第208章 束手就擒1

另一名女子想去帮宋碧瑶。

楚兰歌还没动手,暗卫出手了。

卓一澜和楚兰歌跟过来,那些保护卓一澜的暗卫,肯定不会没有跟来,只不过生怕坏了卓一澜的事,远远跟在卓一澜后面而已。

在外面守着,听到打斗声,第一时间即闯了进来。

宋碧瑶本来打不过卓一澜,这下就差束手就擒了。然而,当卓一澜将宋碧瑶踏翻在地上,有个身穿黑袍的蒙面男子突然出现,又挡下了卓一澜一招,拎起宋大小姐想逃,暗卫跟着围上来,可是,在暗中又赶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都戴着面具,跟暗卫们打了起来。

卓一澜盯上了黑袍男子,两个人在荒废的院落中激斗。

楚兰歌眯起眸子,看着黑袍男子。

突然,她高声喊道:“端王爷!”

霎时那黑袍男子招数凌乱了一瞬。

卓一澜抓住时机一拳击在了他胸口,让他疾退了数步才稳住,当即有几个面具人挡在了黑袍男子身前,将他护了起来。

那黑袍男子冷峻的目光射向站在暗处的楚兰歌。

一个以前不曾让他放在心上的小姑娘,竟然认出了他?!

只听,楚兰歌语气平缓道:“卓一澜的武功,在萧国年轻一辈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存在。没有料到端王爷的武功,也这么高强。”

她的声音不大,可在夜里,格外清晰。

黑袍男子想下令灭口,却突然从远处听到马蹄声,“撤!”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卓一澜紧跟着挥手拦人。只是,黑袍男子竟然虚晃一招,说是走却将一枚暗器,射向角落中的楚兰歌。

暗器,是袖中箭!

速度极快了!

杀人的举动,又出奇不意!

黑袍男子对楚兰歌是生了杀心。

“咦?!”他惊讶。

因为楚兰歌竟然避免了!

虽然躲避得很狼狈,却实实在在避开了杀招。从楚兰歌的动作中可以看出,她似乎经常遭遇这样的暗杀。

可是一个身世简单的小姑娘,哪来的经验?!

卓一澜担心楚兰歌的安然,迟疑了一瞬,光是这么一下子,黑袍蒙面的男子即在下属的掩护之下逃走了。宋大小姐就没那么幸运了,有个戴面具的人想带她离开,可刚想扶起宋大小姐,一块石头又砸了下来!

砰!

砸中了那人的脑袋!

头破血流,晕迷了过去。

最终的结果是宋大小姐被擒,禁卫军出现,将黑袍男子几个手下杀了,不是不想活捉,是这些戴面具的人,个个都不怕死,是宁死也不愿被活捉。

除了宋大小姐外,唯一的活口,大概就是被楚兰歌用石头砸晕的那人了。宋大小姐的伤势也好不到哪里去,几近昏厥。因为楚兰歌当初那一砸,效果还是很明显。伤口不大,可流血不住,又让卓一澜缠住,宋大小姐没机会包扎。

这不,失血过了。

禁卫军统领亲自带人过来,收拾残局。

卓一澜不理会逃走了的端王,只是阴沉地盯着楚兰歌,还有她的手臂。

第209章 束手就擒2

袖中箭没有要她的命,但是躲避的时候还是擦过了她的手臂,划出了一道血口。

很小的血口,却很碍眼。

楚兰歌安慰道:“这是小伤,擦点药就好了。咱们以前又不是没受过伤。”

“嗯。”卓一澜闷闷地点头。

他这才回头看向昏迷的那个人,“蓝牧,去将这人藏在牙齿里的毒囊取出来,别让他自杀了。带回去要好好审一审。还有那个女人,先去给她止住血。再流下去,她恐怕就活不了了。”

死士在出任务的时候,会在牙齿里安置一枚毒囊,任务失败或是被擒了,就会咬破毒囊,咽下毒药自杀。

蓝牧利落地上前,还让暗卫搭把手。

“奇怪,这人嘴里没有毒囊?”蓝牧很惊讶。

卓一澜勾起了唇角,“这下有趣了,说不定这还是一条大鱼。”

楚兰歌走了过去,昏迷的男子二十几岁,面容清俊,皮肤白皙。但是,当看清楚这个人的相貌,楚兰歌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在外人面前,她一向很少失态,也不会让人看出端倪。

卓一澜对禁卫军统领道,“那个女人送去京光府,尸体你们也都带走。这个人我们要了。”他指了指躺在地面昏迷的男子。

禁卫军统领对卓一澜很恭敬,应了声是,便带着人照做。

卓一澜道:“蓝牧,先把人都带回去。”

“是。”蓝牧应了声。

然后,利落地将人背了起来。

一行人匆匆回去了卓府。

蓝牧带回来的俘虏,也关在了卓府。

沁香园。

楚兰歌梳洗一番,换上干净的衣物。忙碌了半宿,本该休息了,可是,卓一澜不知中了什么邪,一直坐在外间。

而楚兰歌自从回来后,不发一言,偶尔还会失神。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抬起了头。

卓一澜从外间走了进来,坐到了床沿。

有椅子不坐,他还是特别喜欢她的床。

“阿秀,该回去歇息了。”楚兰歌出声。

卓一澜脱掉靴子,“本公子想跟你曲膝长谈。”

“夜深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可本公子不把话说了,会睡不着。”卓一澜又要掀开棉被钻进去,楚兰歌先一步将被子按住。

楚兰歌低声道:“阿秀,适可而止。”

卓一澜垂下眼睑,抿唇不语。

少顷,她微叹,“……抱歉,我今晚心情不太好。”

“是因为萧轼吗?”卓一澜声音的起伏不大,清清冷冷,“你好像一下子就认出他了。当时本公子就完全认不出来。”

她认出他,不是很正常吗?

同床共枕过两年的人,蒙上脸又如何?认人不一定要靠脸。楚兰歌连宋碧瑶都能认出来,又岂会认不出曾经朝夕相处的萧轼。

卓一澜又道:“萧轼冒险现身救宋大姘头了。”

“你想说什么?”楚兰歌疑惑地看着他。

“是想说……你不要再被萧轼影响心情,他不值的。”

“……”楚兰歌满眼复杂。

不是因为端王萧轼,是因为眼前满脑子浆糊的卓大公子。

第210章 束手就擒3

以为她还会受到萧轼和宋碧瑶的影响,是不是有点蠢?

可这样有点蠢的他,却让人一点都生不起气来。

楚兰歌说道:“今晚的事你怎么看?可有想到一个养地深闺的女子,居然还会是深藏不露。……还有端王的武功,比预想的高出了不少,很显然他之前有意隐藏了实力。”

卓一澜幽幽地看着她无视自己刚才的话。

她又忽然道,“对了,你是怎么认出了宋碧瑶的?”

“本公子是靠猜的,猜错了又没什么。”卓一澜当时喊出来,确实不是他认出人,是靠猜测,喊出来是想诈一下。

楚兰歌说,“你厉害,我佩服。”

“别别,还是不如你。端王的伪装很高明,当时本公子是完全看不出是他。”卓一澜语气略酸。正因为他看不出来,她却一眼看出了,这才让他郁闷。一般是极为熟悉或是放在心上的人,才会无论对方乔装成什么样,都能一眼识穿。

楚兰歌无声笑笑,没有接话。

被她阻止了钻被窝,卓一澜便盘腿坐在床上,“兰歌,你的心情不好……”

“不要乱猜,与端王无关。”楚兰歌声明。

“真的无关?”

“真的。”

“那么,是因为我带回来的那个人吗?”当时,她看清那人的脸里,脸色都变了。恰好卓一澜看见了,否则他不会将人带回来。

听到他这么一问,楚兰歌神色凝滞。

卓一澜又问:“你果然认识那个人。”

“……嗯。”楚兰歌思索了一下,才说道:“他叫管康平,他曾经是我的心腹,在军中也是我一手提拔的,后来,他离开了军队,跑去经商了。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会替端王卖命。”

这让她有种被人背叛的滋味。

所以,心情很糟糕……

卓一澜先是诧异,然后又理所当然地说着:“世上知道端王杀妻的人,一只手都数不过。他以前是你的人,在你死后被端王收编了,不是很正常吗?想必以前你培养的势力,大部分都会落到他的手里了。”

楚兰歌:“……”

她哪来培养的势力?

不就是几个心腹手下吗?

卓一澜挑眉,“难道本公子说错了?”

“除了掌管楚家军外,我并没有培养别的势力。”楚兰歌严肃地说着。一般培养其它势力,都是心思比较多的权贵。

卓一澜哭笑不得,“原来,你也有傻的时候。”

楚兰歌:“……说得什么话来着?我哪里傻了?”

“哪里都傻,全身上下傻透了。”卓一澜将一句玩笑话,讲出无比严肃。

她有很多优点。

同样的,也有不少缺点。

其中之一是她太过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曾经的她,那么耀眼。

民间有一些心甘情愿追随的人,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她不在乎名利,所以追随者会很辛苦。其实,以其说她将追随者视为心腹,不如说当成是朋友。在朋友困难之时,她会伸手去帮上了一把,给予庇护,却又不会要求朋友回报。

例如管康平,便是其中之一。

第211章 束手就擒4

卓一澜问道:“要见见他吗?”

“见他干嘛?怎么说?”楚兰歌没有忘记自己此时的身份,“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尘往事该断则断。当时会冲动之下,跟阿音和你相认了,……如今冷静想一想,我觉得不可思议。”

这么说,他是特别的了?

某位公子心情大好,自然忽略掉御飞音。

可是很快,他又正色道,“本公子让你去见见,可不是让你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听好了,这个秘密除了我和御飞音那个笨蛋外,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嗯,我有分寸。”

“不行,你要答应我,一定不能说。”

“……”楚兰歌有点好笑,“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卓一澜严肃说,“因为你不够重视。”

“我怎么不够重视了?”

“够重视的话,我和御飞音就不会知道了。”

“你是说,我该看着你们自暴自弃,看着你们去死?”这都算个什么事啊。

楚兰歌那个时候还处于刚刚被杀醒来,极度绝望的时刻,御飞音和卓一澜那么纯粹的感情,就像黑暗中的明灯,她舍弃不了,也无法舍弃。若没有他们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但肯定不会有今天这么冷静。

借尸还魂的秘密,很可怕。

这相当于将自己命,交到别人的手里。

御飞音和卓一澜是个意外,楚兰歌不会让这种意外再发生。

卓一澜又道:“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说。”

楚兰歌慎重道:“行,我保证。”

“嗯,我也不会说。”死都不会说出去。卓一澜在心里默默地下了某个决定。他不但不会说出来,还会将所有怀疑的人,都捏死在萌芽里。上一次与她错过,这一回,他不会再放手了。就算她再死一次,墓碑也要冠上他的姓。

笃笃!

是敲门声。

在这个时辰,还有人敲门?

卓一澜冷声问:“是谁?有什么事?”

“公子,是属下,蓝牧。”门外是蓝牧的声音。

卓一澜道:“进来。”

等蓝牧推门进来,踏入里间,又看到自家公子无耻地占了人家小姑娘的床榻,心思很微妙。不过,在自家公子危险的目光下,他打了一个激灵,立马禀报道:“公子,京兆府那边传来消息,宋二小姐死了,是中毒身亡。”

“死了?”

卓一澜有点讶异,又不算意外。

楚兰歌和他的想法差不多,“对方是怎么下毒的?”

蓝牧说道:“宋二小姐是被蝎子咬死的,似乎是一场意外。”

在人死后,他们查过死因。

是藏在牢房草堆里的蝎子,将宋青荷咬死了。不是食物中毒,他们的人将食物检查了几遍,都没有发现异常。

楚兰歌说,“这手法,很高明。”

“不错,应该是被杀的。还记得那个拎着食盒到牢里的女子吗?宋大姘头问过她是不是事成了,她的回答好像说成了。之前不知道这话的意思,现在算是明白了。”卓一澜一边说,一边让蓝牧退出去。

蓝牧是飞快地离开了。

公子的目光,太过诡秘了。

他怀疑自己慢了一会,会被公子活剥了。

第212章 犯人死因1

次日。

京城又热闹了。

据说卓公子昨天送到京兆府的犯人,还没来得及审问,当晚就突然死在大牢了。听说是牢里有毒蝎,被意外蛰到,死了。京兆府严重失职。还有今天是破案的最后期限,有没有查出真相,很多人都等着看京兆府的公告。

卓一澜又来京兆府了。

齐海听人禀报,老脸黑了,好比听到大瘟神来了一般。可是,他又不得不跟卓一澜碰面,“卓将军,早啊。”

“不早了,听说送来时好好的犯人死了,本公子可是一夜没有睡好。”卓一澜又戏精上身了。

齐海道:“发出这样的意外,谁也不想。”

“意外?不是谋杀吗?”

“是狱卒失职了,没有把牢房打扫干净就将人关进去了。这是一场意外而已,本官也表示很痛心。”齐海官腔打得很漂亮。

卓一澜嘲讽,“齐大人,你到底是靠什么当上京兆府尹?本公子前一天送来的犯人,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你小心看着,结果当晚就死了,你还敢说是死于意外?当本公子的脑子跟你长得一样蠢吗?天下可没有这么巧的事。”

齐海无奈说,“案发现场还保留着,卓将军大可带人去查看。”

“当然要去查。”卓一澜众目睽睽之下,质疑齐海大人的办案能力。不一会儿,整个京兆府都传遍了。只有少数人明白,齐海办案能力不差,只是,宋二小姐不管如何死,都要是一个“意外”。

卓一澜带人直奔京兆府的大牢。

在卓一澜身后,还跟着男子装扮的楚兰歌。

阿五还在牢里,保护着宋二小姐死亡的现场。

宋二小姐的尸体,让一块白布盖着,还没有带走。

两个人检查了一遍。

在牢房的枯草堆里,拨开枯草,还真看到三只蝎子。楚兰歌让人拿来一个罐子,将三只蝎子捉了进去,放到一旁。然后,又拿着一根细棍子,在草堆里拨弄,好像在找着什么,还找得很细致,一点枯草又一点枯草地拨开。

卓一澜看着她问:“你在做什么?”

“查看一下,是意外还是人为。”楚兰歌头都没抬地回答着。

他好奇问,“检查枯草能查出线索吗?”

楚兰歌说,“是啊,线索就在这堆枯草里。”

这下不止是卓一澜好奇,旁边跟着的蓝牧和暗卫们,都有几分好奇了。等楚兰歌将枯草搜完,便将手中的棍子扔掉,拍了拍双手的灰土,“时间太过仓促,又有阿五看着,齐海想布置现场都难。你们来看一看,这些枯草很干净,没有毒蝎子长期生存的痕迹,足够可以证明这几只蝎子是有人放进来的。”

顿了顿,楚兰歌又问:“昨晚还有什么人靠近过牢房吗?”

卓一澜没回答,倒是旁边的蓝牧说了,“秦姑娘,昨晚除了狱卒,就是那个探监的女子来过。探监的女子进来之前,阿五是搜过了,别说是三只蝎子,一只都不可能带进来。”

楚兰歌思索道:“这倒未必。”

第213章 犯人死因2

楚兰歌敢肯定蝎子是探监女子带进来的。

具体如何带,是他们忽略了而已。

卓一澜问:“蓝牧,那个女的呢?”

“昨晚也死了。”蓝牧想到那场打斗,探监的那个女子也在其中,只能算是一个炮灰的命。在禁卫军收拾尸体的时候,蓝牧看到了她。

楚兰歌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她的食盒呢,在哪里?”

蓝牧说:“是禁卫军打扫现场,属下去找人问问。”

“去。把食盒拿过来。”

卓一澜有令,蓝牧立马照办。

只是找一个食盒,并不是什么难事。

恰好昨晚打扫现场的人,将现场的东西都捡回来。

蓝牧只是去了一刻钟,便拎着一个食盒回来。

卓一澜将食盒给楚兰歌,因为楚兰歌对于木活的了解,比他更好。果然,楚兰歌检查了食盒一遍,然后慢腾腾地将食盒打开,再慢慢摸索,不一会儿就找出了一个小机关,在食盒底层,还有一个夹层。

在夹层里放几只蝎子,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楚兰歌还在夹层里,看到了蝎子屎。

“呵,这个物证有了。”卓一澜乐了,“齐海要倒霉了。”

楚兰歌让人将证物收起来。

既然宋二小姐如何死,已经查明了。那么,也该离开牢房。可是楚兰歌没有,她想了一想,顺便去了另外一个牢房,去看一看昨晚新捉进来的宋大小姐。上辈子在看人这方面,楚兰歌意识到自己的欠缺。

楚兰歌曾经以为宋碧瑶只是一个寻常的闺阁小姐,直到了昨晚,她才意识到不是。很可能她一直以来,都在替端王做事。

走到了大牢最后一间。

楚兰歌才看到了被关在此的宋碧瑶。

宋碧瑶被困于牢狱,形容狼狈,却目光依旧冷静。楚兰歌打量着她的时候,宋碧瑶也在打量着她。

少女伫立在牢房外面的走廊。容颜一般,衣着也普通,身段也不算出色,偏偏这么平凡的一个人,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却宛如天上的繁星,异常吸引人。

有那么一瞬,宋碧瑶恍惚了。

这样子的气质,她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宋碧瑶问道:“你是卓公子的人?”

“是啊,昨晚宋二小姐被蝎子蛰死了,我跟着卓公子过来凑凑热闹。”楚兰歌看着自己昔日的“情敌”,居然还异常心平气和地说着话,“刚才已经查出了宋二小姐是被人谋杀的,凶手将蝎子藏在食盒的夹层,偷偷放到了牢房的枯草里。”

楚兰歌对于这事儿,是没有丝毫隐瞒。

宋碧瑶嘲讽说,“小小年纪就能让鼎鼎大名的卓公子另眼相看,你倒是个有本事的。”

“我也觉得自己是个有本事的。”楚兰歌好像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

宋碧瑶:“……”

这脸皮的厚度,跟姓卓的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不要脸。

恰在此时,卓一澜的声音传来,“宋大小姐也是个有本事的,居然能成为端王的姘头。”

宋碧瑶讥笑,“卓将军说话还是这般洒脱。”

“本公子确实是个洒脱的人,刚才就对你说了句大实话。”

“……”

果然不要脸!

第214章 犯人死因3

宋碧瑶几句话之下,莫名郁结。

聊几句而已,居然就能聊出火气了。真不愧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刚才这两个人说话的口吻,几乎一模一样,真真令人厌恶。

今日深陷牢狱,宋碧瑶即知道此事不能善了。自从上次算计卓一澜失败,他们行事一直不顺,连番受到打击。

昨天卓一澜更是反击了。

他将宋青荷送去京兆府,摆明了是一个陷阱。

丞相府一下子陷阱了两难之境。

卓一澜要借助齐海之手,将宋青荷诈死,企图陷害卓一澜和残害无辜百姓的罪名曝光。不管哪一条罪名,都能将丞相府拖死。所以,想破掉这个危局,只有杀掉了宋青荷,死无对证,即使有人怀疑死的人是宋家二小姐,只要丞相府拒不承认,丞相府便能从水深火热的局面挣脱出来。

宋碧瑶很清楚,这是卓一澜抛出的诱饵。

既然是诱饵,当然也是危险的。

结果,是她棋差一着了……

宋碧瑶冷声道:“卓公子,玩得一手好阳谋。”

“过奖了,学你们而已。”卓一澜笑着回答。

楚兰歌听出,他在反讽宋碧瑶。

在这个事上,楚兰歌出力不多,勉强算是辅助了一下。最主要还是某位公子的阴谋,玩得那一个顺溜。而且她很清楚,卓一澜还有后招,差不多要将他们都坑死了。突然,楚兰歌怜悯地看了宋碧瑶一眼,跟谁玩阴谋不好,非要跟卓狐狸?

卓狐狸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我们走吧。宋大姘头的作用跟她妹妹一样,也是钓鱼用的。所以,我们白天要好好歇息,晚上才有精力折腾。”

楚兰歌:“……”

好好的话,经过了他的嘴里说出来……尤其是最后一句,总有点奇奇怪怪的味道在里面。

卓狐狸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走了。

两个人似乎都没有留意宋碧瑶大变的脸色。

卓一澜离开的那一句,透露的消息可不少。宋碧瑶不久前亲自负责她妹妹的事,却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落到跟妹妹一样的下场。间接也说明了,晚上可能会有人要来救她或者是灭口。

至于是救人,还是灭口?

只有等人来了,才会清晰。

出了大牢。

楚兰歌淡笑道:“你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

“当然,本公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开心,你高兴吗?”卓一澜突然似真似假地说着。

楚兰歌笑容微滞,旋即又淡然道:“随便你,只要你玩得开心就好。”

“小没良心的。”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害得楚兰歌眼皮跳了跳。

卓一澜确实玩大招了。

直接又粗暴地斩断端王的左膀右臂,进宫去弹劾齐海。从来都是一群官员有事没事去弹劾他,没有想到有一天,卓一澜第一次弹劾官员,是拿齐海开刀。从京兆府出来,楚兰歌回去,卓一澜进宫了。

原本卓一澜不放心楚兰歌回去。

可楚兰歌是什么人?

是自觉一个人闯南走北,都不会有大问题的人。

第215章 醋坛翻了1

楚兰歌走在街道,没过多久,她便发现有人跟踪。像这种暗搓搓被人跟踪的事,她处理起来很熟练。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或是明明要路过,却突然进入一间店里。在街道上跟人绕了一会儿,跟踪就变成被跟踪了。

她倒想知道,是谁在跟踪自己。

楚兰歌心中有猜测,可能是端王和宋丞相的人。跟着那人大半天,最后,只见到那个人进了一间宅院的后门。

后来,她又拐到前门,看到大门府上的横匾——管府。

管府?

楚兰歌脑海中闪过管康平的名字。

管康平如今还被关押在卓府。

私下关押犯人,萧国的律法不允许,可卓一澜无法无天惯了,当时连禁卫军统领都默认了,侧面也表明了元帝的态度。而在楚兰歌看来,管康平落在卓一澜手中,比关入大牢的下场好些,是死是活只在卓一澜的一念之间。

楚兰歌掉头回去了卓府。

走在卓府的巷口。

两旁突然窜出几个人,拦住了楚兰歌,还包围了她的去路。

楚兰歌凝眉。

其中一人说道:“姑娘,我家主子想见你。”

“你家主子?”楚兰歌打量着这几人的衣饰,“端王府的人?”

说话那人睁大眼,“姑娘好眼力。”

“不是我好眼力,是你们太蠢了。”楚兰歌面带寒霜地说着。确实是太蠢,换了衣服,连鞋子都不会换。

上来只是围着没有动手,显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还不想闹得太僵。

那人又说:“姑娘,请。”

“倘若我不去呢?”

“姑娘请放心,我家主子说了,他没恶意。”那人嘴里客气,神色间却满是王爷见你,是你天大的荣幸。

楚兰歌心底腾起了一抹戾气。

最后,她跟着他们走了,进了不远处一间酒楼,直接上了二楼最好的包厢。楚兰歌踏进去,身后的门,即被人关上了。

偌大的包厢中间只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酒菜,只有两副碗筷。

萧轼端坐在其中,面目冷峻,不紧不慢地喝着酒,宛若天生自带着矜贵的气质,包厢四周布置得再为精美雅致,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到他的存在。

楚兰歌客气地行礼,“见过端王爷。”

“坐。”萧轼出声。

楚兰歌往前走了几步,坐了下来。

萧轼又出声,“吃东西,一桌好菜,不吃可惜了。”

“好菜上太多,两个人肯定吃不完,所以,您一开始便注定要可惜了。”楚兰歌清冷的嗓音说出来的话,是很多人都不敢说的,或许是不敢当着萧轼的面说。

萧轼眼底闪过厉色,“多久了,都没人敢在本王面前猖狂。小姑娘,你是第一个。”

“不,我最多算是第二。”楚兰歌冷漠地露出笑脸,“端王爷不会忘记了卓公子吧,还是他那个人狂妄的行为多了,您都习惯了呢。我只是讲出了事实,便算是猖狂了吗?难道端王爷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猖狂吗?”

此刻,她才算是真的狂妄。

一个小人物,却敢在他面前毫无惧色,侃侃而谈。

第216章 醋坛翻了2

楚兰歌始终没有拿起碗筷,也没有碰桌上的酒杯。

萧轼这会儿已经肯定,昨夜的她确实认出了他,而不是胡叫乱喊。他这么快过来找她,就是为了证实一下。

即使这个时候,他没有问题起昨晚之事,她也没有提起。

可这个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萧轼冷冷问:“你不怕本王杀了你?一个小人物,本王捏死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怕呀,可你不敢。”

楚兰歌抿唇一笑,心底有着几分畅快,“我来见你,若死了,足够证明昨晚的人,正是端王爷您了。这种不打自招的蠢事,相信您也不会干。”

“若本王对外说,你企图勾引本王呢?你说发生这样的事,卓一澜还会不会一如当初那般信任你。”

“端王爷,京城有个传言,你可能还不知。”

“……”萧轼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只听,楚兰歌略为讽刺地一笑,“端王爷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祭拜端王妃。有人说您对端王妃一片情深,至今难忘。还有人说,您就是一个伪君子,想借死去的人赢得好名声。因为在端王妃生前,您已经跟某位大家小姐暗通款曲。在端王妃死后,您还会经常带着这个姘头,一起到端王妃墓前恩爱,说您这是多恨端王妃,才这么干的。还有人以为,端王妃这要多倒霉,才嫁给您这样的人——”

“闭嘴!”

萧轼盛怒。

楚兰歌脸上笑容不减,却也没再刺激他。

过犹不及,刺激太过,她可能会真的走不出这间酒楼。可见到这张熟悉又冷峻的脸,突然变得狰狞,她莫名觉得痛快。

萧轼没有听过这个传闻。身边可能有人听说过,却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毕竟,宋碧瑶经常出入端王府,还与他一起去祭拜端王妃是事实。传闻虽然说得难听,细细推敲又确实有几分道理。

萧轼冷峻的眸光,落在楚兰歌的身上。

楚兰歌垂下眼睑,掩饰了心底残存的恨意。

原本以为自己快遗忘了,可今日聊了这么几句,又被挑了起来。她上次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什么?

萧轼冷声问:“本王想知道卓一澜,下一步想做什么?”

“咦,这个您该去问卓公子。”楚兰歌小脸露出了疑惑。

“他还捉走了一人,关在何处?”

“……”楚兰歌无语。

问得这么直接,是不是在他前装了吗?

楚兰歌含笑的眼中带着几分嘲弄,“端王爷今日找我问话,是觉得我这个人……像是小人吗?”

“……你什么意思?”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出场卓公子?”

“?!……”

萧轼冷眸幽深,“本王将你捉起来,再用你去跟卓一澜换个人,你说他答应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端王爷的消息,是否落后了?我虽然是个小人物,却也在陛下面前露过脸,还颇得太后娘娘的喜欢。”楚兰歌淡定从容地表明了自己的姿态,“所以,端王爷行事前还需三思,闹到了宫里,您的脸面恐怕会有点不好看。”

第217章 醋坛翻了3

萧轼的脸色,确实不好看了。

上次遇到她进宫,是去见太后?

楚兰歌见过元帝,萧轼早前便知道了。可是,她连太后都见了……这个分量,就不是一般的重了。根据手下查来的资料,她只是个非常普通的小姑娘,难道说,那份资料有假?或是有人刻意抹掉了什么。

萧轼有了顾忌。

事后,楚兰歌轻松走出了酒楼。

萧轼看着她的背景,晦暗未明,他抬起手做了一个动作。

下一刻,有一名灰袍男子现身,“主子,有何吩咐?”

萧轼道:“将本王和她在此密谈的事,传到卓一澜的耳边。”

“是。”灰袍男子离去。

楚兰歌并不知道,她被算计了。按照萧轼的做法,他们在酒楼包厢私下会面,不管他们交谈的内容是什么,卓一澜心中都会落下芥蒂,或者以后还会防着她。是一招很寻常,可又很有效的离间计。

只是,萧轼不会料到。

卓一澜听到后,确实介意了,还是非常大的介意。只不过跟萧轼所想的,差了个十万八千里,不是怀疑楚兰歌是否有背叛。而是,他们单独见面了……还单独处在一个包厢里,他心里端着的醋坛子,终于是打翻了!

醋坛打翻了的情况下,理智会跟着喂狗。

接着往往会发生很惊人的事……

楚兰歌回到卓府,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管康平被关押在什么地方,楚兰歌知道。不过,那个院子有人把守,没有卓一澜的允许,一般人进不去。

楚兰歌没有去找管康平,回到沁香园。

坐在廊亭里,望着旁边池中的游鱼出神。

在沁香园伺候的丫鬟,本来想给她泡壶茶,楚兰歌却说道:“我不想喝茶,你去拿一坛酒过来。”

丫鬟应声,很快便拿了一坛酒过来。

楚兰歌开了这坛酒,整坛端了起来喝着,一口接一口,直到醉兮兮中,将一坛酒喝完了,整个人已经醉死在廊亭里。

卓一澜披得满身寒霜,匆匆归来。

走到远处看到了躺在廊亭地上的人儿,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他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可当飞奔而至,闻到廊亭里浓浓的酒味,卓一澜压下怒火,横抱起了醉死过去的她,本欲抱她回她的房间。

忽然,他又将她抱去了藏兰苑……

夜半时分。

楚兰歌酒醉后醒来,只觉得头昏脑胀。

等她醒来,却有极为让人惊悚的一幕在等着她。

躺在她身边,衣衫凌乱的卓狐狸,还一副半睡半醒的姿态,最让她刺眼的,是他衣襟露出的锁骨处,露出的点点可疑痕迹,仿佛是被人狠狠蹂躏过的样子。

另外,她同样是衣衫不整。

不,比起他,她更不如,只穿着一件里衣……

楚兰歌神色凝滞,呆如木鸡。

喝醉了后,她到底做了什么?!

大脑混沌一片,完全想不起来。

可是,如今她和他躺在床榻上,还有两个人散落地上的衣服,这个案发现场——

只要看一眼,即能想象出先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第218章 醋坛翻了4

楚兰歌仓惶地下床,跌跌撞撞的穿好鞋子,捡起散落到地上的衣衫,一边穿衣,还一边想往外走。

“兰歌,你这是吃了不想认账吗?”卓狐狸略带质问的嗓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惊得楚兰歌一时步履凌乱,踢到了一张梨花木圆凳,跟着又撞到了桌子,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楚兰歌连忙站好,匆匆穿戴好衣物,“阿秀,这个是意外——”

“真稀奇,本公子还是第一次看你慌成这样。”

“……”她能不慌么?

好像是酒后误事了……

楚兰歌眸子飞快要瞟向他裸露的锁骨,那上面的痕迹太刺眼了,她想装着看不见都难。如今这个情况,若说两个人之间没有实质发生了什么,不但别人不会相信,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卓一澜坐了起来,理了理衣襟,不见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和张扬肆意,他面无表情又仿佛有几分生无可恋似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好了……你走吧。”

“?!……”

楚兰歌此时压根冷静不下来。

宿醉的头晕脑胀,都在紧张之中忘记了。

她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听见卓一澜这么说,压根没有留意到他的脸色,如蒙大赦一般,逃似地出了他的寝室。

外面是天黑,借着灯笼和月光,楚兰歌匆匆跑回了沁香园,关上了房门后,走到桌子前猛地倒了几杯冷茶下肚子。这才跌坐在圆凳上,良久,才勉强恢复了思考。

今晚,不再像以往单纯的睡一张床。

他们过界了……

楚兰歌木然地走到自己床榻,躺了下去,迷茫地喃喃道:“这下……该怎么办好呢?”

有心算无心,不备怎提防?

她记得自己在廊亭外喝酒,怎么跑到藏兰苑呢?

经过了今晚,他们还想如往常那般相处,已经不可能了。除非,她离开了,离得他远远的。不然,今晚的事便会一直梗在两个人之间。

此时的楚兰歌并不知道,从她仓惶走出藏兰苑,身后还默默地跟着一人,即便她回到了沁香园,进了自己的房间,那个人还是安静地站在她的门外,静静地守着。他明白这次的自算计,对她的刺激会不小。

可是,他不后悔这样做。

温水煮青蛙的方法,不适合她和他。

他追,她躲。

若是他还选择了慢慢来,顺其自然,恐怕这一辈子他都别想娶到媳妇。萧轼跟她单独见面了,这个更是让他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卓一澜不敢说自己是世上唯一了解她的人,但绝对是最懂她的人。

曾经的她,对萧轼是有情的……

楚兰歌在床榻上辗转反则,屋外那人却穿着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下守候。

东边,出现了一缕白。

蓝牧睡得正香,被管家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强行拉了过来,要让他劝公子。管家大叔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说公子对他极好。

蓝牧心里苦啊。

前不久他才被罚了好不好?

站在屋檐下的卓一澜,依旧未动。

第219章 公子病重1

“公子,外面冷,回房吧。”蓝牧硬着头皮走过来劝道,“您若是生病了,秦姑娘会担心的。”

“是么?她真会担心吗?”

卓一澜隐含寒意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心里默默作出了一个决定。

蓝牧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借用楚兰歌来劝慰公子,让他注意不要生病。

结果呢?

……

等楚兰歌一觉醒来,阳光穿透纱窗照进了屋里。

今天她起来有些晚了。

丫鬟打来热水,楚兰歌梳洗完毕,丫鬟也备好了早饭。在吃早饭之时,楚兰歌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不过,她大半的心神,都在想着昨晚的意外,便没有深想。

吃得八分饱了,楚兰歌放下碗筷。

走到门口的时候,意外听到外面小丫头的对话。

“奇怪了,今日公子没来沁香园。”说话的女声,是沁香园扫地的小丫头春儿。

楚兰歌听到这话,心头一跳。她回头看向还没收拾的饭桌,这才发现上面摆着两副碗筷,她只用了其中一副,还有一副动都没动过的。这时她才明白先前总感觉缺了什么,原本是缺少了一个人。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莫名复杂了。昨晚发生那样的事,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原来他也不想见到她吗?

这样也好……

昨晚那事,回想起来一看就是他吃亏。

因为她除了衣衫凌乱些外,身上并没有痕迹。

楚兰歌觉得自己应该提前离开了,再留下来只会两厢尴尬。

此时,又有个小丫头说:“往日公子都过来陪秦姑娘用餐的。”

“估摸着是公子出事……”忽然有个婆子神神秘秘地小声说。

“婶,怎么说?”小丫头们都好奇了。

那个婆子道:“你们还不知道吗?除了沁香园安静点外,府里哪个地方不紧张的。”

“咦,今早气氛是有点怪怪的。”

“我刚才瞧到府里好像来人了。”

“什么人?”

“一个老头,好像是宫里的御医……”

“……”

楚兰歌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府里有人生病了?

而府里生病,能请得起御医,或许说能让御医出诊的人,只有卓一澜。楚兰歌迈出门槛,那几个在走廊说话的下人,突然间噤声了,个个站在一旁,不敢抬头。

楚兰歌问:“你们公子怎么啦?”

“奴婢不知。”几个人纷纷表示不知。

楚兰歌说,“谁去打听一下?”

“奴、奴婢去。”最小的那个丫头机灵地站了出来。

楚兰歌点头,“你现在去,打听到什么,回来告诉我一声。”

“是,姑娘。”那丫头飞快地往外跑去了。

小丫头很机灵,去打听消息,不用多久就转回来了。她一见楚兰歌,便急切地说道:“姑娘,姑娘!大事儿了。听说公子病了,听说病得很急。”

楚兰歌愣住了。

真是他生病了?

昨晚还像个没事人……难道是她,酒醉伤了他?

楚兰歌心虚之余又急切,来不及多想,就往藏兰苑跑去。越是靠近藏兰苑,见到的下人越多,还有些人站在藏兰苑外探头观望。

第220章 公子病重2

藏兰苑的门口,还是守着护卫。

见到楚兰歌过来,护卫这次没拦着她。

楚兰歌顺利进去后,在卓一澜寝室外面,见到了管家。

管家眼眶红红,“姑娘来了。”

“情况怎么样?”楚兰歌急切问。

管家说,“御医在里面看着,听说不太好。”

“怎么突然就生病了呢?”楚兰歌不得不多想,甚至想到了会不会是有人暗中给卓一澜下毒手,“管家大叔,最近府里有没有可疑的人?”

“没发现。”管家如实说着,“姑娘怀疑公子生病,是人为吗?”

“是。昨夜……”楚兰歌差点将昨夜的事情脱口而出,不过,还是含糊地说了,“昨夜的时候,我见过你们公子一面。他看起来还没有什么。这才多久?也就是半日没见。”

管家瞪大眼,“御医说,公子可能是受到什么刺激,不会是姑娘您——”

楚兰歌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真跟她有关?

那事儿正常来说,吃亏的不是女孩子吗?

不过,想起他当时那个样子,越想越觉得不寻常……再想一想自己,几乎没有什么事。楚兰歌一点不记得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刚开始她觉得自己可能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但理应不严重的,现在,听说他可能是受到刺激后病重,楚兰歌内心又挣扎了,有几分怀疑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一时想不开。

这时,管家都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她了。

那似乎就像是,一定是因为你,公子才会病重……

楚兰歌越想越心虚,越想越内疚。

有时候,关心则乱。

而心都乱了,便容易忽视很多细节……

公子寝室外,气氛凝重。

在寝室里面,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老御医正在给床榻上的卓公子把脉,“公子是偶感风寒,吃几剂药便会好了。”

“真是风寒吗?本公子觉得喉咙很痛,头晕脑胀,还全身乏力……感觉快要死了一样。”卓大公子不太满意御医的说法。

老御医一时没有领悟过来,“公子,这些正是得了风寒的病症。”

卓大公子摇摇头说道:“不不,本公子是病危了……”

老御医这下才回过味来,以前这位公子爷偶尔会不着调,可还没有用过“病危”这一招。京城里又有谁要倒霉了?不对啊,昨晚他才进宫去弹劾齐海,陛下还没有发话……

旁边听着的蓝牧,是觉得公子是疯了。

因为公子竟然特意将自己折腾生病了!

现在又“病危”了是什么鬼?

老御医为难之下,模棱两可说道:“哦,是的。公子的病情颇有严重,若不精心调养可能会危及生命。这几天,府里的人要注意了,切莫粗心大意忽视了公子的病情,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卓大公子阴沉沉地盯着老御医。

不太满意这老家伙的说词,但只要他识趣不戳穿也行。

卓大公子又道:“行了。外面有人问起,你就这样说。如果你敢阳奉阴违的话……本公子听说你最近得了一支百年老参。”

第221章 公子病重3

“……是,是。”老御医冷汗直冒。

这支老参是下面的人孝敬的,这位公子爷怎么会知道?

卓公子挥挥手,“去吧。晚上可能还要劳烦你一趟。”

“晚上?”

“当然是晚上,本公子都病危了,晚上不来一次急救,怎么像?”

“……”老御医心头打颤。

他这条老命,可折腾不起啊!

过了一会儿。

老御医肩膀背着一个医箱出去。

在门口,楚兰歌拦住了他,询问了卓一澜的情况。老御医的医德在京中很好,可这条老命正悬着,暗中收了一支百年老参都被卓大公子知晓了,所以,模棱两可的说了几句,尽往严重里说去。可是,御医在说这些话的同时,神情并没有凝重和紧张,这个反而让楚兰歌生出了几分疑惑。

楚兰歌试探问道:“大人,您说得这么严重,要不要去禀告陛下,让陛下再派几个御医过来看看?”

“……”老御医神色僵住了,立马咳了几声,“这个倒不用。”

“这么说,是您老一定会把卓公子治好的,对不对?”

“当然,一定会好的。”

“……”楚兰歌缄口,不问了。

真正的病重,又岂会只请一个御医?

宫里那位都不会允许……

正躺在屋内的某位公子,精心设计的局,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老御医这边露馅了。

楚兰歌送老御医出了藏兰苑,又返回。

可是,站在寝室门口,她又停住了脚。

只是一道门槛,她却感觉特别高。

因为每当她想抬脚进去,最终又缩了回来。

在屋内。

卓一澜望着门口,幽深的桃花眼里,明明灭灭。

他早知道她在门口外面,以为御医出去,她会进来的……可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吗?其实这个想法,某位公子是想岔了。不是他在她心中的分量不够重,是昨晚的事儿对她的刺激太大了,让她即使得知他生病了,还是心里有一道坎,迈不进这个屋。

守在门外的楚兰歌,见到蓝牧从屋里出来。

楚兰歌隐忍问:“……你家公子怎么样?”

“姑娘可以进去看一看。”蓝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楚兰歌又问,“你家公子真的生病了吗?”

“是真的。”蓝牧这话不假。

楚兰歌眸光暗敛,“很严重?”

“严不严重,全在于姑娘了。”蓝牧诚心说着。公子此计若不成,恐怕真会落下心病。就这么半天,公子都能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样了,为了逼真,继续将自己折腾成重病,蓝牧是丝毫不怀疑公子不会这么干。

楚兰歌秀眉轻轻拧起,在想着什么,没有人能察觉出来。

蓝牧的话间接透露了里面那人的病,真与自己有关。

卓一澜在等着楚兰歌进去。

可是,等了良久,还是没见人。

蓝牧郁闷死了,还有一堆事等着公子去做,偏偏,公子是爱美人不要江山。不,这个小姑娘,连美人都算不上,最多就是一个长相清秀。

楚兰歌没有进去,掉头走了。

她不是离开藏兰苑,而是转去了藏兰苑的小厨房。

第222章 公子病重4

老御医开了药方,府里的下人很快将药送了过来。

藏兰苑的小厮,正打算煎药。

楚兰歌走了过来,小厮一看到她,当即打了一声招呼。

“你要熬药吗?”楚兰歌问。

小厮恭敬说,“是的,管家让小的在这里熬药。”

“那你做吧。”她说着的时候,还拿起了一包药,打开看一看。检查了一遍里面的药材,等检查完了后,她的情绪略为低落,……原来,是真的病了,不是耍着她玩。

这些药材,她没有认全,也认得大半。其中有几味是治疗一些病症的,不是补药。

小厮让她看着,有些顾忌,又欲言又止。

管家可是千叮万嘱,不能让有心之人动手脚,当然是担心被人乘虚而入,下药害公子。可是,这个人是秦姑娘……小厮觉得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楚兰歌坐了下来,“我来敷药,你去照顾你家公子。”

“这个……”小厮很犹豫。

“没事,你可以去跟管家说一声,他不会怎么样。”

“是。”

小厮迟疑着,还是离开了,跑去跟管家说。

当管家听到了这话后,倒是愣了一下,然后又跑到公子的寝室,见到蓝牧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就将楚兰歌在小厨房熬夜的事说了。

蓝牧一听,顿时觉得不好了。

他赶紧推门进去。

卓一澜整个人是病怏怏趴在床榻,当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他心头一跳,以为她终于肯进来了,岂料见到蓝牧,沙哑的声音带着怒火,“怎么是你?她人呢?”

“公子,不好了。”

“……”发生了什么事?

蓝牧赶紧说道:“秦姑娘去小厨房,给您熬药了。”

“什么?!”

卓一澜猛地蹦跶了起来。

药啊!她会查看药吗?

难道这么快就被戳穿了吗?卓一澜很是忐忑。

蓝牧侥幸道:“公子,秦姑娘懂药理吗?”

“懂一点。”卓一澜想起她识得一些草药,大多数是伤药,“厨房那包药,是治病的吗?”

“是啊,公子是生病了。”

“那就好。”卓一澜有气无力地躺回床榻。刚才说给御医说的病症,也是属实。他是真病了,不是假装的。就算被看穿了又如何?他最多算是任性地夸大了几分。不,不是他夸大,是老御医说话含含糊糊,与他没关系。

这么一想,卓大公子心头大定。

蓝牧又退到了外面。

看到管家还在,蓝牧道:“叔,公子没大碍,你别操心。”

“公子这是——”

“嘘!”蓝牧一根手指放到唇边,示意管家别多说,“……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好,别说出来。再说公子确实是生病了。这段时间让府里的人都警醒点,别闹得公子烦心。”

管家意会,频频点头。

而小厨房里的楚兰歌,用心地拿着扇子,扇子着药炉子的火,平静的面容很难让人猜出她的心事。直到药熬得差不多了,她才拿了一个碗,将药汁倒出,放到托盘子里,端去卓一澜的寝室。

在门口,还是遇到蓝牧。

蓝牧推开了门,楚兰歌站在,迟迟没踏进去。

第223章 患了心病1

蓝牧小声提醒:“姑娘,药凉了喝,效果会不好。”

“……”楚兰歌心里一想也是,“要不,你将药端进去,给你家公子喝?”

“我是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伺候人没小姑娘细心。”蓝牧又催促说,“姑娘,公子接下来就拜托你照顾着。你快进去吧,门开着会有风进去,公子不能再着凉了。”

楚兰歌被蓝牧推进了屋子。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屋子里添着暖炉,感觉比屋外温暖了很多。

楚兰歌越过一道屏风,走了进去。

床榻上躺着个俊美男子,仅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长衫,没有盖上棉被,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楚兰歌心头一跳,几乎下意识看向他的锁骨,见到衣衫穿得很好,锁骨处那些痕迹都被衣衫挡住了。

见到她进来,他不似往日一般凑上来,竟然侧过身子,以背对着她。

楚兰歌顿时意识到,他生气了……

端着药碗,她走到床沿,把药放到床头的方桌,“阿秀,吃药了。”

“……”他一动不动。

楚兰歌拉起床脚下被踹成一团的棉被,盖在了他的身上,“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来赌气。”

“……”他依旧无动于衷。

楚兰歌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前,伸手摸了摸了方案上的药碗,已经不算烫手,再这样放下去可真要凉了。可是见他这个样子,感觉很是棘手。

哄一个孩子,她懂得。

可要让她哄一个大人,她不擅长啊!

“阿秀,你先把药喝了,我们再谈谈。”楚兰歌烦躁地揪了一下头发,打算先走一步算一步。

出人预料的,是卓一澜猛然转过身,将方桌上的药,端起来一口气喝光了,“说吧,你想怎么谈?不会又像昨晚那样逃个没影了吧。”

“不、不会。”楚兰歌被他看得莫名心虚。

“不会就好。那我们的事,就这样定了。”卓一澜快刀斩乱麻,直奔主题。

楚兰歌又是一愣,“定了?定了啥?”

“还能是啥?自然是咱们的亲事。”

“?!……”

楚兰歌猛地站起,由于动作太快了,椅子都砰的一声,往后摔了。

卓一澜见状,顿时不悦,“你这个反应,是不是没打算负责?”

“这个、这个你不用负责——”楚兰歌心乱得紧。

他打断了她的话,“这事儿本公子当然不用负责,该负责的人是你。”

楚兰歌刚扶起一半的椅子,又砰地一下,重新倒下,“昨晚的事……纯粹是个意外,我都不记得了。”

“这么说,你想当着什么都没发生了?”卓一澜心情非常不好,胸口像是有什么堵住了,闷闷地生痛。他如今是豁出了脸面,放下了自己的骄傲,可直到现在,她的心依然如铁做的一般。

楚兰歌本想点头,无意中却碰上他受伤的眸子,心头猛地一紧。

下一瞬,她将拒绝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阿秀……”

“你走吧,不必再管我了……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卓一澜嗓音在打颤,转过身背对着他。那个样子颇有点决绝的意味。

第224章 患了心病2

楚兰歌心被揪住了,紧紧的,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走?

怎么走?!

他这个样子,她敢走吗?

看他这个样子大有不成亲,就老死不相往来。

楚兰歌从未有今日这样,仿佛左右都不是人,她沉默地拿起药碗,端着往外走去。

卓一澜拳头握出了青筋。

她、她……她真走了?

在门口。

蓝牧一见到楚兰歌,霎时来神了,“姑娘,公子喝药了?”

“嗯,喝了。”楚兰歌将手中的空碗给他看。

蓝牧殷勤地接过来,冲不远处守着的小厮招了招手,那小厮立马跑过来。蓝牧将楚兰歌手中的空碗接过来,递给小厮,又吩咐道:“今早公子醒来,还什么都没吃,你让厨房煮点吃的给公子送来,要清淡点。”

“是。”小厮匆匆走开了。

楚兰歌平静地看着。

在蓝牧担忧她会就此离去,幸好,她一直站在屋檐下,望着院子外的花草,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居然想得这么出神。蓝牧本想进屋提醒一下公子,当他刚要回头,却惊见公子衣着单薄,还赤着双脚地站在门口。这个样子的公子,简直是不要命一样,天气这么冷,还生病的人,竟然……

“公子!”蓝牧吃惊。

蓝牧的话,没有让卓一澜有丝毫变化,倒是惊动了出神的楚兰歌。

楚兰歌回头,顿时皱眉,“你这是干嘛?快点进去。”

“……”

卓一澜不动,执着地站在那里,幽幽地看着她。

最终,楚兰歌心底微叹,往前几步,牵住了他的手腕,强行将他拉了进去,不容他反抗地按回了床榻,给他盖上了被子,然后,她又拿来了一条手帕,沾上热水,给他擦着脚底。刚才赤脚走在地面,多少还是有些不干净的,等她把他的脚底擦拭干净了,这才将他的双脚收入了被子中,见他的脸颊微微有些异样的红。

楚兰歌可不认为他此时木然的脸,是害羞才会脸红。

她伸出手,按在他的额头上,一会儿又试了试自己的额头。

“果然,发热了……”

楚兰歌想到门口去吩咐蓝牧一声。

只是,当她刚转身,衣袖好似让什么勾住。

她转身低头一看,却看到他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袖,紧紧的抓住,青筋都冒了出来。由此可见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卓一澜睁着眼,木木地看着她。

她被看得心里发堵,“我不是离开,是去门口叫人,让管家再请御医过来一趟。”

“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你……不能离开。”他的嗓音很沙哑。

应该是生病了,喉咙不舒服。

楚兰歌点点头。

他这才闭上了双眼,可抓住她衣袖的手,并没有松开。

其实,没有人知道,刚才他说出让她走的话,他有多么后悔……他不该一时意气说出那样的话。在他和她之间,从来都是他在强求。而他明知道是强求,还是一直不肯放手。从她今日的态度,足够可能说明了,他这点小算计又失败了。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要跟他过一辈子……

第225章 患了心病3

生病的卓一澜,本来有些昏昏沉沉。

服过药后,更是眼皮重了起来。这时小厮又端来了一碗药粥。

楚兰歌推了推他的肩膀,“醒一醒,蓝牧说你一直没吃东西,先吃完这碗粥再睡。”

“不想吃。”他连眼皮都没抬。

“不想也要吃,饿着肚子身体怎么能好起来?”

“……”

在她的坚持下,他才沉默地吃完了一碗粥。

没有多久,他又睡了过去。

楚兰歌一直守在床榻旁边。

当晚老御医让人急匆匆请来卓府,原本他还以为自己来卓府一趟,纯粹走过场,结果,老御医一摸昏睡的卓一澜脉象,吓得不轻。早上不是轻微的风寒吗?怎么到了晚上,又这么严重了?

卓大公子的病情来势汹汹,老御医提着一颗心,战战兢兢地拿出压箱底的能耐,这才让高烧的卓大公子在天亮之前退烧了。

事情传到了宫里,元帝又让两名老御医过来一趟。

元帝的举动,很多人关注着。

当外界的人得知是卓一澜病重,有人欢喜有人愁。最高兴莫过于卓一澜的对手,简直是奔相走喜大普奔,只差放鞭炮庆祝了。

卓府。

送走了三位御医,蓝牧一脸郁闷。

公子竟然真将自己弄成了大病,为了娶个媳妇,还是蛮拼的。

蓝牧是完全不知道自家公子作着作着,那颗心真被伤到了……

恰在此时,有个暗卫出现,“蓝大人,公子安排的事……还要做吗?”

“照旧。公子不会有事。”蓝牧提点了一句,“还有别办砸了,公子这段时间的心情不太好。”

“这个明白。”那暗卫又小声道,“昨晚如公子所料,有人想去牢里救人了。同样是一个父母生的孩子,宋二小姐是直接灭口,那位大小姐是救,这差别还挺大的。”

蓝牧觉得此事不简单,“这个我会禀告公子。”

暗卫又问:“公子清醒了么?”

“醒来了,秦姑娘在照料着。”蓝牧看到楚兰歌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公子一夜,心里那点怨念又消了,“你还有什么事情要禀报的?”

“齐海趁着公子生病,结案了。”那暗卫小声说,“抓了那伙山贼的二当家,让他来当替死鬼了。不过,那些百姓确实是那个二当家带人杀的,那个二当家认罪了,还招供说孟知府是主谋。”

按照齐海的意思,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是孟知府勾结山贼,企图谋害卓一澜,失败后又杀了上百条人命想嫁祸给卓一澜。阴谋败露,最后畏罪自杀。山贼的二当家,被判死刑,秋后问斩。而这个孟知府,正是先前卖官给县令的人。后来指使县令捉拿卓一澜,事情败露后,没多久便死在家中。最后,在有心人的操作下,他成了“畏罪自杀”。

暗卫又说了一些事,然后离开了。

蓝牧回到藏兰苑。

以前这些事情,是姜霆在打理,可最近姜霆是春风得意,替公子处理军务了。蓝牧想到如今想法一出又一出的公子,很是替自己的未来忧心。

第226章 患了心病4

进去的时候,蓝牧看到楚兰歌守在床边。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连小厮都只守在外面。

“姑娘,公子好些了吗?”蓝牧小声问。

楚兰歌回头看了他一眼,“好些了。”

“姑娘照顾公子一夜了,要不要去歇息一会?”

“不用了。”她清秀的眉,皱得死紧,“你进来是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

蓝牧微微一怔。

有这么明显么?

楚兰歌问,“难道是我猜错了?”

“不,是有些事想禀告公子。”蓝牧望着正闭目假寝的某位公子,公子又想做什么?

楚兰歌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矮榻坐下,拿起一本书翻阅。

见蓝牧左右为难地站着。

楚兰歌提醒道:“他在装睡,你喊他,他会醒的。”

蓝牧:“……”

装睡的卓一澜:“……”

倒是蓝牧机灵地反应过来,在他送走御医这一会儿,房间里肯定还发生了什么。根据蓝牧对自家公子的了解,刚才公子装睡,一定是理亏。

事实上蓝牧所想的没错。

楚兰歌冷静下来,有些事情想隐瞒她很难。再加上若不是他故意赤着双脚,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衫,在这个寒冷的天气里,还站在门口那么久,也不至于病情会加重。

所以,先前楚兰歌很冷地说了一句:“短短的一两天,你就能让自己病成这样,也算是一种能耐了。”

这个要让他怎么回答?!

她没有明着说,可也是一种提醒了。

卓狐狸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继续闭着眼——装着没听见。

偏偏他装起来,还是你知,我知,大家都知。

蓝牧哪敢拆穿自家公子?

于是蓝牧睁眼说瞎话了,“姑娘,公子不是会装睡的人,他应该是真睡了。我等公子醒了再进来。”

说完蓝牧要往外走。

楚兰歌出声,“站住。”

“姑娘还有何事?”蓝牧讪讪然问。

“外面发生了什么,你说吧。”

“这个……”蓝牧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他偷瞟了床榻一眼,想了想便说道,“是齐海想趁着公子生病,顾不上他的时候,仓促结案了……”

蓝牧将暗卫传给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另外,有人想到牢里救宋碧瑶的事也说了。

蓝牧现在最想问问某位公子下一步计划,是否还要继续么?

楚兰歌坐在一旁翻阅着书。

蓝牧所说的话,躺在床榻上的卓一澜,自然也听得很清楚。

简单点说,蓝牧表面上讲给楚兰歌听,不如是说给卓一澜听的。

这时卓一澜徐徐睁开眼,看向蓝牧的眼神带着几分危险,“蓝牧,本公子心情很差,不想再看到齐海继续蹦跶。”

“是。”蓝牧转身出去,脚步更是飞快。

此时,寝室里只有两个人了。

楚兰歌合上了手中的书,安静地看着他。

他垂下眼影,“我是真病了……不仅身体生病了,还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病。”

她握住手中的书一紧,等着他下一句。

果然,他又继续说,“心病需要心药来治,你听说过吗?”

她隐忍地凝眉,缄口不语。

良久,他才幽幽道:“药在你手里。”

“……”

第227章 患了心病5

寝室内格外安静。

楚兰歌低敛的眸华,看着手中的书,只不过,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事到如今,她再想糊弄过去,似乎不太可能了。下意识的,她暗晦的视线落在他的锁骨处,那一晚……若没有那一晚的意外,她倒可以干脆利落地拒绝,毕竟,她这一辈子没有成亲的打算。

然而……

他提出了要成亲?

扪心自问,她极度不愿成亲。

如今的她无心情爱,无法全心全意待他,更别说尽到一个妻子应有的责任。若她明知道这个样子,还要答应和他成亲,她连自己都会鄙视自己。

于是,曾经叱嗟风云的传奇女将,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

卓狐狸看着恍惚的楚兰歌,垂下眼睑掩饰掉眼底的精芒,“兰歌,你不必急着给我答案,我等得起。我相信你……不会推卸责任。”

楚兰歌闻言拉回了神思。

他不逼她了么?

不!

他在提醒她,不要推卸责任!

恰好她这一辈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从未干过推卸责任的事。

楚兰歌放下了书,站了起来往外走去,“我先出去走走。”

踏出了门槛,掩上了房间门。

终于不必面对他,楚兰歌长长地舒了口气。然而寒风吹来,让她冷得打了个寒颤。外面远不如屋子里暖和,可她又实在不想继续待在里面。

现在蓝牧没有守在门口,倒是一个面熟的小厮守着,一见到楚兰歌,立马恭恭敬敬。

楚兰歌轻笑道:“你不必紧张,我就出来透透气。”

“姑娘随意。”小厮又低眉顺目地退到门边站好。

楚兰歌本来想一个人冷静一下,见到小厮这般作为又有点奇怪,“你怎么不进屋里伺候?待在外面怪冷的。”

“没事,不冷。”小厮习以为常。

“不冷?这个借口太敷衍了。”

“呃,管家说过,没有经过公子允许,一般人不能踏进公子的寝室。”不仅是寝室,整个藏兰苑都属于卓府的禁地,不然,藏兰苑外面日夜守着护卫是做什么的?除非得到允许,才能踏入藏兰苑。

楚兰歌想起这事儿了。

是卓一澜的容貌,生怕被别人撞见吧。

楚兰歌本来挺心烦的,同小厮聊了几句,反倒平静了一些。她半倚着走廊的栏杆,将双手交叉地伸进了衣袖取暖,“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双喜。”小厮老实回答。

楚兰歌又随口问:“多大了,成亲了没?”

双喜腼腆地笑笑,“十六,还没呢。”

“可有订亲?”

“尚未。”双喜被问得脸蛋红了起来。

这个话题,让一个女孩子问起来,他很不好意思。

楚兰歌笑笑,“问你个事。”

“啥事?”

“我打个比方,有一天你在床上醒来,发现被一个女孩……那个了。”

“那个是指啥?”双喜懵懂问。

楚兰歌:“……”这么浅显的事儿都听不懂,真是单纯的孩子。

斟酌了一下用词,她又补充道:“就是让一个女孩夺了你的清白……你会有什么反应?”

第228章 患了心病6

“这——”双喜听了,脸蛋爆红。

楚兰歌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的答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双喜别扭了半天,才小声说,“要看那个女孩是不是我喜欢的。”

她好奇问,“如果是你喜欢的呢?”

“当然是跟她成亲。”双喜回答得理所当然。

楚兰歌又试问,“若不是你喜欢的呢?”

“那她就是不要脸!”

“……”楚兰歌脸色一黑,“怎么就不要脸了呢?”

双喜带点气愤道:“强夺男人的清白,自然是不要脸。”

“这种事不是男人更占便宜么?”楚兰歌不解问。

双喜瞪着她,这下脸红是被气的,“我、我又不是随便的人……”

是啊,他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否则这么多年不会洁身自好,不沾女色。这真是一个让人烦躁的发现……楚兰歌眯起了双眸,遮掩住眼底的神色,“双喜,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若发生了这样的事,女孩子又不想和你成亲,你会怎么想?”

双喜皱眉,“她、她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

“她毁人清白,不该负责吗?”双喜反问。

楚兰歌:“……”

隔着一道门,卓大公子一颗心都要飞起,俊美的脸庞上荡漾起灿烂的笑容。

说得不错!就该负责!

他一会定要让管家,重重地打赏双喜。

刚才看着她走出去,卓一澜放心不下,担心她会趁机逃掉。不料,恰好听到两个人在外面的对话,心底的阴霾几乎在这一霎,扫掉了一大半。

屋外楚兰歌没再跟小厮聊天。

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卓一澜飞快要跑回床榻躺好。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

楚兰歌又走了进来,转身将门掩上。

刚才她本来想借聊天来理一理自己的心情。岂料和小厮一番话下来,成了剪不断理还乱。走到床榻前,看着他正闭目假寐,也不挑破,重新拿起书,翻阅了起来。

楚兰歌精心照料起生病的卓大公子。

至于成亲之事,她一个字都没提,他也不问了。

第二天。

早朝过后。

楚兰歌在藏兰苑,听到了蓝牧的汇报。

蓝牧这个汇报,自然不是报给她听的,是蓝牧和卓一澜说话,她在旁边恰好听到。

原来是卓一澜安排了一名官员,在早朝之时递交了两份资料,一份资料上面有齐海每日的办案细节,其中,包括齐海故意安排凶手进去大牢探监,杀死了一名重要的疑犯,疑似包庇幕后真凶。另外一份,是案件暗中调查的经过,包括宋二小姐之死,还有宋大小姐落网之事。

上次卓一澜进宫弹劾齐海,是没有递上证据。

这次证据齐上,一个疑似包庇真凶,足够让齐海焦头烂额。

齐海写的结案陈词,对比于卓一澜递上的资料,一下子将齐海的错处放大了,例如案子关键的地方却多是匆匆一笔,避重就轻。

用这个办法,弄不死齐海。

但是,让齐海从京兆府尹的位置上掉下来足够了。

“你们等的,就是齐海的这份结案陈词?”楚兰歌一针见血。

第229章 患了心病7

蓝牧惊讶,“姑娘很厉害,一眼就看出了关键。主要是齐海这个人做事极为谨慎,在京中的名声又颇佳。如果这次没有齐海的结案陈词,我们根本找不到实质的证据来弄垮齐海。齐海这次是避无可避……”

“端王要哭了。”楚兰歌忽然感慨了一句。

“是啊,陛下大怒,当场让齐海停职查办了。”蓝牧很是幸灾乐祸。

很快,蓝牧就乐极生悲。

因为他突然发现了公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对,杀气腾腾。

难道是由于刚才他与楚兰歌相谈甚欢?

卓公子清冷说道:“蓝牧,没事你下去。”

“是,公子。”蓝牧走得极快,一下子就没影了。

卓公子看向楚兰歌,“……我口渴了。”

“稍等。”楚兰歌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他一口气喝完,又要了一杯,这才停下来,“兰歌,你想听什么,本公子说给你听。”

“嗯,你是不是很早便想对付齐海?”楚兰歌说是疑问,却也带着七八分肯定的语气。或者从卓一澜将整个公堂搬到京城,他便开始算计齐海了。

卓一澜没否认,“嗯,他很碍眼。”

他早就想弄死齐海了,不仅仅是因为端王,还因为齐海曾经把她关进了牢里,这让他对此事耿耿于怀。

楚兰歌又说,“端王会救齐海。”

“救着救吧,经过此事,齐海这个京兆府尹是当不了了。”卓一澜肯定地说着。齐海经过这事,丢了重要的官职,还是一样可能替端王做事。当然,齐海还想在官场上混出头,只要他一日没死,都几乎不可能了,“不过,你也提醒我了,本公子该去给他们添把火了。”

“……”

于是翌日。

正在府里养病的卓一澜,让人递上了奏折。

奏折中明晃晃地弹劾宋丞相。

弹劾的内容直指宋丞相管教不严,枉为人父。齐家才能治国,一个人连家都治不好了,何以治国?这个弹劾的理由,是宋二小姐诈死,宋大小姐派人杀死亲妹,全都出自丞相府。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养出的两个女儿都是如此了,宋丞相的品行,很令人担忧。

御史弹劾不需要上证据。反正捕风捉影,就可以乱弹劾一通。偏偏这一回,卓一澜奏折中所指的,虽然没有上证据,却大多是事实。

只要元帝顺着这些线索往下查,宋丞相暴露的东西便会越多。所以,在卓一澜弹劾的当晚,京兆府的大牢又一次被人劫了。

当中,死了几个人。

而宋大小姐被人救走了!

元帝第二天清早收到消息,立马派人去追查。

不过,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元帝出现在卓府。

藏兰苑中,元帝看着病怏怏躺在床上的卓一澜,没好气道:“都病成这样了,你这小子还能折腾出一堆事,成心想累死朕么?”

卓一澜笑道:“……放心,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累不死。”

元帝笑骂:“兔崽子!”

他当这是贺寿么?

卓一澜指了指棋盘,“来一盘?”

第230章 元帝提醒1

下了一盘棋,卓一澜便有点精神不足,缩回床榻上半躺着。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元帝看着他这个样子,“好好养着,别再闹腾。”

“陛下,臣生病了,想闹也没力气。”卓一澜在某个方面算是个狠角色,对自己也能狠得下手。正如外界以为的,他都得了生病,一定顾不上外面,谁知道他硬是病在床榻上,还能将齐海弄倒了,还给宋丞相捅出一个大娄子。

元帝今日过来看望他,也是来提个醒。

“那个小姑娘呢?”元帝左右看了看。

卓一澜说,“您要来,她当然要避开了。”

元帝要过来,暗卫就将消息传来了。

没有元帝特意的吩咐,楚兰歌需要避见。

元帝再坐了一会儿,便回宫。

楚兰歌不在沁香园,倒是在卓一澜的书房,找着书籍翻看。待了一个多时辰,小厮便过来说声,说公子空闲下来了。话没有明着说,也能听懂元帝离开了,公子让她回去藏兰苑。不过,楚兰歌没有动,依旧坐在书房里,翻着书看,直到快要到晌午,楚兰歌才放下书,走出了书房。

楚兰歌走进藏兰苑,即察觉到气氛不对。

管家站在寝室门口很是着急,旁边的小厮还端着食盒,可就没有进去。管家一见到楚兰歌,顿时如见到救星,“啊啊,姑娘您可回来了!都晌午了,公子不肯用饭。”

“……”楚兰歌默然。

吃个饭而已,怎么整得像死了个爹娘似的?

楚兰歌推门进去,本来还以为会看到怒气冲天的卓一澜,岂料,卓一澜披着一件锦袍,闲逸又优雅地斜坐在矮榻上,小桌上正沏着壶热茶,一边翻阅着折子,一边品着茶。旁边的棋盘上面黑白子错落,尚摆着一个棋局。若非他还带着几分病容,恐怕谁都不会想到他正生病着。

“阿秀,听说你不肯吃东西?”楚兰歌走过去问。

卓一澜桃花眼扬起,“管家就爱小题大做。”

“那是真的了?”

“不是,本公子在等你。”所以,不是本公子不吃,是你一直不回来!

“……”她无话可说了。

这是软刀子,让她想多说一句都不行。

楚兰歌道:“那你现在要吃东西吗?”

“可以。”卓一澜点头。

楚兰歌又走到门口,跟管家说了一声。

不一会儿。

桌面摆上了不少吃食,大多数的菜都很清淡,少数几个不是,应该是给楚兰歌准备的。楚兰歌坐下来的时候,端起碗即吃,对于卓一澜是爱理不理。

卓一澜原本很大爷等着她喊,谁知道她自己先吃了。

“咳、咳——”

他一阵假咳。

楚兰歌这才抬头,“咳什么,还要我请你过来吃饭吗?”

“咳咳咳……”

这下,他是真咳了!

楚兰歌是一点都不心疼,继续吃饭。

有时喊狼来了,喊太多次了,效果便差了。

卓一澜只能自己起来,坐到饭桌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等用完餐后,小厮进来收拾妥当。

楚兰歌这才端着热茶,悠闲坐下来问道:“听说宋大小姐被救走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急?”

第231章 元帝提醒2

“有什么好急的?因为救走她的人……呵,是本公子安排的。”卓一澜没有隐瞒地说了出来。

楚兰歌诧异,“你又想做什么?”

“换个鱼饵而已。”

“哦……”她明白了。

宋二小姐的分量不足,钓不了大鱼,卓一澜是要换个人继续。

楚兰歌刚这样想,卓一澜却又遗憾道:“可惜了……刚被陛下警告了。”

“陛下不是说,在不要影响朝庭稳定的情况下,任你折腾么?”

“是啊,快要将一个京兆府尹和一个丞相给折腾没了。”卓一澜多少有些理解元帝的想法。他和元帝的立场不同,所在的位置也不一样。站在帝王的位置上来看,齐海和宋谨先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处理事情上都是很合元帝心意。

换个意思说,是元帝用起来还算顺手,暂时不想换人。

元帝都提醒了,卓一澜也没办法,只能先这样了,至于宋大小姐这个诱饵,也只能先放着。

接下来数日,卓一澜安心养病。

日常起居表面上是楚兰歌照料,其实,她所做的事情并不多,最多是打打下手,递点东西,或者是陪他用饭。生活上大多数的事,都是他径自解决。而且,大多数时候,她不是待在书房,就是拿着书坐在一旁翻阅,打发时间。

卓一澜的身体底子很好,静养几日就恢复得七七八八。

而这几日。

卓一澜转了性子似的,居然没有再提成亲的事。

他不提起了,楚兰歌更是乐得装糊涂。

卓府很平静。

外界就不太平静了。

最近京城很热闹,茶楼酒肆的八卦不断。

丞相府之前死去的宋二小姐,竟然是假诈死来逃避杀人的罪名,后来又犯事,被关入了京兆府的大牢,结果当晚就被人毒杀,幕后的主使居然是宋家的大小姐,亲生姐妹手足相残,八卦群众表示这真是好大一盆狗血。至于姐妹相残的原因,众说纷纭。

据说丞相府已经闭门谢客了。

另外消息,是齐海的官丢了,有人暗中帮忙,所以罪名不算大。后来不知怎么的,又被外任了,去了一个比较偏远的小县,当县令了。

藏兰苑。

楚兰歌听到消息后沉思了片刻,“阿秀,是谁在给齐海奔走?”

“呵呵,你猜?”卓一澜笑得很神秘。

元帝虽然警惕他不要继续闹腾,还是顺了他的意,稍为处置了齐海。

齐海表面是个中立派,忠心于元帝,暗中是端王的人,这个事情极少有人知晓,以前的卓一澜都没有查出来,还是楚兰歌作为端王妃的时候,无意中得知。卓一澜此次对付齐海,端王可能会起疑,却暂时不会放弃齐海。端王想救人,为了避嫌,肯定不会自己出面,也不会让自己明面上派系的人出面。那么,这个时候便需要动用到他暗中的人脉去替齐海运作了。

楚兰歌笑道,“猜不出来,你直说吧。”

“是清远侯。”卓一澜徐徐道了出来。

楚兰歌一脸讶异,“那个家里闹出丑闻的清远侯?”

第232章 元帝提醒3

记得他曾经给她讲过清远侯府的二公子,好心救一名落水的女子,结果逼死了心上人,造成了三个人悲剧的事。

楚兰歌不认识那个二公子,却对于清远侯有些印象,“听说清远侯醉心琴棋书画,学识高深,在文人中颇有威望,很少参与政事。他这次怎么会替齐海出面?”

卓一澜挑眉,“本公子也很意外。”

“你觉得他是端王的人吗?”

“是他在帮齐海出面运作,没有他出力,齐海不会只是降职外任。”

“清远侯说不定是欠了谁人情……”

“嗯?有这个可能。”卓一澜又陷入了沉深。

楚兰歌道:“你别当真,我就说说而已。齐海极擅隐藏,说不定清远侯也一样。”

“没事,让人先盯着。”卓一澜说着。不管是否只是说一说,清远侯早已划入了暗卫们重点关注名单。以前这个人物,他们还真的从来没有让他与端王划在一起,毕竟,清远侯府和端王府几乎没有交集过。

楚兰歌挺佩服卓一澜。

最近这段时间,他斩断端王羽翼的同时,还能一步步将端王隐藏的棋子挖了出来。例如,借着宋青荷逼出丞相府的宋大小姐,又借齐海挖出清远侯。

“齐海去当县令……”卓一澜食指轻轻点着,“哪个县?”

当背景板的蓝牧,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南方一个小县,叫临海县。”

“鱼米之乡?”卓一澜光听县名就想到了鱼。而南方盛产大米,一下子让他想到了粮食。

蓝牧对于南方不算熟,“听说临海县不算富饶。”

“派人盯着,端王费力保下齐海这枚棋子,一定会有用处。”卓一澜的想法很简单,端王不会费力去救一个无用之人,将人安排在南方,十有八九另有目的。

蓝牧道:“公子,为什么不直接找人——”

“杀了齐海?”卓一澜反问。

蓝牧点头,杀了是一了百了。

卓一澜鄙夷地看向他,“这就是……本公子是主子,你为什么会是下属的区别。”

蓝牧:“……”真扎心!

楚兰歌好笑。

杀了一个齐海,端王会找出另外一个人来代替齐海做事。

与其盯着一个完全陌生人,还不如盯着一个熟人。

这时候,楚兰歌忽然想起了一人。由此又想到了卓一澜手中的筹码,还是很足。她以前一点都不知道,他竟然这般厉害,谈笑意便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阿秀,管康平如何?”

“这个要问蓝牧,本公子这段时间没顾得上他。”卓一澜先是恍了一下神,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当时他会将管康平带回府,还是因为她的异样。可是这么多天了,她都没有提起什么,所以,他真快把这个人忘记了。

这时,蓝牧嘴角扯了扯,“卓府正好吃好喝供着他呢。昨天才听说,他特别能吃……说是养伤,都快要养出一身肥膘了。”

楚兰歌:“……”

蓝牧描述的画面,她无法想象。

卓一澜听了,倒是来了兴致,“当真?”

“属实。”蓝牧肯定说着。

“哈!”卓一澜笑了笑,“这人有点意思。”

第233章 上门认亲1

管康平困于一个院子里。

日子过去了数日,每日都有人过来给他换药,还给他送饭。除了没有自由外,并没有人为难他。起初不能理解,后来,当他得知自己人在卓府,便换个人样了,要吃要喝的,吃完就睡,睡醒就吃。完全没有前几日那个担忧的模样……这让外面看守的人,都一脸惊奇。

后来这个消息,蓝牧也知晓了。

午饭的时间。

管康平刚刚吃饱喝足,即见到一个戴着面具的锦服男子,跨步走了进来。

“卓公子?你可来了。”管康平一直在等着他。

卓一澜身姿挺拔站住,“听说你以前是楚将军的人。”

“正是。”这个又不是秘密。

卓一澜又问:“你此刻又在替端王做事?”

“是。”管康平点头。

“为什么?”

“将军去了半年,端王就找上我了,他是将军的夫君,……想了想,我就答应了。”这个是算不得秘密,管康平很随意说了出来。他曾经是楚兰歌的心腹,卓一澜可能不认识他,他却认得卓一澜,了解还颇深。

卓一澜没问端王的事。

因为他知道就算明了,管康平也不会说。

可是,他需要问吗?

卓一澜道:“你可知本公子为什么要跟端王作对?”

“你们——”管康平的脸色有点古怪。以前卓一澜对楚兰歌的感情隐藏得很好,可又不是没有破绽。管康平经常会看到楚兰歌和卓一澜相处,还是能看出了一些不同。

卓一澜又说道:“兰歌还没出事前,本公子是看端王不顺眼,可也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管康平一听,霎时愣了愣。

回想一下,确实如此。

卓一澜和端王的不和,摆上明面来,是在将军去逝了之后。

“楚将军不是病死,她是被人杀的。”卓一澜漠然的说着,话中透出了杀意,“本公子曾经潜入过灵堂,偷偷查看过她的遗体,是一剑穿透心脏。”当然,最后一句,是楚兰歌说的。为了增加可信度,卓一澜撒了个小谎。反正,他所说的是事实。

卓一澜又道:“端王作为她的夫君,掩盖了她死亡的真相。”

“怎么可能?!”管康平极为震惊。

若卓一澜所说属实,端王绝对是最大的嫌疑人。

不过很快,管康平的神情又冷静了下来,怀疑地看着卓一澜。

卓一澜冷笑,“你怀疑本公子在说谎?”

“我……我是没忘记,自己现在还是阶下囚。”管康平实话实说。他有怀疑很正常,卓一澜想从他嘴里套话,用点手段又不是不可能,“端王爷是个不错的人,很是优待下属,行事公平公正,不偏不倚。我跟了他一年多了,见到他帮了不少人,还不求回报。”

“……”卓一澜眼神更冷了。

一个蠢货!

又是一个被端王虚伪的举动蒙骗的人。

只是,卓一澜没有反驳。

端王不管目的如何,长年下来的确会做不少善事。

卓一澜忽然间觉得没趣了,或许他不该来这里找虐。若非她对这个人还算有些情谊,他才不会过来这一趟。

第234章 上门认亲2

接着,管康平还以为卓一澜会说服他,结果,卓一澜拂袖,掉头一个字都没留,大步走了出去。

管康平懵了。

卓公子这算是什么意思?

……

卓一澜走出门外,见到蓝牧。

蓝牧跟着他一直走出了院子。

见到不远处,静静站在假山旁的楚兰歌。

楚兰歌问:“谈得如何?”

“一个蠢货,不配本公子在他身上浪费精力。”卓大公子看似平静,显然还是带着几分怒气。

楚兰歌笑道,“他怀疑你了?”

“……嗯。”

“这不奇怪。”楚兰歌和他并肩而行,“端王这个人……想看透他不容易。”

卓一澜生气的不是管康平的不识趣,是怕她会因此难过。走了一段,卓一澜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冲着蓝牧吩咐道:“蓝牧,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送去小院,把管康平养得再胖一圈,就暗中把他放走,还要让他以为是自己逃走的。”

“公子这是——”蓝牧迷糊了。

卓一澜冷冷说,“本公子倒想看一看,他管康平回去后端王是否还会用他。”

忽然蓝牧打了个寒战。

公子这一招挺狠的,还不费力气。

换作他们自己某个同伴被人捉走了,突然回来还被养得白白胖胖,不怀疑才怪。想必到时管康平的日子也不会安生。事后管康平自己“逃”出卓府,回去见了端王,当时端王表面上没有什么,还安慰了一番,可心里终究是有了怀疑。管康平往后不管如何忠心,始终成不了端王的心腹。

楚兰歌和卓一澜还没有回到藏兰苑。

即有丫鬟匆匆过来,“……秦姑娘,外面有人说要找您,说姓秦,是您的亲人。”

楚兰歌淡淡地看了小厮一眼,“不见。”

莫名其妙!

她哪来的亲人?

楚兰歌先一步踏入藏兰苑,卓一澜随后。

若是外人看到了,一定会很惊讶,毕竟,卓公子这个人岂会乖乖跟着谁?不,或许说有谁胆敢走在他的前头?只是,卓府这里的下人,却有些见怪不怪了。

“秦姑娘,他们说是您的——”

那个丫鬟还想说什么,却让卓一澜回头淡淡一瞥,顿时惊得说不出话,冷汗涔涔,逃似的跑了。

在前院的偏厅。

一般不太重要的客人,都会安排在这里招待。

此时偏厅里来了一家子,楚兰歌如果过来的话,就会认出其中一个人,正是秦玉。另外几位是秦玉的祖父母,爹娘和幼弟。此时这一家子,正吃着管家让人准备的点心和瓜果。

那位老婆子问:“那个贱丫头,怎么还没来呢?”

“奶奶,她会来的,我们可是她的亲人。”秦玉脸蛋红红的,向往地打量着雅致的偏厅,这里摆着的东西肯定值不少银子。若她成了这里的女主人……光是想一想,秦玉格外兴奋。她好不容易才打听出来,那个人是卓府的卓公子,是当朝年轻有为的将军!

原本秦玉还苦于无法接近,可前天突然收到一封住,说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跟卓公子是熟识,正住在卓府。于是她费了一番心血,才说服了一家子过来认亲。

第235章 上门认亲3

秦父面容白皙,好似文人雅客,“玉儿,消息会不会有假?”

“不会是假的。卓府确实有个姓秦的姑娘。”秦玉信誓旦旦说着。

那个婆子长得略显尖酸,“先前那个丫鬟不是去禀报了吗?应该是假不了。”

秦老头板着脸装威严,“闭口,这不是家里。”

霎时,一家子不敢开口。

倒是那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带着那个男孩子安静地吃着东西。

去禀报的丫鬟回来了。

一家子见到她,都是一喜。

丫鬟见到他们也没好脸色了,刚才差点因为他们惹公子生气,“秦姑娘不见你们,你们都回去吧。”见到这家子如同饿死鬼一样,仅这么一会儿就吃了十几盘点心,便知道是眼皮子浅的。

那位老婆子一下子气了,“贱丫头是翅膀硬了,连亲人都不认了?”

“闭口!”秦老头喝道。

那老婆子见老伴一瞪眼,立马唯唯诺诺不说话。

秦父说:“父亲,今日我等来得突然,丫头可能一时慌了,还不想见我们。要不要过几日再来?”这个说词找得挺漂亮,像是自我找的一个台阶。

秦老头当即点头。

老婆子和秦玉是闹腾,却让秦老头和秦父压着。

两个男人还是有点见识,不敢在卓府闹腾。再说了,想认回抛弃十几岁的孩子,还是需要从长计议。谁让这个丫头,现在有卓府在背后当靠山?

只要把人认回来,这个靠山就相当于是他们秦家的了!

想到这一点,秦老头和秦父心头是一片火热。

这一家子终于走了。

离开的时候,还将剩下的点心和瓜果,都放到衣兜里带走了。

旁边瞧着的丫鬟是一脸鄙夷。

有个小丫鬟凑过来问:“齐姐姐,这家子真是秦姑娘的家人吗?”

先头去禀报的丫鬟嗤笑,“不像,应该是哪里来的,想打秋风的穷亲戚。光凭这家子哪养出得秦姑娘的气度。以前不是有个叫林嬷嬷的婆子,说跟秦姑娘相依为命的么,那时可没听说秦姑娘还有什么亲人。”

“是哦,我想也是。”

“……”

在藏兰苑。

卓一澜大概是养病无聊了,居然拿前院的事当八卦来听。

听了后还笑个不停,又拿来当笑话一样讲给楚兰歌听。

此时楚兰歌正拿着小刀,刻着一朵莲花,“这点事儿就能让你乐成这样?”

“与你有关的事,本公子都乐意听。”

“原来你是在看我笑话。”

“……”卓一澜让她说得嘴角一抽,“故意曲解本公子的话,有意思吗?”

楚兰歌夸张扬眉,“很有意思。”

卓一澜:“……”

能消遣他了,应该没将前院的糟心事当一回事。

他又问:“需要派人去处理吗?可以让他们永远消失。”

“这个倒不必。”楚兰歌不会久待京城,“倒是可以让人去查一查,他们怎么会找上卓府。我在卓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是有点可疑。”

既然怀疑了,自然要让人去调查。

卓一澜当即叫来管家,让他派人去查一查。

至于叫为什么叫管家,而不是让暗卫去查,原来是这事太小了,不需要动用暗卫。

第236章 收受贿赂1

管家做事的效率很高。

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卓一澜即收到了消息,“有人收到信,告诉他们你在卓府。”

“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是冲着你。”楚兰歌看清了个中的关键。

卓一澜笑,“以为谁都能攀上本公子吗?”

楚兰歌想了想,赞同他的话。

见他这段时间养病,病情已经恢复了,还是窝在府里,外面的人别说要攀上他,想见他一面都不容易。秦氏那一家子在他们看来就像是跳梁小丑。背后之人那一封信,恐怕是有人想给她添堵,同时也算是在卓一澜面前上眼药。不想让他们过得太过舒服了。

两个人安静地待在一起。

即使各做各的事,依旧觉得岁月静好。

“这天回暖了,要不要到外面走走?”卓一澜忽然问。

楚兰歌道,“你想去哪里?”

“在府里憋久了,只要到外面走走?”

“……”她恍惚了一下,“随你。”

卓一澜眯起桃花眼,“我想听你的。”

“哦,那还是在府里吧。”楚兰歌是什么地方都不想去。

卓一澜默了。

每次跟她聊天,总会中途聊不下去。

其实他更想问她何时答应跟他成亲。可是,他又清楚她不会答应。勉强逼她做得选择,可能连现在表面的平和都会失去。

这时,管家来禀报道:“公子,宋丞相来拜访。”

“他来做什么?”卓一澜扬眉。

楚兰歌听了,没有多说。

不过,卓一澜倒是去见宋丞相了。至于宋丞相来做什么,楚兰歌对这个兴趣不大。她又低头继续雕刻着木艺。一天的生活很规则,早上起来练功,练完陪卓一澜用早饭,然后没事就看书,中午又陪他用餐,下午是雕刻些东西打发时间。

这样闲逸的生活,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可是,楚兰歌的心,却安定不下来,时不时会很迷茫。偶尔她会想起曾经在军营的日子,虽然艰苦,却是她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之一。

傍晚时分。

管家让人备好了饭菜。

楚兰歌刚坐下来,卓一澜便迈了进来。

食不言寝不语。

直到用完饭后。

“宋丞相走了?”楚兰歌随口问。

卓一澜淡笑道,“走了。他是亲自来想跟本公子赔罪,还送上了丞相府大半的家财。你是没看到那张单子,宋谨先这老东西为官这些年,油水捞得很足。”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你说,他想套本公子?”

“呵。”楚兰歌恬淡笑笑,“这招用在你身上……就是肉包子打狗。”

卓一澜的心情好复杂,他看中的媳妇总喜欢戳他的心窝。

一会说他是狼,一会又说他是狗的……

宋丞相今日过来向他赔罪,是预料中的事。

那些送来的东西,卓一澜照单全收。当然,他全程并没亲口承诺宋丞相什么,只不过按照世俗的规矩,没有退掉送上门来的东西,便算是默认丞相府的要求。

卓一澜眼角微微上挑,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兰歌,你说宋谨先送来这么多银子,会不会反咬本公子一口?”

第237章 收受贿赂2

楚兰歌沉思后说,“你想如何?”

“本公子听说,最近陛下很是缺钱。”

“……”楚兰歌此时只能大写一个服字。

接着,卓狐狸说道:“兰歌,我们一起进宫,如何?”

“我——”她想拒绝。

他又紧跟着说,“太后想见你,让人催了几次,都被我拦下了。”

生病这些天,外人都觉得楚兰歌在照顾他。事情传到宫里了,于是太后除了想见他外,还想见见楚兰歌。楚兰歌认真地看了卓一澜一会儿,发现他没有说谎。

楚兰歌心底不太想进宫。

可,太后召见……

“你就当出门去走走,到宫里逛一逛。”卓大公子的话就是霸气。

凡是进宫的人,可从来不会有人像他这样说。别人都是千叮万嘱进宫了要谨言慎行,不要乱走等等,唯独他的中里就是出门走走,随意逛逛。

楚兰歌最终应允了。

于是趁着天未黑,楚兰歌换上了管家送来的衣饰,随着卓一澜进宫了。

接下来,宋丞相打死都不会知道,他送的东西,卓一澜转身让人搬去宫里了。养了那么多将士的国家,岂会不缺钱?卓一澜不看重这些身外物,跟曾经的楚兰歌一样,钱财大多花在军队了,或是像这次一样,只要有人拿钱财来贿赂他,他便给元帝增加一下国库。

元帝翻着卓一澜送来的礼单册子,心情又大好。

数目折算下来,少说有五六百万两银子,又是一大笔军费。

“果然没白疼这小子……”元帝将礼单放下。

容伶跟着笑了笑,“卓公子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早早就懂得替陛下分忧。”

“替朕分忧?上次让他来批阅奏折,还给朕摆脸呢。”

“自家孩子慢慢教。”

“哈哈,就你这老东西会说话。”元帝大笑。

看得出来,今日元帝的心情是真的不错。

元帝笑罢又打趣道:“容伶,你说这小子收了人家的礼,还会不会继续找人家的麻烦?”

“理应不会。”容伶说出,觉得这话不太可信,遂又补充道,“至少在短时间内,卓公子不会找丞相府的麻烦。”

“那是,出尔反尔了,下次就没人贿赂了。”元帝想到卓一澜的行事,满意的同时又有点哭笑不得。最近丞相府被他坑惨了,“不过,宋谨先这些年……是有些心大了。让那小子打压一番也好。倘若他还不识趣——”

元帝没有将话说下去。

隐藏的话,带着森森的寒意。

容伶跟在元帝身边二十几年,自然明白后面的意思。

外面的人可能不了解,跟在元帝身边这么多年的容伶,最为清楚元帝的可怕。建国二十几年了,萧国可以说牢牢掌握在元帝的手里。刚开始有些人跟着元帝,是很忠心的,也恪守本分。可一年又一年过去,有名利沉浮中,有些人心就变了,例如宋谨先。只是这些人总是会忘记了,不管他们如何蹦跶,是死是活还是在元帝的一念之间。

容伶活了这么多年,以前最佩服的人是元帝。

第238章 收受贿赂3

后来渐渐的,容伶有了更加佩服的人……那个人就是卓一澜。年纪轻轻便能在朝中混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更是让元帝保驾护航,真的非常不简单。

元帝又高兴问:“现在这小子在哪里?”

“卓公子在太后娘娘那里。”

“外面天色将黑了,让他今晚就住宫里吧。”

“太后娘娘已经让宫人打扫好房间了。”

“……”

卓一澜将大笔钱财送给元帝的事,做得虽然隐秘,却还是让一些人知道了。

例如,端王府。

端王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即觉得这个消息是假的!

“怎么可能?!”端王清俊的脸面,冷硬异常。

跪在他面前的下属笃定道:“主子,千真万确。”

“数百万的家财,卓一澜竟然不动心?”这笔巨款,连他都心动。

端王又一次算错了人性。

这段时间每次他想算计卓一澜,十有八九是第一步,即刚开个头就让卓一澜破了。宋谨先这次为了自保,送上大半家财向卓一澜赔罪。这个主意本来就是端王想出来,也怂恿宋谨先这样做的,收受贿赂的卓一澜,等适当的时候,挑个时机捅出来足够让卓一澜前途尽毁。

偏又让卓一澜再次化解,还好处占尽了。

若他们捅出去,不但不会让卓一澜吃亏,反而会让他名声更上一层。

端王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

最近,是他浮躁了……

否则不会一次又一次败给卓一澜。

端王道:“这个计划夭折了,到此为止。”

“是。”那人应了声。

顿了顿,那名下属又道:“管康平的下落打听出来了,人被关在卓府,主子要救吗?”

“关在卓府?”端王寒眸闪过精芒,“这消息可证实过了?”

“禀主子,消息属实。”

“……”端王冷静地思考着如何利用此事。

私设刑堂,私下关押犯人,这可是触动律法之事。牺牲一个管康平,能够让卓一澜吃次大亏,也是值得的。于是,在端王暗搓搓又准备给卓一澜使绊子之时,并且开始布局了。

结果,老天爷似乎专门跟端王作对。

因为他又一次出师未捷身先死!

因为当天晚上。

被关在卓府某个小院的管康平,趁着主人不在府里,府中守卫正是松懈的时候,打晕了送饭的仆人,从府里逃走了。卓府的人装模作样地搜一搜,然后,不了了之了。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做戏也未免做得太假了。当然管康平逃走了,夜宿太后慈安宫的卓一澜和楚兰歌,还没有收到消息。

慈安宫,清晨。

太后很高兴,亲自做了一顿早膳。

卓一澜又将老人家哄得开开心心,楚兰歌在旁边看了很是服气。换作她就做不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讨好长辈。当年楚父是个严肃的人,并未教她如何撒娇讨好。

有个小太监匆匆小跑过来,“启禀太后,皇后求见。”

“她怎么过来了?”太后笑容微敛,看了眼卓一澜,又看向静坐一旁的楚兰歌。

第239章 宫里小事1

太后这么迟疑了一下。

卓一澜率先凑近太后耳边小声开口,“奶奶,我不想看到她,就先回避了。”

不等太后点头,卓一澜拉起楚兰歌偏门走去。

楚兰歌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眸底晦暗难明。

虽然他此举甚合她意,在外人面前牵手也不合时宜。楚兰歌想悄悄地抽回手,他却恍若未知似的加重了手中的力度,继续拉着她往前走。

软软的小手,卓一澜是舍不得放开。

他做梦都想牵着她的手……岂会容她挣脱?

通过偏门,又拐了几道门,走到了一处回廊。慈安宫里伺候的人不多,所以,一路走来相当安静。

“行了,放手。”楚兰歌有点生气了。

卓狐狸疑惑道:“你不想离开吗?皇后可不会待见你。”

他这是故意岔开话题!

奈何她明知道他想装糊涂,却又不能戳穿。小手已经牵了,若她利用这点去质问他,说不定他会很高兴地顺着杆子往上爬,谈负责什么。

不过,楚兰歌有点奇怪了,“皇后不认识现在的我,她怎么就不待见我了?”

“你想知道?”卓一澜桃花眼闪了闪。

“你想说便说说……不说也没什么。”

“有时候你就是这样没趣,顺着本公子的话头问一句,你又不会少块肉。”

“……呵呵。”

楚兰歌只能说,跟一只狐狸聊天,不长点心眼岂不是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卓一澜继续往前走,楚兰歌想了想,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兰歌,你对皇后的了解多少?”

“陛下的元配妻子,膝下无子,跟着陛下大半辈子,年轻时吃过不少苦,……是个令人敬佩的奇女子。”楚兰歌说得很含蓄。

其实皇后出身贫寒,小时候没读过书,跟大多数普通百姓的妇人没有两样。放在寻常人家,就会是个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良妇。然而,当这样的人成为一国之后,变数即不小。富贵繁华,容易迷了眼。皇后刚开始还好,无功无过,后来渐渐偏向娘家,私心越来越重。

简单点说,皇后跟很多普通妇人一般,算不得坏,却带着私心。

卓一澜道:“她算计过本公子几次。”

“她?”楚兰歌凝起眉梢,“她能算计你什么?”

“婚事。”

“……”她沉默了。

他又说,“她有几个适龄的外甥女。”

楚兰歌一下子理解过来了。

元帝看重卓一澜,整个京城都知道。即使他没有露出真容,想把女儿嫁给他的人,依旧有不少。皇后娘家人早瞟上了卓一澜这块大肥肉。太后久居慈安宫,一般不让人打搅。今日皇后过来,十有八九是听说他进宫了,又想带着适婚的女子让他相看。

卓一澜走了几步,忽然站到栏杆前。

他望着不远处的翠竹,“兰歌,我的年纪真不小了,如我这般年纪的男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楚兰歌想说,既然知道自己不小,你就早点找个女人去成亲吧。

只是这话脑海中刚刚闪现,又被她压下了。

第240章 宫里小事2

上次那个“意外”的事,可还没有完。

楚兰歌换个话题道,“我们已经给太后请过安了,是否该出宫了?”

“可以。”卓一澜叫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去跟太后说一声,他们先出宫了。在走了慈安宫不久,意外碰见了两个妙龄的女子,衣着锦绣,穿戴华美。

二女款款地迎面走了,不想碰见都不行,除非楚兰歌和卓一澜掉头走了。见到别人掉头走的事,又不是他们会干出来,所以,还是碰上了。

那两个女子见到卓一澜,很是惊喜。

楚兰歌心思转了转,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因为这两个女人的眼神,让心思昭然若揭,谁让楚兰歌这个大活人,对方仿佛都看不见一般,被忽视得很彻底,这是明晃晃地冲着卓一澜来的。

“明华见过卓公子。”其中一名女子娇羞地款款行礼。

另一名女子跟着行礼。

正常来说,卓一澜应该客套一下,聊几句或是约个下午茶。

楚兰歌想象中的完全没有出现。

卓一澜走了!

不,是绕开了两个大美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眼瞎了么?

没见到两个大美人挡在他面前吗?正常人不该客套几句吗?

两大美人怨念丛生,转身幽怨地盯着卓一澜的后背。

楚兰歌快速地扫了两大美人一眼,然后学着卓一澜绕过她们,可她刚走两三步,衣袖突然让人扯住,她回头一眼,见到抓住自己衣袖的人,正是先前那个自称明华的女子。

明华漂亮的眼里隐藏不住妒忌,“你是什么人?怎么跟在卓公子身边?”

楚兰歌不想惹麻烦,脱口道:“我是卓公子的护卫。”

“护卫不都是男人吗?”明华不信。

“我是男扮女装的……”

“……”你不如直接说丫鬟更为可信!

楚兰歌也想说,可京中谁不知道,近身伺候卓公子的下人,没有女的。

对于撒谎……她不太擅长。

楚兰歌扯回了自己的衣袖,扯了两下才成功,明华大美女瞪着她,还是对她的说词存着怀疑。不过,卓一澜还没走近,明华也不敢放肆。

楚兰歌一旦脱身,匆匆去追人。

没有人知晓,她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出了笑。

而走在前面的卓一澜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了,他的脚步就慢了几分,等着她追上来。

不一会儿,两个人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了。

楚兰歌笑道:“难得遇上两个大美人,你就这么不待见人家?”

“她们是皇后的外甥女。”卓一澜提醒。

“明家的?”她刚才听到其中一个女子自称明华。

卓一澜点头,“正是。”

“明家年轻这一辈,听说出了几个有才的。京里四大才子之一,据说有一个出自明家。”楚兰歌提醒得很晦暗。是年轻这一代,明家将成气候了。

“本公子不会娶明家女。”卓一澜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

外戚坐大,动摇朝政,史书上早有记载。

元帝行事极有远见,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不会让明家坐大。

第241章 宫里小事3

因此皇后是有私心,可这些私心都是在元帝默许的情况下发生的。再说,明家祖上三代都是平头百姓,鸡窝里养出了一只凤凰,出了一位皇后,算是祖坟冒烟了。即使后辈子孙争气,也需要一段成长的时间。

建国也就二十七年而已!

所以说,明家要成为祸害,还需要时日。

按照元帝的意思,将来明家的野心真养大了,就留给他来解决……

出宫。

两个人回到卓府,便收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消息是管康平昨晚逃走了。

官方的说法,是主人不在府里,府里的守卫松解,让管康平趁机找到机会逃了。听说这个说法,楚兰歌看向卓一澜眼神明明灭灭,“阿秀昨日带我进宫,除了看望太后之外,还顾及了府里的事?”

“这样省事。”卓一澜漫不经心地回答。

明明一起能解决的事,他不会费神一件件来。

楚兰歌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卓一澜好半晌。

卓一澜整个了一下衣襟,大大方方给她看,“怎么样?最近本公子是否更加好看了?”

