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案九阙2之涅槃 - xp1024.com
《悬案九阙2之涅槃》


第一话 死亡符号

尸体从房梁悬下,头朝下脚朝上,脖颈一处有一道致命伤口,极深,完全割开了动脉血管。倒挂,是凶手为了将人放血,手法很干净,足可见凶手在割人脖子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这绝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

死者穿着一身很夺目的大红色,尤其不合时宜。

悬挂尸体的正下方,也就是死者头朝的方向,地上画着一个诡异的符号

“这衣服,是陈姬本人的吗?”我问了这么一句。

毕竟,陈姬好歹也是陈国王室的宗女,身份何等尊贵,以这房里的陈设而言,这红衣的质地过于粗糙廉价,实在不像是一个宗女会用的衣料。

只怕这陈国王宫里的宫人用的都比这要好的多。

“回萧夫人,这红衣并非公主所有。”

答话之人,是这死者陈姬的乳母。

确如我猜测一般,这么看来,凶手在行凶之前应早有预谋。可他为何要在人死之后,给她换上这大红色的衣裳,显然这衣裳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乳母退到一旁。

“娘。”毓儿从外面进来,望见乳母便停下了匆匆的脚步,向我微微点头示意。

乳母倒也识趣。

我随毓儿走出了陈姬的房间,“如何?”

乳母这厢才安排宫人将陈姬的尸体放下来。

“娘,这已经是陈国近三个月来的第四起案件了。”毓儿说,“死者陈姬,是陈国国君的养女,年方十四,未曾婚配。为人谦和本分,宫人对她都是赞不绝口。国君夫人卧床三年,她便在床前伺候了三年,应该可以排除与人结怨遭人毒手的可能了。”

“陈国国君的养女?那她的生身父母是何人?”我停下了脚步。

“这一点现在还没有证实,儿子询问过陈国王宫里的宫人,似乎没有人知道陈姬的亲生父母是什么人。连子尹大人都说,陈姬是尚在襁褓中,就被陈国国君带回来的,陈国国君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关于陈姬的身世。”毓儿在经过初步了解之后,现在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不过爹正在为陈国国君夫人诊治,或许,爹那边会有新的线索。”

所以说,所谓的陈姬,其实只是陈国国君的养女,应该只有陈国国君本人知道她的身世。她为人本分内敛,不是一个会与人结仇的人,而且陈国王宫之中的宫人对她的评价都不错。

“娘,这件事情您怎么看?”毓儿似乎理不出头绪,故而向我请教。

“现在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这案子并不简单。让我很在意的有三点,第一,凶手杀人之后为何要将她的血放干净然后倒挂在房梁之上。第二,那大红色的衣裳到底有什么用意。第三”我说。

“是那陈姬尸身下的古怪符号?”毓儿也察觉到了,“娘,那符号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符号分明是在将陈姬的尸体悬挂在房梁之后才留下的,字迹没有丝毫凌乱,可以说明两个情况,其一因为符号正在尸体的正下方,如果是悬挂尸体之前留下,符号上必定留有其他痕迹。其二是凶手将尸体悬挂房梁之后留下符号,以符号书写的复杂程度来说,凶手的心理素质很好,没有因为杀人或者身在陈国王宫而有丝毫紧张和慌乱。他能够有条不紊的进行这一切,除了本身对于陈国王宫的了解,还有就是“强大”的内心。只是现在尚且无法确定,写下那符号的血到底是人血还是其他的动物血。

“悬挂尸体的房间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陈姬的血已经被放干净了,但是她身体表面却没有凌乱的血迹,在房间各处也看不到处理血迹的线索。所以,凶手在将陈姬杀害之后才重新将她带回到她的住处,然后布置这一切。至于那个死亡符号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是西南夷部的印记,很多年前我曾经跟夷部的人打过交道,对于他们的图腾印记有几分了解。”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翾庭和夷部都已经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远去的记忆了。“是献祭。”

“献祭?!”毓儿大惊失色,他的反应与我预料中的如出一辙。

凶手是在用活人当做祭品,献祭给他所信仰的神灵。

“这样,你去跟你爹说一声。我去确认一下之前的三起命案”想要知道凶手的献祭到底是一种偶然突发的报复性行为,还是早有预谋的连环犯案,那就要找出之前三起命案的共同特征了。

“娘!”毓儿拦我不及,留在了原地。

子尹大人把之前三起命案的所有相关记载全部翻找了出来,放在了我面前。“说起来,这三件案子诡异的很,凶手留下的线索也不多,所以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也一直都没个结果。萧夫人,现在您看到的这些,就是所有关于那三起命案的记载了,都在这里了,您要是还有什么想问的,问我就是了。”

我向他轻点头致以谢意,随手翻开了第三起命案的资料。在大概将案发时的线索捋过一遍之后,非但没有找出这第三起命案和陈姬之死有何关联,反而还多了不少疑点。

“这第三起命案的死者,是一个中年男子?!”

子尹大人凑上前来确认了一下,“是,此人叫时胥,是城里的一个士族家的家奴。据说,也是个老实憨厚之人,受气包一个,谁都能揉捏两下,更别提有什么仇家了。他是这个月初九被发现死在了住的地方,发现他的人也是家奴,包括时胥在内的这三起命案都和元姬的死状相同。又因为此前出过两宗命案,所以这荀氏一族也担心因此惹上晦气,便草草了了此事,并未声张。”

元姬,是指陈国国君的长女,因陈姬并非陈国国君夫人所出的嫡系之女,故而陈国人称其为元姬。

“陈姬和时胥之死,难道真的毫无差别吗?”一旦证实这一点,这件案子就将会被定性为连环杀人案。而且与之前我们所经手处理过的案件不同,这一次的凶手,有明确非针对性的杀人目的。

换言之,只有他自己知道选择下手对象的类型,以并非报复仇杀等原因,用“献祭”的方式去取人性命。如果,我不能尽快的掌握他所有选取目标被害人的理由,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辜的人惨遭毒手。

“没有。”子尹大人想了良久,想破了头都没有想出来。

“血迹呢?”我问起现场环境,希望能够帮他回忆起来什么。“我看这卷宗上记载,说时胥也是因为被割破了脖颈一侧失血过多而死,他死后被悬挂在自己的住处。那么在他的住处,有没有发现大量血迹?”

第二话 受气儿媳竟是凶手?

“大量血迹萧夫人,别说是大量血迹了,这时胥遇害被杀,等到荀氏知会咱们的时候,早就把现场收拾干净了!”子尹大人无奈解释,“时胥是荀氏的家奴,在荀氏的宅邸遇害,若是荀氏一族不主张追查的话,就算咱们怀疑也是没用的。”

这是封建社会最泯灭人性的制度。

荀氏一族是当地的士族,有着极高的威望。先前既然发生过两起同样的凶杀案,一旦坐实时胥之死跟连环凶杀案是存在联系的,那么必将有损荀氏的威望。毕竟,事情是发生在荀氏的宅邸之中的。

“进公呐,这进公就是荀氏如今说一不二的大家长。”子尹大人介绍说,进公是荀氏的族长,进是他的名字,公是指他在陈国的地位之高。本名荀进,位列权臣,出身士族,是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宅邸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进公的面子上本就挂不住,便草草让人收拾了,才派宅邸里的管事来知会了一声。全凭着那管事的记忆,才记下了这么多,去查看的时候,什么都没剩下,早就都收拾干净了。”

“可是,凶手能够在杀人之后把尸体带回荀氏的宅邸,在死者生前住处将他‘献祭’,至少说明凶手可以在荀氏的宅邸之中出入自由。难道这位进公也不担心吗?”我已经慢慢接受了封建社会中不拿家奴当人的这种士族习性,但是荀进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凶手为何能够带着尸体在荀家来去自如吗?!

“这谁知道呢,不过听说出了这件事之后,荀氏的宅邸里便加派了不少巡逻的人,可能,进公也是在意了的。”子尹的语气,这进公是个十分不好惹的人。“萧夫人啊,我还是劝你不要去招惹这进公了,进公的脾气古怪,怕是惹麻烦啊!”

我心里有了数,暂且将时胥的案件卷宗放在了一旁。再拿起一卷这是第一个受害人,死者是一位农户家的婆婆,年近六十,身体硬朗,却在一大早被同住在一起的儿媳发现,死在了家中。

“噢,这是谒婆的那件案子了。”子尹瞄了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我见卷宗上记得凌乱,便转而向他打听状况。

“谒婆,是城里一位农户家的老人了,早些年间她的丈夫去打仗就再也没回来。一个寡妇把儿子拉扯大,那脾气嘛,也不是很好,为人计较、爱贪图便宜,嘴上不饶人,又挑剔。她的儿子文瑾不错,是个踏实的年轻人。儿媳长容”

我听到他在说起谒婆的儿媳时,似乎有些犹豫。而根据卷宗上的记载,长容是谒婆遇害后第一个发现的。“这个长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萧夫人,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子尹大人说道。

长容是文瑾的妻子,二人成婚两年,但长容却并无生育。谒婆对于长容也是颇多看法,加之谒婆的本性便是刁钻刻薄,自然少不了欺负她那柔弱的儿媳。这村子里的人也都是知道的,一开始谒婆好歹也是等到儿子离开家后才会对自己的儿媳吆五喝六,百般看不顺眼,后来甚至是当着儿子文瑾的面,也毫无遮掩的欺负儿媳,以各种借口刁难。长容性情温顺,难免就成了受气包,而文瑾不愿多生事端,只得劝妻子一忍再忍,免得让谒婆得了借口,即便如此,谒婆还屡次当着长容的面,唆使文瑾休妻,娶一个能生的回来。

而案发当晚,谒婆还在刁难长容。路过谒婆家门外的村里人都能听到谒婆的打骂声,和长容偷偷哭泣的声音。第二天一大早天没亮,文瑾便扛着家伙下地了,长容见谒婆过了平时起床的时间还没动静,便去谒婆房里请她。却见谒婆死状凄惨吊在了房梁上

“如此说来,长容果然是谒婆遇害的第一发现人。”我虽然还没看完卷宗,但是通过子尹的描述,已经意识到了后面将要发生的事情。“谒婆的性格,平日得罪的人应该不少吧。”

“虽说谒婆不饶人的脾气不好,时常与人拌嘴,但是也不至于杀人啊。最后查了一圈下来,只有长容有嫌疑杀害谒婆,无论是从动机上分析,还是杀害谒婆需要的条件上分析,她都是逃不了嫌疑的。加上在谒婆遇害之前的那一晚,很多人都能证明谒婆又虐待了长容,长容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无辜,所以就被关了起来。”子尹大人的说法,粗看并没有破绽,因为谒婆的案子毕竟是几个月来的第一起,之前并没有相同的案件发生,理所当然是从所有和谒婆有积怨的人身上去寻找线索。

案发之前,长容和谒婆有过争执,长容没有生育,谒婆一再怂恿文瑾休妻,这就是长容杀害谒婆的动机。加之作案条件,谒婆和文瑾长容生活在一起,两间茅草屋,谒婆前夜睡下之后便再无响动,而第二天大早文瑾便下地干活,不曾与谒婆打过照面,谒婆是在这一晚上之间出事,而长容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她有充分的时间,能够掌控文瑾什么时候离家,谒婆什么时候醒来,然后利用时间差去杀害谒婆

“当时,在没有新的证据证明,确有其他人进入过谒婆家,杀害谒婆的情况下。就只能定了长容的罪,为避免案件在城中的影响扩大,结案确实有些草率。”如今回忆起来,子尹也的确后悔了,若是当初能够再查得详细一些,恐怕就不会留有这样的遗憾了。

在将长容处死之后,又发生了一起和谒婆之死如出一辙的案件。

“第二件命案的遇害人,是一个猎户家的小儿子庆吾,年仅七岁,乖巧的很。猎户子方,其妻姜氏女,夫妇俩恩爱有加,相敬如宾。庆吾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案发的时候姜氏就在院子里做活,子方进了山里打猎,等到子方回家问起庆吾的时候,姜氏才想起儿子一天都没出过屋子,进门一看,就已经是这模样了。”子尹当时在得到知会以后便匆忙赶到,眼见庆吾之死竞和谒婆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顿时傻了眼。然而,调查庆吾的案件,却始终找不出凶手,致使案件被搁置。“这子方一家子,平日里根本不会与人结怨,怎想得唯一的儿子竟会遭人毒手,死状凄惨令人发指。可惜,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任何与真凶有关的线索。”

第三话 荀氏进公

“那庆吾之死,难道连值得怀疑的凶手都没有吗?”我一边问着,一边飞快将手里的卷宗看了一遍。所有的卷宗都是子尹大人亲手整理抄录的,整齐干净,而且十分细致,将他所见所闻的细微线索全都记录在案。

“一开始,我确实怀疑过一个人,他是姜氏女的叔父,因为好赌被姜氏女的父亲赶出了家门,也算是唯一一个与子方一家有过节之人。”子尹大人说着,从我面前找出关于庆吾一案的记载,“不过后来经过查证,姜氏女的叔父早两年前就因为欠债被人活活打死了。”

这么说,姜氏女的叔父便不可能对庆吾下毒手。

“那红衣呢?”我想起陈姬之死的现场,陈姬身穿一袭很煞风景的红衣。“那这其他三位死者,也都有穿着红衣吗?”

子尹大人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是,第二个遇害的庆吾,我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庆吾也确实穿着和第一件命案谒婆相同的红衣,样式相近,而且有一点很奇怪。庆吾、谒婆所穿的红衣并不合体,不过料子一样,不是什么好料子,但因为谒婆和庆吾都是穷人家出身,当时我也没有怀疑衣料有什么不妥。我曾试着确认过时胥死的时候当时的细节,可是来向我说明情况的人,很多细节也没有仔细观察过,只能凭借他的大概印象作出记录在这儿,萧夫人,这些并不是完全确定的线索,我在旁边都有备注。以免在核实案件细节的时候,扰乱视听。”

他翻出特别记载的备注给我看,说明他在记载当时情况的时候,是根据荀氏一族的下人所说而记下,只能作为参考,具体细节并不确定。因为进公不想把事情闹大,影响自己的士族地位,动摇舆论,所以便草草了结了时胥之死。

“萧夫人,这时胥的案子没有细节可以查证,是不是会有影响啊。”子尹大人很是担忧,他是胡襄城里负责案件调查的官员,几件案子现如今已经成为连环凶杀案,最新遇害的死者还是陈国国君的养女陈姬,他的压力很大,再没有结果恐怕就会被陈国国君处罚了。

“确实有影响,如果不能核实时胥一案的细节,就没有办法十分确定时胥之死和谒婆、庆吾以及陈姬之死的关联,更有可能隐藏一些细节,是有助于我们找出四个案子共同点的线索。不过没关系,不管这进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都有必要登门造访,向他确认细节。”我并不会单单因为子尹大人的顾虑和劝说,就放弃去拜访这位进公的,他与第三件命案有着太多牵连,至于他想要隐瞒的事情,现如今恐怕也难以如愿了。

“可是这”子尹大人仍是担忧。

“等下我儿景毓过来,你且让他先把这些卷宗搬回到我的住处,等到我拜会进公之后,再回去整理细节。”算下时间,萧珏应该已经给国君夫人诊完了,再和陈国国君聊一聊的话,还需要些时间。“子尹大人,能够麻烦你备车,与我同行?”

“我不管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我府上下人之死,我已经派人告之了子尹,并不打算继续追查下去,你们请回吧。”

果不其然如子尹所料,荀进对我们的到来表示出了很大的抵触。

“进公,虽说时胥是进公府上的下人,进公有权追究或者放弃追究时胥之死的真相。可是我想提醒进公,根据进公派去向子尹大人叙述时胥之死细节的人描述,时胥的死,我们有理由怀疑与城里发生的其他三件命案有关。”

“那是你们的事。”进公依旧不为所动。

若不是我定力够强,现在真的想要冲上去敲他脑壳,死了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他府上的家奴,凶手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府上。我们来追查真相,他却告诉我们,那是我们的事?好一个冥顽不灵的老头。

“的确,是我们的事。可是进公不要忘了,刚刚遇害的人可是陈国国君的长女,而且一旦确定,陈姬之死是和之前三件凶杀案有关联的话,那么进公您”

进公猛地回过身来,怒气冲冲的瞪着我,他还在责怪我们又挑起了时胥之死的事情,现在却又被我威胁,自然心情不好。

“进公,听闻陈姬甚得国君疼爱,也是国君夫人身边最受宠爱的人,若是国君追查下来。如果早在时胥遇害的时候,您就向子尹大人提供配合,找出真凶,那么陈姬可就不会死了,不知国君知晓此事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既然好话已经说不通了,也不能无功而返啊,我发现荀进很在乎事情闹大之后,发生在荀氏府邸里的凶案会为荀氏一族带来影响,决定以此为突破口,再试一下。

我相信,就算他不在乎一个家奴的死,但凡国君会追查下来,那么耽误查出真相的荀进一定会为陈姬之死付上自己应付的责任。

“萧夫人!”荀进不出意料地震怒了,“我敬你是国君的客人,还请你不要得寸进尺。发生在我府上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

“我不只是国君的客人,也是国君委托我夫妇来调查此事的。”说来也巧,原只是因为我儿萧景毓求学路过陈地,受到了陈国国君的优待。听闻国君夫人身体不适,恰逢我与萧珏路过,便特地求见,希望萧珏的医术能够为忍受病痛折磨的国君夫人带来帮助,以感激他们曾优待我儿的这份恩情。却不想,国君瞧上了我儿,见我儿随同造访,便宣陈姬过来相见,有意要促成我儿和陈姬的一段姻缘,不想,陈姬竟被前去传话的宫人回说,遇害了。

国君夫人当时昏倒,萧珏留在国君夫人处相助。我便带着毓儿前去查探陈姬之死的真相,因而,牵扯出这么一段过往。

“”荀进气得咬牙切齿,在长长的沉默对峙之后,他应该已经渐渐明白局势的变化。“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时胥之死的全部,如果进公愿意帮忙,助我找出真凶,以告慰陈姬的在天之灵,相信国君也不会太为难进公的。”目的很明确,我就是为了证实线索而来。

第四话 凶手的侧写

“这里就是当时时胥被发现遇害的地方了。”荀氏府邸的管事领着我们回到了第三位被害人时胥陈尸的房间。推开门,领着我们步入房里,伸手挥去房里飘散的灰尘,不好意思的解释说,“自从时胥出事以后,这间屋子就没有人用了,大人让小的们把这里清理干净后,就一直空了下来。毕竟,时胥当时的死状恐怖,府里的人也都害怕时胥会不会化成厉鬼回来索命,这大白天的都没有人敢从这门前路过。”

我侧了侧身子,看到荀进在下人的陪同下走到门外就停下了脚步,没有要跟随我们一起进来确认案情的意思。也是怕晦气吧。

“萧夫人,这当时的情况,小人已经向子尹大人说明过了,不知道萧夫人还想要知道些什么?”管事的十分谦卑,态度也很和善。

“子尹大人的案件记载我已经看过一个大概,一些情况也听子尹大人说过了,不过还是麻烦你,按照时胥的尸体被发现的当天,先后发生的一切进行一次重新描述。”或许,这是能够帮助我找出破绽的机会,复述对比之前,肯定能够找出一些真的或者假的痕迹,人的记忆通常是不会出错的,出错的只有人想要掩盖的真相。

管事的低头悄悄留意了荀进的反应,才回说,“是。萧夫人,当天是和时胥住在一起的长石发现的。据长石所说,当天天还未亮,两个人就一起起床做事了。可是自从这屋子里出去分开之后,长石就再没有见过时胥了。不过以时胥的性格,也不会到哪里去偷懒。所以长石以为,时胥是被谁安排去做什么了,也就没多想”

等到晌午过后,长石到了换班吃饭的时候,竟也没有瞧见时胥。放心不下,就带着些吃的赶回来寻找时胥。士族府邸里的家奴,都是这样,错过了吃饭的时候就会饿上整天,而这整天之中一旦昏倒出了差错,还是要挨罚的。他们几个年纪相近的,自然走得也近一点,平日里互相体恤相互照应,勉强度日。而时胥胆小懦弱,不敢反抗,成了家奴们的出气筒。也就是跟他同住一起的长石可怜他,偶尔照顾照顾他。

长石偷偷藏了点吃的,就跑回来找时胥,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时胥被吊在了房梁上。

“当时,长石也吓坏了,连滚带爬的跑出去的。这后院里住的都是杂役和家奴,听到长石的叫喊声蜂拥而至,然后,就都看见了”管事的一番描述,与我大概看到那案卷记载上的相差不大。“接着,就有人来告诉了小人,小人来到这儿的时候,屋子外面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却没有人敢靠近。时胥就被倒吊在房梁上,两条腿被捆在了一起,身上穿着一件特别古怪的红衣,倒也没瞧见有明显的伤口。对了,他的脖子上他脖子一侧,有一道刀伤,脸上也看不出血色了,嘴都发白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屋子里有没有血?”我从他的描述中确定,时胥的死种种疑点已经慢慢将案件的真相推向了连环杀人案。

管事儿的仔细的回忆了一遍之后,说道,“没有吧,不对,有!有血!但是,不是那种杀了人之后流出来的,是在倒挂着时胥的地方,在地上留下的用血画的一个古怪的图腾符号。”

又是一个古怪的图腾符号?!

“你确定除了那个用血写的图腾符号以外,这个屋子当时真的没有其他血迹了吗?”我在屋子里各处扫过一眼,这屋子里的东西应该基本都维持着当天的样子,屋子里的东西很简单,一目了然就可以看个清楚的。

“是,小人确定。因为我家大人怕生事,便叮嘱将时胥的尸体放下来,拉去埋了,然后让小人带着家奴把这里打扫干净,再去向子尹大人说明。是小人亲自带人把自己打扫、收拾整齐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确定这屋子里当真没有其他血迹了。”管事的说道。

“萧夫人,那这不就跟其他三件案子真的一样了吗?!”子尹愈发慌张。

管事儿的一旁听了子尹的话,顿时愣了一下,但是紧接着,他当着我们的面并未表现出来什么,而是继续故作寻常的陪着。

“又是没有血”四个死者,每一个都是被隔开脖子放血的,身上没有其他伤口,所以凶手是很老练的一刀割开动脉放血,甚至是直到把死者身体里的血都放了干净。才将死者抬回他们生前住处,进行布置这么做的目的在于什么?献祭?献祭活人?还是献祭死尸,为何非要把鲜血都排干净。人在活着的时候,身体是有自愈能力的,就算是割开动脉,如果只是在常温或者低于体温的前提下,割开的伤口不可能流利的将血全部排出。所以割腕自杀的人,通常会让身体泡在温热的浴缸里,用水温来保证血液的流动,促使血液从伤口流出,最后因失血过多而死。

温暖的地方所有死者应该都是在一个相较于适合放血的环境里遇害,这就约束了凶手行凶的地点,甚至很有可能,四个死者是在同一个地方被杀害放血,然后被抬回来,在他们生前住处布置一切。

谒婆的尸体被陈放在村子里的自己家中,庆吾的尸体是陈放在城外的自己家中,时胥的尸体是在荀氏府邸被发现,陈姬的尸体是在陈国王宫里被发现

凶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够自由的在城里、城外、士族府上,甚至是王宫出入。他需要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来保护自己完成这些杀人手法呢?

一个人想要在这四处自由行走,确实有些难度,更何况还是带着一句尸体,抛开谒婆和庆吾的案子,单就时胥和陈姬这两件案子而言,荀氏的府邸和陈国王宫守卫森严,带着一句尸体可以毫无顾忌的走动

他到底是谁。

“请问,”我说,“在时胥死前死后,特别死亡当天,府上有没有出现过什么特别的人呢?”

“特别的人?萧夫人具体是指什么?”管事儿的似乎有想到什么。

“首先,他出入府上会比较自由,相对不会受到大程度的排查,这个人熟悉府上的情况,而且可能跟府里的人会比较熟络。他他应该是一个不起眼的人,但是平时出入府上的时候,可能会随身携带着一些车马工具。”这是我对四起凶案的凶手进行的初步侧写。

第五话 死者的共同点

“车马工具?”特别是这一句,引起了他的一些注意。“要说平日里能够进出府里的人,确实有那么几个。无非都是一些大人们,大人们的随从家人,宫里的人都是不会去检查他们随身佩戴了什么的。然后就是经常给府里送生鲜、蔬果、野味的人,有些因为多年合作比较熟悉,所以不会刻意检查什么。但他们也多是挑着个担子,徒步送来的。没有谁是有车马的”

毕竟在这时候而言,车马还是一些极其奢侈的存在,寻常人家根本不可能有。

可是如果没有车马运送,一个人想把一具尸体在不引人注意的前提下运送回府里,也是不太可能的。担子如果是担子,一边装着一个死人,另一边怎么也是偏沉的,一个人的重量怎么也在八十斤往上,以一个人的力量而言,八十斤确实可能背进来,但如果是用扁担,还要保持前后平衡的话,那就至少是一百五十斤以上,真的有人能够挑得动一百五十斤的扁担,装作若无其事的送东西进来吗?

“那个符号,你还记得多少,能不能画下来?”

“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可以试着画一下。”说着,管事儿的就走了出去,捡了根木枝子就在地上画了起来。

“不急,你回忆好了再画。”我说。

他画得不是很像,不过已经很努力在将他当时看到的符号画下来了。与陈姬遇害的时候,尸体下面的那个符号尤其相似

画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小人只记得这么多了,实在帮不上萧夫人的忙”

“不,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我起码确认了一件事,无论是红衣、符号、死亡方式,这四件案子都是完全一样的。

死亡符号是夷部的图腾印记,大概是献祭的意思。

以杀人的手段献祭,到底是献祭给什么人,以什么样的目的献祭,我现在还不知道。

四个死者,谒婆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妇,性格很不好,脾气暴躁,爱虐待她的儿媳;庆吾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父母恩爱没有仇家;时胥是三十多岁的一个中年男性,性格怯懦,是荀氏的家奴;陈姬年约十四,是陈国国君的长女,虽然是养女,但是因为性格亲和孝顺也甚得国君和国君夫人宠爱。这四个人,无论是性别、年纪、身份、性格都找不出一点的相似之处,凶手选择他们作为目标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还是说,原本就是因为他们的不同,才成了凶手选择的目标?

回到陈姬生前的住处,陈姬的尸身已经被处理好了,抬了出去,其他的一切还保持着案发时的状况。

我走到那死亡符号前,凝视着那个用鲜血画出来的符号,抬起头,仰望着还悬在房梁上的白绫。

所有的一切尸体、红衣、印记、倒挂白绫,甚至是时间地点以及周围的环境,凶手都能够准备好并且确定好。

他真的是一个料事如神的人吗?

还是,他只是一个等待在暗处,如同老鼠一般狡猾卑微的人,寻找时机,对下一个目标下手。“目标,目标目标凶手选择不同被害人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呢?”

我听说过用童男童女献祭的,也听说过用处子献祭的,用美人献祭的,可是像这样,看似毫无章法伺机选取目标的献祭,还是头一次看到。为什么呢?凶手真的不在意他选择的目标吗?如果是谁都可以作为这个被献祭的目标,凶手又为何会在荀氏府邸和这陈国王宫动手呢?这不是逼着自己暴露吗?

事情闹大,对于凶手有什么样的好处?

陈姬的死,陈国国君一定会下令严查,到时候凶手的处境堪忧,莫不是只是为了挑衅?为了激怒陈国国君?

一开始,谒婆到庆吾,凶手选择的目标都是城里的普通老百姓。可为何到了时胥,在身份上就发生了变化,如果说凶手选择时胥作为目标,是因为清楚荀进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所以不会声张,那么选择陈姬作为目标的原因是什么

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在慢慢接近我蹑手蹑脚的。

“啊!”突然,在他出声的那一瞬间,他将要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就被我捉住,折身一个反扣,已经将他控制住了。毓儿吃痛大喊,“娘,娘是我,是我啊!娘,疼!娘你快放手啊!”

“还敢不敢了?!”这小兔崽子如今也是胆儿肥了,竟然敢跑过来吓唬我了。

“早就跟你说过了,你吓不到你娘的。”萧珏随之走来,款款步入,“阿汐,你就放过他吧,有今日这一次,他也定然长了教训的。”

“都说慈母多败儿,我看着,你这当爹的护得更凶。”既然萧珏都说了,我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也就顺手放了毓儿这一次。

“爹,娘。”

“怎么样,国君和国君夫人那边,有没有透漏什么线索?”我指着萧珏能够为我带回来些线索,帮助我找出凶手选择这四个不同被害人作为目标背后的真相呢。

“宫人已经把陈姬的尸体抬过去,让国君和国君夫人看过了。国君夫人伤心过度,几次哭得昏死过去,国君虽然伤心,但也勉强撑着,现在还留在国君夫人身边照顾。有用的线索,没有得到,不过倒是印证了陈姬即使不是国君和国君夫人的亲生女儿,但是国君和国君夫人对她也很有感情。”萧珏素衣而立,同样为一无所获而深感困扰。“那那边呢?听说你这一天倒是挺忙的,先来检查了陈姬这边的情况,又去见了子尹,然后还带着子尹去了荀氏府邸。想必一定查出来一些线索了吧。”

“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做过无意义的用功了,“据我查证,和陈姬之死的案件相似的确有三件,第一个死者谒婆,是一位年近六旬,脾气暴躁、苛责、挑剔,虐待儿媳的婆婆;第二个死者庆吾,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父母恩爱为人和善,没有什么仇家;第三个死者时胥,三十多岁,是荀氏府上的一个家奴,胆小怕事。加上陈姬这件案子,四件案子的相同点在于,地上的符号,凶手都是一刀割开死者的动脉放血,然后再将死者带回他们生前住处布置这一切,倒吊着,穿着同样不合身的奇怪红衣,房内除了符号之外再无血迹。可我一直都想不通”

“凶手选取他们作为目标的共同点。”

第六话 女人之间的感觉

陈姬的死,带给国君夫人的伤痛是很沉重的。听说昨晚,国君夫人等到后半夜,趁人不备一个人竟跑到了陈姬生前的住处痛哭不止,平白传来哭声的房间刚刚死过人,把路过的宫人倒是吓得不轻。后来她更是哭得昏死过去,直到天亮才被人发现,送回了寝宫,国君勃然大怒怒斥其宫人的玩忽职守。

我想,她和我同为女人,或许我去安慰一下,也许能够帮助她排解一下心中的苦楚。许多话不方便有男人在场的情况下说,但是两个女人私底下的谈心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萧夫人。”

等候在国君夫人寝宫外,等着被召见的时候,一旁一直躲着的一个小宫人小心翼翼地跑了过来。年纪很小,也就十一二岁,眼神很清澈,一眼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你是?”我侧过身来,与她说话之时,留意着一旁,以免使她犯错被人责罚。

“萧夫人,您是为了元姬的事情而来吗?”小宫人问道。

我不好回答,便问她,“怎么,你找我可是有事吗?”

从刚才我等候在这里没多一会儿开始,就看到她躲在角落里,反反复复的犹豫着,直到这个时候才狠下心上前来与我搭话。所以我认为,她是特意来找我的。

听了我的话,她有些慌张,分明有什么要说的样子,却顾及周围,唯恐国君夫人的宫人出来发现了她。

“等下看过国君夫人之后,我会回到元姬陈尸现场再作调查。你不妨过去等我,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我看出她的心思,便交代给她。“寝宫里的宫人要出来了,你也早点离开吧,免得等下遭到处罚。”

“是”她匆忙应下,转过身提着裙摆就跑掉了。

很凑巧的是,她的身影刚消失在转角,宫人就从寝宫里走了出来,“萧夫人,夫人请您进去。”

我点头致谢,提步走上石阶。

“谁能想到,元姬这个苦命的孩子,竟然这么早的就离开了。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狠心啊,将那么乖巧的孩子将那么乖巧的孩子给”没说两句话,国君夫人便已经泣不成声,怨怪命运的不公,怨怪凶手的残忍,她不顾一旁宫人的相劝拉住我的手一再嘱咐,“萧夫人,不论如何,你都一定要为元姬找出真凶啊!”

“这是自然,国君夫人请放心好了。”我说。

“当初,景毓这孩子路过陈国,国君瞧着他甚是喜欢。这一次听说你们要来,前些时候还在与我商量,不如就着这个机会促成元姬和景毓的婚事,也算了结了心头的一件大事。”国君夫人说着抹泪,现如今回想起来这一切,只是徒增伤悲罢了。“可是怎么会想到,元姬她这孩子也太命苦了,从小就是如此。”

命苦?从小就是如此?

我连忙安慰说,“国君夫人也不要太难过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请节哀顺变。陈姬与我儿景毓虽无缘结为连理,但是我们夫妇已经商量过了,结束这件案子以后,会让毓儿帮忙料理陈姬的后事,希望能借此机会对国君和国君夫人器重我儿表示我们的感激。陈姬不幸身故,可生前也有国君和国君夫人的宠爱,想必也是功德圆满了。”

“萧夫人”听说我们答应让景毓留下来帮忙料理陈姬的后事,国君夫人也是十分感激,“谢谢,谢谢你们若是元姬知道,她喜欢的景毓哥哥送她最后一程,也可以瞑目了吧。”

“国君夫人,听闻你近日身子不适,还是不要太难过了,斯人已去,活着的人便不要徒增伤悲了才是。”我劝道,“可惜,我是无缘看见她活蹦乱跳的样子了,先前倒是听毓儿说了不少,陈姬如何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听说,她与国君夫人的感情甚是要好,我也没机会好好与她聊一聊了。”

“唉”国君夫人叹气,短短的一晚上她显得苍老了许多,“元姬虽不是我亲生的,却比亲生的与我更亲一些。我那两个儿子很是不争气,也幸亏我身边有元姬侍奉,我若病了,她便时时刻刻守在我的病榻前伺候,熬药煎煮,也全是她小心照顾,几天几夜不合眼也从没有半句怨言。平日,我与她闲聊说起那些烦心的事情,也是她在身旁开解,这个孩子生来不幸,只可惜投错了父母落得如此下场。我本想着,早就听闻萧大人与萧夫人如何开明,若是元姬许配给了景毓,也是能享享福的,可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狠毒,竟然连这么好的孩子都不放过”

享福?!

生来不幸,投错了父母?似乎这国君夫人知道的,远比我所预期的要多啊

“国君夫人,我虽已听说陈姬是国君的养女,可好像这宫里没有人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何人。不知”我暗示她。

“什么。”她顿时一愣,反应比我预计还要明显,很快的,眼睛里的悲戚渐而转化,意图通过模糊话题来转移我的注意。她说,“的确,元姬是国君的养女,自小便被国君带回宫里,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孩,连哭声都是那么微弱宫里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孩子,着实引人注意。我问过国君,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她的生父生母又是什么人,可是国君并不愿意告诉我这些,所以后来也就作罢。元姬生性乖巧懂事,恪守规矩,久了,我也就喜欢上她了”

可惜,国君夫人已经察觉我的目的,但她没有回答我关于陈姬的身世,而是带我兜了一个圈子,回到了国君身上。说了和没说一样

“国君夫人宅心仁厚,宽己待人,陈姬温婉善良,恭顺谦和,都说这相近之人自然更容易走到一起,想必国君夫人与陈姬也是难得的如同知己家人一般令人羡慕吧。”我只得作罢,她心里已经对我有所防备,再问下去也都是白费心思罢了。

不过今日并不算徒劳一场,起码,我证实了一件事,对于陈姬的身世其实国君夫人是知情的。至于到底为何要隐瞒,那我还得琢磨琢磨,而她与陈姬虽然情同母女,可是仍有所保留,这保留的到底是什么,我看可以查一下。

第七话 文高将军之殇

“娘。”还未走近陈姬的住处,毓儿就察觉动静,匆匆赶来。“方才过来一个小姑娘,说是来找你的,你知道。我问什么她都不肯说,非说要等你过来。”

“她现在在何处。”

“我看她好像特别紧张,唯恐被人发现似的,就让她在里面等着了。”毓儿一边说着,一边不时留意这周围的一切,领我赶到房里。

只见那小宫人蹲在角落里,生怕被什么人捉走似的,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我见犹怜。看到我,她的眼神里才有了少许的安慰。立刻起身扑了过来,站在我面前,她便忍不住想要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儿的都说出来了,可瞧着毓儿在一旁,她到了嘴边的话,竟然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你先去你爹那边看看,他检查陈姬的尸体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一旦有了新发现,立刻过来告诉我。”我为了缓解小宫人的紧张,只得暂且支开毓儿。望见毓儿远去,她才悄悄松了口气,我解释说,“你方才看见的这个人,是我的儿子萧景毓。”

“奴婢知道。”她低着头,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可还是努力让自己维持平静的状态,“奴婢见过萧公子,萧公子曾经来过王宫,奴婢原是元姬宫里的婢人,曾经有幸跟随元姬见过公子”

她既然知道毓儿,方才面对毓儿的时候却还是很紧张,甚至在毓儿询问她的时候,也是一言不发。我倒是一时之间难以琢磨这个小丫头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了。

“奴婢只相信萧夫人一个人。”她面色凝重,带着几分视死如归的架势,“萧夫人,元姬生前就向奴婢说起过您,也是因为听闻您的事情才让元姬对萧公子另眼相看。所以奴婢相信您,只相信您一个人,奴婢知道,这些话一旦告诉了您,奴婢怕是活不成了,可是元姬生前如同奴婢的恩人,若是连奴婢都不能替她说出这些话,恐怕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帮她了!”

“不急,慢慢说。”我领着她走到一旁,只看她站在这房间里便是双眼含泪,不断望向当时陈姬悬尸的房梁,她眼中的恨意很明显,如同一团已经燃烧起来的怒火,夹杂着悲哀和无力。可是当她发觉我在看她的时候,她下意识愣了一下,然后立即隐藏起了刚刚的情绪,我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这里是陈姬生前住的房间,也是案发的时候,凶手将她杀害以后陈尸的现场。你在陈姬生前伺候在身边,理应是陈姬最亲近的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是。”她很果决,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奴婢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那说说看吧。”既然是来寻我帮忙的,想必她今日说了什么,应该早已经想好了。

“萧夫人,害死元姬的人,不是别人。”她信誓旦旦的说,“正是,国君。”

“国君?”这并不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可是当她无比严肃的站在我面前,郑重其事的宣告着国君是杀害陈姬的真正凶手,不由得让我有些意外。“据我所知,国君虽然是元姬的养父,但是国君和国君夫人似乎都待元姬不错,你如今指证国君是害死元姬的凶手,可有证据?”

她憋的一张脸都通红,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方才的指证只是她自己编出来的。

我笑了,“你叫什么?”

“红玉。”她说。

“好,红玉。”我轻叹,“我知道你和元姬的感情应该不错,也希望我能够为她找出真凶,但凶手是谁,因为什么样的目的要害死她,这并不是你一个人指证了谁,谁就是的,真凶与否都是需要靠证据来说话的。你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无端指证害了无辜的人,是吗?”

“可是萧夫人”她欲狡辩。

“好了。”我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也许你认定了国君是凶手,可是,如果仅仅根据你的证词就使国君蒙受不白之冤,这后果你可想到了?还有,若干年之后,当你发现真正的凶手并非国君,那个时候,对于因为猜测就被你无端指证陷害的人,你会感到愧疚的。”

如果是假的证词,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说。否则,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萧夫人”红玉为阻我去路,突然跪倒在我面前。“萧夫人,红玉不是无端指证,更不是要陷害谁。可是红玉知道,元姬是元姬和国君之间并非外人所看到的那样。”

我停下脚步。

“国君并非元姬的生父,元姬在襁褓之中的时候,被国君带回宫里。一直以来,元姬念及国君和夫人的养育之情,恪守孝道不敢有半分逾越。但是,就在不久之前,元姬方才得知自己的身世”

元姬的生父,乃是陈国的文高将军。国君曾听信谗言,误以为文高将军会造反,可偏偏这个时候,文高将军因得爱女而大开筵席,邀请国君赴宴。国君便以为文高将军会在席间谋反,趁乱弑君夺位。于是带人赴宴,一早做好了准备。席间,文高将军不知是否因太过高兴一再劝酒,未曾察觉国君的试探,也令国君深信不疑。筵席中,国君以醒酒为名出来透气,却好巧不巧的遇到文高将军的属下也来赴宴,府中尽是文高将军的旧部下,也让国君坐实此次筵席的不单纯。回到席间,抢在文高将军醉酒不省人事之时,国君怒而拔剑将其杀害,追随国君而来的人,更在文高将军的府里大开杀戒

本来是圆满的一场筵席,因为将军喜得爱女而无限欢腾,却因为国君的一念之差惨遭血洗。等到国君回过神来,整个府里就剩下文高将军的刚出世不久的爱女了

“是将军昔日部下的一位夫人,改嫁给了子尹大人,进宫的时候遇见了元姬,她认出元姬和当年的将军夫人长得一模一样,才揭开了这段往事。”红玉说。

“子尹大人的夫人?”事情的变化,让我始料未及,似乎有绕了一个大圈回到原地的意思,令人说不上来的是

昔日追随文高将军的人,在当年赴宴的时候被国君误会谋反一并诛杀。可当国君酒意清醒之后才发现已经铸成大错,故而将文高将军的幼女收养未曾想,当年在文高将军的府邸一同被杀的人之中,有一人的妻子后来改嫁给了子尹大人,更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宫遇见了陈姬,从陈姬与文高将军的夫人长相相似认出陈姬就是当年文高将军之女,而陈姬也从此得知自己一直以来尊敬的养父竟然是杀害自己亲生父亲的真正凶手

第八话 第五件凶案

“元姬在得知真相之后,十分伤心,奴婢担心一旦国君发现元姬已经知道这所有的事情,会对元姬不利,可是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红玉早已泪流面目。

“子尹夫人是何时入宫认出元姬的?”我问。

红玉仔细回想了一番,“是半年前。”

“半年前?”这个时间,未免半年前的话陈姬之死是三个月以来陈国的第四件命案,而半年前,就是在第一件命案发生之前了。

难道,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种错觉吗?

“萧夫人,奴婢曾经听到,国君与元姬因此事大吵,国君怒斥元姬,不许她再过问此事,也不许子尹夫人进宫,子尹大人更因此时而受及牵连,挨了责罚。定然是元姬想要求证亲生父母之事,遭到国君记恨,因而借故将元姬杀死!”红玉哭诉。

会是国君吗?

当年在杀害了文高将军以后,顿时酒醒,知道酿成大祸,国君收养文高将军的幼女,何尝不是一种恕罪的心理。而在那之后他也应该知道,是他的一念之差误会了文高将军要造反,所以,那场筵席必然是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陈姬向他询问起关于文高将军的事,便是揭了他的伤疤,陈国国君因此震怒,也是可以预料到的。

“除此之外,近来这三个月,可还有什么人出现在元姬身边的吗?”国君的嫌疑暂时无法排除,可我总是有一种预感,国君是无辜的,他会震怒是因为想要掩盖真相,即使陈姬揭开了他的伤疤,但陈姬的身份特殊。陈姬是文高将军的女儿,陈国国君收养陈姬便是想要弥补他误信谗言杀害文高将军的过错,更不可能用杀了陈姬来灭口以达到目的。还是要确认,陈姬的周围是否出现过什么人。

这里是陈国王宫,守卫森严,陈姬贵为一国公主,不可能是任何人想见便能够随时见到的,能够接触到陈姬的人一定很少,只要在陈姬附近搜索一遍,筛选过后,找到同时与其他三件案子有关系的人,应该就可以锁定追查方向了。

“什么人?萧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是怀疑奴婢的话是吗?”红玉以为我不相信她所说的,国君是杀害陈姬凶手的证言,有些着急。

“我不是怀疑你,否则,我也不会再向你询问任何线索。”我说,“但是你也想找到真正凶手的,对吗?国君的事情,我自然会查,但是不可能因为仅仅是因为你怀疑,我就把所有的重点都转移到国君身上,这不仅是元姬一条命案,是四条人命!和元姬一样惨死的人,还有三个,一模一样的死法我必须和时间较量,如果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连环凶案,凶手不会到此为止,我需要在这之前抓到他,阻止他再犯案杀人。”

“”红玉这下没有再质疑什么,她低下头回忆着,“元姬自从得知她亲生父母的事情之后,就更少见到什么人了。原本在这宫里,她就很小心,殿上的事牵连后宫,会很麻烦,所以前殿的各位大人什么的,元姬也是能避则避。在这宫里的话也就是寻常的宫人而已,她从不跟什么人来往的!”

也对,和我预料中的一样,在得知陈姬的身世之后,联想到她生前的一些事情,可以推断出她的个性如何。这样小心谨慎独善其身的一个女子,生活在这宫里肯定是能避则避的。但在这陈国王宫里的宫人也不在少数想要找到和陈姬有关系的人,这实在“这宫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人,就比如是宫人,和陈姬的关系不错,能够说得上话的?”

红玉考虑再三,但是看她的表情也是实在想不到什么人了。

“好了,我知道了。”没办法,只能暂且先排除国君的嫌疑,我并不希望陈国国君是凶手,如果酿成一系列悲剧的人竟然是堂堂国君,那真是耸人听闻。“你也不要回去了,等下我会让毓儿去给宫里的管事说一声,从现在开始,你就跟着毓儿,如果想到了什么,就告诉我们。”

“是,谢谢萧夫人。”红玉谢我,也不知是谢我安排她留下来以保证她作为线人的安全,还是谢我愿意听她说,去查证国君是否杀害了陈姬的线索。

“娘!”我们正说着,毓儿回来了,有些莽撞失态,闯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我问。

“娘,又又死人了。”毓儿急得额上冒汗,他一路赶来,只是为了快点通知我这个消息“荀氏府上的**人死了。爹接到消息,已经赶了过去,让我让我来告诉娘一声。”

荀氏府上?怎么又是荀家“这荀家还真是邪门,我才从荀家勘验现场回来,竟然又出事了?备车,我们去荀氏的府上看看。”

“是!”毓儿应了一声,又急忙看向红玉,“娘,那她”

“带着她一起,也许她能够发现一些陈姬遇害之前的线索。”我决定带着红玉一起去,我认为红玉可能知道的更多,或许她自己对一些事情还没有怀疑,如果能够让她去到现场,说不定通过某些细节可以回忆起来,在陈姬遇害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出几件案子除了凶手想要我们知道的线索以外,更多的线索。”

“凶手想让我们知道的线索?娘,这是什么意思?您是觉得目前掌握的这些线索,都是凶手故意留下来的?”毓儿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目前看来,凶手的胆子很大,他故意留下红衣、符号等线索,就是希望能够有人发现他在做的事情,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他这么做的意义为何。但是我能够想到,凶手的心里也是很矛盾的,他希望有人发现,也是在挑衅所有追查命案的人,他认为没有人会发现他隐藏起来的真相。”除了现场的布置,杀人的手法之外,凶手想要营造的是一种一场恐怖的氛围,此前我接触过不少因为心理问题而走上歧路的凶手,可是这件案子,却好像还隐藏着背后真正的动机

上了马车,我们赶往荀氏的府邸,毓儿问,“娘,您之前说过,这所有设计连环凶案的凶手,其实都是为了满足自己心理对于一种目的的发泄。除此之外,这样的人是不是都渴望挑衅别人,引发冲突,或者是,制造恐惧?”

第九话 遇害的**人

“也不完全是这样,很多连环凶杀案的凶手,在未揭发他们的罪行之前,他们如常人一般的生活其实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不见得每一个杀了人的凶手都是在生活中有着极其特殊的表现,让人能够一眼分辨出来他们的不同。制造连环凶案,凶手本身就要具备强大的心里状态,才能够让他在屡次犯案的过程中,逐渐体验到自己的一种满足感,并且还会有人在接下来的犯案过程中不断精化自己的杀人方式。”我说,“但是这种人,即使他们身边的人毫无察觉,但也难免会留有破绽,过于精湛的演技往往只是一种自我满足,他们的内心渴望刺激,多是在弥补自己曾经遭遇过的事情,偏执,是这些人共有的特性。可以从一些微小的细节着手,便能发现他们之间与常人不同之处。”

“微小的细节,都是指什么。”毓儿问。

“所谓偏执,多是表现在个性上,他们外面与常人一般,内心却住着魔鬼,所以本身他们自己也是矛盾的。过分的执着于一种表现,比如,洁癖,对某一种事物的极端抗拒,而我们通常可以分辨的偏执,基本涵盖在被害、爱、恨、嫉妒、荣誉、诉讼、夸大之中。造成他们有这种性格的原因,都与经历有关,当一个人困在自己无法走出的事情之中时,又对这件事情无能为力,他会想要寻求解脱来达到心里的慰藉,让自己获得暂时的逾越和释放,这这种解脱并不是长久的。于是,他就需要不停的刺激,来让自己释放不当的情绪。”这样的人很可悲。

“那我们这件案子的凶手,会不会也是一个十分偏执的人?”毓儿一直想要证明自己,“或许,我们能够总结这几件案子,找出他们共同却又不一样的特征,来推断出凶手在不断完善他们的行凶手法时留下的线索。对不对,娘?”

“可以这么想,不过这样太慢了,对比现场得到的证据,从证据着手调查是最可靠的。但是一件件证据去分析,需要耗费的时间太多,比起查找真凶,救人更重要。”阻止凶手继续杀人,阻止悲剧的发生,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萧珏,怎么样了?”我进荀氏的大门时,萧珏正在向府里的人询问什么。

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来,看了看跟在我们身后的红玉。

“她叫红玉,是陈姬的宫人。”我说。

萧珏点了点头,同我们一并往宅院深处走,“死者是进公的妾室,年方十九,一个时辰前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和先前几件案子一样?”我的预感很不好。

萧珏点点头。“是,被人放血,死后倒吊在自己房间的房梁下,红衣,死亡符号,都是一样的。”

我们进了**人的房间,空气中略微有一丝怪异的味道,我立刻看向萧珏,“你闻到了吗?”

“嗯,方才我赶来的时候,就闻到了。”萧珏说,“应该是天仙子。”

“天仙子?”

“天仙子全株都有毒,严重者可致死。根、叶、种子药用,有镇痉镇痛之效,可作镇咳药及麻醉剂。”萧珏说。“不过,也只是有些许的味道,我粗略查探过现场,并没有在房间里发现天仙子。”

“可是之前的案子”天仙子,还有麻醉的功效?

“至少,陈姬的案子里,没有发现过这味药材。”萧珏说。

“这太奇怪了。”难道真的是凶手在慢慢改进他的行凶手法?走进房间,我察觉到异样。“这位**人,和得宠吗?”

“萧大人,萧夫人。”管事儿的候在门口,手脚很轻,我们几乎没有发现到他。抬头看了看我们,他的面色有些尴尬,“萧夫人,又见面了。”

“是啊,谁能想到荀氏的府邸里会接连发生两件命案。”我说。

“我家大人对**人的死很是伤心,特别命小人过来帮忙,还嘱咐小人,只要能够帮得上的,一定知无不言。”和之前时胥之死不同,**人的死或许让他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又或者“萧大人,萧夫人,我家大人现在只想知道,这个凶手接连在府里杀害了时胥和**人,他是否就在府中,还是”

“这个问题,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你。”看来,是**人的死终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正如同我来调查时胥之死所说的一样,凶手可以在杀了人之后,将尸体带回到死者生前的住所,布置环境,足可见他对府里情况的了解。但是他是不是就是府里的人,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在有足够证据之前,任何的怀疑都不能成为指证凶手的理由。我们需要证据,也请进公配合暂时不要在府中有大的动作。还有”

“萧夫人请说。”管事儿的极是配合。

“麻烦你罗列一下,从时胥之死到**人遇害这段时间内,府里的家奴下人和所有往来者的名单,甚至是,有没有人在这两件案子发生前后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短暂离开过府里的。”我认为凶手能够在荀氏的府邸里犯下两件案子,他对荀氏的宅院状况一定是非常了解,甚至

“是,小人需要个把时辰,这就给萧夫人送来。”管事儿的说。

“对了,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我叫住了他,“这府里有没有人精通医术药草的呢?”

“回萧夫人的话,府里有两位大夫,是专门为府里的人治病的。”管事儿的回答说,“萧夫人,需要把这两位大夫请过来吗?”

“不必了这样吧,请他们分别等候,一会儿我检查完这边的情况就去找他们聊聊。”府里还真有能给人看病的大夫,那么**人房里的天仙子味道会不会与他们有关呢。“管事,荀氏的府里会常备药材吗?”

“会备一些常用的药材,和一些珍稀的药材。不知萧夫人要找什么药材?”管事儿的误会我是想要找东西了。

“不知,可否领我前去看看?”萧珏提出要去查看他们存放药材的地方。

“可以。”管事儿的说,“萧大人是想现在就去吗?”

“现在就去。”萧珏说完,回身叮嘱我,“你就在这里先检查一下,别乱跑。我会让毓儿盯着你。”

盯着我?哈他也真的是

“走吧。”某人转身与管事儿的说话便是十分客气,丝毫不像方才威胁我时的样子。

第十话 凶手在制造恐惧

“别在意,他们俩就是这样的。对外人呢,客客气气的,回过头来私底下斗得很厉害!”萧景毓在一旁向红玉解释。发觉我在看他,他笑笑说,“娘,我只是担心红玉姑娘并不熟悉你和爹之间的相处,被你们吓着了。”

“那我还要感谢你的解释了,是吗?”真是让人火大,怎么父子俩一个德行。“行了,进来帮忙吧。红玉,你也进来,看看能不能想到元姬遇害当时与此处有什么呼应吗。”

“是。”红玉被毓儿刚才的说法吓得不敢多言。

“别在意,毓儿的爹之所以会特别吩咐,是因为现在尚未确定凶手是不是就在荀氏的府苑之中,如果凶手还在这里,我们落单都会很危险。”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我只得再向他解释一遍。

红玉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

“对啊,更何况我娘性子莽撞,听说,她以前可没少闯祸,为了查案子,几次置身危险之中所以,我爹才会特意叮嘱,免得她查案的尽头上来了,又忘乎所以了。”毓儿好巧不巧的偏要补上一句才高兴。看到我板起脸了,他才意识到什么,“我,我不说了我去做事。”

说完,他转身到房间的各处寻找线索。

“毓儿,你看看这房间里,有没有哪个角落藏着一些药材,或者是汤渣粉末一类的。”我提醒他留意,正准备分析现场环境的时候,我看到红玉还站在那里,有些怕,有些不安,还有些伤感。我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元姬已经死了,你现在能够帮她的,就是找出真凶,不要让她死不瞑目。”

“嗯。”红玉用力点了点头。

我看得出来,她很努力的想要回忆起陈姬遇害前后和这一次**人遇害的相同之处。她是个很单纯,很简单的女孩,毫不费力就能看清楚她的心思,她以为陈国国君是害死陈姬的凶手,所以不顾后果的跑来告诉我,即便她也只是陈国王宫的一个小宫人,也丝毫不惧怕这件事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等到周围一切都平静下来,我试着将**人房间的大概样子记在心里,闭上了眼睛,想要捕捉一些线索。是肉眼所无法察觉到的

算上**人,一共五条人命了。但是谒婆、庆吾、时胥、陈姬和**人之间的联系我还是没有找到,凶手的献祭目标到底是遵照什么样的规律来寻找的,**人和陈姬的身份略有接近,而**人和时胥又同样都是荀氏府里的人,地点相同,凶手到底是根据什么样的逻辑选中他们作为受害人的呢?

**人,**人,**人,**人

凶手真的在荀氏的府邸之中吗?他两次在荀家作案,只是因为他了解这里?不可能,如果凶手真的是荀氏府里的人,那么荀家则是在他的心里安全区之外,没有一个凶手会在自己身边犯下连环凶案的,这样很容易就会暴露。至少,这两件案子的凶手,是相当接近荀家,而且又自以为一定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头上的人。他了解荀氏府里的一切,这里就是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最了解

我忽然想到,在来到路上,毓儿问我的那番话。

这样的人是不是都渴望挑衅别人,引发冲突,或者是,制造恐惧?

“制造恐惧”我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也睁开了眼睛。

“娘,你在说什么?”毓儿停下手里的事,问。

“我明白了。凶手为何要连续两次在荀氏的府里犯案,在**人之前,四件案子,分别是村子里,山间,这里,还有陈国王宫。这是四个不同的地方,从村子里到山间,村子,他第一个选择的对象是谒婆,一个毫无还手能力的刁钻老妇人,第二个选择的对象,是跟随父母住在山间的猎户的儿子庆吾,一个男孩子,只是他的年纪略小了一些。但也是凶手在选择目标上的一个突破,从一个毫无还手能力的老妇人,到一个小男孩,凶手在选择目标的时候,加强了目标的反抗能力。然后是山里到荀氏的府邸之中,他再一次突破自己选择目标时的胆量”不对,如果是按照这个顺序的话,时胥是个做粗活的男人,他身强体壮,只是为人怯懦了一些,在时胥和陈姬这两个目标的选取上,没有丝毫的进度,反而,还退了一些“凶手两次在荀氏府邸里犯下命案,是为了制造恐惧。发生在荀氏府邸之中的,时胥被杀一案,因为进公不想要声张,将此事压了下去,所以,这件案子除了荀氏一族还有子尹大人及相关几位大人知道以外,再无人知道。”

“所以凶手第二次选取的目标,是进公宠爱的妾室**人,他认为时胥的死没有造成他预期的轰动,是因为时胥的身份,可如果死者是进公的妾室,那么进公一定会在盛怒之下追查真凶,案子也自然会声张开。”毓儿也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凶手不只是在制造凶案,他就在附近,甚至是享受他所制作的凶案带给人们的恐惧感。因为荀氏对于时胥的死,反应并不如凶手所预期,于是凶手在荀氏的府邸里制造第二件命案,杀了荀进宠爱的妾室。

“丧心病狂。”我对于凶手,只有这一个评价,这个凶手不仅享受杀人带给他的快感,也在玩弄着人心,他站在一个自以为谁也发现不了的位置,近到可以将荀氏府邸里表现出来的恐惧看得清清楚楚的地方,等待着,因为发现死者而产生的轰动反应。

“尸体已经被搬走了,但是房间里还是能够看到案发时留下来的线索。除了尸体以外,他们什么也没有动,但是凶手在房里停留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太短了,别的地方也都没有线索留下。”毓儿说,“还有,娘你刚才说的药材,我也确实没有找到。”

房间里没有留下药材,确有药材的味道?

“不只是药材的味道,**人的命案,比起前四桩命案,血腥味更浓重了一些,现场仍旧没有留下死者被放出来的血,就算是地上的这个符号,也不能判断是不是凶手用死者的血所画上去的。”要是能够鉴定一下就好了,起码确定了几个画在尸体下的符号是用什么血画上去的,说不定也是一个方向。

“那可能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吧。”毓儿走过去打开了窗户。房前有藤架,遮掩着门窗,屋后是高墙,隔绝了这一处院落和其他院落之间的联系。

第十一话 **人怀有身孕

“听下人说,**人之所以称**人,是因为她不喜欢阳光,怕温热,所以进公才会特别命人在房前屋后加以树荫高墙遮蔽,如此一来,房内清凉,却并不通风,所以,现场的环境使血腥的味道散不去,比起之前四件命案,留下了更重一点的血腥味,凶手大概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毓儿说。

**人

“萧珏,你那边查到什么了吗?”屋子里不通风,血腥的味道比起之前四件命案更重一些,除了凶手对此失算之外,暂且没有新的发现,我只能向萧珏询问,看有没有新线索能够提供方向的。

“检查过**人的尸体,她怀孕了。”萧珏坐在一旁,这一点令他有些在意。“不过因为怀孕不久,在尸体上还是不怎么明显的。**人应该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发现了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可是疑惑的,她并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进公。”

“这能说明什么?”毓儿当然不明白了。

我叹了口气,“她可是妾室,又是进公最宠爱的妾室,如果怀有身孕,必定更获荣宠。可她隐瞒了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这不正常。”

“我问过了,一个半月前,进公去了蔡地,直到时胥的事情发生前两日才回来。”萧珏说。

一个半月前?

进公不在陈地,但是他最宠爱的**人却怀有身孕。难怪,**人不敢告诉进公。

“可凶手,会知道**人怀有身孕的事情吗?”我想了想,如果**人腹中的孩子不是进公的,她必定与人私通无疑,但是,这荀氏的府邸之中,真的没有人知道她怀孕了吗?凶手选择**人作为第五件命案的目标,是单纯的巧合,还是正因为他得知了**人怀有身孕的事情呢?

“我检查过荀家存放药材的地方了,确有天仙子无疑,天仙子这味药,本身可解痉止痛,安心定痫,主治脘腹疼痛,风湿痹,痛风虫牙痛,跌打伤痛,喘嗽不止,泻痢脱肛,癫狂,惊痫,痈肿疮毒。因有剧毒,所以寻常大夫在用药的时候会格外小心,慎内服。尤其对孕妇是大忌。不过验证过用药材的记录之后,存放的天仙子和记录上所剩的数量不符,应该是有人暗中将药取出,却没有记录。”萧珏提议,“可以将荀家那两位大夫仔细询问一遍,必有突破。”

与我想到一起去了。“**人年方十九,据闻她十二岁成为进公的妾室,七年无所出,而进公身下只有一名养子,或许,进公的身体本来有恙,不能生育,甚至,会影响到正常的生活。**人头次有孕,对于身体的变化未必能够察觉,如果只是有所怀疑的话,我认为她在感觉到不舒服之后,还是会请来府里的大夫检查。”

“那一定是她十分信得过的大夫。”萧珏说。

“那是为什么。”毓儿问。

“你对于事物的观察力有进步,但是对于这人情世故却还是缺乏一些常识。”我解释说,“你想啊,平常在荀家大宅里,**人能够最常接触到的异性是谁。”

“这荀氏一族,是陈地有名的士族了,他们家的家奴就有几十人,一大半都是男人”毓儿说着,话音渐落,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大夫!真正能够接触到**人的人,其实是大夫。也只有大夫,时常往来**人的住处不会被怀疑,只有**人装作身体不适的样子所以,与**人私会并且的人其实是荀家的大夫!”

“还不错,至少一点就透。”萧珏对于他这个宝贝儿子也是尤其满意的。转过头来,“你去见过国君夫人了?怎么样?”

“国君夫人很伤心,不过,倒是向我提供了一点线索,她说曾想把陈姬嫁给我们毓儿,好让陈姬可以享福。似乎是在暗示我,陈姬在王宫里过得并不好。”我无奈,“我再向她询问什么,她都不再回答了。对于陈姬的亲生父母之事,也是表现得完全不知情,说什么陈姬是尚在襁褓之中就被国君带回来的。国君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陈姬的身世,她是觉得陈姬可怜,而且陈姬也格外的温顺才留在身边的。”

“你认为有疑?”萧珏想了想,并未察觉到这些话里的疑点。

“这能有什么有疑的?”毓儿跟着问,“国君夫人亲眼见到一个还只是小婴孩的陈姬被带回来,因为可怜她,所以对她特别照顾,这不对吗?”

“你们太低估女人的直觉了。”我不禁笑说,“你们以为,一个女人会连自己的丈夫有何不对劲都察觉不出来吗?根据红玉所说,国君因为误会了文高将军要造反,所以才会在文高将军的宴请上大开杀戒,等到杀了所有他以为意图谋反的人之后,才终于清醒,将文高将军的幼女带回抚养。的确,自然不可能告诉任何人陈姬的身世,但是,对于国君夫人而言,自己的丈夫去参加宴请,却突然性情大变,带了个孩子回来。这个孩子是谁,为什么国君要把她带回来,为什么要向所有人隐瞒她的身世国君夫人不可能丝毫都不在意的。”

即使国君不希望她知道这一切,但是,国君是去参加文高将军的宴请,而在那一天,文高将军就被杀了,文高将军刚出世不久的女儿下落不明,与此同时,国君却带回来一个刚出世不久的女孩。种种的迹象,将这些线索联系起来,一个女人不可能对于她丈夫的所作所为毫无察觉。

“文高将军”萧珏淡然重复着,却想到了一些事情。“如果是文高将军的话,我倒是听过一个传言。”

“什么传言?”毓儿比我还要着急。

“关于将军夫人的。”萧珏轻描淡写的带过之后,与我说起,“有人说,将军夫人原是陈国国君的青梅竹马,不过先国君却十分反对陈国国君与她的事情。只是因为这个女子姿容艳丽,有媚主之姿。而后,陈国国君则是娶了如今恶国君夫人,将军夫人也在家人的安排下嫁给了文高将军。”

“国君和将军夫人的那段情在前,认为文高将军谋反也是有缘由的。但陈姬毕竟是文高将军和将军夫人所生,国君夫人就更加不会大意了。”

第十二话 大夫呈译

“呈译,关于**人遇害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呢?”

受到管事儿的吩咐,荀氏府邸里的两个大夫分别等候在他们自己的房里,等着被问话。从府中下人口中,我们得知与**人有密切往来的大夫叫呈译,今年二十九。另一位大夫今年已过五旬,叫无羽,是远近闻名的神医,荀氏能将无羽请到府中,其实也是因为呈译,无羽是呈译的师傅,前年年末爆发了一场瘟疫,当时大量难民涌入陈地,已经投靠在荀氏门下的呈译无从应对,便请来了他的师傅无羽。瘟疫之后,无羽也就自然而然的留在了荀氏门下。

在得知这个情况之后,萧珏提出去和无羽聊聊,我就带着毓儿来见呈译了。

呈译很紧张,他的眼神四处躲避,呼吸声略显急促慌乱,手脚无所适从。

毓儿看了看我,他瞧出了呈译的心思。我点头,默许毓儿上前询问。“呈译,你知道**人怀有身孕吗?”

“什么”呈译分明是故意装出的惊讶,他的表情停顿了许久在脸上,眼睛却在逃避面对。“是吗?**人”

“你是这府里的大夫,**人身体不适,难道没有请你去看吗?”毓儿循序渐进,一点点深入,让呈译无可躲避。

“我我是,我是这府里的大夫,自然会为夫人们诊治。只是”呈译的解释,听起来很勉强,他想要装出自然的样子,似是提前有所准备一般。

“只是什么?你该不会是想说,是你的师傅去为**人诊治的吧?我们可是已经知道,**人遇害之前,她每次身体抱恙都是请你过去的。甚至,是在深夜。”

毓儿的表现,我很满意,在面对有所隐瞒的“疑凶”时,毓儿真的做到了冷静的去对待。他很沉得住气,没有丝毫的破绽,一点点用话将呈译逼得无处可躲,打破了呈译做好的心理准备,让他露出马脚。

既然他做得很好,那我便可以退到一旁,等着看他最后询问的结果了。

“不是的,不是**人,**人她她身体不好,所以才会经常找我过去看诊。师傅年纪大了,不好半夜走动,才会”呈译试图撇清他和**人之间的嫌疑。

“噢,原来是因为你师傅的年纪大了,你才会替他出诊。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理由进公会不会相信呢。”毓儿说,“怎么那么刚好,算下来**人怀孕的日子,进公去了蔡地,**人腹中的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呢?”

“”呈译已经乱了。

“呈译,**人死了,如果在**人死之前,你只是与她私通,不敢承认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现在,事关一条人命,你说还是不说,最终会如何定夺,可就不好说了。”毓儿最后抛出一条生路给他,让呈译在茫然之中看到了机会。“如果你选择不说,想要隐瞒你和**人之间的关系,作为荀氏府中唯一知道**人怀孕真相的人,你有嫌疑杀害**人。想想后果吧。”

“我没有!我没有杀她!”呈译反驳,他不承认与**人被杀的事情有关。“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子,但是她的死和我无关是她先勾引我的!我,我只是我只是没有把持住才会被她勾引,着了她的道”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与**人有染了?”我问道。

这个呈译只是因为与**人有染之事被发现,就已经吓得慌了神,不知所措。他绝不可能是连续犯下五件凶案的凶手,他的心理素质比起真凶,差的不是一轻半点。

“我”呈译突然跌坐在地上,与**人有染的事情被揭发,他整个人都傻了。也难怪,他在荀家给荀进带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荀进那种刻板保守的人会饶了他才有鬼呢。“我只是与她有过几次起初,确实是她勾引我的。她说身体不舒服,请我过去问诊,可是,可是没想到,这都是她设计的后来,又有那么几次。她说,进公老了,她又被夫人打压,在这里待不下去了。知道她有了身孕,她让我带她离开,她说,在荀家这几年攒了不少的首饰和钱,就算离开了荀家,也可以过得很好”

“所以你就起了杀心?”毓儿逼问。

“不是的!我没有杀她!我没有!!!”呈译的反应很大,每当毓儿指证他的时候,他就极力想要辩解,“我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

“你不愿意带她走,对不对。”我看出他的心思,呈译虽然受**人的诱惑,但实际上,他并不愿意为了**人放弃现在的一切。

呈译的医术只能算是中上,好不容易攀附上了荀氏这样的名门望族,何等的荣耀。就算**人有钱,能够保证他们离开荀家之后依旧过得很好。可是荀进一定忍不下这口气,呈译便只能从此隐姓埋名,放弃使他获得殊荣的医术,从此不再行医。他的人生也就会因为与进公的妾室私奔而埋没,他当然不会愿意放弃这一切了。

“我我好不容易才获得今日的地位,苦学多年,能够在荀氏的府邸里做大夫,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我不能我不能抛弃这一切。”呈译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毓儿质问,“在**人死前,你和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最后一次求我带她离开,她说,如果让人发现她怀了孩子,进公一定会杀了她的。她害怕被发现,求我,可是我”呈译如今有些自责,他坐在地上,不断的用手捶打自己的头来发泄,“如果我要是答应带她走就好了,如果我答应了,她也就不会死了”

只是因为他不答应,所以**人遇害了?

“她在求你带她走的时候,有没有被人发现?”

“不知道”呈译说,他现在已经颓废了,若是要他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他也想不起来什么了,可是说着,他突然抬起头来。好像是“有人!那时候,有人路过。”

“是什么人?”我问,**人腹中怀有呈译的孩子,难道和凶手有关?

“不知道是什么人我一直在躲着她,却不想被她堵在了园中。我们在假山后面说话,她求我带她走,然后,旁边有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是等我追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

第十三话 凶手的背影

数日前,荀进从蔡地返回家中。

而此时**人也刚刚因为身体抱恙有所觉察,找来呈译,证实了她怀有身孕之事。

时胥遇害,荀进盛怒之下责罚一众人。却吓坏了**人和呈译,唯恐私通之事的揭发,被荀进处死。**人唯有请求呈译带她离开,可是呈译不愿放弃自己在荀家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便拒绝了**人的请求。而在那之后,呈译屡次寻找借口避开**人,却不想还是被**人寻上门来,他们躲在花园里说这件事的时候,**人再一次恳求他,在荀进发现这件事以前带她离开。

可是,那天的花园之中不仅有他二人,还有一个人恰好从旁路过,呈译不确定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但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呈译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一直提心吊胆,唯恐那人告密,将他二人的私情告诉荀进。可是,荀进却好像毫无觉察一般,呈译渐渐放下心来,自己安慰自己也许那路过之人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听到,更不知道他和**人躲在那里所商量的事。

但,还是出事了。

**人遇害,像时胥一般的死法,被人放干了血,吊在了房里。

“你在知道**人怀有身孕以后,她害怕进公知道你与她有染的事情,求你带她离开。你除了躲避她以外,还对她做过什么?”至少以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人的房里出现天仙子的味道,绝不是巧合。

“做过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过!”呈译辩解说,“她求我带她走,这我哪里还敢去找她,躲都躲不及,如果让进公知道了,一定会让人打死我的!”

“你没有对她下过药,想要害她小产失去孩子吗?”我走上前去,站在呈译面前。

“下什么药?”呈译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什么害她失去孩子?她,她不是被人杀死的吗?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不是他

对**人下天仙子的人,不是呈译。

“那个路过的人,你真的觉得,他没有听到你和**人之间的对话吗?”看来疑点还是在那个恰好路过的人身上。

呈译摇头。“不知道他,连他是谁我都没有看清楚。我那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求我,我也害怕,我们都慌了。然后就听到一旁有窸窣声,等我追过去,就只看到一个背影匆忙离开,我没有看到他的样子”

又是不知道。

“那个人的背影,你可还记得?”我问。我希望,他起码是记得一些事情的。

呈译在犹豫。

“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在荀氏的府里住了那么多年,理应熟悉荀氏的所有人才是,那个人的背影,你可曾见过,他与何人相似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印象吗?”毓儿提醒道。

“他的背影”呈译仔细的回忆着,“我是在这宅子里住了多年,可是那个人的背影,看着陌生,他不像是不像是经常出现在府里的人。”

我怔然。

因为呈译的那句话,他不像是经常出现在府里的人。

更加深了我对那个人身份的猜疑。

明明应该是听到了呈译和**人之间的对话,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急着离开,是不希望有人看到他的样子,更不希望与呈译和**人的事情有所联系,背影陌生,却熟悉荀家。这个人能够出入荀家,却是呈译不怎么见过的人

他没有揭发**人和呈译的事情,难道在当时,就已经选定了**人作为下一个要杀害的目标?

夜深了。

我托着腮坐在书案边上思考着,试图将目前已知的所有线索联系起来,总觉得有哪里是我暂且没有察觉的,忍不住一遍遍回想

萧珏在一旁将床铺好,转过身来看到我还在出神。“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了。”

“不知道”说完我摇了摇头,“今天在见过呈译之后,我分明有种感觉,好像凶手已经将他为什么要杀害这些人,选择这些人作为目标的理由告诉了我们,但我还是没有察觉到。如果是献祭的话,为什么凶手选择人之间相差这么多,有乡下的老妇,有孩童,有士族的家奴,有国君的养女,甚至是荀进的妾室这些人身上,完全找不到共通点,他们无论是年龄,性别,性格,经历等所有的条件上,都对不上。”

“会不会是,因为你先入为主了。”萧珏倒了杯热茶走过来放在我面前。

我看着杯子,“什么意思?”

“你想想看,起初是你发现凶手留在现场的符号有献祭的意思,然后,依照着凶手以献祭作为目标,去寻找这几个受害人共通的特征。可是现在从这五个死者的角度去分析,他们没有共有的特征,能够让你认可凶手选择他们作为目标的理由。可如果,从一开始,凶手选择的献祭对象就是不同的呢。”

不同的吗?“你是说”

“凶手选择他们作为要杀害的目标,一定有凶手认为符合他的条件,只是这个条件,未必是从一开始就是相同的,与我们之前接触过的案件不同,这个凶手并不是在特有的女性特征或者男性特征,甚至是某一类人群的特征上下手,而是选择了不同的人作为目标,如果抛开他们身上所不同的特征,那么剩下的,或许就是凶手需要的特征了。”萧珏冷静地将情况分析了一遍,用与我之前不同的观点试图解释为什么我们找不到几个死者的共通特征这一状况。

凶手选择他要杀害的对象,肯定不是盲目的,否则死的人就不会只是这么几个了。这个凶手能够肆无忌惮的在陈国王宫里行凶,也能够两次在荀氏的府邸里犯案,他似乎根本不惧怕被发现。不只是勇气,也可能是身份的庇护,让他坚信没有人会怀疑到他,他太自信了,而太过自信就是自负,所以,他把他的杀人行为当做是一种艺术,献祭给亡灵来达到他的目的。当荀进想要掩盖时胥之死的时候,激怒了凶手,因为凶手的目的就是要让案子宣扬开,造成恐慌,然后,他就在荀进的府邸里弄出了第二件命案。

“呈译说,**人求他带自己离开的时候,曾经有人恰好路过。”我将自己难以释怀的线索告诉萧珏,或许,他能够从不同的角度给予我意见。

第十四话 闹市口的命案

“你觉得有哪里不妥?”萧珏郑重其事的坐了下来,他预感到我们接下来要聊很久。

“我认为,那个人可能是恰巧路过,但是对于**人与呈译有染并且怀了身孕这样大的秘密都无动于衷,绝不单纯。呈译是听到了他的动静才急忙追出来,害怕被人发现,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一开始就在那里等着,或者是他有意为之,都应当十分小心,避免被发现才是。可是他却发出了动静,当呈译追出来的时候,他匆匆离去,比起有私情的**人和呈译,他显得更为局促慌张,甚至狼狈而逃。显然,发现呈译和**人的私情带给他的影响并不是如何揭发这件事,而是”

“你觉得他是凶手?”萧珏说。

“就算不是凶手,也是一个和凶手有着极其密切关系的人”我对于呈译所说的那个背影,越来越怀疑,我认为他之所以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可能是一个巧合。但是偏偏他听到了呈译和**人的话,知道**人与呈译有染,这应该就是促成他对**人起了杀意的缘由。“可是我想不通,如果他杀**人,是因为听到**人与呈译有私情并且暗通款曲怀有身孕,他就是除了呈译之外第三个知道**人身孕之事的人,杀害**人,如若是因为**人的行为使之愤怒,那么与其他几人的相连点在哪儿?”

这个凶手,难道是凭借自己所憎恶的人在选择杀害的对象吗?

憎恶这与第一个命案中遇害的谒婆倒是不谋而合。谒婆刁难她的儿媳,逼着儿子休妻,的确够惹人憎恨的了。假设凶手以他所憎恨的人群作为目标,来进行“献祭”,那么第二件案子的死者庆吾则显得十分无辜,庆吾只是个七岁的孩子,父母都很疼爱他,他们一家都是老实本分的猎户,凶手没理由憎恨一个七岁的孩子。如果是因为庆吾的母亲姜氏女家中的缘故,那么死者就不该是庆吾。时胥和陈姬就更加没理由了。

时胥胆小怕事,根本不敢招惹任何人,更不要说被人恨了。

陈姬的身世,虽然有些不幸,但这一切并非因她而造成,她本身也是无辜受牵连的人。对于她的养父母自然是尽到了孝道,没有人能说她的不是。凶手选择她就更没道理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今日还是早些休息吧,我总觉得,这几件案子没有那么简单,不养足了精神,如何能继续查下去呢。”萧珏起身的时候牵我,将我硬是拖了过去。“说起来,毓儿这一次好像特别认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与那陈姬原本认识的关系。”

“我也有些担心。”既然他说起了,我也就随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萧珏俯下身去帮我把鞋子脱下放在一旁。“你是他爹呢,这些事你们父子俩闲下来聊聊,比我刻意询问要自然些。毓儿他跟别的孩子不同,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几个能够深交的好友,也是挺孤单的,他为了陈姬的事情这么上心,怕是”

“没事的,等到明天我抽空和他聊聊。”萧珏轻叹道,“不早了,睡吧。”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那个梦了。

仿佛是半梦半醒之间,浮在水面上,我看到萧珏赶来,我看到他慌张的伏在岸边将我拉过去梦里的恐惧没有丝毫减退,这些年,从未忘记过那一刻

“笃笃笃”

“谁?”我从梦中醒来,就听到敲门的声音。汗从额上滑落,下意识看向身边,萧珏不知何时离开的,床榻的另一半空荡荡的。

“萧夫人”门外的声音,是红玉。

“进来吧。”说着,我缓了缓思绪,让自己冷静下来,下了床。

红玉推开门走了进来,站在我面前,眼眶泛红,似是哭过了。“萧夫人,奴婢今日是跟着您吗?”

“毓儿呢?”我没听到毓儿的动静,萧珏也不见了。回忆起昨晚我让萧珏去和毓儿聊聊,难不成这一大早的,他们就去了?

“辰时来报,闹市口发生命案,公子觉得有疑,便同萧大人一同去了。”红玉轻声回答,故意低下头避开我的视线,她不希望我察觉到她昨夜哭过的样子。

“辰时?现在什么时辰了?”闹市口发生命案?怎么萧珏也不叫我一声呢。

“回萧夫人,现在已是午时,萧大人嘱咐,您这两日过于操劳,先不要叫醒您。还说您大概午时前后就会醒,再将辰时的事情告诉您就可以了。”红玉是按照萧珏出发之前留下的吩咐行事的。

辰时,闹市口发生命案,子尹大人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知了毓儿和萧珏,毓儿怀疑与之前的五件命案有关,所以跟着萧珏一起赶去。又担心我醒来后不知发生了什么,故而将红玉留下,转达了萧珏的话。

“萧夫人?”红玉见我迟迟没有反应,不知所措地提醒了我。

“准备一下,我们也赶过去。”

闹市口?难道凶手已经走到了敢公然挑衅的地步?还是,他担心在杀害了陈姬和**人之后,还是不足以将事情闹大。胡襄城人口诸多,加上闹市那样的地方

“萧夫人,您也觉得这件案子与元姬之死有关吗?”一路上,红玉几次开口想要向我询问此事,经过再三考虑之后,她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一股脑儿的问出了她心里的疑惑。“或许,您也是觉得,元姬的死真的是凶手预谋的案件之一吗?”

“预谋?”我能想到,这两日红玉跟着我们,听得多了,自然她对于我们所处理的案件说法也就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对于大多数词汇仍是陌生。红玉想知道的其实就是元姬案件的真正凶手罢了。“凶手能够在陈国王宫这样守卫森严的地方动手,掳走元姬后将她杀害放血,再将尸体带回,于陈姬的住所布置现场,除了预谋不可能有第二个解释。若是冲动作案,必定会留下更多的痕迹,可是现场并没有,凶手将他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很好,即便是人来人往的宫中,他的出现和一连串的行为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可见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精心的设计。陈姬不是第一个遇害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唯独可以确定的是,陈姬作为凶手连环作案中的其中一环,对于凶手而言,一定有其不可忽视的重要原因,联系着凶手前后所犯下的命案。”

如今时间紧迫,凶手接二连三的犯案,已经间隔越来越短,倒是疯狂的想要引起恐慌,还是真像他留给我们的讯息,是想要接着凶案“献祭”给什么人的话,不知道这一场杀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第十五话 死者言暨

言暨,四十二岁,城中出了名的赌徒恶霸,嗜赌如命,曾经因为欠下巨额的赌债被人放火烧了家宅。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死在那场大火之中。在那之后,他便一直都是孤身一个人了,身边偶尔更换不同的女子,但大多不是什么正经的良家女,多是些风月场所逢场作戏的女子罢了。

“言暨当年自己就是这赌债的受害人,没想到十年之后,他竟也在赌场之中干起了放赌债的买卖,放债给那些赌红了眼急于翻本的人,收取高额回报。因此大发横财,手底下有不少的人跟着他,有时候碰见了那种不还钱的,就闹上门去。闹得多少人家像他曾经一样的家破人亡,在城里可是遭人恨透了。”子尹大人介绍说,对于死者言暨非但没有任何惋惜,反而还有一种觉得凶手替天行道的仗义。“这个人啊,活着的时候就嚣张跋扈,欺压良善,多少人敢怒不敢言啊。”

“他这么遭人恨,想必,想要杀他的人也绝不在少数吧。”这下可有的查了,光是调查言暨周围这些有可能谋害他的人,就足够查上几天的了。

“萧夫人,这言暨惹的人众多,他横行霸道,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那些有点名望的士族,没有他不敢招惹的,单就是一个赌坊里,能查出来想杀他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这要是查下去,得查到什么时候啊。”子尹大人抱怨道。

“那也得查,言暨的死法和之前五件案子如出一辙,暂且不能排除凶手杀害他的目的是否与其他五件命案有着关联。”我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子尹大人,既然这个言暨遭那么多人恨,他得罪的人之中又有权贵,为何没人揭发他呢。”

“怎么没有人揭发呀。可这言暨啊,凶狠,暴戾,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放赌债一事本就犯法,这要是举报了他,那还不连同自己借赌债之事也一并公开了啊,到时候遭受连累。谁还敢揭发他放赌债的事呢。”子尹大人对此也十分无奈,他叹气道,“所以这有的人啊,就宁肯忍受着逼债,也不敢吭声。更何况是士族了,万一声张开,整个门第都受其影响。不过早些时候,确实也出过一件事”

“是什么事?”毓儿一听,急忙追了过来。

“是这样的,城里原是有一对兄弟,大劼和次劼,大劼老实本分靠着一手打铁的好功夫养家,一家人过得都挺好。可是这次劼就不行了,次劼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天到晚全靠大劼救济为生,可偏偏不老实,成天做着发财的美梦,好赌,借了言暨二十贝,不成想,一会儿的功夫就全输光了”

钱输光了以后次劼不敢回家,怕遇上言暨逼债,才一天的功夫,借的二十贝就变成了六十贝,次劼哪里还得出这六十贝,索性就连夜跑了。次劼跑了,言暨就找上了大劼,而六十贝就变成了二百贝。大劼还不出钱来,言暨就让人去大劼的铺子里捣乱,一来二去的,损失更多了,大劼找不到次劼,又被言暨那一伙儿人逼得没了活路。便报了官。

好容易是有人站出来报官了,官府自然是要严惩言暨的。奈何次劼借钱跑路在先,大劼又不能证明次劼向言暨借的钱是赌债。于是官府只能依着规矩责罚言暨二十板子,便把人放了。言暨怀恨在心,被放出来当晚便派人潜入大劼家中,将他一家活活打死。

官府明明知道是言暨做的,却没有人敢出来作证,自然不能定言暨的罪。

“这个言暨居然如此可恶!”毓儿在听过子尹大人的话之后,早已愤愤不平。“真是死有余辜。”

“大劼一家遇害,那次劼在哪儿?”依着子尹大人的说法,这次劼十分可疑。因他欠债连累大劼一家惨死,若他尚有些良心,自然不可能视若无睹吧。

“下官正要向您说这事呢,今早天未亮的时候,有人瞧见次劼进了城,下官已经派人去找他过来了。”子尹大人说。

“好,那等他来了,让我见见他。”好巧不巧的,在言暨出事的时候次劼回到城里,免不了他的嫌疑,总是要确认一下的。

“是。”子尹大人应说。

“是谁先发现言暨尸体的?”检查过赌坊之后,我问了一句。

言暨遭人放血杀害之后,就被吊在了这赌场里。赌场又恰好在闹市正中,言暨的死讯可以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全城,赌坊外围着的人众多,无不是听说言暨被杀了前来看个热闹。

“是赌坊的老板。”子尹大人说着,招呼过来一人,向我们介绍说,“就是他,他就是这间赌坊的老板璩黎。璩黎,这位是萧夫人。”

“萧夫人好。”璩黎年近五十,看起来脑满肥肠的样子,略有些狡猾。他的赌坊里出了这样的事难免心有余悸,对于子尹大人的话是奉命唯谨。

“你就是这赌坊的老板?你和言暨是什么关系?”我边问着,边走向了赌坊之中,房梁上还悬着吊住言暨尸体的绳子,地上看得清楚是鲜血留下的死亡印记。言暨的尸体已经被抬了出去,萧珏正在检查。

除此之外,整个赌坊看不出任何异样。

“小人璩黎,确实是这赌坊的老板。我们这赌坊虽然平日开张,有些熟客偶尔来玩两把,但从未做过触犯礼制,也不敢做那些要遭雷劈的事情!小人和言暨虽说认识,但实在没有任何关系啊!”他一再强调说。

“没有任何关系?”我听到他的话,才转过身来看向他。“言暨在你的赌坊里放赌债,已经违背礼制,你敢说他跟你没有关系?”

“萧夫人,小人和言暨,真的没有关系!”璩黎突然跪下,见我闪到一旁,急忙寻着子尹大人而去,他扒着子尹大人的大腿求情说道。“大人,大人您一定要相信小的啊!那言暨就是个恶霸,小人如何敢得罪于他!他非要在小人的赌场里放赌债,小人从未收过丁点的好处,起初也确实警告过他。言暨故而有所收敛,从不会在明面上放债,他的人混入赌坊之中,混迹在每一张赌桌前偷偷向客人放债。小人阻止不了。后来,言暨愈发过分,仗着人多势众公然放债,小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啊!”

第十六话 十恶不赦

“璩黎,你若不说实话,本官也帮不了你!如今,言暨死在你的赌坊之中,他又在你的赌坊之中放债接连害人,你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纵容。你要本官如何信你!”子尹大人气愤非常,言暨之死连累众多,他也是爱莫能助。

“大人,小人说的都是实话!小人的确是怕言暨报复,才不敢指证他放债之事,但小人从未纵容过他放债!更因此事,连累小人的犬子被他手底下的人打断了腿!这言暨本就是市井恶霸,试问这城里有几个不恨他的,又有几个敢得罪他的!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敢赌上一家人的性命去违背他啊!”璩黎声嘶力竭的想要自证清白,从他举止来看,他所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那言暨生前可谓十恶不赦,偏偏下面的百姓不敢指认,上面当官的也拿他没办法。为人凶狠恶毒,动辄伤人全家,谁还敢与他作对。

“璩黎,我问你。”我说,“言暨只是在你的赌坊里放债吗?”

璩黎看向子尹大人求情。

“萧夫人在问你的话,还不快说!”子尹大人焦急地催促道。

“是。”璩黎回了子尹大人的话,跪着挪动身体转了过来,“回萧夫人的话,这城里的各个赌坊,如今都有言暨的人。言暨这人十分可恶,他从不明面上放债,都是派人伪装城客人混进赌坊之中,就守在那赌桌旁,瞧着谁人把钱都输光了,便上前暗示。使人欠下赌债,紧接着便上门讨要!城中几个赌坊的老板都恨透了他。原本这赌坊只是为了让人有个玩乐,可如今,言暨却将赌坊的生意弄得臭到不行,百姓怨声载道,谁还敢踏进赌坊娱乐,这赌坊的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竟是为此?!言暨所得罪的人,看来还真是不少。“既然如此,凶手选择将他吊死在你的赌坊里,必定是有缘由的。你的赌坊平日都谁能够随意进出?这里每日打烊之后,留何人照看?”

“回萧夫人,每日丑时前后打烊,打烊之后,是小人和赌坊里的两个小伙计留下来收拾,晚上两个小伙计住在这里,就在后面,有间茅屋,他们就睡在那里。小人有时留下来住,有时候回去家中,等到第二日晌午准备好了就开张。”璩黎说。

“出事之前,你们可有留意过发生了什么吗?”既然每晚都有人留在这赌坊后面住,应该会有所察觉吧。赌坊不比别的地方,留下来住的伙计还要留意赌坊的情况,以免被贼人闯了空门,可是要将言暨的尸体悬挂在赌坊之中,这么大的动静,赌坊的伙计不可能没有察觉的。

我仰头看着房梁。

和之前五件命案有些不同的是,凶手并未将死者吊在死者生前的住所,而是将他吊在了赌坊之中。赌坊的房梁较高,凶手想要将言暨的尸体悬挂在房梁上有一定的难度,他是如何做到的?赌坊里只有几张赌桌而已,这些赌桌十分沉重,如果凶手只有一个人,他是如何挪动赌桌才能够借着赌桌的高度,将言暨的尸体吊在房梁上呢。

“小人已经询问过了。昨夜时分,两个小伙计不知吃了什么,闹了一整夜的肚子,直到天亮才累得昏睡过去。小人来的时候,他们俩都还没起,小人绕到后门才进到赌坊里,这便看见了言暨的尸体悬挂在赌坊里。当时可把小人吓坏了,便去寻了子尹大人前来。”璩黎在发现尸体之后,已经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子尹大人。

毓儿凑到我耳边,“爹已经去查那两个闹了一晚上肚子的伙计了。”

我点点头,意思是我知道了。两个伙计闹了一晚上的肚子,直到天亮才累得睡下。这一晚上两个人从房里跑进跑出的,凶手不太可能潜入赌坊犯案,这样被发现的几率太高了,除非他原本就不在意被发现。我认为凶手在将言暨杀害之后,最有可能的是等到那两个伙计天亮时睡下以后将言暨的尸体挪到这赌坊里来布置。

“娘,您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偏偏是赌坊。”毓儿一大早跟着萧珏赶来,早已将赌坊里的情况大致了解了一遍。“儿子在想,凶手选择的陈尸地点,会不会原本就不是死者生前住的地方,而是他们生前最常待的地方。像言暨,他平日里待的最多的地方也就是赌坊了,只有在这儿他才能赚到钱。”

“那为什么偏偏是这一间赌坊呢。你没听到璩黎说吗?言暨手底下的人遍布城中各个赌坊,可凶手为何唯独选择这一间赌坊作为言暨陈尸之所?”我反问。

“这,儿子就不知道了。”毓儿想了想,“会不会,只是凶手随机选择的一间赌坊?因为凶手知道言暨平时待的最多的地方是赌坊,而这一间赌坊,恰好适合他陈尸?”

“适合?”

毓儿的话,还是给了我一些灵感的。

“比如说,像是这里的环境他更加熟悉,知道什么时候打烊,什么适合开张,两个伙计什么时候休息,璩黎晌午什么时候来。”毓儿说,“还有,像是凶手虽然在这里陈尸,但这里并不是凶手杀害死者的地方,而凶手陈尸的时间大概为昨夜到今早,刨除两个伙计整晚闹肚子会发现凶手的可能,那么凶手布置现场的时间,只有从天亮时分到璩黎来到赌坊之前。那时候天都快亮了,对于凶手将尸体搬到这里来会有一定的局限性,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发现。会不会是因为这里距离凶手杀人放血的地方较近,方便布置?”

“我认为你说的在理。”我同意毓儿的说法,凶手会选在这里抛尸,首先他对这里的环境很了解。其次便是从他杀人的现场到达这里有办法避人耳目。“子尹大人,我需要你派人协助,搜寻附近可疑之处。”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子尹大人说道。

我转过身,看到红玉,红玉望着子尹大人的背影,显得很失落。“怎么了?”

她摇头,不肯承认因为看到子尹大人让她想起了陈姬,从而触景生情。

“毓儿,你将地上的符号再临摹一遍,拿回去和之前案件发生的时候留在现场的死亡印记做个对比,看看是否同一人留下。”我说,“还有,翻查一遍黎部的记载,看看能不能找出这个符号的确切意思。”

第十七话 即将大婚的新娘

“可是儿子已经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这个符号的意思,却都没有记载。倒是看见了一些相似的。”毓儿免不了要为难,黎部留下的资料甚少,大多也都是我凭着回忆记下的,连我都毫无印象,更何况是他了。

“那就把所有相似的都找出来。”我就不信了,能一直都没有线索?

“萧夫人,下官倒是知道一个人,或许他知道这个符号的用意。”子尹大人安排完差人去搜寻附近的可疑之处后,回到我们身边。“这个人就是虚云禅师。虚云禅师一直都在游历四方,听说就快到了我们陈国,他对于黎部的风俗颇有研究,一辈子都在钻研黎族的文字和符号,若是问他能够找到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虚云禅师?”我听说过此人,“可不知道他何时才能抵达。”

“下官闻说,这两日虚云禅师便会到了。”子尹大人终于提供给了我们一个好消息。

那真是太好了,兴许这虚云禅师真的能够发觉这死亡印记中的秘密。

“大人!”门外的差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大人,大司乐府上出事了!”

我们赶到,萧珏已经在了。他也是得到消息之后匆匆赶来的,还未来得及检查周围,看到我们,他走了过来。“死者是大司乐的女儿,云婉。”

“怎么回事?”我问。

难道一天之内,凶手连杀两人?!

“还不清楚,进去再说吧。”萧珏的神色很是凝重,接连发生的命案已经逼近疯狂的状况了,凶手不只是在享受他杀人的时候获得满足感,更像是在执行一种仪式。

站在云婉的房间里,云婉的母亲大司乐已经哭倒在一旁,毓儿和红玉一起搀扶着她送去了房里。留下云婉的婢人向我们解释,“昨晚,小姐说是身体抱恙,便没有吃什么就去休息了。所以一大早,夫人让奴婢熬了些汤送过来,再有几日便是小姐大婚了,免得小姐伤了身子,耽误了大婚。奴婢来到小姐门前,敲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小姐的声音,还以为小姐是近来忧心,睡得沉了些。本想着等到晌午再过来,可是奴婢仍旧没有等到小姐的回答。奴婢实在不放心,便去请了夫人的话,才开了门,没想到小姐已经”

“你说过几日是小姐的大婚之喜?”

她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即将大婚的新娘子,怎么就引起凶手的注意了呢。

“是,小姐原定于六日后便会和内史大人家的公子成婚。原是一门当户对的良配,怎知小姐竟然死于非命。”婢人越说越伤心,她看着仍然悬挂在房梁上的云婉哭得没了人形。

是个六日后即将大婚的女子啊。

真是可惜了。

“去找些人来,帮忙将小姐的尸身放下。”我说。

婢人退了出去。

“看来这一次的案子,不光是棘手了。”萧珏感慨说,“你遇到过这样的案子吗?”

“自然没有,丧心病狂的不少,但是像这样丧心病狂的,还是头一次。”凶手杀人的目的我们还没有确定,但是案件继而连三的发生令人措手不及。一夜之间,两宗命案,又是毫无联系。想要从死者的人际关系下手,显然是找不到线索了,“萧珏,我需要知道云婉和言暨,到底谁先死的,凶手是以什么样的先后顺序将他二人杀死,然后布置尸体现场。”

总要找出个先后。

“好。”萧珏慎重答应。婢人带着府里的家奴赶来,小心翼翼的将云婉放了下来。

和之前的案子一样,房里除了布置成陈尸现场以外,没有任何改变。房间的一切都不像是刻意布置的,除了将尸体带回,吊在房梁上之外,凶手仍旧没有留给我们任何线索。确实像萧珏所说的,这件案子不只是棘手,我们所面对的凶手,远比丧心病狂还有严重。他就像是痴迷了杀人一样,不断的杀人,不断的挑衅,而且,除了他想要留给我们的线索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线索。

依旧是倒挂的尸体,依旧是大红的粗布衣衫,依旧是鲜血留下的死亡印记

问题,难道还是出现在这个死亡符号上?可是这个符号,就连我都从没有见过,和毓儿说的说一样,我见过一些类似的,但是这个符号里面却有太多无解的痕迹。就像是,凶手依照着黎部的文字和图腾自己画出来的一样。

死者云婉,今年十五,她的母亲是陈国的大司乐,掌管音律。云婉的生父原是陈国的一位将士,后来征战而死,是她母亲将她带大。不久之前,陈国国君亲自做媒,为内史大人家的公子提亲。原是门当户对的一双璧人,殊不料距离婚期只剩六天的时候竟天人两阁。这也是我有史以来最憎恨凶手的一次。

他将我们耍在掌心,却平白嚯嚯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性命。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即将开启她人生的第二阶段,竟然就无辜惨死于凶手的手中,被放干鲜血倒挂在房中。

七个了,已经整整七个了。

凶手到底要杀多少个他才满足,才能遏制住他杀人的欲望?

必须得快点找出他了。

一夜之间两条人命,凶手几近疯狂,我又何尝不是。

为什么。

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献祭,他要献祭给谁,为什么献祭用活生生的生命献祭,难道他

“云婉应该是在言暨之前遇害,不过根据她身上的,凶手用来将他们悬挂在房梁上的绳子留下的伤痕来看,云婉的尸体被挂在房里是在言暨之后。”萧珏已经做出了基本的判断,云婉死在言暨之前。“云婉和言暨的死亡,前后相差不到两个时辰,云婉是昨晚子时遇害,而言暨是在丑时遇害。”

凶手先杀了云婉,又将言暨杀害。却要先布置言暨的尸体,再布置云婉的尸体。

顺序

对,是顺序。对于凶手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他将死者杀害的时间,而是布置陈尸现场的时间,这是他将他们献祭给什么的关键!

谒婆、庆吾、时胥、陈姬、**人、言暨、云婉

七个人。

“我知道了。”我说。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迟了一刻才传到我自己的耳朵里。连我都被吓了一跳,萧珏站起身来,其他人一并停下手里在做的事情。

“我知道了,凶手为何要选定他们七个人作为目标。”

第十八话 七魄

“是什么。”

“七魄。”

人常说三魂七魄,三魂指灵魂、觉魂和生魂。七魄指喜、怒、哀、惧、爱、恶、欲。三魂存在与精神之中,而七魄在于物质。人的七魄为肉身所独有,人死之后,七魄随之消散。所以凶手要将他们的鲜血放净,倒吊在生前所留下的气息最多的地方,他认为这样就可以保住死者的一魄。而他所选择的七个人,分别以个性和生平经历最突出的一面代替死者的其中一魄。

谒婆是恶,既是指她的恶毒、对待儿媳长容的恶毒,被人所讨厌、憎恶。

庆吾是爱,他父母的宠爱以及慈爱,庆吾是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所以他代表爱。

时胥是惧,因他胆小怕事,对待人事物的恐惧和小心翼翼,留给他周围人的印象就是惧怕所有的事情。

陈姬是哀,因其生父母死得冤枉,后被陈国国君收养,在其不知情的情况下,对杀父仇人尽孝,是为哀。

**人是欲,无从控制自己的欲望,与呈译有染,并且怀有身孕,妄想离开荀进,与情郎远走高飞。

言暨是怒,因其家人惨死而怒,不知悔改惹得天怒人怨,人人恨之。

而即将迎来大喜之日的云婉是喜

七魄,凶手杀人是为了取其七魄献祭,而非用活人献祭。这是一开始我们方向的错误,我失算了,竟没有想到会如此。

七具尸体。

凶手杀了七个人,竟然只是望向以他们七人的魂魄献祭。

“死状相同,被杀害的手法相同,连凶手留在死者身上的伤口都是一样的。这个凶手,看起来不仅疯狂,而且对自己重复所做的事情,有一种执着,不容许一丝一毫的破坏。”萧珏说,“无论是他杀害死者的时候留在死者身上的伤口大小、方向,甚至是他在布置尸体的现场留下的痕迹。他对死亡的偏执,绝非常人所能理解的。”萧珏解剖完尸体之后,检查过每一具尸体身体表面留下的伤痕以及他们身体里留下的痕迹,做过对比,才叫来毓儿将尸体一并收拾妥当。

毓儿拿起针,穿过线将尸体一一缝合。

“没有内伤。”萧珏洗过手之后,接过我递过去的巾帕擦了擦手,在一旁静静地靠着,“每一具尸体都是如此。我在反复确认过尸体以及尸体内脏留下的药物反应之后,大抵可以确定凶手在杀害他们七个人的时候,用的是同一种药、”

“天仙子?”我自然而然想到了在**人那里闻到的药材味道。

“不是。”萧珏却否定了我的猜测,“洋金花。”

“杨金花?”怎么会这样,我们在**人的房里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进门的时候闻到的天仙子,可是现在,天仙子居然变成了洋金花,真是让人意外。

“天仙子的毒性弱一些,可**人身怀有孕,天仙子对于她来说,便会影响她腹中的胎儿。而洋金花的目的更加明确,洋金花的毒性较强,中毒可出现口干、吞咽困难、声音嘶哑、皮肤干燥、瞳孔散大、脉快,颜面潮红、谵语幻觉、抽搐等,严重者可致昏迷及呼吸、回圈衰竭而死亡。凶手对于洋金花的用量很精确,他们不是被毒死的,可以推断,凶手以洋金花下毒令死者失去反抗,从而可以轻易被他带离住处,而他对于洋金花的用量控制在足以令死者在被杀害之前保持身体麻痹,丧失意识,甚至出现幻觉,割开死者的喉咙,让他们因失血过多而死。”

至于这里的七具尸体,都是在死亡之后被凶手换上了粗糙的红衣,再带回生前之地布置陈尸现场。

“人活着的时候,身体会有自愈的本能,凶手在他们的脖颈一处划开的伤口,如果没有经过特殊的处理,那么血液很快就会凝固,伤口出现愈合的状态,会在失血较多的时候因为血液无法回流血压降低慢慢停止流血。可是这里的七具尸体,他们的血几乎都已经被放干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我认为,一定还有什么原因。

“很正常,他们脖颈处的伤口的确有轻微愈合的迹象,但是在伤口处,我发现他们都留有或多或少被感染的痕迹。我认为,他们死之前应该是被泡在水中,如果是热水,使她们平躺在水中,伤口浸在水里,使鲜血慢慢流出,加上外力的控制,推动水面增强对身体的压力,甚至是一些特有的手法,或许可以造成这样的结果。根据伤口处感染和愈合的情况,他们在水中泡的时间应该不短,加上伤口的大小以及深浅,可以认定凶手是将她们置入温热的水中,割开伤口,借以外力,慢慢地等到身体里的血几乎流净。这个过程,他们的身体是麻木的,应该保有一定的知觉,却无法动弹,只能等死。”

萧珏给出的答案,很残忍。

“怎么样,你又想到了什么。”

我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麻木的了,就像是在体验他们临死之前,在清醒和昏迷之间的挣扎。“凶手放血的过程,一定有经过特殊的处理,他要的是用死者的魄去献祭给什么东西,而魄是应该留在身体里的,为了保证魄的纯洁,所以他要放干死者的血,来完成他心里最神圣的献祭仪式。”

“照你这么说的话,七魄,凶手已经杀够了七个人,应该完成了他的献祭仪式。不会再有人遇害了。”萧珏伸出手臂环在我身后,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安慰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死人了。凶手取得这七魄献祭的顺序我还没有明白,还有那个死亡符号,他到底要将死者的魄献祭给什么东西,我也没有想通。他到底是谁,为何能够找到这七个人,凑来七魄,发生在死者身上的事情,他是如何知道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个人之间都没有联系。”这让我深感无力,很努力的想要去做些什么,但除了现在已经发现的七魄的规律之外,我什么都想不出来。“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人,知道村子里的恶婆婆虐待儿媳,又知道山间的猎户一家生活如何,时胥胆小如鼠但他小心翼翼的生活在荀氏的府邸之中,陈姬的身世他如何得知,还有**人,**人腹中的孩子”

如果言暨的怒和云婉的喜都是这城里原本就传开的,为什么先死的人不是他们。凶手反而要绕过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先去杀害那些藏在尘埃里的人。

第十九话 天仙子之谜

无羽一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外的我了。我特意来了个大早,免得遇不上他,偏偏,到了才觉得时间还早,如果人家还没起,冒然去敲门肯定就尴尬了。于是乎,我选择等在外面,等他睡醒了,自己打开门。

不过还好,并没有让我太失望。

“您是,萧夫人?”他问。

“您怎么会知道?”昨日我只见过璩黎,是萧珏前来与他相谈的,他应该并未见过我才是,为何能够认出我呢。

“这府里往来的女眷少,每一位女眷,在下都认得。唯独萧夫人从未见过,可这些时候却没少听闻萧夫人的事。”无羽解释说。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位老人家也是有些推理的本事的。

“萧夫人一大早就来到这里,可是为了**人的案子吗?”无羽清楚我的心思,也看出来我是为了**人才找来的。“可是,**人的状况,多是在下那不成器的徒儿在看,昨日,**人不是已经见过在下的徒儿了吗。”

“我今天是特意来找您的。”我听出他好像不是很愿意和我聊一样,故意想要把我支开,虽然从他的言谈举止上没有暴露什么,但是在表达他抗拒的意思上,有稍微加重语气,可以认为他是下意识才会这么说的。“无羽前辈,昨日我确实已经见过您的徒儿呈译了。今日前来,只是向问您一些呈译的事情。”

“呈译的事情”无羽愣了一下,折身关上了门,才走了过来。“不知萧夫人想知道什么?”

“您是呈译的师傅,想必对呈译十分了解。不知可否与我说一说呈译家里的事情?”我想要从他最关心的事情上着手,一点点的让他放松警惕。

“家里?哈,呈译哪儿还有什么家啊。”无羽笑道,“呈译这个孩子,无父无母,是在下上山采药之际捡来的。当初还只是襁褓中的娃娃,一转眼,如今也这么大了。”

“呈译是个孤儿?”

在来之前,关于呈译的身世我做了几种猜测,也不是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是,他是个孤儿,那一年天灾人祸不断,想必他刚出世,他的父母就知道养不起他了。故而将他放在了山里,等着豺狼虎豹将他吃了,也免了这一世的折磨。”无羽的话听起来好像有所深意。

“可他并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还遇见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这位大夫将他带了回去小心照顾,养大成人,还将自己一身的本事传授给了他。”我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无羽现在有意想要把她和呈译之间的这种关系隐藏起来。

“唉,能怎么办,那么可怜一个孩子。”说得也是很无奈了。

“我听说,之前陈地发生瘟疫,是呈译将您请了过来。自从那之后,您也就留在了荀氏的府上做起了大夫?”这徒弟找来师傅帮忙的不在少数,呈译在医术上的天分不高,也都是跟着无羽所学的那些,如果不是突然爆发瘟疫,无羽传授与他的那些本事,足够他用的了。可是瘟疫爆发了,他实在没有处理瘟疫的经验,故而,只得将无羽请了过来。

“没错,连年战乱不休,各地诸侯争战不止。没有吃的用的不说,还天天都要逃命,死的人多了,这瘟疫也就蔓延开了。不奇怪。”

那么大的一场瘟疫,竟然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

“您很疼呈译这个徒儿的吧?”

他被我问得一愣,面上青一阵儿红一阵儿。

“怎么不说话了呢?依着我看来,您确实很疼您的徒儿,听说您未成家,也只有呈译这一个徒儿。自小将他捡了回去,不吝传授于他您的毕生本事,呈译遇到瘟疫处理不当,也是您不辞辛苦赶来帮忙的。你们间的感情,大概远远超过师徒了吧。”我认为呈译和无羽之间的感情,更像是父子,无羽将呈译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在照顾,在培养,甚至是宠爱。“只可惜啊,呈译在医术上没有您的天分,他不争气,让您失望了吧。”

“不是。”无羽反驳,他不承认呈译让他失望了,“呈译确实缺少一些天分,可他足够努力了,从未让在下失望过。可这也要看跟谁比了,若是和萧珏大人比,莫说呈译,连在下也不及萧大人一分才学。”

他将萧珏扯了进来?我听萧珏说过,无羽对于医术的追求是近乎极致的,无羽的父辈就是行医之人,言传身教,加上不错的天分,他才有了今日的成就,被奉为神医。萧珏与他聊起时,他也多是询问一些药方、救治之术而已,一个将满腔热血投在医术上的人。会有多么护短,宠爱自己的小徒弟呢?

许是我半晌未说话,他渐而心虚,愈发的想要掩饰什么。“呈译天资不足,却不影响他后天的用功,如今,他也是一个医术了得的大夫。相信进公正是看中了呈译的医术,才会挑中他留在府邸之中任职大夫。”

搬出来荀进想要证实呈译的医术了吗?

“我并未怀疑呈译的医术是在骗人的。只不过,您知道有天分和没天分的区别吗?”有天分的大夫,比如像无羽这样的,可以灵活运用多种办法,解决病情。而没有天分的大夫,比如像是呈译这样的,虽然靠着后天的努力,死记硬背的把每一种草药的药性记下,却在突发状况之前,不能做到很好的处理。也是因此,在瘟疫爆发的时候,呈译才会直接将无羽这位师傅请出山。无羽自然知道瘟疫是多么严重的情况,可是为了帮助他的徒儿,他还是来到了这里,自从便再也没有离开,和呈译一起留在了荀氏的府邸之中做起了大夫。“您应该知道,一味的保护只会让他永远都长不大。不光是医术,还有做人。”

“”无羽极尽窘迫,“早该想到的,都说萧夫人有能够看破人心的本事,起初在下也是不信的。但是现在看来,一大早遇上萧夫人,果真不是什么好事啊。”

说罢,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这么说来,您是承认,对**人下毒的人是您了?”我并不觉得好笑,比起发现凶手,我更希望这个世上永远没有凶手。“为什么这么做?你知道**人腹中的孩子是呈译的,对吗?”

第二十话 溺爱

“您会告诉进公吗?”他在承认之前,与我问起。

“真相是藏不住的。**人是进公的妾室,所以最后,进公有权利知道**人的死亡真相。”我说,“我会。”

“唉”无羽长长叹了口气。

他那一年收到呈译的消息,呈译告诉他陈地爆发瘟疫,自己束手无策,请他前来相助。无羽在收到消息之后急忙寻来,很快将瘟疫控制住了,呈译请他留下来,荀氏的府邸里有相当不错的条件,可以让他们的生活好一些。而且呈译很看重倚赖荀氏带给他的前途和希望,无羽想要帮他,便答应了呈译的请求,和他留了下来。

“您知道呈译和**人的私会之后,**人有了身孕,孩子的父亲是您的徒儿呈译。可是,**人是进公的妾室,呈译很在乎进公能够给他的地位和一切,他一生想要追求的,唯有在这里才能够得到,一旦,进公发现他和**人的私情之后,那么呈译的一切都会毁了。偏偏这个时候,**人以腹中的孩子胁迫呈译答应带她离开,**人也同样害怕荀进会知道这个孩子的事情,可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她不可能像呈译一样隐瞒着这件事,孩子总会出生的。你害怕因为**人的事情,导致呈译失去一切,甚至可能被进公处死。你在**人的附近下毒,用天仙子试图危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熟知药性,天仙子会对有身孕的女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您也十分清楚,从一开始,你就不惜害死**人,也要除掉**人腹中的胎儿,未免呈译有把柄落在**人手上。是不是这样。”

即使他为了保护对他而言如同亲生儿子的呈译,但是身为大夫,却将用来救人性命的药材,拿来害人。

无羽默认了一切。

“您别忘了,**人腹中的孩子,也是呈译的。他是呈译的孩子!呈译被的亲生父母所抛弃,那**人腹中的孩子又有什么错呢?”我质问道。

无羽疼爱他的养子,即使呈译没有天分,无羽也愿意倾囊相授。可奈何,在他的过度保护下,呈译始终没有学会担当,他惹了不该惹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不想着如何挽救,竟然还要连累一把年纪的无羽帮助他去害他的孩子,来保全他可以留在荀氏府邸的机会。溺爱过甚,是长不大的。

我说,“您是路过花园的时候偶然听到呈译和**人在说怀孕的事情吗?”

“花园?什么花园。”无羽对此表现得非常意外,“我不是偶然听来的,是呈译他诊出**人怀有身孕以后吓坏了,跑来将事情告诉了我彻夜难眠,就想着这件事该如何解决。断不能让**人和她腹中的胎儿影响了呈译的前途,进公如若知道,打一顿是小,万一他要是想杀了呈译的话

是呈译亲口告诉他,自己和**人有染,并且,使**人怀上了自己的孩子。”无羽为了帮助他,就想着把**人腹中的孩子弄没,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人怀了他的孩子,**人也没有什么好威胁呈译的了。他说,“恰好那时,管事儿弄了一些天仙子来,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就是每日等到**人入睡后,在她的窗外只要窗子打开一个缝隙,焚烧此药的药渣,使药渣的味道进入房里,久了,**人自然就会小产。可是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竟然在**人小产之前,就被杀了。

“你只是在**人的房外燃烧天仙子的药渣?”我必须确认。原本猜测,呈译和**人说起私情的事情,藏在暗处路过假山后面的人是他,呈译的师傅无羽,所以无羽才会用这样的法子除掉**人和她腹中的孩子。但现在,无羽是通过呈译才得知**人有孕的,那**人和呈译在花园的假山后面商量此事时,路过的人是谁?!

不是对**人下了药的无羽,除此之外,还能是谁?

一个随意进出荀氏府邸的人,一个恰好听闻了**人和呈译有私情的人。

“药是我下的,呈译他并不知情,请您不要责罚他。”事已至此,他却还在为呈译求情,甚至想要将整件事揽在自己身上,不计后果的想要维护呈译。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您。”我说,“您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不碍着呈译的前途,免得因为他和**人的私情,而连累了他。那么,您作为一个有足够经验的大夫,您认为呈译的医术如何,他还能够有比在荀氏府邸里任职大夫更好的前途吗?如果没有您的帮助,他能够走多远”

为人父母,理应做好孩子的表率,言传身教才是。

可是太多人,因为溺爱,恨不得为孩子创造一切最好的条件,使他们毫不费力的去得到一切。到头来,等到真的有帮不上的一天时,闯祸了,他们自己非但没有收拾残局的能力,甚至,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样的人,为何还要拼尽全力去帮他掩护?就像无羽,明明知道呈译在医术上的造诣也最多不过如此了,却还是为了所谓的前途,不惜害了**人和她的孩子,也要保住呈译在荀氏府邸里的地位。行医之人的本分,竟然只是为了前途,而损害的还是呈译亲生孩子的性命!无羽也不觉得自己错在哪儿了。他将害**人之事全部揽下,不愿连累呈译,恳求我低调处理。却根本忘了,这件事的起因,是他太过纵容呈译了。即使这一次他替呈译扛下所有的一切,让呈译可以“平安无事”。总有一天,呈译会在觉得犯下什么样的祸事都无所谓的心态中,闯下大祸的。那时候,谁又能替他顶下这一切呢。

我走在接上,胸口有些闷。停下脚步,握着拳头砸向胸口,想要舒缓胸口里的闷气。

不经意间一抬头,我却在前方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我当时愣住了,等我反应过来追上去的时候,那人早已没了踪影。我到处寻找,那个与我哥哥有着一模一样相貌的人可惜,人来人往的街市上,好像根本没有人特别留意过他似的。他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

第二十一话 寒歌的夭折

我在街上找了很久。可是再也没有找到那个像极了我哥的人,就好像他刚才的一闪而过只是我的错觉而已,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证明他已经回来了的证据。

等我回到住处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毓儿有些焦急,在门前来回踱步不止。

“毓儿。”我叫了他一声。

“娘,”毓儿闻声,急忙赶来,“娘,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一整天都不见你人?”

“没事,我去见了无羽。”我着实累得很,不知不觉走了很久,两条腿都快要不听使唤了。我扶着他,“我累了,扶我进去吧。”

毓儿一听,惊得脸色都变了。他见我失踪了一整日联系不上,还在担心我是否出了什么事,好不容易盼得我回来了,却感觉我的状态不对劲。他连忙扶住我,“娘,您是不是”

“可还记得,我与你提过你舅舅的事情。”我随他进了房里,却不见萧珏的踪影,毓儿搀扶我坐了下来,连忙去倒水给我。我便与他说起今日的事,“我从荀家回来的路上,好像看到他。”

“怎么会呢?”毓儿诧异得很,把杯子端到我面前放下,也在对面坐了下来。“娘,你真的看到舅舅了?”

“我也不太确定,可是茫茫人海的,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与你舅舅说不上十成的相似也有九成之多”我那时看到的,分明就是我哥霍准,可是一转眼的功夫

“只是,真的是舅舅吗?就算是转世,这页面也太巧了。怎么可能就让你遇上了呢,娘,你会不会看错了?”毓儿怀疑。

“不会的。”我很肯定,这些年我见到与他相似之人太多,但是能够像今天这样一般,让我一眼就在人群里认出来,并且认定的,只能是他。“一定是他可是,转眼我就找不到他了,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

毓儿不再多问,默默站在一旁。

“萧夫人,萧夫人在吗?”门外传来子尹大人的声音。

我给毓儿使了个眼色,随着毓儿出门迎接,我站了起来。不多时,子尹大人进了门,问候道,“萧夫人,幸好你在,要不然下官又要白跑一趟了。”

“子尹大人特意前来,是想要询问案件的进展吧。”我从他的种种反应上可以推断出来,案子始终没有进展,一直在原地踏步,子尹大人所承受的压力毕竟不小。

“是。”子尹大人面露窘色,“唉,说来惭愧,下官已经是没有办法了。只能依靠萧大人和萧夫人相助萧夫人,其实这一次,是进公大人让下官来问的。事关进公的**人,您说这”

“子尹大人不必为难,你我都是为了查找真凶罢了。若有什么要问的,直言便是。”我让毓儿退到一旁。看得出来子尹大人的压力很大,毓儿站在他身边,无形之中成为一种压迫感,反而使他难以想要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既然萧夫人不介意,那下官就直说了。其实进公只是想让下官向萧夫人确认一下,这**人腹中的孩子,当真是”

与我的猜测几乎如出一辙,**人的命案就发生在荀氏的府邸之中。想要瞒住荀进当然不可能,荀进听闻风言风语,不好自己出面,只能托子尹大人悄默默的来确认一下。

我和子尹大人默契一笑,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萧夫人,您也知道,下官人微言轻,进公交代的事情,也不好不办。这如有得罪,还望见谅啊。”子尹大人说道。

“没事,其实真相如何,相信进公心里有数。”孩子不是他的,不管是谁的,都注定这绿帽子是戴上了的。我这话,也算是默认了子尹大人所提出的猜测。“不过,相信进公断不会声张此事,私下里偷偷解决的可能很大。不过,还请提醒进公,如今案件未结,凶手在逃,如果这案件里所牵连的人出了什么事,委实说不清楚。还请他暂且压下火气,等风头过了再处罚不迟。”

**人有关的线索还没有完全确定,毕竟,呈译是唯一一个疑似见过真凶背影的人,或许能够为破案提出更多的线索。我可不希望荀进恼羞成怒,偷偷的将他给处置了。

子尹大人颔首笑道,“是,下官一定将萧夫人的话带到。”

“对了,毓儿,你知道你爹去哪儿了吗?”我还有事情想要和萧珏商量,可到头发现,毓儿和子尹大人都在这儿,唯独缺了他。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人就都在这儿了。

“爹他”毓儿的语气,并不是很确定。

“萧夫人,其实萧大人是被请去确认卫大人和卫夫人之子的死了。”子尹大人无意间提了一句,他知道萧珏的去向。

“什么?!”我不由得身子一颤。“卫大人和卫夫人之子?为什么又出人命了?”

这和我们先前断定的,以七魄为由的命案不同。凶手明明已经完成了他的杀人计划,因此杀了七个人,为什么为什么还有新的受害者出现?

“与案件无关。”

话音刚落,萧珏已经踏进了大门。他看了看子尹大人,相互打过招呼之后,走回到我身边说道,“卫大人和卫夫人之子的夭折,与我们在调查的案子应该无关。没有先前七件命案中共有的相同特征。”

“和案子无关?”我向他确认,我知道他在担心我,他怕我压力太大会有影响,所以我不免担心他是否向我隐瞒了什么。

“红衣,倒掉,放血。这些特征都没有。”萧珏说,“和之前七件命案不同,卫夫人之子寒歌出生的第二天,是因为婢人的大意因而丢了性命。和案子不同。”

“原来是这样。”子尹大人听起来也松了口气,“幸好是这样,要不然下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国君回这个话了。”

萧珏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劝我安心。

“明日虚云禅师便会抵达陈地,这两日下官还要忙着准备此事,实在是”他抬手与我们告辞,“既然知道了卫大人之子夭折的原因,那下官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先行告辞,也好去回国君的话。”

“毓儿,送子尹大人出去。”萧珏说。

我眼看着毓儿和子尹大人先后走出了房间,才急着向他询问,“卫大人和卫夫人之子的夭折,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第二十二话 完整的律法

“你仍然认为,寒歌的夭折和这七件命案有关系吗?”萧珏蹙着眉头,“霍汐,你太紧张了。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现在又快要失控了,你察觉到了吗。”

失控?

我当然发现了。接连发生的事情,让我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我越是想要早些解决这些命案,还真相于大白,就越是觉得自己将自己逼进了死角。我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束手无策了。

萧珏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感觉到从那只手上传来的温暖和无奈。“霍汐,不要太担心,你可以想到的,只是现在你还没有想到而已。一定有什么细节,是我们暂时忽略了的,但我们会找到真相的。”

“那寒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想要确认,已经七条人命了,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是破解真相的细节。凶手会不会丧心病狂到杀害一个孩子,我已经揣摩不到他的心思了。我太想要知道,凶手到底在想什么,他杀害这些人,为什么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好像好像他原本就清楚这些人的一切似的。

“寒歌是卫大人和卫夫人之子,出生的第三日,因下人失手,将其闷死。应该与我们在查的案子无关。”萧珏说,“卫夫人的身体一向虚弱,为了保住长歌,府里上下也是尽心竭力的。却不想因为照料寒歌的下人犯困打盹,误将抱在怀中的寒歌活活闷死,卫夫人因此伤心至极,更因为这丧子之痛,心智恍惚,精神异常。你若是得空,不妨去看看她,如何劝解她从悲痛中缓过来,这不正是你擅长的吗。”

“寒歌是因为下人失手害死?”死因和“凶手”都有,所以萧珏认为可以划出我们在追查的连环凶案。

“没错。”萧珏扶我坐下,“卫夫人今年三十有余,听闻,她与卫大人的长子早两年间因病而故去,卫夫人因此伤心了很久。好不容易有了寒歌,没想到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还真是悲惨。”既然和案件无关,我也就松了口气。只是想到卫夫人的处境,也不免替她惋惜,失子之痛常人是无法理解的,满怀期待,却不想

夜半醒来,萧珏不在我身边,我披着衣服起身,走到门口,却听到他和毓儿父子闲聊。毓儿问他,“爹,你和娘是不是都以为我和陈姬之间有什么?”

“那么,你们之间真的没什么?”萧珏笑问。

“当然没有了。”毓儿反驳得很快,他的澄清应该是真心的,他很努力地想要说服萧珏相信,“爹,我和陈姬之间,真的没什么。起初,我路过陈地,恰好陈姬出行,为了国君夫人的病祈福,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后来,她听说了你和我娘的事情之后,就说她很佩服你们,而且还把我介绍给了陈国国君。或许是希望你们能够来陈国吧不过我能感觉到,陈姬是个和大多生活在王宫里的人不同的女子,看起来她性格特别软弱,事事谦卑,但其实,她很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对于事物的看法也有自己独到的一面。很开通,很有见地,我还是比较佩服她的,一个女子能有这样想法的,除了我娘,她还是我这么多年遇见的头一个呢。”

“你对她的评价很高,似乎这位陈姬是个不错的姑娘呢。”萧珏从毓儿的语气上,便能断定毓儿对陈姬的感情,只是钦佩,只是一见如故,但还算不上是一见钟情。“爹倒是有些惋惜了,如果我和你娘能够早些路过陈地,说不定还能见见你的这位挚友。”

“对,挚友,就是挚友。”毓儿找到了一种能够表达他和陈姬之间这种默契的词,“怎么说呢,就是觉得,她很好,我也很欣赏她,可是我知道这种欣赏不是爱慕,是比爱慕多了些尊敬,佩服。而偷偷去爱慕她反而会让人有种亵渎她的感觉,我愿意和她说一些我的所见所闻,去分享我在路上遇到过的事情,但绝没有想要和她共度一生的想法。”

“你倒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萧珏一向都了解毓儿,所以当毓儿表明他对陈姬的态度时,也让我们都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此前我还在担心,毓儿和陈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会不会因为陈姬的死给毓儿造成打击。

现在看来,果然是我多虑了。

“我当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啊。”毓儿说,坐在萧珏旁边,他脸上洋溢的笑却渐渐退去了孩子气,“爹,我们会抓住害死陈姬的凶手吗?”

“你没有信心了吗?”萧珏轻拍毓儿的肩背。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查下去了。爹,我很担心娘,这次的事情让娘承受的压力很大,我怕娘承受不住了。”毓儿的话,让我心头涌起暖意。

“你娘她,远比你想象的要坚强。”萧珏轻声安慰他说,“但是这一次,我们都明白她很想快一点抓出这个凶手,好阻止凶手再害无辜的人。我们想要帮她,就只有再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在查找线索的时候漏掉了什么这查案啊,就像是把凶手摔碎的一块刻有真相的石板一块一块地拼凑起来,多找出一块,就可能连带着找到周围的几块,仔仔细细的将每一块拼凑起来,还原真相。让凶手无处遁行,这才是我们能够帮她做的。”

“爹,我一定要为陈姬找出凶手。陈姬是那么好的人,亲切、善良,凶手太残忍了,竟然杀害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得不明不白。”毓儿立下誓言,想要为陈姬查明真相。陈姬对他而言,不是挚爱,而是挚友,远比爱情更加纯粹的一种关系,他欣赏陈姬的为人,欣赏陈姬独到的见解,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莫名其妙遭遇了变故被凶手杀害,任何人都无法接受吧。

不止陈姬,这件连环凶杀案里所有遇害的人,无论在生前遭遇过什么,还是因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都不该由凶手出面惩戒。是律法的不完全,才会让许多人的恶逃过惩戒,如果有一天,这世上的律法能够为人所信服,为人所尊崇,那时候还会有人铤而走险,以伤害他人损害自由为代价,去惩戒他人吗?

第二十三话 痛苦的记忆

萧珏和毓儿之间独有的默契,成为我此刻最大的欣慰。想起昨夜他们父子坐在一起诉说心事的坦然,我心里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萧夫人,国君夫人请您进去。”宫人走了过来。

“请您带路。”我今日一大早受到国君夫人的邀请,特意准备了良久赶来宫中,想必,她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陈姬,案子到底调查得如何了吧。

宫人领我进了国君夫人的寝宫,国君夫人倚在塌边上,面色很是憔悴。“你来了。”

“是,拜见国君夫人。”

我话音将落,国君夫人便挥手遣退了左右的宫人。

“萧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她神色哀愁,几日来惨淡了许多,让人看了都不禁心疼。

“多谢国君夫人。”我说。

“萧夫人,”她示意我靠近,让我坐在她身边。“你知道,我为何请你过来吗。”

“是,想必您是为了案子的事情。”我心有惭愧,该如何告诉她,陈姬的案子并没有新的进展,对于杀害陈姬的凶手,我眼下毫无头绪。“国君夫人,元姬的案子我虽尽心竭力在查,可是当前掌握的线索太少了。所以”

“我已经听说了。”她道,“死了七个人,是吗?为什么凶手要杀害这么多的人,他到底是怎样的丧心病狂,才能如此草菅人命。”

国君夫人突然激动不已,说到犯下连环凶案的凶手,更是气得哆嗦。

“国君夫人,”我安慰道,“以您现在的情况,最好不要动怒。凶手杀了七个人,而他留在现场的符号无疑是夷部献祭的一种图腾印记,我对夷部的图腾印记有些了解,只是他留下的这个印记我却从未见过。凶手的目的,如果是为了献祭,遇害的七名死者,分别代表了七魄,喜怒哀欲爱恨恶。可是这个凶手太过于狡猾,而且他对遇害的七名死者个人情况十分清楚,又能够在王宫、城内外甚至是荀氏的府邸之中行动自如,他的身份委实不好查证线索,您放心,我”

“七个,七个是吗?”国君夫人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她情绪起伏很大,像是有话想要说,我唯恐打断了她会让她变得更加激动因而失控,所以我停下来,耐心去听她想要说的话。她的手在颤抖,愤怒已经达到崩溃的边缘,眼底噙着泪光,“已经死了七个人了,凶手凶手的目的,也应该达到了吧”

这哽咽的声音,听得我心里很难受。

出于同情,我想去安慰这个痛失爱女的无助女人。“是如果凶手是以献祭为目的,以七个不同性格的人为被害对象,那么他的杀人计划已经实现”

国君夫人忽而就哭了,泪如雨下,嚎啕惨叫。

“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要杀元姬啊”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凶手杀人,应该有他自己的规律和原则,偏执的杀人狂,多半是因为幼年时的遭遇在心里留下创伤,从而杀人去达到内心的满足和释放。这种人,也许平常就生活在我们身边,但是当他一旦受到刺激,就会化身厉鬼,把活人拖进地狱但这件案子,绝不只是杀人泄愤,或者是为了满足杀人的欲望而杀人,凶手到底在献祭给谁,给什么人献祭,他的目的是什么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

红玉说,陈姬很崇拜我。

毓儿说,陈姬是因为我才会对他有所不同。

但是现在,陈姬死了,就死在我们眼前。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却连凶手杀害她的动机杀害她的目的都不知道我甚至连杀手的大概侧写都整理不出来,完全没有头绪。我很惭愧,愧对她的信任和崇拜

国君夫人的失声痛哭,彻底让我平稳的心态坍塌了。近乎疯狂的想要找出凶手,甚至,我会不由自主的去怀疑这些日子每一个出现在我们身边的人,我认为每一个人都有嫌疑,都像极了凶手。

我很讨厌这种感觉,如同释放心底的恶魔一样。

国君夫人哭了很久,累了,也哭不动了隐隐约约的抽泣却从未间断,她的手冰凉,气色很差。她紧紧拉住我的手腕,像是在求救一样。“如果凶手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就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什,什么。”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清了她的意思。

“不要再查了,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如果凶手已经杀够了他想要杀的人,就由着他去吧。不要查了,免得激怒他,他还会再杀人的”尽是辛酸与苦涩,她的瞳孔映着泪光,颤抖得厉害。

她害怕,很害怕认为继续追查下去会激怒这个已经完成了目标的凶手继续杀人。她想要劝说我停手,不要再查了。

“他要杀的人都死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他在哪儿萧夫人,我,我很害怕我总觉得他就在这里,就在这座宫里。我甚至不敢闭起眼睛,我害怕他下一个要杀的就是我”

这种被阴影笼罩的恐惧,我曾经也有过。因为未知,因为

“国君夫人,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我也明白你现在的感受。可是凶手杀了七个人,那是七条人命啊。想要阻止他继续害人,想要结束这种恐惧,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他。”面对未知,解开未知,当凶手不再是一个茫然未知的威胁时,才是唯一让心情平复下来的方法。

况且,他杀了七个人,我怎么能就这样放弃继续追查下去呢。我又该如何面对陈姬,如何面对毓儿和红玉

“我已经失去了元姬,我已经失去了她。”现在,她只剩恐惧,凶手杀害了她最亲近的人,而且还在威胁着这座宫里的每一个人,痛苦到了极致,与恐惧相融,整个人都是崩溃的。“我只希望尽快结束这一切,只要不再死人就好我没能保护元姬,但是我不想再看到别人失去女儿了,只要不再引起杀戮,只要”

她的哭声连我都不免被影响了,跟随她一起身陷失去女儿的痛苦之中。

她冰冷的手紧紧抓着我,好像,只要放手她就会沉入冰河之中

冰河那痛苦的记忆不禁侵袭,我仍旧能够感受到周遭的寒冷刺骨。突然,我松开她的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在痛苦之中快要溺毙的人是我一样。

第二十四话 疑点

“萧夫人,萧夫人”她发现我的异样,拼命的叫我回神。

我努力了很久,才渐渐镇定下来,心跳过速险些窒息。

“来人”国君夫人转过头对外面大叫。

我拦住她,避免节外生枝。

“萧夫人,你怎么样了?”国君夫人止住了哭泣,她很担心。

我摆手,“没事,老毛病了。”

她亲眼看着我一点点的恢复,才终于安心。“萧夫人,我都不知道你不要再查了,为了你自己。我真的很担心,凶手会发起疯来伤害你。”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被凶手伤害,威胁了。被逼到尽头,凶手总是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举动,曾经我就我不想再令她担心,继续这样说下去,只会让我和她的情绪都濒临失控的状况。“国君夫人,您知道卫夫人之子早夭的事了吗?”

“卫夫人之子也是,因为凶手?”国君夫人的脸色更惨白了一些。

“不,应该不是。”至少萧珏是这么告诉我的,“我夫君已经去证实了,卫夫人之子与这件案子应该没有关系。我只是可怜她,刚出生的孩子,突然就”

“此前听说过,卫夫人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没想到,再得知她的消息时,她的孩子就已经”这丧子之痛,国君夫人深有体会,作为女人同为母亲,都会对这样的情况投以同情。“我听说,她的孩子是被闷死的,是真的吗?”

关于卫夫人之子寒歌的死,这几天宫里宫外早就传遍了。不过国君夫人情况特殊,她也才经历丧女之痛,周遭人不敢对她多说什么。

“是,我听我夫君说,是因为下人失职,睡着了,结果失手将卫夫人的儿子闷死了。”对于这一结果,我想应该没有任何女人能够接受的吧,怀胎十月何其辛苦且不说,这投入的心血和期望又有多少,幼小的生命匆忙离世,都不曾给他的母亲留下多一刻的回忆。

“这下人真是疏忽,照拂幼子怎能如此大意。当年元姬刚被抱回来的时候,也是只有那么大,我是日日夜夜抱在手上,眼都不敢合一下,唯恐她有个闪失。”国君夫人提及陈姬,顿时又红了眼眶。

她对陈姬赋予了心血与期望,甚至想要帮她选一个最好的夫君,可是凶手就这样夺走了她如花似玉的人生。

“萧夫人,你若是去探望,且帮着多安慰两句吧。这失子之痛如剜心,只希望她一切都好。”国君夫人呢喃说道,“总是会好起来的吧”

我与她聊了甚久。

陈姬和凶手的事情,好不容易才令国君夫人暂且放下。让一个女人坚强起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同情另一个处境相似,更加柔弱无助的女人,同理心会让女人变得坚强。任何人的开解都无济于事,只有换了立场,去安慰别人的时候,才能自己说服自己去相信那些道理。

国君夫人困倦,在宫人的照顾下睡了。

我才离开她的寝殿,揉了揉酸痛的双眼,尽量看向远方来调整自己不适的状态。

“萧夫人。”子尹大人突然寻来,令我猝不及防,只能立时让自己强打精神,不至于看上去那么狼狈。转眼间他已经走到面前,又向我身后看了看,大抵是明白了我进宫的用意。“萧夫人是来见国君夫人的?”

“是啊,国君夫人召我入宫,我是来向她回报案件调查进展的。”

我们怕惊扰了国君夫人的休息,便默契地向外边走边聊。

“国君夫人都病成这样,竟还担心案子的事情,也真是可怜了。”子尹大人说。“萧夫人,国君夫人可还好?”

“哭了一阵,一直记挂着元姬,当然不好了。”

我也无奈,现在能够帮她的就是今早抓到凶手,解除她的威胁还有陈姬之死的伤痛的吧。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能够为她做的了。

子尹大人沉默着,案子频发,他的压力大到不言而喻。

“子尹大人是听说我进宫了,才特意来找我的吗?”因为国君夫人所住的寝殿,是目前为了养病暂且搬来的,这里较为偏僻,如果不是特意寻来,应该不会那么巧的路过。

子尹大人面露尴尬,“没想到,还是被萧夫人看出来了。”

“是有什么线索了吗?”我驻足询问。

“其实下官回去之后,思来想去,总是觉得寒歌的死”子尹大人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不知是否是因为压力太大,近来竟愈发显老。“寒歌的死,虽然与之前查的七件命案死状不同,但下官总觉得,是否太过巧合。真的,只是偶然吗。”

“你认为寒歌的死有疑点?”我听出他想要暗示我的话。“说说你的想法吧。”

“下官是以为,卫夫人好容易又有了这个孩子,怀孕的时候也是特别的小心,怎么会就只是把寒歌交给下人照顾的片刻就出事了呢。现在卫氏的府上都在传,卫夫人因为丧子之事已经疯了,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子尹大人说。

“我听萧珏说过,卫夫人丧子之后神志不清,一时情绪异常也可以理解。”毕竟,没有哪个母亲能够平平淡淡就接受孩子突然死去的事情。

“下官听闻,原本照顾寒歌的人,是跟随卫夫人多年,很是谨慎小心的一个人,照顾幼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如此大意呢。”子尹大人似乎认定,寒歌的死或许不是仅仅意外那么简单。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原因,是他们现在不确定的。

一定有

“子尹大人,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亲自去确认一下为好。

“萧夫人您是打算”他似乎明了我的用意。

“我想去拜访一下卫大人,顺便,看看卫夫人的状况如何。说不定能够帮忙劝一劝。”如果真的像一开始以为的那样,卫夫人只是受到刺激,寒歌因意外而死,那样固然可以松口气。但如果寒歌的死不仅仅是意外,那么,就说明这件案子没有暂且告一段落,凶手仍然在继续他的杀人献祭行为。

“您若是想去,那下官这便安排就是。”子尹大人对此分明也有顾虑,听到我说想要去确认一下的时候,很明显,他松了口气。“萧夫人稍候。”

第二十五话 发疯的卫夫人

卫氏的府上刚刚经历一场丧事,仅出生两日的幼子不幸夭折,乍一眼抬头看去,似乎每一处都在掩饰哀伤。寒歌年幼,不能发丧,只是在卫氏的府里小小布置了一点,毕竟是卫大人和卫夫人的嫡子,府里还是能感觉到嫡子之故的惨淡。

“萧夫人,子尹大人。”卫大人素衣站在门口迎我们入内,“萧夫人能够前来探望我夫人,实在是,令我不胜感激。”

“寒歌的事情,我已经听我夫君说起过了,听闻卫夫人受了很大打击,我想来看看她,顺便,多了解一些。”

我向他说明来意。

“萧夫人也认为,寒歌的死和此前发生在城里的凶案有关吗?”卫大人很是费解。

“不一定,所以我才想要来确定一下,寒歌的死是不是真的和凶案毫无关系。”我跟着他一路走向卫夫人的居所,“我知道这件事对于你和卫夫人的打击都很大,令你们重提旧事的话,更像是在皆你们的伤疤。但寒歌已经故去,究竟是意外还是凶手有意设计,我相信卫大人也想要弄个清楚,不是吗?”

卫大人很矛盾,他的迟疑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态度。“寒歌死后,家中城里谣言四起,无不是在说寒歌的死和凶案有所联系。萧夫人,希望你能够理解,寒歌的夭折对于我和我夫人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折磨,我们真的不想你仅仅因为听到这些谣言就认定这其中有所联系。你受国君的吩咐来查凶案,如果连你都认定这其中的关系,外面的人更不知道要如何说我卫家了。”

“卫大人请放心,今日来,主要更是探望卫夫人。至于寒歌的死是否真的与先前命案有关,我自会定夺,绝不会令你们为难的。”在经历过荀进府上的两件命案之后,我渐渐也就理解这些士族把发生在府邸里的命案看得格外谨慎的原因,况且寒歌是卫大人的嫡子,身份特殊,一旦声张对卫家的声誉会造成更大的影响。

“那便有劳萧夫人了。”

他对于我们来探望卫夫人的事,还是很感激的。

“别动!别动我的儿子!!!走开,你们这些坏人,走开!!!”

前面的院子里忽然传来喧哗声,卫大人一听到这声音,反应很强烈,顾不得我和子尹大人留在原地,他便向那院子里跑去。

我看了看子尹大人,继而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随着卫大人赶到了那院落的门口。

一个女子,样貌狼狈。怀里抱着一个包袱,歇斯底里的向周围的下人怒骂着。

“你们都走开!走开!!!不要动我的儿子,不要动我的儿子!”

“这位,就是卫夫人。”子尹大人在我身边提醒了一句。

我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暴走”的女子,正是我们来探望的卫夫人。

“真儿,你怎么又犯病了!”卫大人上前,也被拒绝靠近,他只能远远看着卫夫人无奈气绝,“真儿,我们的儿子已经死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啊。难道你非要把自己逼疯了不可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没有死”卫夫人把包袱抱在怀里,包袱里面鼓鼓的,好像那就是她的儿子一样,那么小心,那么温柔“我的儿子才没有死,他好好的,他还在睡觉呢”

“看来这卫夫人是真的疯了。”子尹大人轻叹。

“他不是我们的儿子,真儿,我们的儿子死了,他不在了!我们的儿子”卫大人想要唤醒卫夫人回到现实的办法,就是坚决要让她相信,她的儿子寒歌已经死了。

但这,反而刺激了卫夫人情绪波动更大,更加的歇斯底里。

“没有!没有!!!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好好的,我的儿子他在这里呢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在骗我!我知道,你们想要抢走他!我不会把他交给你们的,我不会把他交给你们的你们这些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你们要害他,你们要害死我的儿子”

她很紧张,拼了命的想要保护抱在怀里的“儿子”。

“真儿”卫大人则是又急又气。失去儿子,他已经很难过了,如今连妻子都疯了,他要如何面对。

“卫大人,不如让我来试试。”我提起裙摆走下石阶,站在他身后询问道。“卫夫人的情绪太激动了,您也有些失控,这样下去非但安慰不了她,只会将她逼得更加极端。”

“萧夫人,你有什么办法。”他问我。

我看向卫夫人,看到她抱着怀里的东西,脸上才出现一丝丝的安慰和平和。我向卫大人点了头,然后一步步的朝着卫夫人走了过去。她见到我靠近,便立刻极为紧张,生怕我抢走她的“儿子”一样。

我停下脚步,知道这里就是她心理的安全防线,再靠近就要刺激到她了。我故意笑着与她寒暄起来,“卫夫人,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萧夫人啊,我这才回来刚听说你已经生了,就赶来看看你和孩子。”

“萧夫人?”她意识到我的语气和其他人不同,渐渐的,便收敛起了她保护“儿子”的时候竖起的“刺”。她像是努力在回忆,是不是真的认识一个萧夫人,但显然她的态度没有刚才那么尖锐了。“你是萧夫人?”

“是啊,你不记得我了?”我故意装作很惊讶,“卫夫人,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记得我了?以前,我们很要好的你忘了吗?”

“萧夫人”她开始嘀嘀咕咕的回忆着。“你是,萧夫人”

“这就是寒歌了吧,快让我瞧瞧。”我说着,慢慢靠近她。她的第一反应仍然是防备,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拒绝我靠近她。

我心里也很害怕她怀里这个包裹中,不会真的是寒歌幼小的尸体吧。壮着胆子靠近,还不能让她看出来我心里的犹豫。

“嘘。”她对我表示,“寒歌睡着了,你轻一点。”

说着,她抱着包裹,身体倾向了我,然后,伸手揭开了蒙在包裹上的

呼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是寒歌的尸体,原来,只是用一些小衣服塞起来的包裹

“怎么样?”她似乎已经相信了我,在她眼里,这就是她的儿子寒歌,她十分期待我的回答,是那么辛酸

第二十六话 寒歌是被人害死的

“他他真的是,”我的话就像是生生堵在喉咙里一样,上不来下不去,几乎快要窒息一般,痛苦、挣扎我知道我不该骗她,可这个时候她所需要的,大概也是这些话了吧。“他真的是很好呢。”

“对吧,他很好的。”卫夫人听了我的话,就像是顷刻间得到了救赎一样,终于相信她了,让她彻底松了口气,她望着包裹,就好像真的在看自己的儿子一样。“他这么好,这么健康真是我的好儿子呢。”

卫大人对我的所作所为不甚理解,幸亏,子尹大人劝走了他,把他带了出去。

我给周围使了个眼色,让这府里的下人们都先退出去。

“我的儿子,我的寒歌”卫夫人的眼神是茫然的,脸上挂着呆滞的笑容,既辛酸又可怜,她把脸贴到包裹上想要感受寒歌的温度。

我知道,那根本不可能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都能够让她感受到极其安慰。

“寒歌不怕,不要怕娘保护你,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娘在呢,娘会保护你的,娘不会让他们把你抢走的”陷入魔怔的人,一边说着,一边落泪。

我转身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她抱着“寒歌”寻找我,眼神完全没有焦距,跌跌撞撞的过来,将“寒歌”递到我面前,“你再跟我说说,你再跟我说说吧我的寒歌,我的寒歌他怎么样?”

“他”纵我游历多年,也始终未能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安慰她,眼看着她又期待又绝望的样子,束手无策。我轻叹,“我也失去过自己的孩子。”

她微微一怔,但又没了反应,只是坐在台阶上一言不发,哄着她的“寒歌”。

“不知卫夫人可曾听说过,关于我的传言。人说萧夫人受命于天,是为不死之身,游荡于世,形如鬼魅。”这些,我早就不在意了,有萧珏在我身边,无论是什么样的噩运我都有勇气去承担下来,“其实,那并不是全错的。我活在世上,很久很久了,曾有一年,我也是为了查案,孤身犯险,独自一人对上了丧心病狂的凶手。然后,我昏死了过去。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那真的很久了,很久久到我一觉醒来,我的夫君,我的儿子,我的哥哥,都不在了”

想到那时,不禁红了眼眶,心中的百般滋味大概只有自己能体会了。

“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我知道,突然失去这一切是什么感觉。原本拥有一切,可是就因为一次大意,沧海化桑田,时过境迁,什么都变了。世道轮回,改朝换代,早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了,我拼命的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接受,但是每到深夜,心口里心口里就抠着疼,疼到失眠,辗转反侧,一遍遍烂掉,再结上一层层痂,再烂掉,如此反复,方才能感觉自己是活着的。”我揭开自己的伤疤,告诉她我明白她的感受,她并不是孤单一个人,她和那时候的我不一样。“而你,你现在还有很多,还来得及。孩子就是娘的命,当过娘亲的人才明白,那死也要把他们生下来,带来这个世上的信念有多么坚定,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想好了将来要给他娶什么样的媳妇,让他过什么样的日子。多可笑啊直到随着时间,一点点长大,才明白一切只是徒劳”

她的泪,开始大滴大滴的滴落在包裹上,紧紧抓住包裹的手指,都快要陷进棉絮中了。百感交集,在一刹那涌上心头,我就知道她其实是清醒的,比所有人都清醒发生过什么,赋予她一切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宛若刀子刺进皮肉下不停的搅,她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呢。但唯有此般疯癫才能活下去罢了。

“寒歌,寒歌”

我听到她低沉念着孩子的名字,泪眼婆娑。

“他只是与你无缘,或许,前世轮回的路上,他口渴,你递了口水给他,今生,他只是来看看你。只是来不及告别,就要踏上他的宿命罢了若是有缘,也许今生的最后,你们还来得及再见一面。那时,他会别家的少年,在世上的某一处相遇,淡淡的笑着,淡淡地向你行过礼,那便是今生最好的告别”

她哭得愈发沉痛,从闷声轻哼,到揉进骨子里的声音,接着,才是那撕心裂肺无所顾忌的放肆大哭。孩子没了,希望没了

我也不由得红了眼眶,快要忍不住了,抬起手轻抚她的肩背示以安慰。

“寒歌”她转身,趴在我的膝盖上,痛哭着。“为什么寒歌!寒歌”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

她哭了很久,声音哑了,眼睛也红肿得没法看了。

“萧夫人。”她叫我,“请你,一定要为寒歌找出凶手。”

凶手?“害了寒歌的凶手,不是已经抓住了吗?”

如果我记得没错,萧珏说过,是因为下人的失职而使得寒歌被活活闷死,那个下人不就是害死寒歌的凶手吗?

“不,寒歌是被人害死的。”她抓住我的手,无比肯定的看着我。

“寒歌难道不是死于窒息?”

她摇头,泪便落了,“我知道,寒歌是被人害死的!他就是被人害死的!我知道,没有那么简单,绝不是这样,只是,只是没有人相信我”

“卫夫人,你说寒歌是被人害死的,你有什么证据?”

难道寒歌的死,真的不是一个单纯意外?

可是说到证据,卫夫人便绝望了。“没有没有证据,但是我知道,这是作为母亲的直觉,有人要害我的孩子,他害死了我的孩子。他就躲在暗处,盯着我的孩子,然后把他害死了”

母亲的直觉?

太棒了我在心里无奈吐槽,这是我继女人的直觉之后,再次无法反驳的提议了。不可否认,母亲和孩子之间确实有一定的默契,毓儿小的时候,我便与他很是默契,仿佛总是能够轻易察觉到他的心思。可是对我来说,想要察觉人的心思本就不是什么难事,故而,也并没有很在意,但是现在现在看来,卫夫人所说的“母亲的直觉”不会是毫无可能的,却也不排除她在痛失幼子之后执拗的相信如此。

“萧夫人,拜托你了,寒歌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的”

第二十七话 预感

我一直在回想她说的那番话。

寒歌的死是否真的另有隐情?

如果单单看这一件案子的话,我自然不会怀疑这是一个绝望母亲的最后挣扎。但是,太巧了,时间太巧了。前面的七件案子刚刚结束,寒歌就出事了。

即便是与那七件命案不同的手段,不同的死法,但是,我都觉得很是蹊跷。

可现在最关键的是,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寒歌的死和此前的七件命案是有联系的。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呢?

如果暗中部署害死寒歌的人,和此前七件命案的凶手是同一人。他为什么突然变换了杀人的手段?此前七件命案我们都尚无头绪,更何况是凶手连出入陈国王宫都不在话下,难道借他人之手杀掉寒歌,只是他没办法亲自动手?

能够在王宫和荀氏的府邸里先后犯案,自由出入的人,一个卫家能奈何得了他?

此前七件,我认为凶手是根据七魄所犯下的案件,难道这寒歌之死三魂?

三魂的话灵魂、生魂、觉魂。寒歌莫不是凶手所认为的生魂?因为按照此前七魄的推论,寒歌出生才不过将将两日,自然是脱不开这个生字的。

待想到这一点之后,我的心情非但没有因为新的线索而松口气,反而更加沉重了。

这么说来,凶手还要再杀两个人,凑够三魂七魄,献祭给什么人。

灵魂、觉魂什么人有资格能够代表这两个呢?亦或者说,在凶手的认知里,什么人是灵魂和觉魂?

“萧夫人。”子尹大人看到我走过来,起身揖了揖手。

“噢。”不知不觉间,我竟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险些出了丑。尴尬地笑了笑,向一脸担心的卫大人说道,“大人请放心,卫夫人已经好多了。只是痛失幼子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是极其致命的打击,卫夫人一时间难以接受,故而做出了许多失态之事,也是情理当中。现在,她已经渐渐清醒,只不过仍旧沉浸在悲痛中,还请卫大人悉心照料,相信,总会过去的。”

连卫大人这样中规中矩的略显刻板的男人,在听过我的话之后,都甚是感激地抬手作揖,“多谢萧夫人。”

“没什么的,同为女人,我更加能够理解她就是了。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想来就是卫大人的关心和陪伴了,切莫要再让她失望了。”我想到卫夫人那绝望的样子,就忍不住多关心了一些,我曾经也经历过,但幸好“对了,卫大人。”

“萧夫人有话请讲。”眼下,他把我当做恩人一般感激不尽,自然是不会隐瞒的。

“我方才与卫夫人说话时,倒是听她提起,寒歌的死并不单纯。不知,卫大人是否有什么发现?”我觉得,寒歌死后,最先接触到的人无非是寒歌的亲生父母,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样的情况,卫夫人悲痛不已,但卫大人或许留意到了也说不定。

“想来,是内子与萧夫人说起,寒歌是被人害死的,这样的话了吧。”卫大人的脸色不太好,但,不像是全然要否定卫夫人话的意思。

“卫大人也有所怀疑?”我试探着问。

卫大人转过身,掂量了许久,“不瞒萧夫人,犬子夭折后,内子便疯了,整日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我已是听得不能再多了。起初,确以为内子遭受打击,疯得厉害才会风言风语。但是后来”

“后来如何?”他果真不像是毫无怀疑的样子,也就引得我追问下去。

“”但卫大人接下来的反应,却让我失望至极,他叹了口气,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慢慢的换了一副神情,好像刚才什么都没说股似的,“没事,只是后来觉得,大概是内子忧伤过度,故而有了这样的猜忌吧。萧夫人还是不要担心了。”

怎么回事?

分明有一瞬间,我觉得他是想要告诉我什么的,而那,就是他和卫夫人有同样顾虑的怀疑,卫大人比起卫夫人更加冷静,所以他的举止不能用和卫夫人一样的方法来推敲。除非,他一晃神想到了什么,碍于一些原因,不好在当时将疑虑告诉我?

疯了能说的话,但是不疯,却不能说

这,是何道理?

“萧夫人,时间不早了。”子尹大人一旁提醒。

“好吧。”我心事忡忡,但今日怕是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不如等我回去好好想想,等明日或者后日我单独来,再请问他吧。“卫大人,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回去的马车上。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卫大人那一瞬间的犹豫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说?不好说?还是,不便说卫大人的年纪正值壮年,性子也是很稳得住的,从他对卫夫人的态度上不难看出,他们原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却好像,不得已要在我们面前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隐瞒?

倒是不怕他隐瞒什么,只怕他一无所知。

“萧夫人,您可是查到了什么?”子尹大人坐在车前,回身这么问了一句。

“也并不确定。”我犹豫着。

“您和卫夫人聊了尚久,那卫氏幼子的死”子尹大人像是想要证明他一开始的猜测一样,急着想要知道答案。

“卫夫人的疯癫,不完全是装出来的。失去幼子对她的打击很大,说的话也很是零散,暂且让我理不出头绪。”我说着,就觉得乏累不堪,揉了揉额头,“现如今,总得找出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估计着,凶手或许也在暗中盯着,不知,会不会对卫夫人下手呢,若是他敢下手,必然能够留下的线索就可以证实了”

“萧夫人知道凶手是谁了?”子尹大人问。

凶手我轻笑,“差不多了。应该差不多了想必,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我有种预感,凶手会大大方方的站在我面前。他所做之事,不仅仅是为了挑战我这在我第一次看到凶手留在陈姬遇害现场的那个图腾时,就能够感觉得到。

他也在,努力的想要靠近我

这让我觉得既惊悚,又兴奋。就看,是他先完成杀人献祭的整个仪式,还是我先拆穿他的假面具了,最后的对峙,总要留下些悬念的。

突然,马车停了,与我们对头走来一辆马车,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第二十八话 进公的邀约

是荀进。

荀进敢在大街上堵我,委实很有魄力嘛。

两辆马车走了个对头,就这么生硬地对峙着,但我能看见他,他亦能看见我。我也不急,便同他这么耗着,今日特意找上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试探我的耐性。

那就试试看,谁先沉不住气好了。

这么想着,我翻了个身在马车里躺下了。

半晌过去了,接道上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

荀进渐渐耗尽了底气,差人到我们这边来传话。

“萧夫人,我家大人请萧夫人一叙。”

还以为怎么都能耗到黄昏前后呢,倒是我高估了他。子尹大人为难,回过头来想要劝我,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同荀进之间闹得太尴尬。

“好吧,不知你家大人打算在哪儿叙?”我也不想耗下去了,荀进本来就是一个把士族名望看得十分重要的刻板保守之人,怎有变通之说,跟他耗到底就算胜了也没什么意思。

那厮又跑回荀进的马车旁请教,接着,又跑了过来。“萧夫人,我家大人说了,前面不远处有座茶楼,想请萧夫人”

前面?

我发现这小厮所说的前面,竟在我们的后面。如此说来,荀进倒是想要让我们退一步了。倒是会挑

“萧夫人,要不”子尹大人还想着出来打圆场,他恐怕预感到我生气了。

“就那儿吧。”我说完,看着小厮跑回到荀进的马车旁,便突然,径自下了车。回过身来叮嘱道,“我先过去,你继续在这里等着,他不动,我们就不动。”

留下嘱咐,在对面荀进诧异的目光中,我独自转身,向那茶楼走了过去。

子尹大人被我叮嘱过,自然不可能轻易掉头,两辆马车照旧在街上对峙着。好不威风我走到茶楼门口的时候,刻意瞧了过去,就看到荀进的脸色可是难看极了,最终,他束手无策之下,也只得悻悻下了车,自己走了过来。

我当然觉得有趣极了,这荀进还想让我难堪,到头来,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寻了处靠窗的座位,我提起裙摆坐了下来。荀进的步子比我大,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追上来了,我方才落座,他就姗姗来迟。我抬手示意他坐,“大人今日于市井堵我,实在不免令人怀疑,是何缘由。”

“萧夫人受命在查的案子,有何进展。”荀进往那儿一坐,连一句基本的客套都没有,便直接说起了他的目的。

如此倒也好办了,大抵摸清楚了他的脾气,我自是知道他想要什么。“案子的事,目前正在追查,只不过,当前的进展不能告诉您。您的府上出了两件命案,实在无法不令人怀疑,凶手是否就是您府上的家奴,调查的进展如若告诉了您,从您那里走漏了风声,只怕大人不好与国君交代。”

荀进也是有嫌疑的。

但他不是凶手,只是目前,不能大胆犯险,凶手很自信留给我们的线索追查不到什么,因为那实在少之又少。想要凭借这些线索就找到凶手,难度很大,如果从荀进那里再走漏了风声,恐怕想要在他再一次犯案之前揪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并不在意是谁杀了他们。”荀进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不管是时胥的死,亦或者是**人的死,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萧夫人是个聪明人,难道对我为何找上你一点都猜不出来吗?”

“从前,我并不喜欢与你们这些王宫贵胄打交道,你们不似那江湖中人豪爽,一个个的都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全然把他人的性命视若草芥。现在,我就更不喜欢了,看出来如何,看不出来又如何,揣测尔等的心思,实在乏味,不过就是权势罢了。”

“萧夫人,”荀进正色道,“阴氏本是我府上一个地位卑贱的妾室,出身卑微,全然没什么用处。可惜她做了一件事,令我荀氏蒙羞,这件事与你在查的案子无关,故而,我希望你能够保守秘密。不要与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甚至,是你向国君和国君夫人回禀案件进展的时候。”

和我猜的不错。

他果然是为了**人的事情而来,**人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卑贱低微,我是不知道。不过从荀进的反应上来看,**人和呈译偷情,甚至怀了身孕才是他最难以忍受的。他不在乎**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是如何被人杀害的,却只在意**人生前的所作所为一旦声张开来,会影响到他的仕途和他荀氏一族的名望。

“这,我现在可没办法向你保证。**人的死,很有可能是在凶手深知她生平经历的事情上,才选择她作为目标。向国君和国君夫人解释这些的时候,难免会告知实情。”**人是死在一个“欲”上,她和荀进的事情,我爱莫能助。

“案子结束之后,把呈译交给我处置。”荀进又提出一个要求。“呈译本就和案子无关,这一点应该没问题吧。”

他要处置呈译?那可想而知他要如何处置了。

不过,我并不同情呈译。呈译做错事在先,和**人厮混,甚至令荀氏蒙辱,他在当错犯下这样的事情时,就该想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这与我无关,呈译只是**人案子里的一环,却和凶手没有直接关系。待我将真相禀明之后,国君要如何发落都是国君的事情,和我无关。”

可他毕竟是一条命,若是最后落在了荀进手上,必定难逃一死。

我只是有些可怜他师父了,明明是当徒弟的做错事情,却要他师父来替他擦屁股。无羽对**人下了些药剂,希望以此能够致使**人小产。他以为只要孩子没了,**人就会打消和呈译私奔的计划,呈译也就不用受到责罚了。

荀进现在只是知道呈译和**人的事情,却还不知道无羽在这整件事情里究竟扮演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想到无羽一把年纪,万一万一撑不住的话

“进公,可否请教你一个问题。”我一直在细细打量着他手里的小动作。

荀进似乎特别喜欢手指间的缠绕,这应该是他用来缓解情绪的方式吧,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小习惯。

第二十九话 虚云禅师遇害

“你说。”荀进大概是考虑到,我没有什么足以威胁得到他的,所以他根本不担心我会问出什么令他难堪的。

正是这样一副早已算准了一切的反应,让我很不爽。

我讨厌这个时候,这个以男权为主的社会,纵然有心却也无力改变。并非每一个人都会像萧珏一样尊重女性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但也并非每一个人都会像我眼前这位荀进大人一样,全然否定女人的存在,将一个女人当做是附属品。更多的人都在这中间徘徊不定,只是因为没有个人的思维能力,所以容易被影响而已,没有自己的价值观,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飘忽不定。很庆幸我遇见了最好的,但也很遗憾,以我的能力没办法改变这个社会里如同荀进一样的这些人。

“进公如此恼怒,到底是因为宠爱的**人背叛了你,还是因为**人与呈译的事情让您觉得受到羞辱了呢?”这两种当然是因为不同的原因了,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耻辱,相信荀进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吧。

“萧夫人,这不是你该问的。”

“禅师,请。”子尹大人部署好了一切,安排今日抵达陈地的虚云禅师在西苑住下,事无巨细的将大小事打点的都十分妥当。“今夜天色已晚,国君与国君夫人皆已入寝,待明日一早,下官定当引见。”

“麻烦子尹大人了。”虚云禅师单手作礼,目光很是寡淡,倒是看不出来有何起伏。面上微微笑着,委实有些惋惜。“不过,可惜了。此番路过陈地,原是想要见上一见那位拥有不死之身的萧夫人,没想到,贫僧与萧夫人的缘竟是因此。”

“禅师这是在说什么呀,萧夫人如今就在陈地,兴许,明日便能见到”子尹大人听了个云里雾里,安慰说。

可虚云禅师也只是淡然笑着。“大人,贫僧有句话想要托大人带给那位。”

“那位?”子尹大人愈发糊涂,那位是指哪位?

“萧夫人可并非那位所想的容易对付,只怕,仍会功亏一篑。萧夫人乃是大善大德之人,自有天意庇护,是至清至净至纯而所成。逆天而为,不可取。”虚云禅师道。

“禅师,下官不甚明白您的意思,您是说那位?”

子尹大人越来越糊涂了。

怎么听着,都觉得虚云禅师好像看透了什么,这话像是说给他听的,又像是说给什么人听的。莫非

只是对此,虚云禅师却不作他解,而是见礼之后折身回到房内打坐。

“时也,命也。”

这真是让人愈发想不明白了。

人人都说虚云禅师有一定的境界,已然到了常人所无法到达的境界,可没想到今日他却说了这么些甚是奇怪的话。让子尹大人心里很是不安,也不知他到底瞧出了什么,还是,虚云禅师当真有如此本事,未卜先知?能够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事情?

看得出来,无论子尹大人再问什么,虚云禅师都是不会再回答的。对此,子尹大人只能暂且留下疑问,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门内,油灯燃着,微光摇曳,虚云禅师坐在房里一动不动

庶日一大早,前去虚云禅师房里做早课的小和尚推开门,却看到虚云禅师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上前候在禅师身边恭恭敬敬的问候道,“师傅。”

可这一次,虚云禅师没有回应,双目紧闭看上去入定了。

“师傅?”小和尚疑惑,师傅入定也从未有过这般,往常他进门的时候,虚云禅师便会察觉到他的脚步声,可为何这一次

小和尚忽然发觉,虚云禅师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与往常相比,好像,暗沉了些。莫不是,生病了?壮着胆子,小和尚挺直了身子推了推虚云禅师的手臂“师傅,您怎么了?”

突然,虚云禅师的身子僵直笔挺的倒了下去。

他死了

“师傅,师傅来人啊!快来人啊!!!来人啊!!师傅,师傅!”小和尚当即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一边疯狂的呼唤着人来帮忙,一边又手忙脚乱的照顾着虚云禅师,将虚云禅师的身体扶起,可那身体早已冰冷多时。

继寒歌之死后,虚云禅师也遇害了。

如果说是巧合,未免太过牵强。

“是闷死的。”萧珏说,“没有反抗的痕迹,太奇怪了。”

是啊,太奇怪了。虚云禅师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正常人吧。如果有人要杀他,是用活活闷死的方式,他怎么可能不反抗呢?我站在虚云禅师的面前,没想到我与他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应是昨夜戌时前后遇害,身体早已僵硬,除了窒息而死之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在尸体上,可以排除是凶手以暴力胁迫,强行杀害他的可能。”萧珏初步检验完毕,还需把虚云禅师的尸体带回去,再作仔细检查。

“现场被人破坏过,尸体也被动过,恐怕能找到的线索有限。”毓儿很无奈,虚云禅师被发现的陈尸现场,在一早他的徒弟发现尸体的时候,便已经破坏了,凶手如果和此前一连串案件的真凶是同一人,那么他仍旧会滴水不漏的处置这一切,更别提线索了,加上现在,现场找不出任何有用证据,实在令人头疼。

“是谁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我需要还原凶手留下的现场,这虚云禅师并非独行,带着两个小和尚,单从外貌上,我实在很难分辨谁会是今早第一个发现的。

左边那个走了上来,双手合十,仍显惊魂未定。“小僧长离,小僧一早前来师傅这里做早课,却不想,发现师傅竟然已经遇害了。”

“小僧长坤,是听到师兄的声音才急忙赶来,没想到却看到师傅的尸体”另一小僧上前说道。

“长离小师傅,那么你一早来到这房间的时候,虚云禅师就已经是倒着的吗?”

我之所以有所疑惑,只是因为虚云禅师僵硬的尸体,仍然可以分辨得出,始终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如若是他遇害的时候就是这样打坐着的,那么在人死之后直到尸体僵硬,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才有可能变成这样。

“不是的。”长离说,“小僧进到师傅的房里时,师傅闭目打坐,小僧原以为师傅只是入定了,而后叫了几声,却不见师傅有何动作。因而才是轻推师傅,没想到”

没想到,竟然将尸体推倒了吧。

第三十话 三魂七魄

在全然没有反抗的情况下被人活活闷死。

死的时候正在打坐,死亡多时也始终维持着打坐的姿势。

前一夜,这虚云禅师才到的陈地,还是由子尹大人安排在此处落脚,可当夜居然就遇害了。知道他来的人不多,而这些人里能够掌握他住处,并且可以潜入进来,短短两个时辰之内便将他杀害的人就更少了。

若将这些人一部分一部分的整理清楚,想要找出与虚云禅师遇害这件事有关的人并不难。可我在看到虚云禅师的尸身之后,那个一直困惑着我的问题就又浮了出来。

那就是寒歌的死。

寒歌也是闷死的,不过他年纪太小了,自然不可能看得出来反抗的痕迹。而且闷死寒歌的人证实是卫大人府上的婢人,这一点也毋庸置疑。寒歌、虚云禅师

凶手的献祭还未结束。

三魂七魄。

谒婆、庆吾、时胥、陈姬、**人、言暨、云婉,此乃恶、爱、恨、哀、欲、怒、喜七魄。而寒歌和虚云禅师,寒歌将才出生两日,便遇害了,应是生魂,而虚云禅师悟性之高自然称得上是觉魂,还差一个灵魂

最后一个了。如果想要抓住凶手,就要赶在他完成整个献祭之前,最后一个目标遇害之前,把他给揪出来!

可是为何,七魄与三魂的死法不同?七魄归于肉身,三魂则存在于精神,莫非,这是凶手以不同手法选择杀害对象的原因?才说要和虚云禅师讨论一下,看看这三魂七魄和献祭之说是否能找到新的线索,可偏偏就让凶手抢先一步。

如果,凶手一早就确定了虚云禅师是他要杀害的目标之一,莫非这一系列的杀人行为,原本就不是巧合,或者偶然激发的行为,而是早就设计好的?等待目标一个个落入圈套?就像寒歌的出生,虚云禅师的到来、

灵魂灵魂又可分为天魂和主魂,归天路

凶手选定的这最后一个目标,会是什么人呢?

“怎么?想到什么了?”萧珏看着他们将尸体抬走,接过了帕子擦手,一抬头便瞧见我失魂落魄的站在这里,他便知道,我是想到了什么。

“三魂。”我说,“凶手的杀戮还没有停下,这件案子,理应还有一个受害人。”

“三魂?”萧珏轻叹着,倒是能够明白我所说的三魂。“虚云禅师乃是无上清明的出家人,通达透彻、能思善辩,是有大智慧之人,若是以觉魂而言,的确符合。”

“寒歌,不是意外。”我现在明白了,卫夫人身为人母的直觉是对的,寒歌不是意外被害死的,寒歌的死是一场阴谋。

“你觉得,寒歌是灵魂?”萧珏负手而立的样子,一如从前,皓月清明。

“灵魂?你觉得寒歌是灵魂?”这一点,萧珏和我似乎有不同的看法了,我以为在凶手的认知里,将才出生的寒歌应当是生魂才对来来往往走于人世间,却无所寄托。

“若是生魂,只怕不尽然。灵魂却是刚好。”萧珏说。

灵魂寒歌是灵魂?三魂与七魄不同,不能仅仅根据一个人在世时的品性所定,这到底是灵魂还是生魂,确实不好拿捏。如果是灵魂的话也的确说得过去。

“莫非,这三魂并非是本身?而是旁人对其的认知?”越来越复杂,凶手的心思着实难以揣摩,献祭三魂七魄眼看着凶手便要完成了他的献祭仪式,可是对我们而言,这个挑战正是水深火热。“看来,我得再去一趟卫大人的府上了。”

“嗯,”萧珏点点头,“也好,我去检查尸体,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这里,就留给毓儿吧。”

“爹,您叫我了吗?”毓儿听到萧珏念他的名字,立刻问道。

“出事之后,便一直将其关押在此。等候发落不过因为少主突然故去,府里早已经乱成一团,大人也一直都没有明说要如何处置。”卫府的管事将我们带到关押那害死寒歌的婢人处。

自从她失手闷死了寒歌,便被关在了此处的柴房之中,门上落着大锁,简陋不堪。

寒歌过世以后,卫夫人紧接着又疯了,卫家的事一桩接着一桩,卫大人无暇顾及这害死寒歌的婢人,可以理解。我侧目看向卫大人,他眉头紧蹙十分揪心,眼下要他面对害死他儿子的凶手,显然尚未做好决心,很是压抑。

门打开了,但柴房里却没有一丁点的动静。

隐约弥漫着一股臭味。

“怎么回事?”卫大人向管事的问道。

“回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啊”管事的懵了,回了话便探入柴房里查看,我担心有事,便紧跟着走了进去。

怎料,那婢人歪倒在一旁了无生气,管事的上前去踢了踢她,“起来了!”

没有动静。

管事的加重了力度,又踢了下。不成想,竟将她踢到在地,仍然一动不动。

“你,你这是”管事的尚且不明缘由,便要去拉扯。

“等等!”我呵斥住他,提起裙摆走了过去。只见那婢人仰面朝上,面色灰青肿胀,双目翻白我伸手探了探她鼻息,断气了?“她死了。”

“这,这怎么会?!”管事的顿时脸色惨白。

“怎么了?!”卫大人还站在柴房外面,听到了管事的动静慌忙问道。

管事的很怕死人,远远的躲着,靠着墙根溜了出去,“大人,大人!死了她死了!”

这个害死了寒歌的“凶手”,竟然死在了柴房里。

在卫大人处置她之前。

未免,太巧合了吧。

我仅仅扫了一眼,看到她手臂上露出的一截,已经青紫便上前挽起她的袖子,小心拉开了她的衣襟,仔细的检查着。

这些伤是死之前遭受过虐待毒打?!

而且,从伤势上判断,是不止一次,有些伤痕已经出现愈合的迹象,说明是较早的时候挨的打,她本身已经在好转康复。而在那之后又不止一次的挨打,前前后后就造成了这遍体鳞伤的样子

动用私刑?!

她害死了卫大人和卫夫人的儿子寒歌,即使卫大人此前心系卫夫人,无暇顾及如何处置她,但这府里的人怕是恨极她,不断施暴虐待,屡次毒打泄愤,因而造成了她这一身的伤患。

“这是”卫大人听说她死了,才步入这柴房之中。“她是自尽?”

第三十一话 红玉的祭拜

“肯定是自尽的!”管事的信誓旦旦的说,“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害死了少主,即便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弥补!她定是害怕大人降罪,才会以死谢罪的!”

这未免也太肯定了吧。

“萧夫人,你认为呢?”这卫大人倒没有全然信那管事的所说,听完了那些话,转过身来征求我的意见。

“她并非是自尽。”我和管事的持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自尽,无非于吞毒、上吊、咬舌、割腕几种,她被关在这里,受制局限。以尸体所呈现的状态可以排除上吊、咬舌、割腕这几种自残的方式,吞毒的话我暂且没有检查出来她身上明显的毒物痕迹。”

我说着,捏开她的下巴,让她张开了嘴,凑上去闻了闻。

“萧夫人!”卫大人似乎被我的举动吓到了。

少见多怪。

“她口中没有毒物的味道,可以排除是自己服毒。”我说,“但是,我在她身上发现了多处伤患,她在临死之前,曾经多次遭受殴打虐待,以至于现在她的尸体上还留有明显的伤痕。”

“什么?”卫大人转而想到,“附越,这是怎么回事?”

管事的一听就吓坏了,扑通就跪倒在了卫大人面前,“大人,小的小的只是气不过,替大人教训了她几次,大人,小的不是有意要害死她的,小的不知道啊,大人!大人”

看卫大人的样子,似乎真的不知情。

原来是下人自作主张,替他教训这个害死了少主的婢人,才惹出来的这些事。

“尸体表面虽然留有多处伤痕,但这些未必就是致死的缘由,我方才试着按压她的胸腔肺部,虽有多处出现骨折积水症状,可到底是否因为骨折,骨头刺穿内脏器官致死尚且需要我夫君再做近一步检验。”我想,今夜萧珏可是有的忙了。看了看那跪地不起的管事,我也只是叹了口气,说是替少主报仇,可其实是为了私己泄愤吧。

我仍然有些想不通,是因为时间吗?尸体已经死去多时,伤口处腐烂流脓发出恶臭,可为何偏偏这么巧,刚好我反应过来寒歌的死和虚云禅师有着联系,想要来找这个害死了寒歌的“凶手”确认细节,她就死了?

试着,将尸体扶起,我想要确认一下她身下接触到地面的后背腐烂状况如何,谁知,却在扶起她的时候突然留意到了她耳后有一个很不起眼的针眼。

这是?

不像是带耳环无意间弄的,而且这个伤口很隐蔽,在她耳朵周围也没有其他的伤痕。

难道这就是她致死的缘由?

让人意外的事情接连发生,连唯一一个有嫌疑的都死了。凶手未免也太过强大,无所不在了吧,我对于凶手的身份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他凭何能够自由出入所有地方而不会引起怀疑呢?

回到住处的时候,有些晚了。我也累了,本想着今天便早些休息,去不料路过后院的时候,看到红玉在祭拜,而毓儿陪着她,两个人似乎在聊着什么。

“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找出凶手的,元姬是个好人,只可惜生来不幸。虽然我不信命,但我觉得,这可能是她的命吧,以德报怨,如此善良,兴许老天都被感动了,所以,用她的不幸来结束这一场悲剧,也算是她功德圆满。下一世,不知会投在怎样的人家,但肯定会比这一生更加幸运。”毓儿在安慰她。

“元姬真的是太可怜了,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何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凶手真的要残忍了。”红玉很难过,她和陈姬的感情是真的,这么多年来在陈宫里相依为命,她敢冒死前来向我诉说陈姬之死的冤情,不惜得罪国君和国君夫人,此等忠心实属难得。

“是啊,太残忍了。”回想起这两日接连发生的命案,毓儿的心里何尝不是如此觉得。“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去面对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娘说过,每个人心里都有阴影,无非是有的人多,有的人少,有的人选择留在阴影里,有的人选择站在阳光下直面阴影。红玉,元姬虽然没有机会了,但你不一样,你还活着,便要好好活下去,连同她的份,一起。”

“从前在宫里,元姬待我最好。我自小入宫,做的便是伺候人的事情,那时我年幼,又笨,什么都做不好,管事的嬷嬷处处刁难,总是下了工还要去受罚。”红玉回忆起以往,多有感慨,那凄凉的笑意下隐藏的是大概会留上一辈子的伤感了,“直到遇见了元姬,她不嫌我笨,将我调来身边,一点一点的教我怎么做我本以为,像她那么善良的人大概会有一种最幸福的将来等着吧,但没有想到”

连我在听了她的话之后,都不禁惋惜。

天意作弄。

善恶真的有报吗?

我经手过那么多的案子,处罚恶人的永远不是上天,而是坚持正义的人,但这些人,远远要付出比恶人更多的代价。这就是善恶有报吗?

“你们是在祭奠元姬吗?”我说着,走了过去。

“娘。”毓儿闻声起身。

我看到红玉试着擦了擦眼角,好像不希望被我看出她哭过似的。

“我能和你们一起吗?”我征求他们的意见,毕竟,如果他们觉得不方便的话,那就不好了。

“嗯。”红玉点点头。

“娘,您坐。”毓儿搀扶我坐在一旁。

我看着红玉将落叶放在火堆里,火堆前摆着两个果子,略显寒酸,却是红玉能做到的极险了。可怜她一番心意,还惦记着陈姬。

“娘,您这是从哪里回来的?”毓儿扶我的时候,发现我手冰凉,便为我暖着。

“去了躺卫大人那里,本想着查一下那害死了寒歌的婢人,不成想晚了一步,她也让人害死了。”我很难受,凶手总是可以先我一步预计到一切,让我感到自己所做所想似乎都落入了他设计好的。“我方才将尸体带回,你爹今晚怕是要验上一阵了。”

“怎么会连那人都死了?是意外?还是”毓儿关切地问。

“应该不是意外,她死前遭受过毒打,不过这不是致死的主要原因。我在她耳后发现了一个针孔,猜测她可能是被人以毒针刺入。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还要等你爹检验之后给我答案。”

毓儿随了他爹,看似清冷,却很温暖。

第三十二话 陈姬的头七

“萧夫人,您觉得,害死元姬的凶手,和害死了这人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吗?”红玉一直听着我们的对话,却很关注陈姬案件的调查结果。

“目前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以我的判断,我认为害死元姬的凶手,和这一次在卫大人府上害死了那闷死寒歌的婢人的凶手绝对是有联系的。只是,凶手急于灭口,未免暴露的太早了,这和他一贯的作风背道相驰,我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按理说,寒歌的案子有人替他背了黑锅,暂且让他逃出我们的视线范围,也着实一度令我们以为寒歌的死和此前七件案子无关,可为何这么快的,凶手就急着出来灭口,杀了假的,那他不就暴露了吗?

“会不会是,闷死寒歌的人其实见过凶手,我听爹说了这三魂七魄的线索,大胆猜测了一下,凶手如果刻意在杀害了虚云禅师之后暴露寒歌之死的疑点,无非是想要将寒歌的死和虚云禅师的死产生联系,这样看上去,更贴近于三魂中的两魂之说。会不会,是一个预示,凶手即将完成他的献祭,意在挑衅,宣告他的成功。”毓儿的分析虽然大胆,但不失为一个新思路。

“宣告成功?”我心生疑虑,难道真的像毓儿所说的,凶手得意忘形,是在向我们宣告他即将完成杀戮献祭的“喜悦之情”?“又或者凶手要引出,这最后一个目标。”

如果是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最后一个目标,会是什么人呢?难道凶手选择目标,都是有固定的条件吗?这些案子,这些人他们的身份背景,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都完全没有什么联系的。凶手又是怎么清楚他们的事情呢?如果说是巧合,未免”红玉应是看到我畏寒的样子,有意无意的添了些草,让火烧得更旺了些。

我看着摇曳的火苗,眼底浮现的却是几件案子的关联。

她说的没错,这几件案子遇害的死者之间,相距甚大,凶手是如何锁定这些目标,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得知他们的背景和经历这个人,既熟悉一切,又能够自由在宫里和几位大人的府邸之中行动自如,未免太神通广大了。

他的身份,难道真的那么难猜吗?

“小心。”

火苗跃起,从火堆里跳了出来,落在红玉的裙摆上。幸亏毓儿手疾眼快,上前扑灭了火苗,这才保住了红玉的裙子没有烧起来

扑灭小火星,落在裙摆上如果不及时发现、扑灭,就会烧起来

小火星

或许,是我们忽略了什么。

“小心啊,这要是烧起来可就麻烦了。”毓儿叮嘱说,“元姬如果知道,你到现在还笨手笨脚的,肯定还是会为你担心的。你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

“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为什么?”

“娘,你在说什么呀。”毓儿看了看红玉,似乎并不能理解我的问题。

“为什么”我看着红玉,“你是在祭拜元姬,今日是元姬的头七,为什么你要在这里祭拜她?”

毓儿不明所以。

“因为,因为元姬生前,待奴婢最好。奴婢不忍看元姬故去之后,一个人仍是孤零零的今日是元姬的头七,奴婢想要祭拜一下,这,这有什么问题吗?”红玉也不是很明白我问出这个问题的原因。

“不,我是说,为何你在这里祭拜,你若是怀念元姬,今日元姬的头七,宫里不可能不知道,自然会为元姬摆祭。你没有去宫里祭拜,为何要在这里单独祭拜?”这才是我想要问的。

头七,难道怀念一个人也要分开?

“娘,这当然是因为宫里没有”毓儿不以为意,却恰好说明了我心里所想。话音未落,他便已经有所觉悟“对啊,今日是元姬头七,宫里不可能不知道的!可为何,没有听说宫里有任何动静。”

对,这就对了!人人都说,元姬生前在陈国王宫是如何受宠,国君待她如何好,她如何孝顺国君夫人,被国君夫人视为亲生但今日,是元姬头七!宫里却丝毫动静都没有,这实在不可能吧。

“会不会,是宫里忘了?没有准备?国君和国君夫人伤心过度,故而忘了时间,其他人也不敢提醒”毓儿猜测道。

红玉听后,却对毓儿的猜测表示不可能,“不会的吧,这宫里大小事都是子尹大人安排的,子尹大人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能将所有事都处理妥当,怎么会唯独忽略了这件事呢。”

子尹大人?!

“那倒是,子尹大人委实是个细心的人,既能够一边陪着我们调查走访,又清楚每一件案子的细节,还能同时处理宫里的事情。要是说他单单忘了元姬头七的事情,不太可能。”毓儿同意了红玉的说法。

这子尹大人没有准备,国君夫人真的会忘记吗?我才记得那日她单独找我说话,说起陈姬时很是痛心疾首,俨然将陈姬当做了亲生女儿一般,若说伤心过度,就更应该记得陈姬遇害第几日了,怎么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娘,你不觉得,子尹大人很像一个人吗?”毓儿突然小心翼翼地与我提起。

“谁?”我的心思都在案子上,一时竟也想不到毓儿所说的,子尹大人像是谁了。

“就是你和爹以前经常会提起的啊,我那位从未谋面的舅舅。”毓儿说,“你们不是说过,舅舅也是一个事无巨细,处事谨慎的人吗?听说舅舅还活着的时候,也总是熟悉你身边发生的大小事,还借着他人的名义留在你身边保护你来着。我倒是觉得,这子尹大人就像是舅舅无论我们要做什么,他都能帮忙安排妥当,若是舅舅在世,应该也是如同子尹大人一般的细心吧。”

“舅舅?萧夫人还有兄弟吗?”红玉很奇怪,大概她从没有听说过吧。

“我娘本来有一位兄长的,不过已经故去了。”毓儿向红玉解释的时候,留意着我的反应,大抵是怕触及我的心事,引我难过吧。

“若我兄长霍准活着,他定是这世上最好的兄长了。”

毓儿觉得子尹大人像是我们所说的他那位舅舅,可我却觉得,不是,我哥若是还活着,也不该是这样子的。总说不清哪里不像,但就是不像,给人的感觉,我哥更加开朗一些吧。

第三十三话 霍汐遇险

我们所知的案子,是从陈姬之死开始的。

这是我们到了陈地以后,拜谒陈国国君的时候发生的第一起命案,也是我们所知引起此前三件命案有共鸣的关联。想要解开这一系列的命案背后真相,还得从陈姬之死入手我在夜深之时,一个人回到了宫里,踏进陈姬生前居住的宫殿,也是她死后陈尸之所。试图寻找凶手留下的气息

我站在房梁下,仰头看向当时悬挂着陈姬尸体的地方,幻想回到发现尸体当时,她的尸体就悬挂在我眼前,被放干了血,倒吊着她的头与我的视线持平,忽然,她紧闭的一双眼睛赫然睁开,血淋淋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到底,是谁把你从这里带了出去。”

我说。

尸体从梁上悬挂,现场却没有留下有第三个人在的痕迹,凶手自己将她杀死,放血,再悬于梁上这是如何做到的?

现场留下的献祭图腾,到底是要把这七魄献祭给什么人?

黎部,九黎蚩尤?!

莫非,又是蚩尤?!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总有不死心的妄想复活蚩尤达成什么目的吗?只是我记得当时留在尸体下面的图腾印记,与此前我所留意过的一切都不甚相似,或许有何新解?还是

陈姬生活在宫里,在得知亲生父母的事情以后,处境愈发艰难。她的不幸,却让她走入了凶手的阴谋之中,只是巧合?只是恰好因为,陈姬的条件符合凶手的“哀”,故而使她成为凶手所害的一条冤魂?不,绝不是巧合

我有理由相信,这所有的案子,其实都应是从陈姬的身世上引发的。

为何,偏偏是我们到了这里的时候,陈姬的尸体被发现。

凶手难道,是要挑衅于我们?

还是警告?警告我们,他要开启杀戮了,而陈姬就是一个预示。

我的记忆回到陈姬遇害的当日,一切历历在目,我将那日所见的一切尽数复原,这所有全都保存在我的记忆里,现下,是时候将案件所有的拼图碎片拼凑起来了。

那原本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终结,仿佛她的尸体仍旧悬在面前,此时此刻,这凄寒阴冷的宫里,只有我和她的尸体

这里,没有其他的地方留着她的血。绝不是她遇害的现场,如果,凶手将昏迷的陈姬带离宫中,目标也太过明显了。陈姬非同寻常之人,日后追查起来,她所见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怀疑的目标,凶手不可能如此冒险。

或者“你是自己离开这里的吧。”

并不是在昏迷之后,被人带离了这里。而是在遇害之前,她自己走出了这宫里,然后,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走进了凶手的圈套,沉陷于地狱!

“是什么人呢?会是什么人能够如此轻易便取信于你,让你跟随他一起离开住所,甚至连红玉都不知道你出去了。”

按理说,她不久前才得知自己的亲生父母被国君所害,如果是国君传召,她也不会如此轻易前去。况且,当日我与萧珏觐见国君之时,并未看出异样,国君如果想要害死她,必定是为了隐藏那段让他想要藏起来的过去,又怎会如此铺张的设计出这所有,等到解开陈姬之死的真相时,那段尘封的过去也会被揭开,这不对不符合国君的心思。陈国国君有的是法子能够让她死得安安静静,不会是这样故弄玄虚的方式。

虽然这献祭,国君也有嫌疑,但不会

除了国君,还有谁呢?国君夫人?可是国君夫人卧病多时,身边不缺伺候的人,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的注视之下,想要完成杀害陈姬的举动更是不可能。

除非有人,假借陈国国君或者国君夫人的名义,请她过去,却将她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将她杀害。

想要放血,把血放干净,需要一个特定的地方。

该不会是在宫里?!

外力的压强,或者一些特殊的手法,才有可能做到,凶手大费周章的把她带走,设计这所有的事情,将她放血杀害,再将尸体带回来换上大红的衣衫,布置好现场,让我们发现。

红衣,献祭粗劣的布料

总觉得,有什么是我暂且没发现的

“啊!”

就在我想得最是入神的时候,未曾留意窗边一闪而过进入宫里的黑影,猛不丁的,脖子上就被套了绳索,狠狠勒住。我想要大喊,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下意识伸手乱抓,那人确实背对着我的,我完全触碰不到他,他弯腰用力,我双脚腾空被勒在他的背上无从挣扎,眼前一阵阵晕眩几乎断气!

“萧夫人!”

将死之际,我却迷迷糊糊的听到了红玉的声音。

紧接着,红玉冲了进来,顺手抄起棍子狠狠殴打那黑衣人。黑衣人措手不及,为躲避红玉,突然松了手,我摔落在地,恢复了呼吸,大口大口喘着气。

黑衣人却冲着红玉去了,红玉的棍子打在他身上,忽而折了。他猛地一推,红玉扑出去摔在一旁,受伤不轻。

“快走!”我看到那黑衣人转头又向我来了,拼命的对红玉挤出两个字。

眼看着黑衣人握紧了绳子,便要勒死我。红玉鼓足了勇气,一下子窜上来,抱着那黑衣人的手臂便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啊!”黑衣人大叫一声,捂着渗血的手臂推开红玉,痛得厉害。

“娘!”毓儿的声音紧接着从外面传来。

我们都听到毓儿带人赶来的脚步声。

黑衣人预感不妙,丢下绳索,翻身从后窗跃出,跑了。

“娘!”毓儿及时赶到。

“红玉,红玉你怎么样了?!”我缓了一下便缓过来了,反倒是担心为救我而受伤的红玉,方才让她跑她不跑,现在怕是伤得较重了。

“萧夫人,萧夫人放心,奴婢没事。”她强撑着,捂着手腕瘸着一条腿。

“追!”毓儿指挥着人去追,自己留了下来。“娘,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我没事,幸亏红玉来的及时,要不然我怕是已经死在那人手里了。”我伸手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勒痕,很疼,估计绳索勒着的时候力道之重早已伤了肌肤,可见那人是冲着我来的,就是为了要我的命。“不过,你们怎么会来?”

第三十四话 图腾的疑点

“方才说话的时候,奴婢觉得,您好像一直在想元姬的事情,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实在放心不下,等到将要入睡的时候特意去看了看您,没想到,您果然不在房里。这便寻着过来了,谁知”红玉逃出帕子,帮我小心擦拭脖颈上伤口溢出的血迹。

谁知,她赶来的时候竟然刚好遇见我被袭击。

“亏得你如此细心,若不是你,我恐怕就”我不禁后怕,刚刚确实想得太入神了,连那人靠近我的时候,我都没有发觉。如果今晚不是红玉察觉到我对陈姬的死起了疑心,故而寻来,说不定我已经被那人灭口了。

“的确多亏了红玉留了心眼,让我赶紧去找人,说是防备有人会对娘不利。”毓儿经此一次,对红玉有些刮目相看。红玉柔弱的外表下,竟然是如此要强,让她逃时她不逃,拼了命的要救我,连我都十分感动。

“萧夫人,我们先回去吧。”红玉替我捂着伤口,生怕我再受伤。

“不急,等一下。”我拍了拍她的手臂,看着毓儿将她拉开。

毓儿问,“娘,你又想到了什么?”

“太巧了。”我说,“如果他就是凶手的话,怎么愈发沉不住气了。反倒是莫非这件案子,并非这么简单?”

我才在这里联想到,陈姬的死可能才是解开一切谜底的钥匙,怎么凶手就这么急着找上我了?此前他杀了九个人,每一桩案子都极是小心,生怕留下丝毫线索,怎么这一次他就莽莽撞撞的。这和我预估出来的凶手侧写仿佛出现了失误,是故意的?还是,他太急着想要完成他献祭的计划,是我碍了他接下来的设计吗?

“”我一抬手,毓儿习以为常的就安静了下来,还示意红玉噤声。我说,“第一件案子之前,陈姬的身份就已经暴露了,她并非是陈国国君的亲生女儿,而一直以来认定的父亲居然是杀害他父母的仇人。认贼作父,此为哀,可当时,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在国君的极力镇压下,宫里的人还不敢大肆议论。但就在这之后,谒婆却遇害了,陈姬身世的曝光,是引起凶手展开一系列杀戮的主要原因。凶手男,年纪在三十五岁到五十岁之间,要完成杀人后独自布置尸体和现场,所以他应有一定体力,外表和常人无异,甚至是一个老好人,小心翼翼,兢兢业业,可以自由出入王宫也绝不会引起怀疑,他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宫里到处走动,也合乎情理。所以,他在王宫里是有一定身份的,只是他的职位不算高,经常要处理一些琐碎小事,因而,他的一系列行为不会引人注目,因为这大多是他日常都要做的。他和陈姬之间,应该还有某种联系,这种联系,可能是因为一件事,一个人,是陈姬的存在刺激了他,让他展开疯狂的报复行为,一定是有关联的。”

往往,越是低调得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的人,越是蕴藏着强大的毁灭力。因为渺小,无从对抗强压的命运,而极端的情绪在心里累积的多了,没有合适的发泄机会,慢慢的就会扭曲。从一件小事开始,逐渐让一个人的心性发生变化,一点点开始,带有攻击性,带有侵略性,他们深知自己无能改变命运,却从中一再给自己施压,把所有的不幸潜意识里加倍,一遍一遍反复折磨自己,让自己愤怒,让自己去报复最终,总会酿成大祸的。

比如这个凶手,用献祭的方式来发泄他压抑的愤怒,可能引起这一连串不幸的只是一件小小的引子,但这个引子在他心里不断发酵,被他用来反复折磨自己去铭记,去加深仇恨,强化自己作为“受害者”的感受。他一定不是我们所能见到的大人物,反而,是一个极容易潜藏在我们身边,却丝毫不会引起怀疑的小人物。

献祭特殊的符号。

献祭?!不对!图腾符号不对并非是我所见有限,而是凶手留在命案现场的图腾本来就有问题,黎部早已归顺,现如今融入其他族群一直以来过得都很平静,少有争斗。但是凶手所绘制的图腾印记,却并非黎部所传下来的,更像是根据所知,猜测而设计出来的,不是完全属于黎部的痕迹,留下了太多的破绽。他可能是黎部后人,却未必足够了解黎部的文化传承,而且黎部留下来的东西,在这许多年间已经有太多失传。如果是黎部后人根据自己的猜测去绘制,加上他已知的一些,用目前所习惯的去掩饰他并不熟悉的所以留在现场的符号,才会让我觉得很奇怪。

那就不能完全用黎部的文化去解释凶手留在现场的印记。

确实是要献祭给蚩尤不假,但是,更像要和蚩尤交换什么是什么呢?

“娘,先回去吧。”毓儿等到我半天不说话的时候,才开口劝道。

这里刚刚发生了袭击我的事情,毕竟不安全。

“嗯。”我仍在试图想要破解凶手献祭的死亡印记中含义,茫然地应了这么一声,便由着毓儿和红玉一左一右的将我给架了出去。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萧珏有些生气,却还忍着脾气,握着湿了水的巾帕仔细的替我清理着脖颈上留下的伤痕。

“疼。”那巾帕沾了水,弄到破了的伤口时蛰得厉害,我就不由得叫了一声。

“幸好你还知道疼。”萧珏板着脸,看起来就不好惹。

我偷偷瞧向毓儿,他就站在一旁,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我做了个口型暗示他,救我。

毓儿撇过头,全然当做没看到。

“这个臭小子”我恨不得揍他一顿解气,欺软怕硬,果真是随了我的。

“你做对什么了,还敢拿儿子撒气。”萧珏转过身,看了看毓儿。“你也是,你娘亲都什么岁数了,你就跟着她胡闹,她不知个轻重,我才让你留下来看着她。你又做对什么了?”

“我,我我”毓儿哑口无言。

“你们母子两个,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萧珏道,随后对毓儿吩咐道,“去吧,回去将前日教你的药诀背熟,明日我便要抽查的。”

“明日就要抽查?!”毓儿眼下可真是叫天天不应了,“爹,你前日才教的,那么多,怎么背啊!”

“你把你娘亲放出去的时候,可想过后果了?”

“嘁!”毓儿气急败坏的拂袖而去。

“说他,没说你是不是。”萧珏回过身就看到我在偷笑,结果

第三十五话 子尹大人的嫌疑

陈国国君和国君夫人听说了我们昨夜在宫里遇袭的事情,便派了子尹大人前来探望。还带了些所谓的赏赐,十分客气,子尹大人走到面前,还带来了国君和国君夫人的话,“萧大人,萧夫人,国君和国君夫人已经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国君今早便已经下令,严查宫内的刺客,请萧夫人放心。此事绝不会再发生了。”

昨夜遇袭,今早才下令追查,能查得到才有鬼。

现在想来,那个刺客似乎早有准备,难道他从一开始就预感到我会去查陈姬的寝宫,才故意等候在那里,等着袭击我的?只可惜,昨夜发生的太过突然,我实在没有什么准备,任那刺客袭击却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

我刚要开口,萧珏却先我一步说了,“子尹大人,不知现在可否查到了那刺客的线索?他能够深夜出现在王宫里,这个人的身份已经不难查吧,否则,昨夜险些出事的是我夫人,那么下一次又会是谁呢。”

话不多,却都能听出来他的愤怒。

说的不错,这个刺客在王宫里就能对我进行袭击,幸好是红玉和毓儿救了我,如果不是他们,恐怕我已经遇害了。一个能够肆意出入王宫袭击人的刺客,如果一点线索都查不到,那么即便国君和国君夫人有宫里诸多侍卫守护,也难免逃过刺客的毒手。

“萧大人请放心,下官已经查过了,从昨夜萧夫人在宫里遇袭开始,直到现在,宫门处都未放过一个人出宫,宫里已经加派了大批的守卫巡视,只要他还在宫里,很快便会露出破绽的。”子尹大人对此自信满满,“萧夫人,国君夫人原是打算亲自探望的,听说您出了事,国君夫人也是担心极了,可是您也知道,国君夫人的身体一向不好,这才派下官代表国君夫人前来探望。这稍候,还要去回禀国君夫人,您也是,怎么一个人去到了那么危险的地方,才出了元姬的事,要是连您也出事了可怎么办。”

“心意我领了,还请转告国君夫人,并无什么大碍,只是受到攻击后难免擦破了些皮,不过好在,我皮厚的很,没事。”我说完,却隐约觉得刚才的话好像有些不对劲“子尹大人怎么知道我昨夜是一个人去的?”

一句话,分明瞧得出子尹脸上呈现愕然之色,恐怕他自己都没有留意到自己说了什么,才会有这样慌张的反应。“这”

“是啊,我娘昨夜虽然是一个人去的,但是与刺客纠斗的时候,红玉便赶到了,是红玉先救了我娘的,紧接着我才找了人一起赶去,那时候,红玉和我娘是在一起的,如果子尹大人是从宫人或者昨夜我带去的那些人口中得知此事的,不是该知道,昨夜我娘遇袭的时候,是和红玉在一起的吗?”毓儿紧接着抛出了疑问。

除了昨夜袭击我的人之外,理应没有人知道,我刚被袭击的时候,是一个人在那陈姬的寝殿之中的。子尹大人未免太过笃定了,反而暴露了什么。

“这,这是因为”子尹大人的眼睛,分明有躲闪的迹象,不断的摇摆像是在思考借口,“这当然是因为,下官以为,那刺客就算再如何大胆,也断不会在萧夫人和红玉同时都在的情况下,对萧夫人进行攻击的,一旦红玉抛开,找了人过去,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所以啊,一定是萧夫人查案想到了什么,便独自去寻找线索,不成想,被刺客盯上了,刺客就趁机袭击了萧夫人。幸好红玉赶到的及时,才未酿成大祸”

他这些说辞,看似能够解释他方才笃定的判断,确实合乎逻辑,但是在情急之下他想到这些,和昨夜的情况更加相似。他到底是暗中的猜想,还是从昨夜的情况进行联想的呢?

“子尹大人的话,好像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一样了。”毓儿故意说道。

“药来了。”红玉熬煮好了汤药,恰好端了过来,“萧夫人,先把药喝了吧。”

就在她端着汤药往里走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子尹大人,滚烫的汤药从碗中溢出,大半洒在了子尹大人的手臂上。

“哎呦。”子尹大人吃痛低吟。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红玉紧张的跪在地上,去收拾,用她的衣袖去擦拭泼溅到子尹大人身上的汤药。

可我看到,她的手刚刚碰触到子尹大人手臂的时候,子尹大人好像反应特别强烈,一把就把红玉推开了,眼神十分凌厉,瞪了红玉一眼之后,似乎觉察到我们在关注他,不着痕迹的就收敛了怒意,反倒是压着袖子,训斥道。“你这丫头怎么粗手粗脚的,如此怎能照顾得好萧夫人呢。”

“子尹大人,你好像烫伤了。”萧珏说,“这烫伤可大可小,不如你挽起袖子,我来帮你看一看。”

“怎敢劳烦萧大人呢。”子尹大人如是说,反倒是捂着袖子的动作更明显了。“下官回去,自己上点药就好了。这宫人手脚粗鄙,今日也只是烫伤了下官,要是烫伤了萧夫人和萧大人可就不好了,下官这就把人带回宫里惩戒,换两个稳重的过来伺候萧大人和萧夫人。”

他想要把红玉带走?

只见他瞥向红玉的那一眼,除了警告和威胁之外,实在看不出半点他是因为担心红玉会给我们添麻烦才做出这样选择的。

“不必了。”我肯定不会让他把红玉带走的,“红玉虽然不如这宫里的其他的宫人那样会来事,但也是忠心耿耿的,昨夜若非她护着我,此时怕是子尹大人也见不到我了。”

况且,子尹大人的身上实在有太多的疑点,我认为他应该就是昨夜袭击我的人,更不可能让他把红玉带走了。

我私下里拉了拉萧珏。

萧珏明白我的意思,“子尹大人,红玉昨晚救了我夫人一命,于我们也是有恩的。如果可以,还望子尹大人向国君夫人转述我们想要留下红玉的心愿,红玉这姑娘能够舍命相救,可见初心,难得我夫人喜欢,想来一个宫人国君夫人也不会舍不得吧。”

“这,这是自然。”子尹大人为难,不好再反驳什么。“既然如此,那么下官便会回复国君夫人,时候不早了,下官就先告辞了。”

第三十六话 诱饵

“是他!”

目送子尹大人离开之后,红玉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红了眼眶。

“红玉,你说什么?”毓儿自觉去搀扶红玉起身。

红玉避开毓儿,跪着爬到了我们跟前,“是他!萧夫人!就是他,是子尹大人!昨夜在元姬生前寝宫袭击您的人就是他!”

“你确定?”其实我和她想法相同,只是,那只是我的直觉,并不能成为证据去证明什么,就算我怀疑子尹大人确实有问题,但这

“确定!”红玉信誓旦旦的说,“萧夫人,红玉敢发誓!一定就是他!昨夜他袭击您的时候,红玉咬伤了他,就在他的右手臂上,所以适才这汤药洒在了他身上,他死死压着衣袖,连萧大人说要给他看一下,他也不敢让看!一定有问题!”

“你咬伤了他?确定吗?”

如果真的如红玉所说,昨夜她咬伤了刺客,刺客的手臂上留着被她咬伤的痕迹,而子尹大人就是那个袭击我的刺客,他的手臂上也一定留着伤痕。红玉把汤药洒在了他的身上,他不敢让萧珏为他诊治,他知道,手臂上的伤痕一旦暴露,就会证实他的身份。那么这一切,说得通了。

“确定!”红玉斩钉截铁的肯定说。

她那时见到刺客非要杀我不可,顾不得许多,冲上来便一口死死咬住了刺客,下口可绝不轻,必然是留下伤痕了的。

不光这一点,刚刚红玉进来的时候,我发现子尹大人的神色都变了,他几次偷偷瞄向红玉的眼神很凶狠,甚至想要以红玉手脚笨拙作为借口把她带走换掉。除了担心红玉在我身边会暴露他就是袭击我的人之外,大概也在憎恨红玉昨晚会突然出现,打乱了他想要杀了我的计划吧。

幸亏我把红玉留下了,否则红玉被他带走,后果可想而知。

“子尹大人的职位虽然不高,但打理着宫内外很多琐碎之事,也是知道最多的人。如果说凶手熟悉宫外的情况,又熟知宫内和几位大人府邸内的事,那么这个人有极大可能是他了。”萧珏也认为子尹大人的嫌疑很大。

“能够掌握宫外那些小人物的生平经历,又知道各位大人府里发生的事情。子尹大人的职位不高,正是优点之一,他不够起眼,所以在宫内外自由行走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愈发觉得子尹大人的疑点太多了,可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

“是他?”毓儿随口应和了一句。

“是子尹大人?是子尹大人杀了元姬?!”红玉的反应很大,所有的愤怒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想到了陈姬的枉死,想到凶手居然是一个曾经被她们深信不疑的子尹大人,红玉便急得要去杀了子尹大人为陈姬报仇。

“红玉,红玉!”

毓儿拼了命的阻拦。

“萧公子,元姬待我有救命之恩,她被子尹大人所害,我必须要去为她报仇啊!”

红玉一直在等这一刻。我是知道的。

从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她是豁出了命也要为陈姬报仇的。

是她向我告发了陈国国君和陈姬之间非亲生父女的关系,以及牵连出许多事情,她舍命护我,一部分也是为了陈姬,她在等,等我找出真相,然后去手刃凶手为陈姬报仇。

“可你现在即便是去了,杀了他,又能如何?”我掀开被子从床榻上走了下来,“红玉,你可想过,凶手害死了元姬,你就算是为元姬报仇,杀了我凶手,但是你无法证明他就是杀了元姬的凶手,那么你顶多算是杀了一个你所怀疑有嫌疑的人。元姬之死,依然不能结案。”

“娘”毓儿提醒我,红玉的情绪起伏不定,让我别在刺激她了。

我向他点点头,原意也不是为了伤害红玉,便将语气放轻柔了许多。“红玉,我知道元姬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况且,她是以那样的方式被凶手残忍杀害,凶手为何要以那般残忍的手段杀了她呢,这背后还有许多疑点我们没有解开,你若是真的希望能够还元姬公道,让凶手伏法,便要找到最强有力的证据,让凶手无处可躲,证明他有罪,证明他曾经对被他杀害的人犯下了不可弥补的大罪,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这才是告慰陈姬在天之灵的方法。”

“可是他”红玉只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萧夫人,昨夜我咬伤了他,难道这还不能证明他有罪吗?”

“即便你揭露此事,也顶多能够说明,昨夜他在元姬的寝宫袭击了我们,如果他否认杀害了元姬,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而且,他杀害元姬杀害了那么多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又是在哪儿将元姬放血杀害,如何带回的寝宫安置,我们现在只是凭借他袭击之事认定他有可疑,至少这已经提供了方向,我们只有把他所有做过的事推理出来,证实了,才能指证他有罪。”可现在,我们对他的怀疑,似乎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很强烈,我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一直以来,凶手都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可为什么这一次,他偏偏在我们面前暴露了这么多?如果凶手真的是子尹,他要献祭换取什么东西?

如今算不上是推理,只能说是因为他暴露给我们的破绽,引起了我们的怀疑,整理推理并不圆满,留下了太多的疑点。使我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

“萧夫人,红玉有一个想法。”她冷静下来之后,便向我提出,“让红玉去当诱饵,引出凶手吧。”

她?!

子尹一直小心提防着她,就像是唯恐她想到什么,会给我提供线索一样。甚至不惜当面提出要把她带走,红玉咬伤了他,他也担心这会成为帮助我们指证他就是凶手的证据,如果让红玉做诱饵,子尹大人一旦知道红玉开始怀疑他了,那么红玉就很危险。

“不行!”毓儿没等我拿主意,便立刻否定了红玉的提议,“这太危险了,如果子尹大人想要除掉你,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娘,您说呢?”

让我说?我默然了私心里其实也是同意红玉的这个提议的,只是这么做红玉很危险,确实让我不好说。

“娘!”毓儿发现我没有要反对的意思,立刻转而向萧珏求助,“爹,爹你怎么想?”

第三十七话 水的不同

萧珏的态度和我大致上是一样的。

他听到毓儿的呼唤,先是抬头看了看我,从他眼神里看得出犹豫。对于红玉之前的提议,他和我一样存有私心的,我们都认为这是最快最简单的办法,但这对红玉来说太危险了,如果冒险一试,恐怕不能完全保证红玉的安全。

萧珏同样沉默着。

“你们”毓儿恼怒,无法接受我和他父亲都是这样冷血的,明知道红玉去试探子尹大人会招致毒手,却还是不加阻拦。“爹,娘!”

“看来,毓儿是很喜欢那红玉了。”我叹了口气,现在着实为难。

“怎么,你不忍红玉冒险,是因为毓儿对她的好感?”萧珏明知道不是的,他这么说,其实就是为了让我别太在意。“霍汐,你我都明白,子尹今日太过刻意表现出他的许多弱点,似乎是巴不得我们确认他和凶手之间的关系。但是现在,只差一个证据,把他和凶手之间彻底联系起来,红玉一旦试探,子尹必将动手,那就是他暴露的机会。”

“是啊,子尹此前的九件命案可谓是天衣无缝了,他这一次,难道是冲着红玉来的?”我想不通,子尹突然暴露他自己是为了什么,似乎他一直都在针对红玉,莫非这最后的一魂,他想要的是红玉的命?“如果让红玉试探,必将引出凶手。可是这样对红玉来说很危险,我们既然要让红玉去引出凶手,就不可能处处保护,要不然惊着了凶手所有的计划都前功尽弃。红玉一旦离开我们的视线,她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不好说,到底该怎么办了。

今日,当红玉提出要用她自己当做诱饵,去引子尹露出破绽的时候,毓儿的反应太过明显了,我和萧珏是他的亲生父母,怎会一点都感觉不出来毓儿对红玉的心思呢。我不否认在红玉这件事的考量上夹杂了我对毓儿的疼爱,我知道失去挚爱的那种感觉,断不能让我的儿子再体会一次。

“毓儿的性子,像极了你,我只怕如果红玉出了什么事,毓儿他”萧珏也是同样的顾虑,事关毓儿我们不可能完全做到一视同仁。

此前国君夫人还想要促成毓儿和陈姬的姻缘,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陈姬遇害,毓儿反倒与陈姬生前身边的小宫人红玉愈发亲近了。红玉可以豁出性命救我,她的心思单纯,重情重义确实不错,可偏偏也是因为她为了救我,才和刺客之间有了联系,竟然

“话说回来,你不觉得这案子还有许多地方都没解释清楚吗。”我说,“出了这么多人命,凶手一个人即便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做到这般细致吧。”

我们从前经手的案子也不少,可唯独这一次,偏偏就觉得好像凶手愈发神通广大了,竟然在一连串的杀人案之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我是在想,凶手杀人放血,到底是在哪里完成的。”萧珏说出了他的疑惑,“在什么的条件下,能够做到把人的血放干呢。仅仅那样一个刀口,的确能够杀死死者,但是如何在杀死死者的过程中,同时放血,这太奇怪了。霍汐,你可见过类似的案子?”

类似的案子?看来他是想问我,以我所见,未来是否有什么样的方法可以做到杀人放血。“如果是在我曾经生活的那个时候,确有一些机器可以辅助吧,甚至是抽血,但是这些在现在是不可能做到的。这些案子里,七个死者都是被凶手几乎将血液放干,如果要我说,我是凶手的话,我会把他们放在一个温水池里”

“温水池?”

“没错,可以用一些药,让他们昏睡过去,然后放在一个温度稍微高一些的温水池里,割破他们的脖颈侧边的动脉,这样,温水便不会让伤口凝固,血液也可以一直流出,很多割腕自杀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只是,如果是放干血的话,这个地方恐怕也需要一些辅助的设备才行。”我突然想到,“如果用药呢?用药放在温水里,或者服下,会不会加速血液的流动?这样,可能就有”

“用药?”

看来我的话,真的给了他一个思路。

我静静等着,我相信他一定想到了什么,凶手杀人放血的方法。

“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萧珏回过神来说道。

看他的样子,我大胆猜测了一下,“难道你是指凶手在杀人放血之后,给他们穿着红衣的事情?”

“没错。”萧珏一副“就知道你能明白”的样子,“我们之前都被凶手留在杀人现场的献祭符号吸引,所以,理所当然的以为红衣也是他献祭仪式的组成。但如果不是呢,如果这红衣,只是凶手用来掩饰他杀人放血的手法,那么,我们自然会忽略,在凶手给他们穿上红衣的目的。”

“因为温水?”我明白了,“凶手要杀人放血,他所能想到的办法是我刚才所说的温水辅助血液流动,可是如果死者被发现的时候,衣服因为浸水褶皱,甚至是染了血,我们就会从一开始确定凶手是在温水里将他们放血的。”

“温水!一定是水有问题!”萧珏接着说,“之前七件命案的死者,都被换成了不合身份的红衣,是因为凶手即使在杀人放血之前,把死者的衣服退下,等到杀人放血之后,再为死者穿上,原本的衣裳都是合体的,那么穿起来就费劲许多。而这红衣宽松就省力了。死者被凶手从满是血水的地方捞出,难保身上不沾染血迹,穿着红衣,就可以掩饰水渍等意外的破绽。凶手不想让我们发现的,其实是水!他在杀人放血时,将死者浸泡的温水,这个水一定与其他的水不一样,只要我们找到这水之间的区别,就有可能找到死者遇害的地方。”

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只是可惜,如果是在我生活的那个地方,就算是衣服被换掉了,难以找出线索,也可以通过对死者身上留下的一些物质进行检测,想要找出这水到底不同于何处,就容易多了。”

“检测?”萧珏回过头细想,“死者的衣服被换掉了,这红衣粗糙,未必能够找到什么线索,但是头发,死者遇害的时候,如果全身被浸在温水之中,他的头发一定也浸泡在水里过,凶手杀人放血后换了他们的衣裳,不见得能够考虑到,留在他们头发里的线索。所以头发里,可能还残存着一些我们之前遗漏的。”

第三十八话 红玉的自作主张

“爹!娘!!”毓儿砸门,声音逐渐上扬,而且他砸门的动静显得慌乱无章,不知是什么事让他乱成这样。

萧珏起身去开门。

“爹,你见到红玉了吗?”毓儿一看到萧珏,便急着问。

“红玉?她不是回去休息了?”萧珏也是一脸茫然。

“没有,她不在房间里。”毓儿急忙转过头来,“娘,娘你知道吗?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我刚才去找她,我实在不放心,可她”

“你们出去之后,我和你爹便在房里商量案子的事,也未曾留意。”只是“既然你会着急,说明你已经想到她会去哪儿了。不是吗?”

毓儿要不是担心红玉去找子尹,也不会着急成这个样子。但他只是不能确定,他的猜测是不是对的,才会急着来找我们确认。可确实在他们刚刚出去以后,我和萧珏便一直在房里,不曾见过红玉了。

“糟了,现在可怎么办”毓儿一时间失了方寸。“如果子尹真的是凶手,那么现在,红玉一定凶多吉少了。”

“先别慌,我们想想办法。”萧珏说。

“如果你是红玉,在知道子尹可能是害死元姬的凶手之后,你会怎么做。”我正好趁此机会,让毓儿学会平息焦急的情绪,调整心态,站在不同的立场去分析。

“我?”毓儿被我突然间问的发蒙。“如果是我的话,我当然也想快一点证实凶手的身份,这样不就可以为元姬报仇了吗?”