“没看见。”

“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看吗?”

“阿秀,你戴面具了。”

“……”这箭刺来,他想躲都躲不过。

楚兰歌心底是感慨的。

是他一再刷新了,她对他的看法。或许,没有了她的照看,他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在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以前的她担心他哪一天会被朝中的老狐狸们吞食了,今日才发现,她可能是操心过头了。他的心计不输给任何人,仿佛天生就适合走这条大道。

而这时跟踪管康平的人,送回消息。

卓一澜说,“他回了一趟管府,然后闭门不出了。”

“应该是察觉到有人盯着了。”楚兰歌思索了一会儿才说。

管康平毕竟曾在楚兰歌手下做事多年,楚兰歌还是清楚他的实力,一般人未必真能盯得住他。想了想,楚兰歌还是说道:“把盯着管康平的人撤回来吧。”

“为何?”卓一澜问。

“浪费。今日过后,端王不会重用他了。”楚兰歌清楚上位者大多数有多疑的毛病。

卓一澜再次问:“兰歌,你真不管他们了吗?”

“我早与他们无关了。”楚兰歌坦然笑了笑。

当年死了,再醒来,遇到的仅有御飞音和卓一澜。

至于其他的人,她不强求。

何况她这个样子,早跟之前的人生断了。

而人与人之间的维系,光是谈感情是牢靠不了。其中,还是会参杂了一些利益在里面。楚兰歌现在一个平头百姓,小人物而已,拿什么让别人效忠?楚兰歌当年的名声显赫,旁人依附她,就算她不出面,还是能有很多好处。例如管康平那时在四处跑马做生意,只需要打着她这块金字招牌,几乎没有地方官员不买账。

另外一个消息。

是那个叫秦玉的姑娘又来了!

这次没有一家子来,是秦玉一个人过来,早早就到了卓府,那时卓一澜和楚兰歌还在宫里,她硬是等了两三个时辰。

第242章 别来无恙1

楚兰歌似笑非笑看向她,“你还记得地茶楼门口么?”

“什么事?”卓一澜狐疑。

“是我前些天经常去的那间茶楼。”楚兰歌又提醒一下,见他依旧懵懂的样子,她又失笑,“你不会真忘记了吧。”

楚兰歌对这个秦玉,可是印象深刻。

在茶楼门口,第一次他揣了秦玉一脚,第一次呢?秦玉耍点小心眼想撞上他,结果反而摔倒了,两次秦玉都被整得很是狼狈。随后,楚兰歌跟他稍为提了提,“我倒是好奇,她在你手里吃了两次亏,冲劲还是这么足,图的是啥呢?是富贵荣华,还是倾世男色。”

卓一澜桃花眼微微眯起。

她不提醒的话,他早就忘记了。原本他以为是她那边招惹来的,结果呢?竟然是他自己招来的烂桃花……而她心里说不定正偷偷地瞧着他笑话!

想到这里,卓一澜脸庞微微热了起来。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极为淡定,“兰歌,倾世男色……是形容本公子吗?”

“……”楚兰歌清冷的脸色微凝。

怎么有种前面是个坑的错觉?

很快,楚兰歌就发现这不是错觉了。

只听卓一澜慢悠悠道:“原来在你眼里,本公子这般出色。”

楚兰歌:“……”

这厮关注的重点,能正常点么?

卓一澜见她又缄口,桃花眼里积蓄着淡淡的笑意,嘴角也扬起了好看的弧度。这些日子他算是明白过来了,只要她心虚窘迫的时候,她都会这样缄口,装着没听懂的样子忽略过去。这次他没有失落了,莫名觉得这样一面的她,非常有趣又可爱。

坐了没一会儿,卓一澜出去了。

他转到了前院。

没有去见秦玉,倒是找来了管家,“秦家人不是秦姑娘的亲人,日后不必对他们客气,也不要放进卓府。还有,最好派个人去警告他们一下,别想动什么歪心思,否则……让他们派出京城。”

“是,公子。”管家早看出了那个秦玉心思不纯,可又顾忌着她是楚兰歌所谓的血亲,这才放着进门。这下公子发话了,他也不必顾忌。

此次秦玉等了几个时辰,不但没有见到卓一澜,更是被卓府撵走。当晚秦家的小院子,就有人上门,警告了他们一番,吓得他们再也不敢去卓府。

秦玉一家子吓得不轻。

倒是秦玉心里暗恨,“卓公子那可是神仙般的人物,咋会做出威迫人的事儿?定然是那个小杂种蓄意挑拨的。”

“玉儿说得对。南宫艳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我老婆子等下次见到她,一定让她好看。”秦老婆子以前极为不待见南宫艳,更别说是她生出的女儿。每每想到南宫艳的女儿竟然可以住到卓府,还得了卓公子的青眼,她心头就像火烧一般难受。

自古婆媳关系,恶劣成仇人的绝对不少。

南宫艳嫁进秦家那些年,便一直让秦老婆子磋磨着。

“啪!”

秦老头子愤怒地一拍桌面,“住口!你们若敢背着老子闹出什么,尽丢了秦家的脸面……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

第243章 别来无恙2

秦老头子警告着婆孙俩,不要给家里惹事。年轻时读过几年书,还算有几分见识。他上回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有胆子上卓府攀关系。

卓府那是什么地方?!

京中很多大官,都不敢放肆的地方。

他们一家子没权没势,拿个什么敢在人家面前横?

秦老婆子顿时唯唯诺诺,不敢吱声。她可不敢跟老头子顶嘴……

秦玉是低头不说话,遮掩了眼底的怨愤。

……

两天后。

卓府收到了一张请帖。

卓府平日会收到很多请帖,可一般来说都是管家处理,卓一澜很少会去。可这一张请帖不一样,是给楚兰歌的,是来自明家的邀请,说要举办一个诗会。京中上流权贵的子女,闲着没事就爱寻着各种由头,举动这样或那样的聚会。楚兰歌收到这张请帖,即知道明家查到她的身份了。

卓一澜将请帖递给她,“想去么?”

“去给人当猴子耍?”

楚兰歌将请帖随后扔进了火盆,再淡然地拿起旁边的书,看了起来。

卓一澜看着这样的她,无声笑了笑。

他早料到她不会去了。以前作为端王妃的时候,她便很少应酬。

“兰歌,每日待在府里不腻么?”卓一澜状似随意问道。

楚兰歌翻了一页书,“你想去哪里?”

卓狐狸桃花眼霎时泛起了柔和,“还是你最能懂我的心意。”

“……”楚兰歌默了。

她是料到他那一句,是有下一步动作,可跟懂他的心意……有啥关系?不过,当楚兰歌抬头看到他满目春意荡漾,又聪明地不问了。

卓狐狸嘴角扬起的笑意越发深了,“本公子要去见一见宋大小姐,你去么?”

“她怎么样?”楚兰歌淡淡问道。

他说,“我的人对她动刑了。你猜结果如何?”

“猜不出来。”她说的是实话,确实是猜不出来。换句话说,楚兰歌以前认识的宋碧瑶只是表面。那天晚上已经让楚兰歌改变了看法。

卓一澜说道:“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楚兰歌将书合上,“此话当真?”

“当真。直到现在都没挖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是我们小看她了。”楚兰歌此时真的很意外。要知道卓一澜手下的能人不少,曾经从暗卫的嘴里,都能挖出点东西,这次却在宋碧瑶的嘴里,什么都挖不出。原本楚兰歌不想跟卓一澜去的,这下倒是来了兴趣。要知道楚兰歌最欣赏那些有本事的女子,即使对方是她的仇人。

两个人去的地方。

楚兰歌不算了陌生,居然还是上次关押宋青荷的宅院。

这次人倒没关于地窖,是一间没有窗户的房子里,里面摆着各种刑具,楚兰歌看到宋碧瑶的时候,眉梢微微凝了起来,此时的宋碧瑶披头散发地被绑在一个架子上,衣服破了好几处,裸露出的肌肤,看不到一块好肉,血迹斑斑,有些伤口还流浓了。

房间里还有一股很难闻的气味。

此时的宋碧瑶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状似昏迷着。

第244章 别来无恙3

楚兰歌询问:“阿秀,在京里滥用私刑……你不怕被捅出来吗?”

卓一澜轻笑,“捅出来又如何?这点小事,宫里那位会兜着的。”

“真没事?”

“不会有事。本公子经常会闯点小祸,让宫里那位享受一下长辈给小辈收拾烂摊子的乐趣,事后他还会很高兴。”卓一澜小声地凑到她耳边,道出元帝的八卦。

楚兰歌:“……”这是什么怪癖?

两个人在窃窃私语,旁边的暗卫们像是木头人一样,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蓝牧站在一旁,内心已经没有想法了,率先让人去打来半桶水。

卓一澜稍示意,蓝牧用半桶水泼醒了宋碧瑶。

宋碧瑶徐徐抬起头,张开眼,看到卓一澜后讽刺地笑了笑,又低下头了。这个样子完全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至于卓一澜身边的楚兰歌,是让宋碧瑶忽视了。其实也没错,目前宋碧瑶身上每痛一分,最恨的人就是卓一澜。因为这一切的痛楚都是卓一澜添加在她身上的。

当年楚兰歌死后,宋碧瑶本来以为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墙,终于崩塌了。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可以跟心上人相守。只是,宋碧瑶没有料到,死了一个楚兰歌,迎来了更加难缠的卓一澜!

卓一澜嚣张笑道:“宋大小姐,别来无恙。”

“……”宋碧瑶没反应。

卓一澜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把你关在这里多日了,还是没有一个人来救你,想一想,宋大小姐做人真是失败。作为你远近闻名的姘头端王居然也没有来救你,唉!”

他讽刺地叹气!

很作,却又很气人!

宋碧瑶本来如同一滩死水,此时猛地抬起头,狠厉地死瞪着卓一澜。

“姓卓的,你简直就是一条疯狗!”宋碧瑶恨得咬牙切齿,“我自问不曾得罪你,你为什么总是咬着我不放?”准确点说,是自楚兰歌死后,卓一澜便一直咬着她和端王不放!

“哈哈。”卓一澜笑了,“本公子乐意。”

宋碧瑶:“……”

楚兰歌站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此刻她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幸运的穷家女孩,莫名其妙地入了卓公子的眼。可没有什么身份和立场来质问宋碧瑶什么,事实上她跟过来,纯粹只是想看一看。

只听,卓一澜又嘲讽全开,“跟你说件趣事,宋丞相动用了大半家财,想让我放过丞相府……还有,是放了你。”

“……”宋碧瑶暗觉得不好。

果然,他接着说道:“折算起来有数百万两的银子,真的好大一笔钱,比国库的银子还多出了几银。这些不义之财,本公子当然不会要,可让本公子还给丞相府又不爽……所以,作主将银子都送给陛下了,哈哈!你觉得如何?”

“噗——”

宋大小姐喷出了一口老血。

是被气的!

真真被气得吐血了!

虽然这个很大的原因,这也是受刑太过,身体负荷不起所致。而被卓一澜这么一说,刺激太大了,情绪太过激烈,终于还是吐血过后,双眼一黑昏迷了过去。

第245章 密室审问1

楚兰歌错愕了一瞬,然后平静地半眯起凤眸。

本来还想见识一个女子中的硬骨头,结果证明是暗卫夸张了吧。卓狐狸三两句就能气昏的女人,又能强悍到哪里去?

她是没有想到,不是宋大小姐不够强悍,是某位公子的嘴巴太毒了,刚才那一番话别说宋大小姐会被气到,就算宋丞相听到了,恐怕也会被气晕过去。

宋家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在某些人眼里,某位公子简直就是传说中瘟神!

谁碰上他谁倒霉!

短短的时间里,丞相府两位嫡系的小姐,是一死一伤,宋丞相的日子也不好过,又折损了大部分的身家,贿赂又被捅到了元帝的跟面。

这日子……

蓝牧上前检查,“公子,宋小姐昏了过去。”

卓一澜道:“弄醒她。”

有暗卫又拎来了一桶冷水。

这个天气泼冷水,真没问题吗?楚兰歌望着那桶水想着,不过刚才已经泼过一次了,“她身子已经湿了,又有伤在身,再加一桶冷水,还能活过明日吗?”

卓一澜好笑说,“他们做事有分寸,不会将人弄死。”

宋碧瑶是练武之人,身体比起一般的闺阁小姐强上了许多。当然,楚兰歌不是在替宋碧瑶说情,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即便人真死了,她保证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暗卫又泼水了。

不过这次人久久没有醒。

刚才人是被气急攻心,昏迷了。

暗卫又动手按住了宋碧瑶的几个穴位,不一会儿,又竟然幽幽转醒了。

楚兰歌感叹暗卫的手法,这种昏迷的人都能弄醒,感觉很厉害。宋大小姐醒来神情有些溃散,后来才渐渐聚集,看向卓一澜,奇异的眼里再无恨意,深幽幽的错觉,恍如一潭死水。楚兰歌没有错过她神色的变化,看样子是冷静下来了,还真有几分暗卫汇报的狠人的样子。

“醒来了?”卓一澜姿态还是那般肆意,“若不是手下过来禀报,说你是块难啃的骨头,本公子才不会好奇过来看一眼你。可你瞧一瞧,几句话而已……你就受不住了?你也太令本公子失望了。”

宋大小姐问:“你想怎么样?”

卓一澜说:“你若认真回答本公子几个问题,本公子这次可以放过丞相府一马。”

“……”宋大小姐垂下眸子,没有回答。

“你是个聪明人,丞相府倒了,你不再是宋大小姐,那么价值也就不大了。”卓一澜语气还是不善,可又透出了几分循循善诱的意味。

宋大小姐问,“你想知道什么?”

卓一澜轻笑,“你该猜到本公子最想知道什么的。”

挥了挥手,他示意蓝牧带人退出去。

蓝牧意会,不一会儿就让室内的暗卫,全部退出了室外。

除了卓一澜和宋碧瑶外,就只剩下一个安静站着的楚兰歌了。卓一澜也没废话,“本公子想知道端王为什么要杀楚将军?”

“?!……”

宋大小姐幽冷的眸子终于起了波澜。

从他这个问题中,几乎他是笃定楚将军是死在端王的手里。

第246章 密室审问2

宋碧瑶反问:“你凭什么笃定,人是端王爷杀的?大家都说她是病死的。”

“现在是本公子在问你。”

“我不知道。所以,你现在可以放过丞相府了吗?”

“嗤!”卓一澜冷嗤,“这个回答,就想让本公子满意?”

简直是异想天开!

宋碧瑶反讥:“你不是说,只要我认真回答吗?刚才我就在认真回答。”只是这个回答,等同于没有回答一样而已。不过,也是大实话。

卓一澜笑容似把冰刀子,让宋大小姐心底有一瞬间发凉。

“你不用这样看我,你的问题,我还真不知道答案。”她是替端王做事,但端王也不是什么事都跟她说。宋碧瑶自己心下是有猜测,当年却没有求证过。

卓一澜再问:“你真不知道端王杀楚将军的原因?”

“不知道。”

“那留你何用?”卓一澜心头起了杀意。

今日他过来,就是想问一问线索。

他是知道端王杀了楚兰歌,可他还想知道为什么要杀?按照楚兰歌的意思,端王是为了帝位,卓一澜倒不是全然赞同这个说法,倘若端王真是为了帝位,不管怎么看,让楚兰歌活着帮他利益更大。十个丞相府的势力,都不如一个楚兰歌来得有号召力。这点楚兰歌没看清,是她很少在京城,卓一澜却无比清楚。

宋碧瑶不说。

卓一澜实实在在起了杀意。

楚兰歌站在他的身边,清楚察觉到他情绪的浮动。

原本她过来,是想查清当年她被查的原因……回想起当年那一瞬,她也曾经问过端王,端王没有回答。其实这个原因,还真不重要。不过,阿秀似乎很在意?

在她恍神这一会儿,卓一澜转身往外走。

两个人走出密室。

卓一澜忽然下令:“杀了她,埋了。”

“是。”蓝牧应是。

跟在卓一澜身边的楚兰歌凤眸微睁,“慢着。”

“嗯?”卓一澜回头,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楚兰歌淡淡道:“你不是定了一个小目标吗?难道想放弃?”

卓一澜微微愣住,倏地又笑了,“收了人家大半家身,不好出手。”

“你不出手,可以让别人来。”楚兰歌提点。

他笑眯眯问,“你说,我听你的。”

楚兰歌脸色没有变化,将临时想到的计划,小声地说了出来。卓一澜是频频点头,是除了点头还是点头。旁边的蓝牧心情十分微妙,公子这是准备妇唱夫随了么?

两个人商量完毕。

卓一澜狐狸眼精芒闪闪,愉悦地说道:“蓝牧,叫过大夫过来,将宋大小姐的伤治好一些,再好吃好喝地供着……”

“……”蓝牧是默默听着。

一周后。

有一辆马车经过丞相府的后门,将昏迷的宋大小姐丢在了门口,再顺便敲响了丞相府的后门。等看门的老仆人从床上爬起来,慢腾腾地开门一瞧,看到一个大活人倒在门槛上,顿时吓了一大跳。

老仆人颤危危地拿着灯笼,照了照那个人的脸,当看清楚是宋家大小姐,惊得赶紧掉头就往里面走去。

第247章 密室审问3

不一会儿,便出来了两个婆子,将宋大小姐扶入了丞相府,然后紧张地关上了门。接下来,丞相府有点乱套了,有下人匆匆去主院禀报,还在睡梦中的丞相被人叫醒。

宋丞相匆匆来到了一间厢房,当见躺在床榻上的女子,真是自己的女儿时,宋丞相还是吃惊了,“……真是瑶儿?”

“是的老爷,确实是大小姐无疑。”府里一个管事婆子讨好地说着。

宋丞相上前,仔细看了看宋碧瑶,发现她身上的伤势颇多,但又恢复得差不多了,身上穿着的衣服没有破损,料子也颇好,应该是有人换上的,“这是怎么回事?”

“回老爷,我们看到大小姐的时候,她就这样了。”管事婆子小心翼翼地说着。

宋丞相心头剧跳,隐隐不安,“你们是怎么发现大小姐的?”

“是后门,有人敲门。开门看的时候,发现大小姐睡在门口,四周没有人。”

“……”

宋丞相脸色阴沉不定。

蓦然,他惊道,“不好!”

这个事情,太诡异了!

上次有人劫了大牢,却不是他们的人。他们当时猜测不出是何人劫的,后来发现是卓一澜那个瘟神!还明晃晃在关在之前的小院,等着他们的人去救。此次明知道是坑,他们硬是忍住了,没有往下跳。不是他们惧怕卓一澜,是顾忌守在那个小院的暗卫。

那是元帝派给卓一澜的暗卫!

所以,归根结底,他们忌惮的人,是元帝!

宋丞相急道:“快,来人!将大小姐送走——”

几名护卫匆匆出来,想带着昏迷的宋大小姐走。

在移动的时候,宋碧瑶竟然被晃醒了,当看清身处何处,她瞪大了眼,满是震惊。宋丞相见状,“瑶儿,醒来了?父亲要把你赶紧送走,你跟着他们先到其他地方躲一躲。”

“父亲?”宋碧瑶满是疑惑。

让人背起宋碧瑶,宋丞相来不及解释,“有人将你扔在府门口,让下人带了进来。我怀疑这又是卓一澜那个大瘟神搞出来的阴谋。为了预防万一,这才要将你送走。”

“啊?”

宋大小姐极为吃惊,顿时露出了明悟的神色,接着是惊慌,“快走!快送我出府!难怪这几日,他们给我疗伤,还好吃好喝供着,……”

一定有阴谋!

一行人匆匆往后门赶去。

期间,宋丞相还跟宋大小姐聊了几句。

临近后门,宋大小姐突然急道:“父亲,有个消息您知道吗?是关于您送去卓府的东西?”

“怎么啦?”宋丞相疑问。

看他这样,宋大小姐便觉得糟糕了,小声说道:“父亲,东西让卓一澜送进宫里了……”

宋丞相脸色大变。

数百万两银子,送到宫里?!

一个丞相府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下一刻。

宋丞相就没办法多想贿赂这个问题了。

一行人刚刚出了后门。

原本看着静悄悄,无人的后门巷子,两头忽然出现了点着火把的官兵。

“什么人?站住!”

为首的官兵喝道。

很快,他们就围了上来。

第248章 密室审问4

宋大小姐虽然醒来了,可浑身无力,赶紧将头埋在护卫的背,遮住自己的面容。此时她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现在的情况……

“你们鬼鬼祟祟干嘛?”领头的官兵盯着这一行人。

刚才只送到门口,正要回府的宋丞相,只有一个念头……宋家完了。若说这些人不是事先安排好,打死宋丞相都不会相信,因为这个时间掌握得太好了。

官兵中突然有一个人道:“那人背着个女人做什么?”

“这位是——”背着的护卫正想辩解。

官兵已经上前拉人。

跟官兵对上,罪加一等。

何况,凭他们几个护卫,想对上二十几个官兵,几乎不可能。

那官兵将人扯过来,“咦,这个女的看着面善。”

“是京兆府先前关着的那个女逃犯!”又有官兵惊呼。

霎时,官兵明显是有备而来,三两下次人捉住。

宋丞相避入了府中,连面都不露了。他匆匆地跑去隐避的地方,那里养着一只信鸽,他快速地写了一行小字,绑在了信鸽里,在黑夜里放飞了。现今的丞相府,外面肯定守着不少人,每个出口恐怕都有人盯着。只有这信鸽可以将消息传递出来。

当信鸽放了后。

宋丞相又将这个地方锁上,匆匆离去。

等他回到前院,京兆府新上任的年轻府尹乌宏邈上门了。

这个上门的速度,若说没有猫腻,宋丞相不信!

宋丞相是恨极了卓一澜,明明收了好处,还是要出尔反尔。此时的他是怎么都想不到,此计不是卓一澜想出来的,是楚兰歌。

另外。

算计宋丞相的二人,在卓府里等着消息。

卓一澜亲自泡茶给楚兰歌喝。

楚兰歌端起来喝得很自然,世人想喝到他泡的茶,还真没几个人。她算是其中之一了,甚至是唯一一个没有意识到荣幸的人。

“兰歌,你说这个会顺利吗?”卓一澜没话找话问。

“你不是说新上任的府尹,是你的人吗?”

“乌宏邈是我的人——”

“当是考验吧。若这点小事还办砸了……那新府尹的能力也不怎么样。”楚兰歌想着每一步计划都安排妥当了,称得上周密,做起来并不算难。倘若这个样子还不能将劫大牢的罪名扣到丞相府头上,新府尹的能力确实有问题,日后当不得重用。

卓一澜笑道:“要相信本公子的眼光。”

“在陛下的眼皮底下,你还培养心腹……”

“他默许的。”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元帝。

楚兰歌听懂了。

元帝对卓狐狸,绝对看重,天下独这一份了。

蓦然。

蓝牧匆匆赶来,身上还带着血腥味。

卓一澜含笑眸子骤敛,“出事了?”

“像是了。”楚兰歌望着门口外。

蓝牧踏进门槛,几个大步上前,“禀报公子,宋大小姐中途被人劫走了!”

“嗯?”卓一澜清冷问,“怎么回事?”

“乌宏邈的人,将宋大小姐押送到京安街的路口,遇到了一群蒙面人的伏击……”原来是官兵捉到人后,在押送回京兆府大牢的途中,遇到埋伏。

第249章 密室审问5

经过了一场血腥的打斗中,死了不少人,宋大小姐还是被人救走了。这个骤然的变故,倒是出乎楚兰歌和卓一澜的意料。

楚兰歌问:“对方反应这么快,谁送的信?”

蓝牧回答道:“当时丞相府的路口全部封锁了,可以肯定丞相府没有人出去报信。”

“可消息还是泄露了……”楚兰歌想着其中是否有奸细的可能性。应该是外面的人收到丞相府的消息,这才会在回去京兆府的必经之路埋伏。

卓一澜桃花眼隐含着森寒,“劫走了又如何?一样将上次劫大牢的罪名扣到丞相府,宋谨先依旧是百口莫辩。别忘记了,这一晚证人可是不少……”

“是,公子。”

蓝牧又匆匆离去。

翌日,京城又沸腾了。

京中众多权贵刚刚起来,即收到消息,说丞相府被官兵围住,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们再派人出去打听,便打听出来了,上次京兆府的大牢被劫,不见了一个犯人,正是丞相府的大小姐,昨晚官兵捉拿一个小贼,巡到了丞相府后门的巷子里,碰见到了女逃犯刚刚从丞相府出来……最终,在押送逃犯的过程中,逃犯又被劫走了。

这个消息可不行了!

这才一觉醒来,便觉得京城的格局要变了。

没有多久,圣旨到达丞相府。

事情闹起来了,也传开了,元帝想不管都不行。

宋家人全部被捉,一起关入了大牢。

这个消息传到卓府,楚兰歌尚未起寝。昨晚等候消息,所以清早才睡过去。不过,卓一澜是清醒了,听到这个消息倒不觉得意外。元帝再不想处理宋丞相,可事情闹开了,第二天还传遍京城,想压下都难。元帝虽然是皇帝,可行事在明面上还是要按照律法。

只是,当天下午,卓府也来了一道密旨。

说是密旨,是送旨太监是容伶,圣旨来到卓府也没有宣,直接交给了卓一澜。上面的内容,卓一澜看过后神色不太好了。

容伶离开时,还要特意留下这么一句,“卓公子,陛下说明日早朝,您一定要出现。”

“……”卓一澜郁闷。

楚兰歌踏进来,见到他这个样子,奇怪问:“怎么啦?是不是又出了意外?”

“是啊,意外。”

“是什么?”她有几分好奇他的样子,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卓一澜将密旨递给了她看。

这里没有外人,她也不用避讳地接过来,打开看了里面的内容,心底莫名地腾了几分幸灾乐祸。可见到她嘴角扬起了笑意,卓一澜更郁卒了,“你还笑?”

“这是好事。”楚兰歌倒没有料到,宋谨先下台,丞相的政务要落到卓一澜的身上。

“有什么好的。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要这么快做了。”他忙碌起来,便不能像现在这样陪着她了。两个月已经过去大半了,她差不多要离京了。偏偏他明日又要参加早朝,在下朝后肯定还要处理一堆政务。

时间这么紧迫,他还没有让她答应成亲……

第250章 丞相下场1

楚兰歌但笑不语。

她知道他不管愿意不愿意,明早都要上朝。

好半晌,见他还是闷闷不乐,她终于开口,“阿秀,按照律法,宋家此次重则要被判死刑,轻则会是流放。由于宋大小姐被救走,证据有一点不足,八成是判流放了。端王很可能会出手。我想……你还是亲自去盯着好些。”

“那你呢?”他比较关心这个。

她笑道,“我留在卓府。”

果然如此。

卓一澜不乐意了,“你跟着我,一起去。”

“我……这个不妥吧。”

“有何不妥?”

“我觉得还是留在府里妥当一些。”

“可是——”

卓一澜撞上她平静无波的凤眸,霎时心下一紧。

她生气了?

接着卓一澜怂了,“你……还是留在家里吧。”

“嗯。”她淡定地点点头。

“……”

京城郊外。

一个田庄里。

安静的密室中,穿着素服的端王萧轼,冷峻地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在书案下方,跪着一名女子,正是被救走的宋碧瑶。或许是跪的时间久了,宋碧瑶的身子微微打着颤。

宋碧瑶冷汗沁出额角,“主上,求您救救我父亲。”

“你想本王如何救?”萧轼笔峰一顿,反问道。

很平静的一问,可却让宋碧瑶浑身发冷。

仿佛她只要说出一点不合理的要求,不仅她父亲要死,恐怕她别想活了。最近的事情发生得太过诡异,每一件都打得她措手不及,还处处受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宋碧瑶隐忍着,将唇瓣都咬出了血,“主上,只求父亲不死。”

萧轼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行。那便流放。找个有自己人的偏远小县,让你父亲先去待上一阵子。只要人不死,本王没死,他就不愁东山再起的机会。”

宋碧瑶低头说,“谢过主上。”

在萧国的刑法里,流放是将罪犯押解到荒僻或远离乡土的地区进行惩治。山高皇帝远的地区,只要带着足够的钱,又有熟人罩着,日子一般不会过得太难。

萧轼没有让她起身,继续奋笔疾书。

直到他将信件写完了,收拾妥当了,这才抬头看向脸色发白的宋碧瑶。

萧轼命令道:“你们那边总出岔子,本王这边已经受到了牵连。接下来你不必跟本王聪明,暗中收拢剩余的人,全部由明转暗,还有你那条线上尚未曝露的据点,尽快转移。”

“遵命,主上。”宋碧瑶暗松了口气。

有吩咐了,就代表她尚未被放弃。

萧轼冷峻道:“你退下去。”

等宋碧遥退出去后,密室里凭空似的多出一个人。

而这个人原来藏身于萧轼身后的屏风,戴着鬼面具的男子,“主上,她伤得不轻,还能用吗?为了救出她,我们这边死了十四人。”

“治不好?”萧轼反问。

“会落下病根,她是大伤元气了。卓一澜那边的人,可一点都没留情。”

“卓一澜本来要杀她的……”萧轼本来不想救她,但是,宋谨先用飞鸽传讯求到他的头上了。

第251章 丞相下场2

宋谨先生怕他不答应一般,还说要用一个事关他的秘密来换。至于宋谨先所指的是什么秘密,萧轼很想知道。只是现在的宋谨先还关在大牢,被重点看管了起来,他的人想靠近都不行。为了避嫌,他不能亲自去牢里见宋谨先。

萧轼又道:“你去安排,别让宋谨先死了。”

“是。”

一枚废棋,不必费太多力气。

只是保他不死,还是不难的。

鬼面具男子又想起了一人,“主上,跟在卓一澜身边的那个姑娘,似乎很得卓一澜的重视,要给卓一澜一点警告吗?”

“那个姑娘暂时不要动。”萧轼想到楚兰歌,微微凝起了眉峰,“你先解释宋谨先的事。”

“遵命。”

鬼面具男子本以为是件小事。

当第二天,他便发现此事有点悬了。

原因是卓一澜突然上朝,元帝让他暂代丞相一职,处理其中的政务。卓一澜掌权,别说他会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没有人会相信的。利用职务,任性妄为,对于卓一澜来说是小菜一碟。可是他做了坏事,又往往让人捉不到把柄。当消息传到端王府,萧轼又当场砸了一套茶具。

砸完后,他又云淡风轻,仿佛刚才生气的人不是他一般。

果然,数日过后。

宋家一家子,除了宋谨先外,一家子都被判流放。流放之地是萧轼的人安排的,偏偏宋家流放的一家子中,少了宋谨先。等萧轼收到风声,就发现宋谨先作为“主犯”,罪加一等,被判了刺配!刺配比起流放更惨一点,脸上要刺上字,再发配到边城当苦力。

卓府,傍晚时分。

卓一澜好不容易忙完一天的事务,赶回来和楚兰歌一起用饭。

等用完饭后,他将某些事情当笑话地说给她听,“……上回端王听说本公子暂代了丞相一职,他气得砸了一套价值千两的茶具。这次本公子将宋谨先挑出来,判了一个刺配,你猜他又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楚兰歌看他说得这么高兴,应应景似的问。

“咔嚓!”卓一澜嘴里学了一个词。

楚兰歌听得笑着眉头一扬。

他又幸灾乐祸说,“他听下人禀报的时候,正在书房写字,当时手里拿着一支笔,硬是让他折断了。那笔可贵了,值百两银子。”

“……”楚兰歌无声笑了。

她这笑不是因为端王,是因为某位公子。整倒了宋谨先都不能让他有多开心,这点小事情他反倒乐上了。少顷,楚兰歌笑道:“你怎么了解得这么仔细?连价格都清楚?”

“呃……”

卓一澜不想说,在端王府的眼线,就只查出这点事儿么?

为了表面自己工作的态度认真,还将坏掉的东西,那些价值都报上了吗?这个绝对不能说。

见他窘迫了一下,楚兰歌即明白了,“端王府很严?”

“有几个地方守得很严格,一般人很难进去。就算是扫地的婆子,都是过虑了很多遍才会放进去做事。”

“……”

第252章 丞相下场3

卓一澜所说守得很严格的地方,不用他说出来都能猜出,是端王在府里日常活动的地方。

楚兰歌道:“端王府我比较熟,你要府里的格局图吗?”

“有么?有就画一张。”卓一澜乐了。

有了这张图,日后说不定有大用。

其实,他听到格局图的第一个念头,即是哪天兴趣来了,派人去端王府逛逛也不错……

楚兰歌道:“天快黑了,等我明日再画。”

没有聊多久,她便起身回去沁香园。

可走了一段路,她顿住了脚步,回过头一看,果然他还跟在身后,“阿秀?”

“嗯?”他狐疑地看着她。

“你还有事吗?”

“无事。”

“那你不去休息,跟着我做什么?”

“……”他没有想做什么啊,只想跟着她而已。可这个想法,他可不敢说出口。

她又问:“你忙碌了一天,不累么?”

“有点累。”

“累就去休息吧。”

“可本公子看着你就不累了……”

“……”她莫名觉得这样的他,很难缠。

楚兰歌波澜不兴地扫了他一眼,索性不说话了。她又接着往沁香园走去,由着他继续跟着。直到迈进了她的卧室,他还跟在身后,她又回头,“阿秀,我想歇息了。”

“这天,都还没黑。”只是快了而已,还差上几刻钟呢。

卓一澜这些天除了必要忙碌的事,需要离开卓府外,其余的时间都尽量陪着她,“兰歌,我们来一盘,如何?”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棋子。

“我棋艺不如你,下着没意思。”

“让你三子,如何?”

“需要人让着的棋,下着更没意思。”

“……”反正她就是不想陪他下棋!

借口也找得这么敷衍!卓一澜桃花眼暗沉沉。

卓一澜往前走几步,越过了她,走到矮榻里坐下,“你歇息吧,不必理会本公子,我只是在这里坐坐而已。”

“……”楚兰歌差点被气乐了。

换个有眼色的人,都能听出,她在赶人。而他明明是听出来了,却在装着听不出!

卓一澜当然不能走,越是接近期限,他越是迫切。他早就看穿了,只要他坐在这里,按照她的性子一样会拿他没办法。果然,楚兰歌情绪浮动了一会儿,便平静了下来,接着真当他不存在一般,脱掉鞋子往床榻上一躺,带着掀上被子盖好即睡了。

卓一澜:“……”

他知道,他又惹她不高兴了。

接下来他也不打搅她睡觉,坐在一旁,望了窗外一眼,还亲自点起了油灯。拿起她随意摆放在旁边案桌的一本书籍,先是看了看书的封面,“游记?”

这是一个游记,杂谈。

写这本书的人去过很多地方,还将当地的风土人情写了下来。

翻了几页,卓一澜忽然说道:“咦?写这本游记的人脑子没问题吧。这个叫泠水村的,说新嫁的娘子前一晚,要先跟村长躺到一个炕上?简直一派胡言。哪个男人能容忍戴帽子的?”

“……”

他出声说话了,达不到预期。

因为她没有理会他……

第253章 她的人呢1

卓一澜又安静地翻了几页。

不一会儿,他又状似惊讶道:“见鬼了,这个什么地方来着?竟然是女娶男的……还能一个女子一生可以拥有好几个男人?生了女孩当个宝,男孩子是根草……”

“……”

当他还想翻下一页,下意识抬起头时,却憋见她正眸光复杂地看着自己。

楚兰歌翻身盘坐了起来,“聊吧,我们好好聊一聊。”

“……”她这个样子,他突然就觉得没法聊了!

卓一澜握住书的手紧了紧。

楚兰歌定定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先说。

“兰歌,你……是否要走了?”卓一澜这些天已经意识到苗头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楚兰歌点头,“是的。”

简洁的两个字,却让他失去了满身的力气。他一下子斜躺到矮榻上,用书盖住自己的脸。

楚兰歌在出谋划策,算计宋家的时候,她已经有了离开的打算。她尚未考虑好要如何说出口,没有想到他比她想象的更为敏锐,这么快就察觉了出来。

他又问:“你就这样离开?”

“……”不这样离开,还要怎么离开?

他不会还想着让她负责吧。

楚兰歌霎时回想起他曾经说过,让她不要推卸负责的问题,“阿秀,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成亲一事——”

“你想去哪里了?”卓一澜将盖着脸上的书拿开,脸上带着笑似地看着她。

楚兰歌微微疑惑他这个态度。

难道是她想岔了?

接着他笑着垂下眼影,“本公子是想问你,不想报仇了再走吗?那个杀了你的人还活得很好。”

“陛下不会允许皇族谋杀功臣的传闻出现。”

“先前不是传出去了吗?”

“可很快又不了了之了。”楚兰歌想到他上次任性的举动,那个端王杀妻的传闻,刚刚起了一个苗头,没有多久就熄灭了。若说其中没有元帝的手笔,楚兰歌是不信的,“阿秀,此事不要再提了。这段时间你做的事情不少了,再多……就过了。”

最近京城里八卦传闻,有哪一件不是他做的?

元帝是看重他,可也警告过他一次,将宋丞相弄倒算是顶风作案了,在这个时候又去算计端王……恐怕就会触及元帝的底线。端王怎么说,都是元帝的儿子。

卓一澜又说了,“报仇不一定非要牵扯出你的事。”

“你想怎么做?”楚兰歌问道。

“没……还没想好。”

卓一澜又将书,遮住了自己双目。

他近几日心底在酝酿着一个计策,针对的人正是端王。可也正如她所说的,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不宜再生事端。元帝的警告不能不当一回事,所以,算计端王的时候,不能让身边的人知晓,包括蓝牧都不行。因为身边的人知晓了,也代表元帝知道了。

如何才能做到顺其自然,没有筹谋的痕迹呢?

两个人各有心事。

卧室里格外安静。

楚兰歌坐了一会儿,见他躺在不远处矮榻上不动,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第254章 她的人呢2

换作以前,他们这样过一晚,楚兰歌不会在意。然而上次酒后闹出来的事,真的吓到她了……此时还是要避嫌好些。她张嘴想让他回去自己的藏兰苑。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就算说出来了,也不会有效果。

楚兰歌下榻,穿好了鞋子,抱起了一床被子往外走。

走到隔壁的房间。

主人隔壁的房间通常是留给近身丫鬟或小厮居住的,楚兰歌喜欢清净,也没有让管家安排贴身丫鬟,所以,房间现在是空着的。

楚兰歌关上门,从里面锁上,再关上窗户。

铺床,睡觉。

卓一澜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心情格外不是滋味。

可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大清早。

卓一澜出府,上早朝去了。

破天荒的,这次早饭没有陪楚兰歌一起吃。中午也没有匆匆回来,晚上也磨磨蹭蹭的,直到夜幕拉开了,这才归家。只是,当他踏入沁香园,即察觉到不对了。卓一澜猛地加快了步伐,推开了她房间的门,按照往日,天黑了的话,她早就点起了灯油!

只是今晚,灯没有亮!

“兰歌?”

卓一澜压低嗓音,很是着急地出声。

安静的卧室,没有人……

猛然,他又掉头往外走,快速来到了隔壁的房间。

隔壁的房间关着,他伸手拍门——

可这一拍,门即吱呀一声,拍开了一道缝。原本隔壁的房间,并没有上锁,门是虚掩着的。因此有人拍一拍,门就打开了。

卓一澜又冲进去。

不一会,又焦虑地出来。

“管家!”

卓一澜高声喊着。

刚靠近沁香园的蓝牧,是吃了一惊。公子这么着急的样子,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蓝牧想进去,却见到卓一澜正发火地询问沁香园一个扫地的丫环,“她人呢?”

“禀公子,奴、奴婢今日并没有见过姑娘。”

“……”

卓一澜怒火极盛。

见到蓝牧进来,当即喊道:“蓝牧,叫管家马上来见本公子。”

“是。”

蓝牧赶紧去找管家。

他一边走,还一边纠结地想着,自己何时沦落成一个跑腿的小厮?

原本可以叫个下人去做的事,蓝牧自己亲自去了。实在是他感觉到刚才的公子,极度的危险,仿佛随时会火山爆发一般。再逗留一会儿,蓝牧怕自己会倒霉。

花了半刻钟。

蓝牧才找到管家,将管家急忙拉到了卓一澜跟面。

卓一澜第一句话即是,“姑娘的人呢?”

“公子,这个——”管家迷茫了一下。

很快,管家吃惊,“公子,难道姑娘不在府里吗?”

“沁香园没有看到她。”

这个时间,临近天黑,她应该在沁香园的。

管家呆了呆,很快,他颤危危地坐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今早,倒是见过姑娘一面。她交给了老奴这封信,说要亲自转交给您。”

卓一澜盯着那信,气息不太稳。

倒是蓝牧隐约觉得不好了。这个是不是说,秦姑娘留言离开了?

这一刻,连本人都不知道,卓一澜此时握着信的手,有些微微发颤。

第255章 她的人呢3

他发呆了片刻后,倏地转过了身子,背对着蓝牧和管家二人,双手略为慌乱地打开了信。

信上的内容不多,只有寥寥无几的数字:

今早离京,勿念。珍重。

连署名都没有写下。

她就这样离开了?

只留下了这么一句?!

实话说,卓一澜内心极为不甘。

这种不甘心宛如爆发,猝然地涌上心头,堵得他心头发慌,呼吸都似乎不顺。手中的信,不知何时让他紧紧地握成了一团,现在天已经黑了。忽然,卓一澜拼命地往马棚上跑去,找到了他的坐骑,慌忙要去解除拴住的缰绳。

蓝牧吃惊,“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离京了,我要去把她追回来。”卓一澜嗓音有点冷。

蓝牧拦住了他,急道:“天要黑了,一时半会,想追也追不上了。”

“……滚开。”

“公子,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三思。”

蓝牧急死了。

卓一澜喝道:“让开!”

蓝牧侧了侧身,却还是伸手抓住缰绳,“公子,端王现在是恨死您了,宋大小姐又下落不明,丞相府残余势力正蠢蠢欲动。还有公子您平日行事嚣张,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人,这个时候外面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您,想要置您于死地。所以,公子啊,您不能这样子出城,若让敌人有机可乘了,……那倒霉的不是您,而是我们这些护卫。”

卓一澜让他这么一阻止,倒是冷静了一分。

蓝牧又说,“公子,只差了一日而已,您若抛下政务去追的话,又不会追不上。可是,这段时间正是您最为忙碌的时候,您确定要连夜去追人吗?”

“……”卓一澜握着缰绳的手,青筋爆出。

既然如此,他的手,还是十分耐看。

蓝牧见他没有刚才那个样子了,暗暗松了口气,“公子,如今的您跟以前不一样了。您现在身居要职,未经陛下允许,是不能擅自离京的。”

旁的事,可以任性。

在这个事情上不能胡来。

卓一澜桃花眼带着寒意,幽幽盯着蓝牧。

那个意思仿佛在说,再说下去,他不介意送你上西天。

蓝牧冷汗泠泠,“公、公子,你若为了秦姑娘耽误了政务,对您的影响极小。可是,这对于秦姑娘来说就不是好事了。陛下如果生气了,觉得红颜祸水了,怎么办?”

卓一澜全身一颤。

最终将缰绳松开,大步离开了马棚。

蓝牧是大大要松了口气,将马重新拴回去。

这位祖宗,总算是打消了连夜追人的打算。

卓一澜直直走回了藏兰苑,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将门澎的一声关上了。他坐在了桌子前,微微抖着手去倒了一杯冷茶,等喝了三杯凉凉的茶水后,这才端坐在椅子上,失神。

过了好半晌。

他才自怀里拿出被自己揉成一团的信。

摊放在桌面,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地将信纸摊开,一下子又一下子地抹着,想抹去纸上的折痕。上面有几个字,他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第256章 被讹上了1

卓一澜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早,洗漱过后,才在书案上面,看到了一张端王府的格局图。

上面描绘得极为细致,旁边还附加了说明,连地窖,小机关,地下室出入口等,都一一画了出来。最有价值的是端王府后院某座凉亭下,有一条通往王府隔壁宅院的暗道,都详细地画了出来。隔壁宅院看着像是一座私宅,挂名在别人的名头下,事实上还是端王的。

通道是端王暗中让人挖的,当年挖这条通道的人,都让端王灭口了。

当年,楚兰歌也是机缘巧合才得知。

换作一天前,得到这个消息,卓一澜可能会很高兴。

只是现在……

另一边。

楚兰歌当日离京。

天黑之前,到达了一处村庄。

在村庄里借宿了一夜,又继续赶路。

她一个人轻简上路,又有马匹,速度并不慢。而为了避免麻烦,路上还作了男子装扮,也没有碰到什么麻烦。偶尔遇到城镇,她会在茶楼酒肆歇息片刻,买点吃食在路上吃,再顺利听听八卦。这些城镇聊的八卦,算是来自五湖四海,但仔细听的话,还是有一些来自京城的消息。

有一些谈论的,还是以前丞相府的八卦。

一些在京城都过去了的八卦,也会被人谈论。

最让楚兰歌觉得有意思的,是有一种听到端王带着姘头,去楚将军墓前祭拜的八卦。那人是讲得绘声绘色,好像亲眼见到一般。

再过了些日子,楚兰歌风尘仆仆,终于到达了桃源镇。

在一路上已经看到两旁的农田春耕,跟繁华的京城相比,桃源镇显得质朴了许多。说是一个镇,其实也不算大,花上一两个时辰就能走个遍了。在这里只有一条比较繁荣的街道,两边有着各种的商铺,因为这条街道会繁荣,还是因为东边街口那里有个小集市。

楚兰歌来到这里,倒是有点犯愁了。

她是知道御飞音先来了桃源镇,可是,她不知道他们此时在哪里落脚。只能先找个人打听,一路走在街道,一路跟边的商贩问一问。

问了四五个人,都说不知道。

楚兰歌刚开始有点疑惑,后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奇怪了。

御飞音路上顺利的话,按照他们的行程,应该也就是来到这里月余,倘若路上还遇到些什么,恐怕还没有一个月。时间这么短,还没被这里的人熟悉,也实属正常。

所以,楚兰歌牵着马儿,一边往前走,每隔两三百米就打听一下。

走到临近街道东边的小集市,楚兰歌的肚子有点饿,将马儿拴好,便走到了旁边一个面摊,找了一张空着的桌子坐下,摆摊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看起来很憨厚,女的倒像是个精明的人。

夫妻俩的目光很正,不像是奸猾之人。

面摊的生意一般,也可能是这个时间的问题,小集市快要散了。

“大叔,来一碗汤面,要添个鸡蛋。”楚兰歌冲着摊上的老板喊了一声。

那个老板高兴地应了一声,“好咧。”

第257章 被讹上了2

没多久,一大碗汤面上来。

面条的分量很足,楚兰歌吃了一半,即感觉到饱了,但她又不是一个浪费的人,还是慢慢地将面条和鸡蛋吃完。等老板娘上来收银子的时候,楚兰歌顺便问了,“大娘,向您打听个人,是想问问最近镇上可有什么新来的人?”

“这镇上每日来来回回的人不少。”

“是个少年,眼睛不太方便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仆人。”楚兰歌见这位大娘有点迷糊,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主仆两个人有辆马车。”

在这个镇上,能置上一辆马车的,可都是出挑的有钱人。

果然,大娘惊讶,“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一户外来的,来了有大半个月了,在镇上置办了一间大宅子,他们还有一辆马车。那个少年还经常会抱着一把琴。”

楚兰歌闻言眼睛一亮,“是啊,大概就是他们了。”

“您跟那个少年是什么关系?”大娘有点警惕地问。

楚兰歌眉目一动,“是亲人。”

大娘一听,顿时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才凑近她小声说道:“那您还是快点找过去吧,最近那个少年可是沾上麻烦了。”

楚兰歌心往上一提,“什么麻烦?”

问的时候,她掏出了一块碎银,往大娘手里一塞。

大娘脸上一喜,暗暗掂了掂银子,赶紧收了起来,小声说道:“那个少年刚到桃源镇就置办了一间大宅子,平时出入都坐着马车,一瞧就是个有钱人。半个月前他外面一趟,恰好遇到下雨了,在回镇的路上好心让一个姑娘搭了一趟马车,然后……就被讹上了。”

“讹上?怎么说?”

“那个姑娘家里的人找上门了,要让他负责呗。”

“……”

楚兰歌听了,是一言难尽。

下雨天,帮个人,就被讹上了?

她莫名想到自己那一次酒后在床榻上醒来……

那位大娘将御飞音的地址说了说,便又小声提醒道:“……那个姑娘一家子,可不是好的。”

说完,这位大娘见有客过来,便过去招呼了。

似乎避讳着什么。

这个样子,倒像是那家子挺出名,而且还是什么好的名声。

楚兰歌很快回神,匆匆往大娘说的地址赶去。

御飞音购置的宅子比较偏,在镇子西边,比较边缘的位置,距离小集市还有一段距离。

等楚兰歌赶到那条大巷子,即察觉到不对,在巷子里有不少人往前面凑,有老有小,瞧着就是看八卦的。前面有些吵吵嚷嚷的,好似有什么人在叫骂。

牵着马儿,不一会儿楚兰歌就越过了看八卦的人。

看到的情形,是……

在一间宅子的门口前,有一群人在撒泼。

“这个世道还有天理吗?毁了我家姑娘的清白,还不负责?当咱们叶家好欺负吗?”有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冲着大门口撒泼叫骂,“把人叫出来!咱们让乡亲们评评理。”

“对!赶紧负责,挑个吉日成亲。”

“人家好好一个大姑娘,可不能就这样毁了。”

第258章 被讹上了3

“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当作敢当,不就是成个亲,娶个娘们么?有什么好躲的。”

“这亲,你不成也要成!”

“……”

这你骂一句,我骂一句。

其中主要的就是逼婚。

这些人一边叫骂,还一边砸门。

大门紧锁着,落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就是屋子里的主人心虚,躲避着不敢出来。

楚兰歌站在这里一会儿,也听到旁边看热闹的人议论。

——“这屋子里的人,毁了人家姑娘清白,怎么还不负责呢?”

——“是啊,真不是个东西。”

——“胡说什么?二赖子家的姑娘,还有清白么?”有个人小声提醒。

小声八卦的人群,顿时一静。

片刻又有人小声说,“二赖子家那个姑娘有双十了吧?好像一直嫁不出去。”

“谁会想不开去娶他家姑娘?”有人鄙夷又嫌疑。

跟着又有人说道:“这是新搬到镇的人,算是倒霉了,被二赖子这家子盯上了。”

“这屋子里的少年虽然眼睛看不见,可那个容貌是一等一的好……”

“嗤!二赖子他们明显是看上人家的钱财了。”

“……”

住在附近的人,有不少人还是见过程御飞音的。

二赖子一家,姓叶,算是当场的恶霸了。

很多人背后敢说几句,可没有人敢替御飞音出头。

楚兰歌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又听了一阵子,可算是明白了。

是御飞音初来乍到,尚未融入这里,就被一家子恶霸缠上了。事实上御飞音会被看上,也不算奇怪。正如先前那个群众说的,御飞音眼睛是瞎了,可容貌极为出挑,在京城那里都称得上一等一的好,更别说在这个简朴的小镇上了,更是难见到像他这般出色的人。

即便是身有缺陷,招来几朵烂桃花,也不算什么。

楚兰歌微微眯起了凤眸,视线落在不远处,那个站在旁边拿着手帕无声抹泪似的姑娘。那个姑娘身材偏胖,有点矮小,看到侧脸,还算清秀,可是这点小把戏,楚兰歌一眼看出来了,那姑娘看似抹泪在哭,可却没有真掉过一滴眼泪。

“丑人多作怪……”楚兰歌明白了。

但是,御飞音过来的时候,卓一澜明明派人护着的!

可这样的事情,竟然还在发生了?

楚兰歌想到御飞音被人欺负上门了,就有些恼怒。

一个眼睛不便的少年,撞上当地的无赖恶霸,岂不是只有任人欺负的份?

正当楚兰歌想走过去。

大门突然吱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刚想撞上大门的叶家两人,霎时被人踢飞,滚下了门前的台阶。

率先走出来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汉子。

楚兰歌一眼认出来了,这个汉子是跟过来的车夫。

那两个摔到地上的人,赖在地上不起来。

“哎哟!哎哟,痛死本大爷了!”

“爷起不来了,要看大夫,这要多少银子……”

“你们不但毁了我家姑娘的清白,还敢动手打人?没王法了这是!”叶二赖子立马跳出来,满脸张狂地质问。

第259章 被讹上了4

车夫冷目扫过这家子,“又是你们?”

“当然是我们!只要你家公子一天不答应娶我家宝儿,这事儿就没完。”叶二赖子又嚷嚷了起来,“快叫他出来,做都做了,还想赖账么?!”

“杀千刀的!毁了我家姑娘清白!我命苦的女儿哟……”

“是!这事儿没完!”

“……”

车夫又问:“我家公子怎么毁你家姑娘清白了?”

“猛子叔,是我……”那个刚才还抹眼泪的叶家姑娘出声。

车夫愣了愣,“你是谁?”

楚兰歌:“……”

叶家姑娘:“……”

叶二赖子一家子:“……”

围观的百姓们:“……”

这个回答太魔性了,一下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错愕了。叶二赖子闹了这么多天,敢情人家还不知道正主是谁?主子是眼睛是看不见的,那这位仆人竟然也不认识吗?

叶二赖子面部扭曲,他阴鸷地回头,瞪向叶宝儿。

那叶家姑娘急道:“哥,那天真是御公子送我回家的!”

接着,她又急急向车夫说,“猛子叔,是我,叶宝儿啊!那天我还坐着你家公子的马车呢。”

“抱歉,坐过我家公子马车的姑娘太多了,没记住。”车夫面容看着憨厚,可目光冷飕飕的。

轰!

围观的群众,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想想也是哦,御家公子要娶回多少个姑娘?”有人小声嘀咕。

又有人听了,当即接话,“御家公子长得太俊了,叶宝儿不会介意做妾。”

“做妾都委屈人了……我是说委屈人家御公子。”

这话没人反驳。

楚兰歌也勾起了唇角,这车夫看着是个老实人,其实一点都不老实。别人不知道,她岂会不知?御飞音的马车,坐过的姑娘屈指可数。

恰在此时,清俊的少年手持着一根盲人杖,从里面走了出来,挺直着腰身,伫立在门前风姿如竹,“叶家人,你们三番五次上门无理闹事,我本想息事宁人,不愿跟你们多计较。可是你们却不屈不挠,没完没了地想要讹上我了。你们当真以为我好欺负么?”

楚兰歌眉梢轻扬。

说话这样硬气的阿音,她还是第一次见。这让她见到他,本来想上前的脚步,又顿住了。她倒想看一看,这个事儿他会怎么处理。

叶二赖子怒道:“御公子,你这是不想认账了?”

“认账?你来说说,我欠了你们什么账?”御飞音嗓音清越,不急不徐,很是好听。

曾经的少年,竟然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楚兰歌忽然有种吾家有女……不,是吾家有“儿”初长成,作为长辈似的迷之成就感。

叶二赖子高声扬言道:“那天下着雨,我家宝儿全身都湿透了,跟你待在一辆马车上,那么长的时间,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宝儿还是个未嫁姑娘,这清白可就毁了,你作为男人不该负责吗?你不负责是想整死我家妹子吗?是个男人的,就该担起这个责任。”

叶二赖子这戏唱起来,还是很有感染力。

第260章 被讹上了5

御飞音嘴角讽刺地扬起一个笑意,“当日叶家姑娘拦住我们马车,死活要上车,我们认了。但是,马车上可不止我一名男子。说得粗俗一点,我就是个睁眼瞎的,别说你家姑娘只是被雨水淋湿了衣服,就算是脱光了,我也看不见。按照你们叶家人的说法,真正让叶家姑娘失掉清白的人,不是我……而是猛子叔。”

“噗——”

“哈哈!”

“是啊,是猛子叔!”

“不知猛子叔可有婚配?凑一对也行啊。”

“天啊,你别害人家猛子叔……”

“……”

围观的群众好像看到高潮部分,竟然兴奋了起来,一时之间有人大着胆子起哄,还笑了起来。在这个地方,叶二赖子是恶霸,可也有人不怕他们的。

楚兰歌也笑了!

最绝的是此时,车夫猛子大叔还一脸为难,“公子,小的不想娶叶家姑娘,她一瞧就不是个安生过日子的。”

“你们——”

叶宝儿恼羞成怒,脸色气得一青一白。当抬头看到周围众多嘲笑的眼神,叶宝儿恨恨地一跺脚,立马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今个儿这事绝对不能就这样掀过了,正如哥哥说的,只要她嫁给御公子,他的眼睛看不见,那么他的一切便要归她管了,未来不但可以吃香喝辣的,还能住着大宅子,出入又有马车……

接着叶宝儿掩住脸面,冲向御飞音,一边扑上去还一边哭诉:“御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那日……那日在车厢里,你可是……可是……”

她一副吱吱唔唔的小模样,给人的错觉就像是那天,他们在车厢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御飞音一听,心底气极了!

只是,他表面上不显,沉着俊秀的脸庞说道:“猛子叔,不要让她靠近我!”

不用他说,车夫就已经挡在了他面前,拦下了想作妖的叶宝儿。叶家人一见叶宝儿被拦,几乎一涌而上的,看似是拦开车夫,让叶宝儿扑向御飞音。

只要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抱在一起了,那么这事十有八九也能成。

叶家人当御飞音可欺,却没有人留意到少年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隐藏在袖中的匕首已经抽出了,只要有人胆敢扑上来,想必迎接他或她的,将会是一把利刃!

砰!

砰砰!

澎——

叶家一群无赖,在几息间都让人打趴了。

这个速度太快了,让围观看八卦的群众都没有反应过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年身上,这个少年刚才不是跟大家一样,在看热闹么?

怎么突然出手了?

正作男子打扮的楚兰歌,凤眸带着冷意,脸色非常不好。

倒是让车夫吃了一惊,“是……是您回来了?”他差点喊出姑娘,可一看到楚兰歌的衣着,又止住了。他又想到御飞音看不见,便赶紧回转身子,凑到御飞音耳边说,“御公子,姑娘回来了。刚才出手教训了叶家人。”

御飞音顿时瞪大了眼,满满的惊喜。

第261章 被讹上了6

躺了一地的叶家人,正想爬起来继续撒泼。

楚兰歌满身煞气,“你们想找死!”

说完,她踩着叶二赖子手腕的脚,猛地用力。

顿时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响。

“啊!”

叶二赖子惨叫。

一个泼皮无赖,历来是欺软怕硬。楚兰歌是懒得跟这种人胡皮说理,在拳头下见真章才是硬道理,“敢打上我家人的主意,真是胆儿肥了。真当我家里没有人了吗?”

接着又是咔嚓一声,骨头再次碎裂!

刚才那一脚,手腕是断了,这一脚是碎了!再也没有好的可能了!

“饶、饶命——”

叶二赖子惨叫,痛得脸色发白了,差点没昏迷过去。

他这一刻真的后悔了!

一个瞎子,只有一个车夫伺候,他还以为是个软柿子,谁知道还是个硬茬。

桃花镇是个小地方,整个来说民风很纯朴。泼皮无赖都是些平日好吃懒做,偷鸡摸狗之辈。可是让他们杀人放火,他们又是不敢的。这不,遇上楚兰歌这种上来就动手的狠人,他们就怕了,还几乎都不敢上前救叶二赖子。而且很明显的,楚兰歌是个会武功的。

有两三个人还缩到角落,打定主意苗头不对立马逃走。

楚兰歌冷眸扫过四周,又漠然地蹲了下来,低声同叶二赖子说道:“这次我放过你……再有下一次,要你的命。”

叶二赖子霎时冷汗淋漓,“不、不敢了。”

“滚吧!”

“是、是,小的立马滚。”说着还真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又连滚带趴的逃走了。

楚兰歌不是不想杀人,可她又不是刽子手,不是杀人狂魔。在这个方面还是很有理智。这些人是闹腾,还没有到必死的程度,但是,她又不介意废掉他们其中一两人,当是杀鸡敬猴。

一场闹剧,就这样散了。

楚兰歌回头看向呆呆站在门前的御飞音。

正当楚兰歌想出声喊人,“阿音——”

岂料,御飞音掉头脚步有些凌乱地往屋里走,若不是他的眼睛看不见,恐怕会用跑的了。楚兰歌整个人都错愕了一瞬,等她加快了几步,跟在他身后,看到他耳根子都红透了,这才恍悟了过来。

御飞音心里懊恼极了。

刚才他狼狈的样子,可是都被她看见了!

剩下的马儿,是车夫猛子叔牵进了院子。

楚兰歌走在了院子里,脚步放得很轻,跟在御飞音身后四五步远,打量着这个新的宅子。宅子有六七成新,仅是一处两进的普通宅子,跟京中有亭台楼阁的完全没法比。可就算是这样,在桃源镇这个地方的大多数民众眼里,也是大宅子了,“阿音,这个院子是你选的?”

闻言,御飞音的脚步又凌乱了一下,“是、是。”

“不错!”楚兰歌笑着赞了一句。

御飞音嘴角扬起,笑得有点傻,“这里不是闹市,又不算偏僻,我、我觉得不错。在后面院子里,还有一块地,可以种些菜来吃。……这个院子也不算小,也能养些鸡鸭。”

楚兰歌:“……”

第262章 被讹上了7

他这是要开始养家糊口了吗?

御飞音聊得很兴趣,都是他一些未来的设想。

楚兰歌一边随着他走,一边认真似地应着。

第一次离京的时候,楚兰歌想象中的隐居,其实就是带着他来到这里,在镇子附近找个小村子,开垦几块田,试着种一下地。其实,她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只能试着走一步算一步。不过,后来卓一澜送了大笔的银子,外加元帝的赏赐,这些钱足够他们二人花销了。所以,楚兰歌又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御飞音选择在镇上隐居,真的很合她的心意。

“阿姐,累么?饿不饿?我让梅婶子做饭。”御飞音关心地问着。

楚兰歌笑容很平和,“好。我还真饿了呢。”

“那我去厨房给你端盆热水洗把脸。”

“不——”

她正要拒绝,可他已经匆匆朝厨房走去了。

楚兰歌看他走得很稳,也就放下了心,想必这些天,他没少熟悉这个新家。下一刻,她的笑容收敛,看向站在院子不远处的车夫,“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阿音了。”

“是小的失职了,才会让叶家缠上。”车夫本名叫黄猛,来到这里出门办事的都是他,所以,镇上一些人喊他猛子叔。

楚兰歌道:“初来乍到,要忙碌的事情不少,这次顾及不上……我就不过问了,只是,下不为例。”

“是。”黄猛恭敬地退开。

楚兰歌看着他离开,眼神闪了闪。

事实在来的时候,她就想着……若这人尽心照顾阿音,她会将他当成家人来对待,而不是主仆。可是,今日刚过来看到叶家这个事儿,她又有些迟疑了,还是先看一看吧。

这时,御飞音端着一个木盆,正小心翼翼地往这边走。

楚兰歌几步上前,“我来吧。”

“阿姐,让我来就行了。”御飞音拒绝了,坚持要自己将水端进了屋子,再放好。这时又拿出一条新的帕子,打湿后再递给她。

楚兰歌笑着接过来,“多谢。”

御飞音一听,格外高兴。

这是他终于帮她做点事儿了,而不是老是让她照顾,“阿姐,我以后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你不用老是替我担心。我这些天都在熟悉环境呢,已经熟悉得差不多了。”

“是是,很好。”楚兰歌拭了把脸,又将帕子递给了他。

他是很高兴地又打湿了帕子,还搓了搓才拧干,又递给楚兰歌。

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可他却做得很开心。

不仅仅是他能帮到她,其实最关键的还是她来找他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很焦虑,担心她在京中会不会出事,还有会不会如约的回来找他……尤其是京中还有一个卓狐狸,有时就算她想回来,卓狐狸也可能会想尽办法阻止的。事实上御飞音想的也没有错,卓一澜确实阻止了,若不是卓一澜提出两个月,楚兰歌归来了时间,至少会提前不少。

御飞音又问:“阿姐,京城的事办好了吗?”

第263章 被讹上了8

楚兰歌点头,“办妥了。”

“那这次你回来还走吗?”他小心问着。

楚兰歌凤眸微闪,“不走了。”

他想了想又问,“你回来……他没说什么?”

“他……没说什么。”他想说什么,都没有机会。

楚兰歌想了想,没有将留信离京的事说出来。她是担心说了出来,御飞音若问起为什么不当面辞行,她该如何回答?说她和卓一澜之间出了点意外,她不好意思跟他当面辞别么?这个她是没脸说的。她和他自从出了那晚的事,相处起来总是没有了往日的轻松。

两个人又聊了一阵。

御飞音询问着她京里的事,她又问了问他的情况。

再过了一会儿。

有一名妇人低眉顺眼地端了吃食进来。

卓上摆了几碟菜,每碟的分量不算很多,却够吃了。

楚兰歌在小集市里吃过一碗面,刚才说饿其实是不忍拂掉他的好意,这个妇人应该就是御飞音嘴里的梅婶子,她暗中打量了梅婶几眼。

摆上了两副碗筷,御飞音坐下来陪她一起吃。

等梅婶子退下去。

楚兰歌问:“阿音,这人是猛子叔请的吗?”

“啊?这个不是,是我自己请的。”御飞音单纯地笑了笑,“梅婶子挺可怜的,被家里人赶出来了,无处可去,我就暂时让她在我这里煮个饭。……阿姐,我不会做饭,猛子叔也不会,这些日子还多亏了梅婶子呢。”

楚兰歌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安静地吃起了饭菜。

等吃得差不多了,她才放下碗筷。

她吃的不多,就用了半碗饭,倒是御飞音将桌上的东西吃了大半。不一会儿,梅婶子又过来收拾,等她离开了。御飞音又高兴地拉着她,“阿姐,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好啊。”

楚兰歌拎起包袱跟在御飞音身后。

反正回来之前,她很少作主,都是他说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其实说来御飞音还是缺少了照顾人的经验,楚兰歌风尘仆仆赶来,按理说,从进门的一刻,就该带她去认认房间,将包袱放好。不过,楚兰歌并不介意,倒是很乐意看到御飞音的改变。

宅子里最大,采光最好的房间,就是主卧。

御飞音将它留给了楚兰歌,还按照他的意思,布置过一番。

里面的布置谈不上奢华,却很温馨。

楚兰歌一眼就喜欢上了,“阿音,谢谢你。”

“不、不客气。”御飞音嘴角飞扬,显示着他的好心情,“阿姐先歇息,我就不打搅你了。等你醒来,我再给你准备好吃的。”

“好,去吧。”

楚兰歌将他送出门口,看着他走了,这才将房门掩上。

躺在床榻上,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不可能不疲倦。

只是,躺下来了……反而不眼困了,脑子还格外清醒。赶路的时候没有多想,倒是回来了,她想到了京中的卓一澜。说得推卸责任,还是言而无信都罢了,反正总比勉强答应和他成亲的好。

如今平静的日子,更适合她。

而他,是注定不会平凡……

第264章 有何目的1

楚兰歌迷迷糊糊睡了。

在第二天,鸡啼了第三遍之时方醒。

起床练了一个时辰武,再到厨房打水洗漱。这个时候,梅婶子已经醒来,正在厨房忙活。见到楚兰歌,梅婶子微微愣了愣,看着楚兰歌的衣着一眼,“姑娘,您早饭要吃什么?”

“随意。”楚兰歌身上是练功服,“阿音还没起来吗?”

“公子起来了,在院子里。”

“哦。”

楚兰歌打了水,洗漱完毕,再喝了一碗水,才在厨房里拿起一个刚出炉的包子,一边啃着一边往院子走去。御飞音果然蹲在院子里,面前摆着一个竹篮,在篮子里面有着几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鸡,正在逗着玩,还玩得很开心,笑容格外灿烂……还有点傻气。

见到这个情况,楚兰歌开始怀疑他所谓的养几只鸡鸭,纯粹是想找点乐子,就跟那些纨绔养蛐蛐差不多。

在另一边,黄猛地喂着马。

楚兰歌走过来,御飞音没见到,黄猛是看见了,当即打着招呼:“姑娘,早安。”

“阿姐?”御飞音一听,高兴地站了起来,“我今早去邻居家里买了几只小鸡,等我把它们养大了,要让它们生鸡蛋,……那样就可以天天吃鸡蛋了。”

楚兰歌:“……”

少年,这些年你缺过鸡蛋吃么?

他说得这么兴奋,让人很怀疑,仿佛他一年没吃几个鸡蛋似的。

楚兰歌将余下的包子,都塞到嘴里吃完。这才走过去蹲了下来,从竹篮里捞起一只小鸡,握在掌心的感觉……确实不错,“阿音,好好养。”

“嗯嗯,我一定要把它们养得肥肥的……”

“是啊,肥鸡肉多。”

“……”少年一听笑容僵住。

肉多是要杀么?想到小鸡长大了要被杀掉,他就笑不出来了。

楚兰歌嘴角勾起,心思单纯的孩子就是不经逗。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梅婶子过来喊了,说早饭准备妥当了。楚兰歌和御飞音在正堂里吃,梅婶子和黄猛在厨房里吃。等用过早饭后,楚兰歌换件衣服,便出门了。她没有目的,就是想到处逛一逛,熟悉一下环境。

刚踏出门槛,就看到巷子对面有一位大婶,恰好在门前摘着菜叶子,旁边还有两个小屁孩在玩耍。在繁华的京城,各家各户,大多是关起门来过日子。在乡下这种地方可不是,他们注重邻里关系,时不时还喜欢窜门。

楚兰歌温和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很容易让人亲近。

“哎,小兄弟,你是……御公子的弟弟?”那位冲着楚兰歌打着招呼。

楚兰歌还是穿着男子的服饰,身体的年龄也不大,就是十五岁,外加长期营养不良,看起来有点像女孩子,但在这位大婶的眼里也就是长得比较“秀气”而已。

听到有人打招呼,楚兰歌笑着走过去,“这位大姐,您好。”

“叫什么姐?叫赵婶子!”大婶乐了。让一个小辈喊姐,还是很长脸的,“这孩子真有礼貌,一瞧就是个好的。”

第265章 有何目的2

楚兰歌笑着蹲下来,帮她摘着菜,将每株菜里坏死的菜叶子摘出来,扔到一旁,“婶子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位姐姐呢。”

“瞧你说的,这张嘴真甜。”

“婶子,你在这里住很久了吗?”

“有十几年了。这条巷子有十几户人,都是老邻居。”

楚兰歌有意询问,赵大婶将四周的事,像倒豆子一般什么都倒了出来,聊着聊着又说起了昨天的事儿,“小兄弟,你以后还得小心,叶二赖子昨天吃亏了,搞不准还会找你报复。”

“他背后有人吗?”

“听说衙门里有熟人。”赵大婶小声说着。

楚兰歌点点头,“谢谢婶子的提醒。”

“我也只能提醒一句而已。”赵大婶是个热心肠的人,可在遇到御飞音这事儿,她也帮不上忙。

“能提醒一句,已是很好了。婶子的心意,我是记住了。”楚兰歌说话间很是真诚,让人听了心里也舒坦,“对了婶子,我家那个梅婶子……你以前可认识?”

“她?”赵大婶摇头,“她是御公子请的厨娘吧。”

“我听说她也是镇上人,被夫家赶出来了——”

“没听说过。”赵大婶疑惑说,“这么大的事儿,我不可能没听说,除非……她不是镇上的人。”这只是一个小镇,说是小镇,又跟比较大型的村子差不多。

赵大婶爱听八卦,有人被夫家赶出来,在她心里确实是件大事情了。

楚兰歌笑了笑,“会不会是镇子附近村子的?”

“这个有可能,你想知道直接问她不就得了。”赵大婶不解地反问。

“婶子,我就是想问一问,这不是刚过来嘛,想要了解了解,就算人家是我家请的厨娘,也不好当着人家的面,打听人家的私事,是不是?”

“这个也是哦,可惜我不了解。”

赵大婶很健谈,聊起这个镇上的八卦,那真是一把一把,还不重样。

楚兰歌很感兴趣似的听着,后来发现旁边两个小孩子,一个四五岁,还有一个六七岁,两个都是男孩子,他们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很是崇拜。昨天楚兰歌那几招很厉害,啪啪啪就将坏人打跑,在孩子的心里,她是特别厉害的人物,给他们幼小的心里烙下了很深的印象。

“婶子,这是你的孩子?”楚兰歌好笑问。

赵大婶还没回答,那个大点的孩子就抢着回答了,“哥哥,我是小虎子,我弟弟叫小狗子。我的名字比弟弟的好听,不过,我还是喜欢弟弟。”

楚兰歌:“……”

赵大婶笑骂,“这小子怎么说话的?”

“娘,我可没说错。”小虎子不服气。

旁边的小狗子是憨憨的,站在哥哥身边,“是哒,娘,哥哥没说错。”

接着小虎子一副小大人的回头,奖励似的摸摸小狗子的头,“弟弟真乖。”

“我最乖了,自然听话。”小狗子得意地扬起小脸,“我是个好孩子。”

“弟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小虎子认真地点头。

小狗子得到哥哥的肯定,正傻乐着。

第266章 有何目的3

楚兰歌看着兄弟俩友爱的小互动,心头柔软了下来,“婶子是个有福气的,生了一对很好的娃儿。”

赵大婶一听,笑得很高兴,“好个啥,就是一对皮猴。”

楚兰歌抬起手摸了摸他们的头,“有空到我们家玩,陪阿音哥哥说说话。”

“好哒,阿音哥哥还给过我糖吃,可好吃了。”

“我还吃过阿音哥哥的糕子。”

两个小屁孩很兴奋地跟楚兰歌聊了起来。

楚兰歌没待多久,菜是弄完了,她也起身告辞。她是外巷子外面走,赵大婶家的两个皮猴子却紧紧跟在她身后走着,楚兰歌好奇问:“你们要去哪里?”

“跟着哥哥呀。”

“我——”她是到外面转一转,带着两个小孩子,……算了,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反正都是镇上长大的孩子,也不怕走丢了。当然,有了两个孩子跟着,楚兰歌还是有点顾忌,没有走远。在附近转了一圈,给两个小孩各买了一串冰糖葫芦,便又回去了。在回家前也将两个孩子送回去。

当天中午。

梅婶子在厨房煮饭时,又见到了楚兰歌。

这次楚兰歌不像早上,拿了东西就离开,全程站在一旁看着。

厨房里只有两个人,梅婶子让人盯着,却还能不慌不忙地做着活。等梅婶子将一顿午饭煮得差不多,祸里最后一点菜,也装进了盘子里。

楚兰歌这才徐徐开口,“你很冷静。”

“……”梅婶子双手的动作一顿,“让你看穿了?我自问没有露出破绽,可你才回来一天而已,怎么看穿了呢?”

“你的破绽很多,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楚兰歌自这个女人开口,喊她第一声,就生了警惕心。

因为她喊的是“姑娘”,当时的她刚回来,还没有换下男子的装束。早上她故意出现晃了一个上午,都没有人认出她是个女子。要不是梅婶子眼力过人,不然,就是梅婶子靠近御飞音之前,早将他们调查清楚了。另外,是梅婶子走路的姿态,脚步极轻,每一步都格外沉稳,一点都不像个村妇。

楚兰歌甚至断定,梅婶子个练武之人。

懂武功的人,还会让男人打得差不多快死了吗?

御飞音眼睛看不见,这也让算计之人,容易了很多。一男一女巷子里演场戏,再请几个假的围观群众,在他耳边聊聊天什么,透露一些消息,这事情并不难办。

楚兰歌质问:“你来我家里,有何目的?”

梅婶子说道:“姑娘,我并没恶意,就是个无家可归之人罢了。在这里住了一些天,还从未有做过伤害御公子的事情。”

“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楚兰歌是一句不信。

楚兰歌又说,“没有做伤势我家的事,不是你不会做,是你还没有来得及做吧。”

“……”梅婶子被拆穿,身上的气息跟着变了。在气质上跟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若之前的梅婶子还算敦厚的妇人形象,现在是憨厚一词彻底无缘了。

第267章 不安全了1

楚兰歌本想暂时不拆穿梅婶子,要通过她来找到幕后的主使。

然而楚兰歌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在桃源镇不同在京城,在京城有卓一澜帮忙,在这里只有她。留着一条毒蛇在身边,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咬一口,让御飞音的安全很受威胁。更何况梅婶子还管着厨房的事,什么时候在饭菜里下了药,他们可能都不知道。

“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有何目的,你回去告诉你幕后的人一声,别来打搅我们。我们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若是你们还是不屈不挠,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楚兰歌警告地说着。

那梅婶子皱眉,最终什么都没说,将厨房的围裙脱下便离开了,她屋子里的东西,一件都没有拿走。

楚兰歌是看着她走出门口。

在门口里,还见到了黄猛。

黄猛看着梅婶子离开,若有所思,“姑娘,就这样放她走?”

闻言,楚兰歌倏地看向他,“你早看出来了?”

黄猛点点头,“这几天我一直盯着她,她还没有什么动作。”不然,叶家子的事,他也不会拖上这么久,他不敢离开御飞音太久,生怕自己出去,御飞音会出事。偏偏,人是御飞音带回来的,他一个下人没有证据,又不好多说。

楚兰歌明白过来了,“去将大门关了。”

“姑娘,要跟踪梅婶子么?”

“你去跟,能跟到哪儿?”楚兰歌漠然地反问。

“这个——”黄猛恍然。

他们初到桃源镇,不会得罪什么人。

而能派得出梅婶子这样的人来监视他们的,幕后之人十有八九来自京城。查出来了又如何?凭他们三个人根本改变不了现状,还不如不费这个力气。

黄猛皱眉道:“这个桃源镇……不安全了。”

“嗯。”若没有梅婶子这事,楚兰歌不会意识到她和御飞音,早让人盯上了,即使他们离了京也不会安生。倘若避不开这些人的耳目,还不如直接留在京中,在各方势力的监视之下,又有卓一澜护着,反倒更为安全。毕竟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和御飞音可能会成为卓一澜的致命弱点。

恰在此时,屋里响起了琴声。

楚兰歌烦躁的心,微微滞一滞,便又往厨房走去,“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饭还是要吃的。你跟我去厨房将菜端出来。”

黄猛是个憨厚的人,至少外表上给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两个人将菜端上桌。

黄猛再去请御飞音。

这次,黄猛本以为自己又要去厨房吃的,结果,楚兰歌让他一起吃饭。

黄猛想了想,坐了下来。

等吃完了饭,黄猛走开了。

楚兰歌没有隐瞒御飞音事关梅婶子的事,原原本本跟他说了。

御飞音听后整个人都愣了好一会儿,自责问:“我又给您添麻烦了?”

“阿音,我将这事儿告诉你,不是要让你自责的。”楚兰歌是希望他能从中吸收教训,收获经验,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第268章 不安全了2

事实上这个事情,楚兰歌一点都不怪御飞音,他本是个难得赤诚之人,遇到不平之事,帮一把真的没有什么。可恨是那些利用这点的人。

御飞音沉默了一阵,“阿姐放心,我不会再让人有机可乘了。”

“嗯,也不必草木皆兵,平日小心些即可。”楚兰歌适时地提了提。

御飞音笑道,“您是又怕我变得冷心冷肺了吗?”

“哈哈~”楚兰歌微微尴尬地干笑。

世上真正需要帮忙的人,还是有的。

若是因为这次的事,而冷漠地看待落难的人……那又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说话。

楚兰歌喝着饭后的茶,还不忘记给御飞音添杯。

御飞音正安静地想着事儿,她也不打扰。

坐了小半个时辰。

楚兰歌都开始打着瞌睡了,御飞音突然出声,“阿姐,我们回京吧。”

“咦?”她意外了一把。

见到御飞音认真的模样,不像是随口说说的。

楚兰歌问:“阿音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回京吧,或是……换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隐居。”御飞音清秀的眉宇轻轻拧了起来。

即使楚兰歌没有将隐忧跟御飞音明说,可善良的人不代表就是个傻的,其实,他一直是个通透之人。

楚兰歌思索了片刻,“不急。我先想一想。”

是回京,还是另找隐居之所,还需要从长计议。

御飞音又问:“再留下来会不会有危险?”

“梅婶子是有人派来监视我们的,在她身上我没感觉到杀意,这也说明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何况这个时候梅婶子只是走出了这个门,不代表外面没有人再盯着我们了。我们要回京,还是要避开监视之人,另寻隐居之所,都需要时间来安排。”楚兰歌个人是比较倾向另寻隐居之地。

好不容易远离京城,她实在不想回去。

接下来,御飞音都没有什么精神。

楚兰歌知道他受到梅婶子此事的影响了,即使她提点过了,他还是自责了,“阿音,我带你出去走一走,好不好?看看有什么能赚到钱的。”

“……您还缺钱花么?”御飞音奇怪问。

“不缺钱,可也不能坐吃山空吧,就跟你种菜养小鸡一样。”

“……”

御飞音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刚开始新生活,他对未来是满怀着憧憬。

可这会儿,是被打击惨了……

半晌,他迷茫问:“阿姐,想过平静的生活,就这么难吗?”

“会过去的。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楚兰歌平静地说着。

“我还是没想明白……”

“阿音,你后悔认识卓一澜了吗?”

“没有。”御飞音连忙摇头。

楚兰歌垂眸说,“既然不后悔,就不要迷茫。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努力让自己不要成为他的累赘。”

御飞音顿时宛如醍醐灌顶。

是啊,他不该自暴自弃的……

幕后的人不管是冲着御飞音或是楚兰歌,十有八九都是冲着卓一澜。因为楚兰歌和御飞音的本身没有什么威胁,最大的作用,即是可以拿来当作筹码来威胁卓一澜。

第269章 不安全了3

接下来的日子。

御飞音不养小鸡,也不种菜了,每天跟猛子叔神神秘秘,一待着大半天。

楚兰歌本想问一问,可是御飞音说,这是他私人的事,要等有成果了再来告诉她,还特意说了让她装着看不见就是了。楚兰歌难得见他这般认真,便答应了。闲下来的时候,这家里的菜和小鸡,倒是她在种,在喂养了。还有一个难题,就是一家子的饭菜。

家里三个人,都不会做饭。

楚兰歌提出学做饭了,还请教赵婶子指点。

赵婶子也不客气过来窜门,“做菜很简单的,烧开水烫熟就是了,等熟了就捞上来添些油盐。”

“真这样么?”楚兰歌表示很怀疑。

不要以为她没见过世面!

京城中什么样的菜式,她没吃过的?

可后来楚兰歌拿糖诱拐了小虎子,小虎子也说了,他天天都吃水煮菜……

一周后,做出来的饭菜,称不上美味,可也能入口了。

御飞音不挑食,竟然将她做的饭菜都吃光了。楚兰歌虽然有着满满的成就感,可她自己却吃得不多。原因她自然不会承认,她有点嫌弃自己做饭的手艺了。可这也不能怪她,因为赵婶子做饭,也就是这个能耐。

有一天晚饭。

三个人在饭桌,只有御飞音吃得很香。

猛子叔都吃得慢条斯理。

楚兰歌试探问:“阿音,你说我要不要在镇上找个师傅,学学做菜?”

“不用啦,你做的菜已经很好吃了,比梅婶子的都好吃。”御飞音吃得两腮鼓鼓的。

猛子叔:“……”

御公子,你说这话时,良心不会痛么?

梅婶子虽然居心不良,可厨艺还是拿得出手的。

清水煮菜,清水煮肉……熟了再捞起来,适量伴点油盐。头两三天吃这个没什么,可顿顿吃这个……猛子叔很郁闷。奈何他只是一个仆人,没资格挑剔。

当然,御飞音的心理,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此刻的御飞音是恨不得写封信去京城,跟卓一澜炫耀一下,他现在天天都能吃到楚兰歌做的饭菜!他不用想都能知道,一定能气死卓一澜了!

光是想一想,御飞音的心情都快飞起来了。

因为梅婶子的事情,心情产生的郁气,都消了很多。

倒是楚兰歌想了想真的写了一封信,托人送去京城。

一封报平安的信,同时将暗中有人盯上她和御飞音的事提了提,让卓一澜小心些。这个信件一来一回,还需要一些时日。楚兰歌没有想到,最终她等来的不是卓一澜的回信,是另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卓一澜失踪了!

在失踪前,曾被端王重伤了!

这些消息传到桃源镇,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据说此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因为卓一澜重伤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怎么会这样?!”御飞音很焦急,“这才多久,他又出事了?”

“这事有蹊跷。”楚兰歌秀眉深锁,“……端王不像是冲动之人。”据她的了解,萧轼不会蠢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去伤卓一澜,并落下这么大的把柄。

第270章 不安全了4

楚兰歌忽然想到卓一澜说过,要让她一起算计端王的事。

当时她顾忌元帝的态度,让他再忍一忍。

难道在她离开后,他还是坑了端王?

“阿音,我明天去县城打听一下。”镇上的消息有限,楚兰歌决定明白一早,到最近的县城去问一问,在城里来来回回的商队,比在桃源镇的多。

“我也想去。”御飞音也想帮忙。

楚兰歌温声劝道,“阿音留下来看家。我一个人骑马去,当天可以回来。”

御飞音想了想,觉得也对,便没执着了。

翌日一早。

楚兰歌一个人骑着马出了小镇。

在镇上找了间最大的茶楼,给点小费让店小二牵走了马,楚兰歌进去茶楼,就在一楼大堂下角落里一张空着的桌椅坐下,点了一壶酒,再要了几样小菜。坐了将近半日,都没有听到有用的消息,出了茶楼,楚兰歌又在县城里转了一段时间,看到一两个商队,打听一下,又不是京城来的。

倒是楚兰歌无意中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

是楚兰歌路过衙门之时,看到了一张告示。上面大致的内容,是萧国从小养在民间的体验民间疾苦的三殿下回京了。这个内容在大多数的人眼中无关紧要,可是全国又特意发了这一张告示,还是元帝特意昭告天下的,其中隐藏的意味可想而知。

楚兰歌扫过告示一眼,看完大概的内容便回去了。

她是答应过御飞音,当日回去。

若是没有回去,他会担心了,说不定还会让黄猛出来找人……她不希望再闹出什么乱子。回到镇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果然,刚到家就看到御飞音坐在门槛上等着。

守在一旁的,还有黄猛。

御飞音听到马蹄声即立马站了起来,急急地问黄猛:“猛子叔,人回来了吗?”

“是的,公子,姑娘回来了。”黄猛看到楚兰歌回来也松了口气。

其实,在黄猛眼里这个姑娘胆子太大了,换上男装就真以为自己是男子么?如今这个世道,就算是男人也不太敢独身在外面闯荡。

厨房里还热着饭菜。

黄猛热了下就端了上桌,这些饭菜是邻居赵婶子过来做的。

楚兰歌回来肚子饿了,坐下安静地将饭菜吃完,这才说道:“今日在县城,没有打听到什么,也没有遇到京城的商队。我想明白再去一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可能会逗留一两日。阿音,要照顾好自己,不必担心我会有什么事。在外行走……我有经验。”

“嗯。”御飞音温和地点了点头,“您也不用担心我,我有猛子叔照顾,不会有事。”

再聊一会儿,楚兰歌回房歇息。

刚回房间没多久,房间门有人敲响。

楚兰歌去打开一眼,是黄猛提了一桶热水过来。

黄猛道,“御公子让我送过来的。”

“将水放下吧。”楚兰歌侧身让开,黄猛将水提进了屋子,放了下来。

楚兰歌看他退出门口后,“你能联系到卓府吗?”

第271章 不安全了5

“有一条线。是公子让我遇到困难,可以去联系。我要去打听公子消息的话……这个不知能不能行。”黄猛得知京城中的卓一澜的消息,也明白此时不该藏私。

楚兰歌问,“你就说我们很担心卓公子的安危。”只要将这个消息传回京,卓一澜如果能收到的话,应该会传个信息过来,让他们安心。

“是。”

黄猛转身离开后,就照楚兰歌所说的去做了。

楚兰歌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有黄猛地这里,卓一澜只要有心,随时都能找过来。

其实她早就知道,黄猛是卓一澜的眼线……

想到这一点,楚兰歌又莫名有些许烦躁了。

民间传言真真假假,仔细往深层想一想,楚兰歌隐约猜出十有八九是端王被卓一澜算计了。只是,想成功算计端子,卓一澜恐怕也是真的受伤了。反正,为了算计人弄伤自己的事,他又不是没有做过。楚兰歌真正担忧的,是卓一澜算计端王的时候出了意外,一不小心将自己搭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

天灰蒙蒙亮,楚兰歌又出发了。

在茶楼人多的时候,她又去坐了一段时间,有听到京城的八卦,可也不算多。只不过,端王的消息竟然还是没有人提起。楚兰歌花了点钱,招来了店小二,两个人走到角落里,楚兰歌塞了他一块银子,打听起京城的事儿。店小二一听她要问的事,脸色即紧张了起来。

店小二左顾右盼,又拉到楚兰歌走到偏点的角落,小声说:“小哥,这事儿现在不能说。上次有人聊起这个,被人警告了。”

“是端王的事不能提,还是卓公子的事不能提?”

“不知,反正是端王伤了卓公子的事,不准提了。”店小二谨慎地说着。若不是为了这一块银子,他也不想冒险。再说,他就是提个醒,也没有提那个谣言。

楚兰歌挥挥手,示意店小二离开。

会做出抑制流言这事儿的,很可能是端王的人。

因为这个事情对端王的影响,想必很大。

只要卓一澜一直处于重伤失踪的状态,那么,端王就一直有杀人的嫌疑。

楚兰歌回到座位上,又开始听起旁人聊八卦。听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其实,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是青楼妓馆,只是她不喜欢去而已。

今天倒是幸运的,楚兰歌在下午的时候,遇到一支途经过京城的商队。

楚兰歌上去打听了一些事情。

听到的传闻,比先前听到的略为详细。

因为之前听的,只是说端王重伤了卓一澜,却并没有说是如何伤的。这次才知道,原来是三殿下回京,元帝举办了一场春猎,是想让新近回来的三殿下,跟年轻一辈熟悉一下。岂料中途出了意外,端王的箭羽射伤了卓一澜。当时的情况很多人亲眼目睹,端王有口难辩……

最令人揣测的,是卓一澜被人带走疗伤,竟然失踪了。

据说搜查的官兵都要将整个京城翻过来了!

第272章 不安全了6

刚开始很多人对于卓一澜的失踪抱着怀疑的态度,可是,当他们暗中让人去追查,才察觉到不对。

听说,卓一澜是真的失踪了!

楚兰歌迷惑,“三皇子?”

三皇子回京……卓一澜失踪?

当晚,楚兰歌又回了桃源镇。

第二天她没有再去打听,日子又仿佛平静了下来。

御飞音关心问,“阿姐,你不去打听了吗?”

“不去了,等猛子叔的消息。”楚兰歌还是冷静了下来,“……他没那么容易死,别担心。”

御飞音见她这样,倒是安心了不少。

对于楚兰歌,他有种盲目地信任,她说卓一澜不会死,那就应该是没死了。既然人没死,那么,他也不必替卓一澜担忧了。于是,御飞音又开始每日神神秘秘不见影,几乎是到了饭点的时候,他才会准时出现。不过,他再神神秘秘,还是在家里,楚兰歌也就由着他去了。

半个月后。

有一封信,送到了楚兰歌的手里。

是黄猛亲自给她的。

楚兰歌打开,上面只有简短的数字:安好,勿念。秀。

看到这个消息,楚兰歌才总算放心下来了,她一时高兴就朝御飞音平日神神秘秘,在里面躲着不出来的房间走去。她是想将这个消息告诉他,这些日子,他就算没有说什么,她还是知道他心里惦记着的。可是,当她靠近了那个房间,即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

刚想走近去一探究竟。

“姑娘,御公子恐怕不希望你过去。”出声的是黄猛。

楚兰歌回头,看到黄猛出现在身后不远,悄无声息。

黄猛的武功显然在此时的她之上。

若是当年,岂会没察觉?

获得新生了,可武功始终是不如过去。

楚兰歌道:“你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在变强。”黄猛斟酌了一下才简洁说道,“御公子很努力。”

楚兰歌:“……”

不是说,阿音不想她知道吗?

可这么短短两句……呵呵。

然而,黄猛又欲盖弥彰地补充:“我什么都没说。”

“是,你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他在很努力地变强。”楚兰歌笑着说,不过,她又往回走了,没再靠近那个房间。只是那些声音,即像是有人练武打桩,“猛子叔,一会你去告诉他,京中那个人很好,让他不必担心了。”

“好的。”

黄猛明白她的意思。

等楚兰歌离开,黄猛便朝那个房间走去。

屋子里并非楚兰歌想象中的打桩,其实,比打桩的练习更为残酷了一些。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家具,只有在梁上用绳索吊着一些又粗又长的木条,吊得相当密集,绳索还相互绑着的,只要有一条木条在晃动,即可能会引起其它的木条,跟着晃动起来。只要人置身其中,那长木条晃啊晃,很容易被打到。御飞音却站在其中,不断闪避。

有时他闪避不及,木条便会直接敲打在他的身上。

黄猛站在门口看着。

比起刚开始,御飞音如今被打中的次数,已经少了很多。

第273章 隐藏行踪1

楚兰歌坐在门前的台阶。

对面屋的赵婶子家,正打开着门。

她朝那个正玩耍的小虎子招了招手。

小虎子跑过来,兴奋道:“哥哥,你今日怎么有空?我这几天想找你玩,可你家都关着大门。”

“去给哥哥打一斤水酒回来。”楚兰歌掏出一块碎银子,“剩下给你买吃的。”

小虎子眼光一亮,“真的吗?可以随便我买吃的?”

“是,随便你拿。”

“谢谢哥哥!”小虎子拿着碎银,立马往巷口那边跑。

在巷子口不远有一间小杂货铺,里面就有酒卖。

正因为离得不远,楚兰歌才会放心让一个几岁的孩子去。这小子很机灵,速度很快就将半斤酒打了回来,又买了两根冰糖葫芦,还剩下十几个铜板,楚兰歌没要,说要让他留着买吃的。

小虎子笑得很开心,“谢谢哥哥,我先把一根冰糖葫芦给弟弟。”

“好,去吧。”

楚兰歌感慨一下,这小子对弟弟真好。

背靠在门框上,打开酒坛慢慢喝了起来。

她这些天始终有些烦闷,到底在烦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许是料想中隐居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吧。等喝了大半的水酒,楚兰歌烦恼未消,困意倒是涌上来,闭上眼打起了瞌睡。忽然,她闭上的双眼睁开了一道细缝,望向了对面右边的一户人家的窗户。

只是淡淡一眼,她又闭上了眼。

再打了一会儿瞌睡。

黄猛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她在门槛上睡,很是惊讶。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倒是住在屋对面的赵婶子拎着小虎子的胳膊出来,身后还跟着个走路一晃一晃的小狗子,“小兄弟,我刚忙完家里的活,这才看到两个孩子拿着冰糖葫芦吃,小虎子说又是你给买的,还给了他钱……”

赵婶子一辈子都是个老实人,她是担心这些钱,不是楚兰歌给的,是小虎子不懂事去偷的。

楚兰歌看出她神色间的忐忑,便笑着说道:“婶子,是我让他帮我打酒,那是跑脚的小费。”

“这个怎么好意思呢。”赵婶子这才松了口气。

楚兰歌笑了笑,“没事。”

赵婶子是个老实人,可也不笨,知道跟楚兰歌这样的人不能得罪。然后,站在门口又跟楚兰歌好一阵唠叨,“小兄弟,叶家这几天没来找你麻烦?”

“没。”楚兰歌本来以为叶家可能还要闹腾一两回,谁知自从那天后便消失了一般。

赵婶子也很惊讶,“叶二懒子家这次真怕了吗?”

“是吧,可能是怕了。”楚兰歌笑眯眯地说着,眼底却无波无澜。

再聊了几句,赵婶子先回家。

倒是小虎子和小狗子不走了,凑在楚兰歌身边,跟她聊着天。

小虎子憨憨地挥过着一只小拳头,“哥哥,你可以教我武功吗?我长大了也要像哥哥这样厉害。”

“我也要学!我也要学——”小狗子乖乖地举起小手。

楚兰歌逗趣问,“想学?可你们有钱交学费么?”

第274章 隐藏行踪2

“我有钱!”小虎子胖乎乎小手,坐怀里掏啊掏地,掏出了一个小荷包,再从小荷包里倒出了十几个铜板,“哥哥,这钱够吗?是你之前给我的,我舍不得花完呢。”

“哈哈!……”

楚兰歌失笑。

接下来,她又跟两个孩子玩了一阵。

在院子里做事的黄猛,时不时扫上一眼,这时候的她,跟往日的沉稳寡言判若两人。黄猛在迟疑着,此时在例行汇报的时候要不要写上去。楚兰歌都不知道,本来黄猛只有一条线,遇到事了才去联系。可自从上次,黄猛递了话后,又收到了一个奇怪的指示,是凡是有关她的事都要汇报。

只是这些天,黄猛留意楚兰歌,每日基本是无所事事……

倒是今日意外地久坐在门槛,还跟两个小屁孩玩。

接下来数日,楚兰歌都会坐在门槛上喝酒或是逗小孩。

两个小孩子说要学武,她倒是直接让他们在门前台阶上扎马步。直到第七日了,楚兰歌不坐门槛喝酒了,每日开始在镇上逛悠。有一次,楚兰歌还听到了一个八卦,就是说镇上有名的叶二赖子,在前不久一家子突然搬走了,去向不明。难怪这么久,没有过来找麻烦。

当天晚上。

楚兰歌问了黄猛一声。

黄猛犹豫了一下才说,“……是有人出面,警告了叶家。”

“是卓府?”楚兰歌猜到,却还是想求证。

黄猛点头,“是。”

在桃源镇有卓府的人,出面警告一个无赖,是杀猪用牛刀了。

第二日。

楚兰歌照旧出门,在镇上闲逛,整日无所事事。

有些邻居都怀疑楚兰歌的人品了。还有人猜测会不会是去了一个叶二赖子,又来了一个更难对付的。所幸楚兰歌只是每日在附近逛来逛去,没有寻谁的麻烦。

可是谣言刚起,楚兰歌又足不出户了。

隔上几日,倒是可以看到黄猛出门置办日常。

在别人怀疑楚兰歌和御飞音是否已经离开了……楚兰歌又会到门前晃一晃,接下来几日又不见影。如此这般,过去了两个多月。

黄猛都有些头痛。

他不明白楚兰歌在策划什么。

数十年的经验,让黄猛看出了楚兰歌在准备着什么事儿。不过很快,楚兰歌找上他了,“猛子叔,你最近可有京城的消息?”

“有。”黄猛定期去汇报消息,还是会顺便打听一下京城的事儿。

当然,黄猛能打听出来的,都京城流传的八卦。

楚兰歌问:“卓公子可有现身了?”