“你还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想红玉会怎么做。”我提醒他,“你应该放下你自己的态度,完完全全的把你自己当成是红玉,想象她经历过的事情,融合她的性格、态度,去本能反应最直接的情绪折射。”

“我?我怎么我”毓儿是当局者迷,困在担忧之中,他不知道这样反而会耽误更多的时间,想要找出答案,就让自己成为那个问题,这样答案自然而然就解开了。

我看到他皱着眉头,拼命的想要融合他和红玉之间的情绪差距,呼吸却还是凌乱的。

“娘,我我做不到”急在心头,觉得这片刻都可能影响到红玉是死是活,所以没办法沉下心思来去考虑。

“好了,儿子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学习,你要是想到了什么,就先提醒他一下吧。”萧珏这是要我“放水”。

“好吧,不过下一次,你可得自己去想了。”我说,也不忍心再折磨毓儿了。“如果我是红玉,想要找出子尹和凶手之间的联系,那么第一步,就是要先找到子尹,暗示他自己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不会明说自己确认的事情,反而是让子尹知道,红玉在昨夜袭击我们的人身上留下了线索”

“那这她不是很危险吗?”毓儿听到这,就急着要去子尹那里找红玉了。

“等等。”我叫住他。

“等不得了!再耽误下去,红玉可能就被子尹杀了灭口了!”毓儿愈发沉不住气。

“那可未必。”我不这么认为,“红玉不傻,自然不会直接去找子尹,单独和子尹说明的。以红玉的心思来看,即使她知道我们并不是完全赞成她这么做,她也要执意避开我们去做这件事,那么肯定要给自己留退路的。她还要让我们知道,如果她出事了,子尹就是凶手的证据。”

“这是什么意思?”毓儿现在失去了冷静,自然失去了分析线索的能力。

“意思就是说,她必定是借着我们的名义,正大光明的造访子尹大人的府上,拜会子尹大人,和子尹大人的夫人。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她暗示了子尹自己对他的怀疑,子尹也绝不会在自己府上动手。”我确实有些生气,我教出来的儿子,才不过是在好感的时候,就因为失了分寸,“那么,如果你是子尹,你会怎么杀她?”

毓儿努力沉思着,我看到他的眼珠子不断转动。

萧珏轻叹,“既然不能在家里杀她,又担心她回来之后会把自己的疑虑告诉我们,自然是在路上除掉她最合适不过。此时天色已经暗了,布下杀手等着伏击,怕是最好的选择了。”

“对啊!”毓儿被萧珏这么一点,就明白了,转而反应过来,“噢!我知道了,难怪你们不担心她现在会遇害,她是借着‘萧大人和萧夫人’的名义回访子尹大人,以她失踪的时间来计算,现在应该还在子尹大人的府上。子尹大人就算要调派杀手,也必定会留她在府上多待一阵,好有时间准备。你们你们分明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现在还没事,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本以为我生出来的儿子,至少也能猜出来七八分,但谁知,这三分都没猜出来。你说我生不生气?”我是最担心毓儿遇到紧急的情况会失了分寸的,一旦情绪被影响,那么判断就会出现偏差,这对一个破案的人来说,是很不利的。

“那我”

“既然知道了子尹可能会在路上设下伏击,还不赶快去救人。”萧珏故意催促。

“是!爹,那我先”毓儿话音未落,就转头就要跑。

“等一下!”我叫住他,“留活口。”

“我知道!要不然就辜负了红玉用她自己做诱饵的一番苦心了!”毓儿松了口气,跑了出去。

“你刚才为何要提醒他。”我质问道。“如今,父子一气,我更像是个刁难儿子的后娘了是吗?”

“怎么会是后娘呢,若是后娘,那红玉提出要用自己当诱饵去引出凶手的时候,你怎么会因为顾虑毓儿的心情而没有直接答应呢。”萧珏自知做错了事情,跑来哄我。“好了,别气了。也是因为知道,毓儿此时慌乱的心情,急着去救自己心爱的姑娘,自然脑子一热什么都考虑不全,才会提醒他的。”

这话说的,倒很有暗示嘛。回想昔日发生的种种,我也就懒得与他计较那么多了。

“只是啊,”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现在这复杂的心情,“我实在犹豫,若是毓儿抓回来的人真的证实是子尹派去对红玉灭口的,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头疼。”

“那倒是”萧珏附和,“但总归,子尹是个突破口,他身上还有疑点。如果能从子尹身上得到些线索,也是好的。”

第三十九话 子尹认罪了

一切和我们预料的完全一样。

红玉借口代表我们去感激子尹大人的慰问,并且当着子尹大人和子尹夫人的面,说出她在我被刺客袭击的时候,咬伤了刺客,她对刺客的身高体型的记忆描述,也和子尹大人如出一辙,因此,让子尹大人警觉。一方面暗示一无所知的子尹夫人将红玉留下用晚膳,一方面安排了杀手,在红玉离开子尹府回来的路上意图杀了她。毓儿很聪明,带着人活捉了子尹大人派去的埋伏但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活捉了子尹大人。

子尹被关在大牢里,我去看他,他隔着牢房看向我,抬了下头,“你不用问了,都是我做的,我承认。”

“那就说说吧,你是怎么做的?”我问,“既然你认罪认得这么痛快,想必已经准备好了,那么这些命案,所有遇害的人,你杀死他们布置现场的经过,你是怎么做的。”

子尹把头低下去,一个字都不再说了。

“你既然已经安排了人手去杀红玉,为何还要亲自动手?”所幸,我很有耐心,在所有的疑点解开之前,我不会让他影响到我破解一切的决心。子尹亲自动手,更像是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我们知道,他心虚了,他就是凶手,恨不得将他就是凶手的证据摆在我们面前,他认罪认得爽快,但至于案发的细节却什么都不肯说,这里面就有问题。“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你亲自被捉住了,即使我们只是抓住几个刺客,只要他们不把你供出来,我也是拿你没办法的。”

“可是萧夫人,不是一早就开始怀疑我了吗?”他说。

“但那不是你希望的吗?”我反问,“你故意在我们面前露出破绽,太多的破绽,你故意当着红玉的面掩饰你手臂上的伤,你故意拒绝萧珏为你检查伤势,甚至,你故意提出要把红玉带走,让我们察觉你对红玉的仇视这些,不都是你所希望引起我们怀疑的吗?”

疑点太多了。

此前与我们的相处,他一直都做得很好,少有露出破绽,但那一天,在我遇袭却被红玉救下侥幸逃过一劫之后的一天,子尹就像是知道自己暴露了一样,迫不及待的给了我们太多的线索。

“你到底要袒护谁。”我问他。

子尹死死闭着嘴,他漠然地看着我,那神情仿佛是在告诉我,休想从他口中套出任何消息。他身后绝对还有一个人!一个,藏匿了很深的人。

子尹故意暴露自己,难道只是想要替那个人打掩护?

他揽下所有的罪名,为什么?

“被你害死的那些人,你可还记得?”我问。

“记得他们做什么。”他很冷漠,和之前给我的印象完全不同,不再是那个小心翼翼兢兢业业的子尹大人,仿佛在揭穿了他就是杀害这些人的凶手之后,豁达了,坦然了,而且傲慢了。

“你不记得他们,想不起来你杀害他们的细节,如何能够证明,这些人是你杀的?或许,你懦弱了一辈子,只是到头来不甘愿平庸,被什么人催眠,误以为自己是杀人凶手。替他人承认了罪名?”我能够看出来,这傲慢的背后藏着一颗卑微的心。

“萧夫人,”他仰着头对我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起初与你打交道的时候,我还以为那些传说只是谣言罢了,毕竟没有多少人见过你,而且长生不死,怎么可能。但是现在,我承认,你很聪明,你的心思比常人更加敏锐,可是这一次恐怕你真的错了。人就是我杀的,我只是讨厌”

“讨厌什么?”我问。

“我讨厌他们!”

“你为什么讨厌他们?”

“因为他们该死!”

该死?仅仅是凭着该死,他就要杀人?我轻笑,这样的理由显然不能说服我。

“我杀的人,都该死。”他刻意提起,像是要让我相信一样。“没有一个好人”

“那元姬呢?”我反问。“元姬对任何人都很好,你能说她也该死?!”

“元姬”提起陈姬,子尹的态度出现了一刹那之间转瞬即逝的反应,是失落是遗憾,甚至“只能说,元姬的命不好,我是在帮她。”

“帮她?帮她就是要杀了她?你也说了她命不好,为何还要给她致命的一击。”

“她活着太痛苦了,我是在救她!”子尹说,“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她本来就该死的,活下来成为了悲哀,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结束这一切,她狠不下心,那么我帮她。”

悲哀哀,果然对上了我们对陈姬七魄的猜测。

“你不是知道吗?陈姬的身世,她只是国君的养女,她的亲生父亲被国君所杀,何其冤枉!她认杀父仇人做父亲这许多年,竟然已经割舍不下这份养育亲情,与其在生养之恩中纠结,不如死去,一了百了。”

“你要把她献祭给什么人?”我看着他狰狞的样子,质问。

“献祭?什么献祭噢,我知道了!”他大笑,“果然,我留下那么个图腾,本来就是想要引你们注意,我知道,你们一定会研究那个图腾的意义的。其实,那根本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把他们都杀了那个虐待儿媳的谒婆,那个残害山中生灵的猎户的儿子,那个懦弱窝囊的时胥,那个不守妇道的**人,还有言暨,那个败类”

“云婉呢?大司乐的女儿云婉,她又做错了什么?”

我明知道他解释的这一切,是故意在扰乱我此刻的视线,却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往下问。我想,他豁出自己来认罪,或许是想要提供给我些什么线索吧。

“云婉?”他想了想,“是大司乐的女儿啊,原来她叫云婉”

“你不知道她叫什么,那你为何要杀她?难道不是因为她快成婚了?”云婉和内史家公子的事情,相信他是知道的,我不认为他还能刻意隐瞒“献祭”的事情。

“成婚?她即使要成婚,也与我无关。我只是看不惯大司乐,那个女孩,只是无辜受她母亲的牵连,谁让大司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我们的样子,她只有这一个女儿,那我就杀了她,我看看她能落魄成什么样子!!”

第四十话 还未结束的案子

“这么说,你杀害云婉,只是因为你和大司乐之间有矛盾,是为了报复大司乐,才会杀害了她的女儿云婉?”

子尹很聪明,比我预想的还要聪明一些,他的解释看上去无懈可击,毫无破绽。为了私仇杀害了云婉,以报复大司乐对他的鄙夷,乍一看上去好像也说得过去。

“没错。”他承认。

“好,那我们来说说寒歌。”我不信他还能解释。

“我累了。”他说完,便转身躺下了。

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我看着他的背影,在大牢里停留了半晌。“好,那你休息吧。”

说完,转身离开。

“看样子,还是毫无头绪?”萧珏分明早就知道了我去审问的结果。

我点头,“他很不配合,即使承认了所有的罪状,但是在杀害这些人的事情上,我能确定,他还有隐瞒。”

“不急,那就慢慢来,既然他已经落网了,那么案子也会查清楚的。”萧珏安慰说。“红玉因为这件事受了伤,等下还是不要再与她说什么了。”

我们来探望红玉,她只身引出了子尹大人这条线索,在伏击之中,子尹大人也是拼尽全力要杀她的,毓儿虽然救了她,可她也受了伤。我答应了,即使还有很多疑点想要确认,可现在的确不是向红玉询问其他的时机。

只是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毓儿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

“这个药虽然苦了点,但是特别管用,你这次受伤要好好休息一下,把伤彻底养好了才行。这女子啊,与男子不同,本就是一丁点也不能受伤的。”毓儿一字一句的“教育”着红玉的话,听起来还有些甜。我不禁低头偷笑,萧珏连忙拉我,怕我出声扰了他们,让他们尴尬。

想来我们这对父母做得也十分不易,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情窦初开,我们却躲在门外偷听,这副光景也让人一时忘了那些烦恼的事。

“我这次,是不是惹了萧夫人不高兴了?”红玉低声向毓儿问道。

“为何这么问?”毓儿不解。

“我自己做主,借着萧夫人的名义去试探子尹大人,想来,萧夫人必定是生我的气了。”红玉这丫头还算懂事,起码知道她擅自做主的事情会惹来什么后果。

“你放心吧,我娘我娘的脾气虽然是让我爹惯坏了,但也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之后我同她好好说说,不会让她怪你的。”毓儿道。

这家伙给我气得,推门就进去了,“惯坏了?!你这臭小子,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如今你倒是掀起起你娘的脾气了是不是!”

“娘?”

“萧夫人?!”

他们俩都傻了眼,萧珏叹了口气,无奈跟着走了进来。

“爹?”毓儿有些懵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你们你们刚才不会一直都躲在门外偷听呢吧!”

“你放心,你娘只听到了你说她脾气不好。”萧珏还是给了他台阶下。

“我”毓儿的脸色煞白,“娘,我发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你娘的脾气不好,被惯坏了,反正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错呢。没事,没事啊!”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被自己亲生的儿子说脾气不好,想来哪个当娘的心里都是吃味的,况且,他还是对他心仪的姑娘说的。

“萧夫人都怪奴婢,是奴婢的错,还请您不要责罚公子”红玉眼看着我们斗气,误会了什么,一不留神就已经挣扎着从床上趴了下来,要请罪。

“你快起来。”我张罗着让毓儿去扶她,“你不用替他紧张,这小子也不是头一次在背后说我坏话了,顶多罚他两天不吃饭,我还能拿他怎么样呢。自己亲生的,又不能宰了,再说,都长这么大了,要是扒了裤子一顿打,也不好看了。”

红玉听了,低头忍不住偷笑。

“娘,你看你这是在说什么呀。”毓儿羞得面红耳赤。

小样的,你敢在你心仪的姑娘面前说你娘脾气不好,我就敢让你心仪的姑娘知道你小时候经常被扒了裤子挨揍。

红玉羡煞地看着我们。“萧夫人性情洒脱,不拘小节,着实是红玉不知轻重,错估了。还请萧夫人原谅。”

“没事,”我上前拉她坐下,她有些受宠若惊。“你有伤在身,许多礼数可以先不顾着。我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的,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红玉错愕一阵,抬头看向毓儿,二人不约而同,面色一红,纷纷避开视线。

萧珏摇了摇头。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伤势如何,光是听他们说,也不放心。”眼见红玉的伤势不重,我便也放心了,“不过,只能这一次,我知道你是为了元姬才不惜一切去找出凶手,但是以身犯险这件事,决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是。”

“咳。”萧珏轻咳,意在暗示。

我撇过头瞪他,敢在这未来儿媳面前揭我的短儿,今儿就跟毓儿去挤一张床吧。

“萧夫人。”红玉拉住我,神色急切,看来是想要知道子尹的事情。“不知,子尹大人是否认罪了?能否”

“子尹确实认罪了,也承认了,此前的多宗命案是他所为。”萧珏见我为难,便将结果告诉了红玉。

“太好了。”红玉终于安心了。“总算是,为元姬报仇了。”

“既然子尹已经认罪了,你们怎么是这样一副神色呢。”毓儿问,察觉到我与萧珏之间的怪异,“是不是这件案子,还有什么疑点没解开?”

这孩子,不该他看出来的时候,偏偏看出来了。

“萧夫人。”红玉追问。

“你先安心养伤,剩下的疑点我会再去查清楚的,子尹大人确实是凶手不假,但是他背后还藏着一些秘密,应该与案件不是毫无关系的。我得去把所有来龙去脉理个清楚,否则单凭现有的证据和他的口供,不能完全说服我就这么草草结案。这背后到底还藏了些什么,既然开了头,就要查下去。”只是这后面的事

“既然他是凶手,也承认了自己杀人,他为什么不把所有疑点都解释清楚呢。”毓儿思忖着,“认了罪,却不肯说出真相,他到底要隐瞒什么。”

“不管他要隐瞒什么,任何人在你娘面前,都说不了假话。”萧珏坦然忠告。

第四十一话 最后一个目标

我回到虚云禅师遇害的现场。

这是在七魄之后,凶手留给我们的第一个三魂的案发现场,也是在这里,让我们确信寒歌的死和虚云禅师遇害有关联,凶手的杀戮并未结束,三魂七魄之间的是有联系的。

寒歌遇害的时候,已知的是虚云禅师将会来到陈地,可那时,虚云禅师还没有到,害死寒歌的人证实是卫大人府上的下人,当时我的确怀疑过是否单纯巧合,但在那七宗命案之后,寒歌的死与七宗命案截然不同,反倒更像是我多疑,但现在我是否可以怀疑,寒歌那时候的死其实也是在凶手的设计内,故意用不同的方式,其实就是为了引开视线,而且令我们对接下来虚云禅师遇害毫无防备。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但虚云禅师的死,不仅证实了寒歌的死不是巧合之外,最后一个可能遇害的人,是否已经落入到凶手的圈套之内了呢?

和之前的杀人速度相比,凶手迟迟没有再动手,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一日,虚云禅师刚刚抵达陈地,带着他的弟子,被子尹大人带到客房休息,他应该很累了。但是没有直接去休息,反而在房中打坐,是为了什么?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如果子尹就是凶手,安排好了一切,把虚云禅师送到客房之后,他一定会嘱咐虚云禅师好好休息,子尹在自己这个凶手的身份没有暴露之前,他很低调,很委婉,毫不张扬。他一定会向虚云禅师表达钦佩,说明陈国是如何欢迎他们的。

我重新回到门口,幻想那日,我就是子尹大人。

“今夜天色已晚,国君与国君夫人皆已入寝,待明日一早,下官定当引见”

没错,如果是子尹,他必定会如是说。

那么,虚云禅师会说什么?

谢谢?不,他或许该回

“麻烦子尹大人了。”虚云禅师的样子仿佛就在我眼前,如同那日他和子尹之间对话一样,我屏住呼吸,尽力去还原当时现场可能存在的一切。

然后呢?麻烦子尹大人了,之后就回去休息了?不,他没有去休息,反而是留在了客房中,好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一样他在等谁?又或者,难道是子尹告诉他,等下有什么人会来见他吗?不,不是的,那么晚了,任何人来见他都有古怪,而且他此次造访陈地,不可能在见过陈国国君和国君夫人之前,子尹单独领他见什么人的。

再说了,有客人的话他不可能让两个弟子毫无准备,他那两个弟子是天亮之后才发现虚云禅师已经遇害的,如果有客人要来,怎么会不提前提醒他们呢?

单独会见,不合礼数。

那么,会是什么情况?子尹不可能提醒他的,难道他自己预感到了?

“不过,可惜了。此番路过陈地,原是想要见上一见那位拥有不死之身的萧夫人,没想到,贫僧与萧夫人的缘竟是因此。”我继续按照当日可能发生的情况预测,我期待见到这位传说中悟性极高的虚云禅师,或许他也像我一样,期待着这一次的见面。但,他是否预感到了自己将会遇害?

子尹那时一定很慌张。“禅师这是在说什么呀,萧夫人如今就在陈地,兴许,明日便能见到”

然后呢然后他们之间会说什么?

此时此刻,当夜的情形好像就在我眼前,这个原本在我印象中幻化出来解答疑惑的虚云禅师,却仿佛活了一般,脱离了我的想象,站在我面前。

“大人,贫僧有句话想要托大人带给那位。”虚云禅师说。

“那位?”我问,那位是谁?

“萧夫人可并非那位所想的容易对付,只怕,仍会功亏一篑。萧夫人乃是大善大德之人,自有天意庇护,是至清至净至纯而所成。逆天而为,不可取。”虚云禅师继续说道。

我有些急促,“你在说什么,那位?那位究竟是谁?其实你已经知道了,你当时已经预感到了,子尹大人想要杀你是不是!”

“时也,命也。”他没有回答我,反而是折身回到房里静心打坐,他的样子也在那一瞬间彻底消散。

时也命也?!这是什么意思?!

“禅师!虚云禅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当时已经知道子尹要害你,你知道他要取你性命是不是?!你这些话,其实是留给我的,你早已经预知了一切,你知道子尹的身后一定有一个人是不是!这个人是谁?他到底是谁!”我大喊。

客房里的一切如同在旋转一样,让我头晕目眩,异常难受,那些情绪一股脑儿的涌上,分明这一切还没解开!

为什么虚云禅师预感到了子尹要害他,却什么都没有做,而是静静的回到房里打坐等死。打坐,原来那时他知道自己将死,才会打坐,他没有拒绝这将至的不幸,反而坦然接受这宿命

我的头疼得快要炸开了。

三魂七魄的献祭马上就要完成了,子尹在杀害虚云禅师之后,只剩下最后一个目标,他为什么放弃了?这绝不可能像他自己所说的,只是一个巧合而已,他急着要除掉红玉,要暴露自己就是凶手为何?

为何!

为何!!!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难道我只能等到他们的“献祭”完成之后,才能解开整个案件的真相吗?霍汐,你要认输了吗?!

霍汐!醒醒!

大脑在飞快转动,将所有案件中的线索一一摆了出来,所有的条件,所有的可能性,那些天里,每一个瞬间所留下的丝毫线索然后,思绪回到了前日,顿时放缓,宫中无人在意陈姬的头七,唯一怀念陈姬的红玉在我们暂居的院子里祭拜陈姬,我当时停下脚步,在和他们说话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是子尹大人应该就能够轻易掌握这些人之间的关联,如果是子尹大人,他可以了解到宫外这些人所发生的事情,他也可以自由出入王宫和大人们的府邸。然后我去了陈姬生前的寝宫,我试图串联起陈姬遇害前后的一切经过,却在那时,被刺客袭击

红玉赶来,她拼了命的救我。

但是,刺客刺客几次推开红玉之后并没有伤害她!而是得空便转过身来,勒住我的脖子,他要杀我!!!和红玉无关!是我!凶手要杀的是我!

“霍汐。”

我顿时一惊,转过身。

“你怎么了?”萧珏站在我身后,看到我惊变的脸色,立刻意识到我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走过来,牵着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第四十二话 真凶

“没事。”我闭上眼睛,沉沉吐出一口气,惊魂未定。“你怎么会来。”

“我刚才又检验了一遍尸体,回到房间发现你不在,想了想,你大概就会在这儿吧。”他是来寻我的,多年的默契熟悉我的性子和想法。

但这,此时却也让我有些担心,方才我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让他察觉到了什么。我能感觉到现在我的脸还是很僵,整个皮肉都是不自在的,“你去查尸体了?可有发现?”

“和我们猜的一样,在尸体的皮肤表面,确实都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凶手给他们穿上粗劣红衣时的擦伤,**人、云婉还有陈姬皮肤表面居多,我推测,是因为她们生前皮肤娇嫩,穿着常以柔软材质的布料为主,所以粗劣材质的红衣才会留下那么多的痕迹。皮肤表面可留下的线索,大多被红衣擦拭了,难以检查出来什么。不过,在她们的头发里,果然发现了一些线索。”

“是什么?”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真相了,到底是什么。

萧珏不急着公布答案,反而是带着我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是一种花瓣。”

“花瓣?”

凶手急着处理尸体,以为给她们换上了衣裳之后,尸体曾经浸泡的水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反而真的忽略了有东西留在了死者的头发里。

“紫荆。”萧珏说。

我停下脚步,“紫荆?!”

“紫荆,喜光照,耐寒,皮果木花皆可入药,但是种子有毒。”他随口说。

是紫荆花的花瓣?我记得“你可知,紫荆在后世,是家庭和美、骨柔情深的象征。看来真是讽刺了,凶手在有紫荆的地方杀人,把这么明显的线索留在了死者的尸体上”

萧珏不理会我所说的这些,反而无声地牵起我的手,“你知道,我失去过你两次了。不要再试探我能否承受,答应我,你不会再让自己去冒险。”

“萧珏。”

他的话,让我刚才的一切都瞬间瓦解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在意,他的紧张。唯有他,是我最不想伤害的,也最舍不得伤害的,过去的种种,虽然我们不再提起,但是那都已经刻在了心上,每每想起都无法忍受。两次,是我让他失去了我两次,一次是被凶手从翾庭望仙涯上抛下,一次是我被凶手掳去陷入无尽的沉睡。

我抚摸着他的脸,他的样子早已经刻在了我心里,断不敢望。很难想象那个时候,他一点点老去,是以何种心情守着可能永远都不会苏醒的我。“对不起”

靠在他怀里,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我还活着,他还活着。

即使子尹对于杀人的经过还没有招人,但是我们破获了一连串的凶杀案,活捉了子尹的消息,却很快在陈地传开。因这破案有功,国君夫人特意派人迎我入宫,说是要特别赏赐。她在宫里大设筵席,邀请了许多大人的内人们前来,好不热闹。

在她多次表示对我为陈姬找出凶手的感谢之后,我喝得许是有些多了,竟然有些浑然,眼前发蒙,昏昏欲睡。

迷糊间,我好像听到了她们的笑声,我好像听到国君夫人吩咐宫人抬我去偏殿里休息,我好像觉得有人将我架了起来向殿外走去。模糊的眼底,是这繁华的王宫,穿过长廊,走向偏殿,模糊间,我听到了水声,嗅到了花香

这香气很是特别,好像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飘落的花瓣

紫荆。

可是,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像是在一处密室,全身都合衣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之中,靠在边上,手脚完全不停使唤,一点力气也没有。眼睛依旧模糊,意识混乱隐约看到旁边一个身影“这是什么地方。”

陈国王宫之中有一处温泉,在国君夫人的寝宫里。这个时节竟然还有紫荆,飘落的花瓣落在温泉水之中,平白添了些许惬意。

视线在缓缓恢复,我看清了这个人影,是国君夫人,她听到我的声音,走了过来。

“国君夫人?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萧夫人那么聪明,不如自己猜一猜。”她说。

“是吗,连国君夫人也觉得我很聪明是吗。”我笑着,可能有些蠢,闭了闭眼睛,莫名觉得自己很舒服,有一种让人不由得放松下来的感觉,我连身处的环境之中潜伏的危机都难以察觉,很想睡,就这样轻轻地睡去。“这里,该不会就是你们杀害那七条人命的地方了吧。”

她微微一愣。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我要很努力的集中精神,才能去抗拒那种仿若催眠一样的感受。“你,还有子尹大人,不就是在这里杀害了谒婆、庆吾、时胥、元姬、**人、言暨还有云婉的吗?”

“你知道?”她的语气,像是对我深深的怀疑,“不会是你猜的吧。”

“之前我一直在想,是为了什么,凶手为何要费力气把人带出去杀害、放血,然后,再带回他们生前的住所布置。其实,真正的献祭,早在你们布置他们尸体之前,就已经完成了。以国君夫人的身份,召见她们,根本就不需要筹谋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带出来。特别,是元姬。”

红玉认定陈姬的死是陈国国君所为,冒险前来与我说明此事,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有些不妥。不是因为红玉在追查陈姬之死这件事上表现出来的偏执,从她一开始就认定是国君所为便有疑虑。没错,陈姬和国君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表面上,国君是陈姬的养父,背地里,国君又是杀害陈姬生身父母的凶手。可是仅凭这样的关系,一口咬定国君就是凶手,证据未免薄弱了许多。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让红玉执着认为,陈姬的死和国君有关呢。

后来我仔细想过,红玉原本就是陈姬近身伺候的人,以红玉对待陈姬的态度来说,她不可能放任陈姬一个人独去何处,而不管不顾的。那日陈姬出事,红玉却没有陪在她身边。在我向红玉确认过之后证实,陈姬出事之前,红玉接到其他宫人传来的消息,是国君让她过去的,可是她左等右等都不见国君,再回到陈姬的寝宫,陈姬就出事了。

因而,红玉认定,是国君故意派人将她支开,杀害了陈姬。

第四十三话 献祭的目的

“是你,是你派人假借国君的名义,故意将红玉带走,国君原本就不知情,所以自然不会去见红玉。而就在这个时候,你让子尹去找来元姬,就像今日灌醉我一般,随随便便就可以以任何借口,让元姬失去知觉,红玉回到元姬的寝宫,元姬出事,红玉自然会怀疑,是故意支开她的国君对元姬下了杀手。你知道会引起红玉的怀疑,那日我来见你,你又刻意让我在外面多等了一会儿,等到红玉来找我,等到她和我说起元姬的死有疑点时,你再寻我进来,你算准了,我会让红玉去等我,那时,便可以自然而然的让我怀疑国君。”

她的这些心思,足够缜密,可是不巧的是,红玉所说的疑点也只是在短短的一刹那引起过我们对于国君的怀疑,很快,就被推翻了。

“是啊,原以为红玉去告诉你国君和元姬之间的关系,起码会让你怀疑一阵,可没想到”她说着,将绳子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感觉到她在用力拉进绳索,我感觉到我逐渐开始呼吸困难,可是全身乏力让我连起码的反抗都做不到,我的手力气特别虚,试了试连拳头都攥不稳,我只能拼命用手试图去撑开绳索,挣得一分喘息的空间继续拖延。

她很生气,那时候原是打算借着红玉让我分心去怀疑国君,可没想到,她丢给我这么重要的一个线索,居然没有在我们的推理过程中激起多大的水花,反而暴露了另一种可能性。“我不管你是谁,今日,你必须死!”

“你想要我死,总要告诉我一个理由吧!”我死撑着,绝不可能放弃。

“理由?”她咬牙切齿的说,不断加重手中的力气,“等到了地下,再去问阎王吧!”

问阎王?!

把未解的谜团带到死去,可不是我的风格。我至少庆幸一点,那就是她是个虚弱的女人,即便我现在中了毒,失去了大半力气,也能和她抗衡一会儿。等等虚弱?病重病!对了,“我知道你献祭蚩尤,到底是想要换取什么了!”

她一个激灵,手下的力气松了很多,她在被我看穿的这一刻很慌张。“你在说什么。”

“时间,美貌!你杀了这么多的人,其实是用这些人的命,换取你的年轻貌美!可是,你并不了解黎部的文化,或者说你根本不知道黎部的图腾,你只能凭借自己所想象的去‘献祭’,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你献祭所画的图腾根本是你们自己臆想出来的,没有任何意义,你还想要唤醒蚩尤,献祭给他三魂七魄来换取你的年轻貌美,做梦!”我对她的计划十分鄙夷,献祭杀了这么多人,搞出来的事情却像是在过家家一样。

“假的?不可能!不可能!!!”她对于图腾的事情,反应十分激烈。“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你凭什么说我的献祭图腾是假的!!”

看来我的机会来了,和我推测的一样,国君夫人和子尹是联手作案,大多案件细节是子尹完成,而国君夫人在细节上被蒙在鼓里。“你用我做最后一魂的献祭,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你”她的犹豫,致使手底下的动作稍微松懈了片刻。“你是萧夫人。你是黎部的人!”

“谁告诉你,我是黎部的人了?”我死命挣扎,把手腕抻进绳索之间,撑开,以确保在我没有力气的情况下,她再拉紧绳索,我也可以挣扎避免直接被扣死。“我和你想要献祭的那个人倒是有些渊源,这些你都不知道,却还想着害我?”

“蚩尤?”她脱口而出,“你不可能的。我知道你长生不死,但谁也没有见过,你想要用这些传说来糊弄我,你以为我是真傻吗?!”

“我确实长生不死,受命于天。你口中要献祭唤醒的蚩尤,算下来,是我作为汐月时,生母的父亲!我从华夏之前,便存在于世了,历经几朝几代,多少帝王陨落,我却还活在世上,你以为你杀的了我?!”

即使眼下,我气力消耗过甚,却仍然努力让自己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我越是沉稳,国君夫人则是越容易被说服,她会怀疑我所说的事情,因为,就会动摇。

“不可能,这只是一个传说!”

“传说?如果你相信这只是一个传说,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引我来呢?其实,你们都相信这个传说,只是从未见过有人长生不死,你们怀疑罢了!如果你真的确定,这就是一个传说,那何必非我不可,设这么大的一个圈套引我入局,岂不是,什么人都行吗?”

我算准了她并不是真正选择被害目标的人,所以在这些被选择成为“祭品”的人身上,她自己也不是完全理解的。

“不,不是的”她在颤抖,情绪起伏很大,不时牵动手中的绳索,便会勒紧我的脖子,“不是这样的。”

“难道子尹没有告诉你,选择这些目标背后的真正原因吗?七魄是喜怒哀欲惧恶爱,也就是云婉、言暨、元姬、**人、时胥、谒婆还有庆吾,而三魂,我原以为是生魂、灵魂还有觉魂,但是现在想想,说是天地人更为恰当,寒歌刚刚出世,是为地魂,虚云禅师乃是人中智者,方为人魂,而我受命于天不老不死,是为天魂。你连这些都不知道,还敢说献祭?”我看不到她的反应,但是能够从她呼吸声中判断她此时的情绪如何,来调整我的拖延策略。“你们在我儿过陈地之时,便留意了他的行踪,后来,听说我们夫妇路过陈地要来拜谢你们当时对小儿的照拂,便觉得开始这一场杀戮,以我作为最后一件祭品,对吗?!”

“你”她心虚,情绪受到影响,加上她原本有病在身,状态越来越差。

“元姬的身世,是你展开这一系列杀戮的真正诱因,虽然第一个遇害的是谒婆,但是没有人想到,这一切是因为元姬而开始的。你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也是那时,子尹的夫人入宫拜见你的时候遇到了元姬,她本是元姬生父麾下战将的未亡人,她的第一任丈夫也是在国君误会兵变的那一场杀戮之中殒命的,她认得元姬生父生母的样子,因而怀疑元姬的真实身份,将此事对你和子尹做了询问,却也因此引起了你的怀疑,你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已经打定主意要除掉元姬了!”

第四十四话 浮出水面的真相

“她,她长得”国君夫人心里的防线快要瓦解了,“子尹的夫人说,元姬和她的生母长得一模一样!”

国君当年,误以为元姬的生父要趁着筵席造反,故而在酒劲的作用下,大开杀戒,杀光了当时在府里的所有人。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刚刚出世的元姬一人,或许是出于愧疚,或许是想要挽回些什么,他把幼小的元姬带回了宫里抚养照顾,对所有人隐瞒了那时的事情,草草找了个借口,处理并且掩饰了那一场无妄之灾。

这许多年来,从愧疚开始,国君对于这个元姬是尤其的宠爱,元姬不知当年真相,对国君和国君夫人也是无微不至,本应是一段佳话。奈何,在国君夫人的安排下,让身边伺候的人寻了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嫁给了子尹。这个女人早几年死了丈夫,便去了荀氏的府上做一些粗活为生,老实本分为人谦和,才会被国君夫人身边的人看上,就促成了这一段姻缘。可没想到后来,国君夫人的病况逐渐严重,子尹的夫人念及这赐婚的恩情好容易得到机会进宫拜见,却在机缘巧合之下,与从国君夫人处离开的元姬擦肩而过,她见过元姬的生母,又因为她们长得实在太像了才引起的怀疑,当年元姬的生父生母遇害后,他们将才出生的女儿下落不明,子尹夫人便向子尹询问,却证实了元姬只是国君和国君夫人的养女,当她好心向国君夫人提起这一些,本想着能让元姬认回亲生父母,却引出了后来元姬的杀身之祸。

国君夫人一直都很在意国君对于元姬生母的那段旧情。在她听说元姬竟然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之后,她不禁怀疑,这许多年来国君对元姬的好,是否和那个女人有关。她看到元姬的样子,就会想到那个女人,她们一模一样的脸成了一根刺,刺进了国君夫人的心里,不时的疼痛,让她放不下这段旧事。渐渐的,国君夫人对元姬的态度出现了变化,她开始怀疑,元姬就是那个女人和国君的私生女,所以才会在那个女人死后,元姬被国君接回到宫里

“我就要死了可是他们,人家却还是父女情深”她不甘心,想到在她死了以后,也未必能像元姬的生母一样,在国君的心里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她就不甘心。国君和元姬父女团圆和和睦睦,但她呢,她的孩子却埋在地下早已腐成枯骨她让子尹夫人把元姬的身世告诉了元姬,借此挑拨元姬和国君之间的父女情。

“为什么是谒婆第一个死在你们手里的,为什么也谒婆!”

这是我一直都想不通的,国君夫人在宫里,她当时病得厉害,就算要展开她这一系列的献祭计划,也应该是从身边人“下手”。为什么是谒婆?

“该得她死!”国君夫人在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她的愤怒很强烈

原来那一日,因为国君和元姬之间的事情,国君夫人越想越难受,就借口要出城去散散心,可是在城外的行宫里,她却更难受了。闹着要回来,不顾天色已晚,结果入夜前后进了村子,她催促同行的子尹找个办法救她,她不想死,情绪失控的时候,他们听到谒婆咒骂长容的声音。这让国君夫人想起了自己曾被国君的生母怒斥,长容哭着从谒婆的房里跑了出去,谒婆将长容端来的汤水全部泼了出来,溅到了国君夫人的衣裳,子尹上前理论,却不想谒婆嚣张跋扈口出狂言,不识国君夫人的身份,竟然满口污言秽语将二人骂了一通,国君夫人在气急败坏的时候,拔出随身的匕首,一刀割破了谒婆的脖子。谒婆死了,国君夫人慌了,子尹在劝说之后,让国君夫人坐上了回宫的马车,自己留下来善后,他把谒婆的尸体带到了偏僻的一处。在原本的伤口上,又划了一刀,放干了血,可是当时,谒婆的衣服上染了血,无法隐瞒她的死状,恰好村子里有一户人家办喜事,粗布红衣搭在外面,子尹情急之下偷来红衣给谒婆换上,蹑手蹑脚的回到谒婆住处,布置了那样一个令人猜不到目的的现场。

也是在那个时候,子尹想到了一个能够令国君夫人振作起来的方法

“就是献祭?”这下,我明白了。子尹最初留在谒婆被杀现场的符号,只是为了扰乱视线,令发现命案的人无法将谒婆的死和路过此地的国君夫人联想到一起。“可是,你们故意留下的现场,却令无辜的长容蒙冤。案子没有查到你们身上,也是子尹背地里故意引开线索所致,子尹为了让你恢复精神不必整日困在国君和元姬生母的事情上,所以告诉你,用献祭的方式可以换取你的时间和美貌,你信了。”

“我不能就这样死去!”她歇斯底里的大叫,作为一个从未走进过她丈夫心里的女人,她不甘心自己只是平白的走了这么一遭,留下这诸多的遗憾。“我死了,还有其他女人这偌大的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只要,只要再杀了你,把你献祭给蚩尤,就能够改变这一切,换取我的时间,换得我的一切”

“蚩尤,又是蚩尤”似乎,无论周转多少年,我的命运都无法与蚩尤彻底撇开关系。“你可知道,上一个想要唤醒蚩尤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吗?”

“我要杀了你!”

她偏执的认为,只要杀了我,就完成了她所有的献祭计划,那时她就可以拥有年轻和美貌。这一次,她勒紧了绳索,面容狰狞如同索命的恶鬼,我的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因为缺氧晕厥过去

“住手!”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救兵”来了。

国君得知消息以后,赶来确认这真正的杀人凶手,却正好看到他的夫人欲对我痛下杀手,也在那一刻,国君夫人的眼中,我看到了一个女人最绝望的样子。

“娘!”

毓儿向我奔来,跳进水里,扯下绕在我脖子上的绳索,把我从水里抬了出来。

红玉趴在边上,小心地把我往上拉。“小心,萧夫人萧夫人您醒醒啊!”

国君夫人事迹败露,凄惨被宫里的守卫拿下了。

第四十五话 国君夫人和子尹

“把这药喝了。”

萧珏面无表情的端来一碗汤药,我自知理亏,还是很懂事地接了过来,可刚喝了一口就忍不住皱眉头了,“哇,你这药里你这药里是放了大把的黄连吗?这苦的,跟生嚼黄连有什么区别!”

药实在太苦了,我还是得抱怨的,他这分明就是故意在折磨我的。就算捏着鼻子,可当汤水灌进嘴巴里的时候,苦得头皮都发麻,吞都吞不下。

话音刚落,我就打了个喷嚏。

“苦?你倒还知道苦,我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了呢。”

如我所料,萧珏分明是借题发挥,故意用这碗苦到能把人活生生逼疯的汤药来折磨我。迫于他的威慑,我就算心生不满也不好说什么,但这汤药,我确实是一口都喝不下了。“我知道我这一次又冒险了,但你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吧,你看看这药,苦成这样,怎么喝。”

“小气?”萧珏对我的形容很不满意,却也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药塞进了我嘴里。

“这是什么?”我一边嚼一边问,酸酸甜甜的,口感还不错。

“现在再试试。”他还是没打算放弃让我喝下这比黄连还苦的汤药。

“真的要喝啊”我想着再和他商量商量,可看到他的表情之后,我就打了退堂鼓,算了,喝就喝吧只是这下,原本苦涩至极的汤药进入口中,竟然没了刚才那般连带头皮都发麻的苦劲,“欸?这,这药怎么突然没那么苦了?”

他看我的神情,倒是无奈了许多,似笑非笑,“让你喝药,比让毓儿喝药还难。”

“是你刚才让我吃的那个!”我明白了,原来不是这药不苦了,而是他先前喂给我的那个药丸,我的味觉暂时没那么敏锐了。

“霍汐,”他与我说,“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让你自己冒险了,可你这一次,险些又食言了。”

“没有的事。”我才不敢承认,事情的确比我预想的要危险了一些,“我既答应过你,断不会再做没把握的事情,这一次,也是做好了安排才敢去试探国君夫人的”

“爹,我娘醒了吗?”毓儿问着,推开了门。

红玉跟在他身后,瞧见我与萧珏顿时尴尬了许多。她看了看毓儿,大抵瞧出我和萧珏还有话要说,这不是一个来探望的好时机。

“别介意,我爹和我娘素来就是这样,”毓儿早就习惯了,他把红玉推了进来,“不过也好,我娘的脾气一向就比较暴躁,看着他们感情这么好,我倒是不用替我娘担心,如果被我爹休了该怎么办。”

房里紧张的气氛因为毓儿也好转了许多。

“你这臭小子再乱说话,有你好果子吃。”如今打趣,竟也敢拿我开涮了是不是。

“不过你们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呢。”萧珏接过我手里的药碗,问。

“噢,对了!”毓儿差点把那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我和红玉证实了一件事,相信你们一定感兴趣,尤其是我娘,所以就急着过来告诉你们。”

“什么事?”趁着我昏睡不醒,他跑去证实了什么?

“是这样的,在娘引出国君夫人就是子尹身后的这个人之后,我一直想不明白,子尹为何要帮助国君夫人做这么多,所以,就向子尹的夫人确认了子尹的家世,然后找到子尹族中的长辈,果不其然,让我知道了你们猜,子尹和国君夫人是什么关系?”毓儿兴致冲冲的问。

我瞧了眼萧珏,既然毓儿都起了兴趣去调查过了,我们好歹也是要配合着猜一下的吧。“既然说到了家世,而子尹在陈尸现场所留下的献祭图腾,确实有一部分与黎部的图腾符号有些相似,只不过,并不完整,我猜啊,这子尹说不定也是黎部的后人,只不过,黎部后人融于其他各部之后,对于自己的文化便遗忘了许多,再加上要是身份低微,平时只是做一些粗活的人,那么能够接触到文化的人就更少了。所以子尹的家族,大概是黎部当年融于其他部落的少数人之中,地位低下的下人,他接触过一些黎部的图腾文化,但是知之甚少,不过后来,他在陈地做了子尹,接触的东西多了,自然而然就能够用自己后来所知道的一些文化去补上记忆里残缺不全的那些黎部图腾了。”

毓儿惊得合不拢嘴,“娘,您真是神了,您怎么会知道的。”

“子尹的出身不高,但是能在陈地做官,相信一定是有人引荐,这个人,就是国君夫人了吧。”萧珏很轻易就延续我的推论猜到了,“国君夫人深信子尹所说的献祭,那么她或许也是黎部的后人,只是她所知比子尹更少,加上她能够嫁给陈国国君。或许是她的父亲并非黎部,而她的母亲则有很大的可能是黎部人,因为母亲的关系,自幼结识做下人的子尹,也合理。”

“神了,你们二位真是神了,”毓儿原是打算让我们猜,却没想到被我大概已经把他想说的都猜出来了。“可不是嘛!我查到啊,这国君夫人虽然出身不低,可是她的生母确实是黎部人,她的生母和她父亲联姻,将部分同族带到了她父亲那里,依着身份留在府里做事,而子尹和子尹的父亲,因为出身的关系,就只能留在府里做一些粗重的活计。国君夫人和这子尹打小就认识,只不过,后来陈国国君兴起战事讨伐,而国君夫人的父亲不幸战死,也算是家道中落,她族中的人就将她送给了陈国国君,于是乎,她就成了陈国的国君夫人。想当年也甚是美貌,只可惜唉,反正最后,子尹也流落到了陈地,机缘巧合遇到了国君夫人,国君夫人便请人将他引荐给了陈国国君,在陈国做起了子尹,官职虽然不高,但是勉强混口饭吃也是没问题的。只是有传闻说这两位幼时的关系便十分亲近,我在想,他们会不会”

“应该不会,如果国君夫人心里的人是子尹,至少,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了。比起感情,我倒是觉得这位国君夫人心里,更在意的是她的身份和地位。即使是对她的丈夫,她也未必动了真心,更多的是嫉妒她丈夫身边获得宠爱的那些女人而已。”

我不觉得国君夫人和子尹有私情。

“嫉妒自己丈夫身边得宠的女人,难道不是因为她深爱自己的丈夫?”毓儿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好吧,我好像说错话了。”

“不是你说错话了,而是人的心思,在感受到爱之前,早已经污浊不堪。”

第四十六话 同情不能成为脱罪的理由

一个女人最可悲的,不是爱错了人,而是她根本不懂得去爱一个人,就莫名地已经被各种欲望所蒙蔽了心。不曾见过最美的风景,不曾体验过最炽烈的情感,没有爱的欲望才是可悲的。说的就是国君夫人这种人。

其实早在我对子尹偏执得一己承担下所有的罪名开始,就对他身后的人有所怀疑。

而这个人可能是国君夫人的几率太大了。

萧珏向我证实,遇害的死者头发里,藏着紫荆的花瓣,我便已经确信,这接连发生的命案和国君夫人脱不了关系。我第一次去到国君夫人的寝宫时,就留意过那飘落的花瓣,听宫人说,因为国君夫人独好紫荆,所以这宫里的紫荆都移栽到了国君夫人的寝宫里,也只有这里,盛放紫荆。

本是蕴含着美好寓意的紫荆,却见证了一场又一场的杀戮。

她派人来请我,说是我破获了子尹的案子,要赏赐于我,迫不及待的在完全没有得到论证之前,就已经想要庆贺元姬的案子沉冤昭雪,未免和此前元姬头七截然相反。我知道,他们最后的目标是我,子尹已经暴露了,他自然杀不了我,所以就借着他半推半就的投案自首,让国君夫人在筵席后动手。进宫之时,我就已经安排了毓儿去找国君,为免引起怀疑,让原本就是宫人的红玉,带着毓儿去拜见国君,把事情告之,在筵席后将国君领来,才有了国君夫人被迫伏法的那一幕

“萧夫人,您是何时开始怀疑国君夫人的呢?”红玉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连她怀疑国君的事情都是国君夫人一手策划,她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何会是国君夫人。

“她曾经当着我的面,说错了一些话。”我说,“那时,她像是急着撇清一样,说她对于国君和元姬之间的关系并不清楚。”

“这怎么了?”毓儿也愈发奇怪,“就是因为这样?可是,国君当年铸成大错,如果真是为了赎罪才把元姬带回去,可是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元姬的身世啊,国君夫人只是知道元姬是国君所收养的女儿,有什么不对?”

这孩子,还是单纯。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做妻子的,不知道自己丈夫所想要隐藏的秘密。”我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瞧了瞧萧珏,接着说,“何况,元姬的生母原就是国君夫人最介意的人,她与国君夫妻多年,不可能全然无查。以国君对元姬的宠爱而言,她必定比任何人都好奇,元姬到底是谁,是国君从何处收养的女孩,女人的直觉往往敏感到接近事实的真相,更何况还是一个身为人妻子的女人的直觉,她若是大大方方表示出她对于元姬身份的猜测,我反倒不会怀疑她了,可正是她把自己撇得太干净,而引起了我的怀疑。”

她刻意隐瞒自己的疑惑和猜测,无非是因为心虚。

而后来,当云婉的事情发生以后,看似所有的凶杀案都结束了,凶手已经完成了他的杀戮,国君夫人迫不及待的想要阻止我继续追查下去,一开始,是试图用她的软弱打动我,然后,她的情绪几次起伏明显,接着,她想要说服我。而这,都是她试图掩盖真相的手段而已。

“萧夫人在吗?”宫里来人,奉国君的旨意接我入宫,回禀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许多年前,子尹暗恋后来的国君夫人,只可惜在一场战事之后,国君夫人的生父战死沙场,她被迫联姻与陈国国君,成了国君夫人。可是,国君也只是暂迷她的美貌而已,很快就对她失去了兴趣,转而宠幸起别的女子来。子尹在一段流亡之后,来到了陈地,原是想要打听她的下落,却也因此在机缘巧合之下与她重逢。

昔日心目中暗恋的女子,如今成了一国国君的夫人,却丝毫不见她有任何开心,国君夫人请人将子尹引荐给了国君,国君只是毫不在意的许了一个子尹的位置给他。也是这样的身份,让子尹有机会留在宫里,长长久久的守着他心里的那个女子。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国君夫人病了,即使子尹守候在她身边,可是她眼里那个本应与她琴瑟和鸣的夫君却夜夜笙歌,她的情况恶化的更加严重了。她感激子尹为她所做的一切,就让身边的宫人嬷嬷去给子尹寻一门亲事。

子尹毕竟出身卑微,配不上名门闺秀。最后找到了一个符合国君夫人所开出条件的女子,这个女子年近三十,虽说嫁过人,不过丈夫几年前战死了。温良恭俭让处处得体,是在荀氏府上做事的,国君夫人自作主张替子尹操办了婚事,那女子就成了子尹的夫人。

而她,正是元姬生父昔日麾下战将的遗孀。

国君夫人病得愈发严重,子尹夫人终于得到传召,进宫拜见。却也因此遇到了伺候在国君夫人身边的元姬,她将所怀疑之事告诉了国君夫人,元姬可能就是当年所丢的那个孩子。国君夫人气急败坏的让子尹调查,子尹一气之下还动手打了自己的妻子。国君夫人看到元姬的脸,愈发生气,似乎元姬再也不是从前守在她身边事无巨细照料的元姬,而是那个女人,那个直至此时仍然让国君放不下的女人。她想要杀了元姬,被子尹阻止。而此时,国君宠爱年轻美貌的女子,后宫并未因为一位国君夫人的病重而有丝毫变化,国君也曾因为她的美貌而万般宠爱,可如今,她有了些年纪,加上重病在身,样貌不复从前,竟招惹国君厌恶,他嫌弃她老去的模样,使国君夫人深受打击,她求子尹帮她恢复她的美貌,竟成了所有不幸的开始

她或许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爱那个男人,只是因为他的厌恶,因为他的嫌弃,让她想要报复,她失去了美貌,便想要用最极端的方法,不惜一切代价换回自己的美貌,和自己的时间。她从一开始就错了,但我,还是有些同情她的,只是单纯作为女人的角度,我同情她被欲望所蒙蔽双眼,我同情她在失去丈夫的宠爱后不择手段的卑微,可这并不能成为为她脱罪的理由。

我们每个人,不论曾经发生过什么,都不该以此为借口转而加害别人。那不是救赎,那就是犯罪。

第四十七话 没有绝对的善恶

“国君夫人和谒婆起了冲突,遭到谒婆的辱骂,一气之下将她杀害。之后,子尹安排国君夫人先行回宫,自己留下来善后,他为了掩饰国君夫人留下的伤口,在谒婆脖颈一处的伤口上,又划了一刀,以为这样日后若是追查起来,就足以掩饰国君夫人的匕首留下的伤痕。之后,因为血染红了衣裳,子尹便将一旁人家晾晒在外的红衣换给了谒婆,趁着深夜溜入谒婆的家中,布置陈尸现场。为了扰乱视听留下一个古怪的符号,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暂且让国君夫人燃起希望,不必沉浸在悲痛之中。那就是——献祭。”

献祭原本只是子尹编出来哄骗国君夫人不再消沉的借口,只是没想到编着编着,竟然越弄越大,以至于后来无法收场。连子尹都以为他所编出来的这个献祭的图腾能够真的换回国君夫人的时间和美貌了吧。

“让他们很意外的是,谒婆的事情在追查之下并未将国君夫人和子尹牵连出来,反而因为谒婆与她的儿媳长容久久不合,长容又没有确实证据可以证明自己与谒婆的死毫无关系,因而被怀疑是杀害谒婆的凶手,因为谒婆遇害当晚,先是与长容发生争执,随后遇到了国君夫人和子尹,与国君夫人再发生争执破口大骂,邻里听到了声音后便以为谒婆还是在辱骂自己的儿媳长容。在种种指控之下,长容无可辩驳,加上关注此事的子尹给予了负责调查案件的人一定的压力之后,长容被迫背负上了杀害谒婆的罪名,被处死。国君夫人和子尹杀害谒婆之后,侥幸逃脱,也让他们放松了心里防线,继续寻找目标,完成三魂七魄的献祭仪式。”

我停顿了片刻。“庆吾是山中屠户的孩子,年纪小,父母对他很是宠爱,子尹掌握着城里城外许多人的情况,他知道庆吾的父亲常常进山打猎,庆吾由他母亲照顾,他的母亲还要一边做家事,往往不能全身心的留意庆吾的一举一动。子尹趁机路过庆吾家外,引诱庆吾跟他离开,之后,他将庆吾藏在入宫的马车里,带进宫里,在那温泉之中杀害了庆吾,放血。等到庆吾的父母察觉庆吾丢失以后,已经半天的时间过去了,想要知道在庆吾走失的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很难找到线索了。之后,庆吾的父母为了寻找庆吾四处奔走,也就是趁着他们离开家的功夫,子尹将庆吾的尸体带回庆吾家中布置,留下与谒婆之死如出一辙的命案现场。”

“为何要与谒婆一样?”国君疑惑。“如此一来,不就暴露了谒婆的死并非她的儿媳长容所为?!”

我起初也有同样的疑惑,“这一点,我当初也想不明白。但后来,以我的推测,我认为这就是子尹的真正的目的。”

“这是何意?”

“长容本就是深受谒婆折磨的一个女子,何其无辜,当初若非子尹和国君夫人是头一次犯案,没有任何经验,才会留下那么多的破绽,让人听到谒婆和他们起争执的声音,也是因此才会连累长容。子尹并非凉薄,只是为了完成国君夫人的心愿,才会想出这献祭之策,既然长容被处死,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长容在死去之后依旧蒙受不白之冤。”子尹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自以为如此便能够替国君夫人掩盖一切的真相,但其实,他不算是一个真正丧心病狂的恶人,他们所犯下的罪行连累了谒婆的儿媳长容,虽然一时之间因为自己并未暴露而感到庆幸,但是在长容被诬陷杀害谒婆的罪名定案处死之后,子尹选择以同样的方式布置庆吾的陈尸现场,我想,他在完成“献祭”之余,也是考虑到替长容辩白的。还是不忍那个可怜的女人背负着杀害婆婆的罪名去到九泉之下吧。

国君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色,整件事情的发生让他看起来好像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他的神情略显恍惚,可是

“子尹的夫人,在她之前的丈夫死后,于是去到荀氏族中做一些粗活维持生计。后来,国君夫人为了寻一名年岁相当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女子和子尹大人成婚,照顾子尹大人的起居生活,就找到了她。而第三起命案,恰好就是发生在荀氏的家中,死者是荀氏家中做事的下人——时胥。时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性格懦弱,平时在府里也经常受到其他人的欺负和嘲笑。因为子尹夫人,子尹和荀氏府上有了些联系,往来荀氏的府上即使稍微频繁,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之所以会选择时胥作为第三个目标,可以说很大的程度上,也是因为同情时胥的遭遇,偏执的认为是在帮助时胥解脱。时胥是个不会得罪任何人的人,所以,子尹只要找到他,借口请时胥帮忙,把时胥引到他的车上,迷晕他,然后带回到宫里将其杀害,再借着国君夫人赏赐的名义驾车回到荀氏的府上,趁机布置,就足够了。”

“第四个遇害的人,是元姬。”我分明感觉得到,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国君的反应才真的是无比惋惜,和刚才做个表面的样子不同,陈姬的死才是深深触痛他回忆的事情。“国君夫人想要杀元姬,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早在子尹夫人告诉她,元姬的生母是谁的时候,国君夫人就已经想到了元姬的生母旧时和国君的一段情。元姬生父生母的死,确实曾因国君的多疑被误会,因而铸成大错,可若不是念及元姬的生母,国君怎会在大错铸成之后,将元姬带回宫中抚养,而且对所有人都隐瞒了那一段故事,隐瞒了元姬的身世之谜。又听子尹夫人说,元姬和她的生母长得一模一样,因而每每看到元姬,都会令国君夫人想到那个至今都无法令国君忘怀的女人。从前是自己身边乖巧听话的养女,后来,就成了仇人的女儿。毕竟元姬身份特殊,一旦杀了元姬,定会引起轰动,所以,子尹阻止了国君夫人。直到,他们将我夫妇引到陈地”

第四十八话 对与错的定义

从一开始,当毓儿来过陈国之后,他们知晓了我的存在,就已经将我当做了最后一个目标。而陈姬之死恰好是我和萧珏在来到陈地,受到陈国国君的召见,正好发生的。

国君夫人和子尹以罪案的名义,顺理成章的将我们留了下来。

遇到这样的案件,我不会袖手旁观,也就掉进了凶手一开始设计好的陷阱里。

而子尹应该也没有想到,国君夫人会在我们抵达陈地的同时,迫不及待的将陈姬杀害。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还是迅速帮助国君夫人处理了陈姬的尸体,然后假模假样的回到我们身边,装作配合我们调查的样子,第一时间掌握我们所有了解的线索,甚至,有意无意的误导我们。

国君夫人自作聪明的放红玉过来告诉我们,陈姬和国君之间的关系,可是,却未能如她所愿让我们转而怀疑国君,反倒给了我们新的思路。子尹知道这样下去很快我们就会察觉国君夫人、他、他的夫人以及陈姬之间的关系,所以,他等不了了。此前子尹在荀氏的府上无意间撞破了**人与呈译之间的奸情,只是推算当时的时间,大抵正是时胥出事前后,所以子尹匆忙离开,也是为了避免他出现在荀氏的府里引起怀疑,他选择在此时杀害**人,是为了转移我们对陈姬的调查,那时,我们其实已经逼近了真相。

那个献祭的图腾,是他编出来的,根本不存在于九黎的历史之中。

只要我们继续寻着献祭的图腾研究下去,就能察觉,那是一个并不完全知晓黎部文化的黎部后裔所编出来的,寻着这个方向想要找出在陈地的黎部人,应该不难。

子尹有国君夫人做靠山,想要从荀氏的府里将**人请出来,更不是难事。**人当时就有孕在身,而呈译的师傅无羽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徒弟,暗中对**人下毒,意图让**人在无意间小产,没了孩子,她便不能继续要挟呈译,呈译也不会受到荀氏的为难。而那一天,偏偏是无羽下毒之后,子尹假传国君夫人的意思,请**人入宫。**人还以为是自己在荀进面前得宠,才会有这样觐见国君夫人的机会,她换好衣裳兴高采烈的出发了,但却没能活着回来。

**人死了。

子尹回到荀氏的府里,像此前一样布置好**人的陈尸现场。可他们并不知道无羽在**人的药里动了手脚,所以**人遇害之后,尸体被发现,我们当时检查尸体和现场的时候,正好察觉了**人身体里的药,寻着线索找到了下毒的无羽,揭开了**人和呈译之间的这段私情,也就破解了凶手选择**人作为目标的一个关键字,“欲”!

**人死后,子尹为了迅速完成他们的献祭计划,也为了彻底困住我们,让我们焦头烂额,紧接着杀害了言暨和云婉二人。这二人几乎是同时遇害,先后陈尸,不过根据发现的时间推算,子尹是先安排了言暨的陈尸现场之后,又布置了云婉的陈尸现场。

言暨是陈地出了门的赌徒恶人,子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人所犯下的一切罪行,但是因为言暨够狠,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他。即使他身上背负了多件案子,但陈地的官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治他的罪,言暨犯了众怒,这样的人担得起一个“怒”。

而云婉,云婉的母亲是陈国的大司乐,是宫里举足轻重的人,她的独女和内史家的公子要成婚,也是陈国国君有意钦点的。成婚在即,自然担得起一个“喜”。而国君夫人对于大司乐的女儿即将成婚之事,必然也是知情的。云婉因为她母亲的关系,自小受到宫内不少的照拂,经常跟随她母亲出入王宫,恰好这一次也是。只不过大司乐去安排歌舞的表演,云婉自己在宫里走动的时候落了单,遇上了国君夫人的宫人,她毫无防备,便跟着宫人去了国君夫人的寝宫,饮下了会让她失去知觉的药,被拖到了温泉水之中,惨遭割喉放血

偏偏是这个时候,子尹带着言暨来了。不得已,二人再度动手,连同言暨一并杀害。

执念会让人疯狂。

手染鲜血,如同那吃人的厉鬼。混沌不分,善恶不辨,地狱越陷越深。

子尹将言暨的尸体留在其生前最常去的赌坊之中,然后,草草将云婉的尸体送去大司乐府中安置。因此,他并未来得及发觉云婉的头发里藏了一片紫荆花的花瓣。

“萧夫人,你是说,凶手是按照七魄在杀人?”国君此时刻意避开了他对自己夫人的称呼,而以凶手称呼,那淡薄的情意实在令人心寒。

“七魄,是为喜怒哀欲爱惧恶。虐待儿媳口出污言秽语的谒婆是恶,受父母疼爱的庆吾是爱,胆小怕事为人谨慎小心的时胥是惧,元姬是哀,与府中大夫有染意图私奔的**人是欲,天怒人怨的言暨是怒,即将大喜的云婉是喜。此为,七魄。”我对于整件案子之中遇害的人,有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谒婆、言暨和**人是真的可恶,元姬和时胥、云婉、庆吾是真的无辜,但是,人便是有错也不该凶手来决定他们的结局,但,若不是凶手,谒婆、言暨这种人又如何能够除之而后快,凶手留给我一个十分为难的问题,在善与恶的边缘,衡量是非对错的到底是什么。

律法的不健全,使得许多人逃脱罪责。但,即便是律法严谨的后世,当真就没有该死之人逍遥法外,无辜之人惨遭陷害了吗?律法真的能够为可怜人带去保障,去制裁恶人吗?穷苦的百姓,能够倚赖律法保护自己吗?不,对于更多的人来说,他们不懂法的重要性,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吃饱肚子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律法只是触犯了它的人用来逃脱罪责的工具人性,人

在讲求人道的后世,有着不断完善的律法,但这些律法条例,大多是用来约束好人。人道,当凶手的一双手染满鲜血的时候,与恶魔有何不同,人?他还是吗?

我们没有人能去否定别人的存在,没有人能够真正保护自己,约束,对与错若只能依赖善恶的自觉,究竟

我豁然从方才的“执念”里醒来,惊出一身冷汗。

这件案子查到现在,不得不说也影响了我。我失控了,对于凶手的画像让我自己模糊了对与错的意义,这才是最恐怖的。

第四十九话 唯一的遗憾

卫大人和卫夫人之子寒歌的死,看似是个意外。

但是在事后,凶手迫不及待的杀害了闷死寒歌的人,意图掩盖寒歌之死的疑点。他太着急了,反而让我怀疑,寒歌为何会被卫大人府中的下人所闷死,一个出生两天的孩子,还是卫夫人所生嫡子,卫大人和卫夫人感情很好,府中的下人更应该小心照顾才是。怎么会在哄寒歌睡觉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打起瞌睡将其闷死。

如果细究下来,让我见到那个下人,或许会让她想起,在出事的那一天她为何突然之间会昏昏欲睡。有太多的可能导致她在照顾寒歌的时候打起瞌睡,我向卫大人证实过,当天那个人在照顾寒歌的时候,房里还有卫夫人,不过卫夫人因为刚刚生产过,体力尚未恢复,她一时睡着并不奇怪。可如果将两个人情况结合起来,我认为子尹以药香迷晕她二人的可能性很高,因此,卫夫人和那下人才会因为药香的作用昏昏欲睡全然无查。

“假设,子尹先以药香令卫夫人和卫府的下人昏睡过去,再潜入房中趁机闷死卫大人的嫡子寒歌,嫁祸卫府的下人。等到卫府的下人醒来之后看到怀里的寒歌已经断气,自然不会怀疑有人趁机所为,只会认为是自己打瞌睡的时候,误将公子闷死。而卫大人和卫夫人经历丧子之痛,在下人照顾寒歌的时候因不慎造成寒歌的死已经确定,一时之间断不会多想。而那位看似害死寒歌的下人被关了起来,等到我们去查的时候,凶手已经用毒针刺入她的而后将她毒死,在此之前她受到多次毒打,身上留下许多伤痕,一个针眼在凶手的估计之中原本不会被发现的。”我说,因为子尹不肯配合,在被抓之后什么都不肯说,所以在没有得到他确切口供之前,寒歌之死的案件只是我的推断。

“假设?”国君长舒一口气,看着却并未如释重负。“这么说,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你又如何证明,寒歌的死与凶手有关?”

“因为”我看向一旁,等着红玉过来将一个包袱呈给了国君。

“这是什么?”国君问。已经让身边伺候的近侍上前检查,包袱里只是一些小孩的衣服被褥之类的。

“这是寒歌的东西。”我说,然后看到那位近侍吓了一跳,十分嫌弃似的无意间推开,他瞧向国君。我接着说,“寒歌的尸体已经下葬,不过,凶手在寒歌尸体上留下的痕迹应该也没有什么了。而这是寒歌出生以后所用的被褥,以及卫夫人亲手为他做的小衣服。在寒歌被害之后,卫大人便已经安排人将寒歌下葬,以免卫夫人伤感。可卫夫人一直怀疑寒歌的死并非那么简单,她更因丧子之痛而意识模糊,疯疯癫癫,用寒歌的被褥将衣服等物包裹起来,佯装是寒歌还活着抱在怀中不愿放手。直到我去到卫大人的府里,获得卫夫人的信任,她将这个包袱交给了我。”

“这又如何?难道这些衣服能够证明什么?”

“能够证明寒歌之死存有疑点的,不是衣服。而是他的被褥!这被褥是寒歌遇害之时还在用的,凶手以药香迷晕了房里的卫夫人和照料寒歌的下人,药香附着在了寒歌的被褥上,凶手并未察觉,因而留下了线索。”

卫夫人当时不知所措,发疯发狂,却好巧不巧的留下了这最重要的线索,告诉了我们寒歌遇害并非下人疏忽,而是有心之人的迫害。

“这”国君惊吓。

“接着,是虚云禅师的死。早在虚云禅师到达陈地之前,我们就早已听说此事,而虚云禅师到达陈地当夜,是子尹安排他住在西苑。庶日清晨,虚云禅师便被发现死在了客房之中。最后,当我回到元姬陈尸的现场调查,子尹袭击了我,意图将我勒死,幸亏红玉早有察觉,在我之后跟来了元姬宫中,恰好遇到我被子尹攻击。红玉豁出性命相救,并且咬伤了凶手。子尹代表国君和国君夫人前去探望之时,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为了顺利完成他与国君夫人的献祭,引我入局,故意当着我们的面表现出他手臂受伤的样子,引起红玉的怀疑,红玉将她咬伤那袭击我的人之事告诉我们,加上子尹的重重表现,似乎都在说,他就是凶手。为了彻底将他引出,红玉以身做诱饵,前往子尹府,暗示子尹她已经记起了一些事情,子尹便在她回来的路上埋伏了杀手。我儿萧景毓带人搭救,生擒子尹”

子尹在被抓住之后,承认了所有的命案是他所为,却不肯交代行凶的全部过程。

他在袒护凶手,而他被擒,也是他和国君夫人早已商量好的,为的是接下来将我引入国君夫人的圈套之中。因为抓住了子尹,他自己又认了罪,看似多宗命案尽数告破,国君夫人便邀请我入宫,举办筵席为我庆功,她在我的酒水之中掺杂了东西,以至于我看似酒量不济,很快就昏昏欲睡,届时,她让人将我带了下去,意图在温泉之中将我一并杀害。

“国君夫人病得严重,此前的命案都有子尹相助,而子尹被捕,作为最后的目标,国君夫人为了完成整个献祭,只有亲自动手杀了我。以她的力气想要制服我,自然不可能,而那温泉,也是我们此前一直在找的,凶手杀人放血的命案现场,温泉水利于血液流动,而且那温泉原是为了国君夫人治病所用,不会有人怀疑,他们在泉水之中加入了一些可导致人全身软弱无力加速血液流动的药材,正适合国君夫人用来杀我”

可这一次,她输了。

我在得知云婉头发里的线索是紫荆花的时候,就已经确定国君夫人和整个命案之间的关联。入宫的同时,安排红玉带着毓儿悄悄进宫去找国君亲眼目睹国君夫人对我痛下毒手的那一幕。

“不愧是萧夫人。”陈国国君由衷感叹,“精彩,精彩!”

“只是现在,这一切还只是我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做出的推论,并未得到凶手的认罪。”这是唯一遗憾的,但我相信,子尹绝不会说。

从他为了国君夫人设下整个“献祭”计划开始,他就已经决定顶下一切罪名。

而国君夫人,最多只是帮凶。

第五十话 被藏起来的真相

“已经足够了。”国君说道,“整件事已经很清楚了,萧夫人,辛苦你了。”

我沉了沉头,“还有一个凶手,也无法将其治罪。”

“还有一个凶手?”国君原本松懈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是谁?他在哪儿?”

我直直看向了他,“正是,您。”

“大胆!”国君身边的近侍怒喊道。

而国君只是轻笑一声,抬手制止了他,“萧夫人,你这是何意。”

“其实当国君夫人知道国君和元姬生母之间的羁绊之后,为了挑拨国君与元姬之间素来和睦的气氛,让子尹夫人将这个秘密暗中透漏给了元姬。元姬应该也就这件事的真伪向国君您求证过。对您而言,昔日的一桩旧事是您最想要掩盖过去的一段耻辱,您自觉愧对于她的生父生母,自然不希望有人再提起此事,因而将元姬收养之时,才会隐去她的身世,令此成谜。不曾想,十几年后,这段旧事还是被人提起,而您最不希望知道的人也就是元姬亲口向您证实,当时,您一定很难堪吧。”整件命案之中,令我觉得最惋惜的就是这件事了,“想到元姬已经知道此事,她必然会因为杀父之仇与您生出间隙,你们之间十几年的父女亲情走到了这一步,也算是彻底毁了。但比起和元姬的这一段父女之情,恐怕令您最在意的,还是这段旧事会不会公之于众,如果有一天,这件事传开了,您曾经因为多疑杀害了那些无辜的忠心于您的将士,毁人全家,收养了人家的女儿,必将造成陈国上下对您的质疑。您,不能容许这件事的发生所以,您其实早就有所察觉国君夫人会对元姬动手,您是知道国君夫人才是这一切幕后真凶,您为了掩盖这段令您觉得耻辱的旧事,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国君夫人置元姬于死地而不顾。”

国君夫人借口国君的召见,让宫人把红玉引开,而红玉在等待的时候,国君夫人对陈姬痛下杀手,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是因为这背后有国君的纵容。

红玉怀疑国君,不仅仅是国君夫人的误导,而是国君在背后真的推波助澜,他就在附近,装出一副好像会随时传召红玉觐见的样子,才令红玉对于宫人的传召,将她引来此处深信不疑。可是,国君只是做出了一个样子,然后,继续装作无辜的帮助国君夫人掩盖此事

四目相对。

陈姬当真担得起这个“哀”字。

为了掩盖一段丑闻,身在权力高出的人,昔日与她亲入父女的陈国国君,对于她即将受到的迫害置若罔闻。他也希望陈姬能够永远闭上嘴,令这一段过往永远尘封。

红玉呆傻地望着殿上的陈国国君。

“萧夫人,您很聪明。”他的这番话虽没有承认我的猜测,但也没有否认,“这件案子到此为止吧。”

我轻笑,便知道会是这样。

“萧夫人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他开出了条件。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要买我永远闭嘴,他没办法杀我,但是这段过去和献祭的命案背后真相,他要我永远不得说出。

诸侯乱世,我终于意识到,我有多么渺小。

我知道,我所能解开的真相,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的。

即使真相破解,枉死之人沉冤昭雪,但依旧有人试图掩盖,而这些人是我永远无法撼动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对于这高位之人而言,真的有意义吗?

我偏过头看向红玉,沉思片刻,“红玉与我很是投缘,她舍命救我,于我有恩,如果我想要她,国君可否恩准。”

红玉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惊讶。

“好。”国君瞧了她一眼,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我。“今日之事,相信再不会有人知晓。”

我低下了头,默认了。

这是第一次,我并未因为自己破解了一切而为死去之人感到高兴。

这些真相,终将埋在历史的长卷之中,连一个字都不会被提起。

我救不了元姬,但我能救红玉。死去的人无法沉冤,我必须用这个机会保住活着的人。即使这样的交易连我自己都深深觉得恶心。

我带着红玉离开,我拉着她的手,我生怕我一个不查,她会被那些冷血之人从我身边夺走,灭口。我的手冰凉,但是红玉的手炙热,我心中的郁气久久无法散去,万般的委屈凝聚在心头,上不来下不去,凝成了雾气,一再模糊视线。

“萧夫人萧夫人!”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我的腿软了,身子一偏差点摔倒在地。红玉用她的身体撑住我,拼命叫我回神,我看向她,那般澄澈的眼神,那般执着的坚忍,我大口喘着气,好像我随时都会被闷死。一皱眉,眼泪就落下来了。

“公子!公子快来啊!”红玉叫着毓儿,她很着急。

我觉得很好笑,我此时的反应一定更好笑,真相,真相

枉我霍汐的一世清明,如今,竟也成了这粉饰太平的一员。子尹、国君夫人都将迎来他们的结局,子尹注定要背负起一切以极刑处死,而国君夫人则会在那冰冷寂寞的寝宫里等着她一点点病死,真正的罪魁祸首

“娘!”

我听到毓儿在叫我,可是眼前一黑

案子解决之后,很快,陈地又恢复了以往的太平盛世。过来过往的人群,孩童的欢笑声,好像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国君以车裂之刑处死了凶手子尹。

没有人知道,在子尹的背后还有国君夫人,而她真的被关在了自己的寝宫里,绝望地等待着病死的那一日,她没有换来年轻和美貌,她的丈夫依旧整日沉迷美色,歌舞升平。那日殿上的,除了我和红玉之外,所有人都失踪了。

我们即将离开这里,临行之前,我去到西苑,推开了虚云禅师遇害当晚住那间客房的大门,这里在命案告破之后已经被打扫得很干净了,看上去什么都没留下,只是在这里的人都会记得发生过命案,许多年,都不会有人在这里住下了。

“案子既然已经结束,你还有何放不下的?”虚云禅师的幻影仿佛出现在了我面前,一如他为我解开最后的谜底时一般,他坐在那里,云淡风轻。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真的解决了吗?真相,并未大白于天下。”

第五十一话 执念太深

“萧夫人以为,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意义是什么。”他问我。

“自然是将凶手的罪行公诸于众,为枉死者讨回公道。”我说。

他不语,笑着摇头。

“禅师以为,我所说的不对吗?”我被他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

“死者已死,即使凶手的罪行公诸于众,得到无数人的讨伐,死者也不会活过来了。”他含笑说道。

“那又如何,至少凶手的罪行被揭露,他曾经迫害死者的行为为世人所知,便应该受到应有的谴责。”我认为,这是对死者的一种公道。

“可是谴责凶手的人,当真是为了替死者抱不平的吗。”他又问。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公道,从来都在活人的心里。”他说,“凶手的罪行,你会记得,我会记得,凶手也会记得。能够得到惩罚的凶手,必将得到现世的报应,为所做过的事付出我们肉眼所能够见到的代价。未能得到现世报应的凶手,直至死去之前,亦不会忘了曾经所为,一生都会带着赎罪的心情度过,或惴惴不安,或悔不当初,或消沉内疚,何其漫长的一生,更是一种煎熬。”

“是啊,像是陈国国君一般,他曾经因为一个误会杀害了忠心于他的元姬生父一家,杀了那么多追随他的将士,造成了后来这一切悲剧的开始。这么多年来,他也未曾有一刻放下过,直到元姬被子尹夫人认出,元姬向他求证,可是,他却纵容国君夫人害死了元姬,试图以另一个罪行来掩盖旧时的罪行。”这是我最无力改变的。

“一个过错,尚且被记得十余年之久,再加上一个过错,又如何呢。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为了掩盖一个错误,而做出另一个错误,从前的错误非但没有被掩饰,反而还加深了罪恶的感受。即使他身为陈国的国君,无比尊贵,往后的每一日都将生活在无边的苦楚之中,又如何不是在赎罪呢。”虚云禅师说道。

如此一说,我心里倒释怀了许多。“我一直以为,我所做的事情,最大的意义就是替死者讨回公道,却从未仔细想过,对于死者而言,什么是真正的公道。”

“死者已去,公道,只是活人留给自己的安慰罢了。”虚云禅师一点也不在乎这些,“萧夫人,你介意的并非不能替死者讨回公道,你介意的,是你无法挽回死者的生命。”

“是。”我承认,“如果,我能够更快一点解开这一切,我就可以阻止凶手害死这么多的人”

“萧夫人,你认为无论好人还是坏人,都应该由健全的律法来决定他们的结局,而不是凶手。可是你却没有想到,在放过坏人的同时,放过你自己。”虚云禅师说,“你执着于解开真相,却忽略了你本身也是需要被解救的人。任何善良,都应长着刺,否则你带给身边人的便是无尽的痛苦,想想你濒死之际,你的丈夫、孩子绝望的样子,想想他们并不知道你已经身陷于危险之中,他们还在等你回去,你却永远都不能再回去他们身边,又会对他们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我的丈夫,孩子

“保护自己,才能挽救更多的生命,阻止更多悲剧的发生。你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赌上,又如何爱惜别人的性命,在正义使然之前,本应怀有同理心才是。”

“你说得对。”我把破解凶手留下的真相看得太重要了,却忽略了案件之中该保护的,我连自己的性命都豁出去,凭何信誓旦旦的保证我能救其他人呢。“禅师,我有一事不解。”

“萧夫人请问。”他抬手说道。

“其实你早在见到子尹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了他要杀你,你为何不躲?”我说。

“为何要躲。”他问。

“他要杀你!”我说。

“那又如何,生生死死,就是一场轮回。死去,只是生命的另一层奥义,我们注定都无法逃开自己的宿命,用尽一生,在别人的宿命之中扮演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他说。

“但你明明已经知道了,你知道他要杀你。”

“既然是命定的劫数,不管结局如何,都应坦然而对。每一个人都有无法逃脱的劫数,何必让离开这个世界的样子过于狼狈。”

只是因为,这是命定的劫数,便要甘心赴死?

“只可惜,一直期待与萧夫人的相遇,不曾想,竟是这样的缘由。”他的语气之中,似乎听得出来一丝遗憾。“萧夫人,你为何不问你心中最想要问的?”

我心中最想要问的吗?我与他是一样的,原本十分期待这一次的相遇,我知道这位虚云禅师能够预知未来,所以“我,我哥我还会遇见我哥吗?”

“有缘自会相遇。”他一语双关,既是在说我与他之间的相遇,又是在暗指我的问题。片刻沉寂之后,他接着说,“你们兄妹之间的羁绊很深,即使重逢,也将是彼此命中的一劫,前世的遗憾,终将在今世得以解脱,但前世的纠葛,也将延续至今世,恩恩怨怨,悲欢离合,都不是你我的执念能够改变的。对于萧夫人而言,危机既是转机,绝望既是希望,打开心结方能看清一切,困于执念,则深陷泥潭,落入谷底,便是重生之时,肉身的死去,才是精神的永生。”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和我哥哥终会相见?

但,前世的遗憾,终将在今世得以解脱,前世的纠葛,也将延续至今世。这是什么意思?我和我哥哥真的会像他所说的,恩恩怨怨,悲欢离合?

“禅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要紧,该明白的时候,你自然会明白。”他的笑淡然至极,似乎对于身后事没有半点的留念,而这一刻只是为了将这句忠告留给我。

我睁开眼睛,房间里依旧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仿佛,方才的一切从不存在。

我和我哥真的还会相遇吗?

此生最大的执念,只剩下我哥了。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放弃过寻找他,但,始终一无所获。我与他之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重逢团聚,他到底在哪儿,过得好不好,我一无所知。守着一个没有结果的念想,我的期待一次次落空,我害怕最后的结果还是会令我失望,即便有着长生不死,却永远都见不到他。

他是否也像我一样,在寻找着。

第五十二话 无法选择的命运

“萧夫人。”

我从西苑离开,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与大司乐擦肩而过,她特别停下了脚步,叫住了我。“有时间吗?”

“怎么?”我问,看她的样子,似乎刚刚表演结束,云婉的遇害让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精神也不似之前一般了。

她邀我在宫内随便走走,望向昔日国君夫人的住处,眼底的惆怅渐显深刻。

“我知道你还放不下,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云婉若能知道她的身后事,也会因为你的牵挂而难过的。”我很同情她。

一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

“婉儿的胆子很小,她很怕疼的。”她嫣然一笑尽显落寞,神情也难免呆滞,在我面前,她并不掩饰自己的落魄。“萧夫人,我想请问你,婉儿遇害的时候,她痛苦吗?”

痛苦吗这应该是一个母亲最后的牵挂了吧。

我看得出来她眼底的期许,或许这个答案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她,她应该并不痛苦。国君夫人为了实现献祭的计划,她要将活人放血,为了能够顺利进行,会将遇害之人先行迷昏,然后至于温泉水之中,温泉水里有药物影响,被害的人在被割喉之后很快就会因为大量出血而死去所以,她并不痛苦。”

“那样,也好。”大司乐的神情凄婉,看得人心里难受。

“婉儿的父亲,很多年前就战死沙场了,我得知他死讯的时候,婉儿还未出世。那时,我挺着个大肚子,全靠其他姐妹的照顾和救济,才熬过了那段日子。婉儿出世后,我为了糊口,在宫里司乐,我不放心就只能把她放在住的地方,我告诉她,我很快就回来了,让她不要哭闹,婉儿就像是听懂了一样,不哭,不闹。我们十五年来相依为命,这一次难得国君开恩,有意将乖巧听话的婉儿许给内史家的公子,我本想着,她以后再也不用跟着我吃苦了,可没想到”大司乐的眼睛里,有泪光闪动。

“对不起”我深觉愧疚,如果我再尽力一些,早一点发现凶手的目的,也许可以阻止这后来许多悲剧的发生。但我没有

“萧夫人,你相信轮回吗?”她突然问道。

“轮回?”怎么可能不相信呢,轮回我深有体会。“我信。”

“那婉儿会投胎去了好人家吗?”她无助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背。

“不。”我说,我看到她转过头来看向我,“她会等你。今生与你的缘分太浅了,她会一直等着,陪着你,所以你并不孤单,从现在开始,你感受到的一切或许都是她希望你感受到的,她希望你明白,她就在你身边。等到这一世的轮回结束,她还会成为你的女儿,下一世,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大司乐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轻微抖动的肩膀,满含痛苦的双眼,都在诉说着这个女人的无奈。每每看到受害者的家人因为失去而痛苦的时候,都是我最憎恨凶手的时候,这世上,原本可以没有那么多伤害的。她的手指上有很多长年累月弹奏乐器留下的老茧,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子,一双手很是好看,却因为那斑驳的老茧让人看穿了她这许多年来的辛劳。

原本,她想要给自己的女儿最好的生活。

但这一切都被毁了。

那个女孩很怕疼,胆子很小,也许当她意识迷糊的时候看到鲜血在周身弥漫开的时候,她很害怕,她不停地在叫着她母亲

这个年近三十的女子,失去了她命运里最想要珍惜的人。

她含泪望着国君夫人的寝宫。

而在那里,一个逐渐老去的女子拖着病重的身子苟延残喘,同样,沉浸在绝望之中。

“大司乐?”毓儿听到我与萧珏说的话,回过头来问,“大司乐找你做什么?”

“她只是问我,云婉遇害的时候痛苦还是不痛苦。”我想,大概很长的时间里我都没办法忘记大司乐的那双眼睛了,那双,冷透了的眼睛。

“这被凶手害死的人,有几个是不痛苦的。”毓儿不解风情的说。

“死去之人的痛苦,不必让活着的人一并承担。”萧珏如是说,“云婉应该也不希望她母亲知道她死去的时候有多么痛苦,而是希望大司乐可以重新振作起来,好好生活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和萧珏都经历过生死离别,所以比旁人要多了些了解,“我看到大司乐当时落寞的样子,真的很难受。她和自己的女儿相依为命十余年,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真的令人惋惜。”

“那卫夫人呢?”毓儿问,“卫夫人和大司乐,谁会因为孩子被杀更痛苦呢?”

哪有这样比较的。

我刚想说,萧珏拍了拍我的手背,反问道,“那你觉得,谁更痛苦?”

毓儿真的就认真考虑起来。“应该是大司乐吧,大司乐的全部生活都是云婉,她和云婉还留下了十几年的回忆,不是说相处的越久就越难以割舍吗?”

红玉看上去,并不认可毓儿的回答。

“红玉,你觉得呢?”我问。

“什么?”红玉压根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问她,一时间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就接受了。“红玉是觉得卫夫人和大司乐应该都是特别痛苦的,无法比较谁更痛苦。对于妻子而言,最痛苦的事情是失去自己的丈夫,而对于母亲而言,最痛苦的事情是失去自己的孩子,不管和孩子经历过多少,相处过多久,但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是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得知自己的孩子被害,一定比剜心还要疼。”

红玉的答案令我比较满意,或许是因为同为女人,她的感情更加细腻,更加可以体会身为母亲失去孩子时的痛苦。

“萧夫人,”红玉回过神来的时候,很担心地问我说,“卫夫人尚且有卫大人陪伴,应该可以慢慢走出丧子之痛,但是大司乐什么都没有了,您觉得,大司乐还会振作起来吗?”

“很难了吧。”以我刚刚才见到的样子来说,“云婉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她现在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失去了云婉整个人就好像失去了全部信念。我想,大概不久之后她会离开那个伤心地,然后一个人在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度过余生。”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于她当下的状况而言,最好的结局了。

第五十三话 克妻的男人

“是谁?”年轻的妇人壮着胆子问道。

可是黑漆漆的夜色里,没有人回答她。

“到底是谁?谁在那里!”妇人的声音在颤抖,手脚在颤抖,她从一旁抓起一截柴火,抱在手中充当武器。“说话,到底是谁?!”

可那黑暗之中,仍旧没有半点声音传来。

妇人很害怕,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生涩很多,她屏住呼吸,在寂静的夜色之中,一点点的动静都显得格外明显。

但,夜色之中,她真的感觉到,那黑暗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啊!!!”

“夫人,这些放在哪儿?”红玉将我晾晒在外面的竹简抱了回来。“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这些放在外面的话,还会受潮的。”

“让毓儿做就好,你一个姑娘怎么能做这些粗重的活儿。”我正在房里整理我的书架,这个时候还没有纸张,大多都是刻在竹简上,或者写在皮革上、丝帛上,总之想要保存下来也是很费功夫的,阴天怕潮了,夏天被晒了,我这许多的心血实在舍不得就这么毁了,总之三不五时就会整理一番,或者拿出去晒晒,或者小心擦拭妥当收藏。

我见到红玉抱着我一大堆的竹简进来,便立刻腾出桌子上的地方,伸手去接。

红玉擦着汗,笑起来很是实在,“没事的,红玉从前便是做粗活的奴婢,这些事情对红玉来说不算什么的。夫人要是还有什么需要红玉做的,随时吩咐就好。”

“从前你虽是陈宫的宫人,但如今,确实我的家人,如此繁重的工作,自然要让男人来做了。”何况是这么多的竹简,“我原是吩咐毓儿,太阳落山的时候把竹简给我搬回来,他人呢?”

怎么就让红玉来做这些事了?

“不知道啊。”红玉稍稍耸肩,似乎对于毓儿的去向一无所知。“方才红玉提水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公子了。”

“这小子!”我气得满屋子找竹条,“让他给我做点事,三不五时就开小差儿,等他回来我让他好看!”

“夫人莫要责怪。”红玉连忙拦我,“反正这些事有人做不久好了。”

“这当然不一样了,让他做的,而且他也答应了,就断然不能惯他这个毛病。”我最讨厌言而无信的人,闪开红玉之后,从房里冲了出来,便瞧见萧珏在摆弄他的药材,“你儿子呢?”

萧珏一怔,皱了皱眉头。“你不是让他帮你收拾书房么,怎么问我要人了。”

“还不是这小子又给我溜了。”我挥舞着竹条,“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要不是红玉,我的竹简又该受潮了!”

这小子近来总是这样,实在气人得厉害。

只是说话间,他就回来了。“娘!”

“你还敢回来。”我挥着竹条就冲上去了,“你答应我什么了!”

“我”毓儿立刻看向院中,“竹简娘,您已经把竹简收回去了啊。”

“我让你在太阳落山之前把竹简给我收回来,你倒好!”我气得拿竹条抽他的腿,毓儿越蹦越高。“要不是红玉,你娘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攒下的老本就都毁了!”

“娘,别打了,别打了!这就一会儿的功夫,你那些竹简还真能毁了不成?!你都存了多少年了,也没见哪个上面的字消失了呀!”毓儿索性,躲到了红玉身后。

“那是因为你娘我一直都小心照顾着!”但凡一个有了闪失,我都能心疼死!“我难得交代你一件事,你倒好,又给我跑出去惹祸!”

上次惹的祸还不够,这次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毓儿一再躲闪,“娘,娘你听我说呀,我真的不是跑出去玩了,我是有事,真的有事!”

我也累了。“有事?你能有什么事!”

“我一个朋友,说是他一位远房叔父家闹鬼了,让人捎来消息,请我跟您好好说说,想让您帮忙查清楚是怎么回事。”毓儿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稳,不像是说谎。

可他是说真的,我反而更生气了。“闹鬼?!如今你娘是连趋吉避凶的差事也一并替人做了是吗?”

他那朋友什么人啊,真以为我无所不能,还能降妖除魔不成?!

萧珏倒好,躲在一旁偷笑。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毓儿自知说错了话,连忙解释,他给红玉使了眼色,一左一右的扶我坐了下来。“娘,您听我说呀,我这朋友的叔父接连克死了三个妻子了,这最近一个,才新婚不到两个月,又死了。他们家里的人就说,我朋友的叔父家中闹鬼,说是他克妻,我那朋友便觉得此事有诈,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啊,他知道我娘亲是了不得的萧夫人,就请我帮个忙,跟您这说说好话。”

“你不必哄我。”我转念一想,“克妻?你说的是真的?”

“娘,您是谁啊,我怎么敢在您面前撒谎呢。”毓儿见我动摇,急忙招呼萧珏帮腔。“爹,您倒是帮我说说话呀。”

萧珏专心收拾着他的药材,见毓儿实在穷兵陌路着急得紧,才不得不停了下来。“毓儿的性子虽有些冒失,但也知道什么事要紧什么事开不得玩笑,既是他的朋友所托,你不妨听他说说,兴许他那位朋友所怀疑的事情,并非全然只是猜测。”

说的也是。

“那你说说看,你那位朋友是怎么说的?”

毓儿松了口气,跳到我身旁坐下,郑重其事的说起他那位朋友家中的情况。“我这朋友与他叔父的关系,说起来有些复杂。他是他现在这位父亲收养的,而他的父亲呢,是庶出,因为天生残疾,所以不能生育,就从他祖母的娘家抱养了一个孩子,也就是我的这位朋友,当做养子。而他说闹鬼克妻的这位叔父,却是嫡子,继承了偌大的家业,算得上是宋国当地有头有脸的这么一个人物,只是接连克妻,都已经成为当地的奇闻了。最近一个,是不久之前刚刚发生的事情,这新过门的妻子还没两个月呢,就突然暴毙,当地的人就开始谣传,说是他们家祖宅的风水不好,克女人,尤其是克当家的女人。我这位朋友对娘亲你是十分崇拜,他也喜欢追查这些事情,可是在他看过尸体之后,就认为他叔母的死一定另有原因!只可惜他是庶出领养的孩子,根本没有人把他的话当真!所以他就想到了娘亲您,如果是您出马,一定能够立刻找出凶手,而且也足够令所有人信服的。”

第五十四话 蹊跷死亡的钟离夫人

“克妻之说,我从前有所耳闻,不过这都是子虚乌有的巧合罢了。若说是暴毙,则有许多种可能,也许是他新婚的妻子患有某些疾病,这就要问你爹了。”对于病症方面,萧珏的研究比我多,我更相信萧珏能够给出足够有说服力的可能性。

“暴毙的疾病有很多种,关键是,你那位朋友的叔母是以何种类型的病症暴毙。”

萧珏没有亲眼见到死者的尸体,一时间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我听他说,都是死状极其恐怖,他只亲眼见到了第二位叔母和第三位叔母的尸体,据说都是七窍出血。”毓儿说得也是越来越耸人听闻了。

“那他这三位叔母的死是有什么关联吗?”如果说三个女人都是同一种死法,未免就真的有些蹊跷了。“他怀疑总还有些其他的依据吧。”

“这”毓儿仔细回忆起他那位朋友告诉他的,“他说的是,他的叔父每次成婚后,不到半年,叔母就肯定会暴毙。第一位叔母是他叔父的发妻,过门后第四个月,他叔父出门的时候,他叔母就当夜暴毙了。第二位是在他叔父发妻暴毙两年后,家人张罗着娶的,也是城中的士族,过门前一切正常。可是过门后的第六个月也就是腊月,正当他们家都在准备过正月初一的时候,他的第二位叔母在某天一大早就被发现猝死在了院子里。然后就是如今这位,过门第二个月,就被发现暴毙了。”

“如此说来,确实有些蹊跷。”这新过门的媳妇都未能熬过半年,委实有些费解。“你那位朋友叫什么?”

“钟离瑾。”

宋国。

钟离家新过门的夫人暴毙,过来过去的人对钟离家议论纷纷。接连三位夫人暴毙,对钟离家这位嫡出的大人影响很大,莫名承担了不小的压力。

马车停在了钟离家大门前,毓儿说明来意之后,钟离家这位当家的大人亲自迎了出来,将我们请人府中。“没想到此事竟还惊动了萧大人和萧夫人,您二位能够亲自前来,实在”

“我儿与你家的公子瑾有些交情,我也是受人之托。”我打量着府里的布置,似乎并未看出钟离家在办丧事。“听闻钟离大人的新婚妻子不日前暴毙,不知,是何缘由?”

“萧大人,萧夫人”钟离大人说着,支开了下人,这堂里只剩下他和我夫妇二人,“既然二位亲自前来,想必对我钟离家发生的怪事有所耳闻,我也不瞒着二位了,说来确实古怪,前后四年的功夫,我三位夫人都是在新婚不久暴毙。如今城里对我钟离家说什么的都有,对此,我也是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样,钟离大人先不要着急,我夫君在这,能否先带我们去看一下尊夫人的遗体?”如果能从死者的尸体上找到线索,或许就能够确定钟离家先后暴毙的三位夫人究竟是死于意外,还是人为。

三个人丧命的时间跨度为四年,而且都是这位钟离大人的新婚妻子,确实太过巧合。

“好,萧大人,萧夫人,请随我来。”钟离大人将我们领到南苑的灵堂之中,“我夫人暴毙之后,我对于她的死深感疑惑,瑾儿与我提起我先前两位夫人的死,认为有疑。瑾儿说他与萧大人之子有几分交情,或许能够请来萧夫人查证,让我务必将尸体留下,以便检验尸体,确认死因。二位所看到的,便是那日我夫人暴毙之后保存下来的原貌,在那之后,绝没有任何人动过。”

我看向萧珏,这么说来尸体保全下来的线索应该不少。

萧珏拿出准备好的工具,清理过手之后,便上前检查尸体的死状。

“钟离大人,你这位妻子是具体什么时候暴毙的?”我嗅到发臭腐败的味道,不免要向他确认一下。

“是六天之前。”钟离大人说,“那日我正好有事出门,当夜便没有回来。怎会想到,她竟然”

六天,难怪了。我们赶来这里都用了两天,这么说钟离瑾找到毓儿的时候,正好是这位钟离家夫人暴毙的第四日了。

钟离大人名曰钟离延,暴毙的第三位夫人是姜氏,新婚二月。

他的兄长钟离南是他父亲妾室卫氏所生的庶出,也就是毓儿那位朋友钟离瑾的养父,生来残疾,双腿萎缩不能行走,于是乎就从卫氏的家族里挑选了这么一个年岁相当的孩子过继身下,当做养子。

钟离延还有一个同母所出的亲弟弟,钟离畅。钟离畅则是有些痴傻,二十出头的年纪,智力却还不如三岁的孩童,据说是受到过一些刺激导致。

除此之外,他们的父亲还有一位已故妾室,生有钟离孚和钟离月兄妹。

“钟离大人,您夫人生前可有何病症?”萧珏在初步检查之后,向他询问道。“比如一些需要长期服用汤药的病症。”

“没有啊。”钟离大人在听过萧珏的询问之后,表现得也很奇怪,“我夫人的身体一向不错,成婚两个月以来,她连风寒都没有受过,我更从未见过她喝汤药。”

“这就奇怪了。”萧珏说。

“怎么回事?”我提起裙摆走了过去,以我和他的默契,自然知道他这句感慨里的疑惑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你来看。”萧珏示意我看向钟离夫人的脖颈和手臂,皮肤表面有很奇怪的纹理。

“这是什么?”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痕迹,不像是尸斑。

“这应该是长期服用某种有毒的药物留下的痕迹。”萧珏现在还不能确定,死者生前究竟服用了哪一种有毒的草药,可是看到尸体表面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这绝不是一年两年服用留下的,起码也在五年以上了。”

“五年?!”我倒吸一口冷气。“有毒的药物,这能说明什么?难道钟离夫人有自残的倾向?”

萧珏用指腹按压尸体表面留下的痕迹,不过死亡多日,得到的反应不是很明显。

“我认为,死者生前服食有毒的药物,是为了治病。”

“治病?”钟离大人显得很茫然,他对于自己这新婚妻子明显不够了解。“是什么病?为何要服食有毒的药物?”

需要服食有毒药物来治病,莫非

“这就需要打开尸体的内脏,做仔细的检验才能确定。”

第五十五话 被吓死的

萧珏说要打开尸体取出内脏检查,我就知道,他怀疑死者生前的病症与内脏有关。但这打开死者的尸体,检查内脏恐怕钟离大人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什么,要要打开尸体,取,取出内脏?!”钟离大人的反应和我预测的完全一样,他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钟离夫人的死,可能与她生前的病症有关。想要确定她生前长期服用汤药治的究竟是什么病,就只有取出她的内脏慎重检验之后才能确定。”我尽量用婉转一点的话来向钟离大人解释打开尸体取出内脏检查的必要。“我们现在怀疑,死者生前服用有毒的药材治病已经很多年了,但是您并不知道您夫人患有这类疾病,如果她之前故意隐瞒了她生病的事情,那么这就有可能是她暴毙的原因。”

“可是这取出内脏”钟离大人对这样的检验方式很抵触。

“您也想知道,您夫人暴毙的真正原因不是吗?只有先从死因下手,确定她到底是因为病发,还是受所服用的药物影响,排除这两种可能之后,那么他杀的可能性就很高了。”我还是要把实情告诉他的。

“这”钟离大人很为难。

“叔父,如果叔母当真是被人害死,一定要为她找出凶手,决不能让害死姑母的人逍遥法外才行。”

这个声音

我和萧珏转过头去,看向和毓儿一同过来的那个人。

怎么会哥?!

“爹,娘。这就是我那位朋友,公子瑾。”毓儿说。

公子瑾?!他居然他居然和我哥霍准长得如此相似,连神态举止都如出一辙

“娘?”毓儿觉得我很奇怪。

“公子瑾前些时候是否去过陈地?”我那时看到的人与他很像。

“萧夫人如何知晓?”他很惊讶,“三个月前,确实曾经随着师傅前往陈地学习。”

“我当时也在陈地。”毓儿惊奇地说。

“是吗?我倒是听闻陈国当时发生了接连数起命案,只不过,我们在陈地并未多作停留,庶日一早就离开了。”钟离瑾说。

果然,我那时在人群中看到的,应该就是他了。

真的是他吗?我哥回来了?!

陈国之行三个月之后,我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他。

“娘?娘!您怎么了。”

直到毓儿伸手推了推我,我才反应过来。“什么?”

“娘,您没事吧。”毓儿很担心。

“萧夫人,您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不知是否舟车劳顿,因而疲惫?”钟离瑾连蹙眉的样子都像极了我哥。

“确实。”我生硬地说道。

“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等我忙完了就将结果告诉你。”萧珏知我的心思,他看到钟离瑾的时候,怕是与我一样的震惊。

我用力呼吸着,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不必了,我也想尽快知道,死者的死亡真相。钟离大人,您决定好了吗?”

为了找出死亡原因,钟离大人迫于压力,也只得暂且同意了我们的想法。打开尸体检查内脏,如果内脏出现病变,那么死者暴毙的原因可能就是病发。

毓儿跟在身边帮助萧珏打下手,而钟离瑾似乎对萧珏的尸检很有兴趣,竟然跟着我一起观摩尸检过程。萧珏将锦帛盖在钟离夫人的尸体上,下刀划开了尸体,钟离延忍不住冲出去呕吐了起来。

萧珏从尸体内将内脏逃出,逐一检查。

“这是要查什么?”钟离瑾侧目向我询问。

“查病变特征。”我说,现在的科技有限,只能从肉眼观察内脏病变的一些特征,许多技术都无法准确应用,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很遗憾。“钟离夫人的尸体表面,出现大片中毒后留下的纹理,在死亡之后,血液凝固,一些毒素沉积在毛细血管里,显现出暗色特征,所形成纹理。说明她生前长时间服用含有毒素的药物来治病,我们怀疑,钟离夫人生前便患有内脏疾病,而且这种疾病是很多年的顽疾了,需要长时间服用这种有毒的药物来治疗。检查她的内脏,就是想要确认,她的内脏是否发生病变,以此确认她的病症,来推断她生前服用的有毒的药物究竟是什么。”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确认,她的死因究竟是病死还是毒死?”钟离瑾很聪明,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点头,“没错。”

和毓儿说的一样,钟离瑾真的是对破解案件有着浓厚的兴趣,他的眼神像我哥当年一样锐利,我从他身上总是能看到我哥的影子。

是他吗?我不断问我自己。

或许我私心里已经认定,他就是我哥的转世。

“萧夫人,如果叔母既不是病死,也不是毒死,那么被人杀害有几种可能?”钟离瑾丢给我一个难题。

“这个问题,在没有确认死因之前不好回答。”我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在不知死者的死亡真相之前,所有的猜测都只能是假设。“要看尸体表面有没有伤痕,比如颈部的勒痕,口鼻处是否留有淤痕,刀刺入的痕迹,还有重物击打的痕迹,从高出摔落的痕迹,甚至,胸腔和口鼻中有无积水淤泥的痕迹。”

“颈部的勒痕可能是勒死,口鼻处的淤痕可能是被人捂住口鼻而活活闷死,刀刺入要害会伤人性命,重物击打要害可能是被砸死,高出摔落是摔死,那胸腔和口鼻处的积水淤泥应该就是淹死了吧。”他对于我所说的这些,很快就能做出判断,直觉很敏锐。

“不错。”我很欣赏他的果断和自信。

萧珏在整个检验过程中一言不发,气氛十分紧张。从他的神态之中,我感觉得到,他似乎认为这一次的案件很棘手。

“怎么样?”在看到毓儿将手巾递给他擦过手之后,我问道,“她到底是病死的,还是毒死的?”

“都不是。”萧珏否定了我们一开始的猜测。

“都不是?那这么说,她果然是被杀”我现在知道萧珏当时的反应为何那样了。

“不,她是被吓死的。”萧珏直接给出了一个我们全都出乎意料的答案。

“吓死的?!”这个死法还真是一言难尽。“怎么会这样?”

“是麻黄,死者患有哮喘,应该多服用麻黄,而过量服用麻黄,会导致心脏病症的发作,甚至猝死。”萧珏说,“死者在服食麻黄之后,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她的心脏异常,是被活活吓死的。”

第五十六话 诺儿

什么情况?

还真是让人意外的死法啊。

此前我们都未能料到,这位钟离家新夫人的死法如此离奇。吓死的?!

根据萧珏解剖了整个尸体后得出的结论,钟离夫人原本就患有天生的哮喘,长期服食的汤药里,有一味药是麻黄。麻黄可知哮喘,但是过量服食后对心脏会有极大的影响,会造成血管的扩张,致人猝死。而血管扩张,肌肤表面留下的暗红色纹理,正是因为这味药的影响。而死者钟离夫人姜氏,在服食大量麻黄之后,突然受到惊吓,激化了心脏器官的衰竭。因而造成了她的暴毙。

我们找来了出事当时,原本应该在钟离夫人身边伺候的婢人诺儿。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的,夫人的死和奴婢无关!奴婢是冤枉的!!!”诺儿一进门,她的一双眼睛打量过我们之后,立刻开始推脱她和钟离夫人的死之间的关系。

我皱了下眉头,随后看向萧珏。

“你不必担心,”萧珏出声安抚,“你是钟离夫人的婢人,我们只是想要查清钟离夫人的死,自然是要将你寻来,向你证实一些情况的。”

这个婢人好像特别紧张,她一进门就否定她与钟离夫人的死有关,这举动未免也太明显了。“我听府里的人说,你是钟离夫人从娘家带来的?”

“是。”她的眼睛,在我和萧珏之间打了个转儿,她对我很防备,可是看到萧珏的时候,她的瞳孔略微扩张,身体所呈现的反应也是稍微放松的。

或许她私心里认为,萧珏会帮她。

“奴婢奴婢自小侍奉在夫人身边,熟悉夫人的一切,是故,夫人成婚之时才会将奴婢一并带来。”她低头回我的话,然后抬起头看了眼萧珏。

如果单纯是作为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说,诺儿这样的举动会让我有些许心生不快的感觉。好像她在盘算着什么,甚至,当着我的面向萧珏释放出她很无辜她很可怜这样的讯号。这是一部分女人天生具备的魅力,而诺儿在有意无意之间,将她的优势利用得很好。

“如此说来,你应该更加了解钟离夫人才是。”萧珏问。

“是。”她回萧珏的话,卸下了一些本能的防备,语气也不由得放柔和了许多。随后,她抬起头看向萧珏,又接着解释说,“奴婢自小便进到姜氏的府里,送到了夫人身边,小心翼翼学着照顾夫人,已经有十三年了。夫人的事,奴婢一直都是最清楚的。”

“那你是否知道,钟离夫人生来患有哮喘的事。”我抓紧机会向她证实。

“什么?”她被我问得愣住了。

“就是喘鸣,发病时咳嗽、胸闷、呼吸困难。”萧珏解释了一下哮喘的意思。

“噢”她明白了,眉头皱了一下。

“不方便说吗?”萧珏问。

她的举动很刻意,像是故意要让我们知道,她很为难。

“这这是夫人,和姜氏族中的事情。奴婢,实在不好说”她说。

“可是这事关钟离夫人的死,你作为一个跟随钟离夫人十三年的人,也希望为她查出真相吧。”我一向喜欢那些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哪怕先前像红玉那样,甚至是给了我们错误方向的人,起码那是一个方向,总好过诺儿这样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分明藏着掖着,可就是一直不愿说实话的人。

“死这,这从何说起?夫人她不是突然暴毙的吗?这是要查什么真相啊?!难道”诺儿的反应很强烈,与她表现出来的强烈的肢体反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眼底的情绪浮动,没有丝毫让我觉得她感到惊讶的反应。也就是说,她在进这个门之前,就已经对我们可能说的话进行了预测,她知道我们要向她询问什么,连带着当着我们的面所表现出来的所有反应,都是她提前预设好的。

“你如果知道钟离夫人生前有何病症,不妨直说,可以帮助我们查清楚她的具体死因。”萧珏说。

“难道,夫人真的是被害死的?!”她在这一瞬间所暴露出来的恐惧倒是真的。

“目前还不确定,但也要你帮助我们证实这些猜测。”我说,“如果她的死不仅仅是病发,而是他人有意所为,你要知道,你现在也很危险。”

“奴婢”她很想为自己辩解,可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的她看向萧珏,她的眼神里有着很明显的一种“不怀好意”。“和奴婢无关啊,奴婢”

“你要是知道,便说吧。可能帮助她,也可能帮助你自己。”萧珏提醒她,毕竟这不是她还需要顾及别的选择的事情。

听到萧珏的话,诺儿低下头,从她两手之间不断相互揉捏的小动作足以看得出来,她相信萧珏,而且她是的确在认真思考萧珏给她的建议。

这个女孩子的防备心实在太重了,而且她对同性有很强的针对,比起同性,似乎更愿意相信能够被她假象所迷惑的异性。只是她还太年轻,表现得并不算滴水不漏,难免在技巧上会显得有些破绽,不过与其他十岁到三十岁的女人相比,这个女孩子也算是个钟翘楚了。

“奴婢,奴婢知道,夫人从小便患有此病。”她支吾了半天,还是说了,眼神一直留意门边,她焦急地望向萧珏恳求说,“奴婢说了,您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是奴婢说的呀!”

萧珏转而看向我,我点了下头,她有她的顾虑可以理解。

“好。”萧珏才回复她说。

“奴婢知道夫人从小就有这个病,稍微一受到些惊吓刺激,就会发病,发病时十分严重,好像好像要将人活活憋死一样。奴婢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病,不过听姜氏的族人说起,跟中了邪似的。所以姜氏族中的大人和夫人就让所有人隐瞒此事,知道这事的人原就不多,奴婢是因为自小侍奉我家夫人,才知道的。”她说,“后来,奴婢跟着夫人来到钟离家,就是为了偷偷侍奉夫人,免得夫人病情发作。”

“你家夫人常年都在喝药,但是她嫁到钟离家已经两个月了,钟离大人对此却完全不知情,是怎么回事?”其实我已经大概可以想到为何会是这样了。

第五十七话 你就是我的阳光

姜氏隐瞒了她的病情,她的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自小药就断不了,诺儿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姜氏身边侍奉,她知道姜氏喝药的事,也亲眼见过姜氏发病的样子。只是,姜氏的族中为了家门的名声,对外隐瞒了此事。

连同钟离大人也不知情,无非是姜氏的父母隐瞒了她的病,让她可以找个好归宿。否则患有这样的病症,一旦声张开了,自然没有名门望族愿意迎娶姜氏这样的女子。

“夫人的病,需要注意的很多,不得生气不得劳累不得着凉奴婢自小伺候夫人,这些事情牢记在心不敢有半分怠慢。夫人的母家不愿大人知道夫人的病,所幸,夫人成婚前后这已经半年未曾发病,一直都控制得很好,不料不料前些时候却突然又发病了。”诺儿本性不坏,但她说起姜氏的时候,却也不是毫无保留的。

她的眼神只要一动,我就意识到她对我说谎,或者她有所隐瞒,这段话里她有两次这样的反应,让我不禁琢磨她想要隐瞒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姜氏待你如何?”我问。

“夫人待奴婢,自然是最好的。”她怯怯的说,有几分心虚。

我趁她低头的时候,向萧珏摇了摇头,意思是就算再问下去,她会想要告诉我的,也未必是真的。今日她撒了太多的谎,自以为毫无破绽,但这也同时让我发现,诺儿这个人,撒谎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来了,有的时候根本没经大脑细细思考,实在“那先这样吧,你回去吧。”

我说完,她却动也不动。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似乎是更偏向于萧珏了。

“看来,你有话想要对我说。”萧珏明白她的意思。

可即使如此,她也不动不开口,而是悄默默的抬起眼角瞧了瞧我。好像是告诉萧珏,她介意我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说。

“不知钟离大人素来与你家夫人是如何相处,但是我与我夫人却毫无隐瞒。你想要说什么,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反正,她都会知道。”萧珏笑眼弯弯地看过来,极是温柔。

“萧大人”诺儿更像是豁出去了,她突然对着萧珏就跪在了地上,“大人,如今夫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奴婢留在钟离家,恐怕也会有危险,奴婢恳请大人收了奴婢,奴婢愿做牛做马伺候萧大人和萧夫人!”

果然不出所料啊。

她是在为自己打算以后的路,选中了萧珏。

我不禁莞尔。

萧珏自始至终也没说让她起来或如何,只是不远不近的避着,这女子的心思相信他也一早就察觉到了。“你不必求我,还是去找别的路吧。”

“萧大人!”诺儿这会儿才想起来留意我的反应。“萧夫人奴婢绝无觊觎之心,只是”

“你是什么心思,对我们夫妇而言并不重要。如今看来,我夫君确实没有收留你的打算,你还年轻,不如再去做其他打算也好。”

我也不可能在萧珏面前帮她说话。

这古时的女子虽讲究三从四德,可在我这儿,站不住脚。萧珏既是我的丈夫,我便不能容忍他身边有其他女子,相信他也是这么想的。

“萧夫人难道是介意奴婢年轻?”

她恰好看到萧珏望向我,以为萧珏“惧内”,是迫于我的压力才不敢答应的。而我则是因为她年轻

年轻我不由得觉得好笑。这要看年轻的定义是什么了,若是活过的年岁,大概她老祖宗出生的时候,我和萧珏就已经在一起了。若是指活过的时候

也许我该回她一句什么,活生生吃了哑巴亏的感受不太好。

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自以为很有心计,妄图以此话激我,其实我和萧珏都看得出来,她那些浮在表面的心思,势力而且不单纯,她的心计浅薄,却还在自作聪明。我若是被她惹得生气,委实犯不上。若是回她一句两句的,岂不是显得我与她一般没有格局了吗?

红玉从门外进来,撞上了这一幕。

“带她出去吧。”萧珏说。

红玉点了头,就上前去拉她,诺儿打量过红玉之后,竟目露鄙夷之色,她挣脱开红玉之后,又不死心的想要求个答案。红玉也是个倔脾气,哪里还顾得上她愿意不愿意,生拉硬扯的就把人给拽出去了。

“你当真不生气?”萧珏含着浅浅的笑意,勾着嘴角,故意问道。

“我为何要生气?”我反问道,“若说真的有些不快,也是因为她竟不如红玉的一根头发丝,红玉忠心,但她却在处处为自己留退路做打算,嘴里没半句实话。可若说是因为她当着我的面勾引你,那实在犯不上,你若是能看得上她,当初我便不会看上你。这一点,我还是很自信的。”

年轻的姑娘并不懂,一起走过的年岁是她们永远都插不进去的。

萧珏倒是有些失望。

“怎的?”我瞧出端倪,“照你的意思,非得是我吃了醋,然后跟你大闹一场,拽着儿子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你始乱终弃,见异思迁,再然后闹得人尽皆知,提起我们家,人人都当做一场笑话,你就觉得痛快了?”

“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萧珏过来,顺势拉我的手,他的手心温热,很暖。“我既喜欢你懂事,但你偶尔若也能像从前一样活泼自在一些,我也不会介意的。”

“活泼自在?你如今为何觉得我不活泼,不自在了呢。”我伸手戳他的胸口。

他握住我的手,眼里满含笑意,似是浮动的春水一般,温柔得漾开层层涟漪。

“我可从未觉得,我有什么是不自在了的。我有你,也有毓儿,你宠着我惯着我,毓儿三不五时的再陪着我闯点儿祸,怎么就不自在了?可毕竟是这个年岁了,经历的事情多了,看开看不开的也都要学着接受,我是毓儿的娘,毓儿早晚都要娶妻生子,难不成到了那个时候,我还要提着裙子跟着孙子们去掏鸟窝偷鸟蛋就算活泼了?”

对于他说我不活泼不自在的这个结论,我是不服气的。

萧珏比我更在意那些事情的发生,他太小心了,只看到了事情发生之后,我受到的触动、打击,他知道我想念我哥,却不懂这世上许多感情都是在一个互补的关系上。没有绝对的伤害或者绝对的好。

我说,“当阳光照进黑暗的同时,还会驱散寒冷,总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避免的,但是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阳光。”

第五十八话 钟离瑾的线索

钟离夫人姜氏的死,现在看来存在的疑点是,出事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被吓死?按理说,整个钟离家只有她自己和诺儿知道,姜氏天生就患有哮喘,而且长期服用一味麻黄治病,惊吓和过量服用麻黄都是造成她猝死的诱因。诺儿是个利己的人,虽然就姜氏的死她向我们隐瞒了许多事情,但是在姜氏死后,诺儿急着为自己寻找出路,想要离开钟离家这一点,也足够说明诺儿对一些事情有了些怀疑,她不想自己困死在钟离家。

从一开始知道姜氏病症的,在钟离家就姜氏和诺儿两人,姜氏正是新婚,她母家一再隐瞒此事也是为了她,她不可能揭穿自己的老底,来到钟离家必将守口如瓶,绝不会对自己的病情泄露半个字。

而诺儿

诺儿在怕什么?

凶手是利用姜氏本身的症状,才设计让她受到惊吓暴毙而死,也就是说,除了姜氏和诺儿之外,还有一个人也知道姜氏的病情。这个人和诺儿有关系的可能性很高,诺儿知道,这个人清楚姜氏的病,那么这个人是凶手的几率就很高。

所以她害怕了,她急着寻找能够带她离开钟离家的人。误打误撞的找上了萧珏

虽然从诺儿的直接对话里,我们掌握的线索不多,但是诺儿的反应却给了我们线索。

我不禁想,到底是什么人,以什么样的目的一定要杀了姜氏呢?费这么大的力气,装得像是自然死亡一般。这对凶手而言有什么好处?

“萧夫人。”钟离瑾的出现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起身迎他,“钟离公子。”

“萧夫人不必客气,瑾与景毓兄是好友,萧夫人既是景毓兄的母亲,于瑾而言,也并非外人。”他说。

其实我刚才倒还真的担心,他不会说出什么,因为他们是朋友,我是毓儿的母亲,也就是他的母亲这样的话来吧

“不知为何,初见萧夫人的时候,瑾竟有一种特别的情绪,似在暗中浮动,仿佛认识已久,故人重逢。今日突然与萧夫人说及这些,似乎也十分冒犯。”他说完,揖手请罪,却并不后悔说出了这些话。

“是吗?我在见到公子时候,也有同样的感觉。”只是如今的处境,实在不便多说什么,既然我已经认定了他与我哥霍准必定有着直接的联系,那么日后一定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若当真将实情告诉他,恐怕还会为他惹来麻烦,那就真的太不好了。

“瑾自结识景毓兄以来,便听闻了萧夫人的许多事,心生敬佩。”他说,“说来惭愧,瑾本也有意成为像萧夫人一样,还公道于苍生的人,但,一人之力实在卑微,以瑾一个养子的身份,能够做的实在太少了。”

看来,他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苦恼。

这也难怪,他是钟离家的养子,他的养父钟离南还是钟离家妾室所出,他在钟离家想要出面,确实有诸多不方便。我能理解他的为难,只是觉得惋惜,若是从前,我哥定不会在意这些的,他是那样一个执着、不羁的人……

“萧夫人?”

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回答他,他见我出神,等候了片刻都不见我反应过来,才出声叫了我,略显疑惑。

“没什么,只是看到公子,便想起了一位故人。”我说,“既有心让真相水落石出,能做的,往往不只是眼前所看到的,公子今日特意来寻我,想必不是为了同我抱怨身世所限。”

他低头微微一笑,还是稍微露出了三分的稚嫩。“萧夫人果然是个能够看穿人心思的聪慧女子,看来,瑾的心事是瞒不过萧夫人的。”

承他的夸奖,我也很欣慰。

“如果我猜得不错,公子想必是为了向我提供查明真相的线索而来。”他的身份注定了在钟离家难以施展开,想要查找真相难上加难,行动也处处受限,但我想,他不是一个轻而易举就会被这些东西限制住的,而且他在钟离家生活了那么多年,也必然知道一些钟离家的人不会轻易告诉我们的线索。

他今日来寻我,应该就是为了把他知道的那些线索告诉我,为我提供一个接下来查证的方向。用他掌握的线索加上我的能力,把真相查明出来。

“萧夫人应该已经见过了诺儿吧。”钟离瑾问。

“公子说的是,姜氏的婢女,诺儿?”

“正是。”他点头确认,“诺儿是姜氏从娘家带来的婢人,自小跟随姜氏,姜氏新婚遇害,想来萧夫人一定会从姜氏身边的人查起,自然不会错过和姜氏最亲近的人。”

他倒是清楚我会怎么调查下去。“公子说的不错。”

“那依瑾看,想必萧夫人在诺儿那里,也并未得到太多有用的线索。”他的神色告诉我,仿佛他已经知道了诺儿会和我们说什么,也猜到诺儿的心思。

连同那得意的时候,眉尾翘起的样子,都像极了我哥。

我只得默认,因为让他猜中了。“可是公子能否告之,是如何猜到的吗?”

“其实这很简单,早在姜氏出事之前,诺儿向萧夫人和萧大人说的话,已经同瑾应该已经说过一遍了。”他笃定的说道。

这,还真是让我出乎意料……

诺儿向萧珏提出的那些,竟然已经向钟离瑾说过了?

我不由得有些尴尬,“这……”

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萧夫人不必难堪,其实在瑾看来,诺儿并非要当着萧夫人的面如何,相信萧夫人也有所察觉,诺儿此举意在表明她的处境让你知晓。”钟离瑾说,“不管是姜氏出事之前,还是姜氏出事以后,诺儿急着想要摆脱钟离家,此举过于明显,似乎是急着希望被人察觉到,她已经预见了自己临近危险。”

“你也有这种感觉?”看来,钟离瑾与我所想相同。“只是,你说诺儿是在姜氏出事以前,便向你求助过了?莫非……”

莫非在姜氏出事以前,诺儿就知道了什么?

“瑾起初也只是怀疑,所能做的便是提醒二叔留意,可是姜氏竟然真的出事了,瑾以为,诺儿所知道的,远不像她所表达出来的那么少,只是有些事情,她不好说,也不能说。”

钟离瑾许是因为自己的情况,反倒是能理解诺儿的处境。

第五十九话 钟离家的诅咒

“那依你看,能够让诺儿急着想要逃离钟离家的威胁,究竟是什么?”我不再与他兜圈子,开始仔细琢磨他所说的话。

“萧夫人应该已经留意到了吧,虽然姜氏本身,有病症在身,可既然能够一直隐瞒的很好,自然是有把握的,不太可能会突然病发,除非,有人事先掌握了她的病情,加以利用,这便不再是巧合,而是故意要置她于死地。”钟离瑾解释说,“可是姜氏的病情,自她母家开始,便隐瞒的很好,连她嫁入钟离家,嫁给瑾的二叔以后,都没有人发现,必定也是决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而凶手却知道了,并且利用了姜氏的弱点,就在钟离家的宅子内,将她杀害。诺儿早就有所察觉,可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而是积极为自己寻找出路。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两个原因。”

“愿闻其详。”

“瑾以为,这第一,自然是姜氏的病情不能外泄,而第二,则是诺儿有私心。”

我轻轻舒出一口气。“看来公子与我所想,不谋而合。”

我有同样的看法,在诺儿为了维护姜氏的秘密以外,她是有私心的,之所以能够察觉到危险,我想,她应该已经在怀疑什么人了。而这个人是凶手的可能性也极大,诺儿没办法直接说出她的怀疑,不敢也不能,所以她只能向其他人求助,希望借着离开钟离家逃过一劫。

这个凶手,是在姜氏出事以前,钟离家大宅内除了姜氏和诺儿以外,唯一知道姜氏病情的人。我说,“我适才还在猜测,利用姜氏病症引发她旧疾,导致她送命的凶手,可能是从诺儿处,无意间得到消息,知晓此事的。便加以利用,诺儿在案发之前,应该是有所察觉,当初她向什么人泄露了姜氏的秘密,她心里应该有数,所以,诺儿便应该知道,这个利用姜氏病情害死姜氏的人到底是谁。”

“可是从诺儿并不敢说明实情来看,眼下姜氏遇害,诺儿不敢担负起帮助姜氏隐瞒病情的罪责,又不敢得罪于这个凶手,急着摆脱钟离家……或许,这个人在钟离家是个有着身份的人。”钟离瑾却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正是这一句,引起了我的怀疑。

我正仔细想着,他这句不知不觉脱口而出的话里,究竟是几个意思。

钟离瑾已经立刻反应过来了,“瑾的意思是,姜氏遇害疑点众多,但是二叔之前二位夫人晋氏和妫氏的死,却相隔许久,想要证实她们三位的死是有人计划中的,确有些难度。但她们有一相同特征,就是都在钟离家大宅里遇害,想来凶手针对的,并非她们其中一人,而是钟离家。”

“钟离家?”

他的这一说法,我并不苟同,因为以我所见,若这三件命案都是同一凶手所为,死者又都是钟离家当家钟离延的夫人,则更多的是针对于钟离延的夫人展开的一系列杀人行为,围绕着钟离延一个人调查,从他周围找出对他和他的妻子有敌意的人,更加简单一些。

钟离延至今也没有受到什么威胁,而他的三任妻子却先后遇害。凶手比起钟离延,似乎对他的夫人有着更深刻的憎恨,而且针对的还不是同一个女人。

很容易便能够让人想到的是——女人。

如果从钟离延身边的女人着手调查,从他迎娶第一任夫人开始,到第三位夫人姜氏遇害,他身边一直存在的女性,应该不难找出来吧。

“萧夫人有所不知,其实钟离家……有一个诅咒。”

钟离瑾的话,让我所有的思路立刻停滞下来,不得不怀疑刚才我到底听见了什么。

“诅咒?”

他点头,很慎重的解释说,“是,围绕着钟离家,一直都有一个诅咒。”

“是什么样的诅咒?”我对于诅咒,向来是不相信的,如果钟离家接连三位主母的遇害与诅咒有关系,我宁可相信是有人利用了诅咒,对钟离家进行有预谋的报复。

“瑾儿。”

就在钟离瑾要开口向我解释这诅咒的来由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一个中年男子,被府中的下人一前一后抬着,坐在一张用粗藤编织的类似于步辇的东西上,走了过来。

“父亲。”

钟离瑾看到那人,神色顿显惊慌,但他表现的很好,立即便将自己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在那个男人面前,恭恭敬敬的问候道。

父亲?

那么这个人……就是钟离瑾的养父,钟离南?

听闻这个钟离南的腿是有残疾的,难怪要被人抬出来。

“你是萧夫人?”钟离南的语气给人的感觉,十分难亲近,并非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么简单,而是分明警告了对方,他不喜欢有人冒犯他的生活,打探他的隐私。

那种抵触给我的感觉很不友好。

“正是。”

“听说,你受了二弟的委托,来调查姜氏病发而死的事情。”他仿佛在告诉我,事情早已经尘埃落定,是我在生事,搅得一切不得安宁。

“若是有疑点,自然要查清楚,否则天天惦念着府里是否还同住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反倒不踏实。您说呢。”我不喜欢这钟离南给我的感觉。

“身为人妇,本应修身养性,萧夫人却偏反其道而行之,虽不知你的丈夫儿子作何感想,但我劝你还是收敛一些,免得为你的家人招致麻烦。”

他这话,可是在威胁我?

我留意了钟离瑾的态度,钟离瑾对待他虽显得很小心恭敬,但并没有那种防备心极强的不安,可见钟离瑾在钟离家的主要精神压力并不是来源于这位钟离南。而从钟离瑾的身体朝向更加倾向于钟离南来看,钟离瑾是信任他的。可钟离瑾明明想要查出真相,为何……

“不劳钟离大人费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更希望我的丈夫和儿子不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弱女子来看。若能以身作则,教导幼子如何是非分明,反倒是我所愿呢。”

“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萧夫人了。”钟离南侧身对守在一旁的钟离瑾说道,“我累了,你陪我回去吧。”

“是。”钟离瑾轻声应说,与我告辞后,便随同钟离南一起返回。

这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他是故意来打断我们的,更是把钟离瑾带走,看来是不希望钟离瑾把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告诉我。

诅咒……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第六十话 钟离孚

先前毓儿确实也同我提起过,只是我并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诅咒,听起来吓人,可说到底不过是一些无能为力的人对于无能为力的事施以的无能为力的报复罢了。若是诅咒便能够要人的命,这世上每天被诅咒死的人就得有几万几十万了吧。

又不是未来世界的键盘侠,哪有那么多的愤愤不平去诅咒他人不得安生呢。

“娘。”毓儿偏巧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寻了来。

“但愿你带给我的是一个好消息。”否则,我便难以压制心里的怒火,想起那个不可一世的钟离南,我便恨不得……

毓儿大地是被我的反应吓着了,迟了下没敢说话。

“说。”我重重舒了口气。

“娘,我刚才在附近打听了一下这钟离家的情况,你猜怎么着?”

毓儿的样子很得意,想来是一定得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可依着我对他的了解,能想到这个线索一定是偏向于他猜测的。

“该不会是打听到了关于钟离家诅咒的事情吧。”

他早就知道瞒不过我的,但是每次都被我一猜就中,还是很不甘的。“没错,就是关于钟离家诅咒的事情,我听外面的人说,钟离家的祖上,曾经一嫡一庶,可是他们的父亲偏向于庶子,原本想着要留一些家产给庶子的,殊不料被嫡子先一步察觉,嫡子便设计,让庶子摔下枯井,变成了残废,又霸占了给庶子的那一部分家产。庶子被赶出家门,诅咒钟离家,以后世世代代所生育的子嗣都是残疾。”

“这么狠?”嫡庶相争的事情,我听得不少,嫡子陷害得宠的庶子,倒也不稀奇。

只是,那位被抛弃的庶子竟然诅咒钟离家子嗣世世代代都是残疾。好歹也是同门同宗啊,这得是多大的仇恨?

“可是说来奇怪,”毓儿故意跟我卖了个关子,“这钟离家还真就是世世代代所生育的子嗣都是残疾……”

我停下了脚步,细细琢磨了一下,然后看了过去。“都是残疾?”

“嗯。”毓儿点头,这正是他辛苦打听来的消息,“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是钟离家的子嗣真的都是残疾,而且,是生下来就残疾的那种……很诡异吧?”

天生残疾?

我当然想到了刚才见过的那位钟离南,“你说过,钟离瑾是钟离南从族中收养的孩子对吧,钟离南是双腿残疾,那钟离延……”

我记得,钟离延好像并没有任何毛病啊。

“这我也不知道,瑾是钟离南收养的养子,但也是钟离家族中的子嗣,我听说他的心脏不太好,所以一些剧烈的活动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而钟离家当家钟离延的同母弟弟钟离畅却似乎是智力有些问题,像个三四岁的孩童一样。”

“那这钟离家,还有其他人吧?”

没想到钟离瑾是钟离一族的子嗣,竟也会受到影响?

“好像,还有一位钟离家父辈的妾室,生育了一对子女,但……”毓儿没有说完,我们就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人,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是谁?”我问毓儿,可看他的反应,他应该也不知道。

此人的身体,看上去不是很好,有些虚弱,面色也是十分苍白,甚至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走过来。可是衣着华丽,应该是这钟离家的……

“二位,可是我二哥请来调查二嫂病发身亡之事的?”

他从我们看到他开始,直到走到我们面前,用了不少的功夫,没等我开口,却已经先行表明了身份。

二哥?二嫂?

毓儿方才说了,钟离延的同母亲弟弟,是个智力如同孩童一般的人。而这个人说话条理分明,绝不可能是个智力有问题的残疾人。

“你是?”

“在下是钟离家四子,钟离孚。”他说,“想必,您就是瑾儿此前提起过的萧夫人吧。”

钟离孚?!这位,难道就是毓儿刚才说的,钟离家那位老爷妾室所生的儿子?

他看起来,好像只是身体差了一点,实在看不出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正是。”

但是比起钟离南,这位钟离孚的态度,很友善了。

“萧夫人有所不知,瑾儿虽然是大哥的养子,却与我关系更加亲近一些,平日里,我也常听瑾儿说起萧夫人。”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身子一向不好的缘故,他说话很慢,态度很柔和,而且……喘得有些厉害。“瑾儿对二嫂的死,一直都抱有怀疑,不知萧夫人可查到了线索?”

“……你没事吧?”

并非我多心,而是眼前这位钟离孚的样子看上去越来越辛苦,似乎接近于窒息的那种感觉。难道……他也是……

他想要说什么,却还没来得及解释。突然大口大口喘着气就仰头栽了下去……

“公子!公子!”一群人前呼后拥就把他围在了中间,只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早已经习惯了,无非是做个样子罢了。

旁边一个一直跟着他的小厮从怀里掏了个药瓶出来,打开药瓶的塞子,倒了满手的粉末便要往他口中灌去。

“你这是做什么!”我立刻拦下了他,钟离孚明显是哮喘发作,本来就呼吸困难,他这一把粉末灌进去,不死也得死了。

“这是我家公子的药!”他说,急得眼眶都红了。

我揪过他的手来,那粉末确实有一股药香的味道。

“就算是药,也未必是能救命的。”我回身,“毓儿,还愣着做什么,救人!”

萧珏的本事传了一些给毓儿,这样的情况,我相信他还是可以处理的。

毓儿穿过人群挤到了钟离孚的身边蹲下,推开一旁多余的人,开始为钟离孚换气。

“这是……”小厮看傻了眼。

“我家夫君也在府里,还请立刻派人去寻他过来。”只有萧珏亲自来确认,我应该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让我意外的是,这钟离家“诅咒”的传闻,似乎在无意间渐渐坐实。好像钟离家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身体上的顽疾,不容易治愈,可这钟离孚发作的也太巧了,还没来得及和我们说上两句话,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还有……哮喘,是我多心了吗?钟离孚也是哮喘,那么他和钟离延的夫人姜氏是患了同样的病症?该不会,他就是那个威胁诺儿,知道了姜氏病情的人吧。

第六十一话 被害者的预感

好不容易等到毓儿从房里出来。

“怎么样了?”我问,不见萧珏,恐怕……

毓儿回头向身后的房间看了一眼,低声与我说道,“似乎,不太好。”

“他怎么会突然间在我们面前发病,你爹可说了什么?”我刚才没见萧珏和毓儿一起出来,便已经料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了,钟离孚的情况如果勉强撑得过去,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萧珏直到现在还守在他身边没有出来,想来那情况……

“爹让我告诉您,”毓儿留意了一眼周围的状况,好在并没有什么人注意我们,“钟离孚不是突然发作。”

不是,突然发作?!“难道……”

毓儿点头,他知道我想到了什么。

哮喘这种病症,除了本身病情恶化发作,环境的影响以外,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对他做了什么。“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主动上前与我们打招呼示好,当时我便发现他的脸色不好,可是他强撑着却在询问我们调查的进度。”

钟离孚的哮喘是天生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发起病来是什么状态,想来,他见到我们的时候,身体应该已经很不舒服了。

为什么呢……

“娘,会不会是有人对他下毒了?”毓儿问。

下毒这一点,想必萧珏的想法与我一样,我们第一反应都是被下毒了,否则,钟离孚怎么会那般刚好的在我们面前发作。虽然被下毒的可能性极高,但我依然怀疑是否还有别的可能,毕竟,他当时的反应让我实在怀疑。

“娘?”

毓儿见我迟迟不应,又唤了我一声。

“……现在,还不好说。”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掌握的线索又很少,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钟离家确实有诡异之处,这种世家不外乎明争暗斗,各怀心思,但唯独这一次给我的感觉,并不那么简单,绝不只是仅仅的争斗。我心有疑惑,却实在找不出头绪,连那种不安都无法解释缘由,只是觉得……“你之前,可曾听钟离瑾说过这位钟离孚的事情吗?”

毓儿浅浅回忆了一下,“倒是不曾听他具体说过,只是曾在微醺之时提过一句,说是他的祖父有一房妾名曰曹氏,原是城中出了名的舞姬,是重金买回来的。可不知为何,在生下一双儿女之后,便被关在了后院。”

“关在了后院?”这个曹氏,应该就是钟离孚的生母了吧?

“其他的,我再问,他也没说了。”毓儿很为难,这些事他不知道,本就是钟离家的私事,他和钟离瑾更没有过详细打听。

“这就奇怪了……”我说,“钟离孚来见我们的时候,故意提到了钟离瑾,说他和钟离瑾走动频繁,关系密切。还说起钟离瑾对于姜氏的死有所怀疑,如果他们叔侄之间的关系真的像钟离孚所说,那钟离瑾自然不会对你隐瞒了。”

实在太让人想不通了。

但是,如果反过来想,钟离孚故意向我们表明他和钟离瑾的关系,又是故意在我们面前发病……

“毓儿,你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在找你爹之前,你可会有所察觉?”我问。

毓儿大抵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不舒服?不舒服的时候,当然会察觉了啊,要不然,怎么会去找我爹?”

“这就对了,正常人都会感受到身体不舒服的……”不管是感冒发烧,还是腰酸背痛,肯定是在被确诊病发之前,就已经自己有所察觉了。钟离孚又不是傻子,他一直患有哮喘,在哮喘发作的时候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不去找大夫,反而来问我们调查的进展。

毓儿恍然大悟。

“娘,您是说,这个钟离孚明知道自己的病要发作了,还故意到我们面前来,然后提起他和瑾的关系,还有向我们询问姜氏的死调查得如何,其实他不是为了知道姜氏到底是怎么死的,而是……他希望我们作他病发时的见证。”

我很欣慰,这一次毓儿的分析与我是完全一样的。“不错。而且我猜测,这钟离孚一定知道些什么,他和姜氏都是同样的病症,俗话说久病成良医,意思就是一个人生病得久了,对于这种病症的了解逐渐积累,慢慢的,即使他并不是学医的,也会有如同大夫一般的判断。”

我之前猜测,钟离孚是姜氏病症的知情人,方向没有错,只是现在看来,他不是那个第三个人。钟离孚对于姜氏的病,其实是有怀疑的,可他不是完全确定,而且姜氏的死他恐怕知道些什么,也预感到了凶手要对他动手了……

“假如,确实有人对他下毒,而他自己也察觉了,但是没有办法阻止的话……娘,会不会,他是故意中了毒之后,找到我们,然后希望借由我们发现他病发的真相?”

我认真想过毓儿的猜测,这大概是目前最接近真相的猜测了。

完全可以解释得通钟离孚今日在我们面前的种种古怪行径……“毓儿,你觉得对钟离孚下毒的,和害死姜氏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毓儿想了半天,答案究竟是怎么样的,估计他现在很难判断,半晌,才听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娘,我想不明白。姜氏和钟离孚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共同点,一个是钟离延新婚的夫人,一个是钟离家妾室所出的庶子,如果非要找出这两个人之间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患有同样的病症。但是在姜氏死之前,姜氏和她的婢人诺儿一直都隐瞒的很好……”

“是隐瞒的很好,可惜,被凶手发现了。”这一次的案子,相对于棘手,不是因为没有线索,而是因为凶手留下的线索太多了,两个至关重要的人——一个是诺儿,一个是钟离孚,他们分明都知道一些情况,可却不可能告诉我们实情。

“那您的意思难道是凶手选择他们下手的原因,就是他们都患有同样的病症?”

毓儿对于这一猜测,有着很明确的怀疑,如果这是凶手的杀人动机,显然不能说服他。我能理解他的想法,因为在钟离家,患有这样天生疾病的人实在不少……像毓儿所说,钟离家是受到诅咒的,钟离家的子嗣都是天生残疾,凶手要是以这个作为杀人动机,估计要杀了钟离家所有人了。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是钟离孚。

第六十二话 怪病

“萧夫人?”

钟离延对于我的到来有些意外。

我料中了他的反应,故意笑说,“怎么?明明是钟离大人请我来查尊夫人之死的真相,现在又为何如此惊讶?”

这样的惊讶,实在太不自然了。

钟离延在听过我的话之后,也是低头苦笑,很是无奈。“近来府上出了太多的事情,一时失神而已。还请萧夫人不要见怪。”

“我理解。”谁家出了这么些事,也都不会冷静下来的。“其实我今日来,是想要和钟离大人好好聊一聊,关于……钟离家的诅咒。”

“诅咒?!”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钟离延的声音微微提高,有着不自觉的抗拒,他的种种反应告诉我,他不是不知道关于诅咒的事情,而是从心里便有些排斥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钟离家接连出事,钟离大人的三位夫人先后殒命,我相信这一切并不只是单纯的巧合。而且我以为,钟离大人是个聪明睿智的人,也应该想到这一切可能存在某种关联,如果想要弄清楚所有的真相,就需要知道一切的始末,否则……”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引得钟离延在沉思之后抬起头来,“钟离孚可能就是一个开始。”

真凶已经把手伸向了钟离家的人。

这话,果真引起了他的重视,在深思熟虑之后,钟离延轻叹,请我到一旁落座。他才折身回到座上,“这件事……要说的话,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开口的。事关重大,我也……”

“钟离大人请放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然是受到公子瑾和钟离大人的托付来调查尊夫人之死的真相,便不会将钟离家的秘密外泄他人。”我想到了他的顾虑,钟离家是有一定地位的,诅咒的事情即使只是空穴来风,都已经对于钟离家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一旦坐实,那么钟离家的名誉便会受及牵连。钟离延是一家之主,顾虑自然是有的。

他点点头,“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隐瞒萧夫人的了。只是在这之前,我想要向萧夫人确认一件事,孚此次病发,可有疑点?”

钟离孚发病不过个把时辰之前,他所掌握的情况不多,但看他听到我的说辞之后做出的反应,我想,在我来之前,对于钟离孚为何病发,他已经有了些猜测。

“我以为,是中毒。”我说。

他稍稍眯起双眼。“果然……”随后又说,“萧夫人想要知道什么?”

“听闻钟离家的人受到诅咒,生而……”残疾两个字堵在了喉咙里,确实不容易当着人家钟离家本家的面说出来,虽然眼前这位钟离家当家看起来“完好无损”,但也不能确定,是否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残疾”。

“萧夫人想说,钟离家的人,生身便落得残疾之事?”钟离延却丝毫不在意,大大方方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我有些窘迫,可又不得不承认,“……是。”

“其实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外面有传是钟离家受到诅咒,听上去十分荒谬,但是仔细一想,却无法否认,因为钟离家的人无可避免……都是这样不幸的。”他很是怅然,目露神伤。

“可是您……”

钟离延就很正常,而且能够大大方方谈起这件事,想来……

“其实,幼时我也曾病得很严重,几次险些丧命,走了不知多少次的鬼门关。曾有一次,莫名的发起高烧来,差点病死,幸亏家奴忠心,坚持找到了一个乡下的疾医,锲而不舍将我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也是幸得神医出手,治好了我的病,但是也正是因为那次的事情,家奴不幸丢了命,相比钟离家的其他人,我也算是幸运的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

“这么说来,钟离家的人,果然生来都有不同的病症相伴……那您,是在何时经历了这件事,才治好了病呢?”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大概是在于,钟离家的其他人所落下的残疾,似乎都是无可避免无法挽回的,而钟离延为何恰好治愈了他的“残疾”呢。

“大约,是四岁多一些的时候。”他说。

“那您,可还记得是什么样的病症?”我又问。

“是一些奇怪的水疱。”他说,“长在身上各处,疼痛瘙痒不止,不小心弄破了,便会溃烂一片,流出脓水恶臭粘稠,严重的时候,还会伴随高烧……”

“那你的家奴,为何会……”

“不知道,只是听闻,我生的那种病会传染他人。所以自小,便少有人靠近我,而那日病发突然,他为了救我不得不抱着年幼的我去到乡下,应该是被我传染了。”

我的问题,他都可以回答的上来,而且看上去毫无破绽。

但是,他对于自己幼时病症的描述反而让我更加怀疑……也许以现在的医术无法解释,可他所说的病症在后世,可以解释为天花,众所周知的康熙皇帝便曾在幼时患过此病,这是一种死亡率很高的传染疾病,在1980年世界卫生组织宣布消灭。

让我怀疑的是,他所说幼时的病症完全符合天花的症状,但是……这不可能是生来带着的“残疾”。而且发病时间完全对不上……天花不可能从他出生一直伴随到四岁,这种病,一个人一辈子只会被感染一次,不会有人感染之后被治愈,然后再次被传染。

而在他的说法之中,这种病是从他出生开始就有的,所以,钟离家的人似乎都很避讳……这不可能。

“怎么了?”他见我沉思,打断我。

我轻抬眼睑,将刚才满心的思虑一扫而过,“没事,只是在想,钟离家的孩子……真的是很不幸呢。不知道,现在钟离家,大人您的兄弟姐妹之间,是否还有其他人也患有不同的病症。”

“这是自然。”他说,“我大哥生来双腿便与正常人不同,所以直到今日,他也无法自己走路。同母嫡出的弟弟,如同少时孩童一般,呆傻痴迷,浑浑噩噩。至于庶曹氏所生的庶弟钟离孚,今日萧夫人应该已经见过了,而月……”

月?!

他看出我的疑虑,才又解释说,“萧夫人别误会,月是曹氏的女儿,孚的姐姐,只是她……”

“如何?”按照他的说法,钟离月应该就是钟离家唯一的小姐了,可是我来到钟离家以后,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这位钟离家的小姐。“难道她已经……”

第六十三话 老院子里的疯女人

天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我们踏进院子的时候,钟离延的态度就异常奇怪,我在他的示意下,靠近这院子里的主屋,想查探个究竟。

这个院子坐落于钟离家大宅偏后面的一个角落里,院子里的陈设已经旧得看不出来本来样貌了,隐约倒是能看出一些雕刻过的痕迹,这上面的纹路加上院子的布局,似乎可见院子原本的主人地位何其显赫,何其受宠。但为何会残败成这个样子?

就在我刚靠近窗子的时候,一个疯女人扒着破烂的窗子狰狞地探出头来,猛不丁的吓了我一跳。她的脸满是皱纹,头发雪白,样子苍老极了,匍匐在那里哈哈大笑……

看到钟离延,那个疯女人指着钟离延破口大骂,话十分难听。

我听出了大概的意思,似乎,她是指责钟离延霸占家产,对钟离家血脉赶尽杀绝,她咒骂钟离延不得好死,还说了一句,那个秘密只有她知道……

我这人,天生就对秘密两个字感兴趣。

也察觉到了,钟离延在听到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突然间难看极了。

这里面,果真有文章。钟离延有秘密,而且只有这个疯女人知道,钟离延身后的家奴见状,拿着藤条上前抽打她握在窗边的手,让她退回去,在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中,她把头缩了回去,躲了起来。

“她的年岁,看上去……”我有点奇怪。

“她就是钟离月。”钟离延直截了当的揭穿了答案。

钟离月……她,她是钟离月?!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惊诧,钟离延对于我的反应也是见怪不怪了。无奈道,“算下来,月儿今年二十九了。”

二十九……却变成了这个样子?疯疯癫癫,而且她的样貌……“这么说来,钟离家这位小姐生来便早衰,样貌比同龄人看起来苍老,是这样吧?”

钟离延默然伫立了许久,才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月儿刚出生的时候,虽然有些怪异,可是并没有人发现,毕竟钟离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大家都习惯了。月儿是父亲唯一的女儿,父亲原本很宠爱她,因此,钟离孚和月儿的生母曹氏也荣华盛宠。可是在月儿满月开始,她的情况恶化得越来越严重,请了无数的名医,却也没有人能够诊断出月儿的病症,她一日复一日的苍老下去,如同一只怪物一样被视为不祥。父亲便下令,把曹氏和月儿关在了这里,后来曹氏病故,只剩下月儿。”

早衰症在后世也是一个无法攻克的难题。这应该属于是遗传,但是鉴于钟离家的人每一个都有病,也不好下判断。只是其他人的病症,相对于容易被接受一些,而钟离月的情况格外严重,在这个闭塞的社会,会被当做怪物也不奇怪了。

只是,我所知道的早衰症,一般只能活至七到二十岁,而钟离月今年已经二十九了,在这个医术并不发达的社会能够做到,也是够罕见的。

“她这些年,一直都被关在这里吗?”我有点同情她,就算是一个正常人,被关在这里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也得疯了。钟离家的人该不会真的受到了什么诅咒吧?

“父亲将她视作家耻,也是因为月儿的病,父亲认为,生下月儿的曹氏为钟离家带来了不幸,不愿让任何人看到月儿的这副样子,便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关着她。”钟离延字里行间仿佛并不觉得他父亲这么做有什么错。

钟离月这样的情况,就算被人看见,相信受到伤害的也是她,而且,还会为钟离家的名声带来影响。

她的父兄,都是以这样的心意将她关在这里,一辈子不见天日。

“钟离孚知道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被关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钟离家给我的印象,既可悲,又可怜,残酷的令人绝望,却又那么的无奈无知。

“即使知道了,又能如何,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能照顾月儿吗。”钟离延面无表情的说,似乎……有些异常的怒气,隐隐的,难以被察觉。

他在生气?而且,明明在生气,可还是下意识隐藏着那种情绪,眼尾下垂,眉心紧锁,更像是用板起脸来阻止自己做出更多表情。看来,并非是因为当着我的面,才想要隐藏某些情绪,而是他本能在抵触将一些情绪反应出来……

这可真的有些意思了。

为什么呢,他到底因为什么在生气?因为钟离月?还是因为钟离月和钟离孚之间的关系?又或者……而且,钟离月刚才发狠说出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她才一开口,钟离延的反应就那么强烈,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脸色变化之大难以掩饰。

秘密,这个秘密虽然不知道内容,但是真实度已经证实了,恐怕是一个足以威慑钟离延地位的吧。

这下热闹了,钟离南是个瘸子,钟离畅是个傻子,钟离孚是哮喘,钟离月是早衰。只有这个钟离延,据他自己说是幼时出过类似于天花的症状之后,治好了。

钟离家的关系,大致缕清楚了,只是对于那诅咒,我却不像一开始那样肯定它不可能存在,毕竟在亲眼见证过钟离家的人有多惨之后,我也不禁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诅咒存在,否则,怎么会刚好那么巧,钟离家的人无一幸免,全部都……

太蹊跷了吧。

但眼下我还是不明白,钟离家的“诅咒”和钟离延三位夫人先后殒命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目前可疑的是,姜氏发病而死之前,有人已经知道她的病,还有就是对钟离孚下毒的那个人,会是谁呢?凶手的目的又是什么?

分明能够感觉得到,诺儿和钟离孚都是知情的人,但是他们到底在担心什么?一面不断透漏出线索,一面又绝不敢将所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隐藏在钟离家的危机已经渐渐逼近了,却可以悄无声息的隐藏在暗处,无影无踪。

能够让诺儿和钟离孚都忌惮的人,我能想到的就是钟离延,可是对于钟离延,我有一种直觉,他绝不是凶手。而且,钟离延对于先后发生在钟离家的怪事也有了怀疑,而他提供给我的线索,是希望我能够帮他证实他的怀疑。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姜氏和钟离孚,一个死了,一个目前的情况也恶化了,二人之间的共同点是他们的病。病?钟离孚也是哮喘,姜氏也是哮喘,莫非……

第六十四话 红玉烫伤了

“夫人。”红玉端来热汤,“天寒,暖暖身子吧。”

我方才想得出神,一世竟没有留意,见她端着那么满满一晚的热汤过来,立刻起身想让,或许,是我坐得太久了,腿麻了,竟没站稳。晃了一下栽倒下去,红玉扶我,顾不得手里的热汤,扔在了地上。眼见溅出的汤水要洒在我身上了,红玉本能去挡,她的手臂便被热汤烫得一片红肿。

“呀,”我一惊,牵过她的手臂,“不行,先找凉水。”

幸好一旁,盆子里有些冷水,我拉着她快步走到盆子旁边,让她把手靠近盆子,然后我伸手在凉水里,撩了些凉水一点点泼洒在她的烫伤处。才渐渐让她把手臂浸入凉水。

“都怪我大意了。”我十分自责,把红玉害成这样,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夫人别担心,红玉做惯了粗事,没事的,这点小伤不碍的。”她倒是很不在意,反而还在劝我宽心。

“不行,你也是个姑娘家呢,身上怎么可以留疤。你的父母若是知道了,也肯定要心疼的。”我可不管她所说的那些什么粗人不粗人的,对我来说,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有父母生养,本就是平等的。要是她母亲见到她伤得这么严重……

“夫人,夫人莫不是忘了,红玉没有父母。”她说。

我一惊,确实忘了。“对不住,我……我一时嘴快,无心的。”

我真的有些生自己的气了,案子的事理不清头绪,害的红玉烫伤,结果说话又没过脑子,这不是直戳人家的伤疤么。

“红玉知道夫人的意思,夫人不必介怀。红玉没有在意,红玉明白,夫人也是关心红玉。”她懂事得让人心疼,“红玉很小就被兄嫂卖进了宫里,爹娘早就死了,究竟长个什么样子,红玉也想不起来了。”

“可怜的孩子……”我实在心疼,这姑娘生得一副乖巧的样子,但脾气却执拗的很,骨子里的坚强不外乎是幼时的经历造成,她这么大的孩子,在后世正是被一家子当成宝捧在手心里的时候。

“夫人刚才想说什么?”红玉很懂事的转开了我的注意,由着我继续往她手臂泼水止痛,很随意的说起了我刚才没说完的话。

“没什么。”我道,“只是看到你被烫得这样,不禁想起我幼时的时候。”

“夫人的幼时?”

“嗯。”我点头,“我幼时过得并不好,父母早亡,相依为命的哥哥被害,养父母被杀,和我关系亲近的朋友,似乎像是难以逃出某种魔咒似的,都会惹上麻烦,甚至是死。我不敢跟人来往,总觉得我会为周围的人带来不祥。”

“那后来呢?”红玉问。

“后来啊,我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一个壳子里,把那个想要与人亲近,会害怕,会不安,会茫然不知所措的自己藏起来。用一个看起来冷静理智的样子伪装自己,你知道吗?在后来认识我的那些人眼里,我就像是一个怪胎似的。”我说完,自己都不禁笑了。

“怪,胎……夫人,怪胎是什么呀?”

我高估了红玉对于我这种新鲜词汇的理解。

“就是……就是,很奇怪的孩子,在一群人之中,一眼看上去最不合群的一个,总是自己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好像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可是在别人看起来,就是一个特别傻特别呆的家伙。”我这样的解释,希望她能够听得明白。

红玉当时面露为难,“夫人,那这‘怪胎’,好像不是夸奖人的话吧……”

不错,我们之间的沟通虽然费力了一点点,但好在不存在什么障碍。“对,怪胎不是夸奖人的话,而且,是用来嘲笑一个人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

“那,那您怎么……”她在很小心的打量着我。

“我那时,也是出于自我保护,但那种形象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某些人会忌惮流言,离我远一些,这样,我便不需要费心去应付谁,说不开心,但也是很自在的。”我说,“而我方才在想,我那时吃过许多苦,但我身上也没留下什么疤。”

养母和哥哥都对我很好,百般照顾,所以,我根本不像红玉这样,做惯了粗事,手都变得粗糙了,红玉的身上除了烫伤的那一块之外,还有一些曾经被殴打的痕迹,伤痂有时候结了一层又一层,便会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疤痕。而与我同龄的人,很多都留有一些幼时家长照顾不周留下的伤疤,在我们幼时那个年代,也大多是烫伤。而我没有那样的疤,可见我曾经被照顾得多么仔细。

“夫人还是第一次说起娘家的事情。”红玉有些羡慕,“看起来,夫人和娘家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算是吧。”

应该算是,很好吧,在后来那些事发生以前。

“娘。”毓儿推门就进来了,看到我们,不知我们在做什么,疑问写满了整张脸。

“你来得正好,去把你爹那里用来治烫伤的药找出来,红玉烫着了。”我说,也是因为毓儿的出现,不希望说太多,我不想让毓儿知道我对于我哥哥的怀念是多么深刻的。

红玉似乎也留意到了我的反应,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默默的接受了。

现在的钟离家,情势难分。虽然我认定钟离瑾应该就是我哥霍准的转世,可是不能让这一条件影响我的判断。钟离家的每一个人在没有确定真凶之前,都有嫌疑,事情发生在钟离府上,而钟离家的似乎都有觉察,只是无人明说,他们所顾虑的事情无非是门第的影响。凶手,肯定是钟离家的人。

不能完全证明钟离瑾是无辜的,那么他就依然存有嫌疑。在抓出凶手之前,我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去影响萧珏或者毓儿的判断,尤其是毓儿,他与钟离瑾本就有交情,若是再知道钟离瑾与他舅舅存有关系,在案件的判断上,恐怕会有偏失。

只是目前,最重要的是重新捋出线索。

钟离家的事似乎不简单,光是一个诅咒就藏了不少的秘密。

……

“如何?”

待萧珏将姜氏的尸体重新检验过之后,我把擦手的帕子递给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他能不能为我提供一些线索。

“沉不住气了?”他是最了解我的人,光是听我这一句,就已经知道我的心思。

“兜兜转转,毫无头绪。”我抱怨说,“好不容易理出头绪,转眼间就消失无踪。看似毫无破绽,实则漏洞百出,但我确有一种感觉,有些事情钟离家的人彼此心知肚明,却又在相互隐瞒。”

第六十五话 钟离瑾的嫌疑

“我有同感。”萧珏和我的想法一样,他擦过手之后,走到一旁。“钟离家的人,很有问题,而且我看,他们希望我们查出来的结果,是他们所希望的那个结果。”

“你也这么想?”这下子,我们的想法就真的完全一样了。“我昨日去见过钟离延,并且向他提起钟离家诅咒的事情,他只是作势推诿了一番,然后痛痛快快把始末都告诉了我。还带我去见了那个被关在老宅子里的钟离月。”

那时候我就知道,钟离延表面上希望我们查出真相,但实际上真正限制我们查出真相的,也是钟离延。换句话来说,就是他希望借由我们的手,去证实他想让外人知道的“真相”。

那一定不是真的。

而是某种意义上,对他,对钟离家最有利的。

“这也不奇怪。”萧珏对于钟离延有这样的顾虑见怪不怪,他甩开硕大的衣袖,坦然道,“钟离延的年纪不大,掌管钟离家这么大的家族,考虑的自然要比寻常人多一些。他不会让钟离家的名声败在他手里的,可是当下,钟离家诅咒在前,三位夫人离奇死亡在后,外人对于钟离家的流言也是越来越多,他之所以答应让我们留下来调查,相信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希望我们配合他演好这一出戏,给钟离家以外的人看看,帮他瓦解这些谣言。”

“我能体谅他,却不能接受这种掩盖真相的行为。”

对于这种行为,我是拒绝的。

“想来,他也应该听闻过你的脾气秉性,知道如果与你商量,你定不会答应配合的。便在你面前演一出戏,引你中计,自己掉进这个陷阱里来,顺着他的线索一步步查下去。”萧珏的话,成功激起我的斗志。

“要是这样,只怕我儿子都被人利用了。”我相信,这一出不可能是钟离延自己演的,他需要有人配合,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反对我查下去,一个帮助我查下去,否则便无法确保我所查下去的方向是他们期望的。

我很容易就能想到,到底是谁在帮助钟离延。

钟离延是白脸,黑脸就是钟离南,帮助这对黑白脸把我们引进这个陷阱来的,是钟离瑾。这场戏一开始,利用了一个女人的惨死,钟离南和钟离延设计,让钟离瑾和毓儿攀上关系,把我们顺理成章的带进这个局里。

“那钟离孚是什么情况?”我说。

萧珏和我来查姜氏的尸体,自然是毓儿和红玉留在钟离孚那边照应。

萧珏一抬头,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看他的神情,很显然……我们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我心里顿时有一团乌云好像遮住了一切。

“这么说来,钟离孚真的是被下毒了?”

“不是什么毒,但是对他来说,却是致命的。”萧珏顿了顿,“是花粉。”

花粉?!

没错……如果是花粉的话,就能够解释的通了。

如何在一个堂而皇之的情况下,只对钟离孚一个人起反应。“可是我当日便仔细观察过,在钟离孚的住的院子里,没有种植任何花草,而且从他的院子出来,必经之路也特意安排过的。相信他对自己的病是很有了解的,知道该避讳什么,那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能够使他大意,明知道有难,还执意如此。”

萧珏没有说话。

我无力轻叹,所有的线索在脑子里飞快运转,想尽一切可能把他们串联在一起。

“……如果是一个他在特定时间去的地方呢。”萧珏说。

他的话点醒了我。

特定的时间,那么平时便没有什么人会特别在意,这个地方在钟离家应该十分避讳,只有钟离孚会在特定的时候过去。凶手应该就是算准了那个时候钟离孚会到那里去,然后在通风的地方留下花粉,只要空气流通,花粉很快就会在空气挥散开,这对钟离孚就相当于是致命的。

钟离孚知道在那里布置这一切的人是谁……“如果,如果钟离孚知道,那么他让自己受到花粉的影响,导致病发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不对,不对……”

不对,这样不对。

“如果,设计钟离孚出事的人,原本就是在钟离南和钟离延计划之外的,他们也不知道这件事,因为这两个人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要利用我们去散出消息,息事宁人。但是,钟离家有人却恨不得把事情闹大,他选了钟离孚作为目标……又或者,钟离孚早在他动手之前就知道!”我说完,不禁连自己的后脊梁都是凉的。

“你说钟离孚知道?”萧珏被我这个大胆的猜测弄得有些混乱。

“没错!”我很确定,“在我和毓儿刚刚见过钟离瑾和钟离南之后,钟离孚就出现了,他对于我和毓儿,没有丝毫惊讶。而且在我们面前表现的很好,还声称他与钟离瑾关系密切,紧接着,没说几句话,钟离孚就当着我们的面病发了。如果,从我们到了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也知道有个人在暗中私己想要对他动手。那么,就是他选择了那样一个机会,确认我和毓儿一定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他按照以往的行程,去过那个特别的地方,受到凶手在那里设下的花粉的影响,然后紧跟着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就是要我们证实……”

好大一个圈套啊。

一环套着一环。

这钟离家没一个省油的灯。

“只是,若陷害钟离孚的这个人,是在钟离延和钟离南的计划之外,那么可能会是谁呢?钟离家大宅之中,除去了钟离延、钟离南、钟离孚三个人,就只剩下钟离畅和钟离月了。”

萧珏对我的话有怀疑,我可以理解,如果此刻做出这些分析推理的人不是我,我也会理所当然的怀疑。甚至是否定这个推论……除去钟离延和钟离南,钟离孚是受害者,钟离畅智力有问题,如同三岁孩童,钟离月被关在老院子里,不可能出的来。

这两个人,几乎没有陷害钟离孚的机会。

“难道是……”萧珏想到一个人,可他第一反应是抬头看向了我。

我明白他想到了谁,因为在同一时间,我也想到了那个人。那是目前唯一一个,在所有人之中能够掌控一切,并且对钟离孚下毒的人。

钟离瑾。

“现在不能排除任何怀疑。”我说,即使他与我哥相似,但历经转世,他有没有变,我不能保证,而且目前来看,他是最值得怀疑的人。

第六十六话 第一次推理

“霍汐,”萧珏叫我的名字,而且是难得的郑重,我就知道他接下来要和我说的话,是很严肃的。“我知道,你哥哥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在看到钟离瑾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这世上不可能无缘无故,有如此相似之人。现在只是怀疑,你固然可以冷静理智的去处理,但你想过没有,若是证实发生在钟离家的案子与他有关……你还能够这么冷静、克制吗?”

我哥,一直都是我的死穴,他在我的命运里扮演了各种各样的角色,但我却根本没有机会去保护他一次。他为了我,一次又一次的付出,一次又一次的做出牺牲,我心里对他的亏欠累积了太多。以至于我真的想要找到他的转世,然后好好弥补。

我也问我自己,到了那个时候,我还能做得到吗?

钟离瑾在钟离家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如果当真是他主导了钟离家的命案,那个时候我还能像现在一样去客观推断整件事情,分析每一个人的心理活动吗?

我能吗?

“我能。”我抬起头,握紧了拳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还是那么的自信和铿锵有力。我做得到的……“即使是我哥哥,也不代表他可以做错了事情肆无忌惮伤害别人,任何人生活在这个世上,都需要接受约束。正因为他可能是我哥哥,我更要阻止他,不论结果好坏,我会陪他一起承担,但我不能让他继续错下去了。”

萧珏淡然地望着我,他的眼神从锐利到柔和,从最初的坚持到最后的妥协,他向来拿我都没有办法的,这次也不例外。

我也很清楚这一点。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我伸出了手。

“做什么?”我问。

萧珏一言不发,只是牵过我的手,轻轻掰开我的手指,握拳的时候太用力,指关节都发白僵硬了。手心里,是被自己的指甲刺破的伤痕,鲜血淋漓。

“你何时能改了这个毛病。”他也早就习惯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拔下了塞在瓶口的布塞,将瓶子里的药粉倒在我手心里。

沁沁冰凉之后,伤口的血算是止住了。他拿着帕子,小心的擦去我手心里的血迹,看着赫然醒目的伤口却还是皱了皱眉头。

“在伤口完全愈合之前不能碰水,该怎么做,不能怎么做,你也都应该听够了吧,即使我要你小心一些,你也从来不会注意,每次要下决心之前,总是会弄伤你自己,要不然,把指甲再弄得短一些如何?这样,你下次握拳的时候,就不会刺伤手心了。”

每次都要唠叨半天,每次也都知道我听不大进去的,可还是要唠叨。

“说说看吧,”萧珏说,“你应该已经想到什么了吧,如果怀疑钟离瑾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太多的巧合,就是必然,钟离瑾在整个案子的过程中,有着极高的参与程度。首先,是他和毓儿的相识,这也是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第一步……”

而这第一步,也可以说作是第二步。

真正的第一步,可能是钟离延先前两位夫人的死。

像是后来钟离瑾告诉毓儿的那样,他对于钟离延这位叔父先后那两位夫人的死都充满疑惑,然后接近毓儿。接下来,是姜氏的死,姜氏的死是由宿疾引起,看似意外,但是联系起之前两位钟离夫人的死,很难不引人怀疑。

而钟离家以外的人,因为钟离家的诅咒,和钟离延三位夫人都难逃噩运的事情,已经风言风语议论纷纷,严重影响到了钟离家的声望。钟离延也不得不正面直视这个事情造成的影响,作为钟离家当家的人,他急着想要让钟离家摆脱流言困扰。

恰好,钟离瑾认识毓儿,理所当然的将毓儿以及我们推荐给了钟离延。

在权衡之下,钟离延和他的大哥商量,借着我们的名声,由我们帮忙证实关于钟离家的一切流言都是假的。

了解我的……应该不是钟离延,除了钟离延之外,最接近我们的,是和毓儿相识的钟离瑾。毓儿欣赏钟离瑾,不会去隐瞒家里的情况,因为这本来就不算是什么问题,钟离瑾知道我未必会配合钟离家演这么一出闹剧,于是,便借着让我们调查姜氏之死的真相留下来,由钟离延和钟离南这两个白脸黑脸不断提供线索,把我们引到那个他们设计好的“真相”上。关于钟离家诅咒的事,是钟离瑾透漏给我的,他没有说完,被钟离南打断,钟离南警告我不要再查下去,而我肯定不会死心,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向钟离延确认,再由钟离延告诉我关于钟离家诅咒的事情。

这一切,本应该都在钟离延和钟离南的算计上。

但有一点出现了偏差,连他们都没有预料到的。

那就是钟离孚出事了。

钟离孚也知道我们来到了钟离家,在明知自己已经成为凶手的目标之后,他没办法将这个凶手的身份告知其他人,以身犯险,才有了我们在花园相遇的一幕。

钟离孚当时,也曾有意无意的提供给我们一个线索——钟离瑾。

他和钟离瑾虽然也算是叔侄,不过一个是钟离家侧室所出的庶长子的养子,一个是钟离家妾室所出的庶子,平时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人,在钟离孚口中竟然成了意外的“交好”。而且钟离孚知道钟离瑾对于钟离家三位主母之死的怀疑,也知道钟离瑾找来了我们,这就是一个暗示。

假设,对钟离孚“下毒”的人就是钟离瑾,钟离瑾一方面在钟离孚当日必去之地布置了花粉,要引钟离孚发病意外死亡,就像是钟离家第三位主母姜氏的死一样,毫无破绽。因为在同一时间,钟离瑾在花园里和我在一起,他与我聊起了钟离家诅咒的事情,他的一切行动也都在按照钟离延和钟离南的计划进行,一旦钟离孚出事,自然不会有人怀疑钟离瑾。

可他没想到的是,钟离孚对于他的计划早有察觉,甚至反过来,利用了钟离瑾的计划,意图……不,如果他要对付的是一个想置他于死地的钟离瑾,应该有的是办法,而钟离瑾为何要让钟离孚去死呢?

不能说的秘密……

在钟离孚被陷害的这件案子上,一定还藏着一个秘密。

足以让钟离瑾置他于死地。

即便如此,也是钟离孚无法开口解释的,他只能利用暴露在我们面前的办法,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等等,秘密……”

第六十七话 秘密

“怎么了?”萧珏问。

“秘密……钟离家应该有这么一个秘密!不只是钟离孚知道,钟离孚同父同母的亲妹妹钟离月也知道!”我记得,那时候钟离月是这么威胁钟离延的。

她说她知道那个秘密。

而钟离延的脸色,变得异常难堪。

果真,这个秘密是真的,而且不只是钟离月知道,也成为了钟离孚身边潜藏的杀意。

“是你刚才所说的那个,老宅子里的女人?”萧珏仔细想了一下,“既然钟离家每一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病症或者残疾,那个女人的病症是什么。”

“早衰。”我说,紧接着想到,萧珏可能未必理解我所说的早衰是什么意思。“就是从一出生开始,就比同龄人老得快许多,她今年二十九岁,因为自身的怪异病症被他们的父亲视为耻辱,自小便被关在那个老院子里……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疯了,疯疯癫癫,但所说的话不见得都是假的,她的样子苍老极了,看上去像是六七十岁的人。”

“你怀疑,她知道些什么?”

“早衰,在后世也是很罕见的病症,不过通常证实患病以后,很少像钟离月这样活到二十九岁的,而且这个病,多是遗传。她和钟离孚同父同母,可钟离延对于他们兄妹的态度却是完全不同的……”

钟离月被视为耻辱,一直关在那个小院子里,甚至连钟离延身边的人都可以打骂她。

而钟离孚则是住在另外一处院子里,根据他的病症,院子里以及院子周围都没有种植花草,他在钟离家的行动还算是相对自由,看起来更加舒服一些。

但是,钟离延称钟离月为月儿,对于钟离孚,则是直呼大名。

甚至,钟离延对于钟离孚和钟离月的处境抱有不同的态度,在说到钟离孚和钟离月之间的差距时,钟离延的反应是难以抑制的生气……即使,当着我的面,他也无法掩饰那种抵触抗拒的心理反应。

应该都是和那个秘密有关。

“每次看到你这样的反应,我就知道,你已经有头绪了。”萧珏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来,对于我这样的反应,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吗?”我自己倒没怎么发觉,“什么样的反应?”

“你可曾看过雄鹰盯上猎物的样子吗。”他说。

“你这话该不会是想要挖苦我……我的样子看起来那么凶悍,像是要捕食一样吧。”我是没见过真正的雄鹰盯上猎物的样子,但也大概能够想见的,总觉得那个样子应该霸道极了,与我实在相差甚远才是。

“不,不是样子,而是眼神。”萧珏用帕子将我手心里的伤口包覆起来,“自信冷傲,炯炯有神,闪烁着特别明亮的光彩。任谁看了,都知道不可能逃得过你那双眼睛的。”

“当真如此?”我倒是真的没有留意过,我在缕清线索的时候自己是一副什么样的眼神的,可听他这样描述,好像心情倒也不坏。

“我怎么敢骗你。”

……

窗外的风呼啸着。

才不过转眼间,乌云蔽日,本是正午,屋子里却暗得厉害。

云层里的闷雷呼噜呼噜的,听上去倒不如噼里啪啦劈下来那么痛快。我坐了没一会儿,便不自然的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检查了一下,窗子是否关好了。又去看看门,推开门,外面的风很大,我把门重新管好,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没有任何目的的去做着一件件多余的事情。

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慌,让我在这样的日子里坐立难安。我说不出我到底在担心什么,毫无来由的,只是一种预感而已。但无法不承认,有时候预感又很准确。

钟离家的家奴赶来的时候,豆大的雨滴已经落下来了。

我们跟着他,来到了那一处破旧的老院子,钟离延已经在那儿了,站在房檐下避雨,透着烟雨气,我看到钟离延的表情,那样的惆怅不安。

“出了什么事。”我走过去。“来的路上,大致听说了一些,有人摔进了井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实话告诉你们,我也不清楚。”钟离延慎重考虑过之后,才不得已吐出实情。

“嗯?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也不知道?

家奴带我们过来,路上慌慌张张的提了一句,什么人摔进了井里。想要问更多他也不知道,倒属正常,可是钟离延……

我顺着钟离延的眼神看过去,那口井在这老院子的角落里,几个家奴下人正围着井在做打捞的工作。但是……我注意到一件事,门开了……

我示意萧珏去看。

这个院子就是关着钟离月的地方,而我之前看到,钟离月就是被关在那边的房子里,现在门却开了,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人再去特别留意那边的意思就是……

不会吧?!

难道坠井的人,是钟离月?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依照现在种种条件判断,是钟离月的可能性很大。

“家奴听到女子的尖叫声赶来,就看到一个月儿摔下去了。”钟离延说。

“你是说,先听到了尖叫声,然后赶过来,才看到她摔下去?”我当然从他的话中听到了破绽。

如果摔下井的人是钟离月……“如果那一声尖叫不是在被人袭击的时候发出,那么家奴听到的声音,就应该是她无意间摔下井的时候发出来的,等到人赶来这里,不可能看到她正在往井里摔下去。”

尖叫声在摔下井的同一时间发出,家奴赶到的时候,在院子里看不到人的,那个时候,钟离月应该已经摔到了井下。

“井里有水。”萧珏的听力比常人要好,从家奴往井下扔绳子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水声,但同一时间,也更担心了。

“这口井虽然闲了十几年,但井里有水,从未干涸过。我听家里的上一辈人提起过,即使是在许多年前战乱不断的时候,家中所有的井都干涸了,也只有这一口井始终有水。”钟离延说。

“可能是因为井更深,或者其他原因吧。”我向来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怪之说,若他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和地势有关,或许只有这一口井通了地下河。

钟离延和他身边的人吩咐了什么,那个人立刻转身离开。

我想,我刚才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应该是吩咐人去捉拿那个自称听到尖叫声,然后亲眼看到钟离月摔下井的家奴了吧。

“我记得,之前你带我来的时候,钟离月是被关在房子里的,是谁把她放出来了?”

第六十八话 陷入疑云的钟离家

原本从外面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大门,可是堵在外面的东西却被人都搬开了,而且很小心地,一件件的堆在一旁,没有阻了路。

是有人把钟离月放出来了?

“救上来了!”打捞的家奴们大叫,下到井里的人抱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缓慢爬上来。众人合力,将女子从井里抬了出来,我推开人群上前,为萧珏救人争取时间。

可看到那女子的时候,我的脑子嗡了一下,有些发蒙。

萧珏的反应与我差不多,但是他立刻就缓过来了,让一旁钟离家的婢人帮忙,去救那落水的女子……

钟离延才迟迟走了过来,看清楚她的样子以后,当场愣住。

“怎么是她?!”

坠井落水之人并不是钟离月,而是……诺儿。

“月儿呢,月儿在哪儿?”钟离延突然明白过来之后,发了疯地在周围寻找钟离月的踪迹,“月儿,月儿!”

老旧的院子里,忙着救人的人,落水昏死的诺儿……但哪里还有钟离月的身影。

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

“什么,落水的人……这,这摔下井的人,不是小姐?”

跪在地上的家奴看上去一无所知,他呆呆傻傻的,不像是能设下什么阴谋的人,块头很大,但反应却很迟钝。没有任何掩饰的迹象,他的慌张和不知所措全都表露无疑。

他就是那个听到尖叫声之后赶到,又声称自己亲眼看到钟离月摔下井的人。

“你说你听到了尖叫声,那你赶到的时候,有看到什么人吗?在你所看到的,那个钟离月摔下井的时候,有什么在她身边吗。”我开口问道,要是任由他们审下去,恐怕一点线索都得不到。

钟离月失踪了,而看上去像是钟离月的诺儿现在还昏迷不醒。

我有理由相信钟离月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没有啊!”他说,像是唯恐我不相信他一样,他很仔细的回忆着,然后把他记得的一切说给我听,“小人只是路过那个地方,忽然听到尖叫声,小人也吓了一大跳,就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扔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了。可是小的绕过去之后,就正好看到小姐从井边上摔了下去,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小人当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整个人傻在那里,还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才缓过来,爬起来去找人来帮忙。”

摔了一跤?

我悄悄往他衣服上看去,他身后的衣物上确实有沾染泥土,手腕上有擦伤,划痕。

他大剌剌的解释当时经历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去展示那些痕迹,所以他未必知道那些是能够证明他所说的真实性的。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就像是在看到钟离月坠井那一幕当场吓傻,不知不觉后退然后被绊倒,他无法看到自己衣服后面留下的痕迹,出事之后,钟离延听了我的话反应过来立刻让人去把他抓来的,所以他也没有机会换衣服。

做惯了粗事的人,更不会特别在意自己身上留下的一些细小伤痕……这是红玉被烫伤的时候,让我明白的事情。在这个封建的社会之中,他们的地位十分低下,不仅要做一些粗重的工作,可能会让自己受伤,平时哪里做得不好,也会遭到毒打,所以在底层做惯了粗活的人,他们对于自己身上的伤,会有一种习以为常的忽略,而且还是摔倒之后留下的小伤。

他说的是真的。

“你这些伤,是摔倒的时候留下的?”我故意提起他的伤,同时在留意他的反应。

他抬起手腕,才注意到那些擦伤。“……对,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小人看到小姐摔下井,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浑身都动不了了,小人看到周围没有别人,只有小人自己,就担心……会不会被后面赶来的人以为,是小人把小姐推下去的。就那个时候,小人突然摔倒了!”

“你是怎么摔的?扑在地上?”我问。

“不是!不是扑在地上,是脚底下不知踩了什么,往后一仰,整个人躺地上了。”他说着还不知所措涨红了脸,很不好意思,这个粗人憨憨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

没错了,他所说的一切都和我的观察是对的上的,也就是说,他那些证供的可信度是很高的。他确实有极大的可能是在听到尖叫声之后,赶到院子,然后看到“钟离月”摔下了井。

“如果,我想要你回到当时事情发生的地方,重演一遍你听到尖叫声以后的一切,你能做到吗?”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对不上的,线索还有证据都是对不上的。

“可以!”他说。

于是乎,钟离延陪同,我和毓儿带着那个人一起返回到院子外面,跟着他走到了那个院子的院墙外,准备重演当时的现场。

“你是在这里听到的?”我观察过周围之后,更诧异了。

原以为他听到尖叫声的地方,是在院子的门口附近,但这里,却是恰好相反的方向,和大门隔着整个院子。我看了眼毓儿,毓儿明白我的意思,翻身上墙,去查看情况。

“娘,没有人上来过,”他目测了一下院墙上的尘土和痕迹,目光紧接着落在院子里。“娘,那口井和这儿就隔着一道墙。”

靠近井了?!

对啊,算一下井口和院子大门的方向和距离,应该就挨着这院墙了。

他在这里听到院子里的尖叫声,也不是巧合。我转过身向他确认,“你今天是恰好路过这里,还是有什么原因?”

“原因?”他想着,“不是原因啊。小人每天都要从这里路过不知道多少次,把柴送到后面去。”

“所有人都知道吗?”我问。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当然都知道了。”他满不在意的回答,根本没有意识到当前的情况。

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每天都会在这里路过。

如果让他听到尖叫声,也是钟离月失踪事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那么他肯定是被利用了。这个范围太大了,得想办法把范围缩小在部分人身上。

“那你在出事之前路过这里,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特别的事情?什么是特别的事情?”他有些茫然。

“所有一切和你往常来往这里不一样的,甚至是,你有没有碰见过什么人,做过没有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任何微小的事情都可以说。”

我说着,偏过身子,钟离延站在我身后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不一样的……”他却丝毫没有留意钟离延的反应,“要说是不一样的,就是诺儿姑娘了吧……”

诺儿?!

我们不约而同因为他的话提高警惕。

“诺儿怎么了?”钟离延问。

“就是诺儿姑娘来找小人,说是后面的炊房里要用柴,让小人立刻送些柴火过去。小人本来想着晚一些,等把泉水打回来,再背柴火到炊房,可诺儿姑娘催的急。小人只能先背柴火过去……”

是诺儿让他背柴火路过这里的?!

第六十九话 钟离月失踪了

绕来绕去,我都快被绕糊涂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是诺儿特意让他在这个时候送柴火路过这里,然后他又在这里听到女人的尖叫声,从这里绕到院子的大门,正好看到好像是钟离月的女人坠下了井。钟离延得知消息赶来,立刻派人开始打捞,可是从井里捞出来的女人却是诺儿。钟离月失踪了……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纰漏。

是谁在背后布局,操控了这一切?

他有什么样的目的?

诺儿在这件案子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不只是钟离延和钟离南,连我们也被真正操控这一切的人给耍了。

会是钟离瑾吗?钟离瑾和诺儿之间是什么关系?

钟离月在哪儿?

打开关押钟离月这个房子大门的,会是诺儿吗?

诺儿指使眼前这家奴恰好在这个时间路过,应该就是为了让他成为见证钟离月跳井的人。可是为什么跳井的人不是钟离月,反而成了诺儿?

他当时看到的人,就是诺儿吗?

“你见过钟离家小姐吗。”

“小人……”他慌了,又连连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你在说谎。”从他的眼神开始闪烁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说谎了,“你要知道,现在的情况可不是你以为的那样,钟离月失踪了,诺儿生死垂危,而你是发现这件案子的人,并没有人能够作证你和她们出事没有关系。直到刚才为止,你所说的话我还是偏向于相信的,但是你说谎,就有可能让我们推翻之前对你的话一切的信任。”

他跪下了,求着钟离延,“大人!大人!您要相信小人啊,小人真的没有伤害小姐,更没有把诺儿姑娘推到井里去啊!”

“说实话。”钟离延的神色很复杂,更多的,是对整件事情突然失去控制的不安。

“……”他犹豫了,低下头,但是眼角的余光却在不断打量着院子的方向。

“现在只有说清楚,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让我们找到凶手,才能洗脱你的罪名。否则,背负着在钟离家绑架钟离小姐,将诺儿推入井下的杀人未遂罪名,该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你最好明白。”我相信他会说的,这个男人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他没什么主意,要不是这样,诺儿应该也不会选择他作为这个见证了吧,只是诺儿自己应该都很意外,最后被发现坠入井底的人,变成了她。

毓儿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那个人渐渐绷不住了,“……好吧,您想要知道什么,小人都会说的。”

……

“娘,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一定会全都说出来的?”毓儿很佩服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全程听着,也没有觉得你哪句话是在逼他一定要说出来,可他为什么吓成那样,而且越来越紧张?”

“有时候,真正能逼垮一个人心理防线的,不是另一个人,而是他自己。那个人即便人高马大的,可是他在钟离家是做粗事的,连诺儿这样的身份都能随便指使他,说明他在钟离家的地位特别低。而且,诺儿选择了他作为这一场坠井案子的目击者,肯定有自己的原因,所以我认为,他会乖乖听诺儿的话背柴路过这里,平日里一定是个老实巴交的老好人,这样的人,是藏不住话的。尤其告诉他,如果他选择隐瞒,那么他可能就要背负钟离月失踪和诺儿被推下井杀人未遂的两件案子,他自己是一定扛不住的,因为像他这种人,没犯过什么错事,心理承受能力特别差,你让他自己想,他反而容易崩溃。”

“哇,”毓儿赞叹道,“厉害,太厉害了,娘,要是照您这么说,平时当惯了老好人的人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事情就露出马脚了,那还是恶一点的人好。”

“那可未必,”我说,“从我对于历年连环杀人案的了解来看,恶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确实比好人要强一些,做惯了坏事,也就不会觉得心虚了。这样的人总是在边缘玩火,一次又一次的模糊自己的底线,最后连自己的底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而那些在连环杀人案里犯下罪行的,‘老好人’却是多过这些恶人的。”

“啊?好人反而比恶人犯的罪行重?”毓儿问。

“正是因为他们的承受能力较弱一些,部分人在受到刺激以后不能很好的纾解自己的压力,平时你看上去那些老实巴交的人,就算被人欺负了,他们也呵呵笑过。不是他们真的不在意,而是他们的一种掩饰和伪装,希望大事化小息事宁人,即便自己吃一点亏也没有关系,会在当下,把对自己的威胁降到最低。可一旦,他们所承受的威胁是自身无法消化的,那么从前所有的小事都可能成为彻底改变他们,释放心里恶魔的原因,所以这个时候,就会不计任何代价的选择报复,用同样的方式去发泄。”我看到毓儿双眼直直的,有些懵了,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啊,不要欺负老实人,他们的善良与恶回报给你的都是加倍的,在没有大事的前提下,千万不要试图去激怒一个人,唤醒他心里沉睡的恶魔。”

“嗯,嗯嗯嗯!”毓儿连连点头。看样子,真的把他吓着了。“不……不过,娘,这钟离家发生的怪事也太多了,儿子是真的搞不定了。你要是想到什么,你就和儿子说说,好让儿子帮帮你。”

帮我?“好啊,那你说说看,你困在哪里了?”

“当然是今天这事了,你想啊,是诺儿让他路过那里成为目击钟离月被害现场的人,可掉进井里的人,也是诺儿。这……”

和我所想的一样,毓儿也是困在了这件事情上。

“要是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见过钟离月,也是一直都挺可怜钟离月的,才会时不时的从炊房里拿一些吃的给钟离月。那么他应该知道钟离月是什么样子……”毓儿将他的疑惑继续解释给我听,“娘,你也见过钟离月,我听爹说,钟离月……是个样子特别老的女人,这样她的样子不是更好认吗?而诺儿的样子,在钟离家反而容易淹没在那么多的婢人之中,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就显得特别了。他会认不出来跳井的人不是钟离月吗?”

“也许有几个可能。”

“几个?”

“第一,他看错了,慌张之下,他本能的以为跳井的人只能是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理所当然的人。第二,有人要他看错,他所看到的钟离月,是他以为的钟离月,也是另外一个人刻意伪装的,而他并不知道。第三,他看到的,是真的钟离月,在他看到的时候确实是钟离月跳井了,但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偏差,井底的人变成了诺儿,而钟离月失踪了。”

第七十话 堂堂君子

“还不明白?”

我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毓儿却还是在我提出的那三种可能上纠结着。

“有点,迷糊。”他承认。“娘,你说的这第一种,第二种,我都明白。可只有这第三种,我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看到的是真正的钟离月,那又怎么会变成诺儿呢?”

“这就是先入为主的可怕。”我告诉他,能够让他在这件案子上意识到这个问题,也是好的,“我们在知道钟离月失踪,诺儿坠井,又听到那个人说他亲眼看到钟离月坠井的同时,本能的都会认为,钟离月也是受害者。但如果,不是这样呢?出事之后,我们都没有见过钟离月,她到底是死了,被绑架了,还是自己躲起来了,我们都不知道,在没有证据证明下,有无数种可能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而作为推理断案的人,最忌讳预设立场和先入为主。”

“那你的意思是说,钟离月也可能是设下这个圈套的人?”毓儿也反应过来了。

“没错,可能从一开始,钟离月就和诺儿串通好了,也许是为了从那个院子里逃出去,但是当诺儿把她放出来以后,两个人因为一些事情产生分歧,钟离月把诺儿推进了井里,然后自己逃之夭夭。也可能是诺儿和什么人商量好,要带走或是陷害钟离月,被钟离月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加以利用……”反利用对手的阴谋吗?我说完便立刻想到一个人,那就是钟离月的哥哥钟离孚,在不久之前,钟离孚也遭人暗算,他也是用同样的方式侥幸逃脱,而且,这两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也可能同样涉及到一个威胁到钟离家的秘密。“毓儿,你爹和红玉在照顾诺儿,那钟离孚那边……”

我赫然想到。

因为诺儿尚未脱离危险,所以萧珏还在诺儿那边照顾,而他一个大男人多有不便,就把红玉找了过去专门负责照顾诺儿。我在调查那个家奴的时候,毓儿过来帮忙,那钟离孚身边岂不就是……

没人了?!

“糟了。”我暗暗抱怨,加快了脚步,向钟离孚的院子跑去。

千万不要出事啊!

“娘,娘!”毓儿在身后追我,不停地叫着。

一鼓作气冲进了院子,一把推开了门,气都没来得及喘匀,我就看到钟离瑾正一脸茫然的坐在桌边,看着我。

“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钟离瑾起身。

钟离孚呢?我回头去找钟离孚,冲到床榻边上,一看,钟离孚还有气,好好的沉睡着。没事,看起来他没什么事。

我终于松了口气。

“娘,”毓儿跟来,看到屋子里的钟离瑾,走上前来与我说道,“娘,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我知道那边出了事,你们又把红玉叫走了,我心想爹和红玉照顾诺儿,你身边肯定不能没有人的。我才拜托了瑾帮忙照看他的叔父,特意去帮你的。”

他……这个混小子他好大的胆子啊!

我被他气得差点吐血。

但骂又骂不出来,我们怀疑钟离瑾的事情,他并不知道,而对他来说,钟离瑾是他的好朋友,是他在钟离家最信任的人。他会找钟离瑾帮忙,也不是什么事。

我着实被吓得不轻,钟离瑾眼下是我重点怀疑的对象,看到他出现在钟离孚的屋子里,比钟离孚一个人昏睡在这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更让我紧张。

不过还好,没出什么事。

“萧夫人不必担心,即使非景毓兄弟的嘱托,钟离孚也算是瑾的叔父,瑾定当竭力保护叔父的安全。”钟离瑾说。“更何况,景毓兄原是受萧大人和萧夫人的安排,在此守着叔父,是为了萧夫人的安全才将此事托付给瑾,瑾自然不能辜负景毓兄的信任。”

我看着他的眼睛,还是那般清澈如初,像是晨曦的曙光,不藏瑕疵。

他的话没有任何破绽,究竟是不是真心的,我不好判断。不管从前是我哥,还是眼前的钟离瑾,他们都是能把心思沉在心底掩饰起来,完美无瑕伪装的人。

有人说,谎话说了一千遍,自己都信了。大概他们就是这种人,在他们心底如同人格分裂一样的认可了自己所编造出来的谎言,连他们自己都深信不疑,所以伪装的就毫无破绽。我哥当年,便能够以诈死,借着阮文江教授的身份留在我身边,愣是让我察觉不到。

“你,什么意思。”毓儿突然低着头横在了我和钟离瑾之间。“瑾,你别忘了,你口中的萧夫人是我母亲。”

我这才恍然,方才钟离瑾的话让毓儿误会了什么。

钟离瑾也反应过来,不过,他却看不出窘迫,反而大大方方的回应道。“景毓兄误会了,萧夫人明辨是非,一双慧眼让任何罪行都无处可逃,瑾将萧夫人视作榜样,不敢亵渎。”

“那就好。”毓儿回头看看我。

“公子瑾言重了。”我仍未打消对他的怀疑,他太深沉了,远超出我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的印象,“毓儿不懂事,唐突了公子,还望见谅。”

“景毓兄的坦荡令瑾佩服,瑾自问做不到景毓兄这般,也实在羡煞的很。”他也礼尚往来的客气了一下。

“为何做不到呢。”我问,难得抓住了一个机会。“虽然钟离家好像有各种秘密,但是我却觉得,公子瑾是一个不拘于困束之人,又怎么会轻易被这些琐事影响,想要过得坦荡有何不可。”

毓儿许是感觉到了我话里的试探,他想要从中打岔来着,被我暗戳戳的在腰窝里扭了一把才算是老实了。

“萧夫人果然是在怀疑瑾。”

没有任何拐弯抹角,也没有任何铺垫陈设,他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揭穿了我这番质问背后的目的,毫无退却的迎上了我的注视。

“没错,我在怀疑你。”我也直接说出了我的心思。

“娘……”被莫名夹在中间的毓儿,有些尴尬。

“瑾倒是能想到是因为什么。”钟离瑾没有因为我的刁难而表现出任何不快,对于我怀疑他的这件事,甚至是表示可以理解。

“噢?”这还是让我很意外的发展,“我倒是有兴趣听听你的解释。”

“请。”钟离瑾提出,并将我们带到一旁,他留在床榻边上照顾好钟离孚,又将垂幔放下,才放心的回到我们对面。“与景毓兄的相识,确有瑾的私心。”

第七十一话 钟离瑾是私生子

“瑾。”毓儿难免因为钟离瑾的话感到受伤,他从未怀疑过,钟离瑾和他相识是存有心思的,也从未怀疑过,君子风度的钟离瑾会是一个机关算尽的人。

“耐心些,让他说完。”我向毓儿嘱咐道。

钟离瑾与我点头示意,又说,“萧夫人的威名在外,景毓兄诚然坦荡,也从未隐瞒。不过,任何人在得知景毓兄的父母是谁以后,相信都不会毫无想法。瑾也一样,巧遇景毓兄时,瑾只是钟离家的一个养子而已,对叔父先后两位夫人的死感到怀疑,却苦于找不到破绽,而且以瑾的身份,确实不便多查。相信萧夫人也能明白,瑾作为养子,干涉过多也会引起疑心。”

“所以你当时接近毓儿,原就是打算想要借着我们的手,帮你调查清楚发生在钟离家的两件命案是吗?”我直视他的双眼,他没有回避我。

“不错,只是后来,情况有变,超出估计。故而,瑾不得不冒风险,向养父和叔父提起瑾与景毓兄相识,建议养父和叔父请萧夫人来查明叔母姜氏的案子,然后替钟离家辩明。”他倒是没有隐瞒,而他所说的这些,其实不久之前我们也是刚刚开始怀疑。

而钟离瑾的说法,直接证实了我们的猜测。

毓儿腾的就站起来了,“瑾,你说什么?你养父和你叔父到底知道些什么,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钟离家困于流言所扰,附近的人纷纷躲着,已经将我钟离家视作邪魔一般的存在,如果不能解除大家对于钟离家的怀疑,那么钟离家的威望就会受到影响。”他很耐心的向毓儿解释过他的为难后,郑重地请了罪,才回过头来继续说道,“两位叔母的死,已经过去了多年,养父和叔父也认为查不到什么线索了,而叔母姜氏死于病发,他们也相信萧夫人查不到什么。如果由萧夫人来证实,发生在钟离家的诡异诅咒只是一场荒谬,那么附近的人慢慢的便会卸下对钟离家的戒备。还请萧夫人和景毓兄恕罪。”

“如此说来,果然是你向钟离南和钟离延劝谏,才有了这二位一唱一和的引导我们在钟离家查下去。目的只是替钟离家辩明流言真伪,是吗?”我瞥了毓儿一眼,让这孩子沉住气,他的年纪比起寻常人要多得不少,但在我和萧珏面前,依旧是个容易感情用事的孩子罢了。

钟离瑾俯身行了大礼,“是。”

“那现在发生在钟离家的事,想来也是在他们二位的预料之外吧。”

“诚然如萧夫人所言,如今,连瑾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没有遮掩自己对于后来发生的这些事的惊讶,“也请萧夫人相信,瑾的本意只是希望能够尽快了结钟离家的是非,让一切归于平静。但是……”

但是有的人,偏不希望一切平静下来。

“你知道我在怀疑你。”

我对他的怀疑,早在我选择听他解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在慢慢打消了。

“事因瑾起,想来定瞒不过萧夫人,瑾自问,也没有那个本事敢在萧夫人面前造次。而后来发生的所有事,似乎都无一例外的指向了瑾,瑾虽不如萧夫人心思缜密,但也能够觉察一二,那日瑾与养父在花园里‘巧遇’萧夫人,其实只是为了向萧夫人引出钟离家诅咒一说,瑾以为,萧夫人事后必向叔父求证,如此,由叔父出面,将钟离家的秘密展现在萧夫人面前,应该便可以让萧夫人相信,钟离家并无诅咒。只是没想到……”他说着,望向垂幔后昏睡在榻上的人,“叔父孚却遭人陷害。当时能够准确知道萧夫人在花园的人,又设下这个圈套的,只有瑾一人能够办到,萧夫人怀疑瑾,瑾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你有何辩解?”

既然说起了那日的经过,我倒是也想知道,他如何替自己辩解。

他的眼神稍稍有了些犹豫。

我能感觉得到,让他摇摆不定的原因,与榻上昏迷的钟离孚有关。

我越来越好奇,好像我正在接近一个秘密……一个在钟离家不能与旁人说的秘密。

“萧夫人可知道,叔父孚的生母?”

钟离瑾十分有趣,反倒抛给我了一个问题。

“你是说,钟离孚和钟离月的生母曹氏?”这些,钟离延同我说过。

“正是。”钟离瑾道,他在说话的时候,手指不经意完全握拳,这是他当下很紧张,一种自我防备的状态。“曹氏,亦是瑾的姨母。”

“……什么?”

我愣了下,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还在稍微绕了一下这钟离家的关系。

钟离瑾是钟离南的养子,钟离孚和钟离月是曹氏所生,如果说曹氏是钟离瑾的姨母,那么钟离瑾的生母应该就是曹氏的姐妹了……

“可据我所知,公子瑾不应该是钟离家的人吗?怎么会……”我想任何一个大家族选择养子女的时候,都应该是从自己族内抱养父系血脉传承的孩子吧,怎么可能从曹氏这么一个妾室的身边寻找呢?“公子瑾……该不会是……”

他显然知道我要说什么,却也只是含笑点头。

我想我这一刻的表情应该不会太好,毕竟错愕和震惊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调整自己面对他的反应。我对于私生子这种存在也绝不是一无所知的,但是像钟离瑾这样的“私生子”,还是……“那,可否冒昧的请问,公子瑾的生父是……”

我已经说得无比小心了。

生怕刺痛他幼时的回忆。

“正是钟离家前任族长那位钟离大人。”他低头浅浅一笑,带过了眼底的万千情绪。

前任族长,也就是钟离家前任当家的。

现在的当家的是他的叔父,钟离延。

那么前任当家的,也就是他养父和叔父的父亲……

这……确实挺让人意外的。

该怎么说呢,该说是钟离家的前任当家和自己妾室的姐妹生下了私生子,结果辗转,这私生子竟成了自己庶长子的养子?还是该说,作为钟离南养子的钟离瑾,其实是他爷爷和他小叔父的姨母私生的呢?

这也太乱了。

毓儿无助的看向我,他已经凌乱了,对于钟离瑾亦是同情,亦是无语。

“果然,这名门大家之中各有秘密……”我也只能无能为力的感慨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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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话 秘密究竟是什么

当然,钟离家前任大人和曹氏生育钟离孚和钟离月在先。

随后,才认识了曹氏的妹妹,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头子和一个二十出头的美妇人,我不信他们是真爱,但是春风一度之后,曹氏的妹妹确实怀有身孕。

那本是曹氏的妹妹在嫁为人妇以后,第一次来探望生下女儿钟离月的姐姐曹氏,竟不想……在姐姐坐月子的时候,与她名义上的姐夫……

这样的事,我原以为只会出现在风流野史当中。

“瑾的生母,与叔父孚的生母曹氏并不完全相同,在母亲与大人的事情被揭发以前,母亲和曹氏的感情很好,曹氏是家中长姐,所以自小被卖进了族中接受指导成为舞姬。而母亲后来,安稳的嫁给了同村的一个屠户,但那次的事情改变了母亲的命运,也改变了曹氏的命运。母亲回到家中,不久后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屠户知道,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并非是他的孩子,所以对母亲又打又骂,十分严厉。据闻,瑾出生在腊月,正值严冬之际,在母亲生产之前,那屠户曾揪着母亲的头发上门讨要说法,也是因此,曹氏和大人的正妻韩氏才知道大人与母亲私通之事。母亲不敢当着钟离家的面承认,死活求屠户把她带回去。不曾想,屠户竟在半路上对母亲……欲下毒手。”

那个怀着身孕即将生产的女人,就这样在寒冬腊月里,被她的丈夫推进冰河之中,一再将她的头压在水里,想要把她活活淹死。

“怎么能……”毓儿的眉头都拧在一起了。

“既然公子瑾眼下好端端的坐在这里,相信当时,你的生母也是死里逃生,侥幸逃脱了吧。”我不同情那个女人,只是心疼钟离瑾的遭遇。

如果她不想,早在钟离大人意图染指之时,她便有的是机会求救。也可以向曹氏求助,相信姐妹情深的曹氏应该会庇佑她免遭一劫的。但是她能够在曹氏的眼皮子底下和那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私会,还有了身孕……若说,她不是贪图钟离家的权势和富贵,谁会信?再不济,是那个老男人花言巧语的骗了她,而她不过是村子里屠户的妻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误信了那些会让她过上所谓好日子的承诺。但最终的结果,一时的贪念,导致了自己的不幸,害了曹氏以及曹氏的孩子,甚至是她自己的孩子。

我的同情心,不是给这种人留的。

“是,母亲呛了水,昏死在冰河之中。屠户以为自己杀了人,就慌张的跑了。后来母亲漂到了岸边被人所救,生下了瑾。而那屠户或许也是吓坏了,竟在回家的路上摔下了悬崖死了。”钟离瑾的语气越是平淡,越是让我无言以对。“后来,母亲留下了瑾,向救她的人告之了瑾的生父,便从此离开了。而瑾被辗转送到了钟离家,大人为了家族的名望,不敢承认瑾的身份。让族中的亲戚把瑾带了回去,只是没想到,四年以后,大人病逝。叔父钟离延念及养父钟离南膝下无子,便想要在族中挑选一个年纪相当的孩子过继给养父,而瑾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回到了钟离家。”

作为钟离大人的私生子,却以钟离大人亲身儿子的养子身份回到钟离家。

“可其实,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我点破他的惆怅,在那些是非恩怨的背后,总是藏着一个其实早已洞悉一切的人,“公子瑾难道没有想过,告诉我这一切,也许会让我更怀疑你。毕竟以你的遭遇,回到钟离家可能另有目的。”

“这一次,萧夫人猜错了。”他大笑,“瑾能够回到钟离家,并非瑾一人所能谋划,而瑾的身份,不止养父钟离南,叔父钟离延,甚至是老夫人韩氏都知道。”

“韩氏?韩氏,是钟离延的生母?”如果我记得没错,钟离延出身嫡系,那么他的生母就应该是……钟离大人的正妻。

“正是。”钟离瑾承认。

“让我先想想。”我的脑子里,一堆线索乱得理不清楚,好像察觉到了疑点,可是碍于钟离家这种异常复杂缠绕的关系,又毫无头绪。我只能暂且申请让他暂停,然后捋一下我现在所掌握到的一切线索。“所以,是钟离大人的正妻,韩氏,在钟离大人死后,和她的亲儿子一起,商量着把你接回来,让你成为钟离南的养子……”

整个钟离家,应该只有那对母子有这样的权力了。

钟离孚实际上是钟离瑾的亲哥哥,他们同父,然后母亲又是姐妹。

“也可以这么说。”钟离瑾没有反对我这种说法。

“那你应该也知道吧,那个秘密。”我现在可以说,真的是精疲力竭了,从前捋案件的线索都没有捋人家一家子的人物关系这么累。“既然钟离孚和钟离月都知道,那么你应该也知道吧。”

“秘密?什么秘密?叔父赴和姑母知道什么?”

钟离瑾接下来的反应,却和我预料的不同,对于我所提出的,钟离孚和钟离月本来都应该知道的秘密,他却像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一样。

“你当真不知?”我再三确认。

“瑾并不清楚,萧夫人所指的秘密是什么,亦或者,叔父孚和姑母的秘密,是否正是瑾的身世之疑?”他猜测了一番,认为这两个秘密是同一个的可能性很高。

“不。”我很确定,绝不可能是同一个,“我清楚记得,钟离月那个时候,发疯似的向钟离延大叫,说是知道他的秘密,钟离延当时的反应很奇怪。即便说,让你以钟离南养子的身份重新回到钟离家原本就是钟离延和他的母亲韩氏做出的决定,但这并不是和钟离延本身有关系的秘密,也未必能够威胁到钟离延脸色大变。”

一定还有一个秘密。

而这个秘密,事关钟离延的。

“叔父的秘密吗……”钟离瑾仔细回忆着,但也实在想不到更多了,对于钟离延隐藏起来的秘密是什么,他不见得是知道的。

“你平日,与钟离孚和钟离月来往吗?”我问。

“确实甚少,因为养父提起过,曹氏和叔父孚并不知道瑾的身份。养父和叔父也不希望瑾在家中引起不快,导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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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话 荆齿草

如此说来,和钟离瑾最亲近的人,并不是钟离孚和钟离月,而是钟离南和钟离延。

“萧夫人可是有何顾虑?不妨直说,如果能够帮助萧夫人找到破解案件的线索,瑾定当全力以赴。”钟离瑾很善于察言观色。

“你可知,真正引起我怀疑你的,正是钟离孚昏迷前所留下的一番话吗?”

“不知……叔父孚说了什么?”钟离瑾错愕的同时,下意识去看向垂幔后面,显然对我所说的话很是意外。

“他说,他与你私交甚好,往来密切,而且,你邀请我们来的事情,以及你怀疑钟离延历任夫人之死的真相,你都和他说起过。”我继续一点点放出我的线索。

“怎么会……”钟离瑾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们,他的反应告诉我,他已经怀疑钟离孚什么了,但碍于眼下钟离孚昏迷不醒,他不方便去说什么。“那,萧夫人怎么看?”

“如果不是你陷害他,那么就是他陷害你。”这个答案并不难想到,“又或者,你们都被真凶利用了,互以为对方心存歹毒,妄想加害自己,才会相互猜疑。”

“萧夫人相信哪一种?”

钟离瑾问得倒是直接。

我自然是更相信最后一种了。

“那你要告诉我,你对钟离孚有多少了解。”

……

我一直都很想弄清楚的是。

为什么钟离孚和钟离月的下场相差这么大。

钟离延对待他二人的态度也是明显的很。

还有就是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钟离孚昏迷不醒,钟离月下落不明,钟离瑾一无所知,这个秘密愈发的神秘,好像所有与这个秘密真正有关系的人,都在消失。

要说钟离孚的昏迷和钟离月的失踪对谁更有利,当然还是钟离延。

可钟离延把我们找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平息钟离家的那些流言吗?如果他只是偌大钟离家的其中一员,他设下这些圈套肯定有诈。但是他不只是钟离家的一员,他还是钟离家的大当家,是嫡出的公子,继承钟离家的钟离大人。

钟离家一旦威望扫地,对于他的影响更大。

我不相信他会冒着这样的风险,去隐藏一个秘密。

按照钟离瑾所说,钟离月是因为病情怪异,才会被关在小院子里的,而在曹氏去世以前,一直是由曹氏照顾钟离月的。钟离孚虽然与钟离月同父同母,也自小有病在身,但是钟离孚很聪明,深得钟离家前任大人的宠爱,所以有机会离开小院子,由专门的下人照顾日常起居。但是,钟离孚为了获取钟离大人的信任,刻意与曹氏和钟离月疏远,疏离钟离大人讨厌的那对母女,也正是因此,钟离孚被钟离延一万个看不上。

而我的疑惑并未解开。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只是表面上说得过去。

每一环和每一环恰好对上,但……又不是那么严丝合缝的。

仿佛是有人为了让以后的人能够解释得通这一切,才会让所有的关系渐渐合理。仍旧只是作表面文章罢了。

这钟离家的秘密,就像是达芬奇密码一样,难以破解,还是要找对破解的方法。

钟离瑾所说的话,应该是在他的认知之内所认为是真实的,但未必就是真的。很多事情钟离瑾也不是直接参与者,所以,他恐怕……

我认为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找到钟离月,她离奇失踪是一回事,背后牵涉的秘密也可能是解开钟离家一切始末的钥匙。究竟什么人能够帮助她在钟离家的大宅里失踪的呢?

“夫人,大人请您过去一趟。”红玉的出现打断了我,“大人说,有发现。”

我带着红玉急忙赶向萧珏那边。

诺儿还在昏迷着,萧珏等我过来的时候,将他的发现整理了一下。

“你发现了什么?”我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的问。

“别着急,你过来。”萧珏留下红玉照顾诺儿,将我带到院子里,然后将手里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打开,是一些灰烬。不过这个样子,好像是浸过水,样子有些难以分辨。

“这是什么?”

“从诺儿紧握的手里抠出来的。”萧珏说着,不忘示意我看向屋子里。

“是红玉发现的?”我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这反应就是告诉我,这些灰烬是红玉发现的,然后从诺儿紧握的手心里一点点抠出来的。

“她很细心,比毓儿有天分。”萧珏称赞道。

“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不否认他所说的,在一定程度上,红玉的细心确实比毓儿要多一些。翻查过那些灰烬之后,我更加疑惑,这些灰烬不像是焚烧衣料之类留下的,反倒像是……“难道是什么木材一类的东西?”

可诺儿是被推进水井之中差点被淹死的,又不是被人放火,差点烧死的。

“这只是一种并不算常见的野草。”萧珏让我仔细看,“而且这种野草,在乡下很容易找到,但是在城里,尤其是像钟离家这样的地方,却很难找到。几乎,见不得。”

“那这能说明什么?”我不明白,他们找到这野草被焚烧过的灰烬,能说明什么呢?可诺儿的举动也古怪的很,她在坠井之后这灰烬还握在手里,死死攥住,是不是想要留下什么线索呢?

“这叫荆齿草,既可以用来治病,也可以用来害命。原有剧毒,但服下此毒,会有漫长的潜伏,通常在毒发之前都不会引人怀疑。”萧珏说。“不过,想要引起毒发,需要借以相生相克来激化它的毒性。”

“你的意思是有人用它下毒?”而让诺儿在巧合下发现了,所以握在手里?

“更让我在意的是,它能治病这一点,荆齿草虽有剧毒,但是对于一些病症却是良药,能够起到以毒攻毒的效果……”

我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就不要卖关子了,我这里现在一头雾水。”

萧珏浅浅一笑,收起那灰烬,抬手竟习以为常的在我头上摸了摸,他是以为这样还能安抚我吗。“诺儿跟随姜氏嫁到钟离家以后,应该没有机会能够离开钟离家才对。所以这东西,既然让诺儿得到了,我有理由相信,她是在钟离家找到的。此物若不是用来害人,就说明在钟离家,有一个人需要靠这荆齿草救命。而这个人,是我们目前也没有见到的,钟离家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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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话 轮回的记忆

萧珏认为是钟离家的人在用这种草药救命,也不是凭空怀疑的,此物有剧毒,所以不可能轻易出现在钟离家。如果是钟离家的下人,即使有机会得到这东西,一旦被发现,担负的责任太大,甚至有可能被扣上谋害谁的罪名活活打死。

而以萧珏对于荆齿草的了解,他认为这种草以毒攻毒,是用来治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按照他的推测,在钟离家一定还有一个我们没有见过面的人,而这个人身中剧毒,需要长时间服食荆齿草来克制毒性发作,延长寿命。

可这样的推测太大胆了。

综合目前我们手里掌握的证据来看,很难做出相应的判断。

钟离家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首先他的身份要很尊贵,起码在钟离孚之上,其次,他能够掩人耳目说明一定有什么人在帮着他。假设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他怎么可能十几年二十几年都不暴露呢,身中剧毒又是什么情况?

诺儿在何处找到那荆齿草的灰烬?

该不会是有人暗中把荆齿草带进钟离家,为了给谁救命,在熬药服食以后,将剩下的药渣晾干焚烧掩埋,就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吧。诺儿是姜氏的婢人,一直以来受到姜氏的照顾,也是负责照顾姜氏病情的人。姜氏嫁到钟离家以后,是诺儿帮助她隐瞒,为了保证姜氏不发病,所以诺儿也要偷偷准备汤药给姜氏,为了避人耳目这些都是私下偷偷做的。那诺儿在处理姜氏留下的汤渣时,说不定真的有机会发现荆齿草的灰烬……

会是刚好这么巧合吗?

我本是来找钟离南,可是听闻钟离南今日身体不适,在钟离瑾的照顾之下,饮过汤药后刚刚睡下。钟离瑾听说我找过来,在安顿好钟离南以后来见我。

“萧夫人,可是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一点点。”我原是想要向钟离南打听,钟离家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子嗣,或者是像钟离瑾这样的私生子被藏在了哪里。可钟离南没见到,钟离瑾未必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了。抱着反正到这儿了,姑且一试的心思,我也只能向钟离瑾打听了,“不知,你可曾听闻,钟离家是否还有别的血脉?”

不出所料,钟离瑾是茫然不知所措。“萧夫人为何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有些怀疑。”

虽然是预料之内,但是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还是有些失望。

“若是怀疑,瑾倒是听闻过一个传说。”钟离瑾叫住了我,挡住我的去路,“是关于叔父孚的。”

又是钟离孚?!

“萧夫人别误会,这只是传闻而已,瑾以为萧夫人早晚都会听说,所以,如果由瑾来告知,或许能够解开萧夫人对于叔父孚的误会。”他解释说。

这么说来,他似乎是不相信自己所知道的那个传说了。

“那我倒要听听,这个传闻是什么了。”

他做了个请的准备,迎我进入到内庭,现如今他还住在钟离南的院子里,钟离南这边比起钟离月的院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是这样的,有人说,叔父孚并不是前任钟离大人的骨血,还说是他的生母也并非曹氏,而是另有其人。只不过曹氏好像掌握了什么把柄,借以叔父孚和钟离家的关系,才能够以舞姬的身份成为钟离大人的妾室。”

“按这传闻所说,钟离孚不是钟离大人和曹氏的所生?”我还以为,是曹氏怀了身孕生下钟离孚以后,才被钟离大人立为妾室的,可现在看来,这传闻也有点意思。

“这只是传闻而已。”钟离瑾再一次强调传闻之说。

“难道公子瑾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传闻的真实性吗?”

我一句话问住了他。

他会十分在意的与我说起,即使本意是不希望我把精力都放在追究传闻上,想要借着他客观的角度将关于钟离孚的身世传闻讲述给我,反而暴露了他自己很在意这个传闻的态度。他很介意,所以不希望我对于传闻有误解。

“公子瑾如何看待这个传闻?”我又问。“以我所见,公子瑾并不是一个会盲目相信他人所说之人,对于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不是吗?那么关于钟离孚的身世,不知公子瑾作何感想?”

“瑾不好说。”他面有疑色,却试图拒绝回答,“也请萧夫人理解,不是每件事情都需要旁人去看待,瑾的身份不容许瑾对此怀疑什么。瑾只希望,钟离家能够安然度过这一劫,不受旁人蛊惑。”

“公子瑾所指的旁人是谁?”我听出他话里的深意。

旁人……旁人蛊惑。

这个旁人很是引人遐想。

“瑾也不知道,但觉着应该有这么一个人,意图让钟离家……”他的手不经意地握了握拳,然后,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变化,立刻放开。

这个动作,莫名的与我有几分相似。

“公子瑾可信我?”我看着他的手,向他求证。

“自然是信的。否则,瑾也不会冒着伤害景毓兄的代价,设计让萧夫人萧大人来到钟离家,如果说钟离家的所有真相只有一个人能解开,相信这个人一定是萧夫人。”

他的语气,似乎比我还要肯定。

他相信我能够解开钟离家隐藏起来的秘密。

我自己现在都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是他居然相信。

“公子瑾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我很好奇,他这种信任到底是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之上,该不会连他都只是相信那些所为虚无的传言了吧。

“如果瑾说,瑾曾经见过萧夫人,不知萧夫人会不会相信。”钟离瑾长长舒出一口气,他此刻给我的感觉,似乎是要坦诚一个压在他心里许久的事情。

“你见过我?”我实在不大相信,可是想到此前发生的事情,“噢,难道是数月之前……”

“不,不是数月之前,是在更久之前。”钟离瑾说,“是在瑾的梦里。所以瑾曾经暗示过萧夫人,瑾觉得萧夫人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其实在数月之前,瑾确实为了确认萧夫人出现而前往陈地,也正是那一次,瑾在看到萧夫人的时候,十分诧异。因为萧夫人与瑾梦境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在瑾的梦中,萧夫人是瑾的妹妹……”

妹妹……

他的话,好像是……

“小汐。”他说。

“你说什么?”

“小汐……在梦里,瑾似乎是这样称呼萧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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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话 钟离月失踪之谜

小汐……确实是我哥哥才会这么叫我的。

钟离瑾的种种举动,似乎都在隐约向同一个结论靠近……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我哥哥的转世。

可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我找了他那么久,却以这样的方式,这这样的条件下重逢?