“尚未。”黄猛说时有点担忧。

楚兰歌上次收到信件,知道卓一澜无恙,可黄猛只是个传递消息的人,所以并不清楚内幕,“那这两三个月,京中还有什么事发生吗?上次我去县城打听消息的时候,还看到陛下的告示,说是三殿下回京了。”

“是的,这个养在民间的殿下,据说是个厉害的人物。公子失踪后,如今风头最大的人,就是这位三殿下了。……”黄猛这些消息都是听来的,只要去京城打听,就能打听得出来,所以,黄猛也没有对楚兰歌隐瞒。

第275章 隐藏行踪3

传言这位殿下刚回京,即混得风生水起,让元帝赐居东宫,并开始接手部分朝政,每日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和元帝一起待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京中各方势力是纷纷猜测,三皇子将会是未来的储君。元帝的意思不言而明。他就是在培养接班人,培养未来的储君。

京城的局势,十分紧张。

卓一府失踪的事件都被这股风头盖了过去。

楚兰歌跟黄猛单独聊了一个多时辰。

事后黄猛整个人都有点不在状态。

原来,在他以为人家无所事事的时间,人家已经将附近监视他们的人,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其实,他这段时间也做了类似的调查,偏偏听完她的安排后,他就觉得自己查出来的,压根拿不出手。在认清自己不如一个小姑娘的情况下,这种体会真是各种酸爽……

御飞音的卧室。

楚兰歌敲响了他的门,“阿音。”

“阿、阿姐?等等——”御飞音的声音有点慌乱,“我、我正在更衣,一会儿就好了。”

听到说更衣,楚兰歌回头望了望天。

晌午……更衣?

楚兰歌还是耐心等着。

一刻钟后。

御飞音打开了房门,脸庞略红,“阿姐,要进屋里坐么?”

“我有些事跟你说。”楚兰歌迈出了屋里。

“好,好的。”

“你做什么了?”楚兰歌狐疑,“你这个样子,怎么看起来有点心虚的样子?”

“哪、哪有!”御飞音炸毛一样,立马否认。

“瞧瞧,你这样子更像了。”楚兰歌不是在逗他玩,是她确实有这个想法,“你刚才在瞒着我做什么,还怕我知道?”

御飞音脸蛋通红,“没有,就是换衣服。”

楚兰歌知道问不出什么,倒是留意起了房间。

房间整理得很干净,收拾得很整齐。

中间还点着香炉,空气中飘着香气,同时……还有淡淡的药味,或许也是药酒的气味。楚兰歌恍然想到上次接近那个房间,听到里面的动静,即又有些明白了,他可能是练武的时候受伤了,又不想让她担心吧。于是,楚兰歌状着不知道了,直接道:“阿音,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么快?”

“嗯,但生活条件可能暂时会艰苦一点。”

“我没关系的,全听阿姐的安排。”

“行。今晚就走。”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简单收拾了东西。

楚兰歌除了一身衣服外,只将钱银带上了。

御飞音是除了一个包袱外,便是一把琴。

二人借着夜色,悄然出了家门,等避开了所有的眼线,到了一处巷子里,楚兰歌进去了一会儿,就牵出了一匹马,四只马蹄上包着厚厚的布,底下还有一层棉花,因此马儿走路的时候并没有弄出声响。

两人一骑,连夜出了桃源镇。

第二日。

黄猛照样开门,日常生活照旧。

监视着这家宅子的人,丝毫不知道昨晚有人离开了。

等那些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数日后了。

在这数日里,楚兰歌和御飞音早就走远,遁去了行踪。

第276章 端王身世1

数日后。

黄猛驾着马车,到跟楚兰歌约定的见面地点,等了一天不见楚兰歌出现,黄猛才惊觉他可能上当了!对方不但摆脱了暗中盯梢的人,连他都摆脱了。

顿时黄猛冷汗直冒,当即写了封密函,加急送回京城。

京城,东宫。

卓一澜看到了密函,脸色阴郁又苦涩。

除了想坑端王外,他更想借此逼她回京。然而等到的结果,是她离开得更彻底了?!

“真是狠心的女人……”

卓一澜将密函放到烛火里,烧掉。

恰在此时蓝牧又来了,“殿下,陛下在御书房等您。”

“不去。”卓一澜现在什么都不想干了,“你去告诉陛下,说我生病了。”

蓝牧眼皮跳了跳,“殿下?”

“……滚!”卓一澜怒了,拿起案桌前的册子就朝蓝牧砸去。

蓝牧吃了一惊,当即退了出去。

自从秦姑娘离开后,主子这脾气越发……难测了。

蓝牧守在门外,自然没真去御书房禀报。

果然,等过了还没有一刻钟,卓一澜便衣冠楚楚迈出来,又恢复了往日矜贵和沉稳,“走吧,去御书房。”

“是。”蓝牧恭敬地跟在身后。

到了御书房。

元帝坐在龙案前,抬头看了一眼。

卓一澜先是恭恭敬敬行礼,再坐到龙案旁边的椅子,沉默地拿起堆积得高高的奏折,最上面那一本就翻了起来。今日的他批得特别快,特别有效率,以前花上两三个时辰才批完的奏折,他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批完了,“……忙完了。您老人家还有事情么?”

元帝问:“今日谁招惹到你了?”

“没人。”卓一澜幽幽回答。

元帝眼底闪过笑意,“别想遮掩了,再不说朕就派人去查。”

卓一澜黑着脸道:“是媳妇跑了……”

“噗!——哈哈!……”

御书房里传出了元帝爽朗的大笑。

不一会儿,是卓一澜摔门而出!

不,是故意将御书房的门,狠狠地踢了一下!

岂料,元帝不但没生气,那幸灾乐祸的笑声更大了,而且接下来的几日,见到卓一澜就目光流露出趣味,气得卓一澜罢工了好几日,不去御书房干活了!

卓一澜已经很难过了,真的很难过。

可是,元帝就是爱看他难过!

正如元帝所说的,连个媳妇都追不到,真的很丢人。

另一边端王府。

萧轼听到下属的禀报,漠然问:“……卓一澜的人同样跟丢了?”

“是的。那个黄猛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了。”鬼面具男子说着。

萧轼又道:“黄猛以前的信件都传到哪里?”

“信函是直接送回卓府。不过……”鬼面具男子迟疑了一下,“每次信函到达卓府不久,那个卓府的管家就会去见蓝牧。卓一澜失踪后,蓝牧已经转去三皇子面前当差了。”

萧轼脸色冰寒。

竟然连遮掩都这么敷衍!

卓一澜摇身一变,成了三皇子,在萧轼看来确实是破绽百出。然而不是人人都如萧轼,可以站在很高的位置上纵观全局。

第277章 端王身世2

所以,京城里知晓卓一澜身世的人还是只有少数,可这些人平日最擅长揣摩圣意,即使知道了也会守口如瓶。况且,元帝二十余年从来不提立储的问题,三皇子突然回归又入主东宫,还每日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只要脑子不傻的人都能看出,元帝的意图。可以说,如今京中的局势,表明是一片明朗,却又暗藏风暴。

萧轼掩去心底的阴霾,又淡漠问:“宋谨先的事如何?”

“还关在牢里。”

“不是判了发配么?”

“主上,可乌宏邈就是迟迟扣着人不办。我们的人也没有找到机会接近宋谨先。”

“……”萧轼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一趟大牢。

隔了几个月,当初宋谨先的事,京里已经没有多少人谈起。

萧轼也是个能忍的,才会忍了这么久,没有为了宋谨先嘴里的秘密而去见人,“你让人安排一下,本王今晚要去见一见宋谨先。”

“主上,强行安排的话,避不开众多耳目。”

“无碍。”萧轼面无表情说。

避不开,那就不避了。

当晚萧轼去牢中见宋谨先,原本安排的人被临时调走,卓一澜收到消息时萧轼已经见到了宋谨先。宋谨先坐了几个月大牢,样子相当狼狈,可见到萧轼时还是坐得笔直,“您终于来了。”

“……”萧轼让人备上了酒菜,坐了下来。

不过,只是准备了一份碗筷,萧轼并没打算在牢里吃东西。

宋谨先大吃了起来。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萧轼才取出一封信给他,“是你女儿的信。”

宋谨先接过来,打开信件看了一遍,再看到信件右下角一处,有几点小墨汁,看似是写信的人无意中沾上去的,其实不然,是他和女儿以前商量好的暗号,这也证明端王送来的信,确实是宋碧瑶亲笔所写。上面的内容不多,说明了她很安全,还有家人有她暗中护着,都很平安。

萧轼单刀直入,“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王爷是个守信之人,我也是。”宋谨先伸出一根手指,在满是灰尘的地面写出了几个字。

萧轼猛地站起,死死盯着地上的几个字,突然,他发狠地伸出脚,将那几个字擦掉。如此失态的萧轼很少难看到,即使平时让卓一澜气疯了,也不会像今日这般。萧轼将字抹去后,猛地又出手一把捉住宋谨先的衣襟,大力地提了起来,阴冷地问道:“宋谨先,你敢确定刚才所讲的属实吗?”

“千真万确。”

“!……”

萧轼将宋谨先丢开。

刚才是什么字,让萧轼刺激这么大?

是事关萧轼身世,宋谨先写了五个字——王爷非帝子。

萧轼早就怀疑自己的身世了,不是从元帝身上找到疑点,是久居深宫不见客的太后。小时候不懂,等大了就明白了,太后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祖母。

是作为一个祖母,对待孙儿太过疏远了……

萧轼突然问:“除了本王外,其他人呢?”

宋谨先慢慢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没有急于回答萧轼的问题。

第278章 端王身世3

宋谨先道:“王爷,事到如今,我很明白自己的处境。”

“……你想如何?”萧轼看了一下宋谨先的左额,刺出来的“囚”字,“有人压着你的案子,迟迟不让你发配,本王要见你一面都要冒着风险。”

“我不想死,不想被发配到边塞。”宋谨先养尊处优大半辈子,很清楚自己干不了苦力活。即使能活着到边塞,也没有几日好活,“我也不为难王爷,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养老。当然,若王爷还有用得着的地方,我是绝不会推辞。这辈子……我宋谨先也就这样了。”

萧轼不动声色。

宋谨先这样的人都无法从萧轼脸上看出端倪。

良久,宋谨先道:“本王让人安排。”

“成。”

接着,宋谨先凑到萧轼耳边,低声地说了一句话。

霎时萧轼的脸色都变了,旋即又沉下脸,“你在耍本王么?”

见到他不信,宋谨先也不急,倒是反问:“王爷这些年就没看出什么?”

萧轼好似听不懂问,“看出什么?”

“陛下对待子女,更像是臣子,而不是亲人。”

“帝王家本就无情。”

“那太后呢?”

“嗤!”萧轼冷嗤,“在数月前,你此话本王会信。可是现在这话不可信了……你被关在牢里这段时间,京城可发生了不少事情,尤其是据说刚刚回京的三皇子。”

“三殿下?”宋谨先沉吟,“一直被养在外面,怎么会回京了?”

“你是不是觉得他跟本王一样?”

“难道不是?倘若陛下真的重视他,岂会让他流落在外?”

“呵,你可知……他是谁?”萧轼突然想看一看宋谨先知晓卓一澜是三皇子,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当时他刚刚知晓的时候,那个心情这辈子都忘记不了。如果他能早些知道,就不会在春猎的时候,上了卓一澜的当。除了他和卓一澜外,没有人清楚春猎之事的来龙去脉……

宋谨先疑惑,“是谁?”

萧轼嘲讽地笑道:“是卓一澜!他的容貌跟元帝很是相似,只要见到他的容貌,没有人会质疑他们之间不是血脉关系。想来也是了,若非亲生儿子,元帝这些年岂会纵容他。”

宋谨先瞪大眼,“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

“陛下不可能有孩子——”

“嗤!”萧轼不信宋谨先的话,正是因为卓一澜跟元帝的容貌太像。几个老臣更是说了,卓一澜像极了元帝年轻的时候。其实仔细想一想,除了卓一澜外,元帝几个子女都不像他。或许宋谨先所说没错,元帝身边的孩子,全部不是亲生的,但是,唯独卓一澜是亲的。

宋谨先看到萧轼如此,即沉默了。

萧轼今日的话,比往日都多,自从春猎的事件后,元帝撤掉了他的职务,让他禁足在府里三个月。在外人的眼里,如今的他就是一个闲散的王爷,还是一个连自由都受到限制的王爷。若非以前他培养起来的势力,恐怕现在的他早就处处受制,一败涂地了。

第279章 避世生活1

京城南效几十里外,地势偏高,群山连绵。

其中有一条小村,总共是三十几户人家,祖辈居住在大山之中,平日里几乎不会有外人过来。今日,却迎来了两个陌生人。

那个姑娘还牵着一匹马,在马上还坐着一个好看的公子。

两个人一进村子,立马让村里的人注意上了,一群孩子还尾随着他们,好奇地打量着。

楚兰歌招来了一个小孩,用一颗糖就问出了村长的家,然而,直接找到了村长的家里。

突然有个外来人,村长很警惕。

可来的两个人,一个眼瞎,一个小姑娘,没有什么威胁。

村长问起楚兰歌,“怎么到了咱们兴德村来了?”

“还是被这个世道逼的?家里都没人了,房子和田地都被人抢走,可那个恶霸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兄妹,只好来到这里暂时躲上一躲。”楚兰歌给自己和御飞音偏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身世。

恶霸鱼肉乡里,他们一家遭殃。

在这个世道,还真的不少见。

村长是很少离开大山,可也不是没有出去过,每年村里都会有人组织一趟,出去购些日常用品。至于为什么还要组织?自然是山路危险,有时运气不好,可能会遇到野兽。

楚兰歌花了一两银子,买下了离村不算远的一处小木屋。

木屋不大,只有一室和一个隔间。厨房都没有一个。不过,楚兰歌也请村长明日喊人来帮忙修了,还说会付工钱。村长见楚兰歌出手大方,也很高兴,立马去张罗。

楚兰歌先将马儿拴好,牵着御飞音进去。

两个人麻利地打扫一遍。

路上折腾了月余,这才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栖身之所。

御飞音好奇问:“阿姐,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村庄?”

“听说的。”楚兰歌笑道,“你该知道我平日就爱到茶楼或酒肆坐坐。”得知这里有个村子,还真是有一次在茶楼里听人说的。

御飞音一听乐了,“原来这样啊。”

在这里大山里生活,几乎是与世隔绝。可是这里却比桃源镇更接近京城,只需三五日的脚程,骑马的话更快,两日便能一个来回了。楚兰歌终究不是很放心卓一澜,隐居在这里距离近点儿,日后打听也容易些。

两个人吃了剩下的干粮,将就地过了一晚。

第二天大早,村长带着几个汉子过来,替两人修建了一个小厨房,还修整了一个木屋子。楚兰歌想了一想又让村长在木屋旁边再修一间木屋。山上缺少外面的建房子的材料,却不会缺少木材。住在这里的村民,住的房子几乎都是木建起来的,只有村长家是石头砌起来的。

房子都是在半山腰上。

楚兰歌还是让修房子的村民,再顺便将他们的木屋周围,再搭了一道高高的木栏,围出了一个小院子,这样更像是一个家的样子了。

当整个都忙完,已经是十几天后了。

楚兰歌上山打猎,有意猎回了一头成年的野猪,大方地宴请了全村的人吃了一顿,这么一来倒是跟村子里的人熟了不少。

第280章 避世生活2

接下来日子,楚兰歌和御飞音算是在这里安家了。家里缺着什么家具,楚兰歌基本是亲自动手做,例如桌椅和床,还有木碗和筷子,全是她亲手做出来的。

当忙活完这一阵子,人就清闲了下来。

没事的时候,楚兰歌喜欢在山中转悠。

靠山吃山,每次出去转悠总能带些野味回家。

倒是御飞音又生了养鸡的雄心壮志。他独自到村里跟人买了六只小鸡来养,心里就盼着早点将鸡养大,好让鸡来下蛋吃。可是还没有等小鸡养大,有个孩子好奇地将六只小鸡摸了一遍,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儿,“阿音哥哥,你养的六只鸡,都是公的……”

“……”御飞音霎时脸黑了。

卖小鸡给他的大婶,到底是谁呢?!

山里家家户户都有养鸡,可又不爱养公鸡。

因为公鸡不会下蛋,养大又要浪费粮食,只能吃肉又不划算。

他这回是让人当冤大头了!

楚兰歌拎着一只野兔和山鸡回家,看到有几个小屁孩又围着御飞音身边。自从他俩到这里落户,村里的孩子就喜欢到他们家窜门子。因为御飞音闲着的时候会弹琴给他们听,还会经常给他们讲小故事和外面的世界。所以,村里的孩子都挺喜欢御飞音。

楚兰歌平时是喜闻乐见。

有孩子陪着御飞音,他也不用太过孤单。

这次,她以为御飞音又在给孩子们讲故事……

而听到楚兰歌的脚步声,御飞音站了起来,他面前的几只小鸡也露了出来。

“姐姐回来了?”有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跑了过来。

楚兰歌含笑说,“四妞又来窜门子了?”

“嗯嗯。”小女孩高兴地点头,又接着告状,“姐姐,阿音哥哥说要买几只小鸡养着下蛋,可他买回来的都是公的。”

楚兰歌:“……”

幸好她忍住了,没有失笑出声。

不过,她面上还要装着义正严词道,“哎哟,是谁卖的小鸡?真是太不厚道了,一会儿拿着小鸡去跟他们家说道说道。说不定还能换上几只能下蛋的。”

御飞音听了,眼睛一亮。

可很快他又暗淡了,“我不记得是谁了,就记得是一位大娘。”

突然有个女孩子兴冲冲地站了出来,“阿音哥哥肯定是跟我家二伯娘买的小鸡。”

“大丫,你咋知道?”另外一个孩子问。

“因为村里最近就我二伯娘家有一窝小鸡,听说有十一只是公的。”

“那你二伯娘这窝小鸡一共有几只?”楚兰歌古怪问。

“十一只!”

“……”

御飞音听了,顿时没脾气了。

楚兰歌一听也乐了,可她还是不敢笑出声,免得打击到御飞音。

这时那个叫四妞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又看向了楚兰歌手里的兔子和山鸡,“姐姐好厉害,又捉到兔子和山鸡。”

“是啊,一会要煮了吃,你来不来吃?”楚兰歌很大方。

小女孩抿嘴笑笑,撇头不理她了。

有肉吃了,还不高兴吗?

不!她这是被小孩子鄙视厨艺了!

第281章 避世生活3

赵婶子教的水煮肉,楚兰歌煮出来真的不好吃。

可是这一回,楚兰歌似乎有点被刺激到了,“要不,这次烤着吃?”

“?!……”

四妞大眼一亮。

另外几个孩子眼睛都亮晶晶的。

楚兰歌又纠结了,“算了,还是煮吧。人太多,我这一只兔子和山鸡不够吃。”

煮着就够吃了吗?

御飞音抿嘴窃笑,她是故意在逗四妞他们吧。

兴德村的小日子,有点鸡飞狗跳,却又十分安逸。

平时什么都不用多想,就想着如何过好日子,想着如何解决一日三餐即可。至于一些家务的事,楚兰歌走到厨房看到水缸里的水是满的,很是欣慰……村里的孩子就是可爱,竟然每日都帮她将水打满,当然,她还要适当给点报酬,“四妞!去烧热水,准备杀兔和山鸡,这次准给你们烤肉吃!”

“行!”四妞应了后,麻利地开始干活。

那个干活的动作……熟练的程度,远胜楚兰歌。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眼前的就是例子。

几个孩子,外加两个大人。

楚兰歌将家里的存货都搬出来了,这才让大家吃饱。

夕阳西下,红霞映照着半边天。

楚兰歌坐在院子的木头墩子上,御飞音拿着琴在练。

“阿音,现在的日子……你过得习惯吗?”楚兰歌望着夕阳略显失神。

御飞音弹着琴的指法一乱,索性停了下来,“挺好,就是不如桃源镇方便。”

“是啊,不如桃源镇。”楚兰歌知道他对自己的家乡,还是有着特殊感情的,“等外面的事情了了,我们就再回桃源镇吧。那个宅子还留着,到时回去打扫一下就能住人了。……这说起来我还真有点想念小虎子和小狗子了,那两个小家伙很可爱。”

山里生活是安逸,却也有诸多的不便。

例如想买包盐,都没个地方。

楚兰歌想到这里,忽然拧起了眉头,“差点忘记了,家里没盐了……”

“你要出去买吗?”御飞音问。

“明天我去问问村长最近有没有人出去。”楚兰歌有想过问村里人借点盐,可又有点问不出口。从那几个孩子的口里,她都能知道盐,在这大山里可是稀罕物。

良久,御飞音轻声道:“阿姐,我们这一路都避开了人,你都没有打听过他的事,这次要不趁着去买盐,顺便打听打听?这里不是离京城不远吗?”

“……”

楚兰歌沉默了。

御飞音又说,“阿姐,咱们不能真的不管他了。”

“他跟我们不一样,什么都不缺。”楚兰歌想到这个问题又莫名烦躁了起来。

“他缺啊!怎么会不缺?”

“如果我们没有猜错,如今的他已经住进了东宫,你觉得他还会缺少什么?”

“缺少我和您啊……”

“……”这话,她接不下去了。

御飞音忽然翘起了嘴角,“等他解决完了外面的事,到时候我们哪里还需要避世而居?立马去找到他,我们来一个坐享其成,跟着他吃香喝辣的,想想多美呀。”

“是啊,你想得倒挺美。”楚兰歌揶揄。

御飞音:“……”

第282章 避世生活4

翌日。

楚兰歌去了村长家一趟。

不是逢年过节,村里并没有组织人出去。楚兰歌倒不怕一个人出去,可她不放心御飞音一个人。在这里有一段时间,倒是跟村里的孩子混熟了,可大人还是一般般。

大的孩子十一二岁,小的有三四岁。

楚兰歌跟御飞音说了一声。

“阿姐,您觉得我还不会照顾自己吗?”御飞音脸庞上带着浅笑地问。

楚兰歌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可能是自己想岔了什么。

御飞音道:“我能自己照顾自己,您不必担心。”

“好。我就出去几日,你有事就找大丫和四妞他们帮忙。”楚兰歌又叮嘱了几个孩子,还利诱上了,说只要他们在她出去这几天,照顾好阿音,等她回来就给他们带好吃的。

几个孩子很兴奋。

楚兰歌又细细叮嘱几句,这才牵着马儿出来,离开了兴德村。

当村长听说楚兰歌一个人出去,都吃了一惊,匆匆跑到御飞音这里打听,“哎哟,阿音兄弟,你怎么让一个小姑娘出去,就算有马也不妥啊。”

“村长,怎么啦?”御飞音惊讶问。

村长道,“这山路可不好走。”

“没啥,我们就是走进来的。”御飞音不解道。

“你——”

村长看到御飞音还是一脸淡定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行了,我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旁边几个孩子听了,都是一脸懵逼。

倒是四妞听懂了,“村长爷爷,姐姐可厉害了,不敢山里那些东西。”

“呃?”村长扭头看向几个小崽子。

又有个男孩子出声,“村长爷爷,姐姐打个狼。”

有人开头,接着一群孩子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楚兰歌这段时间的厉害事儿。在孩子们的眼里,楚兰歌很厉害,连狼都杀过了。

村里的人都不知道御飞音和楚兰歌的全名。

只知道御飞音叫“阿音”,楚兰歌姓楚。

这个还是有大人问起楚兰歌时,楚兰歌说自己姓楚。至于孩子们更不知道楚兰歌叫什么,只是经常听到御飞音叫她阿姐,便跟着喊姐姐了。

村里发生的事儿,楚兰歌不知道。

她骑着马朝山外奔去。

白天的时候,山路还算安全。

楚兰歌一路上倒遇上了一匹狼。

一人一狼遇上了,只能算这匹狼倒霉,还没有来得及呼唤同伴,就让楚兰歌一箭射杀了。这下子倒是让楚兰歌乐了,带着死狼继续赶路。

天黑之前,楚兰歌赶到了京城郊外一个村庄。

楚兰歌这趟出来,自然还是穿着男装,还用一条围巾,遮住了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双沉静的双眼。她进村的时候,还是挺惹人注意。原因是她的马背上还有一匹狼。

“大兄弟,你这是进山了?”村里有个大娘见了高声喊着。

楚兰歌拉住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大婶,我是路过而已,运气不好遇到狼了。”

“狼都被你打了,还运气不好?”

“侥幸而已。”

楚兰歌跳下马,礼貌地跟那大娘唠嗑了几句。

第283章 避世生活5

聊了一会儿,楚兰歌接着顺理成章提出借宿了,大娘想了想回头进屋,跟家里的男人说了说,不一会儿就有一名老汉走出来,一瞧就是个庄稼汉子,是个老实人。楚兰歌借宿自然不会白住,将狼搬下马背,直接在大娘家里杀了,狼皮完好地剥了下来,让楚兰歌收了起来,至于狼肉。

楚兰歌没打算再要,就让老汉一家处理。

大娘很是高兴,直赞楚兰歌,好话不要钱地说着。晚饭的时候,还煮了一大盘的狼肉。

歇息了一晚。

第二日。

楚兰歌便进城了。

骑着俊马,走在熟悉的街道。

离开不足半年,兜兜转转又回京城。只是这次楚兰歌没打算去见卓一澜,找个小摊坐下,吃了碗面。倒是坐在了街道的一旁,招来了蹲在角落的一个小乞丐。

看到楚兰歌招手,小乞丐机灵地走了过来,“这位爷,招我过来有事?”

楚兰歌点了点自己旁边,让小乞丐坐下,“最近京里可有发生什么事,你来说一说。”她掏出一块碎银,丢给小乞丐。小乞丐一见,双眼放光。

当即,小乞丐将自己听到的事儿说出来,“这京城的事,每日都翻新。晚夜大荣药房的老板,出了一趟差事儿,连夜赶回家却恰好撞见他最宠的小妾偷人……这事儿闹得可大了。”

楚兰歌笑笑,“还有么?”

“有啊,前天醉香酒楼出了事件。”小乞丐很有语言天赋,说起八卦来一点都不枯燥,“户部尚书府的何小少爷据说禁足一段时间,终于放出来了。这不,刚出来又醉香酒楼逛一逛,结果酒没喝上……在门口却撞到一个小娘子。换个人这一摔啥,偏偏那个小娘子这一摔,出大事儿了。”

楚兰歌淡定地笑问,“出了啥事?”

“那小娘子一摔,摔出人命了——”

“嗯?”楚兰歌秀眉一挑。

小乞丐嘴角咧开,“是小娘子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这不是摔出人命了吗?”

楚兰歌只是呵呵,这小子很滑。

可这些琐碎的事情,不是她想听的,但是,她又不能刻意打听,容易引起旁人的猜忌。可这摔出人命的事件,居然还有后续,小乞丐神秘兮兮地小声说,“本来何小少爷是摊上事儿了,结果……”

楚兰歌始终眼里似乎带笑,静静听着。

小乞丐有点没趣,“原来那个小娘子尚未嫁人!”

楚兰歌哑然。

这事儿,还真是峰回路转。

何小少爷撞人的事儿,肯定是不了了之了。

小乞丐见楚兰歌只是听,没点反应又有点小失望,“这位爷,这事儿可没完,还有后续呢。”

“你小子是说书的么?”楚兰歌眯起了凤眸问着。

小乞丐咧嘴一笑,“没,就是经常偷偷去听人说书。”

难怪……

楚兰歌可没时间磨蹭,“继续说。”

“这个后续,是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小乞丐又小声说着。他说的时候眼睛还瞟向楚兰歌的荷包。

楚兰歌这才凤眸略带疑惑地打量起这个小乞丐。

第284章 避世生活6

先前她会招他过来,是心里以为他就混这口饱吃,却也不是混得很差的小子。可是现在看来,这小子十岁左右,双手故意抹脏,却还是露出了一点白嫩的皮肤。还有,他的脸蛋儿是有些脏,圆圆的带着婴儿肥,一双大眼乌黑发亮,灵动狡黠。楚兰歌顺着他的意思,又拿出一块碎银给他。

小乞丐这才满意了,“那个出了人命的小娘子,竟然嚷嚷地说认识卓府的卓公子。……有人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卓公子的。”

楚兰歌一脸黑线。

这是哪跟哪啊?

果然,小乞丐又说,“当然这话不可信了。”

“怎么不可信?”她忍不住问上一句。

小乞丐鄙夷地看她一眼,“卓公子失踪几个月了,大夫说那小娘子的胎儿,月份尚浅,都没显怀呢。不过,我怀疑那个小娘子真的认识卓公子。”

“……”楚兰歌又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向这小子。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懂得这么多,连女人怀胎的事儿都懂。

楚兰歌很想知道这小孩是打哪儿来的。

以为小乞丐把话说完了,岂料他又神秘兮兮地小声说,“我还听到一个秘密。”

“没钱了。”楚兰歌挑明来说,“两个八卦都没说完,你却要了我一两多银子,小小年纪太贪了不好。”

小乞丐脸色一红。

若不是抹黑了小脸,恐怕会更红,委屈似地倔了起来,“我又没问你要钱,是你自个儿给的。”

楚兰歌哭笑不得。

他还委屈上了?

这小孩胆子真大,无畏无惧,可不像一般人养得出来。

在家里的时候,想必还是个备受宠爱的孩子。

他似乎不想占她的便宜,嘟起小嘴说道:“我听到那个小娘子嚷嚷了一句话,可才嚷嚷了一句,就被人泼粪了,吓晕过去了。”

“她说了什么?”事关卓一澜的,楚兰歌还是很上心。她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随意招个小乞丐,都能撞上这个事儿。

小乞丐说道:“她说,卓公子就是三殿下……”

楚兰歌瞳孔一缩,“这小娘子是何人?”

“不知道,我没跟了。”小乞丐那日想跟上去,可又遇到事儿,才没有跟上。

楚兰歌又问,“你将她的外貌形容一下。”

小乞丐将那女子的容貌和身高都说了说。

楚兰歌暗暗思索了起来。

倒是小乞丐没留意,又聊起了京城其它的八卦。

可聊着聊着,小乞丐猛地惊起,撒腿就想逃走。没有走出十几步,就让人拎着衣襟,捉了起来。捉住小乞丐的人,竟然就是户部尚书府的何永安何小少爷。

何永安咬牙切齿道:“臭小子,你还真能藏!”

“表哥!表哥快放了我!”

“失踪几天了,你还真能耐了啊!”

“我、我不是失踪!我是在体验民间疾苦。”

“毛都没长齐,学堂都不上了,体验什么疾苦?”

“表哥,先生都教我了,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决定走一万里的路,不去上读了。”

“……”

第285章 杀人灭口1

何永安恼怒得很。

若不是为了急着找这个小子,听说这小子在酒楼附近,他岂会急中出错,不小心撞到了人?还差点惹出了大麻烦,幸好是那个女人自己不检点。

楚兰歌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看着两个人。

何永安回头看了楚兰歌一眼,直觉不像是好招惹的那类人,刚才还看到表弟和这人在说话,“你是——”

“我以为他是个小乞丐。”楚兰歌随口说着。

那小孩子一听,顿时声情并茂叫道:“哎哟,这位爷!赶紧来救我呀,我就是个小乞丐。他是个人贩子啊,是想将我捉走卖了。”

“噗!”

楚兰歌失笑。

这小孩有趣,不过,作为他的长辈要头痛了。

何永安气笑了,抬手拍的一巴掌,落在小孩的屁股上,“我是人贩子?嘿嘿,你说得不错,我今日就是要将你捉回去,卖给你老爹!”

“表哥,你可不能这样干!”小孩不哭了,眼睛却瞪得溜。

何永安道,“我为什么不能?”

“你若敢说,我就去告诉姑父你把人家小娘子的肚子撞没了。让姑父继续把你禁足了。”

“……臭小子,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

小屁孩再怎么反抗,还是让何永安暴力镇压。

何永安瞧着服服帖帖的小表弟,心里也是得意的,“本少爷我斗不过哥哥们,还制不住你这个小子么?乖乖跟我回去负荆请罪。”

楚兰歌看着这一大一小走远。

一个小插曲,算是落幕。

不过,这个小孩子倒是给她落下了很深的印象。

楚兰歌站了起来,拍拍衣服沾的灰尘,将拴住的马缰解开,牵着就朝一个方向走去。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一条旧巷,在这一边都是老宅子,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一些穷苦的人家。楚兰歌搭起了围巾,遮住了大半的脸,路过一间宅子门口,在门前挂着一个老旧的横匾——秦宅。

秦家是京城人氏,祖上薄有家财,可后来是一代不如一代。

原身体主人跟这家子有血脉关系,却不是楚兰歌。

楚兰歌将马儿安置在一处密巷里,她在秦宅后面的院墙里站了一会儿,三两下翻身进去。大白天闯入陌生的宅子,楚兰歌竟然走得很淡定。

还没到正堂,即听到里面有纷杂的争吵声音。

——“……你养出的好女儿,做出这样的事,还有何脸面活着?”

——“老爷,那可是咱们的女儿!犯再大的错,都是咱们的孩子——”

——“住口!再嚷嚷老子休了你!”

——“玉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她死活都不肯说!”

——“外面传言是卓公子的……”

——“会不会是真的?真这样的话要去卓府跟他们说说理。”

——“对,卓公子失踪了,我家玉儿可不能委屈了,要不要先住进卓府……卓公子可是无父无母又没有亲属,那庞大的家财可没人继承。”

——“……”

秦氏族内有女未婚先孕,可是一件大事。

因此族里能说得上事的人,都聚在了一堂。

第286章 杀人灭口2

楚兰歌避开了绕开了正堂,不用多久,悄然来到了一个厢房的窗户外。

借着窗户的缝隙往里面看去,终于看到一个女子穿着白色的里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却满脸戾气。

正是楚兰歌料想中的女人——秦玉。

从那个小孩子的描述当中,楚兰歌就想到了秦玉。

楚兰歌不知道她一个妙龄少女,怎么会未婚先跟人私通,可是这样的人活着,就是对卓一澜的一种隐形威胁。她不像卓一澜,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人。

这不,明明是个寻常的女人,却能说出卓一澜是三皇子的话。

楚兰歌这次找上门,就是为了问清楚这一点。

厢房里除了秦玉外,没有人。

楚兰歌打开了窗户,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床榻上的秦玉,一见有人跳进来,正想惊呼。

“秦玉!”楚兰歌的嗓音响起,没有刻意掩饰,所以很容易听出是女子。

秦玉坐起,“你是谁?”

楚兰歌将面上的围巾拉下,“可有认出我是谁。”

“是你!这个贱人——”秦玉死盯着她,双眼透出怨恨。

只是下一刻,她的话说不出来,是她的喉咙让楚兰歌捏住了,整个人被按到了床上。秦玉几次张嘴都张不了,连呼吸都越来越困难,满眼的怨恨渐渐让惊恐代替。

楚兰歌直接质问:“你是如何得知卓公子是三殿下?”

“我——”

“不说杀了你。”楚兰歌冷血说着。

秦玉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是窒息而死。

楚兰歌却突然松开了手中的力度,秦玉终于又能呼吸,几度喘着大气才好转。

她张嘴正要大呼救命——

岂料,一把匕首,刺入了她的嘴,让她的嘴想合起来都难!

秦玉吓得脸一青一白,只见匕首又指向了她的咽喉。

楚兰歌漠然道:“说吧,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是、是我亲眼看到的!”秦玉脸上惊恐地说着,心里却恨极了,想着日后一定要让楚兰歌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楚兰歌又问,“在哪里看到?”

“茶、茶楼的门口……”

楚兰歌再问下去才得知,秦玉第一次在茶楼门口,差点撞上卓一澜的那次,竟然意外见到了卓一澜的真容。当时秦玉和卓一澜距离太近,又恰好那日卓一澜只戴着帷帽,卓一澜盛怒之下动作太大了,再加上有风吹起了一瞬,倒地的秦玉机缘巧合就见到了他的容貌。

那一眼,就让秦玉失了魂,失了心……

楚兰歌想起了当时秦玉奇怪的反应,倒是有些了然。

偶尔的机会,秦玉有一次在街上见到了三皇子。

答案可想而知。

楚兰歌又问:“这个事儿,你可有跟别人提起过?”

“没、没有。”秦玉心虚地否认。

楚兰歌见她这个神色,便知道她肯定跟人说过了,“跟谁提过?”

“……”

厢房里的事儿,外面无人得知。

在秦家正堂里一大家子还在争论。

傍晚,一个妇人端着药碗进去秦玉的房间,下一刻便是一声尖叫响彻着整个秦家,“快来人!玉儿上吊了!……玉儿上吊死了!……”

“……”

第287章 行踪泄露1

秦家人匆匆跑过来,只看到了一具刚刚吊死的尸体。

秦玉死了……

他们都以为她是羞愧自杀的。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是被人杀的……

一个跟男人私通的姑娘,留在家族只会是耻辱。于是,秦家人拿着一张凉席,卷起尸首就让人偷偷抬到城外的乱葬岗埋了,连坟头都没有起一个。

倒是秦玉死的消息,第二天传到了卓府管家的耳边,“死了?……死了也好。”

外面的人,包括秦家的人都不知道,秦玉发现卓一澜是三皇子后,自以为抓到了一个很大的把柄,想借着这个机会留到卓一澜身边。如果的卓一澜成了三皇子,更是让秦玉心动不已,按照秦玉的意思,她可以不求名分,只在他身边伺候即可以了,说不定哪日,他会被她感觉,终于觉得她好了,与她双宿双飞。

怀着这样的美梦,秦玉是毅然找上了卓府,跟管家要求见卓一澜。

那个时候外面的人都传言卓公子失踪了,秦玉却笃定不是,说知道秘密了。

管家问她知道什么秘密,她又神秘兮兮地不说。

管家是什么人?

岂会看不到秦玉的野心?

秦玉的威胁,完全没让管家放在心上,不过管家没有忘记自家公子嫌弃秦玉的话,说不能再让她出现在卓府。等秦玉离开卓府不久后,突然被人打晕,还被丢到了一条龙蛇混杂的老巷。

果然不出管家所料,秦玉被人沾污了。

一个品德有亏的女人所说的话,谁会相信?

后来秦玉活得战战兢兢,又不知打哪来的消息,说三皇子会到某某酒楼。

结果又不小心撞上了何永安……

总的来说秦玉的死亡,浪花都没有激起一朵,甚至卓公子早已经不记得她的存在了。倒是楚兰歌解决掉秦玉之后,将马儿牵出来,便不紧不慢地离开。

楚兰歌在京中待了数日,摸清了不少事儿。

有次她守在皇宫外面,是大臣们上下朝的必经之处。或者是她的运气好,第一次就见到了传闻中的三皇子,前拥后簇地出宫。

即使是远远看了一眼,还是让她认了出来。

那个人正是卓一澜。

楚兰歌这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转身离去……

在她离开的一瞬,卓一澜猛地停住了脚步,往那个角落看去,却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恍了一下神后,他又继续跟一些老油条扯皮。

楚兰歌离开后,转去了一间店铺。

马背上有一个大挂袋,两边可以放上不少东西。楚兰歌买了一些日常用品,还特意买了十斤糖。再到一个官方指点的商铺里购盐。萧国的盐,一人一次只能购一斤。要回到山里,只购一斤盐肯定不行了。于是,楚兰歌走到路边一个小摊贩那里,跟那个摊主商量了一下,请他帮忙去买一斤盐,当然还会给点好处费。就用着这个办法,楚兰歌费了一些周折,搞到了十斤盐,用一个坛子装上。

楚兰歌刚将一坛盐放到马背的挂袋。

“小姐姐?”一声男孩子清脆的叫声,让楚兰歌愣了愣。

第288章 行踪泄露2

楚兰歌顺着喊声看去。

在几步之外站着一个身穿麻布短衫的男孩,目光清澈又带着喜悦。

男孩子也就十岁出头,“小姐姐这是在买东西吗?需要我帮忙吗?”

“你是——”

楚兰歌一时没想到他是谁。

男孩子高兴地笑着,“小姐姐,我们以前认识,我是小金啊。”

几句谈话下来,楚兰歌是想起来了,原来这个男孩子是当初她请来监视丞相府的几个小乞丐之一,“哦,我想起来了。你看样子过得还不错。”

“嗯嗯,我现在不用挨饿了,还能上学堂了。”

小金很开心,拉着楚兰歌聊着天。

楚兰歌面容温和,笑着听他说话。

将自己的日常生活说了一遍后,小金感激道:“小姐姐,谢谢您。我一直想跟你道谢,可是后来听说您离开京城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

“怎么突然跟我道谢?我可没帮你什么。”

“怎么能说没帮呢?”

“是没帮啊,咱们是互惠互利。”楚兰歌浅笑说着,不承认对他有恩。

小金急了,“可我知道就是小姐姐的功劳。”

楚兰歌无声笑了笑,“得了,饿么?请你去吃一顿。”

“我请!”小金憋着红红的脸蛋抢着说着。

“哈哈,行!你请。”

楚兰歌没拒绝了。

一个小孩子想在她面前掩饰,几乎不可能。

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或许也是从哪里得知,是她的提醒才让他们格外受到卓府的照应吧。楚兰歌不会拒绝一个孩子的心意,所以,她主动找到了一个路边的小面摊,要了一碗面。

等面吃完了,这才跟小金告别,然后当日离京。

楚兰歌本来以为这个小插曲,不会有什么事。

最谁知道她离开的第二天。

她现身京城街道的消息,即传到了东宫!

啪!

卓一澜猛地站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蓝牧心头紧缩,这气势……怪吓人了啊!

“殿下,是卓府传来消息,说以前收留的一个小孩,见到了以前帮他们的一位姐姐。”蓝牧赶紧将情况说明了。刚开始听到消息他有点不信,可后来蓝牧亲自去问过一回,竟然真是楚兰歌,“据小金说的,秦姑娘似乎买了不少东西,都是日常用的,还请人帮忙购了十斤盐。”

卓一澜俊美的脸上阴沉之极。

人在京城,却不来找他?

即便她不知道他在宫里,也该到卓府去打听。

卓一澜不死心地问,“她没去过卓府吗?”

“没有。”

“一次都没有?”

“是的。”

“……”他咬牙切齿,恼怒之极。

没良心的女人,狠心得很呐!

卓一澜阴霾道:“她现在人呢?”

蓝牧冷汗沁出掌心,“殿下,据说昨日晌午出城了。”

“走哪个城门?”

“西城门。”蓝牧查出这个费了不少工夫。

卓一澜又问:“继续去查,查她进城时走哪个城门。倘若查不出来,就查她最早出现在哪里。”

“是!”蓝牧匆匆退下。

卓一澜又徐徐坐了下来,拿起案上的奏折,翻来翻去却怎么都看不进去了。

第289章 行踪泄露3

他莫名想起了昨日宫门外面,有一瞬间似乎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可是,当他看去的时候,那个地方却什么人都没有……回想一下,那里恰好有条暗巷!

这次卓府传来的消息如果属实,当时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人很可能是她!

卓一澜想到这个可能,心底顿时涌上了难言的喜悦,可是同时又懊恼之极。

若这个想法是真的,那他岂不是跟她错过了一回?!

怎么就错过了呢?!

怎么能错过?!

她明明就离自己那么近,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他当时怎么该死的不朝暗巷去查看呢?!

每每质问自己的时候,卓一澜的心又便如同架在火上烤,格外难受。

几次他都冲突地走出门槛,然后又退了回来。

如今朝中盯着他的耳目众多,他不能轻举妄动。可以说他现在的位置,比起曾经在卓府,将为危险了。

……

再说楚兰歌。

兴德村的方向在京城南郊,走南城门最近。

为了避免麻烦,楚兰歌硬是走了西城门,兜了一个圈才回到了之前借宿的村子。夜幕将至了,楚兰歌还是谨慎地不作停留,骑着马绕开了小村,避开村里人的耳目。绕开村子不远,夜幕拉开了,晚上深入山里会很危险,楚兰歌索性在距离村子两里外,一间破草屋里过夜。

这间草屋应该是村子有人建来临时落脚的。

第二日,天色灰蒙蒙。

楚兰歌便起来整理着行装,简单地吃了一些干粮后便继续赶路。

所幸是一路安稳,在傍晚时分终于远远能望见兴德村了……

楚兰歌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谨慎,给蓝牧添了多大的麻烦。

蓝牧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查出了楚兰歌曾经现身南安街头,据说还跟一个小乞丐在街边聊过一会儿,后来蓝牧又查出了何永安。绕了一个小圈,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蓝牧见天色不早,只好回宫禀报卓一澜。

卓一澜又让他继续查。

后来又查到楚兰歌曾在秦家附近出现过……

“她怎么会出现在秦家附近?”卓一澜质疑。

蓝牧说道,“殿下,秦姑娘和秦家毕竟是血亲……”

卓一澜桃花眼闪过锋锐,蓝牧心底顿时咯噔一跳。

好半晌,卓一澜才问:“秦家怎么样?”

“据说当晚秦家一位姑娘上吊死了。”蓝牧想起了前几天京城的一个传闻,即是何永安在某某酒楼撞倒一名小娘子,原本以为何永安又惹出大麻烦,结果是那个女子不检点,未嫁女却怀孕了等等,那个小娘子似乎姓秦。

卓一澜沉思,“你再去调查,要隐秘些。”

“是。”蓝牧也猜到了此事不能让人得知,所以,全部是他亲自去查的。

蓝牧是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将楚兰歌在京城的大部分行踪查了出来,还记录成册子,送到了卓一澜的案上。

卓一澜反复翻着册子,最后拿出京城的地图,还从中找出了楚兰歌几天的路线图。最终,卓一澜将视线落在秦家所在的那个地方,桃眼花中闪着耀目的光芒。

第290章 行踪泄露4

蓝牧猜想楚兰歌是因为血亲才会出现在秦家附近,可是卓一澜不会这样想。

卓一澜想到了秦玉之死,十有八九是楚兰歌做的。

她是为了他,才去的!

“呵,……会不会是吃醋了呢?”卓一澜俊脸上的笑意荡漾。

倘若蓝牧在这里看到,一定会惊悚无比。

楚兰歌如果知晓也一样。

天地良心,她没有半分吃醋的意思,甚至连念头都没动过。

她会让秦玉死,是因为她觉得秦玉活着,如果被有心人利用的话,可能会给他惹出大麻烦,何况他身份的秘密已经让秦玉知晓了。

其实,卓一澜还真要感激楚兰歌。

因为端王刚刚收到消息,想让人去将秦玉带走,结果端王的人过去却晚了楚兰歌一步。

……

楚兰歌推门进屋。

在院子里没有看到人,将马拴好,解下马背上的东西。

搬回到家里的时候,一样不见御飞音,“阿音!”

她冲着房间喊了一声,没有回答,“阿音?”

将东西放下后,楚兰歌走去房间,居然没有看到人。这下她吃了一惊,旋即她快步往外面走去,在院子四周观望还是没有看到人,她朝村子里匆匆走去。

最先看到楚兰歌的是村长,“咦,你回来了?”

“是啊,我刚回来了。”楚兰歌礼貌地回答着,又顺着说问,“村长,你可有看到我家阿音?我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在家。”

村长说道:“我看到他往小瀑布那边去了,跟一群孩子在一起呢。”

楚兰歌想起小瀑布的位置,“多谢村长,我去找一找。”

不得不说,听到村长的话,让楚兰歌松了口气。

刚才她没有见到人,很担心自己离开这几天人就出事了。当楚兰歌走到小瀑布,远远就听到孩子们的笑声,等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群小孩子在玩水,另外御飞音在不远处练武,是拿着一条棍子当剑来舞,旁边还有两三个孩子,跟着他一起练。

夕阳余辉,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宛如画卷。

楚兰歌有一瞬间失神,那个不安定的心,一下子找了归处似的。

“姐姐?!”

有个孩子最先发现了楚兰歌。

楚兰歌回过神来了,笑着看向他们。

御飞音也听到动静了,“阿姐?”

“哎,回来了。”楚兰歌笑着说,“我可买了糖,一会到家里领。”

“哇!有糖吃了。”

“姐姐真好,一会儿要吃糖。”

“……”

几个孩子欢呼了起来,都不玩了。

御飞音脸上的笑容灿烂,跟着一起回去。

回到家里,楚兰歌拿出了糖,一个孩子分上一些,当然,还顺便问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倒是御飞音从开始的高兴,到有一些局促了,似乎是自己练武的事情,好像被撞见了。

等孩子们都散了,楚兰歌让他进屋,“阿音在担心吗?”

“……”他有点担心,她不允许他练武。

即使他明白,现在开始练武已经晚了。可是,总比他什么都不做的好。

楚兰歌问道:“猛子叔教你武功了?”

“是、是的。”御飞音紧张说着,“是我求猛子叔的。”

“这个倒是我疏忽了。”楚兰歌这次自作主张,倒是打断了他练武的进程。

“……”

第291章 行踪泄露5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

御飞音便问起了山外的事。

楚兰歌知道他想问卓一澜的情况,“他活得很滋润,不需要我们替他瞎操心。”

“……”御飞音心下一喜。

接着,他不问卓一澜的事,又问起其它的了。

楚兰歌将打听到的一些趣事说给他说,还有一些见闻。最后又提起了宋谨先的案子,宋家判了发配。前段时间宋谨先也被发配到边塞,可是,在上路没有多久,又听说人在中途病倒了……后续并没有听说。

山里的夜晚,比山外凉多了。

歇息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天色刚亮。

楚兰歌麻利地起床,见御飞音尚未醒来。

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到屋子里分出半坛子的食盐便出门。

用盐跟四妞家里换来了一坛老酸菜,大丫家换了一大袋土豆和几斤新鲜的蔬菜,零零散散又换了一些东西,其中还有几条山猪的腊肉。余下的一斤左右的食盐,楚兰歌送去村长家当人情了,不过村长家也厚道,回了她一篮子的鸡蛋,目测有三四十只。

几个孩子帮忙,楚兰歌才将东西搬回了家里。

等楚兰歌回家,御飞音已经起来了。

楚兰歌想做一顿丰富的早饭,可惜她没这个能耐,只能淘米煮白粥配酸菜,再煮上几个水煮蛋。御飞音踏出屋子的时候,厨房里已经搞定了。楚兰歌拿出两个大碗,盛了两碗满满的,再拿一个木碗装上酸菜,将煮好的蛋也放上去。见到御飞音出来,她便利落地将早饭端出来。

门口摆着一张小木桌。

两个人恰好能在院子里吃。

一顿早饭御飞音吃得格外满足,“阿姐,这粥真好吃。”

楚兰歌:“……好吃就多吃点。”

“嗯嗯。”

“……”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一顿普通的白粥而已,有个啥好吃?

但是,御飞音有几个月没有闻过大米香了!

楚兰歌说:“下去我出去多买些大米回来。这次只带了十斤。”

“不少了。够吃很久的粥。”

“哪有很久?最多一个月而已。”

“……”

两个人刚吃完,村里的孩子又陆续往这里来了。

吃完早饭后,楚兰歌闲着没事倒会教孩子们认字。御飞音坐在旁边听着,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似乎这样听着也听得很高兴。

楚兰歌倒是奇了,“阿音,你不去练武了?”

“坐一会再去,刚吃得太饱了。”御飞音笑着回答。

楚兰歌又低头教孩子认字。

孩子们都好奇地拿着树技,在地上画着。

安逸的一天过去。

天黑了。

乌云遮去了月光,渐渐的,天空下起了淅淅小雨。

楚兰歌赶紧披来一件外袍起身,来到兴德村的日子以来,今晚遇到了第一场雨水。她举着灯盏在屋子里转悠,查看着是否有漏水的地方。

“阿姐?”御飞音半撑起身子,在床上脸带迟疑地喊着。

他眼睛看不见,却好似听到脚步声。

楚兰歌温声道:“外面下雨,我就起来看一看。你先睡。”

“哦。”

再看了一会儿,楚兰歌回房。

半夜,轰!天空一道雷声。

浅眠中的她,蓦然睁开了眼。

屋子里有人?

第292章 深夜找来1

不,是她的床前有人?!

漆黑的屋子内,只能看到一道隐隐约约的影子。

楚兰歌直接一脚朝床前的人影踢去,这一脚她用了十成的力度。床前站着的人影反应也极快,抬起手臂挡住,楚兰歌手握住床头的一把小刀朝那人刺去,那人上身一侧,避开了这一刺!

就这样两个人一来一回交手了数招。

正当楚兰歌狠戾地又是一刀刺去,那人一把握住她的手,整个人朝她压去!

楚兰歌没有料到这人会拿身体当武器,一时之时她被压在了床上,更没料到这个人竟然将头朝自己靠近,楚兰歌发狠用额头朝那人撞去——

砰!

“哎,真狠!”

那人咬牙切齿,恨恨地说着。

楚兰歌闻言霎时力度一顿,动作也停了下来,“阿秀?”

下一刻,她的唇被一片柔软堵住!

温热的气息交融,令两个人心头同时大震。

停顿了片刻,倏地他有点发狠地咬着她的唇,直到尝到了血腥味,他才停了下来。不过,他还是紧紧地贴着她的唇瓣,舍不得离开,时不时还舔着她唇间的血丝。

楚兰歌从最开始的错愕,到震惊,……再到最后的哭笑不得。

被人这样咬法,痛得连她心底刚刚升起的那丝涟漪都没了。她抬手要推开他,结果,他抱得更紧,又发狠地咬了一下她的唇瓣,痛得她拧起了秀眉,“阿秀——”

嗯?

在她张嘴的一瞬,他竟然将舌头卷进了她的小口……刹那间好像跺中了她的雷区,她猛地大力推开他,并且翻身仓促地下床,站在桌子前手有点颤抖地点着桐油灯,其实,她更想按住自己正狂跳不止的心脏。

好半晌,桐油灯点起。

漆黑的房间终于让橘黄的光线填满。

凌乱的床上,有一人正矜贵地躺着,清华绝艳,桃花眼里春水荡漾,专注地凝望着站在油灯旁的她。还有是他的头发还滴着水珠,衣袍也是湿的,仿佛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楚兰歌再望向木屋的地面。

架起的木屋,地面也是木板,从门口到床前都有着一滩滩的水渍。

最让楚兰歌头痛的,是他明明一身狼狈,却还是动作优雅又矜贵地躺在床上……楚兰歌打了摆在床头旁边的一个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条干净的帕子,丢到了他的身上,“擦擦!我去阿音那边找一找,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穿的衣服。”想一想,想找到适合的衣服,还真不容易。

御飞音的身高,可是比卓一澜矮了一个头。

刚走了几步,卓一澜突然出声,“站住!”

楚兰歌疑惑回头,目光带着询问地看向他。

卓一澜抓住帕子,放到鼻间闻了闻,才下床拎起了她搭在床边的一件外衣,走到她跟前给她披上了,“山上的夜晚比较凉。”

凉么?

不觉得的……

楚兰歌忽然意识到自己睡前仅穿着一件薄衫,身体是若隐若现,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不由地将披着的衣服赶紧穿了起来。

转身匆匆走出了房间。

第293章 深夜找来2

等楚兰歌去御飞音屋子里找出一件偏大的衣衫,再进房间就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了,他居然大咧咧地脱掉了上衣,只穿着一条黑色有裤子,赤着双脚站在床前用帕子拭着身子。

“你又受伤了?”楚兰歌看到了他左腹的刀伤。

卓一澜道:“想要我命的人很多。”

“你不是一直住在东宫吗?”

“我就是在东宫受的伤。”卓一澜淡然笑了笑,“一个太监,趁我不备想要我的命。可惜我的命大着呢,这点小算计还不行。”

楚兰歌:“……”

她将手中的衣衫扔给他。

他接过来利落地穿上了,然后打量了一下,“还是小了些。”

“这件还是阿音觉得大了,暂时穿不了的。”楚兰歌看着略短的衣袖,还有显窄的肩膀,也觉得只能暂时将就一下,“等明天一早,我到村子里问一问,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衣服。”

“不用。”卓一澜那点洁癖又犯了。

碰楚兰歌的东西,他会很高兴,穿御飞音的衣衫,还能将就。

可让他穿陌生人的衣服,他就不乐意了,那嫌弃的神色是一点都没有遮掩。

楚兰歌看他这样也不勉强,将他湿掉的衣服拎起,倒是想着先晾一晾,“这个随你,你不穿我还省事点。只是,你这个时间过来……难道你是连夜赶路的?”

“不行么?”

“没遇到危险?”楚兰歌错愕。

听村子里的人说,晚上那山路一向不太平。

卓一澜霎时脸庞上荡漾的笑,宛如冰山顶上盛开的雪莲,“兰歌,你这是担心我吗?”

“……”楚兰歌缄默。

这关注点不一样,她能说不担心么?

只是,看着他这倾世的容貌,楚兰歌又有点恍神了。世上有人竟然可能长得这么好看,她都觉得老天爷似乎格外厚爱眼前这个人了。

楚兰歌见到他还是眸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生硬地问:“你不戴面具了么?”

“不需要再戴那个了。”卓一澜妖孽地又笑了,“我以为你心知肚明了呢。”说完他又坦坦荡荡地坐到床上,躺了下来,还掀起了被子盖到身上。

楚兰歌:“……”

这个利落的抢床劲儿,还是跟以前一个样!

可是,那床都让他祸害得不成样子了,他都不嫌弃了么?

“你头发湿着,不要这样睡觉对身体不好。”楚兰歌又找到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坐在了床沿。不用她说话了,他径自给自己移了个位置,将头枕在她的腿上了。意思不用明着说,是要让她帮忙擦干头发。她张嘴想拒绝,然而,看到他眼眶浓浓的青影又缄口了。然后默默地伸手轻轻解散了他一头的青丝,用帕子拭着头发上的水。

良久,看着头发差不多干了。

楚兰歌才问:“阿秀,你几天没睡了?”

“从我得知你的行踪开始。”他回答的嗓音中带着倦意。

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是为了找她吗?

楚兰歌低头看着闭上了双眼,脸色平和的卓一澜,很是复杂。

第294章 深夜找来3

等他的头发干了后。

楚兰歌又走出了房间,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碗姜汤。

“喝了吧。”楚兰歌递给了他。

他神思莫名地盯着姜汤,“……这能不喝吗?”

楚兰歌口吻平静地说道:“你刚刚淋了一场雨,如果不想生病的话就赶紧喝了。这里缺医少药的,若是不小心病倒了……连大夫都找不到。”

“你懂药,大山里不缺药。”

“……”楚兰歌不回答,就定定地看着他。

终于卓一澜败下阵来,接过了他不喜欢喝的姜汤,仰头一口气喝完了。等喝完了,他才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声,她可是最不喜欢无理取闹的人了。

此时的某位公子从未想过他以前干过无理取闹的事,在楚兰歌的记忆中已经不少了。

楚兰歌静坐在桌子前,沉默地挑了挑灯芯,让屋子里的灯光暗淡了下来。

外面的雨,不但没有停歇,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彼此间都能感应到对方存在。

卓一澜占据了床榻的半边,留出了另外一边,不用他说出自己的意思了,只要看一眼就明白,另一边是留给谁的。只不过楚兰歌做不到毫无芥蒂地跟他躺在一张床上,尤其是初初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还……

卓一澜本想等她主动靠近。

可是等着等着,直到他疲惫得睡了过去,身边还是空荡荡……

而楚兰歌在屋里坐了一夜,直到外面的大雨停歇,天色灰蒙蒙亮了,她才走了家门。在院子里被扔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这马一瞧即知道是军用的战场。另外在木屋的后面,还拴着自家的一匹马,没有搭棚子,所以,这马儿也是挺可怜,昨晚淋了一夜的雨。

楚兰歌将马放了,让它去找草吃。

这场雨也让她意识到,有时间应该搭个马棚了。

随后,楚兰歌又到厨房煮起了早饭。

淘米的时候,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楚兰歌抬头望去,恰好看到卓一澜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在厨房口门,“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

昨晚下了一场雨,清早的气温比往日冷了不少。

卓一澜大大方方地走了厨房,“醒来以为你又离开了……”

楚兰歌:“……”

她是那样的人么?

随即她说,“我不会一声不吭地离开。”

“是啊,你会留一封信再走。”卓一澜面容淡淡的。

楚兰歌的脸庞都被他说得一热。

这厮摆明了还在记恨她上次的不告而别……不过,楚兰歌最擅长的即是装着没听懂了,“阿秀,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以为这里已经很隐秘了。”

“你从南城门入京,还购置了十斤盐。”卓一澜简洁地回答。

坐在灶前烧着火的楚兰歌,恍了一下神。

只知道这些,他就能找上门了?

卓一澜蹲在她身边,捡起一根木柴,挑了挑灶内跳跃的小火苗,“南边大山多,村落却不算多。需要购置十斤盐的地方,或者说严肃缺盐的村子更少。”

有一样他没说,他是用了一天的时间,连夜赶到了这里。

正常来说,走这条路的人,都要两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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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深夜找来4

卓一澜挑火苗的动作倏地一顿,“兰歌,每天你都做早饭么?”

“是啊,不做吃啥?”楚兰歌随口应了一句。

接下来卓大公子沉默了,盯着灶上的锅盖,好像能把它盯出火似的。没有多久,再看到一锅新鲜出炉的白粥,又是神态莫名。

楚兰歌整理好早饭,洗了把手后,“我今日起来得较早,阿音可能还没起床……我先去喊他一声。”

“我去!”卓一澜率先站起来。

楚兰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他说了这一声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厨房了。她回想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而卓一澜那边是心底酸水泛滥,直到闯入御飞音的寝室。

御飞音正好穿着衣袍,一见有人踏进来,心慌了一瞬。他以为进来的人是楚兰歌。可是很快御飞音脸色便变了,“谁?!”

脚步声不是她的!

“嗤!”卓一澜嗤笑,“隔一段时间不见,你小子倒是长得越来越结实了,看来吃食不错。”

御飞音先是一愣,顿时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当然,我一日三餐都是将军准备的。”

卓一澜:“……”

好想揍他一顿!

可是,卓一澜又忍住了,不能让她觉得他以大欺小。

御飞音慢条斯理地穿戴整齐,“听说您失踪了,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卓狐狸桃花眼微微一闪,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本公子是失踪了还是什么,她没告诉你吗?听你这么一问,我这心气儿忽然就顺了,这是说明了事关我的秘密,她也没跟你提。”

炫耀!

得瑟!很欠扁!

宗旨是要打击对手!

御飞音笑意凝结。

刚刚以为胜了一筹,岂料又败了一局。

卓狐狸笑道:“你梳洗了没?她让我来喊你吃早饭了。”

留下这么一句,他转身要出去。

“喂!”御飞音喊道,“你啥时过来的——”

“赶紧出来,慢了别怪本公子不给你留吃的。”卓一澜打断了他的话。有一瞬间,他都想说自己昨夜过来,还睡在了楚兰歌的床上,这话出来保准能气死御飞音,可是一想到昨晚她到御飞音房间里拿衣服,居然都没有惊动御飞音,莫名让他觉得高兴了,这个可是他和她的私隐,外人还是不知道好些。

于是,某公子怀着某种奇奇怪怪,外人无法理解的想法,又走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即看到楚兰歌摆好早饭了。

一盘白粥,一碟老酸菜加腊肉,和几个水煮蛋。

卓一澜看着桌子里的吃食,又泛酸了,仪态却端正地坐了下来,“你们每日就吃这些?”

“吃食是简陋了一些,你将就着吃点。”楚兰歌给盛了一碗粥,摆到他的面前。

卓一澜拿起筷子,“那本公子将就吃一碗。”

嫌弃的话,别笑着说行不?

楚兰歌跟着坐了下来,又盛了两碗。

一个放到御飞音平日坐的位置,另一碗放在自己跟前。

倒是卓一澜优雅地端着碗,吃得格外认真。

第296章 深夜找来5

等御飞音出来的时候,卓大公子已经吃到第二碗了……连御飞音坐下来都能做到目不斜视,一心吃着碗里望着锅里。

起初御飞音没在意,渐渐就察觉到不对,跟着埋头吃了起来。

两个人吃个早饭,都能吃出满头大汗。

楚兰歌吃了一口粥,略为烫嘴,“你们可以先放凉一些再吃吧,这粥还偏热。”

“不热!”

“不是很热。”

两个人几乎同时回答。

霎时静了一下,接着又各自埋头吃了起来。

桌上的吃住被消灭得很快,楚兰歌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只吃了一碗粥。无意中恰好见到卓大公子放下碗筷,晦暗地摸了摸肚子。当她起来想收拾桌子的时候,御飞音先一步说道:“阿姐,让我来收拾。您……您陪客人。”

“哦?嗯。”

楚兰歌点头。

察觉到阿音有点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卓一澜最为敏感,不跟御飞音对上,倒是找上了楚兰歌,“本公子是客人吗?”

“不——”楚兰歌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顿觉不妙,当即和稀泥地反问:“……难道你想收拾碗筷吗?”

“这是两码事,别想转移话题。”卓一澜提醒。

“来者自然是客,哼!这里是我和阿姐的家。”御飞音只乱了一瞬,就恢复淡定了,不紧不慢地收拾着,随后端起了碗筷往厨房走去。别看他的眼睛不方便,在自己家里行走异常稳妥。

楚兰歌等御飞音进了厨房,这才小声问:“你们俩又吵架了?”

“刚才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卓一澜好似不想放过她。

楚兰歌严肃道:“阿秀,我们从来没把你当客人。”

接着,她又朝厨房看了看,眯起凤眸说,“一定是你又惹阿音生气了……”

“……”卓狐狸无言以对。

不过,姓御这小子戳人心窝的本事又见长了。

当然他不能生气,不能窝火,生气的话可就算中计了。

于是卓一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各种挑剔一遍,最后归结为一句:“这里太穷了,还不如回京吧。”

瞎子都能听出来,他这是间接地想让她回京。

楚兰歌面容依旧平静,却微微眯起了凤眸。

卓一澜见到还是淡然坐着不动,意料之中的事,心里还是难免失落。他不由地走到了木屋门口,眺望着远山萦绕着云雾,“兰歌,你说人活着是为了啥?”

“吃饱穿暖。”楚兰歌想都没想便回答了。

卓一澜又问:“当你能吃饱穿暖了呢?”

“坐吃等死。”

“……”还能好好地聊天么?

卓狐狸一肚子大义凛然的话,都被她堵死了,想说又说不出来。世上怎么有她这样的人呢?按照往常的情形来说,她不是该忧国忧民,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吗?

“兰歌,萧国需要你。”卓一澜更想说,是他需要她!可是这句心里话说出来,他明白她一定不会领情。只能往天下大义上说,好让她心甘情愿地出山。

偏偏,楚兰歌不为所动,“萧国有陛下和你守着,足矣。”

“……”

第297章 深夜找来6

卓一澜严肃地搬来了椅子,与她正面相对而坐。

楚兰歌看他这样子不自觉随之严肃了几分。

只见,他正色说:“兰歌,你说想归隐,如今也算是归隐过了。这真是你想过的生活吗?……你不该困于穷山恶水之中虚度光阴,你是天上的雄鹰,就该在高处飞翔。”

“我是鹰的话,也该是雌的。”

“……”他又被噎住了。

卓一澜好不容易重新酝酿的情绪,又被她一句话打破了。他危险地盯着她,这会儿他算是看出来了,她逃避这个问题,所以,轻而易举即打断了他的意图。其实,他不想跟她谈天下苍生,一点都不想。比起整个天下大局,他更乐意跟她谈个人私情。

蓦地,他的脸庞凑近了她。

她的身子本能往后仰,而他更是快一步抓住她的肩膀。

两张脸庞,凑得极近,只留下一指的间隙。

彼此吸出的气息,都能吹到对方的脸上……

他如此近的距离,凝视着这张自己朝思暮想的面容,心隐隐有些抽痛,他几乎要费尽心思,用尽手段了,可还是不能让她心甘情愿嫁给自己,即使两个人有了肌肤之亲,一样改变不能让她妥协。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要扶上她的脸颊,中途却让她的手挡住。

楚兰歌淡淡说道,“阿秀,不要任性。”

“在你心里,我是个任性的人吗?”卓一澜问出此话的时候,眼底有些受伤。

楚兰歌抿唇未语,这让她如何回答?

他不是个任性的人,只是……有时行事很随性。

卓一澜又说,“我眼下看似风光,却危机重重。”

“……”她沉默了。

“可能下次就来不了了。”

“……”她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神色。

他又说逼问:“兰歌,你真的不能为我出山吗?不为天下苍生,只为了我卓一澜一人,可以吗?”

“……”楚兰歌猛地握紧的双拳。

不等她的反应,整个人让他一拉,让他抱在了怀里。

卓一澜不想逼迫她去做出选择,可是,他又忍不住想知道她的想法。若他什么都不做,恐怕永远都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也永远得不到她的回应。或许,没有直接拒绝,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

澎!

门口有动静。

楚兰歌恍然地神思,猛地被惊醒。

她以手抵住他的胸口,要拉开距离。

他不愿意,却还是放开了双手……

楚兰歌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果然在门口看到御飞音,跌坐在门前的草地上,略有些狼狈。因为昨夜下雨了,地上还是坑坑洼洼。

“阿音。”楚兰歌几步上前扶起了御飞音。

御飞音脸色迷茫,“阿姐?”

“衣服脏了,进屋去换。”楚兰歌看着他身上脏掉的衣服说着。

御飞音顺从地让她牵着进屋。

卓一澜伫立地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当两个人走过来的时候,他还侧身让开了,让楚兰歌扶着御飞音进屋。他沉默地抿着唇,眸华低敛,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298章 我很痛心

御飞音换完衣服之后,坐在房间里发呆。

楚兰歌守在他的房间外面,而卓一澜依旧伫立于原地。

阴沉沉的天,宛如他此刻的心境。

良久,楚兰歌没有听到房间里的动静,便知道御飞音已经换好了衣物,她掀开了门帘走了进去,正好看到御飞音坐在床前发呆。

楚飞音了然,“阿音,你听到了我和阿秀刚才的谈话?”

御飞音低下头,“是。听到了。”

“那你怎么想?”楚兰歌又问。

“我……”御飞音稍微怔住,神色间有些闪躲。

“我想听你的心里话。”楚兰歌在等着他的回答。

帘子外头,卓一澜悄无声无息站着。不是他有意想偷听,是他下意识走过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他们在讲话。

明知偷听之举有失磊落,卓一澜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御飞音为难,“我觉得姓卓的蛮可怜……”

楚兰歌:“……”

卓一澜:“……”

静默了好一会儿。

楚兰歌皱眉问,“他哪里可怜了?”

“他、他哪儿都可怜。”御飞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格外认真。

“……嗯?”楚兰歌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阿姐,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那么傲娇的人却说出那样的话,这不是可怜是什么?

御飞音站着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一个人再强大,孤军奋战久了也会累。”

楚兰歌凝起的秀眉又深了几分。

倒是帘子外头的卓一澜,决定以后再也不找御飞音的茬了。他从未有一刻觉得这小子如此顺眼了。

御飞音又说:“我们隐居在这里过着安逸的生活,他却要随时都可能会面临着危险。”

“……”楚兰歌沉默。

御飞音又低头说道,“阿姐,如果您不帮他,他真的出了意外怎么办?……没有什么比失去了更可怕。”

当年得知她死了的时候,那种心情……御飞音一辈子都忘不了。

房间里异常安静。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了。

楚兰歌不是冷漠的人,若不知道卓一澜的心思,她肯定会连想都不用想就一口答应帮忙。

偏偏,她有了顾虑。

她担心长久相处下去,卓一澜会陷得更深。

因为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而御飞音不清楚她和卓一澜之间的纠葛,因此才会有了刚才的一些话。

楚兰歌觉得自己需要先冷静一下,走出御飞音的卧室,又撞见了站在外面的卓一澜。

卓一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优雅地转身走出去。

楚兰歌想了想,跟了上去。

“兰歌,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卓一澜停下脚步说道,“可是你错了……”

楚兰歌依旧沉稳如山。

卓一澜说道:“你把公和私混为一谈了。这可不像你。”

其实他原话是想说:不管你如何做,都改变不了我的心。

可是,他还不能说……

只听他又接着语气严肃地说道:“我请你出山,与私情无关,是我真的需要你相助。可是你却让我失望了……”

还一副我很痛心的样子!

楚兰歌:“……”

—————

Ps:作者人在医院呢,用手机码一章更新说明一下,亲们别等了。4月更新都不定,是作者身体出毛病了……人老了,毛病也特么多。╮(╯_╰)╭

第299章 不谈私情

楚兰歌心知他言不由衷,可又挑不出毛病。

因为她的脸皮不如人家厚!

不过这一回楚兰歌虽然没有立马给他答案,却也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倒是卓一澜住下来了。

木屋是修过,可房间有限。除了她和御飞音的房间外,只剩下一个杂物间。

卓一澜这个人有点小洁癖,不肯跟御飞音睡一张床。这几天是楚兰歌收拾出杂物间,让他先将就数日。

生活仿佛又平静了下来。

卓一澜出乎意料地一直不问,仅每日用复杂难言的目光看着楚兰歌,刚开始楚兰歌还能坦然地受着,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将一个马棚搭了起来,可渐渐就会避开他的目光了,有时还会避开他这个人。

第七天了。

楚兰歌半夜醒来忽然察觉到屋子里又有人。

“阿秀?”楚兰歌试探喊。

“是我。”卓一澜出声,还挑起了灯芯。

屋子又亮堂了起来。

楚兰歌看他坐在椅子上,衣冠齐整,“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说,“你睡吧,不必理我。”

她,“……”

有人盯着,谁还能睡?

卓一澜突然道:“我要走了,京中还有很多事没处理。”

楚兰歌沉默

她以为他憋了几日终于憋不住了,可这次居然是她想错了……只是让他晚上离开,她不太赞同,“晚上危险,遇到狼群了会很麻烦。”

卓一澜很是坚持,“没事,你要保重。”

“……”她劝说无效。

他站了起来,身姿挺拔,转身走出了房间。

楚兰歌见状匆匆披上一件外袍,穿上鞋子跟了出去,果然看到夜色下,卓一澜走到马棚里解开了马绳。

虽然知道他早晚会离开,心里还是莫名有点不舍,还有些奇怪的感觉,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卓一澜牵着马,走得不快。

清冷的夜色下孤单的背影,一人一马,莫名让人心头紧揪。

仿佛他这一走,永远不会再回来一般……

渐行渐远。

“阿秀——”

楚兰歌忽然喊了出来。

当喊出他的名字时,她连自己都错愕了。

他停下了步履,却没回头,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下一句才冷谈问:“你有何事?”

“没,没吧。”

“哦……”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卓一澜又继续往前走,已经走出了院子的围栏。

楚兰歌面无表情却拧紧秀眉,“阿秀,我们谈一会。”

寂静的夜晚,即便她说的声音不大,他还是听到了。

“我可以帮你,但是……”楚兰歌暗藏着眼底的忧色,“……只是纯粹的帮忙,不谈儿女私情。”

卓一澜:“……”

她又坚定道,“我这辈子没有成亲的想法。”

“……”需了点小心眼,终于听到松口了,他本该高兴的,可是他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楚兰歌道:“待你扫清障碍,登基之时,我会离开。”

卓一澜:“……”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即便再怎么不恋权势,对于帝位也不是没有一点想法的。

今日听她这么一句,他突然对登基什么,没期待了……

第300章 不想回去

卓一澜往回走,直到停在她面前,问道:“你打算何时出山?”

“你先回去,我安排妥当了就会去找你。”楚兰歌想到自己还要跟御飞音商量才有此一说。

卓一澜说,“那好,你先慢慢安排。我先带着御飞音回去。”

楚兰歌:“……”

这是要闹啥呢?

他把阿音带回去了,那她还有什么好安排的?

楚兰歌说道:“我觉得还是要问过阿音的意思好些。”

阿音不是孩子,未来的路还是让他自己决定。

是要跟去,还是留下来?

卓一澜思考了一下,觉得她说得很对,“如果他要一个人留下来,我会派人来保护他。若是决定跟我们回京,我就将他安置在卓府,没有人敢动他。”

“也行。”

楚兰歌知道这是最妥当的安排了。

随后卓一澜暂缓了回去的时间,等天色一亮即去找御飞音。或者说御飞音还没有醒来,就让卓一澜从被窝里拉了起来,将楚兰歌决定回京的事儿一说,“……要不要我帮你收拾?”

御飞音安静地听着,却没有收拾东西。

卓一澜挑眉道:“怎么?不想回去?”

“我要先想一想。”御飞音没有仓促做出决定。

卓一澜很意外,“这个还用想吗?”

御飞音点了点头。

卓一澜很意外,按照他对御飞音的了解,不该是欣喜地答应跟着他们一起回京么?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还似乎心有犹豫。

随后御飞音单独和楚兰歌见了一会。

楚兰歌再出来的时候,面容平静,让卓一澜一时都看不出结果。

卓一澜跟着楚兰歌走到厨房,看着楚兰歌淘米做饭,他蹲到灶前帮忙生火,“兰歌,难道他还是不想离开?”

“他说想留在兴德村。”楚兰歌眉间轻锁。

卓一澜突然说,“你是否觉得对不起他?”

楚兰歌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不是?你觉得他离开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对不对?”

“……”她还真有这个念头。

可有这个想法,不代表她有什么对不起御飞音。关于这一点,她还是看得很明白。

见到她沉默,卓一澜莫名有气,将烧火的树枝用力折断,“你大可以放心,既然你出山帮我,我定会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你要如何安排?”

“我会留几个人在这里保护他。”

“……”她没办法反对。

楚兰歌又想起了一人,“你让猛子叔来吧,他跟阿音熟一些。其他人就不必了,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阿音的位置。”

“好。”卓一澜也赞成。

楚兰歌又问,“你这次找到兴德村,还有谁知道吗?”

“没人。我是自己找来的。”

“你一人?”她很惊讶。

卓一澜点点头,“我知道你不想暴露行踪,所以一个人找来了。”

“那京城的事你怎么糊弄?”

“蓝牧解决。”

“……”楚兰歌霎时有些同情蓝牧。

有这样的主子,想必很头痛吧。

楚兰歌又说,“你先回去,我随后再去找你。”

第301章 清秀少年

卓一澜心下是想和她一起离开的,偏又不想逼得太紧,只好问道:“你还有何事?”

“等猛子叔过来了,我再离开。”

“……”卓一澜又嫉妒了。

御飞音那家伙真是命好啊,他想不羡慕都不行。但是卓一澜也无可奈何,倘若楚兰歌不管御飞音的事,反倒不像她了。

于是卓一澜吃过早饭,即匆匆离开了兴德村。

但是在离开之前,卓一澜丢下了一句话,“兰歌,御飞音不小了,已经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你总不想他到老了,还要孤身一人,没个儿女送终吧。”

当时楚兰歌愣住了。

她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

若卓一澜只说第一句,她可能不会有多深刻,可是最后一句却让她一下子将此事记住了。她可以放纵自己,却不能不考虑御飞音的将来。

御飞音听到马蹄声走远了,这才走向屋子前搭起来的木台阶坐了下来,楚兰歌跟着从厨房转了出来,悠闲地坐在他的身边,“阿音,可有想过成家?”

“我、我这样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御飞音闹了一个大红脸。

楚兰歌严肃说道,“不会。你比起很多人出色。”

只要他想,就肯定能娶上一门妻子。

这个事儿还是需要她有空替他张罗……

楚兰歌将给御飞音物色未来媳妇的事,放在心上了。

如此过了数日,直到黄猛来了,还带来了一批生活用品。

楚兰歌才终于放心地收拾包袱,将先前自己处理好了的一张狼皮,送给了御飞音。

在离开之前她又跟御飞音交谈了一次,“阿音,我这次真要走了,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不过,等我在京中稳定了下来,会想办法送只信鸽过来,到时我们可以随时保持联系。我有空会回来看你,还有平日遇到什么事就找猛子叔,练武的事情……也不要太过为难自己。”

“嗯,我知道。”

御飞音连连点头,脸上的不舍也没有掩饰。

楚兰歌又说,“要保重。”

“你也要保重。”御飞音是真的担心了,“还要注意休息,要按时吃饭。”

“好。我会注意的。”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楚兰歌只带了十两银子,剩余的钱全部留了下来,“这些钱,你都收好。平时也不要省了,可以经常跟村里的人换些山货。”

御飞音没有推辞,都一一收了起来。

黄猛来到这里,没有住楚兰歌的房间,倒是住到了卓一澜之前的杂物间。

楚兰歌最终是离开了。

天色刚亮,她背着包袱,一个人骑着高大的俊马,匆匆离开了兴德村。

御飞音站在村口相送,站了很久,直到太阳升得老高了,黄猛提醒了一声,这才回神似的随着黄猛回家。

楚兰歌快马加鞭赶了一天的路。

在天黑之前,找了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地宿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梳洗过后的楚兰歌又换了一套男子的衣饰,这次还束胸了,将眉画浓了两分,更像是一个清秀的少年。

第302章 姓楚名歌

再赶了一天的路,终于远远望见了高大的城门。

牵着马进城后,按照先前约定的,楚兰歌去了城南的一处宅子,敲响了大门。卓府的目标太大,每日都有人盯着,楚兰歌不想让人看出她的身份,扮成男子也是为了行事方便。

开门的,是一位老头。

老头问:“你找谁?”

楚兰歌说道,“你家主人让我进京就到这里找他。”

“我家主人姓什么?”

“卓。”

楚兰歌此话一出,老头才少了几分警惕,侧身请她进去。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进去的时候,楚兰歌发现静悄悄的,不像住着人。

楚兰歌连马儿都牵了进屋,老头也不说什么。

老头道:“大家都喊我福伯,是这里的守门人。”

“我叫阿楚,福伯以后可以称呼我阿楚。”楚兰歌含笑地说着,很是客气。

福伯对着这个少年的态度很满意,“主人说,以后这个宅子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安排都成。……哦,不是主人不重视你,说是先给你一个落脚的地方。”

“哦,你家主人考虑得很周到。”

楚兰歌随意说句好听的话。

果然老头一听,很是与有荣焉。

楚兰歌暂时住了下来,只有一个哑婆伺候她的生活起居。

当晚关于她新的身份的资料,好比个人的户籍,送到了她的手里。新的户籍来自比较偏远的县城,是个读书人,姓楚,名歌,十五岁。看到这个姓名,楚兰歌是吃了一惊,离自己真名只缺了一个字。后来她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就算有人指认说她是楚兰歌,恐怕还会被人以为是疯子,倒是又坦然了。

休息了两日,楚兰歌低调地出门。

从南街走到北街,走累了就坐下吃点东西听听八卦,或者是跟路边小摊贩聊一聊。中午的时候坐到一间茶楼,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在傍晚时分又回去了。第二天楚兰歌又跟昨天一样,出去逛了逛,不过这次她逛到了一处书院,似乎颇为感兴趣一般,在附近转了大半日。

如此这般,一连半个月都是如此。

楚兰歌还在外面认识了一些朋友。

不是外人好奇,是楚兰歌这个人实在太过坦荡了,活得明明白白似的,给人一种很豁达阳光的感觉。这样的人最容易吸引旁人的目光,因为谁都不喜欢跟一个满身阴鸷的人当朋友。

书院附近,一个茶楼。

几名年轻的学子,和楚兰歌围在一起,谢天谢地。

“楚兄,你年纪尚小,怎么不进书院学习?”旁边有个学子问着。

楚兰歌笑着喝了口茶,“我不是读书的料,可又打小便敬佩读书人。我家长辈也知道这个了,才会让我游学,说是一边走一边学,能学多少是多少,总比在家里坐井观天的强。……说来我也觉得挺幸运的,如果不是有个开明的长辈,我都不会这么早来到京城,还有幸能认识诸位兄台。”

“……”

她这一番话说得格外漂亮,让在场的几位学子都露出了笑容。

第303章 粉墨登场

喝完茶后。

几名学子又相约去附近的棋轩。

楚兰歌当然说要跟去。

正当一行人走到棋轩附近,在某个街角处,看到了一群人围观。

楚兰歌很好奇似地走过去。

原来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挂着牌子在卖身葬母,跪在地哭哭啼啼。当然,旁边是没有其母的尸首,只是她一个人跪在那里,衣着单薄……瞧着别提有多可怜。

有名学子正义地站了出来,“真可怜!这个姑娘是个孝女。”

“嗯。”旁边又有学子附和,“真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大善!”

“……”

一群书生,只会哗哗,怎么不见掏钱?

楚兰歌即便看穿了这些,表面上还是一脸担忧。

可是,这个卖身葬母的小姑娘,卖得不太专业,虽然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身材也犹如弱柳扶风,也穿着打满了补丁的衣服,可是那一双纤纤的玉手,一点都不像是干粗活的。

卖身葬母的穷人家女子,在家还能不用干活的吗?

只是楚兰歌没有点破,跟着掏出了一块银子,还一脸悲天悯人送到小姑娘的手里,“姑娘,不要继续作贱自己了,回家吧。这锭银子够了吗?”

“够了够了!公子真是好人。”那个小姑娘抬起大眼,泪水汪汪地看向楚兰歌,“奴婢以后就是公子的人了……”

“别!不用,不用!”

楚兰歌连忙摆手,像足了一个十几岁涉世未深的少年,“我只是看你可怜,好心想帮帮你而已,不是想买你。你以后还是自由的!”

“公子是嫌弃奴婢么?”

这小姑娘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楚兰歌表面很是惶惶,内心却是一个尴尬。

“呵!”

突然,身后人群中一声冷笑,让周围的人都静了静。

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人鄙夷,顿时犯了众怒一般,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冷笑之人,可是当大家真的看向不远处手持折扇,容貌绝世,雍容华贵的青年男子,又全部噤声了。

原本卖身葬母的小姑娘,对于上来“买”自己的楚兰歌很满意,这一会儿看到有个更加出色的男子,一下子又心思浮动了。

倘若这位也是来买自己的……

楚兰歌回头看向这厮的出场,嘴角抽了抽。

那名男子迈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小姑娘道:“本公子上个月在西街,也看到你卖身葬……不,不是葬母,是葬父。”

“哗!”

“哇,这是什么意思?”

“卖了一次,还能卖两次?”

“这是死双亲了……”

“……”

四周的群众,听到了哗声一片,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这个小姑娘很可能是骗子。

小姑娘脸色霎时白了,“不、不是!呜呜……奴婢是短短的时间内……就没了双亲。”

没办法,只能哭了。

卓一澜站在楚兰歌身边,“这位兄台,出门在外不要轻易相信旁人。有时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本公子看你这个人不错,可不能再傻傻的被人骗了。”

说摆,他抬起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敲了敲楚兰歌的脑袋。

第304章 好似初识

楚兰歌一脸受教的样子。

两个人好似初相识一般,又交谈了几句。

很快卓一澜便自来熟地跟她勾肩搭背,“看你投缘,本公子带你去浪。”

“……”

楚兰歌默了。

这次自然是卓狐狸为了遮掩她新身份,让新身份光明正大出现,有意安排的一次“相识”。

楚兰歌曾经女装的样子不是没有人看见,可当年的女孩病弱,后来有意调理了是一天一个样,这次又故意修饰过眉眼,穿上了男装即便站在元帝跟前,元帝也不一定能认出她,况且只是看过一两次的人,时间一久,印象也不可能会有多深刻。

再加上楚兰歌曾经长年行军,举行大气。

只要本人不说,外人很难看出她是个姑娘。

两个人勾肩搭背走远。

现场的一些人,是看得一脸懵懂。

有人认出了卓一澜,都暗暗羡慕楚兰歌的好运。

“这小子好运道……”不远处有个公子哥小声跟同伴说着。

那同伴也是个半大的孩子,愁眉苦脸说,“他是好运气了,咱们回去该怎么交待?将这事跟老爷子一说,我们岂不会给比下去了?”

“是呀,早知道刚才我也去装模作样了。”

“没看到那卖身葬母的女子,是个骗子么?”

“……咦,她那人呢?”

在不知不觉中那个卖身葬母的小姑娘已经逃走了。

跟这两位公子爷一样纠结的,还有其他人。

京中的权贵的老家伙们,这段时间几乎都让家中的年轻一辈多出门逛逛。因为本来很低调的三皇子殿下,最近经常出宫晃荡,遇到不平的事还会出手帮忙,偶尔还会到文人雅客出没的地方,大有广纳贤才的意思。如果侥幸跟三皇子结交,那真是犹如捡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偏偏,能搭上三皇子的人寥寥无几……

那几位学子倒是个能人,一路跟在楚兰歌二人身后。

有幸见过卓一澜的,自然知道他是三皇子,没见过卓一澜的也知道他定然出身不凡。走了一段路,楚兰歌和卓一澜进了一间酒楼,要了一个包厢。

卓一澜也让那几个学子进去。

于是一群人有说有笑,又吃了一顿。

楚兰歌和卓一澜在旁人眼里更是相谈甚欢。

直到差不多了,众人才告别。

两个人相视一笑。

“这个还真能折腾的,那个卖身葬母的小姑娘——”楚兰歌看到卓一澜出现,便以为是卓一澜安排的。

卓一澜笑道:“那可不是我安排的,她真是个骗子。”

楚兰歌:“……”

那她还真的被骗走一锭银子了?

虽然说,她当时是明知道是骗子,还要扮一下涉世未深的形象,可损失了一锭银子还是有点郁闷。楚兰歌郁闷也就一会儿,她本来就是个豁达的人,“阿秀,近来可有事?”

“要跟我回去吗?”卓一澜桃花眼闪过精芒。

楚兰歌眯眸,“会不会略早?”

“没大碍。”卓一澜又狡黠说,“当我贴身的……小侍?”

“当门客。”

“太小。年纪没说服力。”他否决了。

“……”

第305章 可惜没钱

最终当什么,一直没有敲定。

卓一澜进宫了,楚兰歌跟着进宫。

蓝牧见到楚兰歌的时候,都错愕了一阵,总觉得这个少年很眼熟,可又想不出她是谁。直到她随着自家主子进了东宫的禁地——主子住的地方,这才想起了她是谁。

楚兰歌是第一次踏入东宫。

以前的东宫,几乎是皇宫里的禁区,一般人可不允许过来。

元帝让卓一澜住进来,心思昭然若揭。

进了屋里,四处无人,楚兰歌才问:“阿秀,陛下何时昭告天下,策封你为太子?”

“他倒想啊,可惜……没钱。这策封的一道道程序下来,花费可不少。”卓一澜撩起衣袍坐了下来,想到这个原因他都觉得好笑,“国家三不五时打一场仗,真真是百废待兴,什么都要银子。下面的官员每日只会伸手问要银子,陛下的私库都搬空了,哪来的银子?还有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税收是一年比一年少了。上个月有几个官员上奏说要增加税收……呵呵。”

楚兰歌扬眉问:“如何?”

“陛下一怒之下,让人抄了那几个官员的家,得了好大的一笔银子。现在朝中的官员安分了不少,都生怕犯点什么错,让穷疯了的陛下找到借口把家抄了。不过,陛下真的只是抄家而已,没定他们的罪,职位还在。只是……家里没钱了,据说穷得掀不开锅。”

“……”

楚兰歌哑然,还能有这样风骚的操作?

卓一澜随之一笑,犹如百花盛开,春色烂漫。

楚兰歌又被晃花了眼。

其实她心里对于元帝此举很赞同,如今百姓的税收不轻了,再增加恐怕会出乱子。将那些官员的家抄了,也算是一个警告,让他们过上清贫的日子,就不用老是惦记着从百姓身上刮钱。但是,元帝这么做了,也能看出国库是真的严重缺钱。

卓一澜又笑道:“可抄家得来的银子也只是暂解了燃眉之急,后续还没着落呢。例如今年的军饷恐怕又要拖欠了。”

“上次丞相府那笔银子都没了?”

“傻呀,那笔银子刚好将之前欠的军饷发了。”

“……”楚兰歌无言以对。

卓一澜道:“所以,现在陛下让我看着户部了。”

楚兰歌问:“户部出了什么问题?”

卓一澜郁闷,“户部生不出银子,自然是让我去想办法了。”

“……”这是哪有苦差事,哪就有你啊。

楚兰歌同情这厮了。可这个天下将来都是他的,又确实应该他来解决,按照元帝的意思,说不定还能说成是提前给他的磨练。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

两个人都明白,国富民强。

一个国家只有富裕起来,才能强大起来。

而想富起来也不是靠个人,靠的还是天下的百姓。

元帝清楚民生的重要性,所以将这个事儿又丢给了卓一澜。事实上也真如楚兰歌所想的,元帝是想让卓一澜来练手。过去的卓一澜都在军中混着,对于政务这一块少有涉及。

第306章 明六小姐

当天楚兰歌不想住在东宫,可卓一澜坚持。

在安排前卓一澜还想耍点小心,“直接住在我的寝宫不行吗?偏室也可住人。”

“不,身份不适合。”楚兰歌又问道,“把我安排在宫女和太监住的地方。”

下人住的一排厢房,临近东宫的小厨房和杂务房,距离卓一澜的寝宫较远。

楚兰歌直接要求了住处,卓一澜再不乐意却也明白她的要求更为妥帖。

原本宫女和太监对于楚兰歌很是关注,因为楚兰歌竟然可能踏入三殿下的寝宫,可是最后看到楚兰歌住的地方跟他们一样,顿时又各种脑补,最后都纷纷以为楚兰歌应该和他们一样,都是来伺候三殿下的人。

所以,楚兰歌第二天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见到了两套新的太监服。

当她换上太监服,逆着阳光踏入书房的门槛。

坐在书案前的卓一澜,直接恍神了,“阿楚,怎么穿成这样?”

“房间里有的,后来一想,穿成这样在宫里行走也能避免一些麻烦,我就换上了。”楚兰歌一边说一边笑着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腰间,“这里还差一枚腰牌了,有空就叫人送我一枚。最后再弄个牌子,我能随意出宫的。住在宫里最不方便的,就是出入不自由。”

卓一澜眯起了桃眼花,这身衣服可不是他送的。

他从身后的博古架里取出了一个紫檀木盒,打开拿出了一枚雕龙的玉牌,亲自挂在了她的腰间,挂好了还细细地整理,在她的纤腰摸了好几把。可怪就怪在他摸得很自然坦荡,一脸的正经,让人想骂登徒子都不行。

楚兰歌:“……”

是不是她多心了呢?

在她转身的一瞬,卓一澜的桃花眼才满足地眯起,隐藏在袖中的手指来回地摩挲着,体会着刚才摸到她腰间的那个手感……真不错。

楚兰歌的注意力让书房桌子上的资料吸引了。

倒是卓一澜的目光似有似无,全在她的身上。现在好不容易把人留在身边,绝对不能操之过急,不能再将人吓跑了。最重要一点,是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可以轻易处理政务,一定要让她知道他处境的不容易,有多么的危险和艰辛……反正,他需要她。

接下来卓一澜开始认真做事。

一个时辰后,吃了一碗莲子粥后,卓一澜先去上朝。

楚兰歌留在了东宫的书房,整理书案上面的奏折。当然这个任务是卓一澜下达的,通过整理让她了解当下的时事。所以,楚兰歌整理得很认真,还将书房中的奏折都看了一遍。

“你是何人?我怎么没见过你?”突然一道脆生生的女孩质问声响起。

坐在案前的楚兰歌抬头,恰好看到一个貌美的少女站在门口,在她身后还有个丫鬟拎着一个精美的食盒。楚兰歌觉得她有些面善,可一时又想不起她是谁。

那个少女凤眸流转,目光落在楚兰歌手中的奏折上,训斥道:“你竟然坐在三殿下的椅子上,还擅自偷看奏折?”

第307章 年年亏空

“这可是犯了大罪!幸好被我捉到你了,你是哪国派来的奸细?想探知我国的秘密,我一定要将你做的坏事亲自禀报给三殿下。”少女继续大声训斥。

楚兰歌:“……”

这是打哪来的疯丫头?她是过来唱戏的吗?

少女又严肃喝道:“来人!快将这个人——”

“明六小姐,您怎么走到了这里?!”远处有个小太监气急败坏地尖声喊着。

明六小姐瞪大了凤眼,“我是过来给三殿下送汤的。”

“您——”

小太监脸色急得发白,“书房乃重地,外人不能踏入。”

“……”明六小姐大眼骨碌一转,“我是迷路了,送完汤就走。可是三殿下不在,我捉到了一个小奸细,你快让人将小奸细捉起来。”

楚兰歌:“……”

不需要她说话,小太监招来了人,很快将闯进来的主仆给带走。

一段小插曲,来得快去的也快。

楚兰歌忽然想起了为什么会觉得对方面善,因为这个女孩长得有几分像皇后的外甥女——明华。旋即楚兰歌又皱眉,“明家人……胆子还真大。”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敢让她在宫里乱闯。

有个皇后撑腰,便肆无忌惮了么?

将近晌午,卓一澜才回到东宫。

身后的蓝牧还带了不少奏折回来,放到了书房的案桌上面,然后又将昨日卓一澜已经批阅过的奏折带走,交给了外面等着的太监。

楚兰歌冲着蓝牧善意地点了点头。

蓝牧无声笑了笑,跟着点点头,小声道:“秦姑娘又见面了。”

“是的,又见面了。我也没想到会又回来。”楚兰歌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蓝牧还想说什么,可倏地觉得背脊一寒。

想到身后站着的可是某位小心眼的主子,顿时蓝牧低头快速退了出去,好像被什么追着一般。刚才只是礼貌地打声招呼而已,可别让主子惦记上了啊……

楚兰歌见状觉得好笑,“你这个样子把蓝牧吓到了。”

“如果这样就吓住了,可不配跟在本公子身边。”卓一澜清傲地扬了扬眉。

楚兰歌站了起来,将位置让给卓一澜。

没有多久。

卓一澜即忙碌了起来,拿出空白的折子,开始坐的书案前书写着什么。

旁边有一张小桌,楚兰歌正翻阅了户部送上来的资料,其中还是十年的税收账目。翻完了资料后,她又去查看税收的账目。摆在桌面上的账本只有十册,一年一册,都是全国各地县级税收的记录。看出了税收账目后,楚兰歌又翻出了十年支出的账本。

“阿秀,这些账本你可有看过?”楚兰歌合上最后一页问道。

卓一澜书写的动作一顿,眸眼带笑地看了她一眼,“早前看过了。”

楚兰歌又问:“你可有看出异常?”

“暂时没有。”

“年年亏空一大笔银子,再这样亏空下去,早晚会出乱子。”

“是啊,迟早会出乱子,这不……陛下就将这烂摊子丢给我了。办不好的话,我恐怕就没好果子吃了。”他这语气说得,似乎很可怜。

楚兰歌:“……”

第308章 太难算计

卓一澜将笔放了下来,弯腰站了起来,几步就挪到了她的身边坐下,还坐得很近,几乎是手臂可以碰到手臂了。只是,他坐得很随意和自然,仿佛这真不算什么事儿一样,“兰歌,这东宫可不好住啊。”

“东宫耳目众多,不要喊兰歌。”楚兰歌皱眉,不着痕迹拉开一点距离。

卓狐狸笑容越发荡漾,“就是个称呼,你说该叫什么?”