我很想念他,没有一刻停止过这种思念,这样思念对我来说就像是一种蚀骨般的折磨,在无数的日日夜夜里,我为此痛苦难当,撕心裂肺。

但,越是在意,我越不可能大意。正是因为我对我哥哥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想念,我不能让任何人利用了我对他的感情。

钟离瑾确实和他很像。

这世上的人都知道我是萧夫人,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记得我的名字了。可如果真的有心,想要知道我叫霍汐应该不难,况且钟离瑾本身和毓儿便十分投缘,他有机会从毓儿口中得知我对我哥哥的思念,也有机会知道我的名字,最亲的人叫我小汐,也不难猜。

“我曾经,确实有一个哥哥,不过他已经死了。”我说。

我不能让他将我弄得被动了。

气氛好像一瞬间就凝固住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变得疑惑、不自在。

我在等他更多的反应,却确认他的目的。

即使很像……也不能肯定就是他,而且目前,钟离瑾的嫌疑并没有洗脱。我不可能仅仅因为他和我哥哥表现出来的特征越来越多,而将他排除在嫌疑人之外。

我偷偷低头,留意自己的手臂,确实颤抖的厉害。

想见我哥哥的渴望,和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对他身份的怀疑,让我的情绪实在没办法立刻就冷静下来。我的心情起伏很大,几乎难以自控,我的心跳得厉害,我很小心的掩饰着自己的反应,怕被他察觉到一丝一毫。

……

钟离瑾向我提过一个关于钟离孚身世的传闻,而这一点,我也得到了证实。未必是能够证明钟离孚的身份确实有问题,但是在钟离家,这个传闻并不像我一开始预料的那样难以查证,钟离家的很多下人都听说过,只是前任的钟离大人特别吩咐过,所以钟离家上下对此缄口不言,谁也不会说起这些传闻。但是时过境迁,当年的钟离大人已经埋入黄土,我再追问的时候,钟离家的人推辞了两遍以后,倒也没有再隐瞒什么。所说的,大抵和钟离瑾告诉我的差不多,都是说钟离孚可能并非钟离大人和曹氏所生。

有人提到这么一个线索,说是曹氏被钟离大人留在身边的第六个月,钟离孚就出生了。而之前并没有人特别在意过这位新得宠的妾室是否怀有身孕。只是在钟离孚刚出生以后,曹氏确实因此一时盛宠不断,连府里的大夫人都曾被冷落了。钟离孚自小身体不好,在几个儿子中间,钟离大人对钟离孚也是最宠爱的一个。可是后来,因为曹氏生下了钟离月,钟离月的病情在出生两个月以后开始逐渐明显,钟离大人原本就很在意,后来是一个他在路上偶遇的术士告诉他,府里有妖孽,让钟离大人愈发的与曹氏离心,不断怀疑生下了“妖孽”的曹氏是不是要毁了钟离家。这种担忧越来越多,慢慢的,他就连曹氏的院子都不去了。

更让我在意的是,钟离家的下人说,曹氏在被冷落之后,竟然到大夫人韩氏那里又哭又闹,让钟离大人无比厌烦,才下令把她母女关在了小院子里。而钟离孚在看到曹氏失宠以后,立刻表示出愿意以韩氏为母,与曹氏断绝关系,换取钟离大人的信任。

在钟离孚离开曹氏以后,他确实说到做到,再没有去探望过他的生母,反而真的将韩氏视为自己的生母一般……我大概明白为何钟离延提起他的时候会是那般的反应了。如果传闻有八分是假的,那么当时年幼的钟离孚还真是不可小觑,断绝与生母的关系,可以与生母、亲妹妹不相往来,将钟离大人的正妻韩氏当做自己的母亲,韩氏的亲生儿子钟离延看不起他也合情合理。可要是将钟离瑾所说的话结合在一起,曹氏并非钟离孚的生母,或许……这个传说可能就有不一样的经过了吧。

月黑风高,我一个人守在这口井旁,想尽了一切钟离月失踪的可能,试图找到线索去证实我的判断。我沿着井口转了几圈,但很无奈的是,当时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坠井的是钟离月,忙着打捞救人,这井口附近的一切痕迹都被破坏了,脚印凌乱,难以分辨出其中是不是混杂了什么人的痕迹。加上当时出现在这里的人太多了,他们或多或少破坏了原本的现场,也让自己的痕迹留在现场扰乱了判断的方向,想要从中分辨出哪些是他们留下的,哪些可能是掳走钟离月的凶手留下的,实在太难了。

房子的大门,原本是堵上的,是有人刻意搬开了堵在门口的东西,很仔细的叠在了一边。可见当时的环境条件并不急迫,甚至很小心的处置这一切,那么搬开这些杂物的人,应该是诺儿没错。而且房里,没有挣扎留下的痕迹,可以确定钟离月在知道有人打开门的时候,她没有进行任何抵抗防御的举动。

我见过她的……那时候钟离延的人才一靠近,我记得钟离月的反应就很强烈。那些人还没进到屋子里的时候,钟离月在房里的动静就像是抓狂了一样,很害怕。

从一旁的窗子可以清楚看到门口,那么有人在门口搬开那些东西的时候,钟离月是能够看清楚门外的人的。没有反抗……

串通好的?

而且诺儿的举动也很奇怪,她为什么要安排那个人,刚好在那个时候要路过这个院子外面呢?加上他也是刚好听到了这院子里的动静。

除非说,要让他成为这个见证,听到这个声音,原本就在诺儿的计划之中。

她需要有人察觉到。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钟离月,诺儿……这两个毫无关系的人,是如何交错在一起的?

钟离月,你真的是和诺儿商量好了,才从这里消失的吗?诺儿,为什么要帮她呢?

如果,让钟离月失踪原本就是她们两个人计划之中……胆小怕事的诺儿,和疯疯癫癫的钟离月,谁能够如此缜密的策划这一次失踪呢?

我一心想要找出答案,却似乎,险些忽略了身后接近我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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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话 蒙面人

在这静谧的深夜里,我站在井边,研究着井口附近能够找到的每一点的线索。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接近了,伸着双手,一点点走到了我的身后……

可惜,月光将倒影投在了我的面前,我看到了。所以在他动手将我推进井里的时候,我翻身扑到一侧躲开他的毒手,然后立刻回身,就是为了看个清楚,是什么人敢在背后对我下毒手的。

但,他居然蒙着脸。

是我低估了他,这点心思,他果然还是有的。

一见事迹败露,而我已经警觉,对他有了疑心,这个望向加害我的人立刻转身要跑。

让你跑?!

我伸腿,将他绊倒。

不由分说上前就要扯开他脸上蒙着的黑布,我就要看看,他到底是谁!

奈何我一个女人的力气确实有限,而我也的确不是接受过专业搏斗训练的人,体能上相较吃亏,他死死抓着我的手臂,抵抗我接近他脸上的蒙面。映着月光,我能看到这个人的眼睛和寻常人不同,而且他脸上仅仅暴露在外的眼睛这一块,皮肤居然是溃烂的……有分明清晰的脓疮,红肿结痂,看着很是恶心。

“来人啊!”我撑不住了,只能大喊,希望恰好有人路过能够听到我的声音,赶来帮忙。要是真让他跑了,之后到哪儿能去找到他,实在没有把握。

“来人,来人啊!!!”

我叫得越来越急,他因为我的喊叫声,也有些慌了,猛地一把推开了我,竟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来。

他带了兵器?!

他利落起身,朝我猛地一挥,我往后一避,只觉得一阵寒意擦着我的手臂就过去了。袖口处被他的短剑撩了个口子,并不严重。

而他在情急之下,决定杀我灭口,不断挥舞着短剑袭击着我。

我抓起一旁堆放的东西抵抗,三两下,就被他的短剑劈得不剩什么了。

他手握短剑猛地一抬。

“萧夫人!”一声大叫,然后这个蒙面人被一脚踢开。

说来无比巧合,钟离瑾刚刚好在这个紧要关头出现,方才正是他的一脚,踹开了那蒙面人,否则短剑刺在我身上,必定戳个窟窿出来。蒙面人虽然被踹了一脚,但即刻回身便是一挥,短剑很轻易就划破了钟离瑾的手臂,鲜血噌地就涌了出来,沁红了他整个衣袖。

蒙面人得到机会要跑,毓儿赶到,将他堵在了门口,三两下将他制服,把手中短剑踢到一边,将那人按在了地上。眼看胜负已分,我帮钟离瑾压着伤口,避免失血过多,吩咐毓儿,“把他蒙着的那块布给我拿下来,我倒想看看,他是谁。”

毓儿伸手要取下他蒙着面的那块布。

“究竟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吵吵闹闹的。”钟离延听到小院子里的动静,带人赶来。

只因毓儿就剩一只手压着那蒙面人,他猛地一挣脱,拔出了钟离延腰间匕首,抵在钟离延的脖子上。一下子,情形再次逆转……

……

萧珏将钟离瑾的手臂上了药,一点点缠上纱布固定。“……不要沾水,近期内不要有大幅度的动作,伤口虽然不深,但是皮肉上的伤口不小,需要些时间才能让它慢慢愈合。每日换药,大约七日,会渐渐愈合……”

毓儿开门走了进来。

我等得着急,立刻追上去问,“如何,捉到了吗?”

毓儿无奈摇头,“没有,让他跑了。”

我气得恨不得捶胸顿足,“怎么……”

怎么让他跑了呢?!本来都已经把他给拿下了,钟离延居然被他掳做人质,结果他掳着钟离延一路退到了外面,上了钟离家准备的车,就这么溜了……

“景毓兄,瑾的叔父如何了?”钟离瑾将衣袖放下,遮住纱布。

“钟离大人没事,只是被掳做人质的时候受到了惊吓,和一些小的擦破伤而已,那人把他带到了城门口,就丢下他和车逃跑了。我和管事的紧跟着找到,虽然没有找到那个蒙面人的踪迹,但是已经把钟离大人安然无恙的带回来了。”毓儿说着,看了眼他的手臂,血红的一片触目惊心,“你的伤……”

钟离瑾随之低头看了看,却笑着说道,“不碍事的,并不严重。”

“我得跟你说一声谢谢,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可能已经被捅死了。”还是该道谢的,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都是钟离瑾救了我的,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萧夫人在钟离家查案,瑾自然有责任保护萧夫人,于情于理,都是责任使然。”钟离瑾说。

“可是,从你住的地方到那个小院子,不是更远吗?为什么你可以比我先听到声音赶到?”毓儿因为钟离瑾的态度,起了疑心,说话的同时,他故意看向萧珏。

反倒是萧珏从容地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

钟离瑾犹豫了一下,继而说道,“那是因为,瑾当时并不在自己的住处,而是一直跟着萧夫人的。”

“跟着我?”我倒没有发现他在跟着我,“你从何时跟着我的?”

“瑾恰好遇见萧夫人向小院走去,见萧夫人独自一人,而夜色已深,确实不大放心。尤其,姑母眼下失踪,尚且不能确定她是躲在了小院,还是被人掳走,若是被人掳走,那么歹人是否又在附近。于是,便悄悄跟在萧夫人身后,想着如果没有事情发生,瑾便不会打扰萧夫人查找线索,若真的有什么,瑾也好保护萧夫人免受伤害。”

如此细心?

钟离瑾的心思,还是很缜密的。

我认可他的答案,毕竟如果不是怀疑钟离月的下落可能另有隐情,我也不会大半夜的突然想到去查小院子的那口井。只是转过身,就看见萧珏的脸色不太好……“我,我只是……”

“一时着急?”

“对。”

“不顾安危?”

“这……”

“可有想过后果?”

“当时的情况不是……”我百口莫辩,谁能想到每一次冒险都被抓个正着呢?“我就是突然想到,那口井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才想着去确认一下来着,我也没想到……”

会被人盯上啊。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钟离瑾完全处于状况外,不知所措的看着。

“不必在意。”红玉按着萧珏的方子熬煮好了汤药送来,早已经见怪不怪,把钟离瑾叫到一边,劝他喝药。“夫人追查起案子,就总是把自己的安危忘了,所以……慢慢就会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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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话 钟离延的破绽

昨天就是在这里遇袭的。

“……我当时在想,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坠井的人是钟离月,所以都在忙着打捞救人,根本没想过太多,以至于破坏了现场,难以分别哪些痕迹是在救人之前就留下的。所以我就蹲在这里,”我指了一下自己昨晚的位置,“我当时在这里想,或许有没有办法可以分别出,凶手留下的痕迹。”

“这个位置,”萧珏走了过来,又抬头往天上看了看,他问我,“你应该是看到那人的影子了吧,才躲过他第一次攻击。”

“对,我当时这个位置恰好背对着月光,影子就投在我面前,我虽然想得出神,但也留意到了一个人在接近我,他还伸着手,我当然明白他什么目的了。”我面前就是一口井,一个人出现在我身后伸着手,不用想都知道他想把我推下去一了百了。只是,他忽略了影子,竟然先被我察觉了。

萧珏在现场看了看,又转过身向钟离瑾问,“你说你那时就已经跟着他了,那么你当时有没有留意到什么人接近了?”

钟离瑾看向小院子的门口,半晌,摇了摇头。“瑾很确定,昨晚瑾就守在门口,从门口没办法直接看到这边,如果想要看见萧夫人站在院子里的话,肯定会被发现,所以瑾就守在了门口那边,根本没有人从院子门口进入到院子里的。”

“不是从外面进来的?!”我一惊。

钟离瑾守在院子门口,所以确定,没有人从门口进来。但是我来到这个院子的时候……“除非,那个人早在我来之前,他就已经在这里了。”

“但是出事之后,叔父已经派人查过了,出事之前确定没有人来到府里,而出事之后,府里的人没有少。”钟离瑾又说。

出事之前没有增加人,出事之后钟离家的人没有减少?!

这也太奇怪了……

“除非真的有密道。”这是我昨夜便开始怀疑的事情了,因为钟离月的失踪没有留下线索,甚至在钟离月失踪之后,钟离家的下人们也没有任何异状,没有人在那个时间前后离开钟离家,更别说把一个大活人从钟离家带走了。而钟离延早就下令把钟离家都快翻过来了,也还是没有找到钟离月。如果不是有密道的存在,没办法解释为什么钟离月可以凭空消失这件事。

然而,钟离瑾根本没有听说过钟离家有这样的机关。

钟离月是如何失踪的,还有昨夜袭击我的那个人,又是如何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的?

“如果那个人,昨晚一早就来到这里了,而之后,我突然想到是不是有密道,所以来这里确认,他听到我的动静后,就先躲了起来。而这时候,公子瑾就守在门口,可是这个袭击我的人他并不知道门口有人,他只看到了我,而且,他看到我一直守在井边不知道琢磨什么,以为我发现了他留下的线索,所以才会对我产生杀意。”我想通了,“这样就足以解释了吧。”

只是这样的话,那个突然出现的人蒙着面,而且还带着短剑……

“昨夜,他的短剑扫过瑾面前的时候,瑾留意到他短剑上刻着的花纹,一时失察,才会被他所伤。按照萧夫人所说,那个人如果从一开始就已经先你一步来到这里,又在你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躲了起来,以他带着短剑的情况来说,会不会他原本的目的……就是要刺杀什么人?”

钟离瑾的话让我顿时茅塞顿开!

没错,这就是我刚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钟离延!”

是钟离延,钟离延原本才是刺客的目标。在我和刺客打起来以后,我撑不住才叫出声的,第一声的时候,钟离瑾以为是我的试探,而第二声,他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才立刻现身帮忙。而毓儿原本就在距离这个院子不远处的西苑里,那是钟离家特地安排给我们休息用的客房,所以毓儿赶来的时间比钟离瑾慢了一点,但也是合理的。而钟离延所住的地方,距离这个院子特别远,而且是先于钟离家下人发现之前,他带人恰好来的,说明他不是得到下人的消息禀报,说这里出事了,发生袭击了才赶来的……

那个刺客选择躲在这里,而钟离延也出现在这里。难道,刺客原本就已经和钟离延约好了,让钟离延在这个时候过来?我记得当时,钟离延之所以会被刺客掳为人质,是因为他身边只带了一个下人,和我平时见到他,他身边最少四五个人的样子相差太大,没有人保护在周围,才导致他被刺客挟制。不对啊……

难道钟离延并不知道,刺客约他过来,其实是想要他的性命?而他只带了一个人赴约的话,难道他是很信任这个刺客的,所以才没有任何防备的吗?而刺客却蒙面加上佩戴了短剑,他袭击我的时候,一开始也只是想要把我推进井里……一来可以阻止我继续发现什么关于这口井的秘密,二来,也可以在钟离延来之前扫清障碍,一举两得呢。

可这个人……挟制钟离延逃出钟离家,然后顺利抛下钟离延离开,怎么回事?他和钟离延本身就是认识的吗?所以,他才放过了钟离延?就算在毓儿擒住他的时候,他丢了佩剑,但之后,他也从钟离延那里得到了一把匕首,想要杀了钟离延,根本就不是难事啊……要是想杀一个人,光是我能想到的,最少就有几十种办法,赤手空拳也有十几种,可原本想要暗杀,最后反而却放了……原因是什么呢?

我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线索?

总觉得我昨晚好像发现了什么,但是并没有特别在意。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

钟离延自从经历过劫持回到府里以后就病了。

闭门不出,成日看到有医者从他房里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萧珏特意去拜访,想着帮他看看,却被钟离延贴身伺候的下人拒绝了,说是钟离延的情况并不严重,不必劳烦他出面了。而且医者交代,要悉心照料,好生调养一些日子,便能够痊愈。

他这闭门不见,实在令我怀疑。

莫非是害怕我看出来他和挟持他的人有联系,所以才刻意回避所有人的吗?如果真的生病了,怎么会拒绝一个大夫提出帮他治病呢?

要不是自己作死,那就是装病。至于装病的目的……无不是为了掩饰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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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话 刺杀

我再一次提出要去探望这位钟离大人,却还是被他身边的人好言婉拒了。

回到院子里,我看到萧珏和钟离瑾正在有说有笑。

看到我,萧珏的眼神变得温柔了。我呼出一口气,卸去满身的疲惫,走了过去,“在聊什么?”

“我们正在交流日常案件中的线索分析。”萧珏简明的概括了他们所聊的内容。

“早就听毓儿提起过,公子瑾对于查案似乎也有一些兴趣。”我坐了下来。

“确实。”他承认,“只是,瑾并非只是为了兴趣,而是见惯了那些暴虐的事实,想要找出真相,让更多人可以心安瞑目罢了。瑾所能做的,确实不多,这些心思在萧夫人和萧大人面前,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公子瑾谦虚了,既是有心,便是尽力。你所做之事,已经是自己能力之内最大的限度了,相信那些含冤之人也会明白,你的苦心。”萧珏道。

“是吗……瑾所做之事,真的已经是自己能力之内最大的限度了吗……”他像是对萧珏的话有所疑问,也像是对自己的能力有所疑问,这些话听上去失落极了,也失望极了。

萧珏侧目看了看我。

我明白他想说什么,只是轻轻向他点了头,随口与钟离瑾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越过去的阴暗一面,那一面所承载的,是自己的过去,有狼狈有不堪和无能为力,有自己都无法接受的自己。那是一个黑暗的禁区,但是,内心的正义就像是射进这禁区的阳光一样,可以一点点的驱散黑暗。你所做的事情,即使在你自己看来并不多,但只要尽力了,想要去改变,那就说明你还没有放弃,而众生的黑暗,是需要正义去驱散的,一个人不放弃,便有一个人的希望,十个人不放弃,便有十个人的希望。不管做得多做得少,只要去做了,我们都可能是驱散这片黑暗必不可少的一员。”

萧珏莞尔,望着我,我感受到他的温暖,便回以温暖。

钟离瑾犹豫着,释然了。

“看来,你已经找到了线索。”萧珏说。

“没错,我找到了线索,只可惜,暂时不还能确认。”我说。

这个线索他们应该也都知道了。

说到这,他们的反应和我其实差不多,都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为什么还不能确认。对于这样的结果,十分无奈。

“萧夫人打算,下一步怎么做?瑾愿意全力配合萧夫人。”钟离瑾提出。

我惊讶的看了看萧珏,难道这就是他们促膝长谈之后的结果?那钟离瑾的变化也太大了,之前他还有所顾忌的,现在怎么可以毫不顾这些后果了呢。“公子瑾……”

“瑾自然知道后果,也做好了准备。不管最后如何,瑾愿意按照自己的期望去完成这一切……”他说,“钟离家,不能再有任何不幸了。”

知道后果啊……“但如果,揭开真相,便会毁掉钟离家呢。”

“只要能够避免再有无辜的人遇害……”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神态却越来越坚定。

“那就,说说看吧。霍汐,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萧珏说。

“这一次的刺杀,因为我的突然出现,而打乱了这个刺客一开始的计划,所以,他并没有完成他预期中的刺杀。我们帮他完成……”我挑了挑眉头,生出一计。

“那岂不是……萧夫人你要刺杀叔父?!”钟离瑾大惊失色。

“没错,我就是要这么做。”

……

夜深人静,我从角落里冒出头,用湿帕子蒙在鼻子上,然后将萧珏的药香点燃,轻轻把烟挥向守在门外的几个下人方向。

可是有一会儿了,还没反应……

毓儿在身后推了推我,为难地说,“娘,行不行啊?不行咱们就撤吧……”

“闭嘴。”我低声怒斥道,都走到这一步了,要是再撤回去,那多丢人啊。又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回事啊,和我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不一样啊,难道你爹这药香放得时间长了,效果就不好使了?”

“电视又是什么东西呀。”毓儿无奈极了,恨不得现在就撤,他是被逼着才来陪我演这么一出的,但没想到果真出师不利。

这药香,和我曾经看过的电视里真不一样,电视里都是一点上,那些人就哗哗倒,我这点上半天了,怎么没一个倒的呢?虽然知道电视剧或多或少都有夸张的效果,但也不至于差距这么大吧……我身后的毓儿一脸的生无可恋,大概只有这样被我抓出来陪我“胡闹”的时候,他会无比感慨投胎是一种很严肃的选择。

我的胳膊举得都累了,这药香也都烧得差不多了,在我快要彻底失望之前,终于,守着大门那三个人有了反应。

“是不是有什么味道?”其中一人向另外两人问道。

“味道?什么味道?”

“不知道啊,好像,有些烧什么东西的味道。”

“没有吧,你闻着什么了?”

“不对,真的有一些味道……我怎么,这么头晕啊。”

“我也觉得是,说不定这两天太累了,没睡好。”

“是吗,我也觉得好累啊,好困啊……啊……”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这见鬼的药怎么回事啊?!

废话这么多……到底昏不昏?!这和设定好的不一样啊……

我转过头对毓儿说,“要不然,你去把他们打晕算了,你爹这药太不靠谱了。”

“……”毓儿满脸黑线是可见的,他咬牙切齿的说,“娘……他们有三个人,钟离延就在屋子里,万一弄出动静惊动了他,咱们的计划就完了。”

“那倒是……”我不得不承认。

这见鬼的东西……

我转了身,换了手臂去拿着药香,把头抵在墙上,胳膊酸疼的厉害,我都想放弃了。

可是……没动静了?

确实。

我竖起耳朵,来了精神,仔细听了听。果真没有声音了……

我才探出头去,往前面看了看……

睡了?!

那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都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睡着了……

我伸手招呼毓儿跟上,悄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试了试,这三个人果然都昏睡过去了。我才松了口气,这真是……药效发挥的也实在太慢了。

“嘘。”毓儿和我比了个噤声,唯恐惊动了房里的人。

我让他把脸蒙上,又给他把头上的黑巾盖好。才示意他完成,可以放心进去了。

“壆庆!”

房里突然传来钟离延的声音。

坏了,他在找这些人了。

我给毓儿比了个手势,让他现在就去。

毓儿把心一横,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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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话 逼近真相

“什么人!”钟离延大喝一声。

毓儿没有说话,而是举着长剑指向了钟离延。

“你想杀我?”钟离延的语气变得低沉了许多。

“你知道的。”毓儿的声音经过掩饰,确实不同了。

“为什么。”钟离延显然是在拖延时间,想办法脱身。

“我们约好的,之前让你侥幸逃了,今天……”毓儿继续扮演着我交代给他的角色,一步步的将钟离延逼向角落。

“什么?”

很奇怪的是,钟离延在听到毓儿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反应……居然是一声轻蔑的笑。

我心里疑惑,继续观望。

“你笑什么?”毓儿问,可是被钟离延一笑,弄得他有些乱了阵脚。

“我笑你。”钟离延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这么做,好像……并不是为了取我的性命。”

我也意外了,钟离延如何知道的?

他前些时候刚被劫持,而且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今日,再次遇见一个一模一样打扮的刺客,拿着剑指着他,他就真的这么能沉得住气?而且,还确定不是来杀他的人?

“你到底是谁?”

听钟离延的语气,他已经完全确定,毓儿不是之前刺杀他的人。

“是谁派你来的!”

钟离延的语气越来越凶。

“我!”我直接跨进大门就进去了。

这和我们一开始商量好的也不一样。

毓儿有些傻了眼,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萧夫人?”钟离延反倒意外了,然后看向毓儿,他问我,“是你安排的?”

“如果不是我安排的,钟离大人以为是谁安排的?”我问,“或者,您觉得是什么人安排的呢?”

“能是什么人,自然是那些怀着歹毒心思的人了。”他不屑地说道,走了过来,“萧夫人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那也要钟离大人先说明一下,钟离大人所说的那些怀着歹毒心思的人,难道,就是钟离家,大人的那些手足们吗?”我能够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他方才赌气说出的话,是针对其他钟离家的人,他认定是其他人想要借着他遇袭的事情,取他性命。

可是,不对啊……

即使他知道,要对他不利的人可能是钟离家的其他人,但他又是如何确定,今夜来刺杀他的人,和之前掳走他的人不是同一人呢。

“这有什么好疑惑的。”他不认为这有什么。

“那,钟离大人如何知道,毓儿和此前夜里挟制你的人不同呢?”我对他的态度很感兴趣,他好像突然之间知道了很多的事情一样。

而且,说不来这种感觉是什么,但是现在他的态度,让我意识到他和钟离瑾所说的不一样,眼前的钟离延有一种隐秘的阴暗感,他周身都是秘密。不知道这样子的他,是不是只有在静谧的深夜才会出来……

“这还用说吗?”钟离延抬头看向毓儿,眼神有细微的变化,似是在重新打量,对于这副打扮的人就是毓儿,他显然没有猜到。“如果是真的来取我性命的人,早就动手了。”

不是,我很确定,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直视着我,像是反而在观察我的反应一样。

他心虚,从他瞳孔细微的变化,我能确定,他所说的,不是真正的心里话。

“今夜这事,就当是一个玩笑好了。”我说,“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们很担心那个刺客会不会再来袭击钟离大人,所以来试探一下,钟离大人身边的人能不能够很好的保护大人的安全。现在看来,大人果然还需要加派人手的。”

“不需要了,毕竟钟离家像萧夫人这样玩心大的,还是少数。”他回绝了我的提议。

“好,那我便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我给毓儿使了个眼色,毓儿跟着我乖乖走了出来。

“娘,你怎么……”毓儿确定钟离延没有派人跟上来,才拦住了我,今晚的计划进行的并不顺利,不过我们好歹也算是进到了钟离延的书房,终于能够面对面和钟离延对峙的时候,我却意外撤退了。

我立刻把他拉到一边,免得引起警觉,“小声点。”

“娘,我们好不容易见到钟离延了,你怎么不问他,之前和他约定好在那个院子见面的人是谁?”毓儿问。“难道你也相信钟离延?”

“废话,我跟你一样啊?”我气不过,“你这孩子,怎么就随了我的莽撞,没有我半点沉得住气的样子呢。”

“娘,那你倒是说呀,我要是有你的本事,我早就自己跟他对质了。”

毓儿耍赖,他从钟离延身上得到的线索不多,是希望从我这里套得一些线索。

我问他,“你觉得,钟离延和那个劫持他的人,是一种什么关系。”

“这还用说吗,肯定认识啊。”毓儿说,难得给他机会让他发表自己的看法,“首先,这个人可以把钟离延引出来,而且事发当晚,钟离延就带了一个人去赴约,说明他知道这个人是谁,而且有把握这个人不会伤害他。但他不知道,这个人其实早就想要杀他了……而且在这个刺客从我手底下挣脱以后,立刻就劫持了钟离延,钟离延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吩咐其他家奴做什么应对,就直接答应了这刺客的要求,让人准备好了马车。我最奇怪的是,刺客劫持钟离延上了马车以后,怎么就能把钟离家其他人给甩了呢,这马跑的肯定比马车要快,但是刺客的马车却成功的甩掉了我们。而且,他也没有伤害钟离延,在城外,丢下钟离延和马车,就走了。”

“让你说的话,你能够做出什么样的推论?”我认为到此,毓儿的分析都是对的,和我的分析相同。

“这钟离延和刺客之间的关系,我觉得,挺矛盾的。钟离延信任他,但是他却想要杀了钟离延,钟离延被挟持,也放过了他,他最后也没有杀了钟离延……”毓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当时我和其他钟离家的人去追的时候,走到一个岔路口,我的直觉告诉我,刺客绝对是带着钟离延往大路方向逃窜了。但是钟离家的人却认准了,刺客带着钟离延一定是往小路走了,非要走小路,我们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我恨不得抬腿就是一脚,“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现在才说。”

“这,怎么了?”毓儿还觉得自己无辜,“这和钟离延被带走没有直接关系吧,顶多就是……可能钟离延身边的人,也有心想要借着刺客的手,除掉他?”

毓儿说的,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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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话 钟离孚的暗示

“……所以啊,这是为什么呢?你们想想看,如果这个刺客和钟离延原本不认识,钟离延怎么会轻易就相信一个陌生人,然后在大半夜只带着一个人来到那处偏僻的院子呢?说明,他对这个人原本就有足够的信任,相信他绝不会伤害自己的。而且这一次见面,原本就是一个秘密,不能让外人所知,那么带去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了。”毓儿淋漓尽致的表现着,说到忘我,还记得卖关子。“可他并不知道,这个人早就对他动了杀机,是有备而来的。刺客蒙着面,说明一早就准备好了,避免钟离延带去的人看到他的样子,即使失败了也能逃脱。”

“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刺客和钟离延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呢?”萧珏听着毓儿侃侃而谈,转过头来竟直接向我问道。

毓儿有点反应不过来,“爹,你怎么不问我呀?刚才是我在说的……”

“有备而来……这样的话肯定是你娘说的,你无非是转述了你娘刚才告诉你的而已。”萧珏早就听出来了,那些推论不完全是毓儿自己的,所以在讨论细节的时候,跳过了毓儿,直接与我商量。

“娘……”毓儿深感挫败。

“好了好了,没事没事。”我安慰毓儿,这孩子第一次自己作这么多的推理,虽然有我的指引,但也大多是他自己完成的,不能太打击他了。“其实在刺客袭击我的时候,他大可以一剑杀了我,如果当时他对着我就亮了兵器,我肯定逃不掉的。可是他没有,而是打算把我推到井里,一是他不希望打草惊蛇,耽误他之后约了钟离延的计划,虽然这个计划,钟离延以为只是普通的见面,而他的目的确实想要谋害钟离延的性命。第二就是,那把短剑对他的意义可能不同,他不想用那把剑杀了我,所以当下的本能选择,是放弃了捅我一剑,而后来与我纠斗不休,实在脱不了身,才不得不亮出兵器。我记得,我当时好像看到他了……”

“什么?!”毓儿大惊,“娘,你看到他了?你看到那个刺客了?可他不是蒙着面吗?我要摘去他面纱的时候,还让他溜掉了,你是怎么……”

“我没有看到他全脸,我看到的,是他除了面纱和头巾以外,露在外面的部分。”我说,当时我与他离得很近,所以看到了一些。

“除掉头巾和面纱的话,那不就是一双眼睛吗?”

毓儿有些失望,毕竟只看到一双眼睛的话,很难确定这个刺客到底是谁吧,可能等到他除掉了一身的伪装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未必能够认得出他来。

“一双眼睛,还有,裸露在外的一些皮肤……他的脸上,有很多脓疮,特别的恶心。我抵抗的时候,和他相距很近,而他的脸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不只是一两个,即使有头巾和面纱的伪装,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只有眼睛那一部分,但是他脸上的脓疮有很多……还有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像极了今天晚上的钟离延……”

钟离瑾当时就站起来了,“萧夫人,萧夫人的意思,难道是……”

“我并不确定,况且那样的眼神也不能说明什么,只是他当时的眼神和今晚钟离延看到我们的眼神实在太像了,但是钟离延的脸上没有脓疮,所以不可能……”

我知道钟离瑾想说什么,因为在我和钟离延对峙的时候,看到钟离延那样凶狠的眼神时,我有同样的猜疑,钟离延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莫非,是他杀了钟离延之后取而代之?可即使是再相似的两个人,孪生兄弟好不好,也总是有破绽的。更何况我当时亲眼看到了那个刺客的脸,钟离延的脸上没有那些脓疮……

刺客如果要假冒钟离延的话,他脸上的脓疮哪里去了?

“霍汐,你是不是在怀疑钟离延。”萧珏说。

“当然,”我承认,“钟离延身上的疑点太多了,首先,他知道那个人是谁,应该对于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他,也是清楚的。然后,他当时本来可以避免被挟持的,可就好像是刚刚好的出现在那里,成为了刺客的目标,刺客原本的目的就是要杀了他,要真是为了报私仇而来,当时为什么不动手?再然后,钟离家的家奴似乎对那刺客太配合了,毓儿也证实,当晚确实是因为钟离家的家奴故意走岔方向,才导致他们没有追上刺客的马车,这是为什么?最后就是,钟离延被掳走之后,为什么平安无事的被放了。”

太多的疑惑了……

我说,“今晚去逼钟离延的时候,毓儿才一亮明身份,钟离延的态度就来个大转变,好像十分确定毓儿绝不可能是之前刺杀他的人,那就等于他知道,当晚刺杀他的是谁,还有,他知道那个人不可能再刺杀他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把那个人已经给杀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就是那个人。”

毓儿这一次总算是跟上了我的分析。

“说来说去,其实萧夫人还是在怀疑,当晚刺杀之事后,叔父被掉包了?”钟离瑾的神色极度压抑,他看上去特别的紧张。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当晚发生的所有变化。”我说,“但现在,这只是我的猜测,毫无根据。甚至,我是亲自确认过那个刺客与钟离延不同的人,所以我还没办法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直到这里,都是我的推测而已,如果是真的,那么钟离家藏着的秘密可能远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大,是一个果然没办法让外人知晓的事情。

可这些需要证据,来一一证明我的推理是对的。

假设当晚,确实有第二个钟离延的存在,那么他是如何和钟离延调换身份的?他和刺客又是什么关系?该不会刺客故意把马车弄到城外,就是为了调换两个钟离延?

说不过去啊……第二个钟离延吗……

“其实,如果是这样,瑾似乎记得,幼时叔父孚好像对瑾说过一些什么。”钟离瑾一脸严肃,像是被这些没头没脑的推测打开了尘封的记忆,他隐约记起早些年间的一些事情,却是与钟离孚有关的。

“钟离孚对你说过什么?”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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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话 一副骸骨

钟离瑾想了很久,似乎一直都无法确定似的,他解释说,“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叔父孚虽然深得前任钟离大人的宠爱,但是在钟离家几位叔伯之间,却似乎……叔父孚那时对瑾所说的话,瑾也曾以为,是他闲来无事逗趣的。”

“那他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毓儿有些着急,想要知道结果。

“叔父孚对瑾说,他才应该是钟离家继任的钟离大人。”钟离瑾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那些记忆对他来说并不是特别清楚的,也难怪他会对自己想起来的这些无法确定,“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了,是瑾记错了也说不定。”

“未必是你记错了。也许是他仗着前任钟离大人对他的宠爱,也曾经想要夺取继任的资格也说不定。”毓儿说。

“这倒是,这么说的话,也是有可能的。”钟离瑾承认。

等等,钟离孚曾经对钟离瑾说,他自己才应该是钟离家的继承人?

这怎么可能?

毓儿的猜测,根本不可能的,即使前任钟离大人再如何宠爱他的小儿子,但是钟离孚的出身就已经注定他在兄弟们之中,已经完全丧失了继承的资格……就算,没有身为嫡子的钟离延和他那弱智的弟弟,那么继承钟离家的,也肯定是钟离家的长子钟离南,钟离南要是不在的话,那就是身为钟离南养子的钟离瑾,怎么也轮不到钟离孚啊……

钟离孚却对钟离瑾说出过这样的话?

真的只是他偶然间开个玩笑而已吗?

钟离孚对钟离瑾的话……他们的关系可不一般啊。

钟离孚的生母是钟离瑾生母的姐姐……虽说钟离瑾一直认为,钟离孚和钟离月不知情。但是真的会完全不知道吗?

钟离孚、钟离瑾,还有今日更加令人怀疑的钟离延……

怎么回事。

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

……

钟离孚和钟离延的关系还没弄清楚,钟离家就又出事了。

天知道钟离延在被掳走之后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他真的好像性情大变,说什么要追查钟离月失踪之谜,让人把整个老院子掘地三尺,恨不得挖出地道,来证实钟离月的失踪是因为密道的关系。

可没有找到密道,却意外……挖到了一具骸骨。

萧珏俯身蹲在骸骨旁检查了一遍,又起身走到挖出骸骨的墙边,确认了一下土质等缘由。“这具骸骨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女子,周身都已经化成白骨,骨骼完整,留有一些残破的布料,但是细节难以分辨。我认为,她被埋在地下应该有二十四年之久了。”

“二十四年?你怎么确定的?”我认为没有专业的设备做精密分析,还是很难判断这一堆白骨具体被埋了多少年吧。

“我刚才和钟离家的管事询问过,二十四年前,这个院子最后一次翻修,而埋尸的地方靠近翻修的院墙,如果尸体是在之前埋下,翻修的时候一定会挖出来。所以,只能是在那之后埋下去的。”萧珏的神情告诉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能够这么快就锁定二十四年,肯定有自己的根据,否则他不会说得这么肯定。就算是二十四年前,院子翻修,我记得那时候钟离月应该是四五岁吧,她在出生没多久之后,就已经显现出与常人不同的样子了,而被钟离大人视作怪物关在这里,与她的母亲曹氏相依为命。院子翻修之后,二十四年间也有很多机会可以让其他人把尸体埋在这里吧,为什么一定是二十四年前呢,尸体已经完成呈现白骨化了,很难做出精准判断吧。

想要找出这副白骨的身份,恐怕还得和她一起挖出来的那些碎布上找线索了。

“应该是因为,二十四年前,确实有一个人下落不明从此失踪了吧。”钟离瑾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脸色苍白,嘴唇发青。

“什么人?”

连他都知道,是什么人吗?

“瑾的生母。”他说,“瑾之前,和萧夫人说过,瑾的生母在将瑾丢下之后,就下落不明了。”

“可你不是……”我记得,他的年岁不该是……

“为了隐瞒瑾的身份,所以在瑾的年岁上,藏了些秘密。”他看向那白骨,不顾我们的惊讶,便径自走了过去。

我看向萧珏,“你怎么想?”

“和你一样。”萧珏也是同样的迷茫。

秘密?

又是一个秘密?

难道为了掩饰钟离瑾和前任钟离大人的关系,故意在年岁上有所隐瞒?可其实,他的年岁并不只是……不对,还是不对啊……

我记得,钟离瑾似乎是说,他的生母是在曹氏怀女儿的时候,和钟离大人暗度陈仓……而钟离瑾的生母怀着他的时候,被他母亲名义上的丈夫抛弃……

如果这具白骨是钟离瑾的生母,那么……

“我觉得,钟离瑾一定还知道些什么。”萧珏看着钟离瑾的背影,淡然说道。

钟离瑾孤零零地站在那儿,面前的地上,摆着一副女性的骸骨,他看起来特别的狼狈,已经顾不得周围的家奴议论纷纷。可即使想要俯下身去抱起那具骸骨,却也是做不到的……

“你认为,这具骸骨是钟离瑾生母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还是有所怀疑,依照目前一切的时间线来看,都是对不上的,除非,钟离家的每一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双重身份,可以在不同的时间里留下线索。

“那具骸骨,真的是瑾生母的吗?”毓儿抢在萧珏之前再次发问,他看着钟离瑾的背影,竟生出许多同情来。心痛的望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整件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我只知道,钟离家每一个人都藏着一个秘密,而每一个人的秘密,交错成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原本藏在地下,而现在,随着钟离延挖掘密道,和那副骸骨一起挖了出来。

所有的秘密,都不见得能随着人死而彻底掩埋,如果有人想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果一些秘密,至此尘封,那么早晚都会有被揭开真相的时候。

“我们先等等吧。”

我说,我相信,这一次钟离瑾会主动想要和我们说起这些事情的。

他会告诉我们,那些被他隐瞒的事情,还有关于他身世所尘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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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话 虐尸

复查白骨之时,我们在白骨上找到了一些细微的痕迹,那也是很多年前在尸体上留下的痕迹了,除了折断的颈部以外,这一副骸骨上还留下了无数陈旧的伤痕,说明她死亡前后,还遭受到虐待,用一些极其极端的方式“惩罚”,足有二百多利器刺的痕迹……

从利器刺入的部分判断,我们倾向于相信,她是在死后还遭遇到这些折磨的,否则一个正常人不可能活着还承担这么多致命的袭击。

“我认为她的死,是由于颈部折断所致,极有可能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萧珏通常都是在检验完毕之后,开始擦手的时候,向我做出分析的。“她身上的这些伤,有些只是在骸骨上留下了细微的伤痕,但也有几处下手十分严重的,而且,都是在身体各处足以致命的地方……”

“难道,她不会是先被刺死,然后再折断颈部吗?”

毕竟都过去二十几年了,而且死者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我认为是不是可以做出另外一种判断。

“我认为不会。你来看,”萧珏示意我过去,摊放在一旁的,是和这具白骨一起挖出来的那些碎布,腐烂程度达到百分之四十之多,只能隐约拼凑出一件衣裳的样子,这还是在毓儿和红玉耗费了极大的精力下完成的,“这里,还有这里,这些地方都分明留下利器刺入的痕迹,而且有血迹,从刺入的位置和流血多少判断,我认为在人死之后再以利器刺入的可能性更高,否则,出血就不会只有这些了,而是更大范围的一片,甚至挖出来的这些残破的布料,可能都会染上鲜红的血渍。”

他说的没错,如果死者是被刺死的,她的衣物上会留下更多的血迹,但是和衣物一起挖出来的这些碎布料上却没有那么多的血渍,萧珏的判断是对的,她身上这些伤痕,是在死后留下的,人死之后,血液逐渐凝固,所以利器刺入,血渍就会少很多……

红玉不忍长叹,“这人都死了,还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刺了这么多刀,这得是多深的仇恨啊。”

“娘,这……”毓儿也觉得耸人听闻,把人杀了不算,还在尸体上刺了二百多刀,这不是一个残忍就能够形容的。

“除了凶手对于死者本身的仇恨以外,我认为和凶手自身的心理状态也有关系。”我说,“通常情况下,杀人大多都是发生在意料之外的,是由于突发状况的影响,导致情绪失衡,做出冲动行为。在杀人之后,很多的凶手都会仓皇逃跑,一部分凶手,会有基本善后的行为,而特别少的凶手,具有严谨的反侦察能力,而且心理状态特别好,能够细致的处理掉尸体以及杀人过程中留下的一切线索。而在这件案子里,凶手将死者掐死,并且力量达到了这段颈部的地步,他当时的情绪一定特别激动,而且,我有理由相信,这个凶手性格偏执,俗称钻牛角尖,单是在一具尸体上反复刺入二百刀来说,这种泄愤的过程需要一定的精神刺激,否则正常人对着一具尸体,反复刺个十几刀,他的力气渐渐消耗,那么意识也会一点点清醒过来,这时候,会从一个激动亢奋的阶段转换成恐惧。眼前毕竟是一具尸体,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任谁都会觉得恐惧,可是这个凶手没有,这个凶手反复刺了两百刀,如果这两百多刀是同一个人在一时间完成,想一下当时的画面,这个尸体早就不只是血肉模糊那么简单了,都肯定被刺烂了,正常人谁能接受这样的一幕呢?”

毓儿光是想到这个画面,就已经忍不住恶心得想吐了。

二百多刀,刺在这样一个女子的身上,不断有刺入同一方向同一位置的刀,那么肉绞得跟肉馅似的,得烂成什么样啊。

“你别吓他们了。”萧珏说。“毓儿都快吐了,红玉的脸色也是惨白,要不是勉强撑着,他们俩肯定都扛不住了。”

“我……我没事。”红玉还在顽强抵抗着。

“我只是打个比喻。”好像是我忽略了他们的接受能力,这样的画面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挺刺激的,“我的意思是,凶手在杀人之后,再次用利器刺杀死者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虐尸了,凶手如同一个机器一样,机械的重复着刺杀的动作,他的偏执和暴力,已经处于一个特别严重的心里状态了。”

“你觉得凶手的精神不正常?”萧珏只是一愣。

我看到他的反应,立刻想到他想起了什么人,在钟离家,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病症,甚至是绝症,但是说到精神有问题的……一个是已经失踪的钟离月,一个是钟离延那传说中弱智的亲弟弟。

“你觉得可能吗。”萧珏问,“如果像是钟离延亲弟弟那样的情况,他能做得到吗。”

这的确是个问题……“如果是杀人,虐尸,我认为他能够做得到。因为这些不需要任何逻辑性就能够凭本能去做,况且,死者是女性,钟离延亲弟弟的话,似乎在力量上占有一些优势。但处理尸体的不是他,他的智商要是真的那么惨不忍睹,他没有能力在杀人虐尸以后,完好的把尸体藏在院墙下面埋掉,而且还能把一切痕迹掩饰掉,这不是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孩子可以做到的。再加上案子发生在二十几年前,钟离月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而钟离畅比钟离月大三岁,其实也只是一个……”

年纪不对,不可能……一个孩子,再怎么有力气也不可能成功袭击一个成年女性并且致死啊,还是掐死的,颈部折断那种。怎么想都办不到……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毓儿看了看我们,走过去打开了门。

钟离瑾一身清冷站在门外,极其的凄惨。

“你怎么来了。”毓儿问。

“能不能……能不能让瑾,再看看那具尸体……”钟离瑾问。

他还想要看啊……我心里一阵唏嘘,因为这实在算不上一具尸体了,只是一具白骨而已,要是这死者真的是他的生母,看到这样的结果,他如何能接受得了呢。

也实在太惨了。

“让他看一下吧。”萧珏劝我,将我拉到一旁,才对钟离瑾说,“死者死了二十多年,你要有准备,毕竟……”

“瑾知道。”钟离瑾下意识又握拳,他强装镇定的走到那具白骨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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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话 身世的秘密

即使只是看他的背影,我都能猜到他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毓儿陪在钟离瑾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想要安慰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萧珏让红玉照顾我,他走到那具白骨的对面。

“她,是怎么死的。”钟离瑾语带哽咽的问。

“被掐死的。”萧珏说。

钟离瑾语气里的抽泣声明显了许多,我很担心,红玉也很在意,这样伤感的一幕,任谁看了都没办法一点不在意,她揽着我的手臂,心里难受极了。

“那,那她……”钟离瑾当然也看到了白骨上,利器留下的痕迹。

“瑾,你不要问了。”毓儿劝道。

钟离瑾微微一怔,他立刻低下头去,缓了片刻,才努力恢复了理智。“萧大人,她还遭遇过什么吗?现在能知道的……”

“在她死后,曾经遭受过虐待……”萧珏的语气也不像刚才一样那么果断了。

“爹!”毓儿打断萧珏的话,他阻止不了钟离瑾对于这件事的关心,只能劝说我们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虐尸这件事,哪位死者的家属都是不能接受的。

“虐待……”钟离瑾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轻轻的覆在白骨的伤痕上,似乎是想要治愈这里曾经留下的伤口一样,他的肩膀在抖动,红玉已经看不下去,撇开了头。钟离瑾的声音听上去又像是哭又像是笑,“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伤害她……”

“瑾,现在还不能确定她就是你……”毓儿说不下去,想要强拉钟离瑾转过身避开,但也拉不动他,钟离瑾站在白骨前,执拗地望着。

“毓儿说的没错,不能因为她遇害的时间和你母亲失踪的时间大致相似,就认定她是你母亲,钟离家有那么多的人,总是要有证据证明的。”我也不希望,钟离瑾过早的伤心,因为目前尚不能确定这就是他母亲吧。

“还要什么证据……”钟离瑾说。“证明她就是我母亲,还要什么证据。”

毓儿也为他难过,所以回过头来示意我不要再刺痛钟离瑾的伤口了。

“你还记得,你母亲失踪的时候,最后穿着一件什么样的衣裳吗?”我问,因为目前最直接的线索,就是和这具白骨一起挖出来的那件衣裳了,或许钟离瑾记得。

他渐渐抬起头来,在回忆……“是一件灰色的……记得……那是一件灰色的衣裳。还有,还有……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快想想,还记得什么……”

他一个人像是陷入了魔怔一样,反复叨念着,看起来人就要崩溃了。

“瑾!”毓儿大喊一声,猛地抓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摇晃,试图唤醒他。“瑾,你清醒一点!不要再想了……”

“不,记得的……我是记得的,记得的,那时,那时她穿着……那时她穿着一件……灰色的衣裳,没错,是灰色的衣裳……”

钟离瑾的情绪已经到了失控了边缘,危险极了。

我和萧珏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放在一旁的那件衣裳,确实是灰色的……

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呀,这个时代与后世不同,没有那么多材质的料子可供选择,颜色也就这几种,翻来覆去,反正一般的女子穿着的不过就这几种颜色罢了。没有其他的标记,也不能一口咬定,她就是钟离瑾的生母。

“瑾,这也……”毓儿为难。

“这也不能证明吗,对,这也不能证明什么……这,这当然……”钟离瑾念着,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有一颗痣,我记得她的右手手腕内侧,有一颗痣……”

右手的手腕内侧有一颗痣……

死者连皮肉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副骸骨了,她的右手手腕上是否真的有一颗像钟离瑾所说的痣,根本无从查证。

钟离瑾低头看到白骨的时候,也突然明白了,但他当时的反应让人心疼的厉害。

好不容易想到生母手腕上的印记,结果,死者连皮肉都没有了,那种绝望……真的足以击垮一个人了。

看来,钟离瑾能够提供给我们的线索,也只有这么多了,毕竟他和他母亲分别的时候,他太小了,所记得的一切都太少了。想要通过他的记忆证明,我们找到的这副骸骨就是他生母的,几乎是不可能的。

“瑾,”我叫了他的名字,“你愿不愿意,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们。”

他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通红,死死忍着眼泪。

“她是被掐死的,死后遭受虐待,你也希望找到真凶,为她报仇的,对不对?”我真的很想帮他,在看到他这个样子以后,我心疼极了。

即使,只是因为他和我哥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会吗……会找到凶手吗。”钟离瑾已经不大相信了。

可能是因为二十几年过去了,找到真凶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了。

“一定会的。”我说。我可以向他保证,这一次,我一定会找出凶手,帮他报仇。“你知道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线索,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隐瞒那些,但是钟离家背后藏着的秘密,可能会害死你们所有人,让我们帮你吧。”

只有把他所知道的,真正发生的一切告诉我们,才有可能揭开这一段尘封了二十余年的过去。

“好。”他终于答应了。

……

在钟离瑾所知道的一切里。

他的母亲与曹氏只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已,钟离瑾的母亲是在两岁那年,因为亲生母亲病死,才被她们父亲带回到家里,而她们父亲的妻子,是曹氏的生母。村子里闹饥荒,曹氏的生母拖了人,把曹氏卖到城里,在大户人家当舞姬,总好过一家子在乡下挨饿。只是后来,曹氏不知为何竟被钟离大人看上,纳做了妾室,还生下了一个儿子,只是在曹氏生下钟离孚的前后,似乎有什么不可以让人知道的真相,极其隐秘。而后来钟离瑾查到,当年他母亲是和曹氏一起被卖到钟离家的。只是不久之后,曹氏的父亲就过世了,钟离瑾的母亲就回到家中,再由她名义上的嫡母做主,将她许配给了同村的屠户,而那,竟是在曹氏生下儿子钟离孚之后仅仅两个月的事情。他的母亲嫁给了屠户,便一直生活在村子里,照顾嫡母。

后来,曹氏病了,钟离瑾的生母便被钟离家的人接过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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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话 舞姬姐妹

“但是这些,也只是他们一面的说法而已。”钟离瑾所说的“他们”,应该是指那些将他接回到钟离家的人。

“这么说来,你确实知道一些和‘他们’告诉你的这些完全不同的内容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但目前,钟离瑾口中所得知的一切,都在是否能够被推翻的边缘一再试探着,没有证据,他所说的一切也不见得就是真的。

他缓缓抬起头来,“我母亲,才是钟离孚的生母。”

“什么?!”

我的惊讶,是因为他的答案完全在我的预料之外。

“叔父孚出生之前,母亲就已经和钟离大人在一起了。”钟离瑾说,“原本,钟离大人属意的女子,是我的生母才对。是曹氏霸占了这一切,利用生下嫡子的嫡妻韩氏,除掉了我母亲,然后取代我母亲,霸占了我母亲所生的长子钟离孚,成为了钟离大人的妾室。”

我一直觉得,我的逻辑性推理无懈可击,但……钟离瑾的话让我甘拜下风。

“娘,你听明白了吗。”毓儿偷偷凑近我身后问道。

我摇头,按照目前钟离瑾所说的,我大概能明白的是,钟离大人原本看上的女人是钟离瑾的生母,而不是曹氏,曹氏和钟离瑾的生母是被一起卖到钟离瑾做舞姬的,然后,钟离瑾的生母怀孕了,曹氏利用钟离大人的嫡妻韩氏除掉了钟离瑾的生母,还抢走了钟离瑾生母的长子——也就是钟离孚?!“呃……瑾,或许你可以说得再明白一点,毕竟,如果在理解上出现偏差就不好了。”

“很简单,瑾的生母与曹氏一同在钟离家做舞姬的时候,钟离大人看上了瑾的生母,曹氏利用钟离大人的嫡妻韩氏,将受宠的瑾的生母送走,韩氏根本不知道这只是曹氏的诡计……”

韩氏受到挑唆,便以为是钟离瑾的生母勾引钟离大人,于是,借着钟离大人离开家的机会,将钟离瑾的生母送出了钟离家。不过韩氏并非恶人,只是不希望因为钟离瑾生母的事情败坏钟离家的名声,影响钟离大人。在这个年代,舞姬的身份十分卑微,甚至可比牲口一样拿来赠予和贩卖,以钟离大人这样的身份,如果宠幸舞姬,只是生下庶子尚且不算什么,但如果钟离大人鬼迷心窍一定要给钟离瑾生母一个名分的话,那么问题就大了。钟离瑾的生母被送出钟离家,韩氏对她也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把她送回到村子,她原本生活的地方,这也就是后来“他们”告诉钟离瑾,钟离瑾的生母被送回家的真相。

在钟离瑾生母离开离开以后,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的韩氏,却被曹氏给耍了。曹氏利用钟离大人对于她妹妹的思念,在韩氏的眼皮子底下与钟离大人勾搭上了。当韩氏发现的时候,曹氏就说自己怀孕了……

但是真正怀孕的,却是钟离瑾的生母。早在曹氏设计韩氏送走她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钟离大人被蒙蔽,根本不知道这一切,还以为当初送走舞姬就是韩氏的主意,与韩氏离心,为了“保护”曹氏,才不顾反对,立了曹氏为妾。

曹氏春风得意,又借着她母亲来探望的机会,将钟离瑾生母刚刚产下的男婴送了进来……而那,就是钟离孚……

我在听完钟离瑾所说的这一段之后,忍不住唏嘘了一阵,我就知道,这些案子一旦扯上那些大人们家里的女人,就没有一个能简单的,这些女子表面相和,可是背地里勾心斗角,心思堪比最恐怖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这件案子里,牵扯的女人又多了,恐怕……真相到底如何一时间更不好判断。

“虽说如此,但是……”我说,“那你……”

曹氏夺走了钟离孚以后,也算是有儿子了。不过妾室所生的儿子,和后世那些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根本没有能够争夺家产的资格,妾室就是妾室,地位摆在那里,作为嫡妻的女人即使死了,也几乎不会有人直接把妾室扶正的,尤其像钟离家这样的身份,就算韩氏死了,那么钟离大人定是另聘其他大户人家的嫡女为嫡妻,钟离家的家产和地位,必定是嫡妻所生的儿子继承,妾室就是奴隶,妾室所生的儿子,也是奴隶。所以曹氏的“儿子”即使再得宠,也顶多是钟离大人活着的时候偷偷摸摸给一些,但是钟离大人一旦死了,继任钟离家的嫡子,便可以直接要回庶子拿走的家产……

这就是封建社会的继承规矩。

钟离孚深得钟离大人的宠爱,可是曹氏不可能“母凭子贵”,反而,钟离孚会因为他母亲的地位,导致他注定不能翻身。曹氏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她很清楚,钟离孚并不是她亲生的儿子,一旦有一天他知道这件事,肯定要和她离心的。所以曹氏迫切需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然后,就有了钟离月。

钟离月是钟离大人唯一的女儿,自然备受宠爱。

在曹氏怀着钟离月的时候,她乡下的母亲已经给钟离瑾生母选择了一个屠户作为丈夫,但是偏巧,在曹氏生产前后,屡次发病,命悬一线。曹氏的母亲便让钟离瑾生母前来伺候曹氏……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钟离大人与她重逢,旧情复燃……

一发不可收拾。

曹氏生产以后,才知道这件事,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手刃钟离瑾生母泄心头之恨。

但是对当时的曹氏来说,很幸运的一点是,钟离瑾生母已经与屠户成了婚。所以在曹氏的催促下,钟离瑾生母不得不离开钟离家,可那时,两个月的相处,她已经有了钟离瑾……

而曹氏的好日子并未因为生下了女儿钟离月而到来。

反而因为钟离月的怪病,钟离月很快就遭到钟离大人的厌弃,连同曹氏一并,关在了小院子里。钟离孚在钟离大人面前,信誓旦旦的撇清了和曹氏的关系,也发誓和曹氏不再来往,只当钟离大人的嫡妻韩氏为母……

这一波操作可以说是博得了钟离大人的无数好感。

但,对于钟离孚来说,也并不是坏事……曹氏的身份,注定他要成为钟离家的奴隶,而钟离孚只当韩氏为母,韩氏是嫡妻,那么他在一种庶出的兄弟之间就脱颖而出了。

可谓是精明到了极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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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话 可怜的女子

“我终于明白,钟离延为什么看不上钟离孚了。”我并未在意钟离孚和钟离瑾之间的关系,倒是终于明白了,钟离延看不上钟离孚的原因。

“那后来如何?”萧珏问。

“后来……”

钟离瑾的生母被屠户带回去后,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而屠户当然知道,钟离瑾生母肚子里的娃不是他的种。恼羞成怒,故而将钟离瑾生母拖回到钟离家,讨要说法,但钟离大人不在府里,钟离家的人当然也拒绝承认,这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与钟离家有关,屠户大闹一场却什么都没得到,气愤难耐,故而在带着钟离瑾生母回去的途中,怎么想都想不通,于是……

天寒地冻的季节里,屠户将那个肚子大了的弱女子拖到冰河里,想要淹死她。

钟离瑾生母挣扎不过,昏了过去。屠户以为自己真的杀了人,这时候才算是清醒过来,但是他又害怕了,假如她肚子里的真的是钟离家的孩子,那么他杀了钟离家的孩子,万一钟离大人想要报复……屠户吓了立刻赶车回家,却在山路上跌下了悬崖,等到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也都是第二年开春了。

钟离瑾的生母命大,逃过一劫,被人救下。实在没了去处,钟离瑾的生母也只能向她的姐姐曹氏求助,可曹氏根本不理她……

曹氏本就恨她,当她是个眼中钉,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帮她。

说到底,最后还是韩氏出面,再三向她确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否是钟离家的人,看到她红着双眼睛发毒誓的样子,韩氏还是信了。毕竟,是钟离家的骨血,若是流落在外也不好……韩氏就将她留在了钟离家乡下,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农妇帮忙照料……

“说到底,这个女子与钟离大人也算是颇为坎坷了,只是毕竟这一段实属孽缘,不得善果也在预料之中罢了。”我感慨说,只是可惜这一段孽缘给她带来的不幸实在太惨痛了,大抵,那也是一个陷入爱情之中可以无所顾忌的女子吧。

可想到她和钟离大人之间差了那么多岁,我就没办法只当他们之间这一段是单纯的爱情,或许她是单纯的,但那个男人呢?钟离大人呢……第一次的夺子之痛,即使钟离大人不知情,但是后来也不见他有所举动,他要是真的那么在乎这个女人,怎么舍得让她受这么大的委屈?而第二次,他们之间还能说是单纯吗?韩氏把待产的她藏在乡下,难道钟离大人一无所知?

显然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风流之后,负不起责任罢了。

在发泄之后,我看到钟离瑾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确定他是否还能撑得下去。“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必了。”钟离瑾的声音都沙哑了许多。

“那就继续吧。”萧珏说。“你之前说过,你的生母在生下你之后就离开了,所以是钟离大人的嫡妻韩氏和钟离延钟离南商量着,让你以钟离南养子的身份回到钟离家。那你生母,你又如何认定她被害了,如何认定那具白骨就是她呢。”

“……因为她说过,”钟离瑾强撑着抬起头来,“因为她在离开之前说过,她要来见曹氏。”

原来……

钟离瑾的年纪,实际上只比钟离月小一岁而已,与钟离大人的其他子嗣相比,相差也不大,既然挖出来的骸骨被证明是二十四年前埋下的,当时钟离月四、五岁,那钟离瑾应该也三、四岁了。

“瑾,你是说,你母亲那个时候……”毓儿很担心的看着他,唯恐他会因为悲伤过度,仰面就昏厥过去。

“没错,我和我母亲一直生活下乡下……我之所以答应韩氏回到钟离家,就是想要查清楚,我母亲失踪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钟离瑾的一双眼睛通红,强忍着泪光,额间的青筋凸起,“我记得很清楚,我母亲在离开的前一日里,好像见到了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那天晚上,我母亲一直都没有休息,她守在我身边,我能感觉到她心事很重……直到第二天,她告诉我,她要去见她的姐姐曹氏,说是,要确认什么。于是,她将我留给唱月姑姑,然后一个人离开了……”

在那之后,她就消失了。

“要去见曹氏……难道是要确认,钟离孚被曹氏抢走霸占的事情?”毓儿猜测道。

但是从钟离瑾的脸上不难看出,他对于毓儿的猜测,其实早就想到了。

“你后来既然是为了查你母亲的事情而来,那你是否找到线索,你母亲当年所见到的那个人是谁了吗?”我问,既然钟离瑾说起,应该不是毫无把握的吧。

“不知道,但是我能确定,他就是钟离家的人。”钟离瑾说。

“你如何确定。”萧珏问。

“因为我听到他们在说钟离家的事情,他们提到了钟离大人,我母亲还向他询问钟离大人的近况,他也是回答了的。”钟离瑾看向萧珏,神态从容。

“如果是这样,也许他就是钟离大人身边的人吧,既然是近况,那么我猜想你母亲当时或许是因为怀疑,钟离大人是否知道你的存在,又为何不来探望你们,所以才会向他确认钟离大人的近况。而他既然答得出来,肯定是经常能够见到钟离大人的人。”我认为,钟离瑾怀疑那个人是钟离家的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娘,你怎么知道瑾的娘亲怎么想啊?”毓儿很惊奇,他估计是在想,我连钟离瑾的生母都没见过,竟然就能猜测一个失踪了这么多年,而且极有可能已经死了的女人的心思。

“废话,女人嘛……”我瞥他。

既然是为了钟离大人生下了孩子,又一直一个人带着孩子在钟离家乡下过日子的女人,当然会想知道这些了吧。那个女人当时年纪又不大,如果不是痴傻地相信了一个男人的谎话,怎么可能冒傻气冒成这样,陷入爱情智商为零,她最想知道的,难道不是那个许下承诺给她的男人为什么在她生下儿子之后不来看他们吗。

“那,钟离大人为什么不去探望呢?”红玉问。

“这就更简单了。”我说,“男人的逢场作戏而已,等到那股子少年冲动过去了,也就清醒了。男人都有孩子气的一面,别管什么年纪,你越是不让他做,他就越是要做,可是当他自己反应过来,那么说放下,便可以十分冷静的放下。他当时一定是明白,瑾的生母会为他带来什么样的麻烦,所以回避,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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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话 连环计

萧珏低下头,浅浅笑着。

毓儿像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但又怎么都觉不出来,脸色也是怪异的很。

“夫人……”红玉怯怯的提醒了一声。

“没事,”我说,同时向钟离瑾问道,“那么之后呢?你母亲说是要去确认什么,难道从她走了之后,就失踪了?”

“是。”钟离瑾说,“母亲一去,再也没有回来。而负责照顾我的唱月姑姑,将母亲的事情告诉了韩氏。在之后,韩氏和钟离延都来探望过我……”

我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韩氏和钟离延都去探望过你?”

“是,四年内,韩氏来过两次,钟离延几乎每个月都会来。”

钟离瑾实在是不像是在骗我,要不然,就是他的功力太深了,连我都没看出来。

“每个月都去啊,这么说的话,钟离延……似乎对你真的很用心。”我意外极了,毕竟就这些日子以来我所观察到的钟离延,实在不像是……那么“好心”的人。“那他去看你,都会和你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呢?”

钟离瑾大概没想到我会问得这么细,但是回忆了一下,接着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送些吃的用的来,有时候钟离家会收到一些礼物,是少见的好东西,他也会从自己得到的里面分一些给我。至于说的什么,也无非是问我,乡下那些人对我如何,有没有在他走后克扣我的吃食,有没有虐待我,欺负我,或者,是问我记不记得我母亲失踪之前,还和我说过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我想,他也一直都没有放弃想要找出当年我母亲失踪的真相吧……”

哦?

钟离延竟然一直这么关心这件事吗?在钟离瑾的生母“失踪”以后,他每个月都回去探望钟离瑾,关心钟离瑾,然后……“那你应该,也把刚才告诉我们的事情,告诉过他吧?”

“是,的确说过。我相信,他是真心想要找到答案的,所以,我和他把这些事情都说过。”钟离瑾坦诚。

“娘,你在怀疑什么。”毓儿问。

“没什么。再之后呢?”我没有解释,因为现在还是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我的猜测。

如果说,我现在所怀疑的一切都只是直觉上的判断,也不为过,因为在旁人看来,这一切真的抓不到疑点。这是让我现在觉得十分吃力的事情……

“再之后……”钟离瑾说,“再之后,钟离大人过世,叔父钟离延继承了钟离家,成为了新任的钟离大人,他再来探望我的时候,便与我商量,想要让我回到钟离家。而他一直都和韩氏在商量,想要让我回到钟离家。可是钟离大人过世了,如果让我以钟离大人外室所生的孩子身份回来,对已故的钟离大人不好,所以,他和养父钟离南商量,让我隐瞒自己的年岁,装作六岁孩童,认钟离家年纪最大的钟离南做养父,以钟离家子嗣的身份回到了这里。”

原来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隐瞒自己的年岁啊。

这样一来,关于他的身世倒也说清了……

“萧夫人,那具白骨……”钟离瑾一提到刚刚挖出来的那具骸骨,就无法冷静下来,“那具白骨真的……”

“我并不认为,那就是你母亲。”我说。

“娘!”毓儿暗暗提醒我。

我抽回衣袖,继续说,“虽然从各个方面来看,那具白骨十分接近你母亲的情况,甚至可以毫无疑问的确定,她遇害的时候与你母亲失踪的时间相符……但是我觉得,不管从哪一方面来分析,似乎都太巧了。”

“太巧了,这是什么意思。”钟离瑾的样子特别的狼狈。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证实我的想法。瑾,我相信你,你能够克服这一关的,如果她不是你母亲,那么这具白骨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肯定是真凶设下的圈套,想要混淆我们的视线,扰乱你,因为你是当年这一切真相的直接关系人,也是唯一能够为我们提供有利线索的人。一旦让你的思绪混乱,受到情绪渲染,那么我们就处于一个十分被动的局面,很容易被接下来凶手留下的线索误导。”我还没有办法向他证明太多。

毓儿想要发问,却被萧珏以目光示意,才忍下了自己的疑惑,安静的坐在那里。

钟离瑾将我的话听进去,半晌,才狠了狠心,点了头。

“那么现在,我再问你,你可还有什么事情是隐瞒了我们的吗?”我问。

“这……”钟离瑾立刻低下目光,避开我的视线,分明是有所隐瞒的举动。

“虽然一开始,是你们设下的圈套,引得我跳了进来,但是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你们的预计了,先是钟离孚,又是钟离月,现在,还挖出了多年前的一具白骨,相信你们已经控制不住这个局面了。我也有理由相信,凶手是一个知道你们计划的人,而且他与当年的事情有着直接的关系,借着你们的计划,他在实施自己的阴谋,如果你们再隐瞒下去,钟离家的所有人,可能都有危险。”

我还是认为,钟离瑾所告诉我们的,关于最初设下陷阱把我们引来的事情,并不是全部。有一部分是真的,而有一部分是被隐瞒了……

钟离瑾的眼神有着些犹豫,眸色暗淡难以抉择。

“那我问,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行吗?”我说。

钟离瑾迟疑过后,才点了头。

“钟离延三位夫人的死,真的与你们无关,是吗。”我首先当然要确认,那三个人的死不是“刻意”的安排。

“是。”钟离瑾的回答在我的预料之中,但同时,也让我松了口气。

即使是预料之中,我也不能松懈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不是就好……

“那……你们利用姜氏的死,把我引来这里,其实想要借我的手调查的,不只是这三个人的死,对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还算是爽快,“是。”

毓儿的眼睛,不停的在我和钟离瑾之间游弋。

“你说是和钟离延,钟离南商量,但是,其实这是你和钟离延设计好的,钟离南并不知道你们真正的目的,也是被你们利用,成了引我来的原因之一。是或不是?”

“……是。”他的语气,已经分明出现了迟疑,很明显的迟疑。

这个问题,已经让他足够犯难了,但他还是依照约定做出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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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话 赌约

“娘,我不明白……”在目送钟离瑾离开以后,毓儿满怀心事的走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他的心情少有像这时候一样的沉重,可能是因为钟离瑾吧。

“钟离瑾和钟离延之间,有着超出寻常的信任,这是钟离延当年走的第一步。他定时去看钟离瑾,然后表现出自己的关心,让钟离瑾在失去母亲以后,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对他产生信任。而信任本身,就是存在一定依赖性的,之后,在钟离延的安排下,钟离瑾回到钟离家,按照钟离瑾的说法,他之所以成为钟离南的养子,是因为钟离南在钟离家年纪最大,钟离瑾的年纪本身造假,就算隐瞒了原本的年岁,男孩子在那个时候发育是很快的,用不了两年,他会长得让旁人有所怀疑,而钟离南呢,年纪是最大的,这就拉开了和钟离瑾年纪的差距,而钟离南因为双腿的残疾,平时也很少出入,他不可能会站起来,这就决定了在旁人眼里,无法对比钟离南和钟离瑾在于年纪和身高上的差距,也是为了混淆视线。但对于钟离瑾来说,他感激钟离南,但他最信任的人,还是钟离延。”

“那和这次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毓儿还是不明白。

“这次的事情,起先我们看到的,是姜氏的意外的身亡,然后钟离瑾对此提出疑问,才找到你,接着,把我和你爹引到这里来的。对不对?之后,我们在这里发现,这本身就是一个圈套,是钟离瑾、钟离延和钟离南三个人商量好的,借着姜氏的死,想要我们来帮忙解开钟离一族的诅咒,证实钟离家根本没有什么诅咒。而到这里,钟离南也是知道的。可是接下来呢?钟离孚当着我们的面出事了,而且留下的暗示,告诉我们他出事和钟离瑾有关,种种线索都指向了钟离瑾,可你我都知道,钟离瑾不会是害钟离孚的人。这件事还没有解决,姜氏身边的诺儿就出事了,原本是诺儿安排钟离家的下人搬干柴去后面炊房,而在他路过小院的时候,钟离月出事了。看起来整件事就像是诺儿安排好,让这个下人作为钟离月坠井的目击者,但是后来打捞上来的,却是诺儿,钟离月失踪了。在钟离月失踪之前,钟离延带我去见她,钟离月刚刚提到了一个秘密,紧接着就不见了。再再后来,我到了小院查找线索,却遇到了原本要刺杀钟离延的刺客,钟离延遭到挟持,最后刺客跑了。现在,钟离延怀疑小院子里有密道,大肆挖掘,可是没有找到密道,却找到了一副骸骨……而骸骨留下的线索,都指向了当初失踪的,钟离瑾的生母。后来的四件事,原本就在他们的计划之外。而方才钟离瑾所说的……”

萧珏走到一旁,接过我的话,“方才钟离瑾已经证实,最初是他和钟离延商量,瞒着钟离南,让钟离南以为,他们把我们请来的目的,是想要借我们的口澄清钟离家诅咒的事情。可钟离南并不知道,钟离瑾和钟离延的真正目的。”

“那,那也许是因为……”毓儿还想要辩解什么。“也许瑾……”

“钟离瑾确实也被蒙在了鼓里,和钟离南一样,他所知道的线索,仅仅到了这里为止,只是比钟离南知道的更多一些。”我说。

“娘,你怀疑钟离延?”毓儿不难从我的语气里听出来。

“是,我怀疑钟离延,虽还不知他到底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是钟离延却是所有连环计中贯穿始终的一个人物,他所知道的,远比钟离南和钟离瑾更多。”我对钟离延的怀疑,不仅仅是一种直觉,还是……“最让我觉得疑惑的是,钟离延到底是什么人。他是韩氏的儿子,是钟离家的嫡子,也是现任的钟离大人。可是他为什么要在钟离瑾小的时候,经常去拜访钟离瑾呢?而且你也听到了,钟离瑾说,钟离延向他确认过,他生母失踪之前发生的所有事,而钟离瑾在信任钟离延以后,也向他说明了自己所记得的一切。所以我们刚才知道的,钟离延早就知道了。这一次,钟离瑾和钟离延把我们找来,其实也是为了找到当年的真相。”

这一环有一环,可谓是真的连环计,让人分不清究竟哪一环才是真正的秘密。

“夫人,那您刚才说,那具白骨可能不是钟离瑾的,是因为想要安慰他,还是,有别的原因呢?”红玉也迷糊了,眼前的线索太过凌乱,她会怀疑我刚才所说的也不奇怪。

可能在她看来,也认定那具白骨与钟离瑾的生母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而我不希望钟离瑾在这一环上就被凶手动摇,所以才会那么说,是暂时为了安抚钟离瑾的说法。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我说。“钟离延和钟离瑾一直都在寻找她,可是始终没有线索,就在我们这边的线索也快断了的时候,恰好就因为钟离延一时兴起,大肆搜索密道,竟就找到了她的骸骨?”

“可即使如此,也不能断言,她就一定不是钟离瑾的母亲吧。”萧珏也问。

“一定不是。”我说,“我现在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是我总觉得,钟离延和她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而且钟离延在这个时候让我们找到的这具白骨,是他计划好的。”

“娘,您该不会就是因为怀疑钟离延,所以连同钟离延所做的一切,您都觉得是别有用心的吧?”毓儿对我的“专政”表达了强烈的不满,至少以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线索来说,我从客观的角度,也会觉得他们的分析是对的,但我就是不认可。

“要不然,我们打个赌?”我说。

“什么赌?”毓儿问。

“这具骸骨一定不是钟离瑾的生母,而且,我们发现她也是钟离延安排好的。”我说。

“娘,那您要是输了,怎么办?”毓儿对我的信誓旦旦颇有怀疑。

“那你说呢?”我可以由着他开出条件。

毓儿想了又想,最后露出狡猾的笑来,“那要是你输了,以后我说什么,你得听我的。”

听他的?这小子如今翅膀也是硬了……“好,那要是你输了,以后替我搬我那些收藏,不得有半句怨言。”

“好!”毓儿一口笃定,随后看向萧珏,“爹,你支持谁?”

萧珏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了看天,“唉……梅雨季快到了,毓儿啊,有你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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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话 激将法

“大公子,”我踏进门的时候,看到钟离南刚刚放下药碗,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婢人手中结果帕子,擦了擦嘴,擦了擦手,神态分明是不欢迎,“萧夫人,本来你是客,可以你留在钟离家的目的而言,我实在不知,你来我这里,是该喜还是该忧。”

我大笑,“大公子真的是太幽默了。”

但也明白他这话,我是为了查案子才留下来的,现在找上门来,如果不是预知到了他要出事,那就只能说是我在怀疑他了。

“萧夫人有话不妨直说。”他一副随时都要赶我出去的样子,很是冷漠,把帕子递给一旁的婢人,就板着脸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大公子应当知道我为什么而来吧,你虽然不便出行,但想来也不至于连钟离家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我脸皮厚,为了查找线索,我可以完全忽略他的那些不友善。

毕竟常年与死人打交道,对于活人来说,确实没那么容易接受我们的,我也早就习惯了。再加上,这钟离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别人挖去,可我今日过来,却正好就是为了挖掘钟离南的秘密。

他脸色再难看有什么用呢,即使冷着脸,避开眼神的接触,但他放在腿上的手指却有着颇多的微小动作,很明显,他对于我的到来也是心虚。

通常情况下,愤怒就是许多人掩饰心虚的一种方式。

但如果仔细观察,如果他们的小动作多,那就证明所猜测的已经接近了。

“我这么多年,都只能靠其他人,才可以出得了这院子。如果萧夫人想要查那具白骨,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他的语气坚定,但话就像是早就预料到我会来,而一早准备好的,没有犹豫,没有磕绊。

我低头,停顿了片刻,“可我,并不是为了那具白骨来的。”

他一愣,神态很明显有了变化,我让他措手不及,没有准备其他可能,所以他显得有些乱了阵脚。但是反应不错,他不留痕迹的就将那一时的慌乱掩饰了过去,让他接下来所有的动作都连贯起来,“那我就猜不到萧夫人是为什么事来的了,莫不是,只是关心我的情况?还是因为钟离家的人相继出事,萧夫人以为,接下来这凶手也会对我下手?”

“那也要看,大公子和整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了,否则这凶手为什么要选择你作为下一个目标呢。”我在心里偷笑,这钟离南也是够有意思的,他故作镇定的摆出一副架势,然后盘算好了要和我怎么说,没想到自己就把破绽露出来了吧。

我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就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让他为了想办法解释而绞尽脑汁。

钟离南的反应慢了下来,抬手掩着嘴轻咳一声作势,“萧夫人这话说的有意思,这出事的人,哪一个不是钟离家的人,先是二弟的三位夫人在前,而后,四弟钟离孚和小妹钟离月也相继出事,不久前听说,连二弟都惨遭掳劫,那么下一个出事的,还不是我吗?”

他这样的解释,倒也合理。

“那,大公子怎么想?如果是专门针对钟离家的人,你可有怀疑的人吗?”我心想既然他已经做出了解释,私底下为了这件事必然也有所猜测。

反正都说到这儿了,也不介意再多说一些了。

“不知道。”钟离南意识到他掉进了我的陷阱里,这个反应,我也猜到了。

“其实我今天来,倒不是为了向你确定那白骨的事情,而且我也知道,就算你清楚那具白骨是怎么回事,也绝不会告诉我的。”我不在之前的话题上纠结下去,我知道无谓的纠缠只会令他心生厌烦,这样不管我之后再问什么,都会让他本能的排斥我,所以换了战术,迅速了结他不想聊的话题,争取他的信任。“我知道,大公子与公子瑾虽说是养父子,但是感情很好。我想……”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话,引起了他的不安,从一开始抗拒与我说什么,到现在,他会急着想要知道我要说什么,才从上一环里侥幸逃脱,钟离南又掉进了我的陷阱里。

“我想说,如果是为了钟离瑾,你应该会想要和我们合作吧。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担心凶手下一个会找上你,但是,你应该也不希望凶手在你之后,找上钟离瑾吧。”

刀子,要往软肋捅,话,要往心里扎。

提起钟离瑾,钟离南的神色果真变了……和我想的一样,他不怕死,而且以他目前的情况来说,他可能自己想死的时候都更多,但是他担心的是钟离瑾。

“钟离瑾,其实你也知道他是谁,我听说,当初钟离瑾的生母失踪以后,钟离大人的嫡妻韩氏和钟离延便经常去探望他,而后来,也是他们与你商量,以钟离家子嗣的名义把钟离瑾接回来,让他认你为养父……”我一边说着,一边留意钟离南接下来的反应。“我想,那时候你心里也一定很矛盾吧,钟离瑾是你弟弟呀,是你们父亲和外面的女人所生下的儿子,为何要以你儿子的身份回到钟离家呢?即使,你也希望钟离瑾这个钟离家的血脉,可以以钟离家子嗣的身份回到这里,但是你的情况……你只是双腿有问题,又不是不能生育,但你自卑呀,你躲在这里,不就是想要逃避所有你以为你做不到的吗?你害怕失望,但又难免觉得,这或许是不是他们对你的嘲笑呢……”

“够了!”钟离南恼羞成怒,“你,够了……”

“钟离瑾很幸运,因为,你是真正关心他的人,我想,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钟离瑾对你的信任也超出寻常,他想要保护你,因为你是这个家里,真正接纳他的人……”

“萧夫人,你说错了。”钟离南一本正经的想要纠正我,“你凭什么认为,你说的这些是对的呢?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你不要在这里挑拨我和瑾之间的关系了。而且我的病……能够遇到瑾,我已经知足了。”

“可你现在却正眼看着他跌入深渊,而毫无动作。你漠视他走入绝境,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却还是放任的看着,凶手下一个目标,或许不是你,而是他,如果我是凶手,我觉得对你来说,最痛的事情,就是让你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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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话 荆齿草的草籽

即使我生平,将无数人逼到过这样的境地,让他们迫不得已做出决定,我也见过太多的沉默,在吐出真相之前,总是如同死一般的静寂。但这一刻,我想我这辈子都会记得吧,记得钟离南眼底的一片死寂,记得他连呼吸声都几乎与静寂一般,记得这个时候,我摧毁了他心底全部的执念……

“萧夫人,你赢了。”

可他开口的时候,我知道,我并没有赢。

这本就是一场,没有输赢的结果,不过是更在乎的人,更狼狈罢了。

……

“夫人,”红玉看到我回来,又瞧见我这样失落的样子,吓得立刻放下手里的一切迎上来。“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儿……公子!公子你快来呀!”

红玉叫来了毓儿。

“娘,这是……出什么事了?”毓儿迎上来,扶住了我。

我脚底下就跟踩了棉花似的,也说不清是因为和钟离南的这一场“对质”,还是因为推理整个经过让我分了神。

毓儿见我没说话,立刻招呼红玉,“红玉,你去把我爹找回来。”

“不要。”我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在红玉要急着去寻萧珏回来之前,我拦住了他们,“我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娘,您是不是没能从钟离南那里得到线索啊?”毓儿问。

红玉留意着我的神色,暗暗的拉了拉毓儿的衣袖,应该是想要提醒他,别再刺激我了。却不知这些小动作都难逃过我的眼睛……

“没有,他都说了。”我深深叹了口气。

“说了?既然都说了,您怎么会……”毓儿更担心的,是我现在的样子。

我甩了甩头,试图恢复理智,让自己的心思更加清净一些,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让他们很在意。静静的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好一些,“我真的没事,只是因为在回想钟离南所说的话,所以……”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红玉看出我的顾虑,“夫人,您从未像这时候一样,失魂落魄的,既然已经得到了钟离南的话,莫不是,感觉到他说的是假的?”

“恰恰相反。”

钟离南对我说的那些,应该都是真的。

“娘,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呀,你就快说吧,你都快急死我了。”毓儿心下着急,忍不住了,他在别人面前可从没这样沉不住气过。

“钟离南告诉我,虽然他并不知道钟离延和钟离瑾请我们来,私下的另外计划,但其实,和我猜测的一样,他是有所察觉的。”这一点还在我的预计之中,所以,并不是引起我在意的原因。而真正让我在意的是……“但钟离南还告诉我一件事,钟离延幼时病重,被家里的家奴送到乡下,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而且,钟离畅比钟离孚的年纪,只是略微要长一些。”

“那这能说明什么?”毓儿不懂。

“如果……死的人不是钟离瑾的生母,你觉得会是谁?”我没有回答他,而是反过来,抛出一个问题给他,“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钟离延也一直都在帮助钟离瑾寻找他母亲失踪的真相,可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个时候,钟离延要找密道,挖出来了那具白骨呢?”

“这……”毓儿回答不上来。

“夫人是觉得,那具白骨和钟离延有关系?”红玉是通过我留意我的反应猜测的。

“那具白骨,目前虽说证实是埋下去了二十四年,可这个推测,也只是因为院墙最后一次修筑是在二十四年前。但是,有一个问题,根据这里的天气和环境,一个人被杀以后,彻底变为白骨不会超过五年,在死亡时间上,会不会有其他的疑点?”我说。

“但那里的土,不像是近期翻动过的呀。”毓儿提起一个关键问题,就算她的死亡时间有差,能差到哪里呢?

“可是我们在证实的,不只是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而是,我们在寻找她的身份,现在种种线索,各种条件都指向了一个解释,就是她和当初钟离瑾失踪的生母有关。”我说,“那具白骨,我总觉得有问题,她即便不是钟离瑾的母亲,也一定是和当年这件事有着极其密切关系的人,即使日后追查起来,她的身份也能掩饰过去……”

掩饰……

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

如果真凶是故意安排我们在这个时候发现一切,发现这个女人的骸骨,不只是想要误导我们以为她就是钟离瑾当年失踪的生母,同样……也是在掩饰这个女人的真正身份。想要隐瞒她真正的身份,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这样,让我们相信,她是另一个人吗?

按照我的推测,那这个女人,不只是和钟离瑾的生母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而且,也可能是整个案子里至关重要的一个人。

她到底是谁,藏了什么样的身份密码?为何,会被伪装成钟离瑾的生母……

毓儿说的没错,在钟离延下令寻找密道大肆挖掘院子之前,那一处确实看不出任何翻动过土的迹象,那具骸骨在那里埋了一定多年,而且……极有可能,钟离延一直都知道……

“你们都在,那正好。”萧珏有了新发现,匆匆赶回来,将用帕子包起来的一物摊在我面前,然后打开了帕子。“我刚才重新检查和那具白骨一起挖起来的这些衣服的碎片,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是……”我看到帕子里的东西,那就是其中一片碎片而已,但仔细看,不难从布料碎片上看出,沾着一些东西。“种子?!”

像是一些种子,但是比我寻常所见的种子还要小。

“爹,这该不会是草籽吧。”毓儿经常跟萧珏学习如何辨认这些草木类,所以不难看出这粘在布料上的细小颗粒是什么。

“没错,这是荆齿草的草籽。”萧珏说。

“什么?!荆齿草?!那不是……”我大惊,荆齿草,草籽……似乎,又兜了一个圈子,回到了我们一开始的问题上。

“霍汐,你怎么以为?”萧珏问。

“我们看到挖出这具骸骨的时候,并没有在附近看到荆齿草。”这是我对那里的印象,“但是草籽怎么会粘在她的衣服上呢?”

而且,都已经是埋在土地里,被腐蚀成碎片的布料块了,这些荆齿草的草籽,是怎么粘上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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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话 交叉的线索

这也就是说,尸体一开始应该是出现在一个种着荆齿草的地方。

“萧珏,我有一个问题……”我是突然间想到的,“你说这荆齿草,为什么只是在城外多见,尤其是村子周围呢?而在城里,却几乎没有。”

“是因为土质的关系,荆齿草虽然是一味药,可是它却并不娇气,素来爱生长于荒野山林的粗土之中,而城中,甚少有这样的粗土……”萧珏说着,声音渐渐听不见了。“霍汐,你的意思是……”

“粗土和平常的土质,虽然乍看相同,但如果仔细分辨,还是能分出一二的。”我说,必定那些粗土混着砂石枯叶,和这些城里的土,尤其是这些士族的庭院里的土,应该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看来我们又找到新的线索了。

接着,萧珏带着毓儿一起,重新检查了挖出这具白骨处的土质。果然找到一些粗土,混在这庭院的沃土之中,带着大颗粒明显砂石,即使已经过去多年,但依稀看得出来和庭院沃土不同……

这也就说明,死者死后,曾经被换过地方。

荆齿草能够生长在粗土之中,却没办法在沃土里生长。而死者衣物碎片上留下的荆齿草的草籽,就这么留了下来。

可证实这一点之后,紧接着又陷入到另一个谜团之中。

那就是凶手为何要将死者的尸体挪回到钟离家,埋在这里?

案情的进展,再一次陷入扑朔迷离。

“夫人,明明都已经证实了,为什么您看起来还是这么担心呢?”红玉端来宁神的汤药,一边劝道,“这是大人吩咐的,说是一定让红玉盯着您喝下去,您这几日为了钟离家的事情奔波劳累,要是再不注意调养,必定又要头痛了。”

“我现在就已经很头痛了。”我无力的抱怨说。

“头痛?”红玉却当真了,“那可怎么办,夫人,那红玉现在就大人回来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那个头痛,我的意思是,这件案子让我觉得头痛。”我连忙拉住她,萧珏现在还在照顾钟离孚,那边的情况听说似有恶化的征兆,而诺儿也还没有醒,我们找到了线索,却又困在了这里。

“案子的话,夫人不是已经找到了线索吗?为何还不能查下去呢?”红玉问。

“找到线索是一回事,可是现在,对于这具白骨究竟是什么人,我们还是没办法证实,没办法证实,就没办法从她周围调查起来。目前所知道的,顶多就是她在被杀害之后,曾经在一个长着荆齿草的地方被埋过一段时间,之后又被人从原本埋尸的地方挖出来,挪到了钟离家的小院子里来……”可就这些线索,根本不能找出她的身份,我现在怀疑的是,她绝不是钟离瑾的生母,可是我需要证据来证明我的推测是对的,否则接下来所有的推测,都可能是错的。

“那……”红玉想帮我,所以绞尽脑汁的帮我想主意,想要试图让我想到更多,“夫人,这个凶手在杀人之后,把她已经埋在了一个地方,为什么又要把她换到另一个地方呢?而且,这是钟离家……凶手想要藏尸,埋在外面不是更好吗,埋在钟离家的话,他就要把尸体带回到钟离家,这样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

红玉的说法,一听就知道她又联想到了当时陈姬的死,死后被凶手带回到住处。

“夫人,会不会这一次的凶手,也是钟离家的人呢?”红玉问。

“肯定是钟离家的人啊。”我说,“而且你说的这些,我都已经想到了,你想啊,凶手之所以把尸体埋在钟离家那个小院子里,他肯定知道那个院子里的情况,当年是钟离月和曹氏生活在那里,而且钟离月发病,是被钟离大人关在那儿的,钟离月就成了钟离大人和钟离家的禁忌,所以轻易,绝不可能有人再经常往来那个院子的。他要不是熟悉钟离家的情况,怎么可能冒险把尸体埋在那里呢。”

而杀害了这个女子的凶手,又将她移尸到了钟离家的小院子里,能带着尸体回到钟离家,这个身份不用解释了吧。可我就想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就像红玉说的,埋在外面明显更安全,就算有一天被发现了,都已经化成白骨了,那么查案的肯定也会像我们今日一样陷入迷茫,解不开这个女人的身份,就根本没办法怀疑是什么人杀了她的。但现在,白骨在钟离家被挖出来了,钟离家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为了什么?

“夫人,那要不然,我们先去找找看那个长着荆齿草的地方吧,如果找到了荆齿草,说不定就能找到这个女人曾被埋在了哪里呢?”红玉又想到了一件事。

可惜的是,这个线索我也想过……“可现在无法锁定她的身份,萧珏也说了,这个荆齿草在城外并不难找,所以但凡粗土之处,都可能生长着此物。我们要是茫然的找下去,简直跟大海捞针似的……”

“大海捞针……”红玉突然扑哧一下就笑了,“夫人的这个说法,还是很有意思,大海里捞针,那简直就是……”

可不就是大海捞针吗……我正笑着,可紧接着,突然想到,“对啊,不应该是大海捞针,如果这尸体原本被埋在城外一个长着荆齿草的地方,那么凶手把她挖出来,带回钟离家又埋在院墙下,说明埋尸的地方原本和钟离家不远。而且,长着荆齿草的地方如果有很多,但是其中和钟离家有关系的地方应该不多,如果不是原本就和钟离家有关系的话,凶手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把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拉回来埋在钟离家最不可能被发现的地方呢……”

如果把几个重要的线索,延伸,交叉一下,那么很容易得出来的结论就是,一个和钟离家有着直接关系,长着荆齿草的地方……

“可即使这样,我们到哪儿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地方呢?又是城外,又是和钟离家有关系的话……”我继续在脑海里搜索着一切相关的记忆。

“去钟离家的乡下看看不就好了?”红玉毫无防备的提出,“夫人莫不是忙得都忘记了,那钟离瑾不是说过,在被接回钟离家之前,他和他的母亲就在钟离家的乡下过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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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话 合山爷爷

红玉无意之间又提醒了我。

我们顺着线索,找到了钟离家的乡下,说白了,这乡下的一大片地,也都是属于钟离家的,多是祖上继承的,世世代代都属于钟离家,然后在这里生活的人,也都是为钟离家做事的,如同佃户一般,负责耕种收割,生活在村子里,做着粗重的工作,压力很大,但是也相对自由一点点。

我虽然知道钟离家算是城中大户,但是也绝对没有想到,钟离家乡下的地会这么大……“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娘,你说什么?”同行而来的毓儿一脸茫然,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我说了什么。

“没事。”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想来他也不会明白我这种心情的,“找找看吧,既然这里是钟离家的地,说不定能够在这里找到我们要找的线索呢。”

“嗯。”毓儿应道。

村子里果然找到了荆齿草,这也是原本就在预计中的,根本就不奇怪。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荆齿草遍布多处,在村子里我们就找到了十二处之多。

“娘……”毓儿没办法,过来问我。

可我哪里有办法分辨?如果尸体是前天从荆齿草附近挖出来的,那我能看得出来,可现在呢?尸体埋在钟离家推测最少十年到二十四年……怎么找?就算曾经是从村子的某一处挖出来的,可现在经过这么久,什么痕迹都留不下了。

“……你们,是什么人。”

身后的一个声音,打乱了我们的思绪。

回身看过去,是一位老者,衣衫褴褛。

“老人家,”我给毓儿递了个眼色,然后迎上去,“我们是从钟离家过来的,想来村子里看看,不知道这边……”

“我就是这里的村长,你们真的是从钟离家来的?”老者十分警惕,上下观察着我们,“那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合山爷爷,他们是我一起的。”

这个声音该不会是……

我立刻瞪了毓儿一眼,听到钟离瑾的声音时,我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必定是毓儿告知他,我们要来钟离家的查找线索,钟离瑾才跟来的。

回去再跟他算账。

“你是……”被称为合山爷爷的村长一时没认出钟离瑾,仔仔细细的那个打量啊,我觉得我要是钟离瑾的话,肯定会觉得格外不舒服,被人这么看,感觉都要看透了。“你是小……不,现在应该是公子了。”

“合山爷爷,你不用这么客气的,在你面前,我还是那个小栗子。”钟离瑾和老人家说话,客气有余,更是亲切,一番话就让老人家打消了顾虑。

“先回去说,回去……”老人家领着他就要回去,钟离瑾回身看了看我们,搀扶着老人家向村子里走去。

“谁让你告诉钟离瑾的。”看着他们走远了,我才呵斥了毓儿。

“反正,您也认定钟离瑾不是凶手的,不是吗?他也是钟离家的人,我们叫上他,省去了很多麻烦,您说呢?”毓儿理直气壮的说道。“好了,娘,他们都走远了,到时候我们该跟不上了。”

毓儿推着我跟上去,跟在钟离瑾的身后,随那老村长一起进了村子,村头第一个院子,就是这老村长的家,算是整个村子里看上去最好的院子了,可实际上也不过是三间半茅屋罢了。老村长让我们在院子里坐下,又去招呼他孙女去打水。

“平时少有人到村子里来,家里什么也没准备,别见怪。”老村长说。

“我们没有提前打招呼就过来了,应该是您别见怪才是。”钟离瑾说。

“这两位是……”老村长终于注意到我们了,将他的目光从钟离瑾身上挪开以后,看向我们,等着钟离瑾给介绍。

“这位是我的朋友,他是萧景毓,”钟离瑾先与他介绍了毓儿,又介绍我,“这位,是景毓兄的母亲,萧夫人。”

“母亲?”老村长吓了一跳,不过当时给我吓得也不轻,我没想到钟离瑾会这么直接的就说明了我的身份,万一老人家知道我们是来查案子的,那么必定就不会提供什么线索给我们了吧。他们都极少惹事,也唯恐惹事,在钟离瑾的地方讨生活,怎么可能会说一些钟离家的事情呢。但接着,老村长却窘迫的笑了,“看这位夫人这般年轻,实在想不到,会是这位萧公子的母亲啊。”

松了口气,但心里也十分受用。

被人夸年轻,谁会拒绝呢。“多谢老人家。”

老村长摆手,又向钟离瑾说道,“公子啊,这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您怎么过来了呢,是不是……”

“没事的。”钟离瑾立刻安抚老村长的不安,“您别担心,我这位景毓兄弟难得来一趟,可是钟离家太过拘束,我就想着带他们出来走走。”

“噢,原来是这样啊。”老村长豁然松了口气,看来他刚才所猜,莫非是什么更严重的事情吗,所以在听到钟离瑾的话之后,才安心了。“那也好,钟离家什么都好,恐怕就是规矩太多,你平日要是没事,可以多来走走。前日里,我还和你唱月姑姑说起你,也不知你现在过得好不好,你唱月姑姑还记得你爱吃什么,说是,下次村子里的人去城里送东西的时候,她想给你做一些带去……”

看来这老村长也是真的很疼钟离瑾嘛。

“合山爷爷,劳你们惦记着,可真的不用费心了,我在钟离家有吃的,饿不着,你们不要为我担心,这村子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千万别苦了自己。”钟离瑾劝道。“反正今日难得过来,等下我就去看看唱月姑姑。”

“好,好啊,你唱月姑姑要是见着了你,一定高兴坏了。”老村长说到激动处,抓着钟离瑾的手不放,眼中都含着泪光,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惦记钟离瑾。

等到老村长起身去忙的空儿,我问钟离瑾说,“你和这里的人,都很熟吗?”

“熟?……”他用了一会儿功夫,来消化我所说的这个熟字,大致是明白我什么意思的,笑说,“我幼时生在村子里,多是靠着合山爷爷和唱月姑姑的帮忙,才勉强能度日。村子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合山爷爷很担心,钟离家来人,是为了催租。”

催租……噢,难怪刚才那老人家会那么紧张,现在想想,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他担心钟离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催租。

“可是听他们的语气,你好像很久都没有来过了。”我觉得他和村子里的人既然关系这么要好,为何一开始这老村长竟未能认出他呢,必定是很久都没有见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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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话 里翀

“娘!”毓儿突然叫住了我,示意我看向一旁。

就在这个钟离瑾特意带我们过来探望的院子旁,就有这么一片荆齿草……

“怎么了?”钟离瑾停下脚步,“这荆齿草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奇怪这东西为什么会长在这里。”我拦住毓儿,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钟离瑾笑了,“萧夫人是想说,此物有毒吧。”

“你知道?”我也好奇,这钟离瑾好像知道这荆齿草的事情。

“是。”他承认,“这荆齿草有毒,在城里见不到,可是乡下却极其容易生长。萧夫人如此谨慎,所以瑾想,大概萧夫人看到荆齿草的时候,也是想着这东西有毒,为什么会长在寻常人家里。可其实,这东西虽然有毒,但也是一味药,在村子里,常常会被拿来治病的……噢,瑾说这些,可能确显唐突,瑾一时忘了,萧大人和景毓兄都是深知药理的人,萧夫人自然也会知道一些。”

“说起治病的话,你知道这荆齿草都能治什么病吗?”我来了精神。

“瑾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所以听说过一些用荆齿草治病的偏方,说是能治闹肚子,风寒等病症,可是这东西,在城里不算是什么稀罕物的,在乡下也容易找到,城里的人看不上,都是乡下村子里干活的粗人,平时会用来治病而已。”

他的解释完全合理。

“不错,其实看到这味药的时候,我确实是担心,万一有人误服,那么后果……可是想来,生活在村子里的人应该没有不认识它的。”我这么说,是想要打消钟离瑾的注意,他已经发觉我盯上了荆齿草,十分不妙。

说着话,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妇人。

钟离瑾看到她,立刻呼唤,“唱月姑姑!”

我转过头去看,而那妇听到他的声音也恰好抬起头来,所以我清楚看到了她的样子。

原来她就是钟离瑾口中的唱月姑姑。

“你是……小栗子?”唱月姑姑惊呼,竟激动得连手里的东西都顾不上,掉在了地上,捂着嘴,高兴极了。

“娘,瑾的这位唱月姑姑,比你想象的如何?”毓儿问。

“你想说什么?”我看着唱月姑姑开门,将钟离瑾迎了进去。

“嗯……怎么说呢,我原以为这唱月姑姑,是一个上了年纪,身形略宽,普普通通的一个农妇。可现在看来,她实在让我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了。”

毓儿说。

我有和毓儿同样的疑惑。

在没有见到这位叫做唱月的女子之前,我通过钟离瑾的描述,还有刚才那位合山村长的描述,对于唱月的侧写也是一个上了年纪普普通通的女子。但她真的很漂亮,很儒雅,也不像寻常村妇那样粗鲁,用我的话来说,她是一个极为精致的女子。不管是从样貌或者举止上来说,都足以担得起精致这两个字。

钟离瑾和唱月姑姑相认,他们俩自然有的是说不完的话,许久未见,那种激动澎湃的心情难以言表,这些都是正常的。

我耳朵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大抵也都是唱月姑姑关心他在钟离家过得怎么样,眼睛却在四下打量。荆齿草不仅在唱月姑姑家的院子外面长着有,甚至连院子的角落里也都能看得到。

我沿着角落里荆齿草的痕迹往前看……突然……

吓了我一跳。

一个手持家伙什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面前。

“娘。”毓儿立刻冲上来挡在我身前。

“里翀,”唱月姑姑起身,叫住了这个男人,“家里来客人了。”

这个男人的样子,实在吓人。他的脸……

可他听到唱月姑姑的话以后,什么都没说,低头钻进屋子里去了。

“这……”钟离瑾问。

“没事的,你们不要担心,里翀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唱月姑姑解释说,“一场大火,样子毁了,这村子里的人也都怕他,久了,他也就习惯躲着人了。”

我看向钟离瑾。

可钟离瑾似乎也并不知道唱月姑姑所说的这一场大火,他显得担心极了,“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也没人告诉我呢。里翀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有多久了?可有找医官过来看看?”

“这地里的下人,都是些做粗活的,哪能找来那些医官呢。”唱月姑姑笑他,“我们的小栗子,看来是在钟离家住习惯了,竟把村子里的这些都忘了呢。”

钟离瑾的表情并不轻松。

唱月姑姑看到他执意要追问下去,也不得不说,“你走后的第二年,外面的林子里就发生了一场大火,天干,这山火呀就一直烧,我哪里知道里翀他就在林子里。不过说来也巧,幸亏他找到了一处洞穴躲了进去,这样子虽然毁了,但好在保住了一条命。乡下的人命贱,不比城里人金贵,那些医官啊哪里会来这个地方给看,都是村里的老人们想尽了办法,才用药把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只是耽误了,后来送到城里去找人看,也晚了,说是,这个样子改变不了了。”

原来是山火,好好的一个人,竟烧成了这个样子,连我在乍看之下都被吓了一跳。那张脸实在是太骇人了。

里翀被烧成这个样子,没法治,样貌吓人,被村子里的人当做怪物,所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在村子里躲避其他人。他见到我们的时候,低头钻进了屋子里,应该也是为了回避。可钟离瑾眼底的心疼是真的,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这么想的话,这些年他应该也是第一次回到村子里,所以发生在他离开之后第二年的这一件惨案,他并不知情。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钟离瑾在自责。

“告诉你有什么用呢。”唱月姑姑哀叹,她早就接受现实了。“说到底,你在钟离家的身份特别,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这件事就算告诉你,你也做不了什么,到头来,平白跟着我们一起难受……”

“但是里翀变成现在这样……”

“都过去了。”唱月姑姑安慰他,“都过去了,里翀自己都明白的,你就别再为他担心了。你呀,虽说是钟离大公子的养子,但是在钟离家还是要多小心才行,以你的身份,但凡有一点点错,也都是要给自己找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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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话 手里的草灰

“看起来,这位唱月姑姑对你也真的不错。”

难得落一闲空,我见钟离瑾一个人坐在那儿黯然神伤,不免有些关心。

他回头确认是我,似乎心中的郁气还是无法纾解,“唱月姑姑是特别好的人。”

“我能看得出来,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清闲,却从未想过麻烦你,而且她刚才说了那么多,却没有一句抱怨,反而一直在叮嘱你,要你在钟离家小心再小心,唯恐你给自己惹了麻烦。”我也觉得,唱月对他是真的很好。

“瑾的母亲失踪以后,是唱月姑姑照顾了瑾多年,多年之后,叔父才提起把瑾接回钟离家。”他说起往事,颇有感慨。“唱月姑姑年轻的时候,就特别美,是远近皆知的大美人,若不是要照顾里翀和我,她大可以嫁个好人家,过些轻松的日子。”

“这么说来,那里翀是她的儿子了吧。”

别说年轻的时候了,就算是现在,我也觉得她是真的很美,不是那种妖艳,而是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纯洁,只是偏偏身在此处,消磨了一个美人的时光啊。

“没错,里翀是唱月姑姑的儿子,听说唱月姑姑来到这儿的时候,就带着里翀,至于里翀的父亲,有人说,是唱月姑姑在逃难的时候和他走散了。于是,便自此失去了联系,一直是唱月姑姑一个人照顾着里翀,只是没想到,里翀竟会遇上这样的事情。”让他愤愤难平的,就是里翀的遭遇了,好好一个人,被山火困住,九死一生,但是样貌全毁。“萧夫人可能不知道,里翀少时也是一个样貌英俊的男孩子,想到他如今一切都毁了,瑾真是替他难过。”

“唱月姑姑就没想过要去找找里翀的父亲吗?”若是逃难的时候走散了,大抵也应该有印象,是在什么地方分开的吧,虽然这个时候想要找到一个人实在太难了,但是对她来说,如果不是因为对里翀的父亲有着特别深的感情,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很难撑下来吧,同样作为女人,我很同情她的遭遇。

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大美人,须臾一生,不免……让我这个外人都觉得遗憾。

“说是找过,可是天大地大,当初因为战乱而到处逃难的人,再遇上饥荒,路过的城闭门不开,一座一座城走下去,很多人都走散了,或者,是死了……”

钟离瑾所说的,在我曾经熟悉的世界里,是多么难以想象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来说,即使两个人逃到了同一个地方,可是没有联系,谁也不知道谁在哪儿,可能一辈子都难以再见到了。

一个美人,带着一个孩子,等一辈子……我能脑补出无数悲情的桥段,但,一别就是一生,只有切实体会过的人才能明白吧。

在遇到钟离瑾之前,我也在找,茫茫人海之间,找一个人……我知道那有多难。

即使是我,也有无数次难过到崩溃的时候。

更何况是唱月姑姑,她一个弱女子,还带着孩子,日子肯定过得特别辛苦。

“唱月姑姑没有别的亲人了吗?”我问完,就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蠢,我是一时同情,想要帮她找到她的亲人,可是就算她的亲人还活着,确实像钟离瑾所说的那样,天大地大,该去哪儿找呢。

钟离瑾苦笑摇头,“没有了吧,我从没听她提起过。”

也对。

“那,你和他们母子一起生活了几年,难道……”我实在不知道,这些问题该怎么问下去了,有时候我也会特别憎恶自己,这无疑是挖别人的伤疤,钟离瑾的生母失踪,唱月姑姑又经历了家破人亡,还险些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萧夫人……你来乡下,到底想要查什么?能不能告诉瑾?”

出乎意料的是,钟离瑾还是问了。

我以为他能够忍住的,可能,他自己也以为自己能忍住的,可是在见过唱月姑姑和里翀之后,他还是忍不住了。

“荆齿草。”我说。

“荆齿草?就是那个,遍地生长的荆齿草?”钟离瑾对我的答案,可能有些失望,但是他确认过我所说的,确实没有骗他的意思以后,他更加疑惑了。

或许是觉得,荆齿草在乡下太常见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方才你说起荆齿草的时候,提到一些偏方,那你可知道,荆齿草还有什么作用吗?”我瞒着他,原本是不希望他作为钟离家的人搅进这件案子里,但现在看来……

钟离瑾不解,“荆齿草的作用很多,只是不知道,萧夫人所说的,是指什么。”

“那你知道,突然病故的姜氏,是因何种病症而过世的吗?”我问。

“……难道与荆齿草有关?”钟离瑾问。

“姜氏的病,用我的说法叫哮喘,和钟离孚是同一种病症。”我解释说,“而这个荆齿草,就是能够缓解他们哮喘的一味良药。”

“姜氏和叔父孚怎么会是……”钟离瑾原本诧异,可以想了想,大概也想到了一些蹊跷,既然是同样的病症,那么肯定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是相同的。

“诺儿昏迷不醒,可是我们在她手里找到一些东西,就是荆齿草的汤渣被烧成灰。她直至昏迷,还死死握住,说明她在临死前发现这一物,她知道这一物极其重要,所以留下了线索。钟离孚的病,在钟离家可谓是人人皆知,而且他住的地方没有种植任何草木,也是为了他的病,而姜氏的病一直隐瞒,是诺儿帮她偷偷熬煮汤药。在姜氏出事之前,钟离家知道姜氏病症的,应该就三个人,姜氏自己、诺儿,还有,害死姜氏的凶手。”我把自己关于这一段的推测告诉钟离瑾,“所以我在想,或许是诺儿帮助姜氏熬煮汤药的时候,或者是其他什么时候,被凶手发现了,所以凶手知道姜氏的病和钟离孚是一样的。利用姜氏的病症,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了她的性命。而诺儿一直都知道,这个人是谁,可她不敢说,她想要离开,却没有门路。而诺儿被从井里救出来的时候,手里却握着能治这种病的一味药的药灰,但是这个时候,钟离家患有哮喘的两个人,姜氏死了,而钟离孚才被人陷害,发病昏厥还未清醒。换做了你,你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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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话 再生事端

钟离瑾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娘!”毓儿从村口急急忙忙赶来,身后跟着一钟离家家奴打扮的人,站定在我面前,他的气还没喘匀,额间翻着汗珠,晶莹剔透。“娘,钟离南出事了。”

钟离瑾豁然站了起来。

……

我们从乡下赶回钟离家的时候,钟离家的突发状况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钟离延站在院子里,神情紧张,一直忧心地注视着房内。

这院子四周把守的人加了很多。

“叔父。”钟离瑾与钟离延简单打过招呼以后,便迫不及待的望向房间,看他的样子,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探个究竟。

钟离延看到我和毓儿,他的眼神复杂,也只是说了句……“幸亏发现的及时,没有造成大碍,萧大人正在房内替兄长看诊。”

没有造成大碍……单就这一句,让我松了口气。

“夫人。”红玉端着水,从房内出来,盆子里的水被血染红,看着触目惊心。

钟离瑾只是向盆子里看了一眼,立刻就按捺不住了,抬腿向房内扑去,被钟离延的人拦了下来。

钟离延吩咐道,“瑾,不要冲动,你就算进去也帮不上忙的。萧大人和几位医者都在房内,你先耐心等等,我相信兄长一定不会有事的。”

方才他还说没有大碍,但是这一会儿,红玉就从房里端出来一盆血水。

这钟离家的婢人倒也懂事,见红玉站在我面前,便从红玉手中接过水盆,去换水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向红玉确认,怎么我们前脚才一走,钟离南就出事了?

好像都是故意安排好了一样。

尤其是钟离瑾这关键一环。

红玉摇头,眉头都拧在一起了,“前面发生了什么,红玉也不知道,只是听说,突然有人听见这个院子里钟离大公子的叫喊声,冲进了一看,一个歹人正在妄想掳劫钟离大公子,可是大公子的腿站不起来,就遭到了那歹人的毒打……”

“打出了这么多血?”我惊住了,这歹人光天化日之下在钟离家的院子里行凶,还打出这么多的血,莫不是和上次一样,也是带着凶器来的?

“不,倒不是打的出了这么多的血,而是先前争执的时候,在房里打碎了一件陶器。大公子和歹人推攮时,因为站不起身,被那满地的碎片所伤,甚至……”红玉发现钟离瑾正在看着她,等她说下去,犯了难,犹豫过后又不得不说,“甚至,有些碎片都扎进了皮肉里……”

钟离瑾当时眼底冒火,少见他有这般失控的样子。

“毓儿,拉住他。”我立刻吩咐毓儿去帮忙,钟离延的人控住不住钟离瑾的,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独自跑出去。回过头,又问红玉,“接着说。”

“听到大公子声音赶来的是一个婢人,被眼前的景象都吓呆了,大叫一声,那歹人大概是以为有其他人跟着那婢人一起赶来,所以吓得丢下大公子就匆匆跑了。婢人没来得及去追,上前查看大公子的伤势,这才去找的人……”说完,红玉看了看钟离延。

我泄了口气,坏了,当时若是只是一个婢人看到,那么稍后,肯定没有人去追那歹人,他逃去了哪里,去了什么方向,这些最重要的线索,都忽略了。

“我是听到禀报才急着赶来的。”钟离延这时候开口说道,“虽然下令封锁了钟离家,全力寻找歹人,可是……”

“还是让他跑了。”这个结果根本不用猜,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钟离延无奈点头。

“也不一定是跑了。”我说,“那个婢人在什么地方。”

“夫人,就是她。”红玉抬手就指向角落里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孩,也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干瘦。

我走过去,示意钟离延不要靠近。

红玉跟在我身边。

我悄声问她,“你确定是她吗。”

“没错的,方才红玉虽然在里面帮大人的忙,但出来进去,一直都在留意着她。出了事以后,她就吓住了,一直站在那里,钟离大人也顾不上她,所以……”红玉留了个心眼,一直关注着她。

“做的不错。”我说。

那女孩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是真如红玉所说,吓傻了。

我走到她身边,站在她面前,她还在发抖,而且下意识的想要躲避。“你不要怕,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听说你是第一个听到大公子的声音赶来的人?”

她颤颤巍巍,深思不定,半天,才傻里傻气的点点头。

说实话,我有些担心,她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要强烈,我不得不在意,她是不是在经历过那样一幕之后,吓得神志有些失常,她的话是不是真的属实,还是有些是她精神失常后的臆想呢。

红玉大概也有类似的担心,她只能看向我。

我问这个女孩,“你知道我是谁吗?”

“萧……萧夫人……”虽然她惊魂未定,回答的也慢了些,但是好像还算是正常的。

“你有见过我家夫君吗?”我问她。

“……”女孩的犹豫,分明更加明显了,伴随着不安,她有一种焦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好像浑身都不得劲一样,扭捏,手也不安分的在搓揉自己的身体,一会儿是手臂,一会儿是背后。缓了半天她似乎才想起来我的问题,“萧大人……萧大人在,在房里,为大公子看诊。”

思绪是对的,看来那些只是出现于她的心理状态。

“钟离大人,我需要先把她带回去。”我只得与钟离延商量,这里的人太多了,让她继续待在这里,她的反应会越来越强烈。

“好。我派人护送你们。”钟离延应过之后,侧过身,同他身边的那个人嘱咐了什么,那人走上前来,钟离延说,“萧夫人,就让他送你们过去吧。”

“也好,”毕竟现在,钟离家也不算安宁,有个人跟着保护我们,我没理由拒绝的。“那就谢谢了。”

我留下毓儿照顾钟离瑾,也好看看萧珏后面有什么打算。带着红玉一起,送那女孩回去她住的地方。

我在她的房间里转了一圈,这……这些婢人住的地方,确实不怎么样。尽管来之前有着些想象,可是差距还是太大了。我站在屋子里,除了那关都关不严实的门以外,我还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缝隙透着的风……

这和我家里用来养牲口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差别。

“你……真的就住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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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话 莲生的证词

“这里怎么了吗?夫人。”红玉弄了些热水给她,“先洗洗脸吧。”

她点头,机械性的去按照红玉所说的做。

“这里也太……简陋了吧。”我和红玉偷偷说,钟离延派来保护我们的人就站在门外,总不好让人家听见。但我是觉得,像钟离家这样的大户,不至于克扣下人到如此地步,这屋子感觉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塌,而且看这床铺的样子……这一个屋子里大概住了十几个人。

“其实也还好吧。”红玉和我的看法不同,“下人一般不都是住在这样的地方吗。”

那倒也是。

那姑娘洗了脸后,满脸是水,就直接坐在一旁了,连接下来任何举动都没有。

我给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才发现问题,拿着巾帕上去帮她擦。

“你怎么都不擦呢,这样把衣服都弄湿了。”

我看着她,她那浑身不舒服的劲儿,似乎好了许多,除了偶尔还会抓一抓她的手臂和腿,脖子……就没有那般不适了。我在一旁坐下,问她,“你叫什么?”

“莲……莲生。”

“莲生?”我确认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听错,“你的名字,很美呢。”

可是这老套的方式,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在听到我的称赞以后,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这真是……有点伤面子了。

我清了清嗓子,决定再试试,“莲生,你为什么会去看大公子呢?你平时负责照料大公子吗?”

我的话,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但紧接着,她甩了甩头。

我以为这就算是她的回答了,正想要叹气的时候,她开口了,“不,不是的。”

能开口说话,就是好兆头。“那你,在钟离家都做些什么?”

“奴婢,奴婢原本是伺候……卫氏的。”她说,“后来,卫氏不在了。奴婢就被派去伺候公子畅。”

“公子畅?钟离畅?!”

这么说,她现在是伺候钟离畅的人?

莲生点头。

“你是不是伤到了哪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看她又在抓手臂了,就问道。

莲生回答我,也只是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会去钟离南那边呢?”我只得继续我的问题。

“公子畅,不在房里……奴婢怕他又出去惹事,所以……所以奴婢,想出来找找,就找到了大公子的院子外。刚好听见……就……”

我听她说话十分费劲,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任何急躁,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是受惊过度,我越是着急,可能结果越不如预期。

“噢,所以说,你是负责伺候钟离畅的人,你去见钟离畅的时候,钟离畅不在,所以你就找到了钟离南的院子外面?可是,钟离畅和钟离南的院子,相差比较远吧,你是在钟离畅的院子外面找过,没有找到,还是你知道钟离畅可能会去哪儿呢?”我盯着她的眼睛,即便有心试图让她感受我没有威胁,但是莲生的目光呆滞,和我没有任何交流。

“……”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却同时抬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件东西。

我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想要给我的,我试着伸手接过来,她果真放手了。

“这是什么?”红玉凑上来看了看,问到。

“这是,公子畅的……”莲生说。

这是公子畅的?似乎……像是一些骨头,这么小这么细的骨头,而且上面还有一些没啃完的肉,分明留着牙印……

红玉的表情不太自然,“夫人,这……”

莫非是一些鸟类?

肉质松软,熟的。“这应该,是钟离畅失踪前在吃的东西。”说完,我想到了什么,向莲生确认,“你是发现了这些骨头,你知道,这是钟离畅吃的,所以沿路捡着这骨头,你就到了钟离南的院子附近,是吗?”

莲生点了点头,证明我的猜测没错。

“可是谁会……”红玉想说什么,被我制止了。

听说这钟离畅宛如孩童般的智商,行为举止异于常人,所以不能以正常人的标准去推测他的行为。他虽说是钟离延的亲弟弟,可是为了他的安全,钟离延很少让他出来,都是有人守在他身边的,就像今日这莲生一般。只是莲生都没想到,她不过走开一会儿,原本还在吃着东西的钟离畅就突然不见了。

想到钟离畅吃着东西应该走不远,看到桌子上的东西也被带走了,莲生想要在被发现之前找到他,免得挨一场毒打。于是,就沿路找到了钟离畅吐出来的肉骨头,一路到了钟离南的院子外面。又恰好听到钟离南的惨叫声,她应该是以为钟离畅做了什么,闯过去一看,却看到歹人正在袭击钟离南,当场吓得大喊一声。

这袭击钟离南的歹人,看到有人闯了过来,也不知道只有她一个人,估计是还以为钟离南的叫声引得府内的婢人家奴注意,都赶来了,顾不得钟离南,便仓皇而逃。

莲生吓傻了,反应过来之后去检查钟离南死没死,才跑去找了其他人过来帮忙,这就惊动了钟离延。

说起来,莲生这也算是,侥幸逃过一劫。

试想当时,如果歹人没有误会的话,那么莲生极有可能会被灭口。

“可是……那一处是钟离南的院子,钟离南和钟离瑾原本都住在那儿。”我想起上次过去的时候,还见到了许多家奴婢人,“为何,钟离南在自己的院子里遇袭,呼喊出声,竟然连个人都没有?”

这也,太奇怪了吧。

但这个问题,在莲生这里肯定找不到答案,她要是能解释出来是怎么回事,现在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了。

我想了想,“莲生,你还记得……那个袭击钟离南的歹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她听到这话,突然间就有了反应,猛不丁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吓得我都差点跳起来。

她想到了什么……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我从她的眼神里就能够看得出来,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莲生仔细回忆着,“那个歹人……那个歹人他,穿着一身黑,还蒙着脸……他,奴婢……奴婢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他……”

又是穿着一身黑?又是蒙着脸?

我不禁侧目望向门外。

“你再仔细想想,说不定,你的样子已经被他看到了,他会回来……”红玉急着希望莲生能想起更多,尽早抓到袭击钟离南的歹人,也好帮莲生逃过一劫。

“红玉!”我不得已,出声叫住了她。

红玉很惊讶,她不明白我为什么阻止她。

“我们回去吧,让她休息一下。”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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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话 线索指向钟离畅

“如何?”

回到钟离南的院子里,我看到萧珏已经从房里出来了,钟离延等人围在萧珏身边,似乎正在询问钟离南的情况。我走上去,问了句。

“没事的,”萧珏回说,“受了些伤,不算严重,他的伤口都已经处理完了,就等他醒来,再看一看他有没有别的问题。如果头没事,那就没事了。”

“他的头也受伤了吗?”我诧异地问,我原以为钟离南身上的伤,都是那些碎落的陶器碎片所致,难道他的头……

“因为大公子的双腿有疾,歹人在拖着他往外移动的时候,他几乎都是坐在地上被生生拖动的,没有办法站起来,那么他的头就近乎于歹人的腰腿高度,所以歹人在那个时候袭击他,并且在殴打的时候,打伤了他的头。可是以我判断,大多是皮外伤,至于有没有伤到脑内,还得等他醒来再确定。”萧珏的话,暂且算是让我松了口气。

还算不错,如果这歹人要是真的发了狠,拿起那陶器是狠狠打在钟离南头上的话,这会儿就算不死,也没了半条命吧。

“萧大人,以你之见,兄长何时能醒来?”钟离延追问。

“不好说,如果快的话,一会儿应该就能醒,但是要慢了,估摸着这一两天也就醒了。不过被歹人袭击,应该受了些惊吓,情绪并不稳定,还需要派人好好照顾才是。”萧珏说完,看向了我。

“瑾会好好照料父亲的。”钟离瑾自行揽下这照顾钟离南的大任。

钟离延确有些犹豫,但想过之后,应该再难找到比钟离瑾更加适合的人选了,也只能应允了他,点了点头。

“娘……”毓儿稍显为难,他不放心钟离瑾,但也不好明说。

“那你留下来吧,不知道歹人还会不会再来,你留下来陪着公子瑾,要是有什么状况也好相互商量一下。”萧珏先我一步,同意让毓儿留下来。

我不解。

但他却向我点了点头,我没有再说什么,便由着他吧,他会这么安排应该是有原因的。否则,他大可以支开毓儿,用各种借口。

“萧大人,那兄长的伤势,需要多久才能愈合?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钟离延借着问,他好像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了。

伤口多久能愈合,我想应该不会超过五天,即使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但是这些陶器的碎片,并不比后世的瓷器更加尖锐锋利,那些伤口只要清理干净上了药,很快便可以愈合了。我无心再听下去,只是注意到了一旁……

我走过去,蹲在地上,捡起了一块肉骨头……

没有啃完的。

但是和我们在莲生那里得到的是一样的,应该是体型较小的一些鸟类,只是这块骨头上,还残留着更多的肉……

“夫人。”红玉打开帕子。

我将那块骨头放在了她的帕子里,看她仔细的将新发现的线索收起。我掏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手,太恶心了。

“怎么了?萧夫人是有什么发现吗?”钟离延注意到我们,停下和萧珏的对话,问。

“没什么,一点点小事罢了。”我不希望目前已知的这一点点线索,再被别有用心的人毁掉。故意转移开他们的视线,“既然大公子已经没有大碍了,这么多人留在这里,也不利于他伤势恢复吧,还是都先回去吧。这里有公子瑾和毓儿看着就行了。”

我看着毓儿,意在提醒他多加小心,以免这个还没落网的歹人,再次袭击。

毓儿用力点了头,“放心吧,我一定守好这里。”

钟离延征求萧珏的意见,萧珏也同意让院子里的其他人先散开,以便让钟离南好好休息,确保养伤期间不被打扰。

“好,那就先这样吧,其他人先退下吧。”钟离延吩咐后,便要离开。

“钟离大人,”我开口叫住他。

“萧夫人还有什么事吗?”钟离延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善,分明告诉我他现在不希望被人打扰。

“我想去见见公子畅,不知钟离大人是否同行?”

“畅?”钟离延的情绪一下子紧张起来,仅仅在那一个瞬间,变化得很快。“萧夫人为何要见畅?难道萧夫人在怀疑他?”

“是不是怀疑,总要见过之后才能确定。不知钟离大人是否愿意引见?”我很怀疑,现在钟离畅会在哪儿?

之前莲生为了找他,才找到这院子外面,恰好听到钟离南声音的。

而我们在钟离南的院子里,也找到了疑似是钟离畅留下的东西,应该可以确定,钟离畅当时确实来过这个院子,可他到底是不是袭击钟离南的人,还不能完全确定。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到底回去自己的院子了没有。

钟离延的犹豫,我们都看在眼里。

半晌,他才迟迟开口应了,“好吧,那我带你们过去。”

……

钟离畅住的地方,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在钟离家几个子嗣当中,数一数二,或许这和他与钟离延一般,同为钟离家嫡出血脉有关,而钟离延也只有他这么一个亲弟弟。

“这个院子,原是我们的母亲生前居住的地方,畅自小便与其他的孩子不同,他一副痴傻模样,让父亲讨厌至极。母亲担心他,便将他留在自己的院子里照顾。”钟离延像是看出我在怀疑什么,故而在我发问之前解释说。“后来母亲过世,这个院子,畅也住习惯了,便让他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了。以他的情况来说,这对他应是有好处的。”

“没想到,钟离大人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兄弟的。”

我故意这么说,想要试探他的反应。

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我又觉得今日的钟离延和我跟毓儿那晚闯进他房间时所见到的钟离延不同了,可能是因为眼神,这个钟离延的眼神,略微柔和了一些,不像是那晚时,一副令人不寒而栗的样子。

“萧夫人说笑了。”钟离大人说,他听出我话里的意思,没有反驳,也没有其他的反应,而是接着说,“畅很是可怜,他如稚童一般天性简单,如果可以,还请萧夫人不要打扰他。让他简简单单的生活,不被钟离家的一切所影响。”

“哥,哥……”

在我刚应了钟离延的请求时,房里突然传来声音,一个憨傻的声音,然后,一个人从门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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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话 惧怕女人

“畅!”钟离延立刻叫出他的名字,很担心他会摔倒一样,大步上前扶住了他。

我和萧珏交换了眼色,心想这就是钟离畅?

钟离畅哼哧哼哧的站在钟离延面前,他比较胖,下巴上的横肉很明显,那张脸看上去像是一个有些惨。可是如同钟离延所说的一样,他的眼睛很清澈,像极了一个单纯,不染世事的孩童。

“哥,你……你怎么,会,会来,看我。”钟离畅说话时的发音,浑浊不清。

有些大舌头,说话不清楚,听的人也是相当费力气。

但我还没见过钟离延像现在一样,面对钟离畅的时候,这么有耐心的样子。他笑了,笑得特别温暖,抬手去抚摸钟离畅的头,“我来看看你,你今天有没有听话?”

钟离畅一听,把头撇到了一边去。

钟离延皱了皱眉头,知道钟离畅这个举动是有事情瞒着他,“畅,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没有……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钟离畅否认,但是言行举止和一个三岁孩子一样,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肯定有事情隐瞒。

钟离延介意我们在这儿,确实让他不方便问什么了。

看到他的举动,我走上前,钟离畅不认识我,下意识很警惕我的出现,他躲在钟离延身后,不肯与我面对面。

“你是公子畅?”我用自己最亲切温和的样子,试图讨好他,让他放下对我的警惕。

但钟离畅一个劲儿的往钟离延身后钻,他根本不看我。

钟离延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他不能强迫钟离畅做什么。

“坏女人,坏女人……”钟离畅突然开始咒骂起来。

我听到了,也听清了他的话。

“畅,不得无礼。”钟离延警告说。

但这样的警告对于钟离畅而言,没有任何的用处。

钟离畅的咒骂也越来越激动,“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

反反复复,说是咒骂,却只有这么一句坏女人。

而且他的愤怒是伴随着恐惧的。

他对女人有敌意?

是对所有的女人都有敌意?还是……仅仅是对某些有什么特征的女性呢?

想到这儿,我立刻低头去检查自己身上,想要知道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能够成为某种象征的东西。可是也没有啊……我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佩戴,再想想,刚才钟离畅也并没有仔细的看过我,就已经躲到钟离延身后去了。

“萧夫人,请别介意,畅他……”钟离延有意解释。

“我明白的。”我知道他神志不清,心性如同孩童一般。可即使是孩子,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攻击他面前的人,钟离畅对于我的敌意,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多谢萧夫人体谅,畅……你也见过了……”钟离延有意要请我们离开了,可就在这个时候,钟离畅开始拉他,拉着他,往更远离我的地方去,起初的力气很小,慢慢的,钟离畅的力气越来越大,钟离延很难维持身体的平衡,不得已出声训斥,“畅,你在做什么!”

钟离畅没有回答,却使倔卯足了劲儿要把钟离延从我面前拉开。

我在他们推推嚷嚷之间,也终于看到了钟离畅的正脸,不过他为了拉扯钟离延,一张脸涨得通红,样子也特别激动。

然后,我的视线落在了钟离畅伸出的手上,有血……

“你的手怎么弄的?!”我问。

我的声音,引起了钟离延的注意,他才发觉钟离畅手上的伤。

“畅!”钟离延同样吓了一跳,他握住钟离畅的手,上面的痕迹分明是……

萧珏在第一时间赶过来,“伤得这么厉害,得包扎一下才行。”

钟离畅的手上,血迹斑斑,像是用拳头打过什么一样,在手背上留下了分明的印子。

面对萧珏,他就没有在我面前时那样的紧张。

萧珏为他包扎,我和钟离延站在一旁,趁着难得的机会,我问道,“钟离畅惧怕女人吗?”

钟离延愣了一下,“……萧夫人为何这么问。”

“他刚才看到我的时候,便一直在重复坏女人,而且他想要拉着钟离大人躲开我,我们都看得很清楚,不知,究竟发生过什么,让他这么畏惧女人?”我比较好奇,钟离畅的过去,他畏惧女人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往事,“他是害怕所有的女人,还是,害怕某些有什么样特征的女人?”

“畅不是害怕所有的女人,他是害怕,和我一起来的女人。”钟离延果然很清楚,钟离畅惧怕女人背后的真相。

“和你一起来的女人?”我开始警觉起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钟离畅会惧怕和他一起来的女人,所以,没有任何提醒,还是带我过来了?他这样做,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让钟离畅惧怕我,以至于我不能从他口中再询问出任何线索。这话,当然不好明着对钟离延说,“该不会,是你哪一任的夫人,虐待过他吧。”

放在后世,这样老套的剧情太常见了。

爹妈早逝的亲兄弟,哥哥娶了嫂子,嫂子虐待痴傻的小叔子……

我只是开了个玩笑,毕竟现在所处的时候,和后世不同。这时候的女人哪敢虐待小叔子啊……但是看见钟离延冷着脸的反应,我开始逐渐意识到,我好像无意间点破了真相。“不会吧,听闻钟离大人已故的三位夫人都是出身名门,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可这话,也并未缓解钟离延的脸色。

难道他某一任夫人真的虐待过钟离畅?导致钟离畅害怕女人,尤其是和他一起来的女人?这也……

“好了。”萧珏帮钟离畅处理了伤口,钟离畅憨憨地望着钟离延,看到我时,他还是很紧张,很害怕。萧珏起身走了过来,“既然没有线索,那我们就先回去吧,别在这里打扰公子畅了。”

“也好。”我说。“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钟离延没有要和我们一起离开的意思,我们同他告辞之后,就离开了钟离畅的院子。

“怎么样,他的伤。”我急着想知道钟离畅手上的伤口,是不是如同我猜测的那样。

“他的伤,应该是殴打某样东西的时候造成的,而且在他的手背上,我发现了一道被陶器碎片划破的痕迹,不深,但是与钟离南身上多处较浅的伤口一样。”萧珏侧面证实了,钟离畅就是袭击钟离南的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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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话 钟离南醒了

萧珏抬手,手心里放着一块陶器的碎片。

我不禁恍然大笑,“你……你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从钟离延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东西带出来?”

“你不是也从钟离南的院子里,捡了东西出来吗。”

……

钟离南醒了,在萧珏预期的时间内。

毓儿过来传话,提醒我。

我便带着红玉急忙赶去,进了屋子,钟离瑾站在一旁,萧珏正在检查钟离南的情况。我向钟离瑾点了点头,算是示意,便候在一旁,听萧珏确认钟离南的伤势。

无论从言行举止上来看,还是从他对于事情发生之前的记忆上来看,钟离南的情况都很稳定,看不出来伤到头之后留下了副作用。

“没什么大碍了,但仍需好好调养一番。”萧珏说完,看向我。

“萧夫人?”钟离南看到我,还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点小事,不禁惊动了萧大人,还惊动了萧夫人。”

听着像玩笑,可是……

“大公子在自己的院子里遇到袭击,险被人掳走,这还是小事吗?”我不太认可他把这件事归类于小事。“大公子,您还记得,是什么人袭击了您吗?”

“什么人……”钟离南蹙眉回忆,就像他已经记不起来事情发生之前,所有的一切了,就在萧珏才向他确认了他的情况之后,如同突然之间他就失忆了一样。“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望向萧珏,但萧珏的反应与我一样,都不相信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再仔细回想一下,那个歹人是冲进了你的院子,想要掳走你,你在房里和他争执,打破了陶器,还划伤了自己,他把你拖着,要把你拖出院子……这么长时间的挣扎,难道你就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吗?”我在留意钟离南的反应,他的眼睛一直淡定的看向前方,没有与我接触过,但是也十分坚定。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还是这句话,突然,“没来得及顾念其他,所以,记不得了。”

“父亲……”钟离瑾急了,“父亲,您再仔细回忆一下,或许记得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线索,您……”

“瑾,你这是在做什么!”钟离南怒斥。

钟离瑾才不得不再次退到一旁,他很担心钟离南的情况,也很担心那个歹人会不会再一次袭击钟离南。

“大公子,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那个歹人闯进来的时候,他有没有说什么?”我故意一点一点的引他去回忆事情发生的事情,那些线索。

钟离南的眼神偏移,直接向避开我的方向挪动,拒绝按照我的提示回忆更多。

“不记得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他就已经闯到了我面前。”

“然后呢?他做了什么?”难得抓到钟离南话里的破绽,我追问。

钟离南的语气开始有所变化,生硬,抵触,“……还不就是,突然上来抓住我,把我往外面拉扯……可是我的腿……我摔在地上,拉住桌子,结果桌子上的……倒了,摔在地上,我拉着桌子不放,他硬是要把我拽出去,几番拉扯,我就感觉身上一阵阵疼,现在想来,应该那个时候被摔碎的碎片划伤了吧。”

“按照你的说法,你和歹人拉扯了好一会儿,难道你就没有看到他的样子吗?或者,他穿了什么衣服?他的身形是瘦是胖?”拉扯了这么半天,告诉我他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样子,钟离南真的以为我们会相信吗?

“不记得了。”他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是不记得了,而是不想和我说吧。

“那个是钟离畅对不对!”我出乎意料的先发制人,在他略显慌乱的时候大喝一声。

钟离南一愣,然后立刻显得有些不自然想要回避,“萧夫人,你在说什么,这件事……是歹人所为,和畅有什么关系。你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怀疑钟离畅?那你觉得,我为什么怀疑钟离畅?”

我心想钟离南肯定知道原因的,也知道我会怀疑钟离畅,说不定,他也察觉到了钟离畅可能留下了什么线索,所以想要打消我的怀疑。

可他不敢说,他知道,他如果说了我肯定要这么问的,问他为什么觉得我在怀疑钟离畅。那个时候,他就更不好回答了。

是钟离畅。

袭击他的人一定是钟离畅。

可是我不明白,钟离南为什么也要包庇钟离畅呢?

“你们走吧,我累了,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钟离南拒绝再提供任何线索。

说完,他就躺下了。

他越是否认自己记得当时的事情,就越是说明,当时发生的事情,一定有问题。

“大公子,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事发之时,是你调开了院子里其他的人吗?”

躺在床上的钟离南一言不发,他闭着眼睛,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但,稍显局促凌乱的呼吸,证明他其实还醒着。

“娘……”毓儿在一旁看着,帮不上忙,也十分焦急。

“先出去吧,既然大公子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的话。”我这话是故意说给钟离南听的,带着钟离瑾和毓儿就从钟离南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娘,这是怎么回事?您真的在怀疑钟离畅?”毓儿迫不及待的问,“您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是钟离畅袭击了大公子吗?”

这孩子毛毛躁躁的性格,让我真是无奈,他一口气把所有的问题都问了,当着钟离瑾的面,我确实犯了难,该怎么说呢。

“萧夫人,您不必顾及瑾,瑾比任何都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袭击了父亲,您要知道些什么,还请您务必告之于瑾。”

钟离瑾看样子也并不知道,我们离开钟离家以后,在钟离南的院子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他很担心钟离南的情况。

“是,我怀疑钟离畅。”我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没有任何掩饰我对钟离畅的怀疑。“瑾,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大公子遇到袭击的时候,这个院子里没有任何人呢?”

钟离瑾对于这一事情的发展,也是毫无印象的,“不清楚,瑾离开的时候,院子里的婢人和家奴都在,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瑾也不会离开父亲身边的。”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公子遇袭的时候院子里没有人了?!”毓儿诧异地问,却一句话总结了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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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话 袭击钟离南的人

而钟离瑾,对此也实在说不出什么了。

确实如同毓儿所说的那样,在他离开之后,院子里为什么没有人,他真的不知道。而他之所以会离开,也是因为当时确认过院子里有其他人可以照顾钟离南,钟离瑾才放心追着我们去了钟离家的乡下。

可没想到,就是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里,钟离南出事了。

“瑾,那你是为何突然间决定,要跟我们去乡下呢?”

我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我还真的没有确认过这个问题。

钟离瑾不假思索的说,“是父亲的吩咐。”

钟离南?!

“你说是大公子吩咐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没想到,线索绕了一圈,竟然又回到了钟离南的身上。

“景毓兄来向瑾询问乡下的事情,瑾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了景毓兄之后,景毓兄离开,瑾就回到了父亲身边。可是……父亲却突然问瑾,景毓兄为什么要知道乡下的事情,瑾回说不知,因为当时并未细问,父亲吩咐,让瑾陪同景毓兄同去,方便照顾,免得村子里的人有所防备,弄僵了,就不好了。”钟离瑾将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了个清楚,“瑾也是这么想的,村子里的人顾忌颇多,唯恐萧夫人和景毓兄在乡下被怠慢。可是又不放心父亲的状况,在确认了家奴会好好照顾父亲以后,瑾才动身去追景毓兄。”

钟离南的安排……在钟离瑾离开的时候,钟离南的院子里,家奴和婢人还是在的。

而钟离瑾之所以会离开,也是因为钟离南的吩咐。

在钟离瑾离开之后,钟离南院子里的人就都离开了,所以当时,这个院子就只剩下钟离南一个人了……而钟离南本身有残疾,按照常理来说,他行动不便,身前不可能离开人的,如果身边的人都不在了,他应该会察觉到。那就不可能会有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被调开,然后歹人袭击……

再往下推,钟离南院子里的人离开,他本身是知情的,也有很大可能,是他安排的。

那他为什么又要这么安排呢。

为了见一个人。

和钟离延那天晚上的情况一样。

他们都是为了去见一个人,极其私密,不能让任何人知情的人。

不同之处是,钟离南见的人,应该是钟离畅。而钟离延那晚原本要见的人,我虽然没能完全看清楚他的样子,但是他脸上那些脓疮我印象深刻,钟离畅脸上完全没有那些脓疮,所以,那个人不是钟离畅。

但奇怪的是相同之处……当晚约了钟离延的人,意在谋害他的性命,虽然钟离延并无大碍,但也遭到了掳劫。而钟离南,也险些遭到掳劫,幸亏莲生找到了院子附近,听到了钟离南的声音……声音?!

声音……是呼救的声音吗?

如果是呼救的声音,那么就等于说,钟离南原本没有预想到这个人会袭击他,他原本想要保密的,但是因为莫名被袭击,也顾不得其他,大声呼救。可是院子里的人受他差遣早就离开了,是莲生听到声音赶来……

又或者。

钟离南当时约见的人,并不是钟离畅。

或许,和钟离延当晚要见的人是一个,所以他支开了院子里的人,但是没想到,钟离畅却阴差阳错的来了……

那袭击钟离南的人,有可能是钟离畅,也有可能是在钟离畅之后,再赶来的那位,原本约见的人。

“……娘!”

我分析线索,想得太投入了,竟忽略了毓儿几次叫我。“怎么?”

“娘,”毓儿示意我,一旁的钟离瑾还在忧心忡忡的等着我的结果,“娘,你知道什么了,就和我说说吧,瑾还在担心着呢。”

“其实,”我说,“我也并不清楚,我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可能并不是真的,而真相究竟是什么……

院子为什么没有人?

而且,歹人为何大白天的行凶?

与钟离延遇袭时不同,这一次,钟离南竟然是在自己吩咐院子里的人都离开之后,大白天遇到了袭击。等同于,他无形之中给歹人创造了行凶的条件。

“萧夫人,您觉得……父亲他当真看到了歹人的样子吗?”钟离瑾犹豫良久,问道。

我抬起头就看到他踌躇难安的样子,我原是不想现在告诉他这些的,可是也知道,钟离瑾和钟离家的其他人不同,他擅长分析各种情况,即使他现在不问我这些,也并不代表他没有任何考虑……

“……当时,大公子和歹人纠缠了良久,而且陶器在屋子里摔碎,说明歹人一开始是进到屋内的,然后行凶,目的并非要取大公子的性命,而是要带大公子离开。可是他没有想到,大公子行动不便,他使用蛮力,也没办拖动双腿不能走路的大公子。再加上大公子本身的抵抗,挣扎之中,抱住了桌子,导致桌子上的陶器摔落,碎成碎片。这个时候他们还在房里,又纠缠了一会儿,所以大公子身上留下了许多陶器碎片割伤的伤口……换个角度想一想,大公子无法起身,所以他在反抗的时候,都是坐在地上或者倒在地上,这也是为什么歹人袭击会殴打他的头。因为两个人的高度不同。而歹人的目的是要把他带走,他倒在地上,歹人就要去抓他,那么会怎么做呢?”我问。

“怎么做……”毓儿思索着,突然间,“噢!我知道了,大公子倒在地上,歹人要是想把他抓起来,就要俯下身去!”

说着,毓儿还比划着做了个动作,俯下身去,要抓起什么东西。

主动接近目标的时候,钟离瑾也突然反应过来了。

就算那个时候,歹人遮挡着脸,可当他屡次附身,主动靠近去揪住钟离南的时候,一定,会被看到他的破绽!

所以,钟离南一定知道,袭击他的人是谁。

“可是,这个人会是叔父畅吗?”钟离瑾有了新的问题,“叔父畅的心智不太……他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娘,你不是见过钟离畅吗?那你觉得,钟离畅到底是真的有病,还是装的?”

毓儿这么问我,说明他在怀疑钟离畅心智有问题,有可能是装的。他也注意到了,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做出这些事去袭击钟离南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钟离畅,说白了他就是一个“弱智”。一个仅有三岁孩童般智商的人,如何能策划出一起袭击掳劫的案子呢?

“我跟他没什么交流,虽然见到了,可他一直在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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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话 晋氏的死

“躲?为什么?”

毓儿似乎对这样的结果颇为疑惑,他没有见过钟离畅,当然不知道钟离畅是什么样的情况,所知道,不过是钟离畅的言行如同孩童一般而已。

“大概是因为,叔父畅畏惧同叔父一起出现的女子吧。”钟离瑾想也不想,就道出了答案,看来他也知道这件事。

“那是,什么意思?”毓儿更加糊涂了,“钟离畅畏惧什么?”

“畏惧和叔父钟离延一起出现的女子。”钟离瑾解释说,“若是平常女子还好,但是如果是和叔父钟离延一起出现的女子,就会被他所畏惧,所以,他会躲着和叔父一起出现的萧夫人,也属正常。”

“看来你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现在明白了,钟离延就是故意的。连钟离瑾都知道,钟离畅有这一个毛病,会躲着和钟离延一起出现的女人,钟离延居然没有提前和我们知会,直接带着我过去了。他原本就知道钟离畅会躲着我!

“等等,等等等等!”毓儿叫停,“什么意思,什么叫会畏惧一起出现的女子,瑾,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钟离畅会畏惧和钟离大人一起出现的女子呢?”

“这件事,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无意间发现的而已。但是听闻府里的人闲来说起过,似乎是和叔父的第一任夫人有关。”钟离瑾说。

和钟离延的第一任夫人有关?这个的意思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钟离瑾十分为难,原本没有打算要和我们说起这件事,只是突然间说到这里了,就令他犯了难,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也有些年月了。若是真的追问下去,恐怕知道真正内情的人并不多,我所知道的,也都是府里家奴和婢人议论的那些,大抵是些……”

“莫非,有什么不方便外人知晓的?”看他的样子,我大概就能想到,或许那些话和钟离家的威望又有什么关系吧,难道是些不可告人的?“你若实在不方便说的话……”

“其实,本不该隐瞒萧夫人的,只是人已经不在了,无法证实那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不好在他人身后说些是非……若是能够帮忙查清楚线索的话,我想,她也不会介意的。叔父的第一任夫人是晋氏,晋氏过门四月余而丧,我也亲眼见到了她的尸体,据府里的人说,晋氏是因为失足落水而死,府里的人对于她的死也没有任何怀疑,所以,便下葬了。后来,不知从何处开始传些不好的话,大多是说晋氏与什么人私好……”

私好这两个字竟从钟离瑾口中说出,方能感受他对于这两个字的羞愧。

“然后呢?”我心想,晋氏与人私好?然后失足落水?莫非她的死……

“虽不知那人是谁,但是后来,叔父畅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倒也提过一两句,仿佛他曾经亲眼见到过晋氏与那男人在一起。叔父此前,时常外出,常常几日不在府中,也是常事了,晋氏这个人,温柔善良,所以一开始谁也不信叔父畅所说,叔父离开家之后,钟离家的许多事便由晋氏打点,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叔父畅便似乎很惧怕晋氏……”

钟离瑾说得算是很清楚了。

毓儿将他的话联系在一起,“这么说来,就是晋氏和别的男人私好,被钟离畅看到了,趁着钟离大人不在府中,晋氏虐待钟离畅?”

我狠狠瞪了毓儿一眼,这个孩子,他真的知道什么叫私好吗?!

“如果晋氏虐待了钟离畅的话,钟离大人理应发现了才是,怎么……”会。

我的“会”字没有问出口,但是我从钟离瑾眼睛里读懂了另一种答案。

“瑾,你是不是有什么猜测?”

钟离瑾也只是轻叹一声,“当日,我也曾怀疑过,叔父很心疼叔父畅的,如果叔父畅真的被晋氏虐待的话,叔父不可能毫无察觉。而且我也去看过叔父畅,他身上并没有伤痕,再来,晋氏一个弱女子,即便叔父畅年纪小一些,但也身强体壮,晋氏如若真的虐待,叔父畅不会不反抗的。怎么会任由晋氏虐待呢?”

在力量的抗衡上,晋氏确实薄弱一些。而且钟离畅身上没有虐待留下的伤痕……

两个方面同时证实了,钟离畅应该没有遭受过晋氏的虐待。

“那你在怀疑什么?”我从钟离瑾的眼神里明显看出他在怀疑,而且,他对于整件事情有自己的看法。

“晋氏的死……”钟离瑾说,“不知为何,我一直觉得,晋氏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晋氏如钟离瑾所说,是一个善良温柔的人,而且她十分细心,在钟离延离开钟离家以后,钟离家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打点,她能够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无微不至,可见细心程度。这样一个细心的人,怎么会突然失足落水,然后一下子就淹死了呢?

在晋氏失足落水之前,钟离家就已经充斥了流言,怀疑这位钟离夫人与外面的“野男人”有染,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私好。而后,钟离畅似乎也证实了,见过晋氏和什么人在一起。似乎有些坐实晋氏“不守妇道”的传闻。

但钟离畅畏惧女人,畏惧和钟离延一起出现的女人……我也亲耳听到钟离畅一直在反复嘀咕,坏女人坏女人的。

他对我所表现出来的,恐惧和愤怒,很明显。

钟离瑾却说,钟离畅几乎没有可能被晋氏虐待过,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没有被虐待过……没有伤痕,力量上也不占便宜。

那钟离畅对于女人的恐惧,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如果晋氏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人推下水的,你认为,谁会是将她推下水的凶手?”我直接向钟离瑾问道。

我相信他会给我一个答案,对于这件事,这件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情,钟离瑾一定调查过,也多少有了自己的判断。

“也许……正是叔父畅。”

“钟离畅?你是说……钟离畅杀了晋氏?”毓儿惊呼。

钟离畅杀了晋氏,所以,他害怕女人,因为晋氏是钟离延的夫人,她和钟离延的关系自然是最亲近的,钟离畅害怕和钟离延走得亲近的女人,是因为晋氏。

这样的推断,似乎也是完全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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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话 袭击莲生的男人

“除了晋氏的死,你是不是还认为,妫氏和姜氏的死,也和钟离畅脱不开关系?”

如果证明了晋氏的死,是钟离畅所为,那么妫氏和姜氏的死,如果能够证明不是意外,那么钟离畅肯定脱不了干系,我不相信,钟离瑾会没有想到这些。

出于敌意,钟离畅将晋氏推入水里,导致晋氏被水淹死。然后,钟离畅害怕钟离延身边的女人,是因为他记得,他把晋氏推进水里了。

妫氏的出现,让他以为晋氏回来了,所以……而姜氏……

难道事情的真相,当真是如此?

杀了这三个女人的,会是钟离畅吗?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毓儿突然感叹说,“我们又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袭击了大公子钟离南的人,就是钟离畅,而且钟离畅有什么理由去袭击大公子呢?再加上现在,大公子也根本不承认他看到了袭击自己的人……”

不承认,是因为他知道,而为什么要帮袭击他的人掩饰,这个我也不知道。

但是,真的困在这一步了吗?

“如果你是袭击了钟离南的人,下一步,你会怎么做?”我突然问。

毓儿和钟离瑾都是一愣,没能立刻跟上我的思路。

“如果我是袭击了大公子的人,那我……”毓儿忽然想到,“莲生!”

“没错。”是莲生!

凶手袭击钟离南的时候,莲生被钟离南的惊叫声吸引了过去,当时钟离南遣退了院子里的所有人,那么凶手应该没有料到,会有人突然闯过去。

所以莲生,应该也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袭击了钟离南的凶手的脸!

钟离南不会说,不代表,莲生也会保存秘密。

……

夜半时分。

一切都安安静静的,该入睡的也都入睡了。

钟离家难得陷入一片安详之中,但,只有一处不同,那就是莲生的住处。

今夜,本该这几个姑娘当值,留在府里各处伺候着,要更晚一些才能回去休息,但莲生因为白日里受到了惊吓,便一直留在房里。

四面受风的破房,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一个黑影从后墙翻了进来,刚刚推开门,前脚踏入房间,便听到身后的细微响动。立刻警觉回过头去。

毓儿站在他身后,似笑非笑,“等你好久了。”

那黑影恼羞成怒,向毓儿扑去,身手姣好,起先和毓儿的交手,也难分高低。但是渐渐,毓儿自他的招数之间找到了破绽,这黑影就慢慢落了下风。

他一窜,窜进了屋子里,事不宜迟,抬起手中的短刀就要刺向房中女子。

“娘!”毓儿大喝一声提醒。

我才意识到,立刻躲了过去。

黑影这才发现,房里的女子不是他在找的莲生,而是我。

也是那恍惚的一瞬间,我看到他的那双眼睛,然后,是他眼睛附近的那些脓疮……

这眼神,我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我很确定,我真的见过他,但是,因为他蒙着面,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分神儿的空档,他手中的那把短刀就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毓儿扑进来相救,却也晚了。奈何我的性命握在了这人的手上,毓儿的动作被牵制,不好再攻击他。

“那个女人在哪儿。”这黑影说道。

“这里住了那么多的女人,我哪儿知道,你要找哪个?”我还觉得奇怪,他怎么不直接问莲生?

“少废话。”黑影怒斥。

毓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抵在我脖子上的那把短刀,“你敢伤我娘,我就要了你的命。”

“把那个女人交出来。”他提出了条件,“你们知道我在找谁。”

没错,我们知道。

毓儿偏偏在这个时候给我使眼色,我看到他的反应时有点慌了,这孩子想干什么?他难道是想偷袭这人吗?

可奈何我怎么给他警告,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毓儿都没有任何回应了。他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情,哪里还会顾那么多。

眼见阻止毓儿不可能了,我只得想办法转开这黑影的注意,免得让他伤了毓儿。“你要找的人,是莲花吗?”

“莲花?”这黑影果真还就犹豫了。

他应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莲生的名字,他可能听过,但是并未记住,再有我的故意误导,让他分神。

毓儿抓住机会,扑上前来。

可他早有准备,短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威胁毓儿,一脚踢在了毓儿的胸口,毓儿狠狠摔在地上。他抬手要拿刀去砍……

“毓儿!”

说来,也是怪了。或许是出于母亲的本能,这家伙敢伤我儿子,我当时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冲上去,狠狠的撞开了他,然后抓着他握刀的手,照着手背一口咬了下去。

刀掉在了地上。

他也没想到,我会一下子反抗得这么强烈。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顺手从地上抄起一个陶罐,朝着他脑袋就砸了上去……

不是吧……

这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这陶罐都碎成这样了,他怎么看起来一点事没有啊?!

还好端端站在那里……

这是什么情况?

我几乎被眼前这种结果惊呆了。

可能在我的潜意识里,会觉得被陶罐狠狠砸了头以后,陶罐碎裂,他也会应声倒地,因为头受到撞击的关系,暂时昏厥过去。

但是现在……他看起来也只是头上留了点血,分明有鲜红从头上流下,流经他的眼睛……我看到他的眼睛因为血的关系,睁不开,他抬手用手背去擦拭。

毓儿从地上拾起他掉落的短刀,冲上来挡在我前面。

而他应该是觉得再没有机会,所以转身就要逃跑。

那一刹那……

“里翀!”我大喊。

他的脚步突然乱了。

“里翀,你还往哪里跑?!”我大喝,果然猜中了,那一刻我就说我在哪里见过他的眼神,想来想去,果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竟还真的就是里翀。

他跑不掉的。

就算他现在跑了,我也知道,到哪儿能找到他。

他跑了,他母亲还在……

里翀愣住的那一会儿功夫,钟离家的家奴已经赶来,层层围住,在火光的映照下,他脸上的血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我走向他。

“娘。”毓儿还提醒了我一下。

“没事。”我说完,已经站在了里翀面前,里翀愤愤地瞪着我,他的眼神特别的凶狠。我抬手,扯掉了他脸上蒙着的面巾。

那张脸,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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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话 禁止追查

我们抓住了里翀。

可现在,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说来气人,在我们好不容易抓到里翀这个意图袭击莲生的歹人之后,钟离延的人就把里翀带走了。我提出过交涉,要审问里翀,时间紧迫,我认为里翀不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他背后可能有什么人指使他在攻击钟离家的人。

我想着赶紧找到线索,揪出里翀身后的人。

但是,两天了!

这两天以来,我根本就没能见到里翀的面。

钟离延的人把里翀带走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我找过钟离家的管事,想要见里翀,可管事告诉我,这件事他做不了主,话里话外似乎一直在暗示我,有谁在背后授意,不许让我见到里翀。我向他证实,这个人是否就是钟离延的时候,管事的人很机警,什么都没有说。

钟离延扣下了里翀,让我们好不容易抓到的线索再一次僵住。

我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钟离延为什么要这么做。

甚至,我直接找上了钟离延,在被他身边的婢人推辞了两次以后,借口各种忙碌、休息,我终于成功的,在钟离延见钟离瑾的时候,得到消息,把他堵在了他的书房里。

钟离瑾也在房里,钟离延犯了难,才不得不让婢人把我请了进去。

“萧夫人。”钟离延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还热络的招呼我。

“钟离大人,可让我好找啊。”我一语双关,相信他听得出来。

“萧夫人这是怎么说的,难道萧夫人找我,有什么事吗?”钟离延表现得很完美,好像他真的一无所知,很无辜。

“当初我受到钟离大人的请托,查询钟离家发生的怪事,钟离大人该不会忘了?”说来便生气,这件事从一开始明明是他拜托我追查的,可现在,我在追查真相,他却在极力的想要掩饰,推辞。

“噢!对了,对了对了。那现在,萧夫人可是查到了什么?”钟离延又问。

我向站在一旁的钟离瑾看了看,才将目光重新移向了钟离延,“钟离大人,两天前我们好不容易抓到了里翀,他意图袭击莲生灭口,被我和毓儿当场抓了个正着。人,让钟离大人的人带走了,如今我想要问一问这里翀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指使,怎么竟连里翀的面都见不到了呢?”

“莲生……”钟离延还作势回忆了一下,“你说,里翀要杀莲生灭口?那现在,莲生何在?”

“莲生当然安全……”

“既然莲生安全,那萧夫人为何说,里翀要杀莲生灭口呢?”

“当日可是我躲在莲生的屋子里,等着那里翀来的。”我愈发被激怒了。

“哈……”钟离延大笑,“等在屋子里的人明明是萧夫人,萧夫人又为何说,里翀意图袭击莲生呢,而且,这袭击莲生意图灭口的罪名也未免太大了,萧夫人要不然再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

他居然让我再考虑一下?!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钟离延就是故意在刁难,不想要让我见到里翀罢了。我人都在莲生的屋子里,把里翀抓了个正着,他居然还能用这样的借口,为里翀开脱。

“叔父……”

不知道,钟离瑾是不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请求。

“瑾,你说的那件事,我会再好好考虑一下的,你就先回去吧。”钟离延根本没有给钟离瑾把话说完的机会,便已经下令,让钟离瑾离开。

“叔父,瑾是想说……”钟离瑾刚开口。

“瑾!”钟离延呵斥,“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先去忙你的事情吧。”

“……是,那瑾先告退了。”钟离瑾根本开不了口,钟离延什么都不让他说,态度已经很坚决了,钟离瑾没办法,只得先向钟离延告辞,退出了书房。

“钟离大人,这没有别人了,不妨请钟离大人明说。我想要见里翀,行,还是不行。”我今日就想知道,我究竟能不能见到里翀。

“萧夫人。”钟离大人的态度,还算是客气的,“萧夫人何必执着呢,里翀……不管怎么说,都是钟离家的家奴,他虽一时糊涂,犯下错事,但是,也该交由钟离家的人来审。如果让萧夫人一个外人来审的话,那到时候传扬出去,钟离家的面子要往哪儿放。”

“钟离大人,难道只担心自己的面子?”

当初找我帮忙的人是他,想要利用我证明钟离家没有诅咒的人是他,现在跟我说面子,不让我审里翀的人,还是他。

“萧夫人,这两日你辛苦了,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钟离延的态度很明确了,那就是今日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我见到里翀的。

失望至极,我从书房离开。

回到客房,却见萧珏、毓儿和红玉都在,方才知晓,不管是从偏院挖出来的那具白骨,还是照顾钟离孚,诺儿,保护莲生的事情,钟离延都已经安排其他人接手了。我们先前的一切努力,等同于让钟离延全部收走了。这下子,是真的没办法再继续追查下去了。

四个人在房里面面相觑,深感无奈。

窗外风雨交加,雷声大作。

我按捺不住心情,案子已经查到一步,即使钟离家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藏着自己的秘密,但好不容易快要接近能够将谜底抽丝剥茧的线索时,就这么要我放弃……实在不甘心,我起身走到窗前,外面轰隆隆不断的雷声,扰得我更难以平静。

“娘,既然钟离大人不让查了,那咱们就别查了。”毓儿气馁,“一开始让咱们查的人是他,现在不让咱们查的人也是他,我还从没受过这份气。”

“他越是不让查,就说明我们已经逼近了真相。”因为这个真相,是钟离延不希望我们知道的,所以他竭力阻止我们继续追查下去。他希望我们查,是希望我们能查证他想要我们查证的结果,但他没想到,在我们到来之后,又生出诸多事端,现在,他真正想要隐瞒的秘密,已经藏不住了。“今晚的雨真大呀,让人心里不安,总觉得要出事似的。可是,我又希望出事,能给我们带来新的线索。”

到底有多少人的私心,藏在了这一场大雨之下呢?

“休息一下吧,霍汐,你真的累了。”萧珏起身,将衣服披在我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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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话 里翀死了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直到今日晌午过后,才算是淅淅沥沥的停了。

这一场暴雨,远比预期的时间更久,我和萧珏还在说,也不知这一场大雨会不会冲垮了哪里的堤坝,使地势更低的城池遭受影响。

今年,颇感流年不利,多灾多祸。

红玉急着赶了过来,脸色不太好,“夫人,大人,里翀死了。”

“什么?”我很确定,我听到了红玉的话,也听清楚了每一个字,只是,实在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答案……里翀死了。

据说,就死在昨夜,服毒自尽。在钟离家的看守下,就这么死了。

太奇怪了。

我和萧珏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正好赶上钟离家的家奴用一张破草席卷着尸体往外抬。

“等等。”我拦下了他们。“这是里翀。”

“是。”管事的竟只身挡在我和那具尸体中间,这一略显刻意的举动引起我的怀疑。

“怎么死的?”我问。

“服毒自尽。”管事的回说,“看守的人一时大意,竟没想到他会服毒。”

“我要看看他的尸体。”我怀疑里翀是被人灭口了。

“萧夫人!”

管事的拦不住我,没想到钟离延来了,他出声叫住我,阻止我去揭开那席子,确认里翀的尸体。

“钟离大人。”我冷笑,“这之前您才说了不能交给我这个外人来审的里翀,怎么突然间就死了呢?”

“这谁知道呢,也许真的像萧夫人一开始怀疑的那样,这里翀确实有问题。他自知罪责难免,恐怕是不想连累他的家人,才会趁着守卫不备,服下毒物。”钟离延如今倒也认可了我当时的猜测。

我真是觉得讽刺。

从他们的反应上,分明确认了我的怀疑没有错,但我站在钟离家,却没有办法去为里翀证明,他是受人指使枉死的。里翀的死,有着太多疑点……

“里翀之前被钟离大人的家奴关押,那这毒物何来?”我不信,里翀从一开始就在自己身上藏了毒物,会想到行事失败以后,服毒自尽。

被毒死……可是能有许许多多的方式,不见得,非得自己喝下去。

钟离延大笑,“说不定,还真就是他一早就藏在身上的。”

这话,任谁都不会信,他居然拿来蒙我。

“既然如此,总是要确认一下的吧。”萧珏站了出来,“万一里翀不是自尽,而是被不知道什么人下毒毒死的,钟离大人也希望找出真相,证明里翀的死不是人为的吧。”

“萧大人,里翀的死,毫无疑问,他是趁着守卫不备,自己吞下了毒药所致,我看就不需要查了吧。”钟离延阻止萧珏去查探。

“钟离大人也说了,是趁着守卫不备,那若是有人趁着守卫不备,对他下毒,钟离大人如何能确认呢?”

我试图据理力争,里翀的死,与钟离延脱不了关系。

即使钟离延不是杀害里翀的人,他也一定知道里翀的死有什么内幕。

否则,他为何要屡屡阻挠我们追查真相呢?

但钟离延为什么要杀里翀?

里翀……应该就是那天晚上在院子里袭击我的歹人,也是原本约了钟离延来,要除掉钟离延的人。当时也是钟离延突然出现,打乱了毓儿已经擒住歹人的情形,钟离延成了歹人的人质,甚至在之后,可以说是钟离家的人帮助歹人逃脱。而钟离延作为人质,却在歹人逃出城以后,平安无事的被放在了城门口。

那时我就想过,钟离延和这个意图袭击他的歹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推测他们一定认识。

但是现在……如果那晚的歹人真的是里翀,他和钟离延到底是什么关系?!

里翀……钟离延……

钟离延……里翀……

他们……都和钟离瑾有关……

线索绕来绕去,居然又回到了钟离瑾身上。

里翀的母亲,是负责照顾过钟离瑾的唱月姑姑,而钟离延……钟离瑾说过,他住在乡下的时候,钟离延常常去探望他。所以,这应该就是里翀和钟离延之间相互认识的其中一点原因……

但仅仅是这样的关系,里翀为什么要袭击钟离延?

能够被钟离延信任,使钟离延仅仅只带着一个家奴赴约,里翀当真做得到吗?钟离延为人随和,但是他却多疑。里翀毕竟只是乡下的一个家奴,钟离延去见他,怎么会挑那么一个地方?

眼见钟离延不再说话,我直接推开了钟离家的管事,上前就要揭开席子。

钟离延伸手压住了席子。

我只是撩开了一角,看到了一条发黑的手臂……

“萧夫人,你真的想好了吗?”钟离延低声警告。

“既然受了钟离大人的请托,负责追查此案,那么我自然早就想好了,不管真相如何,都势必要还死者公道。”假如,里翀是被害死的,我一定要找出证据。

“可不是所有的真相,都应该被揭穿的。”钟离延的话里,有着另一层意思的暗示,“萧夫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需要再追查下去了。”

不需要……

我直视他的双眼,他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瞪着我,凶狠,却有着太多的破绽。

“好。”我突然放手,松开了那席子的一角,“好!原本,我们便是受到嘱托而来,既然钟离大人说不需要再追查下去了,那好,我们的事情了了,就此告辞。”

“娘……”毓儿大惊。

“萧夫人……”迟了些赶到的钟离瑾亲耳听到我的话,也是万分的诧异。

就连钟离延,恐怕都没有想到吧。他只是不希望我再追查下去,没想到我会如此决绝就要带人离开。

可是对我而言,既然他们不需要查下去了,我们在这里也没有,所有的行动都被钟离家的家奴盯着,反倒不便。说是让我们来追查真相,可到头来收走了所有的线索,我们就像是被困在钟离家软禁起来的人一样,寸步难行。

既然钟离延打定主意不让我们继续追查下去的话,我们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呢。

“回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我对毓儿和红玉说。

萧珏走过来,面上泛着浅浅的笑意,对于今日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萧夫人……使不得呀。”钟离瑾极力阻拦,并向钟离延劝道,“叔父,叔父!萧夫人是我们请来追查真相的人,怎可如此无礼对待,这若是传扬出去,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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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话 离开钟离家

钟离延骑虎难下。

他总不能再反悔了吧。

我不顾钟离瑾的劝说,执意带着我家的人先离开了钟离家。转身,便在城中一个客店落了脚,没有钟离家的人四处盯着,终于得以松了口气。

整个人都觉得豁然开朗了。

“娘,我们这样就离开了,那钟离家的案子,难道真的不管了?”毓儿觉得对不起钟离瑾,他是受钟离瑾的拜托才会带我们来到这儿的,也是真心想要帮助钟离瑾解开困惑。但现在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每一个人的预计,他的心情复杂,我是能够想见的。

我在房中落座,这里虽然不比钟离家富贵华丽,却也干净舒服,难得落了个清闲,我也十分享受这一时的惬意。“钟离延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我们真的查出什么真相,现在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控制,我们留在钟离家,他已经派了许多人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就是不希望我们再发现什么。你觉得留在钟离家还有什么意思。”

说话间,萧珏也进了房里,坐了下来。

“那也不能……那也不能说走就走啊,我们就这么把瑾丢下了,总归是说不过去的。”毓儿的心思,果然是僵在了这儿。

“毓儿,我们要是留下,才会让钟离瑾真的为难。”萧珏把手中揣着的暖炉递了过来,顺便解释了毓儿的疑惑,“我们是钟离瑾请去的,但钟离延之所以答应,钟离瑾把我们请到钟离家,原本是希望借我们来证明钟离家没有问题。可现在,非但不能证明钟离家没有问题,还引出了诸多的问题,钟离瑾的处境也艰难,再加上这一次的歹人是里翀,里翀和钟离瑾的关系特殊,钟离瑾、钟离延、里翀这三个人竟都有些关系,我们留在钟离家,帮不了钟离瑾,反而还会让他为难。不如从困局中跳出来,你娘也是借着钟离延的意外情况发作,才有了这么一计。”

说得好像是我聪明一样,但其实,他早就看穿了我的这些小心思。

只是那钟离延怕是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吧。

“娘,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毓儿经过萧珏的提醒,豁然反应过来,谄媚到我跟前,又是揉肩又是捶腿,“娘,你就别闷着了,你快要告诉我吧。”

“你真想知道?”我问。

毓儿用力点了点头。

我倒没有再和他说起什么,反而是抬起头向萧珏问道,“你方才看见了?”

萧珏的眼神,微微落下,“嗯,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毓儿满头问号。

“你没有注意吗?”我问毓儿,“我刚才要去揭那草席的时候,钟离家的管事不顾一切也要阻止我,还有钟离延,不惜正面冲突,也要阻止我查看那尸体。”

“我当然看到了啊。”

“除此之外呢?”我又问,顺手整理了衣袖。

“除此之外?”毓儿就不懂了,他当时更多的注意在钟离延身上,对于细节处的留意不够,现场情况的了解并不多。

“那具尸体,即使只是露出一条黝黑的手臂,但却伴有一些味道。”萧珏接着我的话说下去,“是一些焦糊的味道。”

毓儿回想了一下。

“钟离延说,里翀是服毒自尽的,可是什么毒,会喝下去之后,发出一些焦糊的味道呢?那手臂黝黑,不可能是活活烧死的吧,尸体的表面未见火烧痕迹,也没有娘所说的被火烧死的人留下的脱水的样子啊。”

“如果不是火烧死的呢。”我意在提醒他。

尸体黝黑,没有脱水迹象,乍看之下,尸体的手臂确实有些与中毒死相像,但却没有一种毒能够在人服食下之后,会发出烧焦的气味的。

“……难道,是被雷劈死的?”毓儿对于自己猜测出来的答案,没有十分的把握。

但我和萧珏都认为,他这一次真的“猜”对了。

“就只是凭气味?你们就怀疑,那里翀是被雷劈死的?”毓儿问。

“不只是凭气味,我在揭开草席一角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手指上,留有焦灼的痕迹,手臂上烧焦的痕迹却几乎看不出来。而且,现在不能确定,死者就是里翀……”因为我们只看到了一条手臂,被雷劈死的人的手臂,并不是整具尸体。

如果里翀在钟离家,正巧因为那一场大雨,被滚滚天雷活活劈死,那钟离延没必要掩饰他的死,而且,为什么要阻止我们确认他的尸体呢。

很有可能,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里翀的。

即使是被雷劈死的,但只要看到脸,还是能够分辨出样貌的。

所以,钟离延阻止我们确认“里翀”的尸体。

“不是里翀……不是里翀的话,那莲生岂不是危险了?!”毓儿突然大叫一声。

这时候才想起莲生。

莲生之前险些被里翀攻击,是因为我们先行察觉,在莲生的房里布下了陷阱,活捉了里翀,所以才让莲生逃过一劫。但现在,里翀并不确定是不是死了,他如果还在钟离家的话,莲生倒是可能被二次攻击。

“放心吧,里翀攻击莲生已经暴露了,我们都知道莲生身上一定有凶手要灭口的理由,是她可能看到了袭击钟离南的凶手,钟离家几个人都在盯着莲生,谁会在这个时候犯傻去攻击莲生呢?反而,我们离开了,莲生也就安全了。”我说得有些累了,“红玉,你去煮些水来,我渴了。”

“是。”红玉很听话,立刻去安排了。

毓儿还在一个人傻傻的琢磨着。

我和萧珏交换了眼色以后,不约而同的笑了。

看来毓儿,还有的是东西要学呢,这孩子平日在外面跑,虽说他的本事足够用了,但是想要查清案子,不只是摸线索去分析,还要应对各种突发的状况。每一个案子,遇害的死者,都牵动了许多活着的人,再加上这样的环境,各种势力搅和在一起,各怀心思,各有目的,想要查清楚案子,就得把这些人都利用好了。

否则,谁从中捣捣乱,都查不下去。

就像我们这一次一样,混在了钟离家这个局中,每一个人都藏着秘密,绕来绕去,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而选择沉默,选择回避。他们是坏人吗?未必,但被黑暗吞噬,就注定有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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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话 尸体丢了

一大早外面就闹哄哄的。

难得睡了个舒舒服服的觉,还没觉得前两天耗费的精力缓过来了,就被吵得睡不下去了。翻来覆去,折腾了几个来回,外面的声音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烈,我倒是从中听到了毓儿的声音。

“……”我算是放弃了继续睡下去的打算,这么闹,怎么能睡得着嘛。翻身,就坐了起来,意识还未完全恢复清醒。

我最近的起床气,可是愈发的严重了。

“睡不着了?”萧珏就坐在房里,烹煮着汤药。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揉着眼睛问,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乱七八糟的。

“夫人,夫人!”红玉进了房里,先是看到萧珏,欠了身,“大人。”

“去吧,她虽然刚起来,但还没清醒呢,你得等她缓一缓,否则她现在就算是听了,也未必能反应过来。”萧珏不以为意,只是习惯性的嘱咐了一声。

红玉应了,才走了过来,我用手肘托着额头,看着。

“夫人。”

红玉果真按照萧珏的嘱咐,先是叫了我,然后并未直接说话,而是给我缓神的空。

我那一瞬间,脑内真的是乱糟糟的,一会儿,才稍稍恢复了意识,但外面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减弱,仔细听,确实还偶尔夹杂了毓儿的声音。“怎么回事?外面什么人在吵闹?”

“夫人,是……钟离家的人。”红玉说。

“钟离家的人?”我们这都从钟离家离开了,他们还追到客店来闹吗?

“是钟离家的人,却又不是城里这个钟离家的人。”红玉看上去也烦恼的很,她很努力的想要把外面的情况解释给我听,“是从钟离家乡下赶来的,听说夫人住在这里,一大早就进城了,闹着要见夫人,说是有什么冤屈,请夫人做主呢。”

请我做主?

萧珏莞尔笑了。

“做什么主啊,这钟离家的人,有冤屈不去找钟离家,找我做什么?”我何尝不是一头雾水,好不容易离开了钟离家,想着最起码能混两天清净日子了。

这还没有休息够,就被吵吵闹闹的动静弄醒了。

“听那意思,他们要向夫人告发的,就是钟离家。”

红玉的话,彻底的让我清醒了。

那些从城外乡下赶来的人,也确实是钟离家的家奴。

因为之前几日里我和毓儿一同去过乡下走访线索,和钟离瑾一起。在我们走之后,钟离瑾似乎才不小心向村长合山爷爷透漏了我们的身份。而这一次,村子里发生了意外的事件,死了一个男人,尸体丢了,他的妻子也不是个善茬,闹着要找尸体。又说是有人看见钟离家的人连夜把尸体挖出带走了,这就闹着要讨个说法,估摸着是老村长向她说了我们的身份,所以这就找上门来了。

钟离瑾在得到消息以后,也赶来了,试图想要把他们带走,但那女人不愿意,非要见我,在客店外又哭又闹。就弄出了那些把我吵醒的动静……

“尸体丢了……”我喃喃自语道。

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顾不得其他,我径自起身就往外走。

红玉一惊,拿过我的衣服就追,“夫人,先穿上衣服啊。”

……

“你是什么人。”我见到了那个为死去丈夫讨公道的女人,她和我预想中的一样泼辣,站在我面前,竟还蛮横的打量着我。

“你是什么人!”她反倒质问起我了。

“素娘,你不是要见萧夫人吗?这位就是萧夫人,你有什么冤屈,就告诉萧夫人吧。”钟离瑾莫名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还和这泼辣女人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萧夫人?你就是萧夫人?”被钟离瑾称为素娘的这个女人,一听他的话,反应过来,扑通就跪下了,令我猝不及防的是,她竟然爬上来拉扯我的腿,还一个劲儿的哭诉道。“萧夫人!萧夫人您可给民妇做主啊!萧夫人……”

毓儿和红玉憋不住,撇过头去偷笑。

我一个头两个大,“停!”

这一声,让那素娘停了下来。

“嚎什么嚎,有事说事,有什么冤屈,有什么线索,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我受不了这个。”

素娘连忙擦去眼泪,钟离瑾颔首,隐去浅淡的笑意。

“萧夫人,他们都说,您是活神仙在世,您可以……不管是活人死人都怕您,您就算是连那死了的尸体都能给找回来……”素娘一见我把脸色沉了下来,才终于止住那乱七八糟的话,正经说道,“民妇的丈夫,死在了大前夜那场大雨中,竟是被雷活活劈死的,也不知是前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要这样个死法……可谁知,前个刚把尸体埋了,前夜就丢了……这,这像什么话,一个死人都能丢……”

“你丈夫,是在大前夜被雷劈死的?!”

我一听她的话,就来了精神。

“正是。”素娘说。

“前天刚下葬,晚上尸体就被偷了?”我再次确认。

“是。”素娘说。

“还有呢?”

素娘回忆着,“还有……对了,还有就是,村子里的人,晚上看到,是钟离家的人把尸体偷走了!”

“钟离家的人……”我嘀咕着,看向钟离瑾。

“此事,我也是刚听说。”钟离瑾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多问,“今日一早,府里的人来报,说是素娘带着人进城来闹,叔父安排了人守在府外,免得素娘打扰。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所以我猜想着,素娘可能来了萧夫人这边。”

“那么你之前,没有听说过钟离家带走了什么吗?”

虽然对此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但我还是确认了一下。

如果没有意外,钟离延那天用草席裹着的尸体就是这素娘的丈夫,下雨天被雷劈死,同样的两个人,同样都是和钟离家有关,这样的几率太小了。尸体被偷,和钟离延肯定有关系,钟离延做这件事,不见得会让钟离瑾知道。

他摇头,“没听说过。”

但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出,他也在怀疑素娘丈夫的尸体被偷,和钟离家里翀的死是有关系的。可他仍在矛盾,应该是无法接受,他的叔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素娘,你说是钟离家做的,也不能仅仅是因为有什么人夜里看到就拿出来当证据吧,会不会是谁看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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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话 为了唱月姑姑

“他六叔,你来!你来说!”素娘从人群里拖出来一个男人,“你告诉他们,是不是你看花眼了。”

是他?

这个男人……是和素娘一起进城讨公道的人。

但是和素娘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他看起来就很老实本分,不过是当前的情况而已,他就显得尤为拘谨,一个劲儿的想要往人群里躲。

“他六叔,你快告诉萧夫人,是你亲眼看到钟离家的人,把尸体带走了!”素娘是个泼辣的女子,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也是哭出来了,她希望能够顺利证实,是钟离家的人,带走了她丈夫的尸体,她只想要顺利的把她丈夫的尸体带回去。

我看向那被称为六叔的男人,“是你亲眼看到的?”

“不是,没有,我没有……”他似乎很怕惹事上身,本能的反应就是拒绝承认一切,但又未免良心不安,他的余光注视到一旁可怜的素娘,那些话生硬的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他很为难,进和退都不是,原本只是同大家伙一起到城里讨公道,没想到自己被置于一个骑虎难下的状况里了。

他几次注视一旁的钟离瑾。

介于钟离瑾的身份,让他不好说明情况。

“看来,果然是夜半看花了眼。”我说,“这位夫人,一具尸体而已,钟离家偷你丈夫的尸体做什么用?你如此诬告,就不担心钟离家会责难吗?”

“不担心!”她嚎叫着,像是打定主意要闹到底了,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最后会怎么处理,“我哪知道他们偷尸体做什么!我不管,我就要我男人的尸体,人都死了,怎么也得把尸体要回来吧!”

“偷你尸体的人,能证明就是钟离家吗?”我问,故意用一种比较凶的眼神瞪向六叔,那男人果然害怕,怯怯的缩在一旁,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你……”素娘气得大叫,却怎么都没办法让六叔再开口,证明他之前所说的。

“好了,别闹了。回去吧……”我叹了口气,“你男人的尸体丢了,谁知道是怎么丢的,你又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况且……钟离家的案子,我已经不管了。”

“什么,你不管了……”

“我都已经离开钟离家了,还不够明显吗?”我说,“钟离家发生的所有事,我都不管了,所以,你们如果有什么问题,想伸冤也好,想找尸体也罢,去钟离家问钟离大人吧,和我没有关系。”

说完,我便留下门口撒泼的一干人等,径自离开了。

“娘,”毓儿在身后追来,“娘,你这是……”

片刻,看到我的神色,毓儿的不安才渐渐放下。

他恍然,“娘,你是故意的。”

“废话。”我低声斥责。

“那你到底怎么想的啊,这件事……这件事一看,就肯定和钟离家有关系啊。钟离家多了具尸体,但是那素娘的丈夫尸体被盗,这二者之间,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毓儿说,“你当真撒手不管?”

“管又能如何管。”我说着,就看到钟离瑾走了过来,“瑾,你还没有回去啊。”

“萧夫人,不知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有什么是瑾可以做的吗。”钟离瑾没有离开客店,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萧夫人一定明白瑾是什么意思,方才的事情,不止萧夫人有所怀疑,瑾也有些怀疑。瑾曾听闻景毓兄多次说起萧夫人,是个不管状况多么复杂,也一定会查出真相的人,所以瑾以为,萧夫人断不会放手不管……”钟离瑾当真是个极聪明的人,他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还要快。“萧夫人眼下有了新的线索,一定有接下来的安排,瑾自然想出一份力,不知萧夫人作何打算。”

看来,他和钟离家的人不一样。“自然是有打算的,但我也想确认,公子瑾是自己想要查下去,还是和钟离大人商量后,想要为钟离大人查下去。”

“瑾为钟离家,不为任何一个人。钟离家的事情,牵扯甚多,瑾也想知道,瑾的母亲在哪儿,现在看来,当年在钟离家发生的事情并不只是关乎于瑾的母亲,瑾的母亲可能只是其中的一个。瑾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如果你是为了你自己,那我答应你。”我说,“那妇人说得很明白了,她丈夫是被雷劈死的,尸体在下葬当晚被盗。而第二日,在钟离家,里翀死了,钟离大人命人以草席裹着,将里翀的尸体抬出去,但是在我们想要确认那尸体到底是谁的时候,钟离大人极力阻止,不允许查看。”

“萧夫人也在怀疑,当时叔父命人抬出去的那具尸体,并非里翀,而是素娘的丈夫?”钟离瑾这次问的很直接了,甚至连一旁站着的毓儿都被吓了一跳。

“是。”

我承认了。

“看来,我们所想的一样。”钟离瑾没有否认他也在怀疑这件事。

“那么,现在轮到我问你了,”我说,“那具尸体的事情,你真的不知道吗?”

“娘。”毓儿偷偷拉我,想要提醒我这么问的话太直接了。

但我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我要知道,钟离瑾究竟是敌是友。

“如果我说不知道,萧夫人信吗?”钟离瑾又说,他敢直视我的双眼,没有任何躲闪逃避,也没有任何刻意的反应。“知道歹人就是里翀之后,我也的确吓了一跳,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去求见了叔父,要见里翀,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是里翀,也想要证实,里翀是否有难言之隐才会这么做的。但是叔父阻止了,萧夫人见到叔父的那一天,也是我在求见多日之后,终于得见叔父的时候。”

他所说的那一天,我记得。

这么说来,他确实和整件事无关,钟离延偷换尸体的事情,也是瞒着钟离瑾的,他并不是那么相信钟离瑾,而且抛开钟离瑾之外,钟离延和里翀之间一定还有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而这件事也是钟离瑾也要弄清楚的。

“……其实,也是为了唱月姑姑。”钟离瑾说出实情,“唱月姑姑只有里翀这个儿子了,我无法坐视不管,里翀在钟离家出事,唱月姑姑自然不会来麻烦我,但我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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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话 鬼魅

“娘,你来看这里。”毓儿点着火把,找到一处痕迹,立刻出声叫我。

我起身,一手撩着裙摆,跳过了曾经埋尸体的沟壑,站在毓儿身边,去看他所指的痕迹。红玉试了下,没有勇气跟着我一起跳过来,便从一旁绕了过来,把火把伸向毓儿指的方向,这下就明亮多了。

地上果然有痕迹。

“只是这地上的脚印有些凌乱,实在难以分辨究竟是几个人……”钟离瑾也为难。

这线索弄成这样,如何辨认。

“两个。”我很确定,是两个人,“你们仔细看,所有的脚印里,只有两对脚印相较清楚。当时天那么黑,一个人走在这里,他肯定看不清脚底下的路,所以步子凌乱,脚印模糊。那么这边的脚印,就是一个人的,他不断踩在自己的脚印上,所以凌乱了许多,细看的话,能分辨出它们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的。”

“那这,这边也是!”红玉按照我所说的,很快就理解了另一个脚印的含义。

“盗尸的事情,原本就越少人知道越好,钟离延不会明目张胆的派很多人过来。”我很清楚钟离延的性格,这件事,他不可能声张的。会盗尸体冒充里翀,原本就是不希望有人能发现里翀没死,那么盗尸的人自然是他最信得过的。

我发现这地上的脚印似乎是相对而立的,回身看了看那埋尸的沟壑,犹豫了一下,从红玉手中接过火把,在地上仔细辨认着。

“娘,这些脚印,在沟壑附近是最凌乱的,可能是因为他们只有两个人,要把尸体从里面抬出来,所以脚印很乱。但是在这里,这两个人似乎是相对而立的,脚印虽然还是有些乱,但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隔着一些距离,然后向前面挪动……”毓儿根据地上留下的痕迹,仔细辨认,“素娘知道她丈夫的尸体被盗以后,只是在附近看到空了的沟壑,不需要再确认什么了,就去讨公道了。所以素娘和这村子里的人,他们的脚印多是留在了沟壑前。”

“有进步。”我说,又指着接下来一段的痕迹问,“那你说,这是什么痕迹。”

“这……”毓儿看了又看,“这难道是拖拽的痕迹?为什么到了这,会有拖拽的痕迹?”

“你再仔细看看地上的脚印。”我提醒他说。

原本相对而立的一对脚印,到了这,改变了之前的方向,地上多了拖拽的痕迹,而且脚印并不清楚。但隐约能够看出来,拖拽的痕迹旁,是一个人的脚印。

另一个人呢。

“你去前面再找找,应该有车留下的印子。”我说。

毓儿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他起身去寻。

举着火把在地上仔细寻找……

“萧夫人为何说,会有车的印子?”钟离瑾觉得我的猜测可能有些变化太快,让他未能反应过来。

我笑,却也不说,等着毓儿的回复。

没多会儿,毓儿果然大叫。“娘,找到了!”

我再看钟离瑾,他分明错愕,我们朝毓儿赶去,在毓儿的指示下,也清楚辨认出地上的车轮痕迹。

“萧夫人,现在可以请你解释一下了吧。”

“其实很简单,明明一开始是两个人抬着,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人拖着,如果从一开始来这里盗尸的人就只有两个,要从这里把尸体运到城中钟离家,这段距离也不短,总不能明目张胆的背着尸体入城吧。那么自然就需要车,一个人拖着尸体,另一个人其实是去把车拉过来了。”从现场的痕迹,去推敲案件发生的当晚一切经过,很容易就能推敲出当晚前后发生了什么。“毓儿,你追着痕迹去看一看,这车轮的方向是冲着城里去的吗?”

即使推敲出了经过,但也要证实,是不是如同我的推理一样,只有推理和所有的证据完全重合,才算是真的破案了。

“是。”

“萧夫人,”在毓儿离开之后,钟离瑾犹豫着站在我面前,“敢问萧夫人,下一步可是要去确认,从钟离家运出去的里翀的尸体?”

“没错。”我说。“你对此事也有怀疑,所以,应该知道假里翀的尸体被送到了何处吧。”

钟离瑾一愣,“萧夫人难道不知?”

我摇头,“不知。”

钟离瑾又是一愣,“莫非,莫非萧夫人……早就知道我会让人跟着?”

我当然知道。

只是钟离瑾愈发的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事情发生当时,萧夫人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怎么会……”

“因为里翀是你的朋友。”我为什么会将他接下来的举动推理的完全一样,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因为,里翀是他的朋友,是那位唱月姑姑的儿子。

里翀和钟离瑾的关系特殊,之前里翀烧伤,严重到整张脸都毁了,可是唱月姑姑为了让钟离瑾在钟离家不受到任何刁难,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向钟离瑾提起过。这件事上,钟离瑾本身就对里翀和唱月姑姑心怀感激和内疚,感激他们对他的体谅,也内疚自己并不知情,帮不了里翀。而“里翀”死在了钟离家,钟离瑾又是亲眼看到钟离延让人抬了“里翀”的尸体出去,钟离瑾当然会比我更在意“里翀”的去处。

我当时故意当着钟离延的面,撂挑子走人,其实是算准了,钟离瑾肯定会来找我们。

因为里翀,钟离瑾和钟离延之间的相互信任达到了一个冰点,他们相互怀疑,那就是最好的机会。否则只要钟离瑾一再倚赖钟离延,那我们就难以找到突破口,继续追查下去。

“……”钟离瑾神色有些怅然。

“你想说什么。”我看出他有心事。

但钟离瑾却突然笑了,“从前,景毓兄说过,萧夫人能够看穿人心,是个如同鬼魅一般的人。那时我并不相信,可是现在,我却信了……钟离家隐藏了许多的秘密,但是这些秘密却在萧夫人到来之后,一个接着一个,忍不住的浮了出来。”

“鬼魅……”这话竟然是我亲儿子说的,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儿子对人形容,他妈是鬼魅,可想而知……“好吧,我暂且当你们这话是称赞了。”

等闲下来,我再和萧景毓算这笔账。

钟离瑾大笑,比起从前的隐晦,现在的他给我一种相对落寞,无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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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话 尸体

我们在乱葬岗找到了所谓“里翀”的尸体。

一张草席包着一具已经恶臭的尸体,乍一闻到这个味道,红玉忍不住跑到一旁吐了起来。我对毓儿说,“你去看看红玉。”

钟离瑾的表情也不怎么好,对于我们这样跟尸体打交道的行为,他并不是完全能够理解的,但感觉得到,他也迫切希望查到真相,所以即使心有排斥,也还是跟在一旁。

“你要是撑不住的话,就先去和毓儿在一旁待一会儿,我们要确认一下尸体的致死原因。”说真的,在看到钟离瑾的反应以后,我终于意识到,经历过转世,并非每个人都和从前一样。

“没事。”钟离瑾面色苍白,几次有反胃的样子,却都生生忍住了。

“没什么的,你先过去吧。”我说,尸体未经妥善安置,已经开始腐败,恶臭阵阵,而且尸体表面都已经烂掉了,没有心理准备的人很难接受这一场面。

钟离瑾这一次不再坚持,他无奈应了,向毓儿走去。

“看来,这钟离瑾并不熟悉尸体。”萧珏话里有话,手底下的工作也没停下。

“钟离瑾和我哥哥,还是有区别的。”我也不得不承认,“即使长相相似,心态相似,但是他们之间还是有差距的。你是想提醒我的吧?”

我哥哥不会害我,但是钟离瑾……未必不会。

萧珏不再说话,而是专心检验着这具被随意丢弃在乱葬岗的尸体,他的表情很凝重,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低身,靠近尸体,闻了闻尸体的手。

“怎么样?”我问。

“应该就是素娘的丈夫了。”萧珏说,“他的情况,属于被雷劈中致死。你看尸体表面,有焦黑痕迹,而手指有烧灼的痕迹,这说明……”

“他在被雷劈的时候,是手接触到了什么东西?”我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可是,正常情况下,被雷劈,会在手指上有这样的痕迹吗?”

萧珏停下手里的事看着我,“被雷劈死的人,虽然这种死法很意外,可是在每年雷雨季也都会难免听闻一两件。只是有的人是因为在空旷的地方自然被雷击中,所以身上会出现雷击的灼伤,但是像这具尸体这样,灼伤集中在手指……”

“在后世,有一种东西叫高压电,电能够为人提供日常生活所需,但高压电,也和雷电有相似之处,或者更甚。常有新闻报道,因为处置不当,导致一些人触及高压电丧命。轻则,截肢,重则,烧成焦炭。”我忍着呼吸的不适,大致检查了一下。

“截肢……”萧珏轻念着我的话。

“打个比方,如果是手,不经意间触及到电,在抢救及时的情况下,从他的手到胳膊,是废了的,整个烧毁,就必须把他的手臂整条截下来,保住性命为主。”我收回手,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具尸体确实是遭雷击致死的,那就和钟离延所说的中毒相悖。

“竟还有这样的法子。”萧珏感慨,“没想到,后世的人竟能做到如此,截下肢体,保全性命,也是好的。人生在世,如果断了一条手臂,能好好活着也是好的。”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可惜我对于医学的了解也只是皮毛的皮毛,都是在找线索的时候了解的一些而已,你要是感兴趣,以后可有的是你想学的。”我与他打趣,后世的知识都已经上了宇宙,不过是现在人所看到的皮毛罢了。

“那也好。”萧珏轻笑,对与后世充满了兴趣。

“娘,你们检查完了吗?”毓儿在身后大叫。“到底是不是里翀啊?”

“不是。”我转过头,将结果告诉他。“被雷劈死的。”

“那不就是素娘的丈夫了吗?”毓儿问,“这么说来,果真是盗了素娘丈夫的尸体,装作是里翀服毒自尽,然后把人的尸体丢到这儿来了?!”

“应该是这样。”我起身,这一点是应了我们的猜测的。可是为什么,钟离延要让人盗尸冒充里翀呢?

很明显,钟离延是希望我们以为里翀死了。

可是有什么原因,他要这么做?

我和萧珏一前一后的走回到他们面前,红玉面色憔悴,看着很不舒服似的。

“先回去吧。”萧珏说。

……

“原来里翀,真的没有死。”钟离瑾说。

“怎么,你早就知道?”毓儿端了水过来让我们洗手,听到钟离瑾的话,不免疑惑。

钟离瑾抬头看了看我们,才点了点头。

“叔父和里翀之间,似乎有一些我并不知道的秘密,而且里翀的死,叔父连我都不允许去确认,故而……”他怀疑,死者并不是里翀,而尸体也是钟离延找来冒充里翀的。加上素娘来城里大闹一场,钟离延也只是下令镇压,除此之外,尚需一个解释……否则以素娘这样的乡下家奴来说,有几个胆子敢到钟离家要她丈夫的尸体呢。“在素娘进城之前,我便已经怀疑了,素娘来索要她丈夫的尸体,这样的事情实在令人听都没有听说过。我留心了一些,就跟着过来确认,素娘丈夫的尸体被盗,和钟离家有关,里翀的尸体也出现的过于巧合,所以……”

“那钟离延和里翀之间,可能有什么关系呢?”我洗了手,接过红玉递来的帕子擦干,坐回到桌前,听钟离瑾说完。

钟离瑾先是沉思,又说,“我所知道的,和萧夫人所知道的,应该是一样的。里翀是唱月姑姑的儿子,幼时,我母亲失踪以后,是唱月姑姑照顾我的,我在唱月姑姑身边住了几年,才被接回钟离家。以养父钟离南养子的身份……叔父和里翀的接触,应该只有去唱月姑姑那里探望我的时候而已,除此之外,我便不知道了。”

“连你都不知道的话,看来里翀和钟离延之间的关系,还真是……”我叹了口气,里翀和钟离延的关系特殊,可能远比我们能想到的更加密切,可他们两个,一个是乡下女奴的儿子,一个是钟离家的嫡子,如今钟离家的大人。似乎……怎么都不可能联系到一起的吧。“不瞒你说,我认为那晚袭击我,意图谋害钟离延的人,就是里翀。”

“这……这怎么可能。”钟离瑾不信,亦或者是无法接受,“里翀为何要袭击萧夫人?又为何要意图谋害叔父呢?”

“所以我们现在,要找出里翀和钟离延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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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话 对弈

“不知,那位叫唱月的姑姑,如今可知道她的儿子里翀被杀了吗?”萧珏擦过手,坐了下来,细细思索着。

“叔父还未将消息传到乡下。”钟离瑾答说,“而且听说,叔父下令,禁止任何人讨论里翀的死,不许府里任何人声张。所以……我想唱月姑姑应该还不知道。”

“不知道?!”我本能的去看了眼毓儿,“当娘的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出事了?”

“萧夫人可是有何想法吗?”钟离瑾问。

“这事,还得是我来说吧。”毓儿往钟离瑾身边一坐,说道,“这母子的关系啊,远胜于其他人,就拿我来说,我在外面走动,大事小事但凡遇到了事情,我娘都是有感觉的。回去之后必定要我老实交代……你看我娘平时这么欺负我欺负惯了,那日里翀挟持,偷袭我的时候,我娘可是生生就扑上去了,这当娘的要是连自己的儿子出事都不知道,才是怪事吧。”

明明是夸我的话,但我听着却不怎么舒服。

萧珏侧目。

“也……也不是啦,那天晚上,其实我们俩有把握来着,但没想到那里翀跟疯了似的……”我解释说,“不过还好,我们都没受伤。”

“为什么你们母子有什么动作,总是让我最后一个知道呢。”萧珏冷着脸质问。

都怪毓儿,千交代万交代,我跟萧珏提起的时候,说的是我们带了钟离家的家奴做埋伏,带那些人却是后来才赶到的。我是担心,他们埋伏的不好,被歹人发现,就功亏一篑了,没想到这么一会儿,毓儿就莫名的都说出去了。

我暗暗瞪他。

毓儿自知说错了话,也低着头不再吭气。

“这母子之间的感应……唱月姑姑会知道里翀的事情吗?”钟离瑾在听过毓儿的话之后,也产生了怀疑,开始相信如果里翀出事,唱月姑姑是不可能感觉不到的。“如果唱月姑姑知道的话,她必定要伤心死了。”

“不,如果她知道的话,里翀没有死,她自然不会伤心。”我对此有不同的看法,毕竟我们没有找到里翀的尸体,找到的,也只是钟离延用来冒充里翀的那具尸体,有很大的可能,里翀根本就没事。

他和钟离延的关系特殊,钟离延不会让他死,否则也不会冒险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去乡下盗尸,还要当着我们的面演这么一出。

红玉去倒水,却突然赶了回来。

“夫人,钟离大人来了。”

钟离延来了。

来的倒是快。

“会不会是他知道我们去过乱葬岗确认里翀尸体,来问罪的?”毓儿说。

“不会。”我知道不会。

“那……难道是来找瑾的?”毓儿又试探着问。

“也不会。”我说。

“那是因为什么呀,既不是来问罪的,也不是来找瑾的,那这钟离大人……”毓儿实在猜不到了,钟离延的行为大大超出了他的估计。

“要不然,我先去见见他吧。”萧珏说,“你等下再过来,我先探探他是什么意思。”

“不必了。”我拉住萧珏,“且先让他等一会儿吧,消磨消磨他的脾气。”

萧珏一下子反应过来,面露久违的笑意。

“萧夫人……”钟离瑾比我们更想知道,钟离延在这个时候找过来是什么意思。

“你就放心吧,你看我娘那个样子,就知道她已经算准了钟离大人的目的。”毓儿的话,倒好像更同情钟离延似的。

我们在钟离家的时候,钟离延的人要把“里翀”的尸体扔出去,我们要确认里翀的死,但是钟离延却极力阻止。

可之后,他的人把尸体丢在了乱葬岗,就这么丢着。

虽然我一早知道,钟离瑾已经对尸体起疑,定会追踪尸体的去向。可是之后,我们在乡下那素娘丈夫的坟里并没有找到尸体,根据钟离瑾的线报,找到乱葬岗,确认尸体。前后未免太过顺利。

如果我是钟离延,我想要隐藏里翀的尸体,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人查不到。即使是丢在了乱葬岗,也不会在事情没有了结之前,就那么扔着,怎么也会派个人过去盯着,确认不会有人去查看。

但我们去了,而且没有任何阻拦,就确认了尸体并非里翀。

很显然,这也是钟离延安排好的。

每个人都自以为是聪明的,可却没有人想过,自己现下的行为,是否也在他人的算计下,算计好了你会做什么,怎么做,能不能让你做成也是他的目的。

而这钟离延……绝对知道素娘闹到了客店来,让我帮忙找尸体。钟离瑾的身份特殊,出入钟离家,难道钟离延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认为不太可能。

钟离瑾来了客店,求助于我,钟离延也是知道的。

把离开钟离家前后的线索联系起来,先是里翀的尸体,再来是素娘的求助,钟离瑾的到来……这三件事情无不是为了证明一个结论。那就是钟离延安排这一切的目的,有些事情不便在钟离家追查下去,但是当我离开了钟离家,反倒是自在了。

钟离延此事造访,必定也是为了这件事,那就和他耗一耗,也让他知道一下,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只在他一人的算计之内。

我和萧珏在房里下棋,我的棋艺不好,即便他几次让我,我也还是走到了绝路。

“你说说你,怎么下棋的时候就顾不上你平日的那些聪明了呢。”萧珏一边敛棋子,一边说道。还顾得上向一旁的毓儿问说,“钟离延还在外面吗?”

“还在。”毓儿刚刚去看过了,“娘,你真不见他吗?”

“再让他等等,来,你们俩下吧。”我起身让地方,下棋本身就是一个消磨耐性的活动,十二万分的不适合我这种急性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耐不住那消磨,很快就会露出马脚的。

“可是天都已经黑了,让人家这样等下去,总归是不太好吧。”

“既然是他有事求我,那么现在主动权是我,刘备请诸葛亮还得三顾茅庐呢,他想让我帮忙,总不能让他觉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吧。”我按着毓儿,把他按到了萧珏对面。

“你娘说是这么说,其实就是想让你替她,连着输了三局,她早就坐不住了。”萧珏竟也当着毓儿的面挖苦我,笑得很是让人生气。

我的这些心思,都让他说出来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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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话 钟离延的妥协

“萧夫人。”

钟离延生生等了大半天,竟然还耐得住性子。

“听说你要见我,有什么事就赶紧说。”我没好气的往旁边一坐。

“萧夫人……”钟离延羞于启齿,那些话自然不好说。

“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那我就回去了。”说着,我便要起身。

“等等!”钟离延绷不住了,拦住了我,“听闻萧夫人,已经查过了里翀的尸体,不知可有何看法?”

“钟离大人难道不想先解释一下,里翀的尸体,为什么会变成素娘丈夫的尸体吗?”

我知道他是有备而来的。

钟离延没有想到,我会打乱他问话的节奏,这令他安排好的对话就不得不缺失了很多自以为重要的内容。

“如果你能说服我,那么你所求之事,我便答应。”可如今,已经不是住在他钟离家的时候了。

“萧夫人,”钟离延的语气不怎客气,“不知萧夫人想要什么样的说服。”

我看向他,钟离延站在我面前,给我的感觉依旧是颐指气使,骄傲过人。他一袭重色衣衫,颇具威严,今日是有求于我,才难得露出一些收敛的姿态。

我轻叹口气,直接起身,便要往外走。

“萧夫人!”

钟离延大叫。

“既然钟离大人没有谈下去的诚意,我们也不必再浪费时间了。我查案只求真相,钟离大人所求之事,我办不到。”我说。

“……此事若只有萧夫人能办得到呢?”钟离延走过来,有意吊我胃口。

“钟离大人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几次三番的想要利用我,莫不是以为那些手段别人都不明白吗?”我轻笑,对他的行为表示极其不屑,这人看上去道貌岸然,其实心思狡猾的很,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准备要把一切都展示给我们。当然,钟离家是大家族,有秘密难免的,也不是所有的秘密都愿意让我们知道的。可是像钟离延这样,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们,甚至藏起线索意图掩盖真相的,实在令我忍无可忍。“钟离家的案子,恕我爱莫能助,并非这案子不好查,而是钟离家想要隐藏的秘密,见不得光。”

只此一句,钟离延的反应很大,比我预计的还要强烈。

“萧夫人难道不担心瑾的安危吗?且不说,令公子与瑾的交情甚好,瑾似乎也像极了萧夫人一直在找寻的一个人,不是吗?”

原来,这是钟离延的筹码。

他为何会知道……我在找寻的人,和钟离瑾意外的相像?

我身边有太多的人可能在太多的机缘下向任何人透漏这件事,而那所谓的任何人都可能是钟离延的人。他想要我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这就是他的筹码,让他觉得今日跟我的谈判有着莫大的把握。

“萧夫人应该知道,瑾是我大哥钟离南的养子。或许,也应该听瑾说股哟,他的生父……”钟离延一点一点在试探我的意思。

“他的确很像我过世的哥哥。”我把他的底牌摊开,“可即使很像,他也不是。如果这一点恰巧被什么人得知,又被什么人利用,那我霍汐……算什么?!”

他太小瞧我了。

自以为抓住这一点就能要挟我了吗?

“萧夫人是个爽快人,我很愿意和萧夫人说话。”钟离延尽管没有想到我会直接公开这件事,但也应对的恰到好处,若是旁人一定看不出来,他的底牌被我揭穿的同时,他所表现出来的慌张和意外。

“怎么?钟离大人难道以为,知道这一点线索之后,就能够要挟我了吗?这钟离瑾与我过世许久的兄长相似,看到他的时候,自然会想起与兄长在一起的日子。但是,钟离瑾并非我的兄长,我兄长即便亦正亦邪,但在大事上立场分明,不会拖泥带水。仅这一点,钟离瑾就做不到。”我向前一步,站在他面前,“钟离大人连我霍汐是什么人都没有搞清楚,就敢来跟我谈判,是该说你无知自大呢,还是天真可爱呢?”

他面上怒色可见。

“回去吧,你既然不是真的准备好了把钟离家的秘密公之于众,那就不需要我来查。我不会将一个不负责任的结果告诉大家说那就是真相。生者需要秘密,但逝者需要真相,钟离瑾一直在寻找他的生母,这对钟离大人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威胁呢?且不说其他人是否有二心,单就一个钟离瑾,恐怕钟离大人都快要应付不来了。”我很清楚,如果他不是走投无路,他不会回来求我的,钟离家的层层内幕眼看纸包不住火了,钟离延也应该清楚,在钟离家虎视眈眈的势力可不是一个两个。

而钟离瑾生母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让这一切彻底爆发的由头。

“好,我让你查。”

钟离延迫不得已,松口了。

我站定在那里,没有出声。

“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可以查,但是钟离家的秘密,不能有任何的泄露。一个字都不能!”

……

“这具白骨的主人,并不是钟离瑾的生母,虽然年岁、埋葬的时间和钟离瑾生母失踪的时间完全对的上,但这具白骨的主人,并不是死在钟离家的。”我说,“她到底是谁,为何会在死后,出现在钟离家?”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呢。”钟离延在经过昨晚的谈判之后,显然老实了许多,对我的戒备也放下了许多,可是他依旧否认知道这具白骨的内幕。“我只是知道……”

“她埋在这里,是你干的。”我从他的反应上不难看出,他也同样知道这具尸骨并不是钟离瑾的生母。

他表现的太平淡了,面对这具白骨的时候,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所以我猜测,他可能从很久之前就知道,这里埋了一具白骨。

“你说是要找地道,其实就是想要把这具白骨挖出来扰乱我的视线,对吗?”直到目前为止,这一切的进展也都还掌握在我的预计之中,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偏差。

“你怎么知道?”钟离延诧异,他认为这件事应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才对。“萧夫人为何确定这具尸体是我埋在这里的?”

“你的反应。”我说,“那天挖出这具尸体的时候,你的反应就让我觉得奇怪,正常人在看到挖出白骨以后,会很惊讶,本能的表现出抵触。但你没有惊讶,你只是很抵触去接受这件事罢了。那就说明,你其实早就知道这具白骨被埋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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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话 秋若

再加上他很笃定,没有人知道这具白骨的主人是谁,故意误导我们去认为这具白骨就是钟离瑾的生母。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应该是独自一人……

“如果我的推理没错,你的确不知道这具尸体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你认识她,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你发现她的尸体的时候,她的尸体应该已经呈现腐败的状态,甚至露出部分白骨,很恶心……”我故意在最后说了恶心这两个字,把他可能看到尸体的时候那种惊悚的状态描述出来。当然,这也是萧珏给我的提示,在尸体曾经被挖出来移动之后,她会是什么样子的。

可比起想到那时的恶心,眼前钟离延的反应是……挣扎。

他很不喜欢我用恶心来形容他发现尸体时的心情,浑身都在抗拒着回忆起当时发现尸体时的情景。

“她到底是谁。”我问。

“府里的一个婢人。”钟离延的解释很简单。

“真的?”我不信他的回答,他的回答给我的感觉就是在敷衍。

碍于我们之前谈好的条件,钟离延分神片刻才缓过来,静静的深呼吸了一番,说,“是我的婢人。”

“你的婢人?”这个答案,我趋向于相信。

“她是秋若,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而已。”对于这个突然遇害的女人,钟离延在解释他们的关系时,只是轻描淡写的带过一句而已。

“她和你什么关系?除了主仆,难道你们之间……”我能从钟离延的语气中发现他的情绪,被他克制得很好,却只有在提及那个名字的时候,才会有些压抑不住的愤怒。

我猜想他们之间,应该是有关系的。

“萧夫人,这不是重点。”钟离延强调说。

“你喜欢她,可是她突然失踪了,而且在她失踪之前可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所以对她的失踪,你并未追查结果。但是没想到,在一段时间之后,她的尸体出现在了这里!”我从他的反应里察觉到了线索,然后加上现场留下的痕迹证据,很轻易便将他和秋若的关系推理出来。

“……”钟离延想要否认,张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是什么事?”我问。“你和秋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为什么会离开。”

“……”钟离延的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他的拳头狠狠的握住,表情很痛苦。

看来是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秋若只是府里的婢人,她的身份低贱,我若是将她收做妾室,也会被人嘲笑。”钟离延说,“也许,是她觉得伤心难过了吧。”

这个解释,倒是不错,而且他的微表情告诉我,他没有说谎,却有隐瞒,这应该是真相的一部分,只是还有一部分被他隐藏起来了。“明知她身份低贱,你为什么招惹她?”

钟离延愣住。

“不是吗?”我反问,“你应该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任何一点的意外都不允许发生,这么说来的话,你每做一件事都会思虑再三。难道你在招惹她之前,不知道她只是府里的婢人,身份低贱吗?你不知道你和她在一起有暧昧的事情一旦声张出去,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吗?”

钟离延吞了吞口水,喉咙干涩也是心虚的一种表现。

但我这么问不是要他的答案,动感情和渣的这些事,过程和结果都是类似的,哪需要什么解释和借口啊。无非是喜欢了,然后又不喜欢了。

喜欢的时候,总是一时冲动不计后果,但是当喜欢的劲头慢慢退去之后,冷静下来,理智了,也就知道会造成什么代价。钟离延是嫡子,韩氏所生,韩氏的另一个儿子生下来就是智障,所以钟离家早晚有一天都要由钟离延来继承,他的婚姻是一种筹码,去交换一个让钟离家依附和联姻的筹码。在现下这个时候,人被彻底分作三六九等,婢人的身份是下下等,钟离延甚至可能因为和秋若的关系成为污点,成为整个钟离家的耻辱,那个时候他继承钟离家……

唉。

“如果当时尸体已经腐败,你如何确认她就是秋若呢?”我现在只想知道,作为唯一一个见证过尸体被丢弃在这里的人,钟离延当时到底看到了什么。

萧珏告诉我,那具白骨在经历转移的时候,尸体腐烂到应该已经难以辨认样貌的程度了,钟离延又是如何确认的呢。

“……所有的,都被装在一个罐子里。”钟离延怅然的提起发现尸体的经过,直到今日依旧心有余悸。“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一个……一个这么高的罐子,很臭……我以为,他们把杂物堆到了这个院子里来。就逐一翻找,结果一掀开上面的席子,秋若的尸体就……”

他用手比在膝盖上一点点的位置,形容当时他所见到的那个罐子的高度。

“手……我认得出秋若的手,那只手当时还没有烂完全,秋若的手腕内侧,有一颗痣……而且在罐子里,有秋若失踪的时候穿着的衣裳和佩饰,是我送她的……”

这么说来……凶手运送尸体,是把已经腐败不成整体样貌的尸体放在了一个罐子里,弄来这院子中的。

不管钟离延藏起来的另一部分原因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了,秋若原本是钟离延的婢人,二人相好。可是因为一些缘故,秋若和钟离延之间闹崩了,钟离延担心秋若会成为他的弱点,大吵一架之后,秋若离开了钟离家,然后消失了……不曾想等到钟离延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竟是以罐子里的一堆腐尸样貌出现。

“秋若如何能离开钟离家呢?她去过乡下吗?”我并没有怀疑秋若的死和钟离延有关,如果是这样,钟离延就不会告诉我有秋若这么个人的存在了。

而且更关键的一点是,秋若和钟离延的关系,是钟离延的弱点之一,他主动把秋若的事情暴露给我知道。是不是想要隐瞒另一部分他没有说的秘密呢?

“不知道。”秋若为何能离开钟离家,钟离延也不知道。可他在考虑之后,“秋若原本就是从乡下挑出来的,她是乡下家奴的孩子,条件不错,被送到钟离家做婢人。”

“那她的父母……”

“早就死了。”钟离延说,“她出事以后,她的尸体被不知道什么人送到这里,我以为这是给我的警告,很害怕,就把她埋了。后来怎么想都觉得奇怪,我就派人去乡下打听……这才知道,秋若的父母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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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话 谁害死了她

秋若的父母死了……

一个乡下选来府中做事的丫头,如果她乡下的父母早就不在了,那她回去乡下,似乎就更没有意义了。

“那她的父母,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倒没什么问题,秋若的父母,都是乡下的粗奴,做些耕种的事情。在秋若入府之前,就已经先后病死了,府里的管事,自然是看中这一点,才放心让秋茹入府做杂役的。后来因她做事谨慎,就调来我身边做婢人。”钟离延回说。

父母在她入府前就病死了啊……这样说来,秋若的身份似乎找不出破绽。

“萧夫人。”钟离延说,“萧夫人现在可以告知,秋若到底是怎么死的了吗?”

“……”我看得出来,他到现在都还是很关心这件事,不管他和秋若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那个爱过的女子突然间死得蹊跷,他恐怕是很难放下了。但我要如何告诉他,我的这一切推理呢?“你当真想知道?”

“正是。”钟离延没有犹豫。

“那……之前关于我们检查了那具白骨之后的结论,多少你应该也听钟离瑾说起过了吧。”死后虐尸的事情,钟离瑾尚有那样强烈的反应,更何况是这位钟离大人了。

我素来做坏人做惯了,但是要当着人家至亲的面告诉人家,你最在乎的这个人是怎么怎么死的,死后又遭受了什么,还是于心不忍。

钟离延的眉头压得很低,他把情绪把控的很好。“是。”

“那你应该知道,她的颈骨折断是致死原因,也就是说,凶手是把她掐死的,力气之大折断了颈骨。而且……在她死后,还遭受了虐待,凶手用利器在她的尸体上反复刺入……”我在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很在意钟离延的反应的,看到他的神态有所变化,止住了回答。

“她,是在钟离家遇害的吗?”

钟离延这样问我,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可能杀死秋若的人,就在钟离家他能想到有几个。

“不确定,可我更加倾向于相信,她不是在钟离家遇害的。”虽然很想知道,他到底在怀疑谁,但我不能作伪证,“我们在她的衣服碎片上,找到了一些荆齿草的草籽,说明她曾经在一个长着荆齿草的地方被埋过。而之后……”

“之后她被凶手挪到了钟离家,搬到了这个院子里,放在罐子中,直到我嗅到臭味,找到她……因为害怕,把她又埋在了墙角处。”钟离延还算理智,接着我的话,把秋若被害死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可说完这些,他眼底充斥着血丝,看来离崩溃不远了。

我点头,承认了他的话。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秋若被弃尸的过程。

“半年。”钟离延说。

“什么?”我很诧异,他突然说半年,到底是什么意思。

“秋若一共失踪了半年。”钟离延偏过头解释说,“我和她争执之后,她就失踪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但也让人在府里找过了,她不在府里,所以我以为,她应该是偷偷溜走了。从那之后,她一共失踪了半年,我在罐子里发现她的尸体,恰好是半年后。”

“半年……”我嘀咕着,“那你可还记得,你当时见到的那个罐子,是不是钟离家的东西?”

“应该是吧。这有什么关系?”钟离延不明白。

“当然有关系了,你再好好回忆一下,当时秋若的尸体已经腐烂,正常情况下,没有人能带着那一堆……尸体肆意进入钟离家。所以尸体,很有可能是被装在罐子里之后,才送来钟离家的。而凶手将她二次丢弃,肯定不会特意又回到钟离家拿走一个罐子,所以当时装着尸体的罐子,有可能是凶手就手从附近取来的。”如果能够证实那个罐子的出处,自然可以找到当初埋尸的范围。

钟离延确实仔细回忆过了,可他还是摇头,神色焦灼,“记不得了,当时太紧张了,在发现罐子里是秋若的尸体以后,根本顾不上罐子是不是钟离家的,就……”

看样子,是真话。

不过也能想到,对钟离延来说,在钟离家发现的东西,自然毫无疑问是钟离家的。而且从他刚刚问我的话里来推测,他一早就认定,钟离家的人害死了秋若,然后用秋若的尸体威胁他,他那时候一定吓傻了,急着把尸体埋在了角落里,光是看到尸体的样子就几乎崩溃,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留意罐子……

“可是,我们在发现白骨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那个罐子。”我想到一点,“当时那个罐子,没有和尸体一起埋下去是吗?”