“……”这是重点吗?

楚兰歌忽然心底腾起了一丝怪异感。

刚才在讨论什么?

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楚兰歌很快又收拾了心情,“言归正传,这些账你可有查过?”

“已经查过了,没查出大问题。”卓一澜想到自己接手的第一时间,就派人暗中去查过账目,确实没有查出问题,“户部尚书何大人是陛下的人,他还不敢挖陛下的银子。”

楚兰歌问:“你的意思,何大人很干净?”

“嗤!”卓一澜笑出声,“比起其他的人,他算是个安分守己的。你看到的这些账目是地方官员每年将账本递上来,再由户部统一核查的数据。倘若地方官员想动手脚的话……”

楚兰歌一听,明白过来了。

地方官员众多,肯定不会个个清正廉明……

卓一澜霎时想到了什么,笑得很邪肆,“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来钱快又能收拢民心。”

“跟陛下学,去抄官员的家?”楚兰歌一下子猜到了他的意图。

“不不,我们和他做的不一样,是去抄贪官的家,是去解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贫苦百姓。”只需要全国进行一轮扫贪,收获的银子肯定不少。卓一澜小心凑到她耳边说道,“全国大大小小的官员,政绩如何都有记录在案,想从中找出肥羊还真不难。”

楚兰歌沉思,“羊毛出在羊身上。”

扫了一个贪官,还有新的贪官。

鱼肉的依旧是乡里……

“这可不一样。贪官鱼肉乡里,从百姓身上搜刮民脂民膏,属于个人的行为。朝庭派人去惩治贪官,替百姓申冤。百姓不但不会对朝庭不满,还会感恩戴德,民心所向。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一举数得。”卓一澜将自己这份小心思摊开来说,还说得华丽之极。

楚兰歌垂眸,“你想得倒挺好。”

可是这人心,太难算计了。

卓一澜眸光微敛,“你不赞同?”

“除非能得到陛下的支持。”

“……”他沉默,开始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元帝比任何人都希望朝中的官员,全是真真正正为百姓干实事的。可是,这个想法不太现实,一种米养百样人,朝中官员众多,派系不少,又岂会一致?

古往今来凡是挡人财路者,即使是皇帝都可能会死于非命。

卓一澜忽然笑道:“只掌握一个度,可行。其余的等充足了国库再考虑。”

“抄家的人还会刮走一层油水,等东西到国库也没剩下多少了。”

“所以,这次抄家是我们自己的人去。”

“……”

第309章 不能离京

两个人商量了一个下午。

第二天,卓一澜便将写好的奏折,送到元帝的手中。

元帝一翻奏折,眼皮直抽,“不做正事,老想着这些歪道做啥?”

卓一澜面容沉稳道:“您之前用过的。”

“……”元帝瞪向他。

好的不学,尽学不正经的……可是,元帝不敢说出口,难道他也觉得上次借口抄了几个官员的家,有些太过勉强了么?

卓一澜无动于衷,“陛下,下个月底有一笔修河堤的款项还没着落呢,虽然银子不多,只要二十万银而已。可这点钱国库里都没有。”

元帝:“……”

能不提银子么?

提起银子元帝也头痛,可以想象他现在一定是诸国当中最穷的皇帝了。

思索了好一会儿,元帝才道:“这样做一个弄不好容易出差错。例如跟以前一样,京里派出去的钦差,稍个不慎便可能会被暗杀。没有死的回来……也是废了。”

“确实。”这些事儿卓一澜也听说过。

“南方最富裕。”元帝是神来之笔,画龙点睛,“五年税收的总量相差不大。”

卓一澜眸光微亮,旋即又闪过精芒。

接着元帝又感叹,“南方近五年,还算风调雨顺。”

卓一澜挑眉。

原来元帝早知道有问题,却一直未动。

“您是赞同了?”卓一澜察言观色问。

“朕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不能离京。”元帝直接说着。

卓一澜霎时被噤声。

此事他不亲自去办,想达到如期的效果很难。

安静了好一会儿,卓一澜才严肃问道:“能换一个要求吗?或者我以另外一个身份前去?在京城远距离操纵南方的事儿,消息上就不能及时传达。”

“不能。”元帝不会让卓一澜出去冒险。

如今想要他命的,可不止本国的人。

萧国三皇子入主东宫的消息,早已传遍了邻国。一直以来敌对国家经常会互相暗杀皇室的后辈,萧国都一直有暗中派人盯着各国的皇城和储君。

午时。

在东宫用过午謄之后。

卓一澜将上午见元帝的事,讲给了楚兰歌听。

楚兰歌沉思了好一阵,“我去主持。”

“不行!”卓一澜当即拒绝,“这……太危险了。”

“我不会站在明面上,只是暗中主持大局。”楚兰歌现在的身份也无法站在明面上来,还是一介白身,没有资格当钦差。

卓一澜脸色微沉,“此事再从长计议。”

他人在京城,又岂会让她离京?

这个肯定不能答应了!

只是,在明面上不能大大咧咧地拒绝,否则她会怀疑。

楚兰歌道:“陛下所说的南方,盘根错节,一般人过去很难稳得住局面。”

卓一澜淡定地说道:“我觉得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等将有问题的官员都调查清楚了,我们再来商议。再说了……难啃的骨头不一定非要现在啃,也可能把它留到最后,先将容易吃的吃掉了也是一样的。”

“……”

“还有,我们不能让陛下一句南方就误导了。”

“……”

第310章 不得不说

楚兰歌认真思考着他的话,“你说的很有道理。”

卓一澜暗松了口气,只要她觉得对即可。

楚兰歌会退一步,除了觉得他有理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想起自己只是来辅助他的,而不是过来替他主持大局。

在大事上面还是他来做决策,当中她如果察觉到什么问题,倒是可以点拨几句,却不是让他该怎么样做或不该怎么做。

聊过一阵后。

楚兰歌走出了书房。

穿着小太监的服饰,戴着雕龙的玉牌,在东宫几乎是畅通无阻,走到哪里都没有人敢拦着。宫女或是太监遇到了,还会向她行个礼。

直至走到东宫的大门,或者说是东宫的关卡,有一队禁卫军守着。

楚兰歌看到了禁卫军拦下了两名女子,稍为走近看了看,就看到了之前在书房指着她骂小奸细的明六小姐和丫鬟又来了,还是拎着食盒。

顿时,楚兰歌来了一点兴致。

当然对这个有兴趣的不仅是她,还有两个宫女和一个扫地的小太监。他们佯装忙碌,来来回回地打扫着走廊或是栏杆上的灰尘。

楚兰歌走近了时候就听到两个宫女在咬耳朵。

有个宫女道:“明六小姐天天来这么一遭都不累么?”

“……不累吧。听说是殿下有令禁止她踏入东宫了。”另外那个宫女小声说着。

那宫女惊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有一次明六小姐偷溜进去……”

“……”

楚兰歌在旁边听着也惊讶。

上次明六小姐闯入书房,以为她是个小奸细的事,她没有跟卓一澜提起过,毕竟这件事儿在她的眼里无足轻重。没有想到卓一澜已经有了处理。

楚兰歌走近了一些。

即看到明六小姐还在跟那一队禁卫军磨叽。

明六小姐好似很生气,气得小脸红红的,“我是奉命送些点心进去给三殿下的,你们拦着就不怕掉脑袋吗?”

领队的禁卫军严肃道:“明六小姐,请回吧。”

“你们这是狐假虎威,阳奉阴违。……你、你们给我等着,我要去告诉皇后娘娘,让娘娘治你们的罪。”明六小姐气得瞪了禁军卫一眼,冷哼地转头要离去。

那个丫鬟垂着头立马跟上。

不得不说,撇开明六小姐过来的目的不谈,那一言一行看似刁蛮却很有章法,就是生气的样子都格外娇憨可爱。楚兰歌是个女子都这般觉得,若是男子看到了说不定真会被吸引目光。

楚兰歌望着明六小姐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有个小太监拿着扫帚,一边扫地一边挪向楚兰歌,“……喂,你是新来的么?我以前没见过你。”

“是啊,刚来几天。”楚兰歌笑眯眯地回答,“我叫阿楚,你叫什么?”

“我叫小豆子。”小太监脸蛋圆圆的,笑容有点憨憨的,看样子就十三四岁。

楚兰歌笑问:“这里很干净了,还要扫吗?”

小太监贼头贼脑地凑近来小声说:“扫地是假的,我是来这里看八卦,等看完了还要回去给姐姐们说呢。”

第311章 东宫八卦

楚兰歌试问:“明六小姐的八卦?”

“嗯嗯。”小太监憨憨地点头。

然后,小太监又感叹,“最近都没啥好瞧了,只有明六小姐还会来,都没有什么趣事发生了。”

“以前很热闹?”

楚兰歌想到了上次见过面的明家姐妹。

一个明艳,一个温婉,还有这个明六小姐活泼可爱。

明家这是打算什么样的姑娘,都送过来试一试?

楚兰歌和小豆子凑在一起聊着,她就是这样的人,只要她愿意谁都能合得来,所以,不一会儿就跟小豆子混熟了,就差勾肩搭背了。

不过,这一聊倒是让楚兰歌听到了东宫不少八卦。

原因还是卓一澜入主东宫的第一个月,东宫是异常热闹,时不时会有人过来拜访,大多数是各宫的嫔妃,几乎都是来做媒的。

换个意思说,是东宫的女主人的位置,京城中不少闺阁小姐都盯上了。先不谈东宫女主人背后代表的荣耀和利益,单单是卓一澜这个人便足够让许多未婚的女子甘愿飞蛾扑火。

当然,刚开始来的人可能见到卓一澜。

后来的人一律被挡在门外了。

最后是卓一澜烦不胜烦,直接去找元帝,调了一队禁卫军过来守着。

小豆子扫几下什么都没有的青石板,“上次有个侯府小姐晕倒了,差点倒到殿下的怀里……说得差点了,自然是没成。你猜猜后续怎么样?”

“怎么样?”楚兰歌反问。

“殿下及时闪开了,那位侯府小姐直接摔在了地上。”

“……”倒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接着小豆子又神秘兮兮说,“这事儿还有后续。”

“是什么?”这样艳遇的事儿,卓一澜肯定不会跟楚兰歌说了。

小豆子兴奋道:“殿下找来一名未曾婚配的侍卫,抱着晕倒的侯府小姐去找御医了……这事儿不止一人看到了,那名小姐的名声毁了,然后下嫁给了侍卫。……”还有个重要的事儿小豆子没说,是他亲眼看到侯府小姐中途惊醒,想要躲避侍卫的来抱她,结果被卓一澜抬手拍晕了。

楚兰歌对卓一澜的处置方式,真是一言难尽。

小豆子说起八卦时眼睛特别亮。

楚兰歌好心提醒:“咱们这么熟了,我是关心你才提醒你一句,身处皇宫最忌就是谈论主子的八卦,你如果不改掉这个毛病,早晚会惹出祸事。”

“我就偶尔说说。”小豆子左右瞧一瞧,见没人这才放心。

“我们今日才认识啊,你就不怕我出卖你?”

“不怕,咱们年龄差不多,你一瞧就是个好的。”小豆子对自己的眼力有种迷之自信。

楚兰歌比了比两个人的身高,还真是差不多,女孩子比起男孩子显小一些。不过,冲着小豆子最后一句话,楚兰歌决定日后护着这小子一点点。

楚兰歌笑问:“在东宫做事还习惯?”

“习惯!”小豆子乐道,“东宫的事少,殿下又是个好人,我每日上午做完分内的事儿就成。”

“……”

第312章 乱想什么

小豆子本来说着话,突然脸色一变,当即跪了下来。跪下的时候又发现楚兰歌站着不动,着急地扯了她衣袖几下,示意她跟着下跪。

楚兰歌先是一愣,接着回头。

不远处卓一澜迎风而立,含笑地望着她,“阿楚,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楚兰歌:“……”

很快,她又走向他,调侃道:“听说你这段时间艳福不浅。”

“绝对没有的事!”卓一澜锋锐的眸光射向跪着的小豆子。

楚兰歌呵呵一笑,“他很崇拜你。”

“……”她想给这个啐嘴的小子开脱?

卓一澜莫名不爽了,“崇拜我的人多了去,不差他一个。”

“是啊,不差他一个。”楚兰歌笑着接话。

旁边还跪着的小豆子快要吓晕了,听殿下这个意思似乎要处置他了?!

楚兰歌却在此时笑盈盈说:“小豆子说你是好人啊。”

卓一澜愉悦地眯眸,“说我是好人……”

“是啊,难得有个眼瞎的。”楚兰歌又感慨。

“!……”

卓一澜心头一堵,霎时阴森森地望向跪着的小豆子。

他又想灭口了,怎么办?

楚兰歌这时才发现卓一澜的衣着,穿着一袭雅致的青衫,跟皇子华美繁复的服饰相差甚远,于是她适时换个问题,“你这是要去哪里?”

“出宫。”

“正好,我也想出去。”楚兰歌笑着拉上卓一澜离开,可不能真让他惩罚小豆子,毕竟这次是她连累到小豆子了,“我先去换件衣服,你等我一会儿。若是穿着太监的服饰走在街上,想低调都不成。”

“……”卓一澜低头盯着那只牵着自己衣袖的小手,眸光暗沉莫名。

等走了一段路,楚兰歌才松开了手。

楚兰歌去换一套衣服,速度还是很快。

随后和卓一澜坐上了一辆马车,直奔宫外。

楚兰歌安静地坐在车里,意外的,卓一澜跟着很沉默,还时不时有些失神,不知在想着什么。这么安静的他,楚兰歌倒有点适应不来了,于是她开口打破了沉默,“阿秀,刚才你说,我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你,此话当真?”

“当真。”卓一澜微微颔首,“想问什么?”

楚兰歌凤眸迷茫了一瞬,“我之前听到个传言,说端王在众目睽睽之下重伤了你……”

“你想知道来龙去脉?”卓一澜反问。

“是的,想知道。”

“……”突然提起那个讨厌的人……是她还在意么?

卓一澜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

即便明知道她和端王已经不可能了,可他还是介意,还是没有办法彻底放下她和端王的过去。例如刚才这般,她仅是提起一下而已,他就会忍不住多想。

“隔太久了,都快忘记了……”卓一澜黑着脸说着。

楚兰歌问:“你心里又在乱想些什么?”

“我——”

卓一澜幽深的眸光,直直撞向她的眸子。

下一瞬,他的脸色更黑了……

楚兰歌那眼神儿就像是瞧一个傻子似的,仿佛他又在无理取闹,又在乱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他是那样的人么?!

第313章 难以启齿

卓一澜闹脾气不说了。

楚兰歌也没办法,“行了,不说就不说。那你这次出宫要做什么?”

“为了方便实施宰杀肥羊的计划,咱们去吏部找赵兴为那个老小子谈一谈。”卓一澜笑容荡漾中带着邪气,眼底深处可没有笑意。

萧国设有六部。

吏部:管官吏任免、考核、升降等事。

户部:管土地户口、赋税财政等事。

礼部:管典礼、科学、学校等事。

兵部:管军事。

刑部:管司法刑狱。

工部:管工程营造、屯田水利等事。

各部长官为尚书,副职为侍郎。

下设郎中,副职称员外郎,下属官员有主事等。

卓一澜嘴里的赵兴为,是吏部尚书。在吏部肯定会有一份全国各地的大小官员档案,卓一澜想有施为自然要先将档案调出来。只是,他让蓝牧去调来的时候,碰到了阻力。可以说卓一澜这次出去,是来者不善的。楚兰歌倒是好奇他会如何处理。

赵兴为是个老油条,当年萧国成立他就在吏部当了一个小主事。将近三十年往上爬,不声不响就被他爬上了吏部最高的位置。可这样的人难免有些倚老卖老,即使表面上对卓一澜恭恭敬敬,心里也没把年轻的卓一澜当那么一回事,在工作的事情上更是一点便利都不给。

老打着不合规矩的借口,阻挠卓一澜办事。

即使符合规矩,手续齐全了,也要拖上一些时日。

楚兰歌问:“赵兴为他给你使绊子?”

“蓝牧去拿官员档案,他拒绝了。”卓一澜回答着。

楚兰歌奇怪问,“你不是说陛下允了吗?”

陛下允了,赵兴为还敢为难他的人?想一想都不像是赵兴为会做出来的事。

卓一澜道:“陛下是允了,但他只会验收成果,还会在一旁看我们上窜下跳。”他一点都不想说元帝特别喜欢看他倒霉,他越倒霉元帝越高兴,这真是……难以启齿。

看吧,调用一下官员档案,原本很简单的事,元帝一句话就成了,可元帝非要让卓一澜自己来解决。

楚兰歌掀开了车窗的帘子,外面有马蹄声。

有一行人骑着马,匆匆越过了他们的马车,遇见三殿下的马车还这么嚣张,显然这个人的身份也不简单。楚兰歌有意往外面探头看了一眼,当看骏马上的人,她的凤眸微微一眯。

是端王啊……

又是一次短暂的偶遇?

卓一澜眸光幽幽,“……走远了,不必再看着了。”

“……”能不要这样阴阳怪气么?

楚兰歌又望向车窗外,装着没听懂。

不过,端王不是禁足了么?

如今光明正大地出门,显然已经解除了……

上次卓一澜算计端王,除了让他声名尽失和禁足外,还损失了什么?楚兰歌想问一问,可侧目看向卓一澜阴沉沉的面色,又将询问的想法收回了肚子里。

吏部的官署在皇宫外面不远,坐马车半刻钟就到了。

当卓一澜下马车,刚出现在吏部大门,里面有人一见到卓一澜,立马见鬼一样仓惶地往回走去报信。

第314章 谈谈规矩

楚兰歌本来以为卓一澜刚换了身份不久,还不足以这么快让人生畏。

可是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楚兰歌晦暗未明地落后卓一澜两步,站在他的身后。

卓一澜踏入吏部,跨过了几重门,都没有人敢拦。

两个人畅通无阻地走到吏部尚书办公的地方。

里面还有几个人。

除了赵兴为这个尚书外,还有两名侍郎。

三个人好像在议事,一见到卓一澜进来,两位侍郎诚惶诚恐地过来,跪拜行礼。

倒是赵兴为穿着尚书的官服,戴着官帽,面无表情的坐在案前,见到卓一澜进来他不但不急,还慢腾腾地放下笔,又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用比平时慢一倍的速度整理仪容,这才走到卓一澜面前,淡定地跪拜行礼,“下官吏部尚书赵兴为,拜见三殿下。”

楚兰歌:“……”

两位侍郎:“……”

卓一澜的反应更绝。

他似乎无视一个大活人,背负着双手慢悠悠地绕过跪在地上的赵尚书,再慢慢的走到案前,又不紧不慢似的坐了下来。

这是坐到了吏部的主位,也主是尚书大人的专座上面。

让赵兴为起来的话,他就是迟迟不说出口!

只要卓一澜不开口,你赵兴为就得一直跪着!

比慢?

他的金口,开得更慢!

楚兰歌低眉顺目地走到卓一澜身后站好,做足了一个下属的样子。可心里也想瞧一瞧赵兴为是会一直跪着呢,还是自个儿站起来?

赵兴为不知有何依仗,居然自个儿站了起来。

倒是卓一澜冷笑,“赵尚书不是一向注重规矩么?本王还没让你起来,你就自己起来了吗?真该叫礼部的人过来,好好教教你何为规矩,免得你下次又犯了。”

“……”

赵兴为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纵容你无理取闹的样子。

没点忍耐力还真会被他气得七孔生烟!

在场的人都能看明白,打一开始赵兴为就打着想激怒卓一澜,毕竟年少遇事往往沉不住气。只不过赵兴为的目的没达成,卓一澜端坐在案前,表情严肃,不怒而威。

楚兰歌眯起凤眸,心里很是高兴。

跟这种老油条打交道,谁能做到像卓一澜这般从容自若?

卓一澜示意两位侍郎起来,“本王要现任官员的档案。”

“三殿下,官员档案属于绝密资料,不允许外调。”赵兴为的意思不是谁说能看就能看的,“下官为了萧国鞠躬尽瘁了大半辈子,从未徇私过一次,此次也不会给三殿下破例。”

卓一澜冷冷地看着赵兴为,“是么?”

“下官一向尽忠职守。”赵兴为这张脸皮是刀枪不入。

偏偏卓一澜不吃他这一套,“那赵尚书说说,本王要如何看到?”

赵兴为又道:“只要有陛下的手谕即可。”

卓一澜此时还真没有手谕。

其实,他就没想着要问元帝要一道手谕。

好歹他此时的身份是皇三子,连查看一下官员档案都没资格吗?

即便明面上不行,卓一澜也要让它行。

否则,以后人人都来和他谈规矩,他还有何脸面可言……

第315章 没徇私过

楚兰歌不知道卓一澜如何想,也好奇他将会如何做。

只见,卓一澜站了起来,绕过书案往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顿时脚步,回头看向她,还走向她,凑近,低声询问道:“阿楚,我刚镇住场子了,你说下一步该如何?”

“……”楚兰歌闻言愣住。

刚才他要走向赵兴为,她以为他已经有办法解决了。

可是,转眼又掉头过来询问她?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她过来帮忙,他还不信任她的能力,想借此来考验她吗?想想也不对,倘若不信任她的能力也没必要开口让她出山。

老实说,她带兵打仗可以,跟这些老油条斗法,她不擅长啊!

卓一澜又小声询问:“你没想到吗?”

“没有。不过我知道他说谎了……”

“哪里?”

“是他说从未徇私过一次。”楚兰歌又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有个爱财的元配妻子,还有个糟心的儿子……可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当着别人的面,说别人的坏话,感觉有些新奇。

卓一澜冲着她舒心笑了笑。

赵兴为这个老小子就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

为官近三十载,岂会没徇私过?

谁会相信他的鬼话。

或者这小子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不会有外人知晓吧……

只见接下来,卓一澜步到赵兴为面前,恣意道:“赵尚书,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不太明白三殿下的意思。”赵兴为依旧板着老脸站好。

卓一澜冷声道:“建国第三年,三月初八,你只是个司封主事……”三月初八那日他贿赂了吏部郎中,才上升一级,成了司封员外郞。

赵兴为猛地瞪大眼,“……”

接着,卓一澜又道:“建国第五年初春,你上任元配的娘家人……”娘家人借着赵兴为的名头抢了别人一间商铺,那事儿差点闹大了,后来不了了之。其中就是赵兴为找了当时的京兆府尹,吃了一顿饭。其中还做过什么,卓一澜懒得说出口。

卓一澜又说,“同年夏至,你的小儿子——”

赵兴为起初不以为然,可听到卓一澜说得一件又一件的事,他老脸越涨越红。

红到最后又青了!

青了一阵又变白……

卓一澜眯起了狐狸眸子,“赵尚书,还需要本王继续说吗?还有二十几年的事迹……例如最近,你那个小孙子的满月宴,收的礼可不少,国库正缺银子的时候,你可要好好的表示一下。”

“三殿下,您——”

赵兴为老脸上的神色是变来变去,最终是一片灰白。

最终,他那张老脸霎时挂上了笑容,“三殿下,下官一会命人将档案送去给您。”

“早这样不就行了,非要让本王走一趟。”卓一澜冷冷说着。

赵兴为低头,“是是,是下官错了。”

“……”

楚兰歌这个旁观者不得不感叹。

赵大尚书变脸的速度真快!

卓一澜懒得跟赵兴为磨叽一般,面无表情地带着楚兰歌离开了吏部。

重新坐上了马车。

第316章 你提醒我

马车动了起来,车厢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楚兰歌忽然问:“你似乎知道赵兴为不少事。”

“是你提醒我了……”卓一澜淡定地回答。

“哦?”她明显不信他的说辞。

他解释道,“我只是知道这些事情,没有证据。赵兴为如果硬气一点儿,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偏偏赵兴为的胆子比较小,给吓住了。”

“你时间上说得那么准,换作是我也会被镇住。”楚兰歌倒不奇怪赵兴为的反应,就是奇怪卓一澜从哪里知道得这般详细,建国第三年他都还没有出生呢。

事实上是朝中的大臣都受元帝关注,平生事不管大小和好坏,都会一一记录成册,存放在御书房某间密室里。卓一澜入住东宫第二日,就被元帝塞进了密室,在里头待了九日,得知了许多秘辛,其中就有赵兴为的一份秘密档案。当然这件事情属于机密,为了楚兰歌好,卓一澜都不能说给她听。

马车一晃一晃,离吏部越来越远。

楚兰歌望着车窗外往后退的街景。

她费解问,“我有一点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麻烦?”

“是指什么?”卓一澜迷惑。

“你去问陛下要一份手谕,事情便简单多了,又不用得罪死了赵兴为。”

“呵。”他压根不怕得罪谁。

倘若有一日,他坐上帝位,绝对不会受这个或是那个人的限制。倘若活成这样即使坐上了至高无上的位置也没有意思。不得不说卓大公子有当暴君的潜质,目前还没有人知晓罢了。

可是这个事情,他还需要跟她解释一下,让她误会他是个愚蠢的可不好。

卓一澜道:“我们要做的事才刚开始,暂时还需要保密。让陛下帮忙的话,底下疑神疑鬼的官员会收到风声,有一些胆子小的可能会有了做准备,抹去罪证等等。那么,我们忙活得这么辛苦,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换作我个人去调资料,就有点不同了,别人最多会以为我要排除异己……”

各种揣测都会有,却绝对联想不到他要扫贪。

因为这个事情不归他负责。

卓一澜也看了看车窗外,“阿楚,天色还早,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你想去哪里?”楚兰歌心里还是想回东宫,等着吏部的档案。

卓一澜说,“就找个地方坐坐。”

只有他和她啊……

楚兰歌看了他一眼,或许是察觉到他的认真,她最终点了点头。卓一澜带她去了京城消费最贵的一个酒楼,还是选择了酒楼后面那一片湖上的单独小楼。

风景很美,又格外清净,还有伶人歌舞可看。

楚兰歌喝了一杯酒,才淡定问:“这里一次消费多少?”

卓一澜说,“不用钱。”

“……”她不信。

他跟着笑了,就知道她会这样。

节俭习惯了的人,你带她去花钱享受,无疑是让她各种不自在。

卓一澜道,“这间酒楼本来是我的。”

楚兰歌眉宇稍动,“……我听说这间酒楼存在多年了。”

第317章 有人求见

“八年。朝庭经常拖欠军费,我总要想办法解决。”卓一澜起初纯粹是想钱让自己手下的兵能过得好一点,后来手下的人越做越大了,“后来赚钱多了,银子大部分都被陛下借走了。”

说出最后一句,他有点一言难尽。

所谓的借,每次都是有借无还……反正他打小到大一直被剥削,从未停止过。最后他索性将这些营生都给了陛下的人管理。反正钱多钱少,够花了他就不会很在意。

恰在此时。

有个丫鬟匆匆过来,“三殿下,外面明家小姐求见。”

“不见。”卓一澜淡漠地拒绝,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厌烦,“……再有人求见,都推了。”

“是。”

丫鬟仓惶地退了下去。

楚兰歌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你的行踪,这么快就被人知晓了?”

“马车没遮掩。”卓一澜是换下了皇子服饰,可是马车还是用他一贯的,“如果盯着我的多着,就是明家比较烦人。”

“明家的底蕴,还是差了些。”

“不是差了一些,比起那些名门望族的做法差了很多,将市井小民死缠烂打那一套搬来了。”卓一澜烦就是烦在明家是耍些小心机,可都是在明面上,他想整治明家都找不到机会。

楚兰歌笑道:“听说你将一名侯府小姐嫁给侍卫了,明家人怎么一点都不怕吗?”

“她们没耍这些小手段。”

“……”真令人意外。

他又说,“就是找到机会便喜欢到我面前晃,跟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楚兰歌,“……”

又在这时一名小厮匆匆过来。

两个人同时看向那位小厮,又有何人拜见?

卓一澜是脸黑了,好不容易跟她单独出来喝杯酒,放松一下子而已,“这次又是谁?本王不是说过不见吗?谁都不见!”

小厮一惊,吓得跪了下来,“三殿下,是端王来了。”

卓一澜桃花眼一扬,“不见!”

见这人更隔阂!

小厮紧张地站了起来,刚想说什么。

只听外面端王的声音已经传来了,“三弟,皇兄已经不请自来了,还希望莫怪罪。”

“呵呵,你的脸皮比以前厚了。”卓一澜冷漠着俊颜,以为的萧轼很高寡,每次都是他去找萧轼的麻烦,而萧轼还是一副高高在上不与你计较的姿态。

想一想,卓一澜都隔阂。

当然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楚兰歌,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又莫名有些紧张了。他想看一看她的反应,可又怕看见她的反应。

在萧轼踏进来之前,楚兰歌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

卓一澜道:“坐着,站起来干嘛?”

“属下这身份……”楚兰歌飞快看了端王一眼,为了不引起他的疑心,她也是用心良苦啊,“……草民见过端王爷。”

萧轼眸光淡淡地扫过她的脸,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眼下楚兰歌此时的身份太底,突然出现卓一澜身边,是引起了萧轼的注意,可还没有到特别留意那种。

第318章 打了起来

萧轼要求单独和卓一澜谈谈。

卓一澜本来不愿,可又不想她和端王接触,“阿楚,你先出去外面等我。”

“遵命。”楚兰歌低眉顺眼似地退了出去。

倒是萧轼在听到卓一澜的话时,眸光闪了闪。

此处的小楼,二楼修建得更是别出心裁。

人坐在楼中便能欣赏外面的景致,只需要将四周垂下的薄纱撩起即可。

楚兰歌走出了小楼,站在小楼不远处的曲折回廊之中,望着园中的景致微微有些失神。

不一会儿,她听到了脚步声。

楚兰歌侧目望去,即看到蓝牧带着两名下属匆匆而来。

蓝牧严肃着一张脸,没有啥表情。

可是她还是从中看出了,他今日的心情不太美妙。不过她想一想也只剩下同情,有个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主子,下面的人不辛苦才奇怪,更何况卓一澜今日出宫,身边除了车夫外,就她跟着了。以前的卓一澜没什么,可现在身为皇子即不一样了。

卓一澜如果出事了,会有一大堆的人跟着陪葬。

首当其冲的,恐怕就是蓝牧这个明面上负责卓一澜安危的人了。

蓝牧走过来,在楚兰歌面前停下。

再往前走就到小楼了。

蓝牧会停下来,是因为她。

连她都没在主子身边,主子是另外有事?

“您——”蓝牧刚想打声招呼,可又想起她此时是男装。

楚兰歌含笑道:“蓝牧大人,我叫阿楚。”

蓝牧干咳两声当掩饰,“阿楚,你怎么在外面?”

“刚才端王爷来找殿下了,小楼里只有他俩。”楚兰歌说明了一下,“你是收到风声才赶过来的?”

蓝牧微微点头,示意另外两名下属,查看一下四周。

当那两名下属走开了。

蓝牧环视了四周,目达的地方,除了他们四个并没有别人。

楚兰歌说:“我站了一会儿,没有看到陌生人。”

“以往每日都会有三三两两的文人雅客在这里会友,或是吟诗作对。”蓝牧找着话说着。

楚兰歌道:“今日殿下过来了,应该是酒楼清场了。”

想一想也不奇怪,三殿下的安危还是很重要的。

若是卓一澜在这里出事,这里很多会受牵连。

楚兰歌小声道:“这附近应该有暗卫吧。”

“是有暗卫跟着。”蓝牧实话实说,“不管殿下是否愿意,陛下都派人保护着。我收到消息说大邑有人潜入萧国了,可能会对殿下不利。”

楚兰歌心头一震。

萧国的死对头,得知元帝将要立储君,不来添堵就不像是大邑了。毕竟元帝几年前曾经派人暗杀过大邑国一位极为有才的太子,当然此事在暗处完成,萧国明面上不会承认。

两个人心照不宣,没再多言。

大邑国西北一战吃亏后,暂时安分了下来。但如何按照如今的发展趋势,两国之间迟早还会兵戎相见。

砰!

一声巨响,骤然在小楼上响起。

楼下站在回廊的楚兰歌和蓝牧等人猛地一惊。

接着几乎同时往小楼冲去!

蓝牧的速度比楚兰歌更上了一步……

第319章 上瘾了么

当楚兰歌匆匆赶上二楼,即看到收尾了,是蓝牧挡下了端王一招,卓一澜却丝毫没有不要乘人之危的意思,一脚揣向端王的胸膛,直接将人揣飞,还撞破了二楼的护栏,掉了下去!

所幸,小楼建筑不高,不足一丈高摔下去也死不了!

楚兰歌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见卓一澜没事,悬了一颗心放了下来的同时,又有些复杂。

她走到断栏前往下望去。

端王摔下去,并没有大问题,已经弯腰站了起来。他抬头往上望去时,恰好与楚兰歌的视线相撞。有一瞬他心头巨震,那一双眼是如此熟悉,仿佛是存在记忆中那个人……

很快卓一澜站在了楚兰歌身边。

卓一澜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

端王剑眉轻轻拧起,然后冷漠地转身离去。

两个人为什么会打起来,外人还真不知道。

楚兰歌回头看了一片狼藉,桌子和酒菜都掀翻了一地,还有一个酒坛打碎了,只要稍为闻一闻,就能闻到浓浓的酒味。

楚兰歌问:“阿秀,怎么打了起来?”

“是他皮痒了,又想来招惹我。”卓一澜微微抬起下巴,刻意想展现几分傲气,可语气中又透露着一丝小委屈,“他总是见不得我好,总想着给我下绊子。”

楚兰歌:“……”

说得这么多话,还是没说出重点。

端王是怎么招惹你啦?你说出来啊!

卓一澜不说了,“走了,回宫。”

“……”楚兰歌跟着。

倒是蓝牧留下一名下属收拾残局。

楚兰歌落后他半步,打量了他几眼,“可有伤着?”

“……”现在才问?

卓一澜脚步顿住,抬起手臂揽过她的肩膀,还一只手捂住胸口,身体的重要有大半落在她的身上,接着微微喘着气地说道:“还以为你不会关心我。”

楚兰歌抬头看向他,霎时见到了他微微眯起的桃花眼中水波潋滟,宛如染着一层水雾,雾蒙蒙的极为神秘,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里面要溢出来……

在他以为她想说什么的时候,她只是平静地挪开了脸。

他揽着她的肩膀一紧,“走啦,傻站着干嘛?”

“好,走吧。”她顺势扶住他的腰,带着他往外走。

在她的手碰到他腰间的一瞬,他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可很快又木木地让她带着往前走了。

而跟在身后的蓝牧一脸懵逼。

殿下受伤的反应似乎慢上了那么一拍。因为刚才从小楼下来的时候,可一点异样都看不出。秦姑娘只是问了一句,他立马就好似伤重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骗人家小姑娘,殿下还上瘾了么?

心里如何想无所谓,正事还是要做,蓝牧觉得酒楼前门人员复杂,刚才端王和卓一澜打起来了,现在还是低调一点好些。于是将马车安排在酒楼的后门。

不多时,一行人站在站在马车前。

卓一澜盯着马车直拧起了眉头,“怎么走后门了?”

“后门人少。”楚兰歌提醒。

“我很见不得人吗?”卓一澜奇怪问。

第320章 你不一样

楚兰歌淡淡地说着,“如果你放下搭在我肩膀的手,走正门也无所谓。”

“……?”他似乎还是没有明白。

她又补充道,“我怕明日会传出你是个断袖的八卦。”

卓一澜抿唇,“……你不一样。”

楚兰歌又说:“在别人的眼里我就是个男的。”

“……”卓一澜莫名委屈。

别以为他看不穿她眼底的嫌弃……

其实在陌生人的眼里,楚兰歌就是个男的。

再说别人不会在意她是谁,注意力都只会落在他身上。如今关注他的人颇多,在此时传出他是个断袖的,绝对能让整个京城震一震。

楚兰歌扶着卓一澜上了马车。

当她想跟着上去之时,蓝牧飞快凑过来小声说,“殿下喝高了,您多担待些。”

“嗯?”楚兰歌意味深长地看了蓝牧一眼。

刚才的蓝牧快要将自己隐形了,这会儿又蹦出来了?

蓝牧被她这一眼,吓得心颤了颤。

果然,主子的八卦不是那么好看的……

回到东宫。

楚兰歌送卓一澜回寝宫。

她不想送的,可他似乎真的醉了?

是他靠在她的身上,那张精致又俊美的脸庞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在耳根处尤其明显。

“这到底喝了多少酒?”楚兰歌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很浓。

她和他喝的时候,他大概喝了半壶。

在她出了小楼之后,他又和端王喝了不少?

两个人是喝着喝着,就发起了酒疯,打了起来么?

楚兰歌将他安置在床榻,他睡得很安静,像是安静的美男子。

她走到门口,招来小太监,想让小太监去伺候他更衣。

蓝牧守在外门,见小太监进去了,他跟着进去。

楚兰歌说:“我出去了。”

“秦……呃,阿楚兄弟,殿下一般不让外人近身。”蓝牧飞快地拦住了她,如果不是看到床榻上张开眼睛的主子,正用眼神示意他的话,他一定不会做出这种拦人的糟心事,“……还是要辛苦您留下吧。殿下喝醉了,身边需要一个细心的人照顾。”

“你做事就很细心,辛苦你了。”

楚兰歌拍了拍蓝牧的肩膀,绕过蓝牧迈了出去。

蓝牧抱歉地看向床榻上的人。

小太监刚从箱子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物,即觉得寝室的气氛有些压抑。还有原本醉得睡过去的三殿下,居然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脸上冰冰冷冷的,一看就是心情不好了。

吓得小太监托着衣服的双手,都哆嗦了一下。

“殿、殿下,可要更衣?”小太监战战兢兢问。

卓一澜冷声道:“退下去。”

“是。”小太监将衣物放下,逃似的出去。

蓝牧看着小太监的后背,居然生出了几分羡慕。

他也想出去啊……

有秦姑娘在场和没有秦姑娘在场的主子,完全是两个人似的。

卓一澜凉凉地看向蓝牧,“你立马吩咐下去,让人盯紧端王,包括端王身边的人。本公子感觉他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遵命。”蓝牧神色一肃,匆匆离去。

第321章 装了醉酒

卓一澜看着旁边干净的衣服,神色未明。

最后,他还是站了起来,沐浴更衣后躺回了床榻。

既然假装了醉酒,就要假装得像样一点,今晚是肯定不能走出寝室,还不如好好地睡一觉,养精蓄锐。

倒是楚兰歌走出了他的寝室,原本略为沉重的脚步,越来越轻快。

在住所的屋檐下,楚兰歌意外见到了坐在台阶里打瞌睡的小豆子。

小豆子看到她双眼大亮,像是小狗看到肉骨头,飞奔向她,“哎哟哎哟,阿楚!我终于等到你了!”

“你等我干嘛?”楚兰歌疑惑问。

小豆子靠近她时,却嗅了嗅,“咦,你去喝酒了?”

“……”楚兰歌奇怪地看着他。

这小子很自来熟,满打满着,她和他就见过一面。可是他这个样子,好像跟她已经认识很久了一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如故?

楚兰歌问:“你还没说等我干嘛呢?”

“我担心呀。”小豆子立马忐忑了起来。

“你担心什么?”

“担心殿下会……”小豆子露出了苦瓜脸。

楚兰歌恍悟,笑着一拍他的肩,大方地说道:“不要担心这个,咱们殿下的肚量大着呢,能撑船的那种。你这点小事情,他转过身就忘了。只是以后要管住自己这张嘴,殿下的八卦可不是那么好看的,就是偶尔看到了,也不能随便说出来,明白吗?”

“嗯嗯。”小豆子猛地点头,“我晓得,我晓得的。”

他又不傻,其实聊八卦时都有个度。

例如上次他亲眼看到殿下将侯府小姐拍晕的事,就从未跟人提起过。

有了楚兰歌这句准话,小豆子觉得今晚终于能有个好觉可睡了。两个人边说边走到了楚兰歌的房前,小豆子不好跟进去,偷偷地从怀里取出一个油包,“阿楚,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楚兰歌闻到包子的香味。

小豆子小声说,“这可是我从御膳房里要来的。”

这个要,当然不会是开口想拿就拿得到。

例如用银子偷偷买,或是替谁干活,报酬就是这个等等。

楚兰歌看着他递过来的油包。

为了让他安心,她收了下来,“谢谢哦,下次我有吃的也给你带。”

“好呀好呀,我就住你隔壁……第五间房。”

“成。”

小豆子笑嘻嘻地走了。

楚兰歌无声笑了笑,目送他跑开。

这个院子里,住着的都是下人,一般下人住都是几个人一起,楚兰歌比较特别,是一个人占了一间厢房。虽然卓一澜不想她住在这里,可奈不住她坚持。

推开了房门。

楚兰歌进去的时候又转身顺便将门掩上。

回到独属于自己的地方,没有外人在场了,楚兰歌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还不自觉地露出了疲态。重生两年来了,死前的一切宛如梦一场,让她忽然间生出了大梦初醒的错觉。

是该醒了……

楚兰歌低头看向手中的油纸包。

她不紧不慢地打开了油纸,里面有着两个白面包子和一只烤鸡腿。

第322章 殿下醒了

见到了好吃的,还真有几分馋了。

楚兰歌拿起了一个包子,先是闻了闻,再小咬了一口细细嚼了一会儿,确实包子没有问题,这才大口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素菜包子和烤鸡腿就被她吃完了,再走到桌子里提了提茶壶,见是空着的,就又提着茶壶出门,往小厨房走去。

小厨房里没有人。

东宫这个小厨房一般不开火。

而开火的时间,往往是卓一澜心血来潮说要吃宵夜或是要热水热茶。

楚兰歌自己动手烧水。

没有茶叶,直接喝白开水了。

一边给灶里添着水,她一边想着今日的事。

卓一澜大多事情都会跟她说,可涉及到端王的事,他便会有所隐瞒。楚兰歌怀疑她是不是给了他一个错觉,觉得她还对端王余情未了?

两年了,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即便有情也早断了。

何况她是那种拎不清的人吗?

楚兰歌望向厨房门外,现在已经是黄昏,吏部的现任官员档案还不知有没有送到东宫了。

等水烧好了,楚兰歌打了一壶回房。

在回去的半路倒又听到了几个宫女凑在一起,小声聊着上午明六小姐被挡在东宫外的八卦。

楚兰歌走过的时候,她们才拘谨地噤声。

等她走了过去。

几个宫女又凑过来小声说着。

有个宫女小声说道:“咦?你们有没有发现刚才那位……没穿着宫人的服饰?”

“上午的时候,还穿着小太监的服饰。”

“……是有幸随着殿下出宫了吧。”

“有这个可能。”

“奇怪了,那少年真是太监吗?”

“……”集体噤声。

有这个怀疑的,不止是一人。

楚兰歌来得太突然,好似从天而降似的,来的时候还不是穿着太监服饰,不像是小太监。后来东宫的管事给楚兰歌备了两套换洗的衣服,楚兰歌也没说什么,第二天还穿上了。若不是小太监的话,又怎么能那般坦荡就穿上了呢?后来宫人们又看到了楚兰歌腰间挂着三殿下的玉牌,又知道是个不好招惹的了。

这才是让东宫的下人们,有种迷之的神秘感。

第二日。

楚兰歌醒来有些早,还是寅时。

在院子里练了一个时辰武功,这才洗漱过后,换上了太监的服饰,戴上了卓一澜给的腰牌,朝东宫的书房走去。这会儿天色还没有大亮。

东宫的下人才开始忙碌。

在半路的时候,楚兰歌还见到了一个面熟的小太监,是在卓一澜寝宫伺候的唯一近侍,叫小李子来着。小李子现在手里还拎着半桶热水,飞快要走着。

两个人正好面对面撞上了。

小李子停下向她行礼。

楚兰歌问:“殿下醒了?”

“早醒来了,正在练功。奴才是先备上热水,等一会儿殿下要用。”小李子恭敬又小心翼翼地回着。旁人不知晓,可小李子知道楚兰歌绝对是殿下跟前的大红人,都敢给殿下甩脸了,殿下还是纵容着呢,“您要不要跟着奴才去见殿下?”

第323章 觉得心慌

楚兰歌说道,“我就不去了。对了,如果殿下问起我,你就说我在书房。”

“是。奴才一定照说。”

小李子又拎着热水,匆匆走了。

楚兰歌又用同情的眼神儿,目送了小李子消失在曲折回廊的拐弯处。

在卓府之时,卓一澜由于容貌的问题,一般不让外人近身伺候。现在身份改变了,住进了东宫,可一些毛病还是改不掉。作为唯一的近侍,妥妥是个辛苦的活啊!

楚兰歌推开了书房虚掩的门。

走到了案桌前,看了新摆上去的官员档案。

没有第一时间翻阅,倒是拿着一根鸡毛掸子,打扫起了书房。等打扫好了,这才给自己沏壶茶,坐下来翻阅起档案,全是文官的资料。因为武官的个人档案需要到兵部去调。楚兰歌和卓一澜并没打算找武官的茬,所以,两个人默契地连提都没提。

等卓一澜过来的时候,楚兰歌已经翻阅了一半。

卓一澜想打招呼,可见她看得很专注,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只是默默地坐到她的身边,给她已经喝得快见底的茶碗再添上了温茶水。

尔后,他再拿起一册官员档案,翻阅了起来。

只是他翻了良久,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书房的气氛,格外安静。

这时,楚兰歌翻完了手中的一本案册,放了下来问道:“今日不用早朝么?”

“不去了。”卓一澜坐了这么久,总不得劲,“你是否生我的气?”

“没有,不要多心。”楚兰歌淡淡地回答。

卓一澜低头看着她杯中的茶,“昨日和端王打起来,没有告诉你原因……”

楚兰歌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又微微眯起凤眸遮去了眼底的神色,“我只是来帮你的,不是来探听你的隐私。你并不需要事事跟我说。”

“……”她这话明明是给他台阶。

可是为什么,他听了心里更慌呢?

卓一澜心下不管如何慌,在面上却依旧不显。

然而他和端王打起来的原因……

楚兰歌拿起桌案上一本未看过的资料,低头继续看着,一边看还一边说道:“从吏部拿来的官员档案,大多都是粉饰过。光凭这个要从中挑出肥羊很难。你手里应该还有一份事关各地官员相关的情报吧。只有两者结合了,才能从中挑出一份名单。”

“……”卓一澜沉默地起来,走到书架前一个暗格里取出了一本花名册,再放到了楚兰歌的面前。

楚兰歌头都没抬,拿起花名册翻了起来。

上面写着各地官员的一些情况,都是近两年收集的。

卓一澜紧紧抿着唇,看着她认真做事。

这时小李子又过来说,“殿下,早膳摆好了。”

“嗯。”卓一澜挥挥手,示意小李子退出去,他自己看向楚兰歌,“暂时不要看了,先用早饭。”

“哦,好。”

楚兰歌出乎意料地配合,理理衣袖就站了起来。

两个人又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早饭。

什么都没有发生。

偏偏是卓一澜越吃,越楚兰歌说道,“我就不去了。对了,如果殿下问起我,你就说我在书房。”

“是。奴才一定照说。”

小李子又拎着热水,匆匆走了。

楚兰歌又用同情的眼神儿,目送了小李子消失在曲折回廊的拐弯处。

在卓府之时,卓一澜由于容貌的问题,一般不让外人近身伺候。现在身份改变了,住进了东宫,可一些毛病还是改不掉。作为唯一的近侍,妥妥是个辛苦的活啊!

楚兰歌推开了书房虚掩的门。

走到了案桌前,看了新摆上去的官员档案。

没有第一时间翻阅,倒是拿着一根鸡毛掸子,打扫起了书房。等打扫好了,这才给自己沏壶茶,坐下来翻阅起档案,全是文官的资料。因为武官的个人档案需要到兵部去调。楚兰歌和卓一澜并没打算找武官的茬,所以,两个人默契地连提都没提。

等卓一澜过来的时候,楚兰歌已经翻阅了一半。

卓一澜想打招呼,可见她看得很专注,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只是默默地坐到她的身边,给她已经喝得快见底的茶碗再添上了温茶水。

尔后,他再拿起一册官员档案,翻阅了起来。

只是他翻了良久,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书房的气氛,格外安静。

这时,楚兰歌翻完了手中的一本案册,放了下来问道:“今日不用早朝么?”

“不去了。”卓一澜坐了这么久,总不得劲,“你是否生我的气?”

“没有,不要多心。”楚兰歌淡淡地回答。

卓一澜低头看着她杯中的茶,“昨日和端王打起来,没有告诉你原因……”

楚兰歌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又微微眯起凤眸遮去了眼底的神色,“我只是来帮你的,不是来探听你的隐私。你并不需要事事跟我说。”

“……”她这话明明是给他台阶。

可是为什么,他听了心里更慌呢?

卓一澜心下不管如何慌,在面上却依旧不显。

然而他和端王打起来的原因……

楚兰歌拿起桌案上一本未看过的资料,低头继续看着,一边看还一边说道:“从吏部拿来的官员档案,大多都是粉饰过。光凭这个要从中挑出肥羊很难。你手里应该还有一份事关各地官员相关的情报吧。只有两者结合了,才能从中挑出一份名单。”

“……”卓一澜沉默地起来,走到书架前一个暗格里取出了一本花名册,再放到了楚兰歌的面前。

楚兰歌头都没抬,拿起花名册翻了起来。

上面写着各地官员的一些情况,都是近两年收集的。

卓一澜紧紧抿着唇,看着她认真做事。

这时小李子又过来说,“殿下,早膳摆好了。”

“嗯。”卓一澜挥挥手,示意小李子退出去,他自己看向楚兰歌,“暂时不要看了,先用早饭。”

“哦,好。”

楚兰歌出乎意料地配合,理理衣袖就站了起来。

两个人又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早饭。

什么都没有发生。

偏偏是卓一澜越吃,越觉得心慌…………

第324章 你不理我

楚兰歌放下碗筷,拿起手帕轻抹了下嘴唇。

卓一澜跟着放下了筷子。

楚兰歌奇怪地看着他还剩下大半碗的粥,“你今日没胃口吗?”

“吃不下。”卓一澜直直看着她说。

等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确定,她是真的没有生他的气。知道她没有生气,本来应该高兴的,可是他的心又往下沉了,心情更不好了。

卓一澜在她站起来时,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站着,他坐着。

她低头看向他时,有点居高临下之感。

他坐下来,仰头看着他……眼神有点小可怜。

楚兰歌终于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了,“心里有话就不要憋着。”

“我没有将端王的事跟你说,你真的不怪我么?”两个人之间一直坦承相待,不会刻意隐瞒对方什么事。他心慌了,是他生怕自己的隐瞒会让她误会,从而离自己越来越远。

楚兰歌认真道:“阿秀,我真没怪你,不要随意给自己套上枷锁。在这个世上你没欠谁的,更没有欠我的。端王的事情,你不告诉我,我想应该有你的道理。我只要知道你不会伤害我,这就足够了……我对你的信任,比你想象的还要深。”

卓一澜紧紧抿着唇,抓住她手腕的大手,握得更紧了。

忽然他用力一拉她的手腕,让她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他顺势半搂着她的腰,可是他还是坐着,而她站着,所以,他脸庞贴在她的腹间,还依懒似的蹭了蹭。

楚兰歌:“……”

大清早的,他咋这么多戏呢?

卓一澜闷声说着,“在书房的时候,你不理我……我心慌。”

楚兰歌眯起凤眸,站着不动,“我是在做正事。”

“不,我知道昨日……我没有坦言,让你记在心里了!”反正不管她如何解释,他都认定了这一点。

楚兰歌无奈道:“行,那你还想说什么,痛快点说吧。”

卓一澜趁机搂住她又蹭了几蹭。

只是,等他还想蹭的时候,让楚兰歌推开了,警惕地退了两大步,跟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在春猎的时候,是我算计端王了。我以三皇子的身份去找端王合作了……”卓一澜接着像是倒豆子似的,将之前算计端王的内幕一一倒了出来。

卓一澜算计端王用的计策并不复杂。

是他用三皇子的身份去找端王,说要跟端王合谋弄死“卓一澜”。

端王犹豫了一段时间,还是答应了。

原本端王想趁机一石二鸟,杀掉卓一澜又将三皇子拉下水,只是端王犯了个致命的错,是他当时并不知道卓一澜和三皇子是同一个人,所以中计了……人赃俱获,连辩解都无力,差点让元帝打入死牢,后来有一些老臣子出面求情,端王又捐赠了九成的家财,再丢失了手中全部的职务,又让元帝禁足了数月,名声更是受损严重。

倘若以前的端王借助着楚兰歌之死,让自己的声望达上了高峰。

那么,卓一澜这一招,霎时就将端王打回了原形,甚至比起楚兰歌死前都不如。

第325章 干得漂亮

“陛下当时真要将端王打入死牢,后来几个老臣劝阻是明面上的说词,其实是我劝住了陛下,我担心端王会被逼得狗急跳墙。”卓一澜一直以来是重点盯着端王,隐约察觉到端王近两年借着楚兰歌的声望做了不少事,还似乎暗中拉拢了一些人,已经隐隐成了一些气候,仓促地将端王打入了死牢,可能会引起一系列的麻烦。当然此事他并不想跟她说起,“我想一步一步地瓦解端王的势力,至少不要伤了萧国的根基。”

如今端王的声望跌落至谷底,想反都不是时机。

而养兵也不是容易的事,需要大量的钱财支撑。

一个人如果没钱了,还造反个毛?

楚兰歌安静地听着他说完,不由恍惚了一会儿。

卓一澜见她这个反应,更是摆出了一张冷脸,果然端王那个贱人还是能影响到她。

恰在此时,楚兰歌凤眸清亮,抬起手一按他的肩膀,“阿秀,干得漂亮!”

“?!……”

卓一澜一脸懵逼。

她这是称赞他么?!

楚兰歌见到他还在发愣,诚然一笑,“阿秀这么厉害,我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了。”

“怎么会?”卓一澜激动地站了起来,“我非常需要你的相助。”

旋即,他又一脸苦恼道:“下个月工部还有一笔款项二十万两,我现在还没头绪呢。”

楚兰歌:“……”

激动什么?她又没说不帮了。

其实说了这么多,他还是没有提起昨日跟端王打起来的原因。他有意回避,她也就不去追问。即便他不去说,她也知道两个人打起来的原因,还不能让她知道的,十有八九是与她有关。不,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与死去的楚兰歌将军有关。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将军了……

这时有个传话的小太监过来,“殿下,吏部的赵尚书求见。”

卓一澜奇怪,“今日下早朝这么快吗?他人在哪里?”

“正被禁卫军拦在外面。”小太监恭敬回答。

“让蓝牧去接见他,本王没空。”卓一澜冷笑说着。他是别人想见,就能见的吗?

小太监领命匆匆退下去。

楚兰歌思索道:“赵兴为此时过来,你猜他想做什么?”

卓一澜说,“应该是来示弱讨好的,想必是以为我有他的把柄。这老小子活了大把年纪了,最会做表面上的工夫。”就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两个人再回去书房。

蓝牧守在门外,“殿下,有事禀报。”

“何事?”卓一澜迈出了书房,蓝牧跟了进去。

楚兰歌迟疑了一下,自动守在了门外,算是把风。

书房内。

蓝牧取出了十张银票,每张是一万两,摆在了卓一澜的案前,“这是吏部尚书赵兴为送来的。”

贿赂?!

呵呵,做得这么明显?

卓一澜看着这十万两,眼底精芒闪烁。

沉默了数息,他才慢慢地说道:“蓝牧,让他再送十万两,昨天他得罪我的事就算揭过了。”

“是。”蓝牧正要转身出去。

岂料卓一澜又倏地喊道:“且慢。”

第326章 长长久久

“殿下还有何吩咐?”蓝牧恭谨问。

卓一澜淡淡地望着门外那道人影,若有所思。

蓝牧领悟,小声问:“殿下要请秦姑娘进来吗?”

“……”卓一澜搭在案上的手,指尖正一下接一下的,有节奏地点着桌面。好半晌,他刚想开口说话,又及时憋住了,淡定地抬头看向蓝牧,“算了,这点小事不要劳烦她了,不然,她会觉得我难当大任。”让别人小瞧了没关系,可若让心上人小瞧了,那就完了。

蓝牧:“……”

能让他先去死一死么?

自家主子刚才肯定又在想什么奇葩的事……

只见,卓一澜淡漠地说道:“你将这十万两一起拿走,等赵兴为再给你十万两后,你直接送去御书房给陛下。告诉陛下这二十万两,是下个月给工部的钱。”

“遵命,殿下。”

蓝牧有时特别佩服自家主子,当然是在主子不遇上秦姑娘的时候。

只要遇到秦姑娘,再精明的主子还是会犯傻。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不对,就是个黄毛丫头而已。也不对,这两年小姑娘也渐渐长开了……蓝牧一边想一边迈出门槛,恰好撞见守在门外的楚兰歌。

楚兰歌看向他时,蓝牧本能挺直胸,一脸正值。

蓝牧向她点点头,便匆匆走了。

楚兰歌迷惑了一下,总觉得刚才的蓝牧有点奇怪。

“阿楚,还在外面干嘛?”卓一澜的嗓音从屋内传出来。

“没,我就看看风景。东宫的景致还是不错的。”

“是么?要不要我陪你一起看?”

“……”楚兰歌说话的时候,人也踏入了书房。

卓一澜桃花眼里泛着亮光,“……在我这里你不需要避嫌。”

“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情谊才会长长久久。”楚兰歌又半眯起凤眸淡淡地说着。

卓一澜皮笑肉不笑,“道理不只用来说,还需要验证。要不,我们的距离先拉近试试?看看我们能不能……长长久久?”

真的,他真的特么讨厌听到这种大道理!

以为他听不出来么?

她是在提醒他,要保持距离。

楚兰歌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书房中有着一刻的安静。

卓一澜端正地坐好,认真又严肃地说道:“阿楚,公是公,私是私,我不会混为一谈。我让你不要避嫌,是担心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会影响到你的判断。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有时差之毫厘,恐怕会失之千里。”

卓一澜紧张地等着她回答。

忽然,楚兰歌淡然笑了笑,“没必要搞得这么严肃,我知道了。”

接下来楚兰歌什么都没说,坐到另外一张案桌前,翻阅着之前没有看完的资料,时不时还会记录着什么。她做得很认真严谨,其中卓一澜离开过两三个时辰,似乎是元帝要见他。后来卓一澜又有事处理,直到晚膳的时候才赶回来,用她一起用膳,用完膳后又离开了。

当天晚上。

楚兰歌挑灯,终于写出了一份名单。

名单上有一百三十余人,是她初步挑选出来的,最后的名单还需要和卓一澜商量。

第327章 又受伤了

楚兰歌将桌面收拾好,又将新鲜出炉的名单放好。

正当她要吹熄灯芯,书房的门突然吱呀的被推开。

卓一澜大步的迈了进来,“已经二更天了,怎么还没休息?”

“剩下收尾的一些事,做完了不用惦记着。”楚兰歌见他回来,即又将那份名单册子取出递给他,“这是我经过多方考量拟出的一份名单,你先看一看。我对你手下有多少人不太了解,也不好详细安排。不过,我建议最好是一次来了,就是一起解决掉了。”

卓一澜愣了愣,“一起?怎么一起?”

“是派心腹带上对方贪污的证据,在同一天抄家,等抄完了再当众公布罪证。反正我们扫贪是为了钱,并不是去将哪个派系连根拔起,打得就是一个让人措手不及。”楚兰歌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样子南方那边的贪官也不敢忌讳了,都一起来。”

卓一澜安静地听着,“我们再斟酌一下细节。”

“好——”楚兰歌的话戛然而止,猛地盯着卓一澜,“你又受伤了?”

卓一澜摇头,“没有。”

“你身上有血腥味。”

“……是别人的。”他迟疑了一下才说。

她问,“是又遇到刺客?”

卓一澜桃花眼霎那亮了亮,她这是关心他吗?

可是即便知道她没有男女的想法,还是心头发暖……

其实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换过衣袍,可还是让她察觉到了,“是遇到了几个刺客,禁卫军及时赶到,我没有受伤。刺客逃了一个,其他的都落网了。”

“……”楚兰歌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人在京城,幕后之人都这般猖狂,难怪元帝不允许他离京。

楚兰歌让他先坐下歇歇,“饿吗?要吃宵夜么?”

“你煮?”卓一澜脱口问。

楚兰歌一听,这就尴尬了。

凭她那点能耐,还真不行,“可以让宫人准备。”

“哎,上次在山上喝的粥不错……”卓一澜小声嘀咕。

可你嘀咕就嘀咕,别让她听到行不?

楚兰歌有点无语,淘了米下锅,再加些清水,直接开煮的白粥,一点都没有大厨们煮出来的好吃。

她张嘴刚想拒绝,他却突然流露出一脸疲倦,一副自己刚刚死里逃生,才有着这么一点点小要求,难道你都不能答应吗?

仿佛她敢拒绝,就是她的错……

楚兰歌妥协了,“你先等着,我去煮。”

“好。”卓一澜又高冷地点点头,好似刚才流露疲倦的人不是他。

楚兰歌走出了书房。

夜晚,很是静谧。

东宫的各处回廊,都挂着灯笼。

楚兰歌不需要挑着灯笼,也可以直接走去小厨房。她前脚刚迈入小厨房,小李子后脚就跟来了,“……殿下让奴才来帮忙打下手。”

“来得正好,你知道米放在哪里吗?”楚兰歌还真不清楚。

小李子拿出一条钥匙,打开了一个木柜子,里面不但有米和白面,还有一些青菜和腌肉。

楚兰歌微微眯起眸子打量着里面的东西,只从中拿出了一些米。

第328章 昨晚睡哪

“您要煮什么?”小李子去生火。

楚兰歌说,“白粥。”

“要熬白粥,那不用大锅。”小李子换了一个陶瓷锅。

楚兰歌:“……”

于是接下来,小李子一边从旁指点,楚兰歌一边做。

楚兰歌做不来的,小李子接过来自己做。

熬粥的时候小李子又说要炒个菜,轮到楚兰歌打下手,终于弄了一个青菜炒腌肉。然后就这样端去……不是书房,而是卓一澜的寝室。

卓一澜看到那个配菜,便神色有点晦暗。

楚兰歌道:“吃吧,这菜可是我洗的。”

“嗯……”

卓一澜拿起碗筷,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刚吃了几口,他又停下了筷子,“你不吃点吗?”

“我睡觉前不习惯吃东西。”楚兰歌不想吃,随意找了个说词。

卓一澜道:“那你先坐一会,等我吃完还有点事儿要跟你商量。”

食不言,寝不语。

所以在吃着东西的时候,他表现出了很好的教养,一直慢腾腾地吃着。

楚兰歌坐椅子上,身子的重量依靠在椅背,眼睑渐渐有些沉了。折腾到这个时辰,她是真的累了。再闻着这屋子里弥漫着的宁神香,更是让人昏昏欲睡。

等卓一澜将粥吃完,放下碗筷。

坐在椅子上的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睡了过去。

卓一澜愉悦地翘起了嘴角,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上。然后他走到香炉前,将点燃的宁神香熄灭。

等毁灭了证据后,他才回到床榻前脱掉自己的外袍,心满意足地躺到了她的身边……

第二天。

当楚兰歌从沉睡中醒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翻身起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人。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卓一澜寝宫过夜的事实。昨晚她睡得太沉,都不知道他何时将自己搬到了床上。

匆匆穿上鞋子,楚兰歌走了出去,恰好见到小李子端了热水进来。

小李子恭敬道:“您要洗漱吗?”

“你家殿下呢?”楚兰歌低声询问。

小李子说,“殿下在练功房。”

“昨晚……”楚兰歌想问问小李子,卓一澜昨晚睡哪里。可是问这个又有点突兀了,如果本来小李子不知道什么,可让她这么一问,倒好像发生了点什么似的。

小李子道,“您想问什么?”

“没,就是昨晚辛苦你了,如果不是你帮忙,那顿宵夜我一个人也做不出来。”

“不不,这是奴才应该做的。”小李子让她一说,显得有几分诚惶诚恐。

楚兰歌没再逗留,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等洗漱完毕,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物后,这才整理好心情,若无其事地朝书房走去。

去到书房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卓一澜。

找个小太监问一问,说是殿下上早朝去了。

楚兰歌一下子闲了下来,便又出了书房,在东宫里闲逛了起来,又偶遇到小豆子,跟小豆子聊了一会儿,还在小豆子那里又蹭了一个肉包子吃。

直到晌午,卓一澜才匆匆赶回东宫。

第329章 挺悠闲的

卓一澜每日要忙碌的事情不少。

但是,他还是记得东宫还有自己惦记的人。

只是回到东宫,在书房里没有见到她,他找了个小太监过来问了问,那个小太监迷茫了一瞬,便说没有看到。然后是卓一澜几乎快要找遍大半的东宫,才看到她跟小豆子,还在几个宫女在花园里耍。她还拿着一根杆子,在荷花湖里钓鱼。

荷花湖里养的都是观赏的鲤鱼。

楚兰歌这小生活过得很悠哉。

原本急着找人的卓一澜,一下子就心气不顺了!

他在外面是忙碌得要死要活,她倒好?!

竟然过得这么悠闲!

卓一澜走过来,旁边的宫人已经发现了!

个个诚惶诚恐的跪下来见礼。

从在湖边钓鱼的楚兰歌也发现了,回头冲着他灿烂一笑,“殿下!您来了!这湖里的鲤鱼长得挺肥的,钓两条上来解解馋怎么样?好久没有吃烤鱼了,怪想着。”

“!……”

见到她冲着自己笑得那般没心没肺,卓一澜心底那点不平衡的火气,一下子又消失不见了。只不过他不是一本正经,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卓一澜坐在她身边,小豆子麻溜地让位。

特别是卓一澜瞥向小豆子那一眼,吓得小豆子快魂儿都没了!

他是崇拜三殿下,可也害怕啊!

楚兰歌见状有点好笑,“小豆子,再去拿根钓鱼杆给三殿下。”

“呃?”小豆子懵懵懂懂,殿下没说要钓鱼啊?

卓一澜见到小豆子这个傻样很是嫌弃,“阿楚,以后你别跟他走近,他太傻了,听说傻气会传染。”

“……”楚兰歌脸上的表情无法形容。

倒是小豆子要哭了,他怎么就傻了呢?他一向觉得自己最精明了……

楚兰歌抬脚踹了他一下,“快去!再愣下去就更傻了。”

“哦哦。”小豆子委屈,还是飞快地去拿钓鱼杆。

楚兰歌乐呵呵地看着他跑了。

倒是卓一澜心头酸溜溜,“你过得挺悠闲的。”

“是啊,人空闲的时候,就要努力让自己过得开心。”楚兰歌说这话时笑意淡淡的,但可以听得出,她说的是真心话。

她的话没毛病……

可是卓一澜明知道她说得对,可他还是郁闷。

楚兰歌问:“你的事情忙碌完了?”

“是想回来跟你一起吃午膳。”卓一澜的意思是用过膳还要出去。

小豆子在此时又拿来了一条钓鱼杆,还上了鱼饵才恭恭敬敬递给卓一澜。

卓一澜接过来就甩到湖里,不一会儿就有鱼上钩了,拉上来就是一条有两斤左右的鲤鱼。

小豆子很有眼色,立马过来帮忙,将鱼拿好放到一个木桶里,木桶里还装着半桶清水。

而小豆子又重新给卓一澜的鱼钩上鱼饵,大概是荷花湖里从来没有人钓鱼过,所以湖里的鱼比较笨,卓一澜才半刻种又钓上来一条了!

倒是楚兰歌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怪就怪在楚兰歌一点都不急,还是那么淡定自若。

如果此时卓一澜还没发现问题,就不是他了。

第330章 不会缺人

果然,他走过去将她手中的钓鱼杆接过来,往上一提!

空空的鱼钩,压根没有放鱼饵。

楚兰歌拍了拍坐得有点发麻的屁股,笑吟吟地说道:“不错不错,这下总算是有鱼吃了。刚才我看着这湖里的鲤鱼只能眼馋,可不敢真的朝它们伸出魔手。这下好了,是三殿下自己钓上来的,谁敢说闲话?”

卓一澜:“……”

眼下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楚兰歌在东宫是比较特殊的,可也只是大家以为特殊,其实摊开来说真的不算是什么人物,当然还没有那个胆子明目张胆地真到花园里钓鱼吃。

卓一澜让人将两条鲤鱼拿去小厨房杀了,再烤了。

楚兰歌很高兴,她是有想过自己烤。

可是,能不用她动手,当然最好了。

两个人坐在湖边,垂柳之下,宫人们都给屏退了。

夏日微风吹至,悠闲又宁静。

楚兰歌背靠着树杆,找了个舒适的坐姿,“阿秀,那事儿怎么样?”

卓一澜凝视着她如水般沉静的侧脸,“你说是一起抄家,不是不行。可细节上还要好好地斟酌一下。”

“此事最大的问题,一是担心你的人中途会泄密,另外一点,就是在抄家的过程,可能会遇到的阻扰。要想个稳妥的办法,我也不希望你的人去查抄的过程中出什么意外吧。另外,就是你的人回京的时候可能会发生意外……这个意外,应该是个别的。”楚兰歌将问题分析过了,一一讲给卓一澜听。

事关泄密的问题,可以先不让去抄家的人知晓。

派一个可信的人跟着去,等过去了再将意图说出来。

另外他们抄完家,带着大笔钱财回京的时候,自然要派人去接应。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中途出什么意外,还真的难说。

只要上面几点安排妥当了,还有就是在执行的时候,要名正言顺了。这个依仗还是要卓一澜给的。

卓一澜单刀直入道:“要不,让他们每人带一张圣旨?如果有反抗的贪官,可以先斩后奏。”

“一百多张圣旨?”楚兰歌很是惊讶,“你求得来吗?”

卓一澜轻嗤,“有银子拿,陛下会写的。”

“……”

听到他这话的一刹那,楚兰歌对于元帝的威严有种破灭的错觉。

楚兰歌又说,“人数上你不减减吗?一起这么多官员落马……”

“不减了。”

“要同时安排一百三十余处……”

“你担心什么?我们银子没有,可人是不缺的。就算我们没人陛下也不会缺人。”

“……”

两个人又斟酌了一会儿。

楚兰歌忽然缄默,犹豫了须臾才说道:“在执行之前,我希望你再私下派可信之人去确认一下,是确定这些官员是不是都是贪官。”

不是她不相信卓一澜的下属。

一直以来欺上瞒下的事儿,从来不会少。

她不希望冤枉任何一个人,何况还是她亲自参与的事。

很简单的一句提点,卓一澜却放在心上了,“我会派人再去确认。”

第331章 她是女子

即使是费事一点儿,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要求证一下才成。甚至此事卓一澜还觉得拉元帝一起干更好。总不能他累死累活,元帝还在一旁吹凉风,还说要准备提前去避暑山庄,真是想得美。

于是用过午膳过后。

卓一澜拿着楚兰歌那份名单册子,直接去找元帝。

元帝不在御书房,他还找到元帝所在的水榭。

元帝一见到他即板起了严肃的脸,“小崽子,又有什么事?”

“陛下,我上次跟您说过的事,还需要您支持。只要干完这一票,年底的军饷就有着落了。”卓一澜将那份名单递给元帝翻阅。

元帝翻过后,脸色暗沉,隐隐有怒火。

他一直以为自己派出去的人,都是很忠心……

元帝问:“上面记载的罪名可真切?”

楚兰歌在记录名单的时候,还顺便在后面有小字标明那人所犯的罪名。

“我还想再偷偷派人去查证一遍,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卓一澜沉稳地说着,另外又认真地说道,“若只是我派人去的话,时间上可能会慢些。所以,还是陛下来确认一遍,如何?”

“行,此事交给朕。”元帝将事情揽过来了。

卓一澜又道:“那安排行动的事——”

“朕全都干了,你还要做什么?朕只帮你查证。”元帝瞪了他一眼,这臭小子恐怕是巴不得搁担子。

卓一澜凝着眉头,一言不发。

元帝又问,“你还有什么事?”

“是还有事……”卓一澜想提圣旨的问题,但是又想到这个事情需要求证后再安排,又觉得不着了。现在的元帝还正摆着一张怒脸,卓一澜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好些,“暂时不急,等这个事查过了再说。”

元帝还是严肃着一张老脸,正想挥手让卓一澜退下去。

可是,刚抬起手来,元帝又收住,“听说你东宫住进了一个少年。”

“是。”卓一澜坦然承认。

“你对那少年——”元帝提起此时又极是威严。

要想一想,那个少年昨晚竟然歇息在他的寝宫!

元帝不管好说歹说都不能劝说卓一澜成亲,在成亲这件事情上,可以说是卓一澜唯一忤逆他的。元帝曾经也想强行下旨,让卓一澜直接成亲,可是每当元帝看准了那家姑娘,那家姑娘绝对会先出事。元帝后来就明白了,卓一澜是真的不想成亲。

本来有个小姑娘,很得卓一澜喜欢。

可那个小姑娘又突然离京了……

这次卓一澜居然又带着少年回东宫,还在他的寝宫过夜了!

元帝觉得自己这个长辈,真是操碎心了。

元帝黑着脸道:“臭小子,要适可而止。”

“陛下,她是女子,为了行事方便穿着男装而已。”

“啥?”元帝心下很是惊讶。

“是您嘴里提的少年,是个女子。”卓一澜思索了一下,还是坦然告之元帝。他是不想某天自己不在东宫,楚兰歌忽然出事或是失踪了。卓一澜比谁都明白元帝的行事作风,倘若他真敢宠幸一个少年,那个少年很可能活不过一个晚上。

第332章 谁会嫌弃

元帝听到楚兰歌是个女子,脸色缓和了不少。

转念想了一想,又有点恼火地瞪向卓一澜,“臭小子,你是不是在一直在等着看朕笑话?”

卓一澜摇头,站得笔直,摆着一张异常严肃的脸庞,“陛下,我看谁的笑话都不敢看您的。”

“行了,滚犊子吧。”

元帝开口,卓一澜巴不得离开。

等卓一澜走远了后,元帝才出声叫来了一人,那人身形高大,戴着黑色的斗篷,连头发都没有露出外面,只露出长满胡子的下巴。

他过来即单膝跪在元帝跟前,沙哑的嗓音说,“陛下,有何吩咐?”

“老二,这里有份名单,你去查证一下。”元帝将那一百三十余名的贪官名单给了这个人,那个男人领旨后,即转身匆匆离去。

没多久,元帝又召见大臣。

商量着科考的事宜,贪官是要查,可查了之后又要缺人才。

……

卓一澜去了刑部一趟。

上次捉到的刺客,还等着刑部的审讯结果。

问了一遍,说刺客还没招供,卓一澜又去了户部,在户部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忙完。

何尚书很识趣的,卓一澜在户部是混得如鱼得水,短短的时间里就将户部摸清得差不多。他甚至已经让工部和户部尚书一起讨论,琢磨着如何有利发展民生的问题,至少不要再饿死人。

其实比起相邻的几个国家,萧国的百姓算是过得不错了。

赋税不算重,大概只有大邑国的一半。

很大的原因还是萧国有一个好皇帝。

卓一澜再回东宫,在书房没有见到人,倒是在荷花湖的柳树下,看到楚兰歌正拿着小刀和一块木头在雕刻着什么,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即看到了她在雕刻的,似乎是一朵荷花。

楚兰歌动作一顿,抬首看到靠近自己的人是他,又放松了下来,“这是刚回来?”

“嗯,无聊吗?”卓一澜半蹲在她身边问。

“不会。闲逸的日子,谁会嫌弃?”楚兰歌如今是没啥想法,这日子过一天算是一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又解决不了的?”

卓一澜眸光闪了闪,“我今日和人聊了聊,是关于如何发展民生的大事。你也知道,提高民生也是为了弄银子……这个来钱比较慢,可能长远。”

前面一句没毛病,后一句就现实了。

楚兰歌笑眯眯的,安静听着,没发表意见。

卓一澜将今日的事儿,都跟楚兰歌说了一遍,“具体如何尚需集思广益。现在几个大臣坐一块儿,几十年没种过田了,就算聊出一朵花来,也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还不如一些庄稼汉子管用。我都想让谁负责一下,去民间收集一下这个方面的意见。”

“你看得倒明白。”楚兰歌赞了一句。

卓一澜闻言桃花眼刹那晶亮,尔后又故作矜持地无声笑笑,“你说让谁负责好呢?”

“你是想让我去吗?”楚兰歌反问。

卓一澜当即摇头,“不是。”

这个可是苦差事,还是算了。

第333章 南方郡守

楚兰歌淡笑说,“听说何尚书儿子挺多的,你可以挑一个让他去。”

“让何尚书的儿子去?”卓一澜思索着。

楚兰歌道:“何尚书的儿子去,上层阻力就相当于没了。再说了何尚书也想自己的儿子做出成绩,不去丢他的脸,说是儿子去干,他肯定还会盯着。那是个老油条来着,他不会错过让自己儿子在你面前露脸的机会。”

卓一澜觉得很有道理,“他三个儿子,你觉得那个去比较好……”

“这个看你吧,想培养那一个?”

“何永安,如何?”卓一澜故意说道。

楚兰歌很惊讶,何尚书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是有名的才子,二儿子也是个沉稳出色的,唯独小儿子是个大纨绔,“你怎么会选他?”

“因为他够不要脸,去跟百姓打交道的,要那些清高的干嘛?”

“……”说得好有道理。

楚兰歌没有反驳,“你不怕他胡闹?”

“不怕,不是有他老子盯着吗?”卓一澜狡黠如狐地笑着,“我还真不怕何永安闹出什么幺蛾子,即使闹出来了,也是拖他老子的后腿又不是我的。”

楚兰歌:“……”

还真是高明!

上位者很多事不必亲力亲为,只要懂得知人善任即可。

其实说穿了,也是卓一澜对民生此事不急。

因为来钱慢,所以,他重要盯着扫贪一事。

接下来的日子,卓一澜和楚兰歌又开始忙碌。

事关扫贪的问题,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商议。等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就只等元帝查证的消息了。

空闲下来,楚兰歌便研究一下南部的官员和税收。

正如元帝所说的,南方五年风调雨顺,税收理应是一年比一年好,而不是年年都是如此。这其中十有八九藏有猫腻,可是朝中并没有掌握到证据。

而有胆子贪墨税收的官员也不会只是一位。

楚兰歌划出的南方贪官,即是卓一澜已经掌握了证据的,却只有三名。

这三个人中,有一名通判,掌管粮运、家田、水利等事项。

若是这名通判能活着带回京城,说不定能挖出不少东西。

楚兰歌的目光又落在南方郡守施泰华的名字上,瞳孔微微一缩。此人和齐海差不多,在明面上跟端王不认识,还有些不对付的样子,其实,在她死之前三个月,在端王府上见到过这人,还是大晚上。

那日,她似乎问过端王。

端王是怎么回答的?

她忘记了……反正就是随口找个由头搪塞过去了。

当时她并没有多问,也没有放在心上。

“阿楚,在想什么?”卓一澜踏入东宫书房,恰好看到她在发呆。

楚兰歌道:“我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卓一澜走过去,凑到她身边。

楚兰歌说,“见过施泰华夜会端王。是我死前——”

没说下去,是嘴巴让一只大手捂住。

卓一澜不想听到她说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要说死什么的,我不喜欢听。”

楚兰歌见他郑重其事地说着,心里有一丝感动,遂眉眼弯弯地说道:“行,我不说。“

第334章 秘密金矿

“我曾经某个晚上撞见施泰华出现在端王府……”楚兰歌单刀直入地说着。

卓一澜又问:“还有什么异常吗?”

“现在回想起来,施泰华衣着有问题,似乎刻意乔装打扮过的,还有,他离开的时候走的应该是后门。”说是后门还是楚兰歌看到施泰华离开时所走的方向,“两年前他似乎还不是郡守。”

“他是去年才上任的,没想到……”

卓一澜眼底寒光闪闪。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人会是端王的人!

当时卓一澜查得很清楚,还以为是个可造之才,有心推他一把。

楚兰歌见状遂问,“怎么啦?”

“我一直以为他是陛下的人,幸亏有你提醒。”卓一澜其实还是吃了一个暗亏,如果去年没有他的默许,施泰华想当上南方郡守可没这么容易,这可是一方大员,山高皇帝远的肥差。这时卓一澜又想起了齐海的去向,心头更为添堵了。

南方很可能有端王势力的大本营。

卓一澜想到元帝了,如果他知道自己信任的大臣,早跟端王勾搭在一起了,不知该如何想呢?可是他想告诉陛下都不行,因为他没有证据。

楚兰歌安慰地给他倒了杯温茶。

卓一澜幽怨问:“……你还知道什么,要不要一起告诉我?”

“我?”楚兰歌愣住,“要怎么说?端王那人做事,其实很小心的。”

偶尔撞见一两次,已经不错了。

楚兰歌仔细回想着,突然间还真让她想起了一件事,“在成亲那一年,端王的手下似乎发现了一个秘密的金矿。”

“什么?”卓一澜差点蹦起。

这个可是大消息!

楚兰歌见他这么激动,倒是很能理解。

萧国的国库,真的太穷了。如果真有一个金矿,国库一下子就充实了吧。可惜楚兰歌所知的消息有限,“我是偶尔有一次路过,恰好听到端王跟下属的交谈。那时见到我出现,他们便没继续说了。我还以为这是国家机密,轮不到我来知晓……”

现在才知道国库一文钱都没有。

账上还年年赤字……

毕竟过了三年多,如果不是仔细想,还真是遗忘了。

卓一澜的脸色凝重了几分,“我已经派人盯着端王,这段时间他几乎足不出户,唯一的一次出门,还是去小鞍山。”

自从上次见过端王,他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可是蓝牧安排的人盯着端王,却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倒是有一件事……

卓一澜道:“听说管康平被端王弃用了,现在只让他守着一间布店。”

“他的生意不是做得很大吗?”

“呵,上次陛下撸去了端王府九成的收入,管康平名下的一起撸了。”不但是一起没收了,还没收得干干净净,这个还是卓一澜特意让人做的,就是想让端王又起疑。

本来卓一澜为难管康平,应该说明他和卓一澜没关系,偏偏端王是什么人?他就喜欢玩一招表面上没关系,暗中却是心腹的招数。

如此这般,卓一澜为难人,就显得刻意。

在端王眼里就像是施展苦肉计……

所以管康平不知不觉中又被卓一澜坑了。

第335章 还好还好

楚兰歌听完后,神色淡淡。

按照管康平的个性,很可能是被坑了还不自知。

其实,管康平不再待在端王身边,对于他来说反而是好事。端王只给他一间店铺看着,想必也是不确定他的背叛又不敢继续信任他,便存着安顿他的意思了吧。

端王这个人表面做事,还是让人挑不出毛病。

卓一澜得知了两条重要的消息后,又开始忙碌。

第二天一早,先去上朝。

上完朝后,又让元帝叫去了御书房议事。

在御书房里有几位大臣,等讨论得差不多了,等出去后卓一澜便跟何尚书说了说让他儿子去民间调查的事。何尚书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三殿下,下官那三个儿子还真是有幸,能入了您的眼。”

“是何大人教导有方。”卓一澜虚应了一句。

何尚书又问:“那三殿下想让下官哪个儿子接手此事?”

“何永安。”卓一澜直接说。

下一刻只见何尚书下着台阶,脚步忽然一乱,差点往前一摔,幸好是卓一澜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这才没有真摔下去,不然这么高的台阶滚下去,不死也一身伤。

何尚书望着下面的台阶,心有余悸。

卓一澜好似看不出何尚书内心的纠结,一脸坦然又真诚地问道:“何大人,你这还好吧?”

“还好还好,还要感谢三殿下出手,不然下官这条老命可就是……”何尚书一脸苦逼,想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心又塞了塞,先前他三儿子跟卓一澜有过纠葛的事儿,何尚书后来可是清清楚楚,“三殿下,您就饶了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吧。是不是他又得罪了您?等下回去立马让他继续禁足一年……”

“别呀,何大人是想去哪里了?”卓一澜似笑非笑,“本王是觉得他能胜任这份差事,毕竟这事儿可是跟老百姓打交道的,你觉得自己另外两个儿子能胜任么?如果你觉得他们能胜任,本王也无所谓了,反正有人将这事儿办得服服帖帖就成。”

卓一澜这么一说,何尚书倒是心安了不少。

其实卓一澜是真没觉得何永安有多差。他的人之前也查出了,是何尚书没有接受端王的拉拢,端王的人便暗暗盯上了他的小儿子,小时候本来是好好的儿子,也乖巧懂事,出去书院读书几年,被人故意引导染上了一些习惯而已。为什么一开始尚书府的人没发现,这个还不得不说,是何永安这小子精明,在家人面前很会来事。等后来事情败露了,他又被骂狠了,也收敛了不少。

所以,在何尚书的三个儿子当中,反倒是何永安活得最为舒心。

两个人聊着一会儿。

何尚书还想说什么,容伶却匆匆过来,“殿下,陛下请您去御书房。”

卓一澜看向何尚书。

何尚书立马告辞,“三殿下,下官先行一步了。”

“行,你慢走。”卓一澜回头看向容伶,微微侧身凑过去小声问:“容公公,咱们陛下这回找我……有啥事?”

第336章 生死看淡

容伶让他这个亲昵的小动作弄得心花怒放,“殿下,陛下没说什么,只是今日的奏折似乎特别多,陛下瞧着有点心烦。”

“……”卓一澜明白了。

八成又是让他去批阅奏折。

他本来以为自己去户部做事,元帝可以放过他一下。

可三不五时还是要将他拉来做事……

卓一澜还想着回东宫见楚兰歌呢,心情能美妙才怪。

等他往回走,又去御书房,果然看到元帝坐在一旁悠闲地喝着茶吃着点心。

卓一澜板着严肃的脸庞,可看向元帝那一眼却幽幽怨怨,元帝顿时乐了!

元帝压下扬起的嘴角,“澜儿啊,今日的奏折你来处理,朕这身子骨不行了,需要休息休息。”

“陛下,您老是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人呢,再怎么争也是争不过老天爷的,朕可不是那些怕死的老东西。”元帝对于生死看得很淡,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担心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自从卓一澜站到了人前,替他分担了不少事情,而且处理事情让他极为满意,所以他活得越来越惬意,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年轻了几岁。

卓一澜是任劳作怨,安安静静地开始批阅奏折。

元帝一边享受着一边说着风凉话,“澜儿,以后奏折还是由你负责了吧。你瞧瞧一堆奏折三两下你就批完了,朕以前都要坐上一两个时辰,这老腰都坐出毛病了。”

卓一澜认真地提醒道:“陛下,您不是让我负责民生的事吗?”

“你这段时间已经熟悉得差不多了吧。”

“是。”

“那就好,朕就是想让你去熟悉熟悉,而不是真要你去做出什么成绩。如果什么你都做完了,还要那一帮大臣做什么?”元帝教训地说道。

卓一澜:“……”

行!您最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反正您不管说什么,都是对的!

元帝又道:“当然,你能做得成绩最好,以后那些老东西在你的面前,估计都要缩着尾巴做人了。”

“……”卓一澜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专心批奏折。

元帝对于卓一澜去六部转悠的成果,还是很满意。

户部和工部两位老东西没问题了,吏部那个老小子也屈服了,另外三个都不是蠢的,应该也收到风声了吧。以后他登基的阻力,就会少了很多。

当然,元帝并不怕朝中谁有异心……

卓一澜加快手中的动作。

在忙碌的同时他也在回想着,今日有什么地方,他是不是得罪了陛下。

不然,怎么一边压榨他,还一边用声音荼毒他?

幸好元帝不知道他的想法,否则元帝手中的茶碗,恐怕就要气得往他脑门砸去了!

花了半个多时辰。

卓一澜终于将大堆的奏折处理完。

元帝那茶才吃了两壶,“处理好了?”

“陛下,处理好了,这都晌午了,您该去用膳了。”卓一澜一本正经说着。

元帝却道:“那正好,陪朕用膳。”

卓一澜:“……”

……

第337章 新的决定

东宫。

楚兰歌本想等卓一澜回来一起用膳,后来有个小太监过来传话,说卓一澜今日中午不回来了。楚兰歌也就不等人了,一个人填饱了肚子,便又坐在书房里看书。

可看着看着,就有点看不下去。

半个时辰后。

楚兰歌出宫了。

为了避免盘查得的麻烦,楚兰歌直接穿着太监的衣服,带着卓一澜给的玉牌出去。只不过,穿着太监的衣服走在宫外还是很引人注意的,于是她绕去了自己先前住的院子,换了一套寻常的男子衣饰,在街道上转了一会儿,才停在了一间布店对面的小酒馆。

楚兰歌要了半壶酒,再点了两样配酒的小菜。

一边喝着酒,一边留意着对面的布店。

店门挂着的横匾,上面是“吉祥布庄”的字样。

楚兰歌足足盯着那四个字一刻钟,才慢慢地挪开了眼。

字迹有几分熟悉,很像是她曾经的军师张简的字。

张简的字出现在一间普通的布店?

按照卓一澜的说法,这间店还是在端王府的名下。是管康平这个当掌柜的去求来的字,还是张简也在替端王做事了?

想到自己曾经的心腹,如果竟然替自己的仇人做事,楚兰歌心底是一片阴霾。她为了谨慎起来,并没有再接触以前的下属,就是她这一份谨慎,倒是让端王有机可乘了……

不行!

她必须做点什么。

楚兰歌不紧不慢地喝着酒,脑子也在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

以前压下了仇恨,连提都不提报仇,不是不想报仇而是做不到。借尸还魂的秘密压根不能说,而新的身份又只是一介孤女,无权无势,一穷二白。虽然后来可以借助卓一澜的手,但是楚兰歌不想。从她见过卓一澜的容貌,猜测到他的身份后就更加不想了。

让他们兄弟相残?

就算卓一澜愿意帮忙,当时的楚兰歌都不会答应。

所以一等就是两年。

可这两年间卓一澜和端王关系,似乎越来越恶劣。

以前交锋还是暗着来,如果都转到明面上来了……看如今的趋势,即使她不报仇不出手,卓一澜和端王也要斗个你死我活。那么,她还在犹豫什么?

楚兰歌刹那间心底仿佛拔开了云雾,渐渐清明了起来。

恰在此时,管康平从店里走了出来。

楚兰歌将最后半杯酒喝光,“小二,结账。”

“哎,来了。”店小二笑着走了过来,“客官,半两银子。”

楚兰歌掏出了一块碎银,放到了桌面,“多出来的当是你的小费。”

店小二连连道谢。

楚兰歌站了起来出了小酒馆,再慢悠悠地朝管康平离开的方向走去。

管康平经过一片卖肉的档口,买了两斤猪肉,又继续往前走。楚兰歌跟在他身后数丈外,不紧不慢的,直到管康平走到了一处平民区,即是普通人住的几条巷子。

楚兰歌远远地看到管康平进了一处旧宅子。

她好像经过那家门口,隐约听到里面有孩童脆生生地喊着爹爹,应声的人正是管康平。

第338章 犯什么错

楚兰歌脚步不由地放慢了一些,又听到有妇人的声音,有几分像是管康平的娘亲和媳妇。

随后楚兰歌直直走过去了,拐了一个弯又去了上次的管府。

上次为了查跟踪的人,查到管府。

这次经过大门口的时候,发现管府的横匾已经摘下了,大门上还有官府的封条。

看来官府没收家财,没入得很彻底。

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卓一澜和端王就是两大神仙了,小鬼自然就是管康平之流的人。

楚兰歌看了看天色,该回宫了。

她又回去了先前的住处,见到了看门的福伯。

福伯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老人,见到她进来也没打招呼,只低头做着自己的事。

倒是哑婆子过来,做着手势问要不要做晚饭。

楚兰歌摇了摇头拒绝,她一会还要回宫。

去换回了太监的服饰,楚兰歌匆匆赶回宫。今日出宫是临时的决定,之前并没有跟卓一澜提过,她有几分担心他回去见不到人……会不会闹出事?

回到宫里,已经是傍晚。

楚兰歌直接奔向东宫,守着东宫出入口的禁卫军见到是她,并没有拦阻。走得有点匆忙的楚兰歌,并没有留意到禁卫军看见她的异样神色。

没走一会儿。

楚兰歌脚步一顿。

东宫正殿的堂前台阶下跪着一片宫人……气氛有些凝重。

负责东宫杂务的掌事太监,也跪在门槛外门。

蓝牧站得比较偏了些,好像刻意避开里面的人看到自己一样。楚兰歌一出现,立马就被他发现了,霎时脸上满满是惊喜,然后蓝牧不是迎向楚兰歌,而是转身就往殿内进去了。不一会儿,卓一澜即匆匆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身寒霜似的在看到她的刹那便消散了。

蓝牧跟着迈了出来,不过他识趣地站在一旁。

卓一澜伫立着原地,好似在等着她走向他。

楚兰歌心有疑惑,还是放轻脚步走了过去,站在卓一澜身边小声问:“阿秀,今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在问的时候目光还看着台阶下跪成一片的人。

“没什么,是这些下人不敲打一下,便会忘了谁是他们的主子。”卓一澜很是严肃地说着,还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人都退下去,“都散了,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

宫女和太监们:“……”

他们今日到底犯了什么错啊?!

掌事太监最懂得眼色,当即谢恩站了起来,催促着一群手下赶紧散去,他自己也匆匆离开了。

蓝牧一见这个情况,跟着退了几步。

原本还有不少人的地方,一下子便空了。

楚兰歌又奇怪问:“他们犯了什么错?”

“……”卓一澜脸色黑了黑。

蓝牧紧抿着唇,怕自己笑出来。

见没回答,楚兰歌又说,“能让东宫所有的下人都跪这里的,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呢?”

犯了什么错?

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一句句问着,卓一澜很扎心。

蓝牧是退得越来越远了,这个事儿一定不能让主子知道自己听到了。

第339章 居然信了

自家主子必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无理取闹——迁怒了的!

虽然没有迁怒得很严重,就让看着不顺眼的一群宫人跪上了一个多时辰而已。反正这些宫人中有大半都是各个势力安排在东宫的眼线。

卓一澜在楚兰歌询问的目光中,忽然掉头走了。

楚兰歌:“……”

这是咋了?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跟了上去。

卓一澜直接走回自己的寝宫,大步踏入了自己的寝室,当他黑着脸想要将门关上之时,恰好看到楚兰歌匆匆跟着过来了,她的脸上看似很淡然,可他还是看出了她的费解。

她居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可是,他能直接告诉她,他在生气吗?!

“哎——”

楚兰歌心里其实还有事要问的,可是卓一澜首次“啪”的一声,掩上了门,将她拒之门外。

这一刻,她才觉得事儿大了。

恰在此时楚兰歌又看到了蓝牧。

蓝牧见她看向自己,便礼貌地回了个笑脸。

楚兰歌走过去一边望着关上的门,一边小声地问:“……这是怎么啦?”

蓝牧微微一窘,他能说是主子好不容易从陛下的魔爪中脱身,赶回东宫却见不到心上人而发脾气了吗?后来问过禁卫军才得知她出宫了……这种大实话肯定不能说了,他就是敢说出来,主子那里他就过不去。

于是蓝牧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还不是朝中有些人不省心,安排了一堆眼线在东宫。偶尔敲打敲打也是好的。”

他是顺着主子的意思说的,稳妥!

“原来如此。”楚兰歌恍悟,没再问了。

蓝牧:“……”

她信了?居然信了!

真是可怜的主子……

比起主子阴晴不定的脾气,秦姑娘很正直。

楚兰歌又看了眼虚掩的门。

蓝牧小声问:“您不进去吗?您进去劝一劝也是好的。”

“不了,我觉得他现在大概要冷静一下。”楚兰歌将心比心,“如果我遇到这种事,一般会想单独待上一会儿。”

蓝牧却不这样想,按照主子的脾气,估计如今正后悔着呢。

于是蓝牧继续怂恿,“一个人待久了容易胡思乱想,还是需要有个人陪着好些。我觉得您很适合。”

“……还是算了。他刚才的样子明显在气头上。”楚兰歌这会儿确实是不太想进去。

明知道对方在气头上还往前凑,这不是给自个儿找虐吗?

蓝牧又建议道:“……要不您去沏壶茶送进去?”

楚兰歌轻轻摇头,“再等等,先等他消消气再说。”

蓝牧:“……”

这下他幸灾乐祸之余又有一点同情主子了,刚才拍门是一时爽,后果呢?

很可能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确实,现在的卓一澜在屋内,等了好一会儿,身后的门都没动静,早就从刚才的恼羞成怒,一颗心变得七上八下了。他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

于是在屋子里,时不时就看向门。

那门也只是虚掩的而已,外面的人只要轻轻一推,门就能打开了!

可是门一直没动静,这就代表着一直没有人推!

第340章 作吧作吧

时间等得越久,他就越是坐立难安。

接着就开始反省了,是不是他做得太过分?她不就是没跟他说出一趟宫吗?又不是大不了的事,他怎么就生那么大的气呢,还冲着她发脾气……

她都还没答应嫁给他呢,如果这样又将她吓跑了怎么办?

不管屋内的卓一澜如何煎熬,楚兰歌都不知道。

楚兰歌正在和蓝牧说着话,聊了一阵子后,她状似无意地感慨了一句:“我今日出宫无意中在一间普通的小店里,看到了张简的字。我听说他以前是楚将军的军师。”

“啥,他已经沦落到去卖字了?”蓝牧很是惊讶。

楚兰歌凤眸微微一闪,“这个怎么说?”

蓝牧感叹,“楚家军不知不觉的已经解散两年了。当年楚将军骤然去逝,陛下本想让主子接管,可是主子那时是一蹶不振……后来朝中一些大臣提议让端王接管,理由说他是楚将军的夫君,名正言顺。其中,还有部分楚家军的将领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个时候,为了楚家军这一块大肥肉,天天殿前闹得不可开交。

可是谁都没有料到,元帝会突然下旨——解散了楚将军!

这道圣旨一出,八方震荡。

在外人的眼中只要楚家军还在,邻国便会有所忌惮。

当时元帝是如何反驳的?

元帝一拍龙案,怒喝道:“没有了楚家人,何来的楚家军?!一群脑子不清楚的蠢货,连别人真正忌惮的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蓝牧那个时候想了一个晚上才清楚。

邻国最为忌惮的是楚家父女!

因为他们擅长行兵打仗,萧国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战役,少有败绩。

楚兰歌半眯起凤眸,静静听着蓝牧聊起当年。

关于那年的事儿她很少打听细节,元帝说的话,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可是跟蓝牧聊天,怎么聊着聊着就歪了呢,其实,她更想问:“张简怎么样了?”