“没错……那个罐子,太容易被发现,我把罐子里的尸体埋起来之后,就在罐子里装了许多的石头,然后依照原来的样子堆在那里,盖上席子。可是,等我冷静下来之后,再想去确认,那罐子已经不见了。”钟离延到这里,记得还算是清楚的。

不见了……

这也太奇怪了。

什么人能够把一个罐子运到钟离家,然后又运走呢?

“秋若有没有什么仇家,或是你能想到要害她的人。”

“没有。”钟离延很确定。“秋若的性格很好,而且做事很小心,她不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你确定没有?”我不信,“刚才你还问过我,是不是钟离家的人害死了她。我在想,或许你原本就在怀疑谁,是吗?”

钟离延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大人。”偏巧在这个时候,钟离家的家奴赶来禀报,“大人,素娘又来闹了。说是什么,这一次如果不把她丈夫的尸体交出来,她就要吊死在门口,让所有人都知道。”

“胡闹!”钟离延勃然大怒。

或者,他一直在等待这么一个机会,可以堂而皇之地发泄他心内的恼怒。

“让人去把她赶走!”

“等等。”我叫住他,“素娘丈夫的尸体被盗,原就和钟离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现在强制派人将她赶走,反倒显得心虚。在城内声张开来,对钟离家的影响也不小。”

“萧夫人……”

“素娘不是想要一个答案吗?我们给她就是了。”我正想着去会会这素娘,没想到她自己又闹上门了。

也正好,免得我再借题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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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话 素娘丈夫的死

“萧夫人……”素娘见到我,一愣,然后立刻就扑上来了,大哭大闹,充分地发挥了一个女人在无理取闹的时候所有的疯狂,“萧夫人!冤枉,冤枉啊!萧夫人!您要替民妇做主啊……”

我生平最怕两件事,一是冒险之后见到萧珏,二就是妇人无理取闹时的疯狂。

幸有毓儿拦开了素娘,我才松了口气。“素娘,这里是钟离家,你当着钟离大人的面,请我做主,似乎说不过去吧。”

“萧夫人,民妇的丈夫死得冤啊!如今竟有发生尸体被盗的事情,这让民妇以后如何在村子里面对其他人啊!萧夫人……您要替民妇做主啊!”

我无奈,看向钟离延,“钟离大人有何看法。”

钟离延的脸色当然不好看,素娘丈夫的尸体被盗,我和他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萧夫人,既然这妇人求的是你,便请你说说,如何是好。”

“好吧。”我说,“既然钟离大人也这么说的话,那不如随我一同去乡下走一趟,这妇人讨要公道,我们就给她一个公道。如何?”

……

“娘……你是不是疯了。”毓儿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站着强压怒火的钟离延,“我们都知道,素娘丈夫的尸体,是钟离大人派人盗走了。钟离大人那么说,无非是让你找个台阶下,你倒好,真的应了。你就不怕钟离大人派人在这儿把我们都杀了灭口?”

“不会的。”我说着,还在地上仔细寻找着痕迹,随手将毓儿推开。

“夫人,您究竟在找什么呀?”红玉问。

我们跟着素娘来到村子外,在素娘指认的,她丈夫被雷劈死的地方寻找线索。可这里就是一片空旷的空地,什么都没有,红玉不知道我究竟在找什么。

“毓儿,”我叫来毓儿,回身看到钟离延远远站在一旁,素娘也站一边,但样子拘谨,似乎很不舒服。“你等下找个机会,偷偷告诉钟离延,素娘的丈夫,死有蹊跷。”

“什么意思?死有蹊跷……娘,你是说,素娘的丈夫不是被雷劈死的?难道,是被人害死的?”毓儿立刻反应过来,“可是他只是乡下一个做事的家奴而已,没钱没势,谁会害死他呢?”

“怎么不会,那不就站着一个和他有关系的人吗。”我说。

“素娘?”毓儿看了看,问说,“娘,你是说,素娘害死了她的丈夫?”

“夫人,这不大可能吧。素娘的丈夫不是被雷劈死的吗?除非这素娘有能够呼风唤雨的本事,否则如何用雷劈死她的丈夫呢。”红玉问。

“想要让雷劈死一个人,不见得非得呼风唤雨,这世上有许多的法子,能够借着我们都以为不可能的原因去害人,不过是一种障眼法罢了。”我说,“你们再仔细找找,素娘说她就是在这里发现她丈夫被雷劈死的,你们看看,附近有没有留下痕迹。”

我们分头在这片空地上继续寻找。

“萧夫人。”钟离延忍不住了,他可不愿意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你究竟在找什么?不如吩咐其他人,让他们跟你一起找。”

“不必,这就好。”我说,让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过来凑热闹,可能就算有线索都被破坏了。就像上次在井边救人一样……

“娘,”毓儿直起身来,“已经反反复复找了好几遍,但是这里什么线索都没有。”

我揉着酸疼的腰,看向红玉。

红玉也为难,一无所获。

“萧夫人!”钟离延说,“这里一片空地,视野开阔,一眼看过去便能看到全部了,什么都没有,你要找什么。”

“没错,什么都没有。”我回到素娘面前。

“是啊……什么都没有……民妇的丈夫就是被雷劈死的,又不是被人害死的,萧夫人到底要找什么呀。”素娘还在挣扎。

“没什么。”我转身,“钟离大人,先把人都带到村子里吧,我想找几个人来问话,可以吗?”

钟离延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将信将疑的答应了。

回到村子里之后,素娘被单独关在了一处。我找来那日与她一同进城去闹的一个人审问,问他尸体到底是从哪儿运回村子的。

一开始,他死咬不放,说是就是那片空地带回去的。

可我不信,我告诉他,我们刚才当着钟离大人和素娘的面,反复把那片空地查了又查,但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如果是被雷劈死的,那么附近理应留下被雷击时的痕迹才对,那片空地却十分干净。

我问他为什么要害死素娘的丈夫。

他辩解说自己不知道。为自证清白,才吐露事实。他所知道的也不多,但是却听说有人看见素娘的丈夫是被从后山拖回去的。

“既然你并不知道素娘的丈夫是在何处被发现的,为何口口声声的指证,我们先前调查的那片空地,就是素娘的丈夫被雷劈死的地方?”

他吓傻了,当着我的面,跪倒在地,又是磕头又是认错,急着又去跪一旁听审的钟离延,说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小人也是听素娘说的呀,她男人被雷劈死,谁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劈死的,村子里的人去看的时候,她已经把她男人的尸体拖回去了。”

“是她一个人把她丈夫的尸体拖回去的?”

“是啊。”他还害怕钟离延,才不得不说了实话,“没有人帮她,谁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这件事的,但是村头小五子无意间看到了,她是从后山把尸体拖回去的。我们看到尸体是被雷劈死的,想着也无所谓前山后山的了,也许她是记错了呢……”

后山……尸体是被素娘一个人拖回去的。

如果不是村头的小五子恰好看到,应该都会相信素娘所说,她的丈夫是在那片空地被雷劈死的。

“人即便是在后山被雷劈死的,那也是被雷劈死的,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有那么重要吗?”钟离延不解。

“当然重要了。一个人生前留下的所有线索,核实了全部过程的真实性,才能还原他在死前经历了什么,任何一个环节的疏漏,都可能放过一个精心策划了一切的凶手。”我不相信素娘丈夫是无缘无故被雷击中,导致身亡的。

单就从素娘那时候的反应来看,也有很多的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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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话 婆媳关系

我们在后山,果然找到了素娘丈夫被雷击身亡的地方,一棵树上留着被刀砍过的痕迹。和我判断的一样,素娘的丈夫应当是在砍树的时候,被雷击中。并非是雷击在树上,而是挥动的砍柴刀成了引“雷”上身的导火索。

再审素娘。

起初她还在叫冤,但是当种种的证据都摆在她面前的时候,素娘渐渐不说话了。

“你闹到城里的时候,我确实怀疑过,你与你丈夫感情深厚,他不幸遇难尸体丢失,你就算宁死也要找到他的尸身。但是后来,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就算你和你丈夫感情再恩爱,可是为了要回尸身,竟敢闹到钟离家门前去,也太说不过去了……你就不怕因此得罪了钟离大人,惹怒了钟离家,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吗?除非,这尸体上藏着什么秘密,是远比得罪钟离家更可怕的,会为你招来祸端的。”我说,“我们意外找到了你丈夫的尸体,勘验尸体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指焦黑,显然是雷击所致。但为何焦黑的并不是脸面和身体,而是相对于隐蔽的手指呢?素娘,你说你丈夫是在村口那片空地被雷击身亡的,你知道我刚才在找什么吗?”

“……”

“那里没有痕迹,没有任何能证明一个人在那片空地上被雷劈死的痕迹。但是这种痕迹,却按照村子里其他人提供的线索,在后山找到了。而且,有证人亲眼看到,那个雨夜,你独自一个人把你丈夫的尸体从后山拖了回来。为什么?”我问,“为什么你不找人帮忙呢?你一个妇人,如何拖动一个大男人,当时一定很费力气吧。你进城向钟离家讨要说法的时候,也带着不少的人,看来你在这个村子里和其他人相处的不错,那为何你丈夫遇难,你没有找同村年轻力壮的人帮忙把你丈夫的尸体抬回来呢?”

“民妇……”

“因为你不敢。你不敢让他们知道,你丈夫是在何处遇难的,你不敢让他们知道的是,你丈夫究竟因何而死!”

“萧夫人!”素娘吓坏了,“萧夫人明察,民妇的丈夫确实是被雷劈死的,这是真的呀……”

“没错,你丈夫确实是遭受雷击被劈死的。但是,他为何会遭受雷击呢?”我质问。

“……民妇,民妇不知……民妇一个乡下的妇人,怎会知道什么……民妇的丈夫,就是被雷劈死的,难道萧夫人还能冤枉民妇,说是民妇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吗?!”

这素娘也算是有些胆子,竟还敢与我对质。

“如果不是你,他为何雷雨天去到后山砍树呢?”我问,“虽然我也不信你有本事呼风唤雨,借着雷电害死你丈夫。但是他砍树的那把刀……你当真不知?”

“……”

“素娘,每到雷雨季,就会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以为,你从别处听闻并不稀奇。但是借着这样的惨剧害死你的丈夫……”

“我早就想让他死了。”她说。

坐在一旁听审的钟离延,顿时一愣。

“那个人……他活着,我就活不了……”素娘恨恨的说,“你说的没错,我是从别处听来的,邻村一男人就是在雷雨天砍树被劈死的。”

从别人的惨剧上,得到自己的杀人手法,我不知道该说她愚蠢,还是称赞她的聪明。

素娘无意间听人说起邻村一男人在雷雨天砍树,那砍树的刀就不知怎的引了雷电,活活把人给劈死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素娘就把这些话记下了。每年的雷雨季都会发生一些意外,这时候的人对于雷雨天意外的预防没有丝毫概念,他们把雷击当做报应,认为这是上天的一种惩罚。加上雷击多发生在空地,素娘想害死她丈夫,借口在雷雨天让她丈夫去后山砍一些树枝回来当柴,那个无知的男人竟生生送了命,素娘不想要被怀疑,一个人把他丈夫的尸体从后山拖回来,说是在前面空地上被雷劈死的。

她没有想到的是,却有人看到了她拖尸体回来的那一幕。

“你为何要害死你丈夫?”我问,“你们夫妻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明了,非要用这样的方式,害他的性命。”

“他知道了……”素娘说,“他都知道了,他知道是我害死了家婆……我看得出来,他已经都知道是我做的了。如果我不杀了他,他就要杀了我……”

居然,是这样的原因……

案情至此,已经梳理清楚了。素娘害死了她丈夫,尸体丢失之后,唯恐再有意外,所以讨上门去,要个公道。却不想因此引起了我的怀疑。

“钟离大人,既然案情已经清楚了,这素娘是你钟离家的家奴,要打要罚,还得听凭你的处置。”我可以料想到这妇人后半生的命运。

可悲,可叹,但也可恨。

杀了自己的婆婆,却不想被自己的丈夫发现,为了自保,她以这样的方式害死自己的丈夫,实在令人无法原谅。

总归是钟离家的人,还是要钟离延拿决定的。

……

“素娘和她丈夫之间的关系如何?”案子水落石出,我和村子里那位六叔闲聊,说起这素娘的事情。

“素娘原本,也是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刚嫁给她丈夫的时候,人也特别善良,谁能想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六叔对于素娘的变化很是感慨,他没想到短短几年间,素娘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杀了她的婆婆,又杀了她的丈夫。“这素娘夫妻俩,原本过得也是挺好的,她丈夫是个老实人,特别憨厚,为人呢,也肯吃亏,在这村子里呀,没有人会说他们夫妻怎么样的。可后来,素娘她婆婆就病了,病了之后,也不知怎么的,就看着素娘怎么都不顺眼,处处都找素娘的麻烦,还说自己之所以病,就是因为素娘克他们家了,说是素娘是个妖精,要害他们家……成天呀,就是找素娘的麻烦。”

“这么说来,他们夫妻原本关系不错,是因为她婆婆的关系,所以闹得僵了?”

“可以这么说吧,她婆婆天天在夫妻俩之间说素娘不好,她丈夫听了,心里也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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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话 唱月

又是因为婆媳关系……

很多的婚姻不幸,都是因为这一个原因造成的。

素娘原本善良,她的丈夫原本憨厚,在村子里过得也算踏实,原本和和美美的生活。却因为她家婆突发病症的关系走到了尽头,迷信的婆婆,把自己大病的原因归于儿媳,认为是素娘的原因,克了她,导致她大病不起。

她无缘无故怨恨着素娘,在素娘夫妻间不断挑唆,导致夫妻俩的关系逐渐恶化,渐渐的,素娘的丈夫对待她也不像之前那样了,素娘无端受委屈,又不断遭受婆婆的虐待,病倒的婆婆一直辱骂她为难她,让她的身体和心理都受尽了折磨,慢慢的发生了改变。

素娘狠下心来,最终趁着丈夫不在,毒死了婆婆。

她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婆婆本就病重,即使毒发,也会被认为是病发所致。了结了婆婆的事情以后,她和她丈夫就可以回到原本那种平静的生活了。

但……做了坏事的人,心里埋下了见不得光的一面。素娘并未在婆婆死后和丈夫的关系有所缓和,反而还日渐多疑。素娘的丈夫虽然憨厚,但也不傻,他无意间发现自己的母亲死有蹊跷,只是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什么,便一直不说,暗中试探,又试图找出证据能够证明是素娘害了他的母亲。他的试探,被素娘发现……素娘知道,她的丈夫已经在怀疑是她杀死了婆婆,这件事一旦暴露,那么她的下场一定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素娘听说邻村死了一个男人,是在雷雨天砍柴死的。这个事情成为她的启发,她开始盘算着如何让丈夫闭嘴,让她害死家婆的事情永远的成为一个谜。

那个雨夜,家里没有柴火了,她怂恿丈夫上山打柴,其实就是为了赌一把。

她迫切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无声无息的死了,彻底的终结自己错付一生的悲剧。

一阵阵惊雷,如同她所希望的一样,那个男人在挥起砍柴刀的时候,果然引了雷电,倒在地上,彻底不治。她跟在丈夫的身后,躲在远处看着他倒下,等了好一会儿,才敢上前,看他一动不动,确认他死了,把他的尸体拖回家中……

也就是在这个,被村口的小五子看到了……

“素娘啊,也是挺可怜的。”六叔说,“她那个婆婆,出了名的刁钻,素娘遇上她,算是倒了霉了。”

“可即使如此,也犯不上杀人啊。”我同情素娘,她被现实生活逼疯了,用同样疯狂的方式发泄她的愤怒,报复那些伤害她的人,但是,错就是错了。

“萧夫人,你也是个女人……应当知道,素娘要是不动手,早晚就会死在他们母子手中啊,除了这……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六叔语重心长的说。

我想要说些什么,但那些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没错,除了杀人,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啊。

素娘一家本就是钟离家乡下的家奴,做着最苦的差事,谋一点点的生存罢了。

他们的存在,对于钟离家来说可有可无。

素娘又是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家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女人在这个世道里没有任何价值。母系社会的变化,彻底改变了女人在社会中的地位,像是素娘这样的情况,又岂是一个两个……她们能怎样反抗呢?如何对待命运的不公?没办法……告状无门,谁能做主?

素娘奋起反抗,杀了她的婆婆和丈夫,但同样也难以逃过她应该承担的罪责。

这是她无法选择的。

我同情她,也同情这个封建社会里所有可怜无助的女人。

社会不进步,不愿意承认女人在社会中的价值和意义,那么就永远无法改变她们的命运。我开始怀念,我所记得的那个世界了……起码在那个世界里,不幸的婚姻可以以离婚收场,不至于搭上一个女人的一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的结局。

更不至于,有这样的悲剧不断的发生……

“素娘……可惜了。”我说。

“早些年间,钟离大人经常往来村子的时候,村子里的人还在说呢,说钟离大人也许能给素娘做主,素娘遇上了那样的婆婆,若是钟离大人愿意帮助的话,去说说她那婆婆,也许能让她收敛一些。可是……您也知道,钟离大人哪会轻易见我们这些人啊。”六叔说得很无奈。

“钟离延经常往来这里吗?在素娘的婆婆病重以后,还是会经常来吗?”

我很诧异,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知道钟离延会经常来钟离家的乡下,不过,那应该是钟离瑾回到钟离家之前的事情了吧。难道钟离瑾回到钟离家之后,钟离延还是经常会来到这里吗?

“是啊,钟离大人经常来的。不过,也只是来见见村长的,哪有时间见我们这些下人啊,之前我们也拖合山村长向钟离大人提起过,希望钟离大人能帮帮素娘。但是……”

六叔没有说下去,但也听得出来结局。

钟离延往来乡下,原本就不希望有人知道,或者做出什么事情引人注意的,他们就算想要帮助素娘,请钟离延出面,钟离延也一定不会答应的。

即使六叔不说,我也猜得到,钟离延一定是拒绝了。

毫无疑问。

“那他……钟离延来到这里,只是见合山村长吗?”我问。

“偶尔,也会见见唱月吧。”六叔说,“唱月毕竟是公子瑾的亲人。”

“亲人?”我一惊,唱月姑姑和钟离瑾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吗?钟离瑾之前可没有向我提起过一个字啊,莫非,这也是隐藏起来的秘密?

“是啊,亲人……哦,也是,公子瑾是钟离家的公子了,这么说也不对,不是亲人,但也和亲人差不多。公子瑾住在这里的时候,全是唱月在帮忙照顾的,所以他和唱月一家的关系特别亲近,后来回到钟离家以后,他的身份自然就不方便了。我想,他不方便出面,来探望唱月的话,他和钟离大人的关系要好,请钟离大人出面来探望唱月,这也说得过去吧,您说呢。”

六叔的解释,我能够接受。

但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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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话 对峙

“那您,有没有见过钟离大人和里翀见面呢?”我问。

六叔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再不像刚才那样随意,仿佛突然之间充满了警惕一样,先是脸色一僵,然后又故意缓和了神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呢,里翀是唱月的儿子,钟离大人去探望唱月,自然也是见过里翀的。”

“那钟离大人有没有私下探望过里翀呢?背着唱月,钟离大人和里翀私下见面。”我认定钟离延和里翀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唱月曾经抚养钟离瑾,钟离延多次探望钟离瑾的时候和唱月熟悉,那自然和里翀也熟悉了,如果是借着这样的机会,钟离延将里翀培养成自己的人,让里翀在钟离家之外替他做事,应该也是可能的。

“私下……您都说私下了,那小人怎么会见到呢?”六叔的样子告诉我,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可是却故意和我打哈哈,他不敢说,也不想说。

“那……”

“萧夫人,原来你在这儿。”

我的话没有说完,钟离延就来了,出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对话。

我看到六叔向钟离延匆匆行过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钟离大人可是来寻我的?”我心想,他出现的未免也太巧合了,难道发觉我不见了的时候,他就想到我可能在村子里私下寻找线索,故而赶来打断的吗。

“否则呢?”钟离延话里有话。“萧夫人刚刚还在审素娘,我一个没注意,萧夫人竟然跑到这里来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遇上了坏人,那让我如何向萧大人请罪啊。”

“我冒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家夫君从来不多心,我与他向来是分工合作,我查线索,他验尸体,若哪日我霍汐不幸要被我家夫君验了,钟离大人,我家夫君也是不会轻易放过凶手的呀。”

他的这些话对我来说一点威胁都没有,我和萧珏之间的关系,怎是这些俗人能够理解的。他提起萧珏,无不是为了让我有所忌惮,却不知,我很有信心,萧珏会永远站在我这边。我的夫君和这些骄傲自大的男人可不一样。

钟离延听罢,笑了,“萧夫人还真是……和别的女子不同。如果不是萧大人,恐怕也没有人能够受得了萧夫人的脾气。”

这话……似乎是在说,如果没有萧珏我就嫁不出去了似的。

“钟离家的麻烦都已经自顾不暇了,钟离大人还有闲心来替我担忧。”我索性怼了回去,就见钟离延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萧夫人,这素娘……”钟离延收起方才的冷言嘲笑,说回到素娘的事情上,“如何处理萧夫人可有什么提议吗?”

我轻叹,“素娘说到底,是你钟离家的人,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今真相大白,如何处置还是得钟离大人做主。同为女子,我同情她的遭遇,却不能理解她的作法,感慨这世间对于女子的不公,却也无能为力。以霍汐一人之力,救一个,救两个,却救不了所有的人,最终还是会不断有悲剧发生。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我家夫君一般开明,这件事,我能做的只到这里,多一分越矩,还请钟离大人见谅。”

同情并不是纵容,如果纵容了素娘这一次,那么日后,便有更多的伤害因此发生。那不是扭转男尊女卑这个境况的方式,反而还会逼出更多的极端,即使这一切再残酷,这世上也终有如萧珏一般的人,时代的变迁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够改变的,在此之前,不枉害他人是唯一的准则。

独善其身,也是唯一能够做的。如果每个人都尊重自己,尊重他人,那么不需要有任何条件去约束他人,这个世间依旧美好。而现实的情况是,每个人都希望有无数的法则去约束他人,却从不考虑自己做起,这个认知无法改变,这个环境就无法改变。

泱泱中华几千年的历史,多少人的努力才终于达成男女平等的和谐社会,若是由得我一句话就逆转了这些人一生付出的努力……那也太荒唐了。

“萧夫人可曾听闻,那素娘的事情?”钟离延问这一句的时候,下意识看向六叔去了的方向。

“方才听六叔说了。”我说。

“若萧夫人是素娘的话,我很想知道,萧夫人会怎么做。”钟离延问。

“若?没有这个若。”我轻笑,对他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我不是素娘,萧珏也不是素娘的丈夫,否则从一开始,这就不是最好的一段姻缘。不管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是因为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才会引来悲剧,但这个也是相互的,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就要把对方也放在同等的位置上。很多人不明白,所以才走到了这一步的悲剧上……钟离大人刚才有一句话说得对,我和这些女人不一样,我没办法像她们一样,把自己放在一个低到尘埃里的位置。这是生来环境所致,是一个人认知上的不同,所以,决定了以后的命运,和自己的位置。”

我从不相信有如果。

如果……这个词,本身就是没什么意义的词,除了在假设案件发展的时候,其余的时间,我不会去想如果自己怎么选会有怎么样不同的命运。目前的命运,每一个选择都是我绝不后悔的,所以走到了这一步,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命运。

钟离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眼里有一种阴郁,浓到散不开,在那阴郁的背后……像是一段不为人知的痛苦过往。

“萧夫人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钟离延说。

听得出来,他在怀疑我刚才和六叔说了什么。

“那我问,钟离大人会如实相告吗?”我说。

钟离延抬起头来,眼中的阴郁已经驱散了。

“你和里翀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怔住,没有说话。

“你和里翀,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你和他很熟悉,你也相信他不会害你,但是对里翀而言,却有要杀了你的心思。你即使明知他要害你,还是尽了全力帮助他逃跑,里翀在钟离家几件案子里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你的三位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你杀了她们,还是里翀杀了她们。”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更加尖锐。

即使我明知钟离延不会回答。

既然他想知道我在怀疑什么,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他,直到现在,我依旧在怀疑他,从没有放弃。

“里翀……和你在查的案子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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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话 遇害的过程

没有关系……

我死死盯着他的反应,试图找出破绽。如果说埋伏在钟离家的里翀和整件案子没有关系,我肯定不信,可是钟离延说得信誓旦旦,仿佛他能够确定……

但是,这一次我失算了,我看不出来钟离延隐瞒了什么。

“当真?”

“里翀只是和我有关系,但是他和钟离家的事情无关,方才素娘杀夫的案子上,萧夫人让我领教了你的厉害之处,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在里翀身上是浪费时间,他不是你要找的凶手。”钟离延字字严谨。

“那也要看,钟离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秋若死后被转移到钟离家,你的三位夫人之死,钟离孚中毒险些致死,钟离月失踪,诺儿被推下井,钟离南在院子里遭遇殴打……你敢说,所有的事情和里翀都没有关系吗?”我现在反倒是越来越怀疑,“里翀不过是乡下的苦力,唱月的儿子,而你……钟离家的主人,我原以为你和里翀之间的关系,会是主仆,最不济是你养在钟离家外面的家奴,替你做些不能告人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你对里翀的拥护超过了我的预计,这太不可思议了。”

“里翀和我的关系,等到事情结束,我自然会告诉你。”

……

我深呼吸,调整自己心跳的频率,让起伏不定的心情渐渐平稳下来。站在村口的平地上,我能够清楚看到村子里。

但也就是在这里,我试图把关于秋若遇害的整个过程完整分析出来。

秋若原本就生活在乡下,她的父母也是钟离家乡下的家奴苦力,住在这村子里,一辈子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为了换取每一天所需要的吃食而拼命工作。繁重的农活,让他们的身体消耗了太多,以至于不幸落了一身病,渐渐的,病得越来越重……

秋若是他们的女儿,也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她懂事、乖巧,样貌姣好,做事细心,父母死后,她被钟离家的管事挑中,去了钟离家做事,起初是做一些粗活,然后,她被钟离延注意到,钟离延将她调到了自己的身边做事。朝夕相处,生出情愫,可秋若的身份卑贱,她不仅是钟离家的婢人,连她已经过世的父母都是钟离家的家奴,还是乡下做事做下等的苦力……在这个社会里,对于出身要求很多,经过夏朝、商朝,封建社会在周时期虽然逐渐演变形成后世较多了解的较早封建文化时期,对于身份,十分在意。

钟离延是钟离家嫡子,也是钟离家子嗣中显得最为正常、健康的一个,他日后继承钟离家,成为钟离大人,毫无疑问。他的妻子也必定是出身于其他世家名门之后的嫡女、宗女,而秋若,连成为他妾室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在娶妻之前,被人知道他和府里的婢人秋若关系非同一般,传扬出去对于钟离延或者钟离家都极其影响。钟离延喜欢秋若,男人对于初恋投入的感情,往往是一生之中印象最深刻的,从对于感情的懵懂,到对现实的考量,这是一个男人从男孩成长过来的阶段。而钟离延的这个阶段,最应该感谢的当然是秋若了。

秋若陪伴在钟离延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的生活,加上秋若的样貌,她是那个时候陪在钟离延身边唯一能够让他亲近的女性,相处久了,自然会有感情。而对于秋若来说,她的父母早逝,很小就被送到钟离家做事,她的性格谨慎,或许正是因为她的出身,而钟离延……是钟离家的嫡子,是钟离家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人,这样的人在身边,付出的关心多了,会将那些关心慢慢变成感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不管他们之间究竟如何开始,但确实是因为朝夕相处,这份情意随着长时间的陪伴一点点升温,最终……直至煎熬。不管是钟离延还是秋若,他们都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否则结果很明显,秋若一定会被活活打死,而钟离延会在继任钟离家主人的位置之前,就成为满城的笑柄……

会是钟离延吗……

会是钟离延先向秋若提出要分开吗?结束这一段不可告人的关系?

钟离延……

还是秋若呢?秋若因为害怕自己会被打死,或者是影响钟离延,所以忍痛提出分开,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

会是谁呢……

可不管是谁,这段感情留给他们二人的创伤却是很大的。

在分开之后,秋若却离开了钟离家,然后……回到了村子里。

我一直想不通,以秋若的身份来说,她怎么可能在钟离家肆意出入呢?即使她是钟离延身边伺候的婢人,可她依旧是钟离家身份最下等的家奴,怎么可能在没有任何人的授意和安排下,就离开了钟离家,回到村子里呢?

再有,秋若回到村子里之后,没有人知道,秋若就死了。

我推测,秋若在回到村子的时候,就立刻遇害了,然后她的尸体被埋在了这个村子的某一处,一直埋着……直到钟离延所说的半年之后,秋若那具腐烂严重的尸体,被装在一个罐子里,送到了钟离家……

半年……是夏天!?

没错,应该是夏天。秋若在秋冬遇害,尸体被埋下,气温的差距,导致她的尸体当时变化并没有太快形成白骨,所以在转移尸体的时候,也只是腐坏大半,但钟离延依旧可以从秋若尸体的手腕上辨认出胎记,因此认出秋若的尸体。而夏天,尸体会散发出强烈的味道,埋在村子里,当白天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需要出去做事,凶手也难免要离开,如果在这个时候被人发现他家附近的味道之后,找到尸体,他就要暴露了。

因此,他要转移尸体。

只是,当他把尸体挖出来的时候,发现尸体已经腐败大半,恶臭难闻,而且……不得已,他急着要移尸,所以只能就手从附近找来了一个罐子,将尸体装在罐子里。然后,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竟然顺理成章的把装着尸体的罐子送到了钟离家,放在那个院子里,那个院子,关着钟离月和曹氏,平时很少有人特意过去探望,凶手用一张席子盖着。可他没想到,钟离延会去探望钟离月,并且闻到了恶臭的味道,寻着味道又找到了尸体,因而,尸体暴露。

可钟离延心虚,他没有声张,而是悄悄的把尸体埋在了院墙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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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话 秋若死亡之谜

直到二十几年后,钟离延借着寻找密道的借口,在院中大肆开挖,将秋若的尸骨暴露。才让当年莫名失踪的秋若,再一次出现在这众人面前。

如果说在乡下杀了人能够有机会将尸体送到钟离家的,我确实会联想到里翀,里翀有充分的能力这么做,但是钟离延却信誓旦旦的保证和里翀无关,我该相信他吗?钟离延在我这里的可信度并不高,但是他为里翀担保的时候,却少有的让我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可即使如此,里翀也有可能瞒着钟离延杀害了秋若,钟离延并不知道,所以他的保证……未必是完全可信的。

但除了钟离延向我信誓旦旦保证里翀和命案无关的这个线索外,更让我在意的是,钟离延为何能够对里翀有如此的信任。而且里翀,曾经还想要杀他。

“你到底是不是被里翀杀死的。”

我说。

仿佛在这一刻,当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下来,秋若就站在我身边,和我一样,望向那个诡谲的村子。她在这个村子里留下了更多的感情,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后来,死在这里,曾一度被埋在这里。

可是我的问题,她回答不了,也只是茫然的望着村子,又茫然的望着我。

“你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就能够离开钟离家,你和钟离延吵架,自然与我能想到的争吵不同,你相信自己是下人,而他是钟离家未来的主人,所以你们之间的争吵,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倒向了钟离延。你被抛弃了,对吗?”

秋若眨着一双欲语还休的双眼看着我,似有千言万语,但是那虚幻的样貌不难看出她脸色的苍白,她很虚弱……她也说不出来了。

“你为什么能够离开钟离家?是有人在背后帮你吗?还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就中了他人的圈套,在他人的设计安排下,你回到村子里做事,然后,又在他人的安排下被杀,被埋在了这里?”

“秋若,是谁?!是谁杀了你。”

“你只是一个身份低下的下人,以你的身份,不可能在钟离家出入的那样自由,你为什么会离开钟离家呢?你回到村子里,到底要做什么?你是回来见谁的?你到底,在谁面前被杀害的?”

接二连三的问题,眼前的这个“女人”当然回答不出来,她只是一直惆怅的望着我,一直望着我,她很无辜,很难过……对她说,遇害是全然没有预料到的,她原本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人,唯一不同的是,她爱上了她的主人,可这却成为她一生悲剧的源头。秋若不可能擅自离开钟离家的,如果没有主人的吩咐,她不可能自由出入,但是在钟离家,能够吩咐她的人……又绝不止钟离延一个人。

秋若遇害之前,她和钟离延之间也算是刚分手,钟离延要摆脱秋若,一辈子隐藏这个秘密,他不希望秋若成为他继承钟离家的绊脚石……等等。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兜兜绕绕,秋若的死,最大获益的人又成了钟离延?

我相信钟离延不是杀害秋若的凶手,可他却仍是最大获益。难道除了钟离延之外,秋若的死对于某个一直潜藏在暗处的人,有更大的作用?这个人,和钟离延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钟离延能够顺利继承钟离家的话,他也会获利,而且,在钟离延只是钟离家嫡子的时候,这个人也有着如同钟离延一般,能够调遣他身边家奴婢人的权力,同时,他和乡下有着密切的联系……如果这样推断下来,这个人……知道钟离延和秋若之间的关系,他和钟离延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为了帮助钟离延顺利继承钟离家没有任何意外,他出手铲除了一切不利于钟离延的变故,其中就包括秋若。因为他和钟离延之间的关系特殊,所以秋若并没有怀疑他,根据他的要求,离开钟离家来到乡下……然后竟然在乡下遇害……这个人,这个人……

是钟离延的母亲,前任钟离大人的正妻韩氏。

是她……只有她,符合种种条件。

第一,他们说过,钟离大人死后,韩氏和钟离延才商量着,让钟离南认了钟离瑾作养子,因而钟离瑾回到钟离家。

第二,钟离瑾离开乡下之前,除了钟离延,韩氏也在乡下往来过。如果钟离瑾那时一直受到唱月的照顾,钟离延和唱月、里翀相识,那韩氏自然也有机会和唱月、里翀相识。

第三,钟离大人死后,钟离延并未立刻继承钟离家,应该是因为他那时年幼,钟离家种种关系的缘由,他必须保证自己在继承钟离家之前,不出任何意外。可偏偏,他和秋若的事情,成为了这其中的意外。

如果韩氏是为了钟离延,她让秋若离开钟离家去乡下……自然可以在秋若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命令里翀杀害秋若。

但我还想不通的是,里翀如果得到命令要杀死秋若,以他的力量,足可以扼住秋若的脖子,将她掐死。里翀的力量,是能够做到折断秋若颈骨的,那……秋若后来遭到虐尸到底是怎么回事?里翀得到命令杀了人,为什么还要在尸体上补刀?

我们推测补刀的行为是泄愤,里翀和秋若之间,有什么愤怒需要补上那么多刀去虐待尸体呢?秋若如果是被里翀所杀,里翀杀了人以后,自然会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发现,而立刻掩埋尸体,消灭罪证。怎么还会有闲工夫虐待尸体?

从所有角度上来分析,都说不通啊。

“难道……”我想到唯一的可能,侧目去看向身旁虚弱的幻影,这个女人在生前最后遭遇的一切,我都想要知道,但,明明推测到了那一种最有可能的真相,我却没办法直面真相了。这对秋若来说太过残忍,她是整件案子里最无辜的人,如果不是遇见了钟离延,她不会落得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她望着我,眼中晶莹沁着悲凉,她的嘴角仿佛绽放着若隐若现的苦笑,渐显澄澈。

好像,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一定能够将她死亡的真相推测出来。

“杀死你的人,和虐尸的人,不是同一个,对吗。”

她微微笑着,并不会回复我什么。

这样残酷的信任,我宁可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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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话 重新梳理主要关系

“娘!”

毓儿到来的声音,让我眼前那个无辜凄苦女子消失不见。

“娘,你在这儿做什么呢。”毓儿帮着处理完素娘的事情,在村子里找了我半天,没想到却在这片空地找到了我。他四周看了看,也还是看不到什么线索。

“怎么了?”我的心情一时半会还不能平复下来,方才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导致我现在反倒虚弱的很。

“素娘被钟离大人带走了,钟离大人说,你要在村子里多待一会儿,你一个人不安全,让我来陪着你。”毓儿想不通,“娘,你觉不觉得这钟离大人有些古怪。”

“古怪?”我不是很明白毓儿的意思。

“是啊,钟离大人怎么突然间这么亲切了,还特意嘱咐说让我来照顾你。”毓儿是因为钟离延过分的体贴而产生了怀疑,他和我对钟离延的印象差不多,我们都不觉得钟离延会是那种平易近人善解人意的人,他突然变了,难免毓儿会觉得奇怪。

“也许他也有自己解不开的心事吧。”我轻叹,“钟离延如今……”

“如今怎样?”毓儿问。

“你还记得,陈姬遇害的时候,你发誓一定要替陈姬找到凶手吗?”

毓儿点头,“记得。”

“钟离延也一样。”我说。

“钟离延也一样?这是什么意思?……那具白骨不是钟离瑾的生母吗?难道钟离延对钟离瑾的生母……”毓儿把我准备好的情绪彻底弄没了。

我泄了口气,冷淡的看着他,“我早就告诉过你,那具白骨不可能是钟离瑾生母的。”

……

我记得,钟离延告诉我,那具白骨是秋若的时候,他提过,说是看到秋若的尸体被放在罐子里摆在那里的时候,他曾一度认为,那是凶手对他的警告。他以为府里不会有人知道他和秋若的关系,甚至也曾因为秋若的失踪而窃喜,但秋若的尸体就那样毫无防备的出现了,在钟离延看来,那就是一种威胁。

所以他很慌张,才急忙埋了尸体。

威胁……钟离家知道秋若死的人,按照我的推测,就是韩氏。而且人是韩氏杀的,韩氏故意让秋若去乡下,在毫无察觉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让里翀将其杀害,秋若死后,遭受到另一个人的虐待,尸体才被埋了起来。再到半年后,夏天,异味的散发让里翀觉得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院子里埋了尸体,所以才会找机会把秋若的尸体又挖了出来,可那个时候,尸体早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他只能顺手拿了一个罐子,将没有烂完的尸体装在罐子里……

可里翀……有办法把秋若的尸体送回到钟离家吗?

不,里翀应该是有办法的。在他伏击钟离延被我误打误撞发现的那一次,他不就是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前提下,进入到钟离家的吗。

里翀要杀钟离延……

钟离延说,尸体被放在那里可能是有人威胁他……

这两件事,会不会是有关联的。

里翀、钟离延还有秋若之间……绝不可能是一段狗血的三角关系。

但除此之外,还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钟离延喜欢秋若,但是为了不给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他选择放弃了秋若。

秋若喜欢钟离延,但是考虑到她自己和钟离延之间相差甚远的身份,她为了保命自然是放弃了钟离延。可也没有因此保住她的性命,她不知道,从她和钟离延有了暧昧开始,她活着,便可能是钟离延的威胁,只有她死了,永远的闭了嘴,不可能再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也不会因为她再动摇钟离延。

而里翀呢?里翀是唱月的儿子,自小和钟离瑾一起长大。因此有机会接近钟离家的人,包括韩氏和钟离延,里翀受到韩氏的吩咐,在秋若回到乡下之后,趁着没有人发现她的时候将她解决掉。按理说,也是帮着钟离延解决掉了威胁,他要是真喜欢秋若的话,会杀了秋若?即使,因为韩氏的吩咐,他杀了秋若,他又怎么可能在埋葬秋若之前眼睁睁看着有人虐待秋若的尸体?

这一点说不通的。

我在想,唱月到底知不知道里翀可能害死秋若的事情呢。

之前我们和钟离瑾见过唱月,钟离瑾很相信他的这位唱月姑姑,而且唱月给我的感觉,也很不错……尤其是她为了钟离瑾着想,不忍心让钟离瑾为难,连里翀受伤毁了脸的事情都没有让钟离瑾知道。

等等……里翀毁了脸。好像他们提起过,是在钟离瑾离开乡下,离开唱月之后第二年发生的事情了。里翀因为山火被困,毁了脸……第二年,怎么也正好是钟离瑾离开乡下的时候呢?

这么巧吗?

在钟离瑾离开乡下以后,所有的事情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

这也太巧了吧。

“怎么了?还想不通?”

萧珏从进门,到坐在我身边,我竟然都毫无察觉,直到我越想越复杂,越想越纠结,所有的线索……我把头往桌子上一搭,撞出声音,才听到萧珏轻笑一声。

算是让我从一团理不清的线索之中抽出神来。

“毓儿说,素娘的事情你很快就整理清楚了,我还以为,这乡下发生的事情,你都解决了。”萧珏说。

我从乡下回到客店,便一直在纠结,毓儿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竟告诉萧珏,我可能是放不下素娘的事情。

“不是,素娘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在想的是另外的事情。”我说,“不过话说回来,素娘的事情,我确实也很惋惜,心里不大好受。”

“为什么?只是因为素娘的身世凄惨,引起了你的同情?”萧珏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霍汐,我知道你曾经生活的地方与这里不一样,在你的世界里,男人和女人之间不会有这样不平等的事情发生。可你现在身在这个环境之中,你便要适应,你只能查出真相还逝者公道,却无法改变这个环境里对于弱小的不公。只有你真心接受了,你才能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一点。”

“以前我并不觉得自己身在的那个世界有多好,但是和这里的种种不公一对比,那个世界简直就是太好了。”我说。

“什么?什么什么太好了?”毓儿在门口偷听,每次我提及未来的时候他都很关心,终于让他得了机会凑上来。

“那个世界,也不是所有事情都那么好的……起码,现在我儿子到了青春期,知道出去找个姑娘花前月下,而不是躲在屋子里看a片。不会在种种有歧视的新闻里,发泄对异性的偏激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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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话 谁在暗处

“萧夫人,您到底想找什么。”钟离瑾对于我在小院子里的举动有所不解,“叔父为了寻找密道,已经派人把这里翻查过几遍了,除了那具……就再没有其他线索了。”

“我只是……”我一起身,顿时觉得身后一阵寒意,立刻回身去看。

怎么回事?

那种感觉也太强烈了吧。

“萧夫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钟离瑾毫无察觉,惊讶于我突然间的反应罢了。

“你觉不觉得刚才有人在我们背后盯着?”我说,我对于被人盯上一直都有一种极其敏感的直觉,方才我与他说话的时候,便感觉到了,来自于身后某一处强烈的视线。

“有人盯着?”钟离瑾对此似乎有不同的看法,“萧夫人,您不必担心,叔父此番请萧夫人来查,已经很是诚意了,把之前所有安排盯着萧夫人的人都调走了。萧夫人在钟离家的一举一动,不会有人再盯着了。”

这么说,我该感到感激吗?

我替钟离家查案,钟离延先前对我有疑,生怕我找到什么线索,分派家奴无微不至的关照。这一次他把所有人都调开,似乎真的足见他的诚意了。

“可是除了钟离延以外,钟离家就没有别的眼线了吗。”我倒并不是介意有什么人安排了眼线在我周围盯着,而是刚才那种感觉,令我很不舒服。

“萧夫人不要担心了,许是钟离家的家奴路过,看着这里有人觉得奇怪,故而看了一眼。”钟离瑾却一点都不担心。

不过他的说法,也有可能。

“萧夫人,您还没有告诉我,您到底在找什么?”一大早开始,钟离瑾就跟我在小院各处寻找线索,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究竟在找什么。

“密道啊。”我说,本就无意隐瞒什么,只是没想到真的没有收获罢了。

“密道?萧夫人难道和叔父有同样的顾虑,认为钟离家真的有密道?”

“起初钟离延挖掘的时候,我也只是怀疑而已,但是后来,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我不得不相信钟离家真的有些什么东西的存在,是连你和钟离延都不知道的。”我说,“你还记不记得,那晚我在这里遇刺的事情,当时我在这里查找线索,根本没有留意我身后的情况,如果不是歹人的影子恰好投在我前面,我恐怕已经被推进井里了。”

“萧夫人是说……”

“当晚袭击我的人,是里翀。他在这里原本打算要害的人,并不是我,我会突然间闯到这里来,也是他预料之外的。回忆当晚的情况,钟离延出现的太及时了,而我们这边,歹人虽然一时挣脱了毓儿,但是当场在这儿的有你和毓儿,他即便挣脱了,想要从你们的包围下全身而退也是不可能的。但是钟离延出现了,他只带了一个人,你还记得平日钟离延身前身后有多少家奴伺候着吗?可是那晚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却只带了一个人。说明他来到这儿原本就是和谁约好了,不希望带着太多人引起怀疑,这场会面本来就是隐蔽的,不能被其他人所知晓的。可是当晚,除了我们以外出现在这里的人就是那个蒙面歹人。我们在这里打斗,再之前我的叫声把毓儿引来,那么外面的人肯定有所觉察,钟离延原本不希望他的行踪被发现所以只带了一个人过来,听到动静后,他应该知道这院子里发生了什么,要是不想我们怀疑他,他大可以带着人一走了之的,但是没有,他进来了。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钟离瑾仔细斟酌着,“难道,叔父当时听到动静进来,他原本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明明可以离开,却没有那么做,宁可冒着被怀疑也要进来……”

没错,钟离延当晚,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在这儿遇上了谁,他只带着一个人就闯了进来,是来不及了,要赶在更多的人察觉之前,来帮歹人逃走的。他被歹人挟持,他身边的人就不见了,然后按照管事的吩咐,歹人挟持了钟离延轻而易举的就在我们眼前失踪了。直到,歹人逃窜,钟离延和车被丢在了城门外。

“可是就凭这些,萧夫人认为是里翀未免……”钟离瑾顾及里翀和他的关系,自然没办法相信里翀就是那晚的歹人。

“我知道对你来说,里翀就是袭击我们的歹人这件事挺难接受的,但是你如果不能客观去看待你和里翀之间的这种关系,从一开始就试图撇清里翀在整件事情里的立场,那你永远都无法接触真相。”我说,“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以前,所有人都有嫌疑,并非只有里翀,任何人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无关的前提下,他都可能是案件的嫌疑人,不能凭着私人的感情去排除。你不是他,更何况你和他也分开了很久,你并不了解在你离开之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你没办法确认,里翀是不是真的无辜。”

“如果是萧大人的话,萧夫人还能这么理智吗?”钟离瑾问。

不像是赌气,更像是……好奇。

“我可以。”我说,“也许以前,我会像你一样,深信自己身边的人不可能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但是随着时间,我开始接受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对身边人说的秘密,那不是对身边人的背叛,而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这种保护本来没有错,只是不能成为伤害其他人的理由。如果有一天,一件案子牵扯到萧珏,我不会回避这个问题,回避就说明我也怀疑了,我也怀疑他可能是嫌疑人,可能与案子有关,回避就说明其实内心并不是完全的相信他,只是因为种种顾虑,不想要面对这段关系里可能产生的裂痕罢了。我会去查,查证每一条线索的真实性,我会去证实他不是凶手,这才是真正的信任。”

钟离瑾没有再问什么,我看得出来,里翀到底在钟离家种种事端中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这件事,极度困扰了钟离瑾的判断,他还年轻,甚至比毓儿还要年轻,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观点都在慢慢树立。我们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有着健全的三观,能够无比冷静客观的处理所有问题,都是在不断“犯错”的过程中摸索着长大,知道什么事不能做,知道什么是错的,我们才能渐渐用一种树立起来无形的观感去约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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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话 昏迷不醒的缘由

里翀当时能够埋伏在这里,而钟离家的人并无察觉,他是如何进到钟离家的,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包括再往前推,凶手杀害了秋若以后,时隔半年如何将秋若的尸体搬到这个院子里来的,而没有引起钟离家其他人的注意,这些似乎都不是可以轻易做到的。而且再之后,里翀袭击莲生,被我们拿下那次,他又是如何悄无声息潜入钟离家的?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钟离月的失踪,钟离月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在钟离家失踪吧,如果没有密道,她如何能够在钟离家那么多人的前提下离开的呢?钟离月的失踪,让我一直想不明白,钟离月和里翀有什么样的关系?他们不可能见过吧,而钟离月却在种种事情开始的时候失踪,是巧合还是精心安排?是凶手的策划,亦或者是钟离月自导自演?

她刚刚向我透漏她知道钟离延的秘密,转眼就不见了,这也太巧合了。

而且钟离月失踪之前,她同父同母的哥哥钟离孚刚刚出事,这兄妹俩一前一后,一个病倒昏迷不醒,一个失踪下落不明,真的毫无关系?钟离孚为了获取他们父亲的信任,早就和曹氏断绝往来,和钟离月也没有多亲近,但是在他出事之后,钟离月却失踪了。钟离月所说的秘密和钟离孚有没有联系,尚不能确定,但我相信,他们兄妹俩接连出事,不可能仅仅是巧合而已。

但钟离月、钟离孚,在里翀和钟离延的关系里,又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里翀、钟离延似乎是一种关系,但钟离月、钟离孚的案子,看似毫无关联,可是细想,又有太多联系之处,首先是钟离孚对钟离瑾说过,他才是钟离家的主人这句话。然后是钟离月知道钟离延的秘密……秘密,尸体……钟离月当时所说的秘密,难道是钟离延埋了秋若尸体的这件事吗?但是钟离延提过,他惊慌的理由,是担心凶手把秋若的尸体放在小院子里原本就是为了威胁他。可是威胁他,为什么要把秋若的尸体放在小院子里呢,如果我是凶手,能够在钟离家自由往来,我当然会把尸体直接放在钟离延的院子里,这样不是更加能够威胁他的吗?

但为何要把秋若的尸体放在小院子呢?那是曹氏和钟离月住的地方……

曹氏,钟离月……

对了,钟离延带我去探望钟离月的时候,提起钟离月同父同母的亲哥哥钟离孚时,那个态度……

不对,绝不是毫无联系的。

他们之间,一定还有什么密码是我没有解开的。

我和钟离瑾在小院子里的搜索一无所获,根本就没有找到什么密道,只能暂时放弃。去和萧珏会合,再作打算。萧珏先去检查过钟离孚的情况,又去确认诺儿的情况,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出事到现在为止都是昏迷不醒的。这一次来到钟离家,我们兵分两路各自进行,他负责救人,我负责查案。

“……她的情况稳定了很多,只是一直没有恢复意识,恐怕是当日惊吓过度所致。”

萧珏诊过诺儿的症状后,也是大为不解。

“你在怀疑什么?”我对他之后的沉默,是多少能够察觉到些什么的。

“诺儿昏迷的时间,太长了。”萧珏说,“比我预期的还要长,她明明已经恢复了,可不知为何,竟然还不断昏睡着。”

“装的?”我理所当然想到这一种可能性。

“不,不是装的。”萧珏很快就否定了我的猜测,“我倒是怀疑,她在坠井之前就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你觉得,可不可能是在她坠井之后,被救出来,然后不断有人一直给她用药,让她昏迷?”毕竟我们也不是时时刻刻看守着她的,她在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有没有人要害她,我们都不知道。

我提出的猜测,引起了萧珏的注意,他想到了什么,起身去确认。

“萧夫人,萧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钟离瑾对萧珏算不上了解,自然不知道萧珏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没事的,他只是想到了些线索,去验证他的猜测罢了。”我说,看着萧珏去重新确认诺儿的病症,我示意钟离瑾先从房里退了出来。诺儿是否受到某些毒物的影响导致昏睡不醒,萧珏肯定需要些时间去试验的。留下红玉帮他,就足够了。

“瑾,在里翀意图袭击莲生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吗?”

我见钟离瑾的情绪平复了下来,才向他问道。

“是,自从里翀被俘以后,叔父阻止我去见里翀,后来,又有那假尸体的事情发生,我便再没有见过里翀了。”钟离瑾说。“萧夫人怀疑,里翀还在钟离家?”

“不确定,我只是在想,我们在乡下的时候并未听人提起里翀,也根本没有见到他,里翀离开钟离家之后还能去哪儿。”他不在乡下,也不在钟离家,究竟……去了哪儿。

如果钟离家真的有密道,倒是可以解释里翀被假尸体调换以后,是如何逃过众人的视线离开钟离家的。我们在钟离家找不到密道,若能找到里翀,也许就有办法知道那密道在什么地方了。

“瑾,你还记得多少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钟离瑾停下脚步。“母亲在瑾幼时便失踪了,瑾对于母亲的记忆的确很少,更有一些难免经过这么多年也忘记了……萧夫人,瑾听景毓兄提过,萧夫人认定偏院中挖出的白骨并非瑾的母亲,可是真的?”

“她的确不是你的母亲,这一点钟离延已经证实了,那具尸体的主人叫秋若,原本是钟离延身边伺候的婢人。”我没有把钟离延和秋若的关系告诉他。

“秋若?”钟离瑾说。

“怎么,你知道她?”我问。

“倒是记得,叔父身边有这么一位姑娘,负责照料叔父的起居,也是从村子里来的。只不过,她来钟离家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我回到钟离家不久,只见过她一两次而已,当时我往来叔父住处很少,大多是去厅里拜见叔父。后来,就听说她失踪了。”

“那你对她的失踪,还知道些什么吗?”我倒是惊讶,钟离瑾居然真的知道钟离延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可他也只是摇头,“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钟离家老夫人曾经下令,不许任何人谈论秋若,后来也再没有人说起。”

钟离家老夫人?“你是说,钟离延的生母韩氏?”

我的猜测,又得到了钟离瑾的证实。

果真是韩氏下令,不允许府里的人再谈论秋若……而秋若失踪半年后,变成尸体回到钟离家,在被其他人发现之前,又被钟离延埋在了小院子里,钟离家的人就更不知道她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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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话 恶的底线

“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我今日的对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先是里翀,又是韩氏……所有的疑点依旧围绕着钟离延,我不希望在确实查到线索之前,让钟离延破坏,所以我和钟离瑾今日说的这些,决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

我低声同他嘱咐,还小心的留意了周围。

钟离瑾应声点头,虽有疑惑,但也分得清孰轻孰重。“关于瑾的生母,瑾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瑾与母亲分离之时尚且年幼,对于母亲的记忆少之又少,母亲突然离开,瑾实在……其实,自从上次和萧夫人提起瑾的生母之后,瑾回去又想过,如果说有谁或许知道比瑾更多的,关于母亲的事情,应该就是……唱月姑姑。”

“唱月姑姑?”

“是,瑾在想……母亲失踪之前,既然将瑾托付给了唱月姑姑,至少可以证明瑾的母亲和唱月姑姑之间私交甚好,母亲信得过唱月姑姑,才会将瑾托付给她。而在母亲失踪以后,唱月姑姑一直照顾着瑾,直到瑾回到钟离家,或许……关于母亲的事情,唱月姑姑可能知道更多。”钟离瑾说。

的确,他的想法没有错。没有哪位母亲会平白无故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一个毫不信任的人。瑾的生母既然将他交给唱月照顾,至少从她的角度来说,唱月是她在村子里最信任的人了。而当时,她的身份特殊,自然在村子里小心再小心,没有人能够和她商量那些事,她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势必需要一个她信得过的人帮忙商量,那么……得到她信任的唱月,可能会知道一些她的事情。

“这样,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们出发,再去乡下。你就借口帮忙处理素娘留下来的事情,以免引人怀疑,而我是你的朋友,又是指证素娘犯案杀夫的人,我与你同去村子里,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可以蒙混过去。”去见唱月,对我们来说是一件相当具有危险性的事情,毕竟我们和唱月之间,还有一个里翀。

里翀会不会已经回到乡下了,他会不会就躲在唱月身边,这些都是未知的定数。

但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又理出了新的线索,不能不查……只能期望明天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我既希望里翀在村子里,又不希望他在,这种矛盾而复杂的心情,恐怕他们是很难懂的。

和钟离瑾约好之后,我便同他在这里告辞,准备再去和萧珏会合。

但是走着走着,愈发觉得身后的某一处有一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我……我停下脚步,回身去看。钟离瑾都已经毫无察觉的走远了,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今天已经第二次感受到这股强烈的视线了。

如果第一次真的像钟离瑾所说,可能是钟离家某个好事的家奴打探,那么这第二次算怎么回事?钟离延是否真的撤掉了安排在我身边盯梢的人?这个盯着我的人又是什么目的?只是想知道我们究竟查到了哪一步,还是……

除非,是里翀。

里翀还在钟离家,借着我之前怀疑的密道可以自由往来各处不受拘束,他重新在钟离家看到了我,引起他的怀疑,所以他一直在暗中盯着我。

但是眼下,身后什么都没有,好像我刚才感受到,又只是错觉罢了。

我叹了口气,看来接下来的行动要更加小心了。

……

我和钟离瑾,借由替素娘处理留下的琐碎事宜来到乡下,这个借口果然骗过了村子里的人,他们并没有起疑。

素娘被钟离延带到了城里,现在还关在钟离家,她家里自然一个人都没有,她出了事以后,我们从她家里出来,倒是遇上几个同村的向我们打听,素娘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之前还有些人说素娘的好话,但是罪名落实以后,似乎之前的好都变成了恶,每一个人都恨不得用自己的言行来划清和素娘的关系,为素娘已经坐实的罪证上再添一笔……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钟离瑾有看不过去抱怨的时候。

“之前说素娘如何如何好的人是他们,现在恨不得立刻处死素娘的人也是他们,素娘的罪名已经坐实,何苦在人的背后又添那些伤人的话。”钟离瑾看似不经意,却深感这里的世态炎凉。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素娘之前是死者的妻子,是受害者,保护弱者除了是一种正义的行为以外,还是人用来彰显正义掩盖自己罪恶一面的方式。而之后,素娘被证实杀了她的家婆和丈夫,她再不是那个单纯无辜的受害人,而是一个手握凶器的邪恶凶手,这些人自然想要和她划清关系的。除了恨,也是他们的无奈,生怕这件事牵连到自己无从辩驳,所以只有把所有的事情都理所当然的让素娘一并承担,才能让他们的手看起来干净。”我对于这种状况,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弱者的世界里,从没有平等,他们也不懂得如何去追求强大,他们只知道,跟着他们能看到的一个强大的人,去讨伐、欺辱其他弱者,从而达到心理上的平衡。”

“萧夫人对于人性,似乎看得特别的透彻。”钟离瑾感慨说。

“人在低处看到的恶,并不少于在高处看到的。我们总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人恶的底线,却从来不知道,恶是没有底线的。以后,你会慢慢体会到更多的,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去接受所看到的一切,才不容易被轻易影响。那是他们的悲哀不幸,不是你的。”我们无法选择出身,但是可以选择生存的方式,不必每件事都去追究对与错。人性和案子不一样,不是只有对和错的,纠结下来,对的也会变成错的,错的还是错的,迷失的只有原本对的,实在没必要。

我们来到唱月家,唱月很高兴的接待了我们,在她家里四周,我没有看到里翀回来过的痕迹,趁着唱月让我们在院子里坐着歇脚的功夫,我便问了,“怎么,怎么不见里翀啊,是不是又躲到屋子里去了?”

“不是的。”唱月一脸的澄澈,好像她知道所有的事情,但又和我们所知道的不一样,她温婉的笑着,如煦阳般的温和大方,“前几日,里翀得了钟离家的安排,出去做事了,这不,刚走了几天,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我看了看钟离瑾,显然他对此事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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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话 晋氏之死

“怎么,公子瑾也不知晓吗?”唱月也很惊讶钟离瑾的反应。

“……”钟离瑾为难,我们都知道里翀是怎么回事,很明显和唱月所相信的不一样,他如何能当着唱月的面告诉她,是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传言。

唯一相同的是,里翀确实不在。

“钟离家那么多人,也许谁私下吩咐,要在村子里找个年轻的男人出去跑个腿做个事的,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我替钟离瑾解了围,看到唱月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她有些担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里翀他……”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来到这不见里翀,担心他又像上次一样,介怀我们的出现,一个人躲起来了。”我向唱月解释说,“既然他是替钟离家做事的,那就算了。”

“噢……”唱月这才松了口气。“我还说呢,你们这刚来就问里翀,是不是里翀出什么事了,没事就好……”

“里翀出门前,没有和你交代过他要去哪儿吗?”我随口这么一问,故作淡然的把话题引了下来,里翀潜入钟离家意图袭击莲生,被我们捉住,应该就是唱月所说的他受到钟离家的吩咐,去替钟离家做事了。

“他虽说是我的儿子,但也很少把他的心事告诉我。那日只说是要去趟钟离家,钟离家的人吩咐他的,我就没多想,从这到钟离家能有多远啊。这两日他没回来,我还以为他是被叫去做些苦差事的。这个孩子啊,别的没什么,就是力气大。”唱月说着,看得出来她很替自己的儿子感到开心,里翀因为一场意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终日自卑躲起来,现在能得到钟离家的看重,被安排到城里做事,对她来说可不就是最好的安慰了嘛。

“公子……”随行而来的家奴赶来找钟离瑾,附在他身侧说了些什么。

我见到钟离瑾的神色有些微微变化,他让家奴先退下,才与我们说道,“合山爷爷说是找我有些关于素娘的事情要商量,我先过去一趟……”

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好像是担心我。

我点点头,“没事的,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我这刚才走了一圈下来也累得厉害,就在这里和唱月姑姑说说话,歇歇了。”

唱月一笑,“公子瑾就放心吧,这位是你的朋友,我自是不会怠慢的。”

“好,”钟离瑾说,“那我等下与合山爷爷交代清楚,便会回来。”

说完,钟离瑾便向村长合山的住处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走远,唱月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暧昧之意,我知道,她显然误会了什么。

“公子瑾虽说是钟离家的人,但他幼时与我生活在一处,我对他的脾气秉性自然是了解不少的,很少见他如此关心一个人……”

“他与我儿是好友,自然,托了我儿的面子,得到他的几分照拂。”我轻描淡写的将我们之间的关系解释清楚了。

唱月一愣。

事情现在的发展让她出乎意料。

“上次和我们同行而来的,还有一个少年,唱月姑姑可还记得?那便是我的儿子,当时我们便向你解释过了,想来你应该忘了吧。”我故意的。

“此前,确实听公子瑾唤你,萧夫人。”唱月说,不禁面露窘色,“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不过也好,我瞧着你也是个好人,钟离家那个地方……”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

“怎么了?钟离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看她反应就看得出来,她这话似乎是在暗示我什么。

“没有。”唱月否认了,“我只是想说,你不入钟离家也许是对的……”

“为何这么说?”我追问,想弄清楚,她到底在暗示我什么。“唱月姑姑,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心思拙笨,实在猜不透你的意思呀。”

“萧夫人,这些话……事关钟离家,本不是我们可以私下议论的,但我见你是公子瑾带来的朋友,他对你又十分上心,所以才难免担心,你也会招致祸端,不免提醒。”唱月忧心的与我说道,她语态亲切,像是唯恐我在钟离家会出事一般,考虑再三,还是说了,“这在村子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都说钟离家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我不禁笑了,“难道唱月姑姑也相信钟离家有什么诅咒的事情吗?”

可她却一脸的严肃,握住我的手,“若真是诅咒就好了,那种荒谬的话,也不会伤害人。但是钟离家……确实是一个生人进不得的地方,从前任钟离大人的妻妾开始,到现在这位钟离大人的三位夫人,哪一个是好下场了呢。萧夫人,你可知道钟离大人第一位夫人晋氏?”

“晋氏……听说过,只是……”

“那你一定不知道,这晋氏到底是怎么死的。”唱月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一个会无缘无故议论这些是非的人,她今日却当着我的面说起这些,好像真的很担心我会在钟离家出事一样。

“我听说,是失足落水致死的。”

她向左右瞧了瞧,“那你可知道,她失足落水并非偶然?”

并非偶然?那唱月的意思难道是……“不会吧,如果不是偶然,那她的死难道是……”

“这晋氏的死,在村子里早就传开了,只是大家顾及钟离家,不好说得太明显了。但晋氏和钟离家那位……公子南,走得过于亲密,却也是都知道的。”唱月像是在暗示我,她不方便把话说得更明白了。

“公子南,是钟离南?钟离瑾的养父?”我诧异,晋氏和钟离南有暧昧关系?

唱月点了点头。

“这……那这里的人都知道吗?”我继续问。

“是,都知道了。可是这事,谁能想到晋氏突然死了呢,大家害怕受到连累,所以也不敢明着说。公子瑾是个好人,但是他的养父实在不好说,你自己可要多提防些。”

钟离南和晋氏有暧昧,而晋氏死了……唱月的话,让我理所当然的会想到,是钟离南杀了晋氏的,因为害怕这段不伦的关系曝光,所以解决了晋氏,除掉了后患。

似乎在这之前,钟离瑾也隐约提过晋氏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应当和钟离畅还有关系……莫非,真的是晋氏和钟离南私好,被钟离畅看到了,趁着钟离延不在,晋氏虐待钟离畅。而钟离南担心事情败露,杀了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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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话 钟离瑾的生母是否还活着

现在看来,钟离延那三位夫人的死果然都各有疑点。

只是……唱月的话,我真的能相信吗。

“其实我这次来见你,还有一个原因。”我说,这晋氏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确认,总不能把正事耽误了,“我想知道,关于钟离瑾生母的事情。”

“公子瑾的母亲?”唱月特别意外,“可是……你为什么突然想知道公子瑾的母亲呢?是不是公子瑾出了什么事?”

她很紧张。

“我想你也知道,钟离瑾一直都没有放下他生母的事情,之前钟离家挖出一具女子的白骨,勾起了钟离瑾的伤心事,让他一度认为,那就是他的母亲。无论是从白骨被埋下的时间还是身上穿着的衣裳碎片,种种线索都和他当年失踪的母亲极其符合,所以……”

“还有这样的事情……”唱月惊呼,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显然钟离家发生的事情她一无所知。“我实在不知,过了这么多年,公子瑾竟然还在挂念他那母亲。”

这话,我怎么听都觉得不太对劲。

“唱月姑姑,您这话……我好像不太明白,既然是钟离瑾的生母,他挂念也是理所当然的,为何您会说……”

“我本不该在一个人身后说这些事的,只是……公子瑾如此挂念的人,未必值得他这样挂念。”唱月说道,语气里隐约有那么一点点的怒意,“想来,你来找我,应是想到我可能与公子瑾的母亲有着特别的交往,对她的事情更了解一些吧。但是她……”

“如何?”

“她着实,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人。”唱月这样评价钟离瑾的生母,在我知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之前,就已经先从这个评价上,莫名的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唱月轻叹,“我原以为,只要公子瑾回到钟离家,慢慢的也就会淡忘了那些事情,但现在看来,那个女人做的事到底还是对他的影响很大。”

“这是自然,你我都是为人母的人,当然都明白,做人家的母亲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很无奈,也庆幸钟离瑾提前离开了,没有亲耳听到唱月的这番话。要是知道自己心心念念在寻找的母亲,其实并不是如同自己期待中的那样,只怕他还是会受到更深的伤害。

“为人母……是啊,为人母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唱月认同我的说法,“可是,萧夫人,你我既然同为人母,也应该知道为人母的责任就是要养育自己的孩儿,不管多么辛苦,都要哺育子女,期盼他们健康长大。但是偏偏,对于那个女人来说,就不是这样,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放弃公子瑾,只是为了自己……如今,也不知在哪里享着福。”

我好像……“唱月姑姑,你这话,难道是在说,她还活着?”

“我……”她此时方觉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煞白。

“你的意思是,她为了自己享福,过好日子,才抛下了钟离瑾离开的,对吗?”我很擅长从那些只字片语里总结我要的重要线索。

而唱月因为一时的情绪说错了话,被我察觉到她的情绪之余,反倒是发现了些琐碎的线索,我见她闭口不言,追问道,“对于她的事情,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唱月果真否认,她的眼神急忙避开了我。

“唱月姑姑,钟离瑾真的很想要找到他的母亲,他自小受你的照顾长大,想来,你也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才会处处替他考虑,为他打算,难道现在,他想要找回自己的母亲,这一点点的心思,你都不愿意成全吗。”

唱月抬起头来,猛地看向我。她眼睛里的犹豫很明显,欲言又止,几度沉默,开了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反复复,极为挣扎。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钟离瑾一直在等待他母亲,她现在是否还活着,人在何处?”我不需要她告诉我太多,只要告诉我,钟离瑾的母亲现在是生是死,人在何处,我自然会去查。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不……你不要去,”唱月试图阻止我,她拉住我的手不放,“她虽然抛弃了公子瑾,自然也是有自己不能说的缘由,她不是真的绝情,她……她也有她自己的无奈。萧夫人,你就让公子瑾相信,她已经死了吧,这样对他们母子来说都是好的。”

“生母既然活在世上,怎能当做是死了。”

我没办法理解她所说的无奈,抛弃亲生的儿子去过唱月所说的好日子,竟还成了无奈?这也太荒谬了,活着的人怎么能当成死了。

“萧夫人……”

“你知道她在哪儿,对吗?”我问。

“不,不是的。”她否认,这一次她的反应和之前不同,好像她真的不知道钟离瑾的生母在何处了,“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我也是猜的,认为她或许还活着……”

“那你为何这样猜测?不应该是毫无缘由的吧。”一个消失了那么多年的人,如果毫无音讯,下落不明,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猜测?只是单纯希望钟离瑾的母亲还活着吗?可是从刚才唱月的太多来看,她很生气,是因为钟离瑾的母亲抛下了他,短短一瞬,前后的变化太大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钟离瑾的母亲为何会抛下他离开?你说她去享福,你怎么知道的?她现在,真的还活着吗?”

“这不是我可以猜测的。”她说,“萧夫人,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好不好?”

她需要时间……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真的很为难,钟离瑾的生母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会在失踪这么多年以后,仍然让唱月如此紧张。

“好。”但我还是应了她,我相信她会说的,为了钟离瑾,她早晚都会将关于钟离瑾生母的事情告诉我的。

我现在的心情也很复杂,不知道是该惊喜还是惊讶,关于钟离瑾生母的事情,唱月确实知道许多,但她所知道的事情,可能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但于此同时,我又不得不关心她所知道的事情对我们而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钟离瑾的生母还活着的话,她现在又在何处……

只是还未等我细想,从外面传来的喧哗声就吸引了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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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话 第二具白骨

“这是怎么了?”我有些担心,素娘死后原本村子里的一切风波都应该平静下来了。怎么这一会儿功夫,竟有些咋咋呼呼的呢。

很快,外面来了人,说是受到钟离瑾的拜托,来请我过去,只说是发现了一些状况,并未解释发现了什么。我只好起身告辞,同他去和钟离瑾会面,我赶到的时候,钟离瑾和红玉已经等候在前面了。

“出什么事了?”进村的时候,我就交代红玉留意各处,没让她与我们同行,而是留在了素娘的住处外,可现在……

“夫人,死人了。”红玉的交代,也很简单。

死人了。

死者是村子里的人,被发现倒在了钟离瑾生母生前住过的院子后面,发现她的人是钟离瑾,也是因为钟离瑾和村长合山在村子里说话,路过此处,意外发现的早已经死去多日的一具尸体。

我转过头看到那样貌骇人的死状,提起裙摆便要上前。

“夫人。”红玉挡住我,“还是等大人来吧。”

“没事,”我说,“你跟了我这么久,也该知道,初步的检验我是可以确认的,如果连他是怎么死的都无法确认,我们连第一步怎么开始勘察现场都不知道。”

红玉仍有顾虑,但眼看着我走到尸体旁边,她只好跟着我。

村子里的人守在外面,他们都是听到风声赶来凑热闹的。围在那里,也不敢上前,但是七嘴八舌搅得我头晕脑胀。

“你和钟离瑾先去向村子里的人确认死者身份。”我想趁着现在人多,至少有人应该认识他吧,先把死者的身份搞清楚,我们也知道怎么从他身边的人开始调查。

红玉才又起身去寻钟离瑾。

我仔细观察尸体,他的打扮……好像不像正常人那样,身上很邋遢,除了尸臭外,还有一种腐败酸臭的味道,像是从他衣裳里发出来的。头发又脏又乱,显然没有打理过,而他尸体表面,一层一层黑色的纹理……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乞丐一类的人。

表面没有出血,可以排除他不是遇刺身亡,难道是中毒了?可中毒的话,中毒的几种表象他都没有,谁会给这么一个人下毒呢?

双目圆睁,瞳孔放大,表情狰狞……莫非,是吓死的?

这死状,看来还得等萧珏过来检验,才能确认我的推断,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被吓死的。要说起来,他身上这个味道也真是强烈,跟没洗过澡似的,也太邋遢了。

等等,他手里……他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我垫着帕子捉起他的手腕先行检查,他的手虽然脏,而且脏的不是一轻半点,但是他的指甲里分明残留着泥土,而且是很多的泥土,在他的手指上,除了泥土的痕迹之外,还有一些擦伤,好像他曾经是摔倒之后,顺便抓了一把地造成的。

如果真的是吓死的,那么他被吓得摔倒……也有可能。

可让我怀疑的是,他手里握着的东西,隐约能看到,那像是一个玉饰,被他握在手里,还能看到一些……“红玉,你来帮我一下。”

我一个人没办法打开他的手,他已经出现尸僵,在不毁坏尸体的情况下我一个人想要打开他的手,十分困难。

红玉和钟离瑾是一起过来的,我抬头看到钟离瑾。

他说,“萧夫人都做不到的,红玉姑娘应该也为难,所以我想……”

“帮我打开他的手,他手里握着东西呢。”我没等他说完,就对他说。

“好。”钟离瑾点头,俯下身来,顾虑了一番才不得已伸手去打开这死者的手……

我们从死者的手里,得到一件玉器。和我刚才的想法一样,是一件佩饰……

“这是他的?”红玉的语气,很明显在怀疑这件玉器的所属。

“应该不是。”我断言,“这玉饰的成色一般,但也不是一件便宜货,你们看他身上穿着的衣裳,这东西要是他的,他早就变卖了。也足够他吃些好的穿些好的。”

“夫人,您刚才让我们去问的事情,我们问到了。这个死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但是村子里的人都管他叫傻子。”红玉说。

“傻子?!”我还是头次听说,有人把傻子当成名字叫的。

“他们说他不知因为些什么原因,好像不太正常,疯疯傻傻,举止怪异,又无亲无故。他也不做事,只是到处捡些吃的,村子里的人都很讨厌他,处处躲着,所以……”钟离瑾说,他很难说出傻子这个词,看起来有些同情这个傻子。“萧夫人,他是怎么死的。”

“应该是吓死的。只是我的推断还得等萧珏来确认……”我当然也很惊讶了,“傻子,无亲无故……”

无亲无故的话,那就更没有可能是被谁害死的了。

但这玉饰……还有他手上的泥土……

我突然转过身,看向这片空地。

“夫人,怎么了?”红玉问。

我看着钟离瑾,“你之前说过,这是你母亲和你曾经住过的地方对吗?”

他不知我是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也就是说,在你母亲失踪以后,你就被送到唱月姑姑那边,被唱月姑姑照顾,这里就空下来了?那这些年,有没有人在这里住过。”

“应该没有吧。”钟离瑾回说,“这院子里,和我记忆里的一样,什么都没变过。应该没有人在这里住过,萧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有人住过,这么多年都一直空置……

手指甲里的泥土,还是手上的玉饰……一个大活人竟然被吓死了……

我低头在地上寻找着,“找找看!肯定能找到些什么的!”

“找什么?”红玉问。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这种推测到底是不是对的,但是这种感觉太强烈了,分明是说这里有什么……足以把一个人活活吓死的东西。绕过一侧,顺着他的脚印,我在“傻子”身后几步的地方,果然找到了一些东西……

“啊!”红玉没有准备,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魂都飞了,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臂。“夫人,这是……”

白骨。

半截裸露在泥土外的,人的头骨。

钟离瑾都懵了,他们刚才还没有走到这里,就发现了那里倒着的傻子。这地处他曾经住过的地方,院后一个偏僻的角落处,竟然还藏着一具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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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话 她可能没有离开村子

“怎么样了?”看到萧珏从屋子里出来,我便担心得上前询问。

“伤及元气,并非小可。”萧珏说,“钟离瑾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一时间无法承受,也是情有可原的。”

“是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渐渐淹没在呼吸声中。

我以为……

“别太担心了,他应该能够挺过来的,毕竟,他比我们更想要知道,那具尸骨的事情。”萧珏轻轻揽住我的肩,试图缓解我的担忧。“他积了些淤血,吐出来也是好事。”

好事吗……

我只是没想到,钟离瑾会有这样撑不下去的一刻。

在他们母子曾经生活过的院子后面发现了白骨,掩埋已久,是前些时候的那场暴雨,导致水土流失,因而暴露出来。那个疯子无亲无故,靠在村子里讨要剩饭为生,所以他失踪了多久,也没有人留意过,我推测,应该是在那个暴雨夜里,他逃到了钟离瑾母子曾经住的地方,想要在那个院子里避避雨,却不想,被脚下的东西绊倒,他试着将那绊倒他的东西挖出来,所以他双手的指间沾有不少的泥土,还有擦痕。

可他没想到,挖出来的竟是人的头骨……因此,他慌张的想要跑,可跑了没几步,活活吓死了。

钟离瑾与合山村长聊起过去,走到了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却发现倒着一个人,上前查探。竟然是村子里那个疯子……出了人命的事情,一时间就在村子里传开了,钟离瑾请我过来,结果我又顺着线索找到了这疯子生前看到的白骨……

原以为钟离瑾撑得住的。

可在看到那具白骨之后,他应该是深信,这具白骨与她母亲之间的关系了吧。尤其是当我找到盆骨证实这白骨的主人是一个女性的时候,钟离瑾再也撑不住了,当时口吐鲜血就昏厥了过去。

“我们先去看看那具白骨吧。”我从萧珏臂膀间跳了出来,也想证实,那会不会就是钟离瑾失踪的母亲……

萧珏得到村子里的消息赶来,便先去救治吐血昏迷的钟离瑾了,还未能抽身去勘验白骨。

“红玉,你留下来照顾钟离瑾。”我说,“方才我已经盯着,让村子里的人把尸骨尽数挖出了,那个疯子还有那具白骨现在都在合山村长为我们准备的地方停着。”

“好。”萧珏不敢耽误,“毓儿,拿上东西,我们走。”

……

这屋子闲置了多年,听说原本住在这里的人一家病死之后,就空了下来。合山村长熟悉这里的一切,便先安排那两具尸骨暂且停留在这里了。

一边是那疯子的尸体,一边是那挖出来的白骨。

“又是一具白骨。”萧珏看到白骨之后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情。”

“爹,这白骨都成这样了,还能确认她死了多久吗?”毓儿很担心结果。

“只能大概断定时间,无法做到特别准确。就像上次一样……”萧珏先走向了白骨,“毓儿,搭把手,先把这白骨拼凑起来。”

“是。”毓儿放下东西,撸起袖子走到萧珏对面去帮忙。

从地里挖出来的白骨,现在堆在一起,以我对人体骨骼的了解,不能精确地把每一块骨头都拼凑起来,所以这样的工作还得他们父子来。

“数量没有错。”萧珏检查过之后,先给出了一个答案。

我松了口气,方才太匆忙了,我也担心有失误。一边是挖掘白骨的工作,一边还要担心钟离瑾的状况……

“是女子。”毓儿一直急着证实,但是让他确认是一个女子之后,他的神色有些慌了。像是证实了一个他最不希望的结果……

我理解他的心思,当时我也是着急挖出盆骨确认性别,因为我们都怀疑,这是不是钟离瑾的生母。

“一步步来。”萧珏抬头警告他说,“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她的身份在究竟是谁之前,首先是一个无辜被害的人,切记不能在诊断的过程中有任何情绪,影响你的判断。”

毓儿被训了,他低着头,强压心里的种种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点的,将尸骨拼凑完整……

“看起来是成年女性。”我说,从尸骨的身高上判断,她活着的时候,身高应该在一米六左右,比我低一些。

“还有一件事,”萧珏检查了盆骨后,神色严峻,“她应该生育过。”

生育过……

成年女性,生育过……似乎,越来越接近了。

“她是中毒死的吗?”毓儿问,“她的骨头都有些发黑,不像是掩埋所致。”

“不,看这里。”萧珏从头骨上找到了致命伤,“头骨碎裂,这才是真正的致死原因。尸骨上发黑,却很淡,说明什么?”

毓儿回想,“她是中毒之后,遭遇致命打击?所以……她中毒并不深,那些毒不至于要她的命。”

“没错,”萧珏对于毓儿的判断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爹,那她到底……死了多久?”毓儿还是忍不住,怯怯的问道。

“……”萧珏起先没有回答,在仔细检查过尸骨以后,他停了下来,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恐怕……她遇害的时间,比在钟离家发现的那一具白骨更加久一些。”

“久多少?”我需要一个准确的答复。

“详细的没办法确认,但应该不会超过一到三年。”萧珏说。

不会超过一到三年……也就是说,她和秋若的死亡时间相隔并不多。是她先死了,然后……被埋在这里,才是秋若被杀。

“娘……”毓儿紧张的看向我。

我抬头就看到他那一双眼睛里的不可置信。

他问我,“这一次,真的是她了吧……”

我没办法回答他,这一次的预感确实不太好。

身份符合,时间符合,而地点……竟然也是钟离瑾和他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种种条件似乎都在说明同一个事情真相。连我都倾向于相信她就是钟离瑾的生母了……

“如果这就是钟离瑾的生母,那整件案子就更有意思了。我们一直以为钟离瑾的生母是在去到钟离家以后遇害的,可现在看来,她可能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村子。”萧珏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然后他吩咐道,“毓儿,我们再来检查另外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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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话 你不是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我站在那具白骨面前,看着她,试图找出破绽。

为什么……难道她真的不曾离开过村子吗?

我们都以为,她是去到钟离家之后遇害的,我们都以为,她是在见过钟离家的什么人之后,才遭遇不测的。可确如萧珏所说,她可能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村子……

连我都懵了。

事情的发展再一次让我措手不及。

又是一桩陈年旧案……如果能检测dna就好了,起码我们能够立刻知道,她究竟是不是钟离瑾的生母。那么就能证实她当年究竟有没有离开过村子了……

我没办法否认,这一次种种条件似乎都在证实,她就是钟离瑾的生母。

我该如何告诉钟离瑾这个事情呢。

满脑子都是这具白骨的事情,我连一旁萧珏和毓儿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都听不见。

没有线索,我连死人的侧写都做不出来,我没办法通过她去找到更多的推测……

“你真的是,钟离瑾的母亲吗。”我弱弱的问,这一次的底气分明不是很足。

确实如同预料中的一样,我印象中没办法绘制出她的样子,与我对话。

倒是一旁,毓儿突然愣住,看了过来……他惊得要开口叫我,被萧珏拦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让我解不开的问题越来越多,这些问题就好像石沉大海了一样,没有回答,只是茫然而已。

我叹了口气,有心而无力,我实在做不了什么。

那种感觉瞬间侵袭,我是那么想要帮助钟离瑾的……

……

“你们今晚,就先在这里住下吧。”合山村长安排我们在他家里住了下来,“天色晚了,这时候回去也不安全。而且公子瑾这样子……我也实在不放心你们把他带回去,万一出点差错,可怎么办啊。”

“好,老人家,那就多谢你了。”萧珏与他谢道。

合山村长揖手告辞。

这房子一边沉睡着至今昏迷不醒的钟离瑾,地方倒也不算拥挤。

毓儿看到萧珏的眼色,应了,转身过去同红玉一起照顾钟离瑾。

“如果是该来的,一个都免不了。霍汐,你不是第一天做这些事情了,不管今天躺在你面前的是谁,你都应该让自己习惯了,你不能像毓儿一样控制不了你的情绪。”萧珏说着,让我先坐了下来。

“线索太少了,我理不出头绪。”我说,“我连侧写都做不出来,我没办法和她对话。这一次,不只是毓儿,连我都免不了怀疑,躺在那里的那具白骨会不会就是……瑾的母亲……”

“我明白,我明白你的顾虑。”萧珏说,“但是你不能乱,你必须镇定下来,是与不是都需要你去证实,霍汐,我知道钟离瑾太像你哥哥了,你难免会顾虑他的感受,可不管如何,他的母亲是死了还是活着,你都必须替他找出真相,只有这样,你才是在帮他。”

“……小时候,我经历过。”我说,“我经历过,失去双亲的感觉。我是眼睁睁看着那些事情发生的,后来……后来又发生了那些事,那些……如果不是我哥,我根本活不下来的。”

“我知道。”萧珏握住我的手,捧在手心里,低头哈气,“霍汐,你的手太冷了,你知道每一次你不开心的时候,你的手都会变得冰凉吗?我知道这些道理,其实你自己都明白,我也知道你在自责,你在懊恼,因为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抛不开这些情绪的纠缠……霍汐,你有感情的,你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有高兴和难过的时候,你也会有做不到的时候,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只是比旁人更加用心更加努力而已。你不能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让自己变得毫无感情去理智的应对一切,你可以难过,但是不要把这些代入到你的出事之中。”

有泪珠噙不住,落了下来,萧珏伸手捧着我的脸,用手指抹去我脸上的泪痕。

“你还有我,有毓儿,你不是一个人了。”他说,“你哥哥,也不会孤单的,他还有我们,不管以前经历过什么,你和他都要学会放下,如果用长久的时间沉浸在悲痛里,那么永远都不会过去,只是在反复的折磨你自己。过去的,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你要知道,那些不幸已经结束了,就像你长长的一生中许许多多转瞬即逝的刹那一样,好的和不好的,都已经结束了,你不能在已经结束的事情上纠结下去。你要走出来,你要走过去那些让你痛苦的事情,努力过好之后的每一天。”

在阴暗如深夜一般的困境里,萧珏就像是独有的一束阳光,投入了明亮和温暖,改变了那里的一切。

我倾身,抱在他的肩上,感受着这一刻的温柔和踏实。

他说的对,我不是一个人,我哥哥也不会是一个人,不管经历过什么,我们都会走出来的,走过漫长的深夜,走到天亮,走到被阳光包围的世界。

“咳咳。”

隔着半间屋子,我听到毓儿轻咳提醒的声音。

萧珏轻轻的笑声回荡在我耳边。

我抬头瞪了过去,毓儿和红玉红着脸低下头去,佯装着在照顾钟离瑾。“臭小子。”

“……现在来说说案子的事吧。”萧珏说,有些惋惜今夜的环境。

“对了,”我这厢回过神来,“那个疯子,应该是被吓死的吧。”

“嗯。”他确认了,“是被吓死的没错,我和毓儿检查过,他的瞳孔放大了很多,而且他的心脏……也是正常人的两倍大。”

这就足以证明,他在生前最后一颗经历了绝对致命的惊吓。

“发现尸体的时候,我已经让红玉和钟离瑾去确认过死者的身份,死者无亲无故,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因为举止怪异,村子里的人都叫他疯子。”我说,“从他的形象上判断,我猜测他的智力可能与常人也不一样,疯疯癫癫的,没有逻辑性,他没有劳作的能力,只能靠类似于乞讨的行为为生。他的死状上没有怪异的话,那就和我推测的差不多,他是在找地方避雨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那具白骨,因此才会受惊过度活活吓死。”

“没错,他的手指上有大量泥土残留,死前一定挖掘过泥土,可是他手里握着的玉饰……我检查那块玉饰,不像是他的东西。”萧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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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话 强烈的视线

玉饰。

现在最大的疑点,果然在这块玉饰上。

“你觉不觉得……”我从萧珏手里接过他带回来的那块玉饰,仔细的端详过之后,改变了玉饰原本的方向,和他说道,“这东西,原本应该是一对的……”

萧珏听了我的话,也回过神来确认了一遍,但他不好肯定,重新打量那块玉饰,试图找出更多的线索,“单看倒也成形,这玉饰的材质并不是上等,做工也是一般,不过这样的玉饰会是什么样的人佩戴,多少能够想到一些。但若是成对,意义可就不同了。”

这样的玉饰,一旦成对,说明原本佩戴之人的身份更加特殊一些。

“夫人。”红玉来寻我,面色焦急不安。“夫人,公子瑾醒了。”

钟离瑾醒了?这是好事啊。可还没等我高兴一会儿呢,却听到红玉又说,“可是他不肯吃也不肯喝,公子说他是受了刺激导致。”

我顿时头疼,心想这钟离瑾可不要在这个关头上再给我惹麻烦了。

毓儿的医术也是萧珏教的,初步的诊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他既然对红玉说,钟离瑾可能是受到刺激导致,意思大概就是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问题出在心里。

“你先回去看看吧,别让他一时犯了糊涂。”萧珏说,“我再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从这尸骨上找到新的线索。”

我点头,“也好。”

随着红玉出了门,可刚走了没两步,我就停住了。

“夫人。”红玉诧异,不明白我怎么突然就停住了。

我回身去看,身后确有不少人围着那院子,远远的看着我,他们都是村子里的人,想要知道那两具尸骨的事情罢了。但不是他们……我刚刚透过这些人,感觉到了一种不一样的视线,极其强烈的不安,让我努力想要在这些人之中找到些什么。

“夫人?”红玉见我没有反应,又叫了我一声。

“嘘。”我示意她不要出声,静静的在人群里搜索着所有可能不一样的视线,刚才那种感觉,很特别,像极了在钟离家的时候感受到的一般。难道我又被谁盯上了?

我在钟离家就怀疑过,盯上我的人,是里翀。而现在,在村子里,我又感觉到了这种视线,难道里翀也已经回到这里了?刚才是他躲在人群里在观察我们吗?如果是里翀,那么之前我在钟离家感受到的那种感觉就是对的,但如果不是呢……除了里翀,还有谁值得这样盯着我们了?

难道……

在红玉满心疑惑的注视下,我回过头来,“走吧,我们先去看看钟离瑾。我们得和合山村长商量一下,今天的天色晚了,看看明天一早能不能帮我们安排些年轻人,在那发现尸骨的附近重新翻查一遍。”

“夫人,难道找到线索了吗?”红玉顿时欣喜。

“嗯,找到一些线索,所以想在挖挖看,是不是能找到那尸骨的主人留下的某样东西。”我说完,向人群看了一眼,依旧一无所获,我示意红玉,带着红玉先行离开。

……

钟离瑾虽说是醒了,但正如毓儿所说的那样,他受了很大的刺激,以至于整个人看上去神情恍惚,眼神呆滞,毓儿试图喂水喂药都不管用,钟离瑾压根不会睁开眼睛的。

“看来,这公子瑾定是因那白骨的事情受了刺激,心智失常。”红玉也同样担心钟离瑾的情况,前些时候看着还是好端端一个人,可是突然之间吐血,等醒过来之后竟然就变成了这样一副样子,任谁看了,都难免会觉得有些辛酸吧。

“你帮我先去找合山村长。”我交代给红玉,钟离瑾的事情固然严重,但我并不像他们那般担心,这件事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我想我会受到的打击比钟离瑾更甚。我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比起他,现在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安排。

红玉转身出了屋子。

毓儿还在努力,试着想要把汤药灌进钟离瑾的嘴巴里。

我看到好不容易灌进他嘴里的药,就那么自然的从嘴巴里留下来,他整个人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让毓儿先停下,不要再喂了,以钟离瑾现在的情况来看,不管喂什么他都不会吃的,喂多少遍也是没有用的。

“娘,这可怎么办啊。”

许是钟离瑾听到毓儿喊了娘,他才稍稍回过神来,看了过来。他的眼神空洞,一片死气沉沉,毫无活下去的信念。这一举动把毓儿吓了一跳,钟离瑾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萧夫人……”

他开口了。

“是,是我母亲吗。”

毓儿连忙向我递眼色,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钟离瑾的情况才刚刚好转一些,他希望我不要再刺激他了。钟离瑾虽说是醒了,但他的状态不太好……看上去全凭着这一股劲儿撑着,随时都可能崩溃似的。

“先不要说这些了,你先把药喝了,等你把身体养好……”

没等我话说完,我看到钟离瑾的情绪有了些变化,他想要阻止,却插不进话来。等我的声音落了,他的情绪异常激动,“萧夫人,我现在只想要知道……她,她到底是不是,我的母亲……”

看来,他是铁了心的想要答案。可是以他现在的情况,我真的担心他知道答案以后未必能够撑得住。

“瑾,先休息一下吧,交给我娘去查,一定会查个明白的。”毓儿看不过去,劝道。

但钟离瑾就是不愿放弃,死拗着,一双眼睛望着我。

“……还不能确定。”我终于忍不住了,说出了实话。

“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在钟离家挖出的那具白骨,萧夫人不是可以立刻确定那不是瑾的母亲吗?为什么这一次,连萧夫人都不能……”钟离瑾的情绪很激动,在崩溃的边缘不断徘徊,十分危险。

“你如果想知道我的推断,那么你现在就要让你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钟离瑾,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母亲吗?发现尸骨之后,所有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即使现在不能确认,不代表我们没有线索,你如果情绪一直这样激动下去,可能在找到真相之前,你就已经撑不住了。”我的话,确实有私心。

看我看来,他与我哥哥有着同一张脸,我不想看到他用与我哥哥一样的脸去表现得那样的无助和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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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话 另一半玉饰

“……目前发现的这具女尸尸骨,无论是从时间、地点以至于各种环境条件来说,都倾向于证实,是你母亲。但你也知道,人都成了一具白骨,没办法通过样貌去证实她究竟是不是你母亲,我们需要线索,不管她是或者不是,我答应你,我都会帮你找到你母亲,也不管她到底是生是死,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这样行了吗?”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新鲜的空气进入身体,借此来缓解我现在所承受的巨大压迫力,“所以在我找到真相之前,你得尽快养好身体,不能一直这么荒废下去了。”

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在成长过程里经受各种各样的打击,我也知道这件事对于钟离瑾的打击是多么严重的,只是我实在没办法放任不管。如今我与他,便好像是回到了当年,我与我哥哥之间的角色对换,这一次,轮到我来保护他了。

深夜里的一场伏击,我们果真抓到了一个人。他蹑手蹑脚的溜回到我们挖到白骨的地方,想要把一个东西落下,但是考虑再三之后,可能是觉得之前我们为了挖白骨把这里的土都翻过一遍什么也没找到,他跪在地上用手将土拨开,试图把那东西埋到更深的地方……但这原本就在计划之中,我从停放尸体的地方出来,感觉到那股视线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某一个人会有这样的举动。

当多个火把,同时围上了一个人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样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罢了,和我侧写中的凶犯不一样。

我不禁怀疑是不是因为目前线索太小,我根据仅有的线索所侧写出来的样子,不是真正凶犯的样子,是我急着想要做侧写,找到一个方向,所以,才会出了这么大的破绽,侧写失败。

被抓住的人叫阿汜,经过合山村长的辨认,已经证实。

阿汜是村子里做事的年轻人,他的年纪不大,三十出头而已,一直以来都算是老实本分,如果不是突然牵扯到这件案子里来,恐怕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吧。

“阿汜,这……你究竟为何要杀人。”合山村长痛心疾首的质问。

阿汜被五花大绑,绑在那里。他连丝毫都动弹不得,可是听了合山村长的话之后,阿汜的反应很强烈,他试图挪动身体去辩解,可是却遭到一旁年轻人的压制,让他动弹不得。“冤枉啊,村长,我是冤枉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你还敢说你不知道,阿汜,你别忘了我们是在什么地方找到你的。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那里去做什么?”我可不像合山村长一样,对这阿汜有任何的同情。

“我是因为闲来无事,才会……”

“闲来无事?阿汜,你知道昨日我们在那里挖到了什么吗?”我不等他说完便质问。

他本能的点了头,随后,反应过来,立刻慌张的摇头否认。

“不知道?”我说,“整个村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我们在那里挖到了一具白骨,没一会儿的功夫,这件事就传得人尽皆知了,你却告诉我你不知道?”

“不是的,不是的!”阿汜有口难辩。

“那到底是什么?你明知道那里出了什么事,却在深夜一个人跑到那里去,你还敢说你不知道吗?”我没有那么好骗,一个人会在深夜到一个刚刚挖出一具不知名女尸的地方闲晃,如果不是凶手,他就肯定知道些什么。我拿过刚才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这个东西,你应该认得吧。”

“这,这是小人的……”阿汜脸色煞白。

“你的?你有钱买这东西吗?”这是一件玉饰,巧合的是,与我们之前在那疯子手中取出来的几乎一样,看来是我猜对了,这东西果然是一对的,一只在发现白骨后被活活吓死的疯子身上找到了,而另一只,在我设下的圈套里,阿汜带着它出现了。

“不,这东西,是小人捡的。”阿汜说,他为了让我们相信他,说得尤其诚恳,“村长,您相信我啊,这东西真的是我捡的,是真的!”

合山村长要开口替他求情。

我侧目看了合山村长一眼,他才把要说出口话又吞了回去。

“这东西,你捡的?阿汜,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这东西看起来是一对,昨日,我们在那疯子的手里找到,因而牵连出女尸尸骨,而另一只,在你手上,而你在刚刚,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我们挖到女尸尸骨的地方,你说说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开始渐渐觉得,这个阿汜应该不是凶手,他的心思素质太差了,如果他是凶手早就说出来了。可又没办法解释,他身上会有另一半的玉饰,这又不是什么三流电视剧里的认亲信物,还带一人一半的?

“萧夫人,阿汜素来是个老实的人,他断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来,这件事情还请您明察。”合山村长心疼阿汜。

“我自然会明察,如果阿汜肯配合的话,能够证明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这块玉饰是他捡来的。”

合山村长见劝我无用,只能转过头去继续劝阿汜,“阿汜,你就说实话吧,那块石头你到底从哪儿弄来的呀,你和萧夫人说实话,让萧夫人帮你证明你是清白的。”

“村长!人不是我杀的呀,真的不是我,我就是……我就是曾经在那里捡到了这块东西而已,我当时就是一时贪财,才会把它带回去的,我根本不知道那地下居然埋了一个死人,要不然……要不然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把它带回去的!”

阿汜是在无意间,从我们发现白骨的地方找到的那块玉饰,据他交代,他发现这玉饰的时候也是一场暴雨之后,泥土被大雨冲刷,埋在地下的这半块玉饰就是那个时候露出半截被恰好路过的阿汜发现的。阿汜也根本不知道那底下居然埋着一个人。他捡走了这玉饰之后,也不敢用,更不敢变卖,他怕玉饰的主人发现,找到他,指证是他偷走了玉饰,所以这几年来,他一直把那块玉饰藏在家里。

直到,疯子的尸体被发现,顺着疯子的尸体,我们找到了那具吓死疯子的白骨。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阿汜也就知道了,他曾经捡到玉饰的地方竟然埋着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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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话 相似的两个人

后来,躲在人群里偷偷观望我们的人,也是阿汜。

阿汜听到了我的话,知道我们在埋那白骨的地方挖到了一些东西,因此怀疑,还有一些东西留在那里,准备第二天继续挖掘。他以为我们要找的东西就是他先前拿走的那块玉饰,于是忐忑不安,认为我们迟早会怀疑到他头上。所以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就是趁着深夜,把那块玉饰“送”回去。

我在察觉到身后的视线时,便已经想到,盯着我们的人大概是想要知道什么了。如果是村子里的人,那么必定在我们之前,他在我们发现了白骨的地方找到了什么。但我无法确定,他所知道的是那具白骨,还是,我认为缺了一半的玉饰,所以我故意当着他们对红莲说,我们要继续挖掘,去找线索。

而另一边,又请合山村长帮忙,布下了这个陷阱,抓住了阿汜。

“萧夫人,村长……你们要相信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阿汜苦苦哀求。

“阿汜,你怎么……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合山村长心痛惋惜,大概是这阿汜平时还不错,可没想到竟会一时财迷心窍,偷了东西。

“你说这玉饰是你捡来的,那你捡到它的时候,可有发现了什么吗?”我虽然不抱什么希望,毕竟阿汜捡到它的时候,那具白骨也埋在那多时,阿汜要是知道下面有具尸首,他还敢把这玉饰拿走的话,他今日当着我们就不会这么慌张了。

“没有……真的没有!那里都荒废了好多年,我是走错了路,才会走到那里去的……那天就跟前两日一样,下的雨特别大,我哪里会知道,那里,那里竟然……”

“萧夫人……”合山村长看不过去,想要和我说些好话替阿汜求饶。

“他不是凶手。”这一点我很肯定,阿汜没有骗我们,他的心理素质并非一个能够杀人之后掩埋尸体的凶手那样,“但是他偷拿了这玉饰,还是按着你们规矩来办吧。”

合山村长为难,半晌,倒也应了,抛开了杀人的罪名,起码阿汜的命保住了,至于这偷盗……一时起了贪念拿走这玉饰的阿汜,肯定免不了。

……

我把那一对玉饰放在一起,让钟离瑾辨认。“你看看,这是不是你母亲的东西?”

钟离瑾听了,开始确认,他口中喃喃自语的叨念着……“像,像是……我记得我母亲确有一对和这一样的玉器,是我母亲……是我母亲!”

说着,他的情绪又开始变得激动起来,因为这对玉饰让他更加相信,我们在他曾住过的院子后面挖掘出来的那具白骨,确是他的母亲。

“瑾!”毓儿连忙上前按住钟离瑾,避免他错手伤了自己。

红玉将我拦到一旁,看到钟离瑾这副样子,心里也肯定不好受。

如今,不仅时间,地点对上了,竟然连证据都有了……我握着那对玉饰仔细分析,似乎现在越来越多的线索也都在证实,那具白骨就是他母亲。

我有疑惑,但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的线索出现的合理,都是在我们查证的过程中逐一发现的,应该不存在有人利用。但……我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明明这么多证据都在证明,她就是钟离瑾的生母,可是我却无法说服我自己就这么相信了。总觉得有哪里,还是不对劲。

这对玉饰……连钟离瑾都确认是他母亲的了。

怎么会这样,情况对于我来说,想要打翻这个猜测已经越来越困难了。

真的是他生母吗?

没有离开村子就已经遭遇到迫害了,被凶手埋在了他家的院子后面,然后让所有人以为,她只是失踪了,她的失踪是在去到钟离家以后。

时间对的上,环境对的上,就连这对玉饰……

可除了钟离瑾,还有谁能够帮我推翻这个说法呢。

“夫人,您不要担心了……总会有办法解决的。”红玉见我愁容不展,在一旁劝道。

唱月!?

我也是突然之间想到了,除了钟离瑾,还有一个人能够确认。

“走!”我对红玉说了一声,便带着她前去唱月的院子,找唱月确认。

唱月仔细的看着那对玉饰良久,似乎有些疑惑。

“怎么样?你还记不记得,钟离瑾的生母是否也有这样一对玉饰?”我试图提醒她,毕竟我要的是答案,我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不是钟离瑾生母的。

“这……我记得,她确有这样一对玉器,只是……”唱月纠结的说。

“只是什么?”我问。

“只是,好像和这个不太一样。”唱月道,“我记得纹路不是这样的,这个……难道是我记错了?”

“你还记得,你见过的是什么样子的吗?”我很好奇她的话,不一样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

唱月用手指在玉饰的纹路上比了一下,“大概是这样,或许,真的是我记错了。”

“不,也不一定。”纹路不一样,从她手指滑过的纹路来看,她的确记得当时,钟离瑾生母所拥有的那对玉饰上的纹路才对,如果她记得的没错,那么挖出来的这对玉饰……可能真的不是钟离瑾母亲的。

“有件事……”她说,“我不知道该不该和萧夫人说。”

“你说。”

“萧夫人可知道,公子瑾的母亲寒玉,和上一任钟离大人的妾室曹氏,也是姐妹?”唱月突然说起了曹氏。

我点头,“知道,我听说,钟离瑾的母亲,是曹氏的父亲在外面生的女儿,带回去的。应该也算是庶出……”

“不错,因为她外室所生的身份,所以不能像曹氏一般,继承姓氏,所以在村子里,我们都叫她寒玉。”唱月说,“寒玉和曹氏,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虽然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是特别好,但是她们真的很像……”

“很像?”倒是这个词吸引了我。“是怎么个很像?”

“样貌,身形……甚至,是声音。除了她们的眼神和语气以外,她们简直如同一个人似的。”唱月回忆着过去的事情,说道。

“如同,一个人?”我似乎听出了唱月的暗示。“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别的,我并不敢说,只是……”唱月为难,这些猜测她不好告诉我,所以才选择用暗示来提醒我。“相信萧夫人一定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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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话 两对玉饰

一定还有另一对玉饰的存在,和这一对相似,就像唱月说的那样,只是纹路不同。

纹路不同,样式却是一样的……我自然明白,唱月所说那番话的意思,她的那些话令我茅塞顿开,终于发现我一直解不开的疑点在哪儿了。

“娘,你还在想这对玉器啊?”毓儿进门,见我还对着这一对玉饰发呆。“你走了之后,瑾和我说了些事情,他说这对玉器是钟离大人送给他母亲的,他母亲一直带在身上,从不离身。现在看来,之前发现的那具白骨真的瑾的生母了。”

“不一定。”我现在有了新的线索,猛地回过神儿来,“你说,玉饰是钟离大人送给他母亲的?”

毓儿点头确认。

“那就对了……那就对了。”我说,“同样的玉饰,并不止一对,还有一对相似的…如果没错的话,它应该在那里。”

“娘,你在说什么?”毓儿不解,已经迷糊了。

“眼睛所见到的,未必都是真的,记忆所记得的,也不一定都是对的。毓儿,你去告诉钟离瑾,这具白骨未必是他母亲。”

“啊?还不是?”毓儿已经快疯了,“这都挖出来两具白骨了,怎么可能……这要还不是的话,那瑾的母亲到底在哪儿啊?”

“我可能,知道她在哪儿。”

……

“萧夫人?”

我的到来,看样子让钟离延深感意外。

“钟离大人,我有事想要确认,还得请你跟我去一趟?”这件事非他不可,否则任何人出面都可能被阻挠。

“是什么事?”他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去了便知。”我卖了个关子,在没有确认之前,也不好和他说得太多。

钟离延将信将疑,倒是答应了和我同去。我们一同走出钟离家的大门,我身后……竟再一次出现那种强烈的感觉,我停下脚步向门内看去。

钟离延煞是疑惑,“萧夫人,怎么了?”

“你确定,你把所有盯着我的人都派走了吗?”我直截了当的问。

“萧夫人为什么这么问。”钟离延一头雾水,但半晌,他回答说,“没错,都调走了。相信萧夫人能够明白,我这一次是诚心希望与你合作,请你查出这些疑点的,还有……秋若的死。”

不是他派的人,那会是谁派的。

我这一大早进城,就直奔钟离家了,应该没有人能够提前预料得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谁能跟在我身后一直盯着我呢?难道,里翀也回到这里了?

“走吧。”

现在不是顾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我把他带到曹氏的墓前。钟离延诧异的看向四周,“萧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你是钟离大人,我想要开挖曹氏的墓确认一件事情,自然需要你说话。”我说。

“萧夫人,你可知……”

“如果你也想知道真相,想知道这里埋着的人到底是不是曹氏,那么只有把她挖出来。”我没给他机会让他反驳。

“可是曹氏已经病死多年,即使挖了她的墓,也未必能从她的尸身上找到你想要的线索。”钟离延对于挖开曹氏的墓这一点,有顾虑。对他们来说,已死之人入土为安,如今要挖曹氏的墓,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曹氏下葬当时,她生前之物应该作为陪葬了吧。”我要找的,也不仅仅是尸身罢了。而是随尸体一同葬下的那件东西……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件东西一定可以在这里找到的。

钟离延犹豫着。

“要不要打开她的墓,全在你。”我说。

他直直的盯着我,像是恨我把他推到了这么一个两难的选择上来。

许久,钟离延好容易下定了决心,“挖。”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我让毓儿带人开挖。

“曹氏一定想不到,她死后多年,她的墓竟然让人挖开了。”钟离延愤愤地说道。

我轻笑,没有回答。

等到整个墓穴挖开,毓儿在墓穴里检查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曹氏陪葬的一对玉饰。“娘,找到了!”

毓儿把那对玉饰拿了出来。

“这玉器有什么问题?”钟离延问。

玉饰自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从身上掏出另一对玉饰,和毓儿手中的那一对一对比。毓儿从墓中取出的那一对,上面的纹路与先前唱月示意的竟是一模一样。

“这……”钟离延还是没有明白。

“里面葬着的人,不是曹氏……”我说,“她是钟离瑾的生母,寒玉。”

“什么?!”

这个答案,我早预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了,不过换了我,应该也会和他一样惊讶。

“萧夫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钟离延挡住我们的去路,看他的样子,今日一定要知道真相了。

“瑾说过,这对玉饰,是前任的钟离大人送给他母亲的。可是我在向唱月姑姑确认的时候,唱月姑姑告诉我,我们从挖出白骨的地方找到的这对玉饰,和她记得,钟离瑾母亲所拥有的那对玉饰上的纹路不太一样。她说,钟离瑾的母亲和曹氏很像,这句话提醒了我,可能有两对相似的玉饰,但纹路不同,我们在挖出白骨的地方找到的这一对,其实是前任钟离大人送给真正曹氏的这对,那么,那具白骨才是真正的曹氏。而曹氏墓中所葬之人,应该就是拥有与这对玉饰相似但纹路不同的另一对玉饰的主人,也就是钟离瑾的母亲,寒玉。”

钟离延和钟离瑾一直都在寻找的人,竟然在曹氏遇害后,以曹氏的名义回到了钟离家,然后……以曹氏的名义死去,再以曹氏的名义下葬。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答案,钟离延猝不及防始料未及。他说,“那具白骨……如果是曹氏的话,那杀了曹氏的人……”

我默认了他的猜测。

既然白骨是曹氏,曹氏是寒玉,那么当年害了曹氏并且将她埋在了院子外的人,就是寒玉了。寒玉杀了曹氏,以后假借曹氏的身份,回到了钟离家,从此寒玉失踪,她变成了曹氏,一直住在钟离家,直到病死……

钟离延恐怕接受不了这个答案,他落寞的走开。

“怎么……”毓儿没想到钟离延会是这样的反应,要去追。

“等等,”我拦下毓儿,“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可是。那现在曹氏怎么办?他有什么好在意的?”毓儿对此表示无法理解,他不知道这件事对钟离延有什么影响。

“你别忘了,曹氏为什么会恨她妹妹。”我提醒他,“那是因为,曹氏生下女儿钟离月的时候,寒玉来探望她,因此才会与钟离大人重逢。钟离月那时候,已经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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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话 寒玉的家

寒玉杀了曹氏,佯装成曹氏回到钟离家的时候,曹氏所生下的女儿钟离月已经出生了。钟离月比钟离瑾约长一岁,那时候钟离月早已经因为“怪病”被关在了钟离家的小院子里,平时根本就出不去,曹氏不是应该和钟离月一起被关在那里的吗?她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离开钟离家,去到村子里呢?

寒玉杀曹氏不可能让其他人帮忙的吧,她如果原本就是想要杀了曹氏取而代之,那么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凭寒玉一个人,她实在不可能做出转移尸体的举动,她也实在没有那个条件。

所以挖出白骨的地方,应该就是曹氏当年遇害的地方。

那么,就是曹氏离开钟离家,去到乡下的村子里见寒玉,却在那里被杀了……

我推门走进了寒玉和钟离瑾多年前曾经住过的这个屋子,屋子里还保持着当年的样子,不过确实……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动过,也难免会变成这样了。

四周都是灰尘,厚厚的一层灰尘,我进门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没有任何人来过这里的痕迹。看来,钟离瑾自从回到钟离家之后,是绝对没有再回来过这里的。

我轻叹,这种环境下想要找到当年的证据,太难了。二十多年了……

等等,重新捋一下线索,寒玉失踪是在钟离瑾回到钟离家之前,在寒玉失踪之后,钟离瑾被带到唱月那里接受照顾,直到……他在钟离延的安排下回到钟离家,才离开了村子。而我们在钟离家发现的那句白骨是秋若的,是在钟离瑾回到钟离家之后,出现在钟离家,被钟离延心虚掩埋的。

那也就是说,当年秋若的尸骨被放在小院子里的时候,关在小院子里的人,实际上是寒玉和钟离月……

钟离月……

钟离月说她知道关于钟离延的秘密。

而钟离延担心钟离月,因而厌恨钟离孚抛弃钟离月。

钟离月所说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我一直想弄清楚,可是钟离延那边,确实不好问了,毕竟他答应了我,等到钟离家的这些怪事查清楚之后,他会告诉我那个秘密。

这到底……

“谁!”我突然大喝一声。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我再一次感觉到了我身后的一种视线。

接二连三的都有这种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况且我今天来这里,没有和任何人说。

紧接着,在我从屋子里追出来之前,我就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跑远了。等我追出来,人早就不见了,但同样,那阵脚步声证实了我的猜测,确实有个人一直跟在身后盯着我,只是我还不确定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目的这么做的。

如果是钟离家的某个人安排的眼线,应该不可能毫无痕迹的跟着我们离开钟离家,甚至跟着我们来到村子里吧。

能做到这些的人……

我甩了甩头,让自己恢复理智,免得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已经自乱阵脚了。

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

很有可能是曹氏来到这里的原因……曹氏是知道钟离瑾的存在的,曹氏的第一个儿子钟离孚……真的是寒玉亲生的吗?

怎么想都会觉得有说不通的地方,就算真的是曹氏抢走了钟离孚,可是钟离大人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钟离孚……钟离孚在曹氏和寒玉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真的是寒玉的儿子,是被曹氏抢走,才和寒玉母子分离?

不,这些都只是钟离瑾告诉我的,而钟离瑾所知道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再次听到身后窸窣的脚步声,我立刻回身,然后我看到了……唱月。

唱月也是一脸惊吓的站在门口,脸都变了颜色,倒吸一口冷气的样子。

“怎么是你,吓我一跳。”我按着胸口抱怨道,这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唱月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差点把我吓死。

“我还想说呢,怎么会是你呀。“唱月也抱怨说,看起来她被吓得也不清。”我路过门口,却见门开了,心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过来看看,谁知看到你站在这里……我还以为,是她回来了呢。“

“她?”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唱月是把我当成了寒玉了。

不禁觉得想笑,这是什么事啊,我们竟然都吓了一跳。

唱月也觉得难为情,“萧夫人,天色都暗下来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怪瘆人的,这后面不是刚挖出白骨么,这人死了竟也没人知道,要不是突然下了大雨,也不至于把骨头都冲出来了,这人死的得多冤啊,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我只顾着查案找线索,倒是真的忘了去考虑这些。“……还好。”

“还是先回去吧。”唱月说,“有什么,等明天天亮了再查。”

“也好。”这里确实找不到什么新线索了,过了这么多年,想找当年案发的线索,几乎不可能了。没有那些先进的仪器,我一个人怎么能找到线索啊。“正好,我顺路送你回去吧。”

我提出送她回去,唱月没有异议。

与她同行,向她家的院子走去,我看她孑然一身的样子,奇怪得问,“你这,刚才是去什么地方了吗?”

“……不放心,出去走了走,原本想万一碰到我儿子了呢,可是……”

她的语气倒是挺失望的。

看来是担心里翀,才会夜里睡不着出来找找的。

当娘的都是这样,况且里翀……

“那你怎么会那么刚好的出现在寒玉家门口了啊?”我觉得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不是刚好……是我想着,这村子里有什么地方能躲人的,我想着啊,里翀如果回来,不希望被我发现,他会躲在哪里呢。我就这样找啊找啊,找啊找啊,一直找,找遍了每一个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就找到了寒玉的家。这里自从寒玉失踪以后,就空置下来了,公子瑾那时已经搬到我那里去住了,后来,他也很介意这里,就再没有回来过……”

和我猜测的一样。

“对了,寒玉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对于寒玉有些好奇,很想知道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除了她是钟离瑾的生母以外,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让我忍不住想要去探究了。

“萧夫人是想知道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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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话 两个女人的关系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而已。”我说,“你不必介意,就随便与我说说,我只是想知道,到底一个什么样的母亲,能够舍下自己的孩子。”

唱月却笑了。

“说实话,寒玉和萧夫人倒真的有几分相似呢。”

“和我?”我大惊,她的答案还真是让我够意外的,怎么想,我都不会想到这个寒玉居然会与我相似吧。

“初见萧夫人的时候,一时失神,我竟真的以为,说不定是她回来了。而且那个时候,萧夫人和公子瑾在一起,就更加让人说不清楚了。”

那时候我的确是和钟离瑾一起来到村子的,钟离瑾在合山村长那里,他们提到了这位叫唱月的女子,因而我才会跟着钟离瑾去拜访唱月。只是没想到,那个时候我竟然被唱月误会,以为是钟离瑾那位失踪已久的母亲了……

我问她,“我和寒玉,真的那么像吗?”

“已经很像了,萧夫人和寒玉的眉眼初可以说是十分相似,而说话时的神态,也是很像的,只是寒玉她没有萧夫人这么好的命,既不能与自己的丈夫厮守,也不能陪伴自己的儿子长大。”唱月肯定了我的疑惑。

“我记得你那时说过,唱月可能还活着。”

唱月先是压低了头,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半晌,才稍稍看向我,“确实,萧夫人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觉得,她还活着?”这是我很关心的事情了,毕竟,可能直接关系着我是否要把先前的一系列猜测尽数推翻。我看到她在为难,“怎么,是不是不好说?”

唱月摇头,“倒也不是,只是不希望公子瑾再知道这些,他看起来没关系,但其实很关心他母亲的,如果这些让他知道,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原来竟是担心这个。

“好吧,我答应你,绝不会告诉他的。”

唱月的神色这才放松了些,“早在她失踪之前,其实她便来找过我,像是安排后事一样,还把公子瑾也托付给了我。我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却告诉我,她只是要回去拜祭她父亲和他父亲的妻子。我想着,或许是因为公子瑾的年岁太小了,她路上带着不方便,就答应了。可谁知道,她离开了村子,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你是觉得,她是回到家里,重新开始生活了是吗?”我不难从唱月的只字片语里发现些什么,唱月对于寒玉所知晓的事情很多。

“有这个原因,不过……”她说。

“不过什么?”

“不过,以她当时的条件,想要放下公子瑾,也不是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我刚才说寒玉有些与萧夫人相像,其实就是因为寒玉和萧夫人的态度,那时候韩氏偶尔来看她,会给她带一些药材补品,是希望帮助她调养身体的,可是那些药,她什么都没有吃。我原本以为,她是担心那些药里下了毒,会害死她,后来就发觉,其实她那个时候对钟离大人已经彻底死心了……因此,才不愿意沾钟离家一点点好处的吧。”唱月的语气听起来惆怅,忆起旧事,总是会让人特别的感慨。“我早就应该发现的,她对钟离家早就没有感情了,对钟离大人,也在韩氏的劝说下一点点放弃了。她会丢下孩子离开,也是早就有预兆的,是我太大意了……”

“韩氏劝说她?”在我的印象里,韩氏仍是逼死秋若的凶手。“那你还记得,韩氏是如何劝说她的吗?韩氏来探望她的时候,除了带那些东西过来,可还做过什么别的事情吗?或者,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起过什么?”

我一下子问得这么多,唱月根本回答不上来,只能陪着苦笑。

她说,“每次韩氏来的时候,都是和她在屋子里见的,她怀孕生产之前,还有生产之后,韩氏也是经常来的。不过,我也很少去听他们说了什么,韩氏每次来,都会带不少的东西给她,她和韩氏说完话,有时候拿不定主意,倒是会来问我。所以,我也就知道了一些,她在怀孕之后,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被钟离大人给抛弃了,十分难过,韩氏来探望她,也都是为了她好,希望她不要再为难自己,伤害她自己和孩子了。看得出来,韩氏她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唱月看出我的担心,才从刚才意义不大的对话上收了回来。

“其实,不都是这样吗?寒玉和钟离大人的那段情事,到头来伤害的就只有寒玉而已,她当时怀着身孕,韩氏自然会劝她多为孩子着想一下。韩氏告诉她,钟离大人的那些琐事,寒玉才渐渐对钟离大人死心,开始相信,钟离大人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的,一直以来都只是在玩弄她的感情而已。不想她竟有了孩子,钟离家已经有一个舞姬收做的妾室了,要是在来一个,钟离大人的处境也会变得不妙,所以钟离大人是不会轻易承诺她什么的。寒玉听了这些,原本就算有放不下的,也都放下了。别说,虽然这钟离大人不怎么样,但是钟离大人那位夫人韩氏,倒真是个不错的人,若不是她,寒玉不晓得都寻了几次短见了。有她陪着照顾着,寒玉的情况才一天天好起来。”

这么说的话,韩氏确实不同。到底是她隐藏得太深了,还是我们真的错怪她的?

她对寒玉好,真的只是因为寒玉肚子里怀着的,是钟离家的骨血吗?可如果她是贪图这个孩子,大可以在寒玉生下孩子以后,派人把孩子抢走。但她没有这么做,而是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的进入到寒玉的心里,让寒玉信任她,让寒玉倚赖她。

“那韩氏和寒玉的失踪,有没有什么关系呢?”我问道。

“应该是因为韩氏的照顾,让寒玉想通了吧。寒玉原本年纪就不大,只是没经历过感情事,才会把钟离大人那些话当成是真的,出了事,钟离大人就躲了起来,是韩氏让她看清楚了真相。生下孩子以后,寒玉才慢慢接受了这一切,她当然知道,钟离大人不可能娶她了的,这里是她所有痛苦的根源,她怕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做好了准备,要把孩子留下,然后一个人离开的。”唱月说起这些煞是无奈,连她也帮不了寒玉,深感无能为力。“但我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这么狠心,把孩子丢下,一个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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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话 破绽

“所以你认为,寒玉还活着,只是在受到韩氏的开导以后,她离开了这里,抛弃了她的儿子。”我现在明白,唱月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对我说那番话了。

“萧夫人,我真的不知道,到底会是谁害了寒玉的性命。你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让寒玉白死啊……”唱月抬起头来,热泪盈眶,恳切道。

我的心情很平静,“如果在她家后面挖出来的那具白骨,并不是寒玉呢。”

唱月突然停下,煞是惊讶。“什么?”

“只是因为失踪的时间相似,被发现的地方又是寒玉生前住的地方,就断定她就是寒玉,未免太草率了些,说不定,她并不是寒玉……”我提醒她。

“不是寒玉?”唱月诧异地问,“如果不是寒玉的话,那会是谁呢?都已经化作白骨了,如何还能辨认她的身份,如果她不是寒玉,为什么会被埋在寒玉的院子外呢?”

“如果寒玉不是死者,那她,会不会是凶手呢。”我问,“要么是死者,要么是凶手,寒玉和这件案子肯定脱不了关系,唱月姑姑,你熟悉寒玉,你相信她会杀人吗?”

“杀人……”唱月神色惆怅,突然要她回答这个问题,好像令她很为难一样,她纠结着,却失踪没有一个答案。

“没关系的,你和我现在说的这些话,只是帮助我更加了解这个人而已,不会牵涉到我查找真凶的。”我想我明白她的顾虑,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唱月只是点了点头,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寒玉应该不会杀人的吧,她是一个很柔弱的女子,和乡下的这些妇人不同,听她说,她很小的时候就和曹氏一起被卖到了钟离家做舞姬,只要负责跳舞就好了,那她和我们肯定是不一样的。”

柔弱的女子啊……唱月的这个说法,和我最初描绘的寒玉的形象很像。

“可是,她真的吃过太多的苦了。”唱月又说,同时对于寒玉生平遭遇的事情深表同情惋惜,“寒玉她……她是她母亲在外面为她父亲生下的女儿,直到她母亲病死,她才被父亲带回到家中,才知道父亲早就有了妻子,和一个女儿。曹氏的母亲,很是虐待她,她和曹氏虽然同为家中的女儿,但是身份不同,受到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曹氏被她母亲捧在手上,如明珠一般,但寒玉……萧夫人,寒玉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罢了。”

普通的女子,有太多种定义,但是寒玉……我不敢恭维。她是钟离瑾的生母,我对她的情绪也很复杂。

“听说,钟离孚原本是寒玉的儿子,是曹氏抢走了寒玉的儿子,假说是自己所生,才因此被钟离大人立为妾室,是这样吗?”

“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唱月说,“寒玉她没有提过,但是萧夫人所说的这些传闻,我倒是听说过。如果这是真的,寒玉会恨曹氏和钟离大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他们把她害的那么惨,即使寒玉为钟离大人生下了公子瑾,钟离大人也能够视而不见,寒玉在死心之前所遭受的折磨和打击,不是常人所能够想象的。”

听起来,她真的很同情寒玉。

即使寒玉被证实是凶手的话,她也是站在寒玉这边的,理由是寒玉是被迫害的。

不一样。

唱月和我所侧写出来的寒玉不一样。

到底是她所知晓的寒玉,只是真实寒玉的一部分,还是我的侧写有误呢。

“我到了。”站在她家门口,唱月和我说道,“萧夫人,要进去歇歇脚吗?”

我看了眼她家院子里的房子,“不必了,时候不早了,我还要早点回去呢。今天就先不打扰你了。”

“那好,等萧夫人下次来了,我让你尝尝我新晒的肉干,那时应该就差不多了。”唱月很随和的与我告辞。

我目送她走进院子,谁知在门前,唱月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不解,看向她,她回过身来,“萧夫人,寒玉她真的太可怜了,你会帮她的,是吗?”

“我会帮她,不只是她,这世上每一个可怜无辜的人,我都会帮。伤害她的人,必将为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而她所犯下的罪行,亦不能用可怜便涵盖过去。”我说。

这个答案,未必是她所期望的,我能看得出来,她眼中的希望一点点熄灭了。

寒玉很可怜,但这不是她可以去伤害其他人的理由。

如果每一个可怜人,都因为自己遭受过的不公平,而选择去伤害别人,那他们和当初伤害他们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

“所以,你是认为寒玉杀了曹氏之后,假扮成曹氏,又回到了钟离家,然后以曹氏的身份,在钟离家生活了几年以后,去世,又以曹氏的身份下葬。”萧珏将我今天一天证实的线索缕清。

“没错。这两对玉饰,出了上面的纹路以外,完全一样。钟离瑾说过,他母亲的,是钟离大人送给的。而唱月说,曹氏和寒玉很像,虽然他们只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是长相身形都十分的相似,所以我在想,另一对,就是钟离大人赠予和寒玉长得相似的曹氏的。这两对玉饰,如果寻常人肯定分辨不出来。”

“那不一定,”萧珏却提出了异议,他往旁边一坐,“除了上面雕刻的纹饰以外,这两对玉饰,本身就是不一样的。熟悉玉的人都知道,这世上不可能有完全一样的两块玉,曹氏和寒玉所拥有的玉饰,必然也是如此。”

话是没错,但……“你在暗示我什么?”

他含笑不语,静等着我自己发现他的提示。

没有完全相似的两块玉……“破绽?”

萧珏的眼眸十分的温柔,仿佛化成了一摊水,荡漾着无数涟漪。

没错,破绽……曹氏和寒玉就像是这两对玉饰一样,乍看之下相似,但是她们又不可能是完全一样的。寒玉代替曹氏回到了钟离家之后,她要扮演好曹氏的角色,第一个要“征服”的就是曹氏的女儿,钟离月。

她得让钟离月相信,她就是曹氏。

可是钟离月生下来就有“怪病”,一直都和真正的曹氏一起关在小院子里。可以说是无时不刻的接触,钟离月真的有可能错认自己的母亲吗?

如果她知道寒玉不是她母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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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话 秋若并非无辜

“可是钟离月,她的情况不一样啊。”我说,“钟离月幼时患有怪病早衰,她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她的病,还被钟离大人视作耻辱,所以把她和曹氏一起关在了小院子里,避免被任何人看到。她的话,会有人信吗?即使她知道,回来的曹氏已经不是曹氏了,但她疯疯癫癫的,真的会有人相信,她说的话吗?”

“那现在看来,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得先找到钟离月。”萧珏说。

“你以为我不想找到她啊。”我抱怨道,“那个院子已经快让钟离延翻过来了,可也没有找到密道的线索,我也去确认过了,根本就不可能……”

没有密道,钟离月又是如何离开那里的。她现在到底在哪儿,谁又能知道呢。

茫茫人海之中想要找一个人,根本不可能。

“如果换个方向再考虑一下呢?”萧珏帮我一点点的分析,“如果是因为钟离月真的掌握了什么线索,所以凶手要杀她灭口,为什么不在当时就动手呢,反而竟还把她带走,让她神秘失踪。如此一来,不正是让我们怀疑,钟离月的失踪是不是因为钟离家有什么密道?如果顺着线索找下去,真要找到密道的话,那么凶手进出钟离家的方式也就找到了,紧接着他的身份就确定了。”

萧珏说的这些,我当然也想过。

“可是没有密道,钟离月也是凭空消失的。所有人都以为坠井掉下去的人是她,结果一群人费半天的劲,打捞上来的却是诺儿。钟离月就好像活生生的在所有人眼前消失了一样。”

萧珏想了想,“凶手没有在她的住处动手,而是把她带了出来,肯定有凶手的目的,你再好好分析一下,凶手的动机是什么,顺着凶手的动机,说不定能够知道是谁带走了钟离月。”

“这还用分析吗,凶手没有杀她,要么是因为她对凶手来说意义不一样,要么就是让她活着的好处大于让她死了,比如,凶手需要一个……人质,以免在他下次逃跑之前,没有任何筹码。这也就可以解释,凶手为什么要把她带走,从一开始,钟离月的失踪,凶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杀人灭口,所以钟离月的处境和诺儿不同。但是我一直想不明白,诺儿明明知道很多事情,甚至钟离月的失踪都和她有着太多的牵连,为什么诺儿却被推下水了呢?”我现在脑子有些乱,昏昏沉沉意志滴落,难免负面情绪涌上来,占据了我的思维,让我开始出现混乱。

“既然现在想不通的话,那就不要再想了,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说吧。”萧珏见我的情况不太对劲,也就终止了这一次的提示,“霍汐,你太累了,脸色也不好,你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伸手去摸摸脸颊,“真的有那么糟吗?”

萧珏很不客气的点点头。

“这几天的事情太多了,我确实都不能好好睡一下,每次一躺下来,我就觉得钟离家真的跟遭受了诅咒一样。就有这么一个人,他潜伏在钟离家,伺机伤害钟离家的人,钟离孚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钟离月失踪了,钟离南又被打伤了……我真的很担心,下一次发生的,是命案……”

我想要阻止杀戮,我不希望再有人死去了。

“但你不是凶手,你不能感受到凶手这一刻心里的绝望,可能现在,你推理出他的心境,但是下一刻,当他的情绪被激怒,他随时都可能做出伤人的举动。”萧珏起身,素衣而立。

“这就是我在担心的。”我说,“其实我们追查真相呢,不一定非要等到人死之后,与其去找出真相,找出凶手的目的,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尽全力去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我明白你的心思,但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预期去发展的。”

萧珏的意思我很清楚,要不是他在身边开导,我可能一直都要这么钻牛角尖钻下去了。他懂我的压力,却没有告诉我,他有多么担心这件事的结果。

“其实这一次钟离家的事情,倒是给了我一些启发,从前我总是在教毓儿,不要先入为主。但这次,我恐怕也落了自己所说的那个障碍之中。”

萧珏笑,“怎么,你突然这么说,倒好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霍汐了。”

“钟离家,每一个人都藏着自己的秘密,但是他们又默契的选择了要保守朱钟离家最大的那个秘密。这次的案子,乍看之下,几件事情毫无关联,没头没脑的,但是又隐隐约约的让人觉得,他们之间一定也是有某种关系的,就像注定要发生一些事情的伏笔一样,而最可怕的是,他们一家都知道,但谁也不说。”我感到有些泄气了,趁着屋子里没有人,转过身子,倾身趴在了萧珏的腿上。

“知道你辛苦了。”萧珏说,习以为常的用手帮我按压着后背上几处酸痛的地方,抬手将我一缕垂下的发丝拢到耳后,“这就是大家族的难言之隐吧,有些事情并非我们能够理解的,但是像钟离家这种身份和地位的,一旦某个人的事情暴露出来,对于大家都会有很多的影响,他们尽管彼此之间相互看不上对方,但也明白在面对外人的攻击时,要先保住彼此,才能守住自己的秘密。”

我嘟囔着,“你这么说,好像我是那个攻击他们的外人一样。”

萧珏笑得很轻。

“那天,钟离延和我说起,他和秋若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秋若的同情,竟然在自己的预期之下,我是不是真的冷血了很多?”我自己不太确定自己近来的情况,但是我相信,我有什么变化,萧珏一定是留意到了的。

“冷血……这个词倒是很有意思,秋若的死,你一开始听钟离延说的时候,自然会代入钟离延对她的感情,可你霍汐又不是一个感情大于理智的人,等你回过头来,渐渐的感情就会被理智所归纳整理好,你觉得秋若可怜,但她并不无辜,她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她和钟离延之间不可能有结果的,可她还是选择了钟离延……”

萧珏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边,我好像是真的累了,守在他身边竟然也能不知不觉的就这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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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话 毓儿的困惑

醒来的时候,萧珏就在身边。

在历来的许多日子里,这都是少有的。

萧珏和我的生活习惯有很大的不同,即使是那些不为案子奔波的日子里,他都习惯了早起,每每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都已经做完了他每日必做的早课,神清气爽的坐在房间里轻酌药茶了。而我呢,非日上三竿不起,似乎已经成了习惯,早起倒是特殊的,我十分享受赖床的乐趣,而每晚必定折腾到半夜,才肯在困得不得了的时候爬上床去睡觉。久而久之,我们倒也都习惯了彼此的这种特别习性。

但如今,我醒了,他还睡着,实在少见。

转过头看了看窗外,天色才微亮,似乎还早。想来是我昨日睡得早,今早才醒得早了。话说回来,我记得昨夜我和萧珏说话,后来肩背酸痛就趴在他腿上,他帮我小小按摩,然后又发生了什么,我就记不得了。恐怕是那个时候,我就睡着了。

萧珏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

我听到他的喘息,竟觉得十分的安心,他这几日应该也累坏了,就让他再多睡一下吧。我这么想着,枕着他一条手臂,轻轻挪动了身子侧了过去,依偎在他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口,想要满足的再补一觉。

“今日怎么醒得这么早。”

萧珏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我赶忙抬头,他眼睛都没睁开,仿佛那声音如同梦呓一般。

“你醒了?”我惊讶的问。“是我吵醒你了吗?”

“不是,醒了有一会儿了,只是闭着眼睛在休息而已。”萧珏说。

“闭着眼睛休息,不就是睡觉吗。”也不知是他在纠正我,还是我在纠正他了,“你既然醒了,怎么今日却没有去做你那些早课?”

“看你睡得香,不忍惊醒你。”他将另一边的手臂枕在头下,侧过头来看我。

“我?”我这才明白,是我压着他的手臂了,所以他才会说不忍吵醒我吧。想来也是,天色虽早,寻常这个时候他也都起来了。我十分不好意思打乱了他的习惯,“我也不知我是怎么压着你的,才害你耽误了今天的早课。”

他笑着,转过身来,一下子与我面对面了。“霍汐,你知道每次你因为案子的事情而担忧,晚上睡觉便会很不老实吗。”

“有吗?”我并不觉得我睡觉不老实啊。

“翻来覆去,还总是乱踢被子,你醒着的时候不愿让人看到的那焦躁不安的一面,睡着的时候可都显露出来了。”他分明是故意取笑我的,“昨夜便是如此,你虽在我身上睡着了,我把你带回来,可你也不怎么老实。”

所以,为了阻止我再到处翻滚乱踢被子,能够安安稳稳的睡个觉,他就把我抱着睡了一晚上啊。

“这算什么不老实,”我坏笑,伸手去挠他腰间,他唯有这一处软肋,很是怕痒。我说,“这才叫不老实。”

“停,快停手。”萧珏在我的攻击之下,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就求饶了。

“…虽然不想打扰你们,但是,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毓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对于我们“打情骂俏”的行为表达了他充满的不满。

我连忙停手。

萧珏按住我的手,免得我不知什么时候又去搔他的痒。他示意我不要说话,向门外问道,“什么事?”

“你们要是起来了,就和我聊聊吧。”毓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

我看了看萧珏,萧珏也看了看我,我们的表情都不轻松。

穿好衣服下了床,毓儿死气沉沉的进门坐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吗?”我看他的样子,一脑门都写满了惆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失恋了呢,“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毓儿回身竟是说起了案子。“我这一晚上,辗转难眠,一直在想钟离家发生的这几件案子,可是越想越乱,越想越乱,最后……我就彻底理不出头绪了。”

所以,他才会一大早来求助我们。

“那你先说说看吧,你困在什么地方了。”我也整理妥当,在一旁坐了下来。

“娘,你觉不觉得钟离家发生的这几件案子,好像联系并不多。”毓儿说,“先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按照你的推理,是钟离瑾的生母寒玉以及曹氏和钟离大人之间的一段关系,寒玉和钟离大人有段私情,然后曹氏利用钟离大人的正妻韩氏赶走了寒玉,又抢了寒玉的孩子,因而成了钟离大人的妾室。结果她为了生下自己的孩子保障自己日后在钟离家的地位,怀钟离月的时候,寒玉来探望竟与钟离大人旧情复炽,寒玉怀了钟离瑾。可这时候寒玉已经在曹氏母亲的做主下,嫁给了同村的屠户,屠户愤怒想要杀了寒玉,寒玉却又活了,屠户却因此摔下悬崖死了。寒玉得到韩氏的照料,在乡下产子,生下钟离瑾之后,就失踪了。我们一开始以为,寒玉死了,可其实寒玉并没有死,或者说死的不是寒玉,而是曹氏,寒玉很有可能在杀了曹氏以后,假扮成曹氏回到了钟离家,直到她死去以曹氏的身份下葬。”

“没错,这段分析是对的。”我说。

毓儿叹了口气,接着说,“这是和钟离瑾有关的,这三个人的一段恩怨。然后就是钟离延和秋若之间的那段旧情,秋若被杀,不知道什么人把她的尸体送回钟离家,钟离延以为有人在威胁他,恐惧之余,他将秋若的尸体给埋了。然后不久前,因为借着寻找密道的借口大肆挖掘,让秋若的尸骨暴露在我们面前。”

“……”这一次,我没有吱声,因为这件案子里的线索还不完整,当年到底是谁杀了秋若,现在不能确定。那时候里翀的年纪应该也不大,要杀秋若,难度大了点。

“这是钟离家第二件案子。”毓儿郑重的数道,“然后,是钟离延三位夫人的死,似乎很多人都知道钟离延的第一位夫人晋氏疑似与钟离南有染,并且虐待钟离畅,又失足摔进水里淹死了。妫氏则是上吊,据说是因为与钟离家的人有了冲突,受不了委屈才会上吊的。再来就是姜氏,姜氏有哮喘,遭遇惊吓而身亡。这三个人的死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可是……却又有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感觉,太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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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话 从最开始查起

“接着说。”

“然后是第四件案子,也就是钟离孚被人暗害的事情。娘,你不是说过,钟离孚有极大的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已经知道有人要害她了吗?但他还是故意中计,然后到我们面前来,让我们知道他被人害了的事情,这……这也太奇怪了。如果害他的人真的是钟离家的人,他明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为什么还要去中计呢?而且我觉得,这钟离孚身上本身就有疑点,先是他和瑾说的那些话,然后就是他抛弃曹氏和钟离月的事情,再来,是他和姜氏一样,都是哮喘,那他就是最清楚哮喘怕什么的人了,你不是说,害死姜氏的凶手,应该是除了姜氏和诺儿之外,钟离家第三个知道姜氏病情的人吗?如果是钟离孚的话,他应该更容易察觉到姜氏的病吧。”

毓儿看样子,这一晚上睡不着还真是有所收获的,他分析出来的这些,可见精华。

我点头,对于他所说的这第四件案子着重考虑了一下。“没了?”

“当然还有,然后就是钟离月失踪的事情了。这钟离月一直都因为怪病被关在院子里,平时也没什么人会去看她,都说她疯了。可是在出事以前,诺儿却好像早就知道钟离月要出事一样,故意安排人路过,作为见证钟离月坠井的目击证人。可是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从井里打捞出来的居然是诺儿,而钟离月竟然就这么在戒备森严的钟离家失踪了。”毓儿一点点分析着线索。他整理的很清楚。

“没错,这一点真的很可疑。”我承认他怀疑的事情。

“还有,就是钟离南被暴打的事情。”这是最后一件了,他越说越来精神,“钟离南出事当天,是他自己安排瑾跟我们去了乡下,然后又支开了他身边照顾的家奴婢人。好像故意在等什么人似的,可是他却遇到了钟离畅,钟离畅更因为下人照顾不周误打误撞找到了钟离南。可钟离畅是个智力与常人不同的人,他的智力像是个孩子一样,呆呆傻傻的,他为什么要攻击钟离南嗯?而且在钟离畅攻击钟离南被紧接着寻来的莲生看到以后,莲生居然受到了里翀的威胁,里翀是受命于何人要对莲生灭口呢?难道他是帮着钟离畅要杀莲生,因为担心莲生会指认钟离畅吗?至于之后里翀的事情,已经解开了,但是钟离延为什么阻止我们见里翀呢。”

“钟离延是钟离畅的亲哥哥,他们同父同母,如果钟离延在钟离南受到袭击之后,就已经知道袭击钟离南的凶手是钟离畅了,那么他安排里翀去灭口莲生,使莲生无法对我们指认钟离畅的话,是不是就说得过去了。”我那日和钟离延一起去见过钟离畅,显然,钟离延是故意的,故意对我隐瞒了钟离畅的一些情况,在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把我带到了钟离畅面前,也是因为我和钟离延一起出现,引起了钟离畅的恐惧,导致我从钟离畅那里什么都没有问到。但我看得出来,钟离延很担心钟离畅,而钟离畅也特别依赖钟离延,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到常人难以想象,如果钟离延为了保护钟离畅,我相信他做得出来这种事。

“……可是,娘,难道你不觉得,钟离家先后发生的这些事情,根本没有你所说的那种逻辑存在吗?”毓儿头疼地说,“每一件案子,看起来都是独立发生的,他们之间很难找到共同点,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搞出这些案子的原本就是不同的人呢,因为不同的目的,去伤害别人保全自己的利益。会不会?”

“其实我和你的想法,有些相似,我也觉得钟离家发生的这些案子是由几个人去完成的,就像钟离瑾和钟离南钟离延商量,把我们请到这里来,原本的目的是想借着我们的嘴替钟离家澄清诅咒的传闻。但是他们也没有想到,事情一再出现偏差,接连发生意外,甚至将多年前的案子牵扯出来,这些事情原本可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看得出来他们的计划也被打乱了,所以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上,有人动了手脚。而动手脚的那个人,也未必是最后操纵全局的人,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最后却阴差阳错的凑了一盘死局。”这是我对这件案子的看法。

僵局之下,必要突围,否则我们都会被困死在这里的。

“那会是谁……”毓儿仔细的想了又想,“难道,根本没有直接关系吗?”

“不,应该是有逻辑可以将这几件案子串在一起的,只是这背后的关系,或许还有一些事情是我们目前没能掌握的,所以我们一时间还不能把所有的事情串起来。”可我觉得,钟离家的事情一再出现意外,就算是背后布局的人恐怕都已经觉得有些失控了吧。

毓儿陷入沉思,和我的表情一模一样。

他还遗传了我喜欢捏自己下巴思考问题的习惯,我们面对面坐着,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试图找出解开这些案件的线索,想要把这几件案子联系起来,就必须找出其中的关键。现在的情况确实如同毓儿所说的那样,几件案子看起来毫无关联,都是不同的人因为不同的目的搞出来的,但是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一个足以串联一切的线索,实在让人好奇啊。

萧珏看着我们,似笑非笑,眼神亦是深邃如星夜一般。

“娘,我们接下来,该从什么地方着手调查呢?”毓儿先泄了气,他想不到那个可能串联起这一切的线索该从什么方向查起。

“往前查。”我说,其实我想不通,这最关键的一点线索到底在什么地方,但是我能感觉得到,那绝对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绝不可能是现在,“如果钟离家最早的疑案发生在钟离瑾出生前后,那就再往前查,钟离瑾出生之前,曹氏、寒玉之间的所有关系。还有寒玉生活在村子里的时候,她所接触的一切,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挖出来。”

我不觉得这一切会是在一个毫无关联的可能上发生的,而且我在怀疑钟离延的母亲韩氏,那么事情自然要从曹氏利用韩氏把寒玉赶走之前查起来了。

“当年发生在钟离家的一切,不管大事小事,最好都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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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话 韩氏的遗言

我来探望钟离瑾,顺便把在乡下发下的那具白骨和曹氏的秘密告诉他。

钟离瑾这一场病是因心病引起的,一时间急火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养了这几日,才稍微恢复了一些,可今日看着,他脸色还是很糟,不禁让我很是担心。

“萧夫人,”钟离瑾说,他的声音很轻,中气不足。“如此说来,那曹氏是我母亲所害?后来,被关在后院的曹氏,才是我母亲?”

我点头,“应是如此。”

“可是,怎么会呢?我母亲她……她为何要害曹氏?”钟离瑾现如今不能接受的是,他的母亲是害死了真正曹氏的凶手,甚至在那之后的几年里一直伪装成曹氏生活在钟离家。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是我,应该也没办法接受。

“你还记得我让你看的那对玉饰吗?”我问道。

钟离瑾想了想,“记得。”

“你说那是钟离大人送给你母亲的,对吗。”我说。

钟离瑾默认。

“但是我们在那具白骨上找到的玉饰,并不是你母亲的。”我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委婉一些,免得让钟离瑾再次受到打击。“唱月姑姑证实了,那对玉饰上的图案,和你母亲所拥有的那对玉饰上的图案不一样。而在曹氏墓里找到的那对玉饰上的图案,和唱月姑姑所说的,你母亲拥有的那对玉饰上的图案是一样的。两对玉饰形状质地相似,只有玉饰上面的图案不同,细微之处连你都未能辨认出来,我想正是因为,你母亲和曹氏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们样貌相似,所以钟离大人才会将这两对相似的玉饰分别送给她们……”

钟离瑾的反应与我预期中的不太一样,他愣了好一会儿,以至于我不敢冒然说下去,我怕下一秒,他激动得再一次口吐鲜血倒下去……

但是这一次,钟离瑾显然沉稳了许多,在长长的沉默之后,他的眼里尽是苦涩无奈,轻声一笑,也让人心里不好受得厉害。

只听他说,“早该想到的……他对我母亲那般无情,也就是我母亲,还念着他的好,一直在等他……”

事情总有正反两面。

不必说得太多,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的很,只是更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一面而已,就像热恋中的女子,执着的相信她爱着的人,甚至可以忽略在这段感情里所受到的伤害。本能的选择遗忘和回避,明明伤害就摆在那里,却还能自欺欺人。这是蠢吗?难道她们不知道疼吗?当然不是,陷入深情就如同溺水,拼了命的挣扎只是想要活下去,记忆里的那一点点好,就像是水边的稻草,明明不可能承担自身的重量,却还是想要相信,否则便没办法活下去了。然而终有一日,这根稻草断了,她们还是要沉入水中的,要么被淹死,要么游回去。

沉浸在梦里的时候,谁的道理也听不进去。但清醒了,自己都是明白的。

钟离瑾的母亲便是这无数女子里的一个。

漫长的等待,让她死了心。

但她为何要杀死曹氏之后,顶替曹氏回到钟离家呢?难道,是为了找回她被曹氏抢走的儿子吗?可是那时候,钟离孚为了自保,已经和曹氏以及钟离月划清界限,以此来向钟离大人表明决心的。她回到钟离家,要面对的也是被囚禁在小院子里的悲剧,还是和钟离月一起……

“瑾,关于钟离孚的事情,你或许还能不能想到些别的什么?”我问。

钟离瑾的情况不太好,甚至在刚才的对话之后,他的气息又弱了很多。他努力打起精神,仔细回忆了一番,“萧夫人是指什么?”

“所有的,所有关于钟离孚,你所能想到的事情。”我说完,又不放心,看到他一筹莫展的样子,我怕他一无所获,试图提醒他,“你说过,你和钟离孚本来是亲兄弟的,钟离孚也是你母亲所生,后来被曹氏抢走,那么关于你母亲和钟离孚,你能想到些什么吗?”

“母亲和叔父孚?”钟离瑾说着,尽力去回忆。“当时的事情,我记得的确实不多了,那时候我年幼,在母亲身边,即使听到过母亲说过什么,也记不得什么了。后来母亲失踪,我住在唱月姑姑那里,唱月姑姑很照顾我,村子里其他人的闲话我听得的也少。至于这些事,多是在我回到钟离家以后,无意间听得下人们说起而已。”

“那他们,都是怎么说的?”面对那些虚无到根本抓不住的线索,我几乎要崩溃了。

“多是议论曹氏和叔父孚并非母子而已,便有人私下猜测,曹氏所谓怀有身孕的时候,我的母亲被陷害与钟离大人有染,因此被韩氏送走。后来曹氏竟然成了钟离大人的妾室,没多久就生下了一个儿子。所以……”

所以难免令人怀疑,曹氏的儿子并非亲生,而是那个被送走的舞姬所生。

一个女人是否真的怀孕了,是可以通过很多线索证明的。但凡有过生育经验的,就很容易看出来她是否真的怀孕了,是否真的生过孩子。

“我听家奴说过,叔父孚并非曹氏亲生,而府里谣言四起,曹氏唯恐动摇她的地位,才会急着生下钟离月自保。只是没想到……”钟离瑾说着,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拳头,极力克制。

“但如果这些只是你钟离家的家奴私下议论,也不能当做是证据,证实什么呀。”我做事讲求证据,即使所有的推测都指向同一个目的,也需要证据去证明。

不可能平白的根据那些家奴的闲言碎语,就确定钟离孚和曹氏之间的关系。

“如果我说,这些后来是经过韩氏承认的呢。”钟离瑾突然问道。

我一怔,这是什么意思?“韩氏承认的?”

钟离瑾接着说,“韩氏重病弥留之际,亲口向我证明的。她告诉我,钟离孚应该就是我母亲所生的儿子,是我同父同母的兄弟。”

原来……韩氏死前,曾经向钟离瑾坦言真相,说明了当年被曹氏戏耍的委屈,也请求钟离瑾原谅,那时她为了顾全大局,保住钟离家的名声,不得不将钟离瑾的生母寒玉送走。

她说,后来曹氏的母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儿子,就是钟离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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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话 密道的所在

钟离大人和当时身在府中的舞姬寒玉有私情,被曹氏发现。

曹氏原就心存不轨,她和寒玉相比,任何条件都不逊色,而且寒玉一直以来都比她的身份要低一些,自从寒玉进了她家的家门,就是一个父亲外室所生的庶女而已。曹氏无论怎么想,都心有不甘,后来是一同做舞姬的姐妹怂恿,说是曹氏和寒玉本就相似,若能除掉寒玉,那大人必将宠爱曹氏。

是曹氏第一个发现了寒玉有了身孕的,但她没有说,她耍了手段,让钟离大人的正妻韩氏知道了钟离大人和寒玉的事情,韩氏一直都有所怀疑,钟离大人和府里哪个舞姬有染。为了保全钟离家的颜面,韩氏做主把寒玉送走了。不过韩氏毕竟不是个狠心的人,她没有对寒玉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情,只是希望寒玉能够离开钟离大人和钟离家而已。

可却不曾想从这里开始,她就落进了曹氏的诡计之中。

没有了寒玉,钟离大人就注意到了和寒玉样貌相似的曹氏,曹氏从中挑唆,让钟离大人误会韩氏将寒玉送走的目的,从而生出间隙。钟离大人更是一时赌气要保护这个和寒玉出身一般的舞姬,将曹氏破格立为了妾室。

韩氏这才发现,自己被曹氏给利用了。可这时不管她向钟离大人如何解释,钟离大人都不会相信她了。

很快,曹氏说自己有了身孕。

生产之日,曹氏仗着宠爱让她母亲来陪伴,曹氏的母亲便带来了一个出生不久的男孩,也就是钟离孚。

钟离大人喜出望外。

但是韩氏心里别提多恶心了,尽管夫妻离心,但韩氏毕竟是钟离家明媒正娶过门的正妻,身后有娘家作为强大靠山,钟离大人还是要忌惮三分的。韩氏与曹氏摊牌,曹氏更是无所畏惧,当面对韩氏说出,这个孩子确实非她所出,但的确是钟离大人的孩子。

念及无辜的孩子确是钟离家骨血,而寒玉之事不能再声张了,否则她只会更糟钟离大人的厌恶。韩氏不得已,将此事隐瞒了下去。

但谁也没想到,钟离孚出生不久,府里四处竟传出流言,说曹氏的儿子并非她所生,而是当初被送走的寒玉所生。

这话自然不是从韩氏那边散出来的,韩氏有意将事情压下,但毫无作用。

曹氏也害怕极了,一旦让钟离大人知晓此事,她先前得到的宠爱就付之一炬了。曹氏的母亲给她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尽快再生下一个孩子,以保住她在钟离家的地位。

没多久,曹氏果真又有了身孕,但也就是这个时候,曹氏的母亲意外病故,寒玉已经嫁人,作为曹氏的妹妹前来照顾曹氏,却又阴差阳错的和钟离大人旧情复炽……

“这些,是韩氏亲口告诉你的?”我听过钟离瑾的话之后,再三向他确认。

钟离瑾郑重其事的承认了。

韩氏亲口承认,钟离孚是曹氏从寒玉那里抢夺过来的孩子……

“萧夫人,你是否有所顾虑?”钟离瑾问。

“噢,”我回过神来,“我只是在想……即便是韩氏亲口向你承认的,但是韩氏也是听曹氏所说,那还是在你回到钟离家之前的事情。如果曹氏在向韩氏说这些话的时候,本来就有所隐瞒呢?”

“萧夫人以为,叔父孚并非是瑾的兄长?”

他虽然病着,但是脑子依旧好使,转眼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不错,我在想的是你之前告诉我的,你说钟离孚曾经对你说过,他才应该是钟离家的主人这样的话。如果他和你一样,他为何要这么说呢?”我以为,即便钟离孚知道他自己的这个身份,可凭借寒玉这样一个连妾室都不如的身份,钟离孚有何把握敢说出这样的话呢?

一个生母在钟离家毫无地位可言的儿子,竟敢说出这样的话。

太自信了吧。

“会不会……”钟离瑾试着猜测,可也无法解释那时候钟离孚对他说的话。

“钟离孚应该知道些什么,是你我现在都未能查到的。”我说,“不过,萧珏已经去确诊过钟离孚的情况,并不是很好,恐怕一时半会儿的还醒不了。”

想从钟离孚口中获取答案,这条路不太可能。

“但如果,除了曹氏、韩氏以及钟离孚以外,还有谁会知道钟离孚的真正身份呢?”我喃喃自语地说。

钟离瑾和我一起想。

偌大的钟离家,子嗣不少,可他们之间却很少有来往,所以钟离孚的秘密谁还会知道,确实很难猜了。

“唱月姑姑会不会知道一些?”钟离瑾说。

“她?”我不由得叹气,来表示我的失望。“唱月姑姑那里,我确实想过,但你母亲未必会向她透漏这件事。而且有一点,如果曹氏一开始就从你母亲身边抢走了钟离孚,那么她和你母亲的关系应该有所恶化才是,怎么可能一边被关在钟离家的院子里,一边又会出现在乡下去见你母亲,甚至连被……”

连被寒玉杀了都没有人知道。

当然,这后半句我没有当着钟离瑾的面说出来。

可是看他的反应,他应该也知道我想要说什么了吧。

寒玉和曹氏之间的关系,还会有谁知道呢?

曹氏死了,寒玉也死了,曹氏的母亲死了,寒玉那个屠户丈夫也死了……甚至连韩氏都死了……所有能想到知道她们之间关系的人,没有一个至今还喘气的了。

我几乎要绝望了。

“不如先找到钟离月。”钟离瑾建议说,“她和我母亲一起住了那么多年,应该发现了我母亲并非曹氏的事情,如果她们一切被关在那里多年,应该会聊到很多事吧。”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对,钟离月……”看似诡异失踪的钟离月,却莫名的与发生在钟离家的几件案子都有联系,她失踪的又太过巧合,也许真的有什么秘密也说不定。“可是那里我们已经翻遍了,根本就没有密道能够逃出去,钟离月一个大活人,突然就消失了,该到哪里去找她呢。”

“也许,没有密道呢。”钟离瑾问。“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密道,只是我们错误的相信了这个说法,就集中在找密道,而忽略了其他的线索呢?”

“没有密道?如果没有密道的话,里翀是怎么进到钟离家的?如果没有密道,钟离月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消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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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话 偷袭

密道。

历来在各种影视及文学作品之中,都是一个被赋予了极其神秘色彩的存在。

我虽然对类似的作品看得不多,但也知道一些。仿佛提及古代,密道密室一类就是一种象征着诡异的证明。甚至像许多传奇故事里的山贼山匪,也都是通过挖掘密道可以撤离或者应对围剿,而很多大宅大户之间,如果没有个密道都没办法证明其了不得的身份……现如今,我就是在这一点上吃了瘪。

我以为钟离家肯定会有一个密道。

一个从钟离家的小院子可以直接通道外面的密道,来帮助凶手实现在钟离家和外面自由出入的行为。

而且像钟离家这样的身份、背景,我觉得怎么有个密道一类的,也符合实际吧……

却没想到被那些虚张声势的“传奇故事”打了脸。

哪里有什么密道,整个小院子都被翻了几遍,每一块地都被挖下去一人多深,我亲自检查过每一面墙,挨个区域敲击过……但,也没有找到可以藏人的地方。更别提什么密道了……

难道,没有密道?

不可能啊。

如果没有密道的话,凶手是如何在钟离家自由来往的。

如果没有密道,钟离月又是如何消失的?

等等……一开始我所有的假设,都是在钟离家一定有一个没人知晓的密道存在的基础上做出的,可现在,实际的情况与后世流传深远,甚至影响到了人的认知的小说不同,压根就没有这个密道的存在。

失误了。

我被误导了……先入为主的相信了钟离家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密道,理所当然的相信了那些毫无证据证明的猜测。结果就是像现在一样,我得重新疏离线索。

没有密道,钟离月的失踪就不可能是歹人通过密道掳走了她。

没有密道,能够带着一个大活人离开钟离家的可能性就几乎为零了。

若是一个人,还有可能通过掩饰出入,带要是带着一个人质,除非钟离家的那些家奴疯了,才会任由歹人将钟离月带走……一个人?!

对啊,钟离月自己就是一个人。

难道,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歹人”的存在?

钟离月的失踪,只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

但她的样子……她的样子那么特别,她有可能骗得过府里的人,离开这里吗?现在回想我唯一一次见到钟离月的场景。

当时她被关在这屋子里,疯疯癫癫吓了我一大跳。我从那个时候莫名的对她的印象就打下了一个标签——疯癫。

我只见过钟离月那一面而已。

我当时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钟离月,也可能是她故意装出来的样子。

钟离月自小便患有所谓的怪病,她多少应该知道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得到生存的机会。那么装疯就可能是她的一种伪装……

我只见过她一面,她就失踪了,该不会她原本就计划好了?

她患有早衰,而且这个年岁,她设这个局难道是为了离开钟离家?但她的情况离开钟离家只会更加危险就是了,她的情况不容乐观。那她从这里逃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抬起头,只是一下子想到了一些事情,然后,我走进了钟离月住过的那间屋子。

自从钟离月失踪以后,这里就空了下来,一切都保持着她失踪的时候留下来的样子。即使这么多天没有人住了,我一进到屋子里还是被那股扑面而来的臭气熏得睁不开眼睛了。这……

我猝不及防,根本就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先前也就没有做任何的思想准备,一下子就被薰了出来。

这什么情况啊……臭成这个样子?!我的天啊,一下子我都睁不开眼睛了,可想而知屋子里的味道有多么的震撼。

低下头我去揉眼睛,试图缓解刚才冒然进入屋子里的时候那种感觉。

有人……我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个人。

猛地,我转过身来,额头挨了一下子,生疼,立刻就感觉到有血从伤口里流了出来,粘稠的血液流到了脸上,我强打着精神看过去。就算今天我死在这儿,我也得知道,是谁要杀我!

钟离畅手里握着石头,一下子没有砸晕我,他也吓坏了,估摸着看到我满脸是血的站在他面前,一时间吓得慌了神儿。

我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是钟离畅?!

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石头,那家伙砸一下疼得厉害,我可不能再挨一下子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得想办法把他手里的石头弄掉了,否则下次我可不见得有这么好的运气,万一被砸的昏死过去,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你,你怎么……”钟离畅神色惊慌,他的语气急促不安,话也说的不利索。

可是……和之前我见到他的时候不一样。

那时候他躲在钟离延身后一直敌视我,可说话的时候,却分明是一副孩童的语气。但现在,他变了……或许不是变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他,或许才是真的他。

趁他失神,我卯足了力气,抬腿踢在他手上,把他手里的那块石头踢掉了,同时,我头上流下来的血滴在了身上,地上……

见鬼,这家伙下手够重的,我头上一阵凉意,这伤口怕是不轻。也就索性他拿来当凶器的那块石头没有锋利的棱角,也不算太大,就算他使足了劲儿所造成的伤害也不足以致命,因此我才逃过一劫。

把他手里的石头踢掉,钟离畅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了,他扑上来想要掐住我的脖子。

我上次被袭击过一次,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那时候我没想到,歹徒会突然冒出来,险些吃了大亏。但这一次……我可不能再让他杀我个措手不及了。从那天之后,我便一直都多少留有防备,钟离家不简单,我不确定是不是每一个人对我都没有杀意,所以……

我抓住钟离畅的手臂,反身一挡,一用力,以我自己作为支点,把他给抛了出去。

钟离畅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一招,他们肯定没见过。

我也是头一次用,尽管这一招并没有很轻松,但是以钟离畅摔倒的状态来说,我算是成功了。

钟离畅爬了起来,紧接着又朝我扑了过来。

这是……我没预料到他会这么快,而我并不擅长近身格斗,那一招也是突发奇想,面对钟离畅我所能做的,更多也只是抵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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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话 惨不忍睹的样子

事实证明,男人和女人的力量差是很悬殊的,而且钟离畅情绪激动,他一身的蛮力,我根本抵抗不了他的攻击。他扼住我喉咙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太天真了,我以为自己能够凭借着一些简单的格斗技巧就搞定他的,但是没有想到,在力量面前,技巧……算个屁。

我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快把掐断了,眼前一阵阵发黑。我这次连求救都没机会了,恐怕是真的胸多吉手了。

完了……

正这么想着,面前那扼住我喉咙的钟离畅突然就被人甩开了。

我逃过一劫,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意识都已经有些模糊了,我不禁替我自己的情况感到担忧。努力让自己恢复镇定,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是谁救了我。

因为在那个人最靠近我和钟离畅的时候,我仿佛嗅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味道。

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里翀吗?!

里翀……上次在这里想要杀了我的人。

周围没有其他人,所以,可以断定刚才把钟离畅一下子甩开的人,就是现在正和钟离畅厮打在一起的里翀。钟离畅的举止简单,但凭借着力量强大,就像是“坦克”一般,杀伤力十足,相当于一个肉盾。里翀对付钟离畅也渐渐败下阵来,钟离畅发了狂的去攻击里翀,不多会儿已经骑在了里翀身上……

再这么下去,恐怕里翀就要被钟离畅给杀了。

想到这儿,我顾不上自己还在颤抖的身体,四下找了根较粗的棍子,走到了钟离畅身后。里翀的眼神分外慌张,他不是因为钟离畅感到紧张,而是……因为我?

钟离畅全身心在对付里翀,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我在他身后,挥起了棍子,猛地朝他后脑重击一下。

钟离畅身子一僵,他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我,眼神发直。

“打脑门会打死人吗?!”我冷笑,就当给他上了一课,看着钟离畅的身体直直从里翀身上倒了下去。

里翀愣在当场。

我的腿软的厉害,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一双手也在颤抖,嘴皮子发麻,心跳得特别快……

“我动不了了,你要是想逃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我对里翀说。

以我现在的情况,他要是起身就跑,我没办法追,我自己都顾不了自己的情况,更别提他了。况且地上,还一个被我打晕的钟离畅。

“我不跑了。”里翀坐了起来,拍掉身上的土,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我和钟离畅“搏斗”过,我知道这个一身蛮力的家伙有多么恐怖,里翀也算是救了我一次,他和钟离畅拉扯了这么半天,当然也消耗了不少的力气。

我强打着精神看向他,他说他不跑了?

我一笑,但眼前已经模糊了……糟了,我伸手抹了一把头上,一手的血……

……

“……夫人,夫人!夫人,您醒醒啊,夫人!”

我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红玉焦急的呼唤。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打定主意要把我从鬼门关给叫回来。我先抬了手,意识还未恢复,意思是我已经醒了。

“夫人,夫人!”红玉一看到我有动作了,更叫急得又哭又笑,上前来小心摇晃我。

“我没事……”这么说着,我仍然能感觉到额头上疼的撕心裂肺,她一摇不要紧,一阵恶心莫名涌了上来,我一把将红玉推开,翻身趴在床边试图吐出来。

“夫人,您怎么了?夫人……”

“去叫人。”我挣扎着说,心想完了,就算我不懂医术也能料想得到,钟离畅砸我的这一下,恐怕是给我砸成脑震荡了吧……当时受伤浑身寒毛都束着,因为面对钟离畅的时候十分紧张,我知道我一旦晕过去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没准今天我就会被发现陈尸水井之中了。

红玉擦了把眼泪,急着跑出去找萧珏了。

我吐了半天也只是吐出来些苦水,实在没缓解半分,小心的躺回到床上,伸手摸了摸我头上包着的纱布……

疼啊。

萧珏很快就回来了。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床边,将我扶正,让我躺在石枕上,掖好了被子。皱着眉头检查我的脉象……我看他这副严肃的样子,也不敢说话了。

我其实挺想知道,在我打晕了钟离畅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里翀又在哪里。可这些话堵在嗓子眼儿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脸色太难看了……比我之前见到的许多都还要难看。

我知道,他这一次真的特别特别生气。

在我恢复以前,我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免得他一气之下把我绑在这里让我老老实实养伤……

“咳咳咳……”

可现实就是这么尴尬,越是害怕发出声音,就越是有许多的状况,让我忍不住发出声音来。我在感觉到喉咙的不适后,已经很克制的在忍了,可最终,还是一连串的咳了起来,刚才呕了半天嘴里都是苦水,这一咳,顿时整个口腔都是那个令人恶心的味道。

我被呛着了,所以咳的更厉害了。

萧珏却突然抬手伸到了我脖子上,我吓了一哆嗦……他不是气得要杀人灭口了吧。

可,没有。

他只是用手指在我喉咙上轻轻按了几下,我那咳不完的难受劲儿就好多了。

刚才咳得太厉害,身子一直在颤动,头也晃了好几下,现在好了……刚止住咳嗽,我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的……

红玉守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偷偷摸摸打量着我。

“很严重吗?”我弱弱地问。

萧珏没有回答我,只是侧目一眼,我就闭嘴了。

如今愈发觉得,萧珏是越来越像我家长了。

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被发现的时候,我额头上的鲜血还没止住,想到萧珏看见我时我该是怎样一副狼狈凄惨的样子,我就能够理解他现在这副态度。

红玉也是,我让你去找你,你悄悄把毓儿找来不就行了,你为什么要把萧珏找过来呢。我现在还伤着,这不是要让我更难受吗。

“毓儿在审里翀,一时应该过不来。”萧珏突然说道。

我一愣,立马回忆我该不会是被钟离畅打傻了,刚才把那些话说出来了吧。

没有啊,应该没有啊……起码红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诧异。

难道萧珏也会读心术了?

知道我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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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话 萧珏的担忧

“怎么了?”萧珏问。

“没事,没事……”现在的情况,我哪敢说有事啊,怯怯的躺在那里,就跟死了一样的安静。

红玉大概也是受这气氛的影响,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站在一旁,不时留意我们之间的一举一动。

“啧……”我一时没有注意,突然间吃痛发出一声,还想说什么抱怨一下萧珏竟然没有提醒我,可看到他的脸色以后,我就把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生生憋回到了肚子里。

原来,他把几块石头放在火上烤,烤完了又往我的臂弯内一放,我就是被这样一下子突然烫的发出声音来的。

“你这又是什么呀。”

我有些惊恐……虽然知道萧珏不会害我,但是他现在用的这一招显然和我所知道的一切治病的法子都不一样。倒是听闻过,历史上有这么一个刑法……也是类似的……

他不是真的让我气到想杀了我的吧。

“你失血太多,我试着看看,之前想到的这个办法能不能缓解你的情况。”他竟然也是直接用手指按着那烫得厉害的石头,压在我臂弯内侧小心按摩着。

我看到他的手指都烫的发红了。

“这是什么办法……你这灵感从哪儿来的啊,该不会是某种刑罚吧。”我有些怂了,想来这世上唯一能让我变得这般怂的,确实没几个人,但我面前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萧珏只是抬起头来瞪了我一眼。

我没敢接着问,是不是烙刑。

“这些石头,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没有棱角,也用各种活血的药物浸泡了多日,经此高热,能够帮助药渗透入身体里,加上配合的按摩,或许可以促进你身体的血活动得快一点。”

我这下明白了,都怪我平日没事,竟将后世那些病啊什么的随便说与他听,让他了解到了几千年后医学文明的进步,人一旦开了窍,那后果……

萧珏这促进血液循环的办法,听上去也是靠谱,不过他刚刚说什么?他说……或许可以?

我感觉脑子一热,顿时那种将要昏厥的感受就弥漫开来,连呼吸都困难了。“你要是生气,就直说吧,干嘛拿我做实验……”

通常,医学上第一个献身的固然伟大,但也都面临巨大的人身威胁。

“生气?”

他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我,好像他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我能听到牙在颤抖的声音,想我霍汐一世英名,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过我也会害怕的真相,但在萧珏面前,短短一天之内,我居然接连怂了多次。“……你,真的没生气?”

“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为什么要生气。”

萧珏的反应让我觉得很纳闷,这算是什么反应,到底是我失忆了,还是他失忆了。

他该不会,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吧。还是故意在蒙我呢……

不行不行,萧珏和我以往接触过的那些人不同,萧珏比那些人更机警,换句话来说,他的反侦查能力超乎寻常啊,他该不会是……

“可我不是去冒险了么……”

我的声音,小到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噢。”他这下,头都没抬就这么应了一声。

噢?一个噢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知道了?

还是说,他不在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他可是萧珏啊,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呢。要是搁其他时候,我去冒险还受了伤回来,他早就训得我说不出话来了,怎么可能这么平常?

阴谋。

绝对是阴谋。

可我现在自身难保,我明知道萧珏这些反应绝对是阴谋,但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别想破了。我开始悄悄留意周围,一个人不行,我就得想办法拉拢同盟了。

可现在屋子里的,除了我和萧珏,就只有一个红玉了。

红玉看上去受到我和萧珏“冷战”的影响,一句话都不敢说,而且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对于整件事情也并不是十分了解的。

不行,红玉肯定不行。

那就只能……那也没有其他人了啊。

“霍汐。”萧珏突然叹了口气,把渐渐冷却的石头放在了一旁。

完了,该不会刚刚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吧,他现在冷静够了,是要准备和我算账了么。

他不会一气之下……

“我又不是故意的。”当下的情况,先下手为强。我耍赖,不等萧珏的质问说出口,就忍着头疼,赖到他腿上躺着。萧珏坐在床边,突然我就拱进了他手下,霸占了他的腿,也是十分的无奈。我今天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大概也只有这一招能够蒙混过去了。“我根本不知道那钟离畅为什么袭击我啊,我好端端的在那儿找线索,结果……我可冤了。”

“冤?”萧珏突然问道,“你说你冤,但是先后你哪次被袭击,不是自己找上凶手的。”

这……“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我要查案嘛,我就得把这些人一个个揪出来,对于他们来说,我就是那个动了他们奶酪威胁到他们的人。”

近年来,歹徒越发的丧心病狂,我开始渐渐感觉到,萧珏的担心也是越来越多了。甚至,他虽然没有与我说起过,我也能感觉到,他心里对于支持我继续做下去的这件事开始有了不同的想法。

我无辜,可是对于凶手来说,我是那个要把他们揪出来,将他们绳之于法的人,自然算不得无辜。

我给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低着头红着脸出去了。

我赖在萧珏身边,枕在他腿上撒娇。“我也不想出事的嘛,但是我怎么会知道,这一个钟离家居然有层层杀机。是我太急于找出答案了,所以忽略了很多的事情,甚至没察觉,我自己都被凶手给盯上了。”

萧珏再难怨怪我什么,我能感觉到他的无可奈何,他的担忧,他的不安都输给了耍无赖的我。

“霍汐,我从没怪过你什么,但你知道,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即使只是一点点的可能,我都不愿意去面对这样一个结果。”他的手拂过我的头发,在我的耳边而脸颊上抚过,“我只想要你答应我,千万不可以再冒险了。你早就与当初不同,不是一个人了,你若是有什么闪失,你让我该如何,又让毓儿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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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话 反省

“知道了。”我也确实害怕了。

这次的事情给我的教训也不小,从前没想过当我真的面对这样的情况下,会是多么的担心,可是这一次,真真切切的让我感受到了恐惧。

钟离畅握着的那块石头,但凡再有一丁丁点的偏差,我现在可能都不会这样赖着萧珏撒娇了吧。那时候面对钟离畅,我血流满面,浑身颤抖,现在想想,着实害怕的厉害。

我发现,我一时间竟然没办法从那种恐惧里立刻脱身出来。这就意味着,钟离畅的威胁给我留下了很糟糕的记忆,可能会对我的心理素质造成影响。

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几乎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钟离畅握着一块滴着鲜血的石头要再袭击我样子。

我从突然间乱了的呼吸节奏,到记忆里挥之不去的那一幕的恐惧,无不在证实着,我现在的心理状况确实出问题了。

我试图抽离,试图逃避,猛的身体一个抽搐,抗拒再回忆起那一幕。

“霍汐?”

所幸,萧珏很快就发现了我的怪状,只是不太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埋头,发出痛苦的呢喃,只是为了抽离恐惧的记忆。

“霍汐,霍汐!”这下,萧珏算是听到了,他立刻叫我,将我的身体扶起来。

我紧闭着眼睛,身体好像一团棉花似的,软绵绵的,昏昏沉沉间,到底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幻想的,很难做出分辨。

“睁开眼睛。”

萧珏的声音很轻,他应该知道我出了什么样的状况,他不敢惊扰我,只能小声的提醒着我。

“霍汐,把眼睛睁开,是我,你看看我。”

我困在黑暗之中,萧珏的声音就好像是引领我走出黑暗的提示。

我的抗拒不再像刚才一样那么强烈,我的意识在听到萧珏的声音以后,逐渐从恐惧的幻想里渐渐分离出来。

黑暗的记忆,和温暖的现实,往往都在一个瞬间模糊了边缘的意识,被那些黑暗记忆里的恐惧及一切负面情绪所影响,难以抽离。

“霍汐,霍汐!”

我听着萧珏的声音,有一种特别安心的感觉。我试着相信他,睁开眼睛。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方才的恐惧影响了我太深。

我全身都特别紧张的应对那种突然的恐惧,所以一下子看清真实的状况以后,那种紧张一下子放松。

泄了口气,顿时身子瘫软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萧珏的反应其实和我差不多,甚至比我更加紧张,直到我泄了口气的时候,萧珏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探出一口气,将心里压抑的紧张舒了出来。

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唯恐我会突然消失不见了一样。

“我没事……”

这是我回过神来,和他说的第一句话。看到他这样担心的反应,我心里又何尝不难过呢,是他帮助我驱散了心里的黑暗,但他那时候却比我更加紧张。

他把头压在我的肩膀上。

他的呼吸声略显急促。

我伸出手来,轻轻抚过他的后背,安慰说,“我没事了,让你担心了。”

这就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我听到门外传来毓儿的脚步声,急急的走来,可是走到门口,脚步声停了,然后有很细微的响动,和一些特别轻的说话声。

应该是刚才我让出去的红玉,守在门口,拦下了毓儿。

“儿子来了。”我对萧珏说。

萧珏刚才告诉我,毓儿在审里翀,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听说我醒了,急着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了一下,便赶来探望。让他等在门口太久不太好……

萧珏慢慢的调整了情绪,站起身,让我躺回到床上,他扶着我的头,慢慢的放在枕头上。然后帮我把被子掖好,整理完毕,他才对门口说道,“进来吧。”

毓儿得到允许,立刻就冲了进来,速度比拦着他的红玉更快。进到房里,他先是站在床边看了看我的样子,像是确认我真的醒了,又像是在确认我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这家伙,莫不是和我一样无厘头,居然也以为萧珏一气之下会杀了我灭口吧。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萧珏也肯定看到毓儿的反应了,只是现在的情况特殊,他什么也没有说,而是问起毓儿的情况。

“……嗯?”毓儿被萧珏一下子问蒙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噢,噢!对了,对了对了,没错……”

这反应显得也未免太心虚了吧。

毓儿应该也知道,他的这些心思根本瞒不过我们,尴尬的挠着头,解释说,“刚刚我和爹一起审问里翀,结果红玉来了,说是娘已经醒了。我本来要赶过来看的,结果爹说什么也非得让我留下把审问的事情完成,他就一个人过来了。我这不是放心不下吗……娘……”

毓儿说着,大概留意到我和萧珏的脸色不太对劲了。

“娘,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你过分了。”毓儿猛不丁的转了话题来说我,他的语气装的很凶,说话的时候倒是一直都在留意萧珏的反应,似乎是因为现在萧珏的反应并没有特别满意,毓儿才挠着头接着说,“娘,你看看你,每次都弄得一身伤,你知道爹有多担心吗!这一次,要不是钟离家的人恰好看到,然后赶来回报,后果可就严重了!你知道我们赶到的时候,看到你一脸的血倒在那里,我们都快被你吓死了吗!”

他这话,怎么都像是故意要帮我解围的。看来他真的相信,萧珏一气之下可能真的会对我施以酷刑,来惩罚我又违背承诺。

我幸亏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否则,我可能在我的脸上看到无数条黑线。

我暗示他不要再说了。

萧珏在一旁,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听得津津有味。

可我和毓儿之间的暗示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该死的默契顿时就不默契了。毓儿明显误会了我的意思,继续添油加醋的说,“……啊,那个,娘,你知道错了吗!爹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让你不要冒险不要冒险,可你就是不听,你看看……就这一会儿功夫没看住你,你就闯祸了吧!”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爹,你放心吧,我来给我娘讲道理,你先去忙吧。”毓儿说道。

“好啊。”萧珏应了,“那就好好帮助你娘反省反省,让她明白,下次再敢冒险的后果。”

说完,萧珏转身走了出去。

我算是明白,什么叫生无可恋了……我生的这个蠢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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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话 里翀的变化

我想到里翀,顾不得再分心了,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毓儿眼疾手快,上前搀扶,稳稳的让我靠在了床边。“娘,你怎么起来了。”

“你刚才,可从里翀口中套出什么话了没有?”我急着想知道案子是否有了新的线索,也算是我没白挨了钟离畅那一下子。

毓儿看着我,眼神不太对劲,看样子……是失望了。

“不会吧。”我的心情一下子就跌进了谷底,要知道,虽然抓到里翀并不是我的目的,但这一次我也算是九死一生吧,居然毫无收获?“他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红玉在一旁也很失落,她避过毓儿,上前帮我把被子拉扯到身上,担心我再着了凉。

“那倒不是。”毓儿又解释说,“里翀他倒是说了,自从上次假死之后,他从钟离延那里听说娘你的本事如何了得,有些担心,所以他一直都在暗中跟着你。”

“跟着我?”

我豁然想到,难怪那些时候,我确实感觉到身后有种怪异的视线,一直都在盯着我。

毓儿确认了这个答案,“不过他也说,他跟着你的时候,无意间发现钟离畅竟然也盯上了你,不过碍于钟离畅和钟离延之间的关系,起初他并没有多想……”

里翀是得到了钟离延的暗示,才会盯上我。

但没想到,与此同时钟离畅也盯上了我,可是钟离畅并不知道,里翀发现了他,而里翀也并没有在意,他还以为钟离畅和他一样,是得到了钟离延的提醒,毕竟这两个是亲兄弟,钟离延不会对钟离畅放任不管的。

里翀跟着我,无非是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我调查的进展如何,直到我被钟离畅袭击的时候,里翀才发现不对劲。

当时里翀推开钟离畅以后,和钟离畅厮打在一起,我能看出来,他们彼此之间并不是提前商量好了的,钟离畅对前来阻止的里翀也下了狠手,要不是我缓过来拿着棍子打昏了钟离畅,里翀也占不到半点便宜的。

“说起来,倒是我欠了里翀一个人情。”我叹了口气,怎么都不会想到事情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一向都是尽力做到冷静和客观的,但现在,最值得被怀疑的里翀居然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心里委实不是个滋味。

可转念一想,如果里翀救我在先,杀人在后,那么……我应该能够更客观的去看待吧。只是现在的问题是,里翀好像并不是我认为的那种罪不可赦,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恶,否则,他为何要救我,暴露他自己呢。

这件事上,会不会还有什么疑点?

“他还说什么呢?”我问说,或许关于之前的案子,里翀有没有向毓儿说些什么呢。

“没有。”毓儿的回答很干脆,双手一摊很是无奈,“里翀只说了这么多,他原本在盯着你,但是看到钟离畅快把你给掐死了,才不得不出面的。所以……至于其他的,他什么都没有说,我问他的时候,他只是用那种特别冷血的眼神盯着我,然后说,那些事他只会和你一个人说。所以,在见到你之前,他不会和任何人说起任何细节。”

“我?”

这里翀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告诉我一个人,难道是缓兵之计,他原本就没有打算说的吗?不会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里翀不会留下来的,我根本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出现的,那么他趁着我和钟离畅都昏过去之后,自然有办法可以离开,只是他当时并没有这么做,所以他应该不会再耍什么把戏。

我突然想到,“对了。你们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

“爹没有跟你说吗?”毓儿十分好奇,反倒突然间来了兴致凑到一旁打听着。

“你爹只是说,我昏倒之后,恰好有钟离家的家奴路过,看到了,然后里翀就让人去找了你们过来,所以……”我很清楚记得萧珏说过的话,却说不清为何,总觉得细节上有些对不上。

毓儿偷笑,样子诡异极了。

“你笑什么。”我有些恼了,我正急着想知道在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可倒好,还有闲心看热闹呢。

毓儿连连摆手,“不是,我是笑啊,我爹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就……”

他的表情,让我更加确定萧珏确实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我。

“是这样的,当时爹来找我,问我,有没有看到你。我说没有,又想起你好像提过,要去确认那院子里是不是真的没有密道的事情,就和爹说了。爹说是什么,感觉到心慌,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于是,他就急着向偏院找过去,我不放心啊,我就跟在我爹身后,一起往偏院跑。可谁知道……”毓儿分明是在吊我的胃口,故意顿了顿,眼看我要发火,这才老老实实接着说下去。“谁知道,里翀竟然会背着满头满身都是血的你从偏院跑出来,慌慌张张的……爹当时都有些惊住了,恐怕他还以为里翀把你给杀了,这是要去抛尸呢。还好我反应的快,三步冲上前去拦下了里翀……”

是里翀把我背出来的?“再然后呢?”

“再然后,里翀看到我们,没有求饶没有逃跑,也没有任何挣扎,他只是说,让我们救你……”毓儿说到这儿,从他的脸上能够察觉,他对于里翀当时的反应也深感疑惑,不明白里翀怎么就会突然转了性,居然求他们救我。半晌,毓儿才回过神儿来,又说,“娘,你说奇不奇怪,这里翀居然又成了好人,他怎么会突然救了你呢?他不是……”

毓儿没说完的话,我很清楚那是什么意思。

里翀在我昏迷之后,居然背着我求救,这比他出手从钟离畅手底下将我救出来更加令我诧异。是啊,他怎么会突然之间有这么大的变化呢……

“娘,你和里翀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毓儿吞吞吐吐,忍了几次也没有忍下去,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我一怔,立刻反应过来他这话究竟是几个意思,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毓儿头上,毓儿吃痛抱住了头,我却也因为动作过大,头晕得厉害,胃里翻涌不断差点吐出来。

“夫人……”红玉上前扶我,她很担心我现在的情况,不免替我说道,“公子,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夫人现在伤得这般厉害,您就不要再气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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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话 钟离延来道歉了

“臭小子,你居然敢怀疑我了!”我就算头晕,也被他气得恨不能跳起来狠狠揍他一顿解气,他居然怀疑里翀的变化,是因为我和里翀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变得有些暧昧,所以里翀才会出手救我。

我要起身去打他,红玉忙着拦我。

“别拦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他。”我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怀疑我的清白,这真是……家门不幸啊。

“我就那么一问,既然没有发生什么,当然最好了,咱们都说清楚了,心里不都没有那个结了吗,不然猜来猜去反而……反而生疑不是吗。”毓儿一直往红玉身后躲,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惹了事出来,唯恐我揪住他再打一巴掌。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抓起一旁的萧珏刚才留下的石头就要丢。

可几次狠了狠心,都没忍心,儿子是我生的,这石头当真砸在他身上砸出个好歹,我也心疼,又分明气不过,索性把石头往身旁一放,生起闷气来。

“娘……”毓儿又来哄我,悄悄的把我手掰开,把石头抢了去交给红玉,红玉将那一盆的石头端走,以确保我不会再气得抓起石头来要打毓儿。他松了口气,才又说道,“你说说你,你也一把年纪的人了,你这脾气怎么越来越坏,一点都没有收敛。”

“一把年纪?”

这算是当下我最不喜欢听到的话了。

“……”毓儿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他自知说错了话,急着转开话题,“我的意思是……我娘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和里翀那种人有什么暧昧呢,对吧。是儿子小气了,曲解了事情,让娘受了委屈。”

哼,他如今怎么想,刚才怎么想,我会不明白吗。

“娘,那你……”

“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想弄清楚来着,我最后一次见里翀,还是和你一起把他抓住的时候,再后来,钟离延盗尸帮助里翀假死逃走,我便没有见过他了。只是在那之后有几次,我做着事情,总是莫名觉得身后确实有一种特别强烈的视线,我也怀疑过,是不是逃出来的里翀,可他从未露面甚至做些什么,我又如何证实。这一次,的确是多亏了里翀,要不然,我就被钟离畅给掐死了。”我说。“说来奇怪,如果里翀说的都是真的,那钟离畅也盯上了我,这一次发现我落单,所以才会突然冲出来袭击我的,为什么呢?”

钟离畅为什么要袭击我呢……

难道是因为,他袭击钟离南的事情,让我发现了?所以,他才会突然袭击我……

“这……这件事,”毓儿为难,纠结了半天,“这件事,我倒是证实了一些。”

“什么?是钟离畅袭击我的原因?那究竟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他突然冒出来要杀了我似的……”

我满心不解,对于钟离畅来说,我现在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啊,而且这是钟离家,钟离延要是有意包庇他的话,就凭我的证据也不能证明他什么,顶多算是他和钟离南发生冲突,可钟离南也不过是受到了些惊吓,根本没有什么致命伤,甚至钟离南自己都不承认他被钟离畅攻击了。

毓儿一直没说话,我看着他,又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不是因为我们知道他袭击了钟离南,而是因为钟离延?”

并非是钟离南,而是钟离延。

那时候我曾经被钟离延骗了,和钟离延一起去探望钟离畅。钟离延那个时候就知道,钟离畅会害怕和他一起出现的女人,所以他在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把我带到了钟离畅面前,以至于钟离畅害怕我,躲着我,我也没能如愿从钟离畅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现在看来,钟离延一定知道些事情,是关于钟离畅的,而且不能被我所知道的。他带着我去见钟离畅,导致钟离畅害怕我,从此即便我有意接近钟离畅向他打听任何消息,钟离畅都会因为我是和钟离延曾经一起出现的女人,而感到害怕,因而回避我。

这样一来,倒是事半功倍让他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和钟离延一起出现的人啊……

这点线索,使我很容易就想到了钟离延那三个过门不久便惨死的妻子。

都传说,钟离延的第一个妻子晋氏和钟离南有染,因而在钟离延出门以后,虐待发现了他们奸情,心智不全的钟离畅。

我一直认为晋氏的死,或许不是简单的蹊跷。

如果说失足跌入水中的话,是不是太巧了……

而且晋氏的事,成功的将钟离畅、钟离延以及钟离南联系在了一起。

现在,钟离畅又找上了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发现他袭击了钟离南,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我曾经和钟离延一起出现过……

毓儿点头。

证明我的推测是对的,钟离畅不仅仅是害怕和钟离延一起出现的女人,而且我那时候所感受到的敌意也是真真切切的。可我没有想到,钟离畅居然会因为这件事而袭击我就是了……

门外似有动静。

刚才端了石头出去的红玉这时候也回到房里,她看了看毓儿和我,对我说道,“夫人,钟离大人来了。”

钟离延?!

这也,太巧了吧。

我和毓儿正说起他的事情,他就来了。

“娘,你若是不想见他,我现在就去把他赶走。”毓儿替我生气,如果当时不是钟离延的算计,我也就不会被钟离畅莫名其妙的袭击了。

“不必,”我拦下他,我突然受伤昏厥,眼下也是在钟离家养伤。既然是在钟离家,怎有赶走主人的道理,我对红玉吩咐说,“让他进来吧。”

红玉应了,退了出去。

毓儿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替我整理妥当。他看着我头上包着的纱布,眼里写满了心疼,伸手似乎有意想要触碰确认,却又定住了。

钟离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萧夫人。”

他看了看左右,似乎在寻萧珏的身影。

“钟离大人来了啊,不过我伤得厉害,不能起身迎你,这里也是你钟离家,钟离大人就不必客气了。”我要是说我一点都不生气,那自然是假的,钟离延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只是他和我都没有想到,他这次的算计险些要了我的命。

听我这么说,钟离延也没有半分松懈的样子,他一副赔罪的架势站在一旁,实在歉意的很。“萧夫人,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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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话 钟离南遇袭事件始末

“钟离大人何出此言。”如若我现在手边有个镜子,一定能看到我自己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萧夫人,此事确因我而起,是我估算失误,才造成萧夫人遇险,还望萧夫人……”

钟离延此番赔罪,倒也是做足了思想准备来的,不管我的态度如何,他都全然不在意。我先前的确是因为生气才刁难他,只是现在,他这反应似乎……让我察觉到了什么。

“钟离大人难道以为,单单凭着几句话,就能抵消公子畅袭击我母亲的事情了吗!”毓儿不休不饶的质问。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一次轻易就这样过去了,钟离家之后还不知道会对我们做出些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钟离延面如土色,似乎……

“钟离大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我不难看出钟离延的一再隐忍是存有目的的。

毓儿惊觉,他盯着钟离延的样子顿时就变得更加气愤。

“萧夫人。”钟离延揖手说道,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为难。

“是为了钟离畅的事情?”我问,早已心知肚明。

“……”钟离延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在愣了片刻以后,稍稍点了头,动作十分沉重。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袭击的人是他呢。

“你们先出去吧。”我对毓儿和红玉说道。

他们也都很犹豫,红玉在我们之间观察了半晌,才不得不先退了出去。

“我不出去。”毓儿这一次,却格外的不听话了,他拗道,“这钟离家几次三番要害你性命,谁知道这钟离大人揣着什么心思,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你……”我被毓儿气得说不出话来。

“萧公子一番孝心,令人钦佩。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瞒着萧夫人和萧公子了。”钟离延不再执着让毓儿也退出去,看来这次他是难得下定了决心,“萧夫人,我确实是为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前来,替他向萧夫人请罪了。”

“……”说起钟离畅,我心里的滋味很是特别,虽知钟离延来意,但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了。

毓儿看到我的反应,遂替我回道,“钟离大人,公子畅袭击我母亲,几乎置我母亲如死地,若非里翀意外出手,只怕此刻我母亲已经遇害了。钟离大人亲自过来请罪,怎么有点逼迫着我母亲原谅钟离畅呢?”

毓儿的语气不善,尤其是他说到后半的时候就已经很明显了。

“毓儿。”我低声警告,毕竟这钟离延怎么说也是钟离家的大当家,我们不好给人家弄得太难看了吧。

“母亲!”毓儿反倒呵斥我,气急败坏,“母亲在钟离家受到钟离大人之托查明案件始末,却屡遭迫害,几次险些丧命,此事若不追究到底,还不知道日后要生出多少事。”

如此说来,毓儿所说确实有理。

只是他这些说辞,愈发的像萧珏了。

“萧公子责怪的甚是道理。”钟离延如此也没有反驳,居然也同意了毓儿的质问,“萧夫人在钟离家几次遇险,我身为钟离家的钟离大人,当然有责任了。但是这次,我是替我那个不知深浅的弟弟,为他所做之事来向萧夫人请罪,并不是强求萧夫人一定要原谅他。相信经过此次袭击,萧夫人对于畅的所为,已经有所怀疑。我只是希望,若萧夫人一定要追查畅的事情,不如由我来为萧夫人解惑。”

这么说来,他不是来逼迫我原谅钟离畅的。

而是知道,我经过被钟离畅袭击的这一次,已经对钟离畅有所怀疑。他的到来,是希望亲口向我解释我想知道的一切……

我承认,钟离延真的很聪明。反正钟离畅的事情早晚都要暴露出来,如果由他亲自做出解释,从中省去了很多的猜测,那么对于钟离畅而言未必是件坏事。至少在调查取证的过程里,我不会受到流言的干扰误判钟离畅在整件案子里的存在意义。

毓儿大概也是反应过来钟离延的意思,他转过头来看我的反应。

“既然钟离大人难得想说,也好。”我说罢,作势强打起精神,让钟离延看到。“不过在你开口之前,不妨先听听我的推断,如何?”

钟离延很明显的一愣,没想到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我竟然已经做出了判断。

“你那三位夫人,都是被钟离畅害死的吧。”开门见山。

“萧夫人……”钟离延听后,一双眼睛里的反应很强烈,立刻要反驳我的推测。

我抬手示意他等等,接着又说,“之前莲生说过,她见钟离畅不在房里,才一路寻了出来,根据钟离畅边吃边留下的骨头,找到了钟离南的院子附近。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动静,寻了进去,结果……莲生到底看到了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钟离大人也已经很清楚了。”

莲生那个时候也并没有直说,她找到钟离畅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当然,莲生听到钟离南的声音赶过去,恰好看到钟离畅正在袭击钟离南也都是我们的推测。这一观点,即便符合逻辑,根据现场的情况,结合莲生过去的时间以及钟离南遭受袭击时的状况,再加上钟离畅留在现场的证据,完全可以确定这就是事实。但莲生的反应告诉我,她碍于钟离家家奴的身份,随时可能翻供,否认先前已经提供给我们的线索,拒绝承认她就是看到了钟离畅袭击钟离南时的情况。

钟离南作为被袭击的人,居然在意识恢复以后就先行否定了钟离畅是袭击他的人,即使我现在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但是既然钟离南都不承认,单凭莲生的证词,很难确认钟离畅有问题。

所以我决定,诈他一诈。

钟离延面上阴郁不散,眉宇间一股惆怅笼罩。

眼见钟离延开口想要辩解,我抢在他前面再次掌握了此次对话的主动权。“钟离畅离开之后,钟离南得到救治。而目击了案件经过的莲生,成为了指证钟离畅的证人。你们,想要杀莲生灭口。”

钟离延的嘴角抽动了两下,意图解释,但在我的注视之下,最后他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狡辩当时的情况。

“里翀是你找来的。”这一点,我可以确定。凭着几次和里翀打交道,我发现里翀只有对钟离延的话,才会听得进去。能够安排里翀袭击莲生,帮助灭口的人,一定是钟离延。

“……萧夫人说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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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话 不伦

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刚刚,钟离延承认了?

他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而是接着说,“看来瑾说的果然没错,萧夫人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

这个评价……我不禁轻笑,这话究竟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其中的意思肯定不单纯。

“萧夫人说的没错,里翀是我找去杀莲生的。”钟离延坦然承认了他雇凶杀人的事实,对此竟然没有半分的内疚。

他要保护钟离畅,保护他不被任何人威胁。

而当时唯一能威胁到钟离畅的人,就是莲生和我们。

事情发生以后,不管是当时目击了案件经过的莲生,还是钟离延,一直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就算钟离延想要找莲生确认什么,他也不方便在众人面前这么去做。当时看到莲生,钟离延就已经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莲生是专门负责照顾钟离畅的人,她居然成了第一个发现钟离南遭遇袭击的人,即使当时钟离延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莲生说些什么,也不由得怀疑,事情发生的时候,钟离畅就在这里。当天紧接着发生了一件事,更加在钟离延的预料之外,那就是我抢在钟离延之前,带走了莲生,钟离延却不得不留在当场,那个时候,他心里到底有多么的慌,只有他自己知道。还要装作镇定,去应对当时的情况,他很担心莲生会在他没有任何嘱咐的前提下,将他猜想到的事情告诉我们,坐实了钟离畅袭击钟离南的事情。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钟离南醒了以后,通过某些暗示达成协议,钟离南对我们掩饰了袭击他的人就是钟离畅的事实。

另一方面,钟离延急着除掉莲生,他只能找到里翀……

“事情,就和萧夫人推测的一样。恰如萧夫人所说,是我让里翀去解决掉莲生的,我不知道在萧夫人将莲生带走之后,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我不能冒险,如果莲生告诉你,她看到是畅袭击了兄长,你们一定会怀疑他……”钟离延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直到我们再也听不见了。

说到一般的话,就那么停下了,未免显得有些太突兀了。

“你不是担心我们直到袭击钟离南的人就是钟离畅,你是担心,我们怀疑钟离畅为什么要袭击钟离南,对吗?”我接着他说不下去的话,直接挑明了他心里的忌惮。

钟离延慌忙避开了我的眼神,我的直视让他感到难堪,他试图找些其他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可最终都无济于事。

“我们听说了一个传闻,是关于钟离南和你第一位夫人晋氏的。”我这人,向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往大了说是还天地以公道,但是这中扒人伤疤的事情还真没少干。一开始还会有些觉得不忍,可是慢慢的,那么不忍就慢慢淡化了。有些人回避过去留下的伤疤,任凭旧伤在看不见的地方发炎烂掉,生出驱虫恶臭无比,他们只想着该如何遮挡那丑陋的一面,却根本没几个人选择直面伤口,选择将伤口扒开治愈。多少也是我出于私心的自我安慰,这些年接触过的,并非每一个凶手都是罪大恶极的,那些令人感慨扼腕的经历,造成了后来性格的扭曲,使他们从受害人变成凶手,我也不敢说我可以真的做到客观理智,还是会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在,只能靠自己一点点纾解罢了。

提起钟离南和晋氏,钟离延似乎浑身都不自在,特别拘束,特别压抑,我见他几次抬手去摸自己的鼻尖,又有拉扯衣领的动作,看来我说中了他的心事。

“钟离南和晋氏……”

“都是下人的传言罢了,萧夫人……”钟离延皱着眉头,他举足难安的样子看在我们眼里,形成了与之前极其鲜明的对比,再不是那个处处稳如泰山的钟离大人了。

我好像,抓住了他的死穴。“……果然,晋氏是你杀的。”

一句话,让钟离延愣在了当场。

毓儿茫然的转过身来,惊愕的看着我,对于我刚才所说的事情,他深感意外,并不亚于钟离延。我知道毓儿有太多的事情想要问我了,可他知道,钟离延就在一旁,现在不是问我问题最好的机会,只能将那些好奇强忍了下去。

“萧夫人,你……”钟离延口干舌燥,他的目光不时落在房中可能存放着水的地方,这些无意间暴露的小动作,都在证实着他内心里最真实的答案。

“其实,钟离南和晋氏未必有染,晋氏作为当家主母,过门不久,自然要向钟离家的其他人表现出友好的态度。钟离南生而双腿有疾,使他的性格与常人不同,十分的冷淡,他回避任何人的亲近,所以不太可能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喜欢上一个女人。再加上这个女人的身份是你的嫡妻,钟离南更是小心,唯恐给自己惹来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他对晋氏,更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就生出要违逆你背叛钟离家的感情。”我说。

当年那件事的大概脉络我已经弄得差不多清楚了。

晋氏刚过门,就算她再如何,也不必急着这么短的几个月内,就迫不及待的背着自己新婚的丈夫和自己名义上的大伯子有什么不伦的关系吧。所以这两个人发生不伦的几率,我认为在百分之五以下,接近不可能。

只是,就算他们俩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可晋氏作为钟离家的新主母,不管她拉拢钟离家其他人的目的是什么,她有一点点失误的是,太急于想要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主母了。否则,也不会那么快的就落人话柄,让钟离家的家奴婢人发现她和钟离南往来密切。钟离南不像其他人一样,对于主母的示好就适用,需要晋氏着实花费一番功夫去讨好亲近。这些看在下人眼里,就变得不堪了……

钟离延继承基业,要承担的责任很多,他经常不在家,一走就是好多天。回来又听到下人对于新婚妻子和自己那位庶兄的议论纷纷,多几次,也难免生出疑心,怀疑他们二人是否背着他真的发生了什么。

这些事情当然不能张扬,钟离延越是想弄清楚二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清白,就越容易陷入自己的矛盾之中,怀疑他们二人趁他出门早已经私下里十分亲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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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话 是谁杀了晋氏

钟离延是前任钟离大人嫡妻韩氏所生的嫡子。

钟离南则是妾室卫氏所生的庶长子。

韩氏乃是在钟离大人结发妻子过世以后另娶的嫡妻,韩氏过门之前,卫氏就已经在钟离大人身边了。所以钟离延和钟离南之间的关系可以用一个“微妙”来形容。

这二人我都见过,也知道他们之间商量好利用我的事情,可难道看起来关系甚好的两个人,就不会各怀心思了吗?我善于解读人的心思,他们愿意说的或不愿意说的,他们愿意展示的,或者想要隐藏起来的,我不是男人,但对于男人的心思或多或少也了解一些。我知道不管兄弟间感情再好,这样的传闻都足以在彼此心里留下疙瘩,而且是解不开的那种。

钟离延的性格里有极大程度的自负,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解开造成他性格缺陷的原因,或许是他幼时曾经经历过什么事情吧。但以他的自负来说,在听到家奴说起关于晋氏和钟离南的绯闻时,钟离延一定不会主动低下头去向钟离南证实,他不会在钟离南面前暴露他自己的弱点。

而他又无法容忍晋氏的“背叛”。所以一定会和晋氏确认……

是他杀了晋氏。

气氛几乎凝固住了,钟离延浑身散发着一股草木皆兵的威慑。毓儿站起身来,防备钟离延会在情急之下攻击我们。

我没有说话,一直看着钟离延。

可是在长长的静寂之后,钟离延用一声叹息打破了僵持。

“我不是故意要杀她的。”

果然,和我推测的一样。

“可是你的手上,沾着她的血。”我一字一断的说。

钟离延分明倒吸一口冷气,他直直的盯着我,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让我觉得,他想要杀了我。因为我的话,让他不得不回想起那段痛苦的记忆。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钟离延不相信,他以为再没有人会知道这段旧事,他以为尘封了那么久,所有有关系的人都不在了,没有人会再知道发生过什么。

“钟离畅。”我说。

即便钟离畅什么都没有说,可从他孩童般的举动,我能解读出他的心理。

钟离延似笑非笑,恍然,脸上的表情却极是悲伤。“我从未想过,要杀她……”

原来当年,钟离延新婚不久后便听闻关于钟离南和晋氏有私情的传言,他起初心里确实不舒服,可是也不好发作,毕竟他还是趋向于相信自己刚过门的妻子。可是随着他之后又两次出远门,府里关于晋氏和钟离南的传闻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钟离延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可是他自负的不允许自己先向钟离南低头。

就在晋氏遇害的前一天,钟离延提前结束外面的事情回到府里,却果然看到晋氏对府里的人交代,她拜托了娘家的兄弟,从外面请了一个医者来为钟离南医治腿疾,让家里的下人提前去接一下,免得怠慢医者。知道晋氏对钟离南的事情格外照顾,钟离延被妒火烧着了一般。

晋氏并不知道钟离延提前一日回来了。

其实除了对钟离南的照顾以外,晋氏对钟离家的人都很上心,连钟离畅的药她都不曾假手于人,事事都亲力亲为。而她和钟离南之间,更无私情一说。她熬煮汤药送去给钟离畅,却意外见到提前归来的钟离延坐在钟离畅的屋子里。

钟离畅喝了药以后睡下,晋氏和钟离延离开,可刚出了钟离畅房间的门,钟离延就忍不住问她和钟离南之间是怎么回事。

晋氏自然觉得冤枉,事关清白名声,她必是要与钟离延据理力争的。

可是钟离延被妒火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去晋氏的辩驳,只当那是一个**的强词夺理罢了。而晋氏一再说明,让钟离延厌烦极了,他恨不得晋氏就这样闭上嘴,永远的……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正掐着晋氏的脖子,晋氏倒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

钟离延吓坏了,他以为自己错手杀了晋氏。趁着没有人发现,他把晋氏丢进了水里……可他不知道,晋氏当时只是昏了过去,还没有死。

入水之后,晋氏被冷水一激,很快就醒了。她不会水,拼命挣扎。

钟离延也没有想到,晋氏居然还活着,他试图去救,可是手伸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如果晋氏活下来,势必会有人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他试图杀害晋氏的事情一旦声张出去,晋氏的娘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再想到晋氏对钟离南的讨好……

钟离延眼睁睁看着晋氏在水中挣扎,直到,她沉了下去。

还有一个让他意外的状况就是,原本喝下汤药睡着的钟离畅,却在听到钟离延和晋氏在院子里的争吵时,就已经醒了。他看到钟离延掐住晋氏的脖子,把她掐得一动不动,他也看到钟离延拖着晋氏,将晋氏扔进水里,然后,晋氏在水中挣扎直到死去。

钟离延一回身,就看到了钟离畅,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害死晋氏的事情,居然被钟离畅目睹了。

“你当时完全可以杀了钟离畅。”

我的话一出口,钟离延投来的视线就变得尖锐。

慢慢的,他的眼神才逐渐柔和下来,“我做不到……”

“因为他是你的亲弟弟?”我想象不到,像钟离延这样善妒善疑,猜忌心又重,更是十分自负的一个人,居然会在被自己的亲弟弟看到自己杀了自己的妻子以后,还能顾及“亲情”?他不是应该为了把事情藏住,而连自己智商有问题的兄弟也一并杀了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钟离延冷着一张脸,他看我的眼神也冷冰冰的,在我面前,他没有藏住这个让他觉得是耻辱的秘密,他应该很讨厌我的。“可我没有萧夫人想得那么卑鄙。”

我笑了。

不只是因为,钟离畅是他的亲弟弟,也因为在这偌大的钟离家,只有钟离畅自始至终的维护他。那是他唯一的牵挂了……

钟离畅目睹了钟离延杀害晋氏的全过程,他确实曾一度害怕钟离延,可最终,他选择了维护钟离延。钟离畅知道自己不能失去这个哥哥,他不忍心看到钟离延为难,所以,他把这件事隐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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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话 姜氏之死背后的真相

“但是你没有想到,钟离畅目睹你杀害晋氏的过程后,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很大的创伤。”我对于钟离畅那时的遭遇还是不免同情的,他即使智力和常人不同,但对从前的他来说,也不见得是见坏事,生活在钟离家这样的地方,能够一直保持着如同孩童一般的初心,我觉得挺好。只是,如果他没有见到钟离延杀了晋氏的话……“钟离畅在乎你这位兄长,他选择包庇你,维护你,但你却不知道,他的心智如同孩童一般,你所做的事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什么样的影响。他开始害怕出现在你身边的女人,他害怕你再出事,所以,他会攻击她们。”

“不是的,不是……”不是说到最后,连钟离延自己的辩解都说不下去了。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何况用这两个字来说服我。

“你应该是从妫氏的死,就发现了钟离畅对于你‘妻子’的敌意吧。”

“……”钟离延摇头,试着想要否认他自己都已经相信的事实,他的情绪很矛盾,在边缘化不断徘徊,“畅是无意的。”

妫氏也是一个善良的女子,用我所能表达清楚的词来形容,她算是钟离延的“续弦”,就是在钟离延的嫡妻“意外殒命”以后,同样因为身份尊贵而嫁给钟离延作为嫡妻的女子。她并不知道晋氏的死有什么内幕,只知道钟离延很在乎他那个弟弟钟离畅。妫氏发现钟离畅仿佛对自己有一种抗拒,她试图接近钟离畅,想要和他变得更亲近一些,借此也可以对她和钟离延之间的夫妻关系更近一步。

可她没想到,自己亲近钟离畅,会为她带来杀身之祸。

钟离延发现不对劲赶到钟离畅的院子里,就看到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呼吸的妫氏。和坐在一旁,神志错乱的钟离畅。

钟离畅因为害怕妫氏,所以在妫氏想要和他亲近一些的时候,动手袭击了妫氏,直接造成了妫氏的死亡。

钟离延看到妫氏的尸体,才反应过来,钟离畅是因为目睹了他杀害晋氏的过程,才会变成这样,他要保护钟离畅,所以草草了结了这件事,恰好借着钟离家所为的“诅咒”一说,掩饰了妫氏的死亡,将她匆匆葬了。

妫氏死后,时隔数年,钟离延才再娶姜氏。钟离家不能没有一位当家主母,否则会引来更多的怀疑,而这其中数年,钟离延也确实是不想把更多无辜的女人牵扯进钟离家来,所以便没有再娶。直到姜氏……

钟离延说到这里,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隐去他眼底的痛苦。

毓儿看向我,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姜氏自幼便患有哮喘,而为了隐瞒这件事,她的父母只命诺儿在身边伺候,甚至连姜家的人,也未必都知道她的病。为了能让自家的女儿有个好归宿,他们隐瞒姜氏的病,甚至可以不计钟离延先前死了两个夫人的事,把姜氏嫁进了钟离家。

诺儿一直都在暗中帮助姜氏,所以姜氏的病也被控制的很好,嫁到钟离家以后,姜氏也并未发作过。

“那钟离畅是怎么知道姜氏患有哮喘的?”我很奇怪这一点,此前的推测里,凶手应该是一个除了姜氏和诺儿以外,唯一一个知道姜氏患有哮喘的人,否则怎么会想到用突然惊吓的方式,激化姜氏的病,让她猝死呢?

“畅并不知道。”钟离延说。

“不知道?”怎么会呢……难道是我之前的推测,有什么问题?“那你……”

“我也是在萧大人检查之后,才听闻她患有此疾的。”钟离延的态度很坦然,这件事上他应该没有任何隐瞒了。

所以,他和钟离畅都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钟离畅并不知道姜氏有这个病,那他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出现,想要杀姜氏,结果还没动手,姜氏居然是因为病发,吓死的?”毓儿也对这个结果颇为惊讶。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有预谋犯罪。

可是这个预谋和这个结果……太戏剧性了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原以为,这几年里,畅的状况已经恢复了很多,他对于我妻子的敌意应该也减少了,可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是害死了姜氏。”钟离延的这句话,应该也是真心的。

他并不知道钟离畅会袭击姜氏。

“你说钟离畅的情况好转了?”这话,我当然是不怎么相信的。

作为一个刚刚被钟离畅袭击的人来说。

“萧夫人,是因为我才致使畅对你有所误会,因而伤害了你。是我的疏忽,你若责怪,便怪我吧。”钟离延已经放弃了再对此事做出辩解。

“钟离大人,我只是想问,姜氏的死……钟离畅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我仍然觉得有些疑点好像并没有解开。

虽然,最终结果来看,和一开始的推测一样。

可这就好像是在玩“大富翁”,只是从第一步,跳过了中间无数种过程,直接到了结局。很多的细节对不上,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好像,错过了什么。

“畅?”

钟离延很是奇怪,应该是因为他不明白,我为什么在他已经说出全部真相的前提下,还要追问关于钟离畅害死姜氏的经过。

“对,你说钟离畅害死姜氏,但是在姜氏遇害前后,钟离畅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或者,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些什么。”我继续提醒他,希望他能够想起更多的细节,帮助我把整个案件始末的推测完整了。

毓儿补了一句,“对,哪怕再小的一件事,不起眼的,也最好仔细想想。”

“为什么还要问这些?我都已经说了,畅他是……”钟离延对我们的话有了些反感,他不喜欢我们在钟离畅的问题上说太多。

“钟离大人,你知道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孩子之间的区别吗?”

我料想他也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原也没想着要卖关子。

“通常,孩子表达情感的方式都很直接,而一个成年人表达自己情感、情绪的方式,则会因为成长经历的不同,会有所改变,或变得内敛,或变得复杂。钟离畅虽然是一个成年人,但是他的心智如同孩子一样,我们便不能用一个成年人的思考方式去分辨他的行为。”

“萧夫人的意思是?”

“钟离畅可能被人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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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话 逐渐接近真相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在害死姜氏的事件上,应该还有内幕。

“这,这怎么可能?!”钟离延都表示无法相信,他已经接受了是他害的钟离畅一再杀人,他是为了钟离畅前来向我说明事实经过的。

“除了你之外,钟离畅还和什么人接触过?”

钟离延和钟离畅都不是那个知道姜氏患有哮喘的人,钟离畅的心智如同孩童一样,却因为看到了钟离延杀死晋氏的经过,而埋下了暴戾的阴影,他会在一些特别愤怒的时候,发挥出超乎常人的暴力欲望,去袭击让他感受到威胁的人事物。

我盯着钟离延试图找出答案,可钟离延也不太清楚,他自以为对钟离畅的保护无微不至,却连钟离畅私底下见过了谁都不清楚。

“……钟离畅那日袭击钟离南,应该也是因为钟离南和晋氏之间的传闻吧。即使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在他心里,维护你便是他最重要的事情,他意外走到了钟离南的院子附近,遇到了钟离南,他记起曾经听到的传闻,认为钟离南的存在会威胁到你,所以……”钟离畅才会出手袭击了钟离南。“可你知道,那天钟离南遣散了院子里的所有人,他到底要见什么人吗?”

钟离延赫然抬起头来,他的反应告诉我,他知道钟离南当时要见谁。

我也看得出来,他为难,不方便直言。

“难道是……”我觉得,钟离延那瞬间眼神里给出的答案,是一个我绝对猜不到的人,他不能告诉我,却也知道,我能猜得到。在仔细琢磨了钟离延的“暗示”之后,我不由得怀疑,钟离南当时要秘密会见的人,是谁……

绝对猜不到。

那说明,在我目前的潜意识里,是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人。

不能告诉我又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是失踪的钟离月?”依照目前情况来推测的话,应该只有这一个答案,符合我对当前所有线索联系起来后的……惊讶。

钟离月至今下落不明,可是钟离家的人除了找密道以外,全然看不出来他们有多么焦急,似乎他们早就知道钟离月目前是安全的。唯一一个能够让钟离南遣退院子里所有人私下去见,不能暴露行踪的,只有她了。

“真的是她?”我说出钟离月的名字以后,钟离延的反应像是证实了。

“不,其实……”钟离延说,“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

“你不清楚什么?”毓儿郑重其事的要钟离延说清楚。

钟离延摇了摇头,“应该说,我和兄长都不清楚,那是不是月儿。”

毓儿被钟离延的话弄得有些失去了方向,“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清楚是不是她?难道钟离南不是在知道钟离月要来见他以后,才会特意支开了瑾,并且调开了他院子里的所有人,避免钟离月出现的消息走漏?”

钟离延双眸垂下,眼底稍显浑浊,不再像刚才一样那么锋利,好像还有些犹豫不定。

“事已至此,相信你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钟离家的秘密,越是想要隐藏的,便越是藏不住。”我告诉他。

“一开始,我们也以为会是这样。”钟离延突然开口。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钟离南当时的计划,而且在钟离南得到暗示以后,也确实与他商量过,那日即便我们没有提出要去乡下,钟离延也会找借口从钟离南身边调开钟离瑾,以确保钟离月可以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去见钟离南。

“出事前两天,兄长收到了一样东西,是月儿的梳篦。月儿的首饰很少,仅有的那件梳篦还是兄长的母亲卫氏曾经送给她的,卫氏有一对,其中一件给了月儿,所以兄长一眼就认出来了。”钟离延道。

钟离南拿到梳篦,自然认出来那是他母亲曾经送给钟离月的。他以为,梳篦是钟离月让人拿给他的,是一种暗示,当时他拿不定主意还特意找去了钟离延。一商量,他们都觉得钟离月失踪之事原就有蹊跷,而他们又收到了钟离月的梳篦,可能就是钟离月暗示钟离南要见面。梳篦的第三个齿上系着一根白发,钟离南便以为这是约定第三日见面的意思。而这第三日,便是他出事那一日……

他先是吩咐钟离瑾跟随我们去了乡下,紧接着,又遣散了院子里的下人,一个人静等着钟离月的到来。

“钟离月出现了?”我紧张地问。

然而,钟离延却迟迟地摇了摇头。

看来,钟离月没有出现,而钟离畅却阴差阳错的出现了……甚至在钟离畅见到钟离南以后,想起钟离南和晋氏的传闻,因而担心钟离延杀害晋氏的事暴露,所以冲动之下,他袭击了钟离南。钟离南院子里的人早就被他吩咐到了别处,出事的时候院子里根本没有其他人,直到钟离畅意图拖走钟离南,钟离南腿脚不便跌坐在地上,被钟离畅拖行,凄惨的叫声引来了,追随着钟离畅找到这里的莲生……

“难道是因为,钟离月发现钟离南的院子里出事了,有其他的人在,她才回避,没有露面?”毓儿对当时钟离月失约一事做出推测。

也有可能,钟离月如果真的是私下约钟离南见面,不希望有人知道她还在钟离家的话,钟离南的院子里发出那么大的动静,说不定也是钟离南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钟离月一种警告,告诉她,院子里有麻烦,让她不要出现。

“萧夫人,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畅。”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因为姜氏的死来到了钟离家,结果意外的牵扯进钟离家一堆麻烦之中,接二连三的我还受到攻击,险些丧命。

秋若的死,目前还无法确定就是韩氏下令除掉的,只是推测下来,我认为杀了秋若并且埋尸,再转移尸体的就是里翀。

钟离瑾的生母寒玉和曹氏之间的恩恩怨怨也已经证实,寒玉杀了曹氏以后,取代曹氏回到了钟离家,直到以曹氏的身份去世再被葬下。

钟离延三位夫人,晋氏是被他杀死的,而妫氏是被钟离畅杀死的,至于姜氏,是钟离畅不知被什么人利用杀死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钟离月的失踪到底隐瞒了什么样的秘密。为何她会突然联系钟离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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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话 里翀的疑惑

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钟离月、钟离南、钟离畅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明明是钟离月约见钟离南,她没有出现,出现的居然是意外找到附近的钟离畅,钟离畅看到钟离南,激发了他曾经那些不好的回忆,所以动手袭击了钟离南。钟离延和钟离畅之间,是一种异于寻常的依赖关系,相互保护,相互维系,钟离南收到钟离越的梳篦时,曾和钟离延商量,钟离延也赞同他见钟离月。只是钟离延都没有想到,出现的居然是钟离畅,他不可能舍得钟离畅出事,所以钟离畅袭击钟离南的事情让钟离延措手不及,甚至他找到里翀,意图杀害目睹经过的莲生……

怎么会这么乱……

到底真相是怎么样的?