蓝牧回忆了一下才说道:“楚家军解散之后,他没在军中任职了。后来有人看到他在一家小书塾里教书,听说日子过得挺清贫。”

“他跟着楚将军这么久,再落魄也不会过得清贫吧。”楚兰歌有点不信。记忆中的张简家财还是有的,难道不当军师后,两年便将银子挥霍光了?

蓝牧语气很敬佩,“听说他的钱,都分给了楚家军一些退伍的军人了。”

“……”楚兰歌沉默了。

这种事儿,倒像是张简会做出来的。

当年她就是这样,所以楚府的库房长年空置。

楚兰歌原本怀疑张简在给端王做事,如今这么一听,又有了几分不确定。

到时怎么样,等查证过后再说。

于是楚兰歌在思考着明日出宫的事儿,暂时将还在寝室内生闷气的某人忘记了。

直到楚兰歌见天色将黑了,回房歇息。

蓝牧看着楚兰歌渐行渐远,只能在心底默默地给自家主子点根蜡。

作吧,作吧!

看你作!

一个人作的次数多了,总有一次要作死自个儿!

“砰!”

屋子里有动静?

第341章 那她人呢

蓝牧站在外面吃了一惊。

当即推门进去,“殿下?!”

蓝牧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家主子什么事儿都没了,就是将一张椅子揣倒在地上了,至于为什么他一眼看出是揣的,因为椅子飞得有一点远。

卓一澜黑着脸看着闯进来的蓝牧,那桃花眼还似有似无在往门外瞟。

其他人呢?

蓝牧心里是咯噔了一下,赶紧去将椅子扶好,心里后悔死了闯进来,这下好了留下来不是,退出去也不是。

“只有你一个人在外面?”卓一澜冷着脸问。

蓝牧道:“是。”

“那她人呢?”

“刚刚走开了,说要回房歇息。”蓝牧很想说,主子你这椅子揣慢了。早那么一会儿,人家姑娘就在了。可是这话儿蓝牧不敢提。

不提主子的脸色就黑成这样了,他还提的话岂不是要人命?

卓一澜:“……”

蓝牧忽然想到一件事,“主子,您还没用晚膳。”

“滚!”卓一澜狠瞪了他一眼。

蓝牧霎时逃似的退了出去,还顺便将门遮掩上。

站在门槛,蓝牧刚想松口气,结果,屋内主子冷冰冰的嗓音又响起了,“蓝牧,进来!”

蓝牧又麻溜地进去了。

卓一澜好似冷静了一点,“你去问问她吃饭了没?”

蓝牧眼睛一亮,“主子,属下觉得应该是还没吃的。”

“……”

另一边。

楚兰歌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走回住处,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可又一时想不起来。等回到下人住的厢房,推门踏入门槛的一瞬,才想起了什么。

她居然就这样回来了?

楚兰歌此刻的表情异常精彩。

可惜没有一个人发现……

楚兰歌不是没有卓一澜今日发脾气跟自己出宫有关的念头。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又让她捏死了。

人可以自恋,却不能太过自以为是。

楚兰歌是个正直又务实的人,所以,她上去问了几句,得到的答案果然是跟自己无关,于是安心了。可是现在不回来也已经回来了,总不好又过去吧。

今日在外行走了大半日,身子有些乏了。

楚兰歌还是决定先去挑几桶水回房沐浴,等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后,再去那边看一看。然而当她进了房间,刚拿出一个木桶踏出门口,小豆子就匆匆跑过来了,“阿楚,阿楚!”

楚兰歌问:“什么事,跑得这么急?”

“刚才我遇到蓝大人,蓝大人说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

若是蓝牧来请她,她大概会问声有什么事。

可来的人是小豆子,她就不好问了。

楚兰歌又将拎出的木桶放回房内,掩上了门后才朝三殿下住的地盘走去。在路上小豆子还跟在她身后,她忍不住奇怪问:“你跟着我干嘛?”

“蓝大人说,让我以后听您的使唤……”小豆子无辜地眨了眨眼。

楚兰歌木然。

这是哪跟哪啊?!

楚兰歌刚想出声拒绝,可是小豆子抢先一步委屈道,“阿楚不要拒绝啊,跟着您混多轻省啊,我不要再回去扫地了。”

第342章 相位空悬

楚兰歌说:“你以前说过,你的工作很轻松。”

“是轻松,可是没意思。”小豆子笑着说。

“在宫里称得上是拿着脑袋在谋生,还从来没有人会说工作轻松没意思的。”

“我不就是啦。”小豆子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憨厚样子。

楚兰歌暗敛着凤眸,“你随意,我无所谓了。”

见她答应了,小豆子格外高兴。

楚兰歌走到寝宫前,小豆子就被拦下了,只有楚兰歌一个人能进去。

等楚兰歌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蓝牧了。

蓝牧将她带到了饭厅,饭桌上面摆着精美的菜肴,卓一澜已经端坐在桌前,正闭目等着人似的。

楚兰歌一踏进来,他就睁开了眼,“来了,坐吧。”

“哦。”楚兰歌看到桌上有两副碗筷,就知道另一副是自己的,她刚刚坐下来,卓一澜就给她盛了一碗汤。不等楚兰歌说什么,他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低头吃了起来。

卓一澜没有问她吃饭了没有。

可是,他还没有吃……

其实楚兰歌看到这一桌菜时,也才刚刚想起自己尚未吃晚饭。

两个人吃东西,都是很有教养。

安静地吃完后。

楚兰歌放下碗筷,掏出帕子抹了抹唇瓣,又折叠起来收好,“阿秀,心情好些了吗?”

“好了。”卓一澜垂下眼睑应了句。

楚兰歌又说,“没事就好。”

卓一澜:“……”

就这样了?

如果楚兰歌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问:那你还想怎样?

楚兰歌又淡淡地说:“我今日出门,看见管康平的店里,那个横匾上的字是张简的。”

“你怀疑张简也在替端王做事?”卓一澜抬起眸子看着她问。

楚兰歌说,“是有些怀疑。”

“如果他真在替端王做事,端王就不会让他的字出现在他的店里。”卓一澜没有告诉楚兰歌,这两年他是一直盯着张简,在楚家军解散的一刻,他是找过张简的,想让张简过来帮自己,可是张简拒绝了。后来卓一澜查出楚兰歌的死有蹊跷,也曾找过张简询问。

张简心中也有怀疑她的死与端王有关,可惜没有证据。

所以,卓一澜敢肯定张简不会是端王的人。

楚兰歌听到卓一澜的话,是陷入了沉思,“我有两年多没见他了……”

“我偶尔会去找他一起喝酒。”

“你可以请他出山。”

“有你了,他就多余了。”

“不,他是文职,跟我曾经的武职不一样。扫贪的事情找他处理,更为恰当。再说了,你的事情真不少了,有他出来帮忙,你会轻松很多。”楚兰歌想到自己早晚都要离开,未来武有姜霆助他,文有张简,他即使登上了帝位也不怕没人可用。

楚兰歌又想到了一事,“丞相的职务还是你负责吗?”

卓一澜摆着严肃冷淡的脸庞,“陛下有意让丞相之位空悬。”

楚兰歌,“……你可有问过?”

“问过了。”卓一澜是一言难尽。

丞相的职务一直他在干!

元帝说为了节省,还请个人干嘛?不要银子么?

第343章 你很重视

卓一澜不知道元帝空悬着丞相之位是为了什么,但绝对不会是为了省银子。反正元帝发一张白条当月俸的事,又不是干不出来。

而楚兰歌却在想着另外的事。

原本她单纯想跟他提一提自己出宫做了什么,没有想到从他嘴里还知道了张简的事。正如卓一澜所说的,如果张简真的替端王做事了,端王又岂会让他的字出现在一间小店?

楚兰歌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

卓一澜拉了拉椅子,凑到了她身边小声道:“金矿的事,我已经派人查过了,可还是没有一点消息。这个事儿不好查。”

如果他是端王,这事情肯定会瞒得死死。

一点可能泄露的风险,都要捏死在萌芽。

楚兰歌道:“他要开采金矿一定会请不少人。”

“不会是请,只会是捉一批青壮力去干活,还是一直干到死。”按照卓一澜的说法,这些人进了矿山就没活路了,不可能再走出矿山。

楚兰歌说,“那……查失踪人口?”

“萧国这么大,天天都有失踪的人口。”卓一澜摇头。

楚兰歌淡淡道:“你还可以让人留意一下牙行,查一查谁在大量购买男仆的。挖一个金矿可不是需要一两个人。”

“好!”

卓一澜猛地省悟。

端王再怎么样,肯定不会让自己暗中培养的人才去当矿工。

楚兰歌站了起来,“天黑了,你也早点歇息。”

说完,她慢悠悠地走了。

卓一澜望着她的背景略显失神。

今日之事算是揭过了……

等她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卓一澜才喊蓝牧进来,面无表情地吩咐蓝牧一些事后,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寝室,关上门后就再也没出来。

第二日。

两个人又坐在一起用了早膳。

在卓一澜去上朝前,楚兰歌又说了,“我今日还要想出宫。其实最近没有什么事情,我想到宫外住几日。”这段时间在等着元帝的查证消息,确实空闲。

卓一澜本想说带她一起上朝,可想到元帝又歇了这心,“我安排人保护你。”

“这个不用。”

“……”她是说不用,可他会担心。

楚兰歌道:“我就是个小人物,若是出趟宫还需你安排人保护我的话……这不是明晃晃在告诉别人,你很重视我?”

“住到了东宫,想低调已经不可能。”卓一澜落落大方地说着。

楚兰歌不想让陌生的人跟着,这样会让她行事束手束脚。可是不这么做的话,恐怕卓一澜很难安心。最后还是楚兰歌妥协了,等楚兰歌出宫,在宫门外就等着一个人——程锋。

楚兰歌很久没有见过程锋了。

以前程锋还送过她和御飞音离京。

只不过,程锋客客气气地跟楚兰歌打声招呼,那个样子完全不像认出了她。

楚兰歌也没点破。

程锋今日接到这个差事,也有点突然。

是三殿下突然传命令,让他来保护一个人,等看到这个少年时,他只希望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要太过闹腾才好。程锋家里的弟弟和妹妹,早就将他折腾怕了。

第344章 军师张简

然后程锋提心吊胆地跟着楚兰歌一路,见她仅是走走看看,停停又走走,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这才略为放心了一些。

“程锋,你听说过张简吗?”楚兰歌突然问。

程锋一愣,“略有耳闻。”

“我听说他在一间小书塾里教书,地点你可知?”

“这个——”

“以前听说他是个挺厉害的人。”楚兰歌说的时候带着几分敬佩。

现在的男孩子都特别崇拜一些名人,程锋忽然有些了解了,“这个我刚好知晓,带你过去。”

“行。我就看看,不会捣乱。”楚兰歌早看透程锋的心思。

程锋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随后跟着程锋走,拐了好几条街,才到一处巷子里,这条巷子应该住了不少人,走在巷子里都能遇到一些来来往往的人。

再走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孩子朗朗的读书声。

楚兰歌站在窗外,望着里面有序坐着孩子,正摇头晃脑地读着书。上方坐着一名俊逸的青年,一句接一句地教着孩子念,清朗的嗓音,不疾不徐,格外好听。他身上的长袍洗得有些发白,可整个人干干净净的,有股世人少有的出尘气质。

再见故人,楚兰歌心思复杂难言。

若说她和卓一澜熟悉,而她和张简更为熟悉,毕竟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他还是她的军师,更是她的左膀右臂。这也是她为什么在骤然看到他的字,以为他会替端王做事时,反应那么大。

楚兰歌没站多久,转身又离去了。

仅这么一面,她已经可以肯定他没有替端王做事。

所以,她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在她转身离开的一瞬,张简意识到窗外有人,抬头时只看到一道转身的背影。

张简并没有放在心上。

以前来这里旁听的人,或是打听他的人,不知凡几。

楚兰歌走出了小书塾。

程锋沉默地跟着她。

楚兰歌脸上神色淡淡,一边走一边问道:“刚才在念书的孩子,都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凭张简的名声,大把的权贵会希望孩子成为他的学生。

怪就怪是没有……

程锋道:“张简先生只收贫苦人家的孩子当学生。”

“难怪。”

楚兰歌没再问了。

张简限定了收学生的要求,也阻止了一些有心人。

他就算人不在朝中,依旧能让很多权贵忌惮,因此两年间并没有谁为了让孩子当他学生,而去强迫他收。送礼说清的倒是不少,可他一律不松口,久了也就平静了下来。

楚兰歌脸色平平淡淡,却心事重重。

在路过牛栏街,楚兰歌本能就想去买一坛水酒,刚要踏进去才想起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听说当年楚将军很喜欢牛栏街的酒,我们也试一试。”

程锋眼睛一亮,“这可不止楚兰歌将军喜欢,楚老将军也喜欢。”

两个人坐了下来,要了两坛子酒和一桌酒菜。

几杯水酒下肚,两个人便聊了起来。

楚兰歌倒是从程锋的嘴里,得知了她以前一些手下的去向。

第345章 陪我再喝

有人高升了,有人解甲归田,有人替端王做事了,也有人另起炉灶。

楚家军解散后,这些人算是各有各的际遇。

程锋脸庞因为喝酒略红,“大多数的将士都归到了卓将军的名下,不过卓将军失踪了……暂时由姜霆代管。”

“……”

楚兰歌安静地听着。

程锋这个样子,显然还不知道三殿下是卓一澜。

即使不知道就已经让卓一澜使唤了,间接也能证明卓一澜对他很是信任。

卓一澜入住东宫,并没有对谁说以前的身份。

然而,卓一澜从将蓝牧调到身边时,便不算遮掩了。

其他人能领悟到了就领悟,领悟不到的只能说是自己蠢。

等两坛酒喝完。

楚兰歌才回宫了……

事关楚兰歌一日的行踪,卓一澜很快便知道了。

“她出宫只是去张简的小书塾看了一会儿?”卓一澜眼底是暗暗灭灭,仿佛积蓄着什么风暴,“她现在人在哪里?”

“回房了。”蓝牧禀报。

卓一澜:“……”

居然没到书房来找他!

兰歌,你这样很不称职,知道吗?

卓一澜将奏折放下,猛地站了起来。

随即蓝牧看着气势冲冲又浑身冒着冷气的主子,大步地往下人住的院落走去。可是,等踏入了那个院落,主子又放慢了脚步,浑身冷漠和气势慢慢收敛。

蓝牧:“……”

另外。

楚兰歌躺地床榻上歇息。

喝过酒后,特别好眠。

只是,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笃笃的敲门声。

敲门声很有节奏,大小的声音也一致,她恍若做梦似的并没有理会,可等了一会儿,敲门声又起。

“笃笃——”

楚兰歌只能爬起来,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

打开了房间门,她问道:“谁?”

门外站着一人,俊美犹如雪山上清冷的谪仙。

因为这个人的面容有些冷了,好看是好看……

卓一澜望着眼前睡眼惺忪的人儿,桃花眼闪了闪,却冷声道:“你喝洒了?”

“哦,是喝了一点。”楚兰歌脑子还是清楚的。

卓一澜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陪我再去喝几杯。”

不管楚兰歌是否拒绝,他将她拉出了门槛,再很是哥们似的一条手臂搭上了她的肩膀,半拖半抱地将人弄到了她的寝宫。

再让人送来了一桌酒菜。

尤其是美酒,足足要了两大坛,一坛至少十斤。

楚兰歌坐在桌前,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大碗酒,心底有些抗拒,“阿秀,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可能就会醉了。”

“不会醉,这酒兑了水。”卓一澜举了举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楚兰歌:“……”

她端起酒,喝了一口,还真是渗了水。

得知这个她心情不但没有好,反而更复杂了。

好好的酒,怎么就兑水了呢?

牛栏街的酒,人家兑了水,卖的就是兑水的酒!可是他卓一澜的酒,却是故意将美酒渗了水再去喝。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楚兰歌不想喝,不是她不爱酒,而是不想喝醉。

卓一澜没有强迫她喝,只是自己在一碗接一碗地喝着。

第346章 胆子肥了

楚兰歌这时倒是清醒了一些,“你今日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没有。单纯想喝几杯而已。”卓一澜索性弃了大碗,直接捧起酒坛喝着。

楚兰歌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些菜,“不要光喝酒,吃点东西先垫垫肚子。”

卓一澜原本不想吃东西,可望着她夹过来的菜和肉,他还是放下了酒坛,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不过,是她夹多少他就吃多少,她不夹的话,他就停筷子不吃了,继续喝酒。

楚兰歌:“……”

他这又是闹啥呢?

后来,她怕他吃撑,不夹了——

他又一脸不爽似的说,“再夹菜啊,那鱼肉记得将鱼刺挑干净。还有那五花肉,太肥了不要给我吃,你先把肥的吃掉,留瘦的给我也成。”

“……”楚兰歌觉得这货那嚣张的劲儿,真的很欠揍。

只不过这厮之前不是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么?

喝了几口酒,胆子倒是肥了不少。

卓一澜见她不动,就端坐在那里,桃花眼带着几分醉意似的幽幽直视着她,还一动不动的。

楚兰歌最终妥协了,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还将里面的鱼刺挑干净,再放到卓一澜面前的瓷碟中,然后又夹了一块五花肉,将肥的部分去了才给他。

卓一澜举止优雅地吃着没有刺的鱼肉,和不算肥的五花肉,桃花眼隐隐透出了满足的笑意,仿佛染着一层雾蒙蒙的神秘感,异常让人移不开眼。

楚兰歌垂下了眸光,“朝中的事情,让你压力很大吗?”

卓一澜嚼东西的动作微顿。

他沉默地不回答,不说话。

倘若他贫嘴说很累,压力很大,说不定楚兰歌会觉得他还能承受。

可是,他这个样子什么都不说,反倒让楚兰歌觉得他真的遇到了事,而这件事让他心堵着,已经到了他要用醉酒来逃避。

接下来楚兰歌问了几句,他没有回答,她也就不问了,倒是陪他喝了几碗。

虽然说兑水了,可酒劲还是很足。

楚兰歌几碗下来又有些醉了,而旁边的卓一澜比她更快的醉倒,早就喝趴到了桌面不省人事。楚兰歌刻意伸手推了推他,都不见他有反应。

楚兰歌想叫蓝牧或小李子进来,将卓一澜搬到床榻上睡。

只是喊了几声,外面都没动静。

她走到门外,打开了门,外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晚风一吹倒是让她有了一瞬的清醒。这时她才留意到外面已经天黑了。

楚兰歌又往回走。

趴在桌上的那个人。

因为醉倒而染着红晕的脸庞,五官精致得无法挑剔。楚兰歌找不到词来形容,只觉得眼前的一幕,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风景,很难再看到第二幕。

楚兰歌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连她本人都不知道,刚才他看得失神了。

最后,楚兰歌拿起了他一条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她的另一手臂搂住他的腰,将他慢慢地搬至了内室,在挪动的过程中楚兰歌几次差点摔了,脚步很是飘浮。

第347章 有口难辩

费了好大的劲,楚兰歌才将他搬上了床榻。

在放下他的时候,却连她都摔上了床,还砸在了他的身上,一只手不小心按到了他的小腹下方某处……这力度是不轻,顿时让他忍不住痛得闷哼了一下……当下她连忙用手撑起身,并且翻身滚下了床,背靠着床沿,人瘫坐在床前踏脚的木板,微微揣着气。

楚兰歌是喝了不少酒,也有了八分醉意。

但由于她的克制,还未到醉死的程度,依旧保持着几分清醒的意识。

因为她不想发生上次的事情……有口难辩。

楚兰歌嗓音略飘,轻轻询问:“阿秀,你醒了么?”

“……”卓一澜躺着没动静。

“我是有几分醉,可没醉得不省人事。”楚兰歌扭头疑惑地看了他完美的侧颜一眼,“我知道你是装的,刚才如果不是你拉了我一下,我不会摔倒。所以,砸得你痛了也是活该。”

卓一澜:“……”

紧闭的双眼,徐徐睁了开来,眼中哪有半分醉态?

巧就巧在这时楚兰歌已经把头转正,并没有看见。

很快,他又醉眼朦胧似的,出神地望着她的后脑瓜子,还有露出青丝小巧又白嫩的耳垂……

楚兰歌坐在床前,背还靠着床沿,因此压根不知道他正看着她。

卓一澜已经明白自己的算计失败。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让自己不醉……

倒是坐了一会儿,楚兰歌的醉意又涌了上来,脸蛋红彤彤,没有了往日的清冷,多了几分柔和的随意,“阿秀,你今日又是因为什么而不高兴?”

“你去见张简了……”卓一澜嗓音含着沙哑。

楚兰歌狐疑,“因为我去见张简,你就生气?”

“嗯……”

“为什么?”楚兰歌费解。

卓一澜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就算气死了,恐怕对方还不清楚他被气死是原因。

那么,今日他这样是不是自个儿在给自己找事?

楚兰歌等了良久,都没有待到他的解释。

上次听他提起张简,并不像是有过节,怎么她去一趟,他就不高兴了呢?楚兰歌倏地想起了自己目前的身世,似乎想通了什么,遂道:“你是担心我将身世说给他听吗?”

“……”她还给他找理由了?呵呵!

不过这也提醒卓一澜了,她连他都能说了,何况是张简?

楚兰歌没让他提心吊胆多久,“此一时彼一时,那个秘密我并不想再让人知晓。”

当时她会说出来,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刚刚遭遇了背叛……又恰好在人生低俗中遇到他和御飞音,感动于他们为她做的事,才会一时冲动说了出来。

如今的楚兰歌,早非当年。

卓一澜幽幽问:“你还会去找他吗?”

“找和不找有什么区别?”楚兰歌反问。

卓一澜:“……”

他能说他是吃醋么?

张简比起御飞音威胁更大!因为张简可不是像御飞音那么单纯,那一肚子的坏水,绝对甩御飞音几条街。卓一澜心底是不希望她和张简见面的。

第348章 心痒痒的

卓一澜仗着喝过酒有几分胆子,蓦地翻身从楚兰歌的背后,双臂环过她的脖子,埋头在她的颈间,闻着她淡淡的发香。

楚兰歌整个人僵了一瞬。

“兰歌,我们不谈儿女私情……今晚不谈。”卓一澜很郑重地说着,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

这让楚兰歌想挣扎开的动作都顿了顿。

卓一澜又喃喃道:“只是有些冷了,我们互相抱着取取暖。”

楚兰歌是有七八分醉意,可还是知道现在不冷。

取暖只是一个托词……

“兰歌……”

卓一澜脸庞地她的颈间蹭了蹭。

那唤出的酒气,楚兰歌都能闻到。

仿佛还带着几分醉人的芳香,让她头晕晕的似乎更加醉了,连同身子都腾起了几分炽热……那是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渴望。

楚兰歌眯起了凤眸,眼底晦暗幽深。

她任由他蹭着,由着他在她身上玩着各种小动作,那么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突然温热的唇瓣凑近了她的耳垂,在她圆润小巧的耳垂,轻轻舔了一下,见她身子只是颤了颤,却没有拒绝,他又大胆地含住她的耳垂,吮吸了一口……后来他的动作是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放肆。

楚兰歌还是半眯着眸子未动,只是颜色渐深。

他从身后探出的一只大手,居然从她的衣襟伸了进去……

“阿秀。”楚兰歌抓住了他那只手腕,“……适可而止。”

“我不,不想适可而止……”他的手继续往里面探,那么强势和执着,双眼中腾起的火苗,宛如要将她整个人吞噬了一般,残存的一丝理智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楚兰歌又用力按住了他的手。

可是,他依旧是很不规矩……

酒醉后的楚兰歌自带几分危险气息,“阿秀,其实我也不算是闺阁中的小姑娘,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你再过样下去很危险。”

“你说……什么危险?嗯?”

卓一澜轻轻咬了她的脸颊一口,似乎在磨牙。

那一声轻嗯,尾音由低至高拉得极长,缠绵又柔和的嗓音丝毫不掩饰勾人的意图……那嗓音好似能绕过别人的灵魂,让人的灵魂都觉得眩晕,心头更是颤悸酥麻。有时酒真是好东西,连人埋在心底那点邪念都勾了起来,以前不敢做不敢想的事儿,都无所顾忌了。

“呵!”

楚兰歌低低一笑,“容颜绝世的三殿下,那个女人不想玷污一把?”

她能免俗吗?她没那么高尚啊……

他是在作死啊……天天作,花样地作。

老是勾得人心痒痒的,痒痒的……

楚兰歌混迹军营半生,跟兵痞们朝夕相处,耳濡目染的男女之事可不少。况且经历过夫君背叛,更是让她大彻大悟,看透也看淡了许多,例如情情爱爱。

她不碰卓一澜,是深知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

可是,男人有个劣根性,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惦记?

楚兰歌恍惚间似乎想通了什么,渐渐地松开了阻止他的手。

这仿佛是某一个信号!

第349章 我不介意

他猛地一把将她捞上了床榻,手忙脚乱地开始拉扯她的衣服,或许,他真是醉得太厉害,越是想解开她的腰带,越是解不开,见她真的不阻止,眼底深处更是惊喜若狂。

男未婚女未嫁,两人早已牵扯不清了。

差着最后这一层的关系,破不破了又如何?

现在他和她都醉了,都醉了……

即便明日醒来,她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他也认了!

三千弱水,温柔缠绕。

床幔摇曳,彻底未休。

……

第二日,将近晌午时分。

楚兰歌才在宿醉中醒来。

当再次看到自己又躺在东宫这张奢华的床榻,还有身边躺着一个俊美的男人……昨晚的一幕幕快速掠过脑海,楚兰歌从最初的错愕再到坦然。

楚兰歌轻轻地掀开了薄被,翻身起来,并穿戴起衣袍。

卓一澜在她起床之时,便已经醒来了,睁开桃花眼灼灼地望着那个人,眼角眉梢那温柔的笑意,连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兰歌,你什么时候再来玷污我吧,我不介意的……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

楚兰歌本来正戴着太监的帽子,惊得一下子就戴歪了。

她猛然回头瞪向他!

他不但没有一点羞耻,更是肆意地冲向抛了一个媚眼。

真真是眉眼如丝,勾魂摄魄。

楚兰歌木然地转身,大步往外走,走得很是匆匆。

卓一澜愉悦的笑声在寝宫里回荡。

这酒果然是好东西,不仅壮了他的胆子,连她的胆子都壮大了。昨夜的她和平日可不一样,很有楚将军的风采,而不是养在后院中的矜持女子。

他一直有着两个愿望啊……

昨晚是终于愿望成真了?

不,还差一点……可是,他已经不必再忌惮谁了。

卓一澜决定下午抽个时间,去小书塾见一见张简,也没有什么大事,纯粹是去请他喝几杯。因为现在的楚兰歌,一定不会想见他的,要让她冷静冷静,像昨晚那么冲动的事情,可不像是她会干出来。可是她还是做了……卓一澜很高兴,从未有过的高兴。

楚兰歌回去自己的房间。

恰好见到小豆子守在外面,楚兰歌就让他帮忙提了几桶水。

楚兰歌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

另一边的卓一澜翻身起来的第一件事,即是将染着一抹红的床单收了起来,藏到了柜子深处。再愉快地沐浴了,换上一件月色长衫,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即出宫。

蓝牧安静地现身,跟着上了马车,“主子,今早您缺席早朝,陛下询问您了。”

“你怎么回答?”卓一澜勾唇笑道。

蓝牧低头说,“属下说您昨晚太过操劳……天亮才睡。”

“哈哈!”

卓一澜大笑。

外面驾车的暗卫很是惊讶。

情绪这般外放的三殿下,还是很少见的。

等出了宫。

暗卫问道:“三殿下,您要去哪里?”

“去找张简。”卓一澜说着。

“是。”

马车目标明确,直接去找张简。

当然有一队侍卫跟着,还有暗卫。

但凡三殿下出现的街道,都会有大批官兵来来回回地巡逻。

第350章 炫耀什么

书塾里。

张简看到卓一澜出现,即提前让孩子们放学。

按照以往见面的情况,一般是两个人到了附近一间茶楼,找一个包厢喝几杯。今日的卓一澜不一样,满面春风,艳若桃花,就在张简住的小地方,让人沏一壶茶。

张简上下打量着他,卓一澜不时会整理一下衣衫,尤其是衣襟,他不是要遮住锁骨的肌肤,是生怕锁骨里的痕迹别人看不见一样,“您想炫耀什么?”

“我有什么好炫耀的?”卓一澜笑着话音又一转,“当然是炫耀我终于开荤了……而你还是个老男孩。”

“……”太幼稚了。

可是这话很伤人……

张简笑容凉凉,“恭喜,终于破身了。”

“你不必妒忌。”卓一澜不以为耻,还一脸喜悦。

张简真是觉得自己眼瞎了,这厮的不要脸程度又刷新了他想象。接下来他更加错愕的是,卓一澜居然只喝了半杯茶后,即站了起来又慢悠悠地走了。

随着卓一澜离开,还有他那下属跟外面尹巡逻的官兵。

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过来真就是为了炫耀一下?

张简只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疯狂的举动一点不像是卓一澜会干出来的。

不但是张简懵懂,连同蓝牧都觉得自家主子是疯了……按理说这样的事儿,谁不捂得严严实实,主子倒好,还特意出宫来这里一趟,就是为了告诉张简!

蓝牧跟着坐上马车之时,都暗暗打量着卓一澜。

他有点怀疑自家主子是不是被换了……

卓一澜笑问:“看什么?”

蓝牧:“殿下……”

“有意见?”卓一澜扬眉。

蓝牧摇头,“没有。就是……”看不明白。

卓一澜笑容依旧真切,“你们不需要看明白,本王自己明白即可。”

别人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到了他这里更喜欢独乐乐。

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

即便昨夜她妥协得有些莫名其妙,有些出乎意料,可是他不介意。他早就心有准备,他和她的这一条路不会平顺,他有耐心的,一步一步来,这不,终于跨了一大步。

卓一澜又直接回宫。

在众多探子的眼里,东宫这位今日出宫有些莫名其妙。

匆匆出宫,去见了张简,凳子都还没坐热又走了,然后又回宫。给外人的错觉是三殿下想招揽张简,想三顾茅庐请张简出山。只是这一顾的时间比较短罢了。因为外人的眼里,张简理应不认识三殿下,毕竟三殿下是卓一澜的秘密,还没有到人人皆知的程度。

端王府。

正在府中的端王,很快收到了消息。

端王冷漠道:“他去见张简做什么?”

“没有查出来,我们的人靠近不了。”旁边宋碧瑶恭敬回答,“王爷,那个张简要处理吗?这个人如果帮助三殿下,对我们来说是威胁。”

“暂且观望一些时日。”端王说着。卓一澜和张简以前并没有什么交情,在兰歌死后才见过数面,平日也没有什么往来,“卓一澜最近频频有动作,可有查出他在策划着什么?”

第351章 那个少年

宋碧瑶低眉顺眼地回答,“他联合着户部和工部的官员,一直说要研究着如何改善民生的大事。何尚书还让自己的小儿子何永安去民间调查。其余的事情……并没有消息,还有调去的官员档案,也已经送回吏部了。”

端王说,“何尚书那个小儿子不是被养废了吗?”

“是,可据说是三殿下提议的人选。”

“……”端王缄默。

少顷,端王说,“难道他以前一直是装的?”

宋碧瑶犹豫道:“这……不像。”

端王似乎还有疑惑,却也没有继续质疑。

卓一澜做事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端王忽然问:“东宫那位少年可有查出来历?”

宋碧瑶说,“据说是游历来到京城,其余的信息尚未查出来。但据东宫传来的消息,少年在三殿下那里极受重视,很不一般。”

端王想起在小楼那一眼,冷漠的脸上恍惚了一瞬。

打那一日开始,他继续会想起来。

真的太像她了……

而且那个少年也姓楚?

是她的族人吗?不过,没听说楚家还有族亲……

“今日还有什么要禀报?”端王神思飘了这么一会儿,表面上还是冷峻非常。

“王爷,是属下的人手略有不足。”宋碧瑶脸色也不好。最近一年接连出事,造成了她的人折损严重,大多都是死在卓一澜的算计之下。宋碧瑶清楚今日的禀报,并没有让端王满意。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让端王遗弃。况且她不是管康平知道的秘密不多,还能全身而退。

端王舍弃她之日,也将会是她的忌日。

所以,她必须重新培养人才。

而端王的人,是不可能会听从她的调遣。

端王漠然道:“你想如何?”

“属下想重新培养一批人。”宋碧瑶提出了要求,“为了找到更好的苗子,需要暂时离京一段时间。”

在京中行事,极不方便。

宋碧瑶想培养死士,在天下脚下风险太高。

端王冷声道:“你去领十万两银子,即日离京。你京中的事宜转交给赢甲负责。”

“是。”宋碧瑶恭敬行了一礼,再退了出去。

宋碧瑶离开后没多久,又有一个蒙着面容的华服青年来找端王。

华服青年大大咧咧,腰间还挂着个小算盘,手里还拿着账本和一支笔,“王爷啊,又是十万两没了。老是这样入不敷出,就算有金山也会搬空。”

端王冷冷地望着他。

可这个青年也是个心大的,一点不惧端王的冷脸。

华服青年只是埋头翻着账本,“全是赤字,您要不要看?”

“不必。没事不要老拿着账本到处晃。”端王冷声提醒。

“呵,丢了账本又如何?”华服青年不以为然,反正这账本只有他能看得懂,账面上也没有写着是谁的账本,别人想对号入座都难。忽然青年抬头,眼含调侃地望着端王,“听说王府上的账面,现在比您这张脸还要干净。”

端王终于出声,“你是觉得不该将十万两给宋碧瑶?”

第352章 那个少年

青年的意思还真就这么回事,“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是十万两啊,不是十两!少爷我要赚多久才能有?再说了,上次的伤势终是给她留下了隐患,连锐气都消磨了不少,如果不是心中还有仇恨,她这枚棋子早就该废了。再扔这么多银子,会不会太过了?”

“她还有用。”端王简单说道。

恰在此时,又有一个戴着鬼面具的男子从暗门走出来,“王爷,宋碧瑶的职务转交给属下了,说是您的意思?”

端王面容未变,“是我的。”

那华服青年道:“赢甲,好久不见。”

“爷是一直都不想见你。”戴面具的男子反击。

华服青年遗憾地说道:“那这个月初,你不要来找我了。”

赢甲怒瞪了他一眼,“收起你那小算盘,再敢你克扣老子的银子,老子弄死你。”

“呵呵。”华服青年以账本掩嘴笑,本来他就蒙住了脸,这个作态更像是习惯的小动作,“弄不死我,你就不是男人!”

说完了,华服青年居然冲着赢甲眨了眨眼。

赢甲顿时跑到一旁干呕了。

等回过味来,华服青年也被自己恶心了一把。

刚才他说了什么?

突然。

华服青年想起了一事,“东宫那位的寝室,昨夜有一名少年留宿,晌午才出来。”

赢甲不呕了,端王也看向华服青年。

华服青年又道,“我们安插的人,靠不近寝宫。不过可以拿来做文章,只要传出大名鼎鼎的三殿下是个断袖,便对我们有利。”

“此事先放一放。”端王冷眸微微一闪。

赢甲和华服青年都觉得他的身上更冷。

端王又问道:“你说的少年,是那个少年?”

“是三殿下先头带回宫的,一个叫阿楚的少年。”华服青年将自己所知的消息说了出来,“说来这个少年好似突然就来到了京城,在外面游荡了一段时间,认识一些人,再一下子就结交了三殿下,然后就进宫了。这真是人生的大赢家的,一到京城就有大造化,是多少人都翘首盼着大机缘。”

端王面上没有波澜,心下却有几分沉思。

赢甲道:“王爷,这是一个打击他的机会。”

“打击算不上,没有实质的证据,最多是恶心一下他。”端王看得很清楚。想凭这点让卓一澜无法登基,几乎不可能。为了堵住流言,逼急了卓一澜不外是选妃,这反而给卓一澜添了助力。东宫没有女主人,京中众多权贵之家早就虎视眈眈。

华服青年道:“这个可以操作一番。”

“……”

端王几个人在商量着如何算计卓一澜。

另一边。

元帝也收到消息,所以,卓一澜刚刚回来就被诏见。

卓一澜踏入御书房。

元帝第一句话便是:“原来你真不是个断袖的。”

“……”卓一澜眼皮跳了跳。

接着,元帝又道:“憋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憋坏。”

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眼卓一澜的跨下。

卓一澜俊美的脸涨红,“……陛下!”

第353章 确立名分

“害什么羞?朕还知道你将被单收了起来。”元帝端坐在龙案前,严肃地说着这些话,有种莫名的喜感,“一般来说,是女方才会干这事儿。”

卓一澜:“……”

幸亏他的脸皮够厚,刀枪不入!

所以,卓一澜反应过来后,就笑眯眯的,很淡定。

元帝又问:“你准备给那小姑娘什么名分。”

这话将卓一澜问住了。

元帝又问:“没个名分的话,有了孩子怎办?”

“?!……”

卓一澜眸凤微缩。

他先前没考虑孩子的问题!

他比谁都想成亲,只是她不会答应。可如今他和她的关系已经不清不楚了,传出去的话对她是一种伤害。虽然她不在乎,可是作为她的男人,他不能不在意。尤其是他和她的关系,还需要在元帝这边过了明路才成,否则,如果真有孩子了,岂不成了麻烦?

他可不想自己的孩子,是个私生子!

元帝又道:“看你这个熊样,是没考虑过了?”

“陛下,容我再想一想。”卓一澜先前得偿所愿的兴奋,一下子熄了。

可元帝没给他机会,“朕这里还有一堆事儿,你一边处理一边想。”

卓一澜:“……”

今日不给个答案,恐怕是迈不出御书房的门槛了。

接下来卓一澜又开始处理朝中的政务。

倒是元帝坐在一旁,还让容伶去准备了一壶小酒和几碟小菜,自个儿美滋滋地吃着,一边吃着还一边说道:“澜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没个子嗣可不成。”

“朕的要求不高,至少要生两个孙子一个孙女。”

“以后朕啥都不干,含饴弄孙的日子,别提多美。”

“朕……”

卓一澜听得头皮发麻。

今日的元帝跟往日不一样,当然所谓含饴弄孙的小日子,只能听听就过了。元帝强势了一辈子,不可能临老了才看破红尘。按照元帝的野望,是要征战沙场,统一天下。毕竟花了二十几年的心血,才将萧国扩建成今日的版图,又岂会裹足不前。

等卓一澜将积压的奏折都处理完毕。

元帝这又问:“处理好了?”

“回陛下,臣处理好了。”卓一澜端正地回答。

元帝又笑问:“那问题想好了吗?”

卓一澜很想说要回东宫,跟楚兰歌商量一下。

可是话到嘴边卓一澜又硬生生地压下。

即便是商量也不会商量出结果……

“倘若有人质疑,就直接对外宣称,她是我在民间娶的妻子秦氏。”卓一澜深知想让楚兰歌答应嫁给自己不现实,还不如直接确立名分。他本来是临时想到的办法,可越想越觉得可行。先在皇家族谱上添上楚兰歌的姓氏,楚兰歌以后便是他的妻子了。

卓一澜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陛下,能求您一个事情吗?”

“说。”

“……”

过了一阵。

卓一澜再踏出御书房,手里多出了一张圣旨。

圣旨还刻意用长袖遮掩住,显然是不太想让人看到。

回去东宫。

见到了掌事的太监,询问了一下楚兰歌,得知她还在自己的房间里没出来。

卓一澜不介意等她出来。

可直到天黑了,还是不见她的人影,这下子卓一澜不乐意了。

第354章 殿下挨揍1

躲着他可以,可也要有个时间啊。

可不能一直躲下去,他会不高兴的。

卓一澜刚想让人去宣楚兰歌过来,可一想到昨夜折腾到天亮……他又有点心虚。于是他又坐起来,叫来了掌事的太监,“阿楚下午都做了什么?”

掌事太监道:“回禀三殿下,阿楚公子什么都没做,晌午时分回到房里,让小豆子提了几桶水进去后,就再没出过房门了。”

“那她岂不是半天没吃东西了?”卓一澜更不高兴了。

掌事太监说,“是没吃。”

卓一澜站了起来,“你让人去准备些吃的,送到……送到阿楚的房里。”

“是。”掌事太监退下去。

卓一澜只坐了一会儿,就有些如坐针毡。

他拿起圣旨塞到袖里,再整理一下衣襟,要亲自过去一趟。等他走到下人住的院落,偶尔会遇上几个宫女,不过没有宫女敢怀着不一样的心思凑上去,都跪得远远的行礼。仿佛三殿下不是香饽饽,倒有点如吃人的恶鬼似的,让她们恨不得离得远远。其实刚开始也不是没有宫女大胆地想去勾引他,结果无不例外,都是下场不太好。

卓一澜走到楚兰歌的房门前。

厨房那边还没有送来吃的,门槛前倒是有个小太监在打瞌睡。

卓一澜打量着这个脸庞有点肥,个子有点矮的小子,抬起高贵的脚轻轻踢了踢他。

小豆子猛地惊醒,抬头一见是卓一澜,立马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殿下——”

“行了,阿楚在里面做什么?”卓一澜压低声音问。

小豆子一听,也会过意来,跟着小声回答,“阿楚公子晌午时说要歇息,说今日谁都不要打扰。奴才一想这样可不行,什么时候饿了怎么办?所以,奴才一直守在这门外,听候吩咐。”

宫里的下人也是很有眼色。

刚开始叫楚兰歌的名字,见卓一澜重视了,便都改口叫阿楚公子,都不需要上面的人吩咐。

房间里有光,说明人没睡。

卓一澜示意小豆子让开。

小豆子立马侧身,卓一澜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推了推门,发现从外面推不开。他刚想出声,又看到守在旁边的小豆子,他打发道:“你先退下,这里本王一个人就成了。”

“遵命。”小豆子飞快地离开了。

等小豆子走远了,卓一澜这才敲了敲门。

里面没动静?

接着卓一澜又敲,还是没动静,“阿楚,是我。”

“阿楚,你再不开门,我就撞门了?”

“阿楚?”

“阿楚——”

卓一澜抬起手正要又敲下去,“吱呀”的一声,锁上的两扇门从里面打开了。

楚兰歌平静地站着,淡淡问:“何事?”

卓一澜眸光闪了闪,目光缠绕在她的脸庞,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略为放心,“我听说你一直在房里,晚膳都没吃上……就忍不住过来看一看。”

“……”楚兰歌看到他莫名心里有一把火气。

冷静了半日,她早想明白了,昨晚的她可能又被算计了……

第355章 殿下挨揍2

然而就算看出来了,楚兰歌也只能认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个人也是有责任的。

事后只能将门锁上,谁都不想见,在房里生着闷气。

原本她花了一些时间已经想通了,可在看到他之时……

卓一澜踏入房间,楚兰歌就跟着将门关上,落锁。

见到她这个举动,卓一澜难免想歪,心头略喜。

下一刻楚兰歌一脚踢过来,卓一澜吃了一惊,正想要避免又突然站住,生生受了楚兰歌一脚,他痛得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楚兰歌见他没有躲避,微微错愕了一瞬,又见到他心虚的样子,心下更是了解。这厮是肯定又做了什么坑她的事情了,于是楚兰歌动手再没顾忌。

卓一澜被揍得丝毫不敢还手。

楚兰歌却一点不心疼,当然,她不打他的脸,专门挑痛处揍。

卓一澜刚开始还能站着,后来是蹲着,再后来是躺在地上,曲着身子,用双臂护着脸庞。她这是实实在在地揍人啊,拳拳到肉,都不掺假的。由此可见昨晚的事,她真是生气了。

“笃笃!”

外面又起敲门声。

卓一澜首次觉得这敲门声简直是天籁,太过动听了。

楚兰歌揍人的动作顿住。

门外笃笃的敲门声继续,是个宫女的嗓音,“阿楚公子,请开门。”

是送饭菜的宫人。

楚兰歌疑惑地看了看躺在地上被揍得苦哈哈的卓一澜,他还偷偷地移开挡住脸庞的手臂,桃花眼是委委屈屈地偷瞟了她一眼,还被低头的她看个正着。

一瞧他这个贱兮兮的样子,楚兰歌莫名心堵。

在卓一澜以为这一顿揍,终于可以结束,楚兰歌不用拳头直接用揍揣了,又将卓一澜揍了一阵子,这才气消。卓一澜原本是带着圣旨过来的,可这一下子他只能将圣旨藏得严严实实,不敢让它露出来。否则,卓一澜觉得她在气头上说不一定会直接动手杀了他,因为她是真的动怒了。

以前的她火气再大都不会动手揍人,这次可是往死里揍。

卓一澜如今是除了脸,全身都痛。

他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外门的人还是坚持地敲着门。

“稍等,门就开了。”楚兰歌走到门前,慢慢地整理好仪容。

躺在地上的卓一澜,不用她吩咐就飞快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服和头发,等门打开之时,外面的人只会看到一个气质矜贵又端正坐在椅子上的三殿下。

楚兰歌打开门侧身,让拎着食盒的宫人进来,将饭菜摆到了桌子上,原本这些宫人想留下伺候,楚兰歌全部打发走了。接着她好似看不见他,直接走到了桌子前坐下,拿起碗筷就吃了起来。先前没觉得饿的,揍了一顿人后,可能是体力消耗有些大了,这肚子就开始闹腾了。

一碗热汤下肚,才舒服了一些。

其实,凑了这么一顿,再大的火气也消了。

楚兰歌安静地吃着东西,旁边卓一澜安静地看着。

第356章 殿下挨揍3

直到她吃完了,放下了碗筷。

楚兰歌目不斜视地说道:“阿秀,天黑了……你该回去歇息。”

“我——”卓一澜不想走。

刚被揍了一顿,这个时候走,岂不是白揍了?

而桐油灯下映着的人儿,面容沉静,不悲不喜。

卓一澜心头微微一紧,知道这个事儿不能急,逼得太紧的话,说不定他到头来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卓一澜又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圣旨,“我走了。”

卓一澜走到门槛,忽然哎哟地痛呼一声。

可是,坐在桌前的人,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头,恍若未闻一样。

他只能不甘地踏了出去,心情郁郁。

没走几步又看到了不远处的蓝牧。

卓一澜霎时又挺直的腰,又是一副淡定优雅矜贵无双的样子。他直接回去了寝宫,关上了门,落下了窗,这才在暗格中找出了药酒,脱掉衣服自己擦药。

全身上下除了手外,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

只不过,擦着擦擦,他的嘴角却翘了起来,眉间含笑。

被揍一顿,恐怕是昨夜的算计,被她识破了。可识破得有些晚了,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想回头已经不可能。这时,卓一澜又看到摆在一旁的圣旨。

看来这道圣旨给她看,还需要找个合理的说法。

“笃笃!”

门外有人敲着。

卓一澜擦药的动作顿了顿,“谁?”

“殿下,是属下蓝牧,有要事禀报。”蓝牧的声音传了进来。

卓一澜将药酒放下,穿上一件外衫,便走出了内室。在外间坐下来了,这才出声叫蓝牧进来。

蓝牧一进来就闻到了药酒味,这让他心头一跳。

主子受伤了,身为下属竟然不知道,追究起来就是他的失职。

卓一澜见状说道,“小伤,不必声张。”

“是,可殿下——”蓝牧想知道何时受的伤。

卓一澜脸黑了,“不必多问。”

蓝牧顿时不敢再提,连忙将此次收到消息禀报,“我们的人在端王府附近发现了宋碧瑶的行踪。宋碧瑶易容了,一般人不会留意到她。”

宋碧瑶隐藏行踪的手段很高明。

这次的人能发现,还带着几分侥幸。

是有路人无意中撞了宋碧瑶一下,宋碧瑶毕竟是大家小姐出身,第一时间的反应很有教养,跟她的穿着不搭,这才察觉到异样。只不过当日宋碧瑶乔装出城了。

卓一澜问:“出城了?有人跟着吗?”

“有派人盯着。”蓝牧回答。

卓一澜想了想,“等找到她的落脚处,看到同党直接捉起来,慢慢查什么真的太费劲了,我倒想看一看这次端王还会不会再救她。最好能从她嘴里挖出金矿的位置。”

蓝牧领命匆匆离开。

卓一澜端坐的姿态一下子又瘫了,扶着腰又往内室走去,继续脱衣上药。

后背是注定无法擦药,需要别人帮忙。

可是他不会让第三个人知晓,他被她揍了。

卓一澜又想到了端王的金矿。

端王这贱人的命真好,什么好处都是他占了,偏又还不懂得珍惜。

第357章 殿下挨揍4

卓一澜这段时间已经让人搜索着全国各地的大山。

另外牙行人口买卖,也让人去调查。

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来。

卓一澜觉得最近手下办事,速度特么的慢,要不要整顿一下?

他不会承认是自己心急了……

当晚深夜。

端王府。

睡梦中的端王,被下属叫醒。

只要有紧急的事情,才会深夜打扰。

来者是那个蒙着面的华服青年,“王爷,我收到一个很不利的消息,是官府在调查各地牙行的买卖信息,还有查失踪的人口问题。凡是失踪人口多的地方,都会被重点关注,盘查很严格。另外牙行奴仆买卖量大的,超过十人以上的买主都要接受调查,还有奴仆去向的问题都要交待。”

端王薄唇紧紧抿着,眸底闪过厉色。

华服青年又脸色不好地说道,“最糟糕的,是卓一澜的人,在暗中搜查各地的山头。”

如果只是上面的消息,他们可能不会作多想。

但是后面这一条,已经证明金矿的消息,十有八九泄露了。

端王怒道:“这消息是从何处泄露的?”

“会不会是宋碧瑶?”华服青年想到最近唯一可能知情又出过事的人,只有宋碧瑶。

端王摇头,“不是她。”

“王爷怎么这般肯定不是她?”

“她不知道金矿的秘密。”

“可她知道地点。”

“她以为那座山只是本王的一处秘密据点。”端王回想着跟宋碧瑶相处的细节,并没有发现异常,“她被卓一澜弄得家破人亡,不可能还会跟卓一澜合作,况且是她出卖我们,卓一澜也不必派人四处找了,直接找上那座山都有可能。”

华服青年沉思了片刻,认为端王所言有理,也跟着排除了宋碧瑶。

只是,两个人磨蹭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端王冷道:“再有半年就能看到成果了,此时绝不能出纰漏。”

“之前需要人……”华服青年为难。

金矿开采的需要一大批人干活,他们不可能让消息泄露,所以,这些人最后都会失踪。因此购买奴仆之时大多数是选择没有户籍的,或是从边境被卖进来的流民。

他们是做得很隐蔽,可牙行上多少还是有痕可寻。

端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消除痕迹之余,再确保消息传不进宫。”

“……”

另外。

卓一澜的人盯着宋碧瑶。

宋碧瑶当日通过王府的暗道,去了王府隔壁的后院,又通过另外一条暗道,去了隔壁一间府邸,这才从那间府邸的后门出去了,成功避免了所有盯着端王府的眼线。只不过唯一出意外的,是她有着心事,在路上撞到一个人,然后又继续走了。原本是个小小的插曲,真的不算是什么大不了。

偏偏,宋碧瑶就是因为这点小事,暴露了自己,被卓一澜那边的人发现了。

宋碧瑶连夜赶路。

直到去到了京城最近的一处县城。

在那个县城里,转了几圈,格外小心谨慎。

若非跟踪的人不止一位,又经验老到,恐怕早就跟丢了。

第358章 不谈私情1

宋碧瑶在一间小客栈里住了一日。

半夜的时候突然又偷偷离开。

盯着宋碧瑶的几个暗卫都差点骂娘了。

“这小娘们以前真是大家闺秀吗?”有个暗卫暗骂,怎么行事比他们这些暗卫还要周密。

另外一个暗卫说,“应该从小就接受过训练。”

“丞相府这滩水真深。”

“再深都没用,深不过咱们主子。”

“……”这话令人反驳不了。

带头的暗卫是阿五,他警告道:“不要说话,认真盯着。如果跟丢了人,到时我们回去要如何跟主子交待?”

想到失败的后果,几个暗卫都打了个寒颤。

直到又跟了一炷香的时间,宋碧瑶才闪身进了一间民房。

外面隐约可以听到对话——

“是谁?”是个中年人的嗓音。

宋碧瑶的声音跟着响起,“父亲,是我。”

“瑶儿?”对方很惊喜。

阿五等人同样很惊喜!

宋碧瑶的父亲?!

宋谨先?以前的宋丞相!

阿五意外之余又有点理所当然。

早有消息传来,说宋谨先发配的途中出了意外,后来又失踪。宋谨先被发配过去,大家都心知肚明,他那个文人身板干不了什么活,早晚是死在边疆。但是,他的女儿还不知所踪,中途救了他也不奇怪。倒是陛下的态度,让京中的一些人奇怪,因为陛下知道宋谨先失踪了,一点表示都没有。

后来有老臣说,这是陛下念旧,想留宋谨先一条活路。

当然前提是宋谨先安分守己,不再闹腾出事。

几个暗卫分散开,偷偷检查起四周的情况。

周围都住着寻常的百姓,三更半夜了,都在睡觉当中。后来确认没异常,便偷偷将这民房逃走的路线堵上。另外阿五一个人偷偷潜入了房中,却恰好听到父女二人的对话。

宋谨先咳了几声,“……王爷给你十万两?”

“是的。”宋碧瑶面容冷淡地回答。

宋谨先又道:“这也说明王爷并没有放弃你。”

“若放弃了,我也出不了京。”

“那就好,我们父女俩要靠着这笔钱东山再起。”宋谨先犹如过街老鼠一样,躲避地过了一些日子,刚开始他也真是想放下一切,去南方跟家人过上平静的生活,可后来是越想越是不甘心,“瑶儿,十万两可以培养出一批人才,却只是一批。我们好好规划一下,先拿出部分的钱来做生意,钱生钱……”

按照宋谨先的意思,是利用钱生钱,源源不断地培养人。

宋谨先道:“只要我们手里重新握着一方势力,就不怕重新得不到端王爷的重用。”

“……是。”宋碧瑶心下也赞同父亲的话。

宋谨先有能力,只要给他时间,他有自信能培养出一批可用之人。

宋碧瑶一样不是普通人。

父女俩一起,继续这样留着,日后终是隐患。

阿五替这两个人默哀,真是时运不济,刚刚看到希望又要破灭。

宋碧瑶离京时已经将手下的几个人转交给了赢甲。所以此处的民房,除了一个伺候宋谨先的婆子,就只剩下父女俩了。

第359章 不谈私情2

不出意外的,父女俩被制服了。

阿五现身的时候,宋碧瑶认出了他,“你们是卓一澜的人?!”

“宋大小姐,得罪了。”阿五一出手就将她拍晕。

另外的暗卫也直接将宋谨先劈晕。

只有两个人晕了过去,这才不会大晚上闹出什么动静。

那个婆子也被弄晕了过去,他们开始搜查这间民间,东西没有搜出什么,倒是从宋大小姐的身上搜出了十万两银票,这真是意外之喜。除了十万两银票,再搜出来的银钱,都是暗卫们平分。

出来干活,总要有点甜头。

在天亮之前,阿五的人弄来了一辆马车。

宋谨先父女昏迷中被绑了起来,嘴巴也被堵住,扔上马车。

然后一行人又匆匆赶回京城。

……

东方一片微白。

清早的鸟儿,在翠绿的枝丫上啼鸣。

楚兰歌练完武功,洗漱过后,这才换上一套太监的服饰踏出了门槛。在门槛外面还差点撞上了小豆子。

小豆子看到她,圆圆的脸上十分惊喜,“阿楚,您终于踏出房门了啊!”

“……”楚兰歌不想跟他说话,他太吵了。

现在的她觉得自己需要安静,要安静的环境!

楚兰歌淡淡地向小豆子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然后朝东宫的正殿走去。她是不想见卓一澜,可是在东宫也只有卓一澜的地盘,才能安静地待一阵子。事实上楚兰歌也在心底琢磨着,等一会儿吃完早膳该出宫去住几天。卓一澜这边又恰好没她什么事,外加她个人也有些事情要做。

小豆子跟楚兰歌一路。

在书房外面,小豆子止步了。

楚兰歌收拾好书房,再看了一会儿书,小李子就过来了,请三殿下在等着她过去用膳。

楚兰歌过去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卓一澜,但是早饭已经摆好了。

楚兰歌问小李子,“你们殿下呢?”

“殿下只说让奴才去请您。”小李子一脸迷茫。

楚兰歌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挥手示意他退下。不过,她也没急着去找他,坐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早茶,静静地喝了起来。等了一刻多钟,俊美无双的三殿下,这才姗姗来迟。

靠近他的话,还能闻到淡淡的兰花香味。

他应该是沐浴了后才出来。

两个人安静地用完早饭。

楚兰歌不出声,卓一澜蹙着清隽的眉宇也不说话。

卓一澜是心里苦,早上醒来浑身更痛。

今日还要早朝,朝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又不能偷懒。偏偏自己一身药酒的味道,又不好这样在外面行走,只好沐浴了过后,再三确认身上没有了药酒味,这才走出了寝室。

楚兰歌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坐到了饭桌前,拿起了一只包子开始吃了起来。

卓一澜只能默默地自己盛了一碗粥,跟着拿起一个包子吃起来,一口包子一口粥,时不时还要拿眼神偷瞟向她,见她的神色没有异常,卓一澜这才稍稍心定。

等早饭吃得差不多了。

卓一澜正色说道:“阿楚,我有话想说。”

第360章 不谈私情3

楚兰歌抬眸看向他,凤眸清清冷冷的,没有过多的情愫。

“我们不谈个人私情。”卓一澜又是郑重地说出这一句,“真的,不谈私情。这次说的是正事,是很严重的问题。”

听他这样一说,楚兰歌只好耐心听着。

卓一澜眼神幽幽说,“我们那晚的事情……被陛下知晓了。”

楚兰歌凤眸微微一眯,“陛下怎么会知道?”

“在我的寝室外面,晚上会有暗卫轮值。”卓一澜那晚上是完全忘记了此事。

他们折腾了一夜,外面守着的暗卫岂会听不到?

呵呵!

暗卫都是元帝派来的……

至于那张被单的事,还是小李子这个蠢货,到屋子里收拾的时候发现被单不见了大惊小事,弄得掌事的太监都知道了,而掌事的太监知晓,没多久容伶跟着知道了,然后就到了元帝那里。

当然这种糗事,卓一澜不会说给她听。

卓一澜又道:“陛下让我给你名分。”

“……”楚兰歌一时无言。

他又道,“这是陛下的旨意,我们……总不能抗旨吧。”

潜意思这都是陛下说的,他也是迫不得已,无关个人私情。

反正表面上卓一澜就是这个意思,至于他心里真正是如何想的,是一点儿都不露。

卓一澜见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旋即又说道:“阿楚,我现在不想谈个人私情,更不想把你拉入宫中这个泥潭里。可陛下的旨意我们又不能不听,总需要有个权宜之计,是不是?”

跟着他又恰当地露出一丝忧郁,“我眼下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抗旨就相当于忤逆陛下……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的,拼着我这一条小命,也会护你平安。”

楚兰歌:“……”

简简单单的一晚,弄得这么复杂干嘛?

萧国的民风再怎么纯朴,风月之事同样不少。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楚兰歌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揍他一顿,不是因为那晚上和他有了夫妻之实,是因为他的算计。

毕竟,谁会喜欢被人算计?

楚兰歌在沉思的同时,卓一澜又说了,“阿楚,原本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可坏就坏在我们的身份不一般。我住在东宫有很多人盯着,连晚膳吃些什么东西都有人关注。如今你在外人的眼里是名男子,却留宿了一夜,还是晌午方离开,传到宫外我们就算没有发生什么,都会被说成了什么。”

“我想不久后,朝中定然会有人弹劾我的品德有亏,不配住在东宫。看端王那么注重名声就知道了,有时一个人的名声,就相当于是一条命……”

“我不怕自己没命,我是怕会连累到你。”

“……”

楚兰歌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直到他觉得太过安静了,才停了下来,只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等着她的回复。

楚兰歌面容是很平静,内心是很无奈。

她很想质问——你卓大公子何时在乎过名声?!

好似她不点头,就是不顾他的小命似的!

第361章 不谈私情4

最令人憋屈的,是他句句在说不谈个人私情,好似比她还避之不及。

他这是先一步将她想拒绝的话,一下子全部堵死了!

怎么就感觉莫名地不爽呢?

楚兰歌问:“你想如何?”

卓一澜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不喜麻烦,我也一样不喜欢。所以,我费尽了心思才想到了一个权宜之计。”

“怎么说?”她配合着问。

“是有人闹事了我们便对外说,你是我在民间娶的妻子。”卓一澜说格外严肃认真,“为了证明这个说法是真的,我还向陛下求了一道圣旨,可以拿来当个证物。”

有了圣旨,谅谁也不敢否认。

她是他的妻子,就是铁板上的事了。

只要名分确立了,他才不管什么意思,比起一些嘴上说的东西,拿到实惠才是最重要的。

或许在绝大多数的女子心里,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也代表着夫家的尊重,未来的幸福。可是卓一澜深知,她不是普通的女子。

曾经的她也风风光光嫁过一回,下场呢?

楚兰歌是真的不在乎。

卓一澜为了将她绑到自己身边,早就说顾不上那么多了。

楚兰歌理了好一会儿,终于理顺了卓一澜的意思,即是两个人明面上对外说,他们已经是夫妻,还是他在民间娶的妻子,再加上元帝的圣旨为证,想必没有人敢质疑。

质疑他们二人的关系,就是质疑元帝。

卓一澜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手里拿着一道圣旨。

楚兰歌接过来看了看,在圣旨中某两个字里停顿了一下,最后目光落最后的时间,是西北之战结束后,卓一澜回到京城的第二日。

刚才她还以为这是一道赐婚圣旨?

不,这是赏赐的圣旨。

是赏赐了京城外面一座避暑山庄给他和她,圣旨上面称二人用了一个关键词——伉俪,这是对夫妻的称呼。从而间接地表明了二人的关系,这可比赐婚圣旨更有说服力。毕竟,元帝赐婚会有备案。而这座避暑山庄,元帝一年前还真就赐给了卓一澜,有痕迹可查。届时只说这道圣旨,没有外传,可信度很高。

外加上次楚兰歌突然去西北救卓一澜,本来就令人费解。

倘若二人是夫妻,又理所当然了。

楚兰歌将圣旨还给了他,眸光还是在那圣旨停留了几息,“阿透,这道圣旨今日早上就能拿出来,那么昨天就已经有了吧。”

“是。昨天陛下让我给你一个名分,我就想了这个办法搪塞了过去。”卓一澜说出的时候坦坦荡荡,毫不遮遮掩掩,又一本正经地再三声明说,“阿楚,我答应过不和你谈儿女私情,我真的没想谈啊,你千万不要误会我。”

楚兰歌:“……”

突然她又好想揍他了,怎么办?

现在不管她怎么想,都只能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妻子,还是老夫老妻的模式。

卓一澜心下莫名有些发虚。

可是,他不能让她看出来!

所以他表面上更加诚恳,坦荡,正人君子。

时刻保持着一副“我没跟你谈私子,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样子。

第362章 城外接应1

楚兰歌上次揍他一顿狠的,事后还有点担心他的伤势。

如今想来可能力度还不够了,才会让他还有力气又折腾出事。

只是这一张圣旨……

楚兰歌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这张圣旨不仅是坐实我和你是夫妻,还坐实了卓将军和三殿下是同一个人。端王直到现在还被人唾弃,是因为他之前重伤了卓将军,而卓将军还失踪了,生死未卜。你不怕身份暴露,他反咬你一口?”

“他要怎么咬?”卓一澜姿态顿时一正,反问。

楚兰歌道:“说你设局,故意陷害他。”

“呵!”

卓一澜笑容张扬,“他不敢。”

“怎么说?”楚兰歌倒是好奇。

他设计端王的事,她是听说了的。

卓一澜小声说,“我算计他一事,统共只有三人知晓。一个是他,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是你。”这还是他说给她听的,她才知道。

楚兰歌可没他乐观。

世上冤案不是没有,将黑说成白的更多。

楚兰歌可不认为端王没有反咬一口的本事。

“阿楚,他要如何反咬我?说我原来是三殿下,原本没有失踪是坑他吗?当时看到他动手射杀我的,可不是一两个人。难道端王还想将谋杀臣子的罪名,再升级到谋杀皇子,残害手足上面?”卓一澜正是因为看得明白,才会肆无忌惮。

楚兰歌凤眸微微闪了闪。

她真不应该担忧了,论胡搅蛮缠的本事,他说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卓一澜又嗤地一声笑道:“相反,消息一传出他肯定会装模作样地到我面前负荆请罪,跟我演一演兄弟情深的戏码,用来堵住世人那张嘴。”

“……”楚兰歌陷入了沉思。

论到对端王的了解,她这才发现自己不如他。

于是,她决定不操心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楚兰歌道:“我不想再留在宫里……”

卓一澜心头一紧,“你又想离开么?”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也不算是,我只是想先住到宫外。”楚兰歌很是淡然,“我答应助你,就不会中途搁担子。”

卓一澜没有被她安慰到,“阿楚,对外宣称我们是夫妻,仅是权宜之计。只要没人闹事的话就不会曝光,并不需要出宫。”

“是在宫外,我行事更方便。”楚兰歌神色淡然。

卓一澜问:“那你想去哪里住?”

“卓府吧。”楚兰歌想了想才回答。

福伯那边虽然不错,却不如卓府安全。

事情发展到现在,男子这个假身份怕是用不了多久了,还不如干脆住到卓府。再说她要住到福伯那边的小宅子去,卓一澜十有八九不会答应。

果然,她一提卓府,卓一澜就沉默了。

卓一澜知道自己的小心思隐瞒不了多久。

他最初会得逞,是因为她信任他,对他没有怀疑和防备。

事后,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不来质问,是她不计较……可是以后呢?

卓一澜忽然觉得以后再想算计她的话,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第363章 城外接应2

可是,他和她已经是夫妻了,不管是名面上还是实质上,日后,他就是她的男人了。

是她的男人了……

正在卓狐狸心头美滋滋之时,蓝牧严肃的嗓音在外面传来,“殿下,早朝的时间快到了。”

卓一澜不想去,可又不能再偷懒了。

小事上可以任性,国家大事上是绝对不能,元帝不会纵容。

他上回去兴德村找她,无故在京城消失了半月,这不,一回来元帝不骂也不问,直接将户部丢给他了,要让他来想办法充实国库。

整个朝堂上,谁不知道国库是个棘手的大麻烦?!

卓一澜优雅地理了理衣袖,从容似的站了起来,“阿楚,今生你注定和我绑在一起了,要不咱们凑合着过吧,怎么样?我也不想和你谈儿女私情,可我也没办法……”

压抑不住自己的心,压抑不住想得到你啊。

当然,后面这一句,不能说出口。

卓狐狸淡淡地说完,迈着矜贵的步履往外走。

没有人知道,他的呼吸有些凌乱了……

楚兰歌眯起凤眸,神思复杂地望着那修长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倒是外面听到的蓝牧,好似明悟了。

原来主子前面所说的都是一堆屁话,后来这一句才是重点。

主仆二人走出了东宫。

蓝牧还是沉默地跟着。

卓一澜忽然驻足,“蓝牧,你说娶个媳妇,怎就这么难呢。”

“不——”

蓝牧想说的话,硬生生又收回。

卓一澜冷冷地回头看向他,“把你刚才想说的,直接说出来。”

蓝牧头皮发麻,“殿下,别人娶媳妇不难,只是您的比较难……”

想一想,还真是如此!

见自家主子脸色黑了,蓝牧又赶紧改口,“不过再难,殿下还不是一下子就搞定了?名分已定,秦姑娘是不可能会逃出您的五指山了,……再说了,您和秦姑娘可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

听到天作之合……

是啊,她和他还真是天作之合!

“你,说得不错!”

卓一澜俊美的脸上霎时寒霜消融,难得地赞了蓝牧一句。

隐藏在暗处的暗卫,是鄙夷地看向蓝牧了。

蓝牧大人原来也是个马屁精!

又在此时,暗卫那边刚收阿五等人捉到了宋碧瑶和宋谨先的消息。

卓一澜还没有走到金銮殿,就听到了这个事。

他停下脚步,桃眼花闪过精芒,“蓝牧,你去通知阿楚,此事全权交给她来处理。”

“是。”蓝牧这又掉头回东宫。

……

楚兰歌在书房。

她坐在书案前,没有写字,却在低头专注地雕刻着什么。

那雕刻的动作熟悉又飞快。

过了一会儿,一枚精美的印章便雕刻完成了。楚兰歌又将印章细细地查看过一遍,打磨了几下才拿出一张白纸,拿着印章在印泥上碰了碰,再印上的白纸。

白纸上出现了一个印。

印上是一个楚字,四周花纹,是兰花状。

印章雕刻得非常漂亮,可是楚兰歌又审视了一遍,拿着刻刀在印章的左下角花纹处,轻轻地划了一刀。让一块完美的印章,完美的图案,突然遭遇到了破坏。

第364章 城外接应3

楚兰歌又拿用印章盖了一个印,果然图案上跟着出现了划痕。

于是她又拿起桌上的有大印的纸,放到火下烧了,直到烧光了她才进行下一步。

是端坐在书案前,开始慢慢地磨墨。

楚兰歌磨墨的时候极为认真,仿佛在做着一件很庄重的事。

等墨磨好了,才挑起一张皇室专用的纸张,摆在面前。

这类的纸张不仅仅是皇宫才会有,在端王府也用着这类的纸。

楚兰歌不紧不慢地抚平纸张,那个神态异样的专注。

等心平气和了,又从笔筒里挑出一支笔,小心地醺上墨汁,开始书写着。

内容不算多,是写信人欠了对方一个人情。为了避免口说无凭,才会特意留下这张字条当凭证等等,写下欠条的时间,是两年前初春。

署名的人——楚兰歌。

总的来说,这是一张个人欠条,是特意用了她前世的笔迹写下。

换句话说是楚兰歌刚刚伪造了一张欠条。当然,没有写明是欠谁,只是写明了这是她前世欠下的人情债。只要对方拿着欠条找上门即可兑现诺言。

楚兰歌想了一想又在上面写了一个注解。

意思是找不到她本人,可以去找她的军师张简。

事实上自重生以来,每每拿起笔,楚兰歌都避免了用前世的字体来写字,就是生怕别人会看出她的字迹。今日还是她第一次,再次用了以前的字体来写字。

看着熟悉的文字,楚兰歌的心神都恍了恍。

过了一阵子。

等墨迹干透了,楚兰歌拿起了印章,在欠条上面盖了印。接下来自然是要将纸张处理一下,即让它看起来不像是新写,要像是放了两年的样子。幸好两年的时间不算长,伪造起来简单。

恰在此时书房外面的走廊,响起了脚步声。

楚兰歌当即拿出一方手帕,将案桌上的印章包起来收到怀里,再拿起一张白纸,将桌案上伪装的欠条盖住,刚刚做好这些蓝牧就敲门进来了。

蓝牧道:“……可有打搅到您?”

“蓝大人有何事?”楚兰歌淡淡地反问。

蓝牧直接言明了来意,将阿五等人的事情说了说,“殿下的意思,是这个事情让你来负责。”

“好的,那人手——”楚兰歌犹豫似的问。

“阿五等人暂时听从您的调遣。”

“……”楚兰歌应下了。

有人可用总比一个人都没有的强。

楚兰歌扶了扶额,见蓝牧还没有走,好奇问:“蓝大人还有何事?”

蓝牧回头看了看门口,见没有人了,这才小声地说道:“秦姑娘,我家主子有时行事是荒唐了些,可对您的那颗心是真真切切的,一点都掺假。”

快速地说完,不理会错愕的楚兰歌,蓝牧飞快地转身走了。

楚兰歌回过神来无声而笑,后又继续忙碌刚才未完成的事。

等事情都妥当了,楚兰歌这才开始收拾好案桌,准备出宫。

住的院落那边就是几件衣物,没有可收拾的,楚兰歌干脆不回去了,直接要出宫。

第365章 城外接应4

楚兰歌刚刚走出宫门,意外地在宫门口又见到程锋。

程锋旁边还有一辆马车,还有几名带刀的护卫。

程锋一见到楚兰歌就走上前,“楚公子,三殿下让我来听您的差遣。”

“辛苦程大人了。”楚兰歌点点头,利落地上了马车。

程锋翻身上马,“楚公子要去哪里?”

“出城,走北城门。”按照楚兰歌原先的预想是先去福伯那里找匹马代步,再出城去接应阿五等人。如今这个样子不仅有了代步的工具,还连人都有了。

程锋只是听命令行事。

楚兰歌说出城,他自然带着人跟她一起出城。

在城外的十里亭。

楚兰歌让他们停下来了,她下了马车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太阳。

程锋让下属先休息,刚才他也知道了,楚兰歌这一趟是出来接应什么人。

具体是接应谁,楚兰歌没有说。

倒是闲下来的时候,楚兰歌坐在凉亭内,问一名侍卫要了一把弓箭,还有配着十支箭羽。

程锋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楚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手里没点东西,没安全感。”楚兰歌淡定说着。

在出来的时候,她是从皇宫出来的,身上只有一把小刻刀。

程锋奇怪问:“这一趟接应人,还会有危险吗?”

“可能会有吧。”楚兰歌提醒一句,“你让大家警醒些就成了。”

楚兰歌不知道端王府那边是否有收到消息,收到消息后会不会来截人。据阿五的消息传来,他们昨晚捉到人后就立马回京了,还用了特殊通道传信回京。按理说端王的消息不会比他们的快,如果真的有人来救人,很可能是卓一澜这一边有人背叛了。

其实,楚兰歌也希望此行能风平浪静。

程锋听着这个模棱两可的话,没有多问,却也去提醒了其他人几句。

太阳偏西。

晌午已经过了。

官道那边忽然传来马蹄声。

远远的,居然还有撕杀的打斗声。

坐在凉亭的楚兰歌猛地惊起,眺望着官道那一边。

程锋等人也跟着吃了一惊,“怎么回事?难道半路真遇到截杀了?”

“我们上去看一看。”楚兰歌听到声音,不知道具体如何,但是让他们在这里等着也不可能。于是楚兰歌背上了弓箭,率先抢来了一匹马,翻身上去就朝打斗声音传来的那边奔去。

程锋等人跟着上马。

有一个侍卫没马的,就上了马车。

一行人匆匆赶至。

楚兰歌是率先赶到,看到的情况却大出她的意料。

官道上被追杀的人,居然是几名官差?!

半路截杀的是几个蒙面人,楚兰歌快速搭了一支箭!

咻的一声疾射而出,霎时射中了一个正举刀的蒙面人心脏。

只这么一下子就杀死了一个蒙面人,从而救下了那一名官差的性命。

楚兰歌过去,程锋的速度也不慢。

蒙面人一见有人,匆匆没入林子逃命,显然早有准备。

程锋等人也没去追,赶紧下马救人。

四名官差,是两死,一个重伤昏迷和一个轻伤。

第366章 城外接应5

刚才楚兰歌箭下所救的官差,算是唯一清醒的人了。

楚兰歌让程锋等人先给伤者止血,再搬上马车送回京城救治。

几名护卫连忙照做。

倒是程锋跟唯一清醒的官差聊了几句。

那名官差要求将死者的尸首也搬回去,毕竟死的也是他的同僚。

楚兰歌没反对官差的要求,只让程锋等人配合。

于是情况就变成了,本来过来保护她的侍卫,要先护送伤者回京。

楚兰歌这一趟是来接人的,要留下来等阿五他们。

程锋想了想,跟着留了下来,“三殿下命我保护你,没有道理我撇下你先回城。”

“那随你。”楚兰歌又看了看远去的马车,“你跟那官差打听过了,是什么原因吗?半路截杀官差这罪名可不小,一般人可不会这么干。”

“刚才那官差说,他们只是出去办了一趟公事。可这些事也不算什么秘密。”程锋也觉得奇怪。

楚兰歌问:“不是秘密,那是什么事?”

“是去查各地牙行奴仆买卖的信息。”

“……”楚兰歌凤眸一沉。

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事,楚兰歌又问:“那调查的资料被抢走了吗?”

“抢走了。”程锋也莫名,“就算抢走了也没什么,可以再去各地调一次就成了。正如那官差所说的,这真不算是什么秘密。用得着派上杀手灭口吗?”

“呵呵!”

楚兰歌笑得很冷。

当然用得着!

这次抢走了,再杀掉了调查的官差,地方那边牙行的资料,恐怕也很快要出问题了。或许说,端王那边为了不让卓一澜查出金矿的消息,都快要狗急跳墙了。

早该知道,卓一澜那么大的动静去查,端王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楚兰歌对程锋道:“你赶快城,立马将这个消息送给三殿下。”

程锋微微一愣,“这个事——”

当他遇到楚兰歌严肃的神色,接下来拒绝的话都没说出口了。楚兰歌的神色太过严肃了,这让程锋觉得普通的事,可能并不是他预想中的简单。

程锋还是犹豫,“可是您的安危——”

“我不会有事,你尽管回城。”楚兰歌对于自保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程锋道:“我接到的任务,是保护你。”

“……”楚兰歌哑然。

恰在此时,官道的尽头,与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行人,其中还护着一辆马车。

楚兰歌说道:“这下好了,我要接应的人到了,接下来也没你什么事了。”

“是。”

程锋松了口气,翻身上了一匹马,掉头奔回城。

阿五等人很快也看到了楚兰歌,还有她旁边的马。

阿五惊讶问:“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三殿下说宋家父女的事暂时由我负责。”楚兰歌回答着。她目光又看向马车,有厚厚的车帘挡着,所以,看不清里面的人,“他们看起来很安静。”

“是,绑着呢。”阿五说着。

楚兰歌翻身上了马,“走吧,先去城外的别院。”

照他们这个样子,可进不了城。

守城的官兵掀开马车,一看到宋家父女,想必是立马捉拿归案。

第367章 城外接应6

半个时辰后。

一行人落脚在一处城外的别院。

马车是直接驶入了别院,关上了大门,这才将里面的人拉了出来。

楚兰歌再见到宋碧瑶,都有些心情复杂。

美人依旧,只是落魄了,略为憔悴。

可美人依旧是美人,冷冷的目光,还有那淡雅的气质。

楚兰歌道:“大家也辛苦了,先去吃饭歇息。至于他们父女俩,先分开关起来。”

“是。”阿五吩咐几个人照做。

楚兰歌很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一炷香过的。

别院的正堂。

有下人端上了热茶,楚兰歌坐在主位上,很安静地喝着。

没有多久,阿五就过来了,将捉拿宋家父女的情况都说了一遍,还上交了十万两。

楚兰歌看着茶桌上的十万两,“端王府真有钱。果然陛下先前没入的家财,只是明面上的……这事儿要不要跟陛下提一提,好让他知道端王爷的真面目?”

阿五笑一笑,不回答。

这个事儿还真不好说,谁敢一定说这十万两就是端王爷给的呢?

此事还需要宋家父女的证词,可是宋碧瑶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他们先前又不是没有审过。

楚兰歌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没事,我就随口说一说。”

阿五又坐了一会儿,便先下去歇息。

留下楚兰歌一个人在浅浅品着苦涩的茶。

卓一澜是将人交给她来处理,可是要如何处理呢?

楚兰歌轻轻地敲打着茶杯的边沿,思考着这个问题,“来人。”

“公子有何吩咐?”有个婆子上来恭敬问着。

这个老婆子是原本看守别院的。

楚兰歌道:“你去准备些吃的给大家,还有再煮一壶茶。”

“是。”婆子退了下去。

等东西准备妥当了。

吃的东西留给阿五等人,楚兰歌自己拎着那一壶茶,拿了两个干净的茶碗,就转去了关押宋谨先的房间。

在房门前有一名暗卫守着,房门还上了锁。

楚兰歌让暗卫把门打开,暗卫照做。

楚兰歌拎着茶进来。

看到宋谨先还是被绑着,嘴里也塞着东西。

在马车上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显然暗卫只是将他扔进来而已,样子别提有狼狈。

楚兰歌走到一张桌子前,将茶壶放下,再拉着一张椅子靠近宋谨先,稳稳地坐了下来,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起初宋谨先很疑惑,不知道楚兰歌想做什么,可是等了良久都不见她有动静。

楚兰歌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说,“宋丞相,别来无恙。”

虚伪啊!

他一看就不像是无恙!

接着她将茶碗放下,“抱歉,我问错了。毕竟你现在太惨了,跟无恙扯不上一星半点。”

“……”宋谨先对她很是防备。

楚兰歌淡淡道:“你防备个什么?你现在的样子,我想要你的命轻而易举。”

宋谨先嗯嗯的几下想说话。

楚兰歌好似没看见,或是没有领悟到他的意思一样,就是让他着让他慌着。

楚兰歌又说道:“你是不是没有认出我?”

宋谨先:“……”

第368章 城外接应7

“是了,应该是没认出来了。”楚兰歌说着说着又觉得挺没意思的,“宋丞相一直是个人物,我以前还是很佩服你的,可是后来……我就觉得自己眼瞎了,一次眼瞎又一次眼瞎。”

宋谨先从刚开始的急切,倒是渐渐冷静。

他是真没有认出面前的少年是何人!

可是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少年却好像很熟悉他,颇有点老相识的感觉。

楚兰歌又道:“宋丞相,我有个疑惑,不知你可否替我解答。”

“……”要问什么,也要先将我嘴里的布拿开!

宋谨先怀疑少年是在耍他。

楚兰歌问道:“你为什么要站到端王的阵营?”

“……”宋谨先不由愣了愣。

关于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后悔过。

只是,事到如今的,他也没有回头的路了。

楚兰歌这才慢慢地走过去,将堵住宋谨先嘴的布拿扯开。

宋谨先干呕了几下,又猛咳了一阵。

等他抬起头时,发现面前有一杯茶,送到了跟前。

拿着茶碗的是一张白皙又纤美的手,这不像是男人的手……

宋谨先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楚兰歌,“是你?”

楚兰歌眯起了凤眸,眉间似乎含笑,“是我呢,宋丞相。”

“不必叫我丞相,已经是个罪人了。”宋谨先激愤只是一瞬,很快便平静了下来,真不愧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

楚兰歌将茶水递过去。

宋谨先低头喝光,“姑娘,劳烦再给一杯。”

楚兰歌也不急,又倒了一杯茶,喂给他喝了。

宋谨先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知道姑娘在疑惑什么,萧国的政权集中,在楚家父女相继过世,兵权也跟着集中了在陛下的手里。而那时的我已经位极人臣,只要忠着陛下便可富贵一生了,着实是没有必要跟端王凑在一起。”

“是啊,这正是我费解的地方。”

“可是端王爷就是有这个魅力,让人想替他效命。”

“呵!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楚兰歌是不信的。

宋谨先用很奇怪地目光看了她一眼,“你好像不信?”

“我为什么会信?”楚兰歌反问。

“一年前端王爷的名声可是极好。”宋谨先会跟端王合作,起初也是因为端王的名声好,可是后来渐渐意识到不对了,但是牵扯已经深了,他想回头已经不可能,“站到我们的位置,还是想要一份从龙之功。当了丞相也想更进一步,虽说不能当个皇帝,可也想混个异姓王爷当当。”

楚兰歌道,“端王承诺你的,就是他日登基封你为异姓王?”

“这是其中之一。”宋谨先倒不介意说一说,“再给我一杯茶。”

楚兰歌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喝过后宋谨先又道:“另外端王登基为帝之日,还承诺会封我的女儿为后。”

楚兰歌拿着茶碗的五指一紧,“这个承诺是何时给的?”

“很多年了,我都快忘记了。”宋谨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姑娘,你倒是个厉害的,为了一个奴仆的命,就将我们宋家赶尽杀绝。”

第369章 城外接应8

“那个时候谁会把你放在眼里?没有料到啊,真的没人能料到……正是你这样的小人物,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宋谨先心中若说没有怨恨是不可能。

可是如今他已经是别人砧板上的肉了,生死由不得自己。

楚兰歌道:“弄死你们宋家的,不是我。”

顿了顿,她又很是意味深长说,“……是老天爷。”

宋谨先凶狠地瞪向楚兰歌。

然而很快,他又颓废了,“是啊,天道轮回啊……”

“来,你再想一想端王是何时承诺要封你女儿为后的。”楚兰歌心里很想知道。

宋谨先说,“知道何时承诺又如何?自从丞相府落败,这个承诺就是个屁了。”他心中的恨意,除了卓一澜和楚兰歌外,其实对于端王也不是没有怨愤的。

因为宋家没落了,死的死,伤的伤。

倒是端王府依旧稳妥着。

宋谨先很明白,宋家出事之际,端王并没有尽力帮忙。

可是,没有端王帮忙,他们一家又不会苟活着。

端王是出手帮忙了,可帮忙都是有条件的。

楚兰歌是想知道这个承诺的时间,可宋谨先这个老匹夫似乎看了出来,就是你越想知道他越是吊着你不说。扯东扯西的,扯了一大堆东西,还跟楚兰歌聊起了往昔,聊起了以前朝中的事宜,茶水是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将一壶茶都喝完了,楚兰歌还是没有问出来。

端王承诺宋家是何时呢?

是多年前?

在元帝给他们赐婚前,还是赐婚后?

赐婚前,说明她嫁给端王,从一开始就是个局,端王要娶她是别有目的。

若是赐婚后,倒是不好说了……

偏偏宋谨先就是个滑不唧溜的。

楚兰歌站了起来,望了望窗外,“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歇息。宋丞相,等下次聊。”

“喂,你就这样走了?”宋谨先惊讶。

“不走还要留下来陪你吃饭?”楚兰歌更惊讶。

宋谨先面部扭曲了一下,“……”

楚兰歌又补充道,“是哦,他们好像没给你送饭,我去给你催一催。”

于是,楚兰歌打着去催饭的借口,走了出去。

外面的暗卫当即关上了门,还上了锁。

接着屋内的宋谨先却听到楚兰歌的话,“对了,宋丞相说不饿,让你们不必给他送饭了。还有茶水也不必了,刚才他喝了一壶。”

宋谨先:“……”

这真是给他喝一壶了!

当着他的面说这话,自然是刻意说给他听。

刚才他没有满足她的问话,显然她不高兴了。其实宋谨先落魄至今还是没有弄明白她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按照先前查到的信息,宋谨先觉得一点不可信。

不但他没相信,很多人都不会信。

真那么寻常的话,又岂会引起卓一澜那个大瘟神的重视?

偏偏他们的人不管如何查,都查不出什么了!

最后只能归于卓一澜在幕后给她做过遮掩。

在宋谨先的隔壁,关着的是宋碧瑶。

楚兰歌只是看了看那门,并没有进去。

比起从宋碧瑶的嘴里挖料,楚兰歌更乐意跟宋谨先扯皮。

第370章 真假难辨1

楚兰歌走到堂屋。

看到大家在一起吃饭。

阿五见到她了,站了起来,客气地招呼她一起吃。

原本阿五是客气的,随便叫一叫,觉得她应该不会跟他们一起吃饭。没有想到楚兰歌居然坐了下来,还飞快地喝了一碗粥,然后才拿起一个馒头,不紧不慢地吃着。

其他的暗卫吃完,都出去了,只有阿五留了下来。

楚兰歌思索了片刻问道:“我刚才跟宋谨先聊了聊,他说会投靠端王是因为端王承诺过他,等端王登基了就会封他一个异性王,再封他的女儿为后。你觉得这个可信吗?”

阿五神色有点木然,“不知道。”

“大胆点说出你的看法,我又不会吃人。”楚兰歌坦然地咬了一大口馒头。

阿五反问:“你对宋谨先严刑逼供了么?”

“没有。”楚兰歌简单地回着。

“那威胁了?”

“也没。”

“利诱呢?”

“这个也没有。”

“那他凭什么告诉你这些?”

“……”楚兰歌愣住了。

阿五不说自己的看法,却反问了几句话,倒是一针见血似的。

犹豫了一会儿,阿五又道:“上次我们首领亲自出手,差点将宋大小姐弄死了,她都没有供出一句话,她还只是宋谨先培养的一颗棋子。”

楚兰歌凝起了秀眉,把阿五的话听了进去。

阿五犹豫一下又说道:“我们这次跟踪宋大小姐,有好几次差点跟丢了。”

他将这次跟踪的细节,一点点说给楚兰歌听。

楚兰歌听得脸色凝重,“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不错,应该有经过长期的训练。”以阿五的眼光,可以肯定宋碧瑶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而且宋大小姐的身手也不错,很可能从小就练武。”

楚兰歌将最后一口馒头吃完。

差点被宋谨先那个老匹夫的误导了!

谁不知道她之前的死因,一直是卓一澜心中的一根刺?

这根刺还碰不得。

倘若今日的谈话传到卓一澜的耳边……

想必那老匹夫心中对端王也有怨言,巴不得卓一澜和端王斗上,最好来个两败俱伤。宋碧瑶从小就练武,这个应该与端王无关,毕竟年龄上不对。宋谨先从小培养自己的女儿,野心就不是一般的大了,端王说不定就是他的一块跳板,只可惜宋谨先遇上了卓一澜,野心还没开始展开就阴沟里翻船了。

至于宋谨先说的话是真是假……要不再试一试?

楚兰歌提醒道:“宋谨先说的话真假难辨,你先不要告诉你们主子。”

“这个……”

阿五不太想隐瞒。

楚兰歌又道,“你们主子说,此事由我负责。”

“是。”阿五只好应允。

楚兰歌觉得此事不能急,太急了容易出错。

听到宋谨先说起端王多年前的承诺,楚兰歌承认自己心底是有一些不平静了。

“我要出去一趟。”楚兰歌忽然说道。

阿五迟疑了一下才说,“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了。”楚兰歌不太想有人跟着,“我只是骑马出去散散心,在天黑之前会回来。”

第371章 真假难辨2

阿五不愿意。

她如果出事了,他们也不用活了

奈何楚兰歌很是坚持,阿五不得不妥协。

阿五站在门口看着楚兰歌骑马独自离去。

不过,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阿五略感疑惑,这个方向不是回城的……难道真的只是去散散心?

楚兰歌只身出来不是回城,是去了小鞍山。

每一次站在小鞍山的山脚下,心情都会不一样,这次居然可以心平气和了。

将马儿拴在一棵树阴下,楚兰歌踏上了石阶。

四周很安静,偶尔可以听到山上的鸟啼和虫鸣。

台阶踏入三分之二时,楚兰歌突然听到前面一声喝。

“站住!你是什么人?”前方出现了一个老头,警惕地看着楚兰歌。

楚兰歌奇怪地反问:“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守墓人。”老头回答。

楚兰歌看着老头的衣着,“你是端王府派来的?”

她是来过小鞍山几次,却是第二次踏上台阶。

第一次是过来接御飞音的,当时并没有什么守墓人。隔了两年多再来,这里反倒多出了守墓之人。其实,一般王侯将相权贵之家的墓,即便是民间大家族的墓地,都会安排一两个守墓人。在她自己的墓前,看到守墓人是意外却又是预料之中的事,端王就算做做姿态,都会安排人来守墓。

老头拦住了楚兰歌,不让她上前,“我是端王府的人,上面葬的是我们的端王妃,你还没说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楚兰歌温和地笑了笑,“我心中一直仰慕楚将军,路过此时便特意上来祭拜一下。”

老头扫了眼她空空的两手,倒是有些鄙夷。

不过,老头也没有再拦着楚兰歌。

但是楚兰歌上去的时候,老头是全程盯梢,生怕楚兰歌会破坏墓地一般。

楚兰歌是无所谓,上去意外地看到墓碑前摆满了新鲜的祭品,还燃着香烛。

“老伯,这些香烛……”楚兰歌笑着跟老人攀谈起来。

老头却对楚兰歌爱理不理。

不过,从只言片语中,楚兰歌还是知道了墓前会定期更换祭品,据说还是端王特意要求的。

楚兰歌望着墓前的祭品和香烛神色晦暗。正常来说,人死后也就是清明时节才会有人来扫墓。楚家已经没有亲人在世,就算有些朋友,两年过去了也早就人走茶凉,墓前荒凉了都不奇怪,眼前她的墓前却还能香烛不断,死后这个待遇真心算是不错。楚兰歌又不由想起了自己父亲的墓,这两年可有人扫过?

她这个不孝女,是真真的不孝……

楚兰歌神情严肃,似模似样地对着墓碑行了一礼。

“老伯,有酒么?”楚兰歌回头问。

“你要酒做什么?”老头又警惕了起来。

楚兰歌很是诚恳地说道,“刚才我也说了,路过此地才临时起意上来祭拜,所以没有备上什么。而我既然来了,总要诚心诚意地给楚将军敬上一杯水酒吧。”

老头冷着脸从搭在墓地旁边的一间小木屋里,搬出了一小坛酒。

第372章 真假难辨3

楚兰歌感激似的接过来,坚持不占老头的便宜,硬是塞给了他一锭银子。

抱着小酒坛,她又来到了墓前的台阶。

埋藏地这里的,虽然不是她的灵魂,却也是她生前的遗体。

楚兰歌认认真真地将水酒撒于地上,等还剩下小半坛之时,她才撩起了衣袍盘坐了下来,对着墓碑自己喝起了闷酒。

一个人坐在墓前喝酒,莫名弥漫着几分萧索孤寂。

老头开始有点戒心,见她这样渐渐就放下了。

这两年慕名前来祭拜的人并不少。

但很少会有孤身前来的,尤其是两手空空,不带香烛。

楚兰歌在墓碑前坐了将近一个时辰。

天色有些暗沉了,夜幕将至。

楚兰歌这才站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地下山。

回去别院,天已经黑了。

楚兰歌又问厨房要了一坛酒和一个大碗,拎着去见宋谨先。

宋谨先身上还绑着原先的绳子,样子有点别扭地靠在墙边闭目假寐,成为阶下囚了都不见他有多慌张。门打开的一遍,宋谨先便睁开了双目,“……你又来了?这次带了酒?”

楚兰歌笑道,“是啊,带了酒。”

“是给我准备的吗?”宋谨先含笑问。

楚兰歌摇头,“不,是我喝的。”

宋谨先:“……”

是你喝的,还带来这里干嘛?

是他看着她喝么?!

宋谨先今日是粒米未进,早就饿了,只不过他能忍。

楚兰歌仿佛看不出他饿着肚子,径自说道:“在先前你说了一席话后,你知道我去了哪里么?去了楚兰歌将军的墓前,一直坐到天黑了才回来。”

“……”宋谨先脸皮抽搐了一下。

楚兰歌将酒开封,倒了一大碗,“宋丞相,楚将军被人谋害一事,……宋家也参与了?”

蓦然,宋谨先瞪大眼,“胡说八道!”

“呵,这可是你亲口说的,等我回京会如实告诉三殿下。”楚兰歌拿起酒喝了一口。

谋害的罪名扣上去,绝对是大罪,灭九族都有可能。

宋谨先脸色大变,“我从未说过这些话。”

“怎么?又想改口?”楚兰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前不久你才说了,说端王多年前就承诺了会娶你的女儿为后,这不就是摆明了宋家有谋害楚将军的嫌疑?楚将军是如何死的,三殿下一直要追查。倘若将这个罪名往宋家身上扣,想必端王也会很乐意。毕竟三殿下两年来一直死咬着端王不放,就是因为楚将军的死。”

宋谨先的脸色非常不好,“早前我是胡说的。”

“可我相信了。”楚兰歌摆明了不信。

宋谨先没想到自己随口说说,竟然会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端王没有承诺过宋家什么,这是真的。”

“呵,没承认好处,凭你这只老狐狸会给端王卖命?”楚兰歌又淡定地喝了一口酒。

宋谨先双目阴沉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投靠端王吗?不这样说,你又岂会相信?”

楚兰歌说,“可我还真就相信了……你现在说的,我反倒不信了。”

第373章 真假难辨4

宋谨先再没了之前的冷静,面部因为愤怒而略显狰狞,“只有你这么愚蠢才会相信我说的,换作卓一澜来听必定会有所怀疑。端王爷是什么人?他就算有心想谋朝篡位,在未成事之前也不会将心思显露给旁人知晓。”

见她还是一副无动于衷,他心头暗恨。

宋谨先只能退一步道:“是端王拿捏住了我的把柄。”

楚兰歌道:“什么把柄?”

“……”宋谨先咬紧牙不说,“反正是一个把柄。”

“你都是逃犯了,还有什么把柄不能说的?”楚兰歌追问。

宋谨先道,“入朝为官这些年,总有些事见不得人。”

楚兰歌将碗中的酒喝光了,“你不说什么把柄,我还是觉是你怕被扣上谋害楚将军的罪名,又撒谎了。”

“你爱信不信!”宋谨先就是咬死不肯说。

楚兰歌道:“行!那我将你的意思,如实传给三殿下。”

宋谨先心底很慌。

比起端王那样的人,他更为忌惮卓一澜。

因为卓一澜只要碰上楚将军之事,就跟疯子一样,不咬死是不会放手。如果让卓一澜怀疑宋家曾经参与谋害楚将军,不管是不是真的,宋家都要完了。宋家是一个大族,这次他获罪了,并没有累及到族亲。可若因为他让族人跟着获罪,他就算死了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楚兰歌不急。

她坐在房里,不紧不慢地喝着酒。

等了大半个时辰,宋谨先才一脸灰白的抬头,“给我一口酒,如何?”

“可以。”

“……”

在房间里又待了一刻钟,楚兰歌才走了出来。

阿五在外面守着。

屋子里的对话,阿五在门外听得很清楚。

楚兰歌倒是没有料到,端王拿住宋谨先的把柄,居然是——私造兵器。

萧国对兵器的管制非常严格,不允许私人制造。

宋谨先养了一批暗卫和死士,私下建了一个兵器作坊,除了提供给宋家的暗卫和死士用的兵器外,还私下售卖,暗中赚了大量钱财。三年前那个作坊让端王知道了,便用此来威胁宋谨先。

楚兰歌记得第一次在端王府看到宋碧瑶的时间,还真是三年前。

阿五道:“私造兵器是大罪。”

楚兰歌嗤笑,“罪名不大,宋谨先又岂会受制于端王?”

看来端王除了金矿外,还有兵器作坊。

端王想干嘛?

楚兰歌没再说什么,直接回房了。

再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早。

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了暗卫阿五。

楚兰歌问道:“那两个人怎么样?”

阿五道,“还关在屋子里。”

“哦,那就关着。”楚兰歌暂时没兴趣去见宋家父女,决定先关上他们几日再说,“城里可有消息传来?”

阿五摇头说没有。

楚兰歌沉吟片刻,“我一会进城。”

“我保护——”

“不必,你留在这里看着。”楚兰歌又拒绝了阿五的保护,一个人回城。

她刚到城门口,便察觉到城里的气氛有点不对。

城门前多出了一批官兵,查得格外严格。

第374章 一日不见1

后来楚兰歌又仔细留意了一下。

进城的查得不算严格,倒是出城的人查得很严。

楚兰歌牵着马进去,在旁边找个人问了问,听说是城里似乎新出了什么大案子。后来在街上听说是有个官差被杀了,便索性去了一趟卓府。

见过卓府的管家,询问了一遍,便大致了解发生了什么。

是楚兰歌之前救下的官差,昨天下午在京兆府的大门口,被人当众用暗箭射杀了。

这一幕恰好被出宫的三殿下撞见,于是三殿下大怒全城搜捕真凶。

当晚杀害官差的凶手便被找了出来,居然是一间青楼的老鸨,青楼让禁卫军查封,在场所有的人统统扣押了起来,楼中搜出来的钱财全部充国库。只是老鸨在押去京兆府的半路,突然服毒身亡,线索跟着断了。另外在青楼里扣押的一众人员,全部扔去了京兆府的大牢,说要仔细审查。

楚兰歌缄默了良久。

倒是管家恭敬道:“姑娘,你今日便留宿卓府吗?”

“我要到卓府住的消息,你知道了?”楚兰歌惊讶。

管家说道:“公子昨日派人通知了,让府里的人准备。”

楚兰歌一听,倒是有几分感触,遂道:“我暂时不住府上了,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一会就走。”她上门来只是想打听一些事,并不是要住到卓府。

如今事情已经打听了,楚兰歌起身要告辞。

可还没有踏出卓府的大门,就有小厮匆匆过来禀报。

小厮急急说道:“大管家,三殿下来了!”

“真的?”管家面色一喜。

楚兰歌:“……”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管家一时高兴都忘记了楚兰歌,急急地朝大门口的方向走去,要去迎接三殿下。

楚兰歌有一瞬考虑着,要不要趁机从后门离开?

因为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再揍他一顿解气。

等那个熟悉的男人仿佛满身疲倦似的朝自己走来,楚兰歌这个想法便丢到了九霄云外。

楚兰歌皱眉问,“你一夜没睡?”

“嗯,睡不着呢。”卓一澜面容高冷,姿态矜持地站在她跟前,“咱们明明才分开了一日,我却感觉很久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正如书上所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楚兰歌凤眸微微眯起,“脑子不清楚也是病,趁着年轻早点治。”

卓一澜:“……”

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楚兰歌掉头往里面走,卓一澜只能怏怏地跟在身后。

直接到了他以前居住的藏兰苑,楚兰歌才停下,“你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别的事情可以暂时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倘若一点小事都要你亲历亲为,留他们何用?”

“那你呢?”卓一澜拉住了她的衣袖。

楚兰歌低头晦暗地看了一眼,“我还有点事情。”

“什么事?”他脱口就问了。

等问出来便有点后悔,管得太多只会招人烦。

两个人静默了好一会儿。

楚兰歌才道:“你不困吗?”

“还好。”卓一澜还是紧紧盯着她。

第375章 一日不见2

见她还是没说,他嗓音幽幽道:“昨天两个官差都死了,一个被暗杀,一个重伤不治身亡。我这段时间劳心劳力地等消息,全都白费了。”

“都死了?”楚兰歌错愕。

按照她之前听说的,只是一个官差被杀,另外那个倒是没提及。

卓一澜道:“重伤的那个死了,消息被我按下来了。”

楚兰歌问:“你想引蛇出洞?”

“没什么好引的,捉到的也是小鱼虾。”卓一澜最气的是在家门口,他的人被灭口,查到的线索跟着断了。所以,他不会好过,端王的人也别想好过。于是他进宫又向元帝告状,元帝接手了此案,“外界传言是我找出真凶,其实不然。真凶是陛下派人捉到的,那间青楼的老鸨是凶手的上线,也是陛下告诉我的,我只是带着禁卫军去捉人而已。”

楚兰歌突然问:“这次搜刮了多少钱?”

“?!……”他蓦然瞪大眼。

楚兰歌淡淡道:“没钱?”

他半眯起桃花眼,“阿楚,不能用‘搜刮’这个词。听着像土匪,我们是正经八百的官,银子全部充了国库,禁卫军是一个铜板都没拿,真正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哦。”她轻飘飘回答。

卓一澜见状也不生气,眼角眉梢都柔和了下来。

只听,楚兰歌又随意问:“听说京兆府这次扣了不少人?”

“是啊。”他直言。

她笑了,“这可又是一笔银子。”

他,“……”

能不能别提银子?

老提银子多俗气!

昨晚乌宏邈连夜从榻上爬起来,匆匆赶到府衙处理。

禁卫军捉到的人员,有不少是逛青楼的客人,跟案子无关。这便需要官府来一一排除。查出来没有问题的人,便让对方家人过来交一笔罚款才能放人。跑去逛青楼的人,大多都不差钱。国库无形中又充足了一点点。乌宏邈最近都受到了卓一澜的影响,对如何给国库弄银子很是执着。

卓一澜在赶来卓府见她的途中,才听到了这个消息。

虽然不是他下令干的事,却是他的心腹干的……

林林总总算下来,还真是一大笔银子。

特别是从青楼老鸨那里,撇开一些地契和宅子、商铺不谈,光是值钱的珠宝首饰就是一大笔钱财,何况还从中搜出了几十万两的银子。

卓一澜挑眉,“最大的赢家,原来是陛下。”

旋即,他脸色又黑了,“难怪陛下主动将禁卫军借给我用……”

楚兰歌轻笑,没有附和。

这时管家送来了一些吃食,还备沐浴用的热水等。

卓一澜一身高冷地端坐着,开口吩咐道:“阿楚,给我盛一碗粥。”

见她又没动,他很快又补充说,“昨晚到现在我都还没吃过半点东西……这饿得双手都有点发软了。”

“……”楚兰歌照做了。

等他吃了几口粥,又望着桌上的葱油饼,“我要吃那个。”

“……”想吃不会自己夹么?手又不残!

楚兰歌屹然不动,装着没听见。

第376章 一日不见3

于是卓狐狸跟着不动,就用那幽幽怨怨的眼神看着她。

楚兰歌不想跟他论一下谁输谁赢,将整碟的葱油饼都挪到他的面前。另外几碟小菜,不用他看了,统统挪到他的面前,淡淡地警告道:“东西在自己面前,好好吃,不要闹。”

卓一澜:“……”

他有闹么?

有也不会承认,于是他淡定地吃了起来。

食物吃了一半,他又想起了什么,“阿楚,你还没告诉我,你一会要去做什么?”

“是想去见一见张简。”楚兰歌不想他胡思乱想,还是将自己的行踪说了出来。

果然,一听她去见张简,卓一澜霎时脸色一变,“去见他做什么?”

楚兰歌直接说:“去请他出来帮你。”

“他不会答应,我曾经请过他了。”卓一澜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楚兰歌道,“我是去试一试。”

“你跟他又没关系——”他欲言又止。

楚兰歌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不会用以前的身份去见他。”

“……”他还是抿唇不语。

她淡淡地说道:“是用楚歌的身份,如果这次他没答应,我也不会再去了。”

卓一澜倏地抬起眸子,错愕地看着她,“只是这一次吗?”

“只去劝一次。”楚兰歌坦然说着。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那、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留下来好好睡一觉。等你醒过来,说不准我就把他带回来了。”楚兰歌不想卓一澜跟去,他这个样子跟去,说不定还是拖后腿的。

卓一澜还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

楚兰歌看着他吃完了东西,再去沐浴了过后,又躺到了床榻上睡觉了,这才退了出去。管家一个人守在外面,楚兰歌交待了几句,便出了卓府。

在她离开之时,卓一澜徐徐地睁开眼。

那双微眯的桃花眼中,担忧之余又带着淡淡的柔和。

即使她的关心,从不说出口。

可是,他还是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的……随后他又重新合上了双眼,不一会儿就真的睡了过去。或许他心底还是有一丝期待,期待的不是她带着张简那厮回来,而是她一个人回来就好了。

只可惜,卓大公子的想法,注定要落空。

……

另外皇宫。

元帝将一本奏折看完,随意丢到了一旁。

他觉得今日似乎少了点什么,批起奏折来都觉得很没趣。

倒是容伶依旧好比木头人一样站着。

元帝问道:“容伶,澜儿呢?难道事情还没处理完吗?”

容伶说:“事情已经转交给京兆府了,殿下目前人在卓府。”

“不回宫,怎么去卓府了?”元帝皱眉。

容伶垂眸道:“殿下一夜未曾合眼了……暗卫最新传来消息,说殿下刚刚睡下了。陛下,需要再安排几个人去保护殿下吗?最近京城有点不太安稳。”

元帝说:“让巡守留意卓府附近的治安。”

“是。”容伶走到门口传了旨意,又转身回来了。

倒是元帝不知翻到什么奏折,脸色有些阴沉。

第377章 一日不见4

过了半晌。

元帝突然又出声,“容伶,朕亲手养大了一匹白眼狼。”

容伶小心说道:“陛下,有狼也不怕,您还有三殿下呢。”

元帝先是一愣,旋即无声笑了笑,“你这老东西,如果让他听到你这话,他可能要跟你急了。不过你说的也对,身边的狼崽子就没一匹比那小子狠的,连宋谨先那头老狐狸都栽在他手里了。朕刚刚收到消息说,原本可以颐养天年的宋谨先又落到他的手里了。”

容伶道:“宋谨先是罪有应得。”

“他是贪心不足。”元帝冷冷地说道。

容伶跟着说道:“……是的。”

元帝掀过这个话题,冷脸又问:“老二那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未曾有消息。”

“去了也有些日子,查证个消息而已,需要这么久吗?”

“陛下,是路程遥远了。”容伶点到即止。

查证个消息花不了多长时间,可全国各地的,一个来回就不是几天的事。

元帝没再问,又继续翻阅起奏折。

今日的事情怕是要他来处理了,那臭小子又借机躲懒去了。

于是元帝又开始召见大臣,商量政务。

再说楚兰歌。

出了卓府后,直接去了张简的小书塾。

恰好是晌午时分,学堂已经下课。

张简正在书塾后头的小院子,听到有人来找自己,便走出了院子,在门外却见到一个穿着青袍的少年。少年的容颜清秀,却气质淡雅,一见便知是个有教养的。

张简问:“听说是你找我?”

楚兰歌回头,淡淡笑了笑,“是我,可否进去一谈?”

张简侧身让出了路,“请。”

楚兰歌不客气地走了进去,来到了张简住的小院。

小院很朴素,比家徒四壁略好上一些,唯一值钱的东西,估计就是他房里那一排排的书籍。张简备了茶水,放置在唯一的矮桌上面,“我这里没有什么好茶,你将就些。”

“不必客气。”楚兰歌撩起衣袍,盘坐了下来,优雅地端起了茶杯浅尝了一口。她没有向张简介绍自己是谁,张简似乎也不着急。等茶喝了半杯,楚兰歌才轻轻放了下来,话也不多,直接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美的檀木盒,直接推到坐到对面的张简面前。

张简疑惑地看着檀木盒,“阁下何不直接说明来意?”

楚兰歌淡笑道:“等你看完了再说。”

张简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檀木盒打开,原本以为里面放着什么贵重的东西,结果仅是一封信。

信封上面也没有写明是给谁的,张简不急着碰,反而平静地问:“这是什么?”

楚兰歌说,“你可以打开看一眼。”

“还是不了。信里若有着什么秘密,……我一个外人岂能知晓?”张简的谨慎是有道理的,少年来历不明,突然送来这样的东西,说不定前面就是一个坑,跳进去了就出不来。

楚兰歌神色淡然,“里面是一张欠条,跟你有关系。”

“欠条?”张简诧异。

他可是从来没有给谁写过欠条!

第378章 十年承诺1

果然他的直觉没有错,眼前的少年是来者不善。别看自始至终,少年的言行举止淡雅如竹,可张简是什么人?深知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好对付。有时算计了别人,别人还要感恩戴德。

楚兰歌端起茶又慢悠悠喝了起来。

她等着张简自己忍不住去看。

最终,张简是拿起了信封,打开将里面的信拿了出来,刚刚将信摊开,猛地张简站了起来,那神色震惊!震惊之余又是复杂,还有浓浓的悲哀。

楚兰歌垂下了眼睑,不敢去碰触他的眼。

虽然他此时没有看向她,可是她心里有些发堵,不敢去看。

张简紧紧地拿着信,那拿信的手在颤抖,好半晌他才慢慢地将信和信封一起放回檀木盒,将檀木盒抓在了手里就再没有放开了,艰难地摆出云淡风轻似的姿态,嗓音微颤地说道:“请你先行离开,稍后我会去寻你。”

“好。”楚兰歌站了起来,即往外走。

此刻的张简,需要时间来平复心情。

楚兰歌刚走了几步,张简又突然道:“你在何处落脚?”

“卓府。”楚兰歌简洁回着。

张简猛地抬眸,“哪个卓府?”

“卓一澜将军的府上。”楚兰歌说完这一句,人就走了出去。

张简还想问什么,只能止住了。

如今的他心情起伏极大,不宜跟谁交谈。

等楚兰歌离开后,他就拿起了檀木盒,脚步有些仓惶地走进了自己的寝居,关上了门。

楚兰歌走出了张简的书塾,心情很复杂。

张简给她一向的感觉,都是很沉稳和淡然,是如兰般的君子,还有是天崩塌了下来,他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感觉。可是刚才的张简失态了,还是因为她伪造的一封信。

楚兰歌心底渐渐涌上了内疚。

路过了一间小酒馆,楚兰歌忍不住走了进去,要了一壶酒和几样小茶。她心情不好烦闷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喝几口酒。这段时间,她经常喝。

等一壶酒下肚,楚兰歌心情平复了不少。

在走出小酒馆的时候,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砰!

一声清脆的,坛子破碎的声音。

接着是浓浓的酒香弥漫开来。

一个华服的青年看着地上摔碎的一坛酒直跳脚,“我是酒啊,我的女儿红啊!这可是我花了一百两银子淘到的,还没喝上一口呢。”

“那个——”

楚兰歌闻着这酒香,确实是好酒。

这样摔没了,她也觉得惋惜。

倒是那所谓的一百两,没有让她听进去。

接着青年就开始用眼神死瞅着楚兰歌,只是这眼神儿的杀伤力很小,小到可以让楚兰歌忽略不计,毕竟这个青年就算有气,可也是面容坦荡,眼神清澈。

“子晋,发生了何事?”旁边又有一个男子走过来。

那叫华服青年听见了,顿时没好气地说,“没啥事,就刚到手的酒没了。”

楚兰歌抬头看向走过来的男子,霎时愣了愣,居然撞见了南宫家的人,是那个便宜小舅舅南宫乾。

第379章 十年承诺2

南宫乾看到楚兰歌第一个印象,便是觉得有点面熟,可又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

楚兰歌没有要认亲的意思,看向那位青年道:“抱歉,不小心撞到你了。”

刚才她有些心不在焉,才没能及时躲避。

那位青年见她道歉,脸色一下子好转,“没。这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一点责任。我叫林子晋,小兄弟如何称呼?”

“我姓楚。”楚兰歌笑着虚应。

林子晋热情地一拍楚兰歌的肩膀,“楚兄弟,闻着你身上还带着酒味,你也爱酒吗?”

“不,偶尔喝点。”楚兰歌不会承认。

林子晋很是自来熟,“兄弟,我看你就是个顺眼的,要不要我们再去喝一杯,刚才那酒啊……哎哟,不能想了,一想我的心快要痛死了。银子没了能再赚,好酒少了一坛就是一坛了。”

楚兰歌客气地拒绝:“不了,这才刚喝了酒,还有需要忙。”

若不是他和便宜小舅舅在一起,冲着他自始至终没叫她赔钱的份上,说不定她会跟他多聊几句。可旁边有个便宜小舅舅盯着,就不一定了。毕竟是血亲,一时认不出来,等人家回过神来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

林子晋也不勉强,“那下次有空咱们再喝。”

楚兰歌随意应了一声,就走了。

倒是南宫乾带着几分迷惑地看着楚兰歌离去的背影,消失地街道的转角。

林子晋推了推他的手臂,“看什么看?人都不见了。”

“只是觉得有几分眼熟,在想哪里见过他。”南宫乾说着。

林子晋眸光微闪,“当真?”

“我有必要撒谎么?”南宫乾想不起来,暂时也不想了,“走吧,美酒是没有了。可要谈的生意还是要继续的。”

“女儿红没了,生意没心情谈。”林子晋撇撇嘴。

南宫乾朗笑,“反正我带你来买酒了,你自己摔了是你自个儿的事,你别想懒到我身上。”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又勾肩搭背。

等二人走远了。

楚兰歌又从角落处走了出来,沉思地看着他们。

等回到卓府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踏入正堂。

即见到奇怪的一幕。

卓一澜和张简相对坐在首位,平平淡淡的喝着茶,却莫名给人剑拔弩张的错觉。

张简来到这里,本来以为能见到楚兰歌,结果是楚兰歌还没有回来,倒是见到了本应住进了东宫的卓一澜。

而卓一澜原本正在睡觉,结果管家来禀报说张简过来拜访,这下子让他再也睡不着觉了。先前楚兰歌说,说不定他睡醒就能见到张简,结果她给了他一个大惊喜,他还没睡醒张简就来了。

两个人见面。

张简开口要见一名少年。

卓一澜嘴巴好似上锁了一般,硬是不开口。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上了。

楚兰歌回来,恰好看到这一个画面。

当她踏进去的一刻,卓一澜和张简齐齐看向她。

卓一澜正欲站起又在转念间压下,正襟危坐道:“阿楚,张先生说要见你。”

第380章 十年承诺3

楚兰歌冲着卓一澜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然后,她再看向张简,“张先生来得比我料想的还要快。”

张简温雅地笑了笑。

在心情平复了后,他是一刻都等不及地想知道欠条的来历,“我想单独跟你聊一聊,不知是否可以?”

“可以。”楚兰歌应下。

卓一澜眉峰凝起,似有不愿。

张简淡淡瞥了身边的卓一澜一眼,“三殿下,失礼了。”

他正在站起来和楚兰歌走出去。

岂料卓一澜先一步站起,“我到外面等你们。”

意思不言而明,就是将正堂让给他们说话。

张简看向楚兰歌,见楚兰歌落落大方,也就不说什么了。来者是客,只能客随主便。

等卓一澜走出了正堂,楚兰歌坐在了刚才卓一澜的椅子上面,茶水接着换了一碗。

张简问道:“那张欠条……是你的?”

楚兰歌一边喝茶一边掩饰着眼中的复杂,“是,是我的。”

张简又说:“我想知道欠条的来历。”

“抱歉,请恕我不能直言。”楚兰歌不想编理由,因为编了一个理由,后面可能还要编很多谎话来圆,还不如一开始便不说。

张简淡淡道:“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抱歉。”她还是摇头。

张简有点遗憾,可也没有强求,“你有什么条件?”

楚兰歌道:“想请你替三殿下效力。”

张简皱眉,“你和三殿下是什么关系?”

“我在替三殿下做事。”楚兰歌糊弄道。

张简又怀疑问:“欠条是他让你拿来的?”

“不,三殿下不知道。”楚兰歌解释道,“他连世上有这张欠条都不知晓。”

张简脸上的温和消失,冷声道:“欠条又不是我写下的,你以为我一定会替别人还债吗?”

“我就试一试,反正欠条上写着,找不到正主就可以去找你。”楚兰歌神色坦荡,丝毫没有觉得这话说得很无耻,“你想赖账,我也拿你没办法。”

“?!……”

张简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人死了都还要坑他一把!

他这一辈子都要被她坑么?!

果然,她活着是他这辈子的阴影,死了也一样!

楚兰歌佯装没看见,淡定地喝着茶。见他还是用凉凉的眼神盯着自己,楚兰歌恬然地又拿起旁边的茶壶,给张简面前的茶碗新添了些茶水,“喝吧,不必客气。”

张简:“……”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心底莫名来气!

他很想将茶水泼她一脸……

可是下一瞬,他望着楚兰歌又恍惚了一下,旋即又有点闪躲地低下了头,遮掩去了眼底淡淡的悲伤。

张简拿起桌上的茶碗,端了起来闻了闻,没有直接喝却也没有放下,那端着茶碗的手很是白皙,骨节分明,指甲微微带着粉色,修剪得很细致。

楚兰歌这下倒有些看不透他。

他从小性子便比较冷,不喜与人往来,更是没有什么朋友,估计唯一的朋友也就是曾经的她了。

可是她……死了?

或许说她的死,对他来算是一件好事吧?

第381章 十年承诺4

因为当年的张简性格喜静,会沦落到给她当军师,似乎也是她坑了他,然后一坑就是好多年,直到她死了他才解脱。如今他好不容易过了两年安逸的日子,却又让她卷进了是非的圈子,到底该不该?

楚兰歌心底微微叹了叹气,表面上却淡定从容地说道:“张先生,你一身才学,满腹经纶,不用来替天下百姓谋实事,岂不是可惜了?……难道真要在一间小书塾里虚度么?就不怕老了会后悔?”

张简蓦然睁大了双眼,愕然地看向楚兰歌。

几乎同一瞬,他的心湖像是被人投入了一颗大石,湖面上极为震荡……久久无法平息。

多年前,曾经也有一人,说过同样的话。

那年的她站在山顶上,指着山下的皇城道:“阿简,你一身才学,满腹经纶,趁着年轻不用来做一些实事,岂不是可惜了?难道真要一辈子碌碌无为,虚度光阴,等临老了回想一生才来后悔吗?”

张简端着茶碗的手略显不稳,碗中的茶水都溢出了少许。

良久,他放下了茶碗,“十年。”

“嗯?”楚兰歌秀眉轻扬。

“我只助他十年。”张简直言道。

霎时,楚兰歌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成,十年后你的去留随意。在这十年间,若是他行事不端,为非作歹,你也一样可以不必遵守约定。”

听到这一句话,张简的脸色倒是好了些。

接下来也没有什么好聊,张简起身告辞,“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等安排妥当了,我会再来卓府。”

“行,若我和三殿下不在府上,你可以跟管家说一声。”楚兰歌没拦着他告辞。他做事一向妥帖,要过来替卓一澜做事了,也会先将书塾的事情安排妥当。

楚兰歌跟着起身送张简。

两个人踏出正堂,在庭院里就看到了卓一澜。

卓一澜站在庭院的一处花丛里,看着似乎在赏花,当然要装着眼瞎忽略掉一地被摧残过的……残花和残叶。他见到二人走出来,挺了挺胸膛,一副闲然静立的姿态,“张简,你这是要走了吗?不留下来赏赏花?”

张简:“……”

花都被你摧残了……他未来十年,都要替这家伙做事吗?!

他忽然有点想反悔了……

倒是楚兰歌眼皮一直在跳。

她盯着卓一澜脚下躺着的残花和残叶,神色晦涩难辨。

只是,卓一澜站得太过坦然了,仿佛一地的花叶与他无关。

张简忽然笑了笑,“可惜了这些花儿了,好端端的,它们这是招谁惹谁了呢?”

卓一澜眯起了桃花眼,皮笑肉不笑,“就是,它们是招惹了谁呢?”

“哈哈。”张简一笑置之,也不戳穿。

楚兰歌出声,“张先生说要告辞了,我去送一送。”

“我来送吧,你辛苦一天了,先去歇会儿。”卓一澜果断把送人的活抢了过来,态度很是强硬。

于是楚兰歌送人的活,落到了卓一澜身上。

楚兰歌目送两人走出去。

第382章 卓张互怼1

张简看似和卓一澜并肩行走,却还是很有分寸地落后了半步。这是主和仆的界限,即便不这样去想,卓一澜的身份终究是皇子,一般人都没有资格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快走到大门口。

卓一澜忽然问道:“刚才你们聊了什么?”

听到这个问话,张简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了卓一澜一眼。

之前楚兰歌说了欠条的事卓一澜不知道,张简心里还有些存疑,此刻听到卓一澜的问话,张简才算相信了楚兰歌所说的。原来卓一澜是真的不知道。其实往深一层想想也对,卓一澜若拿到兰歌遗世的东西,又岂会让人送到他的手里?即便那是一张欠条,卓一澜这个龟毛的性子,也不会让它流落在外。

张简觉得此事还是不提好些,下次见面了最好还要提醒下那个姓楚的少年,不要将欠条的事说给卓一澜听,否则天天让卓一澜惦记着他手中的欠条,也是一件头痛的事。他可没有忘记,曾经兰歌送了一把琴给御飞音,然后卓一澜天天想着如何给换过来……害得御飞音好长一段时间都草木皆兵,晚上都要抱着琴睡觉。

卓一澜皱眉问,“你那是什么眼神?”

张简摇头,“没啥。”

“分明就有事。”卓一澜不信。

“真没事。”张简不认,欠条的事不能说。

“嗯?鬼信你!”

“好吧,我是在想你锁骨上的痕迹消了没。”

“……”卓一澜闻言先是愣了愣,霎时心情又荡漾了,刚才的疑虑全消。张简若是想到这个事儿,眼神有点奇怪也正常,“你是不是又在妒忌本公子了?……是啦,我知道了,老男孩一定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吧。”

张简用看智障的眼神,定定地看着他。

卓一澜的笑容依旧张扬,春风得意。

张简直言道:“阿澜,你很不太对劲。”

卓一澜霎时心里咯噔一下,扬起了眉峰,“……你想说什么?”

“让我有些陌生了。”张简这句是心里话,所以语气非常诚恳,“按理说一个人的脑子不是该越长越厉害的吗?怎么你是倒过来了呢,是越长越回去了,三岁孩子都不会干你这样的事。你自己想一想,以前的你可是一个沉稳睿智的男人,指挥着千军万马,独闯敌营,再观一观你现在——”

张简大有恨铁不成钢。

可这一张嘴,真是如料想中的毒!

反正卓一澜听了,肺都快要给气炸了。

然而当卓一澜忽然想起了楚兰歌,又转瞬间淡定了下来,真是很淡定地听完了张简说的话,然后肆意地笑了笑,带着几分难以描述的得瑟,“我就知道你妒忌了,啧啧,瞧瞧你现在恼羞成怒的嘴脸,这还是我记忆中运筹帷幄冷心冷肺的张大军师吗?你一点都不像了啊!”

张简:“……”

他丫的果然是个混的!

卓一澜又挑衅道,“听说你还是京城四大公子之一,呵呵。”

四大公子怎么啦?

是四大公子之一就不能有脾气么?!

第383章 卓张互怼2

张简站在卓府的大门台阶上,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阿澜,你家庭院的花……真惨的、。”

“!!……”

卓一澜猛地瞪向他。

张简轻轻笑了笑,然后大步地走了。

卓一澜阴恻恻地盯着那背影,好似要盯出一个洞,直到看不见人了,他这才往府里走去,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转身的一刻他的眼角眉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心情似乎还挺不错。

回到前面的庭院。

正好看到楚兰歌让杂役将地上的残花和残叶打扫干净。

楚兰歌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倒是他几大步走过去,凑近了她的身边,“阿楚,张简称赞我是一个沉稳睿智的男人。”

“是么?”楚兰歌笑不露齿。

卓一澜笑着说,“他心是黑了点,眼光还是不错的。”

“嗯嗯。”楚兰歌附和地点头。

倘若张简在此,恐怕要哭了。

他说了那么多,原来人家只记得这一句,还曲解成赞美……

楚兰歌往里面走,卓一澜很自然地跟着。

这个时候,蓝牧从外面匆匆过来,“殿下。”

两个人的脚步同时顿住。

卓一澜问:“何事?”

“陛下让您回宫。”蓝牧低声禀报。

卓一澜挥挥手,蓝牧退到了一旁。

他看向楚兰歌。

楚兰歌迷惑道:“看着我干嘛?陛下让你回宫,你就先回宫吧。外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张简的事,你就不跟我说说吗?”卓一澜佯装随意地问起。

楚兰歌以为此事不急,张简处理私事恐怕都要几日,“张简答应帮你了,不过时限是十年。十年后他可以去留随意。”

“他为什么要答应?”卓一澜不明白。

楚兰歌道:“我说服他了,跟他说说大道理。他是个说理的人。”

卓一澜:“……”

那个嘴毒心黑的家伙,会听人说大道理么?

不过,她不想说,他也不能逼着她说。

楚兰歌想了想又凑到他耳边,将宋谨先把柄的事,给卓一澜提了个醒。端王还有兵器作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果然,卓一澜听了后,注意力跟着被转移了。

随后卓一澜要回宫,想拉着楚兰歌一起,却被她婉言拒绝。

楚兰歌不想进宫,不是想避开卓一澜,她是真的有事情要去做。

在卓府休息了半个时辰,楚兰歌换上了一件素净的衣衫,从后门出了卓府。

过了不久,楚兰歌现身在端王府附近。

为了避免让人怀疑,楚兰歌好似寻常的路人,在端王府附近走了一遍,好似踩点一样。末了她来了距离端王府最近的一处街道口,进了一间小面馆,简单地要了一碗汤面。

这碗面吃得有一点久。

不过,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等过后她又走到旁边的小贩里,买了一斤葵花瓜子。

再走到不远处,坐在街头的角落里嗑着,时不时留意着路过的人。楚兰歌心底隐隐有个猜测,所以,她需要夜探端王府去查证一番。

只要等天黑,便可以行动了。

夜幕将至。

街道上的店铺,纷纷挂起了灯笼。

第384章 卓张互怼3

楚兰歌站了起来,正在走开。

“咦,楚兄弟,是你呀?!”一个很是惊讶的男子声音响起。

从旁边一间店铺里,走出了一个青年。

楚兰歌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居然是白天撞见的华服青年林子晋。

他的手里还拿着账本,腰间挂着一个玉制的小算盘,看向楚兰歌的时候很是惊喜,“哎哟,一天里能见到两次,我们真是有缘。”

楚兰歌笑笑,不说话。

她想走,却让林子晋拉住。

接着林子晋又冲着店铺里面扬声道,“喂!南宫兄,我们又看到之前那位小兄弟了,快来快来!刚好谈完一笔生意,咱们去喝酒。”

南宫乾从里面走出来,看向楚兰歌,惊讶道:“还真被你遇上了?”

“当然,这就是缘分呐。”林子晋很高兴。

楚兰歌正想开口拒绝。

南宫乾却忽然道,“小兄弟,我看你很面善。”

“这话我经常听人说,可能是我长得太普通了,路人化。”楚兰歌笑着回答。

虽然她这话有点扯,可又有几分道理。

倒是林子晋神色微闪,打量着南宫乾和楚兰歌几眼,然后楚兰歌在盛情难却之下,跟着林子晋和南宫乾去喝酒。

楚兰歌不是不想推辞,是对方太过热情了,她再三拒绝的话只能翻脸了,这样子反而更容易令人生疑。但要命的是这两个人都不像是个好的,选择的地方居然是青楼。

楚兰歌这辈子算是第一次踏入青楼。

踏入大堂。

比预想中的安静。

楚兰歌很惊讶,她是没有到过青楼,可却听人提起过青楼。

那些青楼据说都很热闹,从踏进去就有个大堂,听说大堂上会有很多姑娘,穿着漂亮的衣服,扭着小腰晃来晃去和勾搭着客人。

可是这间青楼没有他们描述的画面。

大堂里的姑娘是有,可却少见媚俗。

个个依次或站或坐,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跟其它青楼最大的区别,是此楼里的姑娘不会主动去勾搭客人,都很安静。

楚兰歌忍不住又走出了大门口。

在林子晋和南宫乾以为她临阵逃脱的一刻,她居然是跑到了门口抬头去看上面的横匾——九九解语楼。

林子晋正想走近,恰好听到楚兰歌感慨,“此楼起名,很是直白。”

“噗——”

林子晋失笑,颇为有趣地看着她说,“正如楚兄弟所说的,此楼叫解语楼,楼里藏着的是九十九朵的解语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单个拿出去都能称得上才女。”

楚兰歌服气了。

青楼开成这样也是个人才。

楚兰歌道:“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解语楼?”

“你当然没听说过,解语楼尚未正式开张。”林子晋含笑地提醒。

楚兰歌一边跟着他走进楼里,又一边听着林子晋解说,听了一会儿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九九解语楼是林子晋自己开的,林子晋虽然是京城人氏,之前去了南方做生意,据说去年才回来,正想大展拳脚一番。

今日南宫乾和林子晋要谈生意,似乎是有什么生意,林子晋需要和南宫家合作。

第385章 卓张互怼4

楚兰歌习惯性观察起地形,也可以说是环境。

解语楼后院很大,估计是某个落难权贵的府邸改建。

前面是大堂,不是给客人坐着,是展示姑娘们用的。

新到的客人过来会挑姑娘,挑中了便会带到后院的小楼或是厢房,在隐私上保护得很好。

另外后院,还有九幢特色的小院。

据说是九名花魁的住所,达到了花魁的程度,自然不会到大堂任客人挑,反过来就是她们挑客了。

虽然解语楼还没有正式开张,却也已经开始接客,都是一些熟人或是互相介绍而来,生意很是不错。

或许是因为来的都是上层的人,楚兰歌看到的客人,不管是不是装模作样,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作态。

楚兰歌不懂得做生意,可也能看出解语楼日后的盛况。

“楚兄弟,在想什么呢?是不是看上了那朵解语花?”林子晋凑过来暧昧地眨了眨眼。

楚兰歌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好奇看看。”

南宫乾跟着笑了笑,“楚兄弟多大了?逛过楼子吗?”

“十五。”楚兰歌故意露出了几分腼腆,“第、第一次来。”

十几岁的少年,如果表现得一副老江湖的样子,岂不是吓死人?

果然,林子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得意味深长,“要不要叫两个姑娘伺候你?今晚我请客,你们尽情开心。”

“不用不用。”楚兰歌摇头拒绝。。

倒是南宫乾推了推林子晋,“子晋,不要胡闹。别带坏了人家。”

“我是想让楚兄弟体验一下女儿香而已。”林子晋笑呵呵地辩解。

楚兰歌立马转移话题,“不是说来喝酒吗?怎么没看到酒?”

“一会就到了。”林子晋带着他们到了一间小院。

小院里干净又雅致。

里面有丫鬟在伺候,并不见楼里正式挂牌的姑娘。

林子晋可能听了南宫乾的话,没有喊姑娘来陪同,就是三个人坐在一起,要了一桌好酒好菜,再点上几支歌舞观赏,天南地北地聊。

林子晋是生意人,去过的地方比较多,见识也广,聊起来还真不怕没话题。

楚兰歌偶尔说上几句,倒没有什么不适,渐渐还乐在其中了。

这真是富人的享乐的好地方。

她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砰!”

“砰砰——!”

门外闹出了几声动静,显然是出了什么事。

楚兰歌喝了一点酒,却没有醉。

倒是南宫乾和林子晋似乎有了几分醉意,听到了动静两个人好似瞬间酒醒。

两个人刚起站起来去看一看。

只见从外面匆匆闯进了几名侍卫,快速查看过小院的环境,察觉没有危险了才像木头一样站在门口两边。

然后楚兰歌等人就听到了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最终,是一身华贵的三殿下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口。

楚兰歌一见到他,小心脏几乎要提了起来。

“刚刚听说此处新开了一间青楼,还没开张就客似云来,本王特意来逛一逛。”卓一澜眼底的笑意凉凉,有点渗人。

“……”

第386章 夜探王府1

林子晋和南宫乾一时愣住了。

楚兰歌冷静地站了起来,在外人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尊称了一声三殿下。

这时林子晋和南宫乾跟着反应了过来,当即下了跪拜礼节。另外在小院里唱曲跳舞的伶人,跟着跪了一地,也不敢抬头望向卓一澜,生怕冒犯了贵人。

卓一澜道:“阿楚,好巧。”

“呵,好巧。”楚兰歌浅淡笑了笑。

卓一澜凉凉问,“要不要继续喝一杯?”

“不了,今晚喝了不少酒。”楚兰歌顺着这话又说道,“我正打算回去了,殿下呢?”

卓一澜道:“正好,那一起走?”

“一起……”

楚兰歌说完这句,就往外走去。

卓一澜冷冷地看着跪着的南宫乾和林子晋,拂袖转身追上了楚兰歌。

于是一众侍卫跟着撤离。

真是来匆匆,去也匆匆。

南宫乾和林子晋等人走了,这才晃了晃身子站了起来,赶紧走出门口望一望,恰好看到楚兰歌和卓一澜被众多侍卫簇拥着离去的背影。

南宫乾若有所思。

林子晋状似惊讶道:“没想到我们今日结识的小兄弟,居然认识三殿下。”

见南宫乾在想着什么,林子晋又推了推他的肩膀,“喂,是不是被吓傻了?”

南宫乾不太确定地问:“刚才站在三殿下身后的侍卫,是不是蓝牧蓝大人?”

“是啊。”林子晋点头。

“蓝大人好像是卓将军的人吧?”

“我偷偷跟你说……”林子晋凑到南宫乾耳边,“卓将军不是说失踪了吗?其实不是失踪了,是因为住到了东宫,三殿下就是卓一澜将军。”

南宫乾霎时很震惊,“当真?”

“当然是真的!”

“你从哪里听说的?”

“……”林子晋神秘一笑,“楼里有个姑娘,听她一个相好说的。”

青楼是做什么?

当然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

南宫乾信了,突然间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门,“……原来是她啊!”

“咦,你在嘀咕什么?”林子晋又凑过来问。

南宫乾急急地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高声道:“子晋兄,我有事先走了!等下次有空再来找你一起喝酒。”

林子晋站在原地,看着南宫乾离去。

随后林子晋屏退了左右,小院里顿时清净了下来,他一个人将小院的门关上,再往里面走去,打开了一道暗门后,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坐着一个冷峻的青年,正查阅着下属送上来的一些信息。

林子晋道:“王爷,卓一澜果然很重视那个姓楚的少年。”

“他到解语楼了?”萧轼冷声问。

林子晋坐了下来,“是的,接到人就走了。那个样子似乎还气得不轻。”

萧轼道:“你再找机会接触一下那个少年,最好能套出他的来历。”

“这少年有点滑不唧溜的,今晚聊了这么久,都没问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他若简单,又岂会住进东宫?”

“那也是。”林子晋回想了一下,迟疑了片刻才说,“南宫乾说他似乎看到过那个少年,觉得有点面善。”

第387章 夜探王府2

萧轼终于抬起了冷眸,“那让人再去查一查南宫家。”

林子晋思考了一下,觉得查一查也未偿不可。

少顷,林子晋又道:“将三殿下和卓将军是同一个人的消息放出去,真的好吗?他在军中甚有威望,再加上他是三皇子的身份,恐怕不少人会倒向他。”

“此事早就不算隐秘,朝中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萧轼早就知道遮掩没有意义,迟早有一天会传开,届时他反倒更加被动了,还不如他自己来决定爆料的时间,再借着这股风闻做些什么,解决掉他之前中计后留下的隐患,刺杀大臣和刺杀皇子的罪名可不一样。

萧轼又道:“等适当的时机,再放出他是断袖的丑闻,给他找点事情忙活,不要老是一天到晚盯着我们。”

最为适当的时机,自然是爆出卓一澜身份之后。

有了卓一澜断袖的话题可聊了,那么,春猎一事的影响无形中便削减了许多。

萧轼要的就是降低影响。

他如今的名声,真的被卓一澜败坏得差不多了。

可是,卓一澜以为他真的在乎吗?

名声这东西用得好是一把剑,用不好也没什么。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而他的对手从来都不是卓一澜,而是皇宫里高高在上的那一位。

萧轼忽然道:“以后你尽量低调。”

“我已经很低调了啊!”林子晋很无奈。

萧轼淡漠地瞥他一眼,林子晋当即端正道,“我知道了,不会让陛下的人注意到我。再说了,陛下的人就算留意也是先查清远侯府。”

林子晋是清远侯府的庶出大公子,生母是侯爷的一名通房,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到底是真的难产死了,还是让人害死,便不得而知。反正,他打一出生就不受重视,在侯府里自生自灭。后来他结识了端王,两个人一拍即合,端王建议他离家发展,林子晋借口到外地求学,一走便是七八年。

若非他去年回来,清远侯府的人都快要忘记有位大公子了。

萧轼道:“你父亲在齐海一事上,已经被盯上了。”

“盯就盯着呗,反正他又不是王爷的人。”

“你倒是心大。”萧轼淡淡勾了勾唇。

林子晋无所谓,“我从小有父亲也相当于没父亲,早习惯了。”

萧轼:“……”

此时又是一人进来,是赢甲。

赢甲道:“王爷,宋小姐失踪了。”

萧轼还没说什么,倒是林子晋先跳了起来,“操!那小娘们拿了十万两就玩失踪么?”

“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宋谨先。”赢甲又道。

萧轼漠然问:“你的人是怎么发现他们失踪?”

赢甲道:“是宋小姐跟一个据点的负责人约定了见面,结果没有现身。”

林子晋沉默了,“难道真出事了?”

“速查!”萧轼下令。

“是!”

赢甲领命离开。

倒是林子晋若有所思,“会不会人已经落在了卓一澜或陛下的手里。”

“卓一澜这两日的行踪,都很清楚。”

“……”

第388章 夜探王府3

萧轼的人一直盯着卓一澜,“如果落在元帝的手里,他会直接将人扔进大牢,不会像这样悄无声息。”

“……”

另一边。

夜晚的街道上。

有一队侍卫,护送着一辆马车。

楚兰歌拘谨地坐在车内,第一次逛青楼被捉个正着,就算她什么都没做,也不占理。何况同在车厢的那个人从踏出了青楼,只冷冷地对车夫吩咐了一句说去卓府,便坐在车厢里冷着俊脸,一直抿唇不说话。直到回到了卓府,两个人一前一后踏入藏兰苑的书房,里面点起了好几个灯盏,将书房照得如同白昼。

不一会儿,管家送来了醒酒汤。

楚兰歌在卓一澜的盯梢下,将一碗汤喝得见底。

可是,卓一澜依旧板着脸,什么都没说。

正当她想说点什么打破沉寂,蓝牧却在这会儿敲门进来了,送来了事关林子晋的资料档案。卓一澜将档案摆在了桌案前,却不急着去翻阅。

楚兰歌微叹,“阿秀,去逛青楼没跟你说一声,是我不对。”

“是么?原来你也知道错了。”卓一澜抬起下巴说着,“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自己没错呢。你知道青楼是做什么的吗?是一个姑娘家该去的地方吗?我只是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犯了这么大的错。”

接下来是某殿下一脸严肃的开始训人。

末了他又严肃求要,“你要跟我保证,再也不去了。”

楚兰歌:“……”

给他一点颜色,居然就开起了染坊?

卓一澜又冷着脸说:“你不答应,我就不原谅你了。”

见她坐着不说话,他又补充道:“真的,我生气的后果很严重,劝你最好不要尝试。”

楚兰歌很想问,怎么一个严重法?

但是一遇到他望过来的眼神,那眼底隐隐有几分期待,她霎时又有了几分明白。

他在等她拒绝?

跟狐狸打交道有一点不好,什么时候一个不留意,就可能会掉陷阱了。

于是楚兰歌举起了一只手,“我答应你,保证没事不会去逛青楼。”

这话……

卓一澜有点不满意。

怎么答应了呢?

答应了还怎么罚……

楚兰歌又补充道:“我有事去也会先跟你说一声。”

卓一澜勉强点头。

见他还想训话,楚兰歌脸上适时露出一丝疲态。

卓一澜只好先放她去休息。

楚兰歌去了沁香园,早早熄灯歇息。

月上柳梢,楚兰歌站在窗前,眺望着天上的月。随后换上了夜行衣,悄然走出了房门,再从卓府的后门离开了卓府,然后连夜去了端王府隔壁的大宅。

要知道这座宅子,同样是端王的。

楚兰歌借着夜色隐身暗处,熟门熟路地通过暗道,潜入了端王府。

在暗道入口的时候,楚兰歌看到机关处落满的灰尘,便知道这条暗道端王应该不常用。凭着端王那样的人,王府中的暗道应该不止这一条。

楚兰歌潜入王府的目标很明确,即是后院主居,即是她曾经住了两年的寝室。

端王居住在前院。

王府偌大的后院没有女主人,亦没有侍妾,倒显得清冷了许多。

第389章 夜探王府4

楚兰歌故地重游,感触颇深。

此刻她借着墙角的阴影,完美地隐身在墙边的一簇美人蕉下,安静地聆听了一阵,只要再继续往前走几十步,便可以靠近后院主居。

好一会儿,除了偶尔的虫鸣外,再没有动静了。

楚兰歌正想动身从美人蕉下出来,

蓦地,有一只大猫从屋顶上被扔落——

从楚兰歌的角度,恰好能看到这只猫不是自己跳下来,是被人从高处往下扔,因为没有猫从高处跳下来的时候,肚子是向上翻着的!这只猫是砸向距离她不足五丈远的假山背。

“喵——”

这大猫摔下来,叫得挺惨。

几乎同时又是一声咒骂,“见鬼了!谁养的猫?吓了老子一大跳。”

“行了行了,一只猫把你吓的。”另外又有一人的声音响起。

那个被猫吓着的人骂骂咧咧了几句,便安静了下来。

楚兰歌差点被吓出了冷汗。

按照她刚才自己设定的路线,下一个潜伏点,正是那座不远处的假山!如果不是那只猫,她潜伏过去的时候,便恰好跟王府的暗桩撞一个正着,简直是自投罗网。

楚兰歌没有料到一个没了女主人的清冷后院,还是守卫这般森严。

这个现象不太正常……

楚兰歌正想往旁边退去,正门行不通,只能走偏门了——去寝室的窗户那边。

只不过要绕半个小圈,还要经过一道曲折回廊。

正当楚兰歌想越过那道回廊,突然有暗处有大手将她往后一扯,迅速滚到了回廊下边的阴影处,她整个人撞入一个结实的胸膛,随之被那人圈入了怀里,双双隐藏了起来。

楚兰歌原本想反抗。

可是靠近他的时候,她闻到了熟悉的兰花香。

接着远处即传来了脚步声,是一队侍卫巡逻,正是这处的曲折回廊。

倘若楚兰歌刚才越过去,时间上恐怕会来不及,很可能会被巡逻的侍卫撞见。

楚兰歌已经觉得此时的端王府很陌生,比起两年前的守卫严格了很多。

以前的侍卫连后院都不能踏入,更别说在后院巡逻,甚至还埋伏了不少暗柱。

等巡逻的侍卫走远。

楚兰歌才抬头看向卓一澜,也只是看到他精致的下巴。

卓一澜小声道:“阿楚,端王府如今守卫很严。”

楚兰歌疑惑,“后院有古怪,没有人用得着守么?”

“这个——”他有点欲言又止。

她对他称得上了解了,立马问:“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就是你之前留了一张端王府的图给我吗?有时闲着没事,我喜欢进去逛一逛。”

“……”只是逛一逛?

只见,他又说道:“我真没做什么。”

楚兰歌一脸不信。

他这样子更像是欲盖弥彰。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又崩出了一句:“我就顺手拿走了一点你的东西。”

端王府里还存放着不少楚兰歌生前的东西,那些东西端王大多数都让人收入了库房,摆出来的只有少数几样。

但是那些东西基本都是登记造册的……

第390章 夜探王府5

卓一澜这样去偷出来,肯定是见不得光了,如果此事被端王知晓,便是一个大把柄送到端王的手里。

楚兰歌心情复杂之极。

一个智多近妖的家伙,几乎没有人能避开他的算计。

可是,一遇到她的事……就会犯蠢?

楚兰歌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绝不能让旁人知晓。

月色下,卓一澜见她居然会在此时失神,不由伸出了修长的食指,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脑门,见她终于回神了还瞪了自己一眼,他一颗心快要飞起来了,嘴角更是愉悦地翘了起来,“阿楚,你在想什么?”

“想一个蠢货!”她没好气了。

他问,“蠢货是谁?”

“……”除了你,还能有谁?

“是我么?”他的嗓音中居然听出了愉悦,“只要你想的是我,就算被你骂也没关系。”

楚兰歌:“……”

莫名有种被调戏的感觉?

她真想一巴掌将他凑过来的脸庞拍飞,可惜现在场合不对。

目前最重要还是要想一想如何进入主居室。

楚兰歌又问:“刚才那只猫……是不是你扔的?”

“嗯。”他点了点头,下巴却碰到了她的额头。

此时又听到了侍卫的脚步声,两个人停止了小声说话,等巡逻的侍卫走远了,他才拉着她快速地起来,再带着她一路往前潜去,拐了几下才拐近了主居的寝室。

“你是不是想去后院的主居。”卓一澜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话,还状似无意地用唇瓣碰到了她的耳垂。

楚兰歌整个人滞了滞,然后没好气地点点头。

他抬起头指了指屋顶,又小小声说道:“……想要进屋里,唯一的办法是从屋顶。因为主居四周都埋有暗柱,想从窗户和正门都不通,只要现身立马就会被捉个正着。”

楚兰歌:“……”

这个难度不小。

可他未免对这里太熟了吧,难道真如他说的,没事就到端王府溜达?但是端王府如今草木皆兵了,他似乎还是能来去自如。

她看向他,“将周围的暗柱都告诉我。”

“你还要进去?”他不太想她冒险。

楚兰歌点头,“既然来了,总要试一试。”

“那你想做什么,我替你去?”

“替不了,必须要亲自走一趟。”

“……”

卓一澜只好在她的手心画画说说,等他说完了,她便让他在这里等着。

他定定地望着她身手矫健地在夜色中潜行,就算她用黑布蒙上了头发和脸庞,仅仅露出了一双凤眼,他还是一眼能认出是她。因为他跟了她一路,从卓府跟到了端王府,甚至还动作解决掉了几条小尾巴。

楚兰歌对于端王府的建筑很熟悉,此时又知道了暗桩的位置,轻巧地找到了机会,跃上了屋顶。

从屋顶上直接潜到了她以前住的寝室上方,轻轻地掀起了一片瓦,见下方漆黑一片,又悄悄掀了几片瓦,等能容一个人进去方止。而掀瓦的地方,楚兰歌挑的正好是距离栋梁很近的位置。

这个后院主卧居室,正是当年她殒命之所。

第391章 夜探王府6

楚兰歌再次回来这个地方,心头却意外地很平静。

从屋顶钻进来,伏于横梁之上。

适应了黑暗,屋子里的家具摆设便能看到一个轮廓。

居然跟记忆中的几乎一样……

住过两年的地方,闭着眼都能走。

楚兰歌顺着屋子的梁子,几下子落到了地面,没有弄出一点声响。

然后直直走到了屋子左边角落的一张躺椅后面,再摸到了墙壁,顺着墙壁往下摸索,直到碰到地面,楚兰歌拿出一把匕首,轻轻敲着底层的砖,在敲到第三块之时响起的声音略有一些不同,然后她就拿着匕首撬了几下,从最底下抽出了一块石砖。接着她又伸手往掏空的那个地方摸索,抹去了一层石粉,即看到了一个长方型的小盒。

盒子用什么材料做成不清楚,但一瞧就不简单。

楚兰歌取出了盒子,放进了一个布袋,又将那块石砖重新塞了进去。

当年这个藏东西的小地方,仅是她心血来潮弄的,原本没打算防着谁,更别说是要防着端王什么。所幸那时的端王为了表示尊重,对于她的东西,他从来不会过问。

楚兰歌此次过来还有一件事,想要印证一下。

在黑暗的屋子里,她又悄悄往里面一个放杂物的小房间靠近,也就是她曾经的私人小库房。以前都是几个大丫鬟负责收拾,楚兰歌倒是很少过去,毕竟,有人伺候的生活,谁会老往杂物间跑。可是,她撞见过端王从杂物间出来,还不止一两次。以前楚兰歌没有多想,是因为夫妻间的信任。

现在想起来……

楚兰歌来到了小库房的门前,摸了一下门锁。

上面挂着一把大锁,却是打开着的。

轻轻地推开了门进去,再掏出火折子。

能作为私人库房,是因为没有窗户,所以,就算点着火折子也不怕火光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库房不大,一目了然,除了墙边摆放着一个老旧的柜子,整个库房空荡荡的,其它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楚兰歌本想转身离开。

可是,快要走到门槛又驻步。

寝室里的东西似乎都没怎么动,倒是小库房搬空了……

接着楚兰歌开始仔细检查,果然发现一块石板是空的,用匕首撬开了一块石板,即见到了一个往下走的台阶。

既然来到了这里,又岂有不进去查看的道理。

楚兰歌谨慎地走了下去,只是一个比较阴凉的地下室。忽然想到自己当年被杀,讣告的日期和死亡的日期不同。恐怕尸首便是被存放在这里,只要有足够的存冰,亦不用担心尸首会发臭。

于是又拿匕首在石室四周敲了敲。

蓦然!

一面墙壁,忽然动了!

楚兰歌吃了一惊。

霎时,从那墙壁中居然看到了一人走出,还挑着灯笼。

是端王萧轼!

刚跟下属见过一面的萧轼,在自家的暗道前,居然见到了一个黑衣人?!

这个震惊,绝对不亚于得知卓一澜和三皇子是同一个人!

两个人的目光,对个正着!

第392章 夜探王府7

“你是何人?!”萧轼喝道。

楚兰歌反应极快,迅速捏熄火折子并一脚踢翻了萧轼手中的灯笼,霎时整个地下室黑暗一片,两个人在黑暗中斗了好几招,楚兰歌的匕首是刺中了端王的手臂,却没能要他的命。

楚兰歌不恋战,趁机退出了石室,一脚踢着石板将出口堵上,还搬动了那一个大柜子压住。

退出小库房的时候,楚兰歌还回身将门锁上。

在门上本来有一把锁,却打开着,楚兰歌此时算是明白了过来,因为端王正在用这条暗道,所以,门没有锁上很正常。楚兰歌在此刻危急的情况,还是不慌不忙。

将门锁上,可以给自己换取逃走的时间。

此刻还没有惊动外面的人,她利落地上去了横梁,从屋顶离开,至于小库房传出来的动静,还影响不到她。当然,为了争取时间,她不会再去管屋顶的瓦片,第一时间找到了外面守着的卓一澜。

“快走!”楚兰歌低声提醒。

卓一澜见状,当即过去拉住她的手,“跟我来。”

论对端王府的熟悉程度,现在的她还真不如他。

刚出了后院主居,二人即听到后面闹出的大动静。

“有贼人!立刻给本王搜!”是端王愤怒的声音。

“是!”

可以说整个王府,都要在今晚被惊动了。

而有卓一澜带路,又抢了先机。

顺利地出了端王府,楚兰歌又见到了外面接应的暗卫。

这些暗卫都是卓一澜的人。

等回到了卓府的藏兰苑。

楚兰歌这才累瘫了,拿起桌上冷掉的茶水,直接喝了大半壶。

“你在屋子里遇到了什么?”卓一澜出声问。

楚兰歌说:“端王。”

“屋子里没点灯,没有人才对。”

“房里是没人,可是——”楚兰歌将在屋子里的事简单地说了说,“我也没料到会撞见他,三更半夜还从暗道出来,你说他是去了哪里?”

“去干坏事呗,还能干嘛?”卓一澜眯起了桃花眼。自从上次春猎被他算计过后,端王遭遇禁足,事后除了去小鞍山祭拜外,几乎都在府里,深居简出,不见外客,“他每日一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姿态,骗骗一群无知的人还可以,我是一点都不信。只是我派人盯着你先前给我的暗道……”

得知有条暗道,卓一澜有派人连那宅子都盯着。

只是一次都不见端王从那里出来。

卓一澜有时候都会怀疑,端王到底是知道还不知道那条暗道?

可楚兰歌说过,暗道是端王修建的。

今晚倒是解开了卓一澜的疑惑,原来端王不仅修了一条暗道。

楚兰歌解开了身上的布袋,拿出了一个盒子。

卓一澜惊讶,“机关盒?”

“嗯,机关盒。”楚兰歌说着。

他又问,“在端王府找到的?”

楚兰歌点点头。

他又接着又说:“我以前怎么没看到?!”

楚兰歌:“……”

卓一澜很快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我曾经进去过几次,想要查你的死因。”

所以那屋子里有什么东西,他都很清楚。

第393章 夜探王府8

他又问道:“你是放在哪里?我是真的没有看到过。”

“如果能被你发现,端王也早发现了。”楚兰歌将盒子丢给他,“试着打开一下。”

卓一澜接住,疑问:“里面有什么?”

“是我父亲生前留给我的一些东西,我都快忘记了。”楚兰歌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都用不上,“当年父亲说过,这是给我准备的嫁妆,可惜他还没有看到我出嫁,人就出事了。盒子我是带去了端王府,却也一直没有动过。”

卓一澜握住机关盒的双手一紧。

嫁妆?

在他的脑子里,此刻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哎哟,她的嫁妆现在到了他的手里!

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美的么?!

楚兰歌说了几句,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盒子,“怎么?你想要?”

“想要!”他这话回得极快!

楚兰歌有趣地笑了笑,“如果你能打开,我就送给你。”

“当真?!”卓一澜桃花眼大亮。

“当真。”

与其放着不用,还不如送给他。

楚兰歌是真的觉得无所谓,并没有其他特殊的含义。

倒是卓一澜惦记着她那一句嫁妆!

于是他整个人有点晕乎晕乎的,觉得幸福来得太快了。至于楚兰歌所说的,解开了盒子才送他,他是选择性忽略了。因为机关盒子到了他的手里,他从未想过还会交出去。

从此以后,盒子只能是他的!

是他的!

就算解不开机关锁,一样是他的!

楚兰歌见他还盯着盒子,以为他在琢磨着机关,“外面快要到四更天了,我先回沁香园歇息。”岂料刚站起来一只衣袖被什么勾住,她低头一看,即看到了一只大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她发现最近的他,特爱扯她的衣袖。

楚兰歌问:“阿秀,你还有事?”

卓一澜徐徐地说道,“你在这里留宿吧,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

“你……确定?”楚兰歌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

卓一澜越发淡定说,“当然,咱们都那样了,有什么好避讳的?越是避讳越是可疑。”

楚兰歌沉默了一下,最终点头了。

于是当晚她住进了他的隔壁。

他终究是不敢开口让她直接住到自己的寝室……可就算这样他还是一夜辗转难眠,几次从床榻上爬起来,赤着双脚偷偷溜到了偏屋的门前,小心推门却推不开,因为门从里面上锁了,他只好凑近门缝往里面偷窥。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这样一直折腾到天亮……

守夜的暗卫们看得是一脸懵逼。

接着天亮了,卓一澜几乎没有怎么睡觉,麻利地洗漱过后,又是精神抖擞地陪同楚兰歌吃了早饭。

吃完了最后一口包子,楚兰歌看他衣着随意,便问:“你今日不去上早朝吗?”

“我请假了。”卓一澜说着。

用完早饭过后,两个人又去了书房。

管家让下人备好了热茶,早早便点燃了香炉,淡淡的香气弥漫着,闻着便能让人精神放松。

比起东宫的书房,楚兰歌更喜欢这里,舒心。

第394章 绝不后悔1

卓一澜本想继续去研究机关盒子,却又想起了还有一份关于林子晋的资料没有看,遂去找了出来,翻了翻。

“又是清远侯府的人?”卓一澜冷。

楚兰歌拿过他手中的资料查看,记录的内容不算多,“清远侯的儿子?生母是个通房,死于产子之日,是清远侯夫人买通产婆动了手脚?”

资料上的内容是不多,却件件写得很实在。

例如清远侯夫人想要棒杀,最开始几年精养着,可是林子晋从小透出股聪明劲儿,棒杀的效果欠佳,于是侯爷夫人改为了策略,冷落打压。当家夫人要打压庶子,底下的奴仆自然而然跟着怠慢。小小年纪能平安长大了还真不容易。在十四岁的时候发生了一次意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是那匹马让人动了手脚。

半年后林子晋借口外出求学,再也没有回京。

楚兰歌说道:“宅院里的肮脏事不少。”

“是清远侯此人过于风流。”卓一澜鄙夷,“他若一心善待自己的妻子,又岂会家宅不宁?”

楚兰歌惊讶,“你这是替侯爷夫人不平?”

“我是在鄙夷清远侯。”

“……”有区别么?

楚兰歌懵了一下。

提到这个清远侯,楚兰歌又想起了一事,“上次是清远侯替齐海奔走,你的人盯着他这么久可有收获?”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醉心书画。”卓一澜派去的人,一直没有查出什么,“我安排了人去套话了,清远侯说他会替齐海奔走是受人之托,可受了何人所托,清远侯死活都不肯说。”

那些清高文人的脾气上来,很是倔强。

不论如何威胁利诱,不说就是不说。

楚兰歌又问:“齐海呢?在南方如何?”

“目前来说,兢兢业业,爱民如子,给百姓做了几件实事。”卓一澜说出此话的时候,心头复杂死了。齐海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当官的时候也称得上好官。

怎么这样的人,非要给端王卖命呢?

两个人安静了一瞬。

楚兰歌有些理解卓一澜,看到人才又不能为自己所用,那种感觉是挺郁闷的。

卓一澜将她手中的资料接过,放到了案桌的角落里,“阿楚,你还没有说……今日怎么会去了解语楼?还认识了林子晋。”

“是今日结识的……”楚兰歌将遇到林子晋的经过说了出来,并没有隐瞒,“一日意外撞见两次,还一点都不像刻意的,真是……有缘。”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刻意的?”卓一澜觉得有缘这个词,用得非常不妥。

楚兰歌说:“那个便宜小舅舅两次都在场。”

起初她也有过怀疑,可是南宫乾的出现又打破了她这个想法。

当时的情况,确实不像是刻意。

因为她去小酒馆是临时的,去那个街道口也从未跟人提起过。

楚兰歌平静的目光看向卓一澜,面容认真地说道:“我去夜探端王爷,并不想告诉你,可看现在这个样子……你似乎有专门安排人盯着我的行踪。”

卓一澜:“……”

第395章 绝不后悔2

楚兰歌又道:“虽然说此次不是你跟着,我怕是会遇到一些麻烦,但功是功,过是过。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成了,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

卓一澜闻言眸光闪烁,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楚兰歌皱眉问道:“你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吗?”

“我——”

卓一澜被问得哑然。

道理上说,是他做得不厚道。

他更知道她的能力,足够应付很多突发的状况,并不需要别人替她擅作主张。

可是,他克制不住自己……

楚兰歌又道:“阿秀,公私不要混了。”

“是我错了。”卓一澜垂眸认错,“那你下次要做什么,记得先告诉我。”

楚兰歌:“……”

这算认错了么?

幸好她不是真的生气,否则会被气死了吧。

楚兰歌会出声提醒,是希望他不要遇到她的事便犯浑。

但是看这个效果……不提也罢!

……

再说端王府。

萧轼处理好手臂的伤,听到下属的汇报,脸色非常冷。

端王府昨晚招贼,闹腾到天亮了,居然连贼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萧轼都会怀疑昨晚是不是一场梦,可是屋顶被掀开的瓦片,实实在在告诉他,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昨夜真的没有一个人出府吗?”

王府的护卫长道:“禀王爷,没有。”

“那将王爷里所有女子,都集中起来。”萧轼认出昨晚那个蒙面人是名女子。

“是。”护卫长退下去。

接着又有一名下属送来消息。

萧轼听到消息,气息越发冷,“死了?”

“是,六人全部死了。”那位下属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尸体在城外的乱葬岗找到了。死亡的时间是亥时初。”死去的六人都是他们之中的精英,派去盯着三殿下的,却一夜之间死得一个都不剩。

萧轼挥手示意那人退下去。

随后萧轼又走到了后院。

自从那人死后,后院再也没有住人了,仿佛一下子清冷。

不,不仅仅是后院,是整个王府……仿佛都冷清了,失去了人气。

曾经不止一次,他问过自己可曾后悔?

不,不后悔……他不能让自己后悔!

他绝不会后悔……

萧轼面容冷漠地推开了后院主居的门。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他看得非常仔细,最终他抬头望向屋顶那尚未恢复过来的洞,接着是从横梁下到地面的途径,再渐渐地看向了角落上摆着的躺椅。

这间屋子,打扫的人一向是他。

最近因为他忙,所以有几天没有打扫了。整个屋子里的东西都染上了薄薄的灰尘,包括地面。昨晚进来的人目标很明确,是直接奔向躺椅后面。

萧轼走了过去,发现墙壁上有一块砖被人动过。

他弯腰蹲了下来,将那块砖取出,果然看到里面空出一个小洞,即明白放在里面的东西被人取走了。自从那人死后,他便禁止任何人再踏入这里,并定期便会来打扫一次。可以说这里的角角落落,他都清清楚楚,却从来不知道这里还藏着东西。

第396章 绝不后悔3

是谁?

到底是谁拿走了里面的东西?

东西能藏得这么紧,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而重要的东西却跟自己失之交臂。

萧轼心头像是有一把火烧着,烧得热辣辣地痛。

他没有怀疑卓一澜。

最近端王府丢失的东西,几乎是兰歌生前之物。

严密排查过王府中的下人,没有查出异样,京城各个当铺也没有出现丢失的物品。

萧轼就算没有拿到证据,但敢这样明目张胆拿走她东西的人,京城里除了卓一澜便没谁了。若是卓一澜知道此处有她重要的东西,恐怕早就拿走了,也不会等到今日。

可是,他派去监视卓一澜的人,却恰好昨晚被清洗了。

昨晚的事情,真的跟卓一澜没关系了?

关键是昨晚的蒙面人是个女子……还是一个熟悉王府的女子。

萧轼首先怀疑的人,是楚兰歌生前的下属。

她生前最信任的人是谁?

卓一澜?御飞音?

不,是张简!

可是来的人是女的……

萧轼思绪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倘若卓一澜知道,肯定要乐死了!

如果萧轼没有撞见楚兰歌,看出是个女子,卓一澜又恰好清理了他暗中盯梢的人,萧轼十有八九会再盯上卓一澜。偏偏卓一澜这货不近女色已经深入人心,第一个就被萧轼排除在外了。

在屋外有护卫来禀报:“启禀王爷,府中所有的丫鬟和婆子都集中到前院了。”

“一个不少?”

“是的,清点过了,一个不少。”

“本王马上过去。”

“……”

另一边。

卓一澜完全不理外面的事情了。

他抱着机关盒子,不断地琢磨着。

试了好几个方式都没能成功打开,不过,他一点都没有不烦躁,始终是耐心十足,兴致勃勃。倒是楚兰歌开始坐在一旁看着,后来都没心兴趣看了。

楚兰歌问道:“阿秀,宋谨先没说出兵器作坊的位置……”

“端王接手,应该早就搬了。”卓一澜头都没抬地回道,“我们去查只会打草惊蛇。金矿的事情他就要跟我拼命了,如果得知我还知道他有兵器作坊,呵呵。”

楚兰歌说,“他会杀你灭口么?”

“他不敢杀我。”卓一澜一边琢磨着机关盒一边说道,“他只会挑唆别人杀我。”

“怎么说?”

“他怕宫里那位。”

“……”皇宫高高在上的那位,天下何人不怕?

楚兰歌又问:“既然不是杀你灭口,那你冷笑什么?”

卓一澜迷茫脸,“我有笑么?”

楚兰歌:“……”

这天,聊不下去了,摔!

可当事人还埋头琢磨着手中的机关盒,“阿楚,你能给点提示吗?”

“不能。”楚兰歌淡淡地说着。

他却又问:“你说这个机关要多少步才能打开?”

楚兰歌说,“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不信。

她敷衍道:“我没算过……”

“说谎要用心点行不?我一听就知道你撒谎了。”

“有意见?”楚兰歌凉凉地眯起了凤眸,“有意见也要瞥着,不然就将盒子还我。”

第397章 绝不后悔4

卓一澜霎时将盒子收进了衣袖里面,“我没意见,真的没意见!”

随后还怕她反悔似的,他拿着盒子站了起来,走得离她比较远的地方坐下来,又重新拿出来琢磨着。

盒子上的机关,非常复杂。

别瞧着小小的盒子,做工却十分精美。

卓一澜在元帝的寝宫里看到过类似的机关盒,而这个比元帝那一个复杂多了。

楚老将军长年征战在外面,拿到比元帝好的东西,卓一澜心里丝毫都不觉得意外。

于是,接下来一连两日,卓一澜日夜都窝在藏兰苑,折腾着机关盒子,其中元帝派人过来了好几趟,催他回宫都不乐意。

楚兰歌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头看着折腾了两日,还是没有打开盒子的卓一澜。

卓一澜是真的困了,手里拿着盒子,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楚兰歌放轻脚步走了过去,神色淡然地从他手里拿过了盒子,身子倚着桌案,双手从容又飞快要解着盒子上的机关。

“咔嚓!”

一声细微的轻响。

机关盒打开了。

盒子里具体存放着什么,楚兰歌也不清楚。

当年他父亲给她的时候说了,这是给她的嫁妆,其中还交待了一句:“孩子,为父希望你这一辈子平安喜乐,顺遂无虞,永远都不用打开这个盒子。”

因为当时楚父说得极为郑重,所以楚兰歌也很慎重地对待。

她就算不打开看,从楚父的态度上也能猜到,楚父很可能是将他的人脉留给她。

只是后来楚父去世,楚兰歌又在军中混得不错,再加上盒子算是楚父唯一留给她的念想,更是不愿打开了。再者嫁给端王两年,端王表面上又从未亏待过她。

可以说在死前,楚兰歌都没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

楚兰歌看着盒子的东西,上面有一封信。

另外还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一枚雕龙的血玉印章和两块玉佩。楚兰歌先拿起了信,信封上写着——吾儿兰歌亲启。

楚兰歌将信随手收入了怀里,又怀念地拿起了那枚印章。

这是楚家的家主私印,据说已经传承了几代。

在楚家祖上应该出身皇族。不然,不会有资格拥有雕龙的私章。

至于那两枚价值不菲的玉佩,楚兰歌看着陌生,不像是楚家之物。

最后,楚兰歌才拿起那一本册子。

果然是一本花名册,是楚父的人脉。

最为醒目的,大概是花名册第一个名字,竟然是元帝。

呵!

楚兰歌只觉得好笑。

有元帝当靠山的她,还不是一样死了?

父亲怎么都没有料到她的下场吧……不,她这个当事人都没有想到。

那两枚玉佩是信物,是朝中两位举足轻重的老东西,欠下了父亲的人情后送出来的。

楚兰歌大致上扫了一眼册子上的名字,然后将册子、印章和玉佩重新放回了盒子,还恶趣味地又锁上了,再轻轻放回桌案前。

可怜的卓大公子一点都不知道,有人曾经先他一步打开过盒子,还拿走了一封信。

第398章 继续滚么1

楚兰歌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望着信封上几个熟悉的字迹,眼眶湿润。

良久,她没有打开信,又默默地将信收了起来。

随后楚兰歌出了卓府,去了一趟牛栏街,买了一坛水酒和香烛等,然后直接出城了。半个时辰后,楚兰歌到了楚家的墓园,其中墓碑修建得最好的是楚父的墓,或者说是楚父和楚母合葬的墓。原本该是荒凉的墓地,却被打理得很好,楚兰歌看到了守墓人住的小屋子。

住在这里的,是一对老夫妻。

楚兰歌过去的时候,这对夫妻看到她手中的祭品,也就没有多问。

因为楚兰歌心中有事,也没那个心情跟人说话。

跪在父母的墓前,不紧不慢地将祭品摆好,点燃了香烛,再倒了几杯水酒后,便沉默地跪着烧纸钱。然后这一跪,直到傍晚了才离开。

楚兰歌没有进城,而是去了别院。

阿五见到她终于来了,顿时打起了精神。

楚兰歌问道:“那两个人怎么样?”

“没死。”阿五含蓄地回答。

等楚兰歌见到宋谨先的时候,就有点明白阿五的意思了,这才几日没见面,宋谨先便瘦了一圈,面容更是憔悴不堪。他的房间里气味也是难以形容,估计这几天日常都在房间里解决。

楚兰歌一只脚踏入门了,又退了出去。

宋谨先见到她时,眼皮只抬了抬。

楚兰歌看向旁边的阿五,“给宋丞相换个房间,也不用再绑着了。他毕竟曾经是萧国的丞相,就算落魄了也要给几分体面,是不是?”

“是。”阿五立马吩咐人照办。

手底下的人做事,干脆利落。

仅一刻钟,便给宋谨先换了一个房间,还顺便冲洗了一番,换了套干净的衣物。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很多,也精神了不少。

楚兰歌踏进房间的时候,宋谨先正在喝着白粥。

真的只是白粥,连配粥的小菜都没有。

可是宋谨先太饿了,白粥一样喝得很香。

楚兰歌略带歉意似的说道:“这几日不在,倒是苦了宋丞相。都怪我走得匆忙,忘记了跟他们说一声。”

宋谨先只想呵呵,埋头继续喝粥。

明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可对上她,他总觉得力不从心。

楚兰歌并不在意他的想法,“我回去那一日,恰好遇到城门口戒严。是有歹徒光天化日之下,在官道上截杀办事的官差,灭口失败了还追杀到京兆府大门前,将人给杀了。”

“有这事?太丧心病狂了吧。”宋谨先终于恢复点力气说话了。

楚兰歌说,“是啊,丧心病狂。”

宋谨先问:“那后续呢?”

“当晚便破案了,凶手伏法。”楚兰歌将青楼查封一事讲了出来,甚至将官差只是去查牙行买卖情况都说了出来,“这青楼在京城挺有名,算是数一数二了吧。听说光是在老鸨的房间里便找出了几十万两的银子。”

宋谨先喃喃道:“是陛下出手了吧。”

“咦,你猜得真准!”楚兰歌笑意不减。

第399章 继续滚么2

“这不是准,是京中办案有这个力度的,只有陛下。”宋谨先好歹当过丞相,看东西比很多人都透彻,“可我有点不太明白,官差去查的只是牙行买卖的信息,这个有什么值得灭口?”

“你不知道?”楚兰歌眯起凤眸问。

宋谨先愣了愣,“我该知道吗?”

“干这事的人是端王。”楚兰歌提醒。

宋谨先又是错愕了一下,“端王是被人陷害的吧。公然截杀官差可是犯了陛下的忌讳。端王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除非……他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楚兰歌淡笑道:“宋丞相说说看,端王的理由会是什么?”

“这个我不知,是真的不知道。”宋谨先已经看出楚兰歌在套自己的话了,可惜这个问题他是真的不知道。况且有些问题他可以聊一聊,涉及到端王一些秘密还是不能说的。倘若端王知道他出卖了他,他在南方的家人想活命就难了。当初是端王救了宋谨先一家子,同时他们也是将把柄送到端王的手上。

楚兰歌不问了。

事关金矿的事,宋谨先很可能不知情。

楚兰歌从没想过劝宋谨先投诚。

就算宋谨先想要投靠他们,楚兰歌也不敢用。可是这样的老东西,肚子必定里藏着一堆秘密,杀了又挺可惜的,只能这样先养着,偶尔过来聊一聊,解解闷也不错。

倒是宋青瑶那边……

楚兰歌好几天了,没有去看过,“宋丞相,要不聊聊以前的事,例如萧国建国之初或是以前。”

年纪大的人还是比较喜欢话说当年。

楚兰歌没想着从他的嘴里挖出什么,就是想找人聊聊天,或是说说当年楚父的英勇事迹。

宋丞相没有拒绝,滔滔不绝地聊起了当年发生的大事和小事等等。

果然他说起来的事,大多跟楚父和楚家军有关。

这些英雄事迹,民间早有流传,算不上秘密。

可是从宋谨先的嘴里听到,还是跟民间流传有些区别,毕竟民间流传,是传着传着有点神化了,跟真相还是有些出入。而宋谨先所说的更贴近事实,还有痕可寻。

“当年楚老将军真真是堪称是天下第一人,他带领的楚家军更是所向披靡,只可惜了是个痴情种……”

“呃。”楚兰歌诧异。

她父亲居然还是个痴情种?

接着宋谨先又感慨道:“他爱美人胜过爱江山。”

“这怎么说?”楚兰歌是第一次听到。

宋谨先小声说道:“据说是许了楚夫人一个承诺,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登基为帝的话,难免会让楚夫人受些委屈,后宫三千不说,子嗣也是个问题。”

“……”楚兰歌沉默。

她母亲身子弱,传闻是不易受孕。

后来强行怀上了她,还生了下来,才会损了身子,没多久便去世了。之后父亲一直未曾续弦,只是一心地将她养大成人。

楚兰歌这时倒是有些相信宋谨先所说。

可能是聊得开心,楚兰歌又让下人炒了几碟小菜,还打了一斤酒。

第400章 继续滚么3

有酒有菜,宋谨先聊得更痛快。

楚兰歌大多只是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

守在门外的阿五,倒觉得宋谨先是个妙人,或许说是个滑不唧溜的。好比你问我什么,我就说什么,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可是,他说的是真是假,还需要你自己去判断。涉及到外界众所周知的传闻,他又不介意再说一遍你听,还能说出一些不一样的,却又无关紧要的秘辛。

从而最大的目的,是宋谨先避开了皮肉之苦。

倘若靠暗卫的手段来审讯,宋谨先的日子会更惨,对比一起之前宋碧瑶的下场便明白了。

阿五更佩服的人是楚兰歌。

年纪轻轻便能跟宋谨先这种级别的老狐狸打交道,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月上梢头。

楚兰歌离开了关押宋谨先的房间。

外面守着的暗卫,已经不是阿五。

经过关押宋碧瑶的房间,楚兰歌依旧没有进去,走到住所却没有进去,反倒站在庭院中,望着天上的弯月出神。后来站到身体微凉,这才回过神朝房间走去。

推开了门,下人早前点一盏桐油灯。

昏暗的灯光下,屋子里的东西有点朦朦胧胧。

反手将房门关上。

楚兰歌也没打算将灯芯挑起,让灯光更亮。

这一天下来,她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

当走向床榻之际,刚走了几步而已,楚兰歌忽然顿住了双脚,望着床榻前摆放的靴子,微微地眯起了凤眸。她几步走上前,将垂下的床帘一把掀开,果然,本该在城内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还睡在了她的床榻上,右手还捏着机关盒。他眼眶中浮现的青影未散,足够说明他最近睡眠不足。

楚兰歌没叫醒他。

他睡觉的时候,还是很乖觉,留了半边的床给她。

楚兰歌望向了窗外。

别院的仆人有限,实在不好再出去,让人准备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脱掉了靴子和外袍,轻轻地躺在了他身边,双手交叠搭在腹上,很是规规矩矩的睡姿。

两个人单纯睡一张床,又不是第一次。

所以,楚兰歌的压力真心不大,可是事实证明,她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一些。刚闭目没半刻钟而已,便有一条手臂搭过她的腰,接着又是一只大腿压向她的双脚,然后就是他整个人像只八爪鱼,压到了她的身上了……当她睁眼正想说什么,那微凉的唇瓣又突然封住了她的唇。

接下来的一夜,又是折腾不休。

楚兰歌只觉得老腰都要断了……

可卓大公子还是满足,下场是她终于受不住,一脚将他揣下了床。

“滚!”她气得骂人了。

“……是床上继续滚么?”

于是卓大公子又爬上床,抱着心上的人儿真在床上滚了一圈。

因为不滚的话,她又要踢人了!

只能抱着她滚一滚,当然是单纯地抱着,不敢再胡作非为了。

卓一澜本来是带着满腔郁气而来,谅谁只是睡了一会儿,媳妇便不见了,心情都不会好。

第401章 继续滚么4

他从管家的嘴里只知道她出城了,又不知道她出城去了哪里。

寻了一遍才得知她在别院。

匆匆来到这里又得知她在和宋谨先侃大山,当即到房间里守株待兔。

原本他没有抱多大希望,可天掉下来的馅饼——

她居然躺到他身边了?!

送到嘴里的肉还不吃,他就不是男人了!

楚兰歌没好气道:“睡觉,困死了。”

“嗯嗯,你睡吧,睡吧……”卓一澜在她耳边低语,宛若催眠。他一边手还在她背后轻轻拍着,很有节奏感,像是大人哄小孩子睡觉一样。

在他柔和的嗓音下,楚兰歌真的渐渐睡了过去。

卓一澜望着怀里睡着了的人儿,心底特别满足。

后来渐渐他也支撑不住,眼皮越来越重,跟着睡了过去……

翌日。

临近中午,阳光穿透了纱窗。

卓一澜醒来身边已经空荡荡,一见窗外更是时辰不早。

他猛地翻身起来,匆匆穿好衣袍和靴子,一边绑着腰带一边往外走。

在门口撞见蓝牧,卓一澜霎时又从急切转成高冷。

蓝牧嘴角抽了抽。

自家主子高冷的时候,倘若头发不那么凌乱的话,恐怕会更好些。

可这时明明急切又非要摆出一副矜贵冷傲……

蓝牧想提醒:“殿下,您这是——”

“她人呢?”卓一澜冷声询问。

蓝牧飞快说:“楚公子在正堂。”

卓一澜冷着脸点头,示意拦着自己的蓝牧让开,他要出门。

蓝牧心里苦,赶紧说道:“殿下的头发——”

卓一澜霎时俊脸一黑,表示僵了僵,“你滚出去!”

“是。”蓝牧连连应着。

正当蓝牧要退出去时,又收到了自家主子的警告,“刚才的事,不准说出去。”

蓝牧又是连连应是,他还要多活几天,保证不会说出去。

早上一点小插曲,等卓一澜再从房间迈出,又是那个仪态从容,矜贵无双的三殿下。

正堂中的楚兰歌喝着早茶,见到卓一澜走进来,刚端起的茶碗又放了下来,“醒来了?容公公来了一趟,说陛下请你回去,还说是有要事相商。不过,他见你睡着了,又说不必叫醒你。说等你醒来告之一声即可。”

容公公的态度很奇怪。

一边说有要事,要让卓一澜回去。

等看到卓一澜未醒,又说不急了,要等着他来再告之。

卓一澜听了后,脸色未变。

因为惦记着机关盒子的事,卓一澜已经连续三日没有上朝,也没有回宫。

“容公公还有交待什么?”卓一澜坐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拿起她的茶碗,将她未喝完的茶水一口饮尽,然后又拿起茶壶斟满,体贴似的递到她的手里,示意她喝,还一脸不用客气地样子。

楚兰歌:“……”

他又想干啥呢?

随后,她默默地将茶碗,又放回了桌面。

楚兰歌道:“容公公暗示说有关于你身份的谣言在京中流传。”

卓一澜疑问:“是我当过将军的事,被人爆出来了?”

“嗯,应该是吧。”

“朝中的大臣对于我的身世都心照不宣,爆不爆出来都无所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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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改变策略1

因为这个问题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大家都不敢摆在明面上说而已。

卓一澜沉吟道:“流言在民间传开来,还传得这么快的,理应有人在幕后操作。”

楚兰歌又道:“你不会觉得又是端王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卓一澜理所当然地反问。

楚兰歌缄默了一瞬。

虽然她也这么觉得,可是爆出此事对于端王来说弊大于利。

少顷,她才道:“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卓一澜暂时也猜不透端王想做什么。

楚兰歌沉吟道:“真是他的话……”

“你想起了什么?”

“那这个流言可能会有后续。”

“能有什么后续?他能爆我丑闻么——”卓一澜说出眼睛微微睁大,旋即又眯了起来,“你说他会不会将我断袖的消息宣扬得人尽皆知?”

楚兰歌:“……有这个可能。”

将卓一澜的人品抹黑,端王也不是没有好处。

是我的人品不好了,你的跟着不好。

大家半斤八两,无形中反而拉近了差距。

楚兰歌又道:“你要不要将他刺杀你的事,再宣扬宣扬?”

卓一澜理了理衣襟,一本正经地说道:“不了,我要做一个大度的男人。只有端王那样的小人,才会暗地里玩这种小手段小把戏,上不了台面。”

“……”楚兰歌低头不想说话了。

倘若蓝牧在此,看到卓一澜这个样子,一定会觉得——端王可能又要倒霉了。

此时下人送来了吃食。

卓一澜用过餐后,即要启程回宫。

楚兰歌本来不太想回去,结果卓一澜面容淡淡地往她面前一坐。

他不开口让她一起回城,仅是坐在她面前。

外面等着启程的一堆下属,在太阳下晒着,暗暗叫苦连天。其中最为淡定就是蓝牧了,见过了自家主子的不靠谱,这点事情简直是不足挂齿。

楚兰歌被这一把软刀子磨得,还是上去了马车。

卓一澜很淡定地拿出盒子,低头琢磨了起来。

活了二十几年,很少遇到能难住他的事,这个机关盒算是其中之一。上面的锁实在太过复杂了,卓一澜怀疑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打开。他想让她给一两句提示,可是,她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难道楚老将军的嫁妆,她不急着要吗?

不急着要,她为什么要夜闯端王府?

卓一澜决定回宫拿陛下那个机关盒来研究一下。

“阿秀,我父母的墓地,是你派人去守着吗?”楚兰歌忽然问道。

“是张简。”卓一澜心塞。

当年他以为她死了,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后来等他想起来,张简已经安排妥当了……她会不会因为张简替她做了这事而另眼相待?卓一澜偷偷地瞟了她好几眼,发现她正在闭目养神。

接下来二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卓一澜研究盒子,楚兰歌假寐。

进城之后,听到车外纷杂的声音。

楚兰歌忽然睁开凤眸,“阿秀,我还是住到卓府吧。”

“东宫不好吗?”卓一澜抬头问道。

第403章 改变策略2

楚兰歌皱眉说,“在宫里行事多有不便。”

“凭咱们的关系,你——”

“阿秀!”楚兰歌端正地坐好,认真地出声提醒,“若是咱们那层关系曝光,麻烦只会更多。我知道你在算计着什么,可是你不知道我并不在乎。若是我有心想要离开,那一层关系也阻止不了。所以,那道圣旨……能不曝光,你还是尽量不要让它曝光。”

卓一澜低头暗敛起眸光。

原来她心里清楚,比谁都明白。

但当初他提出来之时,她选择了默认……

“你和我的关系若摆在了明面,条条框框的规矩就会不少,甚至我还必须住进东宫,连出宫一次都会是个麻烦。原本我出来是为了帮你,可变成这样子了……有违当初出山的意愿。”楚兰歌心平气和地说着,将利弊摊开来说一说。她想帮他,结果变成了这个样子,跟她原先设想的相差太大。

困在了深宫当中,她能起到的作用便有限。

其实,楚兰歌心底还是有一丝希望,将来可以号令千军,驰骋沙场。

然而按照如今的发展,将来她上战场的可能性反倒越发渺茫。

楚兰歌从未想过日后的自己,会困于深宫老死,“阿秀,将来等你登基为帝,此事影响颇深的人便会是你。我是无所谓了,一走了之,泯灭于众。”

“……”

卓一澜冷着俊颜,幽深的眼底暗暗灭灭。

良久,他徐徐地开口道:“我没想过让你困于深宫。”

他日若我登基为帝,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天下人都阻止不了!

因为那时整个天下都是属于他的,他终于有了足够的能力替她扫清一切障碍。

然而心中这些话,卓一澜深深地埋在了心底,一句都没有说出来。而今天她的一番话,他又实实在在听进去了。当时他的算计,一心只想着将自己和她绑在一起,才会缺乏了考虑。

他和她这层关系,确实不宜过早曝光。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在陛下和太后那里挂上号了。

卓一澜胸口翻滚的情绪渐渐平复,淡淡说道:“阿楚,此事我会解决,你不必担心。”

“好。”

楚兰歌不再多言。

其实去卓府,她也是为了等张简。

因为已经过了几天,张简差不多该到卓府。

这次卓一澜亲自送她到了卓府,这才回宫。

下马车的时候,他就将机关盒子收入衣袖当中,直接去见元帝。

走在中途,遇见容伶。

卓一澜道:“容公公,陛下在何处?”

容伶向他行了一礼,“陛下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接着卓一澜直接去御书房。

刚刚踏入门槛,就被一个研台砸过来,卓一澜飞快地接住,再态度端正谦恭地送回到龙案,“陛下,这可是南方送来的端砚,贵着呢。砸坏了怎么办?你的私库早没银子了。”

元帝:“……”

这兔崽子要不就是在外面浪得不想回来,一回来却想气死他吗?

卓一澜端端正正地站好,等候发落一样。

第404章 改变策略3

元帝道:“说吧,这几天都干嘛?”

“追媳妇。”卓一澜回答得坦坦荡荡,“不是您说要生三个娃么?我不陪着媳妇怎么生娃。”

元帝被他这个厚颜给震惊到,“你这是拿着拿着鸡毛当令箭。”

卓一澜是满脸诧异,“陛下说的不对,我是奉旨去生娃。”

“……”元帝又手痒想砸人了。

可是拿起砚台又放下了。

端砚是真贵,砸死这个兔崽子他不心疼,可是他心疼银子。

只是这几天的事情,难道就让这兔崽子糊弄过去了?

卓一澜在说出这些话后,倒是考虑着一条路,要不要来一个夫凭子贵?世上能让兰歌牵挂的人不多,如果有了一个血脉至亲,肯定会不一样了。

元帝瞪着他好一会,“京中事关你身份的传闻,正传得沸沸扬扬。其中还有你一个丑闻,刚刚冒出了一点苗头,还有扩散的趋势。有了前一个传闻垫底,丑闻可能会引起更多人关注。”

“什么丑闻?”卓一澜眯起桃花眼问道。

元帝道:“说你是断袖,东宫养着一个美少年。”

“呵!”果真如此。

卓一澜依旧坦然站着,面不改色。

元帝将几个奏折砸给他,“弹劾你的,品德不端。”

卓一澜翻开了最上面的两本奏折,“这些御史一天到晚,都是在做什么呢?陛下,我觉得他们天天过得太清闲了,要不派点活儿给他们干?”

元帝问:“派什么活?”

卓一澜淡淡地说道:“最近何尚书的儿子何永安,不是在田间调查着吗?那小子听说干得不错,跟一群老百姓相处得很好。所以呢,我觉得有必要来个御史与民同乐,让御史们都去田间体验一个月,天天下地干活,末了再写个建议感想什么,论如何改善一下百姓的生活。”

“!!!……”

元帝心头直乐。

真这么干的话,御史还不恨死他了?

接着卓一澜又翻了余下的奏折,居然是几个大臣联名上奏,要求给他选妃。这些老油条就比御史们的说法曲折多了,估计个个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以为自己正在给陛下排忧解难。

元帝道:“澜儿,将来你会是一国之君。”

卓一澜心下微生警惕。

陛下想说什么?

他从小需要学习很多东西,其中便有帝王权术。当然,他学**王权术的事情,是高度的秘密,知晓的人极少。姜霆便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个是太傅。

元帝说:“那您心仪的这位,很可能会是国母。”

“我知道。”卓一澜应着。

元帝又问:“那你觉得她能胜任一国之母吗?”

卓一澜凝起眉头,原来这些大臣的奏折,还是让陛下考虑得颇多。

于是,卓一澜很是严肃地说道:“陛下,寻常百姓家的后院,外人都无权干涉,帝王家难道还不如普通百姓吗?臣以为朝中官员最该想的是如何兴国安邦,如何让黎民富足。……那些不专心政务的,老惦记着一些后宅妇人之事的臣子,养来何用?”

“……”

第405章 改变策略4

元帝嘴角扯了扯。

狼崽子是生气了……

其实,元帝很赞同卓一澜所言。

早些年也有一些大臣三番五次要让元帝选秀,充实后宫。当场让元帝骂个狗血淋头,骂一群大臣脑子只有美色,只有享乐,脑子全是渣滓等等,于是一群大臣羞愧得差点撞死在金銮殿。当年元帝和楚父一起打下江山,脾气算不上多好。

即便那时元帝当了皇帝多年,脾气收敛了不少,骨子里依旧带着匪气。

试问谁敢跟一个兵痞子讲理?

圣旨一下,敢违抗着杀!

元帝感兴趣道:“那你来说说,要如何处置……”

“这个简单,让他们每人回去写出一篇策论。写不出来或是写得不合格者,轻侧罚一年俸银,严重者降职处理。另外写得优秀者当然有奖励。”卓一澜端正的态度之下,眼底暗藏着戾气。

他就是报复!

可是他报复得光明正大!

元帝问道:“奖励什么?”

“将罚来的俸银当奖励,人还可以再考查一段时间,若是真正有才之人,即可培养一二,再委以重任。同时还能让众多大臣们明白,萧国的官员不是一成不变的,要讲究能者居之。”卓一澜是觉得那些大臣平日就算缺点了危机感,才会没点上进心,老是挑他的错处。

卓一澜又道:“陛下,最近不是在准备科考吗?将一批蛀虫换掉,朝中加入一些新鲜血液也好。”

两个人就这个问题又讨论了一番。

元帝赞赏地看着卓一澜。

果然,还是要逼着他,他才会认真干活。

等聊了一阵子,基本方案已经敲定。

时辰不早。

元帝和卓一澜一起用晚膳。

用膳食差不多了的时候,元帝悠哉悠哉地问道:“澜儿,人家小姑娘怎么没随你一起进宫?”

卓一澜:“……”

又来了!

难道一天不戳他的痛处会死吗?

元帝审视着他一阵,“看来是人家小姑娘不愿意进来。”

“……”知道能不说出口么?

卓一澜面无表情,将最后一口菜吃完。

元帝又才扔出两个字:“丢人。”

“……”好气!

于是,卓一澜神色端正,一本正经地说道:“陛下,您不该幸灾乐祸,臣若追不到媳妇的话,咱们家就要绝后了。因为一般的女子可引不起臣的兴致……”

“引不起兴致是什么意思?”

“是陛下你心里所想的意思。”卓一澜一脸无所谓地说着,“……硬不起来。”

元帝瞪着他,很是震惊。

这兔崽子为了膈应他,居然连这种谎话都编出来了?

卓一澜稳如泰山地说道:“以前不说,是怕陛下担忧。”

“要让御医检查吗?”元帝淡定地问。

“不了吧,这个传出去,多丢脸。”

“砰!……”元帝这次砸人的,是手中的筷子。

卓一澜笑嘻嘻地躲避,“陛下,您要接受现实。”

“住口!”

元帝觉得自己太过纵容这小子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此话如果传出宫外,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即使是一句玩笑的话,都会传成真的似的。

虽然说不痛不痒,可听着也糟心。

第406章 互惠互利1

卓一澜快刀斩乱麻地将事情从根子里解决了。

压根不需要那一张先前准备的赏赐圣旨。

当初他说得那么严重,其实都是个屁话,纯粹是目的不纯而已。

就算没有处理朝中那些大臣,卓一澜同样不会理会外面的流言。好歹在他当将军的那段时间,被人传是断袖也不是一两年了。反正让人说说也是不痛不痒,只要日后他和她有了孩子,流言自会不攻而破。

在卓一澜离开的时候,元帝扔给了他一本册子。

卓一澜接过来翻开一看。

正是上次那一百多名贪官的问题。

经过求证,大致上没有错,却唯独有一位县令的贪污被夸大了。

卓一澜看了后神色淡淡,倒也没有很生气。摊子开得这么大,有一两处错漏再正常不过了。

回到了东宫,卓一澜便将此事交给了下面的人去处理。

但原先定下的扫贪名单,便划去了那名县令。

卓一澜站在寝宫的台阶前,迟迟不迈进去。

跟在身后的蓝牧眼皮跳了跳,主子又想做什么?

只见,卓一澜淡淡地回头,下巴轻扬,“蓝牧,这天还没黑啊。”

蓝牧:“……”

这话该怎么接?

离天黑少说还有一个多时辰,有什么不对吗?

接着,又听自家主子皱眉说:“这些贪官的事一直归阿楚处理,怎么办好呢。此事可急了……”

蓝牧恍悟,于是面容平静地建议:“殿下可以出宫去见楚公子。”

“出宫?”卓一澜仿佛在认真考虑,“老是去找她,她会不会烦了我?”

蓝牧麻木地说道:“殿下不是有事吗?您这次是事出有因。”

卓一澜桃花眼发亮,“你说得有道理。”

蓝牧诚惶诚恐地应声是。

心里却明白,就算他说得没理,他家主子都会说有理。

周围安静了半晌,卓一澜却突然道:“……还是不出宫了。”

蓝牧:“……”

殿下又要作什么妖?

卓一澜眯眸,“我有更重要的事。”

蓝牧想到了这两日主子老拿着一个盒子在折腾。

卓一澜接着说,“刚才在陛下那边,居然忘事了。”

都怪那些只吃干饭的大臣,让他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明明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要拿陛下的机关盒来研究的。

于是卓一澜又往回走,不是去见元帝,是暗搓搓地去见了容伶。

容伶诧异问:“殿下要一个盒子做啥?”

“没什么,突然对机关感兴趣了。”卓一澜知道容伶管着元帝的私库,“盒子里如果有装着什么,你先拿出来。我只要一个空盒就成了。”

“殿下稍等。”容伶没有立马答应,此事肯定要向陛下请示。

卓一澜在外面等着。

只过了一刻钟,容伶便出来了,双手还捧着一个小小的机关盒。

卓一澜接过来便走了。

容伶回去禀报元帝。

元帝疑惑:“这小子又想做什么?”

“殿下说要研究一下机关。”容伶如实禀告。

“是么?那恐怕还回来不会完整了。”

“……”容伶也有这个念头。

第407章 互惠互利2

机关,可是一门手艺绝活。

一个人再聪明也有他不懂或不擅长的东西。

元帝和容伶猜得没有错,卓一澜拿着盒子回东宫研究,研究到最后将元帝的盒子拆掉了,结果,再怎么努力都装不回去。

蓝牧在一旁瞧得麻木,主子最近不太正常。

可是,作为下属还是要受着……

卓一澜冷冷地瞥着一堆木块,“蓝牧,你把盒子送去还给容公公吧,就说是你不小心摔了。”

“?!……”

蓝牧差点给他跪了,“殿下——”

“嗯?想抗命?”卓一澜挑眉。

“殿下,木盒就算再怎么摔也不会成这样子。”只有像你这样拆着,才会一块一块啊。

卓一澜敷衍道:“没事,是你摔得比较特别。”

“……”

蓝牧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受不住惊吓。

这可是陛下的东西!

他一个小小的带刀侍卫,真扛得住吗?

一定是他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过主子了!

最终在自家主子冷冷的目光下,蓝牧还是捧着一堆残木块去见了容公公,一脸视死如归地说道:“容公公,盒子还回来了,殿下说是我不小心摔成了这样,还摔得比较特别。”

容伶听着先是一愣,接着差点没憋住笑。

这可是大乐子了!

容伶让蓝牧先回去。

蓝牧见没有追究,如同大赦地遁了。

倒是容伶立马带着一堆残木块,去禀报元帝。

元帝听了后,大笑不止。

可是没一会儿又有人来禀报,说三殿下出宫了。

元帝没好气了,“这小子嫌弃外面的谣言还少吗?”