我感觉自己抓住了很多的线索,却没有一条线索是能够真正解开谜底的。好像,我一直握着大把的线索在兜圈子一样……

兜圈子……

没错,就是兜圈子,这种难以抓住重点的感觉,真的让我……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娘。”毓儿发现我失神好一会儿了,一直也没有反应,忍不住出声叫了我。

我这才回过神来,方才想起我和他是来探望里翀的。

里翀被关在钟离家后院的一个屋子里,环境还不算太差,他的身份特殊,所以……

“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我看到里翀手臂上裹着的绷带,知道那是他为了救我,被钟离畅攻击的时候留下的。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示意我。

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个人的脾气还是那么的古怪。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一直都想不通,我和里翀之间的关系,应该不至于好到能让他拼了命的来救我吧。不久之前,同样的地方,里翀也曾经袭击我,意图杀了我的。

他抬眼,事不关己的看了看我,全然不在意我的问题,更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拼死相救的话,凭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抵挡钟离畅的攻击。现在,我也不会站在这里和你道谢了。”

虽然他曾经也是险些置我于死地的人之一,但是该道谢的,我也不会吝啬。

似乎是这句话,让里翀有了反应,他顿了顿,依旧没有像我预期的那样开口回答。

我很尴尬,侧过头看了看毓儿,其实像里翀这样半天没个反应的,我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只是这样的人,他的神态和心思和那种死了心的人一样,对于之后的一切全无挂念,早就做好了准备要面对最坏的结果。就很难从他的心里找到突破……我窘迫的介绍了一下,“这是,萧景毓,我儿子,你认识的。”

应该,算是认识的吧。

如果说我和里翀的第一印象,是他差点把我推进井里灭口。

那他和毓儿的第一印象,应该就是毓儿赶到,险些活捉了他……如果当时钟离延没有出来搅局的话。

这种关系,似乎越来越尴尬了。

里翀还是一言不发。

“我听毓儿说,你要见到我,才肯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主动表示出“诚意”,毕竟眼前这个人刚刚救了我,而且可能为我们提供一些更难得的线索。

里翀的眼睛扫过毓儿。

我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我必须将我个人的安全计入考量范围。里翀在我推测之中,他仍有杀害秋若的嫌疑,而且他还袭击过莲生,我没办法确定他到底是对我友好的,还是……

我一直在观察他,想要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发现,里翀丢给我这么一个难题之后,他也在观察我,似乎是想要知道我的态度。

“你到外面等我。”我狠了狠心,决定赌一把。

如果里翀真的会伤害我,那他何必费力从钟离畅手底下救我呢?除非,他只是不希望钟离畅成为杀我的凶手。

毓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和里翀交过手,和我一样,不确定里翀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在做这件事。

“你先出去。”

我在里翀的注视下,只得又催促了一遍。

“娘!”毓儿意图提醒我,不要因为里翀救过我一次,就忽略他曾经做过什么。

“我有分寸,他不会伤害我的。”我直直看向里翀的眼睛,故意对毓儿说道。

毓儿无法再违逆我的意思,他犹豫再三,“那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好。”我应道,我不可能让毓儿再替我担心。

毓儿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我看得到他的身影就立在门外,这孩子竟让我有一种难得的安全感,仿佛只要他守在那里,就没有谁能再伤害我一样。

“萧夫人……”

里翀看到毓儿出去后,终于开口了。

我回过头静等着他再说下去。

里翀仔细想了想,他接着说,“你明知钟离家很危险,为什么还要一头闯进来。”

他的问题,是我先前没想到的。

我也觉得很有意思,直觉反应不忍笑了,“这……这让我该如何回答你呢。你得容我想想,毕竟你的问题我没有想过。”

里翀也不急,便耐心等着。

“为了真相。”我说,“这是我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为了一个真相,一个属于死者的公道。说实话,一开始我并不喜欢和这些大人们牵扯上什么关系,奈何,瑾与我儿子交情甚好,念在他的照拂之恩,我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可是来到这里之后,我发现姜氏的案子虽有疑点,但实在没什么特别要追查的地方,初见我儿口中的公子瑾,竟与我一位故人十分相似,仿佛是那人的重生转世一般。我开始好奇,越是想弄清楚公子瑾的事情,就越发现自己已经身陷钟离家巨大的疑团之中,越来越多的疑点,甚至牵连出钟离家上一辈的旧事,甚至是两具白骨……我没办法再做到袖手旁观,除了要找出真相以外,我也想确认,公子瑾和那个人的关系,还有,他是不是真的无辜……”

“你怀疑过公子瑾?!”里翀煞是惊讶极了。

我点头,“是。”

“既然,公子瑾与萧夫人所说的故人相像,你就没有想过,他是无辜的……”里翀的语气似是对我的态度分外疑惑。

“不,他只是与我的故人相似,即便是我那位故人转世,也未必是无辜的,在一切查证清楚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轻易洗脱嫌疑。我更不会因为他与那人相像,故意撇清他的嫌疑,如果他真的是无辜的,我会用实际行动去证明。”

我知道里翀要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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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话 气味恐怖的汤药

他的眼神,像是在审视我。

让我觉得很荒谬。

在我一贯的认知里,这毕竟是受大环境影响的封建社会,对于身份和地位都十分看重。而里翀只是一个钟离家乡下做农活的家奴,他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除非,他本身并不把这些身份什么的看在眼里,然而这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基本是不可能的。身在高位之人不拘小节,会被人嘲笑,但是身在奴籍的人如此唐突冒犯,可能会让他们随时丧命。阶级的区分很明显,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怎么说怎么做就可以改变的,更不是有些人什么耍耍个性张扬自己与众不同的一面就会得到欣赏……不是的。

像里翀这样直直看向我,只要我想,便能让钟离家将其治罪。

封建社会,把人区分为三六九等,行差踏错一步,便会惹来杀身之祸。即便像钟离延这样的人,继承钟离家,成为钟离大人就可以“不拘小节”,他连自己喜欢一个女人都不能做主,一个不小心,不止他会被其他人嘲笑,连带着钟离家的名誉威望也都会受及影响。

这个社会里,没有人是自由的。

不可能像后世那些胡作非为的富二代一样,无法无天。

也甚少有底层极端分子跑出来“报复社会”,当底层的势力意图谋反的时候,就会被镇压在微时,除非是一场“团结”的暴动,当然,那也会付出极其恐怖的代价,无论成功或者失败。

“秋若是不是你杀的。”

我没有掩饰自己的来意,也没有再迂回用各种方法去套他的话。

里翀如果想隐瞒,我也看得出来,但我觉得,他这一次会主动提出要见我,应该不是要跟我耍什么心眼的。

“萧夫人真的有把握查出事情的所有真相吗?”反倒是里翀,接二连三的向我抛出问题,他的反应也太……

“我有。”我微笑着回答说,不管他愿不愿意向我提供线索,我都会追查出真相的。

“那就让我看看吧。”里翀说道。“让我看看,你真的有本事查出一切。”

这算什么?

挑衅?

或者……宣战?!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秋若是不是你杀的。”我怕他忘了,方才是我先向他提出了问题,按照道理,也该是他先回答我。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

“你去查吧。”里翀说,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生气。

“你想试探我?”我感觉到了,他之所以要见我,好像……是想告诉我,他要试探我能不能查出真相。

但这一次,他没有回答,可是他的表情给了我答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测试我能不能查出真相,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我问道。

他摇头。

看来是没有好处……

那就更诡异了,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那怎么还要费力气去做这件事呢?

“钟离大人说过,你很难对付。”里翀一句话,让我诧异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神里有一种特别的情绪,隐忍,又……不安?

“是吗。”我很难对付?原来这就是钟离延给我的评价啊。

让我有点意外呢。

“请你,一定阻止他们。”里翀紧接着说道。

“什么?!”我很确定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们……我清楚的听到里翀说,一定要阻止他们……他这句话,没头没脑的,是什么意思?“他们是谁?”

可是里翀不再说话,他继续了无生气的看着我,执拗又倔强,不肯再开口多说一个字。徒留我皱着眉头愣在了当场,他们……

阻止他们……这算是里翀给我的提示了吧。

他来救我,甚至留下来,非要见到我才肯说的话,竟然是阻止他们……

阻止谁?“他们”又要做什么?

面对沉默的里翀,他留下的提示就像是一个新的密码一样。

为什么……钟离家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有一种欲言又止,好像牵扯到某些难言之隐的事情呢?连里翀也是这样……他究竟要我做什么?

难道,控制里翀的人,不只有钟离延?还是说,目前还有一个巨大的未解之谜……

我脑子里嗡的一下子。

……

钟离南来了,被家奴抬进了房里,家奴才退了出去,留下钟离南和钟离瑾。

钟离瑾端着一罐散发着诡异味道的汤药,激起了我全身每一个细胞的极力排斥。

看着我惊恐的表情,钟离瑾解释说,“养父听说萧夫人受伤,特意让人炖的。”

不是吧,还真的是给我的?!钟离南一向跟我是八字不合的那种,他莫非想趁着我有伤在身毒死我?!

我本能的摇头。

“萧夫人,这是养父的心意……对于身体恢复是有好处的。”钟离瑾显然误解了我的意思,他急忙解释。“没有,没有……”

“我在意的不是有没有毒,关键这个问题,闻着就苦……跟我多大仇啊这是……”我看着那么一大罐就头疼,这个味儿,远远闻见都苦得直冲天灵。

钟离南的脸色煞白。

“……呃,不是……我娘不是那个意思。”毓儿赶忙上前,从钟离瑾手中将那罐子接了过来,他压低声音对钟离瑾解释,“我娘怕苦。”

钟离瑾挑眉错愕,大概这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可能性了。“怎么……原来是这样,瑾还以为,萧大人医术了得,那萧夫人一定……”

“我娘每次闯祸了,我爹灌她吃药都费了大力气的。”毓儿毫不留情的揭了我老底,“放心吧,这个我替我娘收下了,等下会让她喝的,绝不会辜负公子南的一番心意。”

钟离南的脸色这才微微好转。

“萧夫人,看你的面色似乎恢复得不错。”

这句话从钟离南口中说出,乍听之下,都会让我觉得十分的怪异。

他自己也不习惯说这些话,说完,就浑身不自在似的。

“……噢,我……我一向没那么娇贵,所以,好得快。”我知道这个借口很牵强,但除了这个以外,我能怎么说呢?钟离南没话找话一看就是有事要找我,我若是不接这话,只怕一屋子的人都尴尬的要死。

“瑾……你先院子里看看,萧夫人周围加派些家奴,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钟离南果然等不了太久,他对钟离瑾吩咐。

我看了看毓儿,用眼色向他暗示,毓儿跟着钟离瑾一起退了出去。

“现在没有别人了,公子南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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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话 长嫂如母

钟离南眉头紧锁,迟迟没有开口,可能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吧。

反正我也不着急,他会先来找我,原是我没有想到的,不过这似乎也恰恰说明了,钟离南并非他故意留给我们的印象里那样,沉稳得当。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钟离南额间冒出隐隐汗渍,显得有些沉不住气,过分的焦急了,他努力在思考着,整个人的状态特别的矛盾。

“你是为了钟离畅的事情来的吧。”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开口打破了平静。

钟离南的身子分明看得出来一震,他松了口气,然后更加局促不安了。他的左手搭在右手上,不停的抚摸着自己的右手来消除这紧张的情绪,一呼一吸间很短暂,应该是心跳过速对他已经造成了压力。

“萧夫人……我知道,如果我请求你原谅畅的所为,你一定无法理解……”

“嗯,可是我更加无法理解的是,你为何要来帮助钟离畅说情呢?”我打断了他准备好的台词,一笑,“钟离畅也袭击过你,对你造成的伤害并不亚于对我造成的伤害,当时我就很不明白,你应该很清楚袭击你的人是钟离畅,为什么还要袒护他呢?”

钟离南一边的眉毛很快的抖动了一下,面部神经的抽搐使他的表情看起来特别的僵硬。他没有准备好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慌了手脚。

“公子南,你和晋氏到底有没有暧昧。”我问。

钟离南一怔,紧接着他的瞳孔放大了,他全身都在抗拒这个问题,是出于愤怒。“萧夫人,你莫要再诋毁……”

“既然你和晋氏之间没有暧昧,为何当初府里盛传你与晋氏有私情的时候,你不去向钟离延解释呢?”我又问。

“这……”这个问题让他感到为难。“我的身份……”

“你知道钟离延多疑,而且还自负,他听到传闻以后绝不可能来向你求证事情的真假,可是你觉得自己的身份难堪,即使去说了,也不一定能够争取钟离延的信任,反而还会令他伤及颜面,导致你们兄弟间的情分生疏。”我说。

“你怎么……不会的,你怎么会知道。”钟离南吓了一跳,大概是觉得本来不应该有人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吧。“萧夫人,你……”

“其实是你刚才的反应告诉我的。”我解释说,在这些“古人”的世界观里,把这些“暧昧”看得极其严重,这可能是我和他们的认知不同,所以能够很快想到的吧。道德并不允许像钟离南和晋氏这样的关系存在暧昧,无论是几千年前还是几千年后,但是几千年后,人们对于感情的态度逐渐开放,不再是连谈论都觉得犯了大忌讳一般。客观的去看待一些感情的可能性,从人性的角度去接受这一切,算得上是几千年文明里最大的进步。“我相信你和晋氏之间是清白的,只是你们几个人或多或少的无法坦诚面对这件事,导致你们对于晋氏的死都隐瞒了一些事情,从而横生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钟离延是一直不肯面对,是他的猜忌和自负,让他误解了晋氏,从而害死了晋氏。

钟离南呢,是他自卑,顾虑太多,所以无法向钟离延坦诚这份清白,他选择一言不发,也知道钟离延的自负断不会为难他。他们都在维持着面子上过得去而已,谁也不去提,谁也不去主动解开这个疙瘩。

“但是,晋氏死了。”我说。

我相信钟离南和晋氏之间是清白的,也相信,他并没有想过会因此害死晋氏。

沉默对于他的处境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但他也绝对没有想到,晋氏会因此遇害。

“……”钟离南索性放弃了辩解。“她是个好人,只可惜……”

“只可惜嫁到了钟离家。”我毫无顾忌的说。

晋氏的确是个好女人,她也曾试图做好钟离家的主母,但是,很可惜,钟离家就是个修罗场。

“你是因为当初隐瞒实情,选择回避,导致了晋氏的死,才心生愧疚。当钟离畅袭击你的时候,你分明知道他为何厌恶你,所以你才选择替他隐瞒。”很多时候,真正的答案就隐藏在许多事情之中,将线索联系在一起,就是真相。“公子南,我说得可对?”

钟离南似是默认了,尽管坦然的过程并不是他事先想好的那样,但结果,却差不多。他也放弃了为自己辩解的机会,晋氏的死,他纵是无辜的,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干系的,只是从他的处境来说,对与错真的很难评断。钟离南还算是有良心,他知道晋氏的死他要负担一部分的责任,在他的心里,也已经给自己判了刑。

钟离畅突然袭击他,他知道原因,在逃过一劫之后,他并不想追究钟离畅任何责任。

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接受了另一个人对他的恨意。

“畅,亦是兄弟。”突然从钟离南口中,狼狈的说出了几个字。

亦是兄弟……意思是他仍然将钟离畅当做兄弟?只是语气里这些不确定,是否是因为他知道钟离畅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呢。

“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奇怪,“因为流言,被害死的人是晋氏,袭击你的人是钟离畅,你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真的是一个好人吧。晋氏,像极了六月的煦阳,温暖、刺目,她突然出现在钟离家,打破了原本死水一般的局面。她试着想要做好延的妻子,对钟离家的每一个人都很好。特别是畅……她不介意畅的病,对于畅而言,她如同母亲一般……”

母亲……

都说,长嫂如母。嫁给了钟离延,却也将钟离延最疼爱的弟弟钟离畅当做了自己的儿子一样去疼爱,照顾……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闯进了钟离家每一个人的生活,又匆匆消失了。

留下了一个硕大的谜团,还有绝望的钟离畅。

一边,是最亲的哥哥,一边,是如同母亲一样的晋氏……钟离畅选择维护钟离延的这个决定,肯定很艰难。

原来,是因为这样。对于钟离畅来说,被害的不只是哥哥的妻子,也是……

“能不能和我说说,你被钟离畅袭击的整个过程?”我克制情绪的变化,避免让我的情绪影响到钟离南。

好不容易,他才因为想要替钟离畅求情,才愿意说起这些事情的。

我不想再发生什么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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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话 钟离家子嗣间的秘密

钟离南所描述的,他遭到钟离畅袭击的过程,和钟离延所说的如出一辙。

如果不是他们二人提前串通过,那么之前我和钟离延说起过的,就应该接近真相了。

看来,最大的疑点在于钟离月——钟离家目前仍然失踪的那个女儿。

“钟离月……为什么会联系你呢?你和钟离月的关系很好吗?”引我起疑的,在于钟离月主动联系的这件事,不管前后发生了什么,钟离南屏退左右就是为了等候她的出现,才会致使钟离畅有机可乘,而钟离南也险些丧命。

钟离南想了想,随即否认了我这个猜测。

“为何。”我心想他和钟离月的感情并没有那么好的话,钟离月失踪以后为何会主动联系他呢。“钟离月托人转交给你的东西,是你母亲曾经赠予她的梳篦,你认出了你母亲的东西,才会……如果你和她并没有什么交集,那么这梳篦……”

“月儿生来特殊,出生没多久便被父亲关在了北边的院子里,从此以后,只有逢年过节,看守北边院子的人才会稍稍放松,允许我们几位兄长及家眷探望。月儿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我母亲彼时年岁也大了,她很是喜欢女儿,却没有那个福气。月儿命苦,在她四岁生辰的时候,我母亲将自己的一对梳篦中的一个送给了她,那是我母亲的嫁妆,自小我便认得。”

卫氏的父亲是一个偏远小城里的商人,身份不高,她娘家舅舅在此地的官府任职,是一个极小的官,卫氏因为她舅舅的关系,才得以进了钟离家的大门,成为前任钟离大人的妾室。家中并不算富有,她陪嫁的首饰也并不多,那对纯银的梳篦是她仅有的首饰里最贵重的物件了。因为怜惜苦命的钟离月,卫氏将梳篦之一就送给了她。

可这样说来,钟离月和钟离南之间仅有的联系又断了。

“月儿在父亲面前不讨喜,母亲与我的身份也不自在,故而在钟离家,别说能照料她了,仅仅能保全自身已非易事。我与月儿来往很少,幼时一年也就见个一两面,可怜她小小年纪患有重疾,不得父亲宠爱还被关在了牢笼一般的北院里。会偷偷送些吃的给她,再多了,我却也为她做不了什么。”钟离南实非不近人情之辈,更不是铁石心肠,只是身在钟离家这样的环境里,久而久之都学会的明哲保身罢了。“那日收到梳篦,我也深感惊讶,想我与她之间……只是后来,确实担心她的安危,与子延商量过之后,才决定要这么做的。”

因为担心失踪的钟离月这些日子以来是不是真的安全。

既然钟离月送来了“信物”,要和钟离南约定见面,钟离南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在约定好的时间里屏退了左右,支开了钟离瑾,等待钟离月“赴约”。

对于会被钟离畅攻击的事,钟离南和钟离延的态度一样,都很惊讶。

我越来越想不通了……

送梳篦来的人,真的是钟离月吗?

看起来之前的推测,钟离月的失踪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插曲”,似乎是对的。她设计好了,让诺儿把她放出去,然后由诺儿在外面安排了家奴目击她的坠井,井里打捞出来的人却变成诺儿,有可能,一开始坠井的人就不是钟离月。钟离月和诺儿商量好了演这么一出,让家奴以为坠井是她,实际上,她把诺儿推了下去。只是诺儿很幸运的活了下来,又被打捞救起,钟离月失踪。在戒备森严的钟离家她没办法离开,一直躲着。

碍于钟离延请了我们帮忙调查钟离家的怪事,钟离月隐瞒行踪,鬼鬼祟祟。她不肯透漏自己的踪迹,私下偷偷联系了钟离南,希望得到钟离南的帮助。钟离南也并非面上的冷漠,从他对待钟离畅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他对于家里的弟妹是很照顾的,如果钟离月了解这一点的话,会找上钟离南……也说得过去。只是出事当日,在钟离月去见钟离南之前,钟离畅意外去到了钟离南的院子里,并且发生冲突,钟离月听闻动静后,再一次销声匿迹了……

这样的推理,很合逻辑,以目前的线索来看,也完全符合当时的状况。

可我心里却一直觉得不舒服,总觉得太过顺利了,不由得怀疑,在推敲出整件事情的时候,我是不是真的做到了考证每一个细节呢?

有时候,越是看起来理所当然,符合逻辑的推测,越是他人的精心安排。

太合理的东西,往往未必的真的合理。

人生在世,有太多我们想象不到的意外,如果顺理成章的铺设好了一切,那就是最大的破绽。我们在推敲案件的过程中,要考虑到不只是案件的流程,还要逆向思考,如果我是凶手,能否在预定状况内把一切都做到这么“精致”吗?

显然不可能。

“还有一件事……”钟离南狠了狠心,话一出口反倒先犹豫了。

“什么事?”我好奇什么事会让他这般吞吞吐吐。

钟离南看过来的眼神却分明很为难,“这件事,事关……事关重大,既是他人的私事,本不该我多言。可我现在担心月儿,钟离家接连出事,唯恐月儿现在……”

他人的私事……

“你放心,我和你一样,也想找到钟离月。从目前的情况分析,先找到钟离月是上上策,如果她平安无事,钟离家过往的一切事情之中,至少……可以少死一个人。我明白你的顾虑,如果与案子无关,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绝不会让那些令你难堪的话从我这里传出去。”我向他保证,他担心的事情绝不会发生。

“……”短暂的犹豫后,钟离南下定决心,将那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事情告诉了我。“幼时,我曾听父亲对我母亲说起过一件事……只是时间久了,那时年幼,听得也不是很仔细。只是记得,父亲的意思,是说钟离家的某个孩子并非他所出……”

“并非他所出的意思是……不是他亲生的?!”

这样的事情,在以往的事件里,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加上钟离家这样的环境……可是,这句话是钟离大人告诉卫氏的,那么就是说,钟离大人当时已经知道,他的几个妻子之中,有人给他带了绿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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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话 控制钟离畅的人

很难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前任的钟离大人亲口向卫氏说,他的子嗣之中,某个并非是他亲生的?!

只是……钟离大人在和卫氏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钟离南的年纪也还小,听得并不是很清楚。想来当时,陪伴在钟离大人身边最久的,也就是卫氏了,钟离大人若是怀疑什么,会与卫氏商量,说明他很信任卫氏,那首先钟离南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

而韩氏是钟离大人的嫡妻,是在前一位嫡妻死后,钟离大人又娶的女人,韩氏生有钟离延和钟离畅,钟离延如今是钟离家的当家,钟离大人但凡有些许怀疑,也不会如此顺利的把钟离家交给他了吧,那至于钟离畅……

我最怀疑的,当然是钟离月。先不说钟离大人对待钟离月的方式,单就是钟离月的生母曹氏,便有诸多疑点。钟离孚并非曹氏所生,而是曹氏的母亲从外面带来的孩子,假设钟离孚是寒玉的儿子,那寒玉假扮曹氏回到钟离家,钟离孚为何不与自己的生母相认?曹氏成为钟离大人的妾室以后,急于自己生一个亲生的骨肉稳固地位和宠爱,怎么会那么巧,不久就有身孕了?

钟离大人既然和卫氏说起,至少一定有些显而易见的原因被他发现了。如果曹氏生下钟离月的时间,与她先前受到钟离大人宠幸的时间对不上,那么这个孩子自然会引起钟离大人的怀疑。而曹氏为了挤走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寒玉,利用韩氏,钟离大人一直以来也误会韩氏欺辱寒玉,而庇护曹氏,与韩氏生出间隙,钟离大人有所怀疑以后,不去与韩氏提起,也合情理。

莫非,钟离月真的不是钟离大人的亲生女儿,而是急于需要一个孩子的曹氏,借的“种”?!

那这就可就玩的也太大了。

不过……恰好是在这个时候知道钟离月可能不是钟离大人的女儿,好像,又帮我证实了她可能是幕后策划这一畅阴谋的真凶。

从钟离月的角度来说,自幼患奇疾,被父亲所在了小院子里,后来母亲失踪,取而代之的竟然变成了另一个女人……再然后,如果她得知自己并不是父亲钟离大人的女儿,那么她向钟离家报复,想要伤害同样身为钟离家子嗣的其他人,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呢?

“累了吧。”

毓儿一进门,我就捧着早就晾好的“凉白开”迎了上去。毓儿吓了一跳,转身撞在了门上,受宠若惊,“娘,你这是……”

“先喝口水。”我半哄半骗的把水盅塞到了他手里。

毓儿从前没少被我吭,这次着实留了个心眼儿,先闻了闻,确认味道并不奇怪后,才抿了一口,然后才仰头喝了几口。

“我想去看看钟离畅。”我见他喝了我的水,才放心的说出我的请求。

结果毓儿一低头,竟把口中的水又吐了回去。

“呀,太恶心了。”我实在看不下去,拍了他一下。

“我就说,你今天绝对有事儿,没想到你竟是打的这个主意。”毓儿知道自己上了贼船,连忙把水盅放下就要出去。“见钟离畅啊,别想了,我要是答应带你去了,回头我爹不整死我。”

他被吓怕了,连连躲闪。

这个结果我不是没有猜到,其实我自己过去了,但是钟离家的人说什么也不放行,还说是萧珏交代的,绝对不能让我再去见钟离畅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求毓儿帮忙。

肯定是萧珏知道钟离畅对我存有敌意之后,必定会再次攻击我,所以才弄了这么一出。我想见钟离畅,是因为出事之后我还没能见到他,很多的疑惑还没有解开。

“娘,你要是有什么问题要问的话,你告诉我,我帮你去问不就行了?你过去……爹肯定不答应,而且那钟离畅本来就因为你和钟离延一起出现过,对你有敌意,还攻击过你,你这不是找……”死字他当着我的面,没敢说出来。

“光是问题的话,交给你去办当然可以,但是钟离畅与常人不同,他的智商跟个孩子一样,再加上之前目睹钟离延害死晋氏,他的心态早就已经扭曲了。你有把握能从钟离畅口中套得消息?”我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钟离畅开口,更何况是毓儿了。

我只是担心,如果一次不能打开钟离畅的嘴,那么之后,可能会让他更加戒备,再想要试图撬开他的嘴就更难了。所以我不能冒险……想来想去,还是只有我去更保险。

毓儿也明白这一点,但他也没信心能说服萧珏。

想来,一定是我满头是血的被拖出来的样子太震撼了,才让萧珏这一次格外的坚决。

“娘,你何苦为难我呢,你也知道,你和我爹之间,我说了从来不算的……”毓儿讨饶,这件事上他不敢擅作主张,听他的意思,他也不愿意让我去见钟离畅的。“娘,这钟离畅的事情都已经证实了,你再去见他还能问出些什么呢?他都那个样子了,记得的事情恐怕不见得比钟离延和钟离南更多吧。要我说啊,这钟离畅很难再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本来是我想说服毓儿,帮我一起说服萧珏,亲自去见见钟离畅的。可现在,毓儿的说法却让我有些动摇了,“我的确不能确定钟离畅是不是能够提供些别的线索给我们,他的事情,钟离延和钟离南也都交代的差不多了,可我就是想不通……我总觉得,一定有什么人在背后控制钟离畅。不只是让他害死姜氏,还帮助他袭击钟离南,甚至连同袭击我的事情,可能都有人计划好了一切……”

“那你有证据吗?”毓儿突然反问我,“你不是总说证据证据的吗?那我问你,你怀疑的这些事情,你有证据吗?即使,证明他确实有一点点可能像你说的那样被什么人控制了,否则,按照现在的一切线索来看,就是我们已经证实的这样了。你在想的事情,会不会只是因为你同情钟离畅的遭遇,所以你想证明,他所做的坏事并非出自他自己的意愿……娘,就算你想说服爹,再去见钟离畅一面,爹也会问你同样的问题。你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话,爹和我都不会答应让你冒险的。那钟离畅看见你之后,发现他没有杀了你,万一再攻击你,怎么办?”

“他……”这一次,倒换我语塞了。

我对钟离畅,真的是因为同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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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话 不合礼数的计策

“夫人。”红玉见我进门,立刻就站起身来。

“没事。”我与她说着,探头看向榻上昏睡不醒的诺儿,又往四周瞧了眼。“大人呢?大人不在吗?”

红玉应道,“是,适才钟离家的下人来说,公子孚的状况不太好,请大人过去看看,大人便随着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轻声说着,未曾想萧珏竟已去了钟离孚那边。我在诺儿身边坐了下来,“她的情况还没有好转吗?都昏睡这么多天了,怎么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一个落水昏迷的人,居然昏睡了这许多天,不免令我疑惑。

红玉也说不出个缘由,她已经尽力看护了,只是诺儿却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我不明所以,随意抬手试了一下诺儿额头的温度,也并没有发烧,怎么会昏迷这么多天呢?可是这些天萧珏也并未与我提起诺儿的病症是受到何种药物的影响,连萧珏都没有觉察出其他状况的话……

忽然,在我正要收回手的时候,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红玉站在一旁,应该已经发觉我停下的动作,还有些不解。

是啊……原来……

难道,萧珏早就知道了?

我心下惊讶,几乎掩饰不住那种强烈困惑的心情,愈发觉得这件事上我忽略的问题真不少……

“夫人,您没事吧?”红玉问。

我才回神,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收回了手。“没事,我只是在想,钟离家的案子应该快结束了。”

……

“这样不行。”毓儿说着,伸手压在一旁,阻止我去抢他刚才送来的东西。

“没什么不行的,相信我,这个法子肯定没问题!”我很自信地说。

其实很简单,我之前便在想该如何去见钟离畅,除了要应付萧珏以外,在钟离畅面前保护我自己的安全获取他的信任更难。然后我就想到了一个法子……换上毓儿的衣服,扮成毓儿的样子。

钟离畅只是对和钟离延一起出现的女性有敌意,如果我突然变成一个男的,整件事就简单多了。

毓儿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拿来了他替换的衣裳。可估摸着仔细琢磨后,又觉得不妥,尤其是在听我说,我和他互换身份以后,让他代替我留在房里,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当真扮成我的样子,以免他爹“查岗”。

“不行!绝对不行!”毓儿死不放手,凭借着他身手更快,先我一步抢走了东西,死死抱在怀里一步不让。“你要是说就想扮成一个男人的样子,那我答应你。可你让我留下的话,谁跟你一起去啊?万一……万一你要是被钟离畅识破了,谁保护你?”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说着,上去抢。

毓儿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好欺负的孩子了,如今他比我高出去一头,两步就躲开了我。

我没办法,硬抢肯定是抢不过了,那就得再想个办法了。“我都和钟离延说好了,他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你赶紧把衣服给我。放心吧,我不可能有事的。”

“钟离延?”毓儿对钟离延的信任已经到了冰点,我不说还好,说了我要和钟离延一起去,毓儿的反应就更强烈了。“娘,你不是疯了?!他是钟离畅的亲哥哥,万一真有个什么的,钟离延一准儿把你丢下!”

“萧珏?!”我扭头向毓儿身后喊了一声,毓儿诧异,走了神儿回头去看,以为他爹真来了。我跳了起来,一把躲过毓儿手里的衣裳,成功上垒。

“娘,你……”

毓儿几乎懵了,他不可能想到我居然阴他,等他反应过来,又气又恼。

“你在这儿等着。”我顾不得多想,抱着衣服就跑到后面去更衣了。

换上毓儿的衣服,假扮成毓儿的样子,他的手脚比我都长,我还得把裤腿和袖子都挽上去一点。一边系着带子,一边走了出来,自我感觉还不错,至少有那么些男子的样子。伸手将发簪取下,把长发甩了下来,然后试着挽成一个髻。

“你就打算这样子去见钟离畅?”毓儿对我的形象,不是很满意。

“不行吗?”

我试了两下,奈何许久没有挽发髻了,手生的很,头发又软,稍微一松就立刻乱了。

“我来吧。”毓儿长长的叹了口气,看我的样子太狼狈,忍不住上手帮我。他让我在妆台前坐了下来,接过我手里的发簪,看了看。“不行,你这发簪一看就是个妇人,哪里像个男子。”

说完,毓儿扯下自己的发簪,顺手插在我的发髻上。

铜镜里的人影比较模糊,大致还是能看出来样子的,比我的手艺强多了。“不错,这样看起来,又干净又舒服。怎么样,像个男人了吧?”

毓儿满脸的疲惫,想发火,又发不出来,憋了许久,无奈笑了。“娘,你这性子比我还像小孩子呢。”

我挥手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毓儿装作吃痛的样子连忙退开。

“好了,那我就先走了。你赶紧躺倒床上去,万一你爹过来了,你就装成是我的样子……可能骗不了他太久,但也尽量帮我拖住他,免得他不由分说过去寻我,耽误了我的大事。”出门之前,我还是不大放心,忍不住又叮咛了一番,这次被钟离畅袭击的事情让萧珏很生气,我眼下为了获取线索“顶风作案”,可以想见后果了。

“知道了。那你也是,多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门都已经打开了,站在院子里的钟离延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查看,毓儿看了眼钟离延,却一把拉住我,要我保证,才肯放手。

“知道了,知道了!”我说,“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说完,我便抽出手,示意了钟离延,一同扬长而去。

“萧夫人,你这是……”

终于等到离开了那里,行至安全处,我的速度才慢了下来。钟离延对于我这样的打扮不由得皱起眉头……在后世无数剧制中都会出现的一幕,于当下的情况却是极其不合礼数的,这样习惯了钟离家当家身份的钟离延确实不能接受。

“为了方便见钟离畅,钟离大人总不希望,我和你一起出现,然后再次被钟离畅袭击吧?”没办法向他解释更多,我也不想用后世什么男女平等的说法去说服他接受,女扮男装的事,恐怕再过个几百年也不会轻易被接受。

眼下最重要的,是从钟离畅口中套得我要的消息……

但,一转头我却在看到守着钟离畅院子门口的人的时候,呆住了……

里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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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话 不温柔不贤惠

里翀为什么会在这里。

相信钟离延肯定明白我的疑惑,可他看了看里翀之后,却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先进去吧。”里翀看向周围。

看样子他们提前做好了部署,一时半会儿这周围的下人都不会路过,也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来到这儿见过钟离畅了。

时间紧迫,我也没有追问。里翀本来就是替钟离延做事的人,钟离延如果不相信他,当时也就不会帮助他逃跑了。这件事如果一定需要一个人来办,他会找上里翀也是情理当中的。

进了院子,钟离畅正坐在院子里玩耍,一手握着一个罐子,另一手捉了一只硕大的虫子逗弄,看着很恶心。

“畅。”钟离延稍稍注意我的反应以后,先走上去,要试着从钟离畅手中将虫子抢过去。“你怎么又捉虫子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捉虫子玩了吗?!”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钟离畅听过之后很害怕,松开了两只手,那虫子早就让他抓得没了生命,直直掉在地上,动也不动。

“畅……”钟离延回过头来。

我向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问下去,而我站在一个相对较安全的地方,以免这次假扮的事情败露,钟离畅再破上来打破我的头。现在想到当初那一下,我都忍不住抬手压了压额头上伤痕,还在隐隐作痛。

“……你认识他吗?”钟离延向我指了指,随后与钟离畅问道。

钟离畅的注意力这才从钟离延身上挪开,发现和钟离延一起出现在院子里的还有我和里翀。他憨憨地走了过来,我不由得挺起胸膛,让自己看上去更威严一些,甚至屏住了呼吸,唯恐被他发现我不是男子……

钟离畅围着我左绕了一圈,右绕了一圈。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出来他有些疑惑,应该是觉得在哪里见过我,却怎么也都想不起来了。

我真的很担心他再这么想下去,万一真想到我究竟是谁,那麻烦可就大了。

刚要开口……

“你、是你!”钟离畅突然大叫。

我心头一紧,眼看着他抬起脏乎乎的手指了过来,心想,糟了……

但是,钟离畅指着的人,却不是我……是里翀?!他立刻躲到钟离延身后,“坏人,他是坏人……哥,哥!他打我……哥,他打我……”

我转过头,看到站在我身后的里翀,然后偷偷喘了口气。方才我还以为钟离畅认出了我,吓得我几乎快昏过去了……好在,他看到了里翀,想起了那天晚上他被里翀袭击的事情,这会儿守在钟离延身边,钟离畅更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无助又茫然,他弱小的样子让人不禁怀疑那晚暴戾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将现在的声音与我本来的声音做出区别,“你还记得我吗?那晚你袭击的女人,是我母亲。”

钟离畅躲在钟离延身后,颤颤巍巍的,他拼命摇头拒绝承认。

“我是萧景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我索性连毓儿的身份也一并冒充了,我知道先入为主的印象有多么重要,一旦我就是萧景毓的印象在他心里扎了根,他便不会再做多想,再去猜测其他。我走上前两步,对钟离畅指了指我身后的里翀,“看到了吗,我后面那个大个子,是我的家奴。那天晚上你袭击我母亲,幸好我的家奴赶到,救了我母亲,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你要是不老实回答,我就让他再打你一顿!”

这话确有撒气的成分,想我如今为了获取线索,竟然混到了要吓唬小孩子的地步。

钟离畅很害怕里翀,听了我的话更不敢反驳,他挺大一个个子一直往钟离延身后躲。

“畅……你要是知道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对这位……萧公子回答。”钟离延不习惯我的新身份,对于我出言吓唬钟离畅尽管有诸多不满,也不好当面拆台,只能低声劝说钟离畅。

“……不是,坏人,坏人!”钟离畅念叨着。

“你说什么?!”我大喝一声,往左右看了眼,顺手从地上抄起一根棍子握在手里。

钟离畅转身躲到钟离延另一边。

钟离延本能伸了伸双臂想要护住他,压根没想到我竟敢……“萧……萧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今日他不老实说出实话,那就免不了了。”我给钟离延使了眼色让他让开,我不会真的打钟离畅的。

我养过儿子,自然知道这孩子犯轴的时候怎么教训。

钟离延不了解我,还不免担心我会伤害钟离畅,所以护犊子心切,不肯让开。

“里翀,把钟离大人拉到一旁去。”我下了“令”,侧过头等着里翀。

里翀犹豫着,很快下定决心上前推开钟离延,将钟离延和钟离畅隔开。

“哥!哥!!!”钟离畅一声叫得比一声惨。

“你如果说实话,我可以原谅你,但你如果敢骗我,以后你都别想见到你哥哥了。”我作势威胁,意外发现在钟离延面前,钟离畅似乎保留着他心里那个弱小的人格不会变化。“你为什么,袭击我母亲。”

钟离畅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凶恶。

“畅!”钟离延出声。

钟离畅的眼神慢慢恢复正常,他撇了撇嘴,十分的可怜。“……那个,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坏人!坏人!那个女人……她是坏人!她会害我哥哥,她会害我们……”

“坏人?你凭什么这么说?!”莫名被一个“傻子”指责自己是坏人,我强压心里的火气,质问道。

“她……她和,她和那个女人,她和……她们,她们一样……”钟离畅含糊的说。

或许是因为他口齿不清,所以他说这段话的时候连我都未能一下子反应过来。

她们一样?!“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母亲,和你嫂子,一样?”

我试着提醒他,哪怕说得再明白一点。

钟离畅委屈的抹了把眼泪,还倔得跟头驴似的。半晌,他才用力点了下头。

我疑惑的看向钟离延……一样?!我和那位晋氏不占亲不带故的,她直到死我都没有见过她,现在却说我和她一样?这么狗血的剧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了吧……

钟离延的反应也很有意思,对于钟离畅所说我和晋氏一样的话,他也未能明白是什么意思。随即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

我琢磨不透,只能走到钟离延身边去问。

“我也不知道,畅为何说你们一样。”钟离延愁容不展,“萧夫人和晋氏,远看背影似有相像,可气质完全不同。晋氏乃是大家之闺秀,举止端庄,温柔,且又贤惠,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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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话 和晋氏一样的衣裳

大概,钟离延说着说着自己就醒过味儿来了。

和我不同……他的这些解释,真的是让人心里窝火啊。

不过也侧面印证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钟离延眼里,我和晋氏除了背影意外毫无相似之处。既然如此,钟离畅如何将我归类于……

注意力重新回到钟离畅身上,他打了个冷颤,看我一步一步逼向他,直往后躲。

“到底什么一样?”我问,如果仅仅是因为身形,那么我现在尽管换了毓儿的衣裳,也多少会被看出来些吧,高矮胖瘦起码是不会变的。

只是仇视和钟离延一起出现的女性,他何苦追着我不放,伺机动手要杀我呢?我和他之间,也仅仅是一面而已,不足以让他恨我到这个程度吧。

“会不会是……衣裳?”钟离延若有所思突然冒出来一句。

“衣裳?”难道是我和晋氏……看来这个方向没错。

是衣裳,我那日来见钟离畅的时候,穿着的衣裳竟和当日晋氏落水淹死时穿着的衣裳相似……

“是因为衣裳吗?”我转过身向钟离畅确认,“那日你看到的女人,和你的嫂子穿着的衣裳一样?你以为,是你嫂子……”

“回来了……回来了!哥,那个女人的鬼魂,回来了!她是坏人,她是鬼,她要害我,她还要害你!”钟离畅狂性大发,一把将我推开,就扑向了钟离延。

我猝不及防就撞在了一旁,有些吃痛。

再看钟离畅,他吓坏了一样拉扯着钟离延大叫。

敢情他把穿着同样衣裳的我当成了晋氏的鬼魂?!

以为晋氏回来索命,所以一直跟着我,打算杀了我以绝后患……

“畅,没事的。”钟离延安抚躁动不安的钟离畅,看起来极为吃力。“畅,她不会回来了,你冷静一下,不要着急……”

“她回来了!哥,她回来了……”

“晋氏不会回来了,她已经死了。”我揉着手腕,说道,“你仔细想想,你亲眼看到了她是怎么死的,她只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女人,她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当她被推进水里的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没有任何反抗,她就淹没在水中,死了。如此一个女人,她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钟离延投来的目光有些诡异,他不喜欢我戳痛他的伤口。

这些话对于钟离畅来说,却有些受用,晋氏的弱小,相对于他来说是无法形成任何威胁的,渐渐理解这个对比以后,钟离畅的情绪,显得平复了许多。

“你很在乎你哥哥吧。”我说,“可是他现在遇到大麻烦了,如果你不帮他的话,当初你们想要隐瞒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钟离畅猛地回过头,他的眼神让我心生惧意,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

“怎么,你不想帮他?你想看到他像当年晋氏一样……钟离畅,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你害怕那件事被人知道,你害怕他们知道,晋氏……是他杀的。”我凑到钟离畅耳边,示意他看向钟离延。“可现在,只有我能帮得了他,所以,要不要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能不能救得了他,要看你的了。”

“萧公子,这和我们当时说好的不一样。”钟离延提出抗议,他不希望让过去的事情引起钟离畅的伤心。

“你救他,还是不救他。”我不理会钟离延的“妇人之仁”,继续对已经动摇的钟离畅做着思想工作。

“萧……”

“大人,还是让萧公子来吧。”里翀意外的劝道。

钟离延两难之中无法做出决定。

“……救,救……”钟离畅说着,尤其坚定的看向了钟离延,身侧不自然垂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救他?”我问。

钟离畅点头。

果然,他最关心的还是他的兄长,用钟离延来利诱钟离畅,这个决定冒险,但很有效果。“那我问你,你回答。”

等了半晌,钟离畅没有拒绝。

我接着说,“那天,和你哥哥一同来的那个女人,穿着一件和晋氏一样的衣裳,对不对?”

钟离畅点头承认。

“你以为,她是晋氏回来报仇的鬼魂,所以你很害怕她会伤害你和你哥哥,是吗?”

钟离畅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头。

“你从见过她之后,便一直跟着她吗?”这个问题主要是我想确认,钟离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钟离畅袭击钟离南以后,我向莲生确认得知,莲生是跟着钟离畅来的,所以想到来找钟离畅,结果掉进了钟离延的陷阱,和他同行,结果一无所获。如果钟离畅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跟着我的,似乎……

他摇头,否定了我的猜测。“……不,不见了。”

不见了?“你是说,那个女人,不见了?”

钟离畅点头。

“公子畅说的,该不会是萧大人一行人从府上搬出去的时候吧。”里翀问。

我仔细想了想,看着钟离畅,他的样子不像是在骗我。

是那个时候?

我来见过他之后,确实引起了他的怀疑,只是当时,我已经确认钟离畅就是攻击钟离南的人。所以接下来的重点并没有放在他身上,而是,想弄清楚钟离南为何要帮助钟离畅隐瞒,也想到了有人会去灭莲生的口,结果活捉了里翀,紧接着,钟离延用死尸换走了里翀,我和钟离延发生争执,一怒之下,带着全家就搬了出去。

钟离畅尽管怀疑我,可是他在府里行动不方便,等他想到要找我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就是他所说的,不见了。

等到钟离延和我达成和解,我继续回来查探案子的时候,就在钟离月失踪的院子里,无意间路过的钟离畅看到了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跟着我寻找机会下手。

我走到里翀身边确认,“那个时候你应该已经跟着我了,你有发现他吗?”

里翀点头,“是。”

里翀可以在钟离家出入,他是在更早些的时候,从村子里就跟着我了,回到钟离家,遇到钟离畅,所以……时间上没有问题。

转身又回到钟离畅身边,我问道,“你跟着那个女人的时候,有没有留意到,其他人也在跟着她?”

钟离畅抬起头,茫然的摇了摇头。“不,不知……”

“你跟着她多久,难道从没有怀疑过,你也被人盯上了?”我倒是很佩服里翀,他盯着我的时候,顺便连跟踪我的钟离畅也一起盯着了,钟离畅却丝毫没有发现里翀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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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话 暗中操控钟离畅的人

“你袭击钟离南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乍一听到钟离南的名字,钟离畅竟有了些不同的反应,比较强烈。

“你是怎么离开这个院子的?”我循循善诱,引他说出事情的始末。

原来当日,趁着莲生又去厨房取熬煮的肉羹竟未关门的机会,钟离畅一边啃着鹧鸪肉,一边就溜了出去,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躲开了府里那些家奴的视线,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没有人把守的院子外。他看着好奇,就走了进去,谁知竟遇到了原本在等候钟离月的钟离南,看到钟离南,顿时让他想起晋氏的死状,一时间怒火中烧上前袭击了钟离南,直到莲生赶来,拼命的推攘他,告诉他钟离延马上就来了。钟离畅这才害怕,松了手,急忙回到自己的院子躲起来……

“你之前没有去过钟离南的院子吗?”我觉得很奇怪,钟离畅时而能在府里来回走动,时而居然还要避忌府中的眼线,怎么会有如此反差?

“平日里畅不会跑出去,所以他的院子外便没有派人特意看守,莲生负责照顾他的起居,还有两个家奴可供差遣。畅偶尔出去,也都有莲生陪着,可那日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竟然捅了如此大的麻烦。”钟离延解释说。

钟离畅随之附和摇头,证明他之前没有去过钟离南的住处。

“萧公子可是在想,公子畅如何能毫无阻拦的到了公子南的住处?”里翀问。

“没错。”我回道,“那日钟离南是因为收到了钟离月的梳篦,以为钟离月会赴约,所以才提前遣退了左右,静待钟离月。所以钟离南的院子周围没有家奴很正常,但是从这里到钟离南的院子,为什么刚刚好没有任何家奴呢?”

“兴许,是巧合。”钟离延的回答没有作任何思考,只是随便猜测而已。

我怎么都想不通,可是回过神儿来看了眼钟离畅,却发现他这一次有意在回避我的视线似的。“怎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隐瞒了我们?”

钟离畅使劲摇头,想证明没有,可当钟离延也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别过头去,避开了钟离延,此举分明有鬼。

钟离延困惑不解,“畅,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离畅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这下不用猜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一准儿有事隐瞒。

“畅,”钟离延看了看我们,不得已,去劝说钟离畅。“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如何去到兄长住处的?你……”

我发现,从始至终里翀都站在一个旁观的角度,和我一样,都在分析整件案子的进展。我站在他身边,“你怎么想?”

里翀是个很警觉的人,当我挪动脚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

可应该没想到我会这样问他,所以难免露出些惊讶的神色。

“我觉得,一定有一个人的存在。”我先说道,“是这个人帮助钟离畅去到钟离南的住处,他利用了钟离畅对钟离南的敌意,也知道钟离畅一定会袭击钟离南。”

“萧夫人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公子南受到伤害?”里翀问。

“可以再大胆推测一下,不只是伤害,如果莲生当时没有赶到的话,会发生什么呢?”我暗示他可以再深一步去推测,“你和我都与钟离畅交过手,我们知道他愤怒的时候有多么吓人,他的力量连你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是一个钟离南了。钟离南双腿残疾,非一朝一夕,钟离畅拖动他往外走,并没有在当场就杀了他,我推测,会不会是想要把钟离南带到晋氏溺水的地方,也用同样的方式,溺死钟离南。”

“这……”

我的推测太大胆了,让里翀不敢想象。

“怎么会那么刚好呢?”我说,“刚好钟离南接到钟离月的梳篦,认为是失踪的钟离月约他见面,才遣退了左右静待钟离月的到来。谁曾想,没等到钟离月,却等到了被人引来的钟离畅……”

里翀当时大惊失色,才反应过来我所指的“刚好”还有这样一层用意。

“萧夫人。”

“不是你说的吗?让我阻止他们……”我说。

里翀面无表情,然而“他们”两个字一出,里翀左边的眉毛不经意抖动了一下。

我猜错了?!

“萧夫人认为,送梳篦给公子南的人,就是引公子畅去见他的人?”里翀很快就将刚才的失神掩饰了过去,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他的心理素质很好,超乎我的想象,我还以为我能从他惊讶的神色里发现更多,只是那些情绪的投射转瞬即逝,更好像从没有存在过一样,让我什么都抓不住。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我做出推测以后,直言这件事与“他们”有关,但里翀的反应却好像不知情一样。那一瞬间,眉宇间的抖动,似乎是他也不确定这件事是否真的与“他们”有关似的……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我猜错了?

里翀暗示给我的“他们”,似乎是一伙潜藏在暗处,意欲解决掉钟离家每一个人,然后发动一场不可估量后果的阴谋。但现在这件案子,藏在暗处的凶手掳走了钟离月,并且利用钟离月的梳篦引的钟离南掉进陷阱,又让钟离畅去攻击钟离南。

假设莲生没有及时阻止的话,那么钟离南现在凶多吉少。

除了失踪已久的钟离月外,钟离南也完了,而钟离畅杀了钟离南……一下子就又解决掉了两个钟离家的子嗣,多么高明的手法啊。

“萧夫人。”里翀低声问,“萧夫人觉得,月姑娘现在……有几成希望还安好?”

钟离月……我瞧了瞧他,又看向正在安抚钟离畅开口的钟离延,那兄弟俩显然还没有注意到我们在说的事情。我知道这个问题是里翀自己问的,料想他应该不会告诉钟离延,思来想去,我不忍骗他……“一成。”

里翀的眼里,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如果这一场失踪不是钟离月自导自演的话,那么她恐怕已经出事了。”我也很难受,尤其是在像钟离畅确认过这些事情以后,我就更加不安了。

“自导自演的意思是……”里翀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又或者,有些猜测,不便明说,他希望我能够解开他的疑惑,证实他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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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话 不存在的密道

现在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失踪以及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件,都是钟离月自导自演的。

像钟离南所说,钟离月并非前任钟离大人亲生骨肉。她的母亲曹氏当初为了“上位”,利用了钟离大人的嫡妻韩氏,赶走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寒玉,并且将寒玉的儿子钟离孚霸占。只是后来觉得,霸占来的儿子靠不住,东窗事发之后,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保不住,所以想尽快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而钟离月恰好在曹氏处境最窘迫的时候出生了。钟离大人后来怀疑钟离月出生的时间,判断钟离月非自己所出。而他之前为了曹氏的事情已经和韩氏闹僵,这事,自然不可能去与韩氏说,于是,他和陪伴他最久的卫氏说起,又被年少的钟离南不小心听到。

钟离月非钟离大人亲生,却自小带了这样怪异的早衰症。钟离大人将曹氏和钟离月关在了北边的小院子里,平常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后来不知为何,曹氏从钟离家去到乡下,见到了生下钟离瑾的寒玉,寒玉却杀了她,将她匆匆埋在屋后,自此假冒成曹氏回到了钟离家……假曹氏未必瞒得过钟离月,可是钟离月却从未声张过,即便钟离月再如何不得宠,可曹氏被人替换的事情非同小可,一旦钟离月泄露,在钟离家不可能一点水花都激不起来。钟离家无一人在我挖出“曹氏”尸骨之前听闻此事,那就说明钟离月不知道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直到此次机会,得以让她向钟离家的众人报仇。

失踪是计划中的第一步,她利用诺儿,让诺儿以为只是要帮她从院子里逃出去,却阴差阳错的,被推到了井下险些丧命。那位家奴原是诺儿找来,要替钟离月的失踪做见证的,却也被钟离月利用,假意坠井然后趁着家奴跑去找人的机会,钟离月从院子里逃出去,那时候诺儿已经掉进井里了。所以后来打捞上来的人,是诺儿。

如果仅仅是坠井,那么只要打捞不到钟离月的尸体,很容易便会让人怀疑,钟离月或许根本没有坠到井下。但是帮助钟离月完成这一系列手法的人却莫名被发现成了坠井的人,失踪的钟离月就有无数种可能脱身。比如,她被诺儿的另一帮凶掳走,而诺儿也是被那人推到井下的。再或者,诺儿是有动机要害钟离月,所以安排了家奴作为见证,可在她攻击钟离月的时候,反被钟离月推到井下,而钟离月趁机逃走……

单单是多了这么些可能,我们追查的速度便会慢下来,尤其是钟离延认为这院子里有密道,把更多的精力用在挖掘密道上。

钟离月离开院子之后,便开始实施她的计划,只不过,她为何先找上了钟离南呢?

钟离南是钟离家的长子,却也是庶子,而且与她之间的关系,并不算交恶。

还是说,钟离月的这一场报复,原本就没有设定特别的目标,而是意在报复钟离家的所有人?

她把自己的梳篦托人转交给了钟离南,让钟离南误会这是她要求见面的信物,故而在约定的时间遣退了身边的人。

而钟离月本来就没有要去见他的打算,只是又趁着莲生去取肉羹的机会,引诱钟离畅出了院子,一路到了钟离南院子附近。那么,钟离畅去攻击钟离南,就是钟离月设计好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钟离月不是整件案子的幕后策划。

那她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因为她的失踪,极有可能是凶手的障眼法。

从她一失踪,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要找到钟离月的重点上,直到现在,当所有的线索一点点的浮出水面,似乎钟离月的存在就牵动了整件事情的起伏,当我们把心思都放在钟离月身上……会不会就是凶手的另一种企图呢?利用失踪的钟离月,来遮掩住他的身份,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凶手”,只是有钟离月这个“主角”放在这里,他就可以毫无嫌疑的继续出没在钟离家?!

他会是谁呢?

钟离家的每一个人都极有可能,只是这样分析的话,嫌疑范围太大了,很难锁定某一个人。而且今天,从里翀反应上来看,我还是没办法确认犯下这件事的凶手和他口中的“他们”有什么样的关系。里翀也不见得知道,凶手是不是“他们”。

现在就只能做两手打算,要么,凶手和“他们”不是一伙,里翀所说的“他们”也是潜伏在暗处,伺机要做什么事情。而凶手的出现,也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要么,犯下这件事的凶手,是“他们”中的一员,钟离月的失踪,甚至在更早之前发生在钟离家的事件,都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抑郁难舒,极是压抑。

天气才暖和了没几天,这两日气温急转而下,午后的太阳才被乌云遮去,莫名的一身寒意,让我连思绪都变得有些迟钝了。

“萧夫人。”里翀三步两步地追了上来。

我正站在原地,望着天边,“原以为天气转暖,没想到竟又冷了下来。”

里翀一言不发,站在我身后,像个木头似的。

“里翀,钟离家当真有密道吗?”我问。

“密道?”里翀愣了下,随即回道,“没有……也许有,小人也不知道。”

“那你是如何往来钟离家的?”先前我们都以为,里翀可以自由出入钟离家,是利用了钟离家的密道,而钟离延在院子里大肆挖掘,也加深了我的怀疑。

只是挖了那么久都没有结果,才让我不得已重新思考,会不会“密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呢。

“后院有个小门,旁边是炊房,以前会从小门将泔水运出去,后来小门外的那条小路荒废了,拉泔水的人也就不往那儿走了。时间一长,便没有什么人会再去注意那里。”里翀将他平日往来钟离家的路线说了出来。

和我预计的其实差不多,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但能够想到,那不太可能是什么所谓的密道。“……原来,你走的不是密道。”

不是密道,那么关于钟离家的确有这么一个密道存在的说法,就更加薄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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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话 事迹败露

蹑手蹑脚的等候在外面,里翀的动作十分的灵敏,他探入院中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没有其他情况才又折身出来。

“如何?”我一边问着,一边不放心的向院子里看去。

“没有人,萧大人应该不在。”里翀说。

我豁然松了口气,看样子萧珏还没有发现。那我就放心了,直接进了院子,推开门。

出乎意料的是,毓儿没有如我所想的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伪装成我的样子,这让我……“你……我不是让你躲在床上吗?”

“没事了。”毓儿说,脸上还堆着坏笑,“娘,你放心好了。爹刚才来过了。”

我刚坐下,滕地就站起来了。

毓儿伸手招呼我坐下,“听我说啊,爹是来过了,可是爹并没有发现你不在。”

“……”我对于毓儿所说的这种结果,表示极度怀疑。

“是真的。”毓儿点头向我确认,“爹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现。”

“……你爹,说什么做什么了?”我问。

毓儿一耸肩,回忆了一下,“也没有,爹进门的时候,就直接走过来了……”

他不经意拖长了声音,我被吓得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什么,萧珏回来的时候,就直接走到床边了?!我一巴掌拍掉毓儿手里摆弄着的东西,“你……我不是让你帮我拖住你爹吗?你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没有。”毓儿强调,“你放心吧,爹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当时来的时候,就走到了床边,我当时裹着被子躲在里面,我还担心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呢。结果等了一会儿,也不知道爹当时在想什么,可能是见我裹得严实,就问我是不是困了……不,也不是问我,他当时哪儿知道躲在被子里的人是我啊,应该还以为是你呢,这肯定也是问你的。”

“那你……”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没敢出声,这一出声,不就暴露了。我就裹着被子点了点头。爹又停了下,问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摇头,不敢说话。”毓儿说。

“那然后呢?”我追问道。

毓儿想了想,“然后,爹就说那他晚点再过来,要去验一下曹氏墓里挖出来的那具尸首。”

“这是他亲口说的?”

“是啊,虽然隔着被子,但是我听得清清楚楚的。我知道爹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所以,我才敢出来的。”毓儿还在卖乖,却根本不知道他早已经暴露了。

我心底一片凄凉,“完了,完了完了……”

“娘?”毓儿想不明白,怎么他表现的好好的,我却这副反应。

我撇过头去看他,心想我这傻儿子怎么就半点没继承了他娘的聪明机灵呢。

“娘……”毓儿越问,心里也没了底。

“萧夫人,难道萧大人已经发现了?”里翀刚才一直站在门口守着,直到毓儿交代完始末,见我这副反应,才上前问道。

“你……”毓儿见到里翀,很是诧异,没想到里翀什么事儿都没有的竟跟着我回来了。可是现在重要的不是里翀,而是萧珏,他也顾不上问更多关于里翀的事情了,“什么意思,娘……我爹他发现了?不可能啊,我装的好好的,听到他关门离开,我才敢出来的,从头到尾,我爹连被子都没碰一下,就在床边站了站,怎么能发现了呢。他要是真发现了,还不气得上来一把就把被子掀开啊。”

“傻儿子啊……”我不由得感叹,我这儿子平时推理案件进展有进步,但是论及心计还是太单纯了。“你爹就是知道了被子里的人不是我,所以他才没有上前去掀开。”

一旁里翀觉得有些尴尬,退到了门口,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是,什么意思?”毓儿脸上写满了困惑。

“既然知道被子里的人不是我,想来想去,还能是谁呢?他既然闲下来过来探望,必定是嘱咐了红玉照顾在诺儿身边……你想想,除了红玉,还有谁敢冒充我直接躲在被子里的?”我用手指戳了戳毓儿的脑袋。

“那……”

我点头,“没错。他就是知道被子里的人是你,所以,才没有上前去掀开被子。”

“不会的。”毓儿想到了什么,一口否认下来,“爹……爹他要是知道是我的话,他为何不揭穿我们?还有啊,他……他还和我说话了,要不是以为被子里的人是你,他怎么会问,‘是不是困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而且,他离开之前,他……他还说了,他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我一直看着毓儿,直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毓儿也已经开始怀疑了,刚刚他都没有仔细去想萧珏的意思,还以为自己真的骗过了萧珏,在那儿洋洋得意,等着我回来邀功呢。可是只要动脑子一想,就会发现,萧珏故意留给他的话,破绽百出……如果不是发现了被子里的秘密,为何要说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呢?还把自己接下来的行踪交代的清清楚楚。

“曹氏墓里挖出来的那具尸骨,你验过一遍,你爹又确认了一遍,昨日就埋了回去,和我们在村子里找到的那具尸骨一起葬下的……都埋回去了,他还验什么呀。”我轻叹,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跟萧珏解释。

“那,爹为什么要说……”

毓儿这会儿完全看不出来刚才的得意了,他懵了一脸,怯怯的问着。

“他是在给我们留个机会解释啊。”我太了解萧珏了……他恐怕一进这屋子就知道床上躺着的人不是我了,但能够替我躺在那里的,必然是毓儿。他没有揭穿我和毓儿之间的这出把戏,还叮嘱毓儿他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可不就是给我机会了吗。

他知道,就算他极力阻止,我也还是要去见钟离畅的。

与其让毓儿和我担心,不如放过了毓儿……也许他本意,并不确定我身边是否跟了信得过的人,能够在紧要关头保护我性命的,他那番话便是告诉毓儿,叮嘱毓儿去保护我吧。思来想去,却不由得一笑。

“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我是被逼的!”毓儿现在反应过来了,急着撇清他自己的关系,“娘,你可不能出卖我,是你逼我帮你的。要是爹问起来……”

“我是不会拖你下水的。”

毓儿松了口气。

“可你爹找不找你算账,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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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话 下一步打算

如今看来,这钟离家的事,还得找寻个明白人。似乎发生在现在的事情,都与若干年前钟离家旧日的恩恩怨怨有着撇不清的干系。

萧珏提着灯回来,一开门,看到我坐在一旁出神,便只道了句,“白日里睡得多了,天色暗了,倒也睡不着了。”

我怎会不知他话里的意思,忙提着裙摆上前,赔着笑脸接了他手里的灯吹灭。“怎的这么晚了才回来?可是又查到什么线索了?”

“在公子孚那边打个了晃儿,就被公子南的人请去了院中。”萧珏转身脱下大氅交于我手上,撩了撩那宽大的衣袖,才坐到了一旁。

方才坐下,便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怎的,那钟离南也不给你口水喝吗?”我瞧见他这副样子,笑着,去将大氅挂好,才回到他身边,将罐中浸了药的水舀到杯中。“他怎么会找你过去呢?这钟离南应该不是揣了别的心思吧。”

钟离南给我的印象一直都很深沉,他是个明辨睿智的人,有大智慧大胸怀。我并不以为他会当真存什么心思去算计,他大概是整个钟离家最坦荡的人了,也是真心希望钟离家好的。坐观大局,心无旁骛。

“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罢了,他原就是想知道你到底在查什么,只是不便过问于你,这借着对弈的机缘,便与我说了一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萧珏摇头,叹了一声,“倒是你,去见过钟离畅可有收获?”

钟离南邀请萧珏对弈,表面上下棋,私下打听我在调查的事情,没错,符合他这个人给我的印象。

“你果然知道了。”我嗔怒说,倚在一旁。“可到底,毓儿是何时何处露出了破绽?你连被子都没有掀开,怎么就确定了呢?”

毓儿想不通,我也想不通,我也只能推测,萧珏一进门就已经知道,房中的人不是我,却始终猜不透,毓儿是如何露出破绽的。

“呼吸声。”萧珏扬起嘴角,似笑而又非笑。

呼吸声……

我打了个激灵,竟是从呼吸声就已经露出破绽了?这个人还真是厉害,连我都佩服的紧。别说毓儿骗不了他,就算是我,也难保不在他面前露出破绽吧。却是我一时糊涂,竟忘了他听力过人的事了,从前他双目不可视物,全凭一双耳朵探听周围一切细微的声响,毓儿冒充我原就害怕被他发现,躲在被子里,那呼吸声即便压低,也会粗重一些,细听自然分辨得出……

“佩服,佩服啊!”我赞叹说,转而,很快就有些失落了。“我今日去见钟离畅,虽不算一无所获,但是所得到的线索有用的并不多。”

萧珏一听,反倒有些关心了。“怎么说。”

“目前可以确定一点,钟离畅之所以去到钟离南院子外面,并非误闯,而是有人精心安排。”我把自己整理出来的线索告诉了他,“而钟离畅对于这个人的信任,并不亚于他信任钟离延,当我们想近一步去套他的话,钟离畅却很警觉地捂住嘴巴,一个字都不再说了。”

“他的心智虽如孩童,却有着超出常人的执着,当他意识到你的问题可能会让他暴露一些事情的时候,他选择了果断了回避一切来保护答案。”

“是偏执吧。”我说,从钟离畅盯着我,仅仅是因为一件和晋氏死的时候相似的衣裳,就跟了我那么久,寻找机会对我下手,这个人的偏执真的可以说不轻了。“而且我向里翀证实了一件事,里翀往来钟离家并不是走得什么‘密道’,只是后面炊房旁边一个荒废了有些时候的小门而已。”

萧珏若有所思地附和着,点了点头,就陷入了沉思当中。

“先前的推测,一点点被推翻,我总觉得钟离家的这场阴谋,和若干年前的一些旧事有关……”这是目前最让我觉得有心无力的地方。

这个“若干年前”一旦追究起来,可能远远超出预期。

连钟离南仅仅能给我们的线索,也只有他幼时记得的钟离大人和他母亲的话而已,还不是特别清楚的。再有,就是钟离瑾所查到的那些……

“若干年前,你是指……还是钟离瑾的生母那件事?”萧珏抬起头问了一句。

“不……应该,不只是这件事,我总觉得在这件事之前还发生了些什么,更久远一些,是现在连钟离家的人都未必知道的。”这是我的一种预感,现在还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

萧珏应以为寒玉和曹氏之间的纠葛就算得上是钟离家更久远的事情了。

“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我摇头,至于这方面我现在所能想到的并不多。“从我一来到这里,刚刚开始着手调查,我就发现钟离家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们用不同的秘密都在默契的守护着一个更大、事关更重要的秘密。而这次发生在钟离家的案子,不过是旧事重提,但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了整件事的进展,一定是一个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出头绪挖出来的人。”

萧珏没有继续追问我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推测,他对于我目前阶段的判断既没有否定,也没有完全被我说服。

“霍汐,如果真的事关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以现在钟离家的人来看,你很难确定在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你认为在背后推动钟离家种种疑案浮出来的人,究竟有何动机?或者说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的问题,也是我现在犹豫不定的。

我竟一句也答不上来。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萧珏又问。

“一方面,寻找钟离月肯定不能耽误,钟离月现在的处境不妙,我很担心凶手会对她不利。所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惜一切代价抓紧时间,我要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另一方面,我决定把搜查的范围再扩大一点,既然是那么久远以前的事情,就得想办法找到能提供这些线索给我的人,这府里上下的家奴婢人在这些年中不知道换了多少,估计靠不上了。我得看看能不能找到以前在钟离家做过事的老人们。”这是我目前的计划。

找到曾经在钟离家做过事的老人,应该不难,但需要些时间,所以找到那些老人和找钟离月的事情必须同时进行,否则便会耽误了钟离月的生还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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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话 休妻

“我倒是有个想法。”萧珏说,“府里的家奴几年便会换一批,婢人也都是最年轻的,一旦到了年岁,便会安排婚配,送出去。但也有人无处可去,会被送到乡下……”

“乡下?!”我果真是把这一回事给忘干净了。“没错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乡下……乡下那些做粗活的家奴,有的便已经上了年岁,并不会在意这些啊。”

甚至,从府里出去的那些婢人,也会有一部分嫁给乡下的奴隶,然后一辈子留在乡下做事,混一口饭吃。如果想要探听以前的小心……我着实想到了一个人!

萧珏见我重新恢复了精神,颔首一笑,不再多说。

……

我所想到的这个人,便是老村长合山。

他一把年纪,负责在乡下打点这些家奴们的日常琐碎事,过来过往的那些家奴,他是最清楚不过的。我向他说明来意之后,合山老村长没有直接与我说起什么,只是略显焦虑的让我们去他家院子里等一会儿。

“怎么还不来啊。”毓儿等了一会儿,见合山老村长一直都没有过来,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了。

“合山爷爷平日里要打点的事情很多,也许他这个时候正在处理要紧事,还是再等等吧。”钟离瑾虽是回毓儿的话,却像是在对我解释一样。

我瞪了毓儿一眼,要他老实些,毓儿才有所收敛。

“一直都听你叫他合山爷爷,也不知这位老村长如今什么年岁?”我凭借对老村长外貌的印象猜测了一下,想着这位被钟离瑾称为合山爷爷的人,如今应该已过古稀之年了吧。他的头发、眉毛雪白,不止是脸上,连脖颈、手臂上都堆满了褶皱,这古稀还是保守的推测,至于他的实际年纪,确实让人好奇。

“我记得,我当初离开这里的时候,合山爷爷就已经年过半百。如今……”钟离瑾说着,突然不说话了。

他的说法似乎与我的推测不谋而合,大概都是七十岁往上。

“怎么了?”毓儿注意到钟离瑾的怪异,问道。

钟离瑾愕然反应过来,他的脸色倒有几分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没,没事。”

“你还好吧?”我也觉得钟离瑾的反应有些夸张了,难道是刚才我们说了什么,让他……“你……”

“我真的没事。”钟离瑾郑重确认。

我也不好再问什么,会不会是他一时间身体不舒服呢。既然他不想说的话,我也不方便再追问下去了。“对了,这合山村长有子女吗?”

“子女?”钟离瑾诧异。

“是啊,他这院子……实在不像同子女一起住的,难道他和子女是分开住的?”这院子各处都能清楚看到一个独居老人的生活习惯,除此之外,实在看不出来有其他人和他同住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难道没有子女吗?

“这……”钟离瑾面有迟疑之色,“好像……一直都是他一个人住的。”

“原来这老人家是一个人住啊。那也真是可怜了,他那么大的岁数,一个人多不方便啊。”毓儿感叹道。

钟离瑾说,“幼时倒是听闻,合山爷爷曾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儿子。只是他妻子患有重病,早早就过世了。原本,合山爷爷的儿子一直跟着他,后来不知怎么的也病了,合山爷爷照料不住,他妻子的妹妹便托人来带了去,后来便再也没有听说过如何了。”

原来是这样啊……

想来这合山村长也是个可怜人,妻子早逝,儿子……只怕……

我们都为这老人的遭遇感到惋惜,沉默不语。

合山村长就回来了。

“近日庄子里有些忙,耽搁了。”他解释道。“不知道你们这次来找我这么一老头子,是要问什么呢?”

我晃了个神儿,还没赶上开口,看到他苍老的样子,就不忍心去打扰他现在的生活了。钟离瑾便要起身请他坐下,这里没有外人,所以也不必让一个老人家拘束那么多,可合山村长哪敢让现在的钟离瑾搀扶啊,摆了摆手,自己就坐在一旁……

我看他坐下,似乎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可刚才灵光一闪,转瞬即逝,现在让我说,也说不上来了。

见我没有开口,钟离瑾便应道,“合山爷爷,萧夫人是想要来向您打听一下钟离家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

合山村长怎么都没想到我们会对以前的事情好奇,所以显得很意外。

毓儿几次给我使眼色,可是我的心思却还停留在刚才的困惑上。到头来毓儿只得自己问说,“对,我们想知道,前任的钟离大人……和他有关的事情。”

合山村长一听,就笑了。“这要是说起来,那就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去了。你们究竟是想要知道些,关于钟离大人的什么事啊?”

“他身上有那么多的事情可以说吗?”毓儿觉得很奇怪。

这前一任的钟离大人也是生活在城里的,平时应该很少往这乡下来吧,而合山村长说得却好像很了解他一样。

“这前任的钟离大人啊,可不是有说不完的事嘛。年轻人,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平白继承这么大的家业?什么人都能担得起这‘钟离大人’的名号?”

被合山村长一问,毓儿就有些懵了,“难道,钟离大人成为……还发生过什么事吗?”

“算是吧。”合山村长说,“大人少年时,也曾经历过变故,大人的生母原是再前一任钟离大人的嫡妻,可是出了些事情,弄得挺不好的,险些被送回娘家去。要不是因为娘家尚有些势力存在,这嫡妻的位置啊,只怕也坐不住了。”

听他说来,前任钟离大人的母亲虽曾贵为嫡妻,但也险些遭遇被“休妻”的命运。是仗着娘家有些残存势力,才因此作罢,保住了嫡妻的位置。

“那这位嫡妻是犯了什么事吗?”我回过神儿来,第一反应当然是这位“嫡妻”惹下祸事,否则,这休妻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我们通常对于休妻的了解,就是一封休书,把老婆赶出家门。

但事实上,这些“名门望族”之间的联系,全靠联姻维系着,凭着裙带关系,着实好办事。一旦休妻,让妻子回去娘家,这在他们眼里可是天大的事,是狠狠打了娘家人一个耳光的。折辱的娘家人如若不肯善罢甘休,一旦闹大,那影响的可就不是区区名声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事,值得让老钟离大人怒到要休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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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话 桃姑娘

前任钟离大人的生母,乃是钟离家明媒正娶的嫡妻姞氏,姞氏一族往上追究也算是黄帝之后。

“黄帝子得姓者十四人,为十二姓,其一为姞。”

所以这姞氏一族虽然经历了夏、商,此时的威望自然不比从前,但也算得上是“贵族”了。钟离家得姞氏一族嫡女为妻,然,姞氏孤高自傲,两次顶撞家婆,怠慢妾室,可是让她的丈夫极为厌恶,生出“休妻”之心。奈何,姞氏一族即便不如从前,但势力尚在,非这钟离家可惹得起的,古人把这传承了几代的名门望族看得特别重要,在钟离家上下的劝解中,这休妻之说便不了了之了。

只是从那时候开始,姞氏便从不得宠,与她的丈夫关系一度更加恶化,膝下只有一子,乃是前任钟离大人钟离己。钟离己因生母与父亲交恶,连带着在父亲面前也讨不得半点便宜,比起钟离己,他的父亲更加宠爱妾室滕云所出之子钟离素。姞氏自命不凡,从不低头,直至过世也未与她的丈夫关系缓和,连累了钟离己……

“大人的生母姞氏,那可是个难惹的人,别说大人的父亲了,就连当时钟离家上上下下那么老多人,都每一个人敢去招惹她的。话又说回来,姞氏祖上与姬姓也是同胞,这关系自然……”合山村长叹道,他不好说得更明白些,但通过只字片语也可以想象当年姞氏如何嚣张跋扈蛮横无理。众人此时也都不说话了,却听合山村长缓了缓又接着说道,“大人的父亲原就宠爱桃姑娘,桃姑娘还是大人父亲的表亲,和大人的父亲自小一起长大。奈何姞氏瞧上了大人的父亲,请了别家的大人来说情,老大人不好驳了那人的情面,这便同那姞氏成就了一段恶缘。”

恶缘……这两个字用的,让我心里有些别扭。说到底,终是那姞氏的父母看上了钟离延的爷爷,便托人说亲,钟离延的爷爷才不得不答应下来。只不过当时谁也没想到,钟离延的爷爷喜欢那桃姑娘,而这姞氏自认为出身高,嫁到了钟离家也不懂收敛,与公婆交恶,与丈夫交恶,最终即便生下嫡子,也不得丈夫的心思。

想来那钟离家的爷爷也是痴心,一心爱护着他的桃姑娘,直到后来,终于如愿娶了桃姑娘做妾室,又在嫡妻姞氏那般对比下,自然更是宠爱桃姑娘了。

“这桃姑娘,可有子嗣?”我似乎并未听闻过钟离家还有其他较为亲近的关系。

“有一个儿子。”合山村长说,“桃姑娘的儿子,公子素。出身嘛,自然是不如大人了,但是为人处事,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人说这公子素不好的。他闲来时候,多是一个人捧着那竹简在院中安安静静的看书,这与家中家奴婢人说话,也是客气极了,那语气柔和,谦卑恭谨,就像是潺潺溪流……”

想不到这钟离素在合山村长这里有这么高的评价。“那他现在在何处?”

虽不认为钟离家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与这位温婉柔和的公子素,一定有什么关系,但是保险起见,我也得确认一下。

“没了。”合山村长却突然惋惜无比地说,“死了,早就死了。”

“怎么死的?”毓儿这孩子忙问。

合山村长迟疑良久,才说,“老大人病重,临去了之前,曾想着要把家产分给公子素一些。他知道,他去了之后,大人定不会厚待公子素的,可这事还没定下来,公子素竟大人杀了……”

“杀了?!”

钟离己竟然杀了钟离素?!

趁着老大人重病卧床的机会,他除掉了自己的“心腹大患”,听闻公子素被杀,原就病重的老大人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竟也过世了。

钟离己便“霸占”了老大人留下的全部家产。

这样的结果,不能说是意料之外,还是让人觉得很惊讶。

“这前任的钟离大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自小因生母连累,不受宠爱,长大了,本该因着嫡子的身份继承家业,谁知道亲生父亲竟然想从中分一部分,给那个从小被父亲疼爱的异母兄弟。他这倒好,直接把人给杀了……”毓儿说。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让他收敛一些,钟离己还是钟离瑾的亲生父亲,毓儿说得简单,听在钟离瑾心里估摸着跟声闷雷似的,早就炸开了。

合山村长摆手,示意我们他还有话要说,“大人杀的,可不只是公子素一个人,在老大人被活活气死以后,大人找了个借口,说是老大人在世最疼爱公子素和桃姑娘,要让公子素和桃姑娘一并陪葬……杀了桃姑娘,甚至是公子素和桃姑娘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给老大人殉葬了。”

“怎么会……”钟离瑾面无血色一声惊呼。

我心想,这钟离己果然是个狠角色,他打小便看着父亲宠爱桃姑娘和钟离素,必是早就恨极了,难得有这么个机会,除掉了钟离素,连父亲也活活气死了,又怎么会放过父亲最宠爱的桃姑娘呢。只是没想到,他会连带一干人等尽数殉葬……

“真狠啊。”毓儿说。

“那钟离素的妻儿……”和我原先预想的不同,看来钟离己和钟离素之间的梁子深了,可谓是“血海深仇”,如果是钟离素的妻儿逃过一劫,势必会找钟离己的家人报仇偿命。

“公子素并未娶妻,连个妾室丫头都没有,哪儿来的孩子啊。”合山村长甚是惋惜,那么儒雅有礼的一位公子,竟然惨死在钟离家的恶斗之中。

“他没有妻儿?!”没有妻儿,也就是说……不可能有人给他报仇了吗?“怎么会这样呢……难道公子素和桃姑娘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能逃出来的?”

合山村长说,“大人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和自己的庶母,怎么肯轻易落人口舌,自然要把知情的人都杀了。这些事啊,也就我还知道些,你们若是出去打听,只会听人说起,当年那桃姑娘是如何使计谄媚想要让老大人把家产留给自己的儿子,大人又是如何除掉那心机深重的母子二人保全了钟离家的……”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毓儿感叹,随即看了过来。

我没什么好说的,自古成王败寇,史书功过自然不会留下污点。

后世唐太宗玄武门之变,亦是如此道理。若说是没有私心,必然不会,只不过是……

洗白了背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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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话 无法做出选择的命运

“怎么了?没办法接受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一个杀害兄长,残暴无度的人吗?”我见钟离瑾出神太久,一个人站在那里太落寞了,才走了过来。

他面如死灰,眉头暗藏阴郁,眼底却是一片的纠结。

听见了我的声音,他转过头来看了看,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你不必难受,出身是每一个人都无法选择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和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原本就没有关系,只有后人不懂努力步了前人后尘,却从没听说过,哪个肯吃苦努力的人,会走上歧途的。”我说。

“萧夫人难道不会觉得害怕吗。”钟离瑾的声音有些嘶哑,人在矛盾挣扎的时候,总会觉得喉咙干涩,就像是有两个自己,不断在争论,不断在说服对方,所以那种焦虑会集中表现在生理反应上。

“害怕?有什么好害怕的?”我问。

“……我,我从没想过,他会是这样的人……”钟离瑾说出自己的心痛之事,“我曾试想过许多次,他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萧夫人不会觉得害怕吗?我竟然是这种人的儿子,我……”

“他犯下的错事,与你有关吗?还是说,你觉得有一天你也会像他一样,不择手段,杀人如麻?”

钟离瑾的反应告诉我,他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意外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居然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所以他可能很介意,他对于自己的命运充满了怀疑。

就像,小时候我们也都知道,杀人犯的亲人本就是无罪的,可却都难免排挤他。或许还有人会说,杀人犯的亲人,也是那么卑鄙丑恶的罪人,仿佛血缘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会紧紧将那些无辜的人和犯下罪恶的人拴在一起,然后,我们用“言语”将他们一并判了死刑……

“我以前,和你一样。”我想起了距离现在应该已经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但是我比你惨,我的家人、朋友……好像是受到诅咒了一样,因为我的关系,害他们都接连丧命,我被怀疑,每一件案子都莫名其妙的和我有诸多关联,甚至,我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他们的人。所以,我身边的人……就开始躲着我,那些见我一面的人都离得我远远的,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是不是凶手之前,他们就已经判了我有罪,或者,他们担心因为我而受到连累……而他们忘了,在整件事情里,无端端丧失亲人,被牵扯到命案的我,才是最可怜,最无辜的。”

钟离瑾此时侧目看过来,可能是因为钟离己的事情,让他的眼底多了些……复杂和心事,反倒特别的像我哥哥霍准了。

我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话,却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的,反而很平淡,很简单。

“你心里有多难受,我都清楚。自己最亲的人可能杀了人,可能和他在你心里留下的印象不同,他不是一个温柔的,善良的人,他在别人口中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这些纠结,我也都有过……但是,你仔细想想,别人所说的一切,会影响他曾经如何对你吗?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他对你所做的一切,你感受不到吗?我们每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一辈子要发生无数的事情遇到无数的人,今天我们站在这里,心平气和的说要做个好人,也许下一刻,当我们分开,就会遇见无数种可能让我们绝望,让我们憎恨的事情。任何人所看到的,都是一面,包括你……你不需要为了别人的话感到难过,你不过是了解了从前没有了解过的他的另一面罢了,只是和你预期的不太一样,但他就是他。你去了解他,和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没有关系。”

后来,我真的都放下了。

从前我习惯了伪装我自己,让我自己看起来什么都不需要,我用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去封闭我自己,我抗拒一切,抗拒任何人亲近我,我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受到伤害。

直到我遇见萧珏,我知道这世上最好的防御不是一个壳子,再坚固的壳子,一天一天的不断敲击,各种各样的方式去打击它,也终有破损的一天。

最好的防御,是柔软。

就好像拳头打在水里,水可以包覆拳头,却不会痛。用坚硬对坚硬,是两败俱伤,当我们可以像水一样去包容一切的时候,才不会再轻易受到外力影响。

我并不怪那些因为往事而疏离我的人,人的本性便是趋利避害。逃避畏惧的,逃避一切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的,他们每一个人并不是伟人,只是与我有一面之缘的普通人而已,那些被误解的,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释,我们每一个人在其他人的生命里都是在扮演一个小丑的角色而已,又何必去在意他们如何用对他们并不重要的人取乐呢。

释怀,放过自己,仍是一片海阔天明。

“萧夫人。”钟离瑾说,“我好像真的记得你。”

记得……“也许吧,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事都能用逻辑来解释的。”

我相信逻辑可以解释很多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情确实是逻辑所不能解释的,假如人类已知的领域是一个圆,一个大大的圆,那么这个圆的外面,难道就没有空间了吗?反而,圆越大,圆外面的空间就越大。

探索未知,求证真理,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充满了惊喜。

……

“原来你在啊。”我找里翀找不到,找来了唱月姑姑这边,见她洗了衣裳正往院子里的竹竿上挂,便上前去搭了把手。

“萧夫人?”唱月看到我很惊讶,“你是来找我的吗?”

“也不是……正好来村子转转,就顺便过来看看。”我愣了下说道,“唱月姑姑,这几日过得可好?”

“还不就是那个样子吗。”唱月给我的感觉也是很柔和,逆来顺受那种,她说着话又转身拿起衣裳往竹竿上晾。“这天呀,一天比一天冷,原想着要暖和些了,谁知道……我见天又凉了,这不,把里翀厚一些的衣裳都拿出来洗了洗,免得呀他冻着了。”

我也笑了,“是啊,当娘的怎么都惦记着孩子是不是冻着了,是不是饿着了。”

“萧夫人也担心吗?”唱月笑问,“这萧公子仪表堂堂,看着就懂事,必然是个有前途的孩子,萧夫人怎么会懂我们这些乡下人的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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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话 韩氏背后的“军师”

我愣了些许时候,看着唱月姑姑黯然笑过,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又去忙碌的身影,顿觉恍惚。赫然觉得同样为人,却因为出身的不同,有如此沉重的不同代价。为人父母,谁不想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但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却是无法改变的。生身为奴,奴籍的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他们的未来。“唱月姑姑是哪里人?”

本就是随口一问,想着岔开话题闲聊的,却没想到原在忙碌的唱月姑姑突然停下了手里的事,她好像因为我的问题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很多人都有自己不想与他人说的事情,或许是我无意间触到了唱月姑姑的敏感,“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随便聊聊。”

唱月姑姑可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她听到我这么说,便做了个样子,好像是松了口气一样,“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我原就是这里的人,只是很多年没人提起了。”

这里的人?“唱月姑姑也是这里的人?那……”

钟离延原先瞧上的那姑娘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我觉着,这唱月姑姑的姿色绝对能说得上是上等的,为何她却沦落到要在乡下做些粗活呢。

“父母卑贱,给了这卑贱的身子,有什么办法。”她无奈说道。

“里翀的父亲……”

“他只是村子里一个普通人而已,可惜死得早,里翀都未必记得他父亲长什么样子了。”唱月姑姑就像是要阻止我问下去一样,她的回答否定了一切可猜测的可能。

普通人?

许是见我并没有因此放弃,唱月姑姑说道,“里翀的父亲不是什么出色的人,这乡下女子,嫁个男人,不就图个安稳过日子吗。谁能想到他短命的很,早早就走了,倒苦了我一个人带着里翀,想着总是自己的孩子,也就不觉得太辛苦了。”

“没错,是这样的……”我应和着她说,心里却怎么都放不下了。

唱月姑姑……里翀的生母……

里翀因为钟离家的事情失踪了许多天,唱月姑姑却好像全然不在意似的。表面上她告诉我她不知道里翀去了哪里,但却也没有向任何人打听过……

这一点,就让我觉得奇怪。

再加上她和里翀的关系……里翀说过,让我阻止“他们”,这个“他们”到底包括了什么人,他却怎么都不肯开口。

难道……和他母亲有关?

可唱月姑姑只是钟离家乡下一个做粗活的人而已,能和钟离家扯上什么关系呢?

她很美。同为女子,我也觉得在她面前,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她真的很美……让我觉得特别疑惑的一点是,这么美的一个女子,居然在乡下做粗活。总觉得不太对劲,可又不能凭空去猜测,否则这样的诋毁后果太严重了。

我更不想去冒然伤害这样一个女人。

……

趁着午后,村子里的人都去干活了,我站在钟离瑾幼时和他母亲寒玉住过的院子里,回顾四周,这里的陈设保持着当年的模样。毕竟钟离瑾后来回到了钟离家,因为他的关系,幼时住的地方也受到妥善的保护,否则这里应该早就变了样子。

寒玉是一个人在乡下生下钟离瑾的,即便有旁人帮扶照料,但她一个女子既要承担流言纷扰,又要付出成倍的辛苦,才扛得起同时身兼父母的责任,怀着孕住在这里的时候,她承受的压力一定很大。

我记得……寒玉在临产之前,遭到她丈夫的毒打,险些溺死河中,她丈夫以为把她杀了,匆匆逃窜,因故失足跌入悬崖摔死。寒玉被浸在冰冷的河水之中,被人救下,后来是钟离己的嫡妻韩氏安排她住在这里待产……这样说起来,寒玉在这里住了没多久,就生下了钟离瑾。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立刻转过身看去……从这里能够直接看到唱月姑姑的住处。

是巧合吗?

无意间的安排,让寒玉和唱月竟成了好友,推测里翀和钟离瑾的年纪,当时唱月姑姑也是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在村子里。两个同样身为母亲的女人,没有丈夫的保护,却越走越近,甚至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甚至后来,寒玉杀害曹氏后,假扮成她回到钟离家,韩氏应该还活着。钟离南说过,逢年节时候他们是可以去探望钟离月的,虽然钟离大人平日把曹氏和钟离月关在了北院中,可年节的时候却没有限制府里的人去探望。既然钟离南见过钟离月,那身为嫡子的钟离延,应该也去探望过。我一直觉得钟离延和钟离月之间的感情很不一般,不像是对待一个遭受父亲嫌弃毫无感情的妹妹,他应该……多少也是疼惜这个妹妹的。毕竟钟离延应该是不知道钟离南所听闻过的那个秘密的,当时钟离大人和韩氏之间的关系也不是特别融洽的,韩氏身为嫡母,她和曹氏之间确有隔阂,却安排了寒玉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她在做出收留寒玉这个安排的时候,已然是当初害寒玉出钟离家的事情,是曹氏的阴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不管放到任何时候都是适用的。

古时候这些男人希望家宅安宁,妻妾之间可以和睦相处。但是女人嘛,你宠这个就得罪了那个,你宠那个就得罪了这个,有喜好自然有偏袒,一碗水端不平很容易就生出波澜。妻妾之间当真能和睦相处的,能有几个,谁愿意把自己心爱的人分享给其他人呢,妾室得宠,当妻子的难道不心酸?久了,明着和睦,暗地里勾心斗角也是难免的,只是有些事不会做到明面上……

韩氏拉拢寒玉,让寒玉在乡下生下孩子,甚至找了借口把寒玉的孩子钟离瑾带回钟离家。确实扮演好了一位钟离夫人的角色,要说一点私心都没有,也不可能。

只是这样一个女子……如果她真的后面能想出拉拢寒玉的法子,为何一开始会连曹氏耍的那些把戏都看不懂呢?还上了曹氏的当,送走了寒玉,惹得她与钟离大人夫妻间不睦。这前后怎么看,都像是有人给她出了招儿……

我认为通过现在了解的所有事情来看,韩氏……实在不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她只是一直在扮演好一个钟离家夫人的角色,她对钟离大人之的感情很难判断。但是后来她做的事情,一定是被什么人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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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话 里翀到底是什么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呼出一口气,腾起一阵雾气。

搓了搓手,天果然是冷了。

事情……我大概已经想通了八成,但另外两成我还是不明白。

村子里的人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眼看天要黑了,都收拾家伙回来了。一时间周围几个院子仿佛都热闹了起来,孩子们围绕在爹娘身边,欢声笑语不断……

过度的去思考问题,让我的脑神经很痛,似乎脑子里的一根筋儿抻着了。我抬手去揉了揉太阳穴,想要缓和这种痛楚。却忽而察觉到身后有逼近的脚步声……

碍着前两次被人偷袭的经验,我这次可是警惕多了,滕地转身,同时往后跳了一步,远远避开了利害。

映着渐显昏暗的光线,我终于仔细辨认出那个呆愣在原地的人竟然是里翀。

莫名的……因为自己过于夸张的反应,我觉得有些尴尬了。轻哼了一声,想要摆脱窘迫的现状,我环顾左右,问了句,“是你啊……我……”

里翀被大火烧坏的那张脸,趁着夜色实在有些吓人。

不对啊,我方才听到的脚步声,好像是突然从身后不远处逼近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你刚才一直在我身后?”

里翀点了头。

难怪呢,我并没有注意到有哪个脚步声是从远处过来停留在我身后的,里翀本就暗中跟着我,我站在院子里思考事情,他就一直守在外面,一动不动,也没有出任何声音,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要不是刚才我身体不适,去扶额头,让他误以为我怎么了,他也不会急着上前,因而被我察觉到了脚步声。

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神秘。

我连他一直跟着我都不知道。

“你知道我去过你家了?”

里翀迟疑了一下,点头。

“你回去过了吗?”我又问。

里翀抬了头,眼神很快避开了我。

“没有去看看你娘亲吗?”我从他的反应里,猜到了他的答案。不禁感叹,“里翀……你跟着我,是想知道我究竟能不能解开你给我出的这个难题。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解开了这其中的因缘,你要怎么办?”

里翀的身子震了一下,“萧夫人,你……”

“除了一些事情还没有想通之外,但是大致上,我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我很抱歉的看着里翀,因为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太残忍了。

我相信他不是真的希望这一切暴露出来,也不是想要害任何人,只是……他没办法阻止这一切了。“当年钟离延身边有一个婢女,也是从这村子里选去的,名唤秋若。你可记得?”

里翀没有说话。

“她不是你杀的,钟离延也知道这一点,对吗?”许是天冷的缘故,以前想不通的事情,豁然就在某一个时候突然明白了。

秋若是钟离延这些年一直解不开的心结。

如果秋若的死和里翀有关系,钟离延怎么可能那么信任里翀。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问他,夜色里的里翀样貌吓人,如同只有在深夜里才会出没的鬼魅一般。“你和钟离延……”

“萧夫人果然已经知道了。”里翀没等我的话说完,便回道。

“那我说的,对吗?”我觉得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一样,他亦正亦邪,心如猛虎,却胸怀一切。

“萧夫人为何不自己去证实一下呢,既然你已经猜透了一切,何必问我,只是你手里还没有足够的证据罢了。”里翀一语点破我现在的处境,他一直在暗处跟着我,自然知道我手里掌握了多少证据。

“你以为……我真的没有证据吗?”我静静地问道。

只见里翀一怔。

“你忘了我夫君是做什么的了?”我又问。“里翀,你心里才是最复杂的吧,你希望借由我来帮助你逃逃这命运,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你不想和他们一起继续在无望的宿命里挣扎,但是你又不希望害了任何人。是非分明往往需要一个了断,没有人可以从中获得一起想要的,你不可能保全一切,当旧时尘封的一切被揭开,所有隐藏在阴暗下的一个都逃不掉。这是你想要的吗?”

“萧夫人今日见过了公子瑾,”里翀说。看样子他原本是盯着钟离瑾的,可是我和钟离瑾都没有发现他,那场对话也被他听到了,“让我觉得很奇怪,萧夫人不是应该站在光明和正义的一面吗?为何劝说公子瑾的时候,却并不是安慰他,而是要他接受那肮脏卑劣的命运呢?从萧夫人的一贯言行来看,今日面对公子瑾时所说的话,实在不像是以往萧夫人会说的话。”

“安慰?安慰有用吗?”我道,“如果安慰有用的话,这世上还会有那么多不幸吗?如果安慰有用的话,寒玉为何要杀曹氏取而代之?如果安慰有用的话,凭何祸及钟离延三位妻子?如果安慰有用的话,今日你为何站在这里?”

安慰……更多时候都是虚伪的,而在其他时候,是人面对束手无策的境地所能做出的唯一帮助,也是最无力的帮助。我也常试着安慰人,安慰那些可能需要听一些好听话的人,而事实上呢,安慰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能抚慰伤痛?

能改变结局?

能让受到伤害的人遗忘不幸?

能让伤害别人的人受到惩罚?

都不能……伤害已经造成,不是每一次伤害和遗憾都需要去原谅的,人所能做的,是释怀,然后接受现实。

钟离瑾无法选择他这一生拥有一个什么样的父亲。

就像我无法选择我和我哥哥……为什么会……

“只有小孩子,摔倒了才需要安慰,而大人,需要处理伤口。”我劝钟离瑾面对事实,接受一切,我劝他像个成年人一样去看待一切,但是面对里翀,我知道我不需要解释这么多。“里翀,其实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你心里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否则你不会出手救我。你想要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到原本的秩序当中,你知道怎么做对大家都好。你不想伤害无辜……你的思维在这个村子里很难被大家接受,你虽然如你母亲所说的一般生在了这样的地方,是这样的身份,可你心里并不这么想。这个时代,很难接受你的想法,你需要被人肯定。选择错的,往往只是对正确的事情视而不见就好,但是选择对的,往往需要的更多的勇气。你来找我,是因为你知道,我能给你这个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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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话 鬼祟现形

夜深,红玉照料妥当之后,从房里退了出来,将门轻轻掩上。

萧珏站在屋外,红玉抬头便看见了他,走了过去。“大人。”

“可有反应?”萧珏问。

红玉本能地回身向诺儿的房间看去,心事沉重,摇了摇头。“回大人,诺儿姑娘今日的境况未见起色,一如昨日。”

萧珏点头,似乎对一切都了然于心,不动声色。“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大人,夫人她……”红玉担心夫人,她已经一整天没有见到夫人和公子了,现下心里七上八下的,让她莫名地不安,总有不好的预感。

“他们在乡下,似乎是查到了一些线索,今天怕是回不来了。”萧珏说道,他们没有把红玉当做外人,如自家人一般,自然不需要特别去避讳什么。

“夫人……”红玉还是不能放心,“大人,夫人她不会再……”

萧珏弯起眉眼,不由得笑了。红玉担心的,竟也是霍汐会不会再次去冒险,“夫人的性子,素来如此。不过有毓儿和公子瑾跟着她,就算毓儿拦不住,同去的公子瑾也不会让他们冒险的。”

红玉听了萧珏的话,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些。

“大人,红玉有句话想说……”

“你想问我,为何不阻止夫人,是吗?”萧珏负手立于月色之中,乌云已然散去,今夜的月光十分明亮,如同散开了一团金辉之色在他的素衣长衫上。

红玉默认,她并不觉得大人对夫人的安危毫不挂心,只是不能理解,夫人是为了一个真相几次犯险,大人身为夫人的夫君,为何也不劝说夫人呢。

“夫人并非良言相劝便可回心转意之人,满腔赤城,正是夫人与其他人不同之处不是吗。”萧珏轻轻叹息,话虽如此,也是有些无可奈何的。“红玉啊,夫人在做的事情,是一件尤其伟大的事情,若连胸怀赤子之心的夫人都放弃了坚持真相,这天下就真的没有真相了。既然身为同路人,携手并肩踏过一切阻碍,倾尽所能帮助她实现心愿不是更好吗?上天不会苛待公义之人,总有一日,这天下冷血之人会被唤醒,擦亮双眼站出来。每一个人都像夫人一样主张真相和正义,那才是天下公道。”

“大人……”红玉对萧珏的这番话听得不是特别明白,但也多少知道话里的意思,“红玉以为,大人心爱于夫人,却不知,大人如此心爱于夫人。”

在萧珏的爱前面,红玉的劝说显得极为薄弱无力,红玉方才看清,原来萧大人和萧夫人一脉痛心,系于公道。不是她一个担心可以比拟的……

“回去休息吧。”萧珏说。

“是。”红玉退出了院子。

萧珏在院中静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

最后一丝动静彻底消失,沉浸在月色之中,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吱~”很轻的一声,伴随着这一声响,门开了一道缝隙,估摸着是因为发出了响动,戛然而止,静待了好一会儿,似乎是确认了院子里没有其他人,门被更加小心的拉开……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悄声张望。

正是原本应该昏迷不醒的诺儿。

她特别小心的留意着周遭的一切动静,蹑手蹑脚的从房里走了出来。她把鞋子提在手上,像是生怕弄出一点点动静似的,竖着一双耳朵仔细聆听着周围的所有声音。在确定了情况安全后,她才从院子里溜了出来。

一路避开了钟离家深夜巡视的家奴,顺着廊下悄摸去到了另一处院子……钟离孚的院子里。可是前脚刚踏进院子,她警觉地发现院中竟坐着一人,意识到不妙,折身想走,但身后突然传来家奴恰好巡视至此的声响,又将她逼了回来,她躲在院内,钟离孚因为哮喘的关系,他的院子里没有种植任何植被,诺儿四下无处躲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打转……

“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呢。”我坐在院中已经等候多时,从她一进院我就知道了。

诺儿傻站在那里停顿了一会儿,又是惊讶又是害怕,她好容易才拿定主意,很小心地走了过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在这儿,我该在哪儿?”我被她的问题逗笑了。

诺儿真的是……傻的可爱。

她以为自己很聪明能够骗过所有人,她以为后来的一切都按照她设定好的方向在进行着,却不知道,整件案子里就她最天真了。

“你不是应该……”她此时才反应过来,“难道萧大人是故意那么说的?!”

我点头,“还不算无药可救。”

“不可能!”诺儿惊慌失措的否定了我的说法,“你不可能知道,肯定……肯定是你,是你……”

“你直到现在还不想相信,其实你装昏迷的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吗?”说不上讨厌她,但也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她真的太傻了,傻的有点让人觉得可怜。她不过是坠井溺水而已,通常情况下不会昏迷太久,萧珏确认过她没有大碍,状况不错,只是一直没有醒来。可是比起昏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一个人昏厥太久,没有及时补充摄入的补给,也就是吃饭喝水,反而撑不下去的。而诺儿昏迷了半个月都没事,“你知道为什么,后来一到入夜,你院子里的人就都撤了吗?”

“可是……”

“你以为防得住我们就没事了?萧珏素来回避逾越礼数之事,所以他不会在你那边待得太久,再加上钟离家还有一个至今昏迷不醒的人,身份比你更加尊贵,萧珏的医术很少有人能与之披靡,必定要先照料钟离家的公子孚。而我,城里城外的跑,要负责查找线索,更不可能留下来盯你一个人,你以为只要避开红玉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所以今晚,萧珏和红玉在院子里的对话,也是精心安排好的,让屋子里的人确认红玉被支开,从而让她安心,无所顾虑的依照寻常行事。

“该不会……”诺儿此时想到了什么立刻折身去门口一探究竟,却见里翀站在那里,挡住去路。

一直在暗中盯着她的人,不是我们,而是钟离延早就安排的里翀。

“为什么!”诺儿厉声朝里翀质问,“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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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话 奴籍

“无冤无仇?”我觉得她这个词用得甚是微妙,当即怒喝,“你一个婢人,不好好照料你家小姐,虚荣忘本,害人性命,你真的不怕死吗!”

诺儿浑身一颤,她冲上前去撕扯里翀的动作也僵住了。

里翀顺手一挥,把她推开了。

“我没有,我没有!”

“萧夫人,还是把她交给钟离大人处置吧,诺儿串通公子孚害姜氏,已经无可辩驳,我这就把她送到钟离大人那边。”里翀揪住弱小的诺儿便要离开。

“我不去!”诺儿自知见了钟离延非死不可,当即吓得腿都软了,瘫在了地上,全凭着里翀提着她的一股力量,像极了个木偶人。她捂住脸就开始哭诉,“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害死的小姐!”

“你再不说实话,便让里翀把你带到钟离大人面前去好了,至于钟离大人信不信你的话,那就和我无关了。”

“萧夫人!萧夫人……”诺儿拼命想要挣脱,向我求救。“萧夫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害死小姐的,萧夫人,您不能把我送到钟离大人跟前去啊,钟离大人一定会杀了我的,萧夫人!”

“不是你害死的,那你敢说,姜氏的死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吗?”我指着钟离孚的屋子质问道,“不是你把姜氏的病告诉了钟离孚的话,钟离孚会借着钟离畅害死姜氏吗!”

从一开始钟离孚发病昏厥在我面前,就引起过我的怀疑,而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和钟离孚有关联,恰好处于这样一个位置的钟离孚却因为病症昏迷不醒。

那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巧合。

当发生在钟离家的案子一件件水落石出,唯独害钟离孚的人,让我毫无头绪。

钟离孚一直都是一个特别小心的人,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所以他住的的院子没有任何会造成他发病的花花草草。我询问过钟离孚身边照料的人,得知钟离孚每日必去的地方,其实就是供奉着韩氏牌位的祠堂。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不管酷暑严寒风雷雨雪,从未有一日更改过行程,每日清晨必去祠堂,一则亲自打扫,二则为韩氏抄写祈福的经文。在钟离家的看来,钟离孚俨然一副韩氏亲生子的模样。

而出事前,他正是刚刚从祠堂出来,就在我们面前发病昏厥了。

我按照他行来的路程走了一遍,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从祠堂到园中,中间还隔着钟离南和他的住处。如果真的是预感到自己要出事,他不去向钟离南求救,也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让人去找医者来看病,反而绕过了钟离南和他自己的院子,到了园中,在我们面前倒下了。

这不是一个预感到要发病的人会做的事情。

“夫人。”红玉适时出现在院子门口,看了眼诺儿,径直走了过来。“夫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钟离大人那边,就等着把她带过去审问了。”

“你听到了。”我对诺儿说。

“不,不……”诺儿的挣扎在里翀的力量面前,显得毫无用处,“萧夫人,萧夫人救救我,救救我……”

“诺儿,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害姜氏吗?”我最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了。

按理说姜氏和诺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诺儿能够作为陪嫁跟着姜氏来到钟离家,她必是姜氏及其父母都十分信任的人。为什么恰好是这样一个人,就背叛了姜氏呢?她背叛姜氏总要有原因吧。

“……”诺儿面露窘迫,她被里翀提着,很不自在。犹豫再三,她狠了狠心说道,“我为什么要害她,还不明白吗,她若活着,我一辈子都是个要替她隐瞒病情的婢人,她不会放过我的,更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

这个答案和我预期的并不一样。“只是这样?诺儿,姜氏比你年长一些,她病了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是你在身边照顾她,难道她对你真的不好吗?”

诺儿死死咬住嘴,发白的嘴唇上沁着丝丝鲜红。她眼中噙着泪水,着实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自己很无辜,很可怜,她根本不知道她到底错在哪儿了。

姜氏对诺儿实则不错。

姜氏是家中独女,受尽了宠爱,奈何生平受尽了这病的折磨。诺儿欢快、活泼,惹人怜爱,她的年纪比姜氏小一些。诺儿很聪明,有自己的心思,为了能够讨好姜氏占得便宜,她在姜氏面前献足了殷勤,她知道姜氏喜欢她什么,她就努力在姜氏面前扮演一个乖巧听话,一心为姜氏着想的好妹妹。

姜氏原是担心自己出嫁以后,府里的人会苛待诺儿,才以病作为借口,说是需要人照料,一定要把诺儿带上。

诺儿原以为,姜氏出嫁,会放她自由。可她却失算了,姜氏就算嫁人也要带着她走,让诺儿觉得,姜氏对她好原就是想把自己一辈子当成要替她保守秘密的奴婢。出嫁之前,姜氏的母亲偷偷与姜氏说起,等姜氏过门以后,寻个机会,把诺儿说给钟离大人做个妾,毕竟诺儿是一直照料姜氏的人,有这个身份摆在这里,钟离大人纳她为妾室也是合理的。如果钟离大人的妾室是诺儿的话,至少诺儿不会成为姜氏的心腹大患,也可以帮着姜氏搞定钟离大人的心思,免得有外面的女人进来,让姜氏生些闲气。

这话本就是母女两个私下里说的,却被门外的诺儿偷听到了。

能够成为钟离大人的妾,对诺儿而言,自然是飞上枝头了,诺儿高高兴兴陪嫁,跟着姜氏来到了钟离家。姜氏成婚,诺儿就一直在等,姜氏作为钟离夫人什么时候为她做主,可是左等右等,姜氏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个意思一样。等了两个月,诺儿忍不住暗示,要一辈子陪着她和钟离大人,没想到姜氏却什么都没有回应她。

诺儿这才意识到,姜氏和钟离延新婚,恩爱和睦,如胶似漆,根本不愿意让诺儿分享她现在得到的一切……

“……这世上,她便是最虚伪的人,口口声声为我好,可她心里希望的却是我一辈子能够做她的奴隶,跟在她身边,好帮助她隐瞒她的病!”

“我看最虚伪的人是你!”红玉忍无可忍,顶回了她,“身为奴籍,本就不该有妄念,而你倒好,不指着你家小姐跟钟离大人和睦恩爱过好日子,却只想着你自己脱离奴籍,和你家小姐平起平坐!你凭什么!”

“凭……凭什么……”诺儿被红玉问得说不出话来,又像是突然间想通了似的,苦笑,喃喃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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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话 锦盒里的药丸

“夫人。”红玉端了汤水进来,才将屋里的灯火调得亮了些。“夫人还在想诺儿的话吗?”

我一只手压在桌上,托着下巴发呆,回过神儿瞧了瞧她,竟也说不出话来。

红玉跪坐在我身旁,盛了汤水放到我面前。“夫人,天凉了,暖暖身子吧。”

我收回手臂,胳膊都有些僵硬了,我揉着酸疼的手臂,“再凉,也凉不过人心啊。”

红玉却低头笑了。

“你笑什么?”我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时候开始红玉竟也变得怪怪的了,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夫人果然是在想诺儿的话呀。”红玉好像早就看穿了一样。

“你又知道了。”我嗔怪道。

红玉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此前审问一切有嫌疑的人,夫人凡事都会亲自过问,可这一次我们抓到了诺儿,夫人却只在听到诺儿那一番话以后,让里翀把她带到钟离大人那边了。”

“诺儿并不是整件案子里至关重要的一环,只是被人利用了她的私心,加害于姜氏罢了。既然已经知道她的目的,又何苦多此一举。”

我没有跟去审问,自然是有我的想法了,诺儿身上的瞒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总要让钟离大人也做些什么,以免我们喧宾夺主,扫了人钟离家的颜面。

话虽如此,红玉也不再问什么了,倒是我心里,有些不自在。我顿了顿,说,“你方才说的不错,我确实是在想诺儿的话。”

诺儿和姜氏之间,我想没有任何人可以完全否定,她们的感情,两个人一起待了十几年,即使有些不一样的心思,但多少都是有感情寄托的。可感情和这时间所有有生命的东西一样,都是会变质的,会因为时间、温度以及一切周遭变化而发生改变,变质后的心思,会忘了最初的心意,然后嫉妒、憎恨、厌恶……

越亲近的人,往往要求越多。自认为不说,对方就应该明白,自以为那段关系本应至高无上,得到无往不利的优先权,却因为一点点的失落开始疏离。

“诺儿一开始,也只是姜氏府里的一个奴婢而已,她努力的讨好的姜氏,尽心尽力,就算只是为了获得一些好处,可那时候她对姜氏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姜氏是家中独女,生来却患有重病,随时都可能因为一点点意外而丧命,即使受尽了宠爱,可过了今天,还能不能等到明天,她又何尝不是孤独的。遇见诺儿,受到诺儿无微不至的照顾,那鲜活的生命在她看来,应当也是十分羡慕了。”我试着分析过姜氏和诺儿的心思,我想知道,有没有一个物理定律,能像推算食物腐败一样,去推算人心的,去计算到底是多久,什么样的条件下,什么样的温度会造成人心的变质。

“夫人觉得,姜氏为何不愿意让诺儿成为钟离大人的妾呢?难道真的像诺儿所说的,姜氏是不希望诺儿分享钟离大人吗?”红玉问。

“但凡深爱,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男人。这时代只是将女人当做一个物件罢了,认为物件不该有自己的感情、思想,但是同样身为女人,我们真的没有感情吗?只不过为了迎合这个复杂的世道,很多女人才不得不接受这个命运。”我说,“我在想,姜氏疼爱、信任诺儿,和她深爱自己的丈夫本来就不冲突,她喜欢诺儿,不代表就要让诺儿去分走她的丈夫,来表示她有多么无私。这样的试验太变态了,只有付出才能证明自己的无私?红玉,不应该是这个道理。”

姜氏已经死了,关于她为何不提让诺儿成为钟离大人的妾室,已经没办法去验证她是不是有自己的私心,她舍不得分走自己新婚丈夫的注意,也不忍让诺儿这个她唯独能信得过的人远离。但姜氏终归是人,是一个女人,她即便有私心,也是正常的。

只是诺儿……

“其实令我……真的感觉到害怕的,是诺儿的话。”我看着红玉,诺儿的话萦绕在我脑海里,久久无法平息。“姜氏和诺儿十几年的感情,她对诺儿确实是毫无私心吗,是不是她太依赖诺儿在她身边,所以不惜牺牲诺儿的幸福,也不愿放手让诺儿离开。就像诺儿憎恨她的那样……我很担心,我会不会有一天也像姜氏那样,因为舍不得让你离开,甚至不惜牺牲你的幸福和自由……”

“红玉不会离开夫人的。”她突然很肯定的告诉我,“夫人……除非是夫人不要红玉了,红玉,红玉不会说那些道理,但是红玉知道……夫人不是姜氏,红玉也不是诺儿。”

红玉的话,滕然让我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我惊喜的看着她,平时这个主张并不多的小丫头,竟然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红玉啊红玉……”

“夫人怎么了?”红玉愣住。

“我只是,太佩服我自己的眼光了。幸好……”

红玉扑哧笑了。

……

“爹。”萧景毓打开锦盒,从盒中取出一颗药丸交给萧珏。

萧珏捏在指间,放在鼻息下闻了闻。

“爹,这药究竟是做什么的?”萧景毓跟随萧珏学习医术药理,可这药丸奇特,他实在辨不出个所以,只能问萧珏求解。

“用温水化了,再看看吧。”萧珏把药丸放回到萧景毓手中锦盒之中,“你在哪里找到的锦盒?”

“按照诺儿交代的,在韩氏牌位后面。”萧景毓说,“爹,这药果然是治公子孚的?可是公子孚为何要把他的药放在祠堂里呢。”

“那诺儿怎么说?”萧珏甩开衣袖,站起身去舀了杯药茶。

“诺儿说是她无意间看到的,公子孚把这锦盒藏在了祠堂里。想来公子孚应该也不知道,他藏这药的时候竟被诺儿看到了。”萧景毓说,钟离孚千算万算,应该恰好没算到这一点。“儿子倒是能闻出来,这药里有一味荆齿草。”

“再去祠堂附近找一找,或许能找到倾倒的药渣,诺儿坠井,却将荆齿草的药渣握在手里,恐怕有此暗示。”萧珏认为,诺儿其实也在担心,她坠井之后会不会就这样一命呜呼被钟离孚害死,所以坠井的时候,才会握着线索,只是她没想到……

“是。”萧景毓说,“爹,你不是说先不要把诺儿可能醒来的事情告诉娘吗?怎么你又说了。”

“我没有说。”萧珏道。

“没有?”萧景毓不信,“知道这件事的,就你和我,我肯定没有告诉娘,要是你也没说的话,那娘如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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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话 最重要的是什么

萧珏轻叹,被萧景毓缠得有些无语。“你娘去看过诺儿了,你知道吗。”

这原就是他们父子先商量好的,也只有他们父子二人知晓,为了瞒住霍汐,所以连红玉都未曾告知。

“那又如何,”萧景毓不明白,“娘又不精通医术,就算耳濡目染,也只是略通皮毛而已,总不可能去看一眼,就知道诺儿是装的吧。”

“你娘虽然不精通医术,但是她通人心。”萧珏说着,翻开了一旁的竹简,自顾自的在竹简上查找着线索。“你知道,我是如何一进门,便知道榻上的人是你吗?”

“这有什么关系……”萧景毓越说越糊涂,他和萧珏刚才不是在说霍汐是如何知道诺儿装昏迷的吗?为何又会扯到他身上来。但是转念一想……“呼吸。”

萧珏抬头看向他。

“我明白了,是呼吸!”萧景毓说,“诺儿是装昏迷的,那她一定能够听到和感觉到什么,就算娘一开始并不知道她是装的,但如果靠近她,诺儿应该就会不由自主的加快或减慢呼吸,避免自己被发现。而娘就是留意到了这一点!”

“还不错,你还能想得明白,只是……毓儿啊,有时候一个道理你光明白没有用,你得会用。”萧珏引导他说,“这次的事情,是这么个道理,换成了其他的事情,可能还是这个道理。你不能知道这件事的道理之后,就把想法给圈起来了,等到下次发生近似的事情以后,你又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了。这道理,能够理解不算道理,你呢,要是从这一个道理上学得一些真本事,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能明白是怎么样一回事,那才算是真的学明白了。懂吗?”

“知道了。”萧景毓听得明白,自是知道萧珏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去吧。”萧珏说。

“欸。”萧景毓低头应过,从房里退了出来。

祠堂的后面,找到了掩埋起来的药渣,其中不难辨认几味药材。

萧景毓半蹲在一旁,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些药渣竟然和那药丸对的上。

“这些,是什么。”钟离瑾问。“把药渣埋在这里,又能说明什么呢。”

“你看。”萧景毓把药丸拿给钟离瑾看,“这些药渣,就是熬煮凝练这药丸留下来的,钟离孚把它埋在这里,本就是不希望有人发现,他做了这药丸。”

“这药丸,有何效用?”钟离瑾闻了闻,只觉得刺鼻辛辣,皱了皱眉头。

“如果是咱们普通人,吃了这药丸,顶多是心悸、胸闷、气短,上气不接下气,呼吸困难。可是对钟离孚而言,这药……便可诱发他的病症。想来他也是不想死,才会在凝练的过程中加了一位荆齿草。”萧景毓比起钟离瑾,对于药理更是熟悉太多,这会儿倒也给了他机会可以在钟离瑾面前将自己以往所学好好表现一下了。“荆齿草本就有毒,可它又是治哮喘的良药,一般的医者是不会轻易用这味药的,它的药性对于每个人的体质会呈现不同特性,也是特别冒险的。而钟离孚这药丸,本是诱发他病症的,让他看起来像是发病了一样昏厥过去,可他也担心自己会不小心丧命,只有这荆齿草不会与这药丸里其他的药性产生冲突,可以保他一命。我想,这就是为什么那天他恰好在我和我娘面前发病,病得那般厉害,却还是活下来了……”

其中,自然是经过精妙安排的。

钟离孚不可能是在祠堂就服下了药丸,他必是拿着药丸到了园子的附近,看到了他们,才服下药丸。药丸引他发病,而发病后症状呈现明显,但是实际上,药丸里的荆齿草却又克制了发病的影响,而当时,萧景毓本身也在那里。只要简单的处理之后,之后再请医者来看,为什么他发病之后很快稳定下来,就可以隐瞒住药丸里荆齿草的效用了。

“可叔父孚……为什么要害他自己呢?”钟离瑾疑惑,“他日日出现在这里,为韩氏祈福,平常这里根本不会有其他人来,他在这里做了什么,更不会有人知道。那他凝练药丸,难道只是想诱发自己的病,然后,嫁祸他人?”

萧景毓将药渣放在了随身带的一块帕子里小心包好,沉思了一会儿……“他昏迷的这个时候,钟离家发生了太多事情,都是难以脱关系的。如果他平安无事的在那儿待着,很难不引起怀疑,可他却在这个时候莫名的成了第一个受害的,钟离家的人。自然可以撇清他自己的嫌疑了。”

“可叔父孚至今昏迷不醒……”对于萧景毓所说的,钟离瑾却有些异议。

至少从目前来看,嫌疑最大的钟离孚在病发之后一直昏迷不醒。

他真的会像萧景毓所说的那样,和钟离家发生的几件事情都有关系吗。

“那也是因为荆齿草的关系,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荆齿草本身就有毒性的,他所为,实乃冒险之举。不至于伤及性命,但也因为药性的中和发生变化,导致他中了毒,才会昏迷不醒的。”萧景毓解释说,“你放心吧,该他醒的时候,他自然会醒了。”

眼看萧景毓起身要走,钟离瑾冲上前去拦住了他。“景毓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叔父孚他……”

“瑾,你信不过我的医术,总该信得过我爹的医术了吧。他到底是病发还是中毒,如果连这都没办法确定,我萧家的医术凭什么了得呢?只是先前,我们确实没有怀疑到钟离孚身上,但是钟离孚毕竟是第一个受到威胁的人,假借让他病发昏迷的借口,本以为也能瞒得过真的在钟离家意图不轨的凶手。却没想到案子查下来……”

越来越多的线索,都指向了钟离孚。

荆齿草的毒有些厉害,但是能够平衡,所以让钟离孚因此昏睡,也是希望避免凶手会再次加害他。

钟离瑾受到了些刺激。“这也是萧夫人的意思吗?”

“……瑾,我娘原本是真的想要阻止钟离家再有人遇害了。让钟离孚先昏睡着,趁着这个机会使凶手大意,找出破绽,从而阻止钟离家再有人受到凶手的迫害。可是谁会想到,这件事后面竟然牵连诸多,如同扯出一根藤似的,一下子带出了许多陈年旧事。”萧景毓说,“数月前,发生在陈国王宫的那件案子,你应该听说了。丧心病狂的凶手滥杀无辜,为了满足私欲,在短短两天之内杀了几个人,案子就发生在我娘负责查验的同一时间……这件事给了我娘不小的打击,比起找出凶手,更重要的,是保住那些受害者的性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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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话 前尘往事

“什么?萧夫人又出去了?”钟离延前来商讨余后处置的时候,已经是第四次碰壁了,我让红玉守在门口,推辞了,假借我出去了的借口,让钟离延回去。

而我坐在房中,静静饮着烹煮的药茶,将他们在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是,钟离大人还请先回去吧……”红玉按照我说的,向钟离延说道。

“萧夫人到底是怎么了?红玉姑娘,萧夫人可有透漏过什么吗?”钟离延今日终于忍不住了,让红玉打听起来。

红玉沉默了一下,“红玉不知,钟离大人所说是何意。”

“红玉姑娘,我不瞒你了。如今这些事都困在了这里,本以为拿下了诺儿,萧夫人就已经解开了一切的谜团,可为何从那日审问诺儿开始,萧夫人就好像……好像再无音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钟离延等我揭晓最后的答案,却惊讶于我迟迟没有动静。他仅有的耐性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这一次竟又吃了闭门羹,看来是一定要向红玉打听些什么了。

“钟离大人,您之前来的时候,红玉不就和您说了吗。夫人让红玉转告于您,案子尚未结束,夫人还有些事情需要想明白,请您再等等。”红玉依着规矩向钟离延回话,让她去处理这件事,果然是最好的,红玉曾经在陈宫里待了那么多年,熟悉宫廷里待人接物的那些花腔,不会惹出大麻烦,更不会让钟离延看出些什么。

“我知道,可是……这已经好几天了,萧夫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担心……红玉姑娘,萧夫人到底有什么想不通的,还请萧夫人和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兴许就有个结果了呢。”

听钟离延的意思,是不管我想通没想通,都希望我能把自己在想的事情说一说,好让他心里有个底,不至于这样一直猜下去,惴惴不安的。

红玉却嗔笑一声,“钟离大人,我家夫人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旁人是断然帮不上忙的。夫人既然说了让钟离大人再等等,就请您再耐心等一等,我家夫人是一定会查个清楚的,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的人。”

“这……”

我听得钟离延这一声,忍不住在房里勾起了嘴角。

“唉。”钟离延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奈何不得红玉,没能从红玉口中套得半点消息,败兴而去。

红玉亲眼看着钟离延离开之后,才折身回到房里,“夫人,已经按照您交代的,让钟离大人先回去了。”

“嗯。”我应。

“只是……”红玉欲言又止。

我侧目过来,“怎么了?”

“夫人,钟离大人怕是已到极限,今日虽就这么回去了,恐怕下次再来,便不好这么打发了。”红玉为难,和钟离延的短暂交流,让她察觉到了钟离延的决心,她走上前又说道,“夫人,您打算一直不见钟离大人吗?”

“先几次,确实是不到时候。”我若有所思,这两日我静下来重新回顾了整件案子里的线索,将自打来到此地以后发生的一切重新屡了一遍,也不是一无所获,也想通了一些事情。“他明日不会来,后日差不多了……看来,该是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夫人是想明白了?”红玉大喜。

“明日我要去见一个人,你帮我准备马车,不要惊动任何人,更不要让钟离家的人知晓……”我有自己的安排,在我证实我的猜测之前,不希望打草惊蛇。

“夫人,这样一来,您太危险了。”红玉说,“还是找人护送吧。”

“不需要。”

……

“萧夫人?!”唱月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等候她的我,她惊诧的表情仿佛根本没有预料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来见她。

“为什么那么惊讶呢?”我笑问道,“去忙了吗?以为来到这里就能见到你呢,结果你不在,我便擅自在院子里等了,希望你别见怪。”

唱月的脸色不是很好,不过她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很自然地走到了我跟前,拉扯了下裙摆,坐了下来。“萧夫人是钟离家的贵客,钟离大人都没说什么,我们这些乡下人,怎会见怪呢。”

“唱月姑姑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对我有许多的不满啊。”我抬眸去看她。

唱月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挽了挽衣袖,从一旁的罐子里舀出水里便咕咚咕咚了喝了起来,有水从那舀子边上沁出来,顺着她的朱唇,流经那洁白无瑕的脖颈。她没有刻意去表现什么,好似一切都那么随意似的,我一个女人也觉得她此时极是万种风情。

她饮了个痛苦,将舀子扔到了一旁,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巴。

我也不言语,就静静的看着。

“萧夫人,”唱月先说,“萧夫人应该不光是来探望我的吧,看样子,是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说,不是吗?”

“能看出来吗?”我也不否认,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其实,我也还不是特别明白,直到现在,有些事情我也没想通……可惜啊,当初受了钟离大人的托付,这两日他催的急,我呢,就只能趁着他再去逼问之前,逃出来了。”

说完,我苦笑去看她的反应,唱月并不觉得我的话有任何好笑的地方,而是继续一副很警惕的样子看着我。

“是啊,这么忙的时候,为什么我会放下案子逃到这里来呢。”

如同喃喃自语一般,我面向唱月,故意说道。

唱月好像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一样,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想听我说一个故事吗?”我问。

唱月的眼神,才微微有了些变化。“萧夫人卖了半天的关子,应该就是为了来给我讲一个故事的吧,我能拒绝吗?”

我心想她果然是个明白人,也就不再兜圈子了。“这个故事,恐怕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了吧……久到什么时候呢,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一些,这一代钟离家的子嗣还没出生之前,那位前任的钟离大人钟离己……幼时了吧……”

唱月正要伸手去捞那舀子,却听我这么一句,顿了顿,当时便如同定住了一般。良久,她收回手,也放弃了去捞那舀子,正襟危坐,有几分拘束。

“话说这钟离己,本来呢,是钟离家的嫡子,他的生母又是那样尊贵的嫡妻,本该前途无量。奈何,他母亲性情高傲,很是不讨他父亲的喜欢,连带着,他父亲也开始不喜欢他了,反而去喜欢妾室桃姑娘所生的庶子……钟离素。”

“萧夫人!”

“听下去。”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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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话 旧日的情事

唱月的眼神变得凌厉、阴狠,直直地盯着我,让我难免生出些后脊发亮的感觉。

“怎么,这不是你们计划好了,故意泄露给我的吗?怎么换成我来跟你讲,你就听不下去了呢?”我尽力去忽略她的憎恶,倾身向前,借此希望在气势上对她现下的心境形成一种压迫。“唱月,我必须承认,你真的很聪明,差一点就连我也骗过去了。可你那么聪明一个人,为什么会犯这样低级的失误呢?你是太自信了,还是太心急了呢?”

唱月面不改色,丝毫看不出来她在任何慌张,面对我咄咄逼人的挑衅,她还是端坐在我面前。只是与她这副大方从容的样子相悖的是,她却咒骂了一声,“还不是那个废物自作主张。”

我豁然,也证实了我先前的猜测,唱月也难逃“猪队友”的诅咒,在最后关头竟然露出了破绽。

“萧夫人很得意吗?”唱月问,“若不是那个废物……还有里翀,你应该都想不到吧。”

“怎么会呢。”我说,“这事件、事件,就是几件事搞出来的,但凡做过什么,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唱月根本不信我说的,她最记恨的,应当还是里翀和合山村长,如果不是他们,她认为自己不会有任何破绽。

“韩氏。”我只说了两个字,话音将落,就看到唱月的冷笑僵在了面上。我顿了顿,接着说,“其实在试想韩氏为何要收留寒玉的时候,有一点我怎么都想不明白。那就是韩氏对钟离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韩氏出身尊贵,因为她自己就是韩氏一族的嫡女,所以嫁给了钟离己成为钟离己的“续弦”,也是身份十分尊贵的嫡妻。一开始受到曹氏挑唆,认为钟离家的舞姬寒玉勾引钟离己败坏钟离家的家风,所以身为嫡妻、“主母”的韩氏出手,将寒玉送走了。

可是通过曹氏“上位”的事实结果,韩氏很快就明白自己上当了。

但寒玉和钟离己之间也不清白,只是寒玉不像曹氏一样,不择手段的勾引钟离己欲求“上位”罢了。对于钟离己而言,不管是寒玉,还是曹氏,都是偌大钟离家养着用来消遣的舞姬罢了。曹氏假借怀孕,被钟离己升为妾,当时谁也没想到,曹氏肚子里不是真的有一个可以让她“傍身”的孩子,结果钟离孚出世了,曹氏生下了庶子,一时无忧而已,终归钟离孚不是亲生的,她自知钟离孚靠不住,很快有了钟离月…就在曹氏安胎期间,已经嫁给了屠户的寒玉入府照顾,却和钟离己暗度陈仓,还怀了钟离瑾。寒玉险些被屠户溺死河中,却得到了韩氏的相救,屠户坠亡,寒玉却在乡下的村子里安然无恙生下了钟离瑾。

我看向周围,“……不觉得很巧合吗?寒玉当时的处境,那么惨,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竟然……被曾经将她赶出钟离家的韩氏相救,还能在这个村子里,把她和钟离己的孩子生下来。”

“韩氏并非善妒之人,心怀慈悲,念及寒玉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钟离家子嗣,将她收留于此有什么不妥的呢?”唱月反问。

“并非善妒……”听了唱月的解释,惹我大笑不止,“你可曾心仪过一个人吗?”

唱月猛地看过来。

“换一种方式来问,韩氏为何不善妒呢?”我说。

唱月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她的眼神并不是那么友好的。

“能不能这么推测呢,韩氏对钟离己,只有主母之意,而无心仪之情。她只是想做好钟离家,钟离己夫人的这个身份而已,尽力维护着钟离家的名声,她并不在乎钟离己是和那个舞姬鬼混去了……”我伸手拾起舀子,甩了甩,放在唱月面前。“韩氏身为嫡系宗女,她不能选择嫁给什么人,看起来她身份尊贵,可是她却毫无自由可言,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对于韩氏一族而言,她就只是一个注定要用来联姻,维系韩氏一族与其他族姓之间的联系。”

“所以呢,萧夫人想说的究竟是什么。”唱月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伪装得温婉善良。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她和我之间,自然可以褪去那份伪装了。

“你知道我一直想不通的是什么吗?我一直想不通,韩氏为什么会听你的话,她为了维护钟离家,为了维护钟离己不被他人构陷败坏家风的罪名,所以在听说寒玉勾引钟离己的时候,便将寒玉送了出去。但是寒玉为什么在曹氏怀钟离月的时候,竟能回到曹氏身边照顾,寒玉又是如何在曹氏和韩氏的注视下,和钟离己旧情复炽,并且顺利怀有身孕的呢?之后,韩氏又为何救下了寒玉,还让她在这里生下孩子……钟离瑾回到钟离家,以钟离南养子的名义恢复了他钟离家子嗣的身份,也是韩氏和钟离延一手安排的…韩氏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萧夫人以为,韩氏会听我的?”唱月对此不怀好意,她算准了我没有证据,所以难免显得有些嚣张。

“钟离瑾……也是你计划之中的吧。”我这次,故意避开了钟离家的人来到这里见她,连钟离瑾都不知道。“在事成之后,解决掉钟离家所有人,然后顺理成章的,让这个寒玉所生的‘私生子’背负一切罪名,对吗?你们要害钟离家的子嗣,可是又安排了钟离瑾替你们背这黑锅,看来从一开始,你们的目的就不只是要害人那么简单,还想到了自己的脱身之策。这些……都和被钟离己除掉的那个钟离家的庶子,钟离素有关系吧。”

二十余年前,钟离家庶子钟离素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遇到了身为宗女的韩氏。二人很快坠入爱河,成了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眷侣。每日思念着彼此,偶尔一次相聚也需要花费许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安排,不能有一点点疏忽。即使如此,还时常会因为一些突发的状况打乱他们的计划。

可就这样,钟离素和韩氏还是一如既往的相爱着。

而帮助钟离素和韩氏联系的人,正是钟离素的身边的亲信女婢……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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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话 报应

韩氏贵为嫡女,她的家族以联姻作为目的,将她许配给了钟离己……钟离家的嫡子,未来继承钟离家大人身份的人。

韩氏和钟离素从相爱的人变成了嫂子和小叔子的关系。

“……公子是个很本分的人,韩氏也是个恪守礼数、教养极严。韩氏嫁进钟离家以后,和公子始终保持着应有的规矩,可以说是很小心了,唯恐落人话柄,遭小人构陷。公子原就是大人心里的那根刺,老大人病重以后,钟离家的事情都交给了大人打点,公子平日甚少与大人有丝毫冲突,即使偶尔有人挑拨,公子也都是宁肯自己委屈些,也不希望惹来大人的厌恶。如此一个老实的公子,却还是难逃大人的毒手……”唱月的眼中,那死气沉沉的墨色深处,涌动着不甘和愤怒。她没有其他的神情,一点点也没有,好像早就已经麻木了一般。

钟离己的嫡妻死后,才又迎娶了身为嫡女的韩氏,在大婚之前他都没怎么见过韩氏,更别提是不是因为爱慕了。韩氏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族宗女的这个身份,是他为了巩固势力,拉拢韩氏一脉而走的一步棋罢了。

可怜韩氏,心系钟离素,却嫁给了钟离己。

钟离素庶出的身份,是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距离。

过门之后,家教严谨的韩氏并未再做出任何有辱规矩的事情,以钟离家主母的身份,打点着上下的一切,不敢有丝毫懈怠。对于她和钟离素之间的那段感情,只能永远的放在心里,保持着一个嫂子与小叔之间的距离。

可是钟离家老大人在过世之前,向钟离己提出要将一部分家产分给他最爱的桃姑娘和钟离素。这就惹得钟离己生出杀心,趁着老大人重病弥留之际,未等这事有个眉目,便下了狠心,以钟离素纵容其母桃姑娘在老大人耳边煽风点火,意图分裂钟离家为名,将其拖了下去,打了整整两百棍子,才在族中长辈的劝说下算是罢了手。

可惜那钟离素身子单薄,本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受得了这两百棍子,早就已经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了。桃姑娘忍着,一直低声抽泣不敢反驳,等到族中长辈发话,才怯怯安排了下人将钟离素背了回去。

钟离素伤重不治,即使身边有医者救治,却也没能撑得过第二天天明。

咽了气,先老大人一步殁了。

再说钟离家的老大人……本就是昏死一阵儿,醒来一阵儿,好容易醒来,却听说钟离素被活活打死了。当即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也殁了。

“……钟离大人真是个狠人啊,除掉了公子竟连眉眼都不曾眨一下,连去给老大人捎信儿,说是公子被打死的下人,竟也是钟离大人一手安排的。”唱月道。

我感到有些呼吸困难,心口像堵着什么似的,连喉咙处的吞咽都显得艰难。

钟离己……竟如此不堪。他构陷钟离素有罪,以家法惩治,将其活活打死。还安排了人到钟离家老大人病榻前传达这个残忍的消息,从老大人告诉他,想要将家产分给钟离素一点点开始,老大人和钟离素就已经让钟离己心态扭曲,恨不得除之后快了吧。在解决掉钟离素以后,他甚至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把老大人活活气死了,然后,继承了钟离家的一切……

“我听说,老大人死后,钟离己安排了钟离素和桃姑娘,以及他们院中的所有家奴婢人陪葬老大人。那你为什么没事?”难怪我一直觉得这唱月姑姑身上,有一种特别清冷坚忍的气质,在经历了钟离家若干年前那场变故以后,如今还能安然端坐在这里,心中定是有无限感慨了吧。

“公子重伤那晚,临去之前他吩咐我,替他去办些事情。我按着公子所说,看着公子用沾了血的手在锦帛上写了几个字,拿着锦帛找到了韩氏……”

唱月不认字,她根本不知道钟离素临终前留下的,竟是给她的“保命符”。

她还以为,钟离素有心愿放不下,让她去办。她便傻乎乎的将那锦帛交到了韩氏的手上,韩氏拿到锦帛,便明白钟离素的意思,将唱月送到了乡下,让她等着……

唱月的声音越来越绝望……“还以为是公子要我做什么,我便耐心等着,可是……天亮了,谁知等来的消息却是公子……”

钟离素死了,老大人死了……当晚,钟离己便找了借口,将桃姑娘一并毒死,给老大人陪葬了。那天晚上,钟离素生前住的院子里是怎样一片哀嚎哭喊,现在已经不得知了,只有唱月一个人活了下来。她在这里等着,等着……

如果不是钟离素早有安排,如果不是韩氏顾念这份情义,现在,唱月也不可能坐在这里,将昔日的旧事讲述于我。

“我活下来了,就是要为公子报仇的……”唱月的眼神变得愈发阴狠,她凝视着我,使我不寒而栗。只听她说,“谁敢拦我,我就杀了谁。”

“可是钟离己早就死了。”我说,“钟离己死了,害死你家公子的钟离己,也遭到了应得的报应,你向谁报仇?”

她眼中的怒火滕然变得呆滞而无望,我听见她在笑,笑声又不像是从喉咙发出来的,她那般绝望,那般孤独。

“钟离己死了……可他还有儿子。”

父债子偿么……我可怜唱月的遭遇,但无法认同她报仇的这种行为。“可是钟离己的孩子们,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他们的父亲为了除掉钟离素曾经做过些什么。你这么做,对无辜的他们来说,不公平。”

“公平……公平?”唱月的凝视,仿佛恨不得将一切都毁灭。“这世上,有公平吗?对公子,公平吗……萧夫人只怕是脑子坏掉了,竟然说公平。他们要怪,就应该怪他们自己有那样一个父亲,他们的父亲不惜杀害兄弟争来的一切,传给了他们,难道他们无罪吗?!”

这是什么道理?!

钟离己迫害手足,逼死父亲,弑杀庶母……罪无可赦。但是钟离己虽说是为了钟离家的家业,可从钟离己手中继承了家业的钟离家子嗣,为何要遭受连带的报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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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话 小门的痕迹

“钟离延……不是钟离己的儿子吧。”我淡然地从她面前拿起舀子,自罐子里舀了水来喝。“否则,继承了钟离己一切的钟离延,不是更应该第一个遭受报应吗。”

唱月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不会想要告诉我,因为钟离延是韩氏的儿子,韩氏和钟离素有过一段旧情,于你也有救命之恩,所以你放过了他的儿子吧。”这样的借口,我觉得以唱月的聪明而言,应该知道一定骗不过我的。“那你,要不要听一听我的判断呢?”

钟离延其实曾经向我透漏过一件事。

就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希望借由我的嘴,来帮助钟离家向外面的所有人澄清,钟离家根本没有什么诅咒,只是钟离家的子女因为一些原因都患了病而已。

那时候我就怀疑,钟离南一出生双腿残疾,钟离畅是先天智障,钟离孚是哮喘,钟离月是早衰。他们的这些病都是无法治愈,而且影响了生活的,为何继承了钟离家的钟离延大人却看起来毫发无损呢。钟离延告诉我,他幼时得了一种病,症状类似于天花,可却在那一年他发病极其严重的时候,被家奴抱了出去,找了一位村野的医者大夫,竟给治愈了……

天花这种病,在我的了解里,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治愈的呀。

而且丝毫没有留下任何影响,等到钟离延再回到钟离家的时候,他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莫名痊愈了。

“……因为,被抱走的确实是钟离延,可是回到钟离家的,就已经不是韩氏的儿子钟离延了。”我把舀子放下,闷声让这僵持的气氛添了些不安。“钟离延所说的那种病,传染性极强,不过得过一次如能痊愈以后,这个人一辈子就不会再患了。可是呢……这个病不会从生下来就带着的,因为这个病……撑不了那许多年。”

我一开始想不通,这个病,不可能一病多年。可他所形容的症状,确实与天花如出一辙。这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我想明白了,钟离延只能这么说,因为在真的钟离延被你们从钟离家带出来的时候,他确实是患了这样的病。也正是因为他患了这样的病,所以钟离家的人,都很害怕,他们不由自主的就避开了钟离延,躲他远远的,生怕被传染。而他身边只有一个……你们的人,因为生过了这种病,就对这种病有了免疫,自发的留下来照顾他。直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被你们的人从钟离家带出来……”

他们谎称,公子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因为钟离家的孩子都是自幼如同诅咒一般的患有不同的病症。钟离己坏事做多了,其他人也根本不会怀疑。

“……更甚的,那个病……会不会是在你们的安排下,让真正的钟离延接触到了患病的某个人,从而使他被传染,也得了同样的病呢。”

唱月突然一笑。

我说,“我第一次见到里翀的时候,他攻击了我。我在抵抗的时候,曾经近距离观察过他,他那个时候全身穿着黑衣,蒙着头,蒙着面……只有一双眼睛和眼周的皮肤露在外面,让我触目惊心的是……他露在外面的皮肤,那些溃烂和脓疮。所以我当时除了他的眼神以外,更多的是关注他那皮肤的样子……”

因为恶心,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也正是如此,才使得我在和他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忽略了其他的线索。

里翀和钟离延……很像。

里翀被大火毁了容貌,几乎可以说是看不出来他原本的样子。但是没有被大火毁了的眼睛,和钟离延是一模一样的。除此之外,他们的年纪相近,身形相近……

唱月的眼神变得有些在意了。

“里翀为何能几次三番的进入钟离家,却没有引起怀疑呢。”我说,“不是很奇怪吗?里翀……他的样貌那样特殊,但凡见过的人应该都不会忽略才对。我怀疑过钟离家是不是有像密道一样的地方,认为里翀可能是因为密道可以自由出入……但是他告诉我,钟离家没有密道。”

风,拂过,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身后有着特别轻特别轻的细微动作……

“……里翀那时告诉我,钟离家根本没有像密道那样的东西,至少他不知道。可是我很奇怪,他是如何出入钟离家的,他说是炊房附近有个小门,废弃了一些年头,平时他就是从那个地方进来。我让人去看过……炊房附近确实有个小门,废弃了很久,不过,那个门是关着的,平日里也都是插着门闩的。从里面出去可以做到,但如果想要不惊动任何人进到府里,那是不可能的。门闩上,积了厚厚的土,但是有些手印,像是在证实曾经有人确实从那个地方打开门出去过……可是,不会觉得太明显了吗?那可是炊房附近啊,又不是平日根本没有人去的地方,弄出那样的痕迹,难道就不担心钟离家的家奴发现,有人借着那小门出入了吗?”

那个证据,分明就是留给我看的。

里翀想要证明,他确实是从那个地方出入钟离家的。

可是反过来想想,里翀也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人,他完全可以做到不留下任何痕迹,免得被钟离家的家奴发现行踪。一定要留下痕迹,都是有原因的,那个原因就是……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唱月说着,她纹丝不动的盯着我,瞳孔没有丝毫疏忽,没有一刻从我身上移开,去看向任何地方。

“我有个习惯,”我说,“也许,是职业习惯,我在和人说话的时候,特别会留意对方的眼神,我认为人的话会欺骗对方,但是有些生理反应是不会的。就好像在撒谎的时候,有些人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我想你应该也留意到了。”

“那又如何,萧夫人是想说,我撒谎了?”唱月冷冰冰的反问道,似乎想要我拿出证据,来证明她撒谎了。她并不觉得眼神的变化能够当成证据,来证明她有问题。

“你故意一直看着我,没有片刻偏离,其实你是不希望我看出你的心虚,更不希望我知道……”我滕然站了起来,然后和悄无声息来到我身后的人面对面对视了一下,回身对唱月说道,“我身后有人。”

能够轻易做到无声无息就站在我身后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里翀。

我刚才一直盯着唱月的眼睛,她不知道,墨色的瞳孔里,不止映了我的样子,还有我身后那个在悄声接近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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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话 脸

“萧夫人如何知晓……”唱月惊呼一声,恶狠狠的看向里翀,“是你!”

“和他没关系。”我在里翀开口之前,撇清了跟他之间的关系,“我知道你为什么怀疑他,里翀对你们的作法早就不认可了,但他还是一直都在帮你,尽全力维护你,只是不想再去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你知道他有异心,甚至怀疑他早已把你们的计划告诉了我……其实你错了,他直到最后都在试图帮助你挽回,没有说半句对你不利的话。即使他提醒我,这件案子里可能另有玄机,也是希望我能够阻止你,希望借由我出面,保护你……”

不知道唱月有没有把里翀当成她的儿子来对待,但是在里翀心里,唱月的地位却是无人可以取代的。

上次就在钟离瑾住过的那间院子里,我问过他,可关于这件案子的始末,里翀却始终没有亲口向我透漏一个字。

我想,在他心里,一定还是挣扎的。

在善恶边缘徘徊,挂在悬崖下的,是他的生母唱月,而里翀不得放手,更随时有可能被唱月给拽下去。

“里翀,你知道我在见过你之后,一直有一个放不下的心结是什么吗?”我面相里翀,直视他那双从一开始就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眼睛。“我素来相信,一个人的心思,一个人的善恶是可以通过眼神看出来的,眼神无法藏住一个人真实的内心,那是对当时心境最好的折射。所以我特别会去关注我面前每一个人的眼神,而你的眼神……却是从第一次遇见就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而后来,我在某一处无意间再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即使不是你当下这副样子,我也记得特别清楚。”

只是那时候事情太多,我只是关注到了他这双眼睛,我记住了这双眼睛给我的感觉,却忘了我究竟是在什么状况下看到的。

“你偷偷约了钟离延在北院见面,那晚他只带了一个亲信前去,你原本是想要杀了他,来终止这一切的。可是……我却意外出现了,那时候我在想,钟离月到底是如何从院子里突然失踪的,我就在那个井边一直想,一直想,眼看着,你和钟离延约好的时候要到了。你躲在暗处,害怕我影响你的计划,那是你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你想把我推进井里,让我像钟离月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样,即使钟离延紧接着而至,也不会发现什么。但是影子……当时我背对着月光,你出现在我身后的时候,你的影子就投到了我面前,我躲过了一劫,和你扭打起来。钟离瑾其实早就跟着我了,他想知道我在查什么,可是又担心打扰我,于是他不敢跟得太近,就等在外面,然后听到了你和我扭打在一起的响动,赶紧来帮我。再然后,毓儿也赶到了,你不敌毓儿和钟离瑾的攻击,败下阵来,被毓儿降住。”

那时他一定很慌张,当钟离瑾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乱了阵脚,因为钟离瑾曾经和他共处过一些时日,很容易便可以认出他来。我要去揭开里翀的面纱,确认他的身份……

“就那么巧,钟离延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原本可以躲掉的,只带了一个人过来,任谁都会觉得奇怪。可他没有走掉,还进来了。为什么呢?他要帮你,他知道不能让我们看到你的样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所以尽管会惹出怀疑,他还是进来了。你顺势挣脱,挟持了钟离延,甚至连钟离家的管事都莫名的在帮助你,引得追捕的家奴和你们走散。”我暗中清了清嗓子,“等到钟离家的人追到城外的时候,却只看到了被歹人丢下的马车和‘钟离延’……”

里翀的神色凝重起来。

“萧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疑的。”

“你忘了,我去见过你。”我说,“‘钟离大人’莫名就被释放,接回家中以后,竟闭门不出。我原先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是什么道理,索性的,便让毓儿冒充了歹人去书房袭击钟离延。却不想那钟离延镇定十足,仿佛……从毓儿扮演的歹人一进门开始,就十分确定,毓儿绝不是那也掳走他的歹人。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里翀不说话了。

我揭开了谜底,“因为钟离延知道,那夜里的歹人究竟是谁。”顿了顿,才又当着他们母子的面接着说,“起先受钟离大人之托,查探钟离家的怪事。与钟离延自是打过几次交道的,喜时怒时悲时恨时,他的种种反应也都在自己全然无查之时被我看了个清楚,但那晚‘钟离大人’的眼神却令我觉得格外陌生,凶狠、坚定,这是钟离延的性格本身没有的。尽管他贵为钟离大人,但自小受诸多局限,他的性子里有受约束,自暴自弃的一面,软弱、不堪一击、矛盾挣扎……绝不可能是那夜里的人,一个人,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往往是最真实的情绪,我将那夜书房里的人逼到了极限,也是想知道,他到底是谁。那张脸……分明和钟离延一模一样,可是潜意识里的人格却是完全不同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换人了。

歹人挟持钟离延逃走的那天晚上,钟离家的人在城门处接回的,被歹人丢弃的钟离大人,原本就不是真正的钟离延。早在歹人挟持钟离延的半道上,二人就对换了身份。

所以,那夜里真正失踪的,是钟离延。而回到钟离家的,却是那原本袭击了我,有挟持了钟离延的人。

“……里翀,你还要隐瞒下去吗。”我问。

里翀迟疑了一番,看向唱月,自知结果,伸手……揭下了脸上那张假皮。

假皮之下,赫然是一张与钟离延一模一样的脸。

没错。那天晚上我带着毓儿胡闹,闯进了书房见到的人,就是他。

我和钟离延在那之前打过交道,想来他对我既不是喜也不是恶,但那夜里见到的钟离延,却对我是满眼的憎恶。

“就是这张脸,这才是你能够不受约束往来钟离家的那条密道。”

装作钟离延的样子,大大方方的出入,根本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只要他用心一点,避开和钟离延同时出现的机会,没有人可以察觉到他们之间的破绽。“你们,果真是孪生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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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话 草籽的来源

如此,倒也证实了一件事情。

钟离延,亦不是钟离延。

我们已知的钟离大人钟离延,并非是当年韩氏所出的钟离家嫡子钟离延。

现下的钟离大人和里翀是孪生兄弟,所以钟离延也是唱月的儿子。

“……当年,真正的公子延被你们从钟离家掉包带了出来,假借治病的名义,等到所谓治好了病送回家的,却已经是唱月姑姑的另一个儿子,里翀的孪生兄弟了。后来寒玉杀害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曹氏,取而代之回到钟离家,寒玉的儿子钟离瑾被唱月姑姑收留,和里翀一起养在身边,直到韩氏和钟离延以钟离南养子的身份将钟离瑾接回钟离家后,里翀和钟离延有着同一张脸的事情,或许很快就会被发现。从前钟离延确实经常来探望钟离瑾,可是他和里翀应该从未同一时候出现过,加上他们的服饰和装扮大有区别,钟离瑾课本不会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他和里翀太熟了,回到钟离家以后,时常见到钟离延,很难不会去细细比对怀疑…里翀偏就那么巧的,在钟离瑾离开之后因为山火毁了脸。也是为了避免日后被人怀疑,引起麻烦吧。一旦有人查起来,却再也想不到里翀后来长成了什么样子。”

他们的计划很周密,假装被毁了脸的里翀,可以在取下假皮之后堂而皇之的扮成钟离延,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带上那恶心的假皮,他就是里翀……

“难道你想说,韩氏的儿子在我手里,我用自己的儿子换走了她的儿子,所以她受制于我,才不得不听我的吩咐行事吗?”唱月知道我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萧夫人,听你说到现在,也都是你的推测而已,就算里翀和钟离大人相似,也可能只是巧合而已,你有证据吗?还是……你知道韩氏的儿子在哪儿?要不然你在这里搜上一搜?看看能不能找到你说的那个,被藏起来的公子延。”

“你会傻到把那么重要的把柄留在身边吗。”我反问,看到唱月才微微得意就立刻僵持下来的那张脸,心里生出些许的畏惧,这个女人……这么好看的一个女人,心肠竟如此歹毒,连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这般利用,怨念真的是恐怖。“韩氏怎么会是因为孩子而受制于你呢,她只怕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那时候并没有死吧。”

唱月浑身都像是定住了一样。

“韩氏如果知道,她的儿子当时还活着,那个孩子定是她最大的顾虑,她又怎么会答应你,和你一起去报仇,推翻了钟离己,毁了她自己全部的前程呢。”我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女人最绝望的,就是她的儿子死了。你让韩氏以为自己的儿子死了,你给了她绝望和愤怒,是你怂恿了她加入你的复仇大军,帮助你,开始实现你复仇的计划。用你的儿子代替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儿子,带回到钟离家,甚至,继承了钟离家。你又怎么会让韩氏知道,她的儿子在哪儿呢。那个孩子对你来说,其实死了活着都一样,但他不能在这里,否则韩氏便不会配合你了。”

唱月沉默。

取代公子延,是她复仇计划里的第一步。

她利用了韩氏,她让韩氏以为,自己的儿子死了,死于钟离家的诅咒,是因为钟离己惹得天怒人怨,才会让她的儿子遭受报应。她给了韩氏愤怒,和报仇的理由,再加上钟离素母子的惨死……韩氏终于妥协于魔鬼,成了魔鬼的爪牙。

“秋若,也是你杀的。”我说,我无比确定这个答案,在我看清楚眼前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以后,我就知道秋若是死于谁的手。回身,看了眼里翀,“我之前想过,里翀会不会是杀害秋若的凶手。但是这案子一路查下来,越往下查,我越是发现,和钟离家总是莫名牵扯在一起的里翀,反而没有嫌疑了。”

里翀和钟离延是兄弟。

里翀曾经下定决心,背着唱月,想要杀掉钟离延来结束这一场阴谋。

但是,他不会杀秋若。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就是知道里翀可能杀了钟离延,但是绝不会伤害钟离延心仪的秋若。而我相信,钟离延也知道这件事,否则他对秋若的事耿耿于怀,直到多年后才让秋若的尸骨重见天日。“如果杀害秋若的人是里翀,钟离延不可能继续这般信任他。而钟离延也一定知道,杀害秋若的人是谁。”

“萧夫人的意思难道是我一个妇人家,杀了那女子不成?”唱月挑衅地看着我。

“唱月姑姑难道忘了,你可不是一个人啊,除了里翀意外,还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刚刚才自作主张,将钟离素的一些线索透露给我,试图让我的注意转移到可能与钟离素有关的其他人身上,而忽略这村子里看起来最是无辜的所有人啊。”

是合山村长。

说着话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合山村长站在不远处,唱月的身后。

她意识到我神色的变化,慌忙转过身去看,看到合山村长的时候,唱月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煞是惊愕。“你,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们。”合山村长说罢,抬起头,满怀心事地走到我面前,“杀了那姑娘的人,是我,和唱月无关。你不要冤枉她,她根本不知道的。”

“你是如何杀了秋若的?”我问。

“……掐,掐死的。”

“你很恨她?”我问。

“不……唔,我……不恨,不是的……她……”合山村长显然没有准备过。

“秋若的颈骨都折断了,你掐住她脖子的时候,那确实不是一个女人的力气可以做到的。你掐死秋若的时候,也是用足了力气,如果你不恨他,为什么你卯足了力气去掐死那么一个无辜的女孩呢?”我追问道。

“她,秋若……秋若她……”

“因为她和钟离延之间的关系。她是你们整个计划里唯一的疏漏,那个从这村子里选去钟离家的姑娘,竟然和钟离延越走越近,你们担心,钟离延会受到她的影响,打乱你们的计划。”我替他说了答案,他没有否认,我又问道,“你都已经把人掐死了,为什么还要在她的尸体上刺了那么多刀?”

合山村长猛地睁圆了双眼。“不,不是。”

“秋若即使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但是她的骨头上,还留着痕迹。那一刀刀刺入一个已死之人的身体,刺穿她的尸体,甚至刀刃剐过她的骨头泄愤……如果不是特别的恨她,为何要做到这般绝呢?而且她死以后,你们处理过尸体,掩埋她的时候,你们把她的尸体和荆齿草一同掩埋。”我叹了口气,去缓和起伏不定的心率,“荆齿草这东西很奇怪,既是一种毒药,也是一种可医治哮喘的良药,如果和死尸一同掩埋,便可以很快的使尸体加速腐败。这种草在村子里很常见,城里却很难生长,有一点你们没想到的是,在我们发现的那具尸体上,还找到了荆齿草的草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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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话 他们是谁的儿子

合山村长立时看向了里翀。

原来……是这样啊。

我轻笑,“与我推测的差不多。杀害秋若的人,是合山村长,而在秋若死后补刀的,是因秋若险些坏了大计,恨她入骨的唱月姑姑。之后,你们二人将秋若的尸体掩埋,撒上了荆齿草,希望她的尸体更早些腐败烂成白骨。”顿了顿,我看着里翀,“而你,是那个把秋若的尸体挖出来,装在罐子里,送回钟离家的人。”

我原以为,凶手曾经转移尸体,是因为到了夏天,温度升高的时候,会有臭味散出,从而使尸体会被旁人发现,所以才将女尸挖出,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杀人凶手,和移尸的人不是一回事。

合山村长是受到唱月的请求,才会动手杀害了“无辜”的秋若。

在唱月的整个安排之中,同样从这个村子里出去的秋若,确实是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意外。秋若和钟离延相互之间萌生情意,钟离延的性格里有一部分缺陷,来自于他对自己的不肯定,他喜欢秋若,但也不敢去违抗一直以来承受的一切,故而,在取舍之间不断动摇,难以做出抉择。可唱月能够感受到,即使钟离延不敢违抗她和韩氏的意思,却也因为遇到了秋若,动摇了他的心意,让他不再像从前一样那般坚定。

所以……唱月恨透了这个突然出现,改变了钟离延的女人。

可无论是唱月还是韩氏,都在那时候低估了钟离延对于秋若的心意。钟离延知道自己难逃宿命,他并不是真正的钟离延,当秘密揭穿的那一天,他就会一无所有。所以他已经向秋若提出疏远,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保护秋若,不被连累进他们的计划之中。而秋若尽管一无所知,却也接受了这个结果,她和钟离延之间的身份差距让她不敢逾越……可惜,唱月和韩氏并不知道这件事。

在唱月的授意下,韩氏故意安排了秋若在这时候回去乡下村子里替她办事。秋若见到了唱月,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迫近了死亡。合山村长受到唱月的请求,动手杀了秋若,解决掉这个后患,唱月并不解气,所以在尸体上补刀泄愤……之后,他们将秋若的尸体埋下,并在尸体上放了许多的荆齿草,希望秋若的尸体早些腐败,这样便无人能够追查下来。“……可是让唱月姑姑、合山村长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掩埋秋若尸体的事情很快就被里翀发现了。里翀想要阻止这个阴谋,应该不是近来才生出的念头……你把秋若的尸体挖出来,可是受到荆齿草的作用,她的尸体的已经腐败的不成样子,你把她装在罐子里,然后利用你可以伪装成钟离延的样子,带着罐子回到了钟离家,你知道钟离延时常会去探望钟离月,所以,你把罐子留在那里。你希望钟离延发现罐子,发现秋若的尸体,你希望钟离延可以终止这一场阴谋……”

“是你!”唱月怎么都没想到,里翀将秋若的尸体送回钟离家是这样的目的。

不过我看合山村长倒是十分镇定,确定他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唱月悲愤,冲上去捶打里翀。“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坏我的计划!你怎么可以!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我什么要这么做的!你怎么可以,阻止我为你们的父亲报仇!”

“父亲?”我听得唱月那一句,立时呢喃自语。

“够了。”里翀却推开了唱月,他扼住唱月的两个手腕,唱月的身子极力摆动想要挣脱,却还是无能为力。

“父亲……你刚才说,你这些是为了给他们父亲报仇?难道里翀和钟离延的父亲是……”钟离素?!

是钟离素?!

里翀和钟离延,难道是唱月和钟离素的儿子。

“不是的。”里翀却坚决的否认了,他抬眼看了下合山村长。“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吧。虽然韩氏一直相信了母亲的话,以为我们的父亲是公子素,可是……”

为什么要看向合山村长呢?

韩氏相信了唱月的话……这么说来,里翀和钟离延并不是钟离素的孩子了,而唱月一直以来欺骗了韩氏,韩氏以为,里翀和钟离延是钟离素的孩子?!

“那……”我发现,里翀看向合山村长的眼色不似寻常,“难道你们的父亲是……”

合山村长不知何时窜到了我身后,他手握着一块陶器的碎片,便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不要!”里翀大叫。

我则抬手示意他不要惊慌。

“萧夫人,你本不该搅进来的,否则,也不会……”听合山村长的意思,他不是真的想要杀我,只是我知道的太多了,对他们已然构成了威胁。

“你知道,为什么你出现的时候,我并不惊讶吗?”我对身后的合山村长说。

我感觉得到,抵在我脖子上的那块碎片在颤抖,合山村长很紧张。

“不要听她说!”唱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情绪的激动的阻止我说下去,“她在蛊惑你,合山,不要让她说下去!”

“你的女儿……”我抢在合山被唱月说服之前,开口说道。“你不想知道,你的女儿如今在哪儿吗。”

“……”

顿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合山直视里翀,里翀却摇头否认,这个消息是他透漏给我的。

“你不是真的合山老村长,对吗。”我偏过头,余光有在留意那碎片和我喉咙处的距离,那陶器的碎片并不算锋利,但是想要划个口子,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我得想办法避开利害,免得他情绪激动,手底下把握不好分寸,再划我一下子。“……我听说,合山村长早在钟离瑾回去钟离家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推算下来,你如今的年纪应该在七十往上,可我们先前与你接触的时候,我从你的许多不经意的动作里能够察觉,你并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你的举动丝毫不像一个老人那样缓慢,你潜意识里留意周围,十分小心,但凡身后有些许动静,便会下意识回避,你转身的动作太过灵敏,那不是一个老者应该有的矫健。所以当时,我就对你的年纪有了些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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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话 钟离月的身世

合山村长不是合山村长的话,他究竟是谁呢?

每次解开一个问题之后,都会紧跟着无数的问题。

比如合山村长的真正身份。

他和唱月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才可以让唱月轻易要挟他,甚至他可以帮助唱月去杀害秋若。刚刚的接触,我相信合山村长本性不坏,他和唱月还不一样,唱月是偏执,和其他许多犯罪者一样,钻了牛角尖,被仇恨蒙蔽了心。但是合山村长……他的心思其实和里翀一样,他们都是迫不得已被牵扯进唱月的报仇计划里的,甚至,他们都想要结束这一场不幸的阴谋。

难道……钟离延和里翀的生父其实是……

这一点,完全在我的预料之外,确实是我先前所没有想到的。

大脑在急速运转,许多先前无法联系在一起的线索,都快速的联系起来……“我听说,合山老村长的妻子过世的早,他有一个儿子,小的时候生了病,病得厉害,就被老村长送去了妻子娘家照顾。要说一个人能够无缝连接老村长和现在这位假扮老村长的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而你的样貌,衰老的厉害,手部和脖颈上的皮肤也都呈现老年人特有的特征,是很确实的衰老迹象。这就不难让我联想到钟离家另一个,患有同样病症的人……钟离月。”

早衰这样怪异的病症,医学上证实,确有一部分遗传基因的。我对早衰症的了解并不多,不过根据我的推测,这样的病应该是因为基因里,有这样使身体细胞加速运动,却无法正常新陈代谢吧。钟离家即使有所谓的诅咒,每一个生在钟离家的孩子,都会患上各种疾病,钟离月的早衰却并非其他人所患的疾病那样,而眼前又有这么一个同样患有早衰症的人,他和钟离月之间的关系,大胆推测,便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月儿,月儿她在哪儿。”合山村长问。

他惊慌的反应,证实了我先前的种种推测。

钟离月,是曹氏借了他的“种”,才生下的孩子。

曹氏当年,利用钟离己和韩氏心生嫌隙的机会,成为了钟离己身边的女人,破天荒的成了钟离己的妾。可是钟离孚并非是曹氏亲生,她更担心有一天钟离孚的身份曝光,会导致她失去好容易得来的一切,所以急着有个自己的孩子傍身。可是却一直未能如愿,曹氏心急,所以想到了这样的办法。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后来曹氏会一个人出现在乡下,被寒玉杀害后取代了她的身份。曹氏那时并非头次去到乡下,早在那之前,曹氏就已经去过乡下了。“这么说来,曹氏应该知道,你并非是真正的合山村长……所以钟离月是你和她的孩子,钟离己后来算着月份瞧出端倪,所以才会对卫氏说了那样的话。钟离延原就知道,他和钟离月是兄妹,因而与我说起钟离孚抛弃曹氏和钟离月,使钟离月受苦的时候,他会格外心疼隐忍……”

对上了,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

是我疏忽了,之前竟然没有想到钟离延和合山村长之间是这样的关系。

钟离延知道的话,那么里翀也是知道的,唱月也是知道的。

曹氏不可能找一个老头子去借“精子”,所以她定是知道合山村长的秘密,以此要挟他。因为曹氏也需要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利用同样需要保守秘密的人,对她来说,等于是加了一重保险。而后来,寒玉杀了独自一人来到村子里的曹氏……曹氏那时也绝不是来找她的,可能曹氏已经预感到,钟离己开始怀疑钟离月的身份,她是来找合山村长求助的。但是合山村长又被迫搅进了唱月的复仇计划里,他脱不开身……

“寒玉会动手杀了曹氏,莫非也是你们的授意?是你们让寒玉以为,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借着曹氏的身份回到钟离家,和她的长子团聚?!”而实际上,让寒玉杀了曹氏,便是解决了曹氏这个后患……但钟离月始终是合山村长的女儿……

“月儿她究竟在哪儿!”合山村长渐而没了耐心。

“她根本不知道!”唱月则是希望合山村长杀了我,她声嘶力竭的想要控制合山村长,“她是骗你的,合山,她是骗你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钟离月在哪儿!”

“我的确不知道。但是如果你杀了我,你永远都别想知道钟离月在哪儿了。”我大喝一声,试图唤醒合山村长,他对于唱月的请求已经形成一种习惯性的臣服,这样的情况对我来说太不利了,“你想想钟离月,不管曹氏做了什么,钟离月都是无辜的,她是你们这整个计划里,最无辜的人了。她自小患了那样的怪病,又被钟离己囚禁在北院的一间小小屋子里,没有亲人的陪伴和照顾,她已经被活活逼疯了……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追查下去,找到钟离月的。”

“不,合山,杀了她!钟离月已经死了,杀了她!要不然我们都得死!”唱月大叫。

合山村长动摇了,他可怜钟离月的遭遇,想要救回那个无辜的女孩,慢慢的,他放开了我,手里握着的那块碎片沾染了他手心的血,掉落在地上。

“合山,你……”唱月顿时失望极了,她冷笑,似乎早就应该想到,合山村长会背叛她。她眼神阴狠盯着我,“你以为,你还能逃掉吗。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一个人来,难道就没想过走不掉吗!”

“你怎知我是一个人。”我说,然后看向了里翀,里翀稍显犹豫,在我和唱月之间为难。

“不,不会的。里翀,你不能背叛我!”唱月大叫。她看到里翀犹豫不定的样子,盛怒,突然拔下头上的钗子,冲我刺了过来。

“母亲,不要!”里翀大叫一声。

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挡在了我身前,唱月的钗子插进了他的手臂……鲜血一下子殷了出来。唱月也吓傻了,“怎么……怎么会,里翀,里翀!”

“母亲……”里翀脸色苍白,隐忍着剧痛,还在劝说唱月。“母亲,不要错下去了。”

他的伤不致命,唱月本身是冲着我来的,如果不是里翀挡了一下,现在我的脖子上可能会被扎出个洞。里翀的个子高,人又壮,挡在我面前,阻止了唱月对我的袭击,与其说是救了我,不如说是救了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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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话 钟离孚是谁

钟离孚慢慢醒来,沉睡多时,如今方才初醒,身子十分不得劲。

可他警觉房中还有其他人,立时望向一旁,却见我坐在房中,顿时便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钟离孚勉强镇定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昏睡过久的缘故,让他的气色看上去并不好,人也有些呆滞。“萧夫人……”

我侧目瞧了一眼,“我夫君说你这个时候该醒了,倒也与他算的一样。”

“萧夫人怎么会在这里。”钟离孚的语气还是有些紧张,相信他自己也察觉到了。

我听他声音略显干涩,便抬手将一早准备好的汤水推到他面前。“不在这里,我该在哪里呢?”

“萧夫人不是应该……”钟离孚笑着说,脸却慢慢僵住了。他或许不希望我看出来他的异样,想要努力的表现出如往常一般的反应,“萧夫人不是应该在查案吗。”

“是啊,是应该在查案子。钟离家的案子,太复杂了,千头万绪……好不容易屡出些线索,可是查了半天,却发现又是一个死胡同。似乎,永远没有一条线索是可以完整查下去的。”我说。

“原来萧夫人是查不下去了,既是如此,休息一下也是情理当中。”钟离孚坐了下来。“可萧夫人怎么会……”

“公子孚难道不好奇,我究竟查到了哪里,查不下去了吗。”我故意打断了他的话。

眼见钟离孚刚刚端起汤水正要饮下,还在观望我的态度,却闻听此言,当时愣住。片刻之后,他放下了手里的汤水,窘笑一声试图缓解尴尬,“萧夫人,这钟离家的事情,您既是受到兄长的委托,我怎好过问呢。”

“可如果,你非知道不可呢。”我说。“或者也可以这么说,你原本就知道……”

钟离孚面色诡谲,行难断定。

我继续说,“无论是钟离延和钟离南、钟离瑾商量,借我的口,澄清钟离家并没有诅咒之说。还是唱月等人早有密谋,要为钟离素报仇,所有的计划,其实你都知道。”

钟离孚避开了眼神。

“你不是寒玉所生的儿子,素玉离开钟离家的时候,根本没有怀孕。可为何都盛传寒玉当时怀孕了呢,而且连曹氏假怀孕,抢夺了寒玉的孩子都能传得有声有色的,如同真的一般。想那曹氏当年费尽心思,才借着韩氏的手,送走了寒玉,成了钟离老大人的心头宠。她处处小心,唯恐一个不留神儿就跌落云端,以她的身份好容易爬上这个位置,那是什么样难得的机会啊,她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再赶快生个自己的孩子来保住她在钟离大人身边的位置呢?她会让这件事那么轻易就传出去吗?”只要对比过前后,很容易便能察觉出这些不对劲的地方。

“那萧夫人的意思是……”

“根本就没有这个孩子。”我看到钟离孚的指尖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又把这刀子往他心里更深处又戳了戳,“根本就没有寒玉生下来的那第一个孩子。我猜想,这消息也定不是曹氏那里传出来的,能够让这样谨慎的秘密肆无忌惮的声张开来,这偌大的府院之中,除了韩氏没有人做得到。”

钟离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低头一笑,“听萧夫人的意思,孚乃寒玉所生,为曹氏所掳,无非是嫡母散出的谣言而已。”

“可韩氏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韩氏和唱月之间的关系,唱月母子都已经交代了,想来,那韩氏也被唱月所惑,故意散出这样的传言来迷惑府里的人。当然,这目的也并未是为了让钟离老大人误会……而是为了引起曹氏的恐慌。曹氏很清楚这个孩子并非她所生,而传言这个孩子的生母是寒玉,那么钟离老大人一旦追究起来,曹氏很难从整件事情里脱身。所以,她越想越害怕,便急着需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来傍身……”

“萧夫人的话,孚越听越糊涂了。”

“不碍的。”我摆手说道,“其实我说这么多的意思,也只是想告诉你,一开始曹氏假怀孕,抱来的那个孩子并不是寒玉所生,估摸着,是曹氏的生母在村子里难得找来的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钟离孚笑而不语。

“只是后来,这个孩子……”我故意拖长了声音,“便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又被掉包了呢。”

钟离孚的笑容霎时间凝固住了。

“你的病是天生的,不是后天装出来的。那么也就是说,在你和曹氏一开始抱来的那个孩子调换之前,你就患有这样的病症了。而且,因为你的病,你天生瘦弱,看起来比你的实际年纪要小得多……”因为钟离瑾的事情,才给了我灵感,既然钟离瑾可以隐瞒他的年岁,成为钟离南的养子回到钟离家,那钟离孚又为何不能呢。“所以,你到底是谁呢……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回到钟离家,你知道他们所有人的阴谋诡计,加以利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想要在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钟离孚,”我沉默了良久,任由气氛降至冰点。“你是韩氏的亲生儿子,当年合山和唱月设计好了从钟离家抱走的那个嫡子。”

钟离孚,才是真正的钟离延。

他的生母是韩氏,他是韩氏当年生下的嫡子,本就因哮喘的病症“生人勿近”,极容易引起病发。又因幼时生了一场“天花”,让唱月等人寻机将他带走。韩氏以为她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可是辗转,他竟以这样的身份又回到了钟离家。

“我想,应该是在钟离月出生以前吧,曹氏原先抱养的孩子被换成了你,她并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可是没办法找到另一个适合的人选。曹氏后来生下了钟离月,钟离月生有怪病,受到钟离老大人的厌恶,你更因此与曹氏和钟离月撇清干系,只认韩氏这一个嫡母……”所以,钟离延厌恶他,他也根本不在意,绕了一圈,他认回的,实际上是自己的母亲。

“……因为,那个孩子死了。”钟离孚在轻饮了一口汤水以后,抿了抿嘴说道。“正是你所知道的合山村长,暗中将那个孩子毒死了。他们将我掳走之后,唱月的原意是要杀了我,以绝后患。可是合山村长下不了手,合山村长受到我嫡母的多方照顾,念及恩情,不忍对她的骨肉痛下毒手。既没办法将我藏在村子里,那么,他便只能毒死了曹氏抱养的孩子,再借机将我送到曹氏面前。反正曹氏的第一个孩子没人疼宠,更没有多少人留意过他到底长个什么样子。”

“那你,这算是承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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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话 尸体在哪儿

钟离孚的嘴边浮现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他的神态像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一双眼睛却有着让人自心底里发寒的恐惧。

“现在不是很好吗。”他说。

我听得他的笑声,其实笑声也没有很特别,可是当下,我竟生出一种尖锐的指甲去刮那玻璃时的刺耳感受。我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单纯无所欲望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将自己的阴谋掩藏着无数阴谋之下,他可以悄无声息地洞察他人,然后加以利用。仿佛是黑暗之中抽出了冷刀子,无害,然而下手奇狠无比。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问道,“抛开钟离大人不说,这钟离畅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了吧,你却利用他去攻击钟离南。钟离南是这个家里最无欲无求的人,他自己都活得小心翼翼,却还是对你们这些弟妹十分照顾。钟离月……她与你虽无血亲,可是要说下来,你能回到钟离家也是托了钟离月生父的大恩。这偌大的钟离家,如今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很好,是指什么。”

“萧夫人,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就无须装傻多问了,你只是想引我亲口说出罢了,我可不上你的当。你没办法证明,你的猜测是对的,你也没办法证明,这一切都和我有关不是吗。”钟离孚远比我预想的要狡猾的多,他伸出一指摇了摇,又点了点他自己的嘴,告诉我他不可能承认这一切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一个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许多年没遇上这样的对手了,“钟离孚,你很生气吧。其实,你应该很恨他们的,你啊,你原本是钟离家的嫡子,你是韩氏的儿子,你应该继承钟离家才对,却因为那些人,平白吃了这么多的苦,从嫡子变成了曹氏抱回来的儿子,你过得也不是很痛快不是吗?你恨透了他们,你需要小心翼翼,才能留在钟离家……”

他不上当,一句话也不接,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动。

仿佛,胜利在望,他已经成功了。

“……让我来猜猜你的心思吧。”我说,“你恨唱月,要不是她的话,你就不会被带出钟离家,不会有后来这许多变故。你很钟离延,因为他是唱月的儿子,他取代了你,夺走了本应该属于你的一切,甚至,你的嫡母……”

我说到嫡母,故意加重了语气。

我分明能感觉到钟离孚的呼吸略微那一刻,顿了顿。

那个反应很小,如果不是我一直都在盯着他全部的反应,很可能就这样错过了。

但他不是没有反应。

韩氏,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你甚至,恨你的嫡母。你是真的尊敬她,爱戴她吗?那个把你带到这世上来的女人,她是不是在乎你的死活,是不是爱你的父亲……其实你骨子里,很排斥她,很厌恶她。在你的私心里,你早就认定她不忠于你的父亲,她即便嫁与你父亲钟离己,却也依然难忘旧情于你叔父钟离素。是你父亲害得钟离素与桃姑娘惨死,你认为,包括你幼年被掳,都是你母亲为钟离素报仇的一步计划!”

“够了!!”钟离孚终于有了反应,他勃然怒斥,反驳我提出的推测。

前后差别甚大的举动,已然暴露了他心里最不堪一击的弱点。

“哈,哈哈哈……”钟离孚大笑。

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那空虚、无助的笑声。

“你所图的,又是什么呢?”我并不会因为他这般反应而受到任何干扰,他这样的我见得多了,大抵心里都是空虚、悔恨的,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恨什么。但如果有一天,他们实现了所有的报复,也未必会感到解脱……

因为,他们反而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念。

为了仇恨和覆灭而执着生存下来的人,必将猝于黑暗,无法走到黎明之后。满怀仇恨,为了恨而恨,每一天都过得痛苦不堪,而那些痛苦多半是自己强加于自己的,一开始只是为了鼓励自己,让自己活下去,让自己不要放弃。慢慢的,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生存下去的意识已经受到了自己的蛊惑和催眠,他们恨的,往往都是自己内心里被夸大了许多倍的仇恨,而并非引起仇恨这件事的本身。

钟离孚只是恨透了所有人,因为钟离家每个人都在守护的秘密,因为钟离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谋”和“欲望”,所以幼时无能为力的他,就变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你真可怜。”我轻笑出声,看着他难掩失态的样子,摆出嘲笑的姿态,意图激起他心里极力克制的真实感受。“你以为你赢了吗?其实你输得最惨,他们每一个人都尽全力去获得自己想要的。可是你呢,你恨,可你连自己到底在恨什么都不知道,你彷徨无助,不敢大肆张扬,你小心翼翼,唯恐被人发现,即使你面对亲生母亲,却也不敢吐露事情,你怕,你怕她不认你,你怕她是故意抛弃你的,你怕自己所有的怨恨都是真的。你像个卑鄙的老鼠一样,躲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去筹谋你的计划,你才是最可怜的……”

钟离孚愤怒之下,将手中的汤碗狠狠砸在桌子上,那汤水飞溅,碎裂的汤碗摔得到处都是。

“看来我说中了你的心思。”我则继续挑衅。

“你以为你真的能说中所有吗?”钟离孚抽动了下嘴角,他倾身逼了过来,那副样子狰狞极了。“你这样激怒我,不就是想知道,钟离月……到底在哪儿吗?”

……

钟离家的家奴在院中挖掘着,毓儿突然转过身来,满面愁容的看着我。

我想,我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按照钟离孚所说,我们在钟离孚的后院里可以说是挖了个遍,却也没有找到,钟离月的尸体。

莫非,我真的让钟离孚给耍了?

可他那时的反应,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啊。

他明明是说,将钟离月骗到自己的住处以后,将其杀害,埋于后院之中……而我们几乎把他后院翻过来了,也没有找到钟离月的尸体。

没有找到钟离月的尸体,那么钟离孚此前所说的,便不能属实。也许,还有一个极其渺茫的可能,钟离月没有死,钟离孚只是故意那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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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话 始末真相揭秘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不回头,也知道是谁了。

“还没有找到吗。”钟离延问。

“是啊。”我看到毓儿又转过去,继续寻找钟离月的尸体了。轻叹了一声,“虽然没有找到尸体,尚有一分仍然存活的可能,不过也凶多吉少了。”

钟离延默然,一呼一吸之间都令人觉得凄寒。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确有些担心,侧目留意了一下。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因为……父亲,父亲杀了他的手足兄弟,所以钟离家都要替他还债吗。”钟离延如今这一声父亲,难掩生涩,其中滋味复杂想必再不复当时了。他站在我面前,我和他都知道他与钟离己的关系……

想来,他也算是唱月计划里最早加入这一场阴谋的角色了,如今反倒问我,实在令我觉得有些好笑。

钟离家的事情,自然要从钟离己说起了。

钟离己的生母仗着高贵的出身,不把钟离家放在眼里肆意欺凌,换来的,是与丈夫的离心。嫡子钟离己,甚至不如钟离家那位老大人和妾室桃姑娘所生的钟离素得宠。

钟离己自小过得便十分压抑,一边是强势不肯低头的母亲,一边是那宠爱钟离素和桃姑娘的父亲,反观桃姑娘那边,他的父亲与桃姑娘钟离素更像是一家人。不管钟离己怎么做,却都因为他那母亲,而使得老大人退避三舍,不愿对他们母子多有关注。

钟离己的发妻去了以后,迎娶了身为宗室嫡女的韩氏为妻。韩氏原与钟离素有着一段情,却奈何身份相距太大,不得善终。嫁与钟离己以后,便恪守妇道,将前尘往事尽数忘掉,一心一意的打点钟离家的事情,辅助钟离己,生下了儿子“公子延”。

老大人病重临去之前,担心桃姑娘和钟离素以后的生活没有保障,故而才不惜违背妻妾嫡庶纲常的,提出想要将一部分家业分给钟离素。钟离己积怨已深,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尤其是在老大人临去之前竟还想着钟离素,这令他一股怒火滕然而起,这些年所忍受的屈辱也一股脑儿的浮现上来。

钟离己寻着机会发泄多年来的怨气,在这个封建社会里,嫡庶之间的差别并非后世所能想象,庶子本就没有权力去分割家产,钟离素的地位远比钟离己低得多。而作为钟离素的母亲,桃姑娘虽然在钟离家的人眼中是妾室,可是想到她去了多年之后,连原本对钟离素忠心耿耿的唱月也依旧称她为“桃姑娘”,便能知道,桃姑娘直到老大人去了也没能得到应有的名分,只是一个为老大人生下了儿子的“姑娘”,与原先伺候在老大人身边的那些婢人并无区别。

钟离己以桃姑娘蛊惑老大人想要动摇嫡庶地位,瓜分钟离家家产的名义,处置钟离素和桃姑娘,当真是借的一把“好刀”。竟也让他确实因此除掉了钟离素这个心头大患。

惨遭毒打以后,钟离素奄奄一息,烟气之前让唱月拿着血书找到了钟离己的夫人韩氏,韩氏受故人所托不论如何都要保护唱月的,可她应该也想到了,钟离素会把唱月托付给她,是因为已经预感到钟离己会不惜一切除掉那让他觉得耻辱的过去。韩氏只能将唱月藏在乡下,唱月却并不知道钟离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等到天亮,钟离素便咽了气。

老大人昏昏沉沉醒来,听了钟离己安排过去的人将始末说了以后,当场气毙。

钟离己根本没有给桃姑娘等人缓和的机会,便果真顺带着除掉了所有人。借以殉葬的名义,昔日他所厌恶憎恨的一切,都彻底被覆灭了。

唱月在乡下闻听此讯后,悲愤至极,她定要为旧主报仇,只是想到她一个小小婢人,能做什么,深感绝望。韩氏已经生下了自己的儿子,断不可能断送自己儿子的前程,去为钟离素这个故人报仇。

此时,另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就登场了。

他原是合山老村长的儿子,母亲病死以后,自己也因为早衰症而病重,被母亲的娘家人带走照顾。老村长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回来探望,遇见了唱月。纵然只有二十出头,却因为早衰的影响,让他看上去和他病重的父亲一般无二。

于是,唱月有了孩子。

两个月后的一次偶然,韩氏来探望被她藏在乡下的唱月,方知唱月身孕之事,误信唱月,以为唱月所怀是钟离素的骨肉。念及故人惨死,尚存一丝血脉在人间,韩氏辛酸不已,向唱月保证一定会帮助她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

村子里时常会送一些新鲜的蔬菜去城里钟离家。

唱月生下了一对儿子。

老合山村长病故,他的儿子便假扮成他,留在村子里照顾唱月。几次去钟离家后,往来熟络,买通了原本也是从村子里出去做事的家奴,又趁着公子延患上天花,将其从钟离家带了出来。唱月原意是希望除掉公子延,断了韩氏的念想,好劝说韩氏帮助她复仇钟离己。可合山村长不肯,他想到韩氏对于他们父子的照顾,还有对唱月和两个孩子的关心,不忍害韩氏的儿子,又不愿违背早已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唱月,合山便把真正的公子延藏了起来。

此时,钟离家因为钟离己宠爱舞姬寒玉已然掀起一波风浪。韩氏迫不得已接受了唱月的说辞,她相信自己的儿子早已经病死,断不会想到自己儿子出事竟是唱月所为。韩氏把唱月的儿子带回钟离家,装成是公子延,不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丈夫的心意,也是为了……唱月所说,那是钟离素的孩子。

韩氏被曹氏蛊惑,误信寒玉勾引钟离己败坏家风,趁着钟离己不在,她把寒玉送回其老家。中了曹氏的奸计,等到钟离己归来,夫妻因此嫌隙而渐行渐远,钟离己宠爱和寒玉长相相似的曹氏,曹氏推说有了身孕,让钟离己把她立为妾室。数月后,被迫要生产,曹氏的母亲便寻了个刚出世的孩子,借以曹氏之子的身份“托生”。

后来,不知怎么的,满院子都在传,曹氏抢了寒玉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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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话 水落石出

这话自然是在唱月的暗示下,从韩氏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谁又会相信素来和善的韩氏,会散出这样的闲言碎语,可是话在钟离家渐渐传开,并且越演越烈。连钟离己都怀疑,并且向曹氏确认过,而曹氏自然是当着钟离己的面赌咒发誓,否认了这个孩子和寒玉之间的关系。可也愈发的心虚,毕竟,她不是钟离孚的亲生母亲,府里的传言让她坐立不安,开始害怕起来。一旦钟离孚的身世曝光,那么她欺骗钟离己假说怀孕上位的事情,就都瞒不住了……

这件事,应该也在唱月的预料之中。

唱月甚至算准了,曹氏情急之下会急着需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傍身,可究竟,曹氏找上合山,是不是也在唱月的算计之中,我便不是那么确定的了。我不想把她想得太恶,太不择手段,她只是一个因为钟离素而疯狂想要报复钟离己的可怜人而已。

至于曹氏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合山,我想至少是在她找上合山之前,他们就见过了。合山假扮成他父亲合山老村长的样子,时常会带着村子里的人来城里送东西,想要在钟离家和曹氏见过并不难。然后就是钟离孚被掉包,曹氏一开始抱来的孩子,因为种种缘故保不住了,在那个满府院里传言四起的时候,她不敢有丝毫闪失,只要合山这时候给她出主意,在钟离孚出事之前,调换了,原本就没什么人关注的公子孚就能帮助曹氏躲过一劫。

而这样,原本的公子延便又回到了钟离家。

可叹合山的巧妙安排,也是煞费苦心啊。

曹氏怀了女儿后,身体不好,也是韩氏说要将曹氏的母亲接来,帮忙照顾。可当时曹氏的母亲已经过世,并且寒玉是在曹氏母亲过世前,便由曹氏的母亲做主,许给了村子里的屠户,成了婚。自然是寒玉代替曹氏的母亲前来照顾曹氏,之所以寒玉能在曹氏的眼皮子地下与钟离己旧情复燃,想必其中定是少不了韩氏的“功劳”。

等到曹氏把女儿钟离月生下来以后,撞破寒玉和钟离己私会,免不了怒火中烧。再接着,寒玉那屠户丈夫就来了,把寒玉带了回去。

钟离月本是钟离己唯一的女儿,原是疼宠得不得了。可钟离己是个极其自利之人,家人对他远不如他的面子更重要,钟离月出生没多久,竟生有怪病,面容苍老,如同“妖魔”。钟离己更是担心,几个孩子的不幸,是他当年除掉手足的报应,未免其他人闲言碎语动摇钟离家的威望,便让人把曹氏和钟离月关在了北边那小院子里。

钟离孚刚刚懂事,合山也将他的身世告诉了他,并让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免得惹来杀身之祸。钟离孚借口避开曹氏和钟离月,即便在外人看来更像是在讨他父亲钟离己的关心,所以从钟离月和曹氏身边搬了出来,独自一人居于旁院。他自幼患有哮喘,所以住的地方自然是不能种任何植被,光秃秃的一个院子看着煞是可怜。钟离孚奉韩氏为嫡母,在外人看来自是贪图名利,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韩氏才是他的嫡母。

钟离孚一直怨恨着韩氏,他就站在韩氏面前,韩氏却未能认出他来。他更加认定,唱月的计划,韩氏其实一早就知道,要不是韩氏配合着唱月,为了帮助钟离素向钟离己复仇,怎么会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抛弃呢。

话说另一边,寒玉被屠户带回去不久,便有了身孕。

屠户明白寒玉肚子里的孩子非自己所出。便闹着,带寒玉上钟离家讨要说法,钟离己唯恐惹祸上身避了开不肯承认,回去的路上,恨得咬牙切齿的屠户想要把寒玉溺死在水里。寒玉昏了过去,屠户方才醒悟,以为自己杀了人,匆匆逃开,却在半路上不慎跌落悬崖而死。寒玉被人所救,韩氏便将她留在村子里待产。

她们为了方便控制寒玉,就让寒玉住在了唱月旁边。傻乎乎的寒玉和唱月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殊不知她已经被唱月所利用。唱月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寒玉,让她憎恨抛弃了她的钟离己,还有曹氏。导致后来,寒玉也在他们的影响下,杀了曹氏,取而代之。

既然钟离孚并非寒玉所生的儿子,那自然不存在寒玉是为了钟离孚才取代曹氏回去钟离家一说。那么,她便是为了钟离瑾,寒玉不忍心钟离瑾像村子里那些奴人家的孩子一样,平庸的过一辈子,做别人的奴隶。在唱月的怂恿下,她决定去争一把。以为只要她回到钟离己面前,定能让钟离己改变心意。

可是寒玉太天真了。

她根本不知道,唱月之所以怂恿她回到钟离家,一是为了借她的手除掉曹氏,二是为了隔开寒玉和钟离瑾母子。寒玉根本不知道曹氏在钟离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她就算回到钟离家,也改变不了什么。

寒玉被困,钟离瑾按照她们原先的计划,留在了唱月身边。

“……钟离瑾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他的母亲失踪了。他以为你和韩氏去村子里是去探望他的,他还以为你一再询问他是否记得他母亲失踪之前有没有说过做过什么,是你在帮助他想要找到他的母亲。”我长叹了一口气。“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你只是在试探他,到底记得多少,你们害怕露出破绽,所以无所不用其极的去试探他。直到你们确认,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想来也是当年寒玉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为钟离瑾争得一个身份,让钟离己承认,钟离瑾是他的儿子,而不是寒玉生下来的一个‘野种’而已。她生怕失败会连累自己的儿子,所以在寒玉杀了曹氏之后,她没有留下任何话给钟离瑾……等到你们确定了钟离瑾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就放心了。于是,他就成了你们手里的一颗棋子,你们骗他,让他回到钟离家,说是在这里能够查到他母亲失踪的线索。”

钟离延面对这番话,竟是一言不发。

“钟离南也被你们骗了,他相信钟离瑾是你们父亲钟离己的孩子。他这个人虽然严谨,很不好相处,但是对待手足却十分的慈爱宽容,不忍钟离瑾流落在外,所以答应了你们的要求,让钟离瑾成为他的养子,便可以以钟离家子嗣的身份回到这里。”我心中怅然,忽而笑说,“机关算尽啊。你们让钟离瑾回来,原是希望事情结束之后,让钟离瑾背这口黑锅。他回到钟离家的时候,北院的‘曹氏’已经病死下葬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曹氏’居然就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以这样的身份回来,即使他是为了报仇也说得过去……可是被合山送回来的钟离孚,却是这幕后最大的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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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话 尸体不见了

在唱月那个庞大的计划之下,原是无辜的钟离孚却因合山的不忍而意外洞悉了一切。他将所有人的计划加以利用,为了报复自己所受到的不公平。

“你和秋若两情相悦,因此动摇,秋若并不知道你们有一个阴谋,想要毁掉钟离家。可是你的动摇在韩氏和唱月看起来便不可小觑,为了让你可以继续完成你来到钟离家的使命,他们决定除掉阻碍你的秋若。你的母亲……唱月,因为你不能替她报仇,恨透了那个影响你,差点把你带回正路上的秋若,他们不知道,你很孝顺,你为了帮助唱月完成她的心愿,你已经决定和秋若分开。你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秋若。可是韩氏将秋若骗到乡下,唱月联手合山将其杀害,扼断了喉咙,还要在尸体上补了上百刀……”我看到钟离延惨白的脸色,接着说,“最开始检查出那具白骨上有百十利器所伤的印子时,我怎么都想不通,得是多大的仇恨啊。人都死了,还要补上那么多刀……直到解开谜团,印证凶手以后,我就明白了。”

“唱月合山将秋若的尸体掩埋,为了加速腐败,还撒了荆齿草。后来你的兄长……里翀发现了秋若的尸体。应该是那个时候吧,他开始怀疑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从为了帮助你们母亲给她的旧主钟离素报仇开始,多少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来。半年后,他把尸体挖了出来,那时候秋若的尸体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他只能用个罐子把秋若的尸体零零散散的装进去。所以荆齿草的草籽便留在了那副尸体上,里翀借着与你一模一样的相貌,装成你的样子把装有秋若尸体的罐子带回到钟离家,放在你常去探望的钟离月的院子里。他希望你发现秋若已经被杀了,改变你的想法,让你和他一起来阻止你们母亲的复仇。可你没有……你很害怕,你害怕你和秋若的事情被发现,你匆匆掩埋了秋若的尸体。所以后来,里翀想杀了你,来阻止这一切。”

“因为你永远不可能像他一样那么果决的认识到,你们现在在做的事情是错的。如果有你在,那么唱月想要复仇的心思就不可能打消。”

“后来……先是你怀疑晋氏和钟离南有染,却又因为你的自负不敢去确认。导致你和晋氏之间的误会越来越大,她想要做好你的妻子,她想要做好这个家的主母。但是…却被你的自负害死了。看到你误杀晋氏的钟离畅,原本就智力有障碍,更是因此受到惊吓,但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保护你。帮助你隐瞒了晋氏死亡的真相,但也是因为你隐瞒的真相,使钟离畅的身心在不知不觉中扭曲而不自知,他对于你身边的女人有敌意,害怕晋氏的死再发生一遍,他不忍你受到伤害,所以他替你解决掉所有的障碍。”

唱月一边散布着钟离家诅咒的事情,扩散影响,想要以此让人重提当年钟离己杀害钟离素母子的事情。唱月希望,人们会因为钟离家的子嗣受到诅咒,而去判定当年钟离己的罪。

“直到姜氏的死……我想你其实已经知道,姜氏的死和钟离畅有关了。你从一开始就不希望我们追查太多,所以借着钟离瑾提出请我们过来,你和钟离南商量要借着我的嘴帮你们澄清钟离家诅咒一说。而钟离瑾的目的是,想要我帮忙找出他母亲,你也知道。但你之所以接受让我过来调查,想来,并不只是如此,你希望我把当年的旧事挖出来,让唱月了了心愿。但又在一些线索上动了手脚,不希望我牵涉太多,你越是打压,越是不让我查,那么明显任谁都会追查下去。而你真正不希望我查的,其实反而是你一开始放任了态度的姜氏之死。但你却没想过,钟离畅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是孚第。”此时,钟离延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错过了什么。

“不错,就是钟离孚。你是钟离畅的哥哥,但你也是钟离孚真正的替身,钟离孚和钟离畅之间,因为血缘更容易亲近些。可是钟离孚并不会当着任何人的面表现出来,也是钟离孚先从诺儿那里发现了姜氏患有哮喘的秘密,再利用钟离畅,刺激了姜氏病发。你前后三位夫人接连在过门后短时间猝死,很容易引人怀疑啊。”

“是啊,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已经立刻派人把守住,严禁走漏任何风声了。可是没想到……她却说是好事,事情传得特别快,不过半晌的功夫便已经控制不住了。”钟离延难得卸下了他那副不可一世的伪装。

我头次见他敞开胸怀的,把那些不如意之事说出来,深感难得。

“你母亲巴不得钟离家的事情越闹越大,这件事对她来说,当然是好事了。而且当时你不在府中,自然脱了嫌疑,如此一个可以借机宣传钟离家遭受报应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你应该明白,她为什么希望这城里所有人都知晓,钟离己的子嗣为什么遭受报应。”我很感慨,其实钟离延这个人是不错的,可惜软弱了一些,背负的太多,反而让他的性格受到局限。

“娘。”毓儿擦了把头上的汗,走了过来。“这院子里都翻遍了,每一处有动过土的地方,我都让他们仔细检查过,可是根本没有找到……钟离月。”

毓儿说到钟离月,还抬起头看了看钟离延。

我顺着毓儿的目光转过头去,只见钟离延很绝望地站在那儿。

“一定会找到的。”我对钟离延说。

可是自己心里又不是那么确定的,钟离孚骗了我这个想法在我心里越来越浓重,我都不禁怀疑我是不是真的上当了,中了钟离孚的计。也许钟离月根本就不在这儿……

一个大活人,到底被藏在哪儿了。

钟离孚利用唱月的计划,想要将他们一并毁了,他不可能放过唱月的。

比起唱月的偏执,钟离孚连自己都能伤都能狠得下手,他更加丧心病狂。

但是毁灭尸体远比杀一个人要难的多,更何况这中间,钟离孚身边一直有人盯着,他昏迷着不可能有机会再起来处理尸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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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话 秘密在井里

“……母亲弥留之际,却与我提过,让我不要怨怪孚弟。如今想来,母亲其实早就知道,孚弟才是她的亲生儿子。”钟离延突然说道。

我乍一回神,脑子里的思路似有些打乱了。

韩氏知道的吗……瞬时间后脊梁发寒,有一种恰好错算的惊慌……

“没错啊,母亲与子女子女之间总有一种莫名的联系。韩氏误信唱月所言,曾经以为自己的儿子死了,可当钟离孚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怎会毫无察觉呢……”我黯然道。

韩氏,应该早就察觉钟离孚就是她那个被换出去的儿子了。

可惜当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亲生儿子站在面前,她也只能当做没有认出来,否则日后的事情定将连累自己的亲生骨肉。可韩氏却怎么都没有想到……钟离孚却因此恨透了她……可怜她一番苦心,同为人母,韩氏和唱月不同,同为人子,钟离孚和钟离延、里翀也不同。

毓儿为难,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查下去了。

到处都没有钟离月的影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钟离月到底在哪儿呢。

萧珏从外面进来,走到我面前,将一卷起来的锦帛递到我手上。随后,他向院中众人处走去,俯身蹲下,似是在检查那挖出来的泥土。

“什么呀。”毓儿更是关心方才萧珏递给我的锦帛。

依稀能看得到锦帛上有字,我将其展开,粗略看了一眼……竟是此前陈国那位大司乐写予我的。

“没什么,一位故人的来信罢了。”我将锦帛收好,放回到袖子里。催促道,“你还不跟去看看,你爹像是发现了什么。”

“哦。”毓儿立刻折身跑回到萧珏身边。

“希望萧大人能够有所发现。”钟离延说道。

“……嗯。”我有些迟疑,方才心思还在那锦帛上,回神方才应了一句。瞧见萧珏在几处挖开的土里附身寻找着线索,忽而,他直起身来,手上捏着什么,抬头,映着阳光仔细辨认了一番。我说,“看来他已经找到了。”

说话间,萧珏与凑上去询问的毓儿交代了一句,便回到我们身边。将他手心里一物摊开来,乍看之下,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可仔细一看,却看到一根丝线状的东西,若不是他眼尖,想必常人是很难从一堆泥土中发现的。

“这是……”钟离延率先问说。

“质地柔软,非同一般丝质,上面除了沾染泥土污渍,还能嗅出有隐隐血腥味。”萧珏说着,由钟离延将那段丝线拿去。

钟离延一脸呆滞,对于萧珏的话不是特别明白的,不过应该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萧大人此言,难道这是……月儿的?”

萧珏瞧了瞧我,与他说道。“应是如此。”

“那……”钟离延突然就傻了。

“难道是钟离月被杀的时候,所穿衣物上的丝线?凶手曾经将她埋尸于此……可是我们在这儿都挖遍了也没有找到,难道和秋若一样,钟离月的尸体也被转移了……”我喃喃自语道。

萧珏比我更加细心,面对突发状况的时候,也更加沉得住气。所以他总能在我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从诸多痕迹之中发现蛛丝马迹,给我新的方向。

钟离月的尸体,曾经被埋在这里,如果钟离孚没有骗我,那么对于钟离月尸体被人转移的事情他是不知情的。而且当时,钟离孚确实中毒昏迷,连他醒来都是在萧珏的预期之内,知道钟离月遇害的人,除了钟离孚以外……

我忽然想到,立刻转身离开。

“毓儿,跟着你娘亲。”萧珏急忙吩咐。

我大步向前,倒也听得见毓儿急匆匆跟上来的脚步声,他一个大男人跟在我身后,还不时加快脚步,方才勉强跟上。可想而知,我早已健步如飞赶着去确认……

“砰”的一声。

红玉立刻站起身来,“夫人。”

我大剌剌走进去,诺儿被关在更里面,除了红玉之外,还有钟离家两个嬷嬷盯着。红玉是我派来的,我担心钟离家派去看着的嬷嬷会有不慎,让狡猾的诺儿钻了空子。

诺儿看到我来势汹汹,站在她面前,原本泄了气畏缩在角落里,更是紧张了。

“钟离月在哪儿。”

……

“找到了。”井下去打捞的人,发出回应。

一颗悬着的心方才落定,却也是一片凄凉。

他们从井下将钟离月的尸体打捞上来,钟离延快步冲了上去,拨开众人。

“娘,你说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毓儿问。

此时钟离延留给我们的,只是一个背影,一个孤零零立在那儿的背影,面对钟离月的尸体,他却什么动作都没有。

我转过头看了看他,却什么都没说。

还能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这一场局没有赢家,全都输得很惨。

眼下最后的谜底也已经揭晓了,我们找到了钟离月的尸体。

“你留下,看着善后吧。我先回去了。”我最是看不了这样凄凄惨惨的场面,在钟离延大哭之前,先行留下了话给萧珏,便折身走了出去。

从姜氏的死开始,钟离孚要报复。人说,久病成良医,钟离孚患有哮喘多年,所以当诺儿为姜氏煎药的时候,钟离孚便察觉姜氏患有和他一样的病症,再骗取了诺儿的信任以后,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利用钟离畅对他的亲近,使钟离畅出现在姜氏面前,吓得姜氏病发……

姜氏死后没多久,我们便收到钟离瑾的委托,前来此处追查。诺儿原是指着巴上了钟离孚过上好日子,可是姜氏突然间暴毙,她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在钟离家知道姜氏患病的,只有她和钟离孚,姜氏的死一定和钟离孚脱不开干系。而钟离孚知道姜氏的病,也是诺儿说走了嘴,所以诺儿急着要给自己寻找靠山,脱离钟离家,她知道谁有嫌疑,但是她不能说。

钟离孚设计让自己病发倒在我们面前,诺儿其实早就知道他在祠堂里藏了什么。可是钟离孚手中握着她的把柄,即使钟离孚病倒之后,诺儿眼见脱身不成,只能继续为虎作伥,帮助钟离孚完成他的计划。也就是接下来,“放走”钟离月的事情。

钟离孚,钟离月……一直被关在北院的钟离月并不知道,钟离孚究竟是什么人,她还以为钟离孚真的是和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钟离孚病发以前,就给钟离月留下了暗示,会让人来配合她,帮助她离开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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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话 结束

当诺儿来“帮助”钟离月的时候,钟离月自然无条件相信了。钟离月跟随诺儿躲到了钟离孚的院子后面,诺儿按照钟离孚的交代,杀了钟离月,埋在院子里。然后才回去吩咐了家奴送柴到炊房,家奴目睹的坠井的人,确实是诺儿,在那之后,诺儿一直装昏迷欺瞒大家。

诺儿虽然受制于钟离孚,不得不按照他之前留下的嘱咐行事,但她并不是完全相信钟离孚的,也担心钟离孚在事情结束以后不能兑现承诺,而让她落入危险。坠井之时,她手中紧紧握着从伺候后面挖出来的荆齿草的草灰,意在留下提示,若日后钟离孚对她见死不救,她便用此事威胁。

诺儿暗中将钟离月的梳篦送去给钟离南,让钟离南误会是钟离月邀约,遣散了院子里的人。接着,诺儿只要将钟离孚之前交给他的东西,趁着莲生出去端菜的功夫,拿给钟离畅,便可以将钟离畅引出来,钟离畅当时吃的好好的,不愿意放手,诺儿没办法,生怕耽误时间会错失机会,于是她让钟离畅拿着路上吃,这便有了后来莲生发现,一路寻着钟离畅抛下的骨头找到钟离南的院子。

钟离延发现钟离畅所为以后,让里翀去将莲生灭口,意外的,我和毓儿将里翀捉拿。钟离延拒绝我们审问,让人从乡下找来一具刚下葬的尸体冒充,把里翀换了出来。我们和钟离延僵持不下,怒而离开,撤出钟离家以后,反倒方便了诺儿行事。诺儿在钟离家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钟离延派人照顾着钟离孚那边,却对诺儿甚少关注。

就是在这个时候,诺儿又疑生变,毕竟此前钟离孚交代,醒来之后便与她会合。钟离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因那药丸中毒,昏厥多日,诺儿悄声探望,却因为钟离孚房中始终有人看守,不能见到。她害怕遭到背叛,钟离孚醒来后会将杀害钟离月的事情推到她一人身上,故而,转移了钟离月的尸体。先前那口井被人翻了几遍,事后自然不会有人怀疑,诺儿便将钟离月的尸体沉入那井下……

直到,我发现她是装作昏迷。

钟离家的案子,总算是告破了。

钟离孚虽是韩氏的亲生儿子,但是害了这么多人,罪责难免。

钟离延并非钟离家的人,根本不像唱月骗韩氏那样,说什么他是钟离素的遗腹子。他虽是无心,但晋氏的死与他脱不了关系。

钟离月无辜被害死。

钟离畅幼年留下的阴影,使他害死了妫氏和姜氏,还袭击了钟离南。

唱月原是钟离素的婢人,在钟离素的保护下,她原本可以远离是非,平淡生活,偏偏耗费一生要去复仇,害了自己,害了自己的儿子,连累了合山,还有寒玉、钟离瑾、韩氏……当然还有钟离孚。

合山本性不坏,可是性格软弱,容易被人利用,现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他可怜的女儿也被害死。即使钟离家放过他,可是他的病也保不齐还能活多久了……

至于诺儿,一己私心,害了姜氏,又被钟离孚利用杀了钟离月,只怕她的下场定不会好到哪儿去……

这真是一场满盘皆输的赌局啊。

我走到院子里,便看到了里翀。顿了顿,我走了过去,站在里翀面前,“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里翀点头,他今日是来回复我的。

不过,已经不需要说明了,看到他的神态,我就知道他的答案了。

“先去收拾一下吧,钟离家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明日启程。”我说。

“这么快?”里翀没有准备,丝毫没有预料到我们这么快就要离开了。“萧夫人为何不等定夺出来,虽然案子结了,可是他们……”

我想,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的事情做完了,至于牵扯到案子里的每一个人,该如何判,怎么定这个罪,那便不是我说了算的。钟离延是钟离家的大人,这件事自然要他自己定夺,究竟怎么定,我说了不算。”我摇头,既然已经真相大白,怎么个结果也不重要了。

唱月的计划,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

而钟离孚的身世公之于众,将会和他的罪行一样,受到质疑,那便是他最害怕的。

至于钟离延,他会怎么处置自己,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

“娘,这世上真有诅咒吗?”收拾东西的时候,毓儿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兴许是受到这些人的启发,让他有些特别的感慨。

“诅咒……不好说,这世上也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够用理性去解释的。我只相信,冥冥间自有天道轮回。但是这是非善恶,也不是说好人就一定会有好报,恶人就一定会有恶报……”我也不知该如何解答他这个疑问了。

“可是钟离家,钟离家的子女个个都患有怪病,这不就是上天对于钟离家作恶不断的诅咒吗?”毓儿反倒来了兴致,也不动了,由着红玉在一旁忙活着打点。

“我并不认为钟离家的子女是诅咒。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之前便在想,现在这时候的人,比以后……很多很多年后的人,更容易患得一些遗传性的疾病,这些也多发于所为的贵族世家门第之间,是因为……近亲通婚的缘故吧。”我说着,萧珏便接过了我手底下忙活的事情继续做,我与毓儿站在一旁继续说,“他们越是看重门第观念,越是对另一半的出身格外在乎,像姑舅之后的小辈多有通婚,而上一代人本就是近亲通婚,到了下一代,又变成了这样,慢慢的,在遗传基因里,那些潜藏的病患便被激化,所以他们的子嗣之间患上遗传疾病的几率就更高一些。”

“这样啊……”毓儿在消化着我的话,一时之间也不能完全理解。

“把这个搬到车上去。”萧珏把包袱交给毓儿。

我们提着东西往外走。

到了门口,毓儿看到车边站着的人,顿时一愣,“里翀?!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里翀跟我们走。”我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里翀,里翀则负责搬到车上去放好。我回过头对毓儿说,“怎么,你有意见吗?”

“没有,只是……他和钟离大人不是……”毓儿耿耿于怀。

“都过去了。”萧珏说着,也走了过来,“里翀,你来赶车吧。”

“是。”里翀应了一声。

我们坐上了车,一路向城外去,出了城门,里翀摘下了脸上的假皮,顺手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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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话 诡异的古城

“娘,我们不回家吗?”毓儿发现,我们去的方向并不是要返回家中,迷迷糊糊的从牛车后面醒来,左右张望半晌,问了这么一声。

我们闻声回过头来,红玉看到毓儿一脸懵的样子扑哧就笑了出来。

“我们先不回家。”我说,“我们先绕路去趟曹地。”

“曹地?”毓儿一听,似乎恢复了精神,手忙脚乱的爬了出来,“去曹地做什么?又有案子发生了吗?”

“……还没。”我轻叹,我这儿子如我一般,都会为案子魔怔了。随后解释说,“你还记得,我们在陈国见过的那位大司乐吗?”

毓儿回忆了一番,茫然问道,“难道是那个死者云婉的母亲?”

“不错。”我说。

毓儿的记忆力有超乎常人的优势。

他问,“大司乐怎么了?”

“陈国的案子结束以后,那位大司乐就离开了陈地,云游四方。好像也是偶然路过曹国,遇着故人便停留了几日。却不想发生了一些古怪之事,她担心那位故人会不会是被连累进了案子里,所以邀我们前去一聚。”这就是那方锦帛上所请之事,时隔数月突然在宋地钟离家收到了大司乐的消息,我也是十分惊讶的。

陈国一别之后,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她的消息,念及她的性子,如果事情不是真的那么严重的话,她是断不会来麻烦我的。所以我一直放心不下,草草结束了钟离家的事情以后,顾不上等判处的结果,便起身赶往曹地。

要说是私心也好,要说是愧疚也好,云婉出事……毕竟是我的疏忽所致,大司乐痛失爱女,心如死灰,我实在担心她。

“那可有说,是什么样的案子?”毓儿起身把红玉换到了后面,自己迈过了行李坐了过来,兴致勃勃的追问着案子的事情。

萧珏在一旁笑,说,“你们还真是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母子啊。”

“这是什么意思?”毓儿不懂,这孩子在我和萧珏面前倒是不掩饰,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也都是听着,甚少会过脑子。

也许是因为亲近、信任,他不会在他认为对的事情上,耗费心思去做猜想。

我暗戳戳的给毓儿使了个眼色,以为这个问题我刚刚才研究过。

驾车的里翀却始终没有说一个字,可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留心我们说的话。

“现在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司乐的信上并没有提及任何有关于案子的事情,所以暂时……”毫无头绪。

“没有说啊……”毓儿显得有些失望。

似乎在我说出这个答案之前,他已经在脑子里试想过许多种可能发生的案子了,可现在突然之间一头雾水,我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比起失落,更多的应该是不安了吧。没有答案,那么面临的便可能是所有的可能。

“反正已经到了这里,再等等不就知道了吗。”萧珏看我们有些扫兴,士气低落,才出声安慰。“不管是什么样的案子,总归是人为的,那便都是解的开的。”

“没错!”毓儿这个单细胞的生物,立刻就受用了,精神振奋,重新鼓足了信心。

我不由得摇头叹气,我这个儿子那么好骗,这一点也不知是随谁的。

反正不像我。

……

赶路至此,天色已晚,我们距离大司乐邀约的目的地起码还有将近大半天的路程,不得已只能暂且停下来寻个客舍歇息。

可是进了城后,一路走下来,却发现这城里莫名诡异。毓儿先行去查看情况,我瞧向萧珏,“怎么这城里跟荒废了似的,虽说天色晚了,可路过这么多人家,却也不见有一个人的样子。”

“像是空了有些日子。”萧珏自然也是发现了的。

里翀让牛车放慢了速度,我们一边向前推进,一边留意着周围。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

反倒是里翀,似乎发现了什么,从牛车上跳下去到一旁的房屋附近看了看。“萧夫人,这里可能是殷商旧时的一个古镇,镇子并不大,可留有洗劫的痕迹,或许……”

里翀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殷商旧时的一个古镇,那就是前朝留下来的了,镇子不大却留有洗劫的痕迹,没有太明显的破坏痕迹,而且在洗劫之后,整个小城镇里都没有人了……应该是在那一次“洗劫”之后,整体迁居或是……那么曾在这里进行洗劫的,应该是有一定规模的队伍。很有可能是大周的军队,要不然,就是随着大周军队讨伐殷商的那些诸侯部族了。

只是不知道,这里的人在经历那一场战争洗劫之后,究竟是整体迁居了,还是都被掳去做了奴隶,更甚者……

就在这时,毓儿已经回来了。

“爹,娘!”毓儿向他身后指着,“前面有人。”

跟着毓儿,走到他所说有人的那一处,抬头看了看,确实是一客舍。

“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我对萧珏说,“这里看起来荒废了那么久,整个城镇都无一人,为什么还有个客舍?难道是这里的老板不舍得放弃?可这实在不像是常有人会来的地方。”

萧珏也显得少有的那般小心,“是啊,这里到处都透着诡异,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我们还是多加留意,莫要中了陷阱才好。”

“可是我们今日路过这里纯属巧合,谁会在此设下陷阱等我们呢。”我不禁好奇,我们会来到这里,全是大司乐的一方锦帛,而且就连大司乐都未必知道,我们会在这个时候恰好到这个地方来投宿吧。

若要仔细追究下来,这个位置似乎偏离了从宋地到曹地的直线路程。

我们也是因为天色晚了,沿途没有停靠的地方,才临时决定往这边来看看的。

踏进了这客舍的大堂,就见一小厮打扮的年轻人站在柜台的后面打着瞌睡,客舍各处都显得陈旧破败,也是脏乎乎的,好像因为没什么要紧客人,所以这小厮也便没精神打理才如此的。

毓儿要上前去叫醒那小厮,却被里翀拦下。

里翀很警惕,回身以眼色示意,又独自一人走到那小厮面前,抬手瞧了瞧台面。

“谁呀。”睡得正香的小厮,很不耐烦的说道。

“小哥,路过住店的,敢问还有房间吗?”里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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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话 可疑的小厮

“住店?”那小厮听了里翀的话,显得也很荒唐,打着哈欠抬起头来看向我们这些人。不屑道,“这地方这么偏僻,你们跑这儿来住店?”