“殿下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容伶平和地回道。

元帝笑骂道:“估计是斜了,他都能说成是正的。”

容伶应景地笑一笑,因为这话他没法接。

……

卓府。沁香园。

楚兰歌居住的厢房里,纱窗透出朦胧的亮光。

此时屋子里的楚兰歌沐浴焚香,跪坐在一张檀木矮塌,面容萧索地看着小茶桌上面摆着的一封信。

信封上的字体颇具气势,宛若游龙。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多时辰。

楚兰歌始终保持着这一个坐姿。

直到夜深了,万籁俱静。

她才缓缓地抬起双手,将信封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拆开,取出了里面的信函。

据在手里的纸张略厚,她在心底期盼着这是父亲写给自己的话。可是,她又知道这不太可能。因为她父亲是一个喜欢做实事,却不爱多说话的人。

果然,将信封打开。

楚父交待的话,仅有前面寥寥几句,用词用句还格外严肃。

接下来的内容几乎全是一些邻国秘辛!

等看到最后一页,楚父笔峰一转,提起了元帝的一桩隐秘……楚兰歌瞳孔一缩,接着啪的一声,将信按在了桌面。良久,冷静下来的楚兰歌,缓缓地抽出了最后一张,放到桐油灯的火苗上面。点燃了纸张,直到烧掉了,这才慢慢地将桌面上的信收了起来。

楚兰歌将信妥善收好。

躺到了床榻上,辗转了一夜,将近天亮时方入眠。

第408章 互惠互利3

睡意朦胧之际,忽然察觉到身边有异,楚兰歌本能是一脚踹去。

“哎哟!”

有重物被踹下了床榻。

楚兰歌惊醒,眸华凌厉,“谁?”

可等她翻坐起来,盯向正躺在地面颇为狼狈的人时……浑身的凌厉霎时收敛,略有些哭笑不得。

楚兰歌问:“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能有谁?”卓一澜表面上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又慢条斯理地整理仪容,“虽然让你踹了一脚很痛,可我不会怪你,真的,一点都不怪。”

楚兰歌:“……”

可你越是强调,越觉得像是在说反话。

卓一澜又淡淡地说道:“是我擅自进来惊到你了吧。可这也不能怪我,是你今日起来得太晚,管家担心你有什么事了,才会劳烦我进来查看一下。”

一不小心,还查看到爬上床榻?

难道是爬上床榻能看得更仔细点?

楚兰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等他不说了,她这才不紧不慢地起来穿衣。

卓一澜全程在旁边观看,全然没有避嫌的意思。

楚兰歌是该干啥便去干啥,当他是个隐形人。

外面却传来了脚步声。

是一个丫鬟过来,说是南宫老爷和南宫三少爷来拜访。

楚兰歌意外,这是找上门了?

上门拜访了,很可能对方认出了她。

卓一澜凑过来说:“需要我去打发他吗?”

“不必。”楚兰歌淡淡说,“你去太给南宫家脸了。”

卓一澜愉悦地笑了笑,“那我在这里等你。”于是他一下子坐到了她的床榻,接着躺了下来,还从袖中拿出机关盒子,躺着研究。

楚兰歌本想出去。

见到他如此,她不由问道:“还不知道怎么打开?”

“没找到方法呢。”卓一澜桃花眼冲她眨了眨,还扯开了半边衣襟,露出了白皙的锁骨,“阿楚,我出卖一次色相,你给我一点点提示呗。”

“不需要多,一点点就成。”

“若你嫌弃次数太少,可以适量增加?”

“十次如何?”

“……要不,一百次?”

“……”

楚兰歌俨然站着,静静地看他表演。

末了,她才语气淡淡地说道:“正经点,等我回来。”

卓一澜霎时笑意灿烂。

在楚兰歌将掀起门帘走出去时,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他勾人的嗓音:“阿楚,我听你的,一定会正经地躺在床榻上等你回来,要快点哦。”

那个哦的发音似乎在舌尖上打转,拉得极长!

楚兰歌听得脚步都凌乱了一瞬,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要给他一层小台阶,他就能蹭上天了。

楚兰歌淡定地走了出去。

在前院正堂,会见了南宫父子。

南宫父子见到楚兰歌,神情很复杂,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当年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两年倒是长开了不少。

自从南宫莲儿失踪,南宫家见识到她对亲人的狠,早歇了挽回的心思。只是没有料到卓一澜居然是三殿下,她至今仍旧和三殿下的关系匪浅,而不是因为御飞音的关系,暂时住到卓府那么简单。

第409章 互惠互利4

南宫家仅是商贾,户籍是商籍。

萧国的户籍分五等,商籍排第三,没有科考的资格。

换个通俗的意思说,是南宫博经商后从良籍沦为了商籍,他的后代子孙跟着是商籍,想走仕途几乎是不可能了。以前没钱不觉得什么,如今有钱了,反而想往上爬,想有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身份。

若自个儿的外孙女嫁给了三殿下……不管是为妻或是为妾,对南宫家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南宫博顾不得当年跟外孙女闹僵之事,想要过来修补关系。

楚兰歌安静地听了南宫博说了良久,都是一些回忆当年,说对不起她们母女的话。

南宫博一脸愧疚地说道:“丫头,你不肯原谅我们,我们也不会勉强你。当年是南宫家愧对了你们母女俩……外祖父老了,也没有几年好活。只是希望日后,你可以让外祖父有个弥补的机会。”

“嗯。”楚兰歌虚应一声,神色依旧淡淡。

南宫博又道:“你这两年可好?”

“挺好。”楚兰歌回着。

南宫博说,“好就好,好就好。”

南宫乾坐在旁边话不多,可气氛莫名尴尬。

是血缘至亲,可也是陌生人。

陌生人坐在一起,有什么可聊的?

楚兰歌坐了好一会儿,以为他们会提什么要求,可是他们一直家长里短地说着。

然而人家不提,楚兰歌也不会去提。

长久以来楚兰歌最不缺什么?即是耐心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楚兰歌的话依旧不多,一直是南宫父子在找话题。

直到管家过来,小声地在楚兰歌耳边说了一句,南宫父子没有听说,仅是隐约听到了殿下二字。

当他们留意楚兰歌的脸色,却发现她的脸色始终都没有变过,从一开始便是淡淡的。不过,楚兰歌的神色未变,他们看不出来什么,却能从管家的脸上看出来了,他们似乎不太受管家的欢迎。

这难免让南宫父子多想。

“时辰不早,我们该告辞了。”南宫博识趣地起身。

南宫乾跟着站起,几次欲言又止。

楚兰歌想到了什么,随之站了起来,“我送送你们。”

南宫博点点头。

随即南宫博走在前面,南宫乾有意落后两步和楚兰歌并肩而走。

南宫乾低声说道:“小丫头,对不起。舅舅没有第一次见面就认出你来。”

“这不算什么。”楚兰歌不在意。

南宫乾眼中闪过心疼,“你在卓府过得也不好吧。”

是啊,寄人篱下怎么会好呢?

南宫乾脑补了很多,例如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怎么被人排挤受白眼,好不容易才赢得了三殿下的青睐。

于是南宫乾避开了众人的目光,偷偷地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塞给了她。

南宫乾小声道:“舅舅这两年跑生意,赚了不少银子,这些零花钱你收着,以后差钱的时候尽管问舅舅要。”

“……”楚兰歌默然。

捏了捏封信的厚度,银票应该不少。

南宫乾见她没有拒绝,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第410章 穷得有理1

楚兰歌道:“这些是你赚的?”

“是的。”南宫乾连连点头,心头微微兴奋。

这可是小外甥女第一次给他好脸色,今日第一次搭理他!

南宫乾想一想都有些心酸。

楚兰歌脸上笑眯眯地说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两次遇上了,都觉得面善。”南宫乾也没隐瞒,“可你一直穿着男装,我也没作他想。倒是在解语楼的时候,看到三殿下身份的蓝大人有些疑惑。后来是子晋提醒,说三殿下和卓将军是同一个人,我才想起了你……”

楚兰歌笑容越发深了,“林子晋怎么知道了?”

“他说是解语楼一位姑娘听客人说的。”南宫乾直接将林子晋卖了。

楚兰歌沉默。

这时也走到了大门口。

两个人没再私下聊了。

直到南宫博上了马车,南宫乾跟着要上去。

但在上去的时候,见到楚兰歌还站在门前看着他们,他朝楚兰歌挥了挥手,“我们走了,你回去吧。有什么用得着舅舅的地方,尽管来找舅舅。”

“行。”楚兰歌捏了捏手中的信封说着。

南宫乾很高兴。

即使楚兰歌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可那个字代表的意义不一样。

连带在车厢内,听到楚兰歌那句回答的南宫博,都觉得不虚此行了,就算受到了管家的白眼,他们都觉得值了。

等南宫家的马车离开。

楚兰歌这才转身又进了卓府。

回到前院正堂,便见到了卓一澜站在那里等着她。

管家和下人在整理着南宫家送来的东西。这次南宫家送来的东西真不少,有一些连京城都没卖的稀罕之物,应该是海外那边来的货物,瓷器玉器和金银首饰都有,还有一些滋补的药材,燕窝和人参等。

卓一澜迎向她,“跟南宫家有什么好说的?居然聊了这么久。”

“人家来示好,我有什么道理不受着?”楚兰歌将手中的信封笑眯眯地塞到他的手里,“这是好东西,你不是缺着么?我听说南宫家是皇商,还是全国首富。”

萧国这些年来,是纳税的大户啊!

其实,南宫家能将生意做得这么大,手中应该有一张关系网。

楚兰歌对这张关系网,很感觉兴趣。

当然仅仅是感兴趣,她还没有想到要利用它去做什么。

卓一澜是听明白了。

尤其是他的手里还捏着一个信封,当即打开来看了看。

“一叠银票?”卓一澜数了数,“五千两?”

楚兰歌眯了眯眼,“零花钱给这么多,便宜小舅很大方。”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五千两确实不少了。

卓一澜将银票收入了怀里,“是挺大方的,我先替你收着哦。”

别的男人给的钱,怎么能让她花呢?

她要花也只能花他的钱,等一会让管家送些银子给她,要送多少呢?

一万两?

可不能比别人少……

楚兰歌在想着事情,还不知道他那边的心思已经飘远得没边了。

而楚兰歌考虑得很多,如今萧国的国库严重缺钱,卓一澜还领着充实国库的任务,恰好南宫家又很会赚钱。

第411章 穷得有理2

楚兰歌跟南宫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却也可以互惠互利。

在这个前提下,便是南宫家要识趣。

楚兰歌倒没有觉得南宫家会拒绝,整个京城没有几个人不想攀上卓一澜这条大船的。在充实国库之余,楚兰歌不介意让南宫家吃点甜头,拿些好处。

具体要如何做,还需要仔细琢磨琢磨。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去了藏兰苑的书房。

因为整个卓府,守卫最为严密的地方,便属藏兰苑。

卓一澜这次没有琢磨机关盒子,跟楚兰歌聊起了扫贪的事情,其实之前他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在等元帝求证的消息。

卓一澜说道:“那个县令挺有意思。”

“怎么个有意思法?”楚兰歌翻着事关那些官员的信息。

卓一澜道:“他那附近的官员,就没几个是清的,他不贪就显得异类了。于是他将贪到的钱都拿来给百姓修路了,还安置了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民。”

“那个县如何?”

“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

“……”楚兰歌也觉得这官员,很有意思。

卓一澜笑着说道:“这次扫了,会空出不少位置,到时把他往上提一提。”

“随你。”

楚兰歌知道他这是惜才。

这个人差点被他们当肥羊宰了啊。

不过这一次,他也算是因祸得福,让堂堂的三殿下记住了。

楚兰歌将册子合上,“阿秀,为了让你派去抄家的人出师有名,你还是尽量将这些圣旨的事情搞定才好。”

“这个包在我身上。”卓一澜保证。

楚兰歌又说:“此事便交由张简全权负责吧。”

别看卓一澜整日往楚兰歌身边凑,他在朝中要忙碌的事情不少。是私下的事宜,还有端王的金矿和兵器作坊要查。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什么都揽在身上,就什么都可能做不好。往往这个时候,作为上位者,知人善任便显得尤其重要。

卓一澜听到楚兰歌的提议,想都没想立马拍案,“你得对!此事就交给他来办吧。”

因为这样子张简必要时候便会离京。

人不在京城,也就不用老在她面前晃了。

卓一澜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妥当,“南方的事,以后也给他办。”

“施泰华怎么样?”听他提起南方,楚兰歌又想起了此人。

卓一澜眯眸说道:“等找个适当的机会,给他下绊子。”

“这个需慎重。”楚兰歌皱眉。

明面上是元帝的人,暗地里却是端王的人,最不好处理了。

一个搞不好,元帝还以为是卓一澜容不下他的人了,想提前让他退位。

卓一澜想了想,也认同道:“施泰华和齐海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为官这些年,他的政绩异常突出。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被派去南方当郡守。”

京中站在高位的大臣,哪个没个在外任职?

到地方去任职,相当于渡金。

只要施泰华在南方的政绩突出,早晚会被调回京城,前途无量。

当然,前提是卓一澜这个未来的储君不给他下绊子。

第412章 穷得有理3

楚兰歌不提醒,卓一澜心里也门儿清。

他不可能跑到元帝的面前说,施泰华是端王的人。

要下绊子也要找一个恰当的时机,还要让旁人都看不出来。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

卓一澜要回宫找元帝要圣旨。

倒是楚兰歌在他离府后,又想到了张简。

张简上次离开有好几日了吧。

什么私事要处理这么久?

楚兰歌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张简上次被卓一澜气到了,所以,故意将事情处理得慢吞吞。不然,书塾的事情,只需要一两天便能安排妥当了。等楚兰歌过去的时候,果真看到张简地院子里彻着茶,睡在躺椅上悠哉地翻着书。

楚兰歌:“……”

真是一个两个,都让人不省心。

张简被人捉个正着,依旧面不改色,“你来了,是三殿下让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路过,顺便过来看一看。”楚兰歌径自坐下,自己取来一个干净的茶碗,自己给自己斟茶,“这茶不错,跟我上次过来喝的不一样。”

张简眉宇轻轻一挑,“那是待客的,这是自己喝的,自然不一样。”

楚兰歌:“……”

别人待客,不都是将好的东西拿出来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是反过来的呢?

张简端起茶喝了一口,“你也不必惊讶。”

放下茶碗,他又笑道:“我穷是人尽皆知的事。”

意思是他一个穷人,拿出上好的茶来待客,岂不是摆明了让人起疑?

楚兰歌配合地扯了扯嘴角,“是,你说得很有理。”

理由是找得好,可是她一点都不信。

他十有八九是好东西不舍得给陌生人喝。

因为在他的心里,那是一种糟蹋。

好茶只有他自己喝了,才是对好茶的尊重,是它最好的归宿。

楚兰歌盯着自己面前的半杯茶,她刚才算不算是虎口夺食?于是接下来,楚兰歌没再碰那壶茶了,张简也似乎忘记了一样,果真不给她添茶,倒是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将一壶好茶喝完了。

张简问:“茶喝完了,你不走么?”

楚兰歌翘起嘴角,“你的私事处理好了吗?”

“差不多了。”张简含糊地回答。

楚兰歌说:“需要我帮忙处理吗?”

“不必,是私事。外人处理不妥当。”

“呵呵。”

“……”

张简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眼前的少年看穿了。可是,他清俊的脸上依旧挂着平和的浅笑,丝毫没有被人看穿的窘迫和尴尬,“楚兄弟,三殿下这个人好相处吗?”

楚兰歌若不是知晓他和卓一澜早认识,恐怕还会被他这一问带歪了。事关自己的前途,忐忑不安,担心自己跟错了人,都是很正常的问题。楚兰歌看破却不戳破,“好不好相处,张先生还需亲自去体会。”

“我听说三殿下不好相处,要不你换一个条件?”张简笑着问。

楚兰歌淡笑道:“张先生还是趁早认清现实好些。”

张简奇怪问:“你怎么不替他说几句好话?”

他这话又像在问,你怎么不骗我?

第413章 穷得有理4

“我觉得你不需要。”楚兰歌还没见过这样的张简,有点难缠。

张简说:“不不,我很需要。”

楚兰歌:“……”

张简又躺回了椅子上,悠悠地望着天,随即拿起书籍轻轻地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我去给他做事,我怕我会英年早逝,还是被他气死的。”

“……”楚兰歌居然无法接话。

当年张简是不是因为这点,才没有接受卓一澜的招揽?

楚兰歌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另一边。

卓一澜进宫后,直接去见了元帝。

两个人在御书房秘密商谈了将近一个时辰。

出了御书房后,卓一澜也不回东宫,又直接出宫。

在他到达卓府之时,本以来能见到楚兰歌,结果听到管家说人去见张简了。

蓝牧觉得自家主子在听到张公子的名字之际,以主子为中心,四周开始弥漫着令人压抑的气压。为了避免卓府的人遭遇到池鱼之灾,蓝牧咬咬牙说道:“殿下,要不您也去见一见张公子?”

“见他做什么?”卓一澜冷声说。

蓝牧道:“张公子的小书塾似乎不开了。”

“关闭了?”

“听说将束修退还给人家了。”

“还有这事?那我去看一看,好歹相识一场。”卓一澜面无表情地顺着蓝牧的话说下去。

只是,卓一澜带着人匆匆往府外走。

在大门前恰好遇到归来的楚兰歌,旁边还站着拎着一个包袱的张简。

张简看到卓一澜,眉目轻轻一挑,“三殿下这是出来迎接在下吗?”

“你觉得自己的脸很大吗?”卓一澜斜睨了他一眼。

张简笑道:“不大,脸大的人丑。”

“不。”卓一澜冷冷说,“你丑。”

“咦,你这是承认来接我了?”张简姿态闲逸,笑容浅浅。

落在旁人的眼里,大概会以为张公子是个温雅的人,脾气好得没话说。

可落在个别的人眼中,那是一副本公子可以包容你的无理取闹的样子。

卓一澜下巴微抬,“是你丑,脸小也丑。”

说完卓大公子傲娇地冷哼一声,优雅地转身迈入了卓府。

张简:“……”

楚兰歌:“……”

两个人相视一眼,默默无语地跟了进去。

走了一会儿,楚兰歌凑到蓝牧身边小声问:“谁招惹到你家殿下了?”

蓝牧一脸懵逼,“没人。”

“那是他这次进宫,事情不顺利?”楚兰歌猜测。

蓝牧摇头,“没有。”

楚兰歌一时找不到原因。

她刚刚回来,不可能招惹到他。

张简也是刚刚到卓府,一样不可能惹到他……

楚兰歌在想着卓一澜进宫的期间,大概是发生了什么。

倒是张简笑意浅浅,不紧不慢地跟在卓一澜身后,偶尔还瞟向楚兰歌。

傍晚时分,张简本来应该留宿卓府,却让卓一澜强行带进了皇宫,说什么还有一百三十余张圣旨未写,为了保密又不好让其他人来做,还说张简既然要负责此事,写圣旨的事便交给他了。

理由找得很好!

楚兰歌和张简都无法反驳。

第414章 惋惜什么1

于是卓一澜满意了,唯一不高兴的,大概是他要跟着进宫。

因为媳妇人却还在宫外啊。

楚兰歌不是没有提过要去帮忙,是卓一澜说不需要。

于是当晚,东宫的书房。

张简的案桌上摆着一张空白的圣旨,一笔一画地写着,“卓一澜,让你开荤的人,是不是卓府的那个少年。”

不是疑惑,而是肯定地语气。

张简是何许人?

仅仅数面便发现了卓一澜和楚兰歌之间的猫腻,再联想到不久前听到的流言,心中便有数了。

卓一澜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你如何想?”

“他长得是唇红齿白,眉目清秀,还带着几分娇气……可到底是个少年。”张简所说的娇气,即是长得有几分像个女孩子,“我早前听说富贵人家就爱养几个白嫩的少年,没想到你也有这个爱好。”

他本来以为卓一澜听后,会气得跳脚。

结果,卓一澜俨然坐着,不为所动。

在他说话这一会儿工夫,卓一澜还写好了一张圣旨。

卓一澜又摊开了一张空白圣旨,开始写了起来,“张简,你要不要养几个?我送你。”

“不必了,消受不起。”张简笑着回答。

卓一澜似笑非笑,“我觉得你一定能消受得起。”

张简摇头,“不不,美人恩都消受不起,何况是美少年的垂青?”

“可我刚才从你的语气中,听到了妒忌。”

“……”从哪里听出来的?

张简是完全没有这个心思,“我只有惋惜,没有妒忌。”

卓一澜停下笔,抬头问:“你惋惜什么?”

张简跟着停下笔,“惋惜一个好好的少年,有着大好的未来,结果却被你这个疯子糟蹋了。”

卓一澜:“……”

以后有你妒忌的!

怀着这个小心思,卓一澜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一点都不生气。

宁心静气,继续写圣旨。

书房里除了二人外,还有蓝牧。

蓝牧在一旁给二人打下手,自然听了二人的对话。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听到。

八卦是好,可八卦也不能胡乱听。

同时蓝牧也惊讶自家主子和张简的关系,背地里居然这么好。

若非好到一定程度的朋友,是不会当面调侃对方的,尤其还是互相戳痛处。要想一想自家的这位主子,可是个特别记愁又小心眼的人。

张简此举,简直让蓝牧崇拜极了。

卓一澜就扫贪的事宜忙碌了两日,成功将张简打发离京——去忙碌扫贪的事宜。

在这段时间。

整个京城弥漫着一股很奇怪的气氛。

茶楼酒肆在谈论着三殿下的事,又暗地里议论着三殿下养少年,是个断袖的丑闻。可是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谈论,朝中是一片安静。京中不少权贵暗中告诫家族子弟,不要跟着外面的人胡乱说,小心三殿下的火气,烧到了自家的身上。下场可以借鉴诸位御史大人去乡种田,和几位大臣回家写策论的命令。

据说,这些提议都出自三殿下!

上层谨小慎微,小心翼翼,没几日就影响到底下的人了。

第415章 惋惜什么2

渐渐地,很少有人提起了。

一场闹成,变成虎头蛇尾。

端王府里这几日,一日换了好几套茶具。

听说都是王爷“不小心”摔的……

不要以为谣言一事就此完结。

没两天风波又起,是有一日,三殿下跟户部尚书和几名官员,一起去喝酒。

酒过三巡,有人壮着胆子问起谣言的事。

喝着醉兮兮的三殿下望着窗外,很是忧伤地说,“不要老提谣言,一提本王就会想到春猎了……”

“那日,本王是伤透了心……兄弟啊兄弟。”

“……”

春猎发生了何事?

自然是端王射杀卓将军一事……当时可闹得很大啊!

于是谣言又暗暗起来,此次是烧到端王身上了。

卓一澜呢?

他如先前跟楚兰歌说的一样,要当一个大度的男人。

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居然还义正词严地骂了八卦者,替端王说了一堆好话。偏偏这一幕,又被不少人看到,于是对于卓一澜的评论又复杂了,例如说他性格虽然有些阴晴不定,可也是个重情重义。甚至还有个传言说卓一澜特别可怜,替端王说了一堆好话又如何?还不是个傻的。

傻子都能看出,当时端王是想杀他的……

卓一澜的名声就这样,反倒莫名其妙地恢复了不少。

端王就算早知道传闻奈何不小卓一澜,结果却让他始料未及。

不但没有恶心到卓一澜,反倒是自己惹了一身腥!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卓一澜将自己标榜得有情有义,等他去向卓一澜道歉的时候,他便不能明着来找茬,还要装着大大方方地原谅他。只要卓一澜明面上原谅了,上次春猎之事便算是彻底揭过了。只是,等端王将请帖去东宫,想邀请卓一澜到王府一趟,送了好几次请帖都如石沉大海。

卓一澜压根不见端王。

他跑去陪心上人了。

楚兰歌这些天不在城内,到了别院里住着。

每日和宋谨先侃大山。

今日卓一澜过来,又见到楚兰歌在和宋谨先一起喝茶。

宋谨先见到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踏进来,神色微微变了变,愣愣地盯着卓一澜的脸庞,脱口道:“怎么可能?!居然会长得真这么像……”

楚兰歌闻言心头微微一紧。

宋谨先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卓一澜!

他……是个知情的人?

这老鬼果然还隐藏着不少秘密……

卓一澜冷冷地看着宋谨先,“叫什么叫,不认识我了吗?”

宋谨先没有回答。

倒是楚兰歌提醒,“阿秀,他是第一次见到你的真容。”

卓一澜和宋谨先打过不少交道,不可谓之不熟。

宋谨先听到卓一澜出声,熟悉的嗓音霎时让他清醒,“卓一澜,你真是萧文秀?!”

“宋谨先,你好像很惊讶?”卓一澜扬眉。

楚兰歌淡淡道:“他是三皇子,不容置疑。”

“怎么可能?”宋谨先听了,显得有些呆滞。

萧文秀是皇家族谱上,三皇子的姓名。

朝中大臣知道有个三皇子在民间,却几乎没有人见过,仅是听说过姓名而已。

第416章 惋惜什么3

宋谨先早前以为三皇子跟端王他们一样,都是名不副实。但是上一次端王却跟他说,只要见过三皇子真人,便不会怀疑卓一澜不是元帝所生。

如今宋谨先倒是有点信了。

难道元帝真的有后人了?

卓一澜察觉到了宋谨先的异样,瞳孔微微缩了缩。

楚兰歌对卓一澜道:“今日怎么又过来了?”

“事情都让下面的人去干了,我暂时没事便来了。”卓一澜笑着坐到她身边,有点习惯性地拿起她面前的茶碗,将她那杯茶喝完,只是茶水入口,他忽然含在嘴里没有吞下去,表情有些奇怪。

楚兰歌浅笑着说:“这茶我没喝过,怎么样?”

“不怎么样。”卓一澜将茶吐了。

倒是旁边的宋谨先冷静了下来,回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背脊上冷汗都出来了一层。

宋谨先道:“三殿下大概是喝不惯粗茶。”

粗茶不止,还是陈年的粗茶!

卓一澜见到旁边的人儿笑眯眯的,顿时明白了过来。他觉得这样的楚兰歌特别调皮,使坏的样子都这样可爱,居然会拿陈年的粗茶来招待宋谨先。

所幸某人不知道楚兰歌这一招,还是从张简身上学的。

否则又要心塞了……

楚兰歌结束了跟宋谨先闲扯的日常,随着卓一澜去了别处。

倒是又路过关押宋碧瑶的房间,楚兰歌又只是看了一眼,便直直走了过去,紧紧跟在卓一澜身边走着,“阿秀,听说这几天你在城里玩得很开心。”

“哈哈!”

卓一澜爽朗一笑,“是挺开心的。”

楚兰歌笑了笑。

卓一澜又道:“端王天天给我下请帖。”

冷笑了一声,他又说,“他以为他是谁呀,想见我就能见么?”

“是想借着这个时机给你赔罪吧,好冰释前嫌。”楚兰歌打趣。

卓一澜恶心了一把,“咱们不提他。”

楚兰歌笑着点头。

在别院里,卓一澜又呆了半日。

傍晚时分才略带不舍地说要回去,楚兰歌没挽留。

而卓一澜说是离去,却在那之前转去了宋谨先的房间。

宋谨先见到卓一澜出现,很是惊讶。

此时的卓一澜跟先前不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森冷而透出杀气,“宋谨先,你是不是知道一些秘辛?”

“三殿下所指的是什么?”宋谨先忐忑不安。

卓一澜道:“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宋谨先低头说,“三殿下请放心,罪民什么都不知道。”

“嗤!”

卓一澜嗤笑,“端王曾经去大牢里见过你一面。没多久你就被发配,再被他救走了。他会帮你,必定是你拿出了什么。你和他的交易,我没有兴趣知道。但我留着你一命的原因,你可知道?”

宋谨先隐忍道:“三殿下能否解惑?”

“当然是留着在适当的时机,拿来坑杀端王。”卓一澜笑容邪肆。

宋谨先抿紧着双唇,老脸黑了几分。

卓一澜下巴微扬,冷傲说:“端王有个秘密金矿,你可知道位置?”

第417章 惋惜什么4

宋谨先很是震惊。

端王的胆子真大,竟然敢私藏金矿?!

这个罪名被证实的话,端王绝对会身败名裂,难逃一死。

卓一澜眯起了桃花眼,冷声说道:“我不管你知道不知道,只要我传出风声说你交待了一个秘密,这一个秘密能让萧国的国库十年不会空虚。你说这个消息一出,端王会不会多想?”

“?!”

宋谨先心肝都在发颤。

真这样的话,他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同时还有他在南方的家人……

不要以为卓一澜只是说一说。

他离开别院后,确实又这样做了。只不过,他不是将这个消息传得人尽皆知,而是将暗地里让人透露给了端王的人,然后再传到了端王的耳边。

端王前两日才收到宋家父女落到卓一澜手里的消息。

还没等他想好要如何处理,宋家父女就背叛了?

解语阁的暗室里。

端王见了自己的下属。

林子晋道:“王爷,宋家父女背叛,该如何处置?”

“不一定是真的背叛了。”端王还存着疑惑。

解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简洁道:“宋碧瑶不会背叛。”

端王冷峻道:“本王心中的数。”

宋谨先这个人端王看不透,倒是宋碧瑶不会背叛,要背叛的话先前早就背叛了,不会等到现在。再者宋碧瑶都不知道金矿的事,宋谨先又哪来的消息?

要是宋谨先得知这个消息,又岂会受他的要挟?

另一边。

卓一澜派人严密盯着端王。

一边数日端王都没有动作,照常深居简出。偶尔出去一趟,还是以文会友的名目,跟一群文人聊聊诗词。以前他几乎不出门,如今倒是出门了,还学了文人一副清高又无欲无求的姿态。

卓一澜琢磨着这个事儿。

又过了两日,他去了卓府见楚兰歌,终于忍不住跟楚兰歌说了。

楚兰歌听到他擅自的做法,微微有些头痛,“弄巧成拙了。”

卓一澜:“……”

当真么?

端王那贱人看穿了他的计策?

楚兰歌又补充,“还有可能打草惊蛇了。”

“怎么说?”卓一澜不解。

楚兰歌分析道:“端王跟宋家父女打交道的时间,比你和我都长。金矿这么隐秘的事情,端王不会告诉他们。因为少一个人知道,就会少一分暴露的风险。你这么一闹,倒是让端王安心了不少。”

所谓的安心,自然是确定了他们查不到金矿的消息,并且无计可施。

卓一澜指尖有节奏地轻轻点着桌面。

管家此时匆匆过来禀报:“殿下,端王求见。”

“不见。”卓一澜冷着脸说。

管家下去了,一会儿又回来,“端王说,若你不见他就一直站在门外不走。”

卓一澜嘲讽地笑了笑,“他想站就站着。”

管家正要退下去。

楚兰歌出声,“且慢。”

管家的脚步适时停下来。

楚兰歌又道:“阿秀,你这样做,可能会正合了他的意。”

端王求见三皇子被拒在府外,传闻定然会偏向端王。世上总有些人会脑子发热,不问原因便去同情弱者。

卓一澜笑道:“这个我有办法,你就等着看吧。”

楚兰歌:“……”

又要使坏了么?

第418章 暗巷埋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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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应是,接着去照做了。

果然,端王如楚兰歌所料的,并没有离去。

而是伫立在卓府大门口,一副被拒绝了还是要表示自己的诚意,说是诚心诚意来负荆请罪。

端王等了很久,一个时辰过去了,又是一个时辰。

而这一站就到了晌午。

夏日的艳阳很毒,洒得人的皮肤火辣辣,端王也是上狠人,居然一直站着没有离去。

在卓府外面慢慢聚了不少人,都在远远观望着。

端王站在卓府前,求见三殿下的事也快速地传开了。

有一些好事之人还特意绕了大半的路跑过来观望。

好似印象楚兰歌所猜测的一样,议论起初是好坏参半,渐渐就一面倒向端王了。尤其是端王站在烈日之下暴晒,大汗淋漓和满面通红的样子,看着挺惨。

可是端王还是站得笔直,宁折不弯。

卓府的后门。

卓一澜和楚兰歌乔装溜了出去。

蓝牧跟在身边也有些无语。

前院那边的大门口,端王还站着呢。

正主这一边却溜走了,端王这一站,恐怕要白费了。说不定等时辰差不多了,他家主子还会拐一个弯,带着几滴鳄鱼的眼泪,厚颜无耻地说他先前在宫里处理着政务,一听见端王在卓府面前站着,便匆匆扔下政务过来了。

于是,端王站了大半日,便成了一场笑话!

果真不愧是最懂得揣摩主子心思的得力下属。

卓一澜是真有这个打算,还笑着拿来跟楚兰歌说了。

反正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卓一澜一边走一边小声问:“阿楚,你要不要过会儿陪我一起回卓府看戏?”

“这么精彩的戏,岂有不看的道理?”楚兰歌嘴角翘起。

知道端王会倒霉,她就高兴了。

卓府的后门是几条小巷子,在这一片富贵人家的住宅,几乎是少有人走。

三个人本想穿过巷子,直接到隔壁的那条街道去。

走了一段路,三人忽然顿住。

四周太过安静了,隐隐透出几分诡秘。

蓦然,一支短箭射向卓一澜!

蓝牧先一步拨剑,将短箭击落。

霎时身后又响起了打斗声,不用多想了,一定是暗中保护卓一澜的暗卫,遇到了伏击。

青天白日,居然又遇到刺杀?!

楚兰歌突然想起了站在卓府大门前的端王,搞出这么一出的端王,是不是早料到了卓一澜不会安分请他进府?

若真是如此,端王的算计一定不仅仅是这点。

埋伏地屋顶上的人,不断地朝巷子下方放冷箭。

蓝牧挡在二人面前,快速将冷箭击落。

楚兰歌拿出了贴身的匕首,将蓝牧错漏和挡不及的箭击落。

卓一澜坐腰间扯出了一条鞭子,跟着将飞来的箭甩开!

他们这次的处境非常不好,前后都有埋伏。

又因为他们是临时偷溜出来,保护的众多暗卫也准备不足。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打斗声,幕后之人连一帮暗卫都算计好了。

第419章 暗巷埋伏2

楚兰歌抓住了一支箭,猛地一甩。◢随◢梦◢小◢.lā

霎时击中了埋伏在墙头的一名杀手的眉心!

一声惨叫,那个人摔了下来!

接下来有几十个蒙面前,前后夹击,举着刀剑朝三人杀来。

“杀!”楚兰歌冷声说,“只能杀出一条血路。”

于是卓一澜冲上去杀了一人,夺下了一把长剑,便大开杀戒。

楚兰歌跟着杀了一人,也抢一把刀。

两个人互相配合,默契之极,在小巷子里让数十人围攻,一时都没落败。只是有时会出现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例如卓一澜会时刻保护楚兰歌,蓝牧拼死护着卓一澜。

楚兰歌是有点杀红了眼。

不算是谁策划了这场暗杀,都是不想给卓一澜活路!

这安稳的日子,还没有过几天!

渐渐的,楚兰歌身上添了一道道的伤口。

卓一澜见之眼中闪过暴戾,越发拼命,连连斩了数人。

而蓝牧的样子也很狼狈,找到一个机会,他将信号发了出去!

不止是蓝牧发了信号,暗卫那边也有人发了信号。

一个地方同时发了两次暗号,可见情况有多危急!

附近的巡逻的官兵,还有暗柱和卓府的护卫等等,都第一时间往这边赶。

之前卓一澜去了卓府,早便有几支官兵在附近巡逻,不过他们大多在前门那边,没有料到卓一澜会走后门。

所以,即使是立马赶过来,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等巡逻的官兵首批赶到,众人看到的恰是让人心惊胆战的一幕!

有个蒙面人举刀要砍向一名浑身是血是少年,三殿下突然奋然地扑过来将那刀挡住,一脚踢飞了那名杀手,只是,他急切地扑过来救人,自己身后却空门大开,几乎在同时,三殿下背后便被人砍了一刀,深可见骨!而下一刻,砍了三殿下一刀的杀手,转眼也让那个少年凶狠地杀死!

三个人浴血奋战,小巷子里躺了不少尸体。

血流成河,血腥弥漫。

巡逻的官兵飞快地加入,很快解救了危局。

那些暗杀的人见形势不对,当即逃遁。

另外后面暗卫那边的杀局,也渐渐到了尾声,死伤想必不会轻。

楚兰歌举刀杀死了最后一人,忽然有些支撑不住要倒下,腰间忽然来了一只大手,将她揽入怀里,“阿楚——”卓一澜喊人嗓音颤抖着,像是在后怕。

没死就好,没死……

他们活下来了,终于活下来了!

先前的形势,卓一澜已经有了必死的准备。

楚兰歌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有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活着。”

言罢,她眼前一黑,昏倒了过去。

在昏迷之前,楚兰歌只觉得身边的男人抱着自己更紧了,还似乎有些慌乱。

禁卫军统领赶过来的一刻,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三殿下,抱着一个全身是血染的少年,慌张失措。这是禁卫军统领第一次看到卓一澜失态,没了往日的淡定和从容,高贵和矜持。

这震撼的一幕,禁卫军统领在多年以后,依旧记忆犹新。

第420章 暗巷埋伏3

“捉活的!一定要带回去好好审!”

后面另一条巷子里,突然响起了端王的怒喝。?随{梦}小◢.1a

原来是卓一澜的暗卫,同样被数十名杀手围堵,却恰好堵在了巷子与巷子之间的转角处。

端王见到信号,即好似顾不得负荆请罪,匆匆穿过了卓府过来,便撞见了暗卫在被一群人围攻,接着端王就加入了战局,一打就到了现在。

端王杀了不少人,衣袍染血。

这一边。

听到声音的卓一澜,冷冷地回头望了一眼。

巷子里没有端王的人,端王在另外一条巷子,只是声音传了过来而已。

卓一澜抱起了楚兰歌,“走!”

蓝牧刚想站起来,却跟着又要倒了下来。

一个巡逻的官兵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

蓝牧有气无力地道谢,然后昏迷了过去。

三个人只有卓一澜没有昏倒!

不是卓一澜受得伤不重,可是他硬是不倒!

走出了巷子口,一辆搭着几名御医地马车匆匆过来,几名御医都带着药箱,当即给卓一澜和蓝牧等人止血,倒是有个御医想给楚兰歌看伤,被卓一澜阻止。

卓一澜将人抱上马车,“将伤药给我!”

“三殿下,您的伤还没处理好!”御医战战兢兢地说着。

浑身是血的三殿下,煞气冲天,给人的感觉很可怕!

车厢里,卓一澜拿着血亲自给楚兰歌止血。

等回到了东宫,又喊来了医女,给楚兰歌清理伤口。

检查过一遍,医女脸色有点发白地说了,楚兰歌身上有几处的伤口比较深,可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只需要体会一段时间即会恢复过来。

卓一澜黑着脸道:“可是她昏迷了。”

医女拱不住他的气场,太可怕了,“殿、殿下可以请御医过来看一看。”

卓一澜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的楚兰歌。

屋外守着的御医,很快又被扯了进来。

经过一遍检查,御医说楚兰歌只是失血过多,性命无碍。

卓一澜还是要折腾,要御医再三保证,她不会死!

幸好这个时候元帝的大驾匆匆过来了,将御医解救于水火之中,并且强行命人将卓一澜押住,开始给他检查伤口。先前宫外的卓一澜,只是匆匆止住了血,并没有什么处理伤。

在一番折腾之下,卓一澜也终于扛不住,昏睡了过去。..

元帝全程黑着脸,尊威极盛。

整个东宫都笼罩着阴云似的,每个人都活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如今大家都知道了,这次刺客来自大邑国。

遗留下来的尸首,身上即便没有找到任何象征身份的物件,可死者的长相是摆在那里。虽然长相上乍一看跟萧国人差不多,可若是去过大邑,见多了大邑国的人,还是能看得出来差异。

元帝下旨封城,全力追捕大邑的余党,又问:“端王呢?在做什么?”

“端王恰好在附近,赶去的时候杀了十余人,还活捉了三名。此刻正要去东宫,说要探望受伤的三殿下。”单膝跪在龙案下方的禁卫军统领禀报道。

第421章 暗巷埋伏4

元帝问道:“他当时怎么会在附近?”

“正好人在卓府的前门……”

禁卫军统领将查到的事,说给了元帝听。{随}{梦} щ{suimеng][lā}

元帝让他下去,继续追捕刺客。

再说萧轼去了东宫,在卓一澜的寝宫前被拦下,是一队禁卫军。

禁卫军那名队长客气地行礼道:“端王爷,陛下有旨,任何人都不得打扰三殿下。”

“本王只是想知道三皇弟是否安好。”萧轼面容清冷地问着。

禁卫军那名队长迟疑了一下便道:“三殿下歇下了,并无性命之忧。”

萧轼轻轻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了。

东宫掌事的太监本还想着请端王去正殿坐坐,可端王离开得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上前说话,人便走远了。

萧轼出了宫,直接回了端王府。

让下人准备了沐浴,等沐浴过后,换下了染血的衣袍。

萧轼又去了后院的主居,命令任何人过来都不能打搅,这才通过暗道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上次主居有暗道的事情,是暴露了,可对方也仅仅是看到他从里面走出来,并不知道这条暗道具体是通向哪里。这条暗道目前至关重要,萧轼还没有打算弃用。要弃用也要等下一个隐蔽的据点建好了才行。

萧轼乔装去了解语楼。

密室里,林子晋和赢甲都在等着萧轼。

萧轼雷厉风行地走进去,坐到了首位上,一拍案桌!

“竟然失败了!”萧轼冰冷的双目,满是戾气。..

林子晋吃惊,“怎么会失败?不可能!”

萧轼道:“本王刚从宫里出来,已经确认了卓一澜没死。”

“一百名的精英死士,怎么会连几个人都杀不了?!”林子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当时他们早算计好了,卓一澜十有**会殒命在卓府后门的暗巷。

在巷子里头埋伏有劣势也有优势,即是暗卫不会跟得太紧,只要隔绝了暗卫的救援,前头走着的卓一澜,插翅难飞。

在京城行事,冒着极大的风险。

可是他们早就想好了,就算堵上一百精英死士的性命,也要将卓一澜斩杀在暗巷。

按照他们的预计,成功的可能在九成以上!

因为这一次是王爷亲自参与的。

王爷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就罕见有失败。

林子晋有些接受无能了,他是没有料到王爷亲自动手,还是让卓一澜逃脱。

卓一澜这个人真像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怎么杀都杀不死……仿佛天生就是来克他们似的。

赢甲道:“还好王爷有远见。”

“是啊,幸好这次用的死士,都是大邑人。”林子晋心头也一阵庆幸。

当时他们安排死士,是萧轼突然要求全部换成大邑的人。

在培养死士上面,他们是各国的人氏都有。因为在挑选苗子培养的时候,基本是从乞丐或流民中挑选的孩子。如今天下诸国战乱,流亡失所的百姓真的不要太多。

其实说起来,萧国还是相对比较安稳的国家。

赢甲问:“王爷,余下那些人要如何处置?”

第422章 约定什么1

“贪生怕死,留着何用?”萧轼冷酷地说着,“尸首如何处置,不必本王来教你吧。随-梦- . lā”

“属下明白。”

赢甲领命,当即匆匆离去。

没有多久,官兵搜查到一间空置了很久的民房,就发现了里面逃走刺客的尸体,房间还有残留的酒菜,似乎是酒足饭饱后集体服毒自尽了。

作为死士,自杀很常见。

处理此事的官员驾轻就熟,飞快将事情禀报了上去。

不一会儿就有专人过来处理现场。

元帝也很快收到了消息,眉头皱得死紧,“老二!”

一个穿着斗篷,遮住了大半的脸,只露出下巴的男子现身。..

元帝道:“以后你跟随三殿下。”

“陛下是指臣个人,还是包括臣身后所有的人吗?”男子的嗓音淡而无波。

元帝沉思了一瞬,“所有人。”

“遵旨。”男子回答之时心头微微发苦。

人和人,真是不同命。

可是他还能活着,这条命就是陛下赏赐的,陛下的命令他不可能违背,也违背不起。

当晚东宫。

卓一澜蓦然惊醒,然后便匆匆去守着楚兰歌。

楚兰歌依旧还昏迷未醒。

女子的身体素质还是不如男子,她此次算是强行支撑着,靠的是一股求生的意志。在确定来了救兵后,她心神一松即是再也支撑不住倒下了。

半夜还发起了烧。

医女一直在旁边伺候着。

在外面还守着御医。

卓一澜的身子其实也有些发烧,可是他不肯去休息,御医也拿他没办法。然后他还命人在楚兰歌的房间里,再安置了一张床,他就在这个房里歇息了。

东边泛起了一片鱼肚白。

天色灰蒙蒙亮。

一刻钟前才睡着的卓一澜,忽然意识到床前多出了一人。

卓一澜猛地坐起,盯着床前的那个穿着斗篷披风,遮住大半脸面的男人。

而原本守在房间的医女和宫女,都不见了。

很快,卓一澜面容冷静问,“是陛下让你过来的?”

“难道不该是刺客吗?”男子的嗓音略为低沉沙哑。

“刺客还没这本事。”卓一澜没有胡乱说。

穿成男子这个样子,还能不惊动外面的禁卫军进来,几乎是不可能。

除非这个男人是陛下的人,有陛下的通行令牌。

男子转头看了眼另一张床榻上的楚兰歌,又看向卓一澜,轻嗤道:“想不到你还是个痴情种。”

“过奖。”卓一澜听到他的嗓音,莫名有一丝熟悉,“你是谁?”

男子将兜帽掀了下来。

见到他的脸,卓一澜瞳孔微缩,“你还没死?!”

高大的男人面容还是很年轻,可是满目沧桑。

忽然,卓一澜嗤笑,“这个死样是给谁看?你是想当痴情种吗?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

男人的黑眸微微动了动,自嘲了一下,没有说话。

因为他发现卓一澜的话很对,为了一个贱人,真的不值得。

可是为了一个贱人,他害死了很多人,还差点连自己的性命都赔上了。

若非是陛下开恩,他早就是黄泉路上一缕游魂了。

第423章 约定什么2

原来这名男子,正是传闻中“死”去的秦王。随-梦- . lā

秦王算是元帝留在身边一手养大,还负责着重要的情报营。

可是秦王犯下的错误太大了,连元帝想保他都难。

元帝还是顾念亲情,给了他两个选择,摒弃掉王爷的身份后,他可以化明为暗继续掌管情报营,或是换个身份远离京城,安心当一辈子的富贵闲人。

秦王选择了第一个,因为他不甘,他还想着有一天亲手报仇。

然后元帝对外宣称他已经被斩首,秦王本人转明为暗,继续负责情报的事宜。只是当初情报营损失惨重,再建起来非一朝一夕之事。他花了两年的时间,也才是恢复了一两成。

秦王羡慕卓一澜,但有些事情他知道自己羡慕不来。

那个帝位从一开始就与他无关。

因为小时候元帝即告诉了他,关于他的身世,他只是元帝以前下属将领的遗孤,姓秦。然而元帝却一直对外宣称,他是帝子,并给了他王爷之尊和体面。

秦王忽然单膝跪了下来,恭敬道:“属下秦洛,见过主子。”

“……”卓一澜沉默。

他不说话,秦王跪着不动。

此举看似简单,其实就是效忠。

秦王语气无波道:“目前属下负责情报营,陛下让属下日后听从主子的调遣。”

“你先起来。”卓一澜复杂道,“等我跟陛下聊过了再说。”

这人可不能随便收!

不是有人来效忠,他就要收!

他很挑的,好不好?

秦王以为他不收,是顾忌元帝。

倘若他知晓了卓一澜心中所想,一定会呸他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怂货!

秦王离开前,还顺便告诉他一个消息,“殿下,微臣刚刚收到消息,跟您有点关系的。”

“什么消息?”卓一澜冷着脸挑眉问。

他不答应收人,他居然这么快就改口了?

呵呵!

秦王道:“是你在城外一处别院,突然遭贼了。”

卓一澜霎时眯起了眼。

秦王又补充道:“是阿五守着的那一处。”

“是什么时候的事?”卓一澜冷声问。

秦王说:“两个时辰前。”..

他说完即走了。

卓一澜陷入了沉思。

那处别院唯一值得别人惦记的,就是宋家父女。他遇刺后没多久,皇城已经封禁。在城里的人是出不去的,可别院还是发生了事情,这也说明对方事先便有了安排。

突然,房间里响起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阿五他们可有出事?”

卓一澜霎时惊喜,他扭头看向楚兰歌,果然见她醒来了!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扑到了她的床榻前,“你醒来了?真的醒来了?!”

楚兰歌轻轻地翘起了嘴角,“是啊,醒了。刚好听到你和秦王的对话。”

“我去叫御医。”卓一澜也是伤得不轻。

可是,他是个能忍的人,一点都没表露出来,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若非楚兰歌亲眼看到他中了几刀,她都要怀疑他真没受伤了。

见卓一澜要出去,楚兰歌伸手拉住了他袖子。

第424章 约定什么3

楚兰歌说道:“我暂时没事,咱们聊聊别院的事,阿五他们没事吧?”

“应该没事,有事的话秦王不会不提。◢随*梦*小◢.1a”卓一澜柔声说着,“你先别担心他人,要好好地养伤。”

楚兰歌撑着坐了起来,背倚在床头壁,洒脱地笑了笑,“阿秀,你这个样子太过紧张兮兮了,我们受伤不是常有的事吗?”她又动了动自己的手脚,检查了一下子。

“这次还好,没有伤筋动骨。”楚兰歌很高兴。

卓一澜定定地看着她的笑脸,不知不觉中恍了神。

楚兰歌检查完又扯过他,“你呢?伤势如何?”

“不碍事,都是外伤。”卓一澜这才回神。

楚兰歌笑道:“这就好,哎哟,又捡回了一条小命。那时我真的以为自己这辈子又要凉了……”

她一个又字,说得轻轻松松,却听得人心酸无比。

卓一澜是心有余悸,缓缓地靠近她,将她半搂在怀里,“阿楚,我们都还活着,以后也要活着……还要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你说好不好?”

“好啊。”

“那我们约定一下。”

“约定什么?”

“你我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

楚兰歌猛地睁大了凤眸。

然后,她淡淡地拒绝:“不行。”

卓一澜眼底仿佛积蓄着风暴,咬牙切齿问道:“为什么不行?”

“这个约定太矫情了,不适合本人的观念。”楚兰歌说得很严肃,脸色淡淡,可眼神却有些飘远了,“若说要约定什么,也是一个人出事了,活着的人要继承另一个人的遗志,加倍地活下去。”

她,是被上次的他和御飞音吓到了。

不会再想看到那种画面……

卓一澜沉默了良久,都没了下一句。

不过,他的面容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也不知是默认了她的话,还是以沉默来抗拒。然而他就算反抗也没有用,她对于这个问题是异常地坚决。

几乎在同一个时辰。

蓝府。

蓝牧此次受伤。

他不在宫里养伤,而是让禁卫军送回了家里,还留下了一名御医暂住在府中照料。

此次的伤势他略重,至少要躺在床上一个月。

大清早醒过来,即听到家人说有人过来探望。

当蓝牧看到来的人是阿五,即吃了一惊。

阿五不是一直守在别院么?..

蓝牧问道:“大清早的,你怎么在这里?”

“是城外别院出事了。我是进城赶来报信的,才得知皇城封锁了。今日的城门只准进不许出。”阿五心中正疑惑着,看着蓝牧躺在床榻,室里弥漫着药味即明白了,三殿下这边恐怕是出了什么事。难怪他大清早赶在城门开启的一刻进城,便发现整个皇城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街道上的巡逻官兵是一波接一波地路过。

蓝牧问:“别院出了什么事?”

“宋家父女被救走了。”阿五说着。

蓝牧惊讶,“救走了?”

“是的。”

“……”蓝牧沉默,此事发生得太巧。

蓝牧沉思片刻说道:“你进宫去见殿下吧。”

第425章 约定什么4

“试过了,东宫进不去,也见不到三殿下。{随}{梦} щ{suimеng][lā}”阿五很无奈。他是让禁卫军拦截了。称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三殿下。

其实元帝的本意是不想后宫那些妇人打着探望的名目去烦卓一澜。

结果不但拦下了端王,也拦住了报信的阿五。

蓝牧将在暗巷的事情说了说。

阿五很是震惊,“大邑潜入了这么多杀手在皇城,守城的官兵居然一个都没发现?”

“是的,有人要倒霉了。”蓝牧冷笑。

阿五点头,可能有一批人要撤职了。

正如蓝牧和阿五料想的,当日上朝,元帝在大殿下大发雷霆,当即撸了负责皇城巡逻的武官职位,还有下面守护各个城门的十几个官员。按照元帝骂人的意思,就是骂一群废物,连大邑国的刺客都潜伏到了自家的门口了,还毫无所知。其实,元帝这一回不仅是骂人,也有发泄的意思。

因为元帝自己建立的情报营,同样没有察觉。

若说京中没有人里应外合,元帝是不相信的。

所以元帝在大殿上发泄一通,又让秦洛去彻查。

秦洛去查一样是无功而返,痕迹被人抹得干干净净了,那一百名刺客仿佛就是凭空出现。此事查不出来,很有可能是不了了之,背黑锅的只会是大邑。

下朝后,元帝去了东宫。

得知卓一澜在书房,而楚兰歌还在房里歇息。

元帝居然改变了主意,单独去见了楚兰歌一会儿。

楚兰歌本想起身见驾,元帝还让她继续躺在床榻,还关心了几句。

楚兰歌莫名有点受宠若惊。

这般和颜悦色的元帝,楚兰歌是第一次见到。

以前元帝给她的感觉就是严肃端正,威严又寡言。

“澜儿此次没死,据说你功不可没。”元帝已经差人去问过蓝牧。

据蓝牧的交行,楚兰歌很护着卓一澜。

虽然蓝牧没有夸大,可也是隐瞒了一事,即是卓一澜更护着楚兰歌,甚至有些不顾自家安危。蓝牧跟在卓一澜身边多年了,还是有些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气,所以,他自作主张地隐瞒了下来。

这也是元帝对楚兰歌和颜悦色的根本。

倘若让元帝知道了,就算能容得下楚兰歌,恐怕心里也会落下芥蒂。这种所有的家长一样,得知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差点为了别人丢掉了性命,心里又岂会舒服?

楚兰歌垂下眼睑,“民女不敢居功,当时也是为了自保。”

元帝严肃的面色缓了缓,“你想要什么赏赐?”

“民女不需要赏赐,能在这里养伤已经是福气了。”楚兰歌回答中规中矩。

元帝将话题一转,“死士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你的武艺又是从何而来?”..

“……抱歉,陛下。”楚兰歌只能胡扯道,“民女曾经承诺过恩师,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朕也不能说?”

“君子当是一诺千金,民女虽然不是君子,却也重诺。”

“……”

元帝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倒是挺欣赏楚兰歌的气节。

第426章 真无碍么

这个时候元帝是一点没有想到,自己被人忽悠了。随-梦- . lā

什么狗屁恩师?不存在的!

此时门外有动静,是卓一澜来了,被容伶拦在门外。

元帝脸黑了一瞬,这小子一定是怕他吓着了小姑娘,于是他冲着外面道:“容伶,让他进来。”

卓一澜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给元帝行了一礼。

元帝道:“你的伤好了吗?不好好休息去书房做什么?”

卓一澜恭谨说:“谢陛下关心,我的伤无碍。”

“无碍?”元帝只想砸他一脸,“背后那一刀可是见骨头了,真无碍么?”

“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小伤,算个什么?”

“你还是挺逞能的。”元帝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卓一澜忽然嘻嘻一笑,凑近元帝讨好地说道:“陛下,我知道您在关心我了,可您下次关心人的时候能别板着脸么,这让我一时之间都会意不过来。”

这不,刚才跟你顶嘴,就是我没会过意啊。

元帝郁闷死了,现在这小子不严肃了,偶尔还会撒娇。

这更难对付了!

没脸没皮的小子!

元帝心里想着,嘴角却压抑不住地翘起,显然心情还不错。他过来就是要看看卓一澜的伤势,如今见他活蹦乱跳的,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等过了一会儿。

卓一澜又问道:“陛下,真是大邑国的杀手吗?”

“嗯,全是大邑的人。”元帝已经派人查过尸首了,“还有萧轼活捉了三人,用了特殊的审讯手段,那三人开口承认了自己确实是大邑人,没多久就死了。”

刚才卓一澜就是在书房里,听到手下的汇报,才得知围杀自己的蒙面人全部来自大邑。

对于这个消息,他还是存着疑惑。

后来又听到端王当时也在场,还杀死了十余名刺客,活捉了三人,还当场将那三个人邪毒中的毒取了出来。这一番举动又完全不像是幕后主使之人,真是幕后的主使者,又岂会主动留下活口?

卓一澜想不通个中的关节。

元帝道:“城里应该有奸细,还隐藏得极深。”

“真是这样么?”卓一澜疑惑。

元帝问道,“那你心里如何想?”

旁边安静地听着楚兰歌,突然开口:“陛下,是大邑的杀手,就一定是大邑派来的吗?如今边城诸国的流民颇多,想找一个大邑的孩子培养成死士一定都不难。”

只要有一口饭吃,恐怕很多孩子都争着去干。

只要找十岁左右的孩子,培养几年即可,成本也不会很高。

元帝和卓一澜听了后,双双沉默。

楚兰歌又道:“倘若有人想刺杀三殿下,又不想被查出来,故意用上大邑人来误导我们呢?真是如此的话,我们将错都归于大邑国,在真正策划此事的人眼里就是个傻子。”

是傻子的元帝:“……”

是傻子的卓一澜:“……”..

真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傻子之说很扎心!

奈何楚兰歌纯粹是打个比方,完全没有骂人的意思。

第427章 趴着睡吧

既便没有别院的事情,楚兰歌都怀疑此案跟端王脱不掉关系。~随~梦~小~说~щ~suimеng~lā

若非端王出现,还站在大门口求见,卓一澜不会想走后门离开,也不会中埋伏,差点丧命了。

端王很了解卓一澜,将卓一澜的心思都算计进去了。

光是想一想,楚兰歌都觉得这男人很可怕。

她认为不能再让端王活着。

因为端王的存在,已经严重地威胁到了卓一澜的安危。

楚兰歌想杀端王的心,以前便有了,却不算很急切。可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强烈,宛如风暴一般在心底翻腾着。然而在表面上她还是淡淡的,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

元帝表示会继续命人调查。

卓一澜是不抱希望了,幕后之人设想周密,一步步都算计好了。

此事注定又是跟先前的刺杀一样,不了了之。

等元帝走了后。

卓一澜便凑到了床榻前,还麻利地躺在她身边,“阿楚,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回你的床上去睡。”楚兰歌用脚踢了他一下,只不过力度不大。

卓一澜又想黏过去,偏又顾忌着她的伤口。

楚兰歌问:“你这样躺着,背后的伤不痛吗?”

“痛呀!”卓一澜桃花眼闪过精芒。

楚兰歌皱眉,“那你还不快起来。”

“可我累了啊。”

“别贫嘴了,趴着睡吧。”

“让我在你床上睡吗?”这才是重点啊!

装可怜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楚兰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往床榻里面挪了挪,让出了一些位置给他。于是卓一澜高高兴兴在趴着睡了,还斜着脑袋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的侧脸,眼中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不是说累么?快睡吧?”楚兰歌掀起被子给他盖住,还连他的头都盖了过去。

因为她实在有点受不了他那黏黏糊糊的眼神。

卓一澜闷在被子里却笑出了声。

楚兰歌:……..

这厮又不知在想着什么?

卓一澜笑过了后,满足地闭上了双目。

感觉到她在身边,四周都是熟悉的气息。他居然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其实,他说累是真的。

因为每次睡了之后,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是她那全身是血的样子,真的吓到他了……就好比当年他看着她了无生机地躺在棺柩里面。

卓一澜再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楚兰歌坐在床边不远的椅子上,正翻阅着一本不知何人写的游记。见他醒来了,她便说道:“有人偷偷地递来消息,说阿五被拦在东宫外了,说有要事禀报。”

卓一澜起来问:“他现在人呢?”

“还在东宫外等着。”不等还能咋样?

守在东宫的禁卫军就好像是一个个刺头,严格地遵守着元帝的圣旨。

元帝离开的时候,估计连自己之前下过的旨意都忘记了……任何人都不能进东宫?呵呵!楚兰歌心里同情了卓一澜几息,传出去有些人恐怕还会以为卓一澜是失宠了,被元帝囚禁在东宫。

卓一澜醒来了,外面守着御医,说要给他查看伤势和换药。

第428章 有效就成

楚兰歌让御医进来,她自己出去了外面等着。?随{梦}小◢.1a

见到这两个人受伤还能像个没事人,御医们也有些醉了。

在他们的眼里如今的贵人,都是矜贵得要命,有一点小伤小痛便闹得像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就差要交待遗言了。..

东宫这两位倒好,伤得那么重,普通人都要躺上十天半个月,可他们呢?

一个不想休息,压押着都不休息。

另一个睡醒了就起床,还坐在一旁看书,那悠闲劲儿,真有受重伤么?

御医们一边腹诽,一边给卓一澜换好了药。

再又去给楚兰歌轮流着把脉,再研究着开一个方子。

这慎重的样子,丝毫不比伺候卓一澜。

现在的楚兰歌是女子,这些御医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他们早就收到过卓一澜的警告,个个都不敢说出去。联想到之前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断袖丑闻,又有点不能理解卓一澜。

在他身边分明是个女子,怎么就不澄清一下?

难道被人说是断袖,他都不介意么?

御医们出去了,卓一澜立马叫来小李子,“你出去将阿五领进来。”

“可是陛下——”小李子纠结。

卓一澜冷着脸,“让你去就去,啰嗦什么?”

“遵命。”小李子麻溜地跑了出去。

禁卫军看到小李子,也不敢擅作主张,派过人去跟元帝禀报。

在元帝那里拿到了旨意,这才放阿五进去,过程真是曲折得不行了,阿五都要给这个阵仗折腾得没脾气了。要想一想,他是上午过来的,已经守到傍晚了。

他是第一次觉得见三殿下,会是这么难啊!

以前跟在三殿下身边,一点都没觉得……

卓一澜早想到阿五过来,是说别院的事情,可是他没有料到别院的事情,楚兰歌早有安排。

阿五过来禀报说宋家父女都被救走了。

只是阿五已经将那些人离开的路线途径,还有落脚地点,最终又在哪里躲避的事,一一罗列了出来。

卓一澜越听越乐,端王那蠢货以为他们会因为刺杀的事情,无暇顾及到宋家父女。

可是他们居然没有料到,宋家父女在他们看来,也不一过是鱼饵。

这一招,他们不是没有用过。

端王居然还会上当?

果然是招数不在乎老旧,有效就成了。

楚兰歌疑惑:“静慈庵?”

她记得之前静慈庵就发现有问题了,不是已经处理过了吗?

楚兰歌转头问卓一澜,“你没处理吗?”

“大家对方像是已经清扫过的地方,比较安全吧。”卓一澜佩服对方的思绪缜密。若非阿五等人跟踪得来的线索,他还真的不会第一时间想到静慈庵,“那里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藏宋家父女,真是绰绰有余了。

楚兰歌道:“他们应该不会藏在那里很久。”

宋碧瑶是被折腾惨了,不,其实是饿惨了的。

阿五他们是记得才去给她送点水和食物,不记得她只能受着。

倒是宋谨先这只老,楚兰歌时不时会找他聊聊,他跟着得到一点实惠,身体会比宋碧瑶好上不少。

第429章 她想他死

即使如此,宋家父女需要一段时间来休养。*随*梦*小*说 .lā

但为了谨慎起见,他们也不会逗留在京城外面太久。

卓一澜问:“阿楚,你有什么计划?”

“想靠他们来捉到端王是不可能,但捉到一两条大鱼,让端王出血一下还是可以的。”楚兰歌又想到了端王,暗巷刺杀的事情刚刚发生,他不会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段里出城。但是,有了卓一澜上次故意放出宋谨先背叛的风声,端王就算自己不出来,应该也会派一个心腹去求证。..

两个人都是病患,无法亲自去参与。

剩下的事情,楚兰歌让卓一澜去安排。

卓一澜得知阿五去过蓝府,便询问了一下蓝牧的伤势,接着赏赐了一些名贵的药材,顺便让阿五带过去,还让蓝牧在府里好好养伤。等阿五离开了,卓一澜便让人去安排,派人埋伏地静慈庵附近,守株待兔。

卓一澜再回去,即看到楚兰歌拿着一本游记,好似在看书,他却一眼看出了不对,她应该是拿着书本在出神。他走了过去,将她手中的书籍抽走,指尖一点他的额头,“这里在想些什么呢?”

“想着怎么让端王去死。”楚兰歌眯起凤眸凉凉地说着。

卓一澜翘起嘴角,口是心非说:“暗巷的事还不一定是他做的呢。”

楚兰歌道:“是不是他做的,无所谓。”

是真的无所谓,反正她想他死的心,很坚定。

卓一澜心情又大好,凑到她面前小声说:“我们一起弄死端王。”

那语态轻松得好像说今日天气不错,我们一起去观光旅游。

楚兰歌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不过他靠得太近了,她觉得不太适合,便抬起手指点着他的脑门,将他的脑袋推得远一点。

楚兰歌问:“阿秀,你觉得陛下知道端王的事吗?”

“我不清楚。”元帝也不是什么事,都会跟卓一澜说,“陛下在小事上会比较随意,但在大事上他讲究证据。”

意思是元帝即便心有怀疑,也只会派人去查,拿到了证据才会处理端王。

没有证据的话,端王就会一直都在那里,一副君子似的恶心人。

楚兰歌是明白了,“只要找到金矿,足够端王喝一壶了。”

可是,金矿到底在哪里呢?

卓一澜跟着陷入了思索,金矿的事情还真不好查。

萧国的大山,他安排人去查得七七八八,可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时间又过了数日。

楚兰歌和卓一澜一直在东宫养伤。

其中皇后和一些嫔妃要来拜访,都让禁卫军挡下,倒是太后娘娘来了几回。至于皇城算是半封禁的状态,即是可以进城,出城的话审核异常严格,稍微有一点质疑,都会拉入衙门的大牢溜一圈。

静慈庵那边还一直没有消息。

卓一澜奇怪道:“端王的人挺耐得住的。”

“也可能是出不了城。”楚兰歌淡淡地笑了笑。

卓一澜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陛下还没有完全解禁,其实逃逸的杀手都死了。可是陛下还是一直在查。”

第430章 骗到了吗

“我不太明白陛下在查什么,这几天秦洛也没有出现,我想问一问都没机会。*随*梦*小*说 .lā”很快卓一澜就知道元帝在查什么了,查出了一堆涉嫌参与了暗巷刺杀事件的人。

是这些人跟刺客有过接触。

首当其冲的人,便是暗巷子那附近住宅的主人。

因为那些刺客事先都是从两边的宅子,翻过高墙出来,或是埋伏地屋顶上方。

楚兰歌道:“查来查去,只是枉死一些人。”

“阿楚同情他们吗?”卓一澜出声问。

“……谈不上。”楚兰歌心情也复杂,“这样也捉到主谋。”

卓一澜道:“我去跟陛下说一说。”

当日卓一澜真去找元帝了,跟元帝秘密谈了将近一个时辰。

第二日皇城便解禁了,恢复正常。

卓一澜带着楚兰歌出宫,住进了卓府。

他俩更想出城,可遇到了刺杀没多久,外加两个人是病患,元帝不会允许。仅仅是去卓府居住,明面上的护卫和暗地里的暗卫便增加了近一倍。另外还多了一个拖油瓶,穿着斗篷见不得光的秦王殿下。

不,现在已经不是王爷,人家叫秦洛。

秦洛是暂时代替了蓝牧的位置,贴身跟着保护。

卓一澜每每看到秦洛,眉头便皱得死紧。..

偏偏秦洛明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还是故意会上前戳他心窝,“三殿下,您似乎不太待见臣。”

“……”卓一澜冷冷地看着。

本公子表情都这么明显了,你才发现吗?

秦洛满不在乎地说道:“您讨厌臣什么?臣也没得罪过您啊。”

卓一澜以沉默来表示他的心情不爽。

旁边的楚兰歌全程看着,不发表意见。

自从知道秦王没死,还让元帝要求跟着卓一澜,便能预知日子不会太平静。事实上秦王依旧秦王,即使是没了尊贵的身份,那从小养出来的傲气,还是丝毫没有减少。

“你想效忠本王?”卓一澜冷着脸问。

秦洛笑了笑说,“不是臣想,是陛下的意思。”

卓一澜凝起了眉宇。

秦洛斟酌了一下,又道:“陛下此次只让臣负责您的安危,没有其他的交待。”

卓一澜不说话,还是冷冷地看着他。

秦洛转身,什么也不说走了。

是化明为暗,在暗处保护卓一澜。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

楚兰歌淡淡地说道:“阿秀,这般情绪外露可不像你。”

卓一澜眉宇骤然松开,笑意盎然,“把你骗到了吗?”

“嗯?”楚兰歌惊讶,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卓一澜坐到她身边小声道:“如果我不表示一下,那家伙岂不是一直在我面前晃?”

楚兰歌:“……”

“因为我遇到什么事,他一定会是个告状精。以后不管干什么事,宫里那位都能知道了……虽然没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可想一想又有点糟心。”卓一澜俊美的脸上造作地挂上了一丝小忧郁。

顿了一瞬,他又小声说道:“咱们这次的事,怕是瞒不过陛下了。”

楚兰歌沉吟,“或许也不是坏事。”

第431章 是条大鱼

卓一澜笑问:“怎么说?”

“你跟端王斗上了,陛下在旁边看着,总不能让你吃亏。◢随*梦◢小*.lā”元帝便是卓一澜的依仗和底气。楚兰歌很清楚这一点。而一直以来卓一澜为了避嫌,收拢的人才有限。

跟端王的势力比起来,他的底子薄弱了不少。

当天晚上。

京城郊外的静慈庵,发生了一场争斗。

据说还出了人命,血染了一地。

衙门的人出现的时机非常巧妙,刚好在打斗得差不多的时候,将私斗的人统统捉了起来,并且还意外地静慈庵里找到了两名逃犯——宋家父女。

听说还逃走了一人,正在追捕当中。..

端王府。

暗道连接的密室,里面气氛凝重。

萧轼道:“赢甲中了埋伏?”

“静慈庵外有三殿下的人。”林子晋没有想到三殿下这么快便反击,“衙门的官兵没有捉到赢甲,听说是负伤逃走了。”

“卓一澜派去的人呢?”萧轼又问。

林子晋没留意到,“没踪影。”

后来去查控的人,只是看到官差捉到一些人,其中没有赢甲,也没有卓一澜的人。

其中卓一澜的人去了哪里?

萧轼道:“赢甲可能遇到麻烦了,你派人去接应一下。”

此事是他大意了,他没有料到卓一澜遇到了暗杀后,居然还有心思去顾及其它的事情。如今看来别院的事情,他以为找到了机会,却是对方的一个圈套。

林子晋暗中调遣一些高手,想出城一趟。

城门解禁了,出入很顺利。

林子晋的人在静慈庵附近的山头搜寻。

没有找到赢甲,却见到了他留下的暗号。

林子晋见到暗号后,立马回城见到端王。

另一边。

卓府。

刚刚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卓一澜笑着说道:“阿楚,还是你厉害。”

“我什么都没做。”楚兰歌将书合了起来,“那个人确定是条大鱼么?”

卓一澜扬眉,“直觉告诉本王,一定是大鱼!”

楚兰歌:“……”

严肃的谈话,能正常点么?

卓一澜看到她嫌弃的眼神,不但没生气,反而凑了过来,“宋谨先看似没什么大处,却还是很有分量的。因为他可能知道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例如涉及到端王本身的。”

楚兰歌眸光淡淡地看向他,“你好像猜到了什么?”

“你是指端王不是陛下的孩子?”卓一澜直接挑开了这一层面纱。

楚兰歌愣了愣,“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卓一澜笑得有些晃神。

楚兰歌安静地等着他继续说。

果然,他又道:“上次见到宋谨先,我便猜出他显然知道一些秘辛。”

楚兰歌问:“端王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他那样的人,就算没人告诉他,他应该也猜到了。”卓一澜的口吻很是肯定。

“……”楚兰歌缄默。

在她以为这是大秘密之际,现实却又告诉她,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楚兰歌的内心此刻实在是无法形容。

然后她定定地看向卓一澜的脸庞,跟元帝有六七分的相似。

第432章 元帝秘辛

卓一澜见她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脸,恍然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还猜到了什么?”

楚兰歌想说自己没有猜到什么。?随?梦?.lā

她只是从父亲的信函里得知了一些秘辛。

卓一澜挪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坐。

直到肩碰着肩,他才满意,“知道我从小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吗?”

“我不知道。”楚兰歌摇头。

“因为……我不是陛下的儿子。”

楚兰歌心头一震,“可你长得跟陛下——”

卓一澜又问:“听说过外甥多似舅吗?”

“你是——”

“不错,陛下是我的亲舅舅。”终于说出了积压于心底的秘密,卓一澜莫名轻松了几分。

楚兰歌:“……”

父亲信函里说元帝早年在战场上受过重伤,终生不会有子嗣。

可是见到了卓一澜,楚兰歌对父亲的话有了质疑。

原来是真的……

卓一澜越说越轻松,越说越坦然,“在舅舅找上我的时候,我已经记事了,见过我的人已经不少。可是,我要学习的东西太多,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人,所以,才会一直戴着帷帽或是面具。三皇子的身份也是为了将来登基可以名正言顺。”

元帝不想将江山交到外人的手里。

卓一澜是他们萧家,唯一的后人了。

找到卓一澜之后,没有多久,卓一澜便过继到了元帝的名下。

小时候为了避免有人认出来,便一直戴着面具和帷帽。

等长大了,尤其是后来几年,他已经不需要戴了,奈何他的容颜太盛,他不喜欢会一些女人像苍蝇似的盯上自己,便继续不以真容示人。..

卓一澜聊了很多事情,包括他小时候的事。

“我第一次遇到你,是在沪洲城。”卓一澜回忆似的说着。

楚兰歌错愕了一下。

在她的记忆中,第一次见到他,可不是沪洲城!

那时候的他已经跟在她父亲的身边了……

卓一澜见她迷茫的样子,心头添堵。

当年沪洲城战乱,他还是七八岁的孩子,差点死于马蹄之下,是她救了他。两个人还在城里东躲西藏相依为命地生活了几日,他将她记在了心头,可她转身却把他遗忘了。

她当时还承诺要给他雕像的呢。

但等到再见面的时候,她居然一点都没认出他了?!

因为心里有怨气,所以他一直喜欢跟她抬扛……

楚兰歌碰上了卓一澜幽幽怨怨的眼神,心底有点发毛。

她不由地挪了挪身子,坐得尽量离他远一点。

岂料,卓一澜眼神不幽怨,俊美的脸却黑了。

楚兰歌觉得心好累,阴晴不定的男人太难伺候了。

不管她做什么,都好像是错的?

别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也适合用在男人身上。

男人的心思,真的很难猜……

楚兰歌讪笑,“阿秀,咋了?”

“还是没想起来了吗?”卓一澜抬起下巴,冷声质问。

楚兰歌懵逼,“想起什么?”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他咬牙切齿说着。

“首次见面,不是在我父亲的帐前——”

“不是!是在沪洲城,楚老将军攻打沪洲城之时!”

“……”

第433章 儿时之事

“时间太久了,谁还特意去记住小时候的事。?随{梦}小◢.1a”楚兰歌很无奈。

现在跑去街道上随便找个人问问,去问问他们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某某时间段在干什么,恐怕也没多少人记得吧。

何况当年沪洲城之事,有她心底永远的遗憾。

楚兰歌一直以来都不太愿意去回想……

卓一澜猛地站起,忿然地瞪了她一眼,接着抬头挺胸走了。

走了?

真的走出去了?!

楚兰歌一脸黑线。

一个大男人在这点小事上斤斤计较,实在是不大气,不大气,不大气啊!

心里腹诽完了卓大公子,然后楚兰歌又开始认真地回想当年。

按照卓一澜的容貌,小时候应该是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

当年她潜伏在沪洲城,不记得有漂亮的小男孩……可是他这个样子又不似撒谎。

楚兰歌放轻脚步走到门口,弯着腰偷偷地探出脑袋往门外瞧。

只见那个人身材挺拔地站在屋檐下,背对着门口,如布的青丝垂落,风吹过来轻轻扬起,居然都能勾得人心痒痒的,恨不得让他转过身子,偷窥一眼主人倾世的容华。

楚兰歌站直了身子,背负着双手,一脸淡然地迈走了门槛。

她静静地站在了卓一澜身后。

良久了,他却恍若未闻,俨然不动。

正当楚兰歌挖空心思,斟酌着几句话想哄哄他,抬头却望见庭院的那株大榕树上面,穿着斗篷的秦王怀里抱着一把剑,人坐在树丫上,还背靠着树干。八卦的眼神让兜帽遮住了,不过,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他正关注着他们这一边。于是,楚兰歌快要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陪着他一起站吧。

秦洛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

可是,他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恰在此时管家又过来禀报,“殿下,端王爷来访。”

楚兰歌面容一肃。

卓一澜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来对管家说:“不见,本公子没心情。”

他现在心情不爽,不耐烦去应付端王。

管家:“……”

楚兰歌:“……”

榕树上的秦洛:“……”好任性的家伙!

跟传闻一个样,行事恣意而为。

但凡与他作对的人,下场只有一个字:惨!

萧轼这人同样是个难缠的角色,有时给人的感觉深不可测。

两王相争,必有一伤。

秦洛很好奇最终的结果。

谁胜?

谁败?

败者如何?

胜者又如何?

“三弟,本王得知你受伤,可是一直惦记着。”萧轼的声音从月洞门那边传来。他不需要通传,自己走了进来。然而他要闯的话,下人还真是拦不住。

在藏兰苑的月洞门前,倒是被护卫拦下了。

萧轼没有硬闯,伫立在月洞门前,望着不远处屋檐下的卓一澜。..

楚兰歌清冷的眸光也落在了萧轼身上,瞧今日萧轼这个样子,是一定要见到卓一澜。

萧轼又道:“三弟,咱们单独聊聊如何?”

“成。”卓一澜无所谓似的说着。

然后是卓一澜走出了藏兰苑。

第434章 会见端王

藏兰苑这么干净的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随◢梦◢小◢.lā

反正卓一澜心里觉得萧轼这么脏的人,没资格踏入藏兰苑这片净土。

随即两个人去了待客的正厅,管家已经让下人备好了茶水和瓜果糕点。

卓一澜屏退左右,“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那日的话,你似乎不相信。”萧轼面容冷漠。

卓一澜嗤笑,“听鬼叫都不会相信你。”

一个想杀他的人,还想他相信对方的话?

他是不是看起来特傻?

萧轼嗓音微凉地说道:“我不想与你为敌,可你却一直咬着我不放。”

“说得你不想杀我似的。”卓一澜可没兴趣跟他玩虚伪这一套,“先前暗巷的伏击,你是将锅甩给了大邑,不代表没有破绽。”

萧轼神色淡漠,并没有出言否认。他端起了茶碗,感受着茶碗壁上传来的热度,再斯文地送到嘴边吹了吹,浅浅地尝了一口。等再将茶碗放下的时候,他才不疾不徐地说道:“阿澜,人只要有一条活路,便不会拿着自己的命去赌。我不是你……我没有退路。”

“你今日是来跟我谈心么?”卓一澜语带嘲弄。

当然不是!

萧轼这次来是为了赢甲。..

据林子晋传来的消息,赢甲已经落在了卓一澜的人手里。

可是,萧轼又很清楚卓一澜不会轻易放人,所以需要一些手段。

两人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凝结。

萧轼端坐在位置上,时不时端起茶水喝一口,偶尔还会拿起瓜果和点心吃。

卓一澜见他不说目的,还有心情喝茶和吃点心,心里警惕之心提起,“萧轼,这里只有你和我,你不必装模作样,有什么目的直接说了。我没这么多时间陪你喝茶。”

“我今日来,只希望你能放一个人。”萧轼出声。

卓一澜讥讽地勾起唇,“什么人?”

“是你新捉到的人。”萧轼没有明说。

卓一澜笑道:“衙门可捉了不少人,你是指谁呢?”

“不在衙门的人。”萧轼似乎不想跟他兜圈,“你心知肚明,何必拐弯抹角。”

卓一澜说,“奇怪,我凭什么放人?”

“凭那个少年……不,是秦姑娘如今在我的手里。”萧轼突然说出了一句惊人的话。

“哈!”卓一澜失笑。

他是真的好笑,兰歌不久前还在藏兰苑。

只是,萧轼果然已经知道了兰歌的身份。

萧轼的眼线可真多啊……

萧轼面容平静,丝毫没有尴尬,“你若不信,可以让人去问一问。”

“……”卓一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到门外,叫来了管家询问。

管家狐疑了一下,直言道:“殿下和端王爷来到正厅的时候,外面就有个人来找楚公子,说有封信要亲自交给她,让她到门口拿。楚公子出去了,还没回来。”

“什么?!”

卓一澜骤然一惊,立马朝大门口奔去。

结果空荡荡的大门口,什么人都没有。

当即卓一澜又下令找遍了全府,楚兰歌确实是不在府里了。

第435章 端王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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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洛淡漠地说道:“臣只要是负责三殿下的安危。”

所以,他也不知道楚兰歌何时出府。

在卓一澜跟端王一起去正厅,他也跟着去了,只不过隐身正厅外面。

卓一澜命人到府外搜查,他自己又朝会客的正厅走去。

果然见到端王稳如泰山地坐在原位,卓一澜残酷道:“她如果出事,我会一点一点地将你的骨头拆了。你想不想试一试?”他眼底积蓄的疯狂,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话。

萧轼信了。

只要那个小姑娘死了,这个疯子一定又会跟兰歌死时一样,为了杀他而不顾道德法规和性命。

萧轼将茶碗放下,淡漠道:“放心,本王没要她的性命。”

“你最好这样。”卓一澜冷冷说着。

萧轼低敛了眸光,略带嘲弄地说道:“卓一澜,她死了仅两年……你这么快便移情别恋了么?”

“怎么?本公子没有一蹶不振,是不是让你很失望?”卓一澜反讽。

萧轼漠然点头,“确是如此。”

在他原定的设想当中,兰歌的死会让卓一澜废了。

刚开始是照着他预想的进行,只是西北一战过后,卓一澜居然重新站了起来,还从兰歌死亡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

自那之后,他所有的算计都是一一夭折,诸事不顺。

失去了丞相府的支持,丢了京兆府的势力,连齐海都要逼着离京。甚至连同他都中了卓一澜的算计,名声也一步步被卓一澜这个疯子败坏得差不多。

如今更是金矿的消息,居然泄露了出去。

此事他调查了良久,都不知道是如何泄露的。

活着的人没机会说出去,死掉的人更不可能会说……

萧轼想破脑袋都不会知道,正是死掉的人泄露了他这个大秘密。..

正厅里卓一澜冷着面容没有说话。

倒是萧轼最先打破了沉寂,“想好了吗?”

“凭你一张嘴,聊出花儿来也没用。”卓一澜差点应了,可关键时刻又冷静了下来。从一开始到现在,萧轼都只是靠说,再者楚兰歌不在府里罢了。

一个人不在府里,不代表她就被捉走了。

萧轼道:“本王知道你不相信,那就先等着吧。”

没有等多久,萧轼的护卫过来了,那人暗传给了萧轼一张纸条,并且带来了一个小木盒。

萧轼打开小木盒后递给卓一澜看。

木盒里放着一块破布,是从外袍的衣袖上撕下来,还染着血。

卓一澜将血布攥在手里,“萧轼!一块破布而已。”

“是的,就是一块布。”萧轼成竹在胸,“信不信在你。”

在这个时候,就看谁忍得住。

然而事关楚兰歌的安危,卓一澜不得不妥协。

因为他赌不起,也输不起。

卓一澜随着萧轼出了卓府,然后出城。

萧轼在看到卓一澜身边跟着的持剑的斗篷男子,心中疑惑,却又不动声色。

第436章 交换条件

蓝牧受伤,这是要换人保护了?..

接着,萧轼又看到了保护卓一澜的护卫和暗卫,严严实实。[随_梦]ā上次暗杀失败,日后想再杀他,显然很难。到了城外一处农家小院子,萧轼看到了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赢甲。

赢甲脸上的面具已经被人掀开了。

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面容硬朗。

卓一澜目光停在了赢甲染着血的脸部,有几分面善,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

萧轼想将人带走,卓一澜拦下了,“我的人呢?”

“稍等。”萧轼将赢甲挪是了一辆马车,再让他的护卫将人带回去治疗,“我留下来给你当人质。若秦姑娘死了,你大可杀了我给他陪葬。”

卓一澜冷嗤。

萧轼的命,确实比一个手下的价值高。

尤其此时在城外,四周都是他的人。

楚兰歌如果出事,卓一澜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弄死萧轼,不会有一丝的顾忌。

萧轼又走回了农家的小院,找到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而端王府的护卫,全部被拦截在小院外面。

卓一澜站在他面前。

一站着,一坐着。

这样倒显得卓一澜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了,“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样,现在杀掉你,最多是麻烦了一些。”

“既然如此,你在担心什么?”萧轼淡然处之,“我只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他是在拖时间,给赢甲的离开争取时间。

卓一澜看出来了,却又拿他没办法。

萧轼漠然说:“你不要忘记了,在你和我之间,是你经常找我的麻烦。逼得我不得不想除去你。”

卓一澜不想跟他叽叽歪歪。

只是,萧轼是看准了他的弱点,“就因为我娶了你心中的女人?”

卓一澜:“……”

萧轼冷嘲,“你妒忌的嘴脸,真难看。”

“……”好气!

不过,他忍住了。

卓一澜居高临下睨视着萧轼,目光越发冷漠。

萧轼靠着椅背,心中却思索着另一个问题。今日之事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卓一澜,间接证明了姓秦的小姑娘,比他料想的更重要。几乎已经代替了楚兰歌在卓一澜心中的位置。

从调查的资料上看,那个小姑娘并没有什么特殊……

不,有一点特别。

萧轼想起了小楼上,与她对视的一眼。

那个小姑娘的眼神和气质,跟楚兰歌很像。

刚开始他以为是一个少年,还闹出一个笑话,居然去传卓一澜是个断袖。后来林子晋从南宫家那里查出来了,那个少年竟然是之前离京了又回来的女孩。

两个对峙了好一阵。

萧轼察觉到时间差不多,才说道:“我的人没有捉到秦姑娘,她逃脱了,还杀了我三名手下。你现在派人去卓府附近找一找,说不定能很快找到她。”

卓一澜:“……”

等了这么久,居然等到这个答案?

卓一澜忍住下一刻拨剑剁了萧轼的冲动。

当然,不需要萧轼提前,他早前便安排了人去找了。

倘若真如萧轼所说,楚兰歌此时说不定已经脱险回府了……

第437章 小名元元

然而如今的楚兰歌还躲在一处民房。*随*梦*小*说 .lā

在她旁边还蹲着一个小乞丐。

楚兰歌的手臂上有一处刀伤,鲜血直流,小乞丐用肉乎乎的小手,动作生疏地给她上药止血。看着小乞丐清澈明亮又带着慧黠的大眼,楚兰歌忽然有几分想笑,“小子,你又偷溜出来体验生活了?”

“咦,小哥哥认识我吗?”小男孩惊讶问。

楚兰歌笑道:“上次你被何家三少爷拎走了,我恰好看到。”

小男孩脸蛋爆红,“你是那个遮着半边脸的大哥哥?”

“正是。”楚兰歌调侃,“你还拿走了我一两多银子,却没说多少八卦。”

小男孩又不好意思了,下一刻却拍胸口保证,“我一会给你说很多八卦,我最近听到的事情可多了。可是,小哥哥你怎么受伤了?还被坏人追杀。”

“是小哥哥的警惕性太低了,才上了当。”楚兰歌是没有料到算计她的人很猖狂,居然在卓府的门口都敢动手。当时距离卓府的大门也不过十余丈,她想逃回卓府的路被拦了,便当机立断往另一个方向逃走,或者说,那个能逃脱的方向,也可能是对方算计好的,是人迹罕至的巷子。

中途不记得自己杀了几个人。

遇到小男孩算是意外。

小男孩不太擅长上药,但又很执着。

楚兰歌实在太疲倦,也就由着他。

等了一会儿,乱涂乱抹的,也让小男孩将手臂的血止住。

楚兰歌恬淡一笑,“谢谢你。”

“不客气,助人为乐。”小男孩灿烂一笑。

今日救了一个人,等回去又有得炫耀了。..

楚兰歌用没受伤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男孩子的小脑袋。她本想让他帮着去送信去卓府,可又担心那群人还守在卓府附近,小男孩贸然过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她不想连累到他。

一个可爱的生命,还是要好好地保护。

楚兰歌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钟小良,小名元元。”小男孩露齿一笑,憨憨的,很是可爱。

楚兰歌说,“那我叫你元元,可好?”

“好呀。”

“元元,这次的人情,我记下了。你现在先回家。这里不安全。”楚兰歌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人又找上来了。

“安全呀,以前我常在这里落脚。”小男孩又跑到屋子里扒拉出一堆小东西,“房子是破了点,可也是我用零花钱买的,省吃俭用了大半年呢。”

楚兰歌:“……”

这小子太精明了,竟然还懂得给自己买个落脚处。

京城钟家?

楚兰歌回想着京城哪个钟家可以养出这样的孩子。

京城排得上号的钟家,似乎有好几户,至于哪一家和何尚书家是亲戚,楚兰歌也没个印象。以前她不太关注这些八卦,现在回想起来,才意识到自己的短缺。

等此次回去,她一定要去理一理。

楚兰歌又定定地看着元元折腾。

他将房门锁上了,从里面锁上,还拿着一条木棍子顶住。

同时他还弄了几个小机关——在门口下面埋了几个老鼠夹子,还拿东西遮住。

第438章 洁身自好

接着他又歪着小脑袋,从床底下扒拉出一把小锤子,找来了两个破了角的瓷碗。◢随◢梦◢小◢.lā

元元晃着小脑袋,一脸惋惜地说着,“哎哟,这可是我吃饭的两个伙计,暂时拿来应应急。”

楚兰歌嘴角抽了抽,想笑又压下。

小孩子做出大人的样子,真的很滑稽好笑。

只见他举起小锤子,将两个大瓷碗敲碎,将碎片小心翼翼地铺在门口,还到墙角搬来了细纱,将碎片遮住了,不知情的人一眼看去,也只是以为是沙子地面。

踩上去的话,恐怕会有点**。

不对!

刚进屋子里的人,最先中招会是脚踩到老鼠夹子。

痛得摔坐下来的话,恐怕便会恰好坐到了瓷碗碎片上面。

楚兰歌忍不住好笑。

小孩子恶作剧时,喜欢用的小把戏。..

整治不死人,却能让人痛一把。

楚兰歌让他先离开,可小家伙就是不走,还去端了碗清水给她喝。

元元问:“小哥哥,你饿不饿?我一会去给你找吃的。”

“不用。”楚兰歌将水饮完,“我家里人应该很快就能找来了,你不用担心。”

离开的时间久了,卓府总会发现。

人还在京城里,又刚刚出过事。

只要卓一澜有心,便不难找到这里来。

闲着没事了,一大一小,对面而坐,开始聊了起来。

元元还真说了不少八卦,但大多都是茶楼酒肆能听到的,他还说得有板有眼,一套一套,条理清晰。楚兰歌很怀疑这小子天天是咋样养大的,怎么癖好如此特别?

元元说到三殿子是眼睛亮晶晶,“小哥哥,大家都说三殿是个断袖,你说断袖是什么意思?”

楚兰歌:“……”

这让她怎么解释?

孩子还太小,这东西教好呢,还是不教好?

楚兰歌含糊地说道:“市井间的谣言可以听听,却不能尽信,明白吗?”

“这个我明白。”元元还举起小手,表示自己聪明着呢。

楚兰歌又温然说:“三殿是个断袖的消息有误。”

“是假的?”元元那双大眼闪闪发亮。

楚兰歌无语地点点头,“对,假的。三殿下仅是洁身自好。”

元元听得懵懵懂懂,“不太明白。”

“你母亲是元配夫人吗?”楚兰歌问。

元元点点头,“我娘亲是父亲的正妻。”

楚兰歌又问:“那你父亲还有姨娘吗?”

“有呢,有好几个呢。”元元皱起小眉头说着,“娘亲不喜欢那些姨娘,还让我不许跟她们亲近。”

楚兰歌淡淡地说道:“你觉得这样好,还是不好?”

“不好。如果我父亲只有我娘一个就好了。”小家伙还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个小模样,真是萌得不行。

楚兰歌心都软了一片,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将来换作你呢,你会不会如你父亲一样,娶一个妻子又纳几房姨娘?将来你的孩子又会跟你一样的遭遇,一样的想法?”

“不会吧!”小家伙瞪大了乌黑的眼睛,很是不可思议。

这种问题的跨度太大了,他还一时理解不全。

可是,模模糊糊的又好似明白了什么。

第439章 暗卫中招

楚兰歌正色地说道:“等你长大了,就找一个自己喜爱的女子为妻,相守一辈子。◢随◢梦◢小◢.lā不要让自己的妻子,跟你母亲一样,活得那么辛苦。正如三殿下一样,洁身自好。”

“……”元元懵懂地眨了眨眼。

旋即他又单手托起小下巴,状似地思考。

楚兰歌猛然意识到话题不对。

她居然跟一个小孩子聊这种成年人的话题。

要怪就怪这小子太过人小鬼大,聪慧过人。

可是同时她又想到了卓一澜,不聊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聊起来才发现卓一澜的不同。撇开他的身世不谈,他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

世间多少女子,未嫁前都有一个愿望。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然而又有多少女子,最后是含恨而终?

楚兰歌脑海中忽然闪过自己临终那一幕,当即止住了想法。

“砰砰!”

“砰!”

有人在拍门。

两个人顿时一惊。

楚兰歌猛地坐直身子。

只听外面的声音传进来,“有人在里面么?请开门!”

是男人的嗓音,两个人没有应。

外面又有人继续敲门,“我们是衙门的官差,今日有贼人作案,衙门在追查逃犯,这次是例行检查。”

“请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要撞门了。”外面的人说话还算客气。

等了一会儿,也没真的撞门。

楚兰歌握着匕首,却没有站起来。

不是她不想站,而是有一只脚伤得挺重,早痛得麻木了。

元元毕竟只是个孩子,不会很细心,只以为她是手臂受伤。楚兰歌也知道腿伤是指望不了一个孩子,所以,她连提都没提,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一旁跟元元聊了这么久。

有个人要翻墙进来。

元元却拿出了一个小弓弩。

是孩子用的小弓弩,他还搭上箭,对着墙头。

他居然一点都不怕,还格外兴奋。

这让刚想开口叫他躲起来的楚兰歌,张张嘴又憋住了。

初生之犊不怕虎,或许在他的心里,即便是闯祸了还会有家人兜着。

墙壁上有个人攀爬上来,已经露出了半边身子,一见到楚兰歌,那人露齿一笑,正要说话——

咻!

小弓箭射过去!

“哎哟——”

那人一惊,居然往后摔倒了,还惨叫了一声。

楚兰歌:“……”

来人太菜了,一点不像是追杀她的人。

倒是元元一击成功退敌,十分开心,居然兴奋得蹦了起来。

楚兰歌心中的紧张感都被他弄没了大半。..

恰在此时,又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至近,最后停在了门口。

声音从最初的纷杂,再到安静了下来。

有人在强行打开门,推了几下,居然没有推开。

恰在此时又有人爬墙,这次爬进来的人明显身手敏捷了很多。

跳进来之后,即要跑去开门。

“哎!”

那个开门的人痛呼!

再看向脚下,居然是老鼠夹子。

楚兰歌:“……”

当看到这个暗卫的衣着,她已经明白来的人是谁。

可是,这些平日训练有素的暗卫,居然中了小孩子的把戏?

第440章 若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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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个暗卫还是很有精神,不理会脚上的老鼠夹子,跳着去将顶着门的木榻拨开,再破坏掉了门锁。还将元元弄出来的小把戏,都清理干净。

不一会儿,砰地一声,大门打开了。

“小哥哥,我保护你!”元元兴奋地举着小弓弩,挡在了楚兰歌面前。

楚兰歌笑意很暖,拍了拍他的小肩膀。

“小哥哥别怕,我很厉害哒!”元元托着小弓弩的小手,有点抖擞了。

娘呀,进来的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是眼神好可怕,好像要吃人一样!

孩子的感觉最为敏锐,卓一澜此时浑身煞气,宛如从地狱中走出来。

楚兰歌又拍了拍元元的肩膀,“元元,他们不是坏人,是来接小哥哥回家的。”

“咦,他是小哥哥的家人吗?”元元回头小声问,可是他还是害怕。

楚兰歌点点头,“是的,别怕——”..

接着旁边的秦洛先出手,将挡路的小屁孩元元拎走。

秦洛惊讶道:“哟,濮阳侯府的那只小皮猴?”

“哇!坏人,快把小爷放了!不然小爷对你不客气!”元元对着秦洛拳打脚踢,可惜这点力度对于秦洛来说,就跟搔痒没两样。

秦洛将元元拎走了,出去了外面。

屋子里只余下卓一澜和楚兰歌。

卓一澜冷着俊颜半蹲了下来,沉默地检查她身上的伤势。当看到她坐在墙边,背后靠着墙壁,脸色发白的样子,卓一澜胸口像是压着千斤重的巨石,又闷又痛,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抱歉,这次是我大意了。”楚兰歌坦然道歉。

卓一澜垂眸道:“我不需要你道歉。”

“我——”楚兰歌不知该说什么。

“你只要活着就好了。”卓一澜弯腰将她横抱了起来,大方地往外走。

当他们回到卓府,御医和医女也到了。

楚兰歌的伤口很快清理妥当,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

卓一澜看着那染血的布,只觉得无比刺眼。

处理好伤势后,楚兰歌又吃了一碗粥。

卓一澜坐在床前的椅子,直到她睡了过去,这才起身走出了房门,去了偏院的一个房间里。

那个房间,萧轼脸色不好地被绑在椅子上。

萧轼没有料到卓一澜居然真敢将他绑了起来,还美其名曰,既然当人质,就要好好地当。

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这才见到卓一澜进来。

卓一澜冷漠地看着端王,突然他抬起脚用力一踹向萧轼的小腿,只听到细微的咔嚓声,是腿骨断裂的声响。接着他又抽出了长剑,朝萧轼的左臂上划了一剑,深可见骨。

萧轼眉宇紧紧地拧起,“卓一澜,你想做什么?”

“这是她今日所受的伤。”卓一澜漆黑的眼底尽是森寒,“以后,她身上受到什么伤,不管是不是你干的,你都要跟她一样受着。若她死了……你也要跟着陪葬。”

卓一澜宛如誓言地说着,“不要质疑我今日所言,我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萧轼紧抿着双唇,眉峰也皱得很紧。

第441章 照顾兰歌

卓一澜没有让人给萧轼止血治疗,反而让护卫将萧轼丢上了马车,送回了端王府。◢随◢梦◢小◢.lā

萧轼身上的血,是一直流到了端王府。

等人到了府前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晕了过去。

只是卓府的护卫,将人送到即走了。

端王府是乱套了,手忙脚乱地去请大夫和御医。

今日的争端,算是落幕。

萧轼是达成了目的,却也讨不了好。

卓一澜那一剑一脚,尤其是那一脚,足够让萧轼要养伤两三个月。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日,何况萧轼这脚伤,比起楚兰歌的还要严重一些。

楚兰歌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卓一澜正闭目趴在床沿,一只大手还扣着她的小手。

十指相扣,她稍微动一动,他即惊醒了。

他抬头看向她的时候,神色略显着急,当撞见她平和的眸光,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往日漂亮的桃花眼中,此时布满了条条细小的血丝,有着令人心疼的疲惫。

楚兰歌柔和笑了笑,“阿秀。”

“嗯。”他轻轻应着,应得极为小心,仿佛生怕应得大声了,会惊扰了佳人。..

楚兰歌微微眯起了凤眸,掩饰了眼底深处的愉悦。

卓一澜见此先是愣住,然后跟着翘起了嘴角,低头将自己的脸庞送到她的掌心,还一脸满足地蹭了蹭几下。楚兰歌突然觉得他此时的样子有点像她以前在北方草原上见到的大型犬。

卓一澜小心问道:“阿楚,你饿了么?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吃的,一会让他们送来。”

既然此时已过了子夜,然而三殿下有令,让厨房的人还要候着,厨房的下人是一个都不少地待着。

楚兰歌轻嗯了一声。

卓一澜起来走到门口,吩咐了几句。

过了半刻钟,管家便送来了吃食。

楚兰歌看了看分量,一个人是肯定吃不完。

果然,卓一澜将她扶坐起来,倚靠在床头。

他怕她不舒服,还搬来一床被子垫着。然后,开始心满意足地喂她吃东西。其实一边吃着的时候,楚兰歌很想说,她伤的是左手臂,还有伤的也是脚,自己吃东西没问题。偏偏看他那么郑重其事,又跃跃欲试的样子,她拒绝的话几次都说不出口。

接下来的日子,卓狐狸在照顾楚兰歌上面,投入了极大的热情。

什么东西,都要经过他的手。

包括楚兰歌一天要穿的里衣,他都很认真地准备着。

尴尬的楚兰歌:“……”

被抢了活的管家:“……”

日常围观的秦王:“……”

在秦洛斟酌着要不要将此事向元帝打小报告之时,卓一澜忽然神出鬼没地站到了他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有些话最好到死,都要憋在心里。因为话多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卓一澜警告完了,不等秦洛回应,转身便走了。

他很忙的,才没有时间理会不相干的人……嗯,兰歌的晚饭,要准备什么菜好呢?

秦洛嘴角抽了抽,他这算不算是被威胁了?

不过,最终秦洛妥协了。

这一点小乐子,还是自己瞧着好了。

但是因为一点小问题,丢了自己的小命,便死得太冤枉。

第442章 赢甲身份

卓一澜回房,见到楚兰歌又在翻书。◢随*梦◢小*.lā

楚兰歌问道:“突然出去,遇到什么急事了吗?”

“不是。是去吩咐厨房,晚饭要吃的菜。”卓一澜笑眯眯地说着,“你有没有想吃的?”

楚兰歌抬眸看了他一眼,“我不挑食。”

“行,那我来准备。”卓一澜坐到旁边的案桌前,拿着毛笔又在画画写写。

楚兰歌道:“你不必陪着我,这样会耽搁朝中不少事。”

“朝中的事情是忙不完的。如今我也是个病患,陛下让我休养一段时间。”卓一澜上次受了伤,元帝便让他好好休息,所以他什么都不必管,只需要照顾好楚兰歌即可。

楚兰歌因为脚伤,行动不便。

又因为手伤,吃东西之时会有一些不方便,可还是能自己吃东西。

但是,落在卓一澜的眼里,她是手残脚残,什么都需要人照顾了……

房间里很安静。

楚兰歌突然问:“阿秀,端王会是一个为了别人不惜以身涉险的人吗?”

“嗤!”

卓一澜嗤笑,“一个杀妻之人,谈何高尚?”

“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楚兰歌已经知道了之前的事。

当时对方引她出府的招数,算不上有多高明,即是说有个姓御的公子请人带了一封信,说要她亲自到门口去拿。她出去门外的时候,在大门口不远处仅停着一辆马车,还站着一个车夫打扮的人,他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四周没有旁人,楚兰歌便走了过去。

等她刚和那车夫聊了两句,马车背后和车厢里突然涌出了七八个陌生汉子。

车夫也跟着变脸了……

楚兰歌料到端王不好对付,却没料到这么难缠。

暗巷刺杀的案子,才刚刚平息,端王便敢上门来算计卓一澜和她。

卓一澜将事情前后说给她听了,却没有将他盛怒之下,伤了端王一脚一臂的事。

楚兰歌问:“端王的心腹,是一个戴鬼面具的男子?”

“阿五他们捉到人的时候,他确实戴着个鬼面具。”卓一澜说着这个事情,觉得这也不算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到街头上买个面具即可以了。

楚兰歌却想起了一件事,“有一次我们离京,在半路遇到伏击,那个时候便有一个鬼面具的男人。”

卓一澜经她提醒,才猛地记起了,他眼底闪过冷芒,“呵呵,居然真是一条大鱼。”

跟端王一次交锋,表面上是卓一澜和楚兰歌吃了暗亏。

其实算是半斤八两,各有输赢。..

那个心腹是被救回去了,可是面容暴露了,身份正在追查当中。

两个人刚谈那赢甲,阿五便来府里了。

阿五送来的事关赢甲的身份资料。

“原来是他啊,难怪有几分面善。”卓一澜看过后,又将资料给楚兰歌看。

楚兰歌略感意外,“齐海的侄子,齐唤?”

“正是。上次齐唤算计何永安,我还没把他放在眼里。这齐家人……”卓一澜琢磨着其中的利害关系,“整个齐家是不是都是端王的人?我是说齐家会不会举族支持端王?”

第443章 你的脸呢

“不像。◢随◢梦◢小◢.lā”楚兰歌沉吟道:“上次齐海出事,齐家没有出面。”

齐家在京城是世家大族,枝叶繁茂。

其中齐海仅是旁系的子弟,一直以来并不受重视。

可是,齐唤却是齐家嫡系,在京城中年轻一代中,名气不算大,可是齐唤的大哥齐景,却是四大公子之一,与张简齐名。

然而上次齐海出事,齐家人不知什么原因,并没有出手相助,还是清远侯替齐海奔走。按理说齐唤是端王的人,齐海也是端王的人,齐家人不该坐视不管。

楚兰歌指腹轻轻摸索着书籍的封面,脑海中却思考着事情。

“阿秀,给我说说京中年轻一辈。”楚兰歌对京中的人和事物,大致上有些了解,却还是局限于几年前,而对年轻一代的人物就不太了解。

卓一澜见她有兴趣,就给她介绍了起来。

当时在介绍之时,某位殿下还耍了点小心眼,聊起那些青年优秀之处是一两句带过,着重聊起对方的缺点,是弱点无限地放大。等他聊了一圈后,末了还补充一句:“今日聊了一番才发觉,整个京城本公子算是一枝独秀。”

他修长的食指轻轻撩起了鬓边垂下的发丝。

风流倜傥是有了,可太造作了!

楚兰歌浅笑地低头。

她是坚决不跟他对视,否则,他一时恼羞成怒了咋办?

卓一澜自知撩人失败了,还是端正坐好,望着桌案上的日常清单添添减减,“阿楚,肚兜要选什么颜色好?是绣朵牡丹好呢,还是鸳|鸯戏水?”

楚兰歌:“……”

手里的书,好想砸过去!

可是,当她抬头瞪向他时,却发现他还盯着清单,一脸严肃认真。

楚兰歌没好气道:“随意。”

“这可不行,随意最不好了。”卓一澜桃花眼灼灼,“还是我来帮你选吧。”

楚兰歌提醒:“我如今用的是男子衣饰。”

“不碍事的,肚兜是贴身之物,没人能看见的。”卓一澜很坚持。..

楚兰歌真想砸他一脸。

有点羞耻心,行不行?!

女孩子的肚兜,是你一个大男人能摸的吗?

你的脸呢?

脸呢?

脸呢?!

但是楚兰歌的抗拒无效。

谁让她是一个病患,连站都站不起来呢。

卓一澜坐的案桌还离着一丈余远,她想教训他都不易。

而卓一澜对于准备她的东西,继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致。

凡是她以前用的东西,是管家命人准备的,统统被他扔掉了。反正他开始在房间里倒腾,弄得楚兰歌一脸黑线,实在是懒得看他了,索性躺了下来,掀起被子盖住了脸——睡觉。

藏兰苑里的事情,外界不知道。

倒是齐家的二公子齐唤,在城外被人打成重伤的消息,在京里传开了。

茶余饭后,成了众多谈资之一。

而事关卓一澜的八卦,是再没有人谈起来,连同端王上次到卓府门前站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人敢聊。因为那日京城突然戒严,肯定是出了大事。

又一边戒严了数日。

百姓都战战兢兢,人人自危。

再等全城戒严撤消了后,那日的事情也就没有人谈起了。

第444章 四大公子

第二日。?随?梦?.lā

卓一澜又做了两件事。

一件是让管家准备一份礼单,送去了濮阳侯府的小世子,即是之前秦洛嘴里的小皮猴。另外是让人跟黄猛联系上了,并且将一只信鸽送过去,再让御飞音写封信过来,还要保持每个月至少要写一封。

是端王利用信件之事骗出楚兰歌,让卓一澜很是忌惮。

原本就小心眼,不想楚兰歌联系御飞音,可是联想到她的安危,他又觉得无所谓。

端王的方式不高明,可是好用。

楚兰歌太过重视御飞音,即使怀疑可能会有假,她也可能会去赌那一分真的。

只要经常保持通讯,下次同样的办法就不好使了。

卓一澜将送只信鸽给御飞音的事,酸溜溜地说给楚兰歌听。

楚兰歌笑了笑,“我本来就有这个想法,你倒是替我先做了。”..

在离开兴德村的时候,楚兰歌确实想过安定了后,再派人送一只信鸽给御飞音。

虽然他的眼睛看不见,却能找人代笔。

只要经常保持通信,她也可以了解他的近况。只有他过得好,她在外面才会安心。

回首想一想,离开兴德村也有一段时间了。

楚兰歌还真有些想念御飞音。

卓一澜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了,这么入神?”

“没想什么。”楚兰歌随口说着。

卓一澜挑眉,“好敷衍。”

“我是想着出来的时间不算长,但发生的事儿倒是挺多。”

“是有一点。”卓一澜心里认同。

随即他又感慨道:“端王就是个事精,等将他搞定了,估计天下就太平了。”

“呵呵!”

楚兰歌失笑。

接着卓一澜将京中一些权贵子弟的资料,交给楚兰歌来打发时间。

楚兰歌当成八卦在看着,对京中的势力倒是又有了一些新的认知。

当翻到齐家嫡系子弟齐景时,楚兰歌让前头的介绍给吸引,“京城四大公子之一?”

卓一澜斜眸扫了一眼,“没什么含量的,一些无聊的文人聚会时搞出来的。”

“那么全是才子了?”楚兰歌关注点跟卓一澜不同。

卓一澜眼皮跳了跳,“什么才子?其实就是读了几本书,做了几首诗,再拿出来显摆而已。”

“嗯?四大公子之中,居然没有你?”楚兰歌惊讶。

“……”他被鄙视了么?

然而很快,楚兰歌又道:“不过,四大公子什么,还是不如你一半。”

卓一澜暗下来的桃花眼霎时又亮了。

楚兰歌低头翻着资料,“哦,除了张简。”

所谓的京城四大公子,从资料上看,确实是张简最为出挑。当然这只是楚兰歌个人的眼光,她比较看重做出成绩的人,而除了张简之外,其他人空有才名和家世,却没有多大的建树。

卓一澜内心是一惊一乍。

被她认同是好事,可是能不要最后那一句吗?

张简什么的就算了吧……

而另一边濮阳侯府。

三殿下突然派人送来厚礼,惊了濮阳侯府一家老小。

等濮阳侯府的一众人等心怀忐忑的出来,会见了卓府的管家。

第445章 体验体验

很快他们又大吃了一惊。*随*梦*小*说 .lā

因为三殿下送的礼,不是送给府里的,而是单独送给他们家那个小皮猴。

今日小皮猴又不知跑那里去皮了,硬是找不到人。

卓府的管家将东西送到,也就客气地告辞了。

倒是苦了濮阳侯府的仆人,开始满京城四处寻人,眼巴巴地找他们家那位要学三殿下出来体验民间疾苦小世子。不错!以前的小世子出来四处跑,是打着“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幌子。最近小世子改了说词,他说三殿下都能从小出去体验民间疾苦,他要趁着还小,赶紧去体验体验。

整个濮阳侯府的人:“……”..

后来小皮猴被找回了侯府。

届时已经惊动了何尚书一家了!

然后,包括何尚书一家,侯府一家,都围着小皮猴转悠。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三言两语就给大人把话套出来了。

得知小家伙救了三殿下的人,其实也算不上救,就是在关键的时候带着对方躲进了他的小屋子里。小家伙在外面有个小窝的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

于是,在大人慈爱的目光中,小家伙被禁足了。

救人是好事,可他一个小鬼头,居然敢拿着小弓弩对着三殿下!

幸好三殿下没计较,还送了礼过来。

第二天,大清早。

濮阳侯亲自拜访卓府,再带了回礼。

何尚书跟着一起过来了,另外还拎着晒黑了的何永安。

这下卓一澜倒是没摆架子,走出了藏兰苑,客气地和几个人坐在一起聊了聊。

然后何永安见到卓一澜,有点如同老鼠见到猫的心态,被何尚书踢了好几脚,这才凑上来说了几句。

等聊到了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何永安化身话唠,越聊越是神采飞扬,越聊越是停不下来。

于是,正厅里就只听到何永安在说话的声音了。

卓一澜没有打断,静静地听着。

见此何尚书和濮阳侯也不好打断了。

只是暗暗抹汗……

太年轻了,还是不靠谱啊!

遇点事情就荡漾了!都没点心眼啊!

你滔滔不绝地把话说完了,三殿下要说什么?

何尚书偷偷踹了小儿子好几脚……

待了将近一个时辰,何尚书等人才起身告辞。

卓一澜让管家送客,他自己又转回了藏兰苑,还将在正厅发生的当作趣事地讲给楚兰歌听,尤其是何尚书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儿,还有濮阳侯担忧的小眼神。

“何永安这小子不错,是真在做事,没耍什么坏心眼。”卓一澜笑着赞了一句,接着又联想到什么,“何尚书是不成了,混官场久了,都成了老油条,平日只说三分话,还留着七分要靠猜的,聊起来挺没劲的。”

楚兰歌笑了笑,“何永安还年轻。”

等在官场上打磨了一段时间,又会不一样了。

真像何永安这么没心眼的,如果上头没有人护着,在官场上也走不远。

楚兰歌恍了恍神,“元元没过来吗?”

“没呐,听说禁足了。”卓一澜好笑。

楚兰歌奇怪问,“他是帮了我,怎么还被禁足?”

第446章 神出鬼没

“因为他敢以小弓弩对着我,以下犯上了。?随?梦?.lā”卓一澜没有跟她说,今日濮阳侯过来还有几分赔罪的意思,“你不想他禁足,我这就派人过去将他接来卓府。想必那小鬼会很高兴脱离苦海。”

楚兰歌笑道:“你是不知道,那小鬼头很有意思。”

于是,她将当初第一次遇见元元的趣事说了出来,尤其是小家伙曲解读万卷

卓一澜听得很认真,楚兰歌以为他是被元元的事情吸引了,却不知道他的认真,是因为听到了她的事。

那个时候他知道她来过京城,他却错过了……

可是,这个小鬼头却遇上她了?

卓一澜脑海中浮起了那日挡在她前面,拿着小弓弩对着他的孩子。

当时那个孩子明明害怕,却还是挡在她面前。

卓一澜随之笑了,“……是挺有意思的小子。”

当即他走到门外,让管家去濮阳侯府接人。

濮阳侯前脚刚回到府里,后腿又听闻三殿下派人过来接小世子,差点没吓得晕过去。

旁的人想高攀三殿下,濮阳侯是完全没有这个想法。这辈子他只想当个安安稳稳的侯爷,并没有什么大志向。当年他父亲临终前再三告诫过他了,不要卷入皇权争斗,他不是那个料子,守住侯府,无功无过即可。

传闻三殿的性格阴晴不定,他家那只小皮猴闯祸的本事一流。

如果到了三殿下跟前,闯祸了怎么办?

只是,待他慌慌张张过去,元元已经被接过来了,见到了卓府的管家。

元元一听到是去见楚兰歌,便开心得不行。

濮阳侯再三叮嘱他要乖巧听话,不要惹事。

元元拍着小胸脯保证,“父亲,小哥哥和我可是患难之交,您就放心吧。”

患难之交……

濮阳侯抹汗,这小子真敢说!

随着卓府的马车,元元到了卓府。

元元踏入传闻中的卓府,睁大了一双乌黑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

在藏兰苑月洞门前见到了秦洛。

秦洛挥了挥手,“小皮猴,又见面了。”..

“坏人,又见到你了。”元元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秦洛被逗乐了,“我又没拿你怎么样,怎么就是坏人了呢。”

“坏人一般穿着斗篷遮住脸,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元元扬起了小下巴哼哼地说着。

秦洛闷闷地轻笑,一把将他拎起来,丢进了藏兰苑。

元元惊得直哇哇大叫,“坏人就会欺负小孩!”

“哈哈!”秦洛喜欢这个小子。

因为这小子特别有意思,跟京城里那些精心养出来的孩子不一样。

突然秦洛身后响起了一道男子凉凉的嗓音:“呵呵,你看上这小鬼了?”

秦洛笔直站好,长剑抱胸地转过身,“殿下,您咋就神出鬼没呢?”

“不如你。”卓一澜眯起眸子瞧着往里走的小孩。

秦洛瞥了眼走远的元元,“是个好苗子,值得花点时间和精力去培养。”

卓一澜说:“你想拉他入情报营?”

“咦?这是个好主意。”秦洛状似恍悟。

第447章 太天真了

卓一澜打击道,“濮阳侯不会允许。*随*梦*小*说 .lā”

秦洛稳稳道:“只要方法对,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那祝你心想事成。”卓一澜冷嗤。

不过,兰歌似乎很喜欢那小子?

事实上即便如此,一个小孩子并不会让他们有多大的关注。

卓一澜转移了话题,“端王怎么样?”

“御医说小腿骨折,需要静养三个月。”秦洛奇怪地看他一眼,“你那一腿踢去,难道心中没个数?”

卓一澜皱眉,“有点轻了。”

秦洛说:“他若成了瘸子,京城便不会这么风平浪静了。”

“他杀人之前,一般都是风平浪静。”暴风雨之前总是会风平浪静。

卓一澜想起了当年楚兰歌死前,便是一点预兆都没有。

端王那个渣滓就是一只会咬人又不会叫的狗。

见秦洛没有说出一点有用的消息,卓一澜也不跟他磨叽。

卓一澜走开前还回头,用极为挑剔的眼神儿打量着他,“你这办事的能力不行。端王那么多的秘密,连一个皮毛都没有查到。要不,你还是赶紧去乡下种田养老吧。”..

秦洛:“……”

以前听说三殿下一张嘴有毒,他还不相信!

觉得一个大男人,还经过严格的教养,再毒又能毒到哪儿去?

果然,还是他太天真了……

而卓一澜靠近楚兰歌的房间。

即听到了有笑声从里面传出。

听了一会儿,居然是小屁孩给楚兰歌聊起了八卦。

卓一澜这才发现秦洛看重小屁孩不是没有道理,年纪小小就展现出了挖掘八卦的天赋,不去情报营确实可惜了。恰在此时,他听到了里面他觉得不错的小屁孩说道:“小哥哥,我昨天去打听过了,断袖的意思说是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好上了,就像是我父亲和爹亲的那种好。”

“……”楚兰歌眼皮跳了跳。

小屁孩又惊讶道:“三殿下是不是娶了个男人?”

楚兰歌忍住了不笑。

记得之前她说过,断袖的事是假的。

可这小家伙似乎没相信?

于是,楚兰歌又提醒道:“三殿下不是断袖。”

小屁孩摸着小下巴,状似琢磨着,“学堂的先生告诉我们,三人成虎。意思是说一个人说未必是真的,两个人都这么说了,便有点可信了。三个人说,那便是真的了。之前好多人都说三殿下是个断袖,经过我的判断……应该是真的了。可是三殿下娶了一个男媳妇,那男媳妇要咋生孩子?”

“哈——”

楚兰歌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小子上学堂,准能气死先生!

三人成虎的典故,都能被他曲解成相反的意思。

小屁孩迷惑,“小哥哥,难道我说得不对?”

“……”楚兰歌笑得肚子有点痛。

门外的卓一澜是脸黑了。

哪来的混小子?!

可是,她笑得很开心……

楚兰歌摸着他的小脑袋,含笑地说道:“元元,凡事不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有时无中生有,众口铄金也能害死人。三殿下只是被坏人陷阱,就像你刚才所想的,还以为是真的。”

“……?”

第448章 殿下送礼

元元又托着小下巴开始沉思。?随?梦?.lā

仿佛在思考着人生大事!

可是,门外的某殿下却直觉这小子在琢磨着他断袖的问题。

卓一澜想将小屁孩丢出府,可又舍不得她开怀大笑的样子。

有多久了?

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听到她这样笑,只觉得很久很久。

自从死过一次后,这样开怀的笑便跟着消失了……

鬼使神差的他挪步窗棂下,透过窗看着屋子里她,不知不觉中看痴了。

不远处秦洛时不时地望着卓一澜,同样陷入了沉思。

卓一澜比他料想的,陷入得更深。

约半刻钟。

卓一澜又走出了藏兰苑。

他召见了管家过来,“你替本王送几样东西到齐家。”

没多久。

管家带着家仆出门,浩浩荡荡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卓府给齐家送东西。

到了齐家百年大宅前。

门房看到来人,立马禀报主人。

管家严肃的将东西放下,淡漠地说道:“我家殿下说,箱子里的东西是送给二公子齐唤的。感谢他一直以来对殿下的照顾,以后,殿下一定会好好地回报他的恩情。”

放下东西,管家等人转身离去。

来得毫无预兆,离开得也快。

三殿下此举惊动了齐家大宅里的上上下下,包括正在山庄里颐养天年的齐老家主。因为下人将箱子抬去了二公子的院子,此时的二公子正卧病在床,见到了卓一澜送来的东西,直接吐血昏迷了。

齐家聚于一堂。

望着箱子里的东西,个个面色凝重。

箱子里只有四样东西,一个鬼面具,一把匕首,一条白绫,一瓶鸩毒。

送鬼面具的意思,可能还不太明白。然而另外三样,无一不在表明让齐唤自尽谢罪的意思。这让他们联想起了当年,前宋丞相的女儿得罪了卓府,宋丞相最后将女儿的尸首,送去了卓府。虽然后来又传出,宋丞相偷天换日了,但结果更加惨烈,是整个丞相府都葬送了。

齐老家主痛心疾首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孙子,“唤儿,你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三殿下?”

齐唤徐徐地闭上了眼。

端王是救了他,可身份败露的后果,还是一样惨重。

三殿下送来鬼面具,即是已经看穿了,当初是他借助山贼行了刺杀之事。即便三殿下没有证据,可三殿下那样的人,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便不需要证据。

例如楚兰歌将军一死。

三殿下就没有任何证据,硬是认定了端王是杀妻之人,三番五次地找端王的麻烦。

一家人都看着床榻上的齐唤。

其中有个俊逸的青年,正是名动京城的四大公子之一齐景。

齐景正色道:“二弟,尚且不说你如何罪三殿下,但作为亲人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送死。”

“没用的……”齐唤心如死灰。

齐老家主怒斥:“事到如此,你还不赶紧说?你是想让整个齐家跟着你陪葬吗?”..

“我——”

齐唤在家里的压迫之下,将自己这几年在替端王做事,删删减减地说了一些。

第449章 元帝说情

当然几次刺杀卓一澜之事,齐唤隐瞒住了。◢随*梦◢小*.lā

重点说了此次在静慈庵和三殿上的人起冲突,得罪了三殿下的事。

而删减过后的内容,足够让整个齐家震荡。

如今京城的权贵之家,谁不知道将来的储君会是三殿下?

齐老家主愤怒中想砸死这个不肖子孙。

但还是被气得昏倒了过去!

齐家如何,卓一澜不在乎。

在命人将元元小屁孩送回濮阳府后。

卓一澜便对着一堆上等的丝绸,挑挑捡捡。

“哎呀,那块做肚兜更好看呢?”卓一澜有了困难选择症,最后很豪气地一挥,所有的颜色都来一件,再叮嘱管家,“让府里的绣娘费点心思,多绣点花样出来,绣得好有重赏。”

管家是赶紧应了声,匆匆去办事。

楚兰歌坐在一旁,一脸麻木。

作为一个未来的君王,事行就不能大气点么?

要大气啊,大气!

怎么可能老盯着后院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楚兰歌问道:“阿秀,听说你送了东西去齐家。”

“送了什么?”

“鸩毒,白绫,匕首。”卓一澜淡笑地说着,“后来我想了想,怕他想不明白,就又添加了一张鬼面具。”

楚兰歌笑了笑,“齐家要头痛了。”

“那是当然,我们过得不好,凭什么让他们好过?”卓一澜有点睚眦必报。

楚兰歌说:“齐唤会自杀吗?”

“若他还有点血性,便该以死谢罪,不要连累家人。”真这样干脆的话,卓一澜反倒会有几分看得起他。但端王不一定会舍得让他去死,就算让他去死,在死之前也会垂死挣扎几回。

恰在此时盯着齐家的暗线,送来了一个消息——端王拜访齐家。

楚兰歌皱眉,“你的打算恐怕要落空了。”

卓一澜笑着说:“没关系,好歹是恶心了他们一把。”

“齐家会不会索性倒向端王?”楚兰歌有点担心这一点。

“等着看后续,此事不会这么快就了结。”卓一澜不在乎齐家是否会倒向了端王,光是齐唤谋杀皇子一罪,足够让齐家灭掉好几个族了。

唯一不好的,是他手里没有证据。

端王去过一趟齐家后。

齐家又安静了一日,齐老家主亲自向三殿下送去拜帖。

卓一澜拒绝了。

第二天,齐家又送上拜帖。

卓一澜又拒绝了。

第三日,齐家又来了。

这下卓一澜不耐烦,直接连拜帖都让门房不收。..

后来齐家又请人过来说情,卓一澜统统不见。

第七日了,卓一澜在府上竟然见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元帝。

在元帝身后,还跟着齐老家主?

卓一澜挑眉,没想到齐老家主还有这种能耐。

元帝坐到首位,摆足了威严,“澜儿,齐家想请朕来说情。”

“父王,您可有应了什么?”卓一澜站在案桌前,沉稳如山。

元帝深深地看向他。

这小崽子在外人面前,倒是肯喊父王了。

元帝忽然觉得齐老家主顺眼了几分。

于是元帝又端起了架子说道:“此乃你的私事,朕不好插手。”

第450章 齐老痛哭

“那儿臣谢过父王了。◢随*梦◢小*.lā”卓一澜当即猜到了元帝大概还不知道齐唤犯下了什么错。齐家过来请罪,肯定会是含糊其词。再傻也不会将谋杀皇子的罪名摊开来说。

但是齐家敢这样做,显然是知道了他没有证据。

齐家得知他没有证据,应该还跟端王有关。

此时,元帝站了起来,走了出去,让两个人单独聊。

元帝倒是出去,秦洛跟着现身。

秦洛恭敬道:“陛下。”

“齐家是怎么回事?”元帝自然不会全信齐老家主所说。

秦洛说道:“三殿下出宫那日,即安排了一些手下去静慈庵……”

他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元帝。

不偏不倚,很是公正。

秦洛道:“齐唤是端王的手下。”

元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朕知道了,你继续盯着。”

“遵旨。”秦洛以为没事了。

岂料元帝又凑过来小声问:“最近卓府可还有发生什么趣事?”

秦洛见到元帝这个八卦的样子,有点风中凌乱。

陛下,您帝王的威严不要了么?

元帝这段时间在宫里,卓一澜又不进宫,他是真的有些不习惯了,“没什么乐子吗?”

“陛下,三殿下他——”..

秦洛冒着生命的危险,将在卓府看到的八卦说给了元帝听,末了还强调道:“三殿下威胁过臣,说不能讲出去的。陛下,您知道就好了,可不要说是臣告诉您的。”

元帝严肃地点点头。

而在另一处。

齐老家主走到卓一澜跟前,深深地一揖,“三殿下,是老臣教导无方,养出了一个不肖子孙。请殿下看在他年幼无知,让有心人误导了的份上,饶过他一条贱命,让他得以苟延残喘地活着。齐家举族将感谢陛下的大恩大德。”

说到最后,齐老家主跪了下来。

很干脆就给卓一澜磕了三个响头。

卓一澜皱眉道:“齐老,你可知齐唤犯了什么罪名?”

“老臣知道。是齐家有罪,没有教导好他。”齐老家主跪伏在地上,竟然老泪纵横哭了起来。

卓一澜冷冷地看着。

“殿下!求您可怜可怜老臣吧。”

齐老家主突然跪着往前挪了几下,直直抱住了卓一澜的双腿,哭得像个老小孩。

“老臣这辈子一共有七个亲生的儿子,有四个死在了战场,还有一个也重伤成了废人。一次又一次地白发人送黑发人当中,老伴已经受不住早早撒手去了……”

“老臣如今快要一脚踏进土里了,也就只有这两个嫡孙……老臣实在不想临老了还要白发送黑发人。”

齐老家主将这辈子的悲苦,都一一道了出来。

卓一澜是第一次遇到老家伙耍懒的情形。

居然无耻地抱着他的腿,像个老小孩子的痛哭……

可又不得不说,这一招用来对付卓一澜还是有效的,至少他是真真切切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不是因为齐唤,是因为这个老家伙,说得太惨了点。

卓一澜想起了元帝刚才对齐家的态度,还算可以。

难道就是因为这一点?

第451章 不是亲生

只听,齐老家主又哭道:“只要殿下开恩,老臣回去后一定将他看管起来,不许他再出齐家,如果他敢擅自踏出一步,老臣一定会打断他的双腿。{随}{梦} щ{suimеng][lā}”

“你现在就回去打断他的双腿,如何?”

卓一澜面无表情地说着。

齐老家主又是磕头又是哭。

真真是老脸都不要了……

卓一澜蹲了下来,再次问道:“齐老,你真的知道齐唤做了什么吗?”

“他不是带着人,跟三殿下的人起了冲突吗?”齐老家主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还有便是他瞒着家人正在替端王做事。老臣知道殿下跟端王不对付,齐家是绝对没有站队的意思。”

卓一澜冷冷地看着他。

齐老家主索性将端王卖了,“前几日端王带伤过来了,他告诉了我们,说你只是吓唬我们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让我们不必担心。”

“那你这几日还上蹿下跳做什么?”卓一澜质问。

“殿下,端王是让我们不必理会,可是齐家不想与殿下生了芥蒂,只有厚着脸皮请陛下说情。”

卓一澜直接道:“难道齐唤没有告诉你,他三番五次刺杀本王吗?”

齐老家主猛地瞪大了双目。

此事的刺激太大了,他颤抖着说,“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卓一澜讽刺道:“齐唤果然不敢讲实话。”

下一刻,齐老家主昏倒了。

卓一澜赶紧扶住了他,冲着外出的人喊着。

几个下人进来,将人搬去了客房,又将住在卓府的御医叫了过来。

众人好一阵忙碌。

齐老家主醒来第一件事又是痛哭,抱着卓一澜的手臂直呼有罪,齐家有罪……反正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两句。叫了一会儿,又昏迷了过去。

卓一澜:“……”

这戏精?!

第一次是真昏,第二次是假晕好不?

为了不再刺激到齐老家主,他决定暂时不见他了。

刚踏出门槛,容伶即迎了上来,说陛下在书房。

卓一澜又转去了书房。

元帝问道:“谈得如何?”

“他受不了刺激,被他家那个孙子气晕了。”卓一澜可不想背黑锅。

元帝说道:“那下次再谈吧。”

卓一澜挑眉问,“陛下,齐老家主拿出了什么?”

元帝淡定地举起了一根食指,“齐家一半家财。”

卓一澜黑着脸,“您不是说没应下什么吗?”

元帝拿起案桌上的砚台,即朝他砸去,“兔崽子!你是在质疑朕么?朕是那种坑儿子的人吗?看在你今日喊了两声父王的份上,就饶过你这一回,下不为例。”..

卓一澜麻利地接住了砚台。

老是动不动就砸人,都不嫌弃累吗?

元帝又略带笑意地道:“朕只答应说情而已,可没答应什么事。”

闻言,卓一澜都有点妒忌了。

陛下居然只是将人带来一趟,便心黑地得到了齐家一半的家财?

卓一澜决定扎他的心,“陛下,那军费够了么?今年够了那明年的呢?”

元帝:“……”

这崽子果然不是亲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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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打横抱了

关于齐唤之事的后续。[随_梦]ā

元帝没待多久便回宫。..

倒是齐老家主尚在客房休息。

卓一澜去见了楚兰歌,将事情说给了她听。

楚兰歌感叹:“姜果然是老的辣。”

从刚才的谈话中,她已经看出了他动了恻隐之心。

齐家如果跟卓一澜硬碰硬,最终倒霉的会是齐家。可是,齐老家主这么一通痛哭,局势又往了很诡异的方向发展。间接也看出了齐家并未投靠端王。

楚兰歌道:“阿秀,齐老家主在卓府昏倒,你可有派人去齐家通知一声?”

人能醒来了倒没什么,可若醒过来或是直接翘辫子了,这对卓一澜的名声终究有些影响。

卓一澜知道她的顾忌,遂笑道:“管家第一时间已经派人通知齐家了。”

“那便好。”楚兰歌又问,“你可还要去见他?”

卓一澜嫌弃地撇嘴,“见个啥?一见到我,他就哭。哭得好像我是个大恶人,好似是我怎么欺负了他们齐家。在这件事情上,分明我才是受害者!”

“……”楚兰歌同情地笑了笑。

齐家人很快过来接走了齐老家主。

齐老家主醒过来,是不太想走,还要见卓一澜。

卓一澜拒绝了见面。

管家离开后不一会儿又回来,“殿下,齐老爷子走了。不过齐大公子留了下来,还在外面求见。”

卓一澜奇怪:“齐家是什么意思?怎么老的来了,又到小的?”

“齐景的来意,你先去听一听。”楚兰歌淡淡地说着,“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愣了须臾,卓一澜恍然大悟,顿时答应了单独去见齐景。

齐景在正厅上候着,没有坐下来,是真真切切地站着等。

当卓一澜坐在了上首位。

齐景将京城四公子的傲气彻底地收敛,低头撩起了袍罢,在卓一澜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在下齐景,拜见殿下,求殿下给齐家一条活路。齐景这条命,日后就是殿下的。”

“嗯?”卓一澜算是明白了。

齐景这是来效忠的,或者说是想来给他卖命。

身为三殿下,想要效忠他的人很多,可他还不一定都能看得上。但不能否认齐景算是少数有才的人之一,好歹算是能跟张简齐名的人。想到此,卓一澜倒不介意给他一个机会。

然而……

一刻钟后。

卓一澜又回到了藏兰苑。

楚兰歌正试着起身,扶着东西走了几步,发现脚上的伤恢复良好。这段时间不管外面发生了何事,因为脚伤,她都只能安心地待在藏兰苑。

见到卓一澜风风火火地回来,楚兰歌奇怪问:“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带你去看一场好戏。”卓一澜凑到楚兰歌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楚兰歌眯起凤眸笑了笑,“这齐家有点意思。”

“走吧,我抱你。”卓一澜兴致勃勃地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因为他抱得太快,楚兰歌一时没有准备好,惊得条件反射地就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两个人一下子靠近。

第453章 齐家投诚

卓一澜低头轻笑。◢随*梦*小◢.1a..

她的头不自觉枕在他的肩膀,白皙的小脸在他精心的调养下,终于养出了一点肉,光滑又红润。

其实她生病也不是没好处,是他想抱就能抱到……还是每日都能抱。

唯一遗憾的是,她不生病的时候,不会有这般温顺!

楚兰歌让他抱着直接出府。

在府门口已经备好了一辆马车,齐景神态谦恭地守在马车前。

卓一澜抱着楚兰歌进了车厢,对齐景道:“可以走了。”

“是,殿下。”齐景将车帘放下,坐上了左边的车辕,示意车夫可以走了。

这辆马车直接进了齐家的百年大宅子。

楚兰歌本想自己下来,可是卓一澜不允许,他坚持要抱着她。

于是一路上是卓一澜抱着她,齐景在前方领路。

走在齐家的大宅里,居然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一个人。

卓一澜微微地眯起了冷眸。

齐景立马低声道:“殿下,为了怕有下人不长眼,惊搅到您和楚公子,在下早前便吩咐过了。”

“你有心了。”卓一澜赞了一句。

他是不怕打搅,可是,他担心兰歌会不好意思。

毕竟,她现在还穿着男饰……

卓一澜心下是幽怨的,什么时候自家媳妇,才能乖乖穿上红妆,甘愿为他洗手作羹汤呢?这个时候的卓大狐狸,压根忘记了兰歌的厨艺实在是一言难尽,别说是作什么羹汤了。

让齐景领着,三人到了一个隔间。

卓一澜先是小心翼翼地将楚兰歌放到了软榻,这才打量着此间。

隔着一道薄薄的木壁。

另一边,居然是齐唤的卧室。

齐唤近几日数次想自尽,都让齐家人阻止了。

所以,齐唤此刻是让人绑在了病床。

木壁上有两个圆形的小洞口,眼睛凑过去便能看到齐唤的情况。

堂堂三殿下跑到这里偷窥,本来有**份。

可是卓一澜没有这个意识,他比较看重实质,不喜欢玩虚伪的那一套。

如今齐唤的样子挺惨的,仇人不好了,卓一澜的心情自然美妙。

齐景出去了一下。

不一会儿。

齐景又回来了,倒是齐老家主几乎同时踏进了齐唤的卧室。

他走到病床上,屏退了左右,只剩下爷孙俩。

齐老家主说:“唤儿,死不是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齐唤红着眼道:“爷爷,我了解三殿下,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只要我死了,此事便算掀过去了。日后告诫齐家的人不再招惹三殿下,就不会有大问题。即使他心中有一根刺在,可齐家不犯错,他便不会动齐家。若是他日端王登基,齐家也不会有事。端王应该会看在我的份上,对齐家多有照顾的。”

隔间那里的三殿下:“……”

在仇人的家里,他居然还是个恩怨分明的?

真是见鬼了,正因为他的恩怨分明,才会让人这么肆无忌惮吗?

卓一澜冷冷地看向齐景。

齐景:“……”

弟弟什么,就是个大坑!

楚兰歌倒是觉得齐唤的算盘打得很好。

不过,齐唤若自尽,事后还真如他所料的。

齐家不会有大问题,只要不作死,还是能安稳下去。

第454章 隔岸观火

而那一边。?随?梦?.lā

齐老家主又悲苦问,“唤儿,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交待真相吗?”

“爷爷,有些事情牵扯太大了,齐家不知道最好。”齐唤不想将家族牵扯进来,否则当初他不会戴着鬼面具行走。原本行事极为小心的,可他一时大意,还是中了陷阱,暴露了身份。

齐老家主一巴掌甩到了齐唤的脸庞,“在你的心里家人还不如端王一个外人重要吗?”

“爷爷!端王将来会是个明君——”

“啪!”

齐老家主又是一个耳光扫过去,“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把你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跟齐海那个蠢货一样,只会被表面上的东西蒙蔽。”..

“爷爷,端王是个真正为百姓做事的人。”齐唤还在替端王辩解。

齐老家主又是劈头一巴掌盖去,“他做了什么实事?帮一些穷人,施几次米?还是在适当的时候,总是救助这位和哪位,然后这些人便会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追随者,再一辈子都在替他卖命?”

齐唤倔强地抿唇不说话。

齐老家主又是一巴掌,“愚蠢!没有用处,他会救吗?!”

“可是,端王真的帮过很多人,不求回报。”

“那他又杀了多少人?要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齐老家主怒喝。

霎时齐唤愣住。

齐老家主又是揍人,“你说,这些年你成了他手中的一把刀,替他杀了多少人?”

齐唤越听,越是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爷爷的目光。

齐老家主骂着骂着,居然老泪纵横。

这下齐唤才慌了,“爷爷,爷爷您别这样——”

“你这个不肖子孙……”齐老家主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齐老家主又眼眶含泪地质问:“你还不说?还不赶紧将你做的事,都一一交行出来!”

“爷爷——”

“你是想爷爷死是不是?”

“不是的,我、我……”齐唤是第一次见到平时倔成一头牛似的爷爷,哭成这个样子,当年就是奶奶去逝了,爷爷都没有当着旁人掉过眼泪。

齐老家主威迫道:“若不想爷爷今日死在你眼前,就赶紧将这些年替端王做的事,都说出来!”

“爷爷,有些事情真的不能说!”齐唤焦虑之极。

“那你将能说的,先说了!”

于是齐唤犹犹豫豫地将曾经得知卓府在帮忙一些孤儿,他一时兴起想给卓府找点麻烦,可后来又被管家察觉了,并没有成事。直到此时卓一澜和楚兰歌才知道,当时请那些混混闹事的人,居然是齐唤!

当然,齐唤如果不提起,楚兰歌他们也几乎要忘记了。

“啪!”

齐老家主又给齐唤的脑门一巴掌,“齐家多年的祖训,你都忘记了吗?做人要光明磊落!”

“爷爷,对不起。”

齐唤未曾忘记祖训,只是各为其主。

他既然是端下的手下,自然要想尽办法替端王做事。

齐唤又陆陆续续地讲了一些事情,还有当初收卖山贼,暗中刺杀之事,“……那事策划的人是宋碧瑶,我只是临时被叫过去帮忙的。”

第455章 齐二公子

齐老家主怒斥,“可你们竟然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

“爷爷!策划的人不是我,是宋碧瑶。?随?梦?.lā”他都说了,自己只是过去帮忙的。

齐老家主冷哼,“一个女人居然这般狠毒?”

“……”齐唤不敢吱声。

齐老家主又精辟道:“端王也不是好东西。”

齐唤错愕,“这跟王爷没关系,王爷事后都说了,宋碧瑶行事太过。”

“啪!”

一连几声响,齐老家主是连续打人!

揍得累了,齐老家主才气得吹胡子瞪眼,“愚蠢的东西,我精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孙子?真是家门不幸啊。”宋碧瑶是谁的人?一个下属要做什么,岂会没有主子的许可?

齐唤急急道:“爷爷,端王救过我的命!……我是怕大家担心才没提起过。”

“是不是端王让你不提?”

“爷爷怎么知道?”

“呵呵。”齐老家主冷笑。

好你一个端王!

一再算计他们齐家!

齐海就算了,一个旁系之人而已,弃了就弃了,无关紧要。

居然连他们嫡系的子弟都不放过?

在此一刻,齐老家主算是真正恨上了端王。

齐老家主可是从乱世中走出来的人,岂会看不透?处于上位者,名声越佳者,越是心机深沉之辈。只有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孙子,才会被假象迷惑。毕竟是太年轻了……齐老家主又联想到智多近妖的三殿下,莫名打了个冷颤。不,年轻不是借口,怪只能怪自家这个孙子脑子不好使。

齐老家主又想让齐唤交待。

可是涉及到端王秘密,齐唤就是咬死不说。

“爷爷,齐家不知道才是好事。我真不能说。”

“……”

隔间处。

卓一澜凑到楚兰歌耳边小声说道:“齐老的眼光不错,居然能看出了端王不是个好东西。”

“是呀,端王不是东西。”楚兰歌顺着他说道。

卓一澜霎时眉开眼笑。

只要她说的,他就喜欢听。

哎呀,端王真不是个东西呀!

接下来,来来回回,齐唤宁死都不肯说了。

卓一澜没耐心等下去,她还要回府去换药呢。

于是他又抱起楚兰歌,离开了齐家。

一连数日,卓府风平浪静,三殿下也没有找齐家的麻烦。

倒是有个消息在京城里传开了,是齐家二公子齐唤的双腿,让齐老家主敲断了。说齐唤的下半生,只能逗留在齐家,苟延残喘地活着。

齐老家主又进宫。

不但献上了三分之二的家财,还将元帝当年赐给齐家的免死金牌交了出来。

当年齐老家主为了支持元帝和楚老将军打仗,曾经将全部的家财捐献了出来,并且让自己几个儿子都去参军。后来元帝登基,便赏赐了他一枚免死金牌。..

元帝面容冷淡地将东西收了,什么都没有询问,便让齐老家主回去。

然后元帝召见卓一澜。

卓一澜进宫,了解过后便道:“算了,我也不一定非要齐唤死。”

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地断了端王一条手臂,卓一澜的心情很不错。

可是,另外有个问题出来了。

第456章 要不要脸

卓一澜忧心似的说道:“陛下,咱们老是让臣子拿钱财抵罪,偶尔用用可以,用多了……岂不乱了纲纪?”

元帝不会让他的话带沟里去,“现今可不是太平盛世,各国战乱还在持续当中,何时殃及到萧国尚是个未知数。~随~梦~小~说~щ~suimеng~lā国库长期空虚如何养兵?难道要等打起仗了,才去急银子吗?”

元帝建国以来几乎年年都在为了银子发愁,尤其是打仗的年月更甚。他愁了将近三十年,今年才将这个烂摊子扔给卓一澜。不过,元帝是真心觉得卓一澜生钱的门道,比自己略胜一筹。从他接手到如今才多久?不但解决了往年欠下的军饷,今年和明年的粮饷和军费都有着落了。

元帝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心情是好上了不少。

他自认为自己最近的脾气都好多了……

“澜儿,齐家翻不了天。”元帝笃定地说道。

卓一澜倒不担心齐家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我不怕齐家翻天,我是担心那个齐老,他就是个老赖。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跑来抱着我的腿直哭……”

“哈哈!”元帝朗笑。

齐老家主还算是个脑子清楚的人。

从得知自家的孙子犯了大错,再到后来的反应,即知道是个明白人。

齐家的事情,暂且就这样了。

一下子去了三分之二的家财,齐家的富贵霎时缩水。

但是,财去人安乐。

……

藏兰苑。

楚兰歌的脚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只要不跟人动手,日常生活基本不会有问题。

楚兰歌开心了,终于脱离废人的生活。

而卓一澜忧伤了,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理由充足地抱媳妇了……

恰在此时,楚兰歌在整理床榻上被子的时候,居然还出来了一个盒子。正是她之前送给卓一澜的机关盒子,“阿秀,经过了这么久,你还是没有打开?”

卓一澜立马跟着问:“没呢。你要不要提示一下?”

“打不开,便还给我了。”楚兰歌故意说着。

“不行!”

卓一澜霎时扑上去,将机关盒子抢过来,“送出来的东西,怎么能收回去呢?你还要不要脸啊?!”

这可是嫁妆啊!

是她的嫁妆!

他不帮着收,谁有资格收着?

奈何这种机关盒子极为珍惜,同时也极难打开。

若是能随便打开,也称不上珍贵了。

被骂不要脸的楚兰歌凤眸微闪,又带着几分恶趣味地问:“我什么时候说送给你了?”

“上次!咱们一起去端王府那日。”卓一澜提醒。..

她又一脸迷惑地问:“不对啊,我好像只说了,你打开了才送你,可你一直没打开啊。”

“不不,你说直接送我。”卓一澜很是坦然地曲解事实,“阿楚,你说这是嫁妆,然后就直接扔给我了。此盒是你给我的嫁妆,是不是?”

他反正不管她如何否认,他认定它是了,就是了。

楚兰歌:“……”

比起耍无赖,齐老爷子都不如他!

楚兰歌问起了另一件事,“齐家的事演变成这样,端王府有何动静?”

第457章 护得太紧

.lā另外齐唤让齐家看管了起来,端王想递消息都递不进去。有几次还让齐老家主截了,又原封不动的,直接送去了端王府。”卓一澜对齐家的事情还是相当了解,除了他自己查到的外,还有秦洛提供着,甚至还有齐景所言。

秦洛如今是重点盯着端王。

不得不说,他是受了卓一澜的刺激!

卓一澜骂他没用,说端王一堆消息,他一点皮毛都没查出!

秦洛原本不太相信,可自从上次跟着去了齐家,当然是打着保护三殿下的幌子,跑去偷听了。他也有点惊讶,端王的能耐真不小。不过,他还是不承认自己没用。

毕竟那些年来,他的重心都放在了敌国。

楚兰歌沉吟道:“齐唤真的断了腿?”

“是断了。齐老亲自敲的。”卓一澜没否认。

可是很快他又冷哼,没好气地补充,“齐老的人老了,所以,敲得不算很严重,休养个一年半载还是能站起来的,日常生活应该不会受影响,武功的话差不多是废了。”

“齐家理应不会说。”

“是啊,即使齐唤的双腿好了,还是要一直装着不好。”

“……”

齐老家主再怎么说,还是心疼自家孙子了。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管家在外面禀报:“楚公子,南宫家的三少爷来了。”

“嗯?”楚兰歌挑眉。

她看向卓一澜,“他怎么现在才来?”

“他很早就想来了,被我一直压着帖子。”卓一澜还有一些没说,是南宫家隔上三五日,便会派人送些东西过来,都是一些调养身体的东西。

楚兰歌瞥了他一眼,“你一直没告诉我?”

“我、我以为这点小事,不必打扰你。”卓一澜端正地坐好。

越是如此,越是显得心虚。

楚兰歌心下又腾起了几分无奈,“我没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以后这一点小事要记得跟我提一提,让我心里有个数。”她自己不是金丝雀,并不需要他护得这么紧。

卓一澜飞快地点头。

应是应下来了,至于怎么做,当然要看情况。

而卓一澜在卓府养伤的这段时间,京中一些权贵收到消息,或明或暗都会派人送来一些补品。管家一一都将这些东西登记造册,记录了下来,还记录了好几本册子。

其中送给楚兰歌的,只有两家。

除了南宫家外,便是九九解语楼的主人——林子晋。

卓一澜对林子晋这个有些警惕,或许说对于一切试图接近楚兰歌的雄性,他都保持着一份警惕心。

目前为止卓一澜还没有查到林子晋的破绽,可是林子晋送来的礼,他是直接忽略了,更不会主动去告诉楚兰歌。..

南宫家的事情,他会说出来,还是因为她上次似乎对南宫家另有打算。

楚兰歌去见了南宫家的人。

此次过来的,只有南宫乾。

楚兰歌出现的时候,南宫乾迎了上来,“丫头,伤势好些了吗?”

“已无大碍。”楚兰歌笑着说。

她让他坐下,看到了他杯中的茶已经凉了,便让丫鬟重新上了一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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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空手套白狼1

楚兰歌即便说了无碍。◢随◢梦◢小◢.lā

南宫乾看向她的目光依旧隐藏着担忧,“我之前来探望你,管家说你需要静养,不宜见客。”

楚兰歌:“……”

阿秀还瞒着她做了什么?

但在外人面前,楚兰歌又不可能拆台子,只好坦然道:“御医是说了要好好静养,我也是今日才第一次踏出院子。”

“你没事就好。”南宫乾犹豫了一个,还是小声说道:“丫头,这里的人对你还好吗?如果不好,也不要委屈自己,你可以搬出去住。钱银什么不用担心,舅舅可以养得活你。”

楚兰歌正色道:“此话莫要再提,大家都待我很好。”

南宫乾认真看着她,觉得她不似勉强。

可接下来就有些尴尬了。

他一个大男人该怎么跟小外甥女聊天?

楚兰歌不想跟南宫家谈亲情。

既然不谈感情,那便直接谈利益。

楚兰歌直接问:“南宫家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舅舅是关心你——”

“我知道你过来,对我有一份担心。”楚兰歌没否认人家这点心意,“可这份心意来得比较晚,也就大打折扣了。”当年原身的主人活了十余年都没有享受到他们的亲情,此刻再谈不尴尬吗?..

南宫乾还想说什么。

楚兰歌截住了他的话,“我本来跟南宫家断了来往。南宫家又突然过来找我,若说从一开始没带着目的,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说到此时,她示意他喝茶。

她又接着道:“你也不必难过。有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为牢固的不一定是感情,而是利益。简单点来说,我们不谈亲情,倒可以谈谈利益。首先是你们想从三殿下这里得到什么?”

南宫乾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外甥女。

穿着男子的装饰,举行坦然大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楚兰歌又笑着说道:“当然了,南宫家又能拿出什么来换?”

“丫头——”

“忘了说,称呼要换一换,你可以叫我阿楚,也可以喊我楚公子。”楚兰歌淡然地理了理衣袖,“我如今对外的身份是个男子,你这样喊不妥当。”

南宫乾点头,也没纠结着叫法。

倒是在考虑着她刚才的话。

楚兰歌也没有催着他给答案,“要不,你先回去商量商量,我这一边不急。”

安静了半晌,南宫乾才问:“你能代替三殿下的意思?”

楚兰歌淡然道:“我只是给你们搭一座桥。”

“那你可知三殿下需要什么?”南宫家又问。

楚兰歌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南宫家除了银子,还会有什么?三殿下那样尊贵的人,什么东西稀世珍宝没有见过?我只是听说陛下今年让三殿下去了户部,打理着国库的事宜。”

聪明人说话,都喜欢点到即止。

她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若还是没听懂,那么,她还真要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跟南宫家合作。

南宫乾表示明白,说要回去先跟父亲商量,再给她答复。

楚兰歌送他到了卓府门口。

第459章 空手套白狼2

末了,她又状似点醒地说道:“三殿下不是商人,他是东宫之主,不会谈了一次失败又接着谈。◢随*梦*小◢.1a”

南宫乾顿时面容一肃。

他暗暗地抹了把冷汗,幸好她提醒了一句。

跟三殿下谈条件,只有一次机会。

南宫家只有拿出足够的筹码,才能得到三殿下的庇护。

何况三殿下未来很可能是帝王?!

若是能得到帝王的庇护,简直是南宫家的大造化。

南宫乾匆匆离去。

楚兰歌转身又进了卓府。

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卓一澜正立在廊亭里,眉眼带笑地望着她,“阿楚,你这次空手套白狼,玩得可真溜。”

“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楚兰歌又一本正经地理了理衣袍。

卓一澜朗笑出声,“是是,是我说错话了。”

“当然是你说错话,咱们和南宫家是互惠互利,各取所需。”南宫家手中正好有他们需要的银子,而南宫家想要的东西,又正好是卓一澜动动嘴皮子的事。楚兰歌认为这是一场交易,跟空手套白狼是不沾边的。

是的,不沾边!

楚兰歌笑眯眯的,很开心。

卓一澜凑过来问:“南宫家会拿出多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楚兰歌心中早有打算。

卓一澜自然明白她不会吃亏,南宫家注定会被坑得很惨,并且底线只会被她越踩越低。事情正如卓一澜所料,第二日南宫家父子又来拜访,要求单独见一见楚兰歌。

南宫家这次过来,是想询问一下楚兰歌,让她给点建议。

按照南宫家的想法,是有点想将一年的纯利三成,送给三殿下,换取三殿下的庇护。

楚兰歌好奇问:“只是庇护,你们没什么条件吗?”

南宫博犹豫了一下,“能否脱离商籍?”

“改成良籍?”楚兰歌试探问。

南宫博点点头,“……可以了。”

楚兰歌笑问:“你们就没点追求,直接换成贵籍么?”..

南宫博:“……”

在一旁装饰用的南宫乾:“……”

他们也想啊,可一般贵籍的人,要么是世家权贵,要么是拥有官身。

区区的商贾能转成良籍,已经是少有的例子了。

楚兰歌道:“你们回去再商量商量吧,机会只有一次,要仔细考虑清楚了。在这个乱世之中,钱多有时会成为祸根。人这一辈子短短数十载,赚再多的银子又如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下足够花销就好了。或许再想一想做点什么,给子孙的未来谋一个锦绣前程的机会也好。”

南宫父子在一旁边边点头。

然后,父子俩又感恩戴德地走了。

楚兰歌笑着送走他们,回头又看向卓一澜这厮。

他那一脸瞧笑话的眸光,让她看着很碍眼,“你又想说什么?”

卓一澜摊手表示无辜,“我又没说你什么。”

楚兰歌斜睨着他,明显不信。

倘若是在现代的话,就能形容出来,楚兰歌就是在给南宫父子洗脑。

楚兰歌是想将利益最大化。

于是,楚兰歌向他招了招手,他立马又屁颠屁颠地凑上来。

第460章 空手套白狼3

楚兰歌道:“你若闲着就去查一查南宫家最近有没有遇到麻烦。◢随*梦◢小*.lā”

“这个容易。”卓一澜立马端正站好,矜贵地朝一个角落招了招手,那个样子简直是楚兰歌刚才招呼他的山寨版,暗处的秦洛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来。

秦洛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你可知南宫家最近的事?”卓一澜冷声问着。

那个眼神儿更是不好,仿佛在说如果这点小事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倘若是一个月前,秦洛还真不知道,毕竟他这样的人事情很多,国家大事都忙碌不完,又岂会时刻关注一个小小的南宫家。后来见到南宫家上门,他就让人去查了一查。

秦洛面无表情说:“南宫家以前也有官员庇护,只是最近那庇护的人吃相越来越难看,他们才会想另寻他法。没有人庇护的南宫家,就是一块待宰的肥肉。”

“是谁?”楚兰歌问的是庇护南宫家的人是谁。

这个的地位肯定不低。

不然,南宫家走不到今日。

秦洛诡秘地笑了笑,“是吏部赵兴为。”

楚兰歌惊讶。

卓一澜也有点意外,“这老东西上次拿出二十万两,不甘愿想从南宫家刮回来吗?”

“是的。他上个月就从南宫家‘借’走了三十万两。”秦洛重点在一个借字。

这种借,是说得好听。

凭南宫家一个商贾,哪儿来的能耐向一位吏部尚书追债。

最后借走的银子,十有**又是不了了之。

卓一澜脸色黑了,“这老东西还赚了十万两?”

楚兰歌:“……”

秦洛:“……”

殿下这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两个人同时又看到卓一澜冷冷的脸上,又霎时换上了淡淡的笑意。

秦洛不但没觉得他温和了,反而更加令人警惕。..

楚兰歌知道卓一澜是又盯上吏部的赵兴为了。有时她都怀疑满朝的文武百官,是不是元帝和卓一澜养的羊,等养得差不多了,快要肥了然后便杀掉。

不但充实了国库,还能得到一个好名声。

元帝的国家,就是这样治理的?

还有萧国的军队,便靠这样养起来的?

楚兰歌回想过去的三十年,还真就没有一个能安稳辞官归隐的大臣。

有那么一两个归隐了,也是两袖清风的人物。

楚兰歌:“……”

难道误打误撞得知了真相?

楚兰歌抹汗,不想再听了。

秦洛又转身走开。

接下来的数日,楚兰歌一边养身体,一边又跟南宫家见了几次。

将南宫家的要求,越踩越低。

最终南宫家只要三成利,七成给三殿下。

楚兰歌敲了敲茶桌上的茶碗盖,“我有个建议,不知你们要不要听。”

“什么建议?”南宫父子如今对楚兰歌很是信服,因为她说出来的话似乎总是很有道理。

楚兰歌道:“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给自己谋个一官半职,有了官身说不定能破格弄个贵籍。”

顿了一瞬,她又补充说,“虽然只是一个小官职,可是要将目光放长远些,你们跟随的人是三殿下。三殿下的将来……不用我提醒了吧,整个京城的人都心知肚明。”

南宫父子:“……”

说得好有道理!

第461章 空手套白狼4

接着,楚兰歌又小声地说道:“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契机,错过了就没了,倘若日后南宫家成了帝王的心腹……”

提到了这点,她又止住了话头。◢随*梦◢小*.lā

南宫父子真是被她说到心坎上去了。

倘若他们跟着三殿下平步青云,吏部尚书算哪根葱哪颗蒜?

南宫博是心情激荡,老脸都兴奋红了。

有官身谁还想当商贾?

南宫乾是真的心动了。

以前他以为林子晋跟自己一样是商籍,可是最近才知道林子晋居然是侯府的子弟。

后面谈生意的时候,南宫乾总是被逼着让利,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平衡。

楚兰歌见差不多了,这才各自给两个倒了一杯茶,“有个词说得好,叫舍得。舍得舍得,就是先有了舍,才会有得。”

她又给自己倒一杯,喝了一半。

今日说的话略多,都口渴了。

楚兰歌道:“南宫家可以将九成的家财送给殿下,再提出替殿下打理生意,然后顺理成章就成了殿下的人。再图个一官半职,得个官身,混个贵籍……大概不会有问题吧。”

闻言南宫博犹豫了。

他努力了半辈子,赚来的钱财,一下子让他舍弃九成,还真如割肉一样痛。

南宫乾倒没有犹豫。..

因为他够年轻,只要能入朝为官……

楚兰歌不急,淡然地提起一句:“听说过京城齐家吗?前段时间闹得挺欢的齐家。”

南宫博道:“听说过。”

只要是京城的人氏,大部分的人都知道齐家。

楚兰歌感慨似的说道:“齐老家主就是个睿智的人,当年他可是将全部的家财都捐赠给了当今的圣上,你看看齐家如今富贵不富贵?齐家出来的子弟,一般人敢得罪吗?还是刚才那一句话,有舍……才会有得。”

南宫博这下子是彻底被说动了。

等父子两离去,说要回去清点一家家财,届时会将清单和契约送来卓府等等。但为了清点的速度快一些,楚兰歌让卓府的大管家,带着几个人直接过去帮忙。

卓一澜在暗处旁观着她忽悠人,那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倒是秦洛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复杂之极。

跟卓一澜凑在一起的,都是人才。

就算是一名女子,也不容小觑。

凭着一张嘴,短短的数日,就将全国首富忽悠得感恩戴德地献出九成的家财,而他们拿了钱财,只是不痛不痒的安排个官职,然后那个全国首富还要继续替他们卖命一辈子。至于改个户籍什么,简直不算是事。卓一澜到户部转一圈,吩咐一声即能办妥了。还有齐家的例子是什么鬼?

齐家本身就底蕴深厚,百年世家!

当年捐赠了家财,可人家底子还在,再起来是正常的事。

还有什么舍得,在秦洛看来也是鬼话。

南宫家本来就已经富得流油,再舍掉重新赚?只图那个一个虚名……

不管秦洛是如何腹诽,卓一澜都用惊叹的桃花眼,灼灼地望着心上的人儿。

楚兰歌见到两人,让他们看得头皮发毛。

一个黏黏糊糊,一个奇奇怪怪。

于是,楚兰歌是一句话都懒得说,直接掉头走开了。

第462章 空手套白狼5

南宫家的财富,清点了半个月。◢随*梦*小◢.1a

现有的九成家财捐赠给了国家。

另外所有的生意,红利九成归三殿下,余下的一成还是南宫家所得。

随即卓一澜给南宫博在户部谋了个员外郎,南宫乾得了一个主事。他们日后主要的工作,即是替三殿下管理生意。

末了,卓一澜严肃叮嘱:“诚信为本,操守为重;坚持准则,不做假账。”

南宫博父子:“……”

殿下真是品德高尚之人啊!

旁观的楚兰歌:“……”

这戏精说得不错!

吃瓜群众秦洛:“……”

最后四个字才是重点!

不管几个人的想法。..

卓一澜将契约和一堆银票装进一个花梨木盒子,慢悠悠地进宫去见元帝了。

元帝早收到消息,正坐在御书房等着。

卓一澜将花梨木盒推给元帝,“陛下,请您先替我保管着。”

元帝严肃着老脸,“兔崽子,怎么什么都推给朕——”

“那行,我自己留着。”卓一澜立马又要将盒子抽回来。

元帝一巴掌拍向他那只手,“行了行了!朕先替你保存着。”说着的时候嘴角还翘得老高,还一副不太情愿地将盒子挪到跟前。

小崽子长大了,总算能替老子分忧了。

卓一澜:“……”

不是要假仙一下么?

呵呵!

就知道您装不下去!

元帝打开盒子翻了翻,却让最上面的账本吸引。

卓一澜见他拿起来,眼角轻轻挑了挑。

果然,当元帝翻开第一页,老脸霎时黑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账本,是南宫家最近五年,大大小小官员从他家借走的银子,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其中最近也是最大的一笔钱财,正是吏部尚书赵兴为的三十万两。

南宫家也是个有趣的。

他们不是做贿赂的账本,只清楚地写着被借走的。

其中,南宫家还留了个心眼,每个来拿银子的官员,他们都只是开一张凭证,还是最大的钱庄——吉祥钱庄的票据。这些人只要拿了票据,便能到吉祥钱财提钱,然而,但凡去钱庄提走南宫家银子的人,都会留下签名和按下指印,还是一式两份,一份保留在钱庄,另一份会送到南宫家。

就算提钱的时候,不是官员本人。

但也是他们的亲信或是亲属。

南宫家自知这些钱是无法要回来,所以,当作人情地送给了卓一澜。

卓一澜当初盯上南宫家,就是窥觎上南宫家这条线。

元帝又往下翻,重点关注赵兴为。

五年间,赵兴为前前后后从南宫家身上挖走了白银六百多万两!

六百多万两!

国库都没这么多白银!

元帝脸色黑了又黑。

事实上南宫家的生意做得很大,还有一支南洋的商队。有一些生意还做到了邻国,每年的收入十分可观。然而这些年的收入,却都被这些蜂拥而来的官员挖走得差不多了。

元帝嘲笑卓一澜,“难怪能让你们忽悠了,南宫家本身就有一堆问题。”

“搭起的台子可都是完好的,最大的问题便是蛀虫太多罢了,如今换主人了,南宫家便是一个聚宝盆了,你说是不是呀,陛下?”卓一澜笑眯眯地说着。

第463章 空手套白狼6

“哈!说不过你。◢随◢梦◢小◢.lā”元帝心底也是认同的。

日后这些官员再敢向南宫家“借”钱,就是跟他元帝借钱!

他们有胆子拿走么?

元帝又翻着一遍那账本,眼底精芒闪闪。

卓一澜笑着建议,“陛下,要不要将南宫家的事散布出去?”

“不必。朕来解决。”元帝摸着账本,有点不舍地放下,“生意还是让南宫家来打理?”

“有现成的人管着,为什么要换?”卓一澜反问。

元帝摸了摸下巴,“……”

卓一澜提醒:“生意交给擅长的人来做才好。”

“行,依你。”

元帝点头。

他只需要等着拿钱即可。

接着卓一澜先行告退。

在元帝想开口让他批阅奏折之前,卓一澜飞快地溜了。

“逃什么逃?难道朕会吃了他吗?”元帝瞪着卓一澜快要消失的背影。

容伶在一旁将花梨木盒收起,低头当着没听见。

元帝却扭头问他,“你说这小崽子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是被圣上您奴役怕了呗。

容伶心里想着,表面却风平浪静,“……殿下或许是有事?”

接下来元帝的笑容又渐渐收敛,“容伶,朕本以为这天下被自己治理得很好,可最终却发现……不是。上次那崽子拿来的名单,即有一百三十余人,此次更甚。”..

“陛下,有您的萧国才会安稳至今。”容伶说话的嗓音不疾不徐,“再说了此次的官员不是贪,他们仅是借走的银子。借走了银子,是要还的。”

元帝:“……”

要你这老货提醒?

朕只是感慨一下,行不行?

接着元帝召见账本上借钱的人氏,是一个一个地见。

南宫家的事情,元帝跟着下了封口令。南宫家的生意还做到了邻国,若是被邻国的皇帝知晓,很可能会生出某些事端来。元帝考虑得很多,南宫家这一条线,说不定日后还能用上。反正现在南宫家,就是一只会生出金蛋的老母鸡,要好好地保护。

元帝第一个召见的,即是赵兴为。

当赵兴为得知元帝的意图,霎时腿都软了,跪在地上直打颤。

元帝威严道:“朕此次帮你兜着,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陛下开恩。”赵兴为磕头。

元帝跟着又淡淡道:“那你也要将借走的银子,都还回来。”

“这、这……”赵兴为连说话都在打颤。

元帝又道:“直接送给朕即可。”

赵兴为瞪大双目,又连连磕头。

元帝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去,于是又召见下一位。

其实元帝此举很有意思,坑了这一群人的银子,还要这些人感恩戴德。同时他也没有说是五年来的银子,只让他们将这些年从南宫家得到的好处,都统统上缴。

南宫家有记账,这些官员可不知道,南宫家到底记下了多少?

有些官员不止从南宫家借钱五年了……

于是一段时间以来,朝中大半的官员都穷疯了似的,到处跟亲朋戚友借钱应急!最为奇葩的事,这些官员还个个都守口如瓶,丝毫不敢透露点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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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暗中密谋1

卓一澜已经开始上朝。◢随*梦◢小*.lā

每日都将诸多官员的事情,当作笑话地讲给楚兰歌听。

楚兰歌听着听着,都感叹元帝的睿智。

今日,上朝回来的卓一澜,悄悄迈进楚兰歌居室的时候,意外发现她站在铜镜前,左照右照,左瞧右照,偶尔还捏一把小脸。

卓一澜瞧着那白嫩嫩的脸蛋,忽然觉得手好痒。

他很想过去自己捏一把,可又没胆子。

她受伤的这段时间,人不但没瘦,整个人反而圆润了一圈,脸颊还有了婴儿肥。不得不说,一张原本清秀的小脸,圆润了一丝倒是增色了不少。

皮肤好得没话说了。

一白遮百丑,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楚兰歌感慨,“真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啊。”

“……是花儿。”不过已经被他摘了。卓一澜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楚兰歌又道:“今日才发现死了一回,也不是全然没好处。”

“对,至少摆脱了端王那个渣滓,遇到了本公子这般出色的夫婿。你是丢了芝麻,捡了一个大西瓜。”卓一澜自吹自擂,不介意地当起了大西瓜。

有一个说词是不对的!

什么叫夫婿?!

他们八字是有了一撇,可又差着那么一撇呢!

楚兰歌淡定回头,打量着眼前漂亮的大西瓜。

然后,她淡淡地收回了眸光,无视之了。

无法跟一个脑子不在正常状态的家伙沟通,纯粹浪费时间。

楚兰歌最近在思考着另外一件事。

卓一澜见她不理自己,依旧面色如常,径自坐到茶桌前翻着茶壶。

茶壶里是枣子泡的水,还没有凉。

他倒了一杯自己喝了,感觉略甜,“阿楚,你就没什么要问的吗?今日外面又有趣事了。”

“什么趣事?”

“是礼部的左侍郎。”卓一澜笑着将趣事简略地说出来,“他本是个惧内的,最近到处借钱,将妻子的嫁妆都贴进来了,还要到妻子娘家去借,然后还是凑不够钱,便三更半夜跑去他养的外室那里要,……你猜怎么着了?”

“咋了?”楚兰歌看向他。

卓一澜接触到她的眸光,立马来神,“那个外室当晚伙同另一个姘头,揍了他一顿,还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连外袍都脱了,扔到了一处小巷子。然后外室跟那个姘头私奔了。”

大清早不见人影,又不去早朝,才会东窗事发。

然后是鸡飞蛋打,元配妻子一怒之下带着儿女回娘家了。

卓一澜笑道:“现在还闹着呢。”

楚兰歌面上的笑容浅浅,此类八卦听多了,没啥兴趣了。

接下来卓一澜又提了几桩趣闻。

等他说完了。

楚兰歌才问:“现在齐家如何?”

“很安分。”还在风头上呢,不安分行吗?

她又问:“宋谨先父女呢?”..

“关在京兆府大牢,正审着呢。”上头的人不急,底下的人就会慢慢审,反正按照正常的审查程序,一般会很慢,没个一年半载都出不来了结果。

卓一澜眼下压根不急,该急的人是端王。

第465章 暗中密谋2

不过等了这么久,端王府毫无动静,卓一澜怀疑端王要放弃宋家父女了。~随~梦~小~说~щ~suimеng~lā

只听,楚兰歌又问:“宋简离开快两个月了,可有消息?”

“没有。”卓一澜淡定道,“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吧。”

其实这半个月,离京城近一些的抄家队伍,是陆陆续续回来。

当时张简选择去的地方,正是南方。

南方有三名官员,全归他负责。

楚兰歌不问张简,又转到了另一问题,“端王府呢?”

“一直在府里,没什么动静。”卓一澜若有所思,“他会不会又在憋大招?他那人阴险着呢。”

逮到机会他就喜欢上眼药!

倘若端王知晓一定会反驳:若论到京城谁最阴险,舍你其谁?

楚兰歌同样有这一层顾忌。

端王接连受到损失,是有可能会伺机报复。

其实这些日子待在卓府养伤,楚兰歌考虑过很多手段,奈何还是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齐唤出事后,端王更是谨慎了起来。借养伤之名,不出王府,拒绝见客。

他们就算想学着端王,来几场刺杀都没机会。

楚兰歌凤眸瞥向卓一澜,“你这几天很闲,下朝便往卓府跑。”

“国库充实了,我提前超额完成了任务,自然没那么忙碌了。”卓一澜神态很随意悠闲,可宫里那位就没闲过了。

此刻元帝是一边干活一边骂小崽子!

每次下朝后基本不会在宫里逗留,还跑得没影了。

楚兰歌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问了。

卓一澜又小声道:“陛下正琢磨着要给军队添一批新武器,想必再过一段时间,我又要忙碌了。”

楚兰歌抿唇轻笑,“这是有钱了,立马想着如何花了?”

“有点。”卓一澜跟着会心一笑。

这段时间唯一不好的,就是又派出了一倍的人,几乎将萧国的大山挖了一层地皮,还是没有找出端王的金矿,仿佛金矿不存在于萧国一样。

卓一澜忽然道:“阿楚,端王如今缩起来了,就好像是缩在一个乌龟壳着,任我们在外面如何,他都是岿然不动。我们要不要想一个办法,让他先自乱阵脚?”

“嗯?”楚兰歌从沉思中抬眸看向他。

他又说道:“只要他一乱,破绽就会多了。上一回不正是端王乱了阵脚,安排人去救宋家父女,才会折损了一名得力的手下吗?”

“上次他没乱阵脚,只是算漏了我会早有安排。”楚兰歌如果没有早吩咐阿五等人,便不会得知宋家父女落脚之地,也就没有了后来的事情。

但想法是好的,还需要琢磨着如何让端王自乱阵脚。

如今能让端王乱了分寸的人事物,都极少。

捉住齐唤的时候,端王便有些紧张。

可现在齐唤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端王应该也接受了。..

楚兰歌又问:“端王的心腹,都有谁?”

“施泰华。”卓一澜说道。

端王的心腹,又让端王重视的,卓一澜就想到施泰华。

楚兰歌摇头,“这人暂时还不能动。”

第466章 暗中密谋3

两个人凑一起,暗暗密谋。随-梦- . lā

他们的目标一致,论怎么暗戳戳地弄死端王。

卓一澜道:“要不,咱们潜入王府,刺杀他?”

“你去刺杀?”楚兰歌斜眸问。

卓一澜点头,“可以。”

趁着端王病,正好要他的命!

见他一副兴致勃勃,摩擦着拳头的样子,楚兰歌只想甩他一个响头,“你之前不是刺杀过他吗?有成功过么?”

“没……”

卓一澜摇头。

楚兰歌无声骂了句,果然是只大西瓜!

脑子里都是瓤!一抓就糊了!

楚兰歌道:“在弄死端王的前提下,我们也不能有所损伤。”

“只要弄死他,付出一点代价也没什么吧。”卓一澜以前便有过拉着端王同归于尽的想法。在某种事情上,他可能会比较偏激和执着,简称偏执。

楚兰歌又凉凉地说道:“付出代价没什么,可也要端王那人值得。”

“啥?”他听得有点懵。

“是他不值得。”

楚兰歌偶尔也会很冷漠。

要杀死端王,又要折损自身,或是损失下属。

她觉得不值!

那样实在是太长端王的脸了!

楚兰歌想杀端王,又不想牺牲任何一个人。

很大程度上说,这也是楚兰歌和端王的区别。

端王想弄死卓一澜,会不惜牺牲掉下属的性命。

楚兰歌想弄死端王,前提是不能连累无辜。

正因为有了这个局限,才会迟迟想不到办法。

如果跟端王一样,牺牲掉一些人也要干掉对方,视人物如草芥,倒是有一些办法。可若这样干了,那便不是楚兰歌了。楚兰歌正陷入了深思当中,扶着椅把的手指,习惯性轻点。

卓一澜没有打搅她,还贴心地给她倒了杯红枣泡的茶。

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

楚兰歌打破了沉寂,“阿秀,将机关盒子给我。”

“?!……”

考虑了这么久,居然是问他要盒子?

这还不如要他的命呢!

卓一澜端正着态度,板起了俊脸,“阿楚,送出去的东西,是不能又收回来的,知道吗?小时候先生便教导我们——”

“行了行了,你想去哪里了?”楚兰歌哭笑不得。

卓一澜猛地想到什么,“你不会想用盒子去引出端王吧?”

“引出他干嘛?”楚兰歌没好气,“我是想用一用盒子里的东西。等我用完了再还你。”

卓一澜霎时桃花眼大亮。

他麻溜地站了起来,飞快地去将机关盒子拿了过来。

当然他做出这个举止时,居然还是很有素养,动作格外养眼。仿佛有些人天生就是老天爷的宠儿,随便一个动作都会让人觉得很有气质,宛如一幅水墨画。

楚兰歌接过盒子,手指按在机关锁。..

卓一澜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好似生怕错过了一个小动作。

楚兰歌手指的动作一顿,淡淡地抬头看着他,倏地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他才动作飞快地开着机关锁。

卓一澜:“……”

太坏了!

她真的太坏了!

明明知道他很期待,却又偏偏不给他看!

卓一澜感觉胸口好闷,就像被人重重一击。

哎哟,胸口好痛……

第467章 暗中密谋4

等楚兰歌将盒子里的家族印章取出,卓一澜又暗戳戳地探出头想偷看。◢随*梦*小◢.1a可是,她扭头瞟了他一眼,又挪了挪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等她将机关盒重新锁上了后,这才转过身子。

卓一澜整个人好比霜打的茄子,正委屈万分地瞅着她。

那个样子就好像她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楚兰歌表面上风平浪静,心底却乐翻了。

这家伙可不能惯着,一旦惯着尾巴准又翘上天了。

楚兰歌将机关盒又递给他,见他还是不动,她的手又往前递了递,“不要了吗?不要正好——”

“要!谁说我不要的。”

卓一澜一把将机关盒接过来。

三殿下抗打击的能力还是非常强悍。

片刻后,他便又淡定了,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拿着机关盒子在琢磨。

刚才她第一次,手是按哪儿呢?

楚兰歌拿着印章,在手里掂了掂。

小动作很快又吸引住卓一澜的目光,“阿楚,你手里的是什么?从盒子里拿出来的吗?这可是嫁妆之一啊!”

三句不离嫁妆!

除了嫁妆,就不能想点别的么?

楚兰歌说道:“是楚家的家主印章。”

“咦,雕龙的?”卓一澜眼尖,很快发现了问题。

楚家的印章,是指盖到信笺上的,他看到过。

但是,那一枚印章的庐山真面目,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以前楚老将军收得可紧了,一般盖印的时候,老将军都会屏退左右。

此时看到了雕龙的血玉,卓一澜忽然有些理解楚老将军的顾忌。

楚家的印章不一般,来历定然也不一般。

卓一澜好奇问:“你要用上它?”..

楚兰歌回道:“不用取出来做什么?”

“打算怎么用?”卓一澜又问。

楚兰歌笑着说,“等我弄好了再告诉你。”

“……”这心痒痒的,好想知道啊。

卓一澜身子往前微微倾斜,靠近楚兰歌一点点,“阿楚,悄悄地说一说。”

楚兰歌似笑非笑,“不说。”

“……”拒绝得太干脆了,卓一澜以手捂住心脏,用力喘息。

造作的小模样,让人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楚兰歌撇头,没眼看。

反正他一天没造作个两三回,心里就不会痛快。

于是拿着印章,楚兰歌直接去了书房。

卓一澜跟着过去,却让楚兰歌赶了出来。

“我不能看吗?”卓一澜想看。

楚兰歌怕在他场,会影响到自己,“我需要一个人,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你在的时候,安静不了。”

卓一澜被推出了门外。

看着她又转身进去,还将两扇门关上。

然而,在关上的那一瞬,卓一澜突然出声询问:“阿楚,我能让你心不静么?”

楚兰歌关门的双手抖了抖。

“砰!”

重重的关门声,表示着她的恼怒!

随即门外传来卓一澜爽朗的大笑,压抑不住的笑,似乎很高兴。

调戏啊调戏!

很直接的调戏!

例如:

阿楚,你的心不静了哦!~

呵呵,对象还是本公子?嗯?

刚才卓公子的潜台词,大概就是指上面的意思。

第468章 暗中密谋5

楚兰歌这次进去,是直到了傍晚,还是没有出来。?随{梦}小◢.1a

外面等着的卓大公子好几次都想踹门进去。

他是非常好奇,非常想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

于是,落在不远处秦洛的眼里,今天的三殿下十有**跟阿楚吵架了,被挡在书房外面,正上蹿下跳地想偷窥,一会儿凑到门缝里看,一会儿又跑到窗棂前,举止别提有多么可疑。

当卓大公子又凑近门缝,想往里面看。

吱呀!

书房的门突然打开。

他凑过去的脑门,差点撞向了楚兰歌的胸口!

脸黑的楚兰歌:“……”

同样被吓着了的卓一澜:“……”

此时他正一脸懵懂。

好吓人!

偷窥被捉了一个当场!

远处围观的秦洛霎时乐了,差点笑翻。

哎哟!

这可是大乐子!..

等下次陛下又来问八卦,他就有得说了。

刚开始秦洛对于保护卓一澜,还是有一点不情愿。不仅仅是他手头上的事情,都要暂时放下来。最重要是保护一个人的工作,十分枯燥。可是他没有想到,事情跟他想象的不一样,是一点都不会无聊。

每日可以看三殿下的笑话。

呵呵!

日后,这些妥妥都是三殿下的黑料。

难怪陛下特别感兴趣,原来真是很有趣……

不管秦洛这个观众的反应。

书房前两个人的场面很尴尬,可接着卓大公子端正站好,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袖,“阿楚,我是过来喊你吃晚饭的。正凑过去想要敲门,你就忽然打开了……好巧哦。我们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楚兰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如此尴尬的一瞬,他都能如此淡定,确实非一般人。

不一般啊不一般!

不是一般的大西瓜!

大西瓜……

楚兰歌怀疑自己魔怔了。

在此时此刻,居然联想起了大西瓜?

风华卓绝的男子,跟大西瓜挂上了勾,画面不忍直视。

楚兰歌踏出了书房,将一封书信交给他。

卓一澜接过来一看,顿时愣住,“遗书?你写的?”

“伪造的。”楚兰歌恬淡笑了笑。

方法不怕重复,好用即行。

上次楚兰歌用这个办法坑了张简,再用来算计端王,应该没有问题。

卓一澜扫了眼“遗书”的内容,脸上掀起了波澜,下一刻即一把牵住她的手腕,匆匆地带进了书房。

他转手将书房的门关上。

这才又打开遗书,他此次看得特别仔细,还反复看了三遍。

居然没有看出一点破绽?

遗书上的字数不多,内容却惊世骇俗。

其意是指楚兰歌将军生前,有一段时间心神不宁,又恰好梦见了楚老将军。楚老将军说她近日会有生死大劫,惊醒后她略感荒谬,每日居于端王府,并且身体康健,岂会遭遇大劫?

然而为了孝心,还是写下了这一封遗书。

遗愿有三。

一,楚家军可以交给卓一澜。

二,楚家的遗产由张简继承。

三,死后葬入楚家墓园,要长伴父母身边。

后注的时间,是她死前的一个月。

那字里行间,行云流水,洒脱大气。

第469章 暗中密谋6

所谓临时写出的一封遗书,交待的事情自然不会很详尽,重点却出来了。?随{梦}小◢.1a然而三个遗愿,前两个没有问题,第三个可是暗藏杀机。当年楚兰歌死后,端王曾经伪造过她的遗愿。

当真正的遗愿出现,端王作假的事,即会被爆出来。

尤其是这封遗书,暗暗指出楚兰歌将军,可能真是被人谋杀的事实。

当年卓一澜可是闹得很大。

只不过后来又不了了之,没有证据。

此封遗书,称得上证据!

虽然没有指明,是端王杀妻,可是嫌疑最大的人就是他了!

卓一澜安静了良久,最终目光紧紧盯在张简的名字上面,“为什么是他?你的东西也该是我来继承。你关系最好的,不该是我吗?就算是轮到御飞音,也轮不到他——”

“胡说什么?”楚兰歌没在遗书中提起御飞音,也是为了保护他。..

而遗产找个人继承,是不想她的东西,再让端王霸占。

楚家的东西,不该让仇人拿着。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楚家的遗产让张简继承,是有些意外可也是情理之中。很多人听到后都会轻易接受。原因是张简从小在楚家长大,相当于楚家的养子。楚老将军当年还想过收张简当义子,可是张简不知什么原因婉拒了。事后楚老将军也没有生气,依旧待张简视如己出。

此事老一辈的大臣都知道。

楚兰歌直指个中要害,“我的遗产给你,旁人就如何想?一定会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奸夫么?”

“……”卓一澜抹汗。

奸夫?

这词儿不好听!

去掉一个前面那个字,留最后一个“夫”就好了。

卓大公子表面上在认真地聆听。

楚兰歌又解释道:“说不定端王还会反咬一口,说是你为了遗产,特意伪造的遗书。”

卓一澜抿着漂亮的唇瓣,面容还是绷着。

他心情不爽,非常不爽!

让张简那小子捡了大便宜!

楚兰歌古怪地瞥了他一眼,“端王的话,可不是没有证据。”

卓一澜皱眉,“什么证据?”

“你以前从端王府拿走的东西,就是证据。”楚兰歌直指重点。

“?……”

真要查起来,卓一澜还是有把柄的。

那些东西目前还让他放在藏兰苑的密室里。

卓一澜道:“没人敢来搜卓府。”

“能避免麻烦,就尽量避免。”楚兰歌心好累。

遇到这点小事,他的脑子又跟浆糊一样。

居然在一个不算重要的小问题上纠结……

楚兰歌又说道:“我本来连你的名字都不想提。”

卓一澜:“……”

这话听着心堵,好不好?

只听,楚兰歌又说:“可是在世人的眼里,楚家军对于我来说很重要。若是一句都不提,反而降底了遗书的可信度。但既然提起了楚家军,总要交待一两句。”

楚兰歌心思缜密,考虑得很周全。

况且遗书仅是提到了卓一澜的姓名,肯定了他的能力,足够担当楚家军的统帅。

而如今楚家军已经解散两年多了,基本上这条遗愿已经没用了。

第470章 深夜暗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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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遗书的真实性,经得起反复推敲。

印章和笔迹,都是真实的。

端王如果质疑遗书,即便拿到大殿上,让诸多大臣亲自鉴定也是枉然。唯一可疑的,便是纸张和墨上面。然而时间上还不足三年,稍微处理一下,问题也不大。

楚兰歌道:“这封遗书操作得宜,绝对会让端王焦头烂额,臭名远扬。”

“嗯嗯。”卓一澜笑容格外灿烂。

楚兰歌刚想又说什么,可一见到他的笑容,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可是她很快又忽略掉底的怪异。

因为卓一澜的奇怪,在她的印象中,次数太多了,有点麻木。

“关于如何让遗书公诸于世,还需要找个时机。”卓一澜将遗书小心翼翼收起来,这个时候他压根忘记了,这样的遗书别说是一封,他想要一打都没问题。

楚兰歌沉思,“最好不是从你的手里流出来。”

卓一澜牵起她的小手,“此事不急。你饿了么?我们先去吃饭。”

“行!”

楚兰歌也明白,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要让遗书合理的出现,还需要一些安排。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出书房。

卓一澜神色很淡定,可是外面的秦洛却看到了。

三殿下的脚步有点飘……

在用过了晚饭后。

两个人又凑在一起商量,设定了下一步。

经过数日的调查。

楚兰歌和卓一澜选定端王府的王总管。

王总管是端王的得力心腹,在外人的眼里,是个忠厚老实的男人。他一直以来替端王管理着明面上的产业,在楚兰歌死后也一直打理着王府,还打理得井井有条。然而世人都不知道,这个表面忠厚的中年男子,还有个特殊的癖好,暗中喜欢虐待十岁以下的孩童,还不分男女。

枉死在他手中的孩子,至少有十名。

楚兰歌看着手里资料,皱起了眉头,“没有想到王总管,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端王府没一个好人。”卓一澜也看了资料。

当年害死了她,虽然是端王。

可是,他迁怒了。

两个人想让遗书合理出现,最佳的方式,自然是让遗书和端王府某个人扯上关系。

他们不知道。

在藏兰苑外面。

秦洛见到了蓝牧,两个人正对峙着。

一个穿着斗篷,又有点见不得光的家伙,蓝牧很警惕。

因为蓝牧过来之时,恰好撞见秦洛举止可疑。

秦洛感觉有点无语,为了避免发生血案,他只能将自己的身份令牌拿出,让蓝牧检查一番。..

蓝牧奇怪道:“情报营的首领大人?你在藏兰苑的门前站着做什么?”

还做出那种奇奇怪怪,类似偷窥的举止?

难道是情报营在调查殿下?!

蓝牧的第一个念头,即是殿下又作了什么妖,招惹到情报营了!

在家里休养了两个月。

蓝牧得到了御医的肯定,说身体完全康复了,这才准备先来见殿下。

两个月来,蓝牧在床榻躺了大半的时间,对京中的事情也大概了解,也知道元帝肯定又会安排人来保护殿下,可是具体安排了何人,蓝牧并不清楚。

第471章 深夜暗杀2

至于秦洛还是曾经的秦王,蓝牧更是不知道了。◢随*梦◢小*.lā

秦洛道:“我是按照陛下的旨意,来保护殿下的。”..

“……”蓝牧半信半疑。

秦洛一见他这个眼神,即知道他没全信,“你可以去见你家主子,再问一问。”

“可你刚才——”

蓝牧指了指他先前站的位置。

那个位置偷窥最方便……

秦洛面上的表情一僵。

他不就是想去看个八卦,然后被捉个正着么?

秦洛说道:“我是就近保护殿下。”

“……是么?”蓝牧一点都不信。

大白天在卓府,尤其是藏兰苑,需要么?

秦洛不想跟蓝牧解释,直接招来了下属,再叫了先前一直保护卓一澜的暗卫。

不一会儿。

阿五被叫了过来。

秦洛指了指蓝牧,“你来告诉他,本官是过来保护殿下的。”

“是的,秦首领是来保护殿下安危的。”阿五老老实实地说着。

蓝牧相信了八分,还是拉着阿五,又走到角落处问话。

聊过了一会。

阿五问:“你怎么会怀疑秦首领?”

“他的行迹可疑。”蓝牧若有所思。

阿五知道小心谨慎也是好的。

一切可能威胁到殿下的疑点,都不能错过。

阿五凑近蓝牧耳边小声道:“这个秦首领真是陛下的人,我亲眼看到了他和陛下站一起说话。”

“……”蓝牧更担忧了。

原来,是陛下特意派过来,监视殿下的?

阿五一见他的脸色,又轻声道:“你是担心他心怀叵测?”

蓝牧拉着阿五又远了一些,谨慎地问道:“我不在的日子,殿下是不是又造作了?”还造作到让宫里那位猜忌,要安排到情报营的首领来盯着?

保护三殿下的人,又不是没有!

压根不需要情报营这位大人物,这就好比杀鸡动用了牛刀!

阿五摇头,“暗巷子那事情后,秦首领就被派到殿下身边了。”

“早派来了?”

“是,在东宫之时,就在了。”

“……”这样子的话,倒像是自己多心了。

蓝牧心里想着,可还是将秦洛偷偷摸摸的样子记在了心里。

这也导致接下来,蓝牧去见了卓一澜后,立马便恢复了工作。然后秦洛几次站在暗处,想如以前一样看戏几乎都不成功……因为蓝牧会像一根木头地,站在他跟前,严肃地盯着他。

让秦洛有几次差点气得拔剑和蓝牧打一架。

秦洛冷脸道:“我不看着点,出了事谁负责?”

蓝牧不为所动,“刺客是从外面进来的。”

意思是你要盯的方向错了!

秦洛:“……”

遇到一个刺头!

秦洛一握剑柄,很想跟蓝牧打一架!

不为别的,就是想出出气!

因为蓝牧的眼神,就像是盯着贼一样。

忽然,秦洛又淡漠笑了笑,“没事。你在这里看着,我到外面守着。”

“那行。请。”蓝牧看着秦洛走出去。

等秦洛走远了,蓝牧才抹了把冷汗。

一个愚蠢的家伙!

殿下的八卦,是那么好看的吗?!

“干得不错!”卓大公子赞扬的声音,倏地地身后响起。

第472章 深夜暗杀3

吓了蓝牧一跳,赶紧低头转过身,“殿下。◢随*梦*小◢.1a”

卓一澜笑眯眯,眼底却没笑意,“那家伙每日老是盯着本王,让人很不爽。”

“可是,他是陛下的人……”蓝牧犹豫。

他有种直觉,他家主子似乎想教训秦首领?

卓一澜斜睨了他一眼,“本王又没拿他怎么样。只不过最近有些事情,不想让他知道而已。”

“是,属下懂了。”蓝牧应了声。

卓一澜和楚兰歌正琢磨着算计端王。

有秦洛跟着,难免诸多不便。

最近他们派人调查王总管的事,都是暗中叫人去查。..

卓一澜不想让秦洛知道,也是不想让元帝知道。

因为那封遗书的牵扯极大,除此之外还关系到楚兰歌。卓一澜不希望有人因此怀疑上楚兰歌。转身卓一澜又踏入了书房,楚兰歌正坐在案旧前,写写画画。

楚兰歌问:“解决了?”

“没盯得太紧。”卓一澜扯了张椅子,坐到她旁边。

楚兰歌问:“蓝牧回来了,他也该去忙正务了。”

“不,陛下似乎想让他跟着我。”卓一澜凝眉。

楚兰歌说,“接下来的事,我去做。”

“不行。”他脱口说着。

她奇怪问:“有什么不行?”

“这个——”他想说太危险。

“阿秀,此事只有你去做。”楚兰歌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

遗书的事情关系很大,绝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晓。

每日大批人保护着卓一澜。

有好处,也有弊端。

自从发生了暗巷的事件,元帝不仅在府里派了人保护,在卓府附近各个路口,都暗中有人盯着。只要发现可疑的人物,便会暗中带走调查。

卓一澜想摆脱一大批人的视线,几乎不可能。

楚兰歌倒是可以。

卓一澜沉思道:“那让蓝牧和阿五跟着你。”

“……”楚兰歌定定地看着他。

卓一澜本来没什么,可让她这么看着,让他有一丝忐忑不安。

少顷。

楚兰歌敛下眼睑,心下微叹。

公私在他心里,还是无法分开。

虽然她明白他心底的担忧,可有时担心得太过了,也是一种麻烦。

举个例子说,是一个人将另一个人看得太重,只想将人严密地保护起来,不管对方做什么,只要察觉到有一丝危险的,都不让对方去做,甚至还丝毫察觉不到自己的错误。

因为他自己承担不起失去。

所以,被他看重的人,未来只能活在他的眼皮底下。

楚兰歌自知这种的情感,太过沉重。

从他那日提出的生死约定,她就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了……未来,她真的还能离开吗?

楚兰歌心下莫名凝重。

卓一澜,“阿楚……”

他有点受不住此刻的安静。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面色也淡淡的,可是,他心底的不安在不断地扩大。

楚兰歌淡淡地说道:“阿秀,我不是笼中鸟,不需要让人娇养着。”

“……”

卓一澜猛地一惊。

坏了!

他又触到了底线!

卓一澜比谁都清楚,她不是笼中的鸟。

当初他请她出来帮忙自己的时候,他就对她说过。

她是天上的雄鹰……

第473章 深夜暗杀4

卓一澜下意识地攥紧自己的衣袖,倏地,他浑身的气息一变,无所谓地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道:“阿楚,你在说什么?我居然一点都不听懂,刚才你是不是想错了什么?”

“……”楚兰歌只看着他没说话。◢随*梦*小◢.1a

卓一澜道:“我是觉得此次,有个人帮着你,你能轻松一点。”

“可多一个人去,也多出了一分风险。”

“蓝牧是可信之人。”

“此事除了你,我不想第三个人知道,与是否可信无关。”楚兰歌不想将自身的安危,放在别人的忠心上面。况且她相信现在的他们是忠诚的,可是往后呢?

一年,五年,十年?

还是一辈子?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藏得再深的秘密,也有一天可能暴露。

元帝的秘辛,即是如此。

想必元帝此刻都还以为,他的秘密没有人知道。

可是,事实上呢?

在楚兰歌的心底,现今比较难以相信别人,可见端王对她的影响,比预想中的更深。御飞音和卓一澜的存在比较特殊,算是让她信任的人。即使曾经从小长大的张简,她都没有相认了。

最终,卓一澜退步了。

接下来的数日,楚兰歌借口说要去城外别院,离开了卓府。

楚兰歌先是出城。

甩掉了跟随的尾巴,再换上了女装。

穿上了女装,再戴着面纱,挽着一个装着几朵野花的竹篮子,娇娇柔柔地进城了。

原本盯着的眼线,怎么都没有料到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出城,回来会是个娇柔的,风吹便会倒似的女子。

接下来一段时间,楚兰歌乔装成各种人的样子,暗暗地盯着王总管一间囚禁着几名孩童宅子。不过王总管这个人很小心,这些孩子都是他从牙行买来的,都有卖身契。

有卖身契的孩子,死了也不会有人去追究。

那间宅子只有一个瘸腿的婆子照料。

那个婆子说话不太利索,平日几乎不跟人来往。

等了七日。

在月圆的那一晚,王总管终于来了。

他是一个人过来的。

进门的时候,即吩咐瘸腿的婆子准备了一桌酒菜。

楚兰歌想进去,还是有点麻烦。

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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