我们都听得出来,这小厮语气不善,好像有些故意。

毓儿对此不满,正要上前理论,萧珏拉住了他。

“小哥,这不是赶路路过,前也没人后也没人的,方才见此处有座城,走进了才知道这城里如此古怪嘛。”里翀憨笑着,对于那小厮的不善并未在意似的。“我家大人和夫人也累了,我瞧着你这客舍不小,不知还有没有房间了,先让我家大人和夫人休息一下。”

小厮听他这么说,看了看我们,又不好再说什么,脸色微恙只得作罢。“房间,有是有,只是这地方怕你们住不惯啊。”

“不碍的,住一晚上就走,哪里还能挑什么。”萧珏也十分好说话。

小厮似乎是叹了口气,动作很轻,好像不希望我们察觉似的。他将一旁的灯火挑得更亮了些,“跟着我来吧。”

萧珏向里翀点点头,里翀走在最先,然后是萧珏,红玉提着东西往里面挪。我正要跟上,毓儿却偷偷拉住了我。

“怎么。”我说。

“娘,这小厮怎么那么奇怪啊。”毓儿说。

“连你都觉得奇怪了,那就小心一些。”我嘱咐说,单凭现在这些根本不能知道这客舍里是怎么个情况,“你还不把车牵到后面去。”

“哦。”毓儿应说,出去牵车。

我是跟在最后面的人,听着他们的动静追上去的,看那小厮已经将他们领到了后院较偏僻处的一个独院里,觉得很奇怪。我这一路过来,似乎发觉前面的挨着那大堂的地方,有几间客房也都是空着的。虽然院中好像还住着其他人,可为何小厮却独独将我们领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就是这几间了,你们便在这儿住着吧。”小厮推开了门。

黑灯瞎火的,单凭小厮手中一点光亮,看得并不是很仔细,可我瞧见里翀在开门的时候立刻退了一步,伸手捂住口鼻,另一手不断挥舞。转身,接着示意我们不要靠近。

“怎么了……”红玉担心地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边久些没人住,也就没怎么打扫过,你们反正是将就住一晚上,凑合凑合吧。”小厮说。

红玉立刻上前,确认了一下房间的状况,有些生气了。

“这怎么住啊,满是灰尘!人都进不去!”

“小哥,能不能给我们换两间干净点的房间?我过来的时候,瞧着前面好像有空房。”我站了出来,向这小厮提出了疑惑。

“前面?”小厮的眼睛一转,映着火光瞧得分明。他说,“哦,前面啊。那边院子都被人包下来了。”

他在说谎。

这点自然是瞒不了我的,我只是不明白,这么一点点的小事为什么要说谎呢?

“那便住在这里吧。”萧珏应了,“里翀、红玉,麻烦你们先把里面打扫一下,我们也就凑合一晚上,过得去就好。”

“是。”里翀没有再质疑,可看得出来他心里也存着疑惑。

红玉接过小厮手里的火后,在房里点了亮,将灯火又还给了小厮,小厮什么都没问,就转身走了。

“夫人,您先在院子里休息一下,”红玉搬了垫子出来放在院中,她脸上已然看得出那灰尘留下的痕迹,“里面太脏了,红玉先打扫一下,您再进去。”

“弄些水来,用帕子沾湿虚掩口鼻,免得吸入灰尘。”我说完,又给她示意了一下里翀,“给他也弄上。”

“嗯。”红玉应了,便按着我说的去准备。

“怎么样?”萧珏站在一旁,侧目过来,话中有话。

“很有意思。”我说。“或许是机缘,今夜的路过竟让我们再次成了戏中人,那便耐心等着瞧瞧,看这是要上演什么好戏吧。”

那小厮绝对有鬼。

我们一行人全都看得出来,从踏进这客舍的第一步开始,就已经有诸多破绽了。

只是不知道,这荒废已久的城镇里,究竟是要上演怎么一出好戏,便只得耐着性子先住下来再说。小厮故意引我们到这最偏颇的一间院子里来,好像原就是不希望我们和其他住在这客舍里的人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么一处荒废之地,如他一开始所说确实应该鲜少有人路过才是。我从大堂走过来,却能发现那边院子里似乎有四五间都住着人,小厮又是如何知道,我们这一行“偶然”路过此地的人,当真与其他投宿的客人是不相关的呢?

毓儿牵车停好才过来,他一看到这院子里的情况,便抱怨道,“这什么地方啊,脏成这样,这让人怎么住啊。”

“出来做事,有的住就不错了。”我说着,示意他往房上看。

“那是……”毓儿经过特别的指示,也看出来房上的特别之处,“不对啊,爹,娘……”

“知道不对,就别说话了。”萧珏说。

“可这里……”毓儿还要说。

“这里,才是一个荒废多时,应有的样子不是吗。”我笑说。

和前面客房不同,这院子里的房间似乎并没有经过特别修缮,这里的建筑风格是典型殷商时期的特色,房顶较高。在这漆黑的深夜里要不仔细去看,也很难发现这边院子房顶并没有修缮过,只是草草铺了一层,乍看之下与前面是一样的。

而我刚才路过那个院子,却看到那边与此处不同,那边修缮的很好,并不像这个院子一样,破绽百出。

似乎,那边院子里住的人……原就是预定要来住的。

而那边院子的房间,也是一早就准备好,要给他们预留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今夜会闯来我们几个不速之客。

里翀刻意忽略了小厮的不善,说得也是坦然,小厮像是害怕多生波澜,才不得不让我们住下。然而之后,又将我们领到这里来……还暗示我们“凑合一晚上”,看来是急着想把我们赶走,怕生事端啊。

“要出事?”毓儿感觉到了,“那现在怎么办?这么说来,果然是那小二有问题……要不然我们先把他绑了……”

“豚个脑子。”我骂道。

萧珏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你冒然把人家小厮绑了,若是报了官,你怎么说。”我呵斥道。

“可这里,没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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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话 不可逆转的时间进程

是啊,这座城镇荒废了这么多年,除了这客店,或许整个城里都找不出其他人了。

“毓儿这么说,也对。此处已过宋地,未至曹地,究竟属于谁的分封治下尚不明确,何来的官呢。”萧珏分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倒乐得和毓儿统一战线了。

“平日无事,放这儿又不碍眼。可但凡出了事,一准儿就有人跑出来主张主权了。”我说,“正是因为主权不明确,这要是闹出事情才麻烦,可历来政治都是如此,谁也不愿先挑事,但谁都想拿一把。不信你就去惹事瞧瞧,真捅了篓子,我可不救你。”

毓儿可怜巴巴向萧珏投去求助的目光。

“你娘说得在理。”萧珏说。

毓儿撇撇嘴,我知道他断不会做出这般莽撞的举动,方才那话也只是说说罢了。眼看萧珏也倒戈,他自己是撑不下去了,便折回来又“谄媚”。“娘,你看你知道那么多的事情,比那巫祝都厉害,如果你……”

“打住。”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这世上虽然并非每件事都可以用逻辑解释清楚的,但仍要遵守一定的秩序。整个历史的发展中,是几千年文化的一种酝酿,也是多少代人不惜一切推动的变革所致,不能因为某个人的出现,就去打乱这一切的延续和存在。这对历史,对人,对那些为了改变这一切付出的努力,都是极其不尊重的。”

所以我不可能仗着我知道的那些事情,去改变这历史的进展,而且以我个人的能力,非要去做那些与世俗相悖的事情,俨然如同螳臂当车,会被历史和封建统治下的这巨大车轮碾压得尸骨无存。

“那你知道的,这所谓的历史,就真的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吗?”毓儿自是还不能感受我这种心态,他真的还年轻,对于世间的一切充满了一种年轻人的悸动和热血,他年轻,从身体血液的流淌到一呼一吸之间洋溢着一种鲜活肆意,便少一些历经世事变故的老练束缚。

纵然如我,从不觉得我老了或者,我变了。可是岁月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太多的故事,可能潜移默化的都在影响我,我身边有了萧珏、毓儿,便多了些牵挂。命运总是这样,让你经历很多艰难险阻,去磨平你性格的棱角,然后再根据你的表现给予适当的奖励,最后当我们死去那一刻,大概每个人都是相似的了。

“在后世里,北美洲的古印度安有一种玛雅文明,是美洲古代文明的杰出代表,他们在天文学等领域都有极高的成就。玛雅人的预言,给后世带来了很大的影响。”我说,玛雅文明确有太多奥秘尚且无法确认,就像是浩瀚的时间旅程留下的一点点曙光。“要说特别的话,后世有一个地方叫西班牙,西班牙一座距离当时相隔上千年的教堂里曾经发现了一个太空人石雕,在当时社会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因为人们一直第一个进入太空的人,是在1961年,而那石雕上的太空人却似乎证明了早在那之前更早的时候,就曾经有过太空人……直到后来,那太空人石雕被证明是在1992年的时候,修复古建筑活动期间的一个‘恶作剧’。”

我们都无法想象,自己的一个“恶作剧”会给后来的世界带来怎样的影响。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茫茫自然中,坚持自我,不去违逆时空的进展。

“这么说的话,那这是假的了?”毓儿听得并不是特别明白,但意思他是理解的。“太可惜了。”

“也不尽然都是假的。但是有些东西,也是无法解释的,就像在1990年,我们国家就曾经在一个战国墓葬中出土了一个杯子。这个杯子的形状和工艺,与后世才有的工艺如出一辙,到了后世,人们喝水多用的是一种玻璃材质的杯子,那个出土的文物就和那玻璃杯子是一样的,不过材质并不相同,而是上等的水晶石。这个发现在当时的考古界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因为战国,只是距离我们现在稍微晚个三四百年,但是距离后世,却提前了两千多年。两千多年前的人便有了那样精湛的技术,甚至引人怀疑,做那个杯子的工匠会不会是穿越过去的后世人。”

毓儿闷声不语,他的世界观应该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想必也是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的。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去论证这世上每一个不可思议。

“夫人,收拾好了。”红玉从房里探出头来,她的样子有些狼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屋子收拾好,倒是想得见那屋子里一开始得脏成什么样子。

这个距离前面大堂绕过了两个长廊的院子,倒是不小,总着有着个四间屋子。红玉和里翀忙活了半天,将其中两间好容易收拾出来。

“红玉,你照顾夫人吧。”萧珏说完,便径自拿起东西向毓儿和里翀走了过去。

“可是大人……”红玉愣住了。

“走吧,男人们住一间,我们住一间。”我起身,也不知这两日是不是当真乏了,还是先前的案子刚一破了,一松懈下来,便浑身都不舒服。

如若像从前一般,我和萧珏住,那毓儿自然是和里翀一起,红玉难免要再收拾个地方,这还是小事。只是她一人落单,在这个本就鬼祟的地方,确实让人担心。

今晚总觉得要出事一样,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我们还是不要分开的好。

进了屋子,红玉便张罗着打了水来,让我稍作整理。

“这院子虽荒废了些日子,但是院子里的井里却还淌着水,清澈着呢。”红玉洋洋得意的说。

“想必是连着地下河了吧。”我接过她递来的巾帕擦拭了一下,看红玉又要出去忙什么似的。“你做什么去?”

“红玉再打些水,给大人公子送过去。”红玉说。

“不必了,那边的事情,萧珏自然会吩咐毓儿去做的。”我说。

“可是公子……”

我摆手示意她把门关上,“没事,毓儿本就也不是那挑剔的人,别把他惯坏了,这些小事他是做得的。”

我素来不主张惯着那些男人,毓儿自小在我的“教养”下长大,也没那作威作福的习惯,如今我们的生活里多了红玉这么个贴心的人儿,更不能事事都依赖红玉去做。她加入到我们家里来,是以家人的身份,而不是一个奴隶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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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话 夜晚的尖叫声

“夫人……”

红玉把一切都打点妥当,自己也都洗干净了,收拾好了才终于算是安心的能坐下来了。可是坐下来没一会儿,她就显得很不安似的,犹豫着开了口。

而我正在将上一件案子进行记录,留作日后参考。“怎么了。”

“夫人,您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红玉说着,便好像毛骨悚然一般,搓着手臂看向周围,好像暗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的向她靠近。“红玉实在放下不下,总是有一种,特别担心,特别……”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今夜既然机缘巧合路过这里,即使这里一定要发生什么,那也是天意安排我们来到此处的。不必担心,无法改变的事情,就顺着它发生吧。”我说,其实现在我也不能解释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我和红玉的感受相似,黑暗之中潜藏的怪异气氛,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被忽略的。

那种诡异到底是什么呢。

多年来的一种习性,仿佛能让我在人群之中感觉到一丝丝阴谋的气息,从见到那小厮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他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厮。

眼神不对。

我见过不少小厮,迎来送往,态度和善,再怎样都不会有如此分明的反应,从我们突如其来造访的那一刻开始,对于我们的出现,小厮显得很排斥。

可是在这样一个地方,整个城镇都荒废了那么久……又不是武侠小说中才存在的“龙门客栈”。偏偏他守着这一间客舍,除了我们,竟还有几个人投宿的。

种种迹象,都显得不正常。只是他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存了什么心,在等什么人,甚至可能要加害什么人,现在不好说。

“今晚别睡得太沉,留点神儿。”我只能这样提醒红玉。

但愿别出事才好。

否则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到了后半夜,还是出事了。

一声惨叫凄厉无比,划破了沉寂的夜色。

睡在一旁的红玉打了个激灵,立刻翻身就坐了起来,紧握着她放在一旁的一根棍子。

我听到隔壁房间的门立刻打开,迟了一下下,才是毓儿的脚步声赶去,接着,萧珏披着外衣过来敲门。我推开红玉去开了门,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可想而知,方才那边在听到开门声的同一时间,里翀是第一个冲出去的,他的脚步声一向难以察觉,所以在里翀之后迟了那么一下下,才是毓儿赶过去的动静。

“还不知道。”萧珏说,他显然担心我们这边的情况,就和毓儿里翀分开了。

可毓儿很快就折了回来,“爹,娘!快去看看吧,真的出事了。”

这大概是每个深夜里我最不想听到的话了。

出事了……

那一声惨叫之后,前面院子里的人也都惊醒了,里翀守在院子通往大堂的门口,把所有人都拦下了。

“里面?”我看到里翀守着大堂的时候,其实心里有那么一点诧异,但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我顿了顿脚步,让萧珏先进了大堂,随后吩咐里翀,“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们。”

完事,我才走进了大堂。

萧珏自大堂中央蹲着,隔着些障碍,隐约能看到他旁边倒着一个人。

“是那个小厮。”红玉哑然失色。

的确,是那个小厮……地上那人穿着的衣裳,不难辨认身份。我们刚刚才见过那小厮的,自然认得出来。

走到萧珏身边,只见那小厮是趴在地上的,睁着眼睛,却已经断气了。背上插着一把短刃……

萧珏向我摇了摇头。

意思是肯定没救了。

“这一刀从身后直接插进了心脏。”他说。

难怪……刀没有拔出来,地上的血并不多。

“怎么死的会是他呢。”我十分想不明白。

看向周围,依旧是我们进来客舍时一般,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从身后一刀毙命,这杀人的凶手,手法够老练的呀。难道是一个类似于职业杀手的人?

可一个职业杀手,杀个小厮做什么?

“检查他的身上,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东西。”我怀疑这小厮也是伪装的身份,该不会今夜是碰上了黑吃黑吧。

大堂里没留下什么线索,我转了一圈之后就出来了。

那院子里的人对于大堂里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他们只是在闹腾,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解里翀为什么让他们都留在这里。

见我出来,便有一妇人上前,“这位夫人,里面发生了什么,适才听到一人尖叫,可你这家奴竟是把我们都拦了下来……”

“你们,今夜在这客舍里投宿的人,现在都在这儿了吗?”我问。

那妇人一愣,“这位夫人说的是什么话……”

我扫了一眼,一共九个人,包括这妇人在内,六个男人,三个女人。其中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和一个老妇人。“我问,你们这些人都是和谁一起来的,相互之间认识吗?现在所有人立刻去找到和你一起来的人,大堂里发生了命案,那个小厮被人杀了,我想知道,刚刚惨叫发出的时候,有谁不在房里吗?”

“你这是在怀疑我们了!?”一个衣着稍显贵气的男人顿时不服,刚才里翀将他拦下,就已经让他很生气了,现在被我这么一个女人指使着,肯定是耐不住性子要发脾气。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谁也脱不了干系。”我说。“现在是死了人,想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只有我能帮你们。”

说完,我趁他们都发呆的时候,回过头与里翀低声问道,“尖叫声发出的时候,你就已经赶到了?可有发现什么人踪迹可疑吗?”

里翀很镇定,“没有。我已经尽快赶到了,当时院子里的人方才听到动静,但并没有哪扇门打开了,院子里各处也绝不可能有人,而大堂里那个小厮已经被杀了。我回到这里来的时候,他们才逐一反应过来,先后从房里出来,我确认我看到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从房间里走出来的。”

院子里没有人,当时人都在房里。

里翀的速度很快了,而且他的脚步声当时连我都难以察觉,更别提今夜留在这里的人了,他确认了大堂里小厮的死亡后才守在这里,亲眼看到每一个人从房里出来。

所有的行动,意外的标准。

可却给我留下了一个根本解不开的谜题。

总不可能小厮是自杀的吧,尖叫一声,自杀?

虽然后世的一些文学作品里确实见过这样的死亡方式,人也是可以站在一个高度对等的物品旁边,后背顶着刀,重心向后用力,自己把刀插进自己后背里的。

可是萧珏确认了,一刀毙命,那把刀是直接刺进心脏的。

而且小厮处的位置是大堂正中……他的周围没有高度对等的物品可以让他自己把刀插进自己的后背。

那一声尖叫,是在刀插进去的同一时间发出,里翀就已经赶来了,凶手总不可能提前预知到里翀会来,所以躲了起来?而里翀又亲眼确认了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从房间里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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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话 锈迹斑斑的凶器

里翀除此之外再无多言。

院子里的五个房间,住着四拨客人。粗略概括,第一间和第二间紧挨着,住着是一家四口人,我方才瞧见的那老妇人和小孩子,还有与我说过话的那年轻妇人,以及开始心生不快上前质问的那男人,这四人是一家子。

男子自称仲简,是蔡地一个特别小的官吏。和年轻妇人是夫妻,小孩是他们的孩子,叫仲平,老妇人是男子的母亲。

仲简他们夫妻住在第一间,老妇人带着仲平住在第二间。

第三间住的是两个从卫国来的男人,虎背熊腰一身蛮力,可是人看上去还是憨厚而简单。一个叫叔尧,一个叫灵淮,据他们自己所说,他们原是杂役,这是要去往曹地找活做的。

独第四间住的是一个人,一个文弱无力的“读书人”。自称须子卓,曹地人。

我觉得他奇怪,是因为他并不是我们以为中的那种读书人,这个须子卓对于学识纵横之术都毫无兴趣,竟口口声声说要寻访名师,以求修仙之术。

“……我娘亲说,她怀着身孕的时候便做过一个梦。梦中一位仙者带着一个不大的仙童对她说,这是他的徒儿,可惜命中尚有一劫,需借她的肚子转世,在这人世经历历练,功德圆满方可归位。我娘亲醒来,便将这梦说给了我爹,再后来,我便出生了,我娘亲惦记着那仙者所说,对我亦是百般的照拂,她说我长到幼时便与她梦中所见那仙童一般无二,这才令她深信不疑。我本就不是一般的人,如今从家中出来,四处寻访仙山名师,渴望早日了结凡尘夙愿,回归我的仙位……”

须子卓滔滔不绝的和红玉说起他的“传奇经历”,我是越听越听不下去,便转身留意到了第五间房间住着的两个人。

他们自称是兄妹,哥哥邑阊,妹妹涂殊。

我是觉得,他们俩怎么看都不像是亲兄妹,邑阊面上有酒窝,但是妹妹涂殊脸上却没有。涂殊的额头有俗称“美人尖”的痕迹,可是邑阊也没有。这些显要的遗传特征,兄妹之间并不相同,他们是亲兄妹的可能也太低了。

但是在我问话的时候,涂殊却很害怕似的,往邑阊身后躲,她的手不自觉的便抓住了邑阊的手臂,邑阊也是本能的挡在涂殊前面。种种细节便又证实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我没有追问下去,其实心里也已经猜到了,涂殊虽然穿着简单的衣裳,但衣裳却很新,连一点磨损都没有,而且她脚上的鞋履,已经暴露了。鞋履穿着的时间可能比较长,稍显磨损痕迹,但是那材质却非一般的庶民可以穿的,涂殊的手腕上有近日造成的新伤,像是匆忙之间要把什么东西从手腕上取下造成的……

邑阊似乎发现我在打量涂殊,他把涂殊往身后拉了下,想要藏起来。

这个举动,充分表现了他对涂殊的保护欲。

邑阊的身上,却有着分明……奴人的特征。他的衣衫破烂,赤着足,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脖颈上,还留有被抽打的痕迹。

不是亲哥哥,年纪相仿,一个是奴人,一个是曾经生活条件还不错的女子。

莫非……又是一出家奴携带小姐私奔的戏码?

我对和案情无关紧要的,那些旁人的爱情并没有什么兴趣,涂殊看起来身体不太好,她紧张的时候,便咳了几次。邑阊很担心她的样子……他们,似乎和我所侧写的凶手的样子差别很大。

这两个人,都不是能够利落做到杀人,然后不留痕迹的逃脱那种。

所以住在第五间的邑阊和涂殊“兄妹”便暂且可以不用着重调查。

须子卓还在和红玉讲述他那些“传奇身世”,他仿佛深信自己就是天上的仙童,来人世历劫来了。而他母亲当年做的那个梦,就是最好的“证据”……

可能,让须子卓误会了,红玉和我原是想要弄清楚他的来历,却被他认为是相信他的话,感兴趣,因而没完没了的一直在说。说到后来口沫横飞,兴致盎然,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夸张,一个身形消瘦,个头也就是一米七二左右少年,面颊微凹,显得两个眼睛异常的炽烈。他说到村子里的人嘲笑他,然后一场暴雨,吞了堤坝,淹了村子,死了好多人……并将这当成是他们不尊重他,而被上天惩罚的报应时,红玉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你说你自己是神仙转世,可说起大水淹了村子,你却全然没有为他们而难过的样子,反而还一副悻悻,如此毒恶的心肠。上天怎么可能让你做神仙?!”毓儿从大堂里出来,正好听到须子卓的那些话。

“这自是他们的报应,我乃转世仙童,来凡世历经磨难,他们却伺机为难,故而被上天惩罚!”

须子卓的样子,让我想到一个词,“大言不惭”。

他年纪不大,却把神啊仙啊的挂在嘴边,幸灾乐祸的将那些不幸的事情讲出来,当成是他自己的“功绩”一般。

“你怎么出来了。”我说。

“爹让你进去一下。”毓儿说。

看来是萧珏已经有了答案。

“里翀、红玉,你们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准离开,不准进到大堂里去。”我留下话,跟随毓儿一起折返回大堂。

萧珏已经将那把原本插在小厮背上的凶器拔了出来。

“这刀……”我看着有些问题,可那凶器上已经没有好下手抓的地方,稍作迟疑,我便抓着萧珏的手腕,顺势把那刀凑近了些来看。“这刀也能杀死人?”

并不是我问得奇怪。

而是那刀古怪。

“这短刃,有些年头了。”萧珏被我抓着手腕,也没有反抗,只是由着我仔细的将那自死者身上拔出的凶器检查了个遍。他一边说道,“短刃上的锈迹明显,就像这座被遗忘的古城镇一样……”

“他真是被这把刀杀死的?”我确认过刀刃,短刃上的锈迹斑驳,好像被遗忘了许多年,刀刃尚且算是还能说得过去。而且这些短刃,本身就曾经经历过精细打磨,它的形状和锋利程度,要是杀死一个人,我不好说它是不是真的做得到。

“你看这刀柄上镶嵌的珠子。”萧珏让我看他的发现。“这不是一般的珠子……这玉通体透明,中而无暇,隐隐寒意,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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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话 玄鸟图腾

竟是玉珠。

不仅镶嵌的玉珠本身材质了得,就连玉珠的打磨工艺都是极其精细的。

一把青铜短刃,居然做得如此精致,为何在这数年间又绣成这个样子,最后只是用来杀一小厮呢。

“这是什么。”我借着萧珏的手翻转了那短刃,短刃的背面似乎能够更清楚的辨认出花纹来,图案很怪,但是让人心生不安。

“玄鸟。”萧珏倒是认出了那短刃上刻着的花纹。

“玄鸟?”

《史记殷本记》载:“有娀氏之女名简狄,吞玄鸟之卵而生契”。相传契是简狄吞玄鸟蛋而生,所以,商人便以玄鸟为图腾。

这出现在遗落古城镇的短刃上,竟然刻着玄鸟。

即使这里原本就是殷商遗留,但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该不会,和殷商有关?”我浑身上下打了个冷颤,顿时睡意全无,整个人愈发的精神了。在这被遗忘的荒废古城镇里,我们恰好投宿的一家客舍发生了命案,竟然牵扯到前朝是非?

这小厮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为何要用这样一把凶器杀了他,要是单纯为杀人报复而来,凶手不可能没有准备,偏偏要用这么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刃,莫非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我是知道你们二位的感情很好,可不知旁人看了,会不会觉得……”毓儿站在一旁久了,实在忍不住说道。

“我抓我自己夫君的手,还得请示谁吗?”话虽是这样说,但我还是放开了。保不齐红玉或者里翀进来,看了着实尴尬,这里的人什么都好,就是太保守了。想到后世,我在大学的校园里便经常会看到手拉着手一起走的情侣,如今想堂而皇之的去实现我那时小小的“心愿”,竟也变得奢侈了。

总是要顾及一些礼仪的。

萧珏倒是没什么反应,并不觉得如何,他还在细细打量着那把短刃,然后稍微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又蹲下身去,伸手翻开尸体后背的伤口检查。

我凑上去,等着他把结论告诉我。

“是这把短刃。”萧珏确认了尸体伤口里残留着的痕迹后,说,“没有发现同一个伤口处有被覆盖的伤痕,而且他的伤口里也殷着锈迹的残留,想来这就是杀死他的凶器了。”

还真的是这把短刃啊。

萧珏抬头看我,他的眼神里有着暗示,说明他也已经开始怀疑了。“霍汐,你在想什么。”

“我们应该想到一块去了。”我说,“凶手用的这把短刃,恐怕真的有某种用意。”

萧珏不语,却暗自轻点了头。

莫非,真是什么殷商遗留?

“毓儿……”我叫来毓儿,“你立刻动身,前往周围城里,找到管辖的官吏,将这里的事情告知。然后请他们派人过来。”

这样的状况,如果恶化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所为殷商遗民要受到影响,更不是我们可以轻易控制住的。所以必须由“官方”出面控制大局了。

“真要这么做吗?”毓儿说,“万一……”

“也许是,也许不是。若是殷商遗民的携怨报复,我们不能确定这个被杀的小厮是不是就是最后一起,以后会不会还有其他人遇害。若不是,便是有人在利用这个名义挑起大周和殷商遗民的矛盾,到时候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虽然这么做,会让我们的行踪暴露,让我们的存在被更多人知晓,但总好过牵连更多无辜的人搅进来吧。

“去吧。”萧珏说。

毓儿见我们的态度一致,也只好动身前去请求救兵。

“他不可能是刚刚被杀的。”

在毓儿离开之后,萧珏又说出了一句足够令我意外的话来。

他说,“你看他的伤口周围,里翀听到尖叫声便立刻赶来,如果发出尖叫声的是死者,那么他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害的。可是他的伤口处,这已经凝着一些血液,稍显得有些干了……”

“你的意思是,他其实早在尖叫声发出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当然是明白萧珏在说什么的了。

霎时间,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的反应,让我知道我的猜测是对的。

“能看出,是什么时候吗?”我说。

“应该是在,差不多和我们分开以后,他回到这里就立刻遇害了。”萧珏仔细确认了尸体的种种痕迹后,说。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这个答案真是出乎意料了。

原来那个时候,小厮把我们留在后面的院子,他回到这里,就出事了……可是当时,红玉和里翀在收拾屋子,我和萧珏毓儿在讨论这里的怪异,谁也不曾听到前面传来的任何动静。

我轻叹,“尖叫声发出,里翀就已经赶来了。刚才我问过他,他到这里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人,小厮已经死了,然后他才从大堂出去,这时院子里住的那九个人才因为好奇,从房里出来查看究竟。”

“他不可能看到留在现场的凶手的。”萧珏说。“小厮并非是那个时候遇害的,我们听到尖叫声的时候,这小厮已经死了好一会儿了,最少也有两个时辰了。”

“那声尖叫,不是小厮发出的。”至少这一点现在明确了。

“是凶手。”萧珏揭开了谜底,“凶手在小厮接待完我们回到大堂里之后,就尾随他,将他杀了,然后等到刚才,凶手发出尖叫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接着,他只要跟其他人一起,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被看到,那么就没有人会怀疑他了。”

“可是除了那须子卓以外,今夜留宿在这客舍的,几乎都是两人一间。”这个条件的限制,将我困住了。“难道凶手……还有其他帮手?”

萧珏低头沉思,良久,只听他开口说道。“未必,在漆黑的夜里,同住的人发出尖叫声,另一人也未必能够分得清楚。”

没错……我差点忽略了这个关键。“本来就睡得迷迷糊糊,乍听尖叫声醒来,然后发出尖叫声的人告诉他,他也听到了,是从外面发出来的。等到所有人都从房间里出来,熙熙攘攘的,想弄清楚外面发出的尖叫声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当然不会怀疑,那尖叫声其实是从自己身边发出来的。”

这样一来,即使有两人同住,也就不能成为另一个人的不在场证明了。

凶手故意在大家入睡之后发出尖叫,其实就是想要掩盖小厮真正的死亡时间,为他自己做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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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话 有嫌疑的七个人

院子里一时间跟闹翻了天似的。

我们听到这些人的动静,便只得先出来看看,免得再起冲突。

“怎么回事。”

我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看到那位叫仲简的大人趾高气昂的拉扯着里翀。

看到我和萧珏走出来,仲简才放了手,一把推开里翀。里翀的定力其实不错,即使被抓着衣襟,又狠狠推开,身形依旧没有大幅度的晃动,很简单就稳住了身体的平衡。

仲简走到我们面前,他尤其不屑的打量了我一番,便径自越过我,同萧珏质问。“你是什么人,竟敢阻拦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萧珏被这仲简无礼的态度弄得有些好笑,他侧身看向我。

对了,我们刚才向这院子里的人询问的时候,萧珏是在大堂里检查小厮的尸体。他也当然不知道,这个没头没脑的人姓甚名谁,有什么身份在这里胡闹。

“你不必担心,这里发生了命案,我们已经派人去最近的城里请官吏过来了。”我说,“很快,这里便会由管辖的人接手调查,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都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不要生出事端。如果你们非要离开,那么我就会我已经知道的情况,告诉之后接手的那位大人。相信这样会对你们很不利。”

“你!”仲简勃然,“一个妇人,有什么脸面在男人面前说话。”

当时,我便能立刻感觉到气氛中的诡秘变化。

出乎意料的是,里翀竟然偷偷看了眼萧珏的反应。

所有人在这一时间的动作,一个不落的全都落在我眼里。

“那你呢?出了命案,有人被杀了,你一个男人能做什么?站在这里,对一个妇人指指点点,出了发脾气,你能做得了什么?”

着实是刚才他的那句话激怒了我。

虽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无礼的人,也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但还真的是第一次有人站在我面前指着我鼻子说,你一个女人,有什么脸在男人面前说话?!

男权社会,纵容的就是这样一帮,没本事,只会瞎嚷嚷叫喊着要压迫女性的废物?

我曾经怀疑过,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究竟是他们真的瞧不起女人,还是畏惧女人呢。毕竟在男权的社会以前,女性也是以母系社会传承了很多年。

上来便叫嚣的男人,通常脑子里都是没什么东西的。

眼见仲简被我一句话就怼得哑口无言,他的妻子倒是很快就凑到他身边安抚,将他劝到了一旁。不过看仲简对他妻子那样粗鲁的态度,倒是加深了我对这个人的印象。

当然不是什么好印象了。

“死人了……无端端怎么会死人呢。”说话的是灵淮,那个年轻人看起来胆子很小,遇见事很快就沉不住气了,慌慌张张的。

“死人有什么好奇怪的,人生一世,自有定数,有人生,便有人死……”须子卓总是时不时伺机去发表他那些高谈阔论,总有一种特别想要表现自己与众不同的欲望。

而他的话,也没有几个人会仔细去听。

死人了,而且就是在大家刚才休息的时候,小厮被杀死在了大堂里。不久之前,他们应该都跟那小厮打过照面,这么一想,应该就更紧张了。乱成了一团,各有各的想法。

“各位……”我叫了几声,但是我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他们的声音里,毫不起作用。

“这姑娘……”却是那仲简的娘亲,那位老妇人不知何时凑到了我身边来,她拉了拉我的衣袖,又去打量了萧珏,像是在琢磨我们之间的关系。“这姑娘怎么称呼啊。”

“这是我夫君,萧珏萧大人。”我说。

“哦,那你就是萧夫人了。”老妇人道。

她看上去也有六十多岁了,身子骨并不是多健壮的,但是一双眼睛特别的明亮。

“仲婆婆,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我看她在犹豫,好像不知道是该和我说,还是该和萧珏说,而院中一群人纷纷攘攘,十分的乱。我便将她领到一旁,细心询问。

萧珏也不管那些人的争执,让里翀和红玉盯着,只要不出大乱子就好,随后也走到我们身边来。

“萧夫人啊,这里面……真死人了么。”她原就是担心这件事。

我向大堂的方向看了看,有几分尴尬,“仲婆婆,这事还能有假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仲婆婆又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呀,这……这下午那会儿,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死的呀。”

我不好回答,毕竟这院子里有一个人是凶手,仲婆婆……是不太可能,她随身带着的小孙子仲平,也没有杀人的可能。可她的儿子儿媳,仍然不能摆脱嫌疑。

“怎么,他……”仲婆婆指了指大堂的方向,又似乎十分忌惮,不好明说。“那个人,他真的是被人杀死的?”

我和萧珏交换了眼色,对于她的问题,我们没有直接给予明确的答案。

“被杀死的……被人杀死了……”

老太太就像是魔怔了一样,反反复复的叨念着这一句话,看得出来。她很惊慌。

“仲婆婆,怎么了吗?”我问。

虽然一般人知道身边发生命案,都会有受惊的反应,可这仲婆婆的反应却未免太大了些,仿佛……

“是什么人杀了他?!”仲婆婆突然一把握住我,她很用力,我能清楚感觉到她手上龟裂的皮肤,粗糙的划在我的手背上,很不舒服。仲婆婆拉着我不放,“萧夫人,你不让大家走,难道是因为,你怀疑杀了他的人,在这些人里不成?!”

这老太太的话一出口,顿时大家都听到了,一下子安静下来,心有余悸的望向这边。

“什么?你怀疑我们是凶手?”叔尧很是不服气,立刻一副想要与我理论的架势,可他刚走了两步,就被里翀挡住了,他可能是觉得里翀不好惹,才悻悻退回一旁。

本就在角落里的邑阊和涂殊“兄妹”俩,闻声更是紧张了,涂殊紧紧抓着邑阊,邑阊回过头去,那个眼神仿佛是在安抚涂殊。

不简单……邑阊和涂殊,他们一定有什么害怕我们发现的秘密。

那一瞬间,就好像人真的是他们杀的,然后……

会是这样吗?

可如果那小厮不是他们杀的,还能是谁呢?这里的每一个人,除了仲婆婆和仲平以外,其他的七个人谁都可能是杀死小厮的凶手。

最让我怀疑的是,小厮身上的那把短刃,仿佛是凶手的一种预告,小厮和凶手之间……到底是有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他们是认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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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话 祖孙俩

仲简是蔡地的一个小官吏,为人傲慢,颐指气使,脾气很差。

他的妻子看上去更倾向于一个传统女子……受气包那种形象,任由仲简怒斥,也只是一味的受着,不敢多言,不敢有丝毫反抗,一直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跟在仲简身边,处处安抚那个只会到处发脾气的家伙。

叔尧这个人,只能算强壮,但是毫无优势。

至于与叔尧同住的灵淮,就更不用说了,灵淮的年纪不大,胆子奇小,他的恐惧不是装出来的,这样一个人,我实在无法倾向于相信他杀了人。

而须子卓,可以说他恰到好处的利用了每一个机会去向身边的人证实,他生而不凡,是个“仙”。这种奇葩的故事,我是不信的,可是想想我自己的情况,似乎我也没资格去质疑他的故事。

最让我心里记挂的,反倒是邑阊和涂殊兄妹俩了,众人议论纷纷,争执不休的时候,他们只是躲在一旁,与众人显得格格不入。在知道大堂里发生命案之后,显得最紧张的,也是他们兄妹俩。邑阊很强壮,不亚于里翀,但是他总有事情隐瞒着的样子,引得我对他们从不想要过度关注到不得不关注。

邑阊和涂殊,肯定是藏了秘密的。

而且是从我和他们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开始,他们对我就有些忌惮、隐瞒。

邑阊和涂殊的关系,绝不像他们所说的兄妹那样,可无论是怎样的关系,应该都是难容于世的那种。因我与这个世间大多持不同态度,原本不想要关注,也是私心想放他们一马,他们的秘密一旦公开,恐怕就没有回头路了。但是现在,我心里却徘徊不散那种疑虑,他们在听到小厮被杀的事情时那个反应,让我……

从这里到最近的城中去找官吏来接手,往返最少也要一天,加上毓儿还要和人解释发生在这里的事情……眼看着太阳升起,我愈发担心,不知道明天这个时候,他能不能赶回来。毓儿不在,盯着院子里这些人的事情就落在了里翀身上,一个人一双眼睛要盯着九个人,着实不好做,不能有片刻分神。昨天晚上他就没有休息好,再不眠不休的盯上一整天,只怕,即使如里翀一样也难以吃得消。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出凶手。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可是找出凶手,谈何容易。目前所能做的,也就是从那几个人身上找破绽。

萧珏守着尸体,里翀看着人,红玉负责逐一把他们带过来,我再询问他们昨夜所记得的事情……

“……姑娘,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我到这儿来啊,我都跟你说了好多次了……我不是凶手,我一个老婆子,怎么杀的了人啊,你这一定是冤枉了我了……”

第一个过来的,还是仲婆婆,她一直和她的小孙子在一起,所以这一次也不例外,她死死护着仲平,唯恐有丝毫闪失。

“夫人。”红玉把人带来。

“怎么……”我原是让她看着来,可也没想到,她第一个就把这老太太领过来了。

“萧夫人!”仲婆婆一看到我,便急着又和我解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老婆子可没有杀人啊,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呢?萧夫人啊,您可不能冤枉人啊……”

“仲婆婆,您先坐一下。”

红玉一直跟在身边,有话想说,但是让仲婆婆弄得张不开口。我看到她的样子后,便让仲婆婆先坐,再和红玉到一旁……

“原是想让她那儿媳先过来的,可红玉去找人的时候,那仲简大人正在房里他夫人呢,骂得那叫一个凶。仲婆婆就揽着仲平守在外面,生怕仲简把人打死似的,又不敢上前劝阻。红玉这才……”她说。

“我知道了。”我明白红玉为什么先把这祖孙俩弄过来了,只是一转身又觉得不对劲。“仲简在打他夫人?”

红玉寻过来,“也不是在打,只是听着骂得很凶,这屋子关着门,里面有摔东西的动静就是了。”

“他骂了什么?”我问。

红玉这才想了想,“左不过就是那些话,说是晦气什么的,怪他的夫人,自从这成了婚以后,就没给他带来什么好运气的。反倒是麻烦一大堆,现在还害得他被牵连到命案里……依着红玉看,他呀,就是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他夫人头上,只怕担心影响到他的前途而已。”

也不过是些人无能为力的时候发泄脾气罢了。

我说,“罢了,人家夫妻间的事,我们外人也不好插手。你去盯着吧,提醒一下里翀,如果真打起来,还是要阻止一下的,免得又出了别的事。”

我没有经历过劝阻别人夫妻间的事情,但曾经住校,倒也听得过她们……她们在熄灯之后的闲聊,有过类似的事情。似乎是好心劝阻一对闹别扭的情侣,因为是自己的朋友,就劝那个女孩分开,可没想到几天以后女孩和她男朋友和好了,弄得这劝的人反倒难做人了。

无论是情侣还是夫妻,人家自然都是比朋友更亲近的人。即使再抱怨,外人不能劝什么,否则便会像那人一样,失了朋友,还生一肚子闷气。有时候最亲近的朋友,也应该有些距离的,那些抱怨听听就好,切莫当真。朋友尚且如此,我们这些外人就更无法介入到人家的夫妻间了,那位仲夫人未曾求助,冒然相助也只会惹得一身骚而已。

只要让他们盯着,别真的让仲简恼羞成怒把他夫人打死,一旦他夫人求助,出手护一下还是可以的。

“夫人。”红玉拦住我,还有话要和我说。她很是小心向那祖孙看了眼,说道,“夫人可是觉得,这里的事情……”

要说,却又没说完。她支支吾吾的,我实在未能解读出她的心思。“你要说什么?”

下意识的,我以为红玉要和我说的事情,和那祖孙俩有关呢。

“夫人,不会再出事了吧。”红玉仍是介怀,看来是之前在钟离家发生的事情,让她至今都有个心结。

可我如何能向她保证呢……“我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小厮的死是不是有什么用意,我们在这样一个晚上恰好来到这里,经历了他的遇害。那把古怪的短刃,凶手有何寓意,还是……还是预兆着一场报复的开始,这些我现在毫无头绪。

“放心吧。”我说。这句话,是在安慰红玉,何尝不是在安慰我自己呢。

出了事总是要面对的。

送走了红玉,那仲婆婆才敢偷摸看我。

我走到她和仲平面前,试着伸手去摸了摸仲平的头,借着孩子拉近距离的办法百试不爽。“他长得,倒是像他娘亲多一些。”

可这一次,我却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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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话 都一样

她的反应,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呢?

在我提到仲平长得像仲夫人的时候,仲婆婆下意识把仲平拉到自己身边的举动很反常。我知道这样的动作意味着什么,可能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她的行为已经暴露了她心里的直观情绪。

“……萧夫人,平儿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想问就问我老婆子吧。”仲婆婆说,她的眼睛垂直落在地上,生硬地避开和我接触的机会。

“好吧。”我答应了她,希望借此让她多一些安全感,方便接下来向她询问线索。“仲婆婆,你最后见到那个小厮,是什么时候?”

她匆忙抬头看了我一下,立刻避开,“……昨日的,昨日天黑之前。”

昨日天黑之前?

“那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的呢?”我问,“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

“前日天快黑了的时候,迷了路,到这里来的,想休息两日再动身。”她说话的时候,特别小心的在护着仲平,仲平在她说话的过程中曾有一度抬起头想和她说什么,但是她却死死拽住仲平,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你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有其他客人吗?”我即便发现她的举止异常,也只是按照寻常的过程走一遍,她是第一个,总不好立刻就引起反感,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法继续了。

“有……”仲婆婆的记性不错,很快就想起来了。“旁边那屋子,住着两个男人。”

住着两个男人的屋子……“是叔尧和灵淮?”

也只有他们是两个男人同住了。

“是,是!”仲婆婆一口承认。

“那……你们来到这里之后,有和他们打过照面……我的意思是,你们有没有说过话?”我疑心仲婆婆的记性不错,却未能记住那两个人叫什么。

仲婆婆点头,“说是说过,但是他们……萧夫人,你也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怎么好有什么接触呢。”

短短的一句话,倒是说明了她的态度。

叔尧和灵淮二人,年纪上确有些差距,也看得出来他们就是下等的杂役。仲婆婆的儿子仲简顶多只是个一般的小小官吏,却还看不起旁的人。

我轻笑试图掩饰尴尬。

“萧夫人。”仲婆婆颤颤地试探,欲言又止,说又不说。

“怎么了?”我轻声回应,人在犹豫不定的时候,放低声音去询问往往会得到信任,更容易让对方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这是最简单的沟通技巧。

“萧夫人,您……您是不是,是不是知道谁是杀人的凶手了。”仲婆婆凑上来,急着向我证实。

没有啊……如果我要是知道,这些人里谁是凶手,现在就不至于一头雾水了。“您为什么这么问呢?”

“我想着就是这样的,要不然你怎么会把这些人都留下来,必定是知道哪个混账杀了人,对吧?”仲婆婆的想法粗浅,原是因此而认定凶手便是他们中的一个,可她未免太看得起我了。“萧夫人,那凶手……是个男人吧?”

这下,我的好奇心算是彻底被激化了,“男人?”

“不是吗?”仲婆婆还有些不可置信,她的反应告诉我,她一定知道一些事情。

“仲婆婆,您为什么说,那凶手是个男人呢?”我问。

仲婆婆眉头一蹙,立刻低头去看她的小孙子。

“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我又问。

可仲婆婆对于我的话,便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似的。

“没关系,您不想说的话,我也不问什么了。可是您要知道,您已经发现了凶手,而且这凶手是个男人,目前留在这客舍里的男人,除了这孩子的父亲和我们一家以外,还有四个。他们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凶手,如果他们知道您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话,我不敢保证凶手不会对你们如何?”眼下,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激她说出她所知道的真相了。

仲婆婆很容易就上了我的当,她很紧张仲平,似乎随时都会有凶手从暗处冒出来攻击他们一样。

仲平仰着头,一双眼睛无辜地望着她。

仲婆婆于心不忍,终于狠了狠心,“……”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凶手。仲婆婆,您把知道的告诉我,我会让人主要盯着那凶手,这样,他就不会有机会对你们下手了。您说呢?”既然这一招让她受用,我也不必再费其他的心思了。

即使当下还没有得到她的亲口证实,但我也能想到,仲婆婆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知道这院中有一个男人可疑,但是对这个人的身份却并不是很确定,恐怕她并没有看见脸。

“事情是这样的……”仲婆婆无奈,向我吐露了实情。

昨夜出事前,在听到那一声尖叫更早些的时候,她哄着仲平入睡,却突然看到有一个男人的身影从窗前晃过。她住的房间临近大堂,除了她儿子儿媳住的那一间以外,其他人想要去往大堂都必须经过她住的那一间。

“您能描述得更加详细一些吗?从窗子上看到的人影,有没有什么特征?”

如果是尖叫声以前,那么即使不是凶手,可能也和凶手有什么联系。

“就是,就是一个男人,那几个人都一样,实在是……”仲婆婆记不得更多了,“老婆子当时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心想着哪个人是不是去……并没在意。后来就不知不觉的睡下了,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回去的。这说是出了事,方才想起昨夜见到的人影……”

那几个人都一样?!“您所说的一样,指的是什么?”

她既然先说了是男人,又说一样,偏偏这个“都一样”令我是怎么都想不通。

除去仲婆婆的儿子,也就是住在她前面一间的仲简,另外昨晚投宿于客舍的还有叔尧、灵淮、须子卓和邑阊四个男人。这四个男人高低胖瘦皆不同,灵淮个子最低,须子卓则虽瘦弱,若说相近,隔着窗子看到的影子可能相似的,也就只有叔尧和邑阊二人。

“这……”仲婆婆突然愣住了。

我耐心等着,不知她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欸,对呀,为什么是都一样呢。”在仔细想过之后,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了,反倒问起我来。好像突然之间,她原本记得的那个样子又模糊了,亦或者是她原本清楚记得,四个人有一个共通的特征,但是一时之间却又说不上来了。“怎么都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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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话 吓坏了的少年

我心里那股劲儿,算是泄了,这仲婆婆虽不是到了那记忆退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年纪,可越是因为她正常,她突然之间说不清楚的事情,那么之后可能解释清楚的几率就更小。看来重点,还是在她一开始的那句“都一样”上,想要弄清楚昨夜究竟是谁从仲婆婆窗外经过,那就要先解开仲婆婆所说的“都一样”。总有一个,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我听到了,有声音!”仲平突然说了句。

“别瞎说,你听到什么了,你明明都睡着了。”仲婆婆连忙把仲平拉到身后,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你听到什么了?”我俯下身来,向小仲平问道。

“我……”仲平有意无意的看向了仲婆婆,担心他冒然说话会惹来仲婆婆不高兴。

我也看向仲婆婆,既然仲平开了这个口,我不信她能继续隐瞒下去。

仲婆婆叹了口气,仲平就像是得到许可了一样,和我说道,

“是喘气的声音。”

我听完仲平的话,竟是一蒙。

喘气的声音……“这是什么意思?”

喘气,自然是每个人都要喘气的了,喘气的声音也自然都差不多,也许有个别的会有所不同,可这又能当成什么证据呢。

“那个人在窗下的时候,喘气的声音特别快。”

喘气的声音特别快……呼吸急促,如果不是刚刚进行了剧烈运动,那就是过于紧张,人在特别紧张的时候,心肺功能会出现异常状态,所以呼吸急促。剧烈运动,肯定是会发出声响的,一个院子住了那么多人,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发出响动的人也必定知晓,我认为可以排除。那就剩下过于紧张……

因为要去杀人了,所以紧张吗?

但这又和我们之前推断的,凶手是一个老练杀手类的人相悖。

仲婆婆和仲平回去之后,接着被红玉带过来的人,是灵淮,灵淮看起来很紧张,他的呼吸声便很急促。

“你怎么……好像特别紧张?”我问道。

灵淮怔然傻眼,然后立刻手足无措的极力否认,“不,不是我!我根本就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要杀他。”

“是啊,无冤无仇的,他怎么就被杀了呢。”我说。

灵淮的情绪更加激动,他很想为自己辩解,可是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却始终没有一句说到点子上。“……萧夫人,你是不是在怀疑我?”

“昨夜每一个住在这里的人,都有嫌疑杀害那小厮。”我不慌不忙,就看灵淮自乱阵脚之后能不能露出些破绽。

紧张,是很难装出来的情绪,一个人如果想要维持高度的紧张,那么他很快就会出现疲惫的状态,这种状态不会轻易从反应上看得出来,更容易表现在生理反应上。而从他的精神方面判断,他自己都未必知道,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让他已经濒临崩溃,往往这个时候,一个人特别容易歇斯底里,自暴自弃。

“我不认识他!”他再三向我强调。

“你是什么时候住到这里来的?”在他情绪异常激动,俨然到达一个濒临崩溃的点是,我突然转了话题。

灵淮的思路顿时被打乱,他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憋了一会儿,忽而眼圈就红了,极其委屈的蹲下身来,抱着两个胳膊哭了起来。

他不是装的,这种感觉,一个普通人装不出来。

灵淮说不出他的委屈,嗷嗷哭了好一会儿,见我没有松口的意思,他哭够了,哭累了,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我从一旁舀了水摆在他面前,“喝吧,渴了吧?”

“我没有杀人。”他一字一断的和我强调。

“我知道。”我告诉他,我很清楚灵淮不是凶手,一个杀了人的人,在当下这样的状况下,情绪必定压抑,心理有所防备,不可能像灵淮一样肆无忌惮的去表现出自己懦弱的一面。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做贼的人不可能让人看出他是贼,灵淮的破绽太多了,他只是一个被种种意外吓坏了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灵淮一激动,从地上站起来,就朝我冲了过来。

我抬眼看向他,面无表情。

灵淮冲到我面前,却突然停下了,其实他不敢做什么。

我笑了,“哭了那么半天,情绪总算是克制住了吧,喝点水缓一缓,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尽早找出真凶对我们所有人都好。否则,凶手就藏在大家中间,谁也不知道凶手什么时候会出来,再害谁的性命。”

灵淮刚刚坐下,一听说凶手还要害谁的性命,滕地又站了起来。

“你……你说凶手还会害人?!”

“说不准。”我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了水,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出事以后,所有人都留在了这里,如果凶手的目的只是杀一个,在他杀了小厮以后就应该立刻逃走。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要么,是他对自己很有自信,相信自己藏匿在人群里反而不会被发现,要么,小厮只是开始,他潜藏在人群里,还另有一个目标。”

灵淮失手把他面前的杯子打落在地,他的手抖得厉害,脸色也发白。

“你不必害怕,与你同住的那个叔尧,看起来很强壮,你们两个大男人住在一起,一般人不会轻易袭击你们。”我说,“你今年,有十五了吗?”

他后知后觉,呆滞地点了头,“十五。”

“你和叔尧,是什么关系?”我问,他们看上去不像,年纪有些差距,但绝不是父子,那叔尧应该比他大个十来岁的,要说亲属,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我们,我们是一个村子的。”灵淮说,“他就是我大哥,爹娘死了,要不是他带着我出来做事,留在村子里,肯定也饿死了。”

同村,而且是叔尧带他出来做事。

“那你们,是做苦役?”我现在确认了他们的身份,逐渐将已知的每一个人对号入座,再重点排查。

灵淮还是点头。

说起他和叔尧来到这里的经过,还真是曲折。他们没有车马,决定出来找活做就只能凭着一双腿往前走。前夜里在不远处的林子中迷了路,绕到了天亮才走出来,二人精疲力竭,在天亮以后来到这里,本想稍作停留,休息一晚便动身前往曹地,可没想到昨夜却牵扯进了这件命案之中。

“你们到这里的时候,这客舍里可还有其他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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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话 破绽

“其他人?”灵淮显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只好又解释了一遍,“我是说,你们住到这间客舍里的时候,这客舍里有没有住着其他的客人?”

“有啊。”灵淮说着,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情绪逐渐稳定下来。“那一大家子四口人,还有住在我们旁边的那个特别奇怪的人……对了!一定是他!”

灵淮突然大叫,他好似恍然大悟一样,急着说道,“是他,杀了那小厮的人,一定是那个家伙!”

“你说的那个家伙,指的是谁?”我愈发奇怪,灵淮的说法和仲婆婆的说法冲突了。现在灵淮又要指认凶手了吗?

“就是须子卓啊!”灵淮说,“那个人,还和小厮吵了一架呢。我们来的时候,他和小厮正在争执,说是那小厮苛待了他什么的。对了,我记得,他还提到了那位仲简大人,说是小厮送水给了仲简大人,却没有送水给他,明明他也要了水什么的。还说那小厮目光短浅,只识得仲简那么个小小官吏的身份,却不知错过了什么……”

我泄了口气,仲简是官,不论大小毕竟是个官吏,不管在哪儿,这些做买卖的普通人都必定要小心照料着,而须子卓自命不凡,看不惯小厮对仲简谄媚,而疏忽了他的要求。要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就杀人,那也太疯狂了。

可是很奇怪……仲婆婆明明说他们到这儿的时候,隔壁住的两个男人已经在了。怎么灵淮却说,他们是在仲婆婆一家人到了这客舍的第二天早上才到呢?

仲婆婆还曾经提到,她确实见过了住在旁边的人,怎么回事呢……仲婆婆和灵淮之间,到底谁在说谎。

“萧夫人,萧夫人?”灵淮见我没有回答,他犹豫不定地试图叫住我。“萧夫人,你是不是不信我的话呀?”

“我只是在想一些别的事情。”我说。

“那我刚才说的……”灵淮立刻换上一副沮丧的样子,不被信任让他瞬间情绪就变得特别滴落。

“我听到了,我会仔细想想的。”现在就要我判断,仲婆婆和灵淮到底谁说谎了,我肯定没办法确认。“对了,昨晚那声尖叫发出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睡觉啊。”灵淮答得理所当然,“那么晚,当然在睡觉了。”

“除了睡觉,你有没有发现些别的……不寻常的呢?”灵淮他们的房间,就在仲婆婆后面,如果仲婆婆曾在睡着之前看到有人从窗前过去,那灵淮应该也有可能看到。

除非……

“我昨晚睡得早,晚上什么东西都没吃,就困得不行,天没黑我就睡下了。一觉就睡到那声尖叫声……”他好像回想起了特别不愉快的记忆,猛地甩了甩头。“那声音真是吓死人了,我现在想起来,还一身的冷汗呢。”

睡得早……也就是说,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了。

这个答案让我挺失望的。

“你和叔尧同住,是睡在一起吗?”我随口问了一句,不想被他发现我的情绪变化。

不想回答的时候,提问就是最好的掩饰。

“这,这怎么……”灵淮面露窘色,“两个大男人,怎么住一起。我和他虽然住在一个屋子里,但也是分开睡的。”

“那你听到尖叫声醒来的时候,叔尧在做什么?”

“睡觉啊。”还是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灵淮毫无心机的说,“还是我把他叫醒的呢。”

灵淮听到尖叫声被吓醒,看到叔尧还在对面睡得沉沉的。因为害怕,担心外面出了什么事,灵淮没有先出声,而是跑到叔尧身边,把鼾声如雷的叔尧给推醒了。亲口告诉了叔尧院子里的古怪动静,叔尧才后知后觉的要出去看看……

灵淮回去之后,接着过来的,是须子卓。

这个家伙从一坐下开始,就果然不出所望的滔滔不绝他那传奇身世,给我讲玄黄之道,给我讲天地轮回……红玉就守在我身边,几次忍无可忍都被我拦下了。

“……所以啊,你知道这叫什么吗?”须子卓说了半天,竟也不渴。“这就是轮回。在我们看来,这小厮死得突然,好像是被什么人杀死了,可是呢?他只是一个小厮而已,什么人会跟小厮过不去呢。”

“那你是想说,小厮不是被杀死的?”我被他的逻辑惊住了。

这个人如果到了后世,只怕和那些搞传销的差不多。

“当然不是。”须子卓见我误会了他的本意,再次与我强调说,“小厮自然是被什么人杀死的,我是想说,以他的身份,谁会无缘无故的杀死他呢?他的死,就是轮回。也许是前生的做的孽,今世注定要偿还,因而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

“是你杀了他?!”我问。

须子卓颇有些急了,一下子站起身来。“你这人,我与你说了这么多,便是希望你明白,他的死,是轮回,是报应!命中自有这个劫数……你怎能诬陷是我杀了他呢?”

“如果不是你的话,还能有谁?”我被他的逻辑干扰了半天,所幸他的逻辑并不缜密,对我的影响还不算大,要真遇到那种逻辑思维缜密至极的,也许顷刻间就能把我绕进去了。

“我哪里知道是谁!?”须子卓道,“总之,不可能是我。”

“可我听说,你和小厮发生过争执。”

“争执?……我几时与他争执了?!哦,我知道,你是说那小厮故意不送水给我,我去与他理论的事吧。那哪里算是争执,我分明是在劝他,莫要用一双眼睛去看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对那仲简大人就惟命是从,我有需要请他帮助,他便不耐烦了。我只是去告诉他,他这样做事是不对的,并没有与他争执什么。萧夫人,你不会以为,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就把他杀了吧?!这也太荒谬了!”

须子卓的反应,和我预料中的一样。

“那你都知道些什么呢?”

“我知道,这是上天对我们所有的考验,即使我知道谁是凶手,我也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你应该明白。”须子卓摆明故弄玄虚,生怕我们将他打回原形。

“那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住到这里来的?”我说。

“前日夜深的时候。”他说。

“前日夜深?”那似乎是在仲婆婆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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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话 家暴

“没错,前日夜深。”须子卓确认了一遍答案,“一路行来,直至夜深才找到这么一座城,不曾想整座城都空了,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间客舍门前。见有人,便前来投宿。”

“那你可知道,当时这客舍里可还有其他人?”还是同样的问题,或许能够证实仲婆婆当时所说的,是不是真话。

可须子卓的神态却显得极其的为难,他说,“我来到这里的时候,都已经是后半夜了,当时这客舍就算是有其他人,也都入睡了。我哪里知道?!”

也是在理,既然是夜深,想必也都熄灯睡觉了,房里既无光线,又如何知道哪间住了人吗?“你旁边的那间屋子,住了两个男人,你有印象吗?”

“是说,叔尧和灵淮?”

出乎意料,须子卓好像对这两个人有些印象。“是,叔尧和灵淮,你有没有留意过,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客舍的呢?”

“应是昨日一早……”须子卓道,“对,就是我因为请小厮帮忙打水的事情,去劝说他不能这么做,那两个年轻人就是在那时候来到这客舍的。”

“你确定是那两个男人?!”

须子卓的说法,和灵淮的说法对上了,那么之前仲婆婆所说的,在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隔壁住着的那两个男人,就对不上了。

“就是那两个人没错。”须子卓说,“那两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你先回去吧。”我眼下只得安排须子卓先回去,在叔尧和灵淮究竟是什么时候到达客舍的关键问题上,似乎有了出入,我很想弄清楚这个出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想知道,住在我后面那间房的兄妹,是什么时候来的吗?”须子卓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还故意与我提起、看他的样子,怕是邑阊和涂殊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引起了他的怀疑。须子卓此时应该是倾向于怀疑他们杀了小厮,才会在我面前故弄玄虚。

“什么时候?”

我顺水推舟,既然他有意透漏新的线索,我没理由要驳他的面子。须子卓虽然是一个嘴里的话九成都夸大其词的人,也难保剩下的一成里,没有有用的线索。

“他们俩啊,可是在黄昏之前才来的呢。”须子卓神神秘秘的凑近了说,失了分寸,被红玉给挡开了,他才扫了兴,撇撇嘴继续说。“他们来的时候啊,我恰好在观天象,于是就看到了他们。那两个人搀扶着,那个女人倒不像那个男人一样……”

“倒不像是什么意思?”

“倒不像就是说,那个男人看起来就是个做粗活的家奴,干惯了力气活,所以赶路辛苦也都没什么,那个女人却累得气喘吁吁的,好像平时没这么赶过路。而且他们让小厮准备房间的时候,还犹豫过,那男人起初说要两间屋子,是那女人说要一间,那男人才答应了……”须子卓卖了个关子,“所以我想,他们可能不是什么兄妹。这亲兄妹出来住一间,虽不妥,不过也说得过去。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可他们俩当时给人的感觉,就好像……”

他试了试,却找不到任何词能够形容他在看到邑阊和涂殊“兄妹俩”时的,那种怪异感受。

我听他的说法,也察觉了一些奇怪之处。不过先前我已经几乎确认了,邑阊和涂殊绝不是什么兄妹,对于须子卓神秘叨叨向我提供的线索,我并没有在意。

不是亲兄妹,而且从二人的关系上看来,八成是哪家的小姐,带着家奴从家里逃出来的。家奴说要两间房,可那小姐担心生出意外,要一间,说明她很信任邑阊啊。

仲夫人是在须子卓之后过来的,她很是抱歉,因为仲简本应与她同来,却拒绝了,所以仲夫人是一个人过来的。“……大人,近日因为许多事心烦难定,还请您……”

“没关系,他来不来其实并不重要。”我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确如我所说,仲简来不来,对我没什么影响。即使他来了,也未必愿意提供线索给我,以他的脾气,如果他在场,可能仲夫人会更难开口。

“萧夫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您让我过来,是想要问什么呀?”仲夫人说。

“发生了命案,总要找出凶手。而且这里地处偏僻,发生命案的时候,恰好大家都留在了这间客舍,总是要确认一下,凶手是不是真的就在我们中间,以免这个凶手再跑出来伤害其他人吧。”我试图让她放松,可仲夫人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稍微一点点的响动都可以让她很在意,我看到她在拉扯自己的袖子,想要遮掩左手手背。我问她,“你的手怎么了?”

仲夫人吓了一跳,急忙把手收回到身后,“没,没事……”

“让我看看。”我说着,不顾她阻拦,扯过她的手臂,将她的袖子挽起。立刻看到她手背上的烫伤……“这是……”

这该不会,就是她那个丈夫害的吧,否则她怎会故意遮遮掩掩,不希望被发现呢。

“不是的!”仲夫人猜到我要说什么,很紧张的反驳了我,她急着替仲简辩解,“我家大人无心的,未曾想到那杯子里有水竟会撒了出来……”

方才,我好像确实听红玉说过,仲简和仲夫人在房间里发生了争执,而且有摔打东西的声音。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了吧,仲简弄倒了盛有热水的杯子,水流出来就洒在了仲夫人的手背上,将她烫伤了。

“红玉,你先让大人过来一下,就说仲夫人烫伤了,或者问他拿些药过来。”眼下人手紧缺,我不确定萧珏是否有机会可以离开,但眼见仲夫人手背上的烫伤严重,让红玉取些药来处理一下,总也是好的。

“不必了,不必这么麻烦了。”仲夫人挡住自己的手背,急着要缩回去。

“没事的,你的伤口一定要处理一些,烫伤可大可小,会留下疤的。”

为了避免她在躲避的时候会擦碰到伤口,我只能强压着她坐下来,拽着她的手臂。我看到她手臂上有许多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打的……“仲简经常打你吗?”

仲夫人诧异抬头,想缩又缩不回去,窘迫地看着我,她的眼神无助极了。“不是的,大人他……他没有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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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话 仲夫人的无奈

“没有打?”我不觉得,她会认为我这么好骗,手臂上的伤口就摆在这里,她却能够当着我的面,眼睛都不眨的说,不是?“仲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不……”仲夫人急忙拉住我,“是我自己弄的,和我家大人无关。”

“仲夫人。”我将她的衣袖往下拉了拉,遮住那些伤痕,故作漫不经心的说。“其实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应当是一个心思细腻,聪慧过人的女子,只是你家那位大人,太过暴躁……我相信你有难言之隐,可是,你应该不会觉得,你的这些话我会相信吧。”

说话间,红玉拿着药回来了,萧珏如我意料中的一样,并没有出现。眼看红玉将一瓶瓶的药放在石桌上,我拉着仲夫人的手,在红玉的配合下帮她处理她手背上的烫伤。

整个过程,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说话,只听得到喘气的声音。

“为什么。”仲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她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衣角,眼眶里噙着泪水的模样娇弱无助,惹人垂怜。“你为什么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的反应,还在我的预期之中,所以我没有怎么样的惊讶。

反倒是红玉,在听到她那句话以后,手底下的动作分明停住了一下。随后,红玉看向我,见我没什么变化,才接着和我一起处理仲夫人的伤势。

“你我都是女人。”我给她上了药,包好了伤口,不忍叮嘱道,“还是要小心一些,避免碰到水,今日事情繁忙,我们这边人手也不够。估计,等到晚一些我儿子便会将附近的官吏带来,我再请我夫君出面为你诊治。他的医术很厉害,尽可能的……我不希望你这双漂亮的手上留下伤疤。”

“……萧夫人一定很在乎你的夫君吧。”她突然苦笑一声,听起来尤是心酸。

“那是自然,怎么,你不在乎你嫁的那个男人吗?”我刻意装作没有注意到她语气中的无力感,“我们女人这辈子,别管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有多么大的本事。但总归遇见一个好归宿,能让心里真的是有些依靠。不求那男人大富大贵,如何了得,只望是个知冷知热,怜惜心疼自己的人不是吗?”

话音刚落,就只看到仲夫人的眼泪滴落下来。

她迟了些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用手擦去眼泪。

“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而且那原本就是你和仲简大人之间的私事,我作为一个外人,看到你身上的伤痕,纵然已经想到可能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心疼同样身为女人你的遭遇。我却也什么都做不了……”有太多的情况,是我们作为外人难以插手去管的,况且这个时代的女人并没有被拯救的意识,茫然地顺从着自己的丈夫,即使被活活打死,也鲜少会有主动求救的。只是仲夫人,不卑不亢默默承受这一切,让我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我是真的希望,你平安无事。即使是你的夫君,也不应该这样伤害你,如果你有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仲夫人拭去了眼泪,重重地点了头答应道,“嗯。”

红玉将仲夫人送走之后,我在细细捋这客舍里所有人的关系。邑阊和涂殊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涂殊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邑阊搀扶着她,她已经很努力的想要装出一副完好的样子,可还是因为邑阊的过度小心,使我注意到了她的脚踝好像有些不适。

“怎么了吗?”我让她先坐了下来。

涂殊便将脚本能的藏在裙摆下面。“没、没事。”

邑阊要开口解释,涂殊却用眼色制止了他。邑阊很纠结,但他没有违抗涂殊。

“坐吧。”我对邑阊说。

“萧夫人找我们过来,可是想要问我们关于那小厮的事情吗?”涂殊说。

似乎……她的话很直接,宁可直言发生在这里的案子,也想要回避,我可能会问到的其他事情。她的心思,被我发现了。

我莞尔一笑的功夫,看到她的眼底稍显慌张,她知道我看穿她了,所以很快就显得有些坐立难安,勉强让她自己坐定,没有立刻就显露更多出来。

“是你们吗?”我直直看向他们二人,既然她不想聊其他的,那我便直接一点,免得兜圈子大家心里都猜忌。“你们到底是不是凶手?”

“不是!”邑阊急着站出来否认,情绪激动,额间的青筋暴出。

“有什么证据?”我又问,“你们说你们不是凶手,我该如何相信你们。”

“那个小哥被杀的时候,我们正在休息。”涂殊抢在邑阊前面开口解释,她看向邑阊,邑阊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退到了一旁没有再说什么。

“你的脚是什么时候弄伤的?”我看向她的脚,即使掩在裙摆下面,我和萧珏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这鼻子也随了他,能从那裙摆下面嗅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道。“这座空城遗弃多年,我们来到这里的那天,便已经在城中查看过了,除了这客舍以为荒无人烟。整个城里没有其他人……但是,你的脚踝敷着药。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城,也要半天的路程,那里或许可以买到这些药材,可,你们应该不能未卜先知吧,不可能在离开那里之前就已经知道接下来的路程你的脚踝会受伤。所以我想,你应该是在离开那里之前,脚踝就已经受伤了。”

涂殊额间的冷汗分明,豆大的汗珠沁了出来,她看着我,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走神。

“我们和你无冤无仇,萧夫人你……”

“你们是背负了什么事情而来的吧,或者说,是背负了什么事情,逃了出来,逃到了这里。”我揭开他们身份的底牌,可也到此为止。“其实对于你们身后的事情,我并不感兴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未必是对的,可也未必是错的。我可以不问你们身上到底背负了什么,但前提是,你们的秘密和这次的案子无关,和发生在这间客舍里小厮被杀的事情无关。”

我愿意放过他们,不去追究他们身上到底背负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涂殊相信了我,她看向邑阊,似是在询问邑阊的意思。邑阊很犹豫,他的选择可能决定他们接下来的命运,所以他半点不敢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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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话 和叔尧认识的那个人

“你们应该是在昨天下午前后来到这里的吧,应该是你们住的那个院子里,最后一个到的。”我推算了一下他们先后抵达这里的顺序。

涂殊确认了这一点。“是在过了正午之后,有一会儿。”

“那你们到了这里之后,可有见过和你们一起住在那边院子里的每一个人吗?”

涂殊则转身看向了邑阊。她说,“萧夫人所料不错,我在前面的城里伤了脚,行动不便,若非我兄……若非我兄长的照料,我自是不可能到达这里。只因脚上的伤加重,不得继续前行,方才在这里停留,本想着养好伤再赶路的。昨日午后我们抵达客舍以后,我便一直留在屋子里,并未与什么人接触过……兄长。”

邑阊突然听见涂殊唤兄长,愣了下,才站在近身处等候吩咐。

“兄长可有见过这院中其他人吗?”涂殊说。

邑阊下意识看向我,涂殊的话好像让他变得很警觉。

“兄长,萧夫人应该不是我们的敌人,若是能够早些解开这客舍里的命案,我们才能早些离开,希望你能够将你所知道的告诉萧夫人。”

涂殊说话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架势,像极了那种宗室出身,自小便受到极其严格教养的女子。她在一字一句之间,身子竟不见有丝毫晃动,这绝非寻常人家能够装出来的。实不相瞒,她身上的特征确实吸引了我,也想要弄清楚,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历。

“是。”邑阊对她是特别的恭敬顺从,眼里有钦慕之意,却始终恪守距离。

若是家奴,也不会是一般的家奴吧。

“萧夫人。”邑阊上前等候询问。

“你不必拘谨,我还是那个问题,你们到了这里之后,可有确实见到了每一个人吗?”我将原本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到了这里以后,先见到了那位婆婆和她的小孙子在院中玩耍,正要往屋子里走的时候,又见到了须子卓。他说看我们的面相,有牢狱之灾,我们未曾理会,可还没进到屋子里,就听到仲简大人和他的妻子在争吵,仲简大人一怒之下从房里出来走到院中,他的妻子紧接着也追了出来。我们没有细听他们在争吵什么,当时须子卓也说,他们一直在争吵,没有个停歇,于是……我便扶着,涂殊进到房里,让她先坐下休息,我去准备打水,又见到了灵淮。再之后,就是叔尧……”

说到叔尧,邑阊的话停住了,他的神色不太对劲。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很奇怪,他究竟想到了什么。

“这……”邑阊望向涂殊,像在确认涂殊的意思。“其实见到叔尧的时候,他正在院子后面和什么人争执着,声音不大,但是看他很激动。只是和叔尧对立而站着的那个人,恰好在死角处,我并未看到究竟是什么人。因为他们当时争吵激烈,我也不便上前打扰,是小厮被杀以后,我看到他和灵淮一起从那边的屋子里出来,这才知道他们原本是一起的……”

“难道和叔尧争执的人,是灵淮?!”涂殊也十分意外。

可邑阊却摇头否认了,“我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也没有听到他说几句话,所以不能确定我当时看到的,那个和叔尧说话的人到底是不是灵淮。”

“我听你的意思,你好像在怀疑,当时和叔尧在一起说话的人,并不是灵淮。”我倒是发现了些什么。

邑阊默认。

“你愿意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吗?”我问。

“……我也没有证据没有证明什么,那时候,那个人确实是躲在角落里,而且说是他和叔尧在争执,但是整个过程中一直在说话的都是叔尧,我听到的声音也大多都是叔尧的,那个人的声音很小,我并没有仔细听到。所以……我是在想,灵淮和叔尧原本是住在一起的,他们两个人要是争执起来,应该不会那么麻烦的,而叔尧一定要在外面的见的人,实在让人怀疑。”

非要在屋子外面见到的人……

如果邑阊说的是真的,当时他所看到的那个和叔尧发生争执的人确实不是灵淮的话。难道在这客舍的所有人里,还有一个人,是叔尧原本就认识的?

“你说的大概是什么时候?就是在你看到,叔尧和那个人在院子后面争执的时候。”我莫名觉得,我好像是逼近真相了。

“天色已经暗了,但是还没有黑透。”邑阊说、

果然,果然是有问题的。

“萧夫人,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涂殊见我怔住,忙问。

“我方才问过灵淮,他说他昨天晚上困得厉害,早早就睡了。”我喃喃地将灵淮的话告诉他们。

我找到问题了。

时间是对不上的。

在灵淮所说的说找的时候,叔尧却在院子后面和什么人发生争执。

假设灵淮所说是真的,他当时睡着了,那么和叔尧在院子后面争执的人就不可能是他。那么如果灵淮所说的是假的,他又是什么目的呢?只是希望我们借此将重点怀疑放在叔尧身上?说不通的,一旦叔尧被怀疑,当时和叔尧同住在一间屋子的他,肯定会被考虑算不算是案子的帮凶。

“怎么会……”涂殊惊呼道,“如果灵淮当时已经睡下了,那邑阊看到的人究竟是谁?叔尧在这里难道真的认识一个人,只是以为什么样的原因,不便告诉我们,所以才一直装作并不认识其他人吗。”

“我现在也不能确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中间一定有人说谎了。

先是灵淮的证词和仲婆婆的证词冲突,然后灵淮的证词指出他在天黑之前就已经睡着了。这又和邑阊所见有些出入,邑阊当时看见的那个人是谁呢,他……究竟是什么身份。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也是隐藏在所有人之中,和叔尧认识,却故意装作不认识吗?

我在脑中将先前已经篩过一遍的可疑人物又进行了一次筛选,这次筛选的重点是,谁可能是那个早就和叔尧认识的人。

“萧夫人可有什么想法?”涂殊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可我现在真的没有想法,她的话,让我很意外。“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可就是觉得,萧夫人应该是有办法,能够从这些人里找到凶手的。”涂殊说得很诚恳,她让我相信,她的这些话都是出自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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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话 我是凶手?

叔尧是最后一个来的,我正在记录案件的细节,抬手示意他先坐下稍等片刻。

我很快就整理好了,抬头看他,他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坐。”我说,“不必拘束,我找你们过来,就是想逐一了解一下,小厮被杀的时候,你们每个人所留意到的事情。”

叔尧很警惕地坐下,他刻意将身体向后倾斜,尽可能的和我保持着最大的距离。

“可是发出尖叫声的时候,我睡得正熟,却是什么都没有留意到的。”

我微蹙眉头,“既然当时你在熟睡,又怎么知道,那一声尖叫到底是什么时候发出的呢?”

叔尧面上很镇定,可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之内几次游弋,分明露出了破绽。

紧张了……

“那,那当然是因为……和我同住的灵淮,被那一声惊醒,他胆子小,便将我叫醒。我才知道……”

“你们当时很累吗?”我看他的话似乎圆不下去了,没有在原本的问题上多过纠缠,反而问道。“灵淮是天没黑就睡下了,而你竟然是连那声尖叫都没能把你吵醒,你们两个人好像真的都挺累的。”

“是、是啊。”叔尧的解释很勉强,他额间沁出了汗珠,逐渐开始显得坐立不安。“我们,我们那两日赶路,累坏了……”

“同住在客舍的其他人里,可有你之前就认识的?”我问。

叔尧猛地抬起头来,他的嘴唇发紫,呼吸急促,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

莫非,是他的心脏不太好?而我的问题,引起了他身体的不适,过于紧张导致病情发作?

“不……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叔尧说。

他开始下意识按住手。

“你还好吧?我看你的样子,你身体是否有哪里不舒服?”我很在意他当下状态的呈现,眼下我面前的这个人,毫无疑问和整件案子所有的疑点都有所牵连,我担心审问让他的病情恶化。

我向红玉看了眼,其实有意想要让她去把萧珏找过来,叔尧的样子,我怎么看都不放心,需要萧珏帮忙确认一下。

可叔尧却摇了摇头,“不碍的,不是什么大事。”

“你是不是,和灵淮发生过争执?!”我在提问的时候,小心了很多,没有用会引起他激动的词,避免意外。

即使如此,叔尧的指间抖得十分厉害,他张开嘴想要回答我的问题,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表情看起来痛苦极了。

“红玉,去找大人过来!”

没等我的话说完,叔尧突然站了起来,他的手捏着脖子,发出诡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然后他的身体猛地倒在了我们面前,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啊!!!”红玉惊吓过度,发出尖叫。

纵然和我们一起经历过两次案子了,可对于她来说,这的确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在她面前倒下来。

她的尖叫声,引来了所有的人,第一个赶到的就是里翀,而住在前面院子里的人也闻声跟在里翀后面急急赶来。

最后,才是萧珏。

萧珏推开人群走了过来,蹲在叔尧身边检查了一番,他向我摇头,证实了叔尧的死。

“怎么回事?”萧珏问。

我心有余悸,一直都没能平静下来,和红玉一样,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我面前……“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嘴唇发黑,眼底充血,口中有异味传出,而且他的手指指间部分也都变了眼色,毫无疑问……是被毒死的。”萧珏很容易就辨认出了叔尧的死因,“应该是断肠草。”

“断肠草?!”我诧异地问。

此前我们接触过断肠草,有几件案子是因为断肠草而引起的。这种毒的毒性我们也仔细研究过,从服下毒药到毒发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当毒性在身体里发生反应后,便很难再有办法去挽回,因为药性发作,会如其名一般肠穿肚烂。“能推算出,他应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吗?”

“我试试吧。”萧珏并不轻松。

转眼间最有嫌疑杀害小厮的人,却活活的被害,死在了我面前。

我心里既是懊悔又是内疚,我当时怎么就那般大意,明明是看出来这叔尧不太对劲的,如果我能第一时间发现的话,那个时候,他的毒性还没有发作,是来得及救回性命的吧。可惜,我听他说不碍,便真的信了,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

“……这还用想吗?!”人群里,仲简赫然怒斥,他抬手直指向我。“你们一出现,那小厮就被杀了。说是要找出真凶,可又有一个人就在你面前死去了,恐怕,你才是真正的凶手!否则,这人怎么可能在和你说着话的时候,就突然死了呢!”

“叔尧所中断肠草,是在近一个时辰以前服下,里翀,一个时辰以前,叔尧在哪儿?”萧珏站了起来,横在了我和仲简之中。

他的话不容质疑,莫说仲简被他吓得收回了手,连我都十分意外。

“回大人,一个时辰以前,仲简就在屋子里。”里翀说,“夫人当时正在和仲婆婆说话,而后,仲婆婆回到院中,红玉将灵淮请到这边,叔尧曾在灵淮离开房间之后,走到院子里转了一圈。不过他当时什么也没做,看到了我,很快就回到房间里去了,再到邑阊涂殊兄妹回到房间,叔尧来到这里,这段时间里叔尧没有再出来过。”

“是啊,既然叔尧没有再出来过,当时他又是如何中毒的呢。”萧珏低沉着嗓音质问仲简,直到将其逼得哑口无言,退了回去。

仲简却不是轻易会低头的人,畏惧于萧珏,却还一副嘴硬的架势。“那又如何,都是你们在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提前串通好了的。”

“如果让你来查呢,你认为,叔尧是如何中毒的?”我从萧珏身后走上前去,和他对望一眼交换了眼色,区区一个仲简,我还不至于把他的无礼放在心上,萧珏护我倒是护得急,可奈何我却不是那习惯躲在人后的小女子。

“这……”仲简被问住了。

这边僵持不下,水火不容。却又突然听到前边的院子里仲夫人大声哀嚎。

我心下预感不妙,推开挡在面前的仲简便向着前边院子急忙冲去。

“里翀你留下看着尸体。”萧珏留下嘱咐,便也随着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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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话 兼荀大人

我是第一个赶到这边来的,就看到仲夫人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仲平正嚎啕大哭,全然不顾失态的囧相,特别的无助。

“怎么了?”我冲到她身边,看到仲平的手垂在地上,当时便好像已经发现了什么。我急着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珏紧跟着而来,他捉起仲平的手腕,检查了一遍之后,让仲夫人立刻将仲平放下,随即掏出随身懈怠的器具,开始为仲平解毒。身为仲平父亲的仲简迟迟赶来,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扑上来就要哭。

“是不是非要把所有人都杀死才甘心!!!”一向柔弱的仲夫人大喊。

这一喊,连仲简都愣住了。

他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妻子竟也有这般强悍的一面。

“我不管,我不管到底谁是凶手!可为什么要害这么小的孩子!孩子和你有什么仇,为什么要伤害他!!!”仲夫人望向人群,满眼的憎恶,仿佛在这一颗,所有人都是她眼中的凶手。她在质问凶手,为什么要害她的孩子……

“仲夫人,你先冷静一下。”我上前劝阻,免得她狂性大发,情绪激动,耽误了萧珏救治仲平的机会。“我知道你担心你的儿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仲夫人突然泄了气,整个人瘫倒下来。

“仲夫人!”我大叫,招呼来红玉帮忙,先将仲夫人抬回到了房里。

“夫人,这可怎么办才好啊。”红玉算是被眼前的情况难住了,死了两个人,仲平也生死未卜,仲夫人情绪激动昏了过去……眼下的境况,可以说是糟透了。

可我在意的,却并不只是如此。

我折身在这房里观察了一周,想不明白仲平为什么会出事。

又看向榻上的仲夫人,她悲伤过度昏厥的样子,真的让我替她担心。

“你留下照顾仲夫人,我去看看大人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交代红玉留下,然后出了房间。萧珏已经将仲平抱起,在仲婆婆的指引下,把仲平抱回到了他们的房间里去休息。

我留在院中,眼神扫过现在留下的五个人,仲简、灵淮、邑阊和涂殊。

这四个人里,真的有一个是凶手吗?

可叔尧是我重点怀疑的一个人,为什么他刚到我面前,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能提供,就活生生被毒死了呢。

看起来像是巧合,可谁又能说得准,这究竟是不是凶手设计好的。

那凶手又为什么要害仲平呢……

毓儿回来了,带来了一位兼荀大人,不过看毓儿的反应,似乎对这位兼荀大人并不是很满意。

很快我就明白了。

此人骄傲自负,刚刚抵达,便立刻派他的人将整个客舍包围了起来。

将小厮和叔尧的尸体都搬到了大堂里,命人专门看守。

“这个人,该不会真的以为他自己有办法查清楚谁是凶手吧?”毓儿低声抱怨。

整个客舍都已经被他派来的人控制住了,每一个人也都在他的监视下,我示意毓儿不要乱说话,免得招惹麻烦。仲简回到了房间里,红玉就被赶了出来,里翀也闲在了一旁。当下只有萧珏还在仲平的房里,仲平的情况我们尚且不知。

我把毓儿叫到了一旁,“这兼荀大人究竟是什么人,你从哪里找到的?”

“自然是距离此处最近的那座城。”毓儿说,“娘,你知道前面那座城是属于曹地的吗?”

“前面就是曹地?那这位兼荀大人,难道是曹地的官吏?”我看到这四周围,兼荀大人带来的人,至少也有三十多个,不见得每一个人都有用,更像是充排场一般。

“不,他应该不是曹地的官吏。更像是……周王室的人。”毓儿对他一直都有所顾忌,直到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才让我明白,他的顾忌是为了什么。

“周王室?”我是真没想到,此次竟会将周王室的人招惹过来。“怎么会招来周王室的人?不是让你在附近找当地官吏吗。”

毓儿起先也没有想到会招来周王室的人,他只是按照我一开始叮嘱的,前去附近的城里寻找当地官吏。但就是这么巧,碰上了在当地的周王室的人,而此地地处特殊,曹地也不愿意惹这个麻烦,而这位兼荀大人,便代替周王室前来接手这颗烫手的山芋。

“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周王室的人,你们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一些,切记,不要与他们中任何人发生冲突。明白吗?”我叮嘱他们三个,周王室仍是天子的直属子民,自然和其他诸侯国不同,曹国,起先便是封给周文王第六子曹叔振铎的,直到春秋时周王室衰弱,曹国受到连国力渐显衰退。传至今日,想来那曹国也是不愿与周王室的直属起此纷争,才会故意避开,将此地之事交由兼荀大人处置。

既然是周王室的人,难免孤高自傲一些,我们没必要因为那些琐事而与他们起什么冲突,反正也是顺路路过此地,这里的案子,我们尽量提供线索,帮助破案。至于其他的,能不操心的,就不操心了。

“那个!”

兼荀大人带来的人叫道,我回身,看到他指着我。

我问,“是说我?”

“就是你!大人让你过来,有话要问你!”他趾高气昂的样子,的确让我觉得心里不舒服,毓儿也因此觉得不满,我将他按住,示意给红玉和里翀,请他们帮忙看好毓儿。“兼荀大人刚到此处,应当是想要了解案情始末,我去同他解释一下,你们留在这里,等下萧珏出来,告诉他一声免得他担心。”

红玉更加担心我此去的安危,里翀默默答应了。

我留下他们,随着那人去到大堂之中,见兼荀大人。

两具尸体被摆在了角落里,兼荀大人对于尸体并不在意。

我进门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听到声响了,可我在一旁站了半天,前去回话的人与他不知在说些什么,一直也没有吩咐我上前去回禀案情始末。

我也索性沉下性子等,反正整个客舍都被他的人盯着,现在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了。

能查得到,是他的本事,查不到的,我也会尽力。

反正真相应该不外乎那几种,眼下我们所掌握的线索,也不少了。

凶手必定是在这些人之中,这一点是绝对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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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话 初次过招

他们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一会儿,兼荀大人才差人叫我过去回话。

“你就是他们说的萧夫人?”兼荀的语气,十分的不客气,或许在他眼里,我们这些人和江湖骗子没什么区别。

“是。”我说。

“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不久前宋地钟离家发生的事情,听说你们也有份参与。”兼荀说道。

宋国钟离家的事情……总不过前后不出三日,他竟也知道了。

我突然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那人与他嘀嘀咕咕,就是在传这些事吧。难怪要把我晾在一旁了,他此时提起,无非是想要告诉我,他知道我的底细……这样的心理战,未免太幼稚了些,倒是让我对他有些失望呢。

见我笑而不答,兼荀猜不出我的意思,颇有些恼火。“萧夫人这是何意?”

“没什么,只是觉得,大人与我说话,不必兜这些圈子。既然大人听说过钟离家的事情,想必也知道我有几分看人心的本事,相信大人此番前来,也是为了这客舍里发生的命案。我不是大人你的敌人,也愿意全力协助大人调查清楚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如果大人需要的话。”面子,我当然是给足了的,毕竟眼前这位,是周王室的人,他的直属上司应该是真正的天子了。

我不希望我们一行人惹出什么麻烦,宁与君子争一口气,不与莽夫较一场劲。况且眼前这位,原就有意压我们一头,充分表明了他的自负一面,我就更不必与他争一场口舌了。

话很明白,他办案,如果有需要,我们愿意全力协助。功劳是他的,我们绝不是能威胁到他的人。他想要知道我们这一行人究竟有几分本事,故意派去人打听,我没有隐瞒,这就是我愿意亮出的底牌。

我也相信,即使是周王室的人,也不可能随意滥杀无辜。况且我们此前游历多国,都留下了踪迹,他即使不喜欢我们这些人,也犯不上来招惹,否则,一旦有人问罪,这个后果他也未必承担得起。诸侯与周王室形成了一个相互克制的存在,平常时候谁也不会主动去挑起争端,可一旦有人出了错,在这个克制链上想要拓张自己的权力,势必就会引来其他人的讨伐。

我若不是看准了这一点,也不会有这样的底气。我们汲取了诸侯之间的生存之道,敬而远之,在这个克制链上似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可也会致使他们牵一发而动全身。毕竟,谁也不知道在谁的背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的。

兼荀算不上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任何把自己主动摆在一个无所不能位置上的人,都不是聪明人。比如我……

逞一时的风头,后面给自己招来的麻烦还少吗?

兼荀能作为周王室派来的人,由自告奋勇的接手了客舍的命案,相信他不只是为了逞莽夫之用,也应熟知在“朝堂之上”生存的手段。

短暂的犹豫,他很快就明白了。连一旁他的属下都看不过去,见他未出声,上前便想要呵斥我的失礼,兼荀却抬手喝退了他。

他问我,“你真有本事查出谁是凶手。”

“我尽力。”我说,“目前的形势不容乐观,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凶手就在这些人之中,可我还不明白,凶手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私仇,还是为了挑起争端。”

“这么说来,萧夫人一干人等也在凶手的范围之中了。”旁边的人插嘴说道。

兼荀正在思考我的话,他转头一眼瞪了过去,那人怯怯退下。

“大人如果需要,我现在可以将我们到了这里之后,所经历的命案之事全部告之。”我看出他已经信任了我,亦或者,其实他现在没有第二个选择。

兼荀也无法确定谁是凶手。

这些人里,有平民百姓,也有仲简这个蔡地小官,若是平民还好,可是仲简……

兼荀让我说,我便将整个事件的始末详细的描述给他听了。从我们到了这里之后,小厮领我们住在最后面最偏的那个院子开始,直到方才发生在院子里叔尧的死,仲平出事,仲夫人昏迷不醒……

我将凶手原本用来杀害小厮的那把短刃拿给兼荀看,兼荀看到上面的图腾以后,赫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这是……”

“这就是我们赶到的时候,插在小厮背上的凶器。排除了小厮自杀的可能,而且我夫君也已经证实,在我们赶到的时候,其实小厮早已经死了。”我领他站在大堂正中,将小厮遇害的位置告诉他,“就是在这里,小厮应该是在领我们去到最后的院子回来的时候,就遭到了凶手的杀害。”

“可你不是说,你们听到了尖叫声?”兼荀还未想明白。

“那声尖叫,极有可能是凶手发出的。”我说。

只见兼荀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现在可以这么推测,小厮在接待我们的时候,便很不耐烦,刻意将我们领到了最后的院子里去。而那个院子,原本就是在他这一次的计划之外,因为他没有料想到我们也会恰好出现在这里,又担心冒然赶走我们会留下破绽,于是把我们支到了最后面,甚至是让我们自己打扫。”这些都已经充分证明,小厮当时便很不情愿让我们留下来的,“稍候,他折返回来,就遇到了住在大堂后面这院子里的某个人,这个人跟着他回到了大堂,趁他毫无防备,下手将他杀害。之后,凶手若无其事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假装睡下。直到半夜,所有人都在睡梦中,凶手发出尖叫声,引得注意,再到我们赶来,在大堂里发现了小厮的尸体,然后这时大家都从房间出来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凶手混在其中,只要被其他人看到,他是一起出来的,而我们看到尸体以后,自然而然的会怀疑,那一声尖叫是凶手杀害小厮之时,小厮所发出的,那么,这时候大多数人都会以为,小厮被杀的时候,凶手正在房里休息,便能够洗脱自己的嫌疑。”

听完我的一番推论以后,兼荀大人一时也没有说话。

萧珏恰好这时候过来,他站在门口,向大堂里一眼看来,便轻易在人群中锁定了我的位置。见我无碍,他的眼神方才缓和了一些,兼荀得到通传,让萧珏上前回话。

只见那素色的人影自人群中走过,显得尤其特别。

走到近处,萧珏拱手向兼荀大人见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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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话 深藏的心意

“萧大人。”兼荀见到萧珏仔细一打量,“初见萧公子的时候,便已觉得萧公子不同于常人,有一种……特别的气质。现下见了萧大人,方才明白萧公子的气质乃是天生的,当真不是寻常人所能生出来的。”

这算是什么夸张,真让人心生不快,颇有一种被威胁了的感觉。

“小儿顽劣,难入大人的眼。”萧珏道。“客舍里先后发生两宗命案,还是请大人说回正事吧。”

我暗自偷笑,兼荀先后在我和萧珏处都吃了瘪,想来心情一定不怎么好。

经过萧珏的诊断,仲平之所以会昏倒,也是中了毒。

而且是中了和叔尧一样的断肠草的毒。

只不过比叔尧幸运的是,仲平中毒不深,而且发现及时,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可他的情况究竟如何,还得等两天,等到他醒来之后才能确定他真的逃过一劫。

叔尧和仲平这两个完全搭不上的人,竟然先后中了同一种毒。一死一昏迷,加上叔尧是我最后一个审问的,在审问的过程中,他便毒发身亡了,而且经过萧珏的证实,叔尧毒发死亡的时候,应该距离他服下断肠草的毒有一个时辰以上的功夫了,而那个时候,我正在和仲婆婆说话,仲婆婆当时便带着仲平的。

结果,叔尧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服下了断肠草,等到叔尧来的时候,他突然毒发,然后不治。而同一时间仲平也因为中毒而昏厥,不过他中毒浅,还有的救,推算时间,也应该是叔尧刚刚来到这边和我们说话的时候。

叔尧和仲平……他们两个人的交点在哪儿?为什么会先后服下断肠草呢?

……

入夜,兼荀大人嫌弃我们住的院子偏僻,环境不好,也是为了监视前面院子的几个人,他也一并住在了前面的院子里。如此一来,这后院倒还是我们一行人住着,也难得落个清闲,今夜整个客舍都有兼荀大人的人轮流值夜看守,想来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红玉收拾了旁边的房间休息,毓儿和里翀同住。

已经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我是挨着了床就立刻睡着了。

半夜翻身醒来的时候,萧珏并不在我身边,盖在我身上的被子掖得好好的,倒像是他特意而为。我听着院子里有隐隐说话的声音,就披了衣裳下了床想来看个究竟。

倚在门边,我听出门口说话的人,应该是萧珏和里翀。

“……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一定要先注意守住当下的有利环境,切不可再如此莽撞了。”这是萧珏的声音。

我心知,定是因为今日叔尧出事的时候,红玉大喊一声,本应在前面院子里看守众人的里翀竟然丢下了一切,第一个赶到。原本我也想着,寻着个机会要提醒他一下,因为在没有结案之前,我们根本不能确定,每一个突发状况,会不会是凶手的巧妙安排调虎离山。就像这次,如果里翀守住了前面,至少当仲平毒发的时候,我们可以掌握更多一些当时的情况。

可我也很感激里翀,事发突然,叔尧一个大活人就那么倒在我们眼前,死了。别说红玉了,当时连我都吓得几乎呆住,在红玉尖叫出声的时候,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我们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可能是遭遇挟持,也有可能是受到了生命威胁,里翀冒失,却也是为了救助我们,并不能说,他就是错了。

“如果是大人,当时的情况,大人会怎么做。”里翀居然反问萧珏。

我挺意外的,印象中里翀是一个十分内敛的人,他的话很少,一向是做得多说得少。难道这一次是觉得委屈了,所以才会反驳?

站在里翀的立场上来说,他当时会抛下前院里的一切,立刻冲过来是为了救我和红玉,却因此受到忠告难免心里会不太舒服。

“我自然没资格说你,如果当时我不是担心我夫人,也不会丢下那小厮的尸体,便赶了过来。”萧珏很是坦然,没有想要为自己当时的失误开脱,承认自己在处理那件事的时候也有思虑不周的时候。我这边还没顾上偷笑,却又听到他说,“可霍汐是我妻子,关心则乱,你却不一样,你受命看守,便不应该擅离职守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也都应该将你自己原本该做的做好。”

话里似有火药味,我听着,怎么觉得萧珏这话……却像是有些吃味了呢。

是因为当时里翀丢下了前面的事情,急着赶来相助,就引起了他的“警戒”?可这,和我素来了解的他,真是不同。我以为萧珏不会轻易有这样不自信的反应,而且里翀……里翀的身份特殊,又是那样性格的一个人,萧珏怎么会在里翀面前有多疑的一面呢?

难道,是我疏忽了什么?

“如果大人保护不了夫人呢?”

我并不在当场,所以乍听里翀这句话的时候,也只是觉得很莽撞,很失礼。我看不到萧珏和里翀都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能大概凭着我对萧珏的了解,猜到他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就隔着一扇门,外面的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

我不禁细细回想,是否我在哪一刻做得多了,让人误会了什么。

“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了。”萧珏说。

那样的事……

我便知道,他是放不下的。

可接下来,让我措手不及的是,萧珏竟突然打开了门。

我就倚靠在一侧的门内,他打开门,还未踏进了,便已经看到了我。我想躲回床上也已经来不及了,隔着一扇门,外面就是毫不知情的里翀,而我的处境有些微妙,这真是尴尬极了……

“早些回去休息吧,”萧珏的眼睛分明是看向我的,话却是对门外的里翀说的,想来在里翀的角度也是根本看不出来什么的。萧珏的眉头不展,他眼里的情绪复杂多变,“明日的事情还多的很,早些解决了这里的命案,我们才能上路。”

里翀没有应,萧珏走了进来,转过身,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关上了门。

然后他没有动。

直到听见外面,里翀回去房间里的动静之后,我才松了口气。

“还真是尴尬,我怎么就在这个时候醒了,然后听到你们间这样的对话了呢。”

萧珏低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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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话 须子卓死了

我背靠着门坐下来的,脚踝已经麻了,索性伸手。

萧珏倾身过来,不费力气就将我抱了起来,走回到床边才将我放下。

“也不知这误会是怎么引起来的,看样子需要找个机会,与他说清楚。这事情耽误得久了,对大家都不好。”我说,尽可能的回忆了一下我和里翀的相处过程,自是不知哪个环节出了疏忽。

“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说通的。”萧珏则转身到一旁盛了药茶递回到我手上,温热的药茶,弥漫着一股清淡的香气,香气之中又有着微微苦涩,和微微甘甜。

他回到火堆旁,去翻那悬壶底下烧着的火光。

屋子里的光亮才渐渐扩散开来,自是比不得白天,不过在漆黑的深夜里,有这样的光亮,也让人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

轻轻抿了口药茶,在想着他刚才的话。

“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时间久了,自然都释怀了。”萧珏的脸色映着火光,看不出他的情绪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他好像刻意没有看向我的举动和往常不太一样。

“你是怎么了?”我察觉到他语气中有那么一丁点的异样。

“什么。”

他翻弄火光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这两个字乍听之下也并没有带着多余的情绪。

可我了解他,我知道他定是因为里翀方才的话,心里难受。我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倚在他身侧,萧珏侧过头来看了看我,我只听到他在轻叹。

“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吗。”我靠在他身上,问道。

“……”萧珏迟疑了下,“有些事情,却是怎么都忘不掉的。即使,过去了很久,偶尔还是经常会梦到,你在冰水之中逐渐沉陷,我想救你,却什么也看不见……”

“可那个时候,是你救了我。”我说,“萧珏,即使你那个时候,什么也看不见,但救了我的人,是你。要不是你找到我的话,我可能早就死了。”

所以,不管他如何,我都相信他会倾尽全力的救我。我在他身边的每一刻,从未觉得害怕过,也从未觉得,他不能保护我。

萧珏抬起手臂揽住我的肩膀。

我看得出来,他始终都没有放下那件事。

“知道你在身边,我才能够这样肆无忌惮。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因为在你身边,有你在,我才能够像活着一样,我才能够感受这所有的一切。”我伸出手抱着他,他的温暖让我不至于在夜里瑟瑟发抖,“萧珏,因为是你,我现在才能活生生的坐在这里,因为是你,我才愿意去面对这一切,原谅过往所有的遭遇,像个人一样的活着。不是你就不行,你知道吗。”

他向我笑,嘴角勾起,眼神温柔。

火光,还有他,是我在这个深夜不必蜷缩身子冻得浑身僵硬的原因。

我的生命,曾经是一片黑暗,萧珏便是这一片黑暗里的阳光,驱散了寒冷和阴暗,让我看清了周围的一切。我渴望光明和温暖,所以即使身在地狱,也努力让自己长出了翅膀,拼命的想要靠近他。所以,只能是他。

……

天没亮,急切的敲门声便将我们惊醒。

萧珏披了衣裳去开门,毓儿满脸惊慌的站在门外。

“出什么事了。”萧珏问这话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清醒了,意识恢复了,还慵懒的趴在床上,倦意未退。

客舍里又死人了,在兼荀大人派人严密看守下,须子卓上吊了。

谁也没想到,那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下,居然还能出事。而且这次出事的,是一个人住的须子卓。兼荀大人惴惴不安的等候在一旁,他自然明白,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初步勘验了现场以后,我和萧珏交换了眼色,萧珏让人把须子卓的尸体放下检查。

我去确认那上吊用的绳索,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条麻绳,从绳子的质地上找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这种绳子只要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能自己搓出来。这客舍里就有不少这样的绳子用来固定各处的琐碎物件。

但那绳结,有些特别。

“帮我找条一样的绳子过来。”我对毓儿说。

毓儿很快就从客舍的院子里找了一条几乎一模一样的绳子过来。

在兼荀大人的注视下,我一个人将绳子抛过横梁,按照吊死须子卓的那个绳结系法打了结,然后左右看了看,叫来一个兼荀大人的手下,让他用手抓着前端,凭我一个人的力量,虽然有些费力,但还是能够做到把人轻易吊起来……

兼荀大人一看,直呼,“果然是杀人!”

“昨夜,你们住在这个院子里,可有人发现异常?”我让人帮忙,把绳索裁断放下。保留了那个绳结的样子和原本的绳结做对比,似乎还不是完全一样的……

兼荀大人看向身边的人,他的属下上前回答,“没有。一切怪异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能否确认,真的没有除了须子卓以外的人,在须子卓死前曾经进入过这间屋子?”我要的,是一个确定的答复,昨夜之前,整个客舍都在他们的严守之下,本不可能再出事的,可是一早,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就在兼荀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被杀了。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一个答得上来。

兼荀大人顿时火冒三丈,“你们!我一再叮嘱,让你们务必盯好这院子里的每一个人,一只虫子都不能放进去,你们倒好……”

“……大人,这事……虽然大家都尽力了,可是昨儿后半夜的时候,大多又困又累,也不能保证真的就没有什么人趁机……”话没说完,被兼荀大人抬起一脚就踹到了一边去,爬起来又连连请罪。

“如何。”萧珏起身,看样子他那边已经有了答案。

我说,“绳子有问题,按照这个绳结,我一个女人的力气也能吊起一个男人,费力了一些。但是如果应是拉扯,把一个人吊起来,绳结的这个部分会拉紧得特别厉害,你看这两个绳结,这边是我刚才试验用的,这个地方拉紧了,整个绳结的这个部分就会特别的硬,不好再扯开。但是你看吊死须子卓的这个绳结,这个部分却是软的。”

我把两个绳结对比,让萧珏看过。

兼荀大人听着我们的话,也好奇的探过身来询问,“萧大人,萧夫人……这能说明什么?绳结不同,有什么线索吗?”

萧珏看了看我,他是明白了我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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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话 绳索的疑点

只可惜,兼荀大人还不明白,我就只能向他们解释。“我刚才的试验,就是按照吊死须子卓的绳索打结,可如果按照原本的绳结,那么我费些力气也是可以做到把一个男人吊起来的。但是这样的话,绳结的这个部分会拉紧,而原本的绳结上,这个部分却不是拉紧的,说明凶手在将须子卓吊起的时候,并不是像我一样,一点点的把须子卓扯上去,没有经过一段段的摩擦用力,所以原本的绳索上,绳结的这个部分便不像我试验用的这样拉紧。”

回过头,我看到兼荀大人的一脸疑惑,知道他还是没懂我的意思。

轻叹了口气,我尽量说得更简单一些,“其实就是凶手故意设了一个圈套,让我们以为,这里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杀死须子卓的人,一个女人的力气就能够把他吊起来。可是他忽略了绳索在拉扯过程中的变化。”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复杂?旁人看起来,须子卓当晚一个人在房里,第二天被发现上吊,也有可能是他自杀的。这绳索……岂不是多余了。”兼荀大人并不是傻,而是他对于一些案情的发生观念比较守旧,困在一个传统的旧模式里,跳脱不出来,便容易忽略其他的可能。

“如果是自杀的话,不是应该有一样东西的吗。”我笑问。

“什么东西?”兼荀大人说。

“踩的东西。”萧珏接了一句,“须子卓如果是自杀的,他脚底下必定踩着一件东西,然后吊住自己的脖子。可是现场,并没有这件东西。”

“对呀!”兼荀大人手一拍,叫道。转眼却又想到一个问题,“可……凶手这样安排,难道也是忘了?”

“也有可能,是凶手故意留下破绽,想要嫁祸给某个人。”萧珏说。

其实现在,线索已经很明显了。

故意没有留下应有的东西,让人可以一眼就看穿须子卓被杀的现场少了什么东西。明明看上去本应是自杀的现场,却因为少了那件东西,而被轻易识破是他杀。紧接着,与众不同的绳索引起了我的注意,试了一下,居然真的能够拉动,我一个女人的力气就能够吊起一个大男人……

……

“坐吧。”

大家都在前面忙活着,我却找了仲夫人过来。

她很奇怪的看向周围,“萧夫人,你为何突然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和叔尧明明认识,为什么要装不认识呢?”我把手头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收到一旁,顺口这么一问。

仲夫人立刻就坐不住了,像是那扎着钉子一样,铬得生疼,辗转几次,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也是卫国人,叔尧他们也是卫国人。你是从卫国嫁到了蔡地,此次随你丈夫婆母去往曹地。而叔尧是卫国人,原在卫国做杂役,也是要去往曹地。然后,你们同样来自于卫国,同样要去往曹地的人,又同样住在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住在这个发生了命案的客舍。真的只是巧合吗?”我盛了水放在她面前,细细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在我靠近她的那一瞬间,她本能的把身体向后倾,目光下垂,尽可能的避开了我。

“萧夫人……”

“你看起来很年轻,仲简大人却不一样。仲平今年应该也有十来岁了吧,推算下来,你好像……”

“平儿并非我所生。”仲夫人开口说道,“平儿是我夫君之前那位发妻所生,她多年前过世了,而后,迎了我过门。萧夫人如果因此怀疑我是凶手,不惜让平儿中毒来洗脱自己的嫌疑,也要毒害叔尧的话,那你真的是错了。”

我坐了下来,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恼怒。“我倒是想听听看,仲夫人认为,我怎么错了。”

“自从我嫁到我夫君家里,平儿也只是一个四岁大的孩子,没了娘亲,十分可怜。我始终把平儿当做我自己亲生的一样对待,平儿也从未因为我并非他的生母,而与我有任何间隙。”仲夫人信誓旦旦,“我不会害平儿的,没有一个娘亲会害自己的孩子。”

她的话,倒是让我想起了里翀和钟离延的母亲。

“你和叔尧,究竟是什么关系。”

仲夫人眉头一蹙,面色微僵。她咬紧了嘴唇,都快沁出血了,“叔尧……叔尧是,是那位的家奴。”

“那位?”我不难从她的话里发现,她所说的那位,身份应该不一般。“仲夫人,那位是什么人?”

“……唉。”仲夫人却长长的叹了一声,然后和我讲起了一个故事。

故事要追溯到八年前了,仲夫人曾经在仲简之前,嫁给过一个同样是卫国人的男子。那男子小有家业,只是并不出众。而叔尧就是那男子的家奴……

后来那人被诬陷有罪,经历了毒打折磨,最终也没有扛过去。

仲夫人在她与那人成婚的一年又三个月后,便成了寡妇。

而后,经人说媒,就嫁给了蔡地的小吏仲简,成了仲简的续妻,仲平的继母。

她可怜仲平自小便失了母亲,对仲平很好,仲平也如她所说,没有因为她并非生母而与她不和……

“这么说来,你们路过此地,真的只是偶然?”偶然这样的理由,从我的角度是很难相信的,她和叔尧原本就认识,可是在事情发生前后,却始终装作一副彼此不相识的样子,若非我知晓了她也是卫国人,凭着直觉大胆一试,恐怕现在还不能断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仲夫人很为难,她说,“也并非,全都是偶然。”

仲简一家要去往曹地探望他的舅父,是早就预定的行程。而绕路到这附近,以至于不得已投宿于这客舍,却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但这都在仲夫人的计划之中……

仲夫人于一个月前受到了不知名的威胁,有人利用她之前那位夫君被冤枉落罪的事情,要挟她在这个时候到这里的客舍来,说是有东西要交给她。

“你信了?”如果是我,应该不会轻易相信这样的话。

“原是不想要相信的,可那锦帛上却写的很清楚,那人知道惠哥很多事情,也对当年惠哥蒙冤之事很是清楚,他说他知道惠哥是被人冤枉,手上也握着惠哥遭人冤枉的证据。只说一定要见到我,才肯拿出来……”仲夫人亦是十分无奈,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相信,只不过威胁她的人说手里有能够为她之前那位夫君洗清冤屈的证据,她才决心赌了一把,在预定的行程上动了手脚,是原本的路线偏离,来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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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话 惠哥

惠哥,就是仲夫人之前的丈夫。

小有家业,有家奴四五人。

因为被人陷害,蒙冤入狱,经不住毒打,就死在了大牢里。可怜那时他们成婚才不过一年又三个月,竟然从此阴阳两隔,人鬼殊途了。

惠哥死后,他的妻子遣散了家奴,而叔尧正是这四五个家奴之中的一个。后经人说媒,惠哥的遗孀就嫁给了蔡地一个死了妻子的小官吏,也就成了现在的仲夫人。

仲夫人因是二嫁,也并未大办婚事,只是在家中长辈的做主下,便收拾了东西,独自一人前往蔡地,进了仲简家的大门,成了仲平的继母。只因身份的特殊,她这几年来过得也极是小心,仲简虽为官吏,却家徒四壁,无家奴可驱使,可怜仲夫人既是妻,又是奴,要上上下下的打点好所有的事情,她的婆婆还时刻盯着,唯恐这后过门的继母虐待小孙子仲平。日子虽然辛苦,却也平淡。直到一个月以前,仲夫人突然收到一封密函,上面写明当年惠哥被冤枉的始末,送去密函的人自称手里有证据,能够为惠哥洗刷冤屈。

只是,他要仲夫人在这个时候来这客舍一趟。

仲夫人自从收到密函以后,便寝食难安,辗转反侧。她心里一直都没放下惠哥被冤枉而死的事情,可是已经改嫁给了仲简,她不可能一个人单独赴约的。一心想着该如何拿到证据,或许交给惠哥的家人,还有可能帮助惠哥洗刷冤屈。

仲简及他的老母亲、儿子,原本就计划好了,要去曹地探望他的舅父。仲夫人便利用了这个契机,故意让大家迷了路,走到这荒废古城的客舍里来。

“你原本并不知道,是谁给了你那封密函?”我问。“那么在你当年散去惠哥家奴之后,你可还见过叔尧吗?”

仲夫人听闻此处,摇头否认。“自嫁到蔡地以后,我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怎会见到昔日的故人呢。这一次,也原是不全信的,可想着万一那人真有证据,能够为惠哥洗脱罪名,惠哥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了。这也应该是我能够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却怎么都没有想到……”

“见到叔尧的时候,你很惊讶吧。”我大概可以想象,仲夫人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昔日家奴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理变化,不禁觉得感慨良多。

“比起叔尧……见那小厮之时,我更是惊讶。”仲夫人恍神,喃喃说道。

“小厮……”为何见到那小厮的时候,她更惊讶……“这是什么意思?”

“那小厮……”仲夫人眼底藏着万般情绪,一股脑儿的倾泻出来,积压了多年的感情,终在这一刻忍无可忍了。“居然是我那,本该早已经死在大牢里的丈夫。”

“惠哥?!”我确定,我听清楚了她的话,所以更加意外了。“这是怎么回事?”

仲夫人轻叹,摇着头。“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可进了这客店的时候,我看见他,当时便傻了。我以为他早已经死了,可谁知道……谁知道这么多年以后,他竟然又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而我更没有想到的是,是……”

一个是字,却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我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惠哥已经死在了大牢里,直到她收到消息,想要来确认是否真的有证据可以为惠哥洗脱嫌疑,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了活生生的惠哥,然后,没过两天,惠哥又死了……

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禁呢喃,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当年死在大牢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密函、证据……难道你和叔尧会在同一时间来到这里,并不是巧合,寄给你们密函的人该不会就是惠哥?”

可是现在,惠哥和叔尧都已经死了,唯一和他们之间有直接关系的仲夫人,所能提供的线索有限。她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什么,看她的神情反应,我觉得她的猜测和我是一样的。她同样认为,寄给她密函的人,就是她口中那位惠哥。

“那须子卓……你认识他吗?”我现在想到第三个遇害的人,也正是须子卓的死,让我意识到凶手是有意要把嫌疑拉到仲夫人身上的。

仲夫人仔细回忆,“记不清了……萧夫人可是有何疑问?”

“我们一行人的到来是意外,那小厮……惠哥毫无准备,又在不想声张的前提下,只能把我们安排在这个破旧的院子里。这里和前面你们住的院子不同,你可发现了?而你们亦是先后到达这个客舍的,前面院子里的房间却是准备好了的……换句话说,惠哥从一开始就找了你们这些人来。他给你们准备好了房间,等着你们到来,再结合给你的那封密函来看,想必他给这里的每个人都送了相似的东西,因而才将你们引来这里。那么受邀而来的这些人,必定都与他有着联系。”将线索串下来,很轻易就能想到这些。

“联系……”

仲夫人显然不是很明白我的意思。

“比如你,比如叔尧……除了你们以外,和你们同住在这间客舍里的人,应该都是他旧时认识的人。他把你们这些人找来,说不定,真如那封密函上所说的一样……”

仲夫人急得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他怀疑……他怀疑我们这些人里,有人与他当年被诬陷之事有关?”

我点头,按照目前推理的方向来说,这是最有可能的发展。“他躲藏了这么多年,连你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相信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好,而现在,他以当年的事作为圈套,把你们引来。当然,你的目的是为了找到证据,替他做最后一件事,帮助他洗刷冤屈。可如果他当真是被这些人里其中一个冤枉的,那么这个人收到密函之后,一定会担心他手里的证据可能推翻一切,并且使自己也难逃一劫,所以冒险来到这里,想夺走这原本神秘人手中的证据。却未曾想到,这本就是惠哥的计划。”

只是后来,第一个死的,居然是设下这一切圈套的惠哥。

我想是不是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有某些意外发生了,他反而被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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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话 所有人的关联

“可他……怎么会知道,我会将大人和婆母、平儿一并带来。还准备好了两间房……”仲夫人心里有个结一直过不去。

“这并不难,你再嫁仲简,处境也不自由。不可能一个人只身前往,若他有心打听一下,你家要去往曹地探亲的事情应该也能打听到一些。又故意约你这时候来此,必是算准了你定会在途中找到机会,带着一家人路过此地。”我却不觉得,她在意的事情很复杂。惠哥有意将昔日可能陷害他的人聚在一起,这些年自然是费了不少心思的。“而且我们当日来的时候,便发现前院预留的房间还余着两间。恐怕他邀请的也不止现在就在客舍里的这些人,只是有些人并没有在意,所以也没有赴约。而多余的房间就空下来了。”

对于旧时的家奴而言,他已经是个死人了,那些人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下来,并不想再起波澜,所以收到了惠哥的“邀请”后,也没有赴约。如此以来,没有赴约的人并不在乎证据,虽然薄情了些,但也侧面证实了他们和当年的事情并无关系。

“仲夫人,据你所知,叔尧和惠哥的关系如何?”我现在琢磨不透的是,到底是谁杀了惠哥,又为何要毒杀叔尧,还有仲平也同样中毒,甚至是须子卓的死……“或者说,你觉得叔尧会不会是当初陷害惠哥的人?”

“不会的。”仲夫人一口咬定,“这绝不可能。”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我对她的反应很好奇。

“叔尧不可能出卖惠哥。任何人都有可能出卖惠哥,只有叔尧不可能。”仲夫人十分肯定,“惠哥救过叔尧的命,也救过叔尧的母亲,连叔尧母亲的后事,都是惠哥帮忙安排的。叔尧是个孝子,他绝不可能害惠哥的。”

听完仲夫人的话,我再次陷入沉默。惠哥和叔尧之间可能存在的某些关系,就这么断了。但又该如何解释,惠哥被害之后,叔尧就出事了呢?

“对了!”仲夫人突然大叫一声,她想起了些事情,“那个人,那个须子卓……我一直觉得他有些眼熟,可是现在想来,我应该是见过他的。”

“你确定?”我很意外。

仲夫人点头,“是,应该是他……只是那时候,他不叫须子卓。他与惠哥有些往来,倒是去过家中两次。只是这次遇见他的时候,他的样子变了很多,衣着也不同了,所以一时间我也没认出来。”

“那你知道,须子卓和惠哥之间,具体是什么样的关系吗?”

仲夫人又迷茫了,“他的事,我并不过问的。惠哥的祖辈,在当地有些威望,只是传到惠哥这一辈,无法与从前相比了。惠哥的朋友很多,但是来过家里的并不多,有时候我会亲自送些热汤过去,他们说的话我也只是偶然听一耳朵,好像……好像听他们说过,惠哥乡下还有一个兄长,乃是庶母所生,与惠哥生得一般无二……那须子卓,我记不得他从前叫什么了,我只是记得,他来过的那两次,都拿着竹简,向惠哥讨教学问的。说什么神仙还是什么的……”

“神仙?!”这和须子卓还真有些相像。“仲夫人,你能不能再仔细回想一下,须子卓去过你家里的,他和惠哥还说过些别的没有?”

只去过家中两次,惠哥便也将他邀请到了这客舍来,绝不可能是无足轻重的人。

说明惠哥也怀疑他了,这个人是有可能陷害惠哥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时间太久了,还是仲夫人一贯对她丈夫做的事情都知之甚少,这一下子要她想起更多关于惠哥的事情,她也很是费力。“……我是记得,惠哥曾与我说起过此人,只说此人很怪,一心求什么长生和神仙的,惠哥说,那些自然都是不可能的。而这个人不信,拿着竹简上找来的记载,便要和惠哥商量,一起寻仙求道,他第二次来的时候,惠哥便笑了他一句。谁曾想,此人竟因此恼怒,自此离去,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从须子卓那神神叨叨的状态来分析,惠哥本身就不信须子卓所说的寻仙求道,和什么长生的。只是须子卓这个人极其较真,否则他不会为了说服惠哥两次拿着竹简上门,这就是偏执。须子卓是认真想要做这件事的,却被惠哥奚落,以须子卓的性格来说……他的确有可能因此记恨惠哥,但至于他会不会中伤陷害,就不好说了。

我不明白,须子卓为什么也会遇害呢……

“邑阊和涂殊,你有没有印象?”我想不通须子卓的问题,便先跳过,向仲夫人证实最后的两个人。

“没有。”仲夫人说,“他们,我是真的没有见过。不过他们,和我们当年的邻里很像。那时候在我们旁边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妻,也是邑阊和涂殊这个年岁,那个男的嫉妒惠哥,几次向当地管辖的大人诬告惠哥,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邑阊和涂殊并不是那对夫妻,却被惠哥认错了,因而带到了前面院子住下。

“会吗,他们只是刚好这么巧的路过这里,然后住在了这客舍之中?”这个理由,很难让我说服自己相信,这只是纯粹的巧合。

“年岁不同,他们的年岁仔细辨认的话,与我们有些差别。说不定,诚如萧夫人所言,惠哥确实向许多人发出过密函,而那对夫妻因为曾经诬告惠哥,自然也在惠哥的怀疑之中。于是惠哥也邀请了他们,可他们并没有来,而那两个人恰好路过,惠哥认错了他们,所以也将他们安排在了前面……”仲夫人推测说。

尽管邑阊和涂殊来的真的是太巧合了,可仲夫人所说的,也不是全无可能。

“你刚才说,惠哥还有一位兄长?你是否见过此人?他什么年岁?会不会也和惠哥被诬陷的事情有关呢?”

眼下还是没有找出凶手的动机,如果说这个凶手就是当年诬告惠哥的人,他这次收到密函之后心虚,果然赴约了。惠哥想杀他,或者,惠哥想要捉拿他来帮助自己洗脱罪名,可是被他先下手杀害了。那他之后,杀叔尧和须子卓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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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话 凶手的伏击

不过半日,仲夫人被我们扣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客舍,仲简来闹过两次,都被里翀挡了回去。萧珏被兼荀大人请去,也有好一会儿了,独我留在房中,不声不响。

“夫人。”红玉怯怯推开了门,她小心的留意了周围的状况,才溜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陪着仲夫人的吗?”我不解。

“夫人,红玉还是放心不下您,要不然,让红玉……”她是担心我,才会过来确认我的情况。

“没事的,你还是赶快回去照看仲夫人吧。一切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进行,千万别漏了马脚。”而我更在意的是,他们的担心会影响我们原本的计划。

红玉是想要与我交换,可她留在这里作用不大,倒不如让她去守着仲夫人。

我假意扣下仲夫人,让人看守,实际上,仲夫人留在我的房间里,有红玉陪着,有里翀守着,十分安全。我则在一旁的房间,房门紧闭,毓儿把守在门口看起来像是关押,也是希望给隐藏在暗处的凶手造成一个假象。

我听到院墙外面,兼荀大人派来守着客舍的那些人要开始“换班”了。

如果我是凶手,我会选择趁着这个机会过来。

毓儿也坐在门口打起盹儿来。

“啊!!!”仲夫人的尖叫声,突然响彻了整个院子,紧接着,隔壁的屋子传来打斗声,毓儿猛地睁开眼睛便朝那边冲了过去。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开门,想要看个究竟,是什么人袭击了仲夫人?

难道凶手……

一柄短剑,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指着我,将我逼回到屋子里。

“果然是你。”我看到灵淮的时候,其实并不意外,这和我推测中的一样,只不过,我的推测确有疏忽。

“你知道是我?”灵淮当时的反应有点愕然,他那一瞬间仿佛在怀疑自己被出卖了。

“很难猜吗?惠哥死了,叔尧也死了,须子卓死了。而仲简是蔡地的小官吏,他的老母亲就更别提不可能有那个体力犯下命案了,那么院子里能够做到杀害这些人的,答案不是很清楚了吗。”我索性回到房里坐下,与他说道,“只是我确实有一件事情疏忽了,我没想到,仲夫人和你竟然是一伙儿的。我更没有想到,她之前当着我的面表现得一副无辜的样子,看起来很坦诚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其实竟打着这个主意。”

灵淮冷笑,“你知道我要杀你?”

“原本不知道。”毕竟怎么想,我和他们整件事情都是没有关系的。犯不上冒险要来杀我吧,“不过当我想到,仲夫人和你是一起的,我就明白你想要杀我的用意了。”

他们不希望我把整个案子推理出来。

仲夫人的“投诚”是假,实际上是在我们身边打开一扇门,好在恰当的时候,放这个凶手进来灭我的口。以为这样,便没有人能够知道,包括当年惠哥被诬陷的事情在内,和发生在客舍里的三件命案,是怎么回事了。

“难怪她一定要对付你,你知道的太多了。”灵淮说着,便抬手举起了手中短刃。

看那架势,八成是打算一刀结果了我。

毕竟那边,仲夫人可是拖不了太久的。

要说我一点都不紧张,其实是假的,但是张口呼喊求救也需要时间,很可能在我一开口的时候,灵淮就会动手把我杀了。即便毓儿赶来,也顶多是抓到灵淮。

但是……

我沉着气,余光在屋子里打量,这间屋子原是毓儿和里翀住的,再之前一晚,萧珏也睡在这里,不过整个屋子就没看到一样可利用之物。

可是坐的位置,却感觉到有东西硌着,这是……

杀死惠哥的那把短刃?!

怎么会在这儿。

我早已顾不得多想,眼见灵淮上前,猛地从座下抽出那把短刃一挡。

“毓儿!”我大叫。

灵淮当时急了,没想到我有防备,可这一声已经出口,他想要阻止自然是来不及了。跑,不禁刺杀我的事情没做成,还暴露了他和仲夫人,左右权衡之下,这个脑子简单的家伙竟还是执着的要杀我。

我握着短刃挡了两下,这短刃锈迹斑斑,又沉又笨重,开始抵挡还是能见效果的,可是我和灵淮力气悬殊,他全靠一身的力气,便挥起短刃打得我左挡右挡手忙脚乱。

就在我以为我撑不下去的时候,毓儿一脚踢开了门,上前与灵淮厮打在一起。

我早已累得浑身瘫软,手臂舞动短刃时竟不知累,这一松懈下来,手脚抖得跟不是自己的了似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里翀紧接着赶来了,和毓儿合力,很快就降服住了灵淮,将其活捉。

“糟了!”我见他们二人压住灵淮之时,赫然想起一件事,毓儿里翀都过来了,那就是说……

手脚并用,急忙向外跑去,就见仲夫人用一柄匕首抵着红玉的喉咙,正从屋子里缓慢移动出来。

“这……”毓儿抬头看到这一幕,把灵淮交给里翀,便赶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别过来!”仲夫人大叫。“你们胆敢上前一步,大不了,我就拉她做垫背的。”

“娘,这仲夫人……”毓儿现下,难免有些迟钝。刚刚抓住了凶手,只是转眼间,原本受到保护的仲夫人却又变了一张脸,而且分分钟威胁着红玉的性命。

“仲夫人,事情变成了这样,灵淮也被捉拿了,你以为你还跑得了吗?”我手中倒是还提着那柄曾被作为凶器的短刃,气息尽显狼狈,也庆幸毓儿就在我身边,要不然我可真不见得有这底气。

仲夫人恶狠狠的瞪着我,“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也不尽然,就像我当时对你说的,有些事情我怎么都想不明白,然后一点点的,串起来了,才发现你在整起事件中并不只是一个无辜的存在。”我往往都是在一番惊吓的同时,大脑会飞速运转极快,此前想不通的,现在也都想通了。

仲夫人真是布的一手好局,连我都险些被她蒙骗过去。

“哼。”仲夫人冷哼一声,代替了许多无法表达的情绪,“不会的!如果不是他没得手,你根本死都不会知道,这件事与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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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话 藏不住的真相

“仲夫人,你我有一点相似,就是都有一个了解自己又爱护自己的夫君啊。”我虽然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仲夫人身上的疑点,不过仔细回想起来,却又不是因为我的疏忽,也不是她真的瞒天过海骗住了所有的人。

说着话,我不禁看向手里的短刃。其实我已经想到了,能把这柄短刃放在那座位下的人,除了萧珏,不会有第二个人。怪不得兼荀大人寻他过去,这半天也不见回来。

若不是他了解我,算准了我面对突然袭击的凶手可能做出的反应,也断不会在那危机时刻,有这样的默契。他给我的守护,不是无微不至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监视,而是一柄短刃……

萧珏他知道,我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

仲夫人却显然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想不出来吗?你以为你骗过了我,骗过了你夫君?不,真正骗过我的人,是你的夫君,他配合你演了一出戏给我们看,也正是因此,我竟然相信了你那些谎话。”现在,我反倒有些同情仲简了。

我想,仲简应该是知道的。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我不好推断,但是来到这里的时候,仲简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很清楚,仲夫人故意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目的,甚至在我们面前,他扮演了一个胡闹暴躁的丈夫角色,衬托他那妻子娇弱可怜,使同样身为女性的我,很容易就对仲夫人有了怜悯之心。不曾想,这都是仲简在帮助他妻子。

仲夫人愣神的功夫,毓儿冲上去救下了红玉。

兼荀的人立刻包围了院子,仲夫人茫然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

这件案子,应该从许多年前讲起。

案子里最为关键的人物,还是仲夫人那之前的丈夫惠哥。

惠哥入狱,却并不是遭人诬陷,而是打死了人。惠哥打死的人,竟然是他的老泰山,仲夫人的兄长。

这件事说来话长,简单说,就是仲夫人的娘家兄长,因为一点点口舌之争,竟被惠哥当街打死,之后惠哥入狱,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因为他家中在当地有些威望,便有些长辈出面,买通了审案子的人,作证说仲夫人的哥哥并非是打死,而是在打斗的过程中发病病死的。惠哥被关在大牢里,于是想起了他那个养在乡下,同父异母的庶兄,于是,让人找来他那庶兄做了替死鬼,自己便从此躲了起来。

而他后来躲在了这里,伺机报复,所报复的人,便是当年作证他杀人,要定他罪的那些人。甚至是在他被关进大牢时,想要寻机向他报仇的人,这其中,就有仲夫人。

还有叔尧,那个曾经追随惠哥的人,因为叔尧是他最亲近的家奴,知道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自然也就受到了惠哥的怀疑。

他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原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他一个人躲躲藏藏的过了这么多年,应该也是倦了,厌了。索性把自己恨的那些人找出来,全都杀了,再了断了自己,从此再也不用流亡。

惠哥送了密函给所有他怀疑曾经作证指认他有罪的人,要把他们都找到这里来。

声称自己知道当年诬陷之事,也握有证据。自然引得一些为了这“证据”而来的人。

而仲夫人当年在惠哥“假死”之后,便遣散了家里的家奴,她知道叔尧是惠哥最亲近的人,认为叔尧一定知道惠哥杀害仲夫人自己的兄长事情的真相,便在遣散之前就已经找到了一个和她一样,对惠哥有深仇大恨的人——灵淮。

灵淮的父亲,就是那个代替惠哥莫名其妙被杀的人,算起来,灵淮还算是惠哥的侄子。前提是,如果没有惠哥害死他父亲的事情的话。

仲夫人找到灵淮,让灵淮帮助她盯着叔尧。

之后,仲夫人在父母的劝说下改嫁,嫁给了蔡地仲简为妻。

直到一个月前收到了那封奇怪的密函,绢帛上写着当年事情的始末,还声称自己手里有证据,证明惠哥是被冤枉的。

果真引得仲夫人上当,找到了灵淮,灵淮证实,叔尧也收到了一样的东西。

是仲夫人要灵淮将叔尧带到此处。

结果,仲夫人一进门就认出了这客舍的小厮,乃是当年的惠哥。

之后,灵淮和叔尧来了。

仲婆婆曾经提供给我一个信息,就是在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她说过,住在隔壁的两个男人,其实已经在了。但是灵淮却声称他们是在仲婆婆一行人之后才来到这里的。

仲婆婆那时候见到的人,应该是早了一个晚上,在叔尧并不知情的情况下,独自前来确认情况的灵淮。仲婆婆见到了灵淮,而后,第二天又见到了灵淮和叔尧在一起,自然以为,她之前见到的灵淮是早就入住的客人,本就是两个人一起的。

灵淮先一步来这里确认过了,并且还不小心被仲婆婆看到。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巧合的遇见了仲夫人一行人,未免引起怀疑,他立刻就离开了,找到叔尧,然后等到夜里带着叔尧在城外迷了路,天亮找到这里,投宿于客舍。

灵淮还忽略了一点,就是客舍的小厮,便是当年害死他父亲的人。

惠哥邀请而来的人先后来到了客舍。

那天晚上,很不巧的我们也路过了此地,莫名其妙的像是受到指引一般,来到了这里。惠哥担心我们影响了他的计划,便将我们安排在了这后面没来得及细细收拾的客舍院子里,还一再催促我们第二天就得走。

灵淮已经从仲夫人那里得知了他的身份,二人早已偷偷见过,推测惠哥将他们全都找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要把他们都杀了。灵淮决定先下手为强,他去找惠哥,惠哥当时并不在大堂里,而是带着我们去了后院。灵淮等在院子里徘徊,惠哥就回去了。

灵淮借口要让惠哥帮他找件东西,惠哥竟然信了。他也没有认出,灵淮是他庶兄的儿子。就在灵淮跟着惠哥进了大堂的时候,灵淮猛地抽出那把短刃刺进了惠哥身后。惠哥甚至来不及惨叫,就已经倒下去,死了。

灵淮回到了房间,假装睡着。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灵淮发出惨叫声,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就在睡梦之中,更不会有人能够准确判断发生了什么事。

里翀赶到前院,未见异状,进了大堂看到惠哥的尸体,再从大堂出来,院中各个房间里的人才出来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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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话 绝望的处境

我们以为,“小厮”被杀了。

其实一开始,我们的判断是对的,小厮身上确有诸多的疑点,他在策划一场阴谋。

而前院里住的人之中,便有他的目标。

可是,正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厮惠哥也没有想到自己同样是被别人报复的目标。在他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目标下手之时,就已经被灵淮杀了。

灵淮、仲夫人、惠哥、以及惠哥的庶兄灵淮的父亲,他们都是卫国人。

灵淮杀惠哥时用的那把短刃,和我们最初推断的殷商之后也的确没什么关系,这座废城是殷商留下来的,殷商后人在故城被攻破以后,便迁居于他出。灵淮在之前已经偷偷来过这里,若是想要在此处找到一些战时留下的废弃兵器,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这倒是能让我们豁然松口气了,我最担心的,便是那些旧朝遗民意图造反。

要知道,历史上每一次亡国之战后,总有那些不死心的旧朝遗民意图造反,推翻当下政权,想要恢复他们的历史。但是事实上成功的,可以说根本没有几个。

一个朝代如果能够被推翻,说明根基已经不稳,即使金玉其外也早已败絮其中,而取代他的新的势力,能够推翻一个王权统治的天下,也绝不是任何人可以再轻易动摇的。

最终,造反只是注定了又一场悲剧,执念,使那些人白白送死罢了。

虽然他们的忠心赤诚让人敬佩,可我素来不是一个鼓励飞蛾扑火的人,审时度势其实很重要,如果新的统治者能够带给百姓更平稳的生活,免于战乱,何乐而不为。

至少在我所知道的历史中,西周的早期,还是不错的。

说回到案情上来,在小厮死后,灵淮发出的那一声尖叫,立刻吸引了里翀去看。灵淮虽然算准了给他自己用来证明不在场的证据,却低估了里翀的速度。里翀在听到声音后,立刻就赶到了大堂确认了小厮的死。同时也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凶手根本没有机会躲藏。

于是,便暴露了凶手就是住在客舍里前面院子里的人之一。

再来,毓儿得到吩咐去找官吏管事,我们留下来确认每一个人的嫌疑,里翀守着前院,萧珏待在大堂里检查尸体,而我和红玉询问每一个人。

叔尧便是在这个时候遇害的。

第一个来的仲婆婆,向我们提供了凶手是一个男人的线索。还说到他们来的时候,隔壁的两个人应该已经在了,其实她只是见到了悄声要离开的灵淮而已。而仲平提到,凶手在窗前的喘气声,也侧面证实了我们先前的推测,凶手是在惨叫声之前杀人的。

这个时候,仲平是毫发无损的。

我曾向仲婆婆提到,仲平很像他的母亲,那时候仲婆婆下意识把仲平拉到身前。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因为仲夫人并非仲平生母。

仲简是仲夫人的“枕边人”,他知道仲夫人有异样动作,应该是在仲夫人收到那封密函的时候。而仲简同样是仲婆婆的儿子,仲简的担忧,看在仲婆婆的眼里,或多或少也都会怀疑自己的儿媳是否做了什么。

血缘和亲近,往往容易暴露一个人的内心最真实的反应。

第二个来的灵淮,他在来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把断肠草的毒下在了叔尧喝的水里。灵淮却说,他们是在仲婆婆一家人之后来到这里的。还提到那一天他早早就休息了,听到动静,才叫醒了睡得很死的叔尧。

那一瞬间,我确实怀疑了叔尧,投宿的客舍半夜发出尖叫声,整个院子都听到了,唯独叔尧却是被灵淮叫醒的。他很有可能是装的,先是发出尖叫声,然后等着胆小的灵淮来叫他,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再去探个究竟。但是叔尧的死,却是他们整个计划里的败笔。

叔尧必死的原因,是他发现了那晚熟睡的原因。灵淮夜半出去杀小厮惠哥,叔尧却不知情,这睡的可不是一般的沉,定是灵淮让他服下了能够使他昏睡的药物,然后得空去杀了惠哥,再回到房中,等到深夜,灵淮发出尖叫声,探听院中的动静,确认引起了大家的怀疑之后,才去叫醒了叔尧。如果叔尧沉睡太久,反而让人不解。灵淮逃脱了嫌疑,但是在那之后,叔尧一定回忆过当晚的事情,起了疑。惠哥不管怎样,都曾经救过叔尧和他的母亲,是叔尧的恩人,叔尧恐怕会将他的疑惑告诉我们,所以,灵淮势必要他死的……

我看着眼前落败的仲夫人,眼下她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狼狈不堪。不过比起之前看到她时,她那副柔弱无力逆来顺受的样子,这落败之后,反而她不必再掩饰,眼神也变得有些锋利了。

“就是因为旧时的恩怨,竟引得今日的一连串血案,三个人被杀,你和灵淮都难脱罪责。值吗?”我忍不住问她。

明明有那么多条路可以选的,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也已经改嫁,并且生活得还不错,怎么就……

仲夫人抬起头来,她的眼睛让我觉得脊背发寒,怨恨如同漩涡一样,有着要把活人吸进去的魔力。“如果是你,嫡亲的兄长被自己的丈夫所杀,自己的丈夫,更是不惜害死手足,借以假死脱罪。你会怎么办?如果我们不杀他,他把我们找来,就是要杀我们的……我有的选吗。”

我承认,我确实无言以对。

近一步,是错,退一步也是错。我们都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情的发生,我们站在一个道德制高点,去评判他们的罪。却始终无人问究原罪为何?

造成今日这局面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正如仲夫人所言,有的选吗?

她是有大好的日子可以过,明明平静的过了这些年,却突然被一封密函打乱。

那个曾经杀了她哥哥的凶手回来了,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想要把她也杀了。

我并不能想象,当仲夫人被困在这个处境里的时候,她是怎么样的焦急无助,她又有多绝望。

我一直以来都相信,但凡有活路,更多的人都是愿意选择善良的。

可是,不是每个逼得他人没活路的,都会遭到天谴都会遭到恶报……

即便是在后世,正当防卫的界定也并不是十分清楚的,如果只是在暴徒袭击自己的当时还手,才能算作正当防卫的话。那么已经意识到了对方将要威胁自己的性命财产安全,却并无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保护自己,也算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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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话 短刃的疑惑

“那须子卓呢?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唯独须子卓的死,我解不开他们一定要杀他的原因。

难道只是因为,须子卓曾经和惠哥有冲突?仅仅是这样的交集,这个理由实在不能说明什么吧。而且也正是须子卓的死,他们故意留下了线索,让我以为凶手在嫁祸给仲夫人,险些出了纰漏。

仲夫人看着我,她居然笑了,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我一直在等,我不信她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叔尧的毒,是灵淮下的。但是为了引开大家的视线,仲平从我这里回去之后也中毒了,唯一能够在那个时候接触到仲平的人,就只有仲夫人了。

我那个时候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两起相似的下毒事件,其实是两个人做的,是灵淮和仲夫人商量好的。

“……他不是,说自己是神仙吗。”仲夫人笑了好半天,才喃喃自语一般说道,“那个人,我没想他死的,可是他……他一直在说,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我害怕了,我害怕他已经算出来,是我……”

我闭起眼睛,感觉到胸口压抑的很。

神仙……

见鬼的神仙……

须子卓一直吹嘘自己是仙童转世,来人世间历劫的,他总是当着许多人的面滔滔不绝的讲述他的传奇身世,他总是表现得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我们不信他,自然没往心里去。

可是……作为凶手的仲夫人和灵淮,却害怕了。

也许是因为做贼的人本来就心虚,他们听到须子卓那些缥缈无常的话,对号入座,越想越担心,为求心安,居然对他下了毒手。

而那个总是在吹嘘自己一定能成仙的人,竟然因为这样愚蠢的原因而丧了命。

真是一场荒唐。

……

“萧大人,萧夫人。”兼荀大人揖手敬道,“多亏了二位,要不然……”

我们是与他告别的,在客舍里多耽误了两天,原本就已经超过预期了,接下来我们还要去找大司乐的。既然客舍里的命案有了结果,我们也不必再耽误下去了。

“兼荀大人不必多礼,我夫妇二人行走各处,也是机缘巧合方才误入此地,能够协助大人查明真相,也是我们的荣幸。”萧珏还是与他客气了一番。

看来兼荀大人还是要在这里多留个一两日的,等到负责押送的人来了,把仲夫人和灵淮分别押送回属地处置,才能算是完成了他的任务。

可是,“兼荀大人,怎么……不见邑阊和涂殊啊?我记得,自从你来到这里之后,好像我就没有见过他们了。”

说来奇怪,其实我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两个人的,可是他们好像在兼荀大人来到这里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这……”兼荀大人当时的反应,也是很有意思。

“怎么,这两个人与惠哥一案,到底是什么样的牵扯,不知大人可问清楚了?”我现下的关心的,还是这两个人为什么也会一并住在大堂后面的院子里,和其他受惠哥邀请的人一样。

“萧夫人放心,这两个人和发生在客舍里的案子并无任何干系。想来,也是那惠哥认错了人,方才误将他们带到了前院里的客房住下。”

兼荀大人很是笃定。

“和发生在客舍里的案子无关?”我从他的话里,似乎发现了什么。

难道说,这两个人身上果真还牵扯着其他的案子吗?

“霍汐,我们该走了。”

萧珏看到兼荀大人的反应以后,却对我说。

真是奇怪……那么果真如仲夫人所说,惠哥是将邑阊和涂殊二人当成了他旧时的邻居,才会将误闯此地的两个人牵扯到了这客舍里的命案之中?

不过,怎么会刚好这么巧呢?

邑阊和涂殊,为何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客舍?而且,涂殊的脚伤了,他们走不了,紧接着发生了命案,他二人又不得不留下,直到兼荀大人出现……

这么说来,兼荀大人果真知道这两个人究竟牵扯到了什么案子中,也是他将这两个人扣下的?!

尽管我想通了这些,可是看当下,兼荀大人应该是不会向我们透漏更多的消息了。

我没办法,总不能强行与他人作对吧,等到离开这里之后,再稍作打听吧。如果日后真的有冤情,再想办法相助。

我们上了车,离开客舍,像目的地行去。

“爹,是你把杀死惠哥的凶器,那把短刃留在我们房间里的吗?”毓儿莫名其妙关心起来这件事。

我从邑阊涂殊的事情上回过神儿来,也有些想要听萧珏亲口说出答案的心思。

可萧珏呢,却只是一如既往的浅笑着,没有解释,没有回应。

毓儿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茫然的看着我,希望我能给出答案。

我是知道,能够把短刃留在房间里,算准了我会代替仲夫人留下,等凶手袭击的,除了萧珏,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了。“……说起来,当时我也失算了。我本以为留下毓儿,让毓儿装着打瞌睡,骗凶手过来,里应外合将其捉拿就行了。却怎么都没想到,隔壁的仲夫人竟也是一伙儿的,会突然惨叫一声,令我们以为隔壁发生了突发状况,别说毓儿会赶去确认了,连我也没能反应过来。”

看来那果然是调虎离山,仲夫人的目的是调开我身边的人,让灵淮趁机来偷袭我。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我也是很奇怪,需要萧珏帮我解答,“你怎么会知道,其实灵淮的目标是我,要不然你在座位下留的那柄短刃,可就毫无作用了。”

仲夫人如果是无辜的,以她那种柔弱无辜的样子,断不会在受到攻击的时候,还有功夫找东西抵抗的。

“你可还记得,你与我提过。邑阊看到过叔尧与人争执的样子?”萧珏说。

“嗯。”我记得。

“那时我便想到,叔尧可能是无辜的,凶手从一开始就另有他人,叔尧也只是被利用了。否则,他不会那么大意,被邑阊看到他与人争执的一幕。”萧珏不紧不慢的做出解释,“而我猜,叔尧定是发现了灵淮和仲夫人之间是有联系的,一个是旧主的妻子,一个是跟了自己许多年如同弟弟的人,所以他选择规劝,不希望多生事端。而他自然是不可能与仲夫人说起这些的,那么……”

灵淮?!叔尧当时争执的人,是灵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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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话 再见大司乐

不过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我豁然反应过来,不禁笑了。“原来是我疏忽了。”

“这么说,这次果真是爹更胜一筹了?!”毓儿倒显得特别高兴。

“怎么?你似乎很高兴啊?可又为何,不像是替你爹高兴呢?”我分明瞧得出来,毓儿这是有些“幸灾乐祸”啊,与其说是替“赢”了我一局的萧珏高兴,倒不如说是难得瞧见我“输”了一场,在自得其乐。

“哪有!”毓儿提高了声音,他的反驳显得很无力,自知心虚的他,索性转到一旁去闷声不吭了,红玉笑他,他也低着个头。

“你娘与你逗着玩的,你却还当真了。”

萧珏心疼我欺负他儿子,伸手去拍了拍毓儿的肩膀予以安慰。

“爹,我娘脾气这么差,也就你能忍受得了。”

毓儿抱怨。

我道,“臭小子,把你拉扯这么大,是缺你吃的了,还是缺你喝的了,你如今倒还怪罪起我来了。好大的胆子!”

毓儿则是一副“你瞧瞧”的样子,把肩膀一耸,“我说什么来着,爹,这就是你媳妇,与其说是我娘,我看啊,倒像是个妹妹!”

“毓儿。”萧珏压低了声音制止,他便是知道,要是再纵容毓儿说下去,今日毓儿就免不了要挨一顿打了。“你呀,明知道吵不过,还总是招惹你娘,到头来挨打的是,莫要怪爹不帮你了。”

我笑,毓儿早就该知道是这样的后果。

他撇撇嘴,十分不情愿的背过身去。红玉也知道毓儿并不是真的生气了,便也上前去给他了台阶下。“公子也真是的,连红玉都看得出来,公子是因为担心夫人牵挂客舍的案子,才故意逗夫人说笑的。怎么竟好像挖了一个大坑留给自己似的呢。”

我听到红玉的说法,竟莫名的有些亲切,挖坑……毓儿可不是挖了个坑给自己,坑惨了自己的吗。不过,也有很久很久,没有再听到过这种说法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客舍里的案子以外,我倒是还有些关心,便趁着毓儿和红玉说说笑笑的功夫,与萧珏聊起来,“那邑阊和涂殊,究竟是什么人呢,似乎兼荀大人到了客舍以后,这两个人就仿佛被控制起来了一般,再没有见过。你可有听兼荀大人说过什么吗?”

萧珏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稍稍有些僵住,他很无奈地轻叹一声。“我便知道你一定忍不住会问,可也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心急,却是一会儿都不愿意耽搁。”

“怎么!”我来了精神,“你这么说,果真是知道些情况了?”

萧珏点了点头,很是耐心的等到气氛平静下来,“兼荀大人知道,你收到了大司乐的消息,正准备去见她。便与我说了一些,想来兼荀大人也是个有些脑子的人,我听那意思,似乎邑阊和涂殊也与你接下来要查的事情有些关系。”

“这是何意?”现在,轮到我犯懵了。看着萧珏,渐渐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兼荀大人已经和你说起了邑阊和涂殊身上背的案子?”

“你知道他们身上背了案子?”萧珏问。“他们告诉你的?”

我摇头,“那倒没有,不过瞧出了些。那二人会在这样一个时候到了客舍,而且行迹有疑,分明有所隐瞒。既然与惠哥一案无关,想来自是身上背着其他的案子,又很倒霉的被牵扯到了这件事里。”

要说起来,这两个人真不是一般的倒霉。他们身后背着的案子,似乎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只是……当真会和大司乐所请求之事有关吗?

萧珏是能够理解我的想法,对此,他并没有表态其他。

“爹,那两个人真背了事儿?”毓儿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转过头来听了一耳朵,感兴趣,便急着想知道后续如何。

萧珏侧过头去瞧了眼毓儿,接着说,“那两个人,便应是大司乐所托之事中,谋害了兼荀大人之兄长弗尹大人的凶手。”

“凶手?!”

“凶手?!”

我和毓儿异口同声,大抵是我们都没有猜到这两个人在之前的案件之中,竟然是这样的身份。这不能怪毓儿,连我都想不到邑阊和涂殊竟然是……杀人凶手。

而且他们杀害的对象,还是兼荀大人的兄长,弗尹大人。

……

“萧夫人,萧大人。”大司乐早已等候在城门口,远远的看见我们,才终于舒了口气,立刻迎了上来。

“大司乐。”我下了车,与她寒暄着,说我们来的路上出了点事,耽误了两日,还请她不要怪罪。

自从云婉的案子结束以后,我和她便再没有什么往来了。

所以在收到大司乐的消息时,我特别的意外。

“是我唐突了,还要请萧大人萧夫人不要怪罪。”大司乐说,“你们一路上辛苦了,还是先跟我去到住处再说起其他吧。”

她说着,向周围示意了一下,意在提醒我此处人多眼杂,不是个能说话的地方。

我与萧珏交换了眼色,彼此心里都有了数。

大司乐一路上拉着我不放,她的气色比我在陈国王宫里最后见到她的时候要好了很多,想来这些日子,对她而言虽然辛苦,但是云婉的死也总算是让她慢慢在释怀了。我心里松了口气,云婉的事我并没有帮上太多,所以一直以来都不能算是真的放心,现在看到大司乐重新打起精神,努力活下去的样子,我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没想到,你竟会跟着萧夫人一起离开陈宫。”大司乐似乎还记得红玉,红玉欠身与大司乐行了礼。却没想到,大司乐如今很是豁达,“不必了,如今我也不是什么大司乐了,早就离开了陈宫,也不必守那些规矩。现下,我和萧夫人也算是故人,你既是萧夫人的家人,那也不是外人了。称我一声丽夫人便罢了。”

“丽夫人?”我自然也对她这名号颇为感兴趣。

“是我娘家时的名字,在弗尹大人府上,他们都这么叫我。”她说。

“丽夫人……”我有些佩服她,这应该能够算作是她重新开始了吧。“对了,你怎么会到这弗尹大人府上呢?他就是你所说的那位朋友?”

“不,弗尹大人并不是我的好友,他的夫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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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话 裸尸

丽夫人在陈国做大司乐,她有一位儿时的故交,嫁给了曹国的弗尹大人。

后来云婉遇害以后,丽夫人离开了陈国,受到弗尹夫人的邀请,来到了曹国,留在了弗尹大人的府上,管理府上的那些歌舞伎,负责教导他们。

但是就在她给我送来消息之前不久,弗尹大人遇害了。

而疑似杀害弗尹大人的人,正是我们在客舍遇到的,邑阊和涂殊。

涂殊是弗尹大人府上的舞姬,而邑阊是弗尹大人府上的家奴。

丽夫人带我们来到弗尹大人的府上,原是要先拜见弗尹夫人的。可是负责传话的婢人回说,弗尹夫人刚刚服了药休息了。一时间不能再打扰她,没办法,丽夫人才只能临时转变想法,先带我们去了弗尹大人遇害的地方。

“这里是……”我愣在当场。

后院有一处精致的花园,足见主人品味之高雅独特。

漫步其中,我觉得这不亚于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处王宫园林陈设。又不禁在心里暗暗思量,这位弗尹大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他居然能在自己家里修这么一处花园……据我所知,诸侯大臣之间等级分明,不止在吃穿上有明确的规定,连住和行也都有规格的。

而这弗尹大人的后花园……分明超出了一个大臣的规格。

“这就是发现弗尹大人尸体的地方。”丽夫人说道,“就是在这里,府里的家奴发现了弗尹大人的尸体。”

她指着前面那一处长满了花草的地方说道。

在哪儿?!

不难看出,那一片花草又人为折损的痕迹。“他是怎么死的?”

丽夫人慢慢回过身来,“这事情说起来……实在有些不好开口。”

我看出她的意思,便对身旁的萧珏使了眼色,萧珏借口要过去查看,便从我们身边离开了。我对丽夫人说,“是怎么样不好开口呢?”

“弗尹大人被发现的时候……全身赤裸。”

丽夫人的话一出口,她脸上确实露出窘迫之色,这话于她,果真很难说出口。

“赤裸?!”这算是……怎么个死法?

“是……”丽夫人内敛,她和我不一样,她确实守着礼数,不敢逾越半分。

“那他……是被掐死的?还是被打死的?”我试着去想象,一个在被发现的时候浑身赤裸的男尸,可能在他生命最后,留下了什么样的意外。赤裸……凶手为什么要扒掉他的衣服呢?“尸体上,有什么明显伤痕吗?”

可能是我问得急了些,丽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下。“你说,什么?”

“噢。”我这才想起来,刚刚我的话可能不是很容易理解,我忘记了现在跟在我身边的人,是丽夫人。“我是想知道,除了全身赤裸以外,弗尹大人的尸体上有没有留下其他的痕迹。特别是致命的伤痕,比如脖子上有没有被掐的痕迹,身上有没有被殴打,或者被利器所伤的痕迹。”

丽夫人难以启齿,面色羞愧,她为难的向我摇了摇头。

“……萧夫人,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是十分的明白。那尸体……你也知道,怎么能让我们这些旁人去看呢。”

她没有亲眼见到?!

这个消息真的是让我一下子就失望极了。

没有在案发后第一时间检查现场,已经导致我失去了很多可以进行案件推理的线索,而唯一一个可能与当时有联系的丽夫人,竟然也没有近距离看过尸体……“可你刚刚不是说……”

弗尹大人,与我们之前在客舍里见到过的兼荀大人虽说是兄弟,却相差极大。

弗尹大人和兼荀大人的祖辈都是生活在曹地的,颇有威望。而想要说清楚他们的关系,要追溯到他们爷爷那一代了,弗尹大人的父亲,是他们爷爷的正妻所生,而兼荀大人的父亲,则是服侍他们爷爷的一个婢女生下的。直到兼荀大人的父亲长至十来岁的时候,他们的爷爷仍然是不肯承认那是他的血脉,再后来,那个婢女病死后,兼荀大人的父亲就离开了曹地,辗转去到了镐京,谋了一微差度日,从此在镐京生活下来,娶妻生子,其子兼荀,继承了他父亲的差事,甚至两度受到封赏。

而弗尹大人的经历,相比起来就简单多了。

弗尹大人的父亲继承了家里的一切,弗尹大人又从他父亲手中继承了这所有。

明明是兄弟,生长环境的不同也造成了性格的差异,兼荀大人努力做事,恪守规矩。而弗尹大人,豢养了许多的歌伎舞姬在府上,据说也并不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与府中那些歌伎舞姬厮混,他的夫人明明全都知道,却是劝不了的,只能装作置身事外的样子,对府里的一切荒唐传言置若罔闻。

“……其实,弗尹夫人她什么都知道。弗尹大人在这府苑大宅之中做了什么,那些荒唐的话,很快便会传得整个院子都知道。被豢养在府里的那个女人,便像那盛夏之处满园绽开的白花一般,年轻、鲜活……”丽夫人说起弗尹夫人,似乎很是能够感同身受。

“你受她之邀请来到这里,做起了教导那些歌伎舞姬的事情,其实也是为了陪伴她吧。”我是无法切实体会弗尹夫人的那种心情,不过光是听丽夫人所说,都觉得辛酸的很,这深宅大院的,最不缺的便是那年轻貌美的女子了吧。仗着一时风姿无俩,获那一时的恩宠无双,却不知,还有漫长的孤寂在等待着。

而作为这个府上的女主人,弗尹夫人会是怎样的绝望呢。

丽夫人浅笑,难掩凄冷之色。“我也是心疼她,漫漫长夜,若是能陪着她纾解一二,对她来说,也是好的。”

我点头,同为女人,我理解丽夫人和弗尹夫人的心情。

“只是,那弗尹大人……当真如此好色?”

这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虽然据我所知,确实会有不少大户人家在府苑之中豢养歌舞伎,但也不至于如此淫乱荒唐。古时候这些歌伎舞姬的,确是一些达官显贵彰显身份必不可少的。他们会挑出那些资质不错的女孩子进行培养,家中宴请或者其他时候,便会让这些歌伎舞姬的出来表演,这仿佛已经成了当下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风气。这些女孩子对于他们而言,更像是玩物,身份绝对不及妻妾,即使再受宠爱,也如同家奴一样,可以被当家的大人随意凭着喜好赠予他人。

丽夫人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但是她那似隐似现的笑意,我们都明白。

“遇害之后,裸身被抛弃于此……难道这弗尹大人的死,和他府上豢养的这些歌伎舞姬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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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话 弗尹的尸体在哪儿

除了弗尹夫人以外,弗尹大人还另有两名妾侍,一唤九妍,跟着他的年头也不短了,还给弗尹大人生下了一个女儿,如今也有四岁了。另一个名唤玉若,是弗尹大人两年前花了大钱,费了一番功夫请来的。要说同为妾,身份也有高有低,像九妍这样原本伺候在身边被收了的,其实和弗尹大人活着的时候,他身边其他的婢人也没什么区别。而至于被“请”来的那位玉若,身份自然要尊贵一些,这府上谁人见了,也都得称一声玉若夫人。其后,便是十二个歌伎舞姬,而我在客舍里见到的那位涂殊,就是这十二个人中的一个,年前才被送来的,年轻漂亮是自然的,而且她的舞姿据说宛若天人,一来到这里,便深得弗尹大人的喜爱……

“只是啊,涂殊和这里的其他女人不一样。”丽夫人与我说起,“涂殊并非奴籍,可惜生在了落魄的贵族里,又是庶女,所以自小就被卖了去,学习舞艺。她的资质,亦是府里这些女孩子之中最好的一个,除了跳舞以外,她并没有其他的杂念,对弗尹大人也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

四个字,实在含括了太多。但我想,我是明白丽夫人的意思了,涂殊和那些出身奴籍的女子不同,她在这里只想跳舞而已,不想成为弗尹大人无数荒唐绯闻里的之一。

“你过她了?”丽夫人突然问道。

“是。”我点头称道,“来这里的路上,投宿的那个客舍,见过她和邑阊了。他们自称兄妹,被卷入到那场案件之中,直到兼荀大人来了,没能逃掉。”

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

落在兼荀大人手里,恐怕是跑不掉了,而且涂殊还伤了脚踝。

“兄妹?”丽夫人大惊,继而又笑了。“想来,那两个孩子也定是没见过你萧夫人的本事,否则又怎敢在你面前自称兄妹呢,我想,只怕你第一眼看到他们,就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身份吧。”

她的恭维,我着实羞愧。

对于涂殊和邑阊,我实在爱莫能助,也不知他们现下是否还好。

“丽夫人,那邑阊也是这弗尹大人府上的吗?”

“邑阊?”丽夫人怔了下,没料到我会问起邑阊的事情,稍迟了些,才说起,“那邑阊,自然也是府上的人。只不过他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家奴,邑阊是玉若夫人带来的,据说,也是玉若夫人叔叔家的庶子,跟着玉若夫人从乡下出来,本也是想见见世面的。没想到,竟会和涂殊牵扯到一起……”

丽夫人在这里管调教那些歌伎舞姬的琐碎事情,涂殊又是这里的一个舞姬,自然接触的要比旁人更多一些。也许是因为涂殊的天分,又或者……

“婉儿遇害的时候,也正是涂殊这个年纪。萧夫人,你可知我第一眼看到涂殊的时候,便好像看到了婉儿一样。虽然这府里人人都说,涂殊是杀害弗尹大人的凶手,但我始终相信,她是无辜的。可我不知该如何帮她,这才想到了你……”

原来,丽夫人会写信请我来,并不全是为了她的好友弗尹夫人,更多的,是为了那个像极了云婉的女孩。

邑阊是喜欢涂殊的。

不光我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过怀疑,丽夫人更是侧面证实了这一点。弗尹大人新宠爱涂殊,在整个府里无人不知。邑阊作为玉若夫人带来的家奴,却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产生了兴趣。

“涂殊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可她自己也还不知道就是了。那个小姑娘,心事很重,对谁都防备的厉害,但是我瞧着,她在邑阊面前反而便没那么拘束了。人和人之间的姻缘不就是这样吗,非是那个人不可,可以打开藏住了过往一切的心……”

我不知这一刻,丽夫人是不是在怀念云婉。她看起来无碍的,可是却总似有似无的透漏着悲伤。也许是因为涂殊和邑阊之间懵懂的爱恋,让她记起了那个将要成婚的女儿,那时,云婉也应该是这样沉浸在与爱人即将修成正果的喜悦之中。

却没想到,恶鬼已经在她身后伸出了利爪……

“为什么是涂殊呢?丽夫人,你既然知道尸体是裸着的,为何又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那涂殊怎么就会变成凶手呢?”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那个女孩,看起来很简单。她给我的第一印象,相信和丽夫人的判断是一样的,她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如果是为情,她根本不懂情。而且生活在这个时候的女人,情爱仅仅还局限于喜欢或者不喜欢,身份的不自由,让她们的感知都受到了局限,根本没等她们明白爱或者不爱,就早已许了人家,终此一生。涂殊应该也差不多,她这个年龄不见得明白爱是什么,对于邑阊,相信更多的,是喜欢。而弗尹大人则是完全相反,涂殊应该十分厌恶那个家伙吧。

“因为有人看见了,在弗尹大人的尸身被发现的前一晚,有人看见弗尹大人和涂殊私下见面了。之后,那些和涂殊住在一起的姑娘们说,涂殊回到住处的时候,她显得特别的慌乱和紧张。而弗尹大人就是在那之后失踪了,没有人再见过活着的他。直到第二天,路过这里的家奴看到那一片中有怪异,上前查看,就看到了弗尹大人的尸体……而且还是……”

我听她说完,心中开始整理她话里的那些线索。

先是弗尹大人和涂殊见面的时候,被人看到。而涂殊回到住处,已经出现慌乱的举动,同时弗尹大人失踪,第二天被发现遇害了……

好像现在,所有的疑点都在于,弗尹大人和涂殊最后一次见面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涂殊慌乱的反应,是因为什么?

而在她和弗尹大人分开的时候,能否确认弗尹大人还是活着的?!

如果还活着,那么从和涂殊分开,到遇害,这中间的过程里,又发生了什么。

“丽夫人,弗尹大人的尸体,现下应该还在这里吧?”我心想既然案子没有查完,弗尹大人出了事,甚至惊动了人在镐京的兼荀大人,兼荀大人亲自来查探案情,在得到确实的证据,证明谁是凶手以前,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把尸体处理掉吧。

“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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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话 玉若夫人

弗尹大人的尸体,现在就被陈放在府中。

只不过,兼荀大人在当时获知客舍里的案子后,在带人赶去之前,便已经派人将弗尹大人的尸体看守起来。眼下兼荀大人还没回来,自然,我们这一群人都别想见到尸体了。而尸体的检验拖得越久,那么确认线索便会变得十分棘手,多拖一天,尸体就会多腐败一天,这里的环境空气,甚至是存放尸体的条件,都不是专业的,到时候能够从尸体上得到的线索也会少很多。

“……这真是,让我觉得最……不知所措的一次了。”我试着想要去表现我对于当下所有状况的无力,可最后,抬起的双手只是愤愤的压了一下,却更无力的放下了。

很挫败。

尸体是在很多天以前发现的。

丽夫人并没有看到尸体,能够提供给我们的当时环境线索几乎为零。

现如今尸体被看押在这府里,但是没有得到兼荀大人的许可,我们却无法去确认尸体的情况。只能等着,一天一天的等着兼荀大人处理完客舍的事情以后,回来,而尸体也在一天一天的腐败……

所有的境况之中,唯一算是比较幸运的是,我们提前已经与他们所怀疑的杀人凶手打过照面了……

“萧夫人,”丽夫人应是看出了我的无奈,她走过来,轻声安抚道。“现在着急也没办法,谁也没想到你们路过的客舍里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不止是拖住了你们,竟然连邑阊和涂殊也困住了,竟还把兼荀大人也牵扯了进去……眼下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耐心等一等了。”

过了会儿,她又说道,“我现在只希望,涂殊那个孩子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

“应该不至于吧。”我见过涂殊的,傻事……我倒是不认为她会做什么,那个女孩很有灵气,她不会是盲目寻死的那种。“而且我和兼荀大人打过交道,他这个人,我想也不至于不分是非黑白,定会保护好邑阊和涂殊的……”

丽夫人很勉强的笑了下,但是难掩对涂殊的担心。

“丽夫人。”府里一婢人模样的小丫头过来,战战兢兢的问候道。“丽夫人,玉若夫人听说您找来了萧夫人,所以想请您和萧夫人过去一趟。”

玉若夫人……我向丽夫人看去,恰好她犹豫不决也在看我,询问我的意思。

我们刚还说到这玉若夫人,没想到,她竟已经坐不住了,派了人过来寻我们。

“萧夫人……”丽夫人很是为难,这玉若夫人想来在府中地位不低,丽夫人虽知这一切不合规矩,但也不愿为这样的小事得罪这位夫人。“那依着你看……”

玉若夫人是邑阊的阿姐,那么邑阊带着涂殊从这里逃出去的缘由,我相信她多少也该是知情的吧。既然如此,就更有必要去见她一见了。

“丽夫人,我毕竟来到了这里,既然是玉若夫人有情,我们怎好驳了她的面子呢。”

……

“你留在这里等我。”

我和丽夫人一同到了玉若夫人的院子外,随口向跟在身后的红玉交代了一声,吩咐她留在外面等我。

红玉习以为常,倒是没有太在意,微微欠了身便停下了脚步,留在了院子外面。

我身侧的丽夫人不知是否觉得有何不妥,在红玉停下的同时,她偏过头留意着红玉的举动。倒是没有停下与我一同行进的脚步。

“怎么了。”我还是无法忽略,好像她很在意似的。

“这个红玉,怕是很得你的喜欢吧。”丽夫人是个聪明人,她又在陈宫里待了那么多年,自然有她自己的看人眼色的本事,我对红玉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她怕是从那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里就察觉到了。

“聪明乖巧,也不枉我喜欢她。”我说。

红玉的确很讨我的喜欢,这个姑娘对人对事都极为真诚,我自陈姬之事与她相遇,见到了这个姑娘骨子里不屈坚忍的一面,自然很喜欢她了。

“她很像你。”丽夫人这话,好像话里有话,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暗示,让人听得反而有些糊涂了。

“她是很像我。”

我是承认这一点的,在红玉身上,的确让我看到了许多年前,我的影子。

“如此看来,萧夫人把红玉留在身边,只怕,也是有心想促成她和萧公子吧。”丽夫人仿佛也有能看穿人心思的本事,她不动声色,便已发现了我一直都没有明说的心思。

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避免被她看出更多。云淡风轻的说道,“那也要他们相互有意才行,红玉是个丫头,我不可能把她留在我身边一辈子耽误了她的,若是我儿能娶得她作为媳妇,倒是了了我的心愿。只不过我对感情的事一向不愿强求,若他二人有意,我是乐得促成,可若是无缘……那便是孽缘。”

如何能够把红玉一直留在身边,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确实有些难度。

让她成为我的儿媳,是所有答案中看似最靠谱的一个,可唯独这个选择,是我一个人不愿意去“做主”的。不管是毓儿还是红玉,一段姻缘之中,但凡有一个人不是那么情愿的,不是因为彼此相爱才促成的姻缘,那都是孽缘。我不希望他们以后的关系反而变得更加复杂,反正我也早就想好了,大不了这俩孩子以后没缘分的话,我就认红玉做个义女,日后往来也方便许多。

说着话,我们就走了门口。

婢人让我们在门外稍候,独自进了房里去回报。

我和丽夫人也很默契,不再说什么,安安静静的等着玉若夫人的吩咐。

婢人很快就出来了,“玉若夫人请两位夫人进去。”

我乍听此话,不禁勾了勾嘴角。

怎好像,竟生生变成了一场贵妇间的“聚会”似的。

进了房间,玉若夫人早就等候在此了,她起身相迎,彼此问候过,她便邀我们入座。

眼看这房里没有别人,我也就随意了些,坐了下来。

“原来,这位就是萧夫人……”玉若夫人的声音很柔,不是媚,而真的是那种柔得令人骨头都酸软的声音,她面若桃花,唯独眼神有一点点的僵硬,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说着,她低头掩口一笑,“是玉若失礼了,玉若听闻过一些关于萧夫人的事情,本是以为,有那般本事的女子,定是个……有些年岁的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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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话 美人

说实话,谁也不愿意听到有人说自己的年岁大了……特别是女人,包括我在内也是一样的,从前我并不觉得年龄会如何,但是默然活了这许多年,这仿佛已经成为了我的一块心病,很在意。像我一个如此理智的女人,都尚且如此在意年龄的问题,就更不要说其他女子了。

但玉若夫人这话,却让人听着格外的舒服。

一来夸了我的本事,二来又称赞了我年轻……如此受用,顿时觉得与这玉若夫人投缘了不少,像是一路人。

许是表情未得控制,让身旁的丽夫人瞧出了端倪,她未有多言语,也只是低头微微一笑而已,煞是万种风情。

“玉若夫人倒是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我说。

不能算作是完全一样,但也有八成相近,而我对玉若夫人的所知,都是从我身旁这位丽夫人口中得来的。能够仅仅凭着丽夫人提供的线索,侧写出来的人与实际有八成相似,倒也间接证实了丽夫人在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作何隐瞒或伪装。

“听说二位夫人,也是故友?”玉若夫人的眼睛很美,很澄澈,就像是她这个人给我的第一印象一般。

“回夫人,我与萧夫人曾经在陈宫相遇,小女之事,蒙萧夫人相助,才终于得以瞑目,此次府上的事情……我便想到,若是萧夫人愿意帮忙,定能为邑阊和涂殊沉冤,所以才自作主张,修了书请人捎去给了萧夫人。”丽夫人三两句,将她请我来的目的说得很明白了。

“哦?”玉若夫人这一声惊讶,倒不是真的惊讶。我猜她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丽夫人请我来的目的,出声的时候,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可沉默了一会儿后,听到她又说道,“萧夫人若是能相助,我自然是相信一定能够为邑阊和涂殊沉冤的。”

我去瞧了瞧丽夫人的反应,“玉若夫人,其实你和邑阊的关系,丽夫人方才也与我大致介绍了一下,我知道,邑阊虽然表面上是您随嫁的家奴,但他也是您的兄弟。”

玉若夫人轻轻一声叹息。

“不错,邑阊……是我叔父家的庶子,他自小与我的感情便很是要好,可因为庶出的关系,在家中并不受重用。所以我才将他带到这里来,原想着有个差事安排他去做,也好为他谋个出路。可却没想到,非但没有为他谋了出路,反而还害的他被人怀疑……”玉若夫人的声音原本就柔弱可惜,略带哭腔更是让人心疼无比,她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痕迹,因为邑阊的事情,她这几天也很担心。

“邑阊和涂殊,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既然提起了,我便也索性确认一下。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在客舍里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称是兄妹,而丽夫人说,二人确有意思,只是还未挑明。我是想听听看,作为和邑阊关系很好的姐姐,玉若夫人会如何评价邑阊和涂殊之间的关系呢。

“他们……他们是,”玉若夫人眉头一皱,犹豫着,“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看来是有所隐瞒啊。“玉若夫人,这只是我私下向您确认,我需要知道实情,才可以在推理的过程中完整无误的确认二人是否真的与弗尹大人的遇害没有关系。”

“夫人,”丽夫人也出言相劝,“还是将您知道的,告诉萧夫人吧。若是能够帮助涂殊和邑阊的,萧夫人一定会帮我们的。”

“这……”玉若夫人动摇了。“可是邑阊和涂殊之间,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就算有,最多也只是心仪,邑阊很欣赏涂殊,似乎,涂殊对邑阊也有好感。可是他们两个,却是从头到尾,什么逾矩之事都不曾发生过。萧夫人,您一定要相信他们呀!”

这和丽夫人的说法,倒是一样的。

是因为这两个人本身就很含蓄吗,肯定其中也有他们对于彼此身份的顾虑,还有就是受到这个封建环境的影响,明明彼此心里都有对方,却什么都不肯表现出来。别说有更深一步的交往了,即使知道他二人曾经住在同一间客房里,我也相信他们俩只怕在非必要情况下,连手都没拉过。

“我相信,玉若夫人,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在收到丽夫人的消息后,赶来这边的时候,曾经在客舍里见到过邑阊还有涂殊……”我原本只是想要让玉若夫人知道实情,也希望她能安心。

可谁知道玉若夫人在听到我的话以后,没等我说完,便已经焦急的站了起来,略显失态,她进退两难,但是能够看出来,她真的很担心他们。“萧夫人,你说……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见过他们了?”

“是,我见过他们了。”

还在疑惑,这玉若夫人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了,但我还是保持镇定的和她确认了。

“那他们……他们现在,还好吗?”玉若夫人竟连失态的样子,都显得那么好看,面色憔悴,神请紧张,她像极了那些活在古画里的美女。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他们现在是不是真的还好。但我看着玉若夫人的样子,我不忍让她失望,“你放心,他们都很好。”

确认了邑阊和涂殊都还好的消息以后,玉若夫人才松了口气。

“他们也是无端被牵扯进了另一件命案之中,不过涂殊的脚踝伤了,也耽误了他们赶路的机会。等到兼荀大人过去的时候,他们没能脱身,所以……”

而我知道的,也真的只有这么多了。之后他们是否被兼荀大人软禁起来,兼荀大人又有没有问过他们什么,那我真的就没办法确认了。

“什么?!兼荀……”一听说是兼荀,玉若夫人的身子顿时一颤,眼看着要后仰摔在地上了,我顾不得旁的规矩,起身越过面前的桌子,上前扶住了她。急着对丽夫人说,“快去找人过来帮忙……”

玉若夫人怕是惊慌过度,看来一定要找个大夫过来看看才行。

“不……”玉若夫人却拉住我的衣袖,她恳求道,“不要找人过来。”

“可是你……”

她的样子,哪里像是没有关系。

“我休息一下就好。”玉若夫人说,“求你们了,千万不要找人过来。”

这可真是让人为难了,但是思来想去,她不愿意找人过来,定是有她自己的顾虑。

我附身将她抱起,索性把她送回到榻上,方便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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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话 束手无策

丽夫人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那一瞬间,我也没有多想什么,单纯觉得,这个女人随时都可能晕厥过去,让她平平安安的躺在榻上,相对安全一些。

“怎么样了。”我看到玉若夫人的脸色在短时间内变化极大,实在不太放心,如此一来,刚才还觉得她面若桃花,近看却突然反应过来,她这……好像是因为胸口憋闷,造成的脸色胀红。“玉若夫人,我看你的情况似乎有些严重,不如请人过来看看吧。”

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谁也不能保证啊。

她却摆手,下意识还拉扯着我的袖子,“不,不要。”

我不大熟悉这里的规矩,对于玉若夫人的顾忌,也并不是很清楚。不过体谅她的处境,能够明白她不愿意把事情闹大的原因。也只能去试探丽夫人的意思,或许,丽夫人能够劝说玉若夫人,找个大夫过来,确认一下玉若夫人的情况如何。

可丽夫人却悄声向我摇了摇头,制止了我想要帮玉若夫人找个大夫的念头。看来,她更清楚玉若夫人心里的顾忌。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坚持了。

“玉若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衣袖被她紧紧拉扯着,看她那副哀怜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强行给拽回来。我便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生平最是不怕那些横的,却唯独对这样人比花娇温婉可怜的美人儿毫无抵抗。

索性,一撩衣摆,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玉若夫人的一双眼睛啊,泪眼婆娑地望着我,欲言又止。死咬着嘴唇,都沁出血丝了,那模样要多让人心疼,便有多让人心疼。

我是真的一点都看不下去了。“玉若夫人,我想……既然我是受到丽夫人之托,特意来这里调查弗尹大人一案。弗尹大人之死,又似乎和你的兄弟邑阊有关,你如果知道什么,不妨与我们说清楚,免得我们多走弯路,被其他人其他线索误导,这样一来,对破获案件不利,也对邑阊和涂殊不利。”

……

“如何。”

萧珏的一双耳朵灵着呢,恐怕我还没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了我的脚步声。

我叹气,心情郁闷的很,茫然无助的望向半空,却发现根本无法纾解郁闷。

“看来,收获不大。”萧珏对此仿佛显得并不意外。

“原以为那玉若夫人找我们过去,定是要和我们说一说,她那兄弟是如何蒙冤,她所知道的事情又是如何发生的……”我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吧。

萧珏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附和我的看法。“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双手一摊,“我和丽夫人陪着她,看她哭了一下午。”

“她,一直在哭?”萧珏对这玉若夫人的举动也深表诧异。

我都没能搞懂的女人,他又如何能明白玉若夫人到底在想什么呢。思来想去,都觉得今天真的是莫名其妙,“……想我这漫长的许多年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呀,但凡与案子有关系的人,我都打过交道。可唯独今天……你明白吗?我这种,这种特别憋屈的感觉……”

我说着,希望能纾解一点心里的压力。

玉若夫人在那儿哭,又死死拽着我不放,我想说走,却根本找不到机会,竟就这么生生陪着她,看她哭了一下午。

萧珏拉住了我摊开的手,“别着急,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还有两个很糟糕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我很少有这样败兴的时候,这个案子,从我们到了弗尹大人府上开始,似乎就预兆了一切的麻烦,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让人十分提不起兴趣。

“既然,你都说是很糟糕的消息了,那想听哪个并不重要。”萧珏的手心里很暖,一如既往的,让我本来浮躁的心情有了归属一样渐渐平静下来,他牵着我,让我在花园的一处石阶上坐了下来。“还是要看你愿意先说哪个了。”

“弗尹大人遇害后,他的尸体可能被凶手扒光,然后扔在了这里。过去许多天了,原本我以为,丽夫人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案发当时周围的情形,但事实上……她并没有机会靠近。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在第一时间接触过现场。萧珏,我们失去了对第一现场的掌握,现在变得十分被动……”我很累,本来就已经很累了,在陪了玉若夫人一下午以后,就更累了。

萧珏暗暗叹了口气,并不是毫无关系的,这个糟糕的消息让我们现在变得很棘手。

“没关系的。”他在我面前蹲下身来,与我平视,目光温和而坚定,他希望能够给我安全感。“霍汐,没关系的,虽然情势变得出乎意料,但是凶手不会是神,他总会露出些破绽的,我们仔细重新搜索,一定可以找到有用线索的。”

“还有第二个糟糕的消息,”我说,在他的注视下,我心里好像有了底气,所有的不安仿佛有了归置,面对未知的一切,我也平静了许多。“弗尹大人的尸体,在兼荀大人出发之前,就被下了命令,禁止任何人去看。所以,只要兼荀大人没有回来,那么就算弗尹大人的尸体此时此刻就放在这个府里,我们都没办法去检验。”

萧珏应该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

即使我们身在这里,对于弗尹大人的案子,我们现在也还是一无所知,连一件能做的事情,都没有。

不由得,他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怎么办啊。”无力的挫败感让我难以保持平衡,很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却什么都做不了。客舍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宿命一般,先是把我们和涂殊邑阊困在了那里,又好巧不巧的,毓儿带去的人竟然就是在弗尹大人这里负责调查工作的兼荀大人,我们来了,他还没来,照样没办法进行正常的检验工作。

我身子前倾,将头靠在萧珏的肩膀上,借着他的肩膀支撑着我脑袋的重量。

否则我真的会担心,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万一失重的厉害,一下子摔在地上可就麻烦了。所有的烦恼都堆积在脑袋里,这下我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没事的。”他轻拍我的背,安抚道,“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查清楚害死弗尹大人真凶,别泄气,毓儿和红玉还都在等着你告诉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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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话 树懒

“可我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像是突然间丧失了信心一样,感觉这个案子很难进行下去了,眼下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难以结束的考验。我没把握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够准确无误的推理出一切……越想,便越觉得……我是不是遇到瓶颈了。

仗着左右无人,我也是在耍赖撒泼。

“案子没法查了……所有的路都堵死了……线索,线索怎么办,怎么办呀……”

“没事,没事。我们慢慢找,慢慢找……”萧珏手下的动作很轻,既能够让我知道,他在安慰我,又不会让我感觉到压力。即使我反反复复一直在叨念,他也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我烦,还在不停纾解我此时的心理负担。

他很清楚,我是因为前所未有的压力,一下子有些崩溃了而已。

“怎么找啊。”我突然抬起头来,甚至能感觉到,我的举动让萧珏吓了一跳。

“嗯……”他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先从这府里的人着手调查,至少,我们得先弄清楚,为什么邑阊会带着涂殊从这里跑出去……”

我的眼珠子打了个转儿,萧珏的提议符合逻辑啊。

虽然现在,玉若夫人那里什么线索都没有为我们提供,但并不意味着我们想要在这里找到线索就不可能。邑阊和涂殊两个大活人,都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那么久,肯定和这里的人多多少少有过接触。先去了解其他人对于他们的看法,弄清楚涂殊为什么会被怀疑是杀害了弗尹大人的凶手,邑阊又是如何带着涂殊从这里跑掉的……不就能够知道,这两个人在整个案子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吗。

“……虽然,储存尸体的条件会难免简陋一些,在现在这样的天下环境下,耽误了几日验尸的工作,尸体一旦腐败,会不大容易找到留在尸体表面上的证据。但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办法确认的,现在不能见到尸体,但可以根据这个府里的人对于当时这件事发生时的猜测,来进行简单的推测。”萧珏暗示我说,“你想啊,弗尹大人在自己的府邸里遇害,又像丽夫人告诉你的那样,他在被杀后,衣服被人扒去,赤身裸体的抛尸在花园里。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什么他要扒掉弗尹大人的衣服,又什么要在扒掉他的衣服以后,把他的尸体扔在花园里呢……霍汐,你擅长分析人的心思,这些你应该比我更加容易想到答案不是吗。”

“可是我……”我想不到该如何解释自己突如其来感觉到无比压力,然后一下子逼得自己崩溃的理由。没有原因,就好像……每个女人都注定会有那么几次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时候,会毫无原因的心情变差压力变大,然后明明能够保持理智,却还是被肆意的情绪影响了所有。

“你做得到的。”他告诉我。

我抿抿嘴,心口处好像在涌动着一些炙热的情感。“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嗯。”萧珏点头,很郑重的回答了我。

“难道,你刚刚就没有怀疑过……我可能真的没办法继续查……”我对自己都深表怀疑的时候,我甚至没办法确定我是不是还能够稳下来,继续追查线索的时候,我撒泼耍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要证明什么。

总不可能是想要证明,我真的江郎才尽,我真的没办法再继续追查下去了吧。

“没有。”萧珏捧起我的手,低头何了一口热气。对于我经常手凉的事情,早已习以为常,他不为所动地说,“我知道,你很想帮涂殊和邑阊,所以现在,即使面对那么多的难题,即使看起来我们已经无路可走的时候,你并没有想要放弃。”

他说完,抬起头看着我。

我凝望着他,有那么片刻的失神,我在想我是谁,可我最终,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了我自己。就算有时候,我会因为一时的情绪感到崩溃无助,我会忘记我到底是谁,但是他记得,他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在他身边,我永远都不会弄丢了我自己。

一感动,我便扑了上去,趴在萧珏的肩膀上,顿时就觉得呀……此生无憾了。

“好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等下毓儿过来,要是看到你这副样子,你可莫要再怪他笑你反倒像是妹妹了。”萧珏的语气里,听得出那万般的宠溺。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他的手还是习惯性的轻轻压在我身后,回应着我的感受。

“他敢,扒他的皮。”我赌气说,这是我最不愿意承认的,总是被毓儿取笑,但我真的是不愿意在毓儿面前丧失一个母亲应该保有的“威严”。

我可是,要当严母的。

“萧珏……”我听到他在笑,更不好意思放开了,“你这么好,我要是没有你该怎么办啊。”

“你怎么会没有我呢。”他说,还带着笑意。“霍汐,你忘了吗,不管你去到哪里,我都会去找你的,你不会没有我的。”

“嗯。”我点头,我相信,他会来找我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在哪儿,他都一定会找到我,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眼前,仿佛能够看到,那年翾庭望仙涯上,他失意坠落的样子……

我心里一凉,急忙收回思绪。

我不敢想下去,我不敢……萧珏,我再也不要让他承担那样的冒险了,我们在一起,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日子要一起过,那便足够了。

那些不好的记忆,我也在试着尘封在脑海深处。

我知道,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愿意再失去他了,否则,我会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萧珏的声音,就在我耳边,何其温柔,何其心动。

“嗯。”我点头,趴在他的肩膀上,我也能够想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或许就像一只树懒一样。

“原来你们在……”好死不死的,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毓儿八成是听到了我们的声音,并没有听到我们在说什么,就这样虎头虎脑的冲了过来。结果,看到我抱着萧珏装树懒的一幕,愣了愣,我也没动,只是恶狠狠的盯着他,责怪他为什么要打破我们之间这么好的气氛。

难得我和萧珏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好好培养一下感情,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就能给毓儿添一妹妹……

“我,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要不要我先回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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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话 兼荀大人的雪中送炭

萧珏轻轻拍了拍我,视作安慰。

毓儿佯装转身要走的架势。

“来都来了,该打扰的也打扰了,说啊!”我憋了一肚子的气,心想他要是说不出来个什么,那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噢。”他原本也没打算走,等着我的台阶下,立刻回身过来。“兼荀大人的亲信带了消息回来,说是可以让我们先调查尸体。”

“真的?!”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呀!

只是转念一想,这该不会……

“兼荀大人的亲信也是刚刚才到的,我听他的意思,好像兼荀大人对我们特别信赖,知道我们是来调查弗尹大人命案的。而他一时半会儿又赶不回来,所以,就特别命人回来传话,我们不仅可以去查验尸体,而且兼荀大人的亲信会全程听候我们的差遣,安排人手来帮助我们调查。”

毓儿带来的这个消息,可以说是今天一整天里,让我最欣慰的一个了。

此时此刻,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我的心情,都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如今,是真让我碰上了。

“太好了!”我顿时重新振奋,一扫颓败,猛地站了起来奔过去抱住了我的宝贝儿子。“可算没白熬这一天,临了了也算是有个好消息了!”

毓儿被我吓坏了,“爹,你媳妇这是怎么了。”

萧珏此时也从容站起身来,面露释然,因为毓儿带来的消息,也终于松了口气。“毓儿,你带来的消息让你娘又活过来了。大功一件!”

毓儿并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他把头往后仰,一副很嫌弃的架势。

他一定想不到,刚刚我们因为快要查不下去了,有多郁闷。正像萧珏所说的,我又活过来了,兼荀大人的消息真的是带来了希望。

“不过兼荀大人能让他的亲信带了话回来,可见他心里也是信任我们的。我们断不能让他失望才是。”萧珏不免还是慎重了些。

我从毓儿身上跳下来,臭小子面上嫌弃我去抱他,却还是伸手护着我,我察觉到他的手在我身后收回,知道他是担心我莽撞,跳下来的时候往后一仰就摔下去,心里也是暖的。

“兼荀大人和弗尹大人的关系特殊,但是弗尹大人出事以后,兼荀大人就带着他的人亲自赶到这里,来调查事情的真相。我想,兼荀大人也是很在意他的这位兄长呢吧。”我说。

萧珏点头,他同意我的看法。“我也这么想,当时在客舍里,我便觉得这兼荀大人有情有义,并不是趋炎附势之人。”

“什么意思啊,兼荀大人和弗尹大人不是兄弟吗,怎么又关系特殊了?”毓儿一下午都在府里打听关于涂殊的消息,所以丽夫人告诉我的,关于兼荀大人和弗尹大人的关系,毓儿并不是特别清楚的。

萧珏便将这二人自祖上的始末关系,告诉了毓儿。

其实说到底,兼荀大人和弗尹大人的父亲也算是兄弟,嫡庶有别,故而有所区分而已。他们也算是堂兄弟了,只是谁能想到,得到了家产继承了一切的弗尹大人落得这样的下场,而当年因为庶出身份遭人嫌弃,兼荀大人的父亲远走他乡,兼荀大人却“意外”的成了大周的官吏。

人的命运,有的时候真的不好说。

“里翀和红玉呢?”我想起他们来。

“里翀现在,守在停放尸体的院子外面,等候吩咐。红玉送丽夫人回去,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吧。”萧珏回说。

“等他们回来了,咱们对一下今天各自从这府院之中得来的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出第一轮的破绽。”

……

以我们目前所得到的消息,分头进行调查的结果,有一点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就是弗尹大人真的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好色之徒。

他与豢养在府里的歌伎舞姬可以说都有关系,俨然是如同后宫一般,淫乱放纵,夸张到放眼此地无人不知的地步。弗尹大人的家族在当地有着一些威望,为了拉拢他,也有其他人会主动将自己府上培养优秀的歌伎舞姬献给他,而弗尹大人自然也会将那些失宠的回赠其他人。

话说有一回特别荒唐,弗尹大人将一怀了身孕的妾室赠予他的一位“挚友”,却不想那妾室离开弗尹大人府上的第三天,便自尽了。而后,他的“挚友”上门请罪,弗尹大人非但没有怪罪,竟还将府中两名年轻的舞姬相赠……这府上女子的命运,全都掌握在他一人手中。

弗尹大人可谓是当下社会的“杰出”代表了,即使我听闻过此类的事情,但真的接触到一个这样的环境,还是觉得……人渣。

以他的作法,恐怕若为后世所知,一定是后世所有女人同仇敌忾的公敌。

“……听闻,弗尹夫人起初也曾经劝说过弗尹大人,只是弗尹大人非但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反而,还怒打了弗尹夫人。自那一次之后,弗尹大人不管做出多么荒唐的事情,弗尹夫人都是置之不理的。”毓儿也不能理解,一个人再怎么荒唐,居然能够这样毫无底线,肆意妄为。

我倒是从不同的角度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弗尹大人当真如此,那么这范围可就大了,且说这府里的女子,既可以指望着获得一时的好处,但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他送给别人。放眼整个府邸,每个人的命运都握在他手上,那么那些与他有暧昧关系的,都可能因为顾及到他这种不齿之举而杀了他保全自己。”

“可是现在,府里的人都声称是涂殊杀了弗尹大人。”红玉强调说,“夫人,红玉送丽夫人回去,倒也听了些这府里下人的闲言碎语,无不是看着红玉面生,讨论红玉是跟随夫人而来。她们好像都知道夫人是收到了丽夫人的邀请,特别来调查弗尹大人之死的。红玉好奇,就听了一耳朵,她们都在说,是涂殊杀了弗尹大人。”

“我听丽夫人也是这么说的,”我说,“丽夫人当时与我说,弗尹大人见了涂殊,之后就失踪了,然后次日一早被府里的人发现,陈尸于花园之中。涂殊作为最后一个见到弗尹大人的人,就被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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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话 羞辱

案发之前,其实整个府里都知道,涂殊和玉若夫人的表弟邑阊走得很近。

涂殊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如同丽夫人所说的那样,涂殊很有天分,她的舞姿动人,气质独特,冰清玉洁惹人怜爱。生的是一副冷样子,却更让那些恶人垂涎,而那些垂涎涂殊美貌的无数恶人之中,弗尹大人就是其中的一个。

她是一年多以前,被人送给弗尹大人的。她并非奴籍,只是跳舞而已,地位虽然不高,但也比府上那些逢场作戏的歌伎舞姬要强的多。如果她不愿意,等到三年期满,她是可以离开这里的。

只是她与府上那些人不一样,她对于弗尹大人没有任何要巴结的意思,又有丽夫人的照顾,弗尹大人自然是得不了手的。而这时,玉若夫人的表弟邑阊,却意外的和涂殊关系亲近起来,府里有人看见邑阊和涂殊经常会遇到一起说话,邑阊还特意为了涂殊,每日从城外采来野花,供她观赏。涂殊现在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她一心渴望三年之后,能够离开这里回到家乡,她怀念家乡的漫山野花……

弗尹大人自是气得不行,虽然他不能拿玉若夫人怎样,但是邑阊在府里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一个区区家奴而已,弗尹大人身边的那些家伙便借故刁难,几次毒打邑阊,想要警告他。不过却并未吓退邑阊……

就在案子发生的前一天,弗尹大人闯进了涂殊的房间,之后便再没有出来。第二天,他就浑身赤裸的死在了花园里。而涂殊也理所当然的成了杀害弗尹大人的嫌疑人。

说来最巧的是,弗尹大人遇害的那天晚上,涂殊也莫名的扭伤了脚。

后来是弗尹夫人先让人把涂殊关了起来,并请族中的长辈修书,请求派人来调查弗尹大人之死的真相。再后来我们都知道了,消息传到了周王室的地界里,兼荀大人自告奋勇回来替其兄长追查真凶。

但是邑阊却在这个时候带着涂殊跑掉了,接着,被困在客舍里遇到了我们。

毓儿阴差阳错的请了兼荀大人过去受理案子,涂殊和邑阊就又落在了兼荀大人的控制以内。

“那弗尹大人也真是过分,涂殊姑娘才十六岁,弗尹大人都多大年纪了,居然还……”毓儿的话,被我狠狠瞪了一眼,他撇撇嘴没有说下去。“我,我的意思是……那涂殊真的会是凶手吗。”

“萧珏,你怎么想的。”我偏过头询问萧珏的意思,从刚才到现在,他就再没有说过话了,一直坐在一旁暗暗思考着,也不知道他是否又想到了什么。

“我刚才,初步看过尸体了,不过因为天色太晚,不便验尸,只能等到明天天亮再仔细检验。就目前能够确认的是,”萧珏一直都蹙着眉头,神色也略显凝重了些。他说着抖了抖硕大的衣袖,将手从衣袖下露出来,“弗尹大人是被锋利的利器刺进了脖颈一侧,直接死亡的。”

“这么,简单?!”我刚才已经准备好了,要听萧珏说出弗尹大人的死亡原因有多么的复杂多么的不可想象。但是这……这么“简单暴力”的手法,还真是让我措手不及。“那他的衣服……”

萧珏摇头,意思是他只见到了尸体,却并没有发现弗尹大人遇害时穿的衣服。

“难道兼荀大人当时就没有找到弗尹大人穿的衣服?”毓儿也深感其中的不可思议。明明那么简单粗暴的杀人手法,却在杀人之后将衣服藏了起来,把尸体赤裸的抛弃在花园之中,反而让人看不懂凶手意图掩盖什么了。“会不会是,衣服上沾染了大量的鲜血,所以凶手把弗尹大人的衣服给扒下来另外处理了呢。”

“这么说不矛盾吗。”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其中的关系,只是觉得,应该不会像我们能想到的那样简单吧。“如果真的是涂殊,用利器刺进了强行闯入房间的弗尹大人的脖颈一侧,将他杀害。可是,当利器刺进脖颈一侧的时候,鲜血肯定会大量喷涌出来,这是毫无疑问的。即使她当时把弗尹大人的衣服扒下来,单将尸体赤条条的抛弃,那只要检查过尸体的死因以后,不照样知道,弗尹大人是怎么死的,她留下的衣服反而会暴露她就是凶手,这一点,说不通。”

“霍汐,那你觉得有什么是凶手特意安排的吗。”萧珏随手向火堆里加了些枯枝,

火苗渐渐挑高,也暖了很多。

“赤裸……”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便很在意这一点。凶手把弗尹大人赤裸着抛弃,扒掉他的衣服真的只是为了掩盖衣服上留下的线索吗……”

“要不然,还有什么样的原因呢。”毓儿突然打断了我。

我愣了下,脑子里很快闪过许多的线索,包括今日丽夫人与我说的那些,每一句话都在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在毓儿再一次开口询问之前,我喃喃自语地说,“……那又,为什么是花园呢。”

毓儿经此一提醒,大概也明白了我现在想的事情。

为什么要把弗尹大人的衣服扒了,然后抛尸在花园里呢。如果扒掉衣服的目的,是为了掩盖线索,说明凶手意在掩饰,那他为何不索性毁尸灭迹呢?还把尸体扔在了花园里,花园可是每日都会有下人过来过去的。在这府邸之中,那些主人们醒来之前,便是府中的家奴和下人先开始忙碌起来,而花园,虽不是必经之处,但过来过往的人也不少,凶手刻意在这里抛尸,好像……反倒是希望过来过去的家奴下人先发现尸体一样。

那这也太矛盾了,一边隐瞒,一边又希望别人发现……

“霍汐,那你是怎么想的。”

“报复。”我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是报复!凶手扒下他的衣服,并且将他抛弃在花园里,就是希望在主人家发现之前,弗尹大人赤露的尸体被这个宅子的家奴围观,以达到亵渎报复的目的。”

连带着毓儿,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深深被震撼到了。

这是我对于整个事情发生以后,最直观的一种……感受。

如果我是凶手,这么做的目的就只有那一个,凶手一定恨极了他,甚至与他的私生活有关,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他,羞辱一个,已经被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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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话 小聚

因为得到兼荀大人的特许,他的亲信寒召全力相助,带着兼荀大人的人随时等候差遣。一下子人手充足起来,对于我们想要掌控当下环境也是占尽天时地利的。

萧珏一大早就带着毓儿红玉去给弗尹大人的尸体进行细致检验了,我本来想一起去的,谁知弗尹夫人却突然派人来请我。不得已,我和萧珏只能分头行事,萧珏不放心我,便让里翀跟着,毕竟现在弗尹大人府中还有一个凶手可能伺机潜伏在任何一个角落里。

行至门口,弗尹夫人的婢人拦下里翀,只说里面都是女眷,请他留在这里等候。

里翀当然对此要求是有怀疑的,他不好辩驳,只能等我决定。

我并不是很担心,都已经到了这里,如果我要是在这里遇到袭击,那么很明显凶手是谁的人了。弗尹夫人虽然也在我的怀疑名单里,但是我相信,她不会做得这么明显,否则这便将会是我有史以来破获最快的一个案件了。

“你在这里等一下吧。”我说。

里面都是女眷,里翀跟去确实不便。

可他未能放松警惕,“夫人,这里……”

“萧夫人,你终于来了。”丽夫人适时从房里出来,迎了过来,不知不觉就打断了里翀的话。她对于我们的顾虑似乎毫不知情,“这都等你半天了,刚我还与弗尹夫人商量,要去迎你,这不是巧了吗。”

“是啊,我也刚到。”我见到丽夫人,顿时明白过来那婢人所指的女眷的意思。看来女眷不只是指这院子的主人弗尹夫人,还有同样受到弗尹夫人邀请而来的丽夫人,连丽夫人也在,那这里……“原来丽夫人也在。”

丽夫人一抬头看到里翀,顿时明白了什么,她故意笑说,“我说呢,萧夫人这半天怎么还没来,原来是萧大人不放心,怕有人途中将萧夫人拐了去,还安排了家人跟着。”

我突然有些不太适应,这并非刻意的安排,经她一说,反倒有些让我不好意思了。

瞧我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丽夫人的笑意就更加明显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温文儒雅的萧大人竟也有这样的一面。一向笃定专行,对什么都甚有把握的萧夫人,在提到萧大人的时候,竟也会羞红了脸抬不起头来。”

我知她是故意的,可却还不了嘴,大脑短路,哑口无言。

“你就放心把萧夫人交给我在这里等一下吧。”丽夫人逗我逗了个开心,才去嘱咐里翀,“我跟你保证,萧夫人在里面绝不会受到任何委屈的,连根头发丝都不会少的。也请你家大人放心吧。”

“丽夫人,你真是……让我……”我摇头叹气,丽夫人早就熟悉宫闱女眷之间调侃的那些话了,我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只能任由她嬉戏取闹,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她也没有要刻意让我为难的意思,见好就收,将我连拉带拽的扯进了房里。

不止丽夫人,原来弗尹夫人还邀请了玉若夫人和另外一位在此。

“萧夫人,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咱们弗尹夫人了。”丽夫人说。

她所示意的是坐在席上最高位的一位妇人,衣着大气,不失华贵,仪态优雅,是位名副其实的“贵妇人”。

“弗尹夫人。”我倾身问候,不敢失礼。

丽夫人回身,向弗尹夫人介绍说,“这位呢,便是萧夫人了。”

弗尹夫人笑着抬了抬手,“早就听丽夫人说起过多次萧夫人的事了,今日一见,确如丽夫人所说,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多谢弗尹夫人的称赞。”我想着,我与丽夫人的相识自是因为陈宫的那一场案子而起,不过那次我和她的接触也并不多,丽夫人对我的了解,想必大多数也是来源于陈宫里其他人对我的评价吧。

“萧夫人,玉若夫人你见过了。至于这位,便是九妍夫人了。”丽夫人向我介绍起一旁的两位夫人来,从她的态度里不难看出,其实她知道我早已经猜到玉若夫人身边的那位是何许人了。

我轻轻欠身,向二位夫人见了礼。

“丽夫人,萧夫人,快入座吧。这没有外人,不必客气。”弗尹夫人大概是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她的气色看上去很不好,也是强打精神而已。

丽夫人便拉我一同入席,在一旁坐了下来。

“九妍,玉若夫人,今日我为什么将你二人一同找来,想必见到萧夫人的时候你们心里也都明白了吧。”弗尹夫人坐正了身子,刻意在调整她的情绪,丧夫之后神色难免哀婉,可她身为府上的弗尹夫人,自然是要担负起更多责任的。“现下我们都在这里了,为了帮助大人找到真凶,二位妹妹定要配合萧夫人,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萧夫人,尽早查出真相,以告慰大人的在天之灵,可以让大人放心而去。”

“是。”

“是。”

玉若夫人与九妍异口同声,对于弗尹夫人的话,她们也是格外遵从。

“萧夫人,”弗尹夫人这边回过头来,“你若是想问什么,便可直接开口。”

“是,多谢弗尹夫人。”我说。

“那现在,从谁开始呢?”弗尹夫人向大家问道。

可是玉若夫人和九妍相互看了一眼,都不便挑这个头。弗尹夫人自是看出了她们的为难,又向丽夫人看来,瞧那意思,似乎是希望丽夫人先开始,也可以打消玉若夫人和九妍的顾虑。

“好,那便从我开始吧。”丽夫人很坦然,接过了话说道。“昨日萧夫人到了以后,其实我已经和萧夫人说了一些,不过我知道的也并不是全部,那我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再说一遍吧。”

丽夫人说完,侧了侧身,稍微偏向了我。

“大人出事的那天,弗尹夫人犯了宿疾,头疼的厉害,我得知此事以后便赶来陪伴。看着夫人将药喝下,正要劝她去休息的时候,玉若夫人来了,也是得知了弗尹夫人的头疼症犯了,来探望的。”丽夫人说着,还向她提到的弗尹夫人和玉若夫人看去,二位夫人也是点头证实了丽夫人所说的话。“因为涂殊和邑阊的事情,大人一直都挺不高兴的,弗尹夫人也是很为难,我们劝她休息,她却怎么都睡不着,于是,我们就凑在一起陪她说说话,解解闷的。只希望她能想开一些,免得加重头疼的顽疾。这时候,大人就来了……”

这些话,昨日丽夫人并未与我提起过,或许是因为与另外两人有关,她等到今日弗尹夫人和玉若夫人都在,才好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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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话 顺序

弗尹大人在出事以前曾经到过弗尹夫人的住处,而且当时,因为弗尹夫人的头疼病发作,丽夫人和玉若夫人都陪在身边。

“那,方便我问一下,弗尹大人当时是为何事而来吗?”尽管自知这样的问法有些冒犯,毕竟弗尹大人和弗尹夫人人家俩人是夫妻,丈夫去到妻子的房里为什么,我也能够想到。

可这毕竟是弗尹大人死前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即使再平常,我都不想有任何疏漏。

当即,我便留意到丽夫人和玉若夫人神色有些紧张,似在观察弗尹夫人的反应。

我也好奇,这弗尹大人去看弗尹夫人,明明很平常的一件事,怎么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这么紧张了呢。

弗尹夫人见气氛僵持着,她也有些尴尬,迟了些,先开口打破了这氛围。“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你们也不要这样小心,倒是让萧夫人不知所措了。”

这才见玉若夫人的反应缓和了些,只是我身边的丽夫人还在小心的看着弗尹夫人。

“大人当时过来,也无非是在涂殊那里又碰了壁,惹得大人不高兴了,想来又是来抱怨邑阊的吧。只是大人没想到玉若夫人也在这里。当着玉若夫人的面,大人自是觉得理亏,便不好再说邑阊如何,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弗尹夫人思来想去,应是觉得这件事也只有她来说了,丽夫人和玉若夫人自是不便说这些的。

“噢……”我能够想象当时的气氛有多尴尬。

邑阊是玉若夫人带来的,玉若夫人又是与一般的妾室不同的人,弗尹大人平时荒唐胡闹,在弗尹夫人面前是无所顾忌的,老夫老妻知根知底的,早就破罐子破摔了。涂殊并未奴籍的舞姬,和奴籍不同的是,弗尹大人也要顾忌三分,以至于涂殊如果态度强硬,弗尹大人是得不了手的。偏偏,这么一个素来被捧上天的弗尹大人,独独在涂殊这里吃了瘪,而涂殊看不上弗尹大人也就罢了,还就与玉若夫人的表弟邑阊走得越来越近,弗尹大人心里不舒服,就来找弗尹夫人抱怨邑阊。谁知,因为弗尹夫人身体不舒服,玉若夫人也来探望,弗尹大人当着玉若夫人的面,也是顾忌的,自然不能说他在涂殊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事情,也不敢抱怨邑阊“抢”了涂殊的事情。

但是,当时在场的,弗尹夫人、玉若夫人以及丽夫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想当时的气氛,一定不亚于现在了。玉若夫人和丽夫人刚才小心留意弗尹夫人反应的举动,我也就能理解了。

“此事,也甚是荒唐,本不应在大人故去以后,再次提起,伤及大人的名声。可现在,也是为了能够尽早帮助大人找出真凶,还希望萧夫人……”

弗尹夫人的话没有明说,但我明白她要嘱咐什么。

我点头答应,“弗尹夫人请放心,我霍汐只是负责调查谁是杀害弗尹大人的真凶,断不会将此事说与其他人,伤害弗尹大人的名声。”

“那就多谢萧夫人的体谅了。”弗尹夫人郑重其事的道谢,而九妍和玉若夫人也随之倾身示礼,场面十分的严肃。

“不过,要是这么说起来的话,弗尹大人当日在找弗尹夫人之前,是否有可能先在涂殊那里遇到了什么状况,方才惹了一肚子的气,想要……抱怨呢?”我倾向于相信,这个推测的可能性,毕竟弗尹大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去找弗尹夫人抱怨,至少在他抱怨之前,他为什么生气,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连贯性的。

可看弗尹夫人的样子,对于我所提出的事情,她好像并不知情。

“那个……”倒是坐在玉若夫人身边的九妍,支支吾吾的,想要打断我们的对话,她很小心,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九妍,你想到了什么,便与萧夫人说说吧。既然都是为了大人,此时便不要再顾忌其他了。”弗尹夫人对九妍的态度意外的温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九妍是弗尹大人的妾侍,身份却不高,她还为弗尹大人生下了一个女儿。后来玉若夫人又进了门,她的处境应该并不乐观。

“萧夫人,九妍曾是我身边的姑娘,自小跟着我。不知丽夫人有没有将此事告诉你。”弗尹夫人倒是先提起了,“她就像是我的亲妹妹一样。”

我只能点头,这个消息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夫人,萧夫人。”九妍的态度谦和,她似乎习惯了这样拘谨,“那日大人也曾去过我的院子,探望阿和。后来听人说了些闲言碎语,方才一气之下离去,九妍在想,会不会是在那之后,大人才想要去找夫人诉说心中苦恼。”

在弗尹大人来找弗尹夫人之前,竟是从九妍的院子里出来?

“九妍,你说的是真的?”弗尹夫人很意外。

“是。”九妍道。

“九妍夫人,那你可还记得弗尹大人当时都听说了些什么样的闲言碎语吗?”我问。“弗尹大人当时都做了些什么,有什么与平常不同的举动吗。”

九妍先是看了看弗尹夫人的反应,才欠身接着说道。“大人来九妍的院子,本就是因为阿和,九妍在大人面前也说不上话。只是那日,不成想院子里的人嘴碎,并不知大人到来,竟在外面说起了……看到邑阊又给涂殊姑娘送了城外采来的野花。大人一气之下便呵斥他们,还命人将那两个嘴碎的婢人拖出去责打,然后,就离开了。”

“九妍夫人,大人从你那里离开是什么时候。”丽夫人多问了一句。

“是午后,九妍刚刚哄着阿和吃了些东西,正要哄她休息的时候,大人过来的。与阿和玩了一下,便听到外面婢人的话,然后就离开了。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九妍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大人离开九妍夫人的院子后,便应该是直接来到弗尹夫人这边了。”丽夫人估算着时间。

“是啊。”连弗尹夫人都认同她的说法。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便可以知道,弗尹大人是先去了九妍夫人的院子,听到婢人的话以后,顿时怒火中烧,想要去和弗尹夫人抱怨邑阊的所作所为,却不想,玉若夫人和丽夫人也在弗尹夫人那里,所以,弗尹大人并未过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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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话 扭伤

“可现在的问题是,弗尹大人从这里离开以后,到底去了哪里。”目前只是确认了弗尹大人曾经先后到过九妍和弗尹夫人的住处,见过了九妍、阿和,以及弗尹夫人、丽夫人和玉若夫人,最关键的问题仍然没有答案。我看向在座的诸位,期望有人能够回答我的问题,可是她们很明显不确定,以至于态度回避,不好回答。

期待再一次落空。

看来依旧是“各扫门前雪”,大家都是顾了自己,不关心其他的主儿。也是,弗尹大人后院里住着的这些女人,想要活得长久一点,这是唯一的法子。

“不过,”丽夫人看出我在为难,她率先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提出道,“府里的下人都在说,有人看到了大人去见了涂殊。如果将他们每个人问过后,或许能够找到亲眼见到大人去找涂殊的人吧。”

“对啊。”弗尹夫人立刻赞成丽夫人提出的想法,“萧夫人不必担心,这件事,我自会吩咐府里的人,不管是放出来的话也好,还是真的有人看见了,我定会追查到底。把这个人带到萧夫人面前。”

我起身道谢,“那就多谢弗尹夫人了。”

“眼下涂殊外逃,当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现在也没办法让她亲口告诉我们。只能一边等着涂殊回来,一边先在府里追查下去。如若真的有人看到了大人见了涂殊,自然可以知晓是怎么回事,否则……”丽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住了口,没有说下去。

我点头,对于她的暗示心知肚明。

“我还有一事,想要听听诸位夫人的意思。涂殊被怀疑是杀害弗尹大人的凶手,邑阊为何会带着涂殊离开?”

这件事其实和邑阊本来没有多大关系的。

甚至连弗尹大人嫉妒邑阊与涂殊的关系,邑阊也都是处于一个相对被动的身份,他怎么就突然会带着涂殊一起离开了呢。

我看得出来,当我提出这个问题以后,面前的这三位夫人各怀心思。

“……此事若是深究,那就与我有关了。”玉若夫人站了出来,“我想,萧夫人早晚都会知道的,不如我来说。”

她忽而变得果决,是我预料之外的,我本以为她的性格柔弱,却未想到是柔中带钢,颇有几分韧劲。虽说是下定决心了,可是要开口将过往之事说个清楚,她还是几次停顿,整理了语言的。“邑阊会带着涂殊逃出去,也是我给他出的主意。”

“玉若,你在说什么!”弗尹夫人的反应也很强烈,或许,她根本没想到吧。

“夫人……”玉若夫人绕过座位,走到弗尹夫人面前跪了下来,端端正正行了大礼。“此事,确实是我隐瞒了夫人。夫人若要责罚,便罚我一人吧,是我怂恿邑阊带涂殊离开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和丽夫人交换了眼色,当下的状况我们都是措手不及的。

丽夫人也明白我的意思,她立刻起身去做这个和事老,搀扶着玉若夫人起身。向弗尹夫人劝说道,“夫人,还是先听玉若夫人把话说完吧,邑阊毕竟是玉若夫人的娘家人,即使玉若夫人稍有偏心,也是人之常情。但我们总要听她把话说完,再做考虑,免得冤枉了玉若夫人……”

“……”弗尹夫人很明显在犹豫,她在深思丽夫人的话。“好吧,玉若,那你便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是他们逃出去前的那一晚,邑阊来找我,他向我发誓,说大人绝不是涂殊杀的,他还说,有人要陷害涂殊,冤枉大人的死是涂殊所为。我问他都知道些什么,但是邑阊又说不清楚,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涂殊被人陷害顶罪,我见着他那样子,便也心疼,就向他提出,让他带着涂殊离开……”玉若夫人跪在那里,一字一句的说起当时的情况。“那天稍早一些的时候,我也听丽夫人提起,说是让人捎了消息去给萧夫人。我记得丽夫人曾经说过,萧夫人是个厉害的人物,能够断案沉冤。我是担心,若当真有人陷害涂殊的话,定是会趁着萧夫人来之前,想尽办法解决了涂殊的。那邑阊就太可怜了……”

于是,她便收拾了一些方便变卖的东西给邑阊,还帮助他救出了涂殊,送他们出门。

邑阊和涂殊就离开了这里,结果,在之后一天里,和我们在客舍里偶遇了。

“萧夫人可有什么想问的吗。”弗尹夫人忍着不快,还保持着风度询问我道。

“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向玉若夫人问说,“那请问玉若夫人,当时你帮助邑阊把涂殊救出来的时候,涂殊是否伤了一只脚?”

玉若夫人想了下,“是的,涂殊的一只脚扭伤了,我还让人取了些药过来,给他们带着,让他们留作备用。”

“那你可否知道,涂殊的脚是在什么时候扭伤的吗。”据我之前了解到的,似乎涂殊的脚伤和弗尹大人遇害当晚有着某些巧合。

玉若夫人回答不上来了。“这,我确实不知。我记得涂殊被拿下关起来的时候,她的脚便已经不利落了,想来那个时候,会不会就已经扭伤了呢。”

“从弗尹大人遇害,尸体被发现,到你们找到涂殊,将她关押起来,中间大概隔了多久?”

我知道弗尹大人遇害以后,弗尹夫人才找到族中的长辈,修书请人来查。再之后,才辗转被身在周地的兼荀大人得知,自动请缨前来调查。这中间肯定是有个过程,耽误了几日的。少说里外里,也是小半个月进去了,如果涂殊的脚伤是在兼荀大人来到这里将其拿下以后,才发现的,那么扭伤不可能半个月了还没有恢复吧。再加上我们之前在客舍里遇见过他们,当时涂殊的脚伤还是很严重,甚至需要邑阊搀扶照料才能走到我面前来。

“萧夫人……”丽夫人似乎有话想说,她拦下了我,再三考虑。

“丽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的呢?”我觉得奇怪,丽夫人不像是这种不爽快的人,怎么今日竟也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了。

“其实涂殊的脚伤……并非是寻常的扭伤。”丽夫人明显犯难,不好开这个口。可是她心知,她若是不说,那么身在此处的其他人就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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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话 死因与突发状况

“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涂殊的脚伤是被人所害。不只是区区扭伤而已,甚至伤及了骨头,还有可能以后都没办法再跳舞了。

“这是怎么回事?!”弗尹夫人都不知府中竟然还出了这样的事情。

除了气愤,想来更多的,也是恐惧。

不用等丽夫人说明白,我都已经大概想到会是什么人对涂殊下此毒手了,这府里争宠的女人无休无止,涂殊又是最后进到府里,受到了弗尹大人百般青睐的人。被人记恨,暗中陷害,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罢了,粗劣卑鄙,却是寻常大宅之中,常见的手法,最是容易在那些毫无身份的争宠之人身上看到。

而真正像在座几位夫人一般的,即使真有不满,也不敢落人把柄,行事处处需得更加小心才行。

“……涂殊在大人出事的前一日,便已经发现脚上的伤加重了。只是她不希望这件事闹大,便求着我,让我不要说。”丽夫人与涂殊亲近,她当然是心疼涂殊的了,涂殊被人陷害,一个天生的舞者就这样断送了未来,身为涂殊的半个老师,丽夫人的心情也定是不轻松的。

有人在涂殊的鞋子里抹了药,连续多日,等到涂殊因药发作的时候,脚已经肿得穿不上鞋子了。剧痛难忍,她没办法再跳舞了,只能求助于安排歌舞的丽夫人,丽夫人又请来医者,方才知道那药有多么歹毒,已经伤及了骨头,慢慢的会导致脚踝从外到内的烂掉,生疮发炎已经是轻的,若是再重一些,只怕连路都走不得了。

“难怪,我在客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脚伤还没好。从前院到后院,都需要邑阊小心翼翼的搀扶,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辛苦。”我现在才知道,那个可怜的姑娘经历了什么。“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她为何不言语呢?”

以涂殊在弗尹大人面前受宠的程度,应该很容易就抓到害她的那个人才是。弗尹大人也不太可能让涂殊受到这样的委屈,也许会请最好的医者来为涂殊医治。

可丽夫人只是无奈的向我看了一眼,她的叹息里,有太多想说却没有说的话。

我懂了。

原来,这才是涂殊所求之事。那个在丽夫人眼里,有着极高天分的姑娘,其实根本不在意她还能不能跳舞,甚至对她来说,跳舞可能是她生命里最痛苦的事情。她并不想以此来攀附权贵,来邀宠他人,不能再跳舞,但是她可以选择更加平淡的生活。

“可知,是什么人做的吗?”弗尹夫人问。

“回夫人,涂殊当时也不确定,她们几个女孩子平时都是住在一起的,涂殊也不是愿意猜忌别人的人。不过这些日子,我倒是留意了些,大概也有了眉目。”丽夫人答应过涂殊,不会声张,但并不代表她放弃追查陷害涂殊的这个人了。“涂殊的意思是,不愿意因为此事而为难她,可我想着,这人的心思既然能够歹毒至此,留在府里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两日正寻着机会想要将此事告诉夫人,请夫人定夺呢。”

弗尹大人死了,不代表那害了人的家伙就能够逃脱。同样都是府里的歌伎舞姬,却包藏祸心,私下害人,此次是害了涂殊,若是不管,以后还不知会害什么人呢。这些姑娘都在丽夫人手下听从安排,丽夫人也素来不是容忍这样事情的人,定会秉公处理。

“也好,大家能走到一起,亦是缘分。她们年轻,难免有些小心思,私下里说一嘴的闲话,耍个小心思的也就算了。如今竟还害起了人,决不能姑息。丽夫人,便从此人着手,以示众人吧。”

看样子,弗尹夫人是打算杀鸡儆猴了。

也对,弗尹大人都已经死了,弗尹夫人身下还有一个嫡子,自然是这嫡子继承这偌大家业了。弗尹夫人也算是终于熬出了头,见惯那无数荒唐事后,定会为了她儿子好好整顿一下府上的“歪风邪气”。

“萧夫人。”玉若夫人冷不丁的叫了我。

我侧目看去,不知她有什么疑问。

“萧夫人,若是让您来看,大人的死,谁是凶手呢。”

玉若夫人突然抛出的这个问题,一下子就让整个屋子的气温急剧下降,直至冰点。

丽夫人却在一旁暗暗地向我使了个眼色。

“现在……”我也很为难,“能够掌握的线索还很有限,谁是凶手,确实不好断定。其实原本,今日晌午我是打算和我夫君一起去检查弗尹大人的尸体,也好商量一下,尸体的死亡原因,和致死的可能。可听闻弗尹夫人找我,我便来了,所以弗尹大人的情况,还得等我回去与我夫君碰个面商量一下,我才能知道,弗尹大人的死因。连死因都不确定的话,实在不好说谁会是凶手呢。”

“这又是为何呢?难道不同的凶手,还会用不同的方式杀人吗?”丽夫人可以说是不着痕迹的就转开了话题。

我点头,“是。就弗尹大人的案子来说,作为受害者的弗尹大人是一个健壮的成年男子,除了……以他的年岁推算,他现在的生理条件应该是正常的,也许再过个几年,随着他的年纪增长,身体会因为过度消耗引发其他症状。那么从目前的状况来分析,如果凶手是一个女人,她不可能在弗尹大人有防备的前提下,通过力量的搏斗,比如说勒死,正面袭击等方式将其杀害,因为女人和男人在力气上的差异很明显。同样的,那么身体素质比弗尹大人弱小的男子,也会在搏斗中不占优势。那么尸体的检验,除了要确认死者的死因是什么以外,还要证实死者遇害的时候,他可能遭遇的情况。”

“这又是什么意思?”

弗尹夫人似懂非懂,从她的认知上想要全部理解我话的意思,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是听我说到了这里,便想知道萧珏去检验尸体,除了要证明弗尹大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以外,还要证明什么吧。

“就像刚刚我提到过的,一个女人是没办法和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在正面搏斗中,占有优势的。那么一个弱女子杀害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她的成功几率是很低的,也就是说几乎不可能得手。但这并不能排除,是否有其他外力因素,比如突发的状况,两个人在搏斗的过程中,死者失利,很不幸的摔倒了,甚至是就那么巧的撞在了哪里造成致命伤。当然,这样的几率也是很小的,假设这个女子存心去害人,她应该不可能冒着几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去刺杀一个人吧,必定是做足了充分准备,一个人也能够完成的计划。”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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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话 金丹

毓儿打开门,我带着里翀进到停放尸体的房间。

萧珏正在低头检验尸体,他知道是我,但因为手底下正在做着精致的切割工作,他没有分心。红玉站在一旁,向强忍着身体不适的寒召介绍情况。

寒召的脸色……毕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解剖死人,萧珏也是正小心地切开弗尹大人的胃,对其胃中残留进行分辨,寒召再也忍不住了,疾步冲到了一旁去呕吐。

毓儿和我同时回头看了下,我给毓儿使了个眼色,让他去看看寒召。然后走到萧珏对面,盯着他从弗尹胃里取出的一团浸着胃液的东西。“他这是……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啊。”

可以确定的是,肯定和我们寻常人吃的东西不一样。而且,存放在一个死人的胃里这么多天,早已经腥臭得令人崩溃了。

“吃的东西,无非是一些野菜,肉羹。什么肉不好分辨了……我觉得问题应该出在,他吃的药上。”萧珏也是首次遇上如此棘手的状况,所以在下结论的时候,不免更加慎重了些。“霍汐,看来你需要向负责弗尹大人日常膳食的人确认一下,除了弗尹大人平日里吃的食物以外,他是否还有进食一些……药物的习惯。”

药物……当我听到萧珏带着疑惑的说法以后,我下意识去观察了一下这弗尹大人的尸体,“弗尹大人今年四十出头,以他的身形来说,算得上是十分健壮的了。怎么可能有进食药物的习惯呢?”

萧珏无奈看过来,他和我一样的疑惑。

如果再过个几千年,中年人因为社会压力的问题,频发亚健康,我能够理解一些人会有不同的焦虑,借以所谓“保健品”来调整自己。健身的人也会吃一些什么蛋白粉,爱漂亮的姑娘还有吃一些什么减肥药、美白丸的。可这毕竟是距离发展中社会相距几千年的西周早期,这也太先进了吧……

“能确定,是什么药么……”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是很没底的。

弗尹大人胃里的东西都变成这样了,想要分辨出他都进食了什么样的药,难度太大了。我们根本不可能像后世那样,通过各种精准仪器做个分析,然后……

“希望不大。”萧珏尽力了,“从这……来看的话,他进食的这些东西里,能看出还未消化的,有灵芝、山参、石斛等名贵药材,还有……”

“还有什么?”

今日萧珏莫名奇妙的有些,过于谨慎了。

“似乎,是金子……”他说。

“金子?!”我意外,“这……”

灵芝山参石斛……这么些珍贵的药材以外,在他的胃里竟还有金子?!

“霍汐,我觉得很奇怪。”萧珏说,“弗尹大人胃里的药渣,在经过消化以后,竟还有部分能够辨认出来。”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来着。

萧珏将东西放下,看来他已经想到了什么。“……金子的话,自然是很不容易被消化的,但是这些药渣,寻常人是不会把药渣也喝下去的。所以我大胆猜测,弗尹大人从一开始服食的,会不会就不是汤药。而是类似于丹丸一类的东西,佐以药引,方才服下。”

此时寒召已经吐得差不多了,毓儿陪着他回到一旁。

听了我和萧珏的话以后,毓儿不免惊呼,“什么什么?这弗尹大人好端端的,为何要服食丹丸?那么些名贵的药材,却只是药引?”

萧珏褪下那用鱼肠做的“手套”,淡定地沉默了片刻,他抬起头问我。“霍汐,你怎么想这件事。”

“不好说,只不过据我所知,历史上确有不少为求长生服用丹药的君王。最早能追溯到……不过,即使是后世史书,也多是记载比较出名服用丹药的人,那么在这个人之前,未必就没有人这么做过。所以,我相信。”就后世所知,最出名的一个服食丹药求长生不老的君王,秦始皇就算一个。而且因为秦始皇的势力之大,他所开辟的“炼丹事业”已经初具规模了。只不过,秦始皇嬴政这会儿还是不存在的,在弗尹大人的案子之前,我们也不是没有接触过与炼药有关的案件。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炼丹以求长生,极有可能是在更早的时候便存在的,而且未必是从所为“皇家”开始的。比如之前客舍里遇害的那个须子卓,他就一心求道,妄想修仙,不管是在什么时候,越是无能为力的人越是梦想着寄希望于奇迹。

就连后世所知,神农尝百草。神农氏最多算是将“百草”做出区分的一位为医学发展奠定坚实基础的老前辈,可却不一定是最早的,在神农氏尝百草以前,人类便已经懂得吃野菜为生,靠着一些简单的药草疗伤了,这是全人类的智慧。不可否认,不论是尝百草的神农氏,还是炼金丹的秦始皇,他们都靠自己的力量,推动了文明的进程,但要是再往前追溯,确实不好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哪一位开始这么做的。

“二位……”寒召吐了那半天,再看解刨出来的这一堆,干呕了一会儿,面色煞白,却还在努力的想要表现出镇定的样子来,“萧大人,萧夫人……二位的话,我听了个大概,虽不是很明白……但也听懂了一些。二位是说,弗尹大人服食了,金丹?”

虽然意思和我们想表达的中间省略了太多,但,就最后结果来看,也没什么问题。

“不错,这就是我们想说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倒是有一样东西,要拿给二位过目了。”寒召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仔仔细细的包在一方锦帕里。

萧珏一伸手,红玉便将手巾递了过来,我接过手巾交到萧珏手上,看他将手擦过后,才从寒召手里把那东西接过来。一个木盒子,萧珏凑近闻了一下,“樟木的。”

我对于盒子里的东西更好奇,便示意他快点打开盒子。

盒子打开了,里面有两颗金色的药丸,旁边还空出了四个位置,看样子这一盒原本是盛了六个药丸的,现在就剩下这两颗了。

“寒召,这是什么意思?”我倒是有了些猜测,不过也要经过寒召证实才行。

“这……”寒召揖手,又向弗尹大人的尸体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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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话 小癖好

“此物……乃是兼荀大人从弗尹大人的卧房里搜出来的。兼荀大人命我回来打点之时,将此物交给了我,只说是如果萧大人和萧夫人并未提及有关于金丹之类的线索,便将此物收起,不可告诉任何人。但若是金丹一物与弗尹大人的死有关,就让我拿给萧大人的。”寒召不可能存有异心,私自藏起线索。

我是相信他所说的,此事若非兼荀大人特意叮嘱,他也不会自作主张。

只是……从弗尹大人的卧房里搜出来的?

为何兼荀大人会刻意叮嘱,如果我们没提到这个线索,就要寒召隐瞒呢?显然这个线索,兼荀大人是不希望主动拿出来的。

萧珏倾身凑上去,将金丹放在鼻息下又仔细研究了一下。

我见他蹙眉,心知他应该是通过嗅觉,已经辨认出了这金丹是用了哪些材料的。迫不及待的,就凑上去问,“怎么样?”

萧珏当时的反应不是很好,所以我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到底怎么样啊,这金丹可有什么诡异之处?”我催促着他把答案告诉我。

平时萧珏也不会这样吞吞吐吐的,可今日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尤其是他嗅过金丹以后,我很肯定,从他当时的神态上,我能确认他已经知道金丹怎么回事了。可他的眼神却刻意回避了我,跳过我,略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感觉,落在一旁,“别问了。”

别问了?“怎么回事啊,很不好吗?这金丹,难道不是为求长生的?还是说,弗尹大人有什么宿疾……”

我这时余光发现,原本就站在一旁的寒召似乎有意回避似的,又往后退了退。

里翀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守着门口,他已经发现了这屋子里的气氛变了,和我一样,他也在悄悄打量每一个人的反应,想要自己找出答案。毓儿茫然,红玉也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要是想要证实这金丹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只有萧珏能够解开我的疑惑了。

“说啊,这金丹到底有什么疑点?”我耐不住性子,是越想越想不到答案,明明金丹就在眼前,可……心里那个着急,是半点沉不住气了。

“这金丹……”萧珏也是被我逼得没了法子,进退两难。他几番清嗓子,稍稍低了头,“是那个用的。”

“那个?!”

我着实是没留什么心眼儿,他说那个的时候,我没反应过来。也看见毓儿和红玉同样无知地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也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

又见寒召低头悄悄摸了摸鼻尖,背过身去,好像特别尴尬。里翀也收回了探究的眼神,正在发愣,似乎是有些反应过来了……

“噢……”我在萧珏低眉警告下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所指的“那个”,到底是哪个。等于这金丹根本不是什么长生药,而是……那个。原来是这样啊,我脱口而出,“弗尹大人有三个妻妾,一院子的歌伎舞姬,私生活混乱,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涂殊,想不到他会有这方面的问题啊?!”

然后,我才发觉我做了一件多么蠢的事情。

萧珏当时的眼色便得要吃人似的,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是为警告。

“啊,噢……原来是……”毓儿的反射弧显然是随了我了,在我脱口而出之后,他才明白萧珏所说的“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没有吸取我被萧珏警告的教训,也差点脱口而出……

这一次,我和萧珏很默契的同时瞪了过去。

毓儿算是收的及时,没透漏出更多“儿童不宜”的内容来。

我知道他们比较“传统”,很介意说出这件事,但现在事实是,弗尹大人的死与他服食这些“金丹”确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毓儿,你和红玉先出去。”

我只能先支开他们。

“噢。”毓儿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他没有反抗,便带着红玉出去了。

不过这下,房里就更尴尬了。

除了守在门口,看样子对整件案子并不是那么关心的里翀以外,一旁,还有一个兼荀大人派来协助,但也同时监督我们查证线索的耳目,寒召。

我试着想要和萧珏沟通,但这话……“这个药,和弗尹大人的死有没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呢?比如……他服用这个药的时候,身边肯定是有至少一个女人的,那这个药,会不会让他丧失抵抗,或……”

实在是难以开口了。

类似于“x哥”,有着相同效果的金丹,如果真的是弗尹大人服用金丹以后是要和一个女人“共度良宵”,那么这药……只会帮助他更加亢奋,更加的“活力四射”。

怎么可能还……失去抵抗力,甚至是造成昏昏欲睡的效果呢。

“不会。”萧珏很果决的给出了答案。

“那……弗尹大人,当真有那方面的问题吗。”我现在觉得,这弗尹大人果真是荒唐的没边了。

话一出口,连我都跟着这莫名的气氛有些尴尬了。

萧珏摇头,但接着他又迟疑了,“弗尹大人应该没有那方面的问题。”

“那就是单纯的纵欲了。”我说,没有那方面的隐疾,所以他服用金丹,是为了找“刺激”。我觉得也是,以他的年龄和身体条件来说,即便有亏空,但看他养在府里那么多美女,他平日里也应该会进补,“出事之前,他还在惦记着涂殊,所以抛开他有隐疾的可能以外。药引都没消化,可见是服用金丹之后不久就遇害了,那么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有极大的可能是一个女人。加上盒子里原本可以盛放六颗,算上出事前他服用的那一颗以外,他已经服用过三颗。我认为这个女人……她和弗尹大人的关系,应该……更亲密,超出……一定的界限。不是涂殊,也不会是弗尹夫人,但是不能排除,是平日里和弗尹大人关系亲密的那些歌伎舞姬中的某一个。”

这更像是一种,特殊的“爱好”。有这样爱好的人,他不可能在一般床伴面前去表达自己的这种需求,所以当时和弗尹大人在一起的这个女人,绝对了解他的“爱好”。

“那刺进弗尹大人脖颈一侧造成致命伤的凶器,能确认是什么了吗。”接下来我肯定是要和那些女子聊聊的,不过在此之前,刺杀弗尹大人的凶器还是要先搞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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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话 四个嫌疑人

说起了凶器,萧珏回到弗尹大人的尸体旁,示意我去观察弗尹大人脖颈一侧致命伤的伤口。他的伤口很奇怪,似乎是……

“难道,凶手一开始用了某种凶器将他刺死后,又换了凶器补刀?”我问。

因为有个很明显的破绽是,一道细长的伤口旁,有一个很细的类似于针孔,但是比针孔粗一些的伤痕,是斜着刺入伤口里的。而细长的伤口,一边厚,一边薄,是类似于单刃的匕首一类凶器造成,直着从圆形伤口边上刺入。

萧珏便是知道我定能察觉这紧紧相连的两个伤口差别,他与我说道,“这圆形型的伤口因为和细长伤口紧紧相连,如果不仔细确认很难发现,而且这圆形伤口是从斜侧一方刺入,即使当凶手手握细长如刺的凶器,刺入弗尹大人的脖颈,最终和造成这细长伤口的凶器其实到达了同一点。也就是,本应将弗尹大人致死的……”

大动脉……

“这是什么意思,本该将弗尹大人致死?”我问,不难察觉,萧珏的话是留于余地的,以我对他的了解,我知道他是对两个伤口做出了分辨。“难道,这两个伤口并非只是掩饰凶器的目的,有一个并非是造成弗尹大人致死的伤口?”

和我所想的一样,萧珏对此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两个伤口,伤口甲呈现圆形伤口,留在皮肤表面的只有一个与细长伤口几乎连接,如同一个点状的伤痕,推测是用类似于刺的极细凶器造成。伤口乙留在皮肤表面的伤痕呈现细长状,一边较厚,一边较薄,所以被认为是类似于单面匕首的凶器造成。

伤口甲是斜着刺入,伤口是直刺。

因为这两个伤口前后相隔时间很短,没办法确认到底哪一个是先刺入的,哪一个是后刺入的。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两个伤口都是在死者还活着的时候刺入的。

“这么说来,凶手是用了两种凶器,要不然,就是有两个凶手?”寒召说,“不过在短时间之内,先后刺杀弗尹大人,能做到这一点的,确实不简单。”

“我在想,如果我们将凶手锁定在一个女人身上的话,她极有可能是在和弗尹大人……亲热的时候,趁机将他杀害。那么,凶手备两种凶器的可能性并不大,还很容易在弗尹大人面前暴露自己。所以有两个凶手应该更接近于现实情况,其中一个凶手利用美色诱惑,实施杀人行为,但因为角度的偏差,加上她使用的凶器,那这第一下刺进去之后,很显然弗尹大人还活着。于是,与之串通的另一个凶手这时候冲进来,用一把单刃的匕首在原伤口上补了一刀,直接造成弗尹大人的死。”这是我的推测。

萧珏仔细斟酌了一会儿,“霍汐,你认为第一个凶手使用的,是我们刚才所说的刺。第二个凶手使用的是单刃的匕首?”

“没错。”但是这些,都是建立在凶手是女人的前提下。

“萧夫人,难道您已经知道,这第一个凶手使用的刺状凶器,到底是什么了吗?”寒召看起来比我们还要着急。

像是刺一样,又细,又长的东西,还得是随身带着也不会引人起疑的,若那凶手是女子,我着实知道有这么一样东西。不慌不忙地,从发髻上取下了一支发簪……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

……

弗尹大人府上的歌伎舞姬,个顶个的美女。有了寒召的帮忙,在他们原本已经查证过一遍的基础上,很快就将嫌疑范围缩小到了四个女子身上。

月容,21岁,前年送来到这弗尹大人府上的。说起来她的年岁,在这一群女子里并不占优势,可生得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明眸皓齿,还有一副好嗓子。

花雀,17岁,她12岁被卖进了弗尹大人府上,在丽夫人来之前,也是有府上专门的人负责调教。可惜她的舞艺并不出众,她在学习舞艺上也没有下很多的功夫,相比舞艺之外,她倒是很会说话,嘴很甜,很懂得讨人欢心。

孚兆,18岁,也是歌伎。嗓音出众,但姿容不及月容姑娘那样的明艳,还有些青涩,她来的时候,很拘谨,远远地站在一旁,话也不说。

平娘,19岁,她曾是城中一位普通人家的妻子,有一副好嗓子,只是后来做苦力的丈夫失踪了,平娘是被她娘家的哥哥给带了回去,又卖进了弗尹大人的府邸里。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很朴实,诚然是一个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女人,不过我又听说,她在这府里的身份很特殊,其实整个府院里都知道,弗尹大人和平娘之间的关系……

“这平娘啊,和九妍其实差不多。九妍原是弗尹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后来生下小姐阿和,也是弗尹夫人帮着,才让弗尹大人承认了她的身份。不管好坏,也算是有了出头的日子。至于这平娘……你也能想到的。”丽夫人与我介绍起平娘的事情,说得很是隐晦。“她本就是大人买回来的,这……”

我点点头,意思是我能理解。平娘等于就是身份并未被承认的一个妾侍而已。

“弗尹夫人不喜欢她吗。”

“哪里说得上喜欢不喜欢的,这府里的女人多了去了,弗尹夫人也管不了什么,索性便什么都不管了。说得多了,弗尹大人不高兴,至于这平娘,我倒是见她并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即使她和大人的关系摆在那里,也从未有过顶撞谁的事情发生。对几位夫人也是客客气气的。”丽夫人回说。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绕了一个圈子,只说平娘这个人如何如何,而我刚才问她,弗尹夫人是不是不喜欢平娘,丽夫人没有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那就很显然了,弗尹夫人对这个平娘颇有看法。

应该是瞧出了我的态度变化,丽夫人这么个聪明人哪里不懂这些,她伸出手来悄悄拉了拉我,“好妹妹,你便不要再追问下去了。这事情若是追究到底,没几个人经得住你这么问的,都是女人,这还不明白吗。”

“可弗尹大人和弗尹夫人之间的感情……”我说了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了。其实并不需要再多问什么,不管他们夫妻二人之间有没有感情,但总归弗尹夫人才是这府上名正言顺的夫人,莫名多了这些女子,她的心情又是如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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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话 嫡子

“其实啊,我倒是觉得,这王侯大人们府里的这些女人,比起我破案可麻烦多了。”我这一边整理着我的问询记录,将方才没有记上的,一点点补上,一边感叹说道,“这破案嘛,到头来只有一个真相,可这女人却甚是麻烦,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两个女人放在一起,便够争风吃醋的了。也就是像弗尹夫人这样出身高一些的,不愿意放低姿态去和那些莺莺燕燕计较,可光看弗尹大人养在府里的这些女人,争风吃醋的事干得还少啊,连涂殊都被牵连进去了。弄这么些个,有什么用,爱也爱不过来呀。”

丽夫人扑哧笑了。

“你笑什么。”我说。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些话当真像极了你才能说出来的。”丽夫人摆摆手,不以为意。“其实,谁不羡慕萧夫人呢,嫁得像萧大人这样又有能力,又宠爱你的人,一心一意对你一个。你自是不懂那些要靠争宠换得饭吃的女子心情了,今日这边得宠一时,获了些好日子,可若是一旦失宠,那日子可就连从前都比不得了。她们被送进这里,就注定要削尖了脑袋去讨大人们的欢心,本来一个个的,算不得仇,算不得怨,可时候多了,明里暗里下绊子害你的,就成了习惯。”

我的确不懂,“丽夫人,这些姑娘才只有十几岁,她们大好的年华都浪费在这里,何其无辜啊。本来一个个明艳得像花儿一样的美人,这若是在外面嫁个相公,日子过得苦一些,但指不定多么被疼爱呢。可有时想想,她们可怜便可怜在这没得选的命运上了。”

“生作个女子,在这乱世里,最大的价值不就是如此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要是打起仗来,还是得靠那些男人在前面拼命……有时候我便在想,若是下辈子能生作个男人,哪怕是辛苦一点,哪怕是要去打仗拼命,也都比这样过得舒坦。”丽夫人无奈,前半生她吃了太多的苦,到头来唯一的希望也不在了,现如今这些话说起来颇有些大彻大悟似的怅然,可又让人忍不住心疼。

“那倒未必,也许下一世…转生在几千年之后,那时男女平等,女人只要付出同等的辛苦,便能够获得和男人一样的社会地位。国富民强,不必再依赖某个男人去委屈巴巴的过日子,一个人也可以把生活过得很精彩。”

丽夫人听我这些话,不亚于听天方夜谭,她笑了,其实她根本不相信,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女人想要获得和男人一样的社会地位根本是不可能的。但是笑过之后,她怅然若失地点着头,“好啊,我相信萧夫人断不会骗我,所以,我也期待一下试试。说不定几千年以后,这个世界当真会像萧夫人所说的那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能够辛苦一点便换得自由,那该多好啊。”

“会的。”我很想告诉她,真的会的。可却没办法向她解释,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几千年太漫长了……

门外,一个小脑袋露了出来。

丽夫人看到他,便亲切的招呼道,“骁儿,过来。”

骁儿?“难道这就是……”

小男孩倒也不认生,听得丽夫人的召唤,便跑了进来,一头钻进了丽夫人的怀里。

“他就是骁儿,弗尹夫人的嫡子。”丽夫人与我介绍过之后,便去问骁儿,“骁儿,你怎么自己跑来了呢,傅母怎么没有跟着你呢。”

小孩子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笑得格外开心,他咯咯咯地乐着,和丽夫人特别亲近。一个劲儿的摇头,也不说发生了什么。

我轻叹了口气,看着那小孩子的样子,着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才这么小,还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被害了。

“妹妹。”骁儿说着,突然伸手拉住丽夫人就要往外走。

“骁儿,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妹妹……你是说,阿和小姐?”丽夫人也是一头雾水,似乎今日骁儿的举动有些反常,连她都不明觉厉。

被骁儿拉扯的没了办法,又很为难。

“妹妹,妹妹!”骁儿说,很着急,还在不断拉扯丽夫人。“快呀,妹妹!”

他一直在喊妹妹,可是他的妹妹,不是只有九妍的那个女儿阿和吗?他难道是想拉着丽夫人去找阿和?

“丽夫人,先跟着骁儿过去看看吧。”我说。

骁儿在拉扯丽夫人的时候,一直憋着一股劲儿,他的眼神很害怕,那不是正常看到一个自己信任的人时会有的反应。可他几次拉扯丽夫人时,身子都是不自觉的凑近,这又恰恰是他信任丽夫人的举动,前后出现了完全不同的反应,我在想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骁儿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想要带丽夫人过去看吧。

听我这么说,丽夫人才放弃抵抗,由骁儿拉着,便往外走。我丢下手里的东西,也跟了上去,交代等候在门口的里翀一起,我们和丽夫人保持着一定距离,想要看看骁儿到底是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夫人,那个小男孩是谁啊。”

眼看着骁儿拉着丽夫人,一路着急的往前赶,并不在意我们是不是跟在了他们身后。里翀觉得不解,这府上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小男孩。

“是弗尹大人的嫡子,弗尹夫人的儿子,骁儿。”我解释了一下,两只眼睛锁定了他们的方向,唯恐有失,这孩子也不像是冒失地做什么“熊孩子举动”,连他带着丽夫人去的这个方向,走过的路都是很笃定没有任何犹豫的。“先前我也没见过他,刚刚他冒了个头出来,不知道怎么了非要拉着丽夫人过去,我在想,他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一个小孩子?”里翀的话已经充满了对骁儿的质疑。“夫人,这个小孩子应该不会……”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骁儿才不过十来岁一个孩子而已,刚才丽夫人问他话时,他连话都说不清楚。我可能是对他寄予了太大的希望,所以会认为这个孩子是否发现了什么,连我们大人都疏忽了的线索。

“再跟着看一看,我不相信这个孩子要带丽夫人去的地方,只是他一时兴起所为。”

里翀没有在反驳什么,我们继续跟着他们往前走,就看骁儿拉着丽夫人进了九妍的院子。“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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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话 慌张的九妍

我做出噤声的手势,在骁儿和丽夫人一进到房间里,我便示意里翀立刻追了上去,保护现场的完整性。等到我慢了一步才跑进房间的时候,里翀早就控制了房间里的一切情况,丽夫人拉着吓坏了的骁儿站在一旁。

“什么情况?”我很快在房里看了一周,可是却并未发现任何威胁。

里翀也是全然不知,他得到我的吩咐后,在丽夫人和骁儿进到房间里之后立刻追了进来,这房间里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所以,我只能向丽夫人求助。

“骁儿,你要我过来是看什么呢?”丽夫人了然,俯下身同骁儿问道。

这个小子弄了半天,把我们给耍了?

可他接下来,却几次留意寝室,我们听到寝室里有响动传来。骁儿要带着丽夫人去寝室,我将他们挡了下来,里翀闯了进去。

“夫人。”里翀说,“没有人。”

什么……“那刚才的动静……”

我紧接着跟过去确认,寝室里果然没有人……不,准确的说,是没有大人。只有阿和一个人躺在矮榻上,她已经醒了,正玩儿着手里的小玩意。看到里翀和我,阿和全然没有任何警戒,她不哭不闹,只是专注地玩着手里的东西,时不时看看我们。

“丽夫人,你们可以进来了。”我说。

丽夫人才放心跟着骁儿进了寝室,骁儿也终于松开了丽夫人的手,他上前去哄着阿和,颇有一副大哥哥的样子。

“原来骁儿是担心阿和,才会将我找过来的啊。”丽夫人此时明白了,她看了看周围,“可是九妍呢?九妍去哪里了。”

骁儿让丽夫人去抱阿和,看着阿和平安无事,骁儿终于露出了笑脸。

“骁儿,你知道九妍夫人去哪儿了吗?”我很费解,放着阿和一个人在屋子里,九妍却不见了踪影,难道九妍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女儿?

阿和被丽夫人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照料着。骁儿才回过头来,“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她就不在了。”

和我猜得一样,骁儿来到这里,只看到了阿和,没有见到九妍。因为担心,所以他找到了丽夫人那里,恰好我和丽夫人在一起,我们刚刚见过那四个歌伎舞姬,还在商量谁可能有嫌疑一些。骁儿带着丽夫人来到这里,就是希望有个人能帮忙照顾阿和……

“她不在的话,能去哪里呢?”丽夫人听见骁儿的话,也留意到了。

我问,“会不会是去弗尹夫人那边了。”

“没有。”骁儿却说,“我从母亲那边过来,没有见到九妍。”

“那她还有什么地方能去呢。”丽夫人也很想不通,九妍在这府里并没有其他方便去的地方,而现在她又丢下了自己的小女儿不管,从骁儿找到这里,再去寻了她带过来,这么半天的功夫,九妍还没回来。

“里翀,你去找寒召,让寒召帮忙派人在府里找一下九妍夫人。”

“是。”里翀刚应下,正要往外走。

九妍就回来了,一进门看到我们,当时便难掩她慌张的神色,“怎……这是怎么了。萧夫人,丽夫人……你们怎么在这里?骁儿?”

“九妍,你去哪儿了。我们等你半天了。”丽夫人不动声色,上前将阿和交给九妍,“是骁儿来找阿和,想来也是看到阿和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不放心,便把我们一起带了过来。现在你回来了,那么阿和也有人照顾了,我这便将骁儿送回去,免得弗尹夫人担心。”

说完,丽夫人转身要走,伸手拉了我一起。

“丽夫人!”九妍叫住了她。

丽夫人回身,“还有什么事吗?”

“你们……”九妍心虚,低着头避开了目光,她刚才急着赶回来,这会儿气都没喘匀呢。只见她的手护着阿和,似是有话想说。“你们来了好一会儿了吗。”

丽夫人面色柔和,“是啊,来了好一会儿呢,原以为你去了弗尹夫人那边。可骁儿又说,他恰好是从弗尹夫人那边过来,并未见着你,我想,你应该是去了别处吧。看你的样子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们就……”

“丽夫人!”九妍再次拦下她,而且这一次的语气,比刚才更加激动。

“看来九妍夫人是有话想要与你说的,要不然,我去送骁儿回弗尹夫人那边,你留下来和九妍夫人说说话吧。”我松开了丽夫人的手,相信她也一定发现了九妍态度变化的背后肯定是和她刚才的去处有关。我去拉骁儿,“骁儿,那你愿意给我一起去见你母亲吗。”

骁儿回头看了看丽夫人和九妍,他向我点头。

我牵着他便往外走。

里翀跟着我们,没有多做停留。

骁儿出了院子,不放心似的又停下脚步,向院子里看去。

“怎么了?”我也停下了脚步。

“她们,不会出什么事吧。”骁儿性情直率,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倒是比这宅子里的大人们简单多了。

“不会的,她们能出什么事呢。”我说,一个是九妍,一个是丽夫人,这两个人我相信绝不会起任何冲突的。方才听九妍的语气,她已经松动了心思,似是有意求助丽夫人帮忙,我在的话,她肯定不好开这个口的。

所以我才提出要先带骁儿回去弗尹夫人身边的。

“可是九妍……从没有过像这样和丽夫人说话的。”骁儿是指九妍刚才的语气,他一个孩子,也能从最直观的反应去察觉对方的情绪变化。“萧夫人,九妍究竟怎么了。”

“她到底怎么了,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想,九妍一定有她自己的难处吧,不管她和丽夫人说了什么,如果她不希望我们知道她到底因为何事而为难的话,我们都无权去过问她的私事的。”我记得九妍那个时候的眼神,她很惊慌,想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件事甚至严重到她可以一时抛下她的女儿也必须去处理的。

但是从她回到房里看到我们时的那个慌张的反应来推测,以她的能力,未必能够解决什么。相比之下,出现在她面前,已经表露出知情的丽夫人,就成了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我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在回味见到九妍时所留意到的一切细节,低下头,骁儿也在沉思。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了我的意思,但总觉得,生在这里,连一个孩子都不能释放天性,也是很辛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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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话 小孩的心思

“萧夫人,”骁儿一边走,一边问,“他们说,你是丽夫人的朋友。是真的吗?”

“是啊,我和丽夫人,是很好的朋友。”我说。“怎么了?”

骁儿摇头,“可是丽夫人来到这里以后,从没有朋友找过她的,只有你。”

我愣了一下,其实我能想到丽夫人来到这里时的心情。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向骁儿解释,他这样的年纪,应该不懂心如死灰是一种什么感受吧。

“萧夫人,”骁儿又叫了我,“你们也认识寒召大人吗。”

“你知道寒召吗?”我很意外,但是转念一想,应该是我刚才吩咐里翀去找寒召的时候,让他听到了。

“嗯,知道。”骁儿说,“寒召大人是我叔父兼荀大人的属下,我叔父很是信任寒召大人呢。”

“你见过兼荀大人了?”

他提到兼荀,我就更加惊讶了,难不成他已经知道,他父亲被杀的事情了吗。

“见过了。不过叔父来的时候,我父亲不在。他们说我父亲出去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后来叔父又走了。萧夫人,你知道我父亲去哪儿了吗?”骁儿就像是一般的孩子一样,信了大人那些用来欺瞒的话。他很天真的和我说起,他父亲“出去了”。

和一开始他扒在门口露个小脑袋的样子不同,我记得他那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他拉着丽夫人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这会儿,倒是不见他刚才那种畏畏缩缩茫然无助的感觉了,我觉得,我好像发现了什么。就像窥探到一个孩子柔弱的内心一样,我发现了他的秘密……就算他很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刚才那段话说起来特别的平淡简单,毫无情绪欺负,但他在我面前还是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他应该很紧张,拉着我的动作在轻重之间刻意拿捏过,他的手心已经出汗了。而且他刚才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故意看着脚下,装出一副极自然的样子,可一呼一吸的频率是乱的。

那些话,是他早就准备好了,要故意在我面前这么说的。

“是吗,你父亲出去了呀。真是可惜呢,我还说既然路过此地前来探望丽夫人,正好等着机会见见你父亲再走。”我则故意接了他的话。

他瞬间抬头,又马上撇了头到一边。

“萧夫人,萧夫人……没有听说吗。”

“听说什么?”我问。

“就是,关于我父亲的事情。我父亲……有,有很多的女人。”骁儿说。

“是吗?我向来不怎么关心这些的,我想,那是你父亲的私事,我一个旁人,总不好说什么吧。”我兜了个圈子,避开一切我认为他想要我接的话。

眼看弗尹夫人的院子就在眼前了。骁儿越来越着急……他突然停下。

“怎么了?”我看着他。

“我父亲,是不是死了。”骁儿向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别人,才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这句话来。

竟和我最担心的一样,我早该知道瞒不住他的。

“萧夫人,我知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丽夫人和我说过你的事情……先是叔父,又是你,我父亲他一定出事了,是不是?”骁儿个子不高,我记得毓儿这么大的时候,个子都比他要高一些,只是这个孩子的性格,外柔内刚,有一股倔劲儿。“萧夫人,如果我父亲死了,那么我就是要继承家里的人了,所以我希望你告诉我实情。我父亲他……是不是遇害了。”

“夫人……”里翀上前,有意帮我解围。

我抬手阻止了里翀,这个状况我还是能搞定的,我对骁儿说,“在我回答你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如果你说了实话,那我就告诉你实话。”

骁儿怎么都没想到,我会这样做。他简单的想了想之后,和我说,“那你问吧。”

“从你去找丽夫人的时候,其实你就已经知道九妍不在院子里了。你是故意要带我们过去,让九妍求助于丽夫人,然后找机会和我单独问这件事的。对吗?”我现在反应过来了,果然从一开始我就让这个小屁孩给我耍了,他竟然能在我面前,玩了这么一出。

除了哭笑不得以外,我真的挺佩服他的。是我大意了,就像他说的,弗尹大人死了,他就是这个家的主人,我竟只将他当做一个小孩子一样。

“是。”骁儿毫不迟疑地承认了。“那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我父亲,他是不是死了。”

我点头,“是。”

我看得出来,在我承认的那一刻,骁儿的眼底还是流露出一丝的悲伤。

我问他,“你在开口问我之前,其实就已经想到了答案,为什么还是会难过呢。”

骁儿忍了又忍,他抽泣了一下,强忍住眼泪。“我恨他,可他是我父亲。”

我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能够理解他这话的意思的。我轻叹,“是啊,血浓于水,有些东西是没办法改变的。”

“那你知道,谁是害死他的凶手了吗。”

我摇头,“正在追查,不过……”

“我父亲生前的女人太多,和他有关系的太多,所以并不好追查是吗。”他比我想象的还要早熟,倒是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也是,古时候的孩子都早熟,历史上多少帝王在他们还是孩童的时候就被推上王位了。抹杀了天性,无非是为了适者生存,还是令人有些同情的。

但是让我和一个孩子说他父亲如何如何,我着实做不到。“我听你的语气,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孩子就是孩子,就算装得再像大人,可是他们和大人相比,经历的事情少,所以心态便不同。只能说和同龄人相比他们会显得异常早熟,但是和大人相比,还是很容易识破他们的伪装的。

“你,你怎么会……”

“你应该不只是想要和我证实,你父亲是不是遇害了吧。你在这里住的时间比我多,比丽夫人也多,你对于你父亲的几个妻妾的了解也比我们多。所以你应该也有自己怀疑的人,你想要套我的话,你想要证实我正在追查的方向,我正在怀疑的人,是不是你怀疑的那个。”要是我火力全开,想要弄懂一个孩子到底是在想什么,这还不容易吗。

“你……”

“你想说不是?可你接下来,不是应该还有事情想要拜托我的吗,你并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其实你已经知道你父亲遇害的事情了,所以你希望我可以对其他人隐瞒这件事。对吗?”我算准了这小家伙的心思,他的把戏在我跟前,只能成功一次,让我知道他不好对付了,我还能让他再得意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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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话 锦帛上的药方

“那,你会答应我吗。”骁儿还不死心。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要是没有好处,我可不会答应你什么的。”

我厚着脸皮和小孩子做起了交易。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先答应我才行。”骁儿说。

“你既然信不过我,即使我答应了你,也可能是在骗你的。再说了,我得先证实你的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要不然我不是亏大了?”这小孩子想套路我,可没那么容易,我知道他不好对付,怎么可能轻易答应他呢。

“你……”骁儿气得双颊通红,腮帮子鼓鼓的。“你不讲理!”

“理?理是个什么东西,我只看结果。再说了,要是说理,是你骗我在先,所以我现在不相信你。我有理由怀疑,你又在骗我,你说对不对?”

我是个大人,吵架还能吵输了小孩子?!

“我没有骗你!”骁儿煞有其事的说,“我这一次,真的没有骗你。”

“那可不一定,万一你要是又骗我呢,你之前骗过我了,我可不敢轻易相信你了。你呢,想要让我相信你,帮你,你就得拿出适当的诚意来……”我一点点的把他诱拐到“沟”里来,小孩子嘛,想要重塑他的认知是很容易的,只要让他否定他先前的想法是错的,然后再告诉他,怎么做是对的。他就会毫无理由的改变最初的认知了。

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孩子,比起后世的孩子,他所看到的世界就很小,对于一切的定义都是狭隘的。

他还真就仔细思考了我的话,“那……我要是告诉你的话,你不仅要答应我,不能将我已经知道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还要答应我一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是我告诉你的。”

呃,有点乱。但是我听得懂,“好。”

他犹豫着,从衣服里摸出来一方锦帛,能看得出来上面写了字。他把锦帛交给了我,我半信半疑的展开,想不到那锦帛上记着几位药……

我问他,“这是什么。”

“原本是我母亲吩咐人要烧掉的,我觉得不对劲,就偷了出来。”骁儿说。

“你说这东西,是弗尹夫人的?!”上面几味药,不难联想到和弗尹大人有着联系,该不会这就是那金丹的药方吧?

骁儿看着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还得回去研究一下。”我把锦帛收好,“可是,你把它偷出来,真的没关系吗?有没有人看见?”

“没有,放心吧。她以为烧着了才走的,我等到她走了才偷出来的。”骁儿说着,伸手拉住我,“你去查查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人给我母亲的吧。”

“那你究竟是觉得,这东西是你母亲,还是别人交给你母亲的呢。”

骁儿却什么都不说了,“走吧,你答应我的事情,不要忘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一扫方才小大人的模样,利利索索地向弗尹夫人的院子走去。

我被他弄得有些想笑,这个孩子长大了,应该是比他父亲更出色的人吧,他的心思远在一个成年人之上。还懂得求助别人,借助他人的力量来达到目的……不简单啊。

“夫人,这个小公子似乎还知道些什么。”里翀提醒我说。

我也看得出来,这个孩子就像是个宝藏一样,如果深挖,一定还能挖出些什么来。“先不急,他愿意信任我们,借助我们的力量追查真相,是好事。我相信他会帮助我们查下去的。”我把锦帛交给里翀,“你把这个拿给大人,让他确认一下,上面的药方和那金丹有没有关系,我再去和弗尹夫人聊聊。”

……

“……傅母一会儿没看住他,他又跑去找阿和了。”弗尹夫人甚是无奈,她轻抚着骁儿的后背安抚,也极是宠溺。“也是,这偌大的苑子里,他也就阿和一个妹妹,难免孤单了些。若是他们兄妹日后能相互依靠,我也就放心了。”

“公子骁很懂事,相信弗尹夫人一定很欣慰吧。”我看着此一时又依偎在弗尹夫人身边的骁儿,他又表现的如同同龄人一样,天真无畏,怎么都无法将他和刚才与我做交易的那个小公子视为同一人。

“是啊,”弗尹夫人说,“骁儿便是我最大的安慰了。现在,我只求他能够平安快乐的长大,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我点点头,算是我理解她的意思。

弗尹大人死得那么惨,如今她唯一可以倚赖作为精神寄托的,只有她的小儿子了。

她的事,让我想起了丽夫人,只是弗尹夫人比丽夫人幸运一些,她还有个盼望。我不知道丽夫人的丈夫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想到她多年和女儿相依为命,最终爱女又被害,就很难过。

“萧夫人也有个儿子,应该能够明白我这当娘的心思吧。比起其他的,哪怕有再烦心的事情,只要看到自己的儿子开开心心的,就足够了。”弗尹夫人给我感觉很绝望,并不像她说起骁儿时的那么安慰。可她现在,也算是熬出头了,弗尹大人过世对她来说确实是个打击,可也不至于一下子就丧失了全部生活的动力。

我不相信一个女人在几经绝望之后,还会把诸多的心意放在那个屡屡让她失望的男人身上,就像是一种本能的情感回避一样。当你意识到一个人不会回应你的情感投入,一次两次碰壁,慢慢的,那种激烈的想要表达自己情绪的欲望就会降低,而弗尹大人,他生前的作法着实令人难以接受,弗尹夫人也不是在他死后就立刻有这种悲伤绝望的情绪的。我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很镇定,即使难掩哀伤,但绝不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绝望,我在想,是不是中间的过程里发生了什么。

“夫人,其实我还有些事情想要私下里问问你。”我说着,向她示意了一下骁儿。

弗尹夫人立刻明白我的暗示,她对骁儿说,“你先跟着傅母下去吧,母亲和萧夫人要说些话。”

“是。”骁儿起身,跟着傅母离开。

弗尹夫人粗略整理后,坐直了身子。“萧夫人可是要说我家大人的事情吗?难道是大人的案子调查得有了眉目?”

“夫人可知金丹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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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话 真正的心寒

只那短短一瞬,室内的气氛就如同凝固了一样。

只有我和弗尹夫人坐在这里,两两相对。

她喉咙处吞咽的动作很慢,她和骁儿很像,越是慌张的时候,都越是想要表现得很平淡。不愧是亲母子,连直视我双眼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金丹……那是什么东西?”弗尹夫人反而问起了我。

“弗尹夫人难道不知情吗?这东西……”我故意拖长了声音,然后去观察她细微处很小的反应,“可是在弗尹大人处找到的。”

她手里握着的东西,一下子失控掉落下去。

声音不大,“咣”的一下子,却在极其安静的室内很明显了。

与此同时,她不动声色的低下头去看,借机掩饰了她的眼神。

我看到她拾起那物件的同时,下意识伸手擦了下鼻尖。

“其实这本是弗尹大人和弗尹夫人间的私事,只不过,这东西是从弗尹大人那里找到的,现在弗尹大人去了,那些人若来问弗尹夫人,那金丹是个什么东西……也不妥。我呢,素来直白了些,我知道弗尹夫人和我一样,都很想为弗尹大人找出真凶,所以就不绕那么多圈子了,有什么说什么。弗尹夫人您若是觉得我冒犯了,哪句话说得不中听,您就直接点出来。”我说。

骁儿交给我的锦帛,如果真的是那金丹的药方,我想弗尹夫人对于弗尹大人特殊的“癖好”多少是知情的。

她在犹豫,摇摆不定。

“以前我处理过一个案子,对了……就是当初在陈宫的时候,相信您多少也从丽夫人那里听说了。陈国国君收养了陈姬,却对国君夫人隐瞒了陈姬的身世,我当时便说,国君夫人一定是知情的,只是让那陈国国君以为他骗过了自己……”我为了让她放松警惕,讲起了故事,弗尹夫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我吸引了。我接着说,“当时我儿子不明白,他问我为什么知道……弗尹夫人,您说呢?”

“……”弗尹夫人闭了下眼睛,她的心情还是很矛盾,自己和自己做着抗争。我不急,就一点点等着,直到听见她叹了口气,“做丈夫的不知道,其实没什么能够瞒过他的妻子。”

“是啊,这男人嘛,总觉得女人好骗。可殊不知,小女人好骗,可是被这日子折磨的,一天一天一天……小女人也熬成了女人,不知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其实,哪有不知道的。只是看这日子还想不想过下去,装个傻而已。”

我看了眼弗尹夫人的表情,她很难过,想来内心一定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我有些于心不忍了,“……我知道,人死了,都想在他身后留个清白的名声。其实这许多年来,我们一直做的事情,就是替人沉冤,这种种的情况虽说不同,可又有着太多的相似。作为死者的遗孀,我能够想到你心里的感觉,我们尊重死者,不去说他的是非…但如果那些事情能够帮助他找到杀害他的凶手,是比所有更重要的。弗尹夫人,我知道他生前的那些事,对你来说是很痛苦的折磨,可他和你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你们还有一个儿子,想想你的儿子,公子骁……他那么可爱,那么善良。他的父亲被人杀害,浑身赤裸抛弃在花园之中,被那些他平生看不起的人目睹,何其可悲啊……”

弗尹夫人的一行泪,唰就下来了。

她是恨那个男人的,明明娶了她,却把她的一生变得如此不幸。可她也曾经对那个男人付出过希望,同床共枕,孕育子嗣,那些渣男以为生个孩子就是上个床彼此快活然后……但对于女人,那不是。一个女人怀孕要整整受十个月的煎熬,渣男不懂,那是怎样的心情,期待着一个生命的降临。那就是一个对于母亲而言,神圣的过程,唯有深爱,心甘情愿为所爱诞下生命的延续……

不可能是没有感情的。

如果没有感情,那么伤害就不会这样严重。有时候,投入的感情越多,受到的伤害越大。恨着恨着,很多人就忘记了他们最初的心意……

“还有涂殊,那个可怜的姑娘。”我说,“弗尹夫人,涂殊和你我一样,她就像是你我的曾经,年轻、鲜活,能够把心意看得比一切都重要,我和她见过几面,我能感觉到她和邑阊之间是有感情的。那个姑娘的性子很倔,她不接受自己不喜欢的,宁肯毁了一只脚,宁肯这辈子都不能再跳舞了,但她也不愿意屈居于人,换得荣华富贵。她是无辜的,她不应该承担这些事情……”

“别说了!”弗尹夫人一把拍在桌子上,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良心反复煎熬,她承受不住自己内心的谴责了。

“哈,哈哈哈……”那笑声,听起来和哭一样的令人心寒。

“……对不住,我知道这么逼你,你很难受。但是我也没办法了,我相信对于弗尹大人的事情,你作为妻子一定知道得更多。或许你还有很多的顾虑,不方便说,可是为了找出杀害弗尹大人的凶手,我只能这么做了。”我在利用她的“良心”。

我知道这个女人内心深处,并不是被那些仇恨嫉妒所污染的,但凡她不是像我看到的那样,此时此刻,她都不会觉得难受。

道德……从来都是用来约束好人的。

“……我知道,”弗尹夫人突然松了口,承认了她知道金丹的事情。这三个字说出来以后,看得出她也释然了,卸下了包袱,抬手擦拭着眼泪。“萧夫人,你和丽夫人描述得一样,你真的善于洞察人的心思,但我觉得,你比丽夫人所说的,还要厉害得多。攻心之术,所向无双啊。”

“也只有正直的人,才能被这攻心之术影响,若您是一个早已蒙蔽,不择手段的人,我这些小伎俩自然是动摇不了您的。”我谦虚地说。

“罢了……”她摇了摇手,“你说得对,人都死了,找出凶手是最紧要的。总不能连累无辜,害得旁人落罪吧。”

“其实关于找到的金丹,我大概已经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了。我只是有些惊讶,弗尹大人再……再如何,荒唐……他也不至于……”我试着把话题引回到金丹上。

“他就像是个孩子一样……”弗尹夫人笑得绝望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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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话 金丹之谜

事实证明,每一个把老公养成孩子的女人,都要享受双倍养孩子的辛苦。因为自己的孩子,至少不会特别容易就生出谋逆之心,而被养成孩子的老公,却时不时都在盘算着“弑母”。

弗尹夫人就是这样一个可悲的女人。

一开始嫁给弗尹大人,确实曾经度过一段快乐简单的日子,可是当弗尹大人的“新鲜劲儿”一过,弗尹夫人便被抛之脑后。她试着去理解弗尹大人,试着用这一种超乎常人的忍耐去接受弗尹大人的一切行为。

特别是在她生下了儿子骁儿以后。

她把那个“不懂事”的丈夫也当做了儿子在养,却忘了,要教给他“长大”。

在无数的争吵以后,弗尹大人的行为越来越荒唐,甚至彻夜让舞姬留宿。她曾经劝说,却遭到了弗尹大人的毒打,无论此前有多深情,也难免寒了心。

所谓“他就是个孩子”的说法,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不过多是用来劝说自己而已,一个人的本性和大趋势没什么关心,即使男人的心理年龄永远比同龄女人的心理年龄要低,但凡懂事的,也知道什么时候该长大了。

弗尹夫人的放纵,致使弗尹大人那边越玩越大,不知收敛,无所顾忌。

“……我便知道,这件事是瞒不过去的。”弗尹夫人长长叹了口气,“这东西,我原也是难以启齿的,自从出事以后,我便也让人悄悄去寻过,可是怎么都没找回来。若是他藏到了哪里还好……可若是,我知道,这东西一旦被你们找到,他的事情,就定是瞒不住了。”

“弗尹大人服食‘金丹’,以求肉体上获取刺激,你本不该有所隐瞒。不过这件事,若是不好说出口,弗尹大人的名声脏了,连带着你们,日子也不好过了。”我多少能够想到,她意图隐瞒金丹之事的用心,毕竟她还有个儿子,在这个……封建统治思想决定一切的社会里,弗尹大人的所作所为若声张出去,对于弗尹夫人和骁儿都不好。

尤其是骁儿,将来如何立足于社会,只怕这士族都难以接纳他了。

“那,弗尹大人究竟服用金丹多久了?兼荀大人之前在弗尹大人的房里找到一盒,本应盛着六颗,现在也只剩下两颗了。”

弗尹夫人盘算了一下,“应该,三个多月……三个多月了吧。这是第一次,那方子也是他自己找来的,他这种人什么样的朋友都结交,做什么的都有,不务正业。也不知是从谁那里弄来的,可是他又不能堂而皇之的拿出去,让人给配制……”

“那他的金丹,是怎么来的?”我也想到过这一点,这药在现在可是属于禁药的,弗尹大人就算再荒唐,也不敢大大方方拿出去让人给配制。

“……”弗尹夫人好像在介意什么,左右为难。

“难道,是府里的人?”我发觉她的神色不对,若是想要隐瞒,这件事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除非,配制金丹的事情,和这府里的某个人有关……仔细想了想,能够得到弗尹夫人信任去办这件事的……“不会是九妍夫人吧?”

“不是九妍!”弗尹夫人立刻否认。“不是九妍,这件事,她不知情的。萧夫人莫要怀疑她。九妍是我的随嫁婢人,她和我如同亲姐妹一样,我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又怎么会让她去做呢。”

她的话,说得我哑口无言。这件事确实是我低估了九妍在她心里的位置,我没想到弗尹夫人把九妍看得如此重要,她令我为之前的一些推测感到汗颜。

“大人交给我去办,可我又哪里认得能做这件事的人呢。思来想去,还想过要不要托我娘家的亲戚帮忙……玉若夫人便无意间发现了。”弗尹夫人说,“玉若夫人说她娘家的哥哥便是郎中,此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办好,她让我放心,便去办了。然后,一个多月的时间吧,她娘家哥哥来探望,悄悄将东西给了她……就是那个锦盒,原本盛着六颗金丹。这就到了大人的手里,至于这三个月以来,大人到底是怎么用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那么弗尹大人这东西,肯定不是和她一起用的。三个月,用了四颗,而且最后一颗是在出事前。解剖他的尸体,在他的胃里也发现了金丹的残留。那么抛开最后一个,也就是一个月一次,这里面……有什么不同的用意吗?

弗尹大人本就是这么一个纵欲之人,享受荒唐带来的刺激,即使这金丹来之不易,但是对他来说,也不是不可得之物,可为何偏偏一个月才用一颗?

莫非他这一颗,都是和这府里某个女人固定用的?

“萧夫人。”弗尹夫人唤我,很急切。“这件事,就不要连累玉若了。玉若和这件事本来就是无关的,她也是为了帮我,才会被牵扯进来,如今这金丹的事瞒不住了。能少连累一个,便少连累一个吧,毕竟这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

玉若夫人那里,我是肯定还要去确认的,金丹的药方里是否添了别的东西,得等萧珏确认过药方和金丹后才能知道。弗尹大人死前服用了金丹,怎么想,都是脱不开关系的。

“什么……”弗尹夫人猛地愣住。

这是怎么了?我还在奇怪她前后的反应怎么就那么大的区别呢。

“萧夫人……”她僵硬的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

我不好再坐着,就站了起来,这跪坐就是不好,时间一场小腿就麻了,现在两个小腿都酸麻得厉害,那感觉真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在啃食一样。

“萧夫人,”她伸手要拉抓我,动作很生硬。“难道……难道大人的死,大人的死……和金丹有关,是吗?”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弗尹夫人,你听我说……”我试图拉开她,让她的情绪先平静下来。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你刚才便在问金丹的事情,一定是和金丹有关,要不然,要不然……萧夫人,我家大人……我家大人是被金丹毒死的吗?”她的身子一软,整个人失控的坐在地上。

我去拉,也没拉住,好在起了个缓冲的作用,没让她一下子摔下去。“弗尹夫人,案子现在还在调查,我们只是找到了金丹,所以要确认一下金丹的来历。现在还不能证实,弗尹大人的死和金丹就一定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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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话 所谓的姐妹情深

可她哪里还听得进我的话。

弗尹夫人情绪激动,似乎是觉得问题都出在了金丹上,是金丹害死了弗尹大人。她一直在自责为什么要弄金丹给他,好端端的把人吃没了,我说什么,她也都听不进去了。

看她哭得无助,又瘫坐在地上,我想起身也起不了。她拉着我的衣裳,偏要靠在我身上,如此一来,形成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局面。

我的脚没得到片刻休息,酸麻得更加难以忍受。

我想过现在如果叫人来的话,会不会好一点。

不过唯一跟在弗尹夫人身边亲近的九妍,正和丽夫人说话呢。而骁儿的傅母刚才把骁儿带出去,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能不能回来,万一要是找来了别的什么人,着实不好解释现在的画面。

思来想去,就在我快忍不住的时候,玉若夫人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看到这一幕,她怔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的便赶了过来。“夫人……萧夫人,这……这是出什么事了?”

“先帮忙把弗尹夫人搀扶起来吧。”我说。

其实是我忍不住了,但凡有过这种感受的人都明白,小腿酸麻后,如果没能及时的抻抻腿,缓和一下酸麻的感觉,那么接下来窝着的时候,疼痛的感觉会更加的强烈,甚至如同锥心一般。

有了玉若夫人的帮忙,这下终于得空将弗尹夫人搀扶起来。趁着玉若夫人扶她坐回一旁休息,我退到角落里,暗自去舒活我的腿。

“……夫人,究竟何事伤心?”玉若夫人小心地拭去弗尹夫人的眼泪,轻声细语地安抚着,那用心的模样,像是对待自家的亲姐姐一样,十分令人动容。

“玉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啊……”弗尹夫人哭诉,“是我连累了你,都怪我,都怪我啊……”

“夫人不要着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玉若夫人何尝不急,只是这样安抚弗尹夫人而已,眼见弗尹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也是火急火燎的,可没办法呀,弗尹夫人这边哭得都快断了气了,哪里还能腾出功夫告之发生了什么事呢。

“萧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痛哭不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玉若夫人一连抛出了三个问题。

“……”我轻咦一声,心里却觉得不对劲啊。怎么当下的情况,有点让我出乎意料了呢。关心是最掩饰不了的事情,一个人是否真的关心你,你能够感受得到,而旁人也能感受得到。大多时候,关心都是经过美化的演绎,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关心,最多达到占据心情的一半,有的更少,旁人明白,无非是陪着做戏。除非真的是至亲挚爱,方能看出关心则乱,“玉若夫人不必紧张,方才我同弗尹夫人聊起金丹之事,想来弗尹夫人也是一直压抑着内心的痛苦,说起往事,一时乱了分寸。便由得她把心里的苦楚倾泻出来吧。”

“金丹?”玉若夫人的表情很明显她知道这件事,眼睛不自觉右看了看,然后才落在弗尹夫人身上。她慢慢跪坐在弗尹夫人身边,“夫人……”

弗尹夫人抬头,甚是痛苦,向她点了点头。似乎是默认了玉若夫人在询问的事情。

“原来萧夫人已经知道了。”玉若夫人说,“那萧夫人应该也知道,那金丹是我托了人按照方子配制的,若萧夫人有何问题,便来问我,不要再为难夫人了。”

“你们的关心,说实话比我想得要好。”我现在需要重新确认弗尹夫人和玉若夫人之间的关系了,弗尹夫人口口声声说她和九妍关系最好,但我觉得,她和玉若夫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亚于她待九妍那样。

除了她真的将九妍和玉若夫人都当做妹妹一样看待以外,还有什么可以将她们联系在一起呢?

丽夫人之前暗示过我,同样是弗尹大人的女人,平娘则十分不受弗尹夫人的待见。难道在弗尹夫人看来,平娘和九妍的区别,一个远一个近吗,九妍是自己的丫头,那么给弗尹大人做了妾侍也没什么,但是平娘却不一样?

“其实玉若夫人来得正好,今日即使玉若夫人没来,我也需得找机会和你确认一些事情了。”我看向弗尹夫人,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方才说起金丹,我的话还没说完。弗尹夫人就误会那金丹是导致弗尹大人之死的原因,她以为自己连累了你,所以很难过。”

我看到她们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这……金丹,确实是我托人配制的,和夫人无关。”玉若夫人说,“可我真的不知道,大人的死为何会与金丹有关,这都三个多月了,怎么会突然因为金丹而死呢。”

三个多月,时间上是一样的。

“对弗尹大人造成致命伤害的,并非是金丹,但我们确实找到了金丹,所以需要确认弗尹大人所服用的金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其实玉若夫人说得对,三个多月了,金丹要真的有毒,早在弗尹大人服食第一颗的时候,就会出事了,不可能要等到服用到了最后……”

弗尹夫人的眼神当时就变得很警惕,她立刻看向玉若夫人。

像是,想要阻止什么。

“你是说……大人把金丹吃完了?”玉若夫人很惊讶,所以在这一瞬间,她和弗尹夫人之间的默契就荡然无存了,根本没有发现弗尹夫人的暗示。

“……差不多。”我笑问,“玉若夫人不是知道金丹的事吗?”

玉若夫人不过刚刚张了张嘴,就看到弗尹夫人立刻挡在了她前面。

“不,不要!”弗尹夫人的举动,这下就很明显了。

“夫人……”玉若夫人也懵了,对于弗尹夫人突然的举动,她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萧夫人,玉若什么都不知道。”弗尹夫人说。

“可玉若夫人刚刚还说,她知道,而且,她让我问她。”我直视弗尹夫人的一双眼睛,不肯退让。

她们之间的秘密,已经快要浮出来了。

“玉若什么都不知道,萧夫人,你不要再问了!”弗尹夫人推开她,“玉若,你先回去。回去!”

“夫人!?”玉若夫人试图阻拦,二人拉扯之间,也不知是玉若夫人脚底下踩空了,还是弗尹夫人的力气大了。只见玉若夫人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当时表情就很狰狞,看起来也是十分的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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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话 死亡当夜

我在花园里找了个特别清净的地方,瞧着周围没人,便把鞋子脱了,三两下爬到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枝干上,静下来试着将已知的线索串起来。

我总觉得弗尹夫人不太对劲。

首先是在弗尹大人死的问题上,弗尹夫人一开始出奇的冷静,我刚到的那一天,她声称身体抱恙,并未见我们。反倒是玉若夫人派人将我们请了过去,说到底,那日玉若夫人从头到尾一直在哭,却也没有提供什么特别有用的线索给我。

第二天,弗尹夫人就把九妍和玉若夫人都找去了,当着我和丽夫人的面,让她们逐一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我当时便留意到,九妍和玉若夫人几次不着痕迹的看向弗尹夫人,那个眼神很微妙,就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种关系呢?

而且刚刚,弗尹夫人和玉若夫人之间,是不是过于亲密了。有时候举动亲密,不见得是一种精神上或者感情上的暧昧,但是足以说明,她们之间有超乎寻常的信任。

这种信任从何而来?!

要是说弗尹夫人保护九妍,是因为九妍跟了她多年,一直在她身边悉心照料、知根知底,所以她信任九妍。这说得过去,可是玉若夫人不一样……玉若夫人也是不久前才进门的妾室,出身并不低,身份在九妍之上,身边凭空冒出这么一个人,如何能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培养出过人的信任呢?

要么是弗尹夫人极其有手段,要么就是她们有一个共通的秘密。

比起利益,我想对女人而言,弱点更为重要。而且这个弱点,是几个女人共通的致命弱点,那么自然比引诱她们的利益更为牢固。

但现在我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弗尹夫人、九妍和玉若夫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应该和骁儿交给我的那张药方有什么联系……可弗尹夫人既然让人去烧了那张药方,说明她不需要去握住什么把柄,而且意欲销毁。

我偏了偏脑袋,想来挑选的这个位置也是特别好,将整个花园的美景一览无余。

那弗尹大人还真是会享受,美景、美人……可惜啊,人的欲望本身就是一种威胁,如果不能稍加控制,掌握在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内,早晚都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膨胀的欲望,要么毁灭自己,要么毁灭别人……他是在毁灭更多人之前,被人解决掉了。

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我并不同情他的遭遇,如果用我的话来说,他这就是自作自受。可我不能单单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维护犯罪,杀人的行为比弗尹大人的行为有过之而无不及,都是侵犯了别人的权利。一个是侵犯了别人的自由自主,一个是侵犯了别人的性命,半斤八两而已。

我现在要做的呢,不是像一个极端的女权斗士一样去讨伐不公,而是站在生命的角度还原真相,况且,这件案子里还被牵扯进了两个无辜的人。如果不能尽早找到真相,那涂殊就要多背负一日杀害弗尹大人的罪名,她和邑阊就要被兼荀大人多关一日。

其实仔细回想这件案子……

弗尹大人纵欲声色无疑是最大的诱因,可也不至于杀人吧。即使他豢养的那些女人,也不会轻易杀了他吧?对于她们来说,弗尹大人可能确实没有把她们当过人,甚至可以送来送去,但是身在这里一日,通过献媚从弗尹大人那里便能得到一日的好处,如果弗尹大人死了,对她们可一点好处都没有。她们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要是说弗尹大人死后,能够获得好处的人……只有弗尹夫人。

弗尹夫人还有幼子骁儿,身为嫡子的骁儿,在弗尹大人死后,自然可以继承这一切。身为骁儿的嫡母,弗尹夫人彻底摆脱了她那个人渣丈夫,也算是熬到出头之日了。可她……我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但我就是觉得,弗尹夫人的破绽很多,可她,不是凶手。

也许这就是女人才有的直觉吧……

除了弗尹夫人以外,任何人好像都没有什么好处了。

说起来,弗尹大人死得也是真够窝囊的。胃里还残留着药引和金丹,说明死亡前不久,他刚刚服用了金丹。而金丹的效用……服用金丹的目的很明显,为了和某个人寻求刺激。我在府里搜寻线索,没有找到任何他与同性之间的蛛丝马迹,所以当日和他在一起的,可以排除不是男性,再结合这府里的情况判断,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要和一个女人寻求刺激,结果反而被杀害了。再加上角度的话,第一下刺进他脖颈处的,并未直接导致他的死亡,而他当时,也受到了重创,死,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一只簪子斜着插入的话,那个女人当时被压在他身下的可能性很高,而他也根本没有预料到,她会动手杀了他。所以当她拔出发髻上的簪子,一把插进他的脖子里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就中招了……

我闭上眼睛,试着还原当晚的情况……推开门,仿佛就站在那间屋子里。

那时他还有一口气,脖子上插了根簪子,没有拔出。他死死压着伤口,奄奄一息做着最后的挣扎,那个女人吓坏了,她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不顺利。杀人嘛,都以为是手起刀落,咔嚓就完事的活儿,但是生命体却并非那么脆弱,看着方才恩爱缠绵的男人,将死之前怒视着她,她的心理必定承受了极大的压力,甚至可能导致了她的……崩溃?

而这时门再次开了。

我转身……另一个身影从门外进来,她穿透了我的身子,扑了过去,看到插在弗尹大人脖颈上的簪子。她知道簪子不能留下,否则便会证明凶手的身份。她抽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单刃匕首,上前抢夺簪子……

拔出簪子的那一刻,鲜血也喷涌了出来。

喷了她一脸,一身……

那腥臭作呕的液体,顿时让她红了眼。她手中的匕首顺着鲜血喷涌的伤口,刺了进去。弗尹大人的尸体倒了下来……

他死了。

我恍惚间倒吸一口冷气,一惊,差点翻身从树上掉下来。

紧张地闭上眼睛,其实已经猜到了结果,却万万没想到,跌入到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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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话 绿茶

那熟悉的药香味一下子浸透了回忆,顿时让我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眼睛还未睁开,却已经嘴角上扬。

“冒失。”萧珏佯怒。

“我哪知道会掉下来呀。”我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脊背都是凉的。

“哪有人像你一般,都当人娘亲了,却还光着脚往树上爬。”

萧珏眉宇间的紧张落入我的眼底,我知道,他比我更害怕。

“可你不是接住我了吗。”我噘嘴表示不服,刚才确实是一时失神,才会被自己幻想出来的画面吓到,谁能想到身子一偏,我就这么从树上掉下来了。

稳了稳心神,过速的心跳慢慢缓和下来,我从他怀里跳出来,向周围看了看。“怎么就你一个人?毓儿没跟着你?”

“我让毓儿和红玉,去检查弗尹大人的房间,看能不能找到些别的线索。”萧珏抖了抖衣袖,稍作整理,照样的衣冠楚楚。他看了我一眼,轻叹一声,便掏出帕子上前帮我把额间的汗珠擦掉。“你让里翀送来药方,里翀说你一个人去见弗尹夫人了,我却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担心,于是就寻路找过来看看。谁知,正好看到你爬到了树上。”

“什么啊,难道从一开始我爬上去你就已经看到了?你知道我会掉下来?”私心里,颇为不服气,我自己都没能算到我会从树上掉下来,却恰好栽到了他手里。

虽说我什么狼狈的样子都被看过了,不过这明摆着打了脸的事,还是很别扭。

“我当时叫了你一声,可你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我便想着,你又是在还原案发现场了,就没有打扰你。可也没想到,你竟会从树上掉下来,若非我在,你最少也得把腿给扭了。”萧珏每次真的生气,他的瞳孔就会放大很多,那漆黑如夜色一样的双瞳,看得人心生惧意,哪里还敢当面反驳。

我噘着嘴意思了下,这事到底是我由着性子来,导致差点出了乱子,我理亏,便也不愿再揪着不放。

“好啦,那……那张药方,你看过了?和寒召拿出来的金丹,是否一样?”

萧珏从袖中掏出锦帛,“我看过了,和金丹一样。甚至这锦帛上记着的药引,也和我们自弗尹大人胃里找到的,没有消化的残渣一样。”

果真一样……

“里翀说,这药方是弗尹夫人那小儿子骁儿交给你的,可具体是怎么回事,这东西为何在弗尹夫人手上,他并不清楚。”萧珏问,“霍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与弗尹夫人牵扯上关系?”

我伸手招呼萧珏到一旁草地里坐了下来,方才从树上跌落下来,胳膊好像闪着了。萧珏看了出来,收起了锦帛,便上手帮我检查。

我说,“弗尹夫人倒是和我提起了一些,据她所说,弗尹大人生前结交的好友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这张方子就是不知道他哪个朋友赠给他的。可是他又不好直接找人来炼制,就把这件事呢,交给了弗尹夫人处理。弗尹夫人哪知道这些,还为难着呢,又被玉若夫人知道了。恰好玉若夫人的兄长也是位郎中,就交给了她兄长去做,一个月以后,她兄长将炼制好的六颗金丹送了回来。这不,就是寒召拿出来的那个,原本有六颗,已经少了四颗,他们说是三个月前送来的……”

“三个月前?”萧珏问了这么一声,他下手的力道刚刚好,按着我闪到的地方,舒缓不适。

“怎么,你也想到了是吗。”我说。

三个月前送来的一盒金丹,出事前服食了第四颗……“这样说来的话,弗尹大人是将近一个月,才服用一次。竟然持续了三个月之久,他倒是够有耐心的。”

怔了会儿,萧珏又问我,“霍汐,你好像对弗尹夫人的说法颇有疑虑啊。”

“……我不觉得,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但现在又不好分辨,到底哪些是假的。我总觉得吧,在历来处理过的案子里,我们见过了很多死了丈夫的女子,但少有像是这弗尹夫人一般的,从一开始……她们就好像连掩饰都懒得掩饰,根本就没有那种痛失相爱之人的感觉。”我说,“而且我今天还见到了玉若夫人。”

“玉若夫人?……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弗尹大人死了,玉若夫人作为弗尹大人的妾室,去照顾弗尹夫人,也说得过去。”萧珏说。

“可是她去的太勤了,所有目前和弗尹夫人有关的线索上,都有她存在的痕迹,你不觉得作为一个妾室,她出现的频率太多了吗。”

甚至可以追溯到弗尹大人出事当天,弗尹大人从九妍那里听得了下人间的闲言碎语,所以一怒之下跑去找弗尹夫人,想要宣泄不满。但没想到会在弗尹夫人那里见到丽夫人和玉若夫人……

而更早一些的时候,弗尹大人得到了这锦帛药方,让弗尹夫人帮忙寻人炼制,也是玉若夫人出面,解决了这件事,而金丹,恰好与弗尹大人的死有一定联系。

甚至是让弗尹大人气疯的,涂殊之事,涂殊和邑阊私下里有往来,邑阊也恰恰是玉若夫人的随嫁,还是玉若夫人的表弟。

玉若夫人在整件案子里,她牵连了太多的线索,而今日,她又去探望……

“还有一件事,我们来到这里的当天,弗尹夫人便告病休息,而后我和丽夫人在花园里对案发细节的时候,玉若夫人就派人过来了。我们被找到玉若夫人那里,却只看到玉若夫人哭哭啼啼,那天,不还弄得我的心情也跟着受到影响了吗。”情绪完全被一个人影响,那是第一次,而且玉若夫人是那种感染型影响,她不是直接对我做什么,而是那些绝望委屈会通过她的话,传染给我,让我的心情也跟着受到影响。

就像是负能量一样。

“那又能证明什么?玉若夫人害死了弗尹大人?还是……”萧珏说。

“所以说啊,你们这些直男,有几个能看出绿茶的。”我不免抱怨了句,萧珏也和万千直男一样,都被玉若夫人那白莲花一样的形象迷惑了,误以为她当真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如果当天,弗尹夫人故意没有见我们,而玉若夫人是代替弗尹夫人先见我,确认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认为第二天一早,弗尹夫人找来所有人会是一个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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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话 平娘举止反常

“……萧夫人为何对九妍之事,只字不提?”丽夫人问。

“既是将你留下,私下里说的话,想必是不希望外人知道。可见她原就没打算告诉我,也必定叮嘱了你,我若问,你说或者不说都为难。”我道,这炉上烹煮的药茶格外香,似乎与平日里喝的有些不一样了。

“可萧夫人就不担心,九妍所求之事,与你现在在追查的案子有关吗。”

丽夫人的语气乍听之下是漫不经心,其中却又有些隐晦的试探,她云淡风轻的将一些香粉点着。一股淡雅的味道便弥漫开来……

“如果与案子有关,我相信丽夫人一定会仔细斟酌的。你将我请来调查,可见你对这件案子也并不是毫不关心,如果九妍所提及之事事关重大,我相信你自有定夺。”我盛了一杯药茶,置于她面前。

对于她,我还是信得过的。

有时候最难的,便是下那个决定,她今日故意来试探,恐怕也是在犹豫。

既然知道她最后会怎么做,我又何苦去做这个逼迫她的坏人。

“萧夫人。”平娘走了进来,缓缓欠了欠身,问候道。“丽夫人。”

“这位,就是平娘了吧。”我想招呼她坐,不过平娘拒绝了,她就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好像……早就准备好了。

“平娘,这位萧夫人素来与旁人不同,不拘小节惯了,你也不必处处谨慎。”丽夫人提点了一声。

只见平娘偏过身去向丽夫人谢了一声,但仍旧一如既往,毫无改变。

她的笑意和拘谨的举动都是很克制的,就像是机器人一样一板一眼,死守着规矩。

“萧夫人,”丽夫人见此情形,微微一笑与我说道。“平娘一向都是这般小心谨慎的,若突然说要她改,她自己也不适应,你便多担待一些吧。”

“不碍的,怎么舒服怎么来吧。”我说,有些人习惯了小心翼翼,突然让她放开,她反而不适应。“平娘,其实寻你过来呢,就是想要了解一下,弗尹大人平日对你如何。”

平娘低头回说。“大人待平娘很好。”

只是,这样?

“不是,我是说,你可以大概说一下你和弗尹大人之间的相处吗?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一些什么话。”

我继续暗示,现在目标不明确,我总不能上来就问她是不是和弗尹大人“寻求刺激”的那个女人吧?!

平娘低着头没说话。

“平娘,萧夫人的意思是,让你说一下大人具体对你如何。”丽夫人出面“解释”,不过倒是将我没能说出口的“具体”二字说了出来,加上这两个字,询问的意思就更加明确了。

我淡淡看向她,她会意,向我点了头。

“回丽夫人,回萧夫人,大人待平娘好,也只是平日里多些照顾,吃食用度上给予体恤,并未严苛,平娘守在府里的日子,也还过得去。可若说是具体什么,可就委实折煞了平娘,平娘自知是什么身份,怎敢奢望得到大人更多的垂怜,平娘也明白,在大人眼里,平娘是身份,又怎敢要求甚多。无非是大人高兴,平娘便受着,大人不高兴,平娘也受着,长此以往而已。”

平娘的回答很有分寸,和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很相似。很朴实、很简单,却也很执拗。

她的姿色,我觉得有七分那么多,不平庸,却也不出色,淡淡的,留下的印象也并不深刻,她算不得美艳出挑,可给人的感觉却是淡雅如水一般。

“大人出事前,你可有单独与大人相处过吗?”我说。

平娘的神色看不出异常,她只是很平静地想了想,便回说,“大人出事前两天,都是和我在一起。”

我看到丽夫人的反应也甚是惊讶。

“那大人当时可有异样?”我问。

平娘又说,“大人出事前,并未见与往常有何不同。偶尔会因为听到一些下人的无心之言,而生些闷气。不过这也没什么……”

“你说弗尹大人出事以前的那两天都是和你在一起,那么他出事当日,是否也吩咐过,要和你一起?”

从平娘的话来分析,很难找到破绽,而且平娘的心理素质很强,平常人经过这样的询问以后,多少都会露出些慌乱的神色来,但是平娘却没有丝毫破绽。

“没有。”平娘说,“大人从不会提前吩咐,都是入夜了,大人身边的人过来说一声,平娘便收拾好过去。”

“难道你当时就没有怀疑过吗?”

“平娘不知,萧夫人以为平娘该怀疑什么。”

“大人那两天一直都和你在一起,怎么突然就不找你了呢?如果你早就有准备了,那么大人和你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开心的。”我端起桌子上的药茶,闻了闻。

平娘笑了,“大人除了夫人以外,还有九妍姑娘和玉若夫人两位妾室。然后,还有这满院子的姑娘,各个年轻漂亮,都很得大人的心思,谁能保证大人的心思一辈子都牵挂在一人身上……平娘在这里的身份低微,不敢奢望。许是大人突然想起了别的姐妹,找了别的姐妹过去,也是有可能的。”

“嗯,”我点头,半是赞许这茶香,半是赞许她这话,“你说的对,弗尹大人确实可能突然想起了别的女子,找了别的女子过去。那你觉得,除了你之外,弗尹大人和这院子里你哪位姐妹更加亲密呢?”

“……”

丽夫人也是听出了这话里的火药味,难得抬头看了一眼,她有意想询问我,可看到我的反应以后,就什么都没说了。

“平娘知道萧夫人在怀疑什么,可是平娘,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人如何,与我并无关系。所以,我也不会去猜忌哪位姐妹,萧夫人若是不满,就请责罚平娘吧。”

她完全,跪了下来。

“平娘,你可知错。”丽夫人伸手示意,拦了我一下,便去责问平娘。“萧夫人前来查验大人遇害的真相,你非但不如实相告,还处处隐瞒,几近挑衅,意欲激怒萧夫人,到底是何用意。你与大人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

面对这样的质问,平娘却丝毫不为所动,眼睛都不眨一下,铁了心的要抗到底。

“既然如此,”我说,“来人,将平娘暂且收押,待审。”

寒召派来的人手脚很是利索,将平娘押下,整个过程,平娘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就被带了下去。

“这个平娘也真是的。”丽夫人说,“萧夫人,莫要生气。平娘往日里并非如此,也不知是怎么了,今次竟好像执意要跟你对着干似的。”

我笑,“我没有生气。”

“啊?”丽夫人轻咦,继而反应过来,无奈地笑着,“你啊,连我都骗过去了。我当真以为你被她顶撞得生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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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话 九妍自杀了

“丽夫人,你也太小瞧我了。那平娘故意顶撞,便是要惹我生气,我既然察觉到了,怎么还会中计呢。”我挽了挽袖子,这衣袖着实不便,太不利索了。

丽夫人松了口气,主动上前替我添茶,“那就好,方才我也被你骗了。不过要说起来的话,这平娘今日也太反常了,愈发的让人不明白,她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我摇头。

“我现在也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不过她的态度很明显,是从一进门开始,便寻着机会一直在顶撞我……”我说着,话音却突然淹没在了嗓子眼里。

脑子里灵光一闪,难道……

“萧夫人?”丽夫人唤我。

“丽夫人,你说过,这平娘的丈夫失踪以后,她是被她娘家兄长卖到这里来的?”我开始回忆方才与平娘的对话,她后来屡次顶撞我,的确与她刚进门的时候那种态度相悖。

一个人,前后会有这么大变化。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潜藏情绪,而且我本身就是来调查弗尹大人遇害之事的,对她必定是存在“针对性”的。平娘如果真的像丽夫人所说那样,她在这里一直小心翼翼,性格拘谨,进门的时候,她也在观察我,可这样一个人,会因为我突然问了几句相对敏感的话,就出言顶撞?!

照她所说,她在这里身份低微,平日里难听的话,也应该听得不少了,怎么可能突然会因为我的几句话,就产生了逆反之心呢?

那必是有原因的。

“里翀!”我立刻喊来里翀,“你现在去确认一下,平娘的公婆、兄长是否安然无恙。”

“是。”里翀领了命令,便折身去处理。

“萧夫人,你该不会是在怀疑,平娘受了什么人的威胁?”丽夫人察觉到我的意思,立刻凑上前来确认。

在她看来,平娘今日的举动也要诸多不合理之处,确实解释不通前后的差别为何这么大。听我吩咐里翀,她才逐渐反应过来。

“我不确定,但是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够想到的了。”我说。

要不然怎么解释,平娘一直顶撞我呢。

激怒我,让我查不下去?

不可能的……就算激怒我,一直顶撞我,把我惹急了。也是她自己受罪啊……

一个人生气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因为她一个人查不下去。

那么她激怒我的目的,便是在于,要引起我的注意,她希望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后察觉她给我的信号。

“那还不如将她找来问个清楚,如今你将她关着,又能如何……”丽夫人担心平娘。

“不,她如果能说,刚才就说了。可如果事情真的像我推测的那样,威胁她的人就在这附近,定是嘱咐了让她不要泄露任何线索,否则便会连累她的亲人。她担心亲人,不敢当着我们的面说明情况,屡次顶撞也是为了引起怀疑……我将她关着自有我的用意,威胁她的人如果就在身边,有寒召派的人守着,对她来说也是安全的。”只是事情究竟如何,确实需要进一步求证。

很快,里翀就带回了消息。

他找到了被关起来的平娘的公婆,将他们关起来的人,却是平娘的那位兄长。里翀赶到的时候,抓住了平娘的兄长,救下了她的公婆。

由毓儿审问平娘的兄长,他却死都不肯承认自己掳走平娘的公婆是受人指使,一口咬定是私怨,说是平娘的公婆上门找茬,不满他把自己的妹妹平娘卖进了弗尹大人的府里,于是,他才把两位老人家给绑起来的。

我让寒召把平娘带来,平娘知道自己的公婆平安无事,松了口气,再见两位老人家,早就泣不成声,哭做了一团。

至于平娘的那位哥哥,据说滥赌,欠了很多的钱。十足的一个无赖,几日前还曾经因为欠债的事情差点被人打死,可是突然,他就把欠的债还上了。

问他从哪儿来的那笔钱,他说是自己赌了把大的,赢的。

毓儿和寒召带着人走遍了城里每一处可以赌钱的地方,想找出证据证明平娘兄长所说的真假。但是没有人在这几天里看到过他,他早就因为欠债的事情声名狼藉,没人愿意和他一起赌了,更别提他所说的,赌了把大的。

我原以为,这一下,平娘的兄长便再也没办法抵抗。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必定是与弗尹大人之死有关的某个人,为了堵住平娘的口,不想让平娘泄露线索,所以出钱买通了她的兄长,绑走了平娘的公婆以威胁。只要平娘的兄长松口,顺藤摸瓜,我们就能找到买通他的凶手,然后……

但是谁也没想到。

就在这个时候,九妍自杀了。

萧珏来到现场以后,初步确认了九妍的尸体以后,便让人将上吊的九妍抬了下来。

我在屋子里兜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据说,九妍在自杀前,亲自把她的女儿阿和送到了弗尹夫人那里。

阿和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娘亲已经死了。

“是自杀的。”萧珏说。

我点头认可他的说法,从现场来看,没有他杀的可能,九妍就是自己上吊的。

觉得身后有什么,我转过身去看,就看到了原本扒在门边的骁儿,他看到我,转身就跑了。我没有喊他,只是转身对寒召说,“寒召大人,麻烦你请你的人务必守好现场,不要让人再踏进这里,尤其是孩子。”

看到尸体对一个孩子的冲击有多大,我想我很清楚。

“怎么会这样……”丽夫人迟迟赶来,不顾阻拦冲了进来,她看到九妍冰冷的尸体,就懵了,“九妍怎么会自杀。”

“丽夫人,”我走到她面前,很是沉重。“九妍确实是自杀,我想,我现在务必要和你问清楚,她那日与你说的话,是否和弗尹大人被杀一案有关了。”

与此同时,审问着平娘兄长的毓儿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平娘的兄长招认了,出钱买通他的人,就是九妍。前日的时候,他欠了大笔的钱,原本是想要来找平娘借钱应急的,可平娘以前断断续续给了他不少的钱,实在拿不出钱来补他的窟窿了。没想到,九妍却找上了他,提出了可以给他一笔钱,但是要他绑架平娘的公婆作为条件。

前日……那就是骁儿发现九妍不在,将我们带到九妍院中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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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话 未至结案时

丽夫人也没有想到,九妍竟会自杀。

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乱了我们原本的调查方向。

所以的证据,似乎都在九妍自杀的同一时间,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九妍就是凶手。

“……我早该想到的。”丽夫人自责,“那日她与我嘱托甚多,我便应该想到,她是有心在交代后事了,都怪我,竟未察觉她的心思。”

“所以,她那天已经和你说过,是她杀了弗尹大人吗?”

那日九妍特意将丽夫人一个人留下,原来就是为了嘱托她的身后事。

她向丽夫人承认了自己的杀人行为,并且请求丽夫人帮忙照料她的女儿,阿和……

“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和她说了,若是有什么冤屈,一定要告诉你。我看她当时的样子犹豫不定,我以为她还有什么隐情没说,我劝她想清楚,并且答应她,在她想清楚亲自把事情告诉你之前,我不会和你提半个字。但是怎么能想到,这九妍竟然……”丽夫人说。

九妍竟然自杀了。

虽然九妍死了,但我始终觉得,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她那天,是亲口告诉你,她杀了弗尹大人吗?”

丽夫人点头,“是,她是这么说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总觉得她还有隐瞒,可也不确定。想来九妍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九妍向丽夫人承认,她就是那个弗尹大人找“刺激”的时候,和弗尹大人在一起的女人。一面是她视如长姐一样的弗尹夫人,一面是容不得她拒绝的弗尹大人,她夹在中间很为难,有些事情难以启齿,明知是纵容弗尹大人败坏名声,必定惹弗尹夫人生气,可她却没得选择……

“只是为了这样的理由?她便要杀害弗尹大人?”我有些难以置信。

对于一些极端的人来说,他们可以因为任何的理由去伤害别人,因为自己钻了牛角尖,觉得活不下去了,便铤而走险以极其残忍的方式结束自己所谓的“不幸”。可,对于九妍来说,我没有经历她的困境,我也不知道她在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她的内心究竟有多么挣扎和煎熬,我只能站在公众的一端去揭开一切真相,却不愿站在一个道德高度去指责她的行为。

如果我能再早一点认识她,我能再早一点知道她的困境,我会试着帮助她,或者离开这里,或者求助于弗尹夫人的帮助……

话虽是这么说,但我不是九妍,所以我没办法替她做决定,是不是能够离开。我也不是弗尹夫人,我不知道作为弗尹夫人到底能不能替她“伸张正义”。只是事情发生了,以弗尹大人的死开始,以九妍的死结束,过于仓促,却现实得让我们都措手不及。

“九妍她还有一个女儿。”丽夫人说,“萧夫人应该听说过,弗尹大人何曾将他府里这些女子当做过人呢,还曾将一位已经怀有身孕的舞姬送给了别家的大人。九妍的身份摆在这里,她的女儿阿和也如她一般……”

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当丽夫人提起的时候,我很震撼,难以形容我心里那种恶心的感受。“阿和?”

“弗尹大人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送出去,可以想见,阿和将来的命运如何。你我都是当过母亲的,自然知道对于母亲而言,孩子意味着什么。其实……”丽夫人皱了皱眉头,她的眼神坚定透着一股悲凉,“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是我能理解,九妍为什么这么做。”

我没有说话,因为在这一刻,我内心也是矛盾的。

一个怀着身孕都能被送出去的舞姬,也是九妍和阿和命运的映射。

在弗尹夫人的帮助下,九妍虽然成了妾侍,可她的女儿依旧身份低微,终有一日也难逃噩运。如果说九妍杀了弗尹大人,是因为保护她的女儿阿和不被像礼物一样送出去,遭受折磨,我……没办法义正言辞的去指责九妍,然后坚信“杀人就是错的”。

真相有时候并不等于正义。

但是真相,总是血淋淋的现实。

九妍死后,阿和暂且留在了弗尹夫人那边,弗尹夫人和九妍原就亲如姐妹,现在九妍遭此噩运,弗尹夫人的心情也是复杂的很,她既内疚又愤怒,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至亲的姐妹,看着年幼不知事的阿和,还要瞒她,她的母亲只是有事去忙了……那种心情,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丽夫人约我去探望弗尹夫人,不过一日的功夫,我清楚看到弗尹夫人两鬓添了些许的斑白。她将阿和哄睡着之后,才示意我们出来说话。

“……阿和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弗尹夫人说着,抬手将碎发拢到了耳后。

我轻声叹息,“我也没想到,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很抱歉,如果我能更早一些察觉到的话,也许还来得及阻止……”

“这件事和你本来就没有关系。”弗尹夫人说,“萧夫人不必自责,说起来,九妍照顾我多年,而我也是这府里的夫人,竟也都没有发现,才应该好好检讨一下……”

“夫人……”丽夫人见她身形一晃,担心她站不住,便上前搀扶。

弗尹夫人也只是摇头叹气,“都怪我……若不是我纵容了他,他便不会伤害九妍,九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说着,泪滴垂落。

那庆幸真是令人动容。

“萧夫人……”弗尹夫人突然回身叫住了我。

“是。”我应道。

“听说,九妍买通了平娘的兄长,绑走了平娘的亲人作为要挟。”她说,“既然九妍都已经认了,便不要再责难他们了。这件事和平娘没有关系,便将她放了吧,我在想……等到大人的后事处理完了,便给这些女子都分些钱财,让她们个谋生路去吧。”

“……是。只是平娘的兄长,弗尹夫人认为该如何处置呢。”

她由丽夫人搀扶着坐了下来,想了想,“交给兼荀大人处置吧,掳人之罪,非同一般。若将他放了,以后平娘的生活也不安生。”

“好,等到兼荀大人赶回来,我将案情再与他对一遍,仔细确认过每一个环节没有疏漏,看看兼荀大人的意思,是否就此结案。”我揖手回道。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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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话 案件还未结束

“萧夫人的意思是还不能结案吗?!”

“是。”我说,“虽然九妍向丽夫人承认了,是她杀害了弗尹大人,可是对于杀人的过程却并未交代清楚。整个案子查到现在,还有许多线索是对不上的,需要再确认之后才能结案。”

“萧夫人,九妍已经死了……”

“就是因为她已经死了,所以,更要查清楚。凶手是不是她,都要明着确认了,不能因为她死了,就草草结案,让一个人背负了所有的事情,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才是她最大的屈辱。弗尹夫人请放心,弗尹大人的案子,和九妍的案子,我都势必会彻查清楚,九妍是否杀死弗尹大人的元凶,我也会证实,从现在开始,我会请寒召大人帮忙,加派人手保护府内安全,直至查出真相结案为止。”

“萧夫人!”

不等弗尹夫人继续说完,我便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

发生在这里的案子,说复杂,与我以前经手过的许多案子相比,它并不是最复杂的。

最复杂的,永远都是人心。

掺杂着各种欲望,各怀鬼胎,再简单的事情,也都变得复杂了。

人和人之间,最简单的交流,就是当面说清楚。

爱也好,恨也好,如果能直观表达,那就是最简单的。

可偏偏许多人都把这最简单的情感变得复杂了。

我们总说,有时候很多情绪不必说出来,对方会懂。可并不是这样的,即使对方会懂,也要说清楚自己的心意,我爱你,我喜欢你,我在乎你……这最简单的关系,往往会因为暧昧不清猜测不透而变得不那么确定,猜来猜去的,最后都是在彼此伤害。

即使是最亲的人之间,与其去做一百件事来试图感动对方,让对方明白你的心意,不如直接说出口,让对方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中华民族就是一个传统内敛的民族,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往往简单的事情,都变得复杂了。

就连,“谢谢”“对不起”这种最基本的表达方式,都随着人逐渐长大,而被逐渐淡忘了。仿佛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成长”。

弗尹大人的这件案子里,我能感觉到,有很多人都彼此关心的,可是她们之间没有沟通,没有表达明确,就有了误解和错过,那可悲的错过,酿成了最大的遗憾,并且还延续到了下一代……

“萧夫人。”寒召来了,守在一旁的红玉显得有些生气,寒召自作装作打扰了我的沉思,未等红玉开口,他就已经叫住了我。

我在匆忙间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不希望自己私下的感情代入到案子里来。“寒召大人,什么事。”

“萧夫人,已经按照您交代的,加派了人手在各个院子守卫。您放心吧,不会有人擅闯入内,伤害府里女眷的。”

“那就好,多谢寒召大人了。”我的心情在见过弗尹夫人以后一直保持着跌到谷底的状态,即使我很努力的想要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也多少都会被看出来。我发现寒召在说完那句话以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寒召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寒召为难,“萧夫人,寒召有个疑惑,想请萧夫人……”

疑惑?只怕是对如今案子的进展有疑问吧。

“你说吧。”

他揖手,对于我的大度也表现出了他的诚意。“萧夫人,寒召不明白,九妍杀害弗尹大人,又买通了平娘的兄长,掳走平娘的亲人作为威胁,如今事迹败露自杀。为何萧夫人还是不肯结案,难道弗尹大人的这件案子里,还有什么线索是没有解开的吗?”

我愣了下,微微一笑。

“萧夫人?”

“没事,我原以为,你对于这件事有疑惑,可能会更加质疑我做事的方式方法。但我很意外,你还是很客气,好像只是质疑事情,并没有怀疑我。”有一种依旧被人信任的感觉,如果他现在质疑我,其实我也是能接受的,事情办成这样一团糟,我自己都难免措手不及,若是代替兼荀大人前来相助于我们的寒召提出质疑,否定我做事的方法,我也能理解。

可我没想到,寒召还信任我。

寒召窘迫地笑着,他的样子很憨厚,在兼荀大人身边做事,难怪会获得兼荀大人的信赖。“萧夫人,您可能不记得了,在客舍里的时候,寒召跟在兼荀大人身边,见过萧夫人的。客舍里发生的命案,寒召是亲眼看见过萧大人和萧夫人的本事的,自然信得过萧夫人。请您放心,兼荀大人也是深信萧夫人定能找出真凶,还原弗尹大人遇害真相的,这事情原就棘手,若让寒召来,只怕会更加为难,萧夫人一时受困并不要紧,寒召定全力相助,在兼荀大人赶回来以前,帮助萧夫人理清线索,查出原委。”

我那时,的确没有留意过兼荀大人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我可能知道有他,但是也没有特别在意过。如果不是他今日的这番话,恐怕我也不会知道,他们当真如此信任我。

“多谢寒召大人,不瞒你说,眼下的情况确实……很棘手。至于弗尹大人的案子,虽然九妍一人承担了所有的罪名,并且畏罪自杀,可我并不以为她一个人能够做出这所有的事情。眼下是需要重新确认每一个线索,我们之前查证的方向没错,可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寒召不明所以,“忽略了什么?不知萧夫人所指,是何意思。”

“九妍自杀,应该是为了包庇另一个人……”

弗尹大人遇害当晚,屋子里出现过两个人,九妍承认她是和弗尹大人一开始在一起的那个女人,那么后来冲进来的那个,并且以单刃的匕首刺进弗尹大人脖颈处的人又是谁?九妍向丽夫人坦诚了自己犯案的经过,却并没有提及两种凶器的这个事情,而且她急着寻死结束案子,很明显就是为了包庇另一个凶手。

可我想不通,那个凶手,会是谁。

“是啊……”寒召附和道,“这确实有些奇怪,萧夫人说过当日是有两个凶手的,可现在九妍自己承认了她杀害弗尹大人的事情,却对另一个凶手缄口不言,这其中一定有所隐瞒。”

“还有平娘。”我说,“九妍自杀前,让平娘的兄长的掳走了她的公婆作为要挟,难道九妍知道,平娘一定掌握着什么线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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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话 字迹

九妍的自杀,意味着一切回到原点,我们必须重新调查,找出那个,案发当晚和九妍一起身在弗尹大人房里的人。

我有预感,这不是一起单纯的激情杀人。凶手是有预谋的,可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计划要杀死弗尹大人,可能比这件案子我们已知的开始还要早得多。

具体又都有什么人参与进了这一场有预谋的杀人之中,还需要再确定。

九妍参与进这件案子的目的很明确,她就是为了她的女儿。一半是不希望她的女儿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一半是不愿意看到弗尹大人像送个下人一样的把阿和送出去。

至于其他人,大抵都是为了自己的命运……

“萧夫人?”被放回来的平娘意外看到了我,她的反应不是很好,好像很排斥一样。

“我来看看,听寒召大人说,他会把你放回来,所以……”我发现她愣在我面前,“怎么,不愿意让我进去坐坐吗?”

好像她根本没有这种想法似的。

“哪里,这府上还有哪个地方是萧夫人不能进的呢。”平娘说着,上前去打开了房门。“屋子乱,萧夫人便也将就一下吧。”

“没事,比这更乱的,我都见过。”我遂她的意,走进了她的房间。很简单的布置,四周也看不出任何华丽的点缀,根本不像是一个宠姬的房间。

“怎么样?我这屋子和萧夫人想象中的,可还一样吗?”平娘将炉子上的水壶端起,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她说,“这两日都没回来,水也脏了,萧夫人要是想喝口水的话,看来得等一等了。”

她的语气不像那时顶撞我的时候一样尖锐了,可还是很防备。

我见她将壶里的水倒去,打了井水,重新吊回到炉子上,她忙活着生火烧水,全然不在意我还站在房里似的。

“的确与我想象中的不同。”我实打实地说,没有隐瞒我所想之事,“其实我不是很理解,弗尹大人生前的这些事情,以至于我一度觉得,你们在这里的处境很尴尬。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世道里,无能为力的女子那么多,又能做的了什么,若当真能博得他人的一时情意,换得自己后半生好过,便也罢了。可现在看起来,你住的屋子里,简陋的有些可怜,实在令我觉得与先前所思所想甚为矛盾。”

平娘并不在意这些,她微微一笑,点着了火,便往炉子里添干草。“以前我也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的,可是在见过萧夫人和萧大人以后,便觉得苦涩难忍,顷刻间如同一场笑话。”

这话……很耐人寻味啊。

“我很羡慕萧夫人,有萧大人这样的夫君宠爱。可这世上,多得是像平娘一样不幸的人,而幸运才是少数的,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看在别人眼里觉得荒唐的,于我也是要过下去的日子,没的选择,能过一日便算一日。”平娘的朴实,更像是一种看透了宿命的无奈,她坦然接受了命运的一切安排,不卑不亢不喜不怒,仿佛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要走过去,不管是对是错。

“你这话说得,倒是很合我的意。不管日子如何,活下去最重要。其实我也不喜欢那些大道理,从前我将那些信为真理,因为我过得也很苦,我只有相信那些鬼话,才能让自己保持一个不崩溃不疯狂的心态,我才能藏起自己邪恶的一面,像是个正常的人一样活下去。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在生死面前,那些道理显得尤为可笑。无关痛痒,每个人都可以高高在上,然后,用所为的正义和道德审判一切……”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趁她愣神的功夫,我接过她手里的干草放进火焰里。那热气扑面而来,浓烈得,要融化一切似的。“可所有人都忘了,我们都是生存在这世上渺小德如同尘埃一样的人,对于命运的折磨,没几个人能挣扎的侥幸逃脱。我们都会站在制高点,也都会摔落谷底,一败涂地,然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别的人来审判我们……”

“萧夫人的心思,与常人不同。”平娘说。

回过神来,她继续毫无反应的烧着火。

“其实我原本以为,你们…的日子,至少不该是这样的。”这房间里太简陋了,而且看到一旁的床铺,这一个屋子里住了好几个人,未免也太寒酸了。

谁知平娘向屋子里看了看,她说,“这一屋子住了六个人,萧夫人只怕更不能想象,夜里大人身边的家奴过来传话,单单叫走谁的时候,这屋子里的其他人都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且不说这屋子里的,就算是院子里,另外的那两间,听见了响动,谁不是竖起耳朵打听,那些宠爱,不过是增添了更多的仇人,今日大人宠你,明日便会宠她,争来争去,没意思的很。”

通过她的描述,我倒是可以想见那些年轻女孩之间争风吃醋的样子。

她们不会嫉妒后院里的弗尹夫人和玉若夫人,却唯独记恨着那些和她们一样,却受到“宠爱”的人。

“我没经历过,所以,并不是很明白那样的心情。”我如实说道,“不过若是我的丈夫敢动这样的心思,我就再把他打瘸了,哪怕一辈子养着他,也容不得他有第二个女人。”

平娘微微惊愕,她侧过头来看我,丝毫没有缓过神来。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些,我知道你和你丈夫以及公婆原本的感情很好,可是在你丈夫失踪以后,你哥哥把你卖到了这里来。才让你的人生变成了这样……不过弗尹夫人说了,等到为弗尹大人料理完后事,她会出面遣散府里的歌伎舞姬,让你们个谋生路。我想那个时候,你应该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了,到底是要改嫁,还是要留在你公婆身边,都由着你了……”

想不到这些话刚一出口,我就看大她偏过头去,抹去了眼泪。

我不想她为难,故意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站起身来,很随意走到了桌子前。我看到她刚才进屋的时候,顺手放在桌子上的一方巾帕,上面写着一个字。

是平娘的平字。

我一怔,这字迹很是熟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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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话 平娘的秘密

“你的字,很好看啊。”我拿着她的巾帕示意道,“是谁教你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说了句,“是我丈夫教的。”

丈夫,这两个字说得,比大人更有温度了。

“平……这个字你写得真好,是你丈夫的名字吧。”我看到她默认,才弄明白大家为什么管她叫平娘,原来这个平字,是她丈夫的名字。“难怪呢……不过你这帕子可以先借给我一下吗?我很喜欢你这个字,回去学一下。”

平娘不以为意,“你拿去吧。”

“对了,我都没问过,你的平哥是做什么的?他教你写字都写得这么好看,看来他的字应该更好才是。”我把巾帕收起,顺便问了一嘴。

平娘本要回答,却下意识又没有发出声音,“人都不在了,做什么的,又如何呢。”

我点头,感觉得到她的防备心又重了。

“娘。”毓儿站在门外叫我。

我从她房里出来。

毓儿就立刻迎了上来,向我身后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寒召大人要放平娘的亲戚离开了。”

“嗯,我们去看看,免得再有意外,这府里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可别再连累无辜了。”我这话,是说给门里的人听得。

说完,招了招手,示意毓儿跟上。

大门口,寒召等候在这里,平娘的公婆经历过这一次的事情以后,看起来吓坏了。

“萧夫人。”寒召问候道。

“我来看看。”我说着,走到了两位老人家面前。一下子,我便嗅到了一股味道……

我的迟疑,让两位老人家更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婆婆很紧张,拉着老公公往后面躲。他们头都不敢抬,行为拘谨,面色憔悴。

“老人家,不必害怕。我便是来确认你们二人是否安然无恙的。”我上前去搀扶老婆婆,“我是平娘的朋友,她的身份特殊,不方便走动,所以让我来看一看,看到您二位安然离开,我便会回去告诉她,好让她放心。”

“你是平娘的朋友?”那老婆婆信了我的话。

我点头。

老婆婆又看向一旁……

“老人家,还是萧夫人第一个发现您二位被掳走,让我们前去搭救的。”寒召说。

“萧夫人?”说完,老婆婆便要跪我,“多谢萧夫人救命之恩,老身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

“婆婆,”我将她拉起,可是费了力气的,这老两口要跪一起跪,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吧。毓儿帮着我搀扶起他们,我才得空说道,“婆婆,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平娘的朋友,自是受她所托,你们不必谢我。”

“不行,不行……”老婆婆却说什么不肯,她的手握着我的手腕,粗糙的手剌得我的手腕很不舒服。“萧夫人,萧夫人是吧?”

“是。”我应道。

“萧夫人,您……您能不能行行好,再救救我们平娘……”老婆婆不顾老公公在一旁拉扯她,暗示她不要说下去,甩开了老公公,继续恳求道。“萧夫人,您说您是我们平娘的朋友,也应该知道这些事情了,我们的儿子已经回不来了,也只有平娘这么一个亲人了,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留在这个地方受折磨啊,萧夫人,您行行好……”

“婆婆,”我试图安抚她,让她的情绪暂且稳定下来,“婆婆,您放心,平娘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会帮她的。只是她现在还不能离开,您放心,您二位先回去等消息,弗尹夫人已经说了,等到忙完了弗尹大人的后事,便会想办法放她们离开。”

“真的?!”老婆婆很激动,都快哭了。

“是。”我想,平娘与她公婆的感情,一定很好吧。只是除了感动之外,我必须确认一件事情,“我闻到二位身上似有药草的气味,可是这两日受困,伤到了哪里?”

老婆婆摆手,“不是的,不是……萧夫人,没有伤到哪儿的,这老头子啊以前是做郎中的,整日与那些药草一起,时间久了,这身上难免就沾染了气味。”

毓儿很不解地看着我。

“原来如此啊,那倒是与我夫君一样了,我夫君也是郎中,整日就会摆弄那些药草的,自己都不知道,身上一股药草的香味。我这闻得多了,鼻子也就比常人灵敏多了。”我笑说,看着两位老人家渐渐放松下来。

“萧夫人的夫君也是郎中?那真是巧了……要是我儿还在,也和萧大人一样呢。”老公公无意间说漏了嘴。

“……我,我倒是听平娘提过,平哥也是郎中。”我压抑住心内的惊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刚刚没有什么不同。

“是啊,平哥也是郎中,就因为这样,出去采药,就再没回来……”老婆婆说着,便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那……平哥的医术应该也很好吧。”

“是啊,那孩子聪明,我原以为呀他肯定比我要有本事的,可是谁能想到他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老公公说着,也撇过头去擦拭眼角。

“您二位千万别太伤心了,日子还要过下去的,许多事呢不经想的。我总是这样劝平娘,她呀也是放不下……”我突然想到,然后拿出了从平娘那里“骗”来的巾帕,故意在两位老人家面前展开,“平娘说呀,她的字都是平哥教的,如今平哥不在她身边,她也将这字一直带在身边,甚是痴傻,却让人心疼啊。”

“是啊,这字……像极了我们平哥的字,”老婆婆抹着眼泪认出字迹,“平娘就是这么傻的一个孩子,她被带回去以后,就卖进了这里,我们自此便没有见过了。只是偶尔,她还是会托人送些钱过来……唉,若真是遇见个好人,我们也不是要留她一辈子的,可是这……”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站在这弗尹大人的府邸门口,有些话,还是不能说。

我的示意,老婆婆是明白的。

她轻点头,便转开了话题,“不过平娘这孩子,也聪明,你看她学平哥的字学的多好啊。平哥也愿意教她,教她写字,教她认药材……如果平娘真的能回来,那我们一家人回到乡下去,继续行医也能活下去啊……”

“平娘,也懂医术吗?”

顷刻间,我感到后脊一阵寒意。我很清楚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原来平哥教会平娘的,不只是写字而已,还有他的医术……

这个字,那张方子……

我终于知道,我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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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话 毓儿的推理

寒召去送平娘的公婆。

“我明白了!”毓儿大叫一声,“我知道这是这么回事了!”

……

萧珏进了门,理所当然地看了过来。

我耸耸肩,意思是不是我。

“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听我把这件案子给你们分析一下。”毓儿示意他爹先坐下来,卖了个关子,煞有介事地说,“这件案子呢,其实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埋下动机了……”

萧珏坐了过来,很有耐心地听着毓儿分析。

“弗尹大人的尸体在经过检验之后确认,造成致命伤的脖子一侧,先后被两种不同的凶器刺入,先是细如针刺一样的凶器,再是一侧厚一侧锋利的单刃匕首样的凶器。其实,这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凶手,商量好了,对弗尹大人实施杀害的行为!”

毓儿很有把握,我也很欣慰。

他说得头头是道,听起来确实进行过缜密的分析。

“这么说,你知道那两个凶手分别是什么人了?”萧珏问。

毓儿很得意,“没错!我现在都弄明白了,九妍在自杀前,曾经亲口向丽夫人承认她杀害弗尹大人的事情,丽夫人也是念在一场情分上,让她来向我们说清楚。可是结果很遗憾,九妍选择了自杀来结束这一切,我娘说得对,她就是为了隐藏另一个凶手。而这个凶手,就是平娘。”

“平娘?怎么会是平娘呢?”红玉不能理解,“平娘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她的兄长还掳走了她的公婆作为威胁。”

“这就是线索啊。你们想,九妍为什么要买通平娘的兄长,让她的兄长掳走她的公婆要挟她呢。因为九妍和平娘原本就是一条船上的!”毓儿说。

萧珏听到这里,侧过头来看了看我。他只是想知道,我和他的想法是否一样。

毓儿见我们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接着就说了下去。

“平娘虽不是一个郎中,但她的夫君却是,她的夫君不止教了她写字,也教了她辨认药材。而弗尹大人一开始得到的那张金丹的药方,其实,就是出自于平娘的手。”

“真的?”萧珏问我。

我点头,回以肯定的答案。

毓儿上前来,伸手找我要那方巾帕,我便给了他,他拿给萧珏看,“这就是娘从平娘那里拿来的,上面的字是平娘写的,爹看看,是不是和那张药方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萧珏仔细辨认了一下,掏出药方做对比,药方上的平字和平娘巾帕上的平字如出一辙,基本可以确认出自同一人之手。“没错,是一模一样。”

萧珏的神色并不轻松,他应该是没有想到,兜了一圈回来,竟还会与平娘有关。

“那就对了!”毓儿得到萧珏的确认后,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底气听起来也特别足了。“药方是平娘给弗尹大人的,弗尹大人便让弗尹夫人去办,可弗尹夫人并没有信得过的人可以托付此事。于是,玉若夫人就借故揽去此事,配制好了金丹,送回到了弗尹大人手上。而至于九妍……她也承认了,她和弗尹大人的事。所以从炼制金丹开始,她们就串通好了,要趁着弗尹大人没有防备,动手将其杀害。九妍用自己的发簪刺进了弗尹大人的脖颈,可是她当时没有将簪子拔出,弗尹大人迟了些断气,恰好此事等候在外的平娘得到了信号,拿着匕首冲进去,将弗尹大人杀害……”

“是你和他说的?”萧珏问我。

我摇头,“不是。”

萧珏称赞道,“毓儿如今的推理,确实大有进步。”

可毓儿正得意着呢。

又听萧珏说道,“那动机是什么。”

“哦!”毓儿这才想起来,他忘记了这件事,不过至于动机,他早就解开了,面对萧珏的提问倒也显得不慌不忙的。“动机嘛,很简单,九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不希望自己庶出的女儿会和她一样,面临着如同这府里其他女子一般的命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送给了别人。而平娘……她厌倦了这里的生活吧,平娘的身世很可怜,她的丈夫失踪以后,她就被兄长强行卖到了弗尹大人的府里,她也想要结束这一切,然后回到她的公婆身边。”

“可为何,偏偏是她二人呢。”我问,“这府里有太多的人,也可能有更多的不幸,但九妍为什么找上了平娘,或者,平娘为什么找上了九妍,你想过吗?”

“这……”毓儿还是太年轻了,他按照自己的逻辑思维方式去推敲整件事情,那么整件事情的进行就会无比的顺利。可一旦,有任何环节是和他所认知的逻辑不同,那么整个推理都会土崩瓦解。“或许是因为,巧合。”

“哪会有那么多的巧合。”我说,“而且平娘熟悉药理,她给了弗尹大人一张药方,又怎么会想到,弗尹大人是不是能够找到信得过的人办这件事,如果没有人为他炼制金丹,空有药方也是没用的。”

“可万一,弗尹大人毕竟认识那么多的人,平娘怎么会想到,弗尹大人找不到一两个信得过的郎中去办这件事呢?”毓儿反问我说。

“但平娘是熟悉弗尹大人的,既然她知道弗尹大人一定会试她的方子,那么她怎么会不知道弗尹大人是什么样的性格,这件事要是弗尹大人亲自去做,会传出什么样的闲话,像弗尹大人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他最是重面子,怎么会亲自去做呢。”

“说不定……”

“九妍忍辱负重,为了自己的女儿杀了丈夫,这样的犯罪动机是成立的。但是像你推测的,平娘只是为了离开这里,就联合九妍一起杀害弗尹大人,这个动机站不住。”我说,“第一,平娘是被他哥哥卖到这里来的,即使她杀害弗尹大人以后侥幸逃脱,可要是回到她公婆身边,难以保证她不会被她哥哥第二次卖掉。第二,她杀害弗尹大人的动机是想要离开这种生活,可只要真相大白,她面临的结果是什么样的?而且谁又能保证,弗尹大人死后,府里的歌伎舞姬就可以离开了?为了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去杀害这个府里最重要的人,太不可思议了。”

毓儿确实回答不上来了……“娘,那你要按照你说的,这平娘不就是没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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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话 真相即将揭晓

“不是没罪。”

毓儿从失落到疑惑,他的眼神依旧澄澈如初。

我说,“平娘有罪,你一开始推理的方向是对的,但是要记住,推理不是按照你一个人的想法,去进行一系列的猜测,你自己的推理能不能站得住脚,你不光要把整件事情给他推出来,还要逆着再推一遍,经得住推敲,而且不是凭借个人主观臆断的认为该如何如何,那么,你的推理才能是毫无破绽的。”

推理,不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把所有可能和不可能都想得太顺其自然了。许多环节上,人与人的交好、仇恨都不可能是毫无理由的。

人确实会因为有共通的喜好而感觉到亲切,莫名的有好感,从而接近。

但不可能毫无理由的揭开自己阴暗的一面给别人看,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被防备。

很少有人会去想,其实大多数人,一生中撒谎最多的对象,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自己的家人。出于各种目的,善良的也好,不善良的也好,甚至是为了家人着想,其实,我们更善于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伪装。有的人也许会说,并不是所有人都伪装的,因为有的人,他们已经把最坏的一面留给了自己的家人,肆无忌惮的伤害。

试想,那真的是他们原本的样子吗?

贪婪、欲望,以各种目的,用亲情作为要挟去达到自己的满足,那种伤害,其实也是他们的伪装,因为除了伤害,他们什么都做不了,胆小、懦弱、神经质……

对于他们那种人来说,这才是最狼狈不堪,想要藏起来的一面。

“重新确认平娘的事情,她的哥哥还扣在我们手里,可以从她哥哥那里着手调查,那个人唯利是图胆小怕事,要么威逼要么引诱,既然他可以为了钱把自己可怜的妹妹卖到弗尹大人身边来,也可以为了钱掳走自己妹妹的公婆要挟,那么平娘的事情,他应该愿意告诉我们。”我还是觉得目前所知道的,并不是全部,平娘应该毫无疑问就是九妍的帮凶,九妍能够完成对弗尹大人的行凶,也是有平娘相助。

可平娘既然已经提供了药方,她大可以置身事外,不必被牵连进来。为何还要再补上一刀?这一刀,只是因为弗尹大人遇刺以后还没断气?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原本我还有些事情始终想不通,可是现在,在毓儿的推理之后,我竟然莫名的想通了许多关键。但同时,也感到了一种无力的绝望……

如果事情的真相,如同我的推测,那么这真的是一场令人难过的悲剧了。

“玉若夫人的兄长,确认了吗?”

“什么?”

毓儿和寒召一起傻眼。

“金丹的事情,既然是玉若夫人交给了她的兄长去办的,你们没有去确认吗?”

毓儿问,“可金丹不是没问题吗?既然金丹没问题的话,为什么……还要去确认这个人呢?”

“我去吧。”里翀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不管任何时候,只要涉及案件关键线索的事情,都要去确认。哪怕只是证人的一句话,我们也必须准确的证实,是真的假的。”我提醒他注意。

不过,也确实是我失误了,我本该更早一些提醒他们的。

明知道他们可能会犯这样的失误,却还放任不管,那么我也有责任。

“毓儿,你去一趟弗尹夫人的娘家,确认一下弗尹夫人和九妍的关系。”我说。

“好。”毓儿没有再多问,便答应了。

“萧夫人,还有什么是要交给我去做的吗?”寒召茫然,眼见我给毓儿和里翀都分配了任务,也在等待安排。

“寒召大人,你不急。”我自然另有想法,“我需要你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府里,不能再出任何事情了,所以每个院子,都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不能有片刻的大意。比起他们,你的担子要更重,能坚持住吗?”

“萧夫人放心,兼荀大人赶回来之前,我一定守好这里,绝不可能再发生像九妍那样的事情了。我会时不时的去各个院子走动,盯着他们一定尽心尽力的把这件事情办好。”寒召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说。

“那就有劳寒召大人了。”如果能守好这一关,那接下来,真相很快就能解开了。

……

“霍汐,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等到四周没了旁人的时候,萧珏才开口问我说道。“你的心思,我一直都能察觉到的,可唯独这一次,你让我觉得,你好像……”

红玉添了茶水后,便退到一旁等着。

“好像什么。”我说,端起杯子,饮了些热茶。“你总不会是觉得,我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吧。”

“不,不是难猜。只是这一次,你好像已经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却又……难以琢磨。”

“难以琢磨?”

他的话,让我觉得很奇怪。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难以琢磨,竟然让萧珏这样的感叹。

“你很矛盾。”他说。

我一怔,没有回答,分明感受到了脸上僵持的表情。

“你在摇摆不定,这是你从未有过的。我还是不太清楚,从目前这些线索来看,毓儿所说的确实是常人都能够相信的说法,可你的表现,却令我很意外。”他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霍汐,我知道你的直觉一向很敏锐,定是捕捉了些我们还未发现的。但不管你推理出来的真相是怎么样的,我都不希望你有任何为难。”

“不是每一个真相,都能够被人接受。我也只是个普通人,难免会在一些时候代入自己的情绪,我没事的,只是在调整自己的状态,所以……可能看起来,我的状况有些糟糕而已。”我试图笑笑,来缓解气氛,正如萧珏所说,当我预感到了我已经推理出来什么样的结果时,我自己并不愿意接受这就是真相。

太过于残忍,又……

“我没事的。”我对萧珏说,“你不是知道吗?我最能看穿人的心思了,所以啊,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瞒得过我的。我呢,会好好调整我自己的,不会让她们的事情来影响我自己的情绪的。”

“那就好。”萧珏说。

“萧珏,其实我想不明白,一个女人生活在这样的世道里,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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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话 揭开真相(一)

去调查玉若夫人的里翀很快就回来了,同时,还带了一个消息给我。

案件的始末,已经逐渐明了。

就在这个时候,兼荀大人处理清楚了客舍里的案子,赶了回来。

邑阊和涂殊也都被带了回来,在兼荀大人的应允下,寒召陪着我去见了涂殊。

我说,“没想到客舍一别,我们竟还有机会在这里重逢。”

几日不见,涂殊的气色并不太好,听说她这几日不吃不喝的,从前那张娇俏的面容都脱了像了,看着……更加惹人怜爱了。

“萧夫人?”涂殊惊呼,嗓音嘶哑。

“你不知道吗?”我问她,不过也猜到了,兼荀大人并没有告诉她,我受邀来到了这里,负责调查弗尹大人之死的案子。

涂殊摇头,“萧夫人为什么会在这儿……难道是客舍里的事情……”

她没有说完,就已经想明白了。

看着她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点了头。“我和丽夫人算是故交,本就是受她之托前来这里帮忙调查弗尹大人遇害之事,没想到那么巧,我们竟会在客舍里被牵连进同一件案子。”

“原来是这样。”涂殊的样子,并无任何期待,仿佛结果如何都与她毫无关系了。

“你知道丽夫人让我来这的初衷,是为了谁吗。”我看她如今这样子,倒是没了当时的洒脱,很是心疼这几日来她所受的苦。

她的眼睛眨了眨,分明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见她轻轻抽泣,并未回答。

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她自己都知道,辜负了丽夫人的一番苦心。

“我也只是来看看你,你放心好了,弗尹大人的死,基本我已经调查清楚了。等到案件真相大白以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是因为客舍里见过,才觉得有几分牵挂。

说完了我要说的话,正准备离开,涂殊却突然叫住了我。“萧夫人!”

我停下脚步,回过身,“还有什么事吗?”

“萧夫人,能不能让我见见邑阊。”涂殊扒在牢门上,可怜兮兮的求道。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只能默默向一旁的寒召投去试问的目光。

寒召很为难,“这……恐怕不行。不过别担心,等到案子结束,既然涂殊姑娘无罪,那么早晚都会见到邑阊的。”

是吗……

涂殊自知无望,她和邑阊被分别关押,兼荀大人自然是有考虑的。

“你……”我看着涂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顿了许久,却也只是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

涂殊是这件案子里最无辜的一个人。

却因为被人看到在弗尹大人出事以前见过他,就被连累进了弗尹大人被杀案里。成为了在真相解开以前,被怀疑的那个人。

我答应了兼荀大人,会在明天一早天亮的时候,解开整件案子的真相。

我也知道,这一夜,谁也睡不着了。

进了门,我就看到弗尹夫人在悉心照料阿和,她将阿和视如己出,在九妍出事以后,就没有让阿和离开过她的视线。听到我的声音,她也只是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醒我莫要扰了阿和睡觉。

我便放轻了动作,走到房里,坐了下来。

弗尹夫人轻声哼着小调,惬意而悲伤,她看阿和的眼神十分的温柔。

阿和在她的调子里,睡得很香,很沉。

“萧夫人不是应该去抓凶手吗,怎么会到我这里来呢。”弗尹夫人的声音很轻。“抓凶手抓到我这里来,难道萧夫人以为我才是凶手吗。”

“怎么会,像夫人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让自己成为凶手呢。”我稳稳地坐着,“当时我受丽夫人之托,赶来曹地查找真相,一开始觉得弗尹大人遇刺之事,虽然处处都是磨难,但总的来说,案情清晰明了,并不难推断大致发生的经过。可是越查下去,我就越觉得我自己太天真了,看上去简单的事情,往往并不容易。”

“萧夫人不会是查不下去了,来和我抱怨的吧。”她一边哄着阿和,一边笑着说道。

“的确快查不下去了。”我叹了口气,直直地看着她,我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伪装下来的。“我答应了兼荀大人,明天一早,我会将真相告诉他。”

“萧夫人所指的真相,就是平娘和九妍联手设计杀害了大人吧。”弗尹夫人对我们调查的情况还是比较清楚的,听她漫不经心的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便不觉得她对九妍有手足之情,对遇害的弗尹大人,有夫妻之心。

好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无关痛痒。

“是这样吗?”我笑了,“果然,任谁看起来,都会是这样的答案吧。九妍为了自己的女儿不至于像自己一样,平娘则是不满现在的生活,憎恨将她拖进这里的兄长,所以她们二人不谋而合,产生了想要杀害弗尹大人的念头。联手设下圈套,平娘依照她丈夫曾经教过她的,写了个方子交给弗尹大人,帮助九妍,在弗尹大人服药以后,情绪异常亢奋,导致血管突出的同时,将其杀害……”

弗尹夫人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很温柔,看不出她有任何的破绽。

“可是除了这个以外,我还有一个推论,弗尹夫人想不想听听呢。”我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可是回荡在屋子里,竟还是那么的字字分明。

她没有拒绝。

“话说这件案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说。“是从那张方子吗?还是更早一些的时候呢……”

弗尹夫人的面色淡然,全然不在意后面会如何发展似的。

“或许,更早一些吧。对了,九妍杀害弗尹大人的目的……不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女儿阿和也遭受同样不幸的命运,庶女便和这府上太多不值钱的女子一样,被弗尹大人像是礼物一样的送来送去吗?那……就让我想到了一个人。我记得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听说过一些,弗尹大人的荒唐行径,说是,将一个已经怀有身孕的女人送给了别人,结果导致那个女人死了,孩子没了,当人家上门致歉的时候。弗尹大人却根本不在乎,又送了两个女人给他……”

我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看到她的一呼一吸之间,分明有些不安。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想来,也是因为这件事吧?也是,见过了弗尹大人这样一面以后,难怪九妍会担心,自己的女儿也遭遇自己一样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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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话 揭开真相(二)

“萧夫人到底想说什么?”弗尹夫人依旧耐着性子,可她的笑意却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让人觉得惬意、轻松了。

“我是想说,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导致了九妍的杀机,弗尹大人的荒唐在无形中给自己埋下了隐患,惹来了杀身之祸?”我说。

她喉咙处吞咽口水的动作显得很生硬。

“还是,更早呢?”我又说。

九妍的杀机,是因为这件事的话,那平娘的杀机是为了什么呢?

“毓儿仔细调查过平娘的兄长以后,倒是无意间知道了一件事……”

原来平娘和弗尹大人的第一次相遇,并不是在平哥失踪以后,平娘被自己的兄长卖到了这里来。而是早在那之前,平哥还活着的时候,弗尹大人偶然路过乡下,意外受了伤,得到了在山里采药的平哥的照顾,才幸而保住一命。可惜,他也因此见到了当时是平哥妻子的平娘……

平娘的兄长在得到了弗尹大人的暗示下,告知平哥可以帮他卖一些草药进城,又提出让他冒雨进山,去采一些贵重的药材回来。就这样,平娘的兄长和平哥一起进山,却未能一起回来,平哥摔下了断崖,跌入潭里生死不明。平娘的兄长又将平娘卖进了弗尹大人的府邸里。

“平娘的兄长已经认罪了,他承认自己拿了弗尹大人的钱,将平哥推下断崖的事情。”

弗尹夫人手下的动作顿了一下,并不是很明显,她又继续哄着阿和,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听闻,平娘的兄长时常来向平娘要钱,他滥赌,不知节制。可是我想了一下,平娘虽然和弗尹大人是那样的关系,可是弗尹大人待她也并没有很特别,直到现在,她还和其他人一起住在那间小破屋子里,哪里有钱一直填补她哥哥那个窟窿呢?更何况,她还时不时的让人送些钱去给她的公婆……调查了一下出事以前,平娘的兄长在城中几个赌坊里输掉的钱,就会发现,那个数目根本不是平娘能拿出来的。可她兄长欠的钱,又都已经还上了。那就证明,除了平娘以为,有其他人给了她兄长这笔钱……纵观这府邸上下,能够做主给予这笔钱的,也只有弗尹大人了。”

平娘的兄长在外声称,钱是他妹妹给的,只说他妹妹在弗尹大人面前如何得宠,外人并不知这府邸里的事情,哪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于是便信了。打着平娘的旗号,她的兄长之所以能够屡次在弗尹大人这里勒索钱财,只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弗尹大人有把柄落在了平娘兄长的手里。

“而这个把柄,就是平娘的兄长曾经得到弗尹大人的授意,杀害了平哥,帮助弗尹大人得到了平娘。”我说。

“……萧夫人的推论,果然很精彩。想不到平娘和大人之间,竟还有这样的事情,若是我能够早一些知道,定会好好对平娘……”

“你知道的。”我打断了她的话,“因为这件事,也是你告诉平娘的。”

弗尹夫人是知道这件事的,虽然她被弗尹大人折磨得厉害,但是作为府上的女主人,平娘的兄长每次在弗尹大人这里勒索大量的钱财,她不可能不知道。只要细心留意一下,她应该是最早发现这个秘密的人,而平娘,一直被困在这里,若不是弗尹夫人有意利用,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萧夫人,难道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这件事是我告诉平娘的吗?”

没有……正是因为我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利用平娘,然后……

“这不就完了。”弗尹夫人一笑。“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没错,我是没有证据。平娘杀了怂恿她兄长害死她丈夫的人,之所以能够大仇得报,也是得到了你的帮助。你是告诉她真相的人,让她报了杀夫之仇,她又怎么会将你供出呢。”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先前毓儿的推测里,平娘杀害弗尹大人的动机一直是我觉得并不准确的,只是为了脱离当下的生活就去杀人,这个动机站不住脚的。一旦平娘做论罪处置,她所想要的生活就根本不可能得到了……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她根本不是想要脱离这种生活,不是为了一个虚无的可能就去杀人的,从知道平哥被害的那一刻开始,她所期望的生活就再也不可能得到了。

“好,我们说回案子。平娘在知道弗尹大人是害死平哥的元凶之后,自然是恨透了弗尹大人的,这就是她选择动手的原因。那,还有一个人……一个在平娘和九妍之间,能够帮助她们促成这件事的人。弗尹大人有特殊的癖好,喜欢刺激,而平娘是他的妾侍,又是除了夫人您和玉若夫人夫人以外,身份最低的一个,为了在府里生存下去,九妍配合着弗尹大人,讨他的欢心,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不被欺负……”

“她之所以选择在弗尹大人忘情时动手,是因为她已经让弗尹大人相信,她不敢反抗,那时候弗尹大人没有防备,加上金丹的效用,血脉喷张,脖子一侧的血管突出,更容易下手。与后院没有往来的平娘向弗尹大人提供了方子,而九妍则是与弗尹大人试验药效的人,弗尹大人自负多疑,一旦让他知道方子和人之间是有联系的,或许会引起他的怀疑,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她们就表现的互不相干。那么,得到弗尹大人的托付,去负责办这件事的人……就更不能出差错了。”

“说来说去,萧夫人还是怀疑我了。”弗尹夫人早有准备,她清楚自己在整个案子里的身处位置,可偏偏,她又是最“清白”的那个。

“不是你,是玉若夫人。”我说。

弗尹夫人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没有了刚才那么得意,顿时,她低头掩饰着慌乱。

“玉若夫人也是谋害弗尹大人案件中至关重要的一个人。看似不经意,却利用了自己兄长身为郎中的线索,帮助了弗尹大人炼制金丹。但这,应该也是你们一早商量好了的吧……”

里翀负责去追查玉若夫人和她那个身为郎中的兄长,除了证实炼制金丹的事情以外,他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玉若夫人有个表妹,幼时一起长大,关系十分要好的那种。

曾经也被送到了这里,成为了弗尹大人的舞姬之一……

而且还坏了身孕……

然后,酒醉的弗尹大人一时兴起,将她送给了自己的朋友。不久后,孩子没了,人也死了……没错,那个激起九妍保护自己女儿的人,就是玉若夫人的表妹。

“你们真是好算计啊。”我说,“好厉害,连我都忍不住要为你们拍手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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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话 破晓之前

弗尹大人一定没有想到,他向来把身边的这些女人不当一回事,却也因为随意送出了一个有了身孕的女子,导致了他自己的死亡。

在表妹死后没多久,玉若夫人便收了聘,来到了这里……

“萧夫人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有证据能够证明玉若夫人与大人遇害的案子有关了吧。”弗尹夫人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想要证明并不难,不过,我更想知道弗尹夫人是怎么想的。”

整件事情,和她有关。

但偏偏,她又是那个最无法坐实罪名的人。

这一点把我难住了。

玉若夫人为报仇而来,联手了九妍,又利用了平娘,几个女人串通一气,联手做掉了那个对她们而言最大的威胁,因为同样的目的,弗尹大人就成了她们共通的敌人。

弗尹夫人不可能毫无干系。

“萧夫人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说,“弗尹夫人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知道玉若夫人和先前那位舞姬的关系,你和她们一样,你也憎恨着你的夫君,所以,你对于她们的计划给予了方便,帮助她们实现了杀害弗尹大人报仇的目的。我说的,对吗?”

弗尹夫人微微勾起了嘴角,不明显,却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萧夫人并没有证据,空口无凭,谁又会相信你所说的这些呢。”

“那么,你就是承认了。”我说,“你说得对,我没有证据,因为在整个案子里,你所做的也不过是利用了她们的仇恨和恐惧,借着她们的一双手,除掉了那个让你深恶痛绝的男人而已。我想,比起手足遇害,亲生女儿受到威胁,挚爱被人推下悬崖的这三个人以外,你更加的憎恨弗尹大人,你的恨,比她们要多得多。”

曾经有多爱,那么现在就有多恨。

误信了深情,却在这里葬了全部,那个曾经让她相信自己有多么幸福的人,却在不久之后生生践踏了她的尊严,毫无底线的放纵欲望。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啊,却因为劝阻,而被他怒斥,那一刻她到底有多绝望,我恐怕体会不了。眼见着自己深爱的丈夫变了一个人似的,甚至为了得到平娘,不惜耍手段害死一个大活人……

我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忍了多少,才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恨不得,让她们杀了他,来结束这一切,阻止这个男人在她生命里继续留下不堪的污点,让一切从此停止,宁肯他消失,再也不存在了。

带走了她年少时的爱慕相思。

也要结束这所有的事情。

她现在的表情,或许不应该用笑来形容。我想,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她没有亲自动手,却让她们杀了他,在这真相即将公之于众的黎明前,她的心情不见得好受。

空荡,悲哀……

“我不明白,你那么恨他,为什么不亲手杀了他,反而要费这么大功夫,你知道她们想要杀他,你纵容她们实现了计划,你知道他会死的。只是为了你的儿子吗?”

弗尹夫人长长的一叹,恍惚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说,“我恨他,但我下不了手。有多么喜欢,就有多么憎恨,可有多么憎恨,就有多么深情。如果是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下得了手,我做不到,我也曾那样的爱着他,可是……他活着,他每多活一天,不知道每天早上醒来睡在他身边的又会是谁,他已经不在乎那些所为是不是荒唐了。我就像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那样……哈,哈哈哈……”

很凄凉的笑声,我听过太多理由,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不幸,各种各样的憎恨和无奈,可大多数,我还是会觉得难过。

我所做的事,就像是在弥补这个世界的漏洞一样,可却从没有人想要去阻止新的漏洞发生,尽全力也只是在补一块,又补一块,补得了青天白日,补不了炙热之心,人心总是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渐渐冷却,要么杀死别人,要么被别人杀死。

堂堂的弗尹夫人,被荒唐弗尹大人置于何地,曾经也是受他宠爱的女人,也是有着美好的年华,美好的一切守在他身边,满心欢喜的望着他,却因为无节制的欲望,他一次次放纵自己,却忽略了她这个本该站在他身边的人,已经成为了这府里最大的笑话。

就像这一场杀机一样。

弗尹大人死得冤吗?

我不能有个人的预设立场,天平一旦倾斜,那就彻底失去了公平。

就整件谋杀来说,被害者是弗尹大人,可那些女人又何尝不是被害者呢?

狮子威胁了林中各种动物的安全,于是动物们联起手来,干掉了狮子。抛开人性,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一场博弈,可是我们有人性,我们是活生生的人,明明是人,有的人却舍弃了人性。

弗尹大人究竟有没有过真心,已经无从考证了。

他最开始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过真心的去爱一个人,也没办法知道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人性的本质更不是一夕之间的变化。

一次次的纵容,最终让他迷失了方向。那个曾经被弗尹夫人说是孩子一般的人,放弃了长大,也被永远地扼杀在了这一时刻……

欲望,其实是人性最大的敌人。

我不相信有谁真的能够没有欲望,人性都是有弱点的,或许是恐惧,或许是善妒,或许是暴戾,或许是贪婪……或多或少的,我们后来经历的事情,都是受到了这些弱点的支配,才走到如今这一步。

但放纵,使得这些弱点无限扩大,最终影响到了我们的正常生活。

弗尹大人的弱点,无非是好色,我相信是个男人都会有这样的弱点,只是多少而已,是否懂得控制自己的欲望。可他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人教他如何控制,他可以肆意去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慢慢的,心麻木了,便会忽略了身边所有人的感受。

他依着寻常,将一个舞姬送给了别人。这件事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在这个病态的社会看来,其实也是这些所谓贵族之间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是那个舞姬,怀有身孕,是他的孩子。

他也没想到,孩子会掉了,舞姬会死。

或许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曾经有那么一丝丝的难过。

可是当他的朋友上门“请罪”,好面子又十分自负的弗尹大人并未追究,反而还送了另外两个美女给对方。

恶,便是一旦打开了口子,就再也收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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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话 什么都知道

那个舞姬,是玉若夫人的表妹。

这让我想到了另外一个人,邑阊。

恰好,邑阊是玉若夫人的表弟。

一个是表妹,一个是表弟。

玉若夫人虽为妾室,却也是弗尹大人下了聘,堂堂正正娶回来的,可见她的出身不错。但是身为玉若夫人表弟的邑阊,便只能做她的陪嫁家奴,跟着她来到这里,一“表”之隔,家世却相隔了十万八千里之多。

若是舅舅家的孩子,那么玉若夫人的母亲身份便也不高,何以能配得玉若夫人家后来的家世。那便是姑姑家的孩子了,虽然父亲家地位颇高,可是姑姑所嫁非人,便连带着影响了子女,女儿小小的年纪便被卖到了别人家里做舞姬,儿子也要给自己兄长的女儿做家奴……

在这个社会里,父母的身份便决定了子女的命运。

玉若夫人带着仇恨而来,为了给她的表妹报仇,同时她带来了邑阊,也就是她表妹的亲弟弟。随后,她找到了生下女儿的九妍……

九妍因为那件事同样心有余悸。她本就是弗尹夫人身边一个伺候的婢人而已,被弗尹大人看上,有了孩子,直到生下了女儿阿和,才因为弗尹夫人的坚持,帮她争得了这妾侍的名分。她和玉若夫人不一样,她要时时刻刻的小心侍奉,才能在这里争得她和女儿的容身。

舞姬怀着孩子死去的命运,让她看到了自己。

她更害怕早已泯灭了良心的弗尹大人,会将他庶出的亲生女儿也害死。

玉若夫人,就利用了九妍的这一致命弱点,放大了九妍的恐惧,令九妍加入到她复仇计划之中。

还有一个人,平娘。

可平娘能够加入她们,是弗尹夫人的帮忙。

早在玉若夫人进门前,弗尹大人为了得到平娘,买通了平娘的兄长,使其出手害死平娘的丈夫,然后将平娘卖到了府里。因为平娘兄长的勒索,弗尹夫人渐渐察觉到弗尹大人总是会时不时出一笔钱,再细心留意,她就知道这个钱去了什么地方,然后,弄清楚了平哥之死的真相。

她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把这件事告诉平娘,便足以使平娘憎恨弗尹大人了。

平娘利用她丈夫生前教她的,写了个方子交给弗尹大人,只说是有那方面特殊的效用,便能让弗尹大人动心。

弗尹大人自然不会托旁人去办这件事了,他就将方子交给了管府里杂事的弗尹夫人,弗尹夫人并未经手,方子就落到了玉若夫人手里,玉若夫人托自己的兄长帮忙炼制,再把炼制的金丹交给了弗尹大人。

弗尹大人不会想到,平娘竟和他的后院还有往来,二人之间并无直接关系,所以更不需要他去防备什么。

他带走了金丹,却是和九妍一起的时候服用。服下金丹,血脉喷涌,正当忘情的时候,九妍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刺进了弗尹大人的脖子一侧的血管处。

他本该因失血过多而立刻死去。

可簪子并未拔出,因而竟拖延了一下。此时等候在门外的平娘担心事情有变,就冲了进来,手握凶器,拔出了簪子以后,在弗尹大人的伤口补上了一刀……

弗尹大人的尸体,是府里的家奴在花园里发现的,赤身裸体,倒在人来人往都能看得到的地方。

平娘和九妍,都不是能够悄无声息移动尸体的人。

想要把尸体挪到花园里,需要一个身体强壮的男人……

那就是邑阊。

事情发生以后,谁也没想到弗尹大人出事前曾经找过涂殊,还被家奴看到了。

本来清清白白的涂殊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最后见到弗尹大人的人”。弗尹夫人知道,这件案子怎么查也不会查到自己身上,她们布局精密,很难找出破绽,于是在众人面前表态,答应去请家中长辈出面。

可是谁知道,弗尹大人家中的长辈,竟会再次上书恳请派人调查。

于是,作为弗尹大人堂兄弟的兼荀大人就主动请缨来到了这儿。

根据调查,涂殊确实在出事前见过弗尹大人,可并没有人能帮她证明,看到弗尹大人从她那里离开了。

涂殊被兼荀大人扣下,关押起来。

她的脚本来就有伤,遭人暗算所伤,因为不想再为弗尹大人跳舞,所以涂殊也没有接受医治。

丽夫人丧女之后遇到涂殊,在她眼里,和她女儿年纪一般的涂殊就像是她的女儿一样,受到她许多的照顾。涂殊出事,莫名的背负上了杀害弗尹大人的罪名,又被兼荀大人扣押,脚上的伤耽误下去,可能会加重病情,于是,她写了信给我。

远在钟离家调查旧案的我在结束了那边的案子以后,就动身前往。

可此时,邑阊怎么也没想到,弗尹大人的死竟会连累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导致涂殊被困。玉若夫人相助,帮他救出了涂殊,邑阊带着涂殊原是打算远走高飞。

又因为涂殊的脚伤,他们不得已要停在客店里休息。

而我们一行人也到了客店。

那时谁也没想到,客店里的一场命案,会将我们这些人都困在了那里……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涂殊是无辜的。

但是恐怕,她和邑阊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我不知道邑阊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那个他挚爱的女孩,终于是平安无事了,可他再也不能守护她了。

命案,就是一场赌博,赌的是命,但没有人能赢。

逃过了一次,不可能再逃过第二次。

有些时候,一次的错,就注定了错过。

我侧过头,看向窗外,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已经照了进来,黎明过后,太阳升起来了。

藏在黑暗里那无尽的悲哀,终于,要在青天白日下被揭穿。

弗尹夫人始终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在这些人里起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是我们,却不能定她的罪。

她没有参与进案子里来,也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

她,看上去就是无辜的。

只是一个可怜的,死了丈夫的女人。

是她丈夫的纵欲,惹来了杀身之祸,连累了所有的人。

她在笑。

怀抱着九妍留下的女儿阿和。

我相信她一定会照顾好阿和的。

九妍那么信任她,她不会辜负了九妍的。

但是……她忘了自己的儿子。

我手里那张能够证明平娘参与了整件事情的药方,就是弗尹夫人的儿子骁儿拿给我的。她的儿子,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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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话 相伴

丽夫人的琴声很美。

几乎令我忘却了所有的忧愁,就在这一刻,飘在云端,心旷神怡。

我知道音乐有治愈的作用,很多心理医生在医治病人的时候,都会选择放一些舒缓的音乐,来调整病人的情绪。

至少在这一刻,我可以抛开那无谓的一切,悠然地享受着,这一时的惬意。

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给兼荀大人了。

兼荀大人一大早就把萧珏找去了,我担心萧珏会体谅兼荀大人的无奈,受兼荀大人劝说不好推辞,便把毓儿一并支了过去,真要有什么的话,也好帮他脱身。

而涂殊,从她被放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听说了邑阊的事情,现在还在我门前跪着,她想见我,不难猜到是想要替邑阊求情。

丽夫人自然也是心疼涂殊,闻讯而来为我抚琴,几次悄摸抬眼留意我的神情反应,大概也是在琢磨着想要找个恰当的机会,与我提一下这件事了。

涂殊多在外面跪一刻,她便多心疼一刻。

那琴声,在她不经意抬头望向门口的时候,便稍显得有些迫切和不安,随着外面的太阳越来越大,丽夫人的心疼也就越来越明显了。

“丽夫人的琴声,果然是无与伦比。我知道你定是技高一筹,能够在陈宫里担任大司乐的人,肯定有些真本事的,却还是被你那曼妙绝伦的琴声感染。”我赞道,凭着她抚得一手好琴的本事,我便想得见她走到哪里都能够谋得一席之地的。“正好,我今日最是心烦意乱,听了你的琴声,豁然开朗。”

“萧夫人……”她正要开口。

“丽夫人,我知道你在乎涂殊,也明白你将对云婉的感情投入到了涂殊身上。我真的很想帮你,如果能够早一刻想到,云婉会出事,我一定会拼尽全力阻止的。即使是涂殊,我也真的尽力,可惜我还是来不及阻止这一场悲剧的发生。我只能尽力调查真相,还原案发时的经过,可是对于之后邑阊会如何,我无能为力……”

既知她所求,我也不想客套的去卖关子。免得她心存不可能的期望,苦苦等下去。

“其实我也知道,你向来是不会徇私的,可还是忍不住想要来试试,哪怕是为了涂殊,做最后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至少,我试过了,便不会遗憾了。这件事兼荀大人既然已经插手,想必你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当是我任性了一次,你也别放在心上。”

丽夫人低头去擦拭她的琴。

“等等。”我叫住她,“我没法见她,还请你转告她一句话。邑阊受人指使,并未直接参与杀害弗尹大人的行动,他只是帮助了她们丢弃尸体。我会将实情禀告兼荀大人,相信兼荀大人定不会罔顾事实。不过这件事的影响很大,兼荀大人也有自己的原因,不得不严惩,死罪不至于,可发配是注定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如果那个时候她还愿意等着,也许还有机会。”

我听得丽夫人的那一声长叹,仿佛已经预见了结局。

此一刻的深情不悔,却未必能够熬得过二十年之久。

我们都是过来人了,很清楚时间对于感情是什么样的磨砺。

所以那时我说,邑阊和涂殊…缘分尽了。

邑阊但凡是真的在乎涂殊,他不会让涂殊等他二十年。

涂殊的命运,她自己做不了主。这不是一个婚姻自由的年代,即使是在婚姻自由的年代里,等着相爱的男友二十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况且涂殊还有家人,她也曾被弗尹大人之死牵连。她的家人怎么会让她去等邑阊二十年之久呢,必然是希望她和邑阊能够从此断的干干净净,好撇清涂殊曾被牵连进命案的事情。这对一个女子和她的家人来说,有很大的影响。涂殊的家人必定希望淡化这件事,怎么还会让她和邑阊有牵连呢。

“以前,我只是觉得你厉害,能够不动声色的看穿人心,你还会查案,那些高高在上的男人,在你面前也只有听命行事的份。可今日,我是真的觉得你厉害,能够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彻,能够看得见时间的另一头,萧夫人……你真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怕的人。”

丽夫人怅然。

得到了答案,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和涂殊说了。

我们俩都是过来人,深知这二十年对于邑阊和涂殊而言意味着什么。

“对了,”丽夫转过头说,“有件事你应该还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才听说,兼荀大人已经扣押了平娘和玉若夫人,弗尹大人的命案告破,在他们家中几位长辈的见证下,身为嫡子的骁儿,已经继承了弗尹大人的身份和地位,以后就是这个家的新主人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并不觉这件事应该是我想不到的。

丽夫人卖了个关子,她想说的显然不只是这件事而已。“可奇怪的是,骁儿却选择了向兼荀大人请求督促,说是要请他的叔父来帮助他,成为一个出色的大人。而弗尹夫人,则被骁儿下令,送到了城外的山庄里斋戒修行。”

我着实很意外。

“你说,骁儿这是什么意思呢。”丽夫人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为弗尹夫人惋惜。

因为骁儿从一开始就知道,虽然我无法证明弗尹夫人有罪,可在她儿子眼里,她就是害死自己父亲的罪人。弗尹夫人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都好,兼荀大人明辨是非,如果有他的教导,骁儿应该不至于步他父亲的后尘。”

到头来,命运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有罪的人。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问道。

从陈宫到这里,丽夫人无意间又被牵扯到了命案里,如今这里,她应该也待不下去了。我还是很担心她的,她和这府里其他的女子不一样,她连家都没有了。

“原本确实没想好,不过方才与你的一席话,我便认定了,我要跟着你走。不管你答应不答应,反正我是想好了,至少跟着你,我还能用这一点点的本事去做一些更加有意义的事情。”她抚摸着手里的琴,“与其去取悦别人,不如去抚慰那些受伤需要安慰的人。”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点点头,本来我也有这个意思。经过这件事以后,我便在想,如何能够在破解案子以后治愈那些深受其害的人。她的琴声是良药,就算她不来找我,我都要和她去说了。“那也好,不过,到处走的日子也会很辛苦。”

“我这半世,虽然过得安稳,但心思却从未有过这一时的澄澈。我不怕辛苦的,只是从未做过,还需要你多多帮助才行。”

“那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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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话 毓儿的破绽

“……这时候,第一个人说,他根本不认识死者。第二个人说,他没有见过死者。第三个人说,他认识死者,但是他不知道死者为什么会被人杀了。第四个人说,他不认识死者,但是死者遇害的时候,他听到了死者和人争吵的声音……”

“凶手是第二个人。第一个人说他不认识死者,也是假的,人在突然之间毫无准备的遇见一具尸体,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惊慌、惊吓,会因为一个环境下一个人的死而联想到自身是否也受到了威胁,因为他不可能知道,被害的死者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而遭到凶手的杀害。可第一个人在见到尸体的时候,却并没有惊慌的反应,甚至他确信自己不会受到凶手的威胁。那这说明什么,第一,他认识死者,而且知道死者大概是什么样的人,发生过什么样的经历。第二,他知道凶手将死者选作目标的用意在哪儿,为什么要杀害死者。甚至他可能意识到了谁是凶手,但他并不想参与进来,无论是出于恐惧还是保护,他都不想说出谁是凶手。第三个人说,他认识死者,但是他不知道死者为什么会被人杀了,是真的。先前你提到过,这第三个人是死者在路上遇到的,结伴同行,一起来到了这间茅草屋里,从他们半夜发现死者尸体开始,这个的表现和我之前所说的惊慌恐惧是完全一致的,他没有撇清自己和死者的关系,因为在茅草屋里,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如何相识结伴同行的。他隐瞒也没有用,所以当下,他是最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人。而第四个人说,他不认识死者,但死者遇害的时候他听到了死者和人争执的声音,这句话也是假的。首先,雷雨夜声音嘈杂,而且当时茅草屋里除了死者和他以外,还有三个人。他为何能够肯定,他听到的声音就是死者的呢?既然之前没有见过,那么对于死者的声音也是第一次听到,不可能这样肯定他听到的争执声就是死者的。假设死者遇害前真的和什么人发生了争执,可是其他人并没有听到,那就只有一种解释,除了雷雨夜的背景以外,死者本身不希望有人听到那番争执,所以在争执的过程中很小声,凶手既然存心要杀他,不可能在挑选了这个时机之后,还故意提高声音,让别人听到。既然两个发生争执的人都很小声,那他就更不可能确定那个声音是不是死者的了。他说不认识死者,假的,他说听到争执声,也是假的。目的在于引发查案的人往冲突上去想,误导人相信,死者遇害前是因为与人发生了冲突,因而导致被杀,从而掩盖被杀的事实。说回到第二个人,他说他没见过死者,可是他们在茅屋后面找到死者的时候,是他发现了一旁的脚印,而且他笃定,脚印是凶手留下的。试问,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如何能够清楚辨别脚印到底是死者的,还是凶手的?即使我们查案,也会经过仔细辨认,拓印过脚印,对比死者脚上穿的鞋子,方才能确认脚印到底是不是死者留下来的。而他这一行为,就已经暴露了他自己,他认识死者,而且有意误导,让调查的人相信是外来的人杀了死者……这件案子,根据我的推测,死者和第四个人应该同为山贼,强取豪夺,靠打劫为生,第一个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可是不想惹麻烦,第三个人是他们这次选中的目标,由死者假扮同路人,将目标灵入茅草屋中,如果没有命案的发生,当晚他们就会动手抢夺他的财物,甚至还会威胁他的性命。至于凶手,一般情况下损失少量钱财,不会有人去杀人的,可是第二个人根据描述又不像是特别有钱的人,那么曾经被抢去大量钱财的可能性便不高。推算他的年纪,四十出头,如果他有孩子,他的孩子也差不多二十多岁。而且他的身体状况还不好,却非要一个人来完成报复杀人,我在想,要么是了了牵挂,要么……就是他为牵挂而来。”

“娘,你真神了。”毓儿连连赞叹,目不斜视,早已经被一番推理惊得说不出话来,拍手就好。“没想到只是与你描述了大致的经过,你便能将案子推理得这么细致。这到底是怎么才能做到的呀?”

“那你先告诉我,他杀人的目的,是否是为了给他的孩子报仇?”我扶额,大脑过度运转,头有些疼。

毓儿点头,“是,确实是因为他的儿子三年前路过此地,被人给杀了。找到的时候,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他的妻子许多年前就病死了,也只有这一个儿子了,从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寻找杀害他儿子的凶手,结果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于是……不过,娘,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是为了给他孩子报仇的呢?”

“这很简单,一个中年男人,在身体患有不适的情况下还独自出门,而他虽然并无大财,却也不是穷极之人。那么他身边自然是没有近身的亲戚可以依靠,可他条件不差,想要娶妻也不难,不可能无妻无子。独身一人,条件算是尚可,其实不管在什么时候,这样的人群反而更容易成婚生子过安稳踏实的日子。既然独身,就说明他曾经有过,可是失去了。能够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来报仇的原因,是他恨极了自己杀的这个人,那又为何会恨极了呢?”

必是丧子之痛。

“厉害。”毓儿听得眼神都直了。

红玉笑着,上前为我添了杯中药茶。

我端着药茶,轻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那是什么?”毓儿很想知道,他想学更多的推理。

我卖着关子,看向一旁正在抚琴的丽夫人。

丽夫人轻笑,“我猜啊,萧夫人理应是最熟悉公子的人,方才公子在描述案发经过的时候,看似不经意,却在提起这第二个人的时候,几次偷偷打量萧夫人,似乎是有意在观察萧夫人的反应。如此明显的破绽,可不就是已经给了萧夫人暗示,这第二个人一定有问题吗?”

说完,我们都笑了。

毓儿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他早就露出破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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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话 钟离瑾来了

这是毓儿早些年里独自处理的案件,恰好是他一个人外出游历时碰见的。

他讲与我们,说是有意要考考我们,却不想因为他过多打探我的反应,而暴露了他在描述过程中最在意的线索。

“丽夫人,你不是说要帮我的吗。怎么又站在我娘那边了。”毓儿抱怨道。

其实他一早邀请丽夫人在一旁抚琴配合,我就已经知道他的目的了,意图用丽夫人的亲生带动描述的故事起伏,干扰我推理。

丽夫人却掩面笑道,“公子,着实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们加起来,也不见得是你母亲的对手。况且,她了解你也了解我,我们俩的心思只怕一进门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来了。”

“是吗?”毓儿回头看我,确认答案。

“下一次,我会配合好一点,尽量更晚一些再猜出结局。”我说。

红玉扑哧笑出声来。毓儿板着脸,生了气。

“去看看吧。”我对红玉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面皮薄,得让人给个台阶下。”

“是。”红玉又为我和丽夫人添了茶,才起身退下去安慰毓儿了。

“萧夫人,你这……确实又让我看不懂了。既然你有意促成公子和红玉的事情,又为何当着红玉的面,去伤公子的颜面呢。”丽夫人将手按于弦上,止住了琴声。

看上去她颇为困惑,是怎么都想不通我为何要这样做。

“毓儿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为他肯学上进而骄傲,可是这推理不比旁的,决不能有一丝一毫攀比炫耀之心,必须踏踏实实一步一步去做。他还年轻,需要多经历一些事情,方才能看得更加透彻。而且年轻人,如果连这一点质疑都接受不了,自恃过高也会成为一种负担。”他既生作了是我的儿子,又与我诸多相似,那我便有责任多提点一二,宁肯他这跟头是摔在我跟前,也不想他摔在别人跟前,连个扶他一把的人都没有。

丽夫人笑着,她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只是公子毕竟年轻,也不知他能否懂你的心思。”

“他懂。”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我虽说他是孩子,在我跟前他永远跟长不大似的,可其实他也活了百十年了,他虽不愿在我面前丢了份儿,其实啊,一脚踏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心软了。我让红玉去哄他,便是给他个台阶下。他知道我是为他好,我也知道他故意与我说起这些,并不是真的想要考我。”

毓儿怎么会不知道,他都能查出真相的案子,我会找不出破绽呢。

丽夫人摇头,笑着叹气,“你们这母子两个,都是倔脾气,明明心里都担心着对方,可谁也不愿意低头认输。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了。”

“是啊,他这脾气怎么就随了我了。”这一点,其实我自己也很不满意。

“谁说他是随了你了。”丽夫人道,“我看啊,分明是随了萧大人才对,若是你自己的性子,也未必能包容得了你自己。反倒是萧大人,无限制的包容你。”

这么一想,还真是。

我自己的臭脾气什么样,我自己还是挺清楚的,要是毓儿的性子当真是随了我,恐怕我们三不五时就得闹一场世界大战了。“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在理。”

丽夫人早就司空见惯了,更是无奈,懒得与我计较。

她指间灵动拂过,琴音荡漾,这一曲释然,令人沉醉不已。

仿佛置身于高山之巅,俯视一切,静听山间流水,潺潺而过。

世间万物,皆如过眼浮云,我们立于苍生之间,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正值初秋,清早的空气少了燥热难耐,连风都变得清凉了许多。

一夜过后,院中添了不少的落叶,还未见叶黄,便已经窣窣而落,怕是再过些日子,等到这些叶子都变黄了的时候,枝头便挂不住几片了。

“夫人。”里翀提着扫帚出来,像是要清扫院中的落叶,他没想到我今日出来得早,也很意外。“我这就打扫。”

“不着急,这才是初秋应有的景象。”我倒是并不苛刻,其实秋天到了,院子里有两片落叶很正常,何必一尘不染的。

“是。”他虽应了,但还是去打扫院子了。

里翀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他有一张和钟离延一模一样的脸,却隐藏了多年,他看似助纣为虐,却是三观最正的一个。

相信以后,他也会遇见一个好姑娘,能够明白他的温柔,体谅他的经历,抚慰他的伤痛,让他卸下伪装,携手这漫长的一生吧。

自从丽夫人也跟着我们回来后,便在院子里帮她盖了一间屋子,比不得陈宫的奢华,比不得弗尹大人那里的规模,小小一间,但足够她住的了。这几日我也发现她的心情好像越来越轻松了,远离俗世以后,人比从前反倒显得年轻了。

听说钟离延已经借口卸任了钟离大人的身份,退居一旁潜心修行,也好照顾钟离畅。钟离瑾虽名义上是钟离南的养子,可是在钟离延和钟离南的帮助下,他成为了继钟离延之后的新任钟离大人……时不时的,还会派人送些东西过来。

大多是一些粮食什么的。虽然我们向送东西来的人说过,我们这里并不缺吃穿,但还是不能阻止钟离瑾的关心。

直到这一天,我算着钟离家送“补给”的车又该到了的时候。

却意外的,看到了钟离瑾。

这是在我们距离钟离家案子分别以后,第一次见到他。

他平时不会露面的,唯独这一次十分特殊,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看看萧珏,萧珏看看我。

我们都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钟离瑾起先进到院子里,也是四处张望看了看,并没有过多关注什么。然后在邀请下进了屋子,从他的反应上来看,他对我们的生活似乎有些感兴趣。

“喝茶。”萧珏接过茶水递给他。

“多谢。”钟离瑾接过去,谢了一声。然后他又看向了外面,好像是在等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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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话 唱月死了

“里翀去外面办些事情,要迟些才能回来。”萧珏说。

钟离瑾状似无意,可心思早就写在脸上了。看来他这一次亲自前来,是为了里翀。

“毓儿,”我得了萧珏的暗示,便起身去唤毓儿,“你去找一下里翀,让他早些回来。”

“嗯。”毓儿又打量了一眼钟离瑾,便起身去寻找里翀了。

“其实我这一次来,也是受了叔父的嘱托,给他带个消息,萧大人和萧夫人也都不是旁人,这件事自是不必瞒着二位。叔父和里翀的生母,上个月过世了。”

钟离瑾显得有些拘束,他会在里翀赶回来之前,先将这个消息告诉我们,看样子他也是没想好要怎么和里翀说这件事。

唱月死了,我心知她终究难逃一死,但始终也未料到,她会走得这样仓促。

病死对于她来说,应该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如今也应称呼你为钟离大人了。”萧珏说,“这件事,本是钟离家的私事,我们不方便过问吧。既然大人是受人之托特地走这一趟,该如何告诉里翀这个噩耗,我想,还是大人私下与里翀说的好,我等旁人在侧,只怕里翀也会觉得难堪。”

毕竟,我们都是那件案子的经历者。

我们也都清楚,钟离延、里翀还有唱月之间的关系,我们知道唱月做过什么,如果我们在旁边陪着,里翀也许会极力压抑自己的情感,不能宣泄,未必是件好事。

“我自然知道这件事会让二位为难,只是……不知近来,里翀可放下了那些事情吗?”钟离瑾小心翼翼地询问,他很在意里翀是不是真的能够释怀那件事情了。

“这……”萧珏不好回答。

我走到一旁坐了下来,“并没有。里翀这个人本就不会轻易把他的心思说给别人听,表面上看起来一如既往,可对于钟离家他还是很抵触。今日算着钟离家的人该来了,他便提出要替毓儿下山办事,我想着,他也是想要躲开钟离家的人吧。”

“他在躲我?”钟离瑾一惊。

“不,他不是躲你,他也不知道,你今日会来。”我担心表达得不清楚导致他对里翀有什么误会,“他只是不想和钟离家的人再碰到,看样子,他还需要些时间,才能逐渐释怀。”

过去的事情对里翀而言,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轻易被放下的。

钟离瑾点头,算是回应我的话了。想来他也是能够理解的吧,里翀从那个地方离开以后,需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够挥别过去。

“他……”

钟离瑾还想问什么,张了张嘴,却不好说下去了。关心总是这样的,可以毫无目的,并不会毫无顾忌。对别人付出的心意都是那么小心的,太过灼热的关怀,有时候也会烫伤习惯了阴冷的对方。

“他很好,你不必担心。”萧珏替他解了围。

钟离瑾才算松了口气,“谢谢。可是他如果一直想要躲下去,该如何啊。”

“不管他是准备好了要去面对,还是想要一直躲下去,这也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作为朋友,我们只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帮助他,却不能替他做决定。”况且里翀是一个很有主见,是非分明的人,我相信他有自己的想法,至于要不要面对,并不是我们可以替他选择的。

“萧大人,其实我正有此意。”

钟离瑾把心一横,果然如我猜测中的一样。

他希望我们能够劝说里翀答应他,回去拜祭唱月。

“这件事……”我们确实不好做,我们和里翀只是朋友,并不是钟离瑾所想的那样。

他以为里翀如果拒绝了他,只要我们出声,下令让里翀跟随他回去,就可以了。

“钟离大人,这件事我们确实不能答应你。我们和里翀之间的关系,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如果这件事是里翀自己不愿意去做的,我们也不会违背他的心意,强迫他去做。”

萧珏这一次特别坚定,他没有留任何余地,直接拒绝了钟离瑾的请求。

只听钟离瑾叹了一口气,就不再强求了。

“里翀现在过得很好,我们不会过多干涉他的生活,如他所愿,他也在实现他自己的人生理想。有些事情对于有些人来说,并不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好或者不好,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他自己的感受。心上的伤,不容易愈合,唯有时间方能医治……唱月的事,我也很遗憾,不过方才那一刻,我着实觉得,这对唱月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再给里翀一些时间吧,让他好好地决定自己要不要去拜祭的事情。”事已至此,也只有这样了。

不管里翀对于唱月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是母子之间并非恩怨情仇就能解释清楚的,里翀究竟有没有放下,又到底放下了多少。我并不知道。

“我明白。”钟离瑾略显失望,不过他应该早就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只是,唱月为何走得这样突然,毫无预兆呢?”

“不久前,唱月姑姑感染了风寒,她拒绝医治,疯疯癫癫的,把送去的汤药全倒了。她自己说是有人要害她。没多久,她的状况就越来越差,直到……她终于撑不下去了。”钟离瑾抬手揉了揉额头,唱月的死对他来说也是有一定打击的,在唱月的阴谋里,他和他的母亲都是一枚棋子,甚至因为唱月,他的母亲杀了自己的姐妹,然后被困在钟离家多年直到死去。

这种复杂的心情,也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够轻易理解的。

“唱月姑姑最后留下嘱托,我问她想不想见叔父或者里翀,可是她谁也不想见。与其说是病死,不如说,是她把自己给折磨死了。按照她的遗愿,她的后事办得很简单,我擅自决定,将她葬入了公子素的墓园之中。”

她这一生都在为钟离素报仇,死后能够葬入钟离素的墓园里,对她来说也是最好的一种安慰了。“你做得对。”

钟离瑾心中郁气不去,里翀一时没回来,他便多牵挂一时,望着院中,一直都在留意天色。“萧大人,里翀去得很远吗?景毓兄都去了这么会儿,里翀怎么还没回来啊。”

我悄悄扯了扯萧珏的衣裳,我当然明白,他其实是在担心,里翀会不会在得知他来了的消息以后,更不愿意想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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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话 村子里的命案

“其实是因为昨天,我们收到了一位素来关照我们的人,在这山下村子里的老村长的消息。村子里发生了些事情,让他很担心,今日原是安排了毓儿前去确认,里翀便说自己要去。我们想着既然里翀有意避开,也就答应他了。”

萧珏和他解释得很清楚了,这件事并不是因为他来,或者是钟离家的人来,而特意要去做的。而是我们原本昨日就收到了消息,因为一场葬礼,老村长始终惦念着不放心,唯恐村中生变,也不太确定到底是他多心,还是真的有人从中捣乱,反正据说是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于是我和萧珏收到消息,便和毓儿商量,让毓儿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有问题,确实存在人为的痕迹,那么我们便起身去查证。

可里翀就像是预感到了今天钟离家来人会发生什么一样,毓儿都准备要出发了,他拦下毓儿,自己要去。我和萧珏也确实以为,他要避开钟离家的人,不希望那些人用那种打探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所以就答应了。

可算着时间,毓儿的脚程应该也早就到了山下村子里,大概能够找到里翀了。

等了又等,等了又等……

红玉帮着烧水添茶,从晌午到太阳都快渐渐落山了,毓儿和里翀就像断了消息似的,还没回来。

我心里愈发的不安,七上八下。看向萧珏,他眉头间也像是凝固住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坐不住了,毓儿和里翀都不是这样不靠谱的人,里翀即便不想见钟离瑾,也断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逃避,他不是不考虑后果的人。而毓儿,即使平时任性一些,可是在大事上绝不会这样没头没脑的。

“再等一下吧。”萧珏说,“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毓儿自己处理不了,也会派人来告诉我们一声的。”

是啊,就是这么个事儿啊。可是到了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平日里哪怕他自己去得再远,可是也都会捎个消息给我们,告诉一声。

但是今日,这事却怎么都不像毓儿会做出来的。

“要不然,我派人去山下看看吧。”钟离瑾这个时候提出。

我们这边除了我和萧珏,就只剩下红玉和丽夫人了,而钟离瑾随行前来送东西的,倒是还有三四个家奴。

他正要去吩咐,却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我给红玉使了眼色,红玉立刻开门迎上去。可门外的人,既不是里翀,也不是毓儿,而是山下村子里的大牛。

我认得他的,每年初春他和其他几个年轻人都会来山上帮忙做农活的。

红玉把大牛领了回来。

大牛很着急,“萧大人,萧夫人,您二位还是赶紧去看看吧。你家的那个人,杀人了。”

杀人了?!

我怔了片刻,险些没回过神儿来。“什么意思?谁杀人了?”

“就是你家里,先去的那个人,杀人了。”大牛说。“好多血呢。”

“你说的是里翀?”萧珏还是很镇定,他很快就理解了大牛想说的意思。

“对,就是那个人。”

里翀杀人了?!

这怎么可能……

可大牛分明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里翀一大早下山,见过了老村长以后,就按照老村长所说的,开始在村子里查找线索。后来毓儿也去了村子里,向老村长说明来意,老村长就把里翀去调查的事情告诉了毓儿。毓儿就去找里翀,可是找遍了每一处老村长所说的线索,都未见里翀。毓儿向老村长求助,老村长就把他们这些年轻人找到了一起,让他们跟着毓儿,按照毓儿所说的,分头去找里翀。

结果,是村子里另外一位年轻人尝弋先找到了里翀。

里翀手里握着凶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他身边的杵嫂已经死了……

毓儿得到消息以后,又赶去确认,先让人把里翀抬到了别处,一直守着想等里翀醒来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村子里的人就因为认定里翀杀死了杵嫂,围住了他们,不让他们离开。

大牛和毓儿关系不错,得了毓儿的吩咐,偷偷流出来帮毓儿跑这一趟送了消息。

莫名其妙的,里翀和毓儿就被牵扯到了这件命案里。

我和萧珏决定先随大牛去看看,村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杵嫂我也是听过的,是个寡妇,但人不错,憨厚朴实,很得老村长信任的。只是也未曾听说过这么一个可怜无助的女人到底和谁结怨,她娘家的人早就死光了,丈夫也死了,没孩子。唯一的亲人是她的小叔子,她的年纪够得上给她小叔子当妈了。她丈夫死的时候,她小叔子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如今又七八年过去,她也年近四十了,能得罪什么人惹来杀身之祸呢。

钟离瑾不放心,想要和我们一起前去村子里。

萧珏劝他,让他留在我们的院子里等,毕竟钟离瑾和里翀的关系特殊,而且钟离瑾的身份摆在这里,一旦矛盾激化,让村子里的村民以为我们是滥用权力包庇里翀,反而有嘴说不清。

丽夫人答应先替我们照顾着钟离瑾,我们这才放心,匆匆赶往山下。

……

一具尸体横在眼前。

我皱了眉头,他们这些人没有基本常识,在发现尸体以后就认定里翀是凶手,擅自挪动了尸体,已经破坏了案发现场。很可能一些原本留在尸体上的线索,都被他们破坏了。

杵嫂是个本分人,她不可能和谁有什么暧昧,她的小叔子在一旁守着尸体已经快哭傻了。杀她的人,不可能是里翀,里翀跟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她?

但是杀死杵嫂的人,却未必不是村子里的人,老村长家门外站着的这些人,即使太阳落山了也不肯离开,死守着要讨个说法,一个个举着火把,倒是把院子里照的通明。

萧珏初步看了下尸体后,就去看里翀了。

我和红玉、老村长留下,想要寻找更多的线索证明里翀是无罪的。

“这是怎么话说的……”老村长很后悔,其实他也在动摇,要不要相信里翀是清白的,还是和大家一样,相信是里翀杀死了杵嫂。我想,其实老村长更偏向于后者,那么他的后悔,就是因为不该拜托我们来调查这件事了。

如果不是他的拜托,我们就不让里翀来,那杵嫂也就不会死了……

可事实绝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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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话 杵嫂的婚事

杵嫂,确实是被刺死的。

我检查过刺死杵嫂的凶器,也就是里翀昏迷的时候握在手里的东西,只是一截掰折的木头,斜切面,顶端锋利。萧珏也帮助我确认了,这件凶器和杵嫂的伤口一致,而且是一下子从正面刺入,没有补刀痕迹。

我陷入纠结之中,实在不好判断,凶手用这样的凶器杀人,是否具备什么特殊的意义吗?杵嫂遇害,到底是冲动杀人,还是计划作案,为什么凶手杀害杵嫂以后,要嫁祸给里翀呢?

凶手和杵嫂,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别碰我嫂子!”

就在我附身要去检查杵嫂的尸体,想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凶手留下的线索。

杵嫂的小叔子潺乙突然冲上来一把将我推开。

我没有防备他,猛不丁的被重重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仰去。

“夫人!”红玉大叫一声,手疾眼快上前扶住我,她撑了我一下,没让我就这么躺在地上,不过她倒是因为这样,脚踝扭了一下。

萧珏闻声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红玉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紧咬着牙,气得直瞪潺乙,却什么都没说。

老村长见状,连忙拉开了潺乙教训,正在气头上的潺乙哪里听得进去老村长的苦口婆心呢。他认定是我们的家奴杀死了他的嫂子,便不愿意让我碰触他嫂子的尸体。

“把他带下去。”老村长没办法,只能叫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让他们把潺乙带下去。

毓儿也探出头来,确认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珏对毓儿说,“你留下照看,别伤着了她们。”

毓儿应过,萧珏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确定我的确没有伤到一丝一毫,才又折身回到了房里。毓儿走过来,瞧了瞧我,又看向狼狈的红玉,他皱着眉头,“怎么弄成这样。”

红玉摇头,“还不是那个小孩子。”

毓儿搀扶着红玉坐下,帮她检查脚踝的扭伤。

“萧夫人,”老村长把我拉到了一边,“潺乙这孩子,从小跟着他嫂子长大的,杵嫂这个人啊,也是挺可怜的,为了把潺乙带大,别人给她说了亲事她都不敢答应,就怕潺乙被欺负了。”

让他这么一说,杵嫂更让人觉得心疼了。

“老村长,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和潺乙计较的。”潺乙刚刚才痛失亲人,情绪过激也是正常的,我想他的担心多余了,我理解潺乙作为被害者亲属的心情,可是,“村长,杵嫂有没有和谁接过怨呢?”

“结怨?”

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对于我这样的猜测感到多么的不可思议了。

连连摆手,说是不可能。

“为什么?难道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两个和杵嫂背地里闹意见拌嘴的人吗?”我大概知道杵嫂是什么性格,也清楚她不会与人不合,可谁也说不准,哪怕再好的人也难以避免会遭到小人嫉妒吧。

“杵嫂他们家,都穷成什么样了。杵嫂为了让潺乙读书,不许他做这个不许他做那个,家里的粗活累活都不让潺乙做。就她一个人,整天在地里忙活,这连着都几年了,地里的收成也不好,勉勉强强都吃快要吃不饱肚子了。她又托了在城里做事的亲戚,想要让潺乙拜在一个老师傅的门下求学,为了筹钱啊,她把成婚时那点嫁妆都当干净了,现在时不时跟着人去打柴变卖,换点点的钱,就都给潺乙花了。邻里有什么事的,她倒是也乐意帮个忙,就算有人看不惯,觉得她傻,她也呵呵一笑就带过去了,从不跟人起冲突……你说,这样的人能跟什么人结怨啊。”老村长说。

从他的话里,倒是更加确认了杵嫂憨厚的个性,家穷,仁义,而且她的长相也是一般人,很朴实的乡下妇女的长相,并不出色,身材消瘦,干巴巴的……不管从哪一方面,都很难看出杵嫂有什么是能够被凶手嫉妒的。

“那你刚才说到,有人曾经想要给杵嫂说一门婚事,是什么意思?”

寡妇再嫁,其实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更何况是乡下做苦力的妇女,她本身便具有一定的劳作能力,在遍地穷苦人的这个世道里,搭伴过日子相互扶持,很常见了。

一般家庭里,死了妻子或者死了丈夫的人再成婚,也不会办得很大,就是两个人把东西搬到一起,邻里的说一声,简简单单的一个迎进门的礼就完了。

杵嫂当时的条件,真的可以说是山穷水尽了,以她一个人的力量养着一个读书的小叔子,压力很大。可她为什么没有答应呢?只是因为担心她再婚的话,她的小叔子会被再婚的家庭排斥欺负吗?

“那还不是头两年,她那嫂子给说的。”老村长说。

“嫂子?”我一愣,“这杵嫂不是没有亲人了吗?怎么还有一个嫂子?”

这和我所知道的,实在不一样。

“……是这么叫,不是她亲嫂子。这村里不都这样吗,其实说是嫂子,也就是住在他们家旁边的那个六嫂,她也这么叫,叫着叫着,就没人在意这个事儿了。”老村长见我误会了,便连忙解释。

六嫂是住在杵嫂隔壁的人,村子里的人管她丈夫叫六哥,于是,便管她叫六嫂。

杵嫂和他们挨着,一口一个哥,一口一个嫂叫着,听着自是比旁人要亲得多。

“原来是这么一个关系啊。”我还以为,杵嫂还有什么亲人是我们不知道的。“那后来呢?”

“这老六家的娘们,看她可怜,想把自己娘家的一个老赖头说给杵嫂。老赖头人也憨,早些年媳妇死了以后,就一直一个人过,窝囊了点儿,所以都叫他老赖头。有两个儿子,也都各自成家了,老六家的,就想撮合撮合。其实要说也是,杵嫂这一个女人,过日子多难,当时也可能是动了心了,可她自己拿不了主意,就说回去和潺乙商量一下。”

谁知道潺乙一听说自己的嫂子想要嫁别人了,当时在家里啊,那是又哭又闹,摔摔打打的。杵嫂一看,这不行啊,她实在放不下自己的这个小叔子,自己一手带大,就跟自己的儿子一样。于是乎,她和老赖头的这件事,就只能作罢,回了六嫂,继续安心地带着她小叔子继续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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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话 大婶的线索

我在听完老村长的这些话以后,其实有点生气。不知道是该怪潺乙这个当小叔的人自私,还是怪杵嫂这个女人没有自己的主意。

可思来想去,她原就是想要找个人搭伙过日子而已,并不是真的就和老赖头心意相许了。所谓的搭伙过日子,不就是要看双方的条件吗,女方要审核男方的条件是否能保证自己以后的生活,男方同样也在审核女方的条件是否能够保证自己以后的生活。

通常情况下,男方考虑的是女方是否具有劳作能力,是否能够担当得起家里的琐碎事,女方是否能够生育,能够保证夫妻间正常的生活,还有女方的性格等等。

而女方考虑的是,男方的家庭环境,亲戚关系,男方的收入水平,通常情况下,大富大贵不可能,但只要能够保证日子过得下去就没什么问题。还有就是自己的原因,自己的家庭关系是否愿意接纳这段关系。

其实不管经历多少年,很多女性在择偶的这件事上,还是把家庭关系是否融洽,能否接纳这么一个人看得比较重要。只不过现在和后世不同的是,现在的女子一旦嫁入男方的家里,那就真的是男方家的一员了,即使再回到自己的娘家,也多是因为自己丈夫给自己的这个身份,并非是因为自己在娘家的身份。而后世,因为男女平等,很多家庭改变了这种意识,嫁出去的女儿不再像是一个彻底和家里毫无关系的人一样。

可见男女平等,到底是经历了几千年,多少代人的努力,才能够做到的呀。

“不过,老赖头好像还真对杵嫂挺上心的,杵嫂拒绝了他以后,他还来过呢。”一旁听着我们说的的一位大婶凑上前来说了一嘴。

“老赖头来找过杵嫂?”看样子事情,还有转机。

大婶说,“可不是嘛,不过那天天都快黑了,老赖头之前上门的时候,被潺乙赶出来过,估摸着他就没敢再上家里去。就等在村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还是我恰好路过碰上了。他问我杵嫂回来了没有,我说没有,我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杵嫂还在地里忙活着。他就问我,杵嫂家的地在哪儿,我见他也怪可怜的,就领了他过去了。杵嫂家的那块地啊,也不大,就在那么一个角落里,不好找。”

“他见到杵嫂以后,有没有和杵嫂说过什么?”

大婶想了想,“这就听不清楚了,地里都没庄稼了,我也不好跟过去偷听吧。但是后来啊,我看见他们俩那样子,好像是起了争执了,就在地里拉拉扯扯的,杵嫂还把他推了个跟头,啐了一口呢。”

这么说来,杵嫂和老赖头之间确实有可能……

“你说这些干什么,人都死了!”老村长怒斥,他在责怪这大婶说了不该说的话,杵嫂人都死了,却还在她背后嚼舌根,说她的是非。

“我这不是提供消息呢嘛,人家萧夫人要查,到底是什么人害死了杵嫂不是?”大婶还很不服气。“萧夫人,你说,我说的这些是不是能帮到你。”

“没错。”我帮她证实,虽然意义不大,可现在提供的每一个线索都是可能,每一个和杵嫂有关系的人,我们都不可能放弃追查的。“大婶,那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那就没有了。杵嫂这个人啊,有什么事都自己个儿的闷在心里,有时候将她不高兴,问她吧,她也不说。不过那次之后,我就再没见过老赖头来找过她了。想着吧,那天她肯定说了什么重话,人家还不是觉得没意思了,就不来了。”大婶说。

老赖头是杵嫂人物关键线索上的一环,和杵嫂曾经有过感情关系,即使这段关系不深,也草草了解,可总算是找到了杵嫂的一些线索。

“大婶,那你觉得……村子里平时有没有谁比较不喜欢杵嫂的呢?”

老村长是个男人,他不愿意在杵嫂背后说那些闲话,即使在描述杵嫂和老赖头的关系上,也有意无意的过滤了很多。相比之下,或许在妇人的口中更容易打听到一些绯闻八卦。

“这……”大婶突然很小心,她偷瞄了老村长一眼。

“你不是能说吗,现在让你说,你怎么不说了!”老村长有点气急败坏。

“说就说,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婶嘟囔了句,把我拉了过去。“萧夫人,你别看杵嫂在这些男人眼里,哎呀有多么好多么好的,其实啊,村子里不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

在这些男人眼里?“这是,什么意思?”

“假正经呗。”大婶说着,还推攮了我一下,一副好事的样子,继续说,“哪有什么他们说的那么好啊,可别看这样,他们啊就是认准了,觉得杵嫂是个好人。”

我尴尬地笑着,“那,你觉得杵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大婶听了我的问题,先是轻蔑地甩了个白眼儿,口中有鄙夷之声,似乎是“嘁”了一声,然后拉过我又说,“萧夫人啊,你是不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好人,这村子里的男人,她哪个不招惹?!要不然,怎么这么多人说她好呢。你也是女人,应该明白的。”

这算什么道理?

“我,还是不太明白。”

“不就是那点事嘛。”大婶仿佛过来人一样。

“你是说,她勾引村子里的男人?”其实不难想到,她到底在暗示我什么。

我听说过“寡妇门前是非多”这样的话,可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无非是旁人想得多了,可今日才知道,这样的事就发生在身边。一个刚刚被人杀死的寡妇,旁人堂而皇之的说起那些话,到底有多残忍。

我又觉得奇怪,“……可是,杵嫂她……不算特别漂亮啊。”

大婶斜眼看我,仿佛是觉得我还太年轻,“萧夫人啊,别怪我多嘴,你啊还是太容易让人骗了。漂亮……什么是漂亮?难道会勾引人的,都是那些摇摇尾巴,就有男人跟着走的狐狸精?”

“……”我确实哑口无言。

大婶却摆了摆手,“这女人啊,越是让人觉得,她没那么难就能被弄到手的,才是勾人。哪有那么多好看的女人啊,都是看手段的。”

“那你是觉得,杵嫂有手段?”先是和老赖头的关系,现在又扯出更多,原本觉得清清白白的人,死后竟然还能挖出这么多八卦,若她还活着,也不知会不会更容易被这些流言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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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话 疑点重重

通过老村长和这位大婶不同的证词,得到了两种完全相悖的线索。

一种是以老村长等人视角看到的,杵嫂作为年轻女性重情重义、积极向上的一面。

而一种,就是以大婶视角所看到的,如她所说,与绝大多数男性完全不同的一面。杵嫂死了男人以后,也曾动心改嫁,只是因为小叔子的关系在最后又反悔了。不禁如此,杵嫂的生活作风上令同村的一些女人很不满,认为杵嫂有意招惹男人,她们对杵嫂很有看法。

或许在一些事情上,女人和男人的感受完全不同。绝大多数女性天生情感丰富、敏感,对于周遭的一切有着层次分明的喜恶。而男性……就像后世所说的直男,不是一种讽刺标签,而是大多数女性对于男性那种性格的无奈解释。直男在我的理解中,是相对于女性,感情并没有那么丰富的一种人,他们通常只有直观感受的辨别,没有性格的过渡色,只是喜欢或者讨厌。

男性在大多数情况下,可能没有女性想得那么多,他们的感受是简单的,那么和“直男”相比较,女性过于情绪化的性格,就显得在遇到不满无法表达的时候,异常“矫情”。

我是女人,大概了解同样身为女人那种敏感的心思,可很多时候,我的潜意识更像是一个男性,并不是我不会像大多女性一样,情绪复杂或是个性纠结。而是我必须保持一个中立的态度,客观的去面对一切,很多时候,我不会在一件案子里投入过多的情绪,我不会站在一个弱者的角度去想我是否喜欢讨厌,最多也只是因为参与或者被迫参与案子的一些人,让我感同身受而产生同理心。想想又觉得可怕,如果那些生活中被认为是矫情的女人,真的像我面对他们一样,去面对她们生活,没有喜怒哀乐,没有爱恨情仇,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这样的生活才是真的可怕吧。

“娘。”毓儿适时站在我身后,打断了我毫无意义的想法。他把红玉留在了一旁休息,上前想要帮我。

“里翀什么情况。”我抽回思绪,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是谁能够轻易全部否定的。即使我那么想,也很清楚不会改变什么。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是不同的物种,如果真的性格一致了,不能成为互补的,那么冲突就会更加的分明。“不过半天的功夫,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毓儿很疲惫,此时他站在我身后,才渐渐显露出来这样的一面,一整天都不敢松懈半分,眼底多了许多的血丝,让我很心疼。

他怔然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天,感觉特别累,特别紧张,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里翀还昏迷着,我又要面对村民,又要照顾里翀,还得想办法保护里翀……根本都顾不上去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纵然他觉得自己平时积累的经验不少,可是当他独自去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应接不暇的变化,还是让他心力交瘁。

不管他多大,他在我面前,永远都是我最疼惜的小儿子。

看他这样无力丧气的样子,我心里极不好受,仿佛一夕之间,我儿子信心全无。

我都懂,面对这些早已经认定里翀就是凶手的村民,毓儿百口莫辩,一人之力难敌众人,想要说服他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和毓儿一样,同样是以一个新人姿态面对这一切的时候,这些我都经历过。

可我还是觉得心疼,如果我在,就不会让他面对这么多了。

我伸手去揽过毓儿的肩膀,将高出我一头的他抱住已经显得有些为难了,毓儿低头,把脑袋抵在我肩上,他很难受。我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

“娘应该提前告诉你的,我们面对无知的人,往往比我们面凶残的犯人更加耗费心力的。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世上有天道理法的存在。我们要让他们相信,世间是有公道的……”

毓儿只剩叹息声。

相信他的这一堂课,上得格外的深刻。

就算是我们,也会有心力交瘁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而大多数这样的时候,并不是因为我们面对了一个不可战胜的强大对手,而是因为,更多人的无知。

我相信他需要时间,可以自己想通这一切的。但我也确实后悔了,后悔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我的孩子也带到这条路上来,明知路途辛苦,我却让他面对这一切。

……

里翀后脑被打伤,可是在他醒来之前,我都还是无法确认他是什么时候被打昏的。

里翀的伤势并不轻,可能会引起轻度脑震荡,可具体情况,还是要等他清醒以后再做确认。但是里翀的身手很好,毓儿和里翀不相上下,而且里翀在速度上比毓儿还要强一些,一个能够袭击里翀,导致里翀昏迷在案发现场的人……凶手不应该是一个一般人。

难道在这个小村子里,还有人深藏不露?

现在最关键的线索,还是那件凶器。

可惜,现在这个社会没有指纹鉴定,我们也不可能通过指纹鉴定去分辨除了里翀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接触过凶器。

天都快亮了,萧珏留下我和红玉在老村长这里照顾里翀,他带着毓儿和一些年轻村民将杵嫂的尸体转移到一旁,进行尸体检查。

我坐在桌前,试图将已知的线索理清,红玉打了水帮助里翀擦拭脸颊,他一脸的血,头上的伤口也是萧珏夜里包扎的。

为什么要陷害里翀呢……

里翀和村子里的人,并未有过直接接触,他才跟着我们回来几个月而已,过了春种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便很少上山。谁和他结怨一定要嫁祸给他呢?

也许,未必是刻意要嫁祸给里翀……里翀手握凶器倒在案发现场,在被击打之后,便应该立时昏厥了过去,否则,他不可能留在那里,等着那些人发现他,然后认定他就是凶手。

凶器……杵嫂……

会不会是,他先发现了凶器,然后发现了刚刚遇害的杵嫂呢?

拿着凶器,去确认杵嫂是否还有呼吸,在这个时候遭到凶手袭击,然后昏倒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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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话的发现

可是,这又和我一开始想到的事情重合了。

那就是,到底什么人能够袭击里翀,导致里翀重伤昏迷呢?

后世所理解的功夫,大概是武侠电影里那种飞檐走壁无所不能。刀光剑影,带着特效“唰唰唰”的那种……但实际上,功夫拼的实力,力量和速度以及经验招式的比拼,里翀的优势在于他的速度,他当初跟踪我都能令我猝不及防。什么人能够令他不防出现在他身后袭击他呢?

不可思议。

我不认为村子里会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因为这样一个人不可能毫无作为,他一定非常的强壮,这是没办法掩饰的。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他只能是一直练一直练一直练……才能保持在突发情况下做到毫无破绽。不可能像后世那些电影电视剧演的那样,一个长相秀气的流量小生身形消瘦摆摆样子就天下无敌的,

线索卡在了这一步,让我左右为难,无法正常推理下去。

我叹了口气,这一刻我和毓儿的感受应该是相似的。

“夫人,喝点水吧。”红玉大概是看到我犯难的样子,她不忍心,便拐着一只脚端了水过来,放在我面前。“只是这里不方便,只有凉水……”

她弯腰的时候,因为身子原本不稳,手里的帕子就这么掉落在了地上。

我见她行动不便,便阻止她试图蹲下去捡,先她一步将帕子捡了起来递给她……然后我一抬头,就对上了刚刚正要附身捡帕子的红玉……

我愣了……

是这样吗?!

“里翀伤在哪里?”我问。

“后脑。”红玉不明所以,她伸了伸手,可见到我并没有要直接将帕子交给她的意思,就僵在了那里。

我把帕子递给她,扶她在一旁站稳,然后走到里翀身边,我看到里翀头上包扎的伤口……是在后脑顶端……

“夫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红玉问。

“里翀身高五尺八,他比毓儿还要高一些……和普通相比,他的个子都很高了……”

红玉点头,“是啊,里翀的个子很高,这有什么吗?”

“他的伤伤在头顶处。”我说,“重击的话,袭击他的人,能够用力重击他后脑头顶位置,身高肯定比他要高得多吧。抡起凶器袭击里翀,必须速度要很快,下手要稳,那么推算他手臂抡起凶器的角度,这个人的身高,起码得在八尺以上。”

“八尺……”红玉惊叹,“真的会有人个子这么高吗?”

八尺……相当于23333米,里翀的身高在19米左右,就已经很高了。我是没有见过那么高的人……

“里翀一直都很警戒,他这种性格,在陌生的环境里会更加的小心。推算这个人的身高和力量,是一个又高又壮的人……”我说,“红玉,你知道很多人在面对一个陌生的不确定的,比自己强壮又高大的人时,会本能的产生防御性心理吗?”

红玉有点发蒙,她不是很理解我话里的意思。

我解释说,“这是人的一种本能行为,就好像女人突然看到了一个并不确定是不是朋友或者情敌的,比自己漂亮很多的女性时,她会产生防御性心理。拒绝对方侵入她的心理安全范围,以此来确定自己是安全的。很多人同样,在陌生的环境里,突然见到一个身形比自己健硕高大的人,他会本能的特别小心留意对方,这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一种心理反射。再加上里翀本身个子高大,强壮,又是习武的,性格谨慎,他来到村子里调查线索,却意外遇到了一个身形更加高大健硕的男人,那么他就会更加小心,是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对方而毫无防备的。”

“噢……”红玉明白了,“那会不会,是里翀当时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个人接近他了呢?夫人,当时那里还有具尸体,里翀肯定是先发现了尸体,然后那种情况下,他不确定杵嫂是否还活着,当然更在意了,也许是上前去检查杵嫂尸体的时候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凶手攻击了。”

我转头看向昏迷不醒的里翀,红玉说的当然也是一种环境推理,但是……

我勾起嘴角。“红玉,如果是你,突然进到一个陌生的屋子里,你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你会怎么做?”

红玉仔细想了想,“我……我可能会,先叫她。”

“那你试一下,假装这里就有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我说着,左右找了一下,挪了件房里挂着的厚重外衣放在一旁,让红玉试着揣摩。

红玉起先觉得尴尬,但还是凑到了那件外衣旁,小心翼翼的模拟起了当时的经过。

“你……你怎么样了。”

“不是这样的。”我说,“你不知道她是谁,你从未见过她,再想想你突然见到一个陌生的人倒在那里,你会怎么说。”

红玉琢磨了一下,她伸手,试图去触碰外衣,可是她的手却停在了半空,没有直接触到外衣。我微微笑了下,因为她这样一个行为而让我感到她真的用心在揣摩了。

“喂……你,你怎么样,你还好吗?……醒醒,醒醒!”

“没错,就是这样!”我说,里翀当时并不知道,倒在他面前的杵嫂应该遇害了,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过去试探,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常人看到这一幕,不会去想是不是被杀了。多是会以为,是否发生了意外,因为一些病啊或者突发状况而导致了眼前人的昏厥。可是在不确定情况的时候,是不会贸然翻动对方的……

“接着来。”我说。“你想象一下,你看到了她身上流出很多鲜血,然后去试探她是否还有呼吸。”

红玉点了头,继续按照我所说的去模拟。

她仿佛看到“尸体”流出很多血,她开始很紧张,她想要唤醒对方,她试图去寻找其他人的帮忙。

因为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她左右看了看,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帮她的,她才伸出手去试探对方的鼻息……然后,“不对啊!”

红玉突然出声。

没错,我知道她发现了破绽。

“夫人,这不对啊!”红玉要站起来,可是她的行动不方便,我上前扶了她一把,她踉跄着,站起了身子,不敢把身子更多的重量压在我扶她的这一边。“夫人,如果是我的话,在发现了死者以后,会先留意周围是否有其他人,因为想要找其他人帮忙。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病发,或者是什么情况,当然会想到去找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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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话 村子里的怪事

“说下去。”

“……如果这个时候,我没有看到她的家人,也会相对更加留意周围的变化,再等到发现她被杀……那我当然会很紧张,然后,会想凶手是不是还在附近……”红玉说着,顿时明白了过来。

“所以这个时候,里翀保持高度警戒,更不容易分心被攻击。”

红玉接受了我的说法,可是很快,她就陷入到了另一个困惑当中。

既然里翀当时保持高度警戒,他又是如何被攻击的呢。

方才我附身去捡红玉的帕子时,想到了里翀伤口的问题,伤在后脑头顶处,排除了一切可能性,那么剩下的即使不可能,也接近真相了。

“红玉,你在什么时候会放松警戒呢?”我问。

“什么时候?嗯……感觉到没那么紧张的时候吧。”

“那是和我在一起感觉到轻松呢,还是和丽夫人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到轻松呢?”

“自然是和夫人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到轻松。”红玉答。

“这就对了,因为你对我的信任,超过你对丽夫人的信任,一个人只有在信任对方的情况下,才会降低自己的警惕。当潜意识识别对方不是自己的敌人,不具备威胁自己的条件时,我们都会本能的放松警惕。”相反,如果意识到对方对自己存在威胁,就会提高警惕。其实这也是人性的弱点之一,一个强者一个弱者,我们会本能的对强者保有警惕,对弱者心生同情,一个人高马大的人站在跟前,当我们需要抬头去看的时候,这个时候往往都会保持安全距离。可一旦站在眼前的是一个瘦弱的可怜的人,在同等的身份条件下,我们更愿意去表达自己的同情心。

红玉似懂非懂。“夫人,那您的意思是……袭击里翀的人,不一定是一个很高大很强壮的人是吗?”

“我认为恰好相反。袭击里翀并且得手的人,是一个对大多数人来说相对安全的,他绝不是突然出现在了里翀身后,而是里翀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存在,却还是被他暗算的这么一个人……”我开始逐一筛选条件,能够符合当时情况的每一个特征我都没有轻易放过,并且在大脑里飞快闪过我今夜见过的每一张脸。

有没有谁,是完全符合这些条件的呢……

里翀遇袭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让和那样一个人一起进到杵嫂被害的现场呢。

“村长!”我想到了一些事情,一开始我忽略了。

老村长在房子外面劝说那些年轻人,安抚大家,他听到我的声音便急忙回到了屋子里。“萧夫人,出什么事了?”

“村长,里翀是代替我们前来确认你所说关于村子里发生怪事的。他怎么会独自一个人去到发现杵嫂尸体的地方呢?”按理说,里翀对村子里并不熟,他的性子也绝不是那种会冒然乱闯的,为什么他会在村子里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了发现尸体的地方,这一点很奇怪。

“这要是说起来啊,也怨我。”老村长现在后悔极了,无端端牵连出这一场无妄之灾,看得出来他也快吃不消了。“这个年轻人来了以后啊,就问我村子里到底发生了哪些怪事,我见他是萧家派来的人,就和他都说了。然后他就说要去村子里走一走,确认一下每一处怪事的根源,我也没多想,就答应了……还给他指了路。你说,我当时要是多留个神儿,找个人跟着,也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那你和里翀都说了些什么?”

里翀是去调查怪事,然后出事的。莫非里翀被牵连到这件案子里只是“无意”的,而村子里频发的怪事,与杵嫂的死其实是有直接关系的?!

是有人要杀杵嫂,里翀误打误撞闯了进来,被真凶设计,然后成了替罪羊。

老村长上了年纪,又是一晚上没睡,现在脑子里怕是和我一样乱成一团,乍听之下还需得仔细再想想,方才回忆起他和里翀说过的话。“村东头小五,他家的大黄狗养了六七年了,一多月前突然就被毒死了。发现的时候,那条大黄狗的尸体都在那边一臭水沟里泡烂了,浑身上下都是虫子,被啃得呀……太惨了。小五跟那条大黄狗特别亲,非说是有人要害它,不死心,找来人看说是被毒死的……”

一条狗的惨死,拉开了这个村子所谓怪事的序幕。

其实,我倒并不觉得狗的死能够说明什么,这个时候还没有人会为了毒老鼠放置一些掺了毒物的吃食,被大黄狗不小心吃了。也没有那么多“狗疯子”和“反狗疯子”的冲突,家家户户独门独院,不太可能因为一条狗起什么冲突,村子里跑的那些犬类,也不像后被当成宝贝惯坏了的小东西们一样肆无忌惮,它们大多也会避开人,很少会攻击别人。一旦家养的狗无端攻击了别人,那都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小五家的大黄狗在村子周围玩的时候,吃了生在在野地里一些本来就有毒的植物,导致跑到臭水沟附近毒发而死,因为几天都没有被发现,大黄狗的尸体腐败惹来虫蚁,这些不足为怪。

“还有那……突纬的娘,死了快一年了吧。最近啊,就有人经常半夜里听到突纬的娘不停的呼喊,不停的说话,很是吓人。”老村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会不会是听错了?”

我是最不信那些鬼神邪说的,现在他告诉我一个死人会在半夜里不停的发出声音,这种事我实在没办法相信。

“怎么可能是听错了。”老村长不乐意我这么说,他煞有其事地和我们说起那天晚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起初只是一两个人声称自己在半夜里听到了突纬娘发出的声音,好像特别痛苦的那种呻吟声。村子里的人也不相信,因为突纬娘去年突然生了重病,前后十来天的功夫就死了,还是村子里很多人帮忙,才帮助她下葬的。

可是随着一天天的,越来越多的人声称他们都听到了突纬娘的声音,老村长也逐渐坐不住了。在这个封建迷信的时代,他们更愿意相信,突纬娘是不甘心死去进入阴曹地府,才会折返阳间,甚至会向无辜的人索命,帮助自己还阳。

耐不住劝说,老村长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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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话 安慰毓儿

老村长特意在半夜里醒来,披上了衣服来到突纬家附近,想要看看能不能听到突纬娘的凄惨叫声。

“……在没有亲耳听到那个声音以前啊,我也一直觉得,是村子里的年轻人听岔了,然后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十个这么传开的,并不是真的有什么动静。我就是想去确认一下……可是,可是谁能想到……居然真的有声音……”

我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真的,有鬼的呻吟声?

可是老村长惊恐的样子告诉我,他不是装的,从不信到信,他是真的经历那足以吓破胆的一刻。鬼的声音……

我没见过鬼,更没有听到过鬼的声音,但是在这一刻……我居然莫名地快要相信了。

老村长少说也有五六十岁了,见过的也绝不在少数,能够令他都深信不疑的鬼叫声,到底是有多么骇人听闻,我实在想象不到。

鬼……究竟会发出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呢。

我不信神,不信鬼,是名副其实的无神论者。

可发生在我的身上的“怪事”也不少,以至于我在看到老村长这样崩溃的反应以后,居然有些理解他……或许,我还是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但是我相信,那天晚上他一定听到了一些什么声音,一些足以把一个正常人逼到崩溃的声音……

村子的怪事,仿佛都是近一个月开始的。

有些可能是人潜意识里的误会,但有些,确实是巧合到没有逻辑可寻。我相信巧合,这世上有太多巧合之事,毫无缘由,毫无概念的发生,没有任何目的性,令人措手不及,却又会在之后不禁感叹,怎么会这样。

……

“娘。”

日头西斜,毓儿悄声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侧目看了看他,便继续盯着太阳……午后的时候,我眯了那么一小会儿,可能是因为心里压着的事情太多了,我根本就睡不太着。醒了以后,我就坐在这里,盯着太阳一直看一直看……

“我都听红玉说了。”毓儿说。他从晌午那会儿回来,睡到了刚刚。

应该是红玉把老村长告诉我们的那些事情告诉了毓儿。

他叹气的声音特别的低落,“娘,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你相信吗。”我发现我坐了太久,连自己的声音都莫名的毫无起伏,平淡的可怕。

“……”毓儿漠然良久,“以前不信。”

以前不信……在没有如此真实的感受到以前,没有人会相信那些与自己认知背道相驰的东西,可是,一旦这件事发生了,那么很容易击溃从前深信不疑的一切。

“我只相信,人心有鬼。”我说。

毓儿这一次打击不小,现在尚且还有一些没回过劲儿来。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鬼,毓儿,你知道吗?几千年以后,人还能登上太空,就是像神一样飞到天上去,甚至是比我们所看到的天还要高的地方。我们所处的世界,叫地球,是一个圆圆的存在,这个地球很大,比现今我们所知道的还要大上几十倍几百倍几千倍甚至更多……我们生活在这里,从太空的视角来看,我们就是这个地球上如同尘埃一般渺茫,如同虚无的存在。”我说,“可是在人们第一次登上太空以前,提出这个想法的人在当时的世界里也是如同疯子一样的存在,那时候,谁能觉得人可以飞呢?更何况是飞到很高的地方,那里没有氧气,我们也不能呼吸。可是后来的人做到了,他们真的飞上了太空,他们真的飞进了宇宙。你能想到,在茫茫宇宙之间,我们身处的这个地球也是渺茫得如同尘埃一般的存在吗?”

毓儿一直默默听着,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支持,面无表情的坐着。

“在所有的事情发生以前,每一个不可能都是要被推翻的。我们坚信的一切,可能不一定都是对的,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我问他。

毓儿的嘴唇干裂起皮,他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喝水了,整个人似乎陷入到一种混沌的状态里。要不是他的一双眼睛动了动,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石化了。

他有在考虑我的话,但是被否定所造成的打击,令他举步维艰,很难主动迈出这一步了。他愈发的不自信,因而产生一种自我否定,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一切认知是否都是错的,他开始有些害怕做出判断,因为他会本能的选择保护自己再不去受到伤害。

“毓儿,没有谁会是一直对的。就像历史一样,生活在后世的人,将我们现在所生活在的这种世界称为历史,这是一门从中学起就必修的课程,毕竟每个人都要了解,我们生活的世界曾经是什么样的。也会有一些人因为各自的喜好去了解一些事情……可是编写历史的人,就真的了解现在发生的一切吗?能够在史书上留名的不过寥寥而已,大多数人都淹没在了这几千年里,难道,我们就没有存在过吗?也有一些人,会因为喜欢一部分,而追求一部分,他们自以为看到了全部,其实到头来看到的只是一面性,但历史是什么?历史就是空虚的,你要先去推论,再去证实,然后推翻,再设定新的推论证实。所有的事情都一样,只有经得住反复考证的,才能延续下去。但那未必是对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不会突然出土一件新的文物,再去推翻我们从前所认知是对的一切……”

“毓儿,成功就是在不断失败中找寻经验的。没有谁是说要做什么,然后就能一下子做成的,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王宫贵胄,哪怕是富可敌国的权臣世家,不过是现在还是几千年以后,成功都是没有捷径的。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不断接受新的挑战,不断根据失败的经验去调整我们的状态,我们要从失败的事情里找寻经验,我们不断改正不断强化自己……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毓儿低头,他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我伸手去轻抚他的背,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给予他安慰和力量,让他知道我一直在他身边。我儿子遭遇打击,我心里也不好受。“至于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比起相信鬼,我更相信平行世界,也许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以不同的方式,有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存在。现在没办法证实,但不意味着许多年后随着科技的发展,也不会证实。在没有确认否定答案以前,每一种存在,都有它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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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话 奇怪的突玮

“走吧。”我说,“如果你觉得自己休息够了,那么就起来吧。”

我们要去找出真相了,里翀莫名其妙成了凶手,直到现在整件事情毫无头绪,死者的背景,嫌疑范围,行凶目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查。

与其留在原地不停地叹息感伤,我更愿意教会我儿子,一边做,一边想。

任何事情只要踏出了第一步就都不难。

“嗯。”毓儿重重一点头,重新下定了决心,跟着我站了起来。“娘,那现在要从哪里开始查。”

“突玮家的鬼叫声。”虽然毫无头绪,但是这件事却是我怎么都想不通的,所以更想要去确认一下。

我们向突玮家走去。

“娘,如果突玮家的鬼叫声不是鬼发出的,你觉得会是什么?”

我想了下,“发出类似于鬼叫声音的,我所能想到的,无外乎是人为或者自然。自然的话,最有可能的是风声,在突玮家附近,如果形成了一个特定的环境,当有风刮过的时候,会发出声音。即使是很小的风,也会因为空气的对流甚至一些其他的情况,而形成如同鬼叫的声音。”

“如果是风的话,应该有人会发现才对。”毓儿对此稍有疑惑。“听到那古怪动静的人不在少数,不可能有人没有怀疑过。”

嗯,我认同毓儿的说法。即使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也会有人保持警惕的。

眼下,发生在突玮家的古怪鬼叫声,是我们首先要解开的事件。

来到突玮家院子附近,我顿时愣住了,“毓儿,看来我们猜错了。”

这里实在不可能形成特定环境导致风流动时发出如同鬼叫的声音。

四周很空旷,我们站在这里的时候,就有风拂过,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来的路上我们做出的猜测,在还没有踏进大门的时候,就已经被推翻了。

我伸手拍了拍毓儿的肩膀,示意他走进去看看。

突玮家看起来很穷。

这是看到了院子以后给我的第一印象。

是最简单的草垛房,整个院子只有那么一间屋子,特别简陋。围着院子的泥巴矮墙都有部分塌了。

“据我所知,突玮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啊,不至于生活成这样吧。”毓儿对于突玮家的情况表达了充分的不解。

现在的年轻人没有房贷压力,虽然迫于生计会很辛苦,付出很多的劳动可能才会得到微薄的收入用来糊口。可是房子这件事,但凡突玮不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年轻人,利用闲暇时候,去河边挖一些泥巴过来把院墙好好垒垒,砍点树枝子把房顶修一修,用泥巴混着稻草一点点的把屋子补一补,都比现在的条件要强得多。

可是

年轻力壮和勤奋上进原本就不是一个可以划等号的意思。

很多人年轻力壮,还不是选择了啃老?

不愿意改变自己安逸的生活,终有一日在所依赖的人不能再付出劳动力的时候,那么安逸就等于步入提前死亡。

“你觉得,突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根据环境,倒是不难对突玮的人物性格做出一定的侧写。可是感觉很奇怪,好像是“女人的直觉”和我的专业发生了冲突。

内心里有两种想法,一直在不停地碰撞。

我的专业告诉我,这个突玮是一个安于现状,懦弱无能,懒散拖拉的人。

可是女人的直觉却否定了专业所做出的判断,没有任何根据,只是觉得,这个人或许和我所判断的样子,不一样。

“娘,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毓儿问,他的眉头拧在了一起,像是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情。“这院中景象,真的是因为一个人造成的?”

“说说你的想法。”

在正式踏进突玮家大门之前,我想要先试着去侧写出能够接近等下我们看到的那个人的形象。

毓儿说,“院墙塌了,屋子看上去也撑不了多久了。可是院子里晒着的野菜却打理得很仔细,很整齐。光看环境,很容易想到突玮是一个懒散之人,可是一个懒散之人,连他居住的环境都懒得打理,又怎么会去特别打理吃的野菜呢。”

“我和你的想法一样。”我说,这些事情我也想不通。

“这突玮,未必是个懒散之人。”毓儿淡淡地说,似乎他并没有因为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而改变他心里所相信的那个印象。

“那就看看,这突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说完,便吩咐毓儿上前叫人。

“有人吗?”毓儿扒在矮墙边上向院中叫道,“突玮在吗?有没有人?!”

不在吗?

毓儿都已经叫了这半天,居然没有什么回应。

该不会,这突玮不在家吧。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来了!来了来了。”就在我们渐渐失去耐心之前,一个素衣的少年打开了那草垛房子的门,走了出来。“谁啊。”

我们已经看清楚了从房子里出来的这个人。

和这院子似相同,又不同。说相同,是因为简朴的感觉,人和环境之间会有一种契合的对应。说不同,是因为这环境邋遢,可是出来的这个年轻,却很干净、清爽。

他的衣服上打着许多补丁,料子都已经搓洗得很稀了,可还是很整齐,缝补的补丁也都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马虎,看起来会觉得这个人即使不是那么富有,但是他对生活是很认真的。

毓儿和我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我们心里那种不确定反倒是证实了。

“你们是谁啊?”他不认识我们,看到我们站在他家门外,他很小心。

“你就是突玮?”毓儿问。

他点头,“是啊,你们找谁啊。”

“你这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吗?”我笑笑问道。

突玮摇头。

“那不就完了,就你自己住在这里,我们不是来找你的,还能找谁。”毓儿见他一直都没有要打开门的意思,不禁催促道,“你不让我们进去吗?”

“可你们还没有说,你们是什么人啊。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你们找我做什么。”突玮的胆子倒是和我推测中一样。

“我们住在山上,昨夜村子里发生了命案,你听说了吗?”我怕毓儿问话的方式惹得他更加小心,便拦住了毓儿,上前与他说道。

“山上?”突玮起先觉得奇怪,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山上那你们,你们是山上萧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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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话 老赖头是个什么样的人

突玮虽然没有去过我们家里帮忙春种秋收,但是他也听其他人说起过山上的萧家人。确认了我们的身份,他才拉开门,让我们进到了院子里。

“可是,二位”突玮看向毓儿,“您是,萧公子?那这位”

“这位是我娘,萧夫人。”毓儿说。

“原来是萧夫人啊”突玮松了口气,看样子他刚才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们,才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焦虑。

这个人,难道是有社交恐惧症?

“家里家里这,”突玮很窘迫,他把我们让到院子里,可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挣扎了半晌,他才艰难地问说,“二位,要不然进屋子里”

“还是算了吧。”毓儿赶紧否定,他那间屋子摇摇欲坠的,比这院子看起来更糟,还真不见得比在院子里站着更强。

“可是,你们你们二位找我,有什么事呢。”突玮试探着问。

“昨夜村子里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毓儿先是看了看我,我给他使了眼色,让他委婉一些,他的语气才没有那么突兀了。

“村子里的事?您是说,杵嫂被杀的事情?”突玮说得小心,似乎在害怕什么。他语末的音调很低,低到几乎快要听不见了,这也是一种心虚的反应。很多人有所隐瞒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习惯,他们不知不觉间会产生一种自我怀疑的感觉,即使作为旁人,我们尚未觉得有何不妥,可是他们却因为不安已经在猜测我们是否有所怀疑。一开始的音调会很高,像是强调一样,想要证明给我们,他知道我们所说的事情,而末尾的音调很低,充分将他内心的不安表露无疑,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该不该说下去。

“你怎么怪怪的。”毓儿半开玩笑地说着,“你不知道这件事吗?昨天晚上发生的,闹得挺严重”

“知道,怎么能不知道呢。杵嫂,杵嫂被杀了嘛。我,我知道啊。我知道”

他喃喃的一直在重复那一句话,知道或者不知道。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线索?”我问。

“我知道杵嫂被杀了,一大早就听到他们说来着,杵嫂死了您说什么?”突玮很明显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空气里有那么一丝尴尬的味道。

他生硬地愣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你一直都没有出过门吗?”毓儿问。

“出过门啊,怎么会没有出过门呢。”突玮的回答很心虚,他连看都不看毓儿一眼,即使眼神在无意间和我碰触到,也立刻就转到了一旁,连笑都显得很虚伪。

“你知道杵嫂被杀,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我说。

和村子里大多人不同,那些人认准了里翀是杀害杵嫂的凶手,把里翀堵在老村长家里,一步不让,死活非要一个说法。一天一夜,就那么守着。

可是我眼前这个突玮,却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似的,说起杵嫂被杀的事情,也是无关痛痒的。全然不在状态。

“没有啊,没有。”突玮接连说了两个没有,意在否定我所说的不在乎。他解释说,“杵嫂人很好,平时对谁都很客气,先前我娘病的时候,杵嫂还帮了不少的忙,帮我照顾我娘我只是,一下子还没能接受。谁会杀那么好的一个人啊。”

很奇怪,他的这些话给我的感觉是,真的。

和杵嫂的死没关系

“杵嫂的事情,你知道很多吗?我听说,她丈夫死后,她一个人带着小叔子生活,很辛苦。不过也有人曾经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她自己都已经快点头了,只是因为他小叔子的反对,所以没走成”

“才不是那样呢!”突玮的反应很强烈,“萧夫人,您并不清楚杵嫂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会怀疑她。但杵嫂真的不是那样,她人特别亲切,对谁都很好。我不明白,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就会被杀了呢、”

“你说不是那样?意思是,她的丈夫死后,她没有心甘情愿照顾小叔的生活。还是,她没有动心过要改嫁?”我倒是知道,突玮的反应也在我的预期之内,他也是个男人,所以很容易有那种直男简单式的判断,这和村长、大婶所说的并不冲突。可能,他还知道一些什么更加私密的事情。

突玮摇头,不太愿意分心去回忆似的。他的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总之,不是杵嫂要改嫁。她丈夫死了以后,她一直照顾着潺乙,就像自己孩子一样。她是真的把潺乙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了,要不然怎么能撑过那么多日子呢。萧夫人,你应该是听村子里的人说起过关于杵嫂和老赖头的事情吧。”

“你也知道老赖头?”

突玮不屑一笑,“这个村子里,谁不知道老赖头呢。萧夫人,杵嫂才四十出头,可是老赖头已经快六十岁了,一辈子没娶过老婆,人长得又黑又傻,眼歪嘴又斜,头脑还不好使。曾经有个女的说要嫁给他,是从南方那边逃过来的,带着两个孩子,遇见了老赖头,她和老赖头一起生活了两个月,突然就失踪了。留下老赖头和两个孩子。”

“那两个儿子,不是老赖头亲生的?”这个答案,委实让人有几分惊讶。

我知道老赖头有两个儿子,早就成家了,并不怎么干涉老赖头的事情,所以老赖头想要和杵嫂成婚,他们也没有反对。但是根本没有想到,这两个儿子也不是老赖头亲生的,而且老赖头和他们的母亲还是这样的一种关系。

“老赖头那个人,我见过的。有的人说他憨,有的人说他蠢,但其实还不就是那个样子,痴痴傻傻的。据说是他小时候生了一场怪病,又吃错了药,病虽然好了,可人却变得不正常了。”突玮带给我的新线索倒是不少。“年轻的时候,他没少干那种挨打的事情,说什么要媳妇,拉着别人家的女人不放,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我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

傻从突玮的话里,不难听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老赖头就像是一个痴汉,想讨老婆,可是谁也看不上他。

“那杵嫂和他”

“杵嫂和他,原就不是一种人。其实这两个人之所以会有联系,全都是因为六嫂子嫉妒杵嫂而已。六嫂子那个人很多疑,她和杵嫂又是住得近,难免两家相互路过得多了,也比其他人更亲近一些。六嫂子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些闲话,就觉得杵嫂和六哥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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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话 耳听是虚是实?

“那杵嫂和那位六哥之间”毓儿抓住了线索,打断了突玮的话。

“当然没有关系!”突玮的声调提高了不少,他义正言辞的强调着杵嫂和村里老六之间的清白,眼里有愤怒,至少说明他认为应该就是这样。

“所以,是六嫂子单单怀疑杵嫂和自己的丈夫之间不清不楚,就给杵嫂说了这门亲?”我虽然不是特别清楚女人的嫉妒心到底有多么恐怖,可是在无数的经历中深有感受,故而也不敢小看。

突玮没有明说,可他的反应早已经承认了这一点。

毓儿将前后关键线索联系上了,忽而一声冷笑,“所以,杵嫂和那位六哥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只是因为两家走得近,加上村子里其他长舌妇添油加醋的传了些闲话,导致六嫂子对于杵嫂和六哥之间的关系有了怀疑。然后,她将自己娘家的一位亲戚,也就是刚刚所说的老赖头说给杵嫂,想要借着促成他们之间的事情,来断了杵嫂和六哥之间的联系。我说的没错吧?”

分析的在理,和我所想完全一样。

突玮点了点头,只是他又想到了一些什么,“不是亲戚,压根就不是什么亲戚。老赖头只是杵嫂娘家那边村子里的一个熟人而已,根本就没什么关系的。”

“不是亲戚?不是亲戚,却只是单独为了断了杵嫂和自己丈夫之间的联系,若是那老赖头当真条件不错,这六嫂子也算是有心了。可是你说的这老赖头的情况”毓儿回过头来,“娘,我怎么觉得这六嫂子就像是在羞辱杵嫂一样,故意给杵嫂说这么一个人,好像就是在告诉她,她配不上好的,让她别再打歪主意了一样?”

这话,我确实不好说,我刚才也想到了,只是同样身为女人,这些话着实有些嚼舌根的意思,况且依着杵嫂的情况来看,杵嫂的外型一般,很朴实。她的家境可以说是很不好了,死了丈夫死了全家,一个人还拖着个跟儿子似的小叔,倾家荡产的抚养小叔,让他求学寻常人家但凡条件好一些的男人,哪个能愿意?

我们都在说男女平等,但是事实上,男女从来不是平等的。

即使从现在开始直到几千年以后,男女都不是平等的,但是男女,往往又是平等的。看起来我们都有很多的选择,社会的发展使得每个人都看起来自由了一样。事实上,也只有看起来是自由的,只有很少的人能够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

站在女人的角度,自然会觉得选择工作还是选择家庭,是一个十分为难的考虑。

很少有人能够做到二者兼得,大多都是在弥补。

选择工作,就被认为是忽略家庭。

选择家庭,如果这份牺牲能被理解还好,但更多的都是不被理解,毫无意义,只是一个对于丈夫来说是负担的人而已。

站在男人的角度,也是同样的。

社会压力大,仿佛“养家”就应该是鉴定一个男人能力的标准,可在那个社会里,遍地都是廉价劳动力,男人和女人的收入其实是差不多的,养家事实上双方承担的是同等责任,可但凡收入并不能高出同等人群的,便要受到许多人无理的轻视。

女人尚且有第二选择,而男人当全职“主夫”,自然也是需要极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无论是男人或者女人,当你的生活一旦与现实中许多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就是千夫所指,全世界都是敌人。像杵嫂这个示例摆在眼前,即使她什么都没有做,却要遭到六嫂子这样的羞辱,莫名要承受一个“老赖头”这样的男人才能看得上自己的“价值”。

到底又是谁,给不同的人添了标签呢?

没有人能说得出来,也没有人怀疑过这件事,他们只是从一而终的接受了这种“价值观”。没有人试图去解释,衡量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的价值到底是什么,她活到了哪一步,活成了什么样子,能配得上什么人。即使她再努力,扛起的责任再多,当加注在她身上的附条件越多,她所能选择对象,所能选择共度余生的人的条件,就在不断打着折扣。

而另一方面,为什么同等条件下,女人似乎只有被选择的命运,不仅要接受对方以及对方家庭的审视,还要面对自己家庭里各方面的鄙夷。自己的家庭都在挑自己,那种境况何其窘迫。和杵嫂条件差不多的人看不上她这样的条件,至少在六嫂子眼里,杵嫂就只能配像老赖头这样的人。老赖头又为何只能承担大多人看不上的人?

这就像一个莫名其妙的鄙视链

“娘?”

直到毓儿伸出手在我眼前摆动了几下,我才回过神儿来。“怎么了。”

“娘,你刚才没事吧?”毓儿有些担心,他打量我的脸色,像是想要证实我接下来的话一样。“我刚才和你说话,你怎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哦,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你说什么了?”

我确实没留意毓儿之后又说了什么,只是从人性的角度上考虑了一些事情,发现虽然经过几千年的变化,但人的思想也并没有解放多少而已。

“我刚才在说,如果有人真的是恨极了杵嫂,将她杀死。那么这六嫂子也应该算是其中一个,你想啊,六嫂子本来就怀疑杵嫂和自己丈夫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所以为了断绝两个人之间的这种关系,她想促成杵嫂和老赖头之间的事情,让杵嫂改嫁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杵嫂和老赖头也没成。就算,老赖头还在纠缠杵嫂,可是杵嫂并没有答应那这会不会,侧面让六嫂子以为,杵嫂不答应其实就是因为杵嫂和那位六哥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呢?反而,原本她对杵嫂就心怀猜忌,会不会一怒之下就”

“你说的的确有可能,至于六嫂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没有亲自确认她这个人之前,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的好。有时候,很多人看到的,只是他们自己想看到的,即使那并不是真相,他们也会相信那就是真相。可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需要我们自己去证实。”作为一个立场必须中立的角色,想要客观评断整件事的经过,那就必须站在一个公正的角度,所得到的线索,不能作为先入为主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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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话 像鬼一样的人

“你们如果没有别的什么想问的话,那天色也不早了”

突玮几次留意天色,让我觉得他的神色一次比一次紧张。

我问他,“怎么,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他摇头。

“既然没有其他人,你怎么那么紧张?”毓儿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突玮,你家该不会是真的闹鬼吧?”

“怎么,怎么可能!”突玮的反应很强烈,他的余光下意识向周围打量,提高了声音,却不是因为反驳我们而无意间的举动,更像是

毓儿得了我的暗示,继续追问,“可是很多人都说,在你家附近听到了鬼叫声”

“没有,没有”突玮语无伦次,眼神不停地向四面八方游弋。“什么鬼叫声,都是他们都是他们瞎编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家里能有什么鬼叫声要是有的话,我怎么没有听见,偏偏让他们听去了。”

他在说谎。

他回答毓儿这些话的时候,闪烁其词,故意回避,都是心虚的表现。这说明他应该知道我们所提到的鬼叫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对。

不是,鬼

“娘,你听过鬼叫声吗?”毓儿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就配合着他演了一场戏。我摇头,表示自己从没听过什么鬼叫声。

“我跟你说啊,我可听说了,这附近半夜里路过的人都听到了,说是就从他家里发出来的怪声,像极了厉鬼的呻吟声哎呀,说得我自己这都一身冷汗了。”毓儿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冷颤,抖了抖身子,兴致勃勃地说,“我也没听过鬼的声音,反正咱们都要来了,就等一下吧。说不定等一下那厉鬼就真的发出声音了”

“好啊,我也很好奇,厉鬼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我说着,看向了突玮,突玮的反应应该是和我们预期中的一样,很紧张,他压低了眉头,目光不断偏向一旁。

“要是真的有鬼,会是谁呢?”毓儿见他魂不守舍,故意再次提起这个鬼字,想要让突玮露出更多的破绽。“村子里的很多人都说是突玮的母亲,可我觉得啊,一个当人母亲的,不会死了以后还跑回来害自己孩子吧。这个村子也有上百年的经历了,前前后后几代人都生活在这里,在这片地上生老病死,也很正常。会不会真的有人死了以后,不甘心就这么入了轮回,然后”

然后,我们分明听到了一声,很清楚的呻吟声。

伴着黄昏的暗色,一瞬间,我能感觉到自己从头皮到脚后跟全凉了。

那一声很像人发出的声音。

像但,又很不一样

好像更加空旷,更加凄惨,恐怖

突玮更紧张了。

毓儿愣了片刻,他呆怔地问我,“娘,你听到刚才的声音了吗?”

我点头,代替了回答。

我当然听到了。

即使那个声音很小,我也听得很清楚。

“哪有什么声音,你们不要像村子里的那些人一样,说什么我家里有鬼。哪里有鬼,分明就是你们胡说,你们为什么要陷害我?!是谁让你们来的,他们就是想把我也赶出去是不是!”

突玮的情绪很激动,他上前要推攮我们,想把我们赶出他的院子。

“把你也赶出去?!”毓儿从他的话里,捕捉到零星的线索。“什么意思,你说的是谁?谁要把你赶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我们很清楚的又听到一声“鬼叫声”。

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我们没有那么惊讶了,而且比起刚才听到的动静,这一次听到的,在潜意识里似乎更加接近人的声音了

“回声。”

“回声。”

我和毓儿同时发现了“鬼叫声”背后的秘密,我们知道这个声音为什么听起来那么惊悚了。突玮上前阻挡,我让毓儿拦住了他,然后不顾阻挠跑到一旁去查看。

突玮疯了一样想要阻止,毓儿死死拉扯住他,为我争取时间。

刚才那个声音很清楚,就是从这个院子里发出来的没错。

声音背景很空旷,回声,说明发出来的声音,是在一个空旷的环境里,院子里没有井,如果突玮把什么人藏在这里的话,能藏在哪儿呢?

我猛地想到,刚才我们和突玮说话的时候,他闪烁其词躲避回答,目光几次打量院中同一处我果然在屋子旁边的一个草垛里找到了线索

草垛并不密实,不高,但是轻轻的就能够扒开缝隙,然后有风透出来

地下?!

这个草垛只是一个虚掩在地下洞口上的伪装而已。

草垛里,有个大洞,是通往地下的

看来,这才是突玮想要藏起来的秘密啊。

“毓儿,我找”话,还没说完,我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一双眼睛在暗中死死盯着我

无比的恐怖。

“娘!”毓儿察觉到了什么,他一把推开了突玮,然后上前来拉开了我。

从我刚才扒开的缝隙里,一只手伸了出来。

我能感觉到,我拉着毓儿衣角的手都在颤抖了。

那只手似乎是想要抓住我。

但是

“什么人在底下装神弄鬼的!”

毓儿大叫一声,抬腿发力,踢到了草垛。一个硕大的洞口就这么露了出来。

那个那个像鬼一样的人,就扒在洞口下面,努力地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什么一样这一次,可不是我的推理模拟,而是真真正正经历的恐怖一幕。

我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毓儿的一条手臂挡在我身前,意在阻止那个鬼一样的人继续靠近我,甚至伤害我。

突玮一个健步冲了过来,速度极快,他扑向了那个洞,想要保护洞里的人。

那个人,像是也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坏了,她缩回到地洞里,躲了起来。突玮毫不犹豫就跳了下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毓儿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是有点发蒙。

他刚才没来得及思考更多,可现在的状况

我也拿不准。

“是人。”我说,声音还在发颤,现在两条腿都还软着。可我能够辨别出来,方才与我对视,甚至从那地洞里伸出手来的绝对是一个人。

她在地洞的时候,短暂的对视,我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喘息。

地洞里突然发出特别凄厉揪心的哭叫声。

毓儿抬手示意我等在原地,他凑到洞口去看,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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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话 突玮娘亲

“小心点儿。”我提醒他,务必要注意安全。

地洞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现在真的不好说,可以肯定的是,地洞里的人是突玮藏进去的。可到底是出自于什么样的目的,还不清楚。

直到突玮将地洞里的人抱了出来

娇小的身躯依偎在突玮怀里,从地洞里出来的那一刻,她很恐惧周围的一切,把头埋在突玮的臂弯里,裸露在外的脚踝异常的瘦弱,仿佛

“她是我娘”突玮说出了一个让我们深感诧异的答案。

原来这个一直被他藏在地洞里的女人,就是他本该已经过世的娘亲。

突玮低下头凑到他母亲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那个女人才颤颤巍巍的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们就是这一眼,和刚刚一样的惊悚。

她的头发花白,发丝很枯,打了结儿缠绕在一起,乱七八糟的。不是因为年纪大头发才白了的,她的样子看起来很不正常。满脸的,烂疮倒是像极了我初见里翀的时候,里翀那张假脸的样子。

“她怎么了。”毓儿上前帮忙,可突玮的母亲死死搂着突玮的脖子不肯松手。

这女人奇怪的样子引起我们的关心。

“自打,她生了那场怪病以后,情况就一日比一日严重”突玮说。

这一切还要从突玮的娘亲生了那场要她的命的怪病开始说起。

她本来很健康,没有病没有灾,日子过得虽然辛苦,但好在母慈子孝十分和睦。直到有一日,突玮的娘亲上山去采野菜,不甚被一种古怪的叶子划伤了手,紧接着,她就失去了意识昏迷了。

突玮回到家里,却不见他娘亲的踪影,放心不下寻到山上去,那时

“我看到我娘倒在那里,我上前去扶起她,就看到就看到她的脸,她的脸不明所以的,生出了许多脓疮”

仅仅半天的功夫,他娘亲从昏倒以后,到被突玮发现,莫名其妙生出了许多的脓疮,突玮找到她的时候几乎不敢认那就是自己的娘亲。

他把自己的娘亲背了回来,天色已经黑了。

本来打算先等到天亮,去请个郎中过来瞧瞧。却没有想到,他娘亲突然生的这个怪病,竟在一夜之间又严重了许多

好好的一个人,说不行就不行了。

连从城里请来的大夫都说让数日子了。

前后不过三天的功夫,他娘亲的手脚就都萎缩了,先是疼,疼得厉害,然后就动不了了。接着,等到突玮再去看的时候,就剩着一层肉皮皱巴巴的裹在骨头上了

头发也是一把一把掉,身上起了好多的脓疮

起初倒是有关心他们的人来探望,可是在看到突玮娘亲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后,逐渐的,从同情到惧怕,他们开始用很不客气的言语逼问突玮和他娘亲。村子里的人在见到突玮娘亲的怪相之后,便开始怀疑,她所患之疾病是否会传染。在没有经过证实之前,村子里就已经传出了各种说法,将突玮娘亲的病说得无比夸张,他们开始排挤突玮母子。

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也担心这样的病在村子里是否会传染给其他人,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在生死关头选择自私的人,我或许可以理解,但是危言耸听便将他们逼入绝境的人,我是真的没法理解。

突玮的娘亲病得一天比一天重,村子里那些人的难听话,他自然没有少听了。无不是在说他娘亲如何如何生了一场病,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如何如何

一天又一天,对于突玮娘亲病情的无知,让他们越来越惧怕,好像稍有慈悲就会被连累,患上和突玮娘亲一样的病。他们开始变着法的,想要把突玮母子赶出村子

连院子矮墙处那一段都是遭到人恶意破坏,才会濒临塌陷。

“不知道他们还能做出些什么过分的事情,我甚至听到他们说要活活烧死我娘,他们认为我娘是遭到了诅咒才会如此。他们想要牺牲她来保全村子”

听着突玮的话,我轻叹一声。

也就是因为这样,突玮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跟他娘亲商量,得想个办法。否则村子里的人会一天比一天过分。

“他们在意的,只是我娘还活着,他们害怕我娘的病传染给他们而已!”突玮一个大男人也难免红了眼眶,倔强的不肯任由眼泪落下来,匆匆一把抹了去。

毓儿也略微看不下去了,这是我们没想到的答案,突玮母子确实很可怜。

“那你的办法,就是把你生病的娘亲藏起来?”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突玮性子执拗,不肯低头,“可就算藏起来,也说不定会被找到,如果我娘没死,那些人只会一直折腾下去。一次比一次狠,到底是谁要逼死谁啊!”

生生逼得一个大男人走投无路,委屈得落泪,可以想见他们在村子里经历了怎样的厄运。对于突玮母子来说,这就是他们的家,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怎么可能说离开就离开呢。又没有车,又没有便捷的交通,没等到他带着他病弱的娘亲走出去,也许就撑不下去了。

突玮在和他娘亲商量过之后,决定配合着演一场戏,骗过所有人。

他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地洞,用草垛子遮掩起来。然后,他娘亲佯装病死,下葬在村子里的人注视下,埋进了坑中,留一个气孔用来呼吸。等到村子里的人都走了以后,夜深突玮再回来,把他娘亲从坑里刨出来,修好那个村子里的人“发善心”为他娘亲修的坟,把他娘亲偷偷背回来安置在地洞里。

身体溃烂,毒疮,不断的流浓水

手脚的萎缩,加上地洞里阴冷,突玮的娘亲实在疼得忍不住的时候,就惨叫两声。

因为被困在空旷的地洞里,发出的凄厉呻吟回荡不休,听起来就像是鬼叫的声音。

“他们本来就心虚,以为我娘死了,大半夜的路过我家门前,听到我娘的声音还以为见鬼了,谁也不敢怀疑。”突玮说。

“这些人,真的太过分了。”毓儿即使有心,想说些安慰突玮的话,应该也都说不出来了。空虚的安慰对于饱受折磨的他们来说,也是不疼不痒的,经历了村子里的人如何对待他们以后,再想要他们相信人性本善,已经不可能了。他看看我,意思是希望我能帮他说几句安慰突玮的话,鼓励一下这个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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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话 毒女叶

可是该说些什么呢。

在惨痛的经历面前,安慰反而是最伤人的。无疑是告诉刚刚经历了苦难的人,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所以你还是得坚强起来,把日子过下去。

顶个屁用啊。

谁的日子不是自己撑下来的?用得着别人鼓励?

突玮虽然是个大男人,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在那些深信他娘亲患了怪病威胁村子的人面前,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还能保护他娘亲。看似有路千万条,然后留给活人可以选择的却少之又少。

难怪我见到突玮的时候,会生出违和感。

院子很邋遢,但突玮的衣着干净,形成了特别鲜明的对比。

他没空顾及院子,甚至邋遢也是一种掩饰,路过这里的人一目了然看到他家里过得这个可怜样。再想到他娘亲是因为生了一场怪病死的,谁还会愿意进到院子里去呢?

“娘,如果是在山上采摘野菜的时候被什么野草割伤,然后立刻昏迷,然后生出脓疮会不会是中毒了。”毓儿忽而与我提了一句。

“中毒?”我哑然。

确实有这个可能

“让我看一下。”毓儿说着,凑到突玮身前,他大致检查了一下突玮娘亲脸上的怪疮,手脚萎缩的样子以后,却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如何?”我问,难道真的像毓儿猜测的那样,是中毒了?

如果突玮娘亲在采野菜的时候,割伤她的野草本身是含有毒素的,倒是可能让她昏厥,然后发病

“公子也是郎中吗?”突玮激动地拉住毓儿。

“我不是郎中,只是略懂医术,不及家父皮毛。”毓儿很谦虚,确认了一番以后,他的眉头都拧在一起了,半晌就愣在那里,也不说话,古怪的很。“娘只怕,还得请爹过来再确认一下了。”

“怎么?”我知道他一定发现了什么。

毓儿的医术是萧珏教的,即使不及萧珏,也算是不错了。

“我怀疑,她中毒并不是意外”

“这是什么意思。”

萧珏也是绷着一张脸,诊完了突玮娘的情况。

毓儿递上手巾,凑到萧珏身边。

“你怀疑的没错。”他对毓儿说,“确实有问题。”

“到底是什么问题,你们俩谁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毓儿说她中毒不是意外,不是意外难道还能是被人下毒不成?”我急得坐不住,他们爷俩倒是稳得很。

萧珏无奈摇头,“毓儿,既然是你发现的,还是你来说吧。”

毓儿起先还不大自信,经过了那一出以后,尽管情绪恢复了不少,可是在推理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他有点开始畏手畏脚的了。

“说吧。”我也坐了下来,耐心等着。

“是这样的,起先让我怀疑的是突玮说的那番话。他说他娘亲上山采药的时候,被割伤了手,然后就昏迷过去。直到他上山去寻,才找到了他娘亲,这前后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他娘亲就已经长了不少毒疮,之后的情况也是越来越严重所以我就就怀疑,突玮娘亲是不是遇到了有毒素的野草,山里有毒的东西很多,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就要了人的性命。但她的情况特殊,人没死,一直活着,昏厥之后便起了很多的毒疮,还有手脚的萎缩这不应该是一般的毒。尤其在我确认了她的详细情况以后”毓儿去看了看萧珏,“但这种药,只在书里有,却还没真的见到谁因为误食而造成像突玮娘亲一样的结果。所以只能等爹来确认,看看我想的,到底对不对。”

而萧珏的肯定,证实了毓儿的猜测,是对的。

“只在书里有,却还没见到谁误食?”我对他这句话很有兴趣,好像他们所说的这种毒草并不是一般的毒。

“毓儿,你的想法是对的,大大方方说吧。”

萧珏出言鼓励,给毓儿增添了不少信心。

只见毓儿对萧珏一点头,狠了狠心继续说道,“是毒女叶。”

“毒女叶?什么东西”我听都没有听过,不过这名字,应该是一种毒物吧。

“毒女叶,通常生长在山林里阴暗背阳的地方,要三到五年才能长出来第一片叶子,叶子边缘呈现锯齿状,有剧毒,但不至于要命。割开它的叶子,会流出白色粘稠汁液,沾一滴奇痒无比,可以逼得活人把一块皮抓烂都解决不了。倒一滴在嘴里,便永远说不话来,倒一滴在眼睛里,那只眼睛就废了。”毓儿向我描述着毒女叶的特征,帮助我了解突玮娘亲所中之毒的古怪。

“为什么叫毒女叶呢?”

我对这个名字,感觉不太满意,乍听之下总觉得像是对女性怀有深深敌意的人起的。

“那是因为第一个种它们的人,叫毒女。”萧珏接过话说,“据说这位毒女,生来相貌丑陋,个子不高,还陂了一只脚,满脸满身都是毒疮。没人记得她原本叫什么,就因为她满身毒疮,而被叫做毒女。经常被人笑话,连她的亲生父母都很厌恶她,觉得她是个怪物。就把她赶出了家门,毒女就住在了父母家那座山后面,背阳之地,她怨恨所有人,把自己身上毒疮里的浓水用来培育毒草。然后,她用这种毒草害了她的父母和弟弟,让他们和她一样,也满身生出了毒疮。她报了仇,跳下悬崖死了,留下她种在后山里的毒草,被人记作毒女叶。”

“竟还有这样的故事。”我很惊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是转念一想“那毒女叶,怎么会长在这座山上,还恰好被突玮的娘亲碰到呢。”

“到底是怎么碰到的,我不清楚这个过程,可我想,突玮的娘亲之所以会中毒,满面毒疮手脚萎靡,应该是在毒女叶划伤她的时候,汁液就已经感染了她的伤口,这种汁液一旦遇到鲜血,就会如此”

这么说来,突玮娘亲也是真够倒霉的。

“毓儿,那你怀疑她中毒不是意外是什么意思。”

我想到毓儿那时说的话,分明他已经怀疑了什么。

“因为我们这边,根本就不符合毒女叶的生长条件,我们在山上住的时间更久,爹和我也都不曾在山上发现这种毒草。娘,你想想,怎么就那么巧,刚好让突玮娘亲碰上了呢?”

说的也是啊。

我转过头看向歪在一旁的突玮娘亲,她哆哆嗦嗦的又缩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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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话 自私的母亲

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呢?

我看着突玮娘亲,心中疑惑,想到突玮还留在外面,应付那些村民。突玮一直把他娘亲藏在自家地洞里,他娘亲病痛不已发出的呻吟声,被路过的人都当成了鬼叫声。现在我们找到了鬼叫声的真相,把突玮的娘亲接回到村长家里诊治,那些愚昧无知的人自是仇恨突玮的欺骗,恐怕还会咄咄逼人的想要再一次逼死他们母子,或者将他们驱逐出村可她明知道自己的儿子这一刻就站在外面遭受众人的质问,经受那些咄咄逼人的羞辱,她却看不出有多少担心。

“娘,你”毓儿见我走神儿了,出声叫我。

我抬手打断了他,示意他先别打扰我。

为什么会有人当母亲当成这样的?要是我儿子被人这么逼问着,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即便是冷静如我,也难免会抄起棍子打出去。

可她,不一样。

是因为我们刚才的话吗?

突玮的娘亲偷偷看了我一下,发现我同样在看她,她立刻心虚避开目光。

这一举动令我开始怀疑。

我推了推毓儿,给他使了个眼色。毓儿上前去安慰,“别担心,突玮不会有事的。”

可她,全无反应,切切诺诺的缩成一团,借此来逃避一切。

太不对劲了。

毓儿自然也是察觉到了的,她根本没有灾关心突玮身在屋外正在经历着什么,她只想躲起来,逃避面对一切。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身来。

她立刻转身到另一边,试图躲开我。

我一伸手就将她拉住,让她躲也躲不开。

她表情痛苦,眼神闪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说,“如果你不说,我就去你儿子,我想,他并不知道实情吧。如果他知道与你有关的话,他还会继续照顾你吗?”

我只是看穿她很自私。

“不,不不”她发出的声音,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究竟怎么回事。你知道是谁对你下毒了?”我说。

“是。”

“这个人,你认识?你儿子也认识?”我试图将下毒之人的范围缩小一点,来逐渐找出真凶。

她迟疑许久,才缓缓点了头。

“是女人?”毓儿没头没脑插了一句。

我没有打断他,虽然在我听到他的话只会,也确实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我看他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就等突玮的娘亲回答。

她这次,迟疑的时间短了一些,却有着分明的一声叹息,然后又点头。

女人?!

我向毓儿示意,让他接着问,他的方向是对的。

“是和你儿子在一起过的女人?”毓儿用他的问题代替了对我的回答。

“是。是和我儿子,曾经在一起的女人。”突玮娘亲的答案,听上去很是悔恨。

突玮曾经爱过一个女子,并不住在这个村子里,而是住在对面山后,独自一个人住的木屋里。也是因为很偶然的一次机会,突玮途经那里,在溪水边见到了她惊为天人,一见倾心。

其实要说起来,那个女子长得还算是不错,娘胎里带出来的一幅容貌,出落得很标致。可惜,用突玮娘亲的话来说,生得好不如长得好,那女子的半张脸上,生了许多的毒疮

也是因为这样,她很自卑,总是躲着别人。也就这一次,她在山间打水,一个没留意就被突玮瞧见了,突玮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鬼迷心窍,就认准了她。突玮并不是轻狂放荡之人,对于心仪女子的追求也很是守礼,他时常出现在她的面前,帮助她做一些事情,两个人的相处渐渐多了起来,那女子也因为突玮而渐渐打开了心扉。

突玮的娘亲却看不上她。

突玮的娘亲认为那女子一脸毒疮,便是神厌鬼弃的象征,定会为家中带来厄运。当突玮第一次把他心爱的女子带回来的时候,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娘亲竟会对他心爱之人出言不逊,以极其恶毒的话逼走了她。

她离开之后,突玮再也找不到她了

“是她,一定是她。”突玮娘亲恶狠狠的说道,“是她!”

毓儿起身将我拉到了一旁。

“看来,应该就是这样了。”毓儿说。“那个女子很可怜,因为一脸的毒疮而被她嫌弃,被迫离开,又放不下这段过去,所以回来报仇,让她和自己一样生出毒疮,被人厌恶。好感受一下自己当初受到的那些”

我没有说话。

“公子好厉害啊,公子怎么知道,是个女人呢。”红玉说。

“母子之间能够结成宿仇的理由,还能是因为什么呢。突玮很孝顺,即使他母亲面临了这样的不幸,他还是在竭尽所能的照顾她。可是突玮的年纪不小了,却还没有成家。所以我就在想,突玮的娘亲一直放不下的,会不会就是这件事。”毓儿这一次,倒是先一步,感受到了作为人家儿子能够感受到的心情。

我轻笑。

红玉转过头来,“那夫人觉得呢。”

我摇头,这件事现在还不好说,虽然指向性很明确了,但我却觉得

“娘,你是不是觉得还有哪儿想不通呢?”毓儿看出我的心思。

“你还记得我们刚才说话的时候,突玮的娘亲一直偷偷留意吗?突玮把她藏起来,现在就在外面接受大家的质疑,处境很不妙。她却并不关心自己的儿子会不会挨打,而一直在偷偷留意我们的话,我想这个人对于自己儿子的关心,远没有她对自己的关心那么多。”我给毓儿提了个醒儿,免得他先入为主,觉得这世上但凡是当人娘亲的都是好人。

“娘的意思是,突玮的娘亲很自私,她想要保护自己这一点没错,可是如果她并不是特别在意突玮的安危,只是担心自己接下来还会不会有人照顾,那就说不过去了。”毓儿呢喃道,他再去看突玮的娘亲,只见那女人还缩在角落里。

“我觉得她还有所隐瞒,她、突玮,还有那个女子之间,一定还发生过什么事情,是她没有说,而突玮也不知道的。”我说,“再多留意一下。”

红玉点头。

突玮的娘亲应该不会主动和我们再说起这件事了,只有侧面打探的办法,或许还能够知道,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如果她只是出言不逊,赶走了那个自己儿子心爱的女人,那个女人不至于会回来这么报复她吧。怎么说,也是自己曾经心爱男人的母亲。

除非是真的心理狭隘,记仇,病态。

大牛猛地一下推开门,急得脸通红,“快去看看吧,突玮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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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话 突玮被打了

突玮被村子里的人打了。

原本,杵嫂被杀的事情,已经让村子里人心惶惶奋而不平很久了。现在,突玮的娘亲又回来了,那个莫名其妙染了怪病,本应该已经死去,却莫名其妙又活过来的人。

当他们知道,突玮的娘亲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死,而是突玮私自做主演了这么一出,让他娘亲假死,然后住进了地洞。他们愤怒极了,一言不合就动了手。

老村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人把打架的拉开,突玮已经被打得满头是血了。

老村长几次看突玮,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都是一声叹气。

想来他一把年纪,都到了这个份儿上,村子里却莫名其妙的发生了这许多事,着实是够让他头疼的了。

突玮的样子看起来又狼狈,又滑稽。毓儿上去检查了一下,“还好没伤到要害,都是一些擦碰的皮外伤,出了些血,没什么大碍。我把伤口给他情理一下,然后帮他上点药再说吧。”

我点头,却突然想起来。向身边的红玉问道,“萧珏还在守着里翀吗?”

“是。”红玉说,“大人交代,这边的情况公子一个人能够处理得好,大人不放心里翀,怕再有闪失,所以”

“所以什么?”我似乎听出了什么。

“萧大人让人上山,捎了个口信会去。山上做客的那位大人,刚才派了人过来,协助萧大人,已经把里翀带回去了。”老村长说。

山上做客的那位大人是说,钟离瑾?!

我们在突玮家忙活的时候,萧珏已经让人捎了消息回去,钟离瑾不方便出面,就派他随行的家奴赶来,帮忙带走了里翀?

这不像是萧珏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啊。

莫非是里翀的情况突然间恶化,或是发生了某些不可预知的变化?

“他有留下什么口信吗?”我问。

老村长回忆着,“萧大人说,让萧夫人千万别担心,大人能够处理的事情,定不会失误。还是萧夫人这边的情况更加棘手。”

只是这样?能够处理的事情不会失误,那就是里翀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我这边的事情更加棘手吧,还需要提醒吗。

“这可怎么办啊。”老村长一时也没了主意,心急如焚。“死了一个,又活了一个,村子里啊别想太平了。”

“老村长,别着急。事情一件件处理,至少现在我们都知道了,突玮家那吓人的鬼叫声并不是真正的鬼发出的。杵嫂的死,里翀被陷害,村子里的怪事,似乎都是有联系的,我倒是想看看,究竟什么人在背后布了这么大的一场局。他到底想做什么。”

“萧夫人可是想到了什么?”老村长说,“老朽这总要给村子里的人们一个交代吧,萧夫人不知道,现下这村子里的人正闹着,逼迫老朽答应,要老朽出面把突玮母子赶出村子”

“老村长可信我?”我掸了掸衣服上沾染的灰尘,漫不经心地问说。

“信。”毫不犹豫,老村长便给出了答案。

“那就好,你只需听我说就好,不管村子里的人再说了什么,你只管拖延时间,切莫答应了他们,等到事情真相大白以后,我自会给你一个说法,让你能跟大家做个交代。”虽然这件案子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破解的,我也从不觉得,这世上的哪件案子是真的可以成为悬案,永远解不开的。

“好,好!”

一听我说我一定能够破解此案,老村长悬着的一颗心就放了下来。连连向我保证,在案子有眉目之前,他绝不会让村子里的人再来骚扰我们。

可自然,也有人因此不开心了。

待老村长出去安抚大家之后,红玉问我,“夫人,您就这么轻易答应了,如果一天两天的破不了案,老村子还能拖得下去。可是一旦三五天过去了,七八天又过去了,案子还是没有眉目的话,您就不担心这村长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您吗。”

“让他推吧,如果我只担心要背负责任的话,那就没办法一门心思解开真相了。”我看着毓儿正在给突玮清理伤口,而突玮的娘亲还蜷缩在一角,甩了甩头,想要从眼下境地里脱身而出。

红玉看出我心烦,扶着我到一旁做着。

“夫人,您也别太在意了,这村子里都是些什么人啊,先是欺负杵嫂,又是排挤这对母子,分明欺软怕硬惯了。只是这母子俩,也太可怜了。”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这么不痛快了,既然有话想和我说,又兜什么圈子。”我一摆手,“直说就是了。”

红玉低头一乐,“难怪都说,夫人能看穿旁人的心思,原来是真的。红玉这点心里话,只怕夫人早就看出来了。又为何非要红玉说呢?”

是啊,早就看出来了。“你怀疑突玮的娘亲?”

“嗯。”她轻点头,留意了一下房里,房里的人还没注意到这边。红玉压低了声音说,“夫人不觉得奇怪吗,这个妇人未免也露出太多破绽了,虽然她现在可怜,可是红玉还是觉得好像太巧了,怪事就逼着夫人出面,把她给找出来似的。”

“可她又为何要害自己呢,如果说,她只是想要挽回她儿子的心意,彻底赶走那个女子留在她儿子心里的影子,应该还有别的办法。不至于蠢到要把自己害成这个模样吧。”我也怀疑过突玮的娘亲,但是综合她自私的性格而言,我不认为她会对自己下得了这个手。

“夫人有没有想过,为何又偏偏是同一种病呢。都生出毒疮,这么巧。”

红玉对突玮娘亲始终保有怀疑。

听得她的话,我原本逐渐打消的顾虑,不免又提上了心头。

是很巧

红玉盛了水给我,我浑浑噩噩的接过,并未多想,就抿了一口。

顿时,苦得浑身打颤。想吐,却早已经咽下去了,以至于整个食道感觉都是苦涩难忍的。“我的妈呀,你这是给我喝的什么呀,可苦死我了”

“怎么了?”毓儿闻声出来,不明所以,只看到我皱着眉头在那儿想把茶水吐出来。

红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低头闻了闻我喝过的杯子,然后轻尝了一口,也立刻皱起了眉头。“就是啊,怎么会这么苦呢。”

“这茶水,也是萧珏留下的?”我问。

“不,不是啊”毓儿茫然地回说着,“爹走得急,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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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话 毓儿的茶

“你?你又做了什么”

我嘴里苦得发麻,十分的不自在。可是听说似乎这苦茶和毓儿有关,更是一头雾水,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毓儿解释说,因为萧珏带着里翀走得急,准备好的药茶也都是我平时喝的。而今日我们探寻鬼声来源,我在突玮家被吓得不轻,他就让红玉换了我的茶“这本来是要给你定惊的,既然爹不在,理应我来照顾你才是。谁知道,你竟半点都不领情。”

“公子啊,”红玉眼见事情闹成了这个样子,只得站出来缓和,“这可实在怨不得夫人,您是一片好心,为了夫人准备定惊的茶水。可夫人素来吃不得苦,这您也是知道的呀。大人平日为夫人准备的汤水药茶也都是想尽了办法,弄得没那么苦了,夫人才肯喝一点儿的。”

“是呀,是我忘记了。可谁让我没我爹那本事呢,我爹都研究多久,才能勉强中和了口感,我哪有那个本事啊。”

毓儿的一番好心,不成想,却不被领情,他立刻赌气,像个小孩子一样。

“你呀。”我嗔怪道,和红玉说,“这小子别看这么大了,还总是一副孩子脾气,他偷偷摸摸安排这些啊,就是想听说他个好。”

红玉也偷笑,看向毓儿。“那夫人便夸一夸公子吧,公子也是为了夫人着想啊。”

且看毓儿那边,还没等我们多说什么,就已经抻不住了,自己哼了一声笑了出来。

红玉也跟着笑。

“还不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我说。

毓儿挑了挑眉头,回到了突玮身边继续处理伤口。

“夫人,您有心事。”红玉换回了我的茶水,她不动声色地问,“可是在担心里翀吗?”

我瞧了瞧她,点了头。“也不知道里翀的情况怎么样了,萧珏一向顾全大局,可是这次却联络了钟离瑾,暗中将里翀接了回去。我实在想不通,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又总是忍不住去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里翀的情况突然间恶化了,才让萧珏一时作此决定。”

我们山上的家里,药材充足,萧珏的东西这一次出来的急也大多都没带着,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一时间有些准备不足。里翀的情况如果稍有恶化,在村子里肯定是没办法进行深一步医治的,那么把他带回山上就是最好的选择。而且里翀现在留在村子里,很难保证真凶不会再对他动手,趁着他昏迷不醒,让他开不了口。

我所能想到的,都是最坏的打算,但这些,也同样是我最不希望发生的。

“夫人,现在还是先不要担心里翀了,里翀那边即使情况恶化,可是有大人跟着,也可以得到最好的医治。夫人现在更应该想想,如何解开发生在村子里的命案,否则就算里翀醒来,他也还是杀害杵嫂的凶手。”

红玉劝我,她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我们唯一能够做好的事情了。她凑到我身前,一双眼睛盈盈地望着我。

“红玉,你怎么想。”我想让她说说看她心里的想法。

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女孩,这次的事情,我也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红玉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向里间看了看。

“没事,你就放开胆子说,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鼓励她说,走出第一步总是不容易的,可我希望她不要困于身份的限制,能够发挥她自己的潜力试一下。

她点头,“夫人,红玉不善推理,但也觉得突玮的娘亲有意在隐瞒的事情,大概与她赶走突玮喜欢的那个女子有关吧。”

她的话,着实让我觉得有些意思。“你为什么会觉得突玮娘亲隐瞒的事情,和那个女人有关呢?”

红玉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她苦笑了一下,“红玉不知,可能是在她说起那个女子的时候,给红玉的感受吧。她好像对那个女人极为憎恶,说起她的时候,全然没有一句好话。可能也是因为她认定了,自己中毒都是那个女人害的,可是红玉却觉得,她对于那个女子的憎恶,并不只是这样,似乎更加深刻一般。”

“原来你也听出来了。”我不由得感叹一句。

那就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感觉了。

我并不是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因而也对那个时候所发现的蛛丝马迹抱有不确定,可现在听到红玉的说法,倒是让我更加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了。

果真是有问题的。

看向房里,他们母子难的共处一室,却始终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要不是毓儿夹在中间帮忙处理突玮的伤口,想来他们之间的气氛一定会更尴尬。

突玮对他母亲的关心是真的,那时候他毫不犹豫就跳了下去,根本没有时间确认,她会不会伤害自己,而此时,一切暂且风平浪静的时候,竟然连一句虚伪的关怀都没有。

突玮的娘亲确实有事情瞒着所有人,包括突玮。

就像红玉所说的,那件事极有可能与突玮曾经深爱的那个女子有关。

可突玮是真的不知道吗?

“娘,你不休息,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毓儿寻出了房间,在院子里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想事情。

“你不是已经睡了吗。”我分明是确认过他睡着之后,才出来的。老村长给我们腾出来的这间房子,分里外间。突玮的娘亲、红玉还有我,暂且是住在里间休息的,毓儿和突玮就都留在了外间。

我出来的时候,他睡得正熟。连着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一直在奔波查找线索,他也累坏了。我没有打扰他,而是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想要一个人透透气。

“做了个梦,就睡不着了。”毓儿取来一张毯子,披给我。“娘该不会也是做了个梦吧。”

“我是那种会轻易被梦吓到的人吗。”我不屑,经历了这么许多的事情以后,还有什么样的事情能够吓到我的呢。

毓儿对此不置可否,也只是暗暗陪着笑。

他说,“这次的案子,不像以往那样,目的性明确,而且牵涉要害。发生在民间的案子,也很少涉及太多政治啊文化啊什么的,琐碎了些,线索不好整理,但也不至于让娘都为难成这个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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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话 真正恐怖的是流言

“发生在王宫贵胄之间的案子,看起来后果严重,但也总有人在控制舆论,不至于在很短的时间以内,就遭到各种议论,以至于不好收场。他们要顾及面子和身份,手底下的人也要受吩咐维护主家的面子,可发生在山野之间,人多眼杂,情势便不好控制。老百姓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安安稳稳的生活吗,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他们对于未知事件的恐惧,便会逐渐扩大,在真相查明以前,就掀起各种传闻,反倒不利。”

要说这件案子,与我之前处理过的案子相比,难度系数不高,可我担心的是,流言。

“噢。”毓儿反应过来,“是因为突玮母子的经历吧,让娘也变得担忧起来了。”

我不否认。

“娘,其实我不是很明白,村子里的人不是挺好的吗?他们之间一直都很和睦,很友好,彼此之间也有不错的往来。每年春种秋收,他们自发去帮我们的忙明明,明明都是那么友善的人,怎么,怎么会变得”毓儿深深叹了口气,他想要形容出来的那种感觉,却不好找到恰当的词来表达。“就是怎么说呢,六嫂子因为闲言碎语,想要把杵嫂说给老赖头。村子里的人因为相信突玮娘亲的病会传染,会给他们带来厄运,所以不顾当时突玮母子俩的境况多么艰难,都想把他们赶走。甚至是里翀明明是他们拜托我们,请我们来调查的,只是只是为何,当我们失利的时候,他们就立刻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来指责我们,为难我们。”

“人,本来就是自私的。人性更是自私的,你把人想得太好了,所以当他们在你困难的时候没有如同你想象中的那样,相信你、支持你、帮助你你就会觉得很难受。可其实,如果换个角度来想,这何尝不是我们自私的一种想法呢?不要因为别人没有如自己预期中的那样,就去质疑他们怎么了,儿子,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要知道,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对别人的人性寄予希望,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然后笑着顺其自然走下去,不要指望自己遇到麻烦的时候,会有什么人来出手相助。摒弃这样的念头,活得强大,不要依赖任何人。他人救你,帮你,要么有所图,要么无所图、。有所图还好,目的明确,要是无所图,你就欠了对方一个大人情,这辈子但凡他落难,你必定要全力还上这个人情。好的,那还好,要是他步入偏门,你怎么办?”

没有人,会毫无目的的对一个成年人出手相助的。

即使是有,愿意彰显自己的胸襟大度,愿意表达自己的善良,这还好。

可茫茫人海,能有几个贤人?

人之初,性未必善。都是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选择了对他人施以援手。

可一旦,他人的存在威胁到了自己的权利

“以前我教过你查案的本事,看人心的办法。那么今天,我再教你一件事,不要去试探人性。无论对方是谁,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朋友也好,仇人也罢,都不要让对方在权利和你之间做出选择。自保是人的天性,我们人类能够经过无数次进化,从猿变成人,走上生命金字塔的顶端,便是因为我们学会了自保和适者生存。你若在意对方,就不要让他有被困在这样的两难选择的机会,不要去试探人的底线,人没有底线,我们一旦做恶,就会无底线的一次次越过去,一次次的去拉低那个底线,直到,十恶不赦。”

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的。

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输给人性,可是这样的考验毫无意义。

就像这村子里发生的许多事一样,在没有那个威胁到更多人的选择出现以前,所有人都能够好好相处,和和睦睦。可一旦被放在一个天平中间,不得已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大多都是偏向于自我利益的。不去考验,反而是最好的。

我们应该有好好生活下去的能力,要有面对一切都不乱阵脚的心理准备,方才能应付将来突然发生的每一个意外。不要期待谁会来救自己,得学着,自己脱离困境。

“突玮娘亲虽然中毒了,可她中的毒并不会传染,除非那些人也接触到同样的毒草,才会像突玮娘亲一样,生出毒疮。如果会传染,那突玮早就被传染了,可村子的人却因为毫无根据的猜测,就一口咬定她的病会传染,甚至会害死村子里的其他人,会给村子带来厄运,因而折磨他们”毓儿的笑声,让人听着心寒。他没办法理解那些人的心思,还是不能想象。

我让他出来锻炼过许多次,我希望他可以一个人见见世面,多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和丑陋,可毓儿这一次,着实是上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堂课。

“后世有一种暴力,叫网络暴力。”我说,“许多人,没有见过面。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到面,全靠一张无形的网子,让大家生活在一个不出门便能够得到众多信息的时代。可正是因为这样,谁也不知道自己对面的是什么样的人,不见面,却能够肆意交流,在网络的世界里,认识的朋友,远没有结成的仇人那么多。很多人更愿意利用网络去发泄自己对于生活的不满,恶意攻击对面的人,甚至,在他全然不了解对方的前提下,就无所节制的谩骂羞辱,只是因为对方的一个观念与他不同,或者,他用自己的想法去曲解了对方的意思,把对方想象成是他一个很厌恶的人。然后去攻击对方”

认识一个人,成为朋友,并不容易。

但是,成为敌人却容易的很,一句谩骂,一句人身攻击,一句引发冲突的话题彼此之间,相互骂得体无完肤。

“为什么?”毓儿不能理解这种社会,好像是把人性在生活中隐藏起来的丑态,肆意的表达出来。“相互攻击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目的。就好像屎,你说屎能吃,就会有人站出来说,屎不能吃。你说屎不能吃,就会有人站出来,说屎能吃。并且为了证明屎能吃,他还会告诉你,他吃过。可其实呢,我们都知道屎能不能吃。对于这样的人,远离,是你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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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话 灵儿

四年前,突玮在山里采野菜,机缘巧合之下竟意外结识了一个人住在后山的灵儿。

灵儿命苦,生来样貌怪异。她的母亲精通医术,却在怀有身孕的时候因试药而损了腹中胎儿的相貌,灵儿生下来便与寻常人不同,她半边脸上长了许多毒疮,也因此心生自卑,平日里多是躲着人的。

后来,她父母过世,她一个人住在后山的木屋里度日。很少会出来走动,这边村子里的人也大多知道,对面的山背面住着一个样貌恐怖的女子。对于灵儿的身世,却不甚清楚,而灵儿,就像是大多时候母亲们用来吓唬孩子的怪物一样。

突玮闯入了她的生活,不仅没有被她那半边脸吓坏,反而还称赞她很好看。从那以后,对灵儿一见钟情的突玮时常出现在灵儿附近,他无声无息的进入到灵儿的生活里,成为灵儿枯燥生活里唯一一缕光彩。突玮喜欢那样善良单纯的灵儿,灵儿也从一开始的抗拒,逐渐喜欢上了突玮

朝夕相处,突玮决定要把他心爱的姑娘带回去给他娘亲看看,他们都知道,灵儿的样貌会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但是突玮有信心,他相信他娘亲会接受他真心喜欢的这个女子。从没有踏出过那座山一步的灵儿,也是头一次因为突玮而鼓起勇气,跟着他来到了村子里

可后面的事情,如同置身事外的各位观众所预料到的那样。

满心都是相思之情的二人,在村子里许多人异样眼光的注视下,走进了突玮家的大门。突玮的娘亲并不知道自己儿子会带一个这样的女人回来,一起生活。

突玮的娘亲疯了一样的咒骂着,想要把灵儿轰出去。她对突玮寄予了厚望,虽不是希望突玮能出人头地,赚多少钱。但也是希望突玮的人生可以顺顺利利,娶一个善良温和的女子为妻,生儿育女,家宅和睦。绝不是娶一个像灵儿一样怪异的女子,从此他们母子都要和灵儿一样,在这村子里受尽冷眼和嘲笑。

灵儿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是面对突玮娘亲的极力反对,她还是很难过很绝望。

突玮也从没想过,一向疼爱他的娘亲,会变得如此陌生。灵儿是他喜欢的女人,他觉得不管怎么样,他的娘亲都不应该对灵儿恶言相向。

第一次走出家门的灵儿就遭到了劈头盖脸的羞辱。

她甩开突玮,跑回家去。

突玮和他娘亲据理力争,试图说服他娘亲接受,灵儿只是不幸生而有疾,她的性子很好,她很善良也很简单,是一个足以配得上他,和他共度余生的人。

正在气头上的突玮娘亲怎么可能被说服呢。

一个是只看到了眼前,一个是只看到了以后,突玮不懂他娘亲的担心,他的娘亲也不懂突玮和灵儿之间的深情。从晌午吵到了天黑,村子里过来过往的人都能在他家院子外面听到他们母子的争执

最后这一场争执到底是如何结束的,只怕没有人知道。两个当事人当时都在气头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谁也不肯先停下。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厌了。感情不就是这样吗,再好的关系,也难免在一场争吵之后不会留下伤痕。突玮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吵完了,就回去休息了

留下她娘亲,守着门前哭了很久。她太清楚突玮的意气用事会为他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命运了,娶一个那样的女子,也许他现在觉得是深情,但总有一日,这些深情都是会被那些谣言和嘲讽所击垮的。只有平平淡淡不起风波的日子,才是真的。

她不能容忍突玮以后,会遭到同村人的嘲笑奚落,趁着突玮困倦睡着,她一个人顾不得天黑,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村子,爬上了对面的那座山

她恳求灵儿放过她的儿子。

“你生来就是这个样子,你既然不愿意出去,自然是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你,难道你也想让突玮和你一样,被人嘲笑娶了个你这样的女子吗?突玮有什么错,他好好的人生,不能因为你而毁了呀,你害怕面对别人,那突玮呢?现在你们是觉得谁也离不开谁,可总有一天,他会厌倦的。别人会怎么说他,一次,两次,他可以忍受,一年,两年,也可以忍受。那么十年,二十年呢总有一日你会发现,你是他最大的拖累啊”

像这样的话,突玮的娘亲那天晚上还对灵儿说了很多。

或许,还有更过分的。

她甚至跪在灵儿面前,请求灵儿放过她的儿子,请求灵儿不要再去打扰突玮的生活,不要害得突玮也受尽嘲笑

天快亮的时候,她离开了。

留下茫然无助的灵儿,走了。

一个人突然闯进了灵儿的生活里,却又因为另一个人而不得不离开。

灵儿本以为,突玮会是那个能够将她从阴冷的木屋带出去的那个人。他们之间会有很幸福的未来,所有美好的梦,都在突玮的娘亲找上门的那一刻,彻底破灭了。

突玮娘亲的恳求,充分表达了她不会接受灵儿和突玮一起过日子的决心。

灵儿彻底寒了心。

她很喜欢突玮的,本来是很喜欢的。

可原来,所有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因为她的样子,没有人会接受她这样的人。他们都会认为她是怪物,担心受她牵连

“那后来呢?”毓儿问。

突玮抬起头,看了看毓儿,又看了看我。“不是灵儿,不是灵儿害的我母亲。”

“你怎么能肯定呢?灵儿现在又在哪儿?”毓儿并不是很满意得到的答案,毕竟灵儿对于突玮而言,是尤其特别的存在,突玮当然相信灵儿,但他不信。

“死了。”突玮叹气,迅速垂下目光。“她死了”

灵儿死了,自杀。

在心灰意冷的那一天,她终于明白,像自己这种人是不可能得到那种奢望中生活的。没有人愿意接受像她这样的人,她的人生,没有半点希望了

这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可是在听到的时候,又不觉得意外。

“我没有想到,她会死。”突玮掩面痛哭,直到今日,他还是不能接受这种结果。“我应该先去找她的,我应该先去找她的,那样那样她就不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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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话 无奈的命运

灵儿在确认未来无望的那个黎明,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结束这短暂一生无尽的痛苦和折磨。在她的木屋里,带着那些美好的回忆上吊了。

突玮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不止是灵儿死了,还有灵儿腹中的孩子

他本来可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老母亲,有妻儿相伴

“她有孩子了?”红玉万分可惜地叹了一声。

“是,她有孩子了。所以,我才想要把她带回去,我以为我可以把她照顾得很好,这样一来,我也就不用两边跑了。是我我没有想到,我娘亲竟然会”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正是因为灵儿那时有了孩子,突玮才急着想要把她带回去一起生活。

可她真的是太着急了,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不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发展。

“还是年轻啊。”在这件事情上,我实在不好说,到底谁错了。突玮心爱于灵儿,他在山里遇见了灵儿,从此朝思暮想开始追求,灵儿被他打动,和他相爱。他们有了孩子,突玮想要把灵儿带回来,让他母亲接受灵儿和肚子里的孩子。可他没想到,他母亲会如此决绝的反对他和灵儿的事情。最后,酿成悲剧。

突玮的娘亲确实自私了一些,但是作为母亲,她希望给他儿子一个安稳的人生,这一点没错。

突玮也自私了一些,他自私的认为可以让自己的娘接受灵儿,所以没有考虑后果。

而灵儿,她太绝望了。也许是她的不幸,造成了她的自卑,让她看不到未来,在一次挫折之后,就选择了结束不幸。可换个角度来说,即使她一个人,生下孩子,也无疑是更加不幸。

我并非局中人,就算身在局中,恐怕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想到这儿,我不禁想到了毓儿,我知道他不会捅出这样的篓子,我也绝非像突玮娘亲一样,但还是不由得心有余悸。

“可是你娘亲,好像并不知道灵儿已经死了。”我说,否则突玮的娘亲如何能够一口咬定,就是灵儿把她害成了这样呢。可见她知道现在都相信,灵儿还好端端活在这世上。

“是,她不知道。”

突玮没有把灵儿自杀的事情告诉他娘亲。

他守着灵儿的尸体哭了很久,然后,他埋葬了灵儿,就在他初见灵儿的河边,没有墓碑,什么都没有。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若是旁人,恐怕并不知道葬在那里的,就是曾经生活在木屋里的那个“丑姑娘”。

所以,也没有人知道,灵儿已经死了。

包括,突玮的娘亲。

“除了灵儿,还有谁对你娘亲有怨恨,会用这样的方式去害她呢。”我想,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突玮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哀伤。

“是你。”毓儿站在他面前,附身望着他。“突玮,到底是不是你害了你自己的娘亲?”

突玮还是不说,毓儿一手就抓住了突玮的衣襟,把他提了起来。

使突玮不得不面对他。

“是。”突玮承认了,他眼底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生气,这一刻的结果,他没有半点的慌张和惊讶,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笑,笑起来的样子很狰狞。

“你个疯子。”毓儿嫌他恶心,一把又推开了他。

突玮没站住,跌坐在了地上。他又哭又笑,趴在地上,不断的用手臂去锤击地面,真的和疯了一样。

他大叫,“都是因为她!都是她害的!!!都是她!”

她,应该就是指突玮的母亲吧。

“如果不是,不是我知道了那件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逼死灵儿!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是她害怕被嘲笑,是她是她害怕,被灵儿连累,所以她才要赶走灵儿。是她害死了灵儿!如果不是她的话,灵儿就不会死了!”

突玮捶地痛哭的样子,让我看到了无数处在夹缝中的失败者的样子。

对于现实,他们无能为力,习惯了卑微,习惯了依赖,习惯了逆来顺受,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他很可怜。

“突玮,你在说什么。”突玮的娘亲把他的话都听得无比清楚,现在她终于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了。

突玮很意外,他没想到,这些话他娘亲会听到。

惊得一时间也忘了放声啼哭,立刻回身去看。

突玮的娘亲就坐在那里,痛不欲生的望着他“你,你居然”

突玮知道,这一幕定是安排好的。

他放弃了挣扎,没有一句辩解,最后的不死心也都放弃了。

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

“你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突玮的娘亲痛心大叫,她一定没有想到,正是她的宝贝儿子把她害成了这样。

根本就不是灵儿。

“你不是我娘。”突玮死心地说,“你不是我娘我都知道了,你不是。我只是你捡来的孩子,你捡到我的时候,爹死了已经一年多了,所以我根本不是你亲生的。我知道了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所以,所以你担心我会给你带来不幸,你不希望灵儿成为我妻子,你害怕我们连累你,害怕因为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嘲笑你,是不是!”

“不是!不是!!!”

突玮的娘亲十分激动,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大叫道。

毓儿看她的样子可怜,想要去阻拦。

我伸手拦住了毓儿。

这个时候,还是让他们母子自己去处理吧,有些事情还来得及,现在说清楚,总好过以后留下遗憾。

“不是不是那样的”突玮的娘亲大哭。“儿啊,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我呀!我是为了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

突玮是她娘亲捡来的孩子。

他也是在灵儿死后的第二年才知道这个秘密的。

他以为的爹,其实早在他出生以前就已经死了,那个爹就是他娘亲的丈夫。在他娘亲的丈夫死后一年多的时候,他娘亲外出,捡来一个刚生下来就被丢弃的孩子,带回去抚养,谎称是自己的儿子。

突玮知道这件事以后,就以为他娘亲逼走了灵儿,是因为他并非亲生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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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话 为人母的伤心事

可事实又并不是突玮所想的那样。

他娘亲的确逼走了灵儿,而他的娘亲也没有想到,灵儿会自己结束生命。

她只是不希望灵儿的出现,成为突玮的负累。突玮的身世并不是无人不知的,村子里的几个老人自然是知道突玮的爹哪一年什么时候过世的,突玮娘也不曾大过肚子,突然有一天抱回一个孩子来,说那就是她和突玮爹的孩子,村子里的人又不傻,怎么回事当然心里都有个数了。

只是碍于同村的面子,很多人并不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但是人的嘴啊,绝大多数都爱私底下说个是非,不当着别人说,但是对自家的人却未曾节制,以至于同村的后辈们或多或少都听家里人说起过一些。

没有人当着突玮的面说就是了。

本应知道真相的人,却成了整件事里,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即使如此,突玮的娘亲还是希望瞒着他,甚至是永远不要让他知道这个秘密。

只要那些人,谁都不告诉他,就足够了。

突玮把灵儿带回来的那天,却让突玮的娘亲意识到了威胁,这种威胁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再一次把突玮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因为他心爱的那个女人是如此的特别,村子里的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可私底下早已经把他家里的事扒了一层又一层。

突玮的娘亲,怕的是一旦继续下去,突玮总有一日会知道他的身世。突玮已经很可怜了,两个可怜的人在一起,以后的日子更没法想象。当那些暗地里的嘲讽和诅咒撕破了脸,摆上台面肆无忌惮,受到伤害的,还是这些可怜人。

人言可畏,但每个人都可能是加害者,每个人都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是谁也不会觉得有所愧疚。

而突玮还是知道了他的身世,更不幸的是,在灵儿和腹中孩子过世以后。某些人像是邀功一样,迫不及待的看到他人家破人亡争执不休,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在暗示突玮,巴不得让突玮立刻明白,是他母亲的自私逼走了灵儿。

他们不知道,灵儿死了。

突玮在无数次煽风点火中,燃起了仇恨愤怒之心。

正像是许多人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被别人所挑拨了,而去怀疑身边那个对他最亲的人。那些人不会觉得自己所做之事所说之话有丝毫过分,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多么恶劣的,他们认为自己是正义之士,讨伐所见不平罢了。

却根本忘了,突玮家孤儿寡母是怎么度过那些艰难日子,然后走到今天的。

但凡突玮的娘亲有半点的自私,在缺衣少食的时候,突玮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可是她没有。

在她眼里,突玮就是上天赐给她的孩子,是她余生一切的瞩目。

突玮却不明白。

他沉浸在“家破人亡”的绝望里,他痛失所爱及骨肉,他把一切的错都归咎在那个希望他的人生可以更加简单平淡的人身上。

所以当仇恨一日一日的积聚起来,在知道自己并非是亲生的之后,他理所当然的以为,就是因为他娘亲的自私,因为他并非亲生,所以他娘亲才会不顾及他的感受,赶走了灵儿,害得灵儿自尽

“你是怎么知道毒女叶的?”毓儿问。

突玮停顿了很久,不知他是不是想起了灵儿。“是灵儿以前告诉我的。”

那时候他常去陪伴灵儿,和灵儿一起生活,一起在后山采摘野菜。灵儿的生母擅长医术,教过灵儿辨别山间的草木,灵儿也是在无意间提醒过他,避免他不小心碰触到,因而中毒。

灵儿生活的木屋附近,竟然长着毒女叶。似乎一切都是天意

突玮憎恨自己的娘亲,他记得灵儿说过的话,小心翼翼的取下毒女叶,用东西包着带回了家。毒女叶的毒性发作没有那么快,不可能像他娘亲说的那样,在被划破之后就昏厥了。所以她中毒的地方,不是山上,而是家里。

她在家里就已经中毒了,是突玮留下话说,让她去山上采摘野菜。她才会去的,然后,昏厥在了山里

突玮要她承受像灵儿一样的痛苦,尝尝被人嘲笑捉弄的绝望。

让她感受一下,灵儿这些年是如何活下来的。

甚至,他把碾碎的毒女叶加在了汤药里,让他娘亲服下,直到四肢萎缩,没日没夜的承受着剧痛折磨

“你真是个疯子。”

毓儿忍无可忍,他对突玮低声怒斥道。

这个变态居然心理扭曲,对一个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人,下如此毒手。

突玮的娘亲在一旁痛哭不止,谁又能感受到她心里的苦呢。

尽然,她也有错,可被至亲伤害背叛,被她全心全意照料到大的儿子憎恨,想来,也是很不好受的。

红玉看向我,她希望我能站出来说句话。

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能说什么呢。

这样的结果,任何一个当人家娘亲的人,都深感无力。

我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空气很新鲜,却不能抚慰我心里的压抑。

有的想法很自私,但是我想我是明白突玮娘亲要灵儿离开突玮时的那种心情的。纵然不期望子女有多大的成就,人生多么辉煌壮阔,但也希望是平平淡淡无所波澜的。突玮总有一天是要知道他身世的,那个时候他要面对的,又是什么样的悲惨。

灵儿,是突玮心里的伤口,也是突玮娘亲心里的伤口。如若灵儿不是那么特别,相信他娘亲也不会极力反对,可自古以来,多得是干涉子女婚姻的父母,但大多干涉,却并不是自私。而是他们知道比起相爱,人生更加沉重,他们走过那个坑坑洼洼的路,就希望自己的孩子少吃一点苦。

可没有哪个孩子真的是那么听话的,天生叛逆,就像曾经的我们一样

“夫人”红玉在门口站着,怯怯不敢动,直到她担心我怕是就这样要石化了一般,才忍不住开口轻唤。

“没事。”我说。

不过此时寻出来的人是红玉,我倒是能想明白其中的用意。

“夫人,红玉还从未见过您这样伤神,”她迎过来,想要扶我坐下,却被我拒绝了。红玉问道,“可是因那突玮娘的话,勾起了夫人的伤心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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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话 伤心事

“我没有伤心事。”我说。

没有竟然,什么都没有。

红玉怔然站在那里,她什么都不问。

“红玉,你还记得你娘亲吗?”我觉得很难过,因为我已经忘了,我娘长什么样子了,恍惚间才想起,她离开我很久很久了。

红玉不明所以,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记得一些,夫人怎么会问这个?”

“曾经我和突玮差不多,”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分明看到红玉的表情不是很好,我解释说,“或者,我比他还要遭一些。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事了,他们死后,我和我哥哥也被收养了,我对于父母的记忆,大多是一些零星的片段,然后,就是我哥哥告诉我的那些。”

“夫人的养父母,一定是特别好的人吧,看着夫人现在的样子,也能想到他们也是很疼爱夫人的。”红玉很艰难才说出这些违心的话来安慰我。

“我养母,其实跟她差不多。她对我很好,要不是她庇佑了我们兄妹那许多年,也不知道我们还要吃多少苦。”现在回忆起一切,似乎都太遥远了。我不记得我娘什么样子,却记得我养母的样子,可能真的是太久了,记忆都变得模糊了,我要很努力的去回忆,才能勉强想起一些来。“幸运,有时候也是不幸的开始。”

红玉没敢再问。

“我哥哥死了,所有的人都说他死了。然后是我养父母,在某一天,他们死在了家里,所有人都在怀疑我,认为是我杀了他们。负责追查的人,盯了我好几年,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在他们的注视下。然后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一件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我来到了这里,离开了我熟悉的那个世界。然而我却发现,我哥哥一直都还活着,而且他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的余光看到红玉试图向我伸出手来,她想要安慰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我又失去他了,我还失去过一个儿子我差点连萧珏也失去了。我不知道怎么会那样,我只是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可是我醒过来,什么都没了。时间在我昏睡过去以后,那漫长的时间里,不知不觉的他们老去,离开。”直到现在,那仍然是我的一场噩梦,我不敢去想,不敢去回忆。

我害怕,我害怕再在某一天我醒来的时候

我失去过一个儿子,我还活着,却未能看他娶妻生子,连他死去我都不知道

当我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我记得我有多难受。

毓儿站在我面前,他像极了萧珏,像极了我失去的那个儿子他沉着一张脸,少有的严肃,伸手揽住我,让我靠在他身前,可以哭出来。

过去的日子里,我错过了太多,以后的人生,我不想错过更多。

毓儿其实早就长大了,他只是在我们跟前的时候,会有像孩子的一面。我忘了,他也早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和萧珏一身草药香气不同,毓儿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更加清透,更像是雨后树林里的味道。我的儿子在守护我,在我疲惫不堪难过悲伤的时候,他会撑住我,这就足够了。

“夫人”红玉也为我难过,她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是她没有见过我这样难受,她想安慰我,却不懂该怎么说。

“娘,别想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哥也许已经转世了。说不定以后会在哪个地方,我们偶然间,就重逢了。他也一定很想你,所以你更要坚强一点,千万别放弃。”

我点头,放轻抽泣的声音。

胸口憋闷,沉了太多过去的事情。

我抬起头来,情绪已经逐渐稳定了,毓儿和红玉陪我坐下,红玉一直小心地握着我的手。

“夫人红玉,红玉不知道该如何劝夫人。只是红玉明白,夫人是个好人,夫人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上天一定不会为难夫人的,夫人还是要想开些才好。”

我懂,我知道她的意思。“没事了,我没事了。你们不必担心只是,今日的事情,不要让大人知道。”又回过头来叮嘱毓儿,“听见了吗,不能告诉你爹。”

毓儿显得很为难,但他还是应了。

“这母子俩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开了,突玮娘亲的毒,你尽力帮她。至于该如何论处,就交给村长定夺吧。”我说。

“娘,我还是不明白。”毓儿问,“突玮突玮憎恨他娘亲,在明知道他娘亲并非是他亲娘的情况下,为何还会前后矛盾呢?明明想要害死他娘亲,为何还要把她留在地洞里,日夜照顾。”

如果不是他家院子里的地洞时常发出他娘亲的惨叫声,也就不会有人听到所谓的鬼叫声了。那么我们自然不会追查那鬼叫声的来源,突玮曾经对他娘亲做过什么,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现在好了,真相大白,却

“没有人是生来就憎恨的,也没有人是生来就懂得爱的。人都是在失去的过程中逐渐学会,一点点成长。突玮的娘亲,虽然不是他的亲娘,可是这十几年来的养育,他娘亲到底是怎样对待他的,他应该十分清楚。只是,他不敢相信,灵儿的死在他心里埋下了仇恨,未能及时化解,平添了更多的折磨。怨恨是会在心里生根发芽的,一点点扭曲他的心思,让他终有一日彻底放出了心里的恶魔。选择让他娘亲承受灵儿同样的痛苦,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他自我认知的一种错误,他试图在弥补灵儿受到的伤害。用另一种伤害的方式去弥补,选择了最错的一种方式。但是他又何尝不是在弥补对他娘亲的伤害呢。突玮这个人,太矛盾了,自身无法消化那些矛盾,没有主观上决断的能力,他对自己的认知不全面,胆小逃避,以至于铸成大错。”我说,“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要留着他娘亲的性命,让她感受更多的痛苦。”

当然,这种可能也是我最不愿意接受的。

谁愿意把另一个人想的那么坏呢

只是,事实

“红玉觉得,最可恨的还是那些村民。”红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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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话 初五托梦

我又何尝不懂红玉的意思。

可是,从理发而言,那些碎嘴的闲人只是丧失了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却并没有直接参与犯罪行为,没有任何法律可以约束他们的所作所为。更甚者,法不责众。

我们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明知道他们于突玮的世间里起了什么样的作用,却也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杀人诛心,他们太厉害了,三言两语就可以轻易把人逼到绝路上,没办法回头。以自诩正义去欺凌他人,谁也不是无辜的。可法律只能严惩那些直接参与犯案的人,他们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让人可憎可气。

“娘可还记得孚尹夫人?”毓儿提起一位故人,神色很是无奈。“孚尹夫人也和这些人大致类似,无非都是挑拨了别人去做,自己冷眼旁观静看事变。可孚尹夫人的罪行,她的儿子知道,也是她的儿子把她逐出了府邸,送去修行。可是这些人呢却没有人能够约束他们。”

“自古便是如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看起来可以肆无忌惮,可其实往往受到的约束更多,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让他们不敢有太多的肆意。可是那些刁民呢,生来艰苦固然辛酸,但之所以成为刁民的那一部分,必定是做了让人无法忍受之事。他们从不惧怕身败名裂,更不受世俗传统的威胁,反而肆无忌惮的伤害比他们更不幸的人。”说起来,我也是一肚子的气。

真正做了坏事的人得不到严惩,却还逍遥法外,等待机会再去害人

“可怜突玮的娘亲了,我原以为是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自私得想要隐瞒。没想到她只是想要隐瞒突玮的身世,更是为了突玮。”毓儿道,他知道这一次自己错得离谱,险些看错了人,让无辜的妇人蒙冤。

“这世上,最难看透的,就是为娘的心思。一个女人一生全部的算计,可能都会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为了帮孩子谋一个出路,她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最简单的事情,往往最难的,你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就必须学会站在他的立场上,去感受他的一切。事情不可能毫无根据的发展到这一步,但你如果理解了突玮的娘亲,你就能明白,她为突玮做了些什么。”

世事往往如此,没有人全错,也没有人全对。

并不是,每一件事都能够分得清一个是非黑白的,对的背面,不一定是错。世间有千万种人,便有千万种心思,事情也就有千万种结局。

只是突玮家的这一种,算是很惨的了。

“突玮现在算是知道他一直都错怪他娘了,也不知道,他娘会不会原谅他。”红玉觉得,突玮做了太多过分的事情,当一切都揭穿了,突玮的娘亲知道了所有事情以后,怕是不会原谅他的。

我沉眸想了下,“其实,她都是知道的。”

突玮的娘亲,知道给她下毒的人是谁。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没有线索可以推敲,但一定是在我们出现之前。她应该也知道,灵儿死了,突玮把所有的憎恨都投注在了她身上。可她却告诉我们,下毒害她的人,应该是灵儿

直到最后,她还是想尽办法的,在帮突玮开脱。

我曾听说过一句话,养恩大过生恩。意思是养育了孩子长大的人,比生下了孩子的人,恩情更重。突玮的娘亲应该也是这样的,突玮虽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可对她来说,早已如同亲生一样,是她生命的延续,是她余生的指望。

当养子女的身份被揭穿的时候,其实真正受到影响的,还是养子女本身。父母永远是父母,但子女的心态却大有不同,哪怕一件小事,都可能会因为自己不是亲生的,而被放大无数倍。是子女不懂事吗?我认为不是,是为人父母,真的可以包容太多

“突玮家的鬼叫声是解决了,可现在问题是杵嫂的命案还没有解开,里翀的嫌疑还没有摆脱。”红玉泄了气,现在杵嫂的命案还是丝毫眉目都没有。

“接着查,把村长说的每一个奇怪的事情都走一遍。他说他也是这么告诉里翀的,里翀就自然而然的去查,结果被牵扯到了命案里。我想”应该是会与某件怪事有关的。

“下一个是什么。”毓儿提了一句。

红玉很快缓过神儿来,回说,“是孑遗家。老村长说,孑遗的兄长多年前外出以后,便再没有回来过,可是他嫂子却声称自己的丈夫初五托梦给她。说是,被葬在了某处,没法与她相见,闹了很多次,因为只是她一个人做梦而已,也就没什么线索不了了之了。”

“孑遗?”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特别。

“走吧,去看看。”毓儿重新打起精神。

孑遗,村子里的少年,十四岁。

他的兄长叫初五,比孑遗大九岁。是四年前离开的,说是一位同乡介绍了活儿,能够多赚些钱回来。所以就跟着同乡走了,可是四年了音信全无,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

四年前初五离开村子时,正好是他成婚的第二年,初五和孑遗是一对命挺苦的兄弟。他们的母亲过世早,父亲一手把两个儿子带大,可是在他刚刚成婚后没两个月,他们的父亲就病逝了。倒也不是突然,原本他们父亲的身体就不好,又吃不起药,一日一日拖着,拖到了初五娶妻,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松了口气,大概就放下了。

初五的媳妇叫兰娘,是一个很贤惠很善良的村妇。兰娘听说初五要去外面挣钱,虽有担忧,并未阻止。只是她应该没想到,她的丈夫会从此一去不回来了。

后来前两年的时候,有人说过在姜地见过初五,兰娘就求孑遗,请孑遗带着她前往姜地寻找初五。当然最好也是无功而返,连初五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下落不明的初五,成了兰娘的一块心病

“我是真的看见他了,你们相信我。一定是他遇害了,才会托梦给我,让我去给他收尸的。”兰娘说着,便忍不住抽泣起来。

很朴素的一个女人,并不像拿这件事作秀的样子。

只是托梦这件事,我保留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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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话 兰娘

“兰娘,你为何会相信梦里的事情呢?”红玉也同样好奇,倒是替我问了出来。

只见那兰娘顿时止住了抽泣,抬起头来,好一副惹人心动的模样,弱质纤纤,倒是与被害的杵嫂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女人。

“你为何不相信我。”兰娘忽而拉住了红玉的手臂。

红玉来不及挣脱,顿时有些窘迫。“我不是,我没有”

“并非我们不相信你,只是很少有人会把梦里的事情当成是真的吧。你既然说是你丈夫托梦给你,让你帮他收尸。那你可有找到他的尸骨吗?”我示意毓儿把红玉拉回来,初见便对这兰娘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我喜欢利落的人,说话干脆,喜也好恨也好,清清楚楚说个痛快的那种。可是这兰娘,或许是她天生性格使然,柔弱无辜惹人怜爱,声音纤弱还有些娇意。红玉问她的话很明白了,她却没有回答,反而

趁着兰娘失神的功夫,毓儿得空把红玉拉了回来。

却不想兰娘发现红玉躲开了她,顿时变显得更是失落,又要落泪似的。

“你先别哭了。”

毓儿怎么说,都是个男人。一是见不得女人哭,二是见不得这样漂亮柔弱的女人哭。于心不忍便出声劝慰。

谁知兰娘看到毓儿之后,那双眼睛都能放出电似的,目光盈盈,看得人骨头都酥了。“公子相信我吗?”

这要毓儿怎么回答呢。

相信,或者不相信。

说相信吧,我们和她还没说了几句话,她连一句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提供给我们,如何相信她的话,还是所谓的托梦之说。

要是说不相信吧,只怕此时颤在眼眶里的泪水便要落下来了。

“你既然希望我们相信你,不是应该先和我们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出乎意料的是,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我方才想开口,大致也是想说类似的话。可还没等到合适的机会,红玉先我一步而说,语气并不友好。

我瞧了眼她,又看了看毓儿,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了,也就没有说话。

“这”可有些女人,就是有这个本事,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一个眼神,就能够让人相信,她被欺负了至少,她给我的印象是这样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在毓儿面前似乎刻意装出一副更加柔弱的样子,利用了红玉刚刚那一刻不友善的语气,一个眼神就让毓儿觉得她受了委屈。

“红玉”毓儿为难,似有意要劝阻红玉。

“你闭嘴。”我说,“红玉,你接着问吧。”

我使了个眼色,让毓儿让开。

没脑子的,这么轻易就让一个女人给骗了。

要说,兰娘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啊。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吃这一套,就善加利用,把楚楚可怜的一套发挥到了淋漓尽致。明明就是发生在毓儿眼前的事情,还能让她制造出一副幻觉来,好像红玉真的是苛刻至极,羞辱了她。

她又见毓儿在我跟前说不上话来,一转过头,便向我示好擦了擦眼角,柔声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夫人是何人?为何要问起这件事。”

“我从山上来的,你没有听说吗?”我回。

“山上?难道,是住在山上的那位萧夫人?”

她倒是聪明,很快就猜到了我的身份。不过,这并不难猜,我们住在山上,村子在山下,说起山上来的,很容易便能想到我是谁吧。我更惊叹的是她的反应,很快,而且只在眨眼的功夫,她就好像已经有了主意一样,扑通就跪在了我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我也一惊。

根本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套,倒有些叫我接不住招了。

“萧夫人!民妇知道萧夫人是何人,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幸亲眼见到了萧夫人民妇斗胆,请萧夫人做主!为民妇,找回丈夫”

声泪俱下的表演。

如果我是个男人,只怕这会儿一定被她的表现所折服,深深相信她就是一个可怜无辜绝望又痴情的女人。

但是,之所以说她是表演,在于她的情绪变化,正常人的情绪变化是需要一个缓和过程的,就好像很委屈,想哭,那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哭出来的,是需要前面一个情绪积累的。当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因为一些事情,突然间发作。

可她不是,她没有那个过程。她的情绪转变没有一丝一毫的过渡,仿佛突然间从一个度直接跨到另一个度了。这样的情绪,不是正常人毫无防备下的情绪表现。

是她。

“抬起头来。”我说。

兰娘怯怯抬头,她的眉眼一点点的从地上挑起来,长长的睫毛翻起,才终于将一双眸子定在了我身上,继而,她又回避了一下。

我笑了。

毓儿不解其中因由,“娘?”

我抬手阻止他说下去。

这不是他能对付的人,他和兰娘相比,还嫩得很。

“兰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抬头吗?”

我不习惯高高在上的看谁,这样俯视眼前同样让我觉得不舒服。我看到一旁有块木头,伸手一指,让毓儿搬到了身后。我在那木头上坐了下来,几乎和她平视。

我不慌不忙的掸了掸衣裳,“你知道我是谁,你也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为何要撒谎呢?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萧夫人”兰娘吓了一跳,她的眼神偏移向一侧,双瞳不定。

这说明她正在心里想,该如何给我一个最合适的回答。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便应该知道,你骗不了我的。”我忠告于她,她的细微表情早就出卖了她,这些把戏在我跟前一点用都没有。我可不是那些会怜香惜玉的男人,对于她我更好奇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萧夫人,民妇不知民妇不知萧夫人在说什么,民妇民妇不认识萧夫人”

她还不肯承认。

“好。”我说,“你不知我是谁,那方才你问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她想都没想的,就问我这位夫人是何人,为何要问起这件事情。“红玉也在,她和你口中的这位公子年岁相当,你为何会向公子暗中求情,故意想要他误会红玉呢?”

“民妇不知民妇,民妇只是只是觉得,夫人的气度不凡,绝非是,绝”她的眼睛一直在左右的瞟,偷偷打量红玉。“民妇只是觉得,这位姑娘似乎对民妇颇有不满,民妇不知,夫人的婢女为何要如何看待民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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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话 兰娘的丈夫

“婢女?”我笑,瞧向红玉,和那兰娘问道,“你凭什么觉得,她是婢女呢。”

红玉和毓儿看似年岁相当,郎才女貌。若这兰娘当真是从衣着气质看出毓儿并非村中的平民百姓,那看到和毓儿站在一起,不见刻意疏远的红玉时,不是会理所当然的以为,红玉应该是毓儿的妻子或是姐妹吗?

她一眼就认定红玉是婢女,然后还知道,毓儿是我儿子,这就太不寻常了。

如果换做我是她,我是不敢如此冒然下判断的,毕竟三言两语并不能就此断定,毓儿和红玉之间到底是夫妻还是兄妹姐弟,我与他是母子、其他亲戚,或者是他家的伺候的老妈子。方才他们在说,但是我很少开口,毓儿和红玉配合默契,如果不是一早就知晓我们的身份,谁又能这样肯定我们三个人之间是如此的关系呢。

兰娘低着头,额头上沁出汗水。

“你根本没有正经看过我,你的眼神虽然很平淡,看起来你并不在意似的。但如果我是你,站在眼前的人是完全陌生的,我一定会多留意一些,好确认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你之所以会特别问我是谁,只是希望,我们以为你不知道而已。方才我让你抬头,你的眼神从下而上,这不是一个乍知我身份之人会有的反应,你那样的举动只是想要给我留下好印象,你想让我觉得你可怜,怜惜你的经历,心疼你。可恰恰是你早有心理准备的举动,暴露了你的心思。兰娘啊,你知道每年我要见多少个像你一样的人吗?他们大多数人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我心里清楚,你啊不该在我面前耍这个把戏。”

“红玉啊。”我叫来红玉,“你接着问吧,她若交代,就让她老老实实的交代。她若是不交代,就押送官府,把方才之事告诉当地官吏,请他们来问。”

“是。”红玉应。

再看毓儿,他更是疑惑,不得不重新审视兰娘的举止。

同一件事里,男人和女人看到的东西,原本就多是不同。并不是说谁错了,可如果能够将两方的优势聚集在一处,那么所看到的,就接近真相了。

这一下,兰娘跪在那里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即使红玉走到她面前,她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红玉站定,清了清嗓子,不急着问,而是顿了那么一会儿,“你还记得我刚才问了你什么吗。”

兰娘懵了,她刚才的心思都在如何骗取我们信任上,哪里还顾得上去听红玉的话。

此番红玉受命询问,兰娘又不得不答,生怕答不出来真的被扭送官府。她焦急地想啊,想啊,“民妇民妇”

“慢慢想,想仔细了,要是错一个字”红玉意在威胁,虽显得生疏,却也足以镇住这不安分的兰娘了。

“是”兰娘哆哆嗦嗦的回答,匍匐于地,使劲儿的在回忆她错过的问话,大气都不敢出。

“娘。”毓儿凑到身边,刚要开口。

“嘘。”

我嘘了他一声,要他别打断红玉的话。

“还没想起来吗!”红玉专心地审问兰娘。

连我也不由得为她这一时的气势所震撼。

“想,想起来了”兰娘答得很小心,回答的过程中,她偷偷抬起头来瞄了一眼红玉的表情。看样子,她并不是想起了全部,只是大概记得红玉问了什么,尤其不自信。“姑娘姑娘刚才是问,民妇为何会相信梦里的事情,还,还有就是还有就是,民妇有没有找到民妇丈夫的尸体”

我隐约记得,似乎红玉的原话并不是这样的。

不过大概的意思,倒也对得上。

红玉没说话,跪在地上的兰娘越来越紧张。

“那便答吧,她问了你什么,你便答什么,老老实实的,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我说。

“是!”兰娘如获大赦,规规矩矩的叩了个头,生怕我们反悔,便急着回答说,“民妇起初也并不相信,以为思念民妇的丈夫过深导致,可是接连几日,都做同样的梦民妇,民妇就夫人,姑娘公子!民妇这说的都是真的了,民妇的丈夫是个好人,他对民妇很好,民妇对他也自然是他不会突然失踪的,民妇以为,他一定是遇害了,才回不来的至于他的尸骨,民妇自然是没有找到的”

红玉不好定夺这兰娘所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转身向我投来确认的目光,是想让我帮她确认一下这兰娘的话到底能信多少。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其实这兰娘的心思不算深,她的心计都浮在面上,确实有些小聪明,只是细节上疏忽了太多,以至于落入了困境。比起常人,她确实厉害一些,只可惜她不懂得收敛,换句话说,戏过了,自己都没有察觉。比起真正心思深沉的人来说,输在了面上。不如让两个小辈练练,也许能锻炼他们一下,还有新的发现。

给毓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他去帮红玉。

毓儿自己都纳闷,他才在兰娘拙劣的演技上吃了亏,这会儿又让他去,到底是几个意思。我点头,算是给了他回复,毓儿才犹犹豫豫地走上前去。

“你梦中,都梦了些什么,可是你那丈夫来告诉你,他被埋在了何处?”

这一次,毓儿的问话似乎颇为保守。没有像红玉那样采取激进态度,逼得兰娘无路可走,不得已认服。而毓儿选择了中规中矩的方式,没有造成对方心里大范围被侵略的不安,用已知线索引导答案,倒也不失为一计。

红玉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他的用意了。

“民妇的丈夫,他”兰娘这一次估摸着是真的想哭,只是比起刚刚做戏时,她反而放不开了。“民妇连着十几天,天天晚上都梦见民妇的丈夫,他总是站在民妇的床边,说是,冷,难受喘不过气来。民妇想找他,问他,到底在那儿。可他却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对了,民妇还梦到,他的身上都是血”

“血?是受伤了吗?”红玉追问道。

对于兰娘所说的梦里的情景,我是觉得并不能作为真实线索的。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可梦境毕竟是梦境。所谓的托梦,我更愿意相信那是活人的错觉,潜意识里造成的心理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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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话 隼仪

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兰娘所说的托梦,我认为一定程度上,确实是她过于思念自己的丈夫。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里想得多了,一遍一遍的想,那么就会给心理造成一种模糊的印象。

而兰娘的丈夫失踪多年,她也曾经跟随孑遗一同去寻找她的丈夫,可最后并未找到。

她愿意相信,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否则就像她说的,明明是对她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可能说失踪就失踪,从此音信全无,人间蒸发了。只有相信他真的回不来了,她才能真的死心,放过自己。

而冷,代表了冰冷的躯体,同样也是死亡的一种暗示。

难受和喘不过气来,是她潜意识里赋予那个形象的感知。浑身是血,受伤,代表着遇害,她潜意识里不希望遭到丈夫的背叛,宁肯他死了,也不愿意接受他只是不想再回来了。她希望她的丈夫和她一样,在不得已分别的时候,都是感觉到难受压抑和崩溃的。死亡的方式有无数种,她却选择了在梦中以如此强烈分明的情景来表现。

我认为她的性格其实很矛盾,一方面不愿意接受背叛,哪怕宁愿相信她的丈夫是死了,一方面她又不愿意去当这个恶人,把结果想到最坏。他杀,代表了无奈,浑身是血则是说明她对于死这件事的鉴定态度,他人来结束她丈夫的性命,一般来说,这是当事人都无法选择的,只能被动接受。也是为了她心里能够减少一些负疚感,才会希望她丈夫的死,是一件她束手无策的事情吧。

“不知道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的,可是我没办法”兰娘说。

“那你还记得,你在梦里看到的,你丈夫的血是从他身上哪一处流出来的呢?”毓儿问,“也许那些血并不是他的,而是别人的。”

“不,是他的,一定是他的。没有别人了是,是脑袋”

兰娘说着,伸手托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做示范,她想告诉我们,她在梦里看到的,她丈夫伤在了后脑。

后脑我想到的,是里翀头上的伤口。

“你们相信我,这一次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她接二连三在强调,很担心我们把她的话忽略掉。“民妇的丈夫一定是被人害了,埋在了哪一处,否则他怎么会说自己难受,怎么会说他自己喘不过气来呢。一定是这样的,求求你们了不管他是死是活,民妇都要找到他。都要找到他”

很可怜,很委屈。

但是梦境我对于她所提供的“线索”,保留意见。

“你还记得,你丈夫失踪以前的事情吗?我听说他是和同乡的人一起外出,结果从此失踪了。那和他一起出去的那个同乡的人,也失踪了吗?”

红玉还是有些心软了,见兰娘是真的伤心难过,问话的语气也都软下来了。

“没有。”兰娘听到这儿,立刻反应过来,“隼仪还好好的呢。”

“隼仪?”

我对于她又提出的这个名字,很感兴趣。

红玉留意到我的反应,又向她问道。“隼仪是什么人?他也住在这村子里吗?”

“不,隼仪是邻村的,这要是说起来,和民妇的丈夫倒还有些亲缘。”

据兰娘所说,隼仪,是她丈夫初五的外祖过继来的一个儿子。初五和孑遗兄弟俩的外祖,只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女儿十二岁那年成婚前就夭折了。另一个,就是他们兄弟俩的生母,隼仪是他们外祖亲戚的孩子,家里穷养不起,他们的外祖就把隼仪收养过来,过继在了自己名下。

“我还以为,你丈夫除了孑遗这个弟弟之外,没有其他亲戚了呢。”

我们得到的消息确实是这样,说是他们兄弟,没有亲戚了。可谁知道,消息又不准确了,出现了偏差,差点漏掉这么一个重要的人。

如此说来,这个叫隼仪的人,应该是初五和孑遗兄弟俩的舅舅才是,就算不是亲的,也是他们外祖过继来的。可是隼仪却又是那个带初五出去的同乡,他和初五的失踪,难道真的没什么关系吗?

至少我不这样以为。

“是有这么点亲戚关系,不过民妇的丈夫说过,民妇的婆母还在世的时候,就生了很重的病。民妇的公爹借遍了亲戚,想给婆母治病,借到了婆母的娘家。那隼仪早已娶妻,霸占了婆母亲爹的家产,竟然与婆母公爹翻了脸,一点钱也不肯借给我们。婆母死后,公爹便和婆母娘家从此断绝了往来,那隼仪民妇过门的时候也从未听过还有这么一个人。公爹过世,隼仪也没有来过,直到公爹过世以后”

有一天,隼仪突然找到了初五,说是要出去做事,挣些钱回来。还问初五要不要一起去,初五对隼仪没什么好感,自然是有防备的。可听说隼仪有这个关系,能够托人在外面找到事情做,初五也就动心了。他娘病死,留下了不少的债,他爹死后,也花了不少的钱,自己娶了妻子,以后还有生活,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弟弟初五回来后,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就和孑遗、兰娘商量。

孑遗反对他和隼仪一起出去做事。

可兰娘没有说什么,不管她丈夫是决定出去也好,留下也好,她都愿意支持。

初五经过再三考虑,就答应了隼仪,他以为隼仪也是年纪大了,懂事了,知道亲戚的重要性了。所以才会愿意帮他们。

他请隼仪托人在城里帮他找个事情做,想多挣些钱,早点把欠的债都还清楚

兰娘说到这儿,直抹眼泪。“若是民妇拦着他,也就不会这样了。本以为他是出去挣些钱就回来,结果钱没挣来,人也没了”

“他和隼仪是一起走的吗?”毓儿问。

“是啊,我和孑遗送他到村口,不放心还多嘱咐了两句。隼仪就在那儿等他,我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所以还多看了两眼呢。”兰娘记得很清楚,她亲眼见到了隼仪。

“那后来,隼仪一个回来的?”毓儿又问。

“是啊,一个人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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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话 初五是否还活着

“既然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只有隼仪一个人回来了,你丈夫下落不明音信全无。难道你就没有去找过隼仪,证实你丈夫的下落吗?”

毓儿重新整理了思路,这一次的问话听起来已经逐渐逼近线索了。

“怎么没有!”那兰娘一听,顿时提高了嗓音。“民妇的丈夫明明是和他一起出去的,他回来了,民妇的丈夫却不知去了何处。民妇自然要问个清楚的”

她也怀疑过隼仪,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看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隼仪不可能平白脱了干系。

“那他怎么说。”红玉立刻接上。

“他”说起这件事,兰娘似有泄气的反应,“早先是孑遗放心不下,听说隼仪回到了家里,可等了两日,都不见他兄长归来。民妇便让孑遗去问问,看看是什么个情况。”

孑遗按照兰娘的吩咐,去到了隔壁村子隼仪家里询问初五的下落。

可隼仪当时也没有给出个准确的答复,他对孑遗说,初五有事耽搁几日,过几日就会回来了。还告诉孑遗,让他和兰娘放心,说是这初五在外面挣了不少钱,回来肯定给他们带不少的东西。

孑遗从舅父隼仪那里回来之后,就把隼仪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给兰娘听。

兰娘听说初五过几日就回来,于是放下了心,耐心等着。只是一日日的盼过去,一天又一天,前前后后竟又过去了小半个月,可连初五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兰娘才放进肚子里的心又七上八下的了,她求着孑遗再去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孑遗就又去了,谁想到这一次去,隼仪竟称抱病,让家人出来回了他。还说什么,初五在城里怕是被什么事拖住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他都回来这么多天了,初五那边的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就只是说,让孑遗他们再等等,初五毕竟不是一个由着性子的人,肯定会回来的。

这一次,孑遗可没有像上次那样那么相信他的话了。不过是为了安慰他嫂子,他回到家里,就把隼仪的话添油加醋的重复了一遍,信誓旦旦的给兰娘保证,再过几天,初五一定会回来。

一天,一天,又一天

兰娘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啊盼啊,大半夜睡着听见外面有点风吹草动都爬起来去看看,是不是初五回来了。那些日子里,兰娘真的跟疯了似的,连孑遗都担心,别没等到初五回来,兰娘再出点什么事。

就是这样一天天的混着日子,一天天的等着。可初五,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兰娘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看到初五站在床边,满身是血,望着她。她以为自己醒了,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初五,她爬起来抱着初五,问他怎么才回来,这么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可初五只是看着她,却也不说话,兰娘急得呀,就从梦里急得醒了过来。

她才知道,这一切竟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那时,兰娘也以为,她是太过于思念初五,才会梦见他的。梦醒后,她也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恨不得再回到梦里,继续和初五在一起。

说来还真就巧了,当天晚上她又梦见了初五。

或许是之前一次有过同样的梦境了,这一次她倒是没那么惊讶了,她梦见自己睡着觉,初五站在了她床边,静静地望着她,依旧深情。兰娘看到初五,初五竟还是一身血,衣服都被染红了,兰娘是又心疼又气愤。她想问清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次初五却对她开了口

“你是说,这些话都是你梦里的丈夫告诉你的?”红玉对兰娘的回答表示质疑。

兰娘点头称是,“是他说的,他说冷,我问他为什么冷,这天气虽过了炎热的夏时,也不至于冻得浑身都冒寒气吧。他冷得像是冬日里冻了一晚上的泥土,身上潮乎乎的,也不知是血还是什么,我问了,他也不说。只说难受,喘不上气来自那时开始,每一日深夜我都会梦见他。然后,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他可能已经被害了,是托梦给我,让我帮他寻回尸身下葬啊。”

“那你有找过他的尸身吗?”毓儿自知中计以后,便对兰娘心存芥蒂,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避免再次中招。

兰娘擦了擦眼泪,“找过。”

她那时又听说,有人在一处见过她丈夫,便存了希望,求着孑遗帮忙,带她前去寻找。他们在姜地寻找了两天两夜,却连初五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最终也只是败兴而归。

哪里有什么初五啊。

之后,据她自己所说,她的梦就没有断过,每天都是一样的。和初五在梦中相会,已经是她的一种解脱了。她找不到初五,找遍了所有可能知道初五下落的人,也未曾得到一丁丁点的消息,初五一个大活人,竟莫名其妙的凭空消失了。

对此,我的想法不同。

两种可能,一是被杀了,最有嫌疑的是隼仪,毕竟初五和他一起出去,却没有一切回来。如果他真的是好心想要帮初五,才给他找了份差使做,那么后面就不会对初五的下落毫不关心,除非他知道初五发生了些什么,或者,是初五不可能再回来了。

不过也不能排除,就真的像隼仪所说,初五是在隼仪回家以后,才失踪的。隼仪先一步回到邻村的家里,他和初五为什么没有能一起回来,需要证实一下。也可能是隼仪回到家,初五确实被一些事情拖住,不能和隼仪一起赶回来,隼仪没有在意,而初五留在了城里。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初五被搅进某些关系之中,然后失踪。

可还有另一种可能,是初五还活着,他并没有遭受到人身的禁锢。而且还相反,他现在很自在,毕竟隼仪提到过初五挣了很多的钱,那些钱对于一向在村子里穷惯了的人来说,足够改变一切。初五拿到钱以后,再不是当初离开村子去挣钱时,要还债的那种坚定了。他不想再过苦日子,于是,他拿着钱失踪了,留下了还在家里等他的妻子和弟弟,一个人远走高飞。

这些都不好说。

不过对于我第二种关于初五还活着的猜测,我认为兰娘也应该想到了。

否则她潜意识里便不会做那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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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话 孑遗的请求

“嫂嫂!”

我们正说着话,孑遗回来了。

孑遗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是做什么的,还没进院子,远远的看到兰娘跪在我们面前,一副备受欺负的模样,就怒了。把手里的家伙什的一丢,大步就冲了过来,要把兰娘扶起来。

可兰娘哪里敢起来,任由孑遗怎么拖拽,她动也不敢动。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又到我家里来闹!”孑遗朝我们大喊。

也难怪他会认为是我们欺负了他嫂子,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任谁都会这么觉得吧。兰娘心知失礼,怕孑遗说错什么话,急忙又去拉孑遗。

她这位小叔子也是个厉害的人,很是护着她,把她挡在身后,与我们叫嚣。

“孑遗,不得失礼。这位是山上的萧夫人,是来查你哥哥失踪的事情的。”兰娘无奈,生怕我们起了更大的冲突,就向孑遗说了实情,把我们的来意告诉了孑遗。

孑遗当时的反应不太对劲,他一愣,然后眼神空洞,向我们扫了一眼。“萧夫人?”

他的声音还有他的样子

“我记得你。”我说,“你去年到过山上,帮我们秋收。”

他去年去过,所以我有印象,往年山下这些年轻人去帮忙,我都会露一面,送些水啊点心啊什么的,表示一下心意。经常去的几个年轻人,包括大牛在内,我都熟一些,而他,去年是第一次去,因为之前没有见过,所以多留意了一些,看看他对我的点心是否还满意。

而他,很腼腆,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比较拘谨老实的孩子。

没想到今日,却让我看到了他这样不同的一面。

此时,他也想起来了,认出了我们。“萧夫人,萧公子”

“孑遗,你认识萧夫人?”

兰娘很是意外,她没料到我们彼此认识。

孑遗点头,“去年秋天,我们一起去山上做过事。”

兰娘看样子,并不知道这件事,“原来是这样啊。”

“萧夫人为何,您会来查这件事。”孑遗不明缘由,在他的认知里,“这件事”应该小得不足以惊动我们来调查,所以见到我们来问询情况,才会感觉很意外。

“你兄长失踪很久了,去年你来山上帮忙,怎么也没有听你提起过呢。”

孑遗面露为难之色,伸手抓了抓头,吞吞吐吐地说:“去年去年上山,原是我与别人换的,一直听说山上住的人是萧大人一家,本想着见到萧大人,便可是最后,也没敢问。”

“噢”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去年去山上帮忙秋收的年轻人里,只有他我没见过,我还纳闷呢,往年常去的青竹怎么没有去,换了个新面孔。这些年轻人上山帮忙,也并不是做白工的,他们离开的时候,我们也会准备一些粮食、干粮之类的相赠。

山上并不缺吃的,种的地多是萧珏的爱好,这座山自打殷商之时,便封给我们,我们没有官衔,可在这样的世道里,有这么一片地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正是因为受过封赏,所以这一声大人夫人的,便不是毫无缘由的。我们和山下的普通百姓,身份上也自然有所不同,加上多年来行走于各国,往来的大多是达官贵胄,在旁人眼中就更受礼遇了。

每年,我们都受着各地的一些封赏,并不是靠着这片地里的庄稼养活,所以也就不在意收成如何。这些年轻人来帮忙,我们图个热闹,高兴,就把一些吃食分给他们,他们拿回去,好赖能吃上个把月的。青竹家里的条件并不好,他有一个病重的母亲,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很是在意每年我们赠予的那些吃食,可唯独去年,他没有去。

大牛说,青竹的娘又发病了,青竹得留在家里照顾他娘,没法来帮忙了。这些年轻人走的时候,萧珏还让我多装了一份。让大牛带回去给青竹,要不然青竹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现在想来,应是青竹的娘突然发病,青竹不得已要留在家里照应。村长就只得在村子里再寻一个可以代替青竹的年轻人上山帮忙。

孑遗的哥哥初五失踪很久了,他知道我们住在山上,但平时不得打扰。趁着那次的功夫,他向村长自告奋勇,跟随大家一起上山帮忙,应该是想接着空当和我们提一嘴他哥哥的事情,想请我们帮忙的。但直到结束,他也没敢开口说出来,竟就这么错过去了。

“萧夫人为何要查我哥哥的事情,可是我哥哥有了着落?”孑遗看不出任何高兴或者不高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都已经死心了,和兰娘一样,相信他哥哥已经死了,才会没半点情绪的起伏。

“我们只是”我在想,我该怎么回他呢?说是没有吧,也未必,现在得到了一些线索,不过还需要时间去查证。可如果说有万一他哥哥真的已经死了,这不是白白给他们希望,然后再彻底摧毁吗?这件事也太残忍了。

“不,我们只是听闻村子里发生了不少怪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山下村民们的正常生活,在发生更多意外之前,来确认一下。这是听说了你家的事情,就来问问,我在各地都有些朋友,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毓儿说。

毓儿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想阻止他的,初五这么多年没有回家,不管是死了,还是跑了,这结果都不是兰娘和孑遗想要的。何必给他们徒增烦恼。

“真的吗?”孑遗问,“真的能帮忙找到我哥哥吗?”

毓儿说,“现在还不确定,连你们都不知道,你哥哥是否还活着,我们就更没有办法确认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们尽可能的多回忆一些,哪怕是很小的小事,也不要错过,我看看吧,要是能帮得上,我一定尽力。”

比起孑遗,兰娘更加高兴。

“你怎么了。”毓儿看到孑遗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由得觉得奇怪。

“其实我能想得到。我哥要么是死了,要么是走了,不管哪一种,他都是抛弃了我们。即使我们有心找他,他也未必愿意再回来了。”孑遗说。

我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自己都已经想到的。

“可是”孑遗说,“我也还是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能不能就帮我确认这一件事,如果他死了,我想把他的尸骨带回来安葬,如果如果他还活着,那那么就”

听起来,孑遗和他嫂子一样,其实都宁可相信他哥哥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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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话 心的温度

我回到村长那里,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人,她背对着大门,怀抱着一把硕大的古琴。那纤细的腰肢不禁让人怀疑,那样柔弱的女子,是如何抱得动如此一把琴的。

“丽夫人。”我开口叫了她。

她回眸望了过来,眼底是盈盈流光。她见是我,便勾起了嘴角。

“你怎么来了。”我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很是诧异她居然会来。

“闲来无事,我来陪陪你。”丽夫人说。

很是温柔的回答,让我的心里顿时荡开了花。

“怎不见公子和红玉跟着你呢。”丽夫人见我身后并无他们,才觉得疑惑。

我请她进房里再说,她那把琴看着就重,虽说她自己抱了快一辈子,可也会觉得辛苦啊。“我让他们去办点事情。”

她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我。

“怎么了吗?”我心里奇怪的很,她这么看我,可是有什么别的用意不成?

丽夫人却说,“只是觉得奇怪,从前你经手的案子,哪一件不是自己亲力亲为,可今日,却交代了公子和红玉去追查,一个人留了下来。莫不是,想用自己做人质,好化解这村子里村民的戒心吗?”

“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帮她把琴放在桌子上,回身去关了门。丽夫人正在擦拭她的琴,我接着说,“眼下,里翀仍未能洗脱嫌疑,只是他重伤,回去山上肯定会好一些的。村子里不能没有人留下,否则,就会大乱,连老村长都未必压得住。”

我有我的考虑,至少我留下,他们还会小心一些,如果连我都行踪不定,村子里的这些人可就真的要闹起来了。

“可你这么做,很危险。现下你是希望用自己来争取时间,可里翀一日不醒,他们对于你们和里翀的忌惮就会多一日,日子久了,压抑不住他们心里的恶鬼,万一冲动,做出逼迫你伤害你的事情,怎么办。”

丽夫人的心思总是很细腻,她会把事情想得很仔细,人情世故样样都很清楚。

“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有想着尽快解决案子,才能摆脱这样的局面”我说。

她担心的事情,我着实也想过,只是不像她这样的在意就是了。村子里的人想要抓到凶手,我能理解。他们现下把里翀当做是凶手,所以对我们也充满了警惕,这些我也能预料到。眼下必须保证案子尽快有个着落,让里翀回到山上,自然可以帮助他尽快恢复,只要里翀醒过来,那么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就都清楚了。

至于村子里的年轻人,我相信他们只是害怕,并不会真的威胁到我。

“你总是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万一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有想过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嘛?”听她的语气,似乎是有些责怪我太冒失。

“我能出什么事呢。”我抬手摸了摸盛着茶水的水壶,有些凉了。

这也难怪,我们出去那么长时间,这茶水自然是凉的。

丽夫人见我要去热茶水,便提着裙摆站了起来,从我手里接过了水壶,“还是我来吧,这些事情我是做惯了的,你忙到刚刚才回来,应该还有事情要想,不是吗。”

没等我反驳,她就去生火了。

我苦笑一声,在一旁坐了下来。

“怎么,村子里的事情,进行的不顺利吗?”丽夫人又问。“我想着你已经两天没有回去了,估摸着村子里的事情应该有些棘手。可要是连你都被难住了,那恐怕就真的没人能解开了。”

我叹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是不顺利,是毫无进展。当时房里可能只有里翀和杵嫂两个人,或许还有个凶手。可现在杵嫂死了,里翀受伤昏迷,凶手到底是谁我们毫无线索,里翀一日不醒,我们连当时那间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只能仅仅依靠推断,无法证实。”

丽夫人听后,想了下。

她说,“你一向都很有主意的,我想你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至于里翀那边,萧大人让我告诉你,里翀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就是还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快则一两日,要是慢了也许一两年。”

我心里其实想过这个结果的,里翀后脑受到重击,伤势不轻,估摸着肯定是有了脑震荡。幸亏有萧珏帮他止了血做了处理,可现在没有任何仪器能够检查他脑内伤害程度,也不知道会不会从此成为“植物人”。

“你知道?”丽夫人端着茶水过来的时候,只看了我一眼,就猜出了。“方才你没说话,我就在想,里翀的情况你虽然知道的不多,可应该也能想到一些。现下看到你这副神色,更是让我确定了。”

“里翀伤到了头,不是那么简单的。萧珏之所以让你带话给我,目的是让我们安心。我在想,里翀的情况可能并不像萧珏说的那样,要是连萧珏都束手无策了那里翀,只怕是要在床上睡一辈子了。”

心里突然觉得压抑得厉害,里翀还那么年轻,而且他是替毓儿出来确认情况,才会遭到暗算的。要不是里翀,今日受伤的可能就是毓儿了。

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作为母亲我自然自私的庆幸着毓儿逃过一劫。可同样的,对里翀的愧疚就又多一分。

“睡一辈子?你是说,里翀会死?”丽夫人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她看起来很担心。“怎么会这样呢,我来之前才去看过,里翀虽然没有醒,但是他睡着好好的,不会”

“不是死,可能比死更惨。大脑受损,他会一辈子睡着不醒,也许这一辈子时间不多了,但是他醒来的几率,会很小。”我之前见过植物人,我知道那大概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

而现在这个时代,没有发达的科技,里翀变成植物人以后,没有供氧等设备帮助他延缓生命,他的日子也就不多了。但想到,如果他真的变成了植物人,那么他最后的这些时间也都要在昏睡中度过,一个如此年轻的生命就要这样颓废凋零,实在是

“那真是太惨了。”丽夫人把自己的杯子放在一旁,感慨了一声。

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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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话 梦的启示

“可是你刚刚说,你让公子和红玉去查找线索了,可是知道了些什么?还不能证明里翀不是杀害那位杵嫂的凶手吗?”

丽夫人探过身子来,充分表示了对这件案子的关注。

“不。”我摇头,解释说,“这是两件事。杵嫂的死,里翀昏迷在现场,手里握着凶器,所以被怀疑是杀死杵嫂的凶手。毓儿他们现在在追查的,是发生在村子里的另一件怪事”

“另一件怪事?”

“没错,里翀当时之所以会来村子里,其实也是因为我们收到了村长的消息,说是村子里发生了很多古怪的事情。村长担心越来越多的村民会被这些怪事影响,民心动荡再惹来事端,所以让我们来确认一下。”我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肺里都是暖的。

丽夫人也知道这件事,她说,“我听你们说过,本来是公子要来的,结果里翀替公子跑了这一趟,不成想却发生了意外。”

她用意外来形容发生在里翀身上的案子,看来她也不相信是里翀杀了杵嫂。

这也对,里翀和杵嫂根本不认识,里翀没理由杀害一个手无寸铁的村妇。

“可是,真的有怪事吗?”丽夫人问。

“原以为都是一些琐碎事,可是一件件追查下来,除了无奈、惋惜以外,还觉得”觉得这所谓怪事的背后,好像每一件都另有隐情似的。“是这样的,老村长呢和我们说了他当时告诉里翀的那些怪事。包括谁家的狗丢了、被杀了,等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腐败了;还有突玮因为误会,害他母亲中毒假死,拘谨于自家地洞里,每晚他母亲因为疼痛发出怪声,被路过的人以为是鬼叫”

丽夫人听罢,竟与我一样觉得又可悲又可笑。“既然这样,你也算是又解决一件,你说另一件怪事,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第三件嘛,是兰娘失踪的丈夫。兰娘的丈夫初五失踪数年,自从跟着同乡的一位自称能在城里找到活做的亲戚进城以后,就再没有回来。初五的弟弟孑遗去找那亲戚想问个明白,都没有得到明确答复。初五失踪,那亲戚却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说是对初五发生的事情根本不知道。”

丽夫人皱眉。“不知道?明明是一起进城做事的,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的这位亲戚若是真想着要帮忙,也不可能连一个大活人失踪了都不知道吧。”

果真,她和我想的一样。“说起他们家的这位亲戚啊,也是一个关系够复杂的。初五的外祖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早夭,一个嫁人。就过继了一个男童做儿子,这个男童算是初五孑遗兄弟俩的舅舅,在他们外祖死后,霸占了他们外祖留下的一切,还跟他们家闹得不甚愉快。差点断了联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初五失踪以前,他却找到了初五,说是要帮他,自己有关系能够在城里找到门路做事。初五因为爹娘的事情家里欠下了不少的钱,想了又想,就答应跟他这舅舅一起去城里做事。”

“然后他就失踪了?”丽夫人八成也是觉得这个故事匪夷所思。

“是,两个人一起出去,只有他舅舅回来了。兰娘等不到丈夫,就让孑遗去问问他们舅舅隼仪是怎么回事。可隼仪告诉他们,初五是有事耽搁了,等到处理完事就会回来,让他们再耐心等等”

“看来这必是没有等到了。可是兰娘和孑遗,就没有再去找过他们这位舅舅询问清楚吗?一起进城,还是隼仪给找到的事情做,那也该知道,初五之前是在哪里做事的呀。即使隼仪丢下初五先回来了,那找到初五做事的地方,不就能够知道,初五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之前做了些什么,他又有没有说过些什么。总是会有些线索留下的吧。”

丽夫人的思路清晰敏捷,不难想到这些的。

我说,“我和你的想法一致,所以让毓儿和红玉去寻了隼仪,问个究竟。看能不能找到隼仪之前带初五做事的地方。”

毓儿和红玉可不是兰娘和孑遗,兰娘只会装可怜,心思都浮在面上,但其实她并不是一个泼辣的人,孑遗就更不用说了。如若初五的失踪真的和隼仪有关,隼仪对她们定不会说实话。

“看来萧夫人这是有心要锻炼一下公子和红玉了。”

丽夫人看出了我的用心良苦,赞叹说。

“什么都瞒不过你啊。”我也不是要故意瞒她什么,可是想到初五的失踪,就一直觉得“丽夫人,你相信托梦吗。”

“什么,托梦?”

“托梦。”我又重复了一遍,向她证实她没有听岔了。

可丽夫人在听清了我的问题以后,却笑了。“萧夫人,我以为你不信这些的。怎么会说起这个呢?”

“因为兰娘说,她的丈夫给她托梦了。她说她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她梦见她丈夫就站在她床边看着她,却满身是血,还说什么冷、难受、喘不过气来的话所以这兰娘就认定,她丈夫初五已经被害了。”我把实情告诉了丽夫人。

现在还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这,”丽夫人听过以后,却沉默了一阵儿。她没有直接答我的话,而是思索了良久,“萧夫人怎么想?”

我摇头,“说实话,我不信这些所谓的鬼神之说。”

后世传闻里的那些神,其实也不过是部落里的人而已。

“我就知道你不信。”她早就猜到了我的答案,轻叹一声。“萧夫人,如果我跟你说,云婉被害以后,我也梦到过她,你怎么想。”

“”

怎么想,我没想过,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那时案子还没破,我心里难过极了,几次想要就这么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心想着哪怕追随云婉而去也好,黄泉路上,我还能多陪陪她。可有一日,我正要寻死,我就看到云婉好像站在我面前了一样,她看着我,特别的心疼。她对我说,害死她的人还没有下落,我怎么能死呢。云婉还说,萧夫人一定会帮助她找到杀害她的凶手,所以,她要我好好活着,替她报答你后来我就醒了。原本我也以为那只不过是个梦而已,可是没两天,你真的破案了。谁也没想到,在一个子尹的背后竟然还能把堂堂陈国的国君夫人牵连进去。如果不是你,真正害死云婉的人,可能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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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话 姜地的命案

我心里压抑得厉害。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我不知道丽夫人心里竟还放着这样沉重的一件往事。

她说罢,来牵我的手,云婉的事情,我一直心有愧疚,可她却十分明事理,没有半点的责怪。反而让我心里更过意不去了,“我知道,云婉的事你一直都还放在心里,可是云婉不是你害死的,你自己也险些遭到国君夫人的毒手。萧夫人啊,其实我也怨过你,怨你为何不能早一点查出凶手,这样云婉就不会被害死了。可是我也明白,这样的怨毫无意义,我整日待在宫里,理应更了解国君夫人,都未曾怀疑过她会害死云婉。又何况是你了,你若是能阻止,必定也会全力阻止的,凶手想要怎么做,并不是你能够决定的。我怨你,不过是怨自己的无能为力罢了。所以,我不怨你,云婉也不会怨你的,你放下吧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也只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拼命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而已,你也不是神。你尽力了,你查出了害死云婉的真正凶手,没有让国君夫人逃过她应该承担的罪行,真相大白的那一日,我就已经明白云婉托梦于我所说的那番话了。希望我也能解开你心里的负疚”

每一字,每一句,都令我刻骨铭心。

或许我了解她,我知道她是一个外柔内刚异常执着的女人,但我应该还是没有想到,她的心远比我以为的更要强大。

我点头,我答应她,我会试着从那种负疚感里走出来。

“你刚刚说,初五托梦给他妻子,我倒觉得也可能是真的。可那兰娘是否说过,她丈夫初五有没有留下些有明确指向的线索呢?反正眼下也没有别的路走,不如去碰碰运气。”丽夫人倒是随意的很。

我被她的说法弄得哭笑不得。

“可惜啊,她也说不出来个什么。只说看到她丈夫浑身是血,跟她说什么冷啊,胸口闷,喘不过气来啊的。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倒是琢磨了一下,浑身是血,也许是被砍死的,可并不确定兰娘潜意识里看到的,就是初五的血。这冷啊会不会是因为人死之后,感觉到尸体冰凉”

丽夫人仔细想了下,“那这胸口闷,喘不过气来,也许是他被埋在了哪里。你想啊,这人要是被杀了以后,凶手想要隐瞒自己的罪行,必定不希望尸体被发现,只要没有尸体,那么就不会有人知道被害的人已经死了。把尸体埋起来,不就是最好的藏尸办法了吗。也是因为被厚重的土埋着,所以压着胸口,觉得闷,喘不过气来”

“不会吧。”我被她说得心里毛毛的,怎么都觉得膈应极了,一会儿的功夫,后脊梁都发寒。“这,真有这么邪性?”

“那就看你怎么想这件事了,民间的许多传说里,沉冤不得昭雪的人,总是会以各种令人费解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冤情,万一这初五就是想给家里人捎个话,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被害了呢。”

经丽夫人这么一说,我倒是对她解释的托梦行为深感疑惑。

我说,“不过可惜啊,那兰娘能够提供的线索也就这么多了,就算她丈夫真的被害,被凶手埋了起来,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尸体到底被埋在了哪里”

“是啊”丽夫人也觉得很遗憾。

到底是心理暗示还是第六感真的不好说。

“那她,可有再去寻找过吗?”丽夫人问。

“你是说找她丈夫?”我想我知道丽夫人想说什么,既然得了初五的托梦,兰娘若真的在乎她丈夫的死活,不可能坐视不管的。“她说找过,只是这梦并未交代地点,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找不到什么。倒是和我提了一句,说是她听说有人在姜地见过她丈夫,兰娘就立刻求她小叔孑遗帮忙,带她去了姜地。可也并未见到她丈夫”

这个时代,交通并不发达。车马都不普遍,像兰娘这种条件的,也只能是依靠着步行出门。若是路上遇见个认识的,借着别人的羊车顺路送一段,也是可能的。她听说有人在姜地见过她丈夫的时候,就已经是“见过”的多少天之后了,等她和孑遗再赶道姜地的时候,又是多少天过去了。人可能早就走了

“姜地”丽夫人也不知怎么,听了这两个字以后竟出了神,喃喃自语着。

“怎么了?”我好奇她是否想到了什么。

丽夫人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也是发生在姜地的,不过应该和这件案子没什么关系。”

原来是这样啊。

我继续暗自分析,如果初五真的被害,凶手可能把他的尸体埋在什么地方呢。

假设,带初五同去城里做事的隼仪,是杀害初五的凶手。那么犯案动机,就应该是图财害命。但前提一定是,初五真的像隼仪说的那样,在城里赚了不少的钱,两个人一起回来的途中,隼仪将其害死,抢走了初五的钱,然后把初五埋在了什么地方,一个人回到家里。等到初五的家人来问消息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他们初五有事耽搁要晚回来两天只要拖下去,没有人能有证据证明,初五被害了,那他也就能够侥幸逃脱了

“萧夫人,”丽夫人打断了我的思路,眉头紧蹙,看样子是经过了一番挣扎。“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应当告诉你。”

“什么事?”什么事会让她觉得有心理负担呢?

“那是我在陈宫里时曾经听说的,陈国有一位灼大人,他的儿子性情顽劣,惹人厌烦。不过因为灼大人是陈国国君面前深得宠信之人,他的儿子就算再怎么胡来,也不会有人去告发什么的。更何况,灼大人就这一个儿子,宠得不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那儿子更是谁都不放在眼里还在姜地惹了命案。”

“命案?!”我一听这俩字,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说那会是一件什么案子呢。

丽夫人就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一样,她不慌不忙地解释说,“我也是听那些大人们私底下说的,说是这灼大人的公子,在姜地调戏歌姬,把姜地一位小官吏给活活打死了。本来是惹了命案在身,可涉及到姜国和陈国的关系,就变得复杂了。灼大人的公子被关在了姜地大牢里,姜国负责查案的那位大人也是一副铁面无私的人,叫叫觞尹。对,叫觞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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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话 隼仪的掩饰

觞尹?!

姜国派了觞尹大人前去查证这陈国灼大人之子惹出来的命案,灼大人亲赴姜地去见觞尹,可几番接触下来,觞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好拉拢,涉及到两国之间的关系,更是不肯退让分毫。

灼大人就很生气,听那觞尹的意思,自然是一命抵一命,如果能证实打死地方官吏的确实是灼大人的儿子,定是要将他处死的。

可并不是每一位官吏都像觞尹那样清正廉明,灼大人在当地也拉拢了不少姜地的地方官,这些人没少给他出主意,帮着他想办法把儿子救出来。但只要觞尹负责这件案子,那灼大人的儿子就肯定是逃不出来的。

于是,有人暗中促成,拿了灼大人的好处,帮助灼大人结识更多的官吏,再由那些人上请姜国国君,指责觞尹大人挑拨两国关系,撤换掉觞尹。

觞尹就这样被换下来了。

新接手的大人,得了灼大人的礼,偏袒打死了人的灼大人之子

“既然打死了人,难道还能就这么放了不成?”我对于这个故事的结局不是很满意。

丽夫人却笑了,她摆了摆手说道,“怎么能就这么放了呢,若真的就这样放了,那姜国如何自处,负责这件案子的大人,也难以向国君交差啊。我是听说,原是判了死的,在处死之前,灼大人就已经走了。明明是把人处死了,可陈宫里却有人说,又见到了灼大人之子”

“什么?”这个案子把我都绕糊涂了。

一会儿说是把人处死了,可一会儿又说见到了这个人,有意思啊。

“那些大人私底下说啊,姜地处死的,并不是灼大人的儿子,灼大人早在之前就把自己的儿子已经接走了。处死的那个,不过是个替死的罢了。”丽夫人当时身在陈宫担任大司乐,自然没少听得那些大人们之间的闲言碎语。

“”我叹。“这件事要是真的,我想那姜国也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要是没有上面人的打点,这事也不可能如此顺利。把一个大活人掉包不过,你为何会觉得这两个事情之间有联系呢?”

丽夫人起身添茶,不多说,留着给我自己想象。

姜地,灼大人之子掉包大活人,处死

莫非,“莫非你是觉得”

她突然按住我的手,“我可什么都没说,这件事啊,还得你想办法去查。”

毓儿和红玉,找了一天一夜,终于回来了。

两个人累得不轻,红玉面色憔悴,似乎是为了赶路,一晚上也没有休息。

见到丽夫人,他们也很意外。

丽夫人帮着端了水给他们解渴,“看你们这累得,先休息一下吧。”

毓儿咕咚咕咚的喝了水以后,缓过来了神儿,“没事。”

“怎么样,可有找到隼仪吗?”我见他并无大碍,便提起了先前让他们去查的事情。

毓儿的表情很凝重,也不说话,倒是回过头去和红玉交换了眼色。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下,我看不懂了。

这两个人出去一天,竟如此默契了吗?

“孩子们刚回来,休息一下,总也让他们想想清楚这一路上的事情,再好告诉你都发生了些什么吧。”丽夫人劝我。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毓儿说,“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有些波折。”

我皱眉,波折?!

“是这样的,我们根据孑遗所说的,确实在邻村找到了他们的这位舅舅隼仪,也见到了隼仪。这个人呢,也确实是像娘预料的那样,很警惕,很狡猾。他起初听说我们的来意以后,也是在推脱,说是他并不知道初五为什么失踪。他说自己是先于初五回来的,他虽介绍初五去做工,可他们两个人做的事情不同他自己的事情先做完之后,就结算了工钱,放心不下他家里,赶了回来。而初五想再多挣两天工钱,就没有和他一起,所以他们就这么分开了。他说要不是孑遗上门去问,他都不知道初五还没有回去。”

“没错,这个人啊一直都做戏,他说他很关心初五的,要不是自己牵挂家里想早点回来,一定会留下来,和初五一起的。他还说,他带初五做事的那个地方,他以前也去做过几次,都是结算了钱就离开的,也从没出过事情,所以初五想要留下来多挣两天工钱的时候,他也就没多想。”红玉接着说,“还有,他当着我们的面,还说什么他回到家里好些天了,算着初五应该已经结算了工钱回去了,竟也不见初五登门谢谢他,对此还颇为不满呢。没想到初五却根本没有回去。”

毓儿对红玉所说之事,也表了态,隼仪画蛇添足的掩饰,反倒给他们留下了印象。

“那你们可有问,他们是去了哪一家做事的吗?”我心里试图把线索串联起来,好弄清楚整件事来龙去脉。

“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的了,我们问了隼仪以后,他却一副很茫然的样子,一会儿说是他也不太清楚,平常都是跟着别人的车马一起进城的。一会儿又说什么是这家还是那家的,反正支支吾吾的,没个准话。红玉就让他想清楚,哪怕说清楚他们跟着哪个马车,怎么走的,走到什么地方拐的,进的是什么样的宅子,门口有什么特征”毓儿说着,突然冷笑一声,极其无奈。“这狡猾的隼仪啊,给把我们给耍了,我们按照他所说的,就去城里找,可根本没有他说的那样一户人家。他从头到尾的话,都不可信,我看啊,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人家”

“可是这样不对啊,如果没有那样一户人家的话,隼仪带着初五进城,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地方做事呢?不做事怎么有工钱拿?如果没有工钱,那隼仪为何要害初五?初五也不过是个穷苦的老百姓而已。”红玉说。

没有钱,那就可以否定我先前猜测的,图财害命这一点。

毓儿说,“我也是想不通这一点,好好一个大活人,跟着隼仪进城以后居然就消失了。如果不是隼仪看初五挣了钱,图财害死了初五,那初五到底去了哪儿。他又没有钱,隼仪把他到底带去了哪里?”

“是啊,”红玉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她自己以后,就凑了过来。“夫人,红玉真的想不通,隼仪的样子看上去就是在骗我们,如果初五不是他害死的,他又为什么要说那么多的谎话来掩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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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话 狡猾

“有意思。”我说。

听他们的说法,不禁让我怀疑,这个隼仪确实是个没什么脑子还耍小聪明的人。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我还没见到隼仪的面,就已经觉得这个人很是不普通啊。

如同他给毓儿他们留下的印象,这个人必定与初五失踪有着些联系,可究竟在初五失踪的这件案子里,他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现在我们也只是猜测而已。明明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怀疑,他为何要露出那颇多破绽的反应呢?如果隼仪真的是能够设计出让初五消失的整件案子,又不会留下丝毫线索,那他一定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怎么会在毓儿和红玉的质问下,就露出马脚呢。就像红玉说的,他们都能够看得出来隼仪在骗他们,可想而知隼仪当时的反应是怎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矛盾?

初五若是他杀的,在精心设计以后,让初五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之后他必定可以把事情隐瞒得更加仔细。为何要故意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心里有鬼的事情?

如若初五不是他杀的,那就是红玉所说的,他又为什么要来说假话掩饰呢。他分明可以告诉他们,他没有杀害初五,可他没有,他仿佛让自己成了一个替罪羊。

一只抓不到尾巴的替罪羊。

我们都在怀疑,他和初五的失踪有关,他自己非但没有为自己解释,反而还故意引我们去怀疑他。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他“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初五的案子,千丝万缕的联系。

没有尸体,目前也只是暂且将他归于被害。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兰娘所说的托梦。但私心里,我还是没办法接受,托梦这种荒诞的说法和我价值观发生了很大的冲突,两相权衡之下,为了使案子可以继续追查下去,我暂时听从兰娘所说,从她梦境的角度去分析情况。可我心里真的很矛盾,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希望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我对,托梦只是一个人的潜意识。那么失踪的初五到底是死是活,他又在何处?

如果我错了,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魅报仇索命一说?

“夫人。”红玉唤我。

“没事的。”我说,可心累,那种疲倦的感情瞬间倾袭而来。

“好了,你们奔波了一路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丽夫人起身替我安顿,我听到她和红玉说,“事情应该是很复杂的,你们也给她一点时间,让她静下来想想。”

“丽夫人,我娘”毓儿刚要开口询问,丽夫人便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要问。毓儿愁容不展,确实也累了,带着一身的疲惫退了出去。

丽夫人又见红玉放心不下,苦口婆心相劝。“放心吧,你先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照顾夫人呢。等你休息好了,有了精神再来。”

她不由得红玉解释,便把红玉给推了出去。

我闭上了眼睛,茫茫黑暗之中,好像有很多很多的线索从我眼前飞逝而去,我努力想要抓住它们,来证实我的推测是对的。可是我从头到尾,却什么都抓不住

正在我感觉无力,厌恨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时。我感到,丽夫人的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安静静的陪在一旁,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来鼓励我。

我知道她的用心良苦。

“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到底能被藏到哪里去了呢。”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可丽夫人却笑了。“原来萧夫人也会问这样的问题我是不知道,初五到底被藏在哪里了。不过此前在陈宫待了那许多年,倒也见过不少类似的事情,越是华丽的地方,就越肮脏,想要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那简直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我就见过被勒死,然后抛进水井里的尸体,宫里的歌姬一大早打水的时候看到了死尸,小姑娘都吓得昏过去了”

“你也相信,初五已经死了是么。”我听她的意思,似乎就是如此。

“就算还活着,也是凶多吉少了。”丽夫人在说一个人的生死,却听起来那么的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这让我不禁想象,她在陈宫里的那些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每一个华丽的宫殿,都埋葬着无数的枯骨。铸成的伟业,没有一个人是死得心甘情愿的。哪有那么多的传世佳话啊,当权者无道,百姓疾苦,如若初五的失踪真的和丽夫人讲的那个故事有关,我不知道就算查证了真凶,是否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呢。

“其实你我相识,也有些日子了。我还从未听你说过你的家乡,不知萧夫人是何许人也,家里也是做官的吗?”丽夫人问起。

我摇头。“不是。我”

她竖着耳朵等着。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的事情,曾经在我身上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不亚于兰娘所说的托梦之奇。”我的家乡这让我该如何回答呢。“那你呢?我也没有听你说起过你家乡的事情。”

丽夫人却低头一笑,不怎么在意似的。

“你知道的,我是个女子,又是个从艺的人。有家也跟没家似的”

这样的说法,我听得不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你的父母也还在世?”

我很惊讶,如果丽夫人的父母在世,怎么会让她吃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罪呢。丽夫人的三观出奇的正,这应该和她的成长环境有关,接受过良好的照拂,有善良的长辈引导可但凡三观正的家长,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我娘死得早,爹爹又另娶了姨娘。姨娘进门后第一年就生下了个儿子,第三年又生下了个女儿。爹爹很疼爱他们,姨娘却看我怎么都不顺眼,便让爹爹找了个借口,将我打发到了姑母那里。我姑母便是个从艺的人,她和我爹爹、姨娘不同,她对我说,我得自己学着挣饭吃,就教了我抚琴的本事。后来姑母死了,再后来”她抿了抿嘴,代过了一段过往。“我就带着云婉,进了陈宫。”

原来在她的生命里,那位给了她很好引导的长辈,是她的姑母。

“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你的身世居然”

她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呢,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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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话 萧景毓的妹妹

萧景毓一开门,红玉就已经站在那里了。

他吓得后退了一步,根本没有料想到,一觉醒来会被吓一跳。“你”

“公子你怎么想。”红玉问。

“什么怎么想?”萧景毓被问得一头雾水,可看到红玉认真的样子,他不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让自己的意识冷静下来,一扫才刚睡醒的慵懒,不难想到,“你说的是隼仪?”

“公子也觉得很奇怪吧,那隼仪真的是害死了初五的凶手吗。”红玉少有的坚持,她从回来以后,只休息短短一会儿,便怎么都无法安心入睡,于是

“没错,”萧景毓承认,事情确实并不像所看到的那样顺利。低头思索良久,一抬头看到红玉憔悴的样子,“你该不会回来以后就没有休息过吧,你一直都在想这件事?”

萧景毓一个大男人,都撑不住了,更何况是红玉了。

连夜奔波,中途虽有短暂休息,可也未能缓解多少疲劳。萧景毓满脑子疑惑,可一着了床,就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睡了过去,直到刚刚才迷迷糊糊的醒来。又怎么能想到,一开门却看到红玉就这么站在他门口,险些把他吓得又退了回去。

“我我休息了一下。可就是,心里觉得怪怪的,一直没办法停下来”红玉很诧异,可她也没有提前想好该如何回答萧景毓的这个问题。

萧景毓闻听此言,只是微微一笑。

“公子”红玉哪里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呢。

萧景毓摆摆手,他并不是笑红玉的傻,而是“我不是在笑你,只是想到我第一次出来查案的事情了。”

红玉不明所以,定定地看着他。

萧景毓让红玉一同到院中小坐,说起很久以前的事情来。“那时候,我可能比你的年纪还小一些,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情况。我爹娘出来做事,我就跟着了,在此之前,我也看到过很多次他们怎么查案,怎么找线索怎么推理我以为,我把我爹娘那一套都学来了。不过就是乱七八糟的把该查的能查到的,东拼西凑,堆成一个故事。”

红玉听到这儿,皱了皱眉头,她所见夫人之推理,应该不像公子所说一般。可又不好当着公子的面提出质疑

可她的心思,萧景毓却是看得出来的。

萧景毓没有急着辩解,而是笑了笑,接着说。“那时候年纪小,有些自以为是。他人因我父母而高看我一眼,称一声萧公子,我便以为那是自己应得的,却不知这一声公子一声大人的背后,是我爹娘无数的功绩。我记得,当时也是一件命案,一个女子被害,凶手被当场就抓住了,可凶手却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没有杀人。我爹娘一番调查,说是那女子应是自杀,我不服,便想要和我娘比试一番,看看到底是她对,还是我对”

“那,结果怎么样?”红玉很小心地问。

说来,她倒是能想见当年之事的结果如何,不过

“自然是我娘对了。”萧景毓没有回避这件事,“我当时一味的以为,一个女子为何杀了自己,而且以手法来看,又是绝对的他杀。她既然要自杀,何苦费这么大工夫,兜个圈子。我娘说她是自杀,我不信,我和我娘据理力争,可我提出来的每一条线索,当时就被我娘否定了,而且否定得我都没办法说什么了。可我呢,就是不死心,非要再试试,我就和我娘打了个赌”

“又打赌?”

红玉脱口而出,然后立刻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个又字,揭了萧景毓的老底。

只是萧景毓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他笑得很温柔,很包容。“是啊,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那是我和我娘第一次打赌,然后就”

红玉艰难附和着干笑了两声。

早在钟离家大宅的时候,公子就曾经和夫人打过赌了,但那时候的结果是

“你这丫头,真不实诚。有什么话干净利索的说出来多好,非得闷在心里自己琢磨,琢磨来琢磨去,当真有个结果了?”萧景毓抬手敲了下红玉的脑门。

红玉有些吓着了。

“你知道我娘为什么喜欢你吗?”萧景毓负手站在了红玉面前,转过身去。

红玉想了很久,可却没有个答案。她自己知道夫人对她自然是不同的,又不敢贸然去猜测夫人此举的用意。

等到萧景毓久久得不到答案,又转过来看她,不禁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没有听见自己的话时。红玉才不知所措的摇摇头

“我娘很喜欢忠诚、善良、正直、直接的人。所以她遇见你的时候,就对你的印象很不错。其次,我娘一直想要个女儿,可她身体不好,就一直都未能如愿,她喜欢你,觉得你像她,就把你当成了自己家的人。”萧景毓没有对红玉隐瞒这一点。

他知道,他娘手脚冰冷,也是身体不好的一种症状。他爹特意配制的药茶,便是医他娘的药。他听他爹萧珏说过,他娘亲曾经几次险些丧命,一次浸入冰河之中,伤了身子,一次是因为昏厥了太久,在药水里泡了太久,加重了身体的寒气。可偏偏,他娘任性,极度讨厌吃药,他爹才想出这样的法子,以药茶替换,减少药里的苦味,不停的在调试。可是自从生下他以后,他娘便再没有

“”红玉不好接话。

“其实我也把你当做是妹妹。我一直在想,我要是有个妹妹的话,年岁也应该与你一般了。可惜啊但是现在想想还好,至少还有你陪在我娘身边,无微不至的照料着她,我娘亲高兴,比什么都重要。”萧景毓说,“红玉,我娘还有一个心愿,我想,你应该也有所察觉了吧。”

“那”红玉低着头,有些窘迫,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公子我”

“别担心,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勉强你,也不会让你为难。我娘的心思,我会去劝她的,所以,你不必一直躲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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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话 你和我的命运

“公子”红玉没想到,萧景毓的话会问得这么突然,让她丝毫没有准备,眼下也想不好该如何回答。

她确实在躲着萧景毓。

自以为做得很小心,可以避免让夫人和公子察觉,谁知竟还是被发现了么。

其实夫人的心思,从未刻意掩饰过,红玉也知道夫人喜欢她,有意促成她和萧景毓的事。反倒是她自己是因为这一次她和公子一起单独外出,几次刻意避嫌,才让公子发现了么?

“你讨厌我吗?”萧景毓见她始终也说不出来个所以,便问得更加直接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生气了”

“不是的。”

红玉已经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为什么她要一直躲着公子呢,真的是像公子所说的那样,讨厌他吗?自然不是的。

“那是因为我娘?”萧景毓不确定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不是的!”红玉立刻否认了公子的猜测,她把夫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不希望因为她自己的缘故,引得公子误会了夫人。“公子,和夫人无关,也也不是因为您。”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萧景毓并不擅长猜测女人的心思,他所能想到的已经都被否定了,还可能是因为什么呢。早在他开始觉得红玉有意无意间疏远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这一次他们一起出去调查隼仪的供词,单独相处时,才让他证实了这个想法。

红玉就是在疏远他。

可是他想来想去,自己没有做什么会惹红玉不高兴的事情,这前前后后也不曾发生什么,怎么红玉就突然开始疏远他了呢?

等了一会儿,红玉还是不说话,萧景毓无可奈何。“红玉,若是你不喜欢我娘亲下意识撮合我会找个机会和她解释清楚的。你不必担心”

应该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吧。

红玉也只是把他当成了朋友和家人,他娘亲下意识的撮合给红玉造成了心理负担,对于红玉而言,他娘是红玉的恩人,红玉自然不可能违抗他娘的心意了。那么就只有

可真的是这样吗。

“那,那公子,喜欢我吗。”

突然起来的一个问题,一下子就打乱了萧景毓全部的思路。

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既然也同样知道夫人的心意,那,公子喜欢我吗。”红玉鼓足了勇气,终于下定决心要和萧景毓说个清楚了。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

“你,你怎么”怎么不按照逻辑出牌呢。

“公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公子喜欢我吗?”红玉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萧景毓,“红玉和公子不一样,红玉从生下来就是下人的命。自幼被送进了宫里做事,时时刻刻都要小心谨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而公子呢红玉记得,第一次见到公子,是和元姬一起,公子和元姬聊得十分投缘。元姬自此倾心于公子,公子那时又可曾看到过站在元姬身边的红玉呢?而现在,元姬被害,是夫人为元姬报仇沉冤,夫人不仅是红玉的恩人,对红玉更有知遇之恩。是,红玉不会违背夫人的意思,如果是夫人要红玉给公子做妾,红玉也会毫无怨言的答应。一辈子忠心不二伺候夫人和公子可是公子呢,公子喜欢红玉吗?还是因为公子和红玉一样,都只是希望让夫人高兴,圆了夫人的心愿呢?”

“我”萧景毓竟从未想过这件事。

“如公子所说,公子只是把红玉当成了家人,就像是公子的妹妹一样。可红玉不是公子的妹妹,更不是公子的家人。如果公子不喜欢红玉,那么只是为了让夫人高兴,便娶了红玉放在一旁,对红玉而言,也不是糟透的结果,但这也绝不是红玉想要的结果。”红玉很认真,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到底的身份,能够有今日之荣幸,死而无憾。

她可以为了夫人去死,也可以为了公子去死。但是如果这件事原本就不是公子所愿意的,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任何一方对拖累。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萧景毓问。

“我想要的”

“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你自己想要什么吗?”萧景毓将她的茫然看在眼里,深感意外。红玉躲着他,原来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他。

“红玉是下人,不敢有奢望。夫人在,红玉定当全心全意的照料夫人,夫人是让红玉最敬佩之人,红玉帮不了夫人什么,却心甘情愿做好夫人交代的每一件事,为夫人省去后顾之忧,更好的查找真相,还众多无辜之人以清白和公道。”她说。

“可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从没有把你当做是一个下人那样看待的。”萧景毓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样决绝的一面,但是他很清楚,不管是他娘,还是他,他们都不曾把红玉当做是一个下人。

“所以红玉更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夫人和公子可以不把红玉当做是下人,但是红玉必须把自己当做是一个下人,时时刻刻谨记,不能有丝毫马虎懈怠。只有这样,红玉才能留在夫人身边更久一些”即使,她不嫁给萧景毓,萧景毓喜欢的人如果不是她,那么他们都是因为夫人的心愿才在一起,对她来说,留在夫人身边,是什么身份不重要。可是对萧景毓来说,如果他娶的是他自己并不喜欢对女人,那么对他不公平,她不愿意成为萧景毓一生的败笔。“如果公子有自己喜欢的人,不必担心红玉。红玉可以一生不嫁,只要侍候在夫人身边,能够陪伴夫人继续追查更多的案子,红玉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红玉”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小丫头说了这么多的话,才发现他自己原来并不是真的那么了解她。“我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从未想过,如果和你在一起,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对。以前我确实把你当做像是妹妹一样的人既然这样,那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我并不讨厌你,所以你不必再躲着我了,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你和我真的在一起了,我也不会觉得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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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话 萧景毓的第一件案子

他只是从未想过,却并不讨厌。

红玉心思细腻,自然是听懂了他的意思的。沉默了一下,面色绯红低下了头。

“公子刚刚的故事还没有说完。”

萧景毓猛然回过神儿,错愕了半晌,顿时恍然。红玉所提到的,正是他刚刚说了一般的那件案子。“你是说那个啊”

“那后来怎么样了,公子还没说。”红玉也是刻意在岔开话题,否则这气氛就太尴尬了。

“后来,后来当然是我娘赢了。我不愿意接受我娘所说的,死者是自杀,所以费尽了心思想要找到证据证实,我很想推翻我娘的推理,证实她是错的我不相信怎么会有一个人,用那样特殊的方式自杀,我断定案子肯定另有隐情。”萧景毓回想起当年的那件案子,其实到了现在他还没有放下,也正是因此,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更加谨慎。

“那,夫人呢?”

红玉很好奇,公子质疑夫人的判断时,夫人又是怎么做的。

说到这儿,萧景毓却是淡然一笑,“我娘亲当时什么都没说,她听完我的话以后,安静了一会儿。我以为她会告诉我,说是我的推理错了,她的才是对的。可她没有,她连一点点生气的反应都没有然后,她让我自己去查。她告诉我,想要证明她是错的,就只有用证据去推翻她的推理。”

红玉怔然,这个结果还真是让她出乎意料的。她也以为夫人会直接指出公子的推理之中,哪里错了。她相信夫人既然已经做出了推理,肯定是经过再三考虑的,不会像那时对公子一样草率。既然如此,以公子对推理,就肯定不是夫人的对手了,夫人又为何没有指出他的失误,还让他自己去查呢“夫人这么做,应该是有她自己的用意吧。”

只是这用意到底是什么,她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再后来,我就真的去查了。起初我还以为我娘故意耍我,就是为了让我证实,我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她要证明给我看,我的推理在她面前什么都算不了。”萧景毓也为那时自己的幼稚而感到无奈。

“那肯定不会啊,夫人怎么会这么做呢。”红玉根本不相信,夫人会像是公子所想对那样,就是希望公子跌个跟头,自己知道深浅。

“我那时年纪小,又好胜,这么想,也不为过。”不过放不下归不下,幼时做过对荒唐事多了,他也差不多释怀了。原谅那时自己的幼稚,“可后来我发现,我娘非但没有阻止我,没有给我找任何麻烦。反而还让我爹帮着,她交代了周围的所有人,全力配合我查找线索,让他们如实地把对她说过的话,再对我说一遍。”

红玉松了口气,这样的发展才附和她的想象。“再后来呢?”

“再后来啊,我一点点查下来,越来越觉得破绽很多。本来我是想要证实,那个女死者她是被人杀害,然后留下破绽,让人以为她是自杀的。我就在她附近所有关系里逐个询问,想弄清楚究竟有什么人跟她结仇,关系不好的。追查来追查去,我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男人身上,这个男人曾经和她有过婚约,甚至和她成过婚,但没有多久,他就离开了她。等到她再找到那个男人的时候,那个男人早就另娶了一个家境好的女人,却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和她曾经有过婚约的事情”

“怎么这样呢,这个人也真是太过分了。”红玉心疼那女子的遭遇,可惜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即使她有心相帮,也无处使力了。

萧景毓点头,他和红玉的想法一样,都觉得这个男人太过分了。无非是为了娶一个家境好的女人,抛弃了他对妻子而已。在多方打听之下又证实,女死者不甘心,几次堵上门去找这个男人,想要个说法。可她这样对举动,激怒了男人现在这位妻子的娘家,男人现任妻子的老丈人让他赶紧解决清楚,这样不清不楚拉拉扯扯的,只会连累了一家成为城里的笑话。

男人答应了

不久后,女死者就死了。

萧景毓当时认定,那个男人就是凶手。一个为了娶士族女子抛弃了结发之妻对男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更何况当时,女死者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他了,极有可能影响他在现任妻子娘家的地位,那么辛苦筹谋的一切,都有可能这么毁了。

“况且当时,连他现在那位妻子的父亲都怀疑他杀了女死者。我就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把他审了又审,这时候,竟又查出一件事,那就是他所称的不在场证据,被推翻了。帮他作证对人经不住翻覆审问,交代说是拿了他的钱,答应帮他作证,说是案发的时候他们在一起的。他没有了不在场证据,又不能证实案发的时候他到底在哪儿我就这么一直往下查,还很得意的跑到我娘跟前去炫耀,我想告诉她,我找到了证据,证实女死者是被杀的。”

“那夫人怎么说?”红玉一直跟着萧景毓在思考,当年那女死者到底是自杀的,还是被人杀害的。

“没有,她什么都没有说,她让我再继续去查清楚。”萧景毓叹了口气,换做现在,他也应该察觉到自己已经错了,可是那时候年纪还小,正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哪里会想到要回头呢。“于是我就去查,又是两天两夜的审问,他熬不住,认了在出事的时候他曾经到过案发现场。可是之后,他却怎么都不肯承认他杀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那件案子一波三折,他初出茅庐就敢放言要推翻他娘的推理,也难怪会吃了这么大的亏

“凶手,是他吗?”

萧景毓摇了摇头,“不是,那女子是自杀的。案件的时候,他约死者出来,给了死者一笔钱,想要换取自己的自由。那些钱足够死者下半生用的了可是,在他走了以后,女死者不甘心,想要拖着他一起死。于是设计了这么一场自杀,意在让调查的人发现,从而怀疑那个男人,以杀人的罪名,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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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话 冲着萧景毓来的

红玉没有说话,眉头下压,满怀心事。

萧景毓所说的那件案子,让她不由得联想到这一次发生的案子。看似简单的自杀,却又莫名牵连出被害,里翀更无缘无故被扯进了案子里,还成了嫌疑人。

“你在想什么。”萧景毓半天没见红玉发问,就回过头来看她,发现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正走神儿呢。

“我”猛不丁的,红玉被打断。她一下子也忘了自己刚才到底想到了哪儿,“我,我只是在想,公子当初怀疑,那个自杀的女人不是自杀,可她又是自杀,还想借由自杀来陷害那个人里翀也是在这里被陷害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萧景毓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红玉是在听过萧景毓的那个故事以后,联想到了这一次发生的事,便觉得这一次发生在里翀身上的案子,会不会像是之前公子处理的那件案子一样。

“确实有这个可能。”萧景毓也是顿时醒悟过来,这两件案子之间,确实很像。“可是杵嫂杵嫂只是一个寡妇而已,她为何要陷害里翀呢?”

“公子,如果要陷害的人不是里翀呢。”红玉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毕竟里翀代替公子前来村子,是公子早上要出发的时候,才临时决定的”

如果不是里翀,那么这件案子想要陷害的人,就是萧景毓

假设一大早里翀没有因为钟离家的人要抵达山上,而回避的话。他就不会在萧景毓要出发的时候,才提出替萧景毓走这一趟。那么来到村子里的人,就是萧景毓,理所当然的,案子发生的时候,恰好在这里的人,也是萧景毓

“公子”红玉不禁后怕,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如果当时里翀没有代替萧景毓前来的话,那么现在,被陷害、遭遇袭击昏迷不醒的人就是

萧景毓的感觉很不好,不过当下,他一抬手阻止红玉继续说下去。“别说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我娘。”

他们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件案子就是冲着他萧景毓来的。

在证明之前,萧景毓也同样不希望,因为他们私下的怀疑,让他娘担心。

“可是公子,那您现在”红玉心里乱成一团,她一边努力安抚自己要镇定下来,一边又要拼命地想尽所有的可能,哪里,哪里还能完全集中精神去分析呢。

“眼下发生了太多事情,我必须必须站出来了。里翀受伤昏迷,还遭人陷害,如果他真的是替我挡了这一下,那我一定要给他个交代。到底是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得在事情更加恶化之前,查个清楚。”萧景毓唯一庆幸的是,丽夫人也在,便可以帮助他拖住他娘,以便他能够争取更多的时间,来证实他自己的推理。

只是对于萧景毓的想法,红玉并不是完全认同的她知道萧景毓确实有些本事的,可是如果里翀被陷害的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的话,那现在还留在村子里的萧景毓,可能便要便要被潜藏的危机威胁。告诉夫人,是会让夫人担心,可是可是,唯一能够比公子更快更准确查证真相的,做出更厉害的判断的,也只有夫人了。“公子,为何不让夫人帮忙呢,如果您和夫人能够一起那不是可以更快的”

“你还不知道吗?”萧景毓问,“红玉啊,我娘也受伤了。她伤在心里,需要时间恢复,如果让她知道我在这个时候受到了威胁,那她一定会不行,我不能冒这个险。”

他还记得,他娘刚刚才痛哭过一场。

红玉很想帮忙,可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那,公子您能想到,究竟是什么人,想要陷害您吗?您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您再仔细想想,那个杵嫂您真的不认识吗?”

杵嫂

萧景毓不管回想多少遍,对于杵嫂他都没有任何的印象。也只能无奈地摇头,“我不认识她,也不记得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她了。”

“可是您独自游历的时候,去的地方那么多。也可能是一下子没有想起来,您再好好回忆一下,她不可能平白自杀然后嫁祸给您啊”红玉有些焦急了,如果知道对方是谁那还好办,关键是现在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个想要陷害萧景毓的人是谁。

萧景毓自己也全然没有方向,如红玉所说,他独自一个人外出游历的时候,确实去过不少的地方,走过不少的国家,见过的每一个人未必都能够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在那无数的记忆里,他当真是错过了什么吗?

“红玉,你先别担心。现在也只是我们的推想而已,并不能证明她就是冲着我来的。还有啊,虽然当年的案子里,女死者是用自杀的方式来陷害那个男人的,但是我真的不记得我是不是见过这个杵嫂了。她也不见得是自杀,也可以是被别人杀害,用来陷害于我的”

那就更麻烦了。

凶手如果不是杵嫂的话,可能现在还在村子里。“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等着凶手来袭击吧。”

萧景毓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心态一点点的平静下来。“不,不能等他再出手了。不管怎么样,先查再说,究竟是杵嫂自导自演这一出陷害,还是有人杀了杵嫂想要嫁祸给我们,事情既然是围绕着杵嫂展开的,那就从杵嫂周围开始调查。重新理清杵嫂的人物关系,看看是不是有哪里被我们疏漏了的。”

主意是有了,可他心里却未必能放下。

平生,他不曾得罪过谁,到底是什么人想要陷害他呢。总要是有个理由的吧

“红玉,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不要告诉我娘,连丽夫人也不能说。”

“丽夫人也不能说?”红玉大惊。难道这件案子,公子是想要一个人查下去的吗?

“不能。”

以丽夫人和他娘的关系,只要丽夫人知道了,他娘肯定也就知道了。所以这件事,坚决不能让丽夫人知道。

红玉为难,她不知道现在到底该怎么选了,按理说她应该站在夫人那边,可又觉得公子说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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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话 过去

好安静啊这周围,怎么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我站在这里,不知该何去何从。前面是一片黑暗,后面也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全然分辨不出来自己到底身处何地。

萧珏毓儿我试图去寻找他们。可是惊恐的发现,我竟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恐惧的感觉开始一点点蔓延开。

好像是心里有个阴影,然后那个阴影在一点点扩大一点点,一点点

毓儿,萧珏!你们到底在那儿啊?!

我想要找到他们,我害怕,遗失在这茫茫黑暗之间,我害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自私、疯狂、痛苦那些平日里我能够好好克制住的感情,在一瞬间全都涌了出来,比死更让我觉得难受。

笑声,我听到了笑声

是谁?

我停下了一切的动作,甚至放慢呼吸,想要听清楚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到底是谁。我想知道,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到底是谁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他还在笑那个声音,很轻

可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一下子,一下子怎,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是谁脑子里好像有个声音在问我。她说,是谁。

不,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很想逃开这黑暗,我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别怕,别害怕。你再仔细听一下,那个声音到底是谁,你知道他是谁,你知道的那个声音一直在暗示我。

不,不要。我很害怕,我不想再回忆起那个声音了,我不想再记起那时候的任何一点记忆,我感觉到浑身上下,有有无数的蚂蚁,在我身上爬怎么会这样

我努力挣脱,努力想要甩掉那些爬到我身上的蚂蚁,努力的可是那些蚂蚁从四面八方爬出来,不知道怎么就爬到我身上,没完没了的永远都甩不干净。

我很绝望,沉浸在黑暗里,那种感觉,快要把我逼疯了

别害怕,没有人会伤害你的。那个声音又在对我说。

没有人会伤害我的?我脑子里只是刚刚闪过这一个念头,才有了一丁丁点的希望。

四周,一下子就明亮起来了。

因为刺眼,从黑暗到明亮的过程里,我的双眼无法适应这强光,我伸手用手臂去挡住眼睛,回避光芒。那种被无数虫蚁爬满全身的感觉也消退了

慢慢,挣开眼睛,我先是伸手看向自己的手臂,然后是身上,我巴不得看清楚自己身上每一处。没有蚂蚁了一只蚂蚁都没有,我才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这种释然很短暂,没等我有片刻缓解,我看清楚了这是什么地方,立刻倒吸一口冷气,全身每一个毛孔都紧张起来。

这是怎,怎么会到这儿来呢,怎么会不,不可能的,这一定是梦!对,这就是个噩梦,是噩梦!不会的,我不会回到这里来的,我不会的,我应该是在萧珏身边,我和萧珏在一起,他是我丈夫,他我,我是萧夫人,我是毓儿的娘亲

几次试图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想要让自己从梦境中的假设清醒过来。却一点用也没有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我一把,无声无息的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那一下,我脑子嗡地一声,几乎快要崩溃了。

“怎么了,看你吓的。快点洗手吃饭吧,你下午不是还有课吗?”

我定定地看着她,一点都不敢相信,这一幕竟还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这个人,是我的养母。

她端着一盘豆角炒肉,放在了桌子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碎花的纯棉连衣裙,合身那是我上学期省了四个月的零用钱给她买的。她腰间系着围裙,很干净

对,她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很干净的人。

她很随和,笑起来很温柔,就像是午后温和的阳光一样。

她又端了冬瓜丸子汤出来,她见我还是一动不动的,十分不解。“怎么了?你今天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摇头,很大幅度的摇头。

她在问我那句话的时候,很小心。我是作为孤儿被收养的,一同被她们夫妇收养的,还有我哥哥。“孤儿”这个身份,成了我自小上学以来,处处受人欺负的理由,她找过很多次我的老师,也让调了几次班,她亲自接送我上下学,想要隐瞒我是被收养的这个事实。她希望我每一个同学都看到,我也是有妈妈的。

可是不管我调过多少次班,不管我转过多少次学总是不知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同学家长,肆无忌惮的传开。先是他们大人之间,再来是被孩子听到,那些同学抱成团的欺负我

她明明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可是在这件事上,态度却很坚决,光我见到她和我的老师吵,和我同学的家长吵,训斥他们不该这样对我,就有好几次了。

可是回到家里,她什么都不说,对我特别好。

她拉着我坐下来,往我碗里夹菜“你啊,爱吃菜好,可也该吃点肉才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该摄取一些蛋白质的。”

我那时不喜欢吃肉,可她总说我在长身体,需要吃一点,她不勉强我,每次吃饭只是给我夹一点点放在碗里。我可以吃或者不吃,她并不干涉,如果我放下碗筷的时候,把碗里她夹给我的肉吃了,我会看到她很开心

我端着碗,眼泪流进了饭碗里,混着泪,我往嘴里扒拉米饭和菜。

一点滋味都没有这不是真的

“你们又该定冬天的校服了吧?这一次你一定记着,去年你就没有定,你之前的校服,今年冬天再穿着指定小了。”她和我聊起那些琐碎的事,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

她没有亏待过我,一直都把我当做亲生女儿一样。

我们安安静静吃着饭,然后我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人,她的丈夫上楼,站在门口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里,一边咳嗽着一边打开门的声音。

她也听到了那个声音,然后让我继续吃饭,她起身去迎,略带抱怨的问说怎么才回来不出预料的,他们很快争吵起来

我不敢掺和,只想赶紧吃完饭离开。他们关上门在屋里吵,乒乒乓乓的砸着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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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话 留在心底的记忆

“小汐”

当那种恐惧逐渐将我吞噬的时候,我听到了那个令我心安的声音。

我抬头,我哥就站在那里,一如既往

这一幕,我到底期盼了多久,日日夜夜的想念着,却始终都不敢再回忆。可是现在,他站在那里,就像就像后来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哥。”

“萧夫人,萧夫人!”

琴声戛然而止,一个逐渐清晰可辨的声音,将我从旧时的回忆里唤醒过来。

我睁开眼睛,撑着额头的手臂有些麻了,脸上还挂着泪,梦里所看到的一切,似幻似真,却徒留下无限落寞。

“萧夫人。”丽夫人再三唤我,又见我情绪一直未能平静,才不得以放下一切,起身去开门。

我的思绪在渐渐恢复,从那个阶段过渡回来,一点点的让自己的意识回到当下的情况之中。好像迫不得已要接受那一切最终只是一场梦的事实

我听到,门外好像是村长的声音,具体听得不是很清楚。

我看到丽夫人回过头来打量了我一下,眼底很是担忧,她对村长说,“萧夫人昨夜染了风寒,身体不适。还是让她先休息一下吧,其他的事情,等她情况好转一些的时候,我再和她说。”

村长颇为不安,但他不难看到,我半倚靠在房里,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罢,那就劳烦丽夫人多多照顾了。如有需要,便来吩咐吧。”

丽夫人送走了他,折身回到她琴前的时候,我已经大致上恢复了一半。

她松了口气,“你刚才的样子,真的是吓坏我了。”

至此,她眉间阴郁仍未散去,看样子着实是受惊了。

我未答话,只是仍然觉得胸口里疼得厉害。

“你方才,究竟是看到什么了,怎么会哭得那么惨呢?若是我早知道,你会这样的话,我是断不敢帮你的。”丽夫人心有余悸,此番冒险,委实是我拜托她的。

我让她帮我催眠,我想要进入自己的记忆里,试图去证实一些事情。

我重重地喘着气,想要缓解心里那种沉重痛苦的感受。“我刚才,可有说什么?”

“倒是没听清那么多,你也说了一些,我听得不太明白的话。好像是说什么,上学、孝服的我都不懂,你说这上学吧,我大致也明白无非是求学,只是不懂你为何称上。还有就是孝服,你说定什么孝服的我还听见,你喊妈妈,就是娘的意思吧?你,你该不会是看到,你娘亲过世的事情了吧?”

她以为我在被催眠以后所说的校服,是孝服。又听见我喊了妈,所以以为,我在被催眠的时候,是看到了我娘亲过世出殡了吧。

“不是。”我说。可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件事。

“你刚才睡着以后,我就见你开始很害怕,有些慌张,与你平日里沉稳的样子真是差别甚大。后来,你好像是提到你娘亲了以后,便开始落泪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结果你越哭越厉害,好像很伤心似的。直到”她话说了一半,抬起头来。

“直到?”我说。

“直到,你喊了一声哥,哭得就更厉害了。我是怕你这么哭下去,心肺都要哭坏了,才不得已中止的。你可知道你刚才哭起来的那副样子,痛心疾首的,真是让人看不下去了”丽夫人是因为这样,才停止了对我的催眠。

我想,我知道她说的意思。

“我不是看到我娘亲过世的事情。而是回到了,我一直想要逃避的记忆里。我梦里见到的这位娘亲,也不是我的亲生娘亲,她是养育我和我哥哥长大的人,至于我的亲生父母,很多年前一场意外就不在了。”

“那你和她的感情一定很好,否则你怎么会那么难过呢。”丽夫人似在替我惋惜。

“是很好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我犹豫了,“只是,我突然想要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丽夫人原本正在擦拭她的琴,每一次弹奏后,她都会小心翼翼的擦拭一遍。

“这,这是何意?”

“他们被杀了。”我说,我听得见自己的声音,低沉得发寒。“我在刚才,也看到了我哥。他是我亲哥,我们自小相依为命,在父母出事以后,我们被送到一个专门照料孤儿的地方。直到我养父母出现,把我们带离了那里。就是在我还读书的时候,有一天我哥失踪了。他们说他死了,摔下了山,炸了,着火了,烧得什么都没剩下。但是通过对尸体的检验,从他那天穿的衣服和指纹上,证实那具尸体就是我哥。”

“指纹”丽夫人显然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但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既然已经证实你哥哥不在了,你为何又说他失踪了呢?”

“因为我不相信,那是我哥。我我也没有证据,但我就是觉得,那不是我哥。”

当时自己会有那样的想法,很强烈,也很矛盾。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就一口咬定,那具尸体不是我哥呢。

可就是这种感觉,特别的确定,他不是我哥。

“你见到他尸体了,怎么还会”丽夫人应该也是觉得我那时太过激动,才会这样吧。

“我没有见到他尸体。等我知道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我看到的,是后来警察调查的时候,拿给我的照片。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连个起码的dna都没有做过,他们就可以肯定,那具尸体是我哥呢。不过后来想想,衣服等线索已经指向明确,更何况还找到了他的指纹,又有作为监护人的养父母确认,只要他们同意,那

“我也失去了至亲,我能理解你那时候的心情。”丽夫人显然又误会了。

“不,不是。”我说,“那真的不是我哥。我很确定,就是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即使,我什么证据都没有”

此后的许多年里,我一直都想要找机会证实,我哥没有死,死的不是我哥。

但是在我找到更多的证据以前“我一度怀疑,我哥的失踪,还有那具尸体,都和我养父有关。我哥出事以后,养父拿到了保险金,而且在我想要证实,那具尸体不是我哥的时候,我的养父母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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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话 当年案件的细节

“怎么会这么惨呢。”丽夫人很惊讶。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那短短几年时间里,不幸竟然接踵而至。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要试着用催眠的方式回到那个时候,我想要找到线索,想要在记忆里翻出那些已经尘封很久的细节,我想努力看清楚,当年是不是还有些线索是我疏忽了的。“我真的不知道那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刚刚离开家,他们就出事了。是我刚离开”

我刚离开没多久,警察就联系我了。他们到学校找到了我,我正在图书馆里补笔记,那时我才知道,我的养父母在我之后,仅仅十五分钟内就遭遇了杀害。

凶手以极其残忍的方式,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然后,他们带我回现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鲜血淋漓的命案现场,即使尸体已经被运走了,可满屋子都是那种血腥的臭味地上一滩一滩的鲜血,浓稠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我冲了出去,哗哗吐起来。

“那你”丽夫人此时此刻才一点点想明白了。“你让我抚琴,帮助你催眠,其实你梦见的,是你曾经亲身经历的事情?”

我点头,“是。”

“可这怎么可能呢?就算你梦里见到了,那也不一定是真的啊。”丽夫人对我的冒失举动很不满,“也许,你心里压抑了太多的事情,你希望找到凶手,也可能会在你梦见的时候,你在梦里加入一些你后来想象的事情。这都是有可能的,你不能完全相信梦里的事情啊”

她原本以为的催眠,只是帮助我平静情绪,睡着。

她以为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不,这不一样。”我说,“我给自己的潜意识,是一种引导。在你琴声的辅助下,让我放轻松,能够平稳进入到一个深度休眠的状态,回到当时的情景里,我给自己暗示,去回忆起当时看到的每一个情况。有些事情,本来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是看到了,也记得的。只是后来,那件事让我遭受了很大的打击,我一下子就失去了我身边所有可以信任的人。不仅如此,那件命案成了悬案,直到直到后来也一直都没能破解,没有凶手,所有邻居在案发之前都只看到我回去过,除此之外,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人。我就成了他们怀疑的对象,只是,一直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是我杀了人。可警察没有放过我,后来几年里,他们时不时出现在我身边,一直盯着我,他们想要证明,我是凶手”

丽夫人沉默了良久,她问我,“那,是你吗?”

我叹了口气,才缓缓摇了摇头,“不是或者,我也不知道。”

“怎”这个答案,让她觉得哭笑不得。“萧夫人,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一直都那么聪明,可以很快从别的案子里找到线索解开所有的疑点,而且这件事就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你自己又在出事以前才刚刚见过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时候我还小,我还没有真正的接触犯罪心理,我或许或许有感觉,也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但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不知道该怎么推理。我我不知道,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我疯了”

话说到这儿,丽夫人赫然看向了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萧夫人,你是已经怀疑了什么吗?”

我怀疑了什么

我摇头,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完全投入到那件案子里。我可以侧写出很多案子发生的时候所经历的一切,但唯独那件案子,每当我试图把一个线索放进去进行案件重演,就会莫名地脱离推理,好像乐高一样,我把这一块放上去,试图堆积起一个造型,可另外一块又崩了出来,根本没有办法能够拼凑起来。

“你在怀疑谁。”丽夫人单刀直入,没给我片刻释怀,很直接地挑明了这个问题。

我愣了一下。

“你已经想到了,你心里有这样一个人,你认为他是凶手。”丽夫人咄咄逼人地质问道。“萧夫人,你在逃避。你为什么要逃避?你不能解开这件案子最后的答案,不是你做不到,是你不敢,是你不想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我”我很慌张,完全没有准备。

“你怀疑的那个人,杀害你养父母的人,是谁?”她已经逼到了我跟前,不容许我有一点点的逃避。

“是我哥。”

我在无处可逃的时候,很崩溃的说出了我心里的那个人。

她没有预料到,我从她眼里那一刻的诧异中就看出来了,她也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你哥?你哥不是”

“我觉得他没死,他出事以后,我觉得他还在我身边。一直都在,就在暗处一直跟着我后来,后来也证实了。他确实还活着,化成了我身边另一个人,一直都在。”

这是我最无法释怀的。

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还活着。

那他就可能是杀死我养父母的凶手。

“可是为什么呢?”丽夫人难以理解,“他是你哥哥,你说你们感情很好的。你们不是都被你们的养父母收养了吗?你和你养母的感情也很好,他为什么要杀害他们呢?”

我摇头,我想否认其实对于这件事我可能猜到了理由的事情。但是我又不想再逃避了“我,我觉得我觉得他可能是因为我。”

丽夫人再一次被震撼了,她哑口无言,根本不知道怎么说了。

“是,是我”我终于说出来了。

很多年了,这个秘密一直都压在我心里,我不敢说,我不敢去面对。

她很奇怪地笑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很荒唐吧。“你这,为什么呢?你和你养父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和我养母的感情很好,她很疼爱我们。但是,但是她”其实有些事情,在逐渐成长的过程中,我已经慢慢了解到了。小的时候不明白的意思,长大了也就明白了。“我父母出事,是因为我母亲和我父亲争执,我父亲外面有人了他和他的一个学生兼同事关系暧昧,有了很不正常的关系。很多人风言风语的传这件事,我母亲知道了然后他们大闹一场,出事了,撞车我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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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话 噩梦

“刚被收养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关系。她对我们真的很好,好到真的让我觉得,上天眷顾我,让我们遇见好人了。她把我们当成她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疼爱,无微不至,宠着、护着、疼着、爱着。”

“那你是怎么知道,她和你父亲”丽夫人着实不好说出这句话来。

“一张照片。”我说完,愣了一下,然后想到她或许不太能理解照片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解释说,“就是一张类似于画的东西,不过却是真人拍出来的,两个人在一起,然后通过一种东西,把那一刻的画面如实的拍摄下来。是真切发生过的,才能够拍到那张照片上,她和我父亲站在一起,很亲密,她挽着我父亲的手臂我从来没想到,她会认识我父亲。而且当时我也很小,不知道那是什么关系,于是,我把照片拿给我哥哥看,我哥哥明白了。”

回想起当时我哥的反应,他其实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和我们父亲的关系了,也同样证实了,先前引发父母争吵的那件绯闻里,确实存在的另一个女人原来是她

“也许,她真的爱着你们的父亲,才会在你们的父亲过世以后,收养他的孩子,视如己出。”丽夫人的话,很中和。

我点头,“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事情,却从我无意间发现了那张照片的时候开始,再也回不去了。”

对于父母的死,我哥霍准应该比我更加介意。

养父发现了那张照片,也是我哥刻意安排的。后果可想而知,养父有多么愤怒,对于养母和我们父亲的事情,我听说在养父养母结婚以前,他就知道的。至于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应该也是因为,他根本没想到,他们结婚多年,养母的心里还是没有放下过去,还有,他不知道我们的亲生父亲居然就是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养父和养母之间的争吵就无休无止了。

从前温和开朗的养父,也变得多疑、情绪不定,他时常会找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细微理由怒斥,和养母吵架。

我看见过很多次,养父故意挑起“战端”,他声称我哥对他不尊重,和我哥争吵。

我只能躲在角落里,吓得只会哭。

“后来”这两个字之后,有些话就像是在嗓子眼里烧着里一样,疼痛难忍,却上不来下去的。“后”

“他怎么了?”丽夫人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

丽夫人跪坐在我面前,她探过身来,试图想要令我的情绪平复下来。“他伤害你了?”

伤害我该如何描述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呢。

只是当他再一次性情大变,酩酊大醉地踏上台阶,掏出钥匙拧开门锁之后,他好像热情了很多。养母不在,我趴在小餐桌上写着作业,他转过头来看我的时候,那个眼神很凶,我打了个哆嗦,然后钻到了桌子底下。

我听到他满屋子的转悠着,特别狠地喊着养母的名字。

我不敢出来,我只能看到他的腿,看到他从我面前走过去,走过来,我听到他语气特别不好,我害怕他打我。

突然,他在我面前停下来了。他蹲下身来,吓了我一跳

那些,那些记忆那时候的恐惧在脑子里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深刻,那种无助和害怕包围着我,我低着头,闭着眼睛,努力地想要忘掉努力的

一双手死死抓着丽夫人的手腕,不知不觉的,根本忘了我用了多大的力气。

可是她没有说,她什么都没有说,一直陪着我。

我感觉自己哭了,不断有眼泪流出来。

尴尬、痛苦、窘迫、无助、卑微、厌恶、憎恨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是黑暗

是黑暗。

我再也顾不上去平复自己已经失控的情绪,我再也没工夫管自己的呼吸是不是已经乱了节奏。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跳得异常剧烈。

我明明清醒着,却在那一刻被拉回到了幻觉里才有的黑暗之中。

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萧夫人,萧夫人?”她努力在唤我。“萧夫人,萧夫人!萧夫人!!!”

“哐!!!”

那是一声巨响。

伴着各种刺耳的声音。

她摔了她的琴。

用巨大的响声救了我,把我从那无尽黑暗的噩梦里唤醒过来。

绝望挣开眼睛的时候。真的是绝望

她抛下手里摔得稀烂的琴,奔过来抱住了我。

我听到她说,“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别害怕”

一口气,颤抖着从肺里吐出来,小心翼翼的就像那个时候躲在桌子底下,唯恐被发现的时候一样。

黄昏的时候,我的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斜靠在床上,经历了白天的那一场噩梦后,整个人有些虚脱,发了些汗,受了风,然后浑身无力、酸痛。

丽夫人熬煮了些汤,端到了我面前。

她说,“我想着你可能吃不下去东西,但是总要顾着身体的,好歹,也喝一些热汤,肚子里有东西,这病也容易好一些。”

我嘴里干涩,发苦,其实这时候我真的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用勺子送到了我嘴边,我才轻轻抿了一口。

有些腥苦,但是在这个缺少各种调料的时候,已经很好了。

“那些事,不要告诉他们。”

我强打着精神叮嘱她,我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们知道我病了的事情。

“我知道,”她把勺子放回到碗里,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吧。毓儿和红玉,正在忙着调查隼仪的事情呢,两个孩子查得很是起劲。午后过来了一趟,听村长说你有些不舒服,我说你最近太忙,有些累过了,刚刚睡下。让他们先去忙了。”

这还好。我终于松了口气,眼下的这副样子我不希望任何人看到。

太狼狈了。

“萧夫人”她唤我,“心里有苦的话,说出来会好受一些。有的事情,即使不愿意面对,也始终记挂着,那种感觉更要人命。”

“是啊”我承认她说得有道理。

她握着我的手,“你没事吧?”

我摇头,想要告诉她我还好,可心里却一直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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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话 原生家庭的悲剧

“都怪我,好端端的不该和你说什么托梦的事情。”

丽夫人很是自责。

“这不关你的事。”那些过去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就算我努力不去想它,但早晚会因为一些事就勾起了回忆。烂肉不割去,只会溃烂发炎,越来越严重

“他对你”

我摇头,“不是。那时,他让我出来,我不听话,不敢,哭闹着。他很生气的把我拖了出来,用长筷子敲我手心,两只手他让我不许哭,可是很疼,他特别凶,我很害怕,两只手都被打得我强忍着不哭。他”

他又好像很好,很心疼我。放下长筷子,抱我,他

他那时的举动,我很不喜欢,虽然养母也会抱我,但不是那个样子的。

“然后我哥就开门回来了。”

丽夫人听到这儿,才稍稍松了口气。“那”

“我哥看到了,一下子冲上去,把我推开,就抓住他的衣领和他厮打了起来。我哥当时的样子也很吓人,他的一双眼睛通红,像是要把人活活吃了一样。他一开始,根本顶不住我哥的攻击,可是我哥那时也只是个学生而已,力量上还是有差距的,他们俩扭打在一起,谁也没有占到便宜我就蹲在一旁,扯着嗓子哭”

我的哭声,还有他们扭打在一起的声音,很快就吸引来了邻居,把他们拉开,把我抱到一边去。养母也回来了反正那一天,我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结束的。

可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哥再也不让我一个人先回家了,他的学校离我不远,我下了课他就先把我接到他学校里,让我在他班里最后面安安静静的写作业。我也很乖,他们老师讲课,我也不闹,就安安静静的听着,写自己的作业,画画

也是因为这样,我逐渐接近我哥的梦想,后来,成了他想为的那种人。

我哥几次跳级,用之后的话说,就是智商很高。他被称为天才少年,读犯罪心理学的时候,其实也还很年轻,但已经帮助市里破获了不少案子。

他们,叫他“霍少”。

那些荣誉证书,荣誉勋章的,他拿了好多,自己并不在意,随手一放。他说那些都是虚的,他说他要做一个黑白分明的人,要破获更多的案子,帮助更多的人沉冤昭雪。他随手放的那些,我都会小心收起来,整理好了。

有时候哥哥跟人家出差办案,尽管他说会尽快赶回来,也难免会有一两个晚上要住在外面的。那就是养母去接我,养母把我寸步不离的带在身边,上班、下班、买菜、做饭她不会把我放在一个她超过一分钟看不到的地方。每每我抬起头,我都能看到她,她就像是感应一样,看过来,朝我笑。

她在厨房做饭,我就趴在可以看到厨房的小餐桌上写作业。我听得到她切菜的声音,如果是番茄,她会特意留出来半个,切成一块一块的,盛在一个小碗里,端过来放在我面前。让我一边吃,一边写

“我想,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哥意识到了养父的态度变化,也担心他会在伤害我。结果,他保护我的行为激怒了养父,那一天我真的听到了我哥和养父说,要在外面见一面。然后,我哥再也没有回来。”

那天晚上的雨很大,外面一阵阵打着雷,我和养母都已经睡下了。从之前那件事以后,很多时候养母都是在我房间里和我一起睡的。那天很晚,养父才开门回来,我已经吓醒了,养母哄了我两声,然后起身去看。我隐约听到他们说,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养母还问他,怎么弄得那么脏。

第二天,我哥被发现了,车烧得只剩个壳子。他们瞒着我,但总有那些嘴特别快的邻居,巴不得我知道这件事的

等我赶到的时候,我哥的尸体就已经被火化了。

连个起码的dna都没有做过,他们告诉我,已经被烧成一盒骨灰的,就是我哥

丽夫人揽着我的肩膀,似懂非懂。

“我从那一天开始,就从养母家里搬了出来。学校提供给学生的宿舍很便宜,我哥平日给的零花钱,我都没怎么花,零零碎碎的攒了一些,凑合着一个学期还是够用的。但是想到以后,我就只能出去打工,可当年那个年纪能做什么呀。好在我平时成绩不错,学校里的老师也很照顾我,帮我问了一些可以做家教的人家,给小孩子讲一些简单的课,换一些钱。虽然不多,但是已经够我救急的了。养母也会时不时的送些吃的,送些钱来”

是从我哥死的那件事开始,我和养母之间的关系,逐渐淡了。

要说心里不恨她,也是假话。我从我哥死的时候,我就怀疑害死他的人是养父,而养母不希望再有事情发生,也一直替养父说话。他们没有告诉警方那天晚上养父回来很晚的事情,养父也故意隐瞒了他之前和我哥约好要在外面见面的事情。

为什么没有做dna证实,就急着处理掉尸体,这是我心里一直过不去的坎儿。

所以很难,再像从前一样处处依赖,处处信任、亲近养母了。

甚至那时候我还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养母身上,刚懂“小三”是什么意思的我,认为我家的不幸,都是养母造成的。

她毁了我父母,害死了我哥,害得我留下了阴影。

如果我不这样想,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撑住,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崩溃。

虽然并不亲近,但是偶尔,还是会有联系。心里怨归怨恨归恨,也明白她对我是真的很好,所以我做不到冷眼旁观,一刀两断。

却在某一天,他们死了。我从家里离开之后,不到十五分钟,他们就遇害了。

再后来我就进了和我哥一样的大学里,遇上了我以为是我哥最好的朋友。

我的性格孤僻,与同学来往得很少。他既是我的前辈老师,也是我信任的朋友。

他把我哥的东西送还给我,然后我就相信了他。

我从没怀疑过,他到底是谁。

我把我的心事告诉他,我把我遇到的难题告诉他,他会开导我,他会给我说很多很多的经验,帮助我走出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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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话 第三个我

“可是,在你养父母的命案发生的时候,按理说你哥哥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也是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的前提下失踪了。那段时间他有没有和你联系过呢,你又为什么会认为,可能是他杀死了你养父母呢?”

丽夫人的思维能力也很缜密,她和当下社会女子不同的,就在于她敢于去分析情况,做出判断。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我在她身上找到了一种知己的感觉,才能够对她说出这些话来。

“我养父母虽然时常争执,但是他们在外面,都是评价相当不错的人。他们几乎没有和谁发生过冲突,如果以仇杀作为调查的基本,很难锁定嫌疑人”但凡能够找到第二个可能杀害他们的嫌疑人,警方又怎么会盯我盯了那么久呢。

其实后来我也想过,一方面,他们确实怀疑是我。当时那个年纪,我如果想要杀人,也有一定行为能力了。而且是我刚刚离开家的十五分钟之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除了我之外,前前后后没有人看到,有其他人进入过现场。

另外还有一方面,是我哥。

我之前就因为我哥是不是死了,那具尸体究竟是不是我哥的事情,闹过几次。我指责警方不负责任,没有做dna证实,就答应养父母把他彻底火化了。警方的意思是,我哥是收养的,养父母当时没有提供我和我哥其实就是亲兄妹的线索,导致他们

但我想,有人记住这件事了。而且我也是因为这件事,跟养父母的关系逐渐僵化,搬到了宿舍去住。养父母被杀以后,如果我存在杀人嫌疑,那么之前我认定没有死的我哥哥,也同样存在杀人嫌疑。他们盯着我,也同样想证实我哥是不是还活着,养父母死了,我一下子失去了全部,那个时候我哥如果还活着,应该会和我联系

如果顺着这样的思维模式设想,我哥曾经也是破案天才,他那时活着,绝对想过要和我联系,告知我他的情况来着。但是他在我周围发现了警察,一直一直跟着我的警察。他不难推算出警察跟着我的目的,那么他借用别人的身份,回到我身边隐藏着的行为,似乎就能够解释通了。

“十五分钟,其实并不长。为什么刚好那么巧,在我离开之后就出事了呢。到底是我真的那么幸运,还是有人一直跟着我,看着我进了家门,看着我出来,然后”我没办法想下去了,这样的结果,是我最不愿意承认的。

“除此之外呢。”

“什么?”我没能反应过来,丽夫人所说的除此之外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好像并不只是这一种推测。萧夫人,你给我的感觉,你很压抑,你想要掩饰,但是你又把你所怀疑的事情进行了如此精密的推理,我我并不觉得,你特别想要隐瞒这件事。只是你心里还有另一个推测,你不敢面对,甚至你连你自己都在欺骗,你以为你想要隐瞒你哥哥可能是凶手的推测,会不会只是你的一种掩饰呢?”

“掩饰”

“你仔细想想,你抗拒接受的,真的是这样的答案吗?是你哥哥杀了你的养父母吗?其实你不能接受的,恐怕是另外一种推测,是比起你哥哥杀了他们以外,更加令你不愿意接受的。”她说。“你只有直面自己真正的心意,才能解开这个尘封多年的秘密。”

真正的心意

我想要隐瞒的事

没错,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你说得对,我心里还有一种推测。”

是我努力想要忘掉,想要忽略的事情,是我努力想要让自己彻底摒弃的念头,它很细小,却很锋利,它刺入我的身体里,不管如何它就在哪儿。刺得很疼,我不敢把它拔出来,我借口说,疼的是另外的伤口

“是什么。”

“是我。”是我

丽夫人怔然。

我说,“是我你说的没错,在我所有的推理之中,确实还有一种可能,是我努力想要忽视的。但我还是在意,那就是我。杀死他们的凶手,也可能是我。”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好像在看着一个十分荒唐的事情。“怎么会,如果是你杀了人,你会不记得吗?”

“我不记得了。”我也想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愕然不动,我把自己心里最后的秘密说了出来,有种彻底病垮了的无力感。“他们所说的那十五分钟里从我离开家,到我回到学校,这段记忆,我是没有的。”

“为什”

“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我发呆,被警方找到的时候,他们告诉我,我养父母出事了。那中间的全部记忆,我没有”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试图找回那些记忆,我想要知道,那段记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清楚的记得自己离开了家,然后蹲在大街上,可是之后,我到底是怎么回到学校的,整个过程里所有的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

可能是我哥杀死了他们。

也可能是我

我的精神状况并不稳定,从很小的时候,父母因车祸过世的那一场争吵开始,我就不一样了。我性格孤僻,喜欢独来独往,不拒绝外人进入自己的生活,只是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被侵略留下别人的痕迹,我很平静,但是在应激障碍的情况下,我脑子里的发散思维会异常活跃,比起平时要活跃太多,我会愤怒,会失控,我会觉得不舒服,一种恐惧包围着我,我会有很多自己都觉得很恐惧的想法

在我不能接受我哥已经“过世”的时候,我甚至产生了第二人格来消化那种痛苦和绝望的感受,来分担我的无力感。

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在某些自己并不知情的时候,我还有第三人格,第四人格会不会有哪一个我不知道的,占据了我的意识,用我的身体去杀人了

然后,留给我一片空白的记忆。

也许就在我俯下身的那一刻,另一个我出来,在那十五分钟里回到了家中,做出了一些永远都无法弥补的事情。再回到学校,让“我”的意识慢慢回到身体里,等到警察来找我,告诉我那个不幸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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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话 毓儿的事

“那你有别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丽夫人也是经历了反复的思考以后,语气略显慎重地问说的。

当然是没有证据的。

如果有证据,事情有迹可循我应该也会查下去。但我不确定,那时候的情况是否会比现在更好,没有线索的时候,只是怀疑就已经让我濒临崩溃了,我想要知道真相,却未必在现阶段能够承受真相带来的打击。一旦证实,我真的有问题,那我想

就不是崩溃那么简单了。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好好休息。怀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丽夫人帮我把被子掖好,她云淡风轻地说,“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很多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的哪件事做得不太好,如果重新回去,可能会做得更好一点。可实际上呢,我回不去那个时候,就算重来一遍,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也未必能够做得更好。我们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十分被动的。”

我静静听她说着,不知不觉,竟有些觉得轻松了些。

“我以前,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一些特别傻的事情,现在想想都觉得,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真是不好意思见人了。总想着和过去撇清干系,不承认那就是自己做的事情,于是,有的事情这么想着想着就忘了,忘了那就是自己”

我听她说的话,慢慢地聚起了注意,有些紧张,也有些担心。

不过她倒是还好,并没有像我一样这么狼狈不堪。丽夫人笑了笑,“我是不知道你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可要我说的话,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了,我们想要抛开那个自己都嫌弃的过去,所以就在记忆里逐渐淡化了过去的事情,以至于以后再想起来,就好像是在回忆别人的事情一样了。只有事情,没有感受”

我想了下,点点头,算是同意她的说法。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可是谁知道呢。”丽夫人语气一转,继而变得有些狡猾却又让人无法讨厌,“如果你不说的话,谁知道你的过去怎么样呢。努力想要藏起来的那个自己,其实只是在现在的自己面前,但只要你不说,你的过去到底有多么的惨,多么的恶劣,卑微这些没有人知道的。你过去的种种经历,在别人的一生里不过是片刻的点缀,只是你自己一直放不过自己而已。你放心,我的嘴很严的,今日的事情,绝不可能从我的口中泄露给任何人。”

“谢谢你。”我是真的感谢,她陪我面对了这些,又愿意为我保守秘密。

“我们都一样,保护你,就是保护我自己,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她的安慰,果然很有效果。

“不过,你真的不担心那两个孩子吗?这村子里似乎隐瞒了好多事情,现在还有许多线索都没有查清楚呢,你就放心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们?”丽夫人有些在意。

不是不信任他们,可能只是觉得,他们还是太年轻了,未必能够百分百做好。

“放心吧。”我说,事到如今我确实病得很狼狈了,现在就算有心也无力相助了,不过至于村子里发生的事情。“我想,毓儿现在已经发现了新的疑点,顺藤摸瓜查下去,他们不难找出隼仪身上的疑点。隼仪是只老狐狸了,他也意识到初五的案子始终要有个结局,不管是出于自保,还是怎么样的。他也透漏了线索给毓儿,我想他的用意不难猜测。要么是想要证实,他并非害初五之人。要么,是想要我们知道,害初五的人是他身后的人,也是我们惹不起的人,但愿我们知难而退罢了。”

这些事情,毓儿搞得定。

“那你已经知道这件案子是怎么回事了?”丽夫人看我的反应,猜出了个大概,她问我,“不知,这初五可还回得来吗。”

“估计是回不来了。”我说,活的死的,他都回不来了。“不过还是得写封信给陈国国君才好,毓儿自己去处理这件事,终归有些势单力薄。”

我也担心他们会故意刁难他。

“看你这么有把握,这件案子我便放心了。应该只是时日问题,便可破解了吧。可是里翀的案子还没有个结果呢,这里翀该不会真的杀了人吧。”

丽夫人担心我眼下的状况,又放下不下毓儿和红玉那边的事情,说起里翀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里翀心思老练,处事小心。虽然不太好接触,但是他这个人很细腻,是绝对做不出杀人这种事的。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是借机陷害,而且凶手原本要陷害的对象,并不是里翀。”说到这儿,我不由得压低了眉头,倒还是有些担心的。

“不是里翀?那是谁?”丽夫人问道。

我舒了口气,“你想想,那日若不是里翀突然提出要替毓儿跑这一趟,那么该来村子里的人,是谁。”

“自然是公子”她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里,顿时脸色大变。“公子!凶手的目标是公子?!这”

我轻笑,不以为意。

“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既然都知道对方的目标是公子,你这当娘亲的,为何一点都不紧张?这第一次没能陷害得了公子,万一万一再生歹意,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她比我还紧张。

“凶手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何苦再出手呢。”躺在床上什么都动不了,脑子反而清醒了许多,之前钻牛角尖出不来的,现在也都看开了。

“达到了目的?这是什么意思。”

“凶手并不是真的想要害他,而且杀人原就是凶手的报仇,只不过他平白要扯进毓儿,若不是里翀替了毓儿走这一遭,现在被人陷害杀了人的,应该就是毓儿了。我在想,可能与毓儿过往独自处理的一些案子有关”可是具体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处理的案子,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他为了不让我担心,很多事情都说得很简单,可是让他自己去面对这样的情况去做调查,他应该会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虽然凶手没有成功陷害了毓儿,却陷害到了里翀,致使这件案子连累了里翀受伤,还成了嫌犯,毓儿自然要负责追查,这个过程,就是凶手对他的报复

说实话,我心里也不是特别确定,惹来凶手向他报复的这件案子,毓儿是不是真的处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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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话 自私的隼仪

“隼仪,你应该知道我又来找你,是什么意思吧。”

萧景毓卖了个关子,悠闲地看着隼仪,他相信隼仪心里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隼仪颤颤赔着笑,“这怎么说的小人眼拙,竟不知是萧公子莅临寒舍,之前确有疏忽,还请萧公子海涵。”

“你不必如此。”打过一次交道,吃过他一次亏,让他耍过一次了,萧景毓自然也明白这隼仪并不是表面上的这么憨蠢。之前那次,隼仪也是故意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憨蠢的样子,结果就把他们耍得团团转了,“你既然知道我的来意,也应该知道,这件事如果没有个结果,我是绝不可能就这么回去的。往后一次次的往你这跑,来求证线索,你说”

萧景毓改变了策略和战术,决定退一步,然后逼隼仪他自己说出来。

隼仪一听,果然面露难色,但,也绝不是萧景毓所料想的那般。这隼仪很是狡猾,萧景毓并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转念一想“萧公子,不知令堂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

好端端的,隼仪问起他娘亲对于这件案子的态度。

萧景毓迟疑了下,回身看向了红玉。

只这一眼,落在隼仪眼里,便有了数。

“你觉得呢。”萧景毓反问。

“若依着您,想必还未把这件事告诉她老人家吧。”隼仪把他看得透透的,自是知道他们还没有将所怀疑的事情告诉萧夫人的。继而又是一笑,“萧夫人名声在外,是出了名的不好对付若是她知晓了此事,也不会再让公子您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景毓上前质问。

隼仪可不是为了挑衅,他说这话的意思,原只是想要表达一下自己对于萧夫人行为的猜测。他立刻安抚,以免激怒了萧景毓,“萧公子,您听我说啊,我这没有对萧夫人不敬,半点都不敢。只是我猜想,萧夫人能够名扬天下,绝不可能是区区妇人心思,那必是有大智慧之人。我的这点儿小把戏,只怕萧夫人是早就看穿了的。而您呢,您以为没有告诉萧夫人,她就不知道了。可我想着,今日你我在这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萧夫人大抵也都能算得出来吧。”

萧景毓听罢心里也是没了底,隼仪尚未有机会见到他娘,就已经推算出他娘知晓此事。他们故意隐瞒,当真瞒得住吗?“你到底想说什么。”

莫非他还想要耍滑?

隼仪赔着笑,“您放心,说实话,若是只有您二位呢,我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您二位一看就不是有心机之人,但您背后那位,我可是半点都惹不起啊。”

隼仪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萧夫人大抵已经对这边的情况了若指掌了。这两个年轻人没有什么城府,不难对付,可再刁难下去,真把他们后面的那位惹出来,只怕最后牵连出来的事情,绝不会那么好收场了。不如,就到这儿吧

“那你是说,我们夫人有心机了?!”红玉是听不下去了,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不老实,话里话外都在俺损夫人,这让她忍无可忍,站了出来。

隼仪微微一怔,笑了,用手空点了她一下,“你这小姑娘跟着萧夫人多久了。”

红玉蹙眉,她很排斥隼仪的说法。

“看样子还不久吧。”隼仪转过身坐了下来,“我呢,虽说还没正式见过萧夫人,但是萧夫人的威名我还是听说了的,我可不敢有半点不敬。古往今来,萧夫人可是和万千女子不同的那一种女子,那是什么小姑娘,多跟萧夫人学学,萧夫人也会像你这般失了分寸?心机嘛小聪明才论心机,而萧夫人,那得称谋略了吧。我有自知之明,当真把萧夫人惹来,别说我了,就连我身后那些人那些事,都得被挖出来。到时候就算萧夫人不让我死,那他们哪个也不会饶了我的。”

“你说你没见过我娘,为何又知道她这么多事呢。”

萧景毓颇为不解,难道这隼仪也是个能掐会算的主儿,知道他娘的底细,还是

“我说公子啊,我虽然没正式见过萧夫人,不代表我平日里打交道的那些人也没见过萧夫人不是?总有见过萧夫人和萧夫人打过交道的,听得多了,也就跟自己见过没什么两样了”隼仪说。

“还是说回案子吧。”萧景毓打断隼仪的话,“说说初五,你的那位外甥,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似的。”

“这话说的,怎么会不担心呢。只是”隼仪突然收起了笑意,“初五烂命一条,有的人要他死,他就不得不死。”

红玉刚要开口,隼仪就示意她等一等。

“别着急啊,我这不是正要说嘛。初五啊,该怎么说呢,也是他命好,长了副好样子,你说像谁不好,偏偏像是一个该死的人。人家大人有心保自己的儿子,这姜国和陈国也要维持关系,牺牲了一个小小的初五,就能让多方都满意,何乐不为呢。”隼仪解释说。

这隼仪平时没什么大本事,凭着一点小聪明和一张嘴,经常到城里去凑热闹,寻着机会到各位大人面前讨个好。虽不算什么“红人”吧,但也落了个眼熟,一来二去的,也就和那些大人们身边的人都混熟了。

他那次无意间听说,姜地发生的事情,恰好这位大人的宝贝儿子他也是见过的,于是“我记得呀,当年第一次见他,就是他路过城里的时候,请了城里的几位大人赴宴,我呢,就凑了个热闹。乍一看他我还吓了一跳呢我心说,这人怎么长得跟初五那么像啊!要是没了旁人提醒,我还真就以为是初五这小子跟我开了个玩笑呢。”

“你说的那人到底是谁?”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惹不起啊。”隼仪感慨。

“所以你出卖了自己的外甥?”

隼仪的做法,让萧景毓很是气愤,一个人再浑怎么能浑到这种地步。是非不分,只是为了让他自己能够更加巴结得上那些大人,就牺牲了自己外甥的一条命吗?

“这怎么算是出卖呢,况且提起这件事的,也不是我啊。”隼仪轻蔑地说。

那些人里,有人见过初五。也听隼仪说过,他那外甥初五和人家长得那叫个像。

于是,这便是算是故意把隼仪找去,挖了个坑,等着他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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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话 悬案

“我想给初五留条命,但那帮人,愿意给我留条命吗?”

原本就是设计好了的圈套,找上门来,就是找个替死鬼的。否则这件案子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当真把陈国那位大人的宝贝儿子处死了,以陈国当时的国力而言,姜国是万万惹不起的。发动战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都不想做那个出头的,一旦给其他诸侯留下把柄,就算这一仗赢了,也终将受到周王室和其他诸侯的制裁讨伐。可如果,陈国灼大人记恨上了处死他儿子的姜国,屡进谗言,陈国只要给他姜国穿几次小鞋,联合姜国周边的几个小诸侯一起,没事就捣捣乱什么的,姜国也熬不住啊。可如果姜国不处置在自己境内杀人的凶手,又如何在本国子民面前树立威信呢别管上上下下是谁,都在急于寻找一个替死鬼。

这件事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弄到这边来了。

恰好灼大人的儿子在此地露过面,又有人见过初五。就跟城里的那位大人出了个主意,想要给隼仪设个圈套。隼仪是个多狡猾的人啊,三言两语就听出了话里的意思,那根本由不得他拒绝啊,就算他拒绝了,这些人还是有办法把初五弄出来的,那他先前在城里混出来的这些就全打了水漂不说,还彻底玩完了。

为了自己能够获得个出人头地的机会,隼仪果断选择,卖了初五。

他答应悄悄把初五骗出来,完成他们的大计,不动声色,避免更多的人知道这一场偷天换日。他找到初五,借口说是要帮初五在城里找个事情做,让他多赚点钱。

初五傻乎乎的相信了,以为隼仪是真的变了,想要帮他了。

还正经八百的回去和自己的妻子、弟弟商量了一番,甚至不顾弟弟孑遗的反对,就硬是决定要和隼仪一起去城里赚钱。殊不知,这本来就是一次有去无回

初五刚到了城里,就被蒙上了麻袋掳走了,送到了姜地,代替已经被灼大人接走的公子

“剩下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隼仪面不改色,毫无半点愧疚地说。“我一个人回到这里,装作是我先回来了。我知道初五的家人会来问,他们来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们,初五在城里的事情还没做完,我先回来,他过两天就会回来了。我也没想到孑遗那小子那么好骗,这就打发了。我就继续等,我知道初五不会回来了我想,他家里的人怎么也得再来闹几次,不过还好,他们只是怀疑初五失踪是死了,却没有证据能证明初五的事和我有关系。只是,我听说初五的媳妇兰娘最近又弄出什么,说是托梦的事怎么的,我还担心了一下,生怕这事情闹大了,会不会就让人知道,初五是真的死了。弄得我好几天都没睡好觉,说实话,我也害怕初五真的找我托梦来”

他打趣说得这番话,让人越发憎恶他的这幅嘴脸。

“你就不怕你害死初五的事情被揭发出来吗!”萧景毓愤怒极了。

“欸,不对啊,初五可不是我害死的。我什么都没做,我原本是真的打算带他到城里给他找份活儿做的,绑走他的人不是我,杀了他的人也不是我。这整件事情和我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隼仪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矢口否认他和初五的事情有关。

“你就不担心他的尸体被找到吗!一旦初五证实遇害,那带他出去的你,就百口莫辩了。”

“找到?怎么找?”隼仪大笑,“除非是去刨别人的坟头去。被杀的是灼大人的儿子,那尸体自然是被送回了陈地,以灼大人家公子的身份下葬了,真正的公子隐姓埋名逍遥法外,何其自在。你们就算想要找到初五的尸体,都找不回来了。萧公子啊,你想想看,如果你去见灼大人,要挖他儿子的坟头,你告诉他,那不是他儿子,而是另一个人,你说他会让你挖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

灼大人本来就知道他自己的儿子没有死,自己儿子的坟头里埋着的是另一个陌生人。

可即使如此,他更要保守这个秘密。

而且这件事事关重大,牵连诸多。一旦要证实那是初五的尸体,等于直接打了陈国和姜国的脸,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萧景毓经他点拨,也渐而反应过来。

这件案子大概永远不好有个结果了。

“那你呢?”红玉问,“你出卖了自己的外甥,换得了什么?权利,还是地位?可有被那些你上赶着去巴结的人高看一眼吗?”

接连抛出的问题,字字戳中隼仪的痛处。

隼仪别过头去,不愿意承认最后的难堪。

“我想,他们或许承诺给你,只要你安安静静地帮助他们解决了这件事,定会给你,你所期望的东西吧。也许,他们答应你给你钱,或者是名望,你‘大公无私’地为了两国的关系献出了自己无辜的外甥,他们会给你一个官做,从此改变你们家族命运。可结果呢?你现在还不是在这里你得到什么了?!”

隼仪心中恼火,他低估了眼前这个刚刚被他看不起的小姑娘。

果然是跟着萧夫人的人,倒也有些本事,他隐藏起来的心思,竟也都被红玉看得清清楚楚的。是,正如红玉所说,那些人给他设下圈套,让他献上自己的外甥,换取荣华富贵。他们承诺给他,太多,足以让他动心他如约,把初五引到了虎口里,看着初五被套上麻袋带走,他们让他回去等消息。

一天,两天

正如同孑遗和兰娘等不回初五一样,他也在漫长的等待里渐渐的明白过来。

那些人不会给他什么了。

他出卖了自己外甥的行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下等人之间的相互残杀,是一场粗俗劣质的戏码而已。后来,那些人给他送来了两贯钱,就算是打发他的封口费了。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知道,城里那种世界他再也进不去了。

牺牲了初五,到底换来了什么,让他自己说,他自己也未必说得清楚。

在红玉的质问里,隼仪才知道自己输得有多么惨烈,那些人何曾把他当过一个人看吗?在他们眼里,他何时像过一个人,拼了命的去追逐,最终还是被舍弃,一无所有。可怜而又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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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话 分歧

“村子里的条件就是这样,许多人一辈子只能靠着天有的条件活着,却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丽夫人说着,放下杯子。

怕是杯中“清水”的味道,让她颇感不适。

“才下过雨,地面返潮的话,井里水的滋味自然有些腥的。”我知道她的意思,又怕她难堪,才帮衬了一句,替她解围。

我察觉到了她在抿了口清水时,微微蹙眉的反应,便想起昨夜确实下过一阵微雨,不难想到,是因为那场雨,导致井水变了味道。

听我的话,丽夫人才神情才缓缓放松了些。

我盛了杯药茶推到她面前。

“都知道,萧大人对萧夫人是真的好,如今这专门熬煮给萧夫人的药茶,倒让我捡了个便宜。”她嗔笑一声,许多话其实我俩心知肚明。

“你若觉得是个便宜,捡去就是了。”这药茶,我喝了很多年,早就习惯了“起先是因为我身体不太好,体寒异于常人,又极其讨厌吃汤药,他才想出这么个法子。经过不少次的改良,如今这味道,我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调理身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也习惯了

院子里突然吵吵闹闹的,听声音像是红玉,偶尔夹杂着两声毓儿的训斥我和丽夫人不约而同的侧目注视,想知道他们这又是怎么了?

本以为他们相安无事在查找案子的真相,却不曾想这么就回来了。

“我去看看。”她担心我着急,便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毓儿就已经闯了进来,他呼哧呼哧地生着气,沉着一张脸,看起来在压抑怒火。我心里大概猜到了一些,眼见红玉想要上前阻拦,丽夫人拉住了她,对她说道,“红玉,让他们母子说说话吧。我有些事情要拜托你,你帮我个忙,如何?”

寻着借口,丽夫人将红玉带离了出去。

“娘”毓儿上前,刚想要说什么,可又闭了嘴。像是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说。

毓儿的表情,极其震惊,他几次张了张口,似乎都是想要证实这个答案。他不敢贸然猜测其实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他不想相信,可是在这一刻,他惊讶的是,我已经知道了。

“说说你的想法吧。”我说。“你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吧。”

“是。”他应声,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我端起杯子,轻饮药茶,杯中的药茶温度稍热,我缓了下。“那就说吧。”

毓儿很生气,他转身坐了过来,瞪着我质问道,“娘,我以为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可是”

“我知道。”我说,“不过,知道的比你早不了多久。也只是听闻了一些线索以后,推测出来的,不比你亲自证实来得有效。”

“那你知道,初五是被谁杀的吗?!”

迟疑了下,面对毓儿咄咄逼人的样子,我确实不好作答。“政治。”

他先是不解,然后大笑出来。“娘我以为,你才是那个不畏权势,敢于揭露真相的人,可原来,你”

“我什么?”我问,轻轻把杯子放下。“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还是,你觉得我让你失望了,明知道这件案子查不下去,终将不了了之,却还是没有阻拦你去碰这根钉子?或者,你觉得我也畏惧权势,知道这件案子背后的始作俑者以后,就不闻不问,索性放手?”

毓儿赌气,把头偏向了一边。

我的话,正中他下怀。

“你这么想其实也没错,如果我站在你的角度上,我也会觉得我自己是个道貌岸然,满口仁义的自私小人。说什么要还真相于天下,说什么会鞠躬尽瘁,全是胡扯。我也会很看不起我自己”

“我没有”他的辩驳很无力,想来在推门而入之前,他也多多少少会这么想吧。

“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想。站在你的角度上,我理解你对我这一时的愤怒。”我说,这件事上难以定夺,我知道毓儿心里反复在煎熬的到底是什么。“可是,我想告诉你,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初五被害之后,真的是所有人都需要真相吗?”

毓儿还在赌气,可我的话他应该多少听进去了一些。

“真相我们查找真相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这件事闹大了,你想过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吗?初五很无辜,我承认,他的家人也同样很无辜,于他们这个小家而言,初五的死带来了一场变故,他不该死的。可杀他的人是谁?”我大病初愈,身子还有些虚,是费了些力气才站起身来,提着裙摆坐到了毓儿身边。“姜国和陈国,都知道初五只是一个替死的,他没有错,他都对,可他为什么要死呢?杀他的人只是背后操控那件案子的人吗?你现在赌气,追查下去,无非就是揭露了当年那一场替死的命案。你公之于众的是灼大人为了保住自己杀人的儿子,从中游说,姜国不敢得罪陈国,只能暗中寻找一个和灼大人之子一模一样的人来替死。灼大人暗中带走了自己的儿子,姜国只是杀了一个无辜的初五”

“”

毓儿有些很小的反应,他想说,却没有说。

眼下的境况里,其实我们所能想到的那些公正、正义的观点,都站不住。

社会决定了人的层次,决定了不同层次的人有不同的价值,在那些大人们的眼里,不过是死了一个区区的初五,就能够化解一场纷争,何乐而不为。

“就算揭穿了又怎么样,死的人不是灼大人的儿子,然后姜国再找到灼大人的儿子,再把他杀了,得罪了灼大人,得罪了陈国。姜国失信于民,站出来承认,他们之前确实是怕引起战争,所以错杀了初五?”

“娘!”毓儿大叫,他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政治?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我们是什么?你以前是怎么教我的?你不是这么说的这原本就是姜国和陈国之间的事情,是两个诸侯之间的事情,而我们呢?我们是什么?!你说过,我们要替那些无辜无助的百姓说话,你说过的,我们要还公道和真相给他们,我们理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就是错了,是姜国错了!姜国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就杀了初五,他难道不应该站出来解释清楚,向初五和初五的家人道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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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话 我们的选择

“应该!”我也随之站了起来,毓儿眼下钻了牛角尖,是油盐不进了,谁说的话,都听不进去,他只相信他自己的观点,他自己的正义,却忽略了更多。“我没有说不应该!错了,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可是姜国几个人的错,为什么一定要无数无辜的百姓来付出代价呢?!”

“什么?这是什么话,怎么会牵连到无辜的百姓呢?”

“你自己想想!”我戳着他的胸口质问,“一旦公开真相,姜国国君无能,对外,他得罪了陈国,对内,他失信于自己的国民,势必引来讨伐!底下的百姓看不到这一点,你也看不到吗?在无数穷苦百姓的眼里,姜国错杀初五,放走了陈国灼大人之子,他们自然站在初五的角度上,为什么?!因为他们和初五一样,都是穷苦无助的百姓!他们理所当然会代入初五的感受,要为初五讨个公道!可是呢!这个公道讨到最后,是老百姓占便宜吗?!不过是给了更多贼人以可乘之机!让姜国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受人讨伐。大军踏入姜地,残杀的是那些大人们吗?不,只会是无数老百姓死于刀下!”

所以,这件案子,不能公开。

毓儿很挫败。

他冷笑,“是吗,说来说去,这件案子白查了,初五白死了。他活该长着一副和灼大人之子一样的脸,就该为别人的错付出代价,牺牲他的命?!娘,你不觉得初五太可怜了吗?!到现在,他的妻子,他的弟弟他们都还不知道初五已经死了!他们都还在等,在等初五回家!可是初五呢!?初五被杀,他的尸首还被带到了陈地,被冒充是灼大人的儿子,下葬!他连一具尸首都回不来了我们呢,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查案不是一时脑子发热就能做的。推理,这世上有无数人,每天发生无数的事情,不管大事小事,都有无数的人在进行推理。为什么只有我们今日站在这里,担负起这件事了?!不是因为我们比他们厉害,不是因为我们的推理就毫无破绽!而是我们,要担负起更大的责任,以万千百姓为本,懂了吗!”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把他推倒在了一边。我真的很生气,“谁说我们做不了?!案子都已经查到这一步,我们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亲力亲为的证实了,还得到了隼仪的口供证据,做不了?!这世上没有做不了的事情,一条路堵住,就不走了吗?非要跟这一条走不了的路死磕下去,有什么用?路会自己通吗?它会告诉你,是它错了,它不该堵上?!我告诉你,你要是什么事都只能看到脚底下这一步,那这件事你就不要做了!你不止会害死你自己,你还会害死更多的人,想要保护别人,首先要学会保护你自己,不是脑子一热就是热血就是爱心,事事都要看结果!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学会忍耐!”

胸口处极其不适,很难受,方才的一阵怒火,让我有些失控了。毓儿的性情还不够沉稳,他所经历的事情并没有教会他该如何隐忍。这种弱点,会在不知不觉中要了他的命。他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忍耐,还能怎么忍耐我明明知道真相了,我知道初五是怎么死的,我知道是谁杀了初五,可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忍耐,我还能做什么?我只能忍,一直忍一直忍一直忍”

毓儿的眼眶通红,这件事给他的打击不小。真相就在我们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和真相关在一起的,却是一只凶猛非常的野兽。把手伸进去拿真相,它就会咬掉我们的手,如果拆掉笼子去拿真相,就会把这只野兽彻底放出来

公道,说着简单。

可一旦与私己的利益挂上钩,每个人都可能是和真相关在一起的野兽。

“”我叹了口气,今日他经历的一切,都是我经历过的。人总是要经历之后,做出一些牺牲,才能一点点的学会成长。错误,总是不可避免的。争吵过后,把心里所有想说的话彻底发泄出来,我的情绪也逐渐平稳了很多。“中华文明,据说有五千年历史,从盘古开天辟地,一点一点的周朝,包括西周东周,诸侯,包括春秋、战国从公元前1046年到公元前256年,将近八百年的传承,他不亚于历史上已知的任何一个朝代。可你知道,周朝在历史上刚刚留下了多少痕迹吗?”

毓儿的怒火之后,人也沉寂了。

“因为它距离后世文明相当之遥远,所以留到后世可以考证的历史资料,少之又少。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没有人知道,别说我们了,那位权倾朝野的灼大人又如何,他在姜国都能只手遮天,自己的儿子杀人犯了死罪,他都能把人换走了。可是在后世的历史里,却连今日的一个字都不会有,甚至,许多诸侯都未能在历史上留名,更不要说他们生平在位时做过了什么,后世的人,只能通过挖掘这些几千年前古人的坟墓,去寻找每一个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可能是在他们后世子孙的墓里,找到传承的记载,然后知道‘噢,原来这诸侯的身份是这么传下来的,在他之前还有一个什么什么的诸侯。’后世的人,只会根据他的谥号来推断,他生平经历了什么,做过什么。多少人啊你现在放眼望去,就这个村子里,有多少人?但是这些人,只会是在淹没历史的黄沙中,成为陪葬。留不下一个名字”

就像初五一样。

不管他是初五,还是灼大人的儿子,历史上不会因为他这么一个人,就留下只字片语。最终都是覆灭在时代的进程之中

“我们为死人说话,可是活着的人,也同样重要。不能为了一个死人,就牺牲更多的人。”我伸出手来,轻拍他的肩膀,“你现在觉得很难接受的一切,都是我曾经接受的。我以前比你还倔,我比你更执着,可那又怎么样正是因为我们身份的特殊性,所以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都要更加小心才行。我们的一点点小事,都可能为其他人招致无妄之灾,你愿意看到更多的人,因为你的选择而失去他们的一切吗?只是因为,你想替一个人做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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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话 初心不负

那是我和他之间,第一次这样沉默。

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

一直以来,我们都坚信着同一个信念,拼命地想要证明给自己、给这世界看看,并不是所有人都放弃了光明。如果相信光明相信正义,一定需要有一个人出来带头,我们义无反顾。每次想到,我的儿子和我有同样的梦想同样的追求,我的儿子他能理解我的心思,我的儿子他也真心愿意为了同样的事情而奋斗,我就很自豪。

但是光明,哪有那么容易。

趋吉避凶是人之本能,我们想要做的事情,虽然是出自于为大多数人好,可一旦与这大多数人的利益发生直接冲突,今日,他们可以把你捧上天,明日,他们亦可以把你摔进万丈深渊。他们不需要长久的目光去看待这件事,对他们来说,长久,原本就是最不切实际的存在,这世上最无辜可怜的是他们,最需要公正廉明的是他们,他们生活平庸缺少基本的生活所需,但也是他们,一念之差便可让你陨落神话。

阴暗总是从无数的卑微之间生根发芽。

无惧于正面敌人的强大,可唯独身后这些弱者,他们随随便便更容易要了我们的命。

“那现在,该怎么办?”毓儿问说。“你也不希望这件案子就这样不了了之吧。我们好不容易查到了这里,眼看真相大白,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了。初五的尸体,还葬在灼大人之子的坟里,灼大人的儿子至今逍遥法外”

“等。”我说,“想要扳倒权势,是不太可能的。你不知道这些权贵的背后,是如同蛛网一般的关系网。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每一个人都是这蛛网上至关重要的一环,为了保住他们自己,就必须保住另外一个,以保证他们的这一张关系网的牢靠。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想要去和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相斗,这是不自量力,你非但帮不了初五,还会连累了他的家人,会害了你自己,还有你的家人”

毓儿面对这一切,已经感觉到窒息一般的压迫。

“所以我们,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记住今日发生的事情,日子还长,再牢靠的蛛网也有分崩离析的那一天,我们要做的不是落井下石。顾全大局,在尽量避免损失和伤害的前提下,替逝者讨回他们应有的公道。话,该说,但怎么说,能够影响最小,又达到目的,那就得灵活变通一下,我们改变不了这个社会,就要想办法在这个社会里去做成我们想做的事情。”我劝他,也是在劝我自己。

事情到了今日,很多时候都由不得我们选择,我们也如同浮萍一般漂泊在这波涛暗涌的湖面上,不知何时会从水底下翻出一个大浪,然后把我们拍得粉身碎骨。

毓儿渐渐平静了,他心里的怒火发泄完了,气也渐渐消了,倒是人半天打不起精神,失魂落魄意志消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娘,后世会好一些吗?”

我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件事,顿时有些出神。

“比起现在的话,后世那个世界,你说那个世界里有法制的,人人平等,是不是就会好”毓儿现在迫切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够令他心里释怀一些的答案。

“不是。”我却否定了他的猜测,我看到他眼里那种期望渐渐破灭,我也很心疼他。“公平,都是无数的人努力争取来的,为了推动哪怕一点点的进程,都要牺牲很多很多的人。后世的社会有法制,百分之七十的人们生活条件维持在了一定的水平线上,可以不愁吃穿。可你要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阳光,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暗,决定了时代的是人,而不是仅仅多少年以前,多少年以后。有的人会为了私己的利益践踏他人的权益,但也有人拼命抗争在一线,不畏强权。历史,可以是后世看现在,也可以是后世的后世看后世,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问题,解决了一个问题,就会有新的问题冒出来,只有不断的解决问题,不断的推动这个进程,才能不断的改善社会本质,促进和谐。我们,只是无数在努力的人之一二,力量微薄,但只要能够造成影响,让更多的人有这个意识,那就足够了。更多的事情,交给更多的人去做吧,只要问心无愧就足够了。”

仅凭我们的力量,想要改变封建统治的社会,可以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而且,我也并不想改变太多,历史有它自己应有的进程,不应该因为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就改变了更多人的宿命。我们能做的,只是在庞大历史的进程之中,为推动法制的普及,献上自己的一份力量而已。

可法制的完善,则需要的时间更多,如何权衡取舍,即使是后世也在不断改进。至少,在有法制的保护下,人的命不至于廉价到随便消失了也无所谓。

生于人世,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这个价值,不应该是由统治者所赋予的。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你还年轻,许多事都要多想想。有红玉在你身边也好,红玉自小就在陈宫里独自谋生,她比你懂得更多宫廷生存的法则,你不要欺负她只是一个女子,也多听听她的意见,她能教给你不少东西。”我把红玉留在身边,让红玉照顾他也是有自己的一番安排的,毓儿行事,思虑不够周全,年轻气盛是每个人在这个年纪都不可避免的,我需要有个人在他身边处处提点,免得他一时忽略后果。

“娘,其实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毓儿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听不出半点的情绪变化,他却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和我说什么事情

我想,或许与红玉有关吧。“你说吧。”

“我知道你很喜欢红玉,可能你你把红玉也当成了”他说话吞吞吐吐的,和他往日里自信洒脱的模样完全不同,几次犹豫,像是在考虑该如何形容。不经意间叹了口气,把他心里的踌躇不定表达得淋漓尽致了,“你你或许,是把红玉当成了我未来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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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话 骨子里的痕迹

“我承认我很喜欢红玉,也确实很希望你和红玉能够成就一段良缘。可我并不希望,我自己的心意给你们带来压力。不一定非得是结婚,在一起,才算是一段良缘,每个人的心意都不一样,你和她,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心意,本应选择你们自己想要选择的人生。你不必在意,若你们能成,我自然高兴,但你们不能成,却也选择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和自己的命运,你们都可以过得开开心心的,我也是高兴的。所以你明白了?”我不能改变自己喜欢红玉,希望红玉当我儿媳的心意,也同样不愿意改变他们自己选择自己命运的心意,我们都有自己的心意,但是开开心心的成为他们自己,才更重要。

我想,他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半晌都没说话,回过神儿来也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虽然关心你,但也不见得了解你的每一件事,你愿意让我知道的,不愿意让我知道的,都好。但是你要明白,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和你爹都是你的家人,是你可以依靠的人,你愿意自己去解决自己留下来的问题,你有这样的勇气,很好,我们替你骄傲。可如果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也希望你能够放下你自己的骄傲,告诉我们你需要帮助。”想来想去,我是很心疼,这次的事情既然是冲着他来的,想必定会对他造成一定影响,虽然具体的我并不是很清楚,毓儿独自处理的过往案件之中,应该是有一些未能妥当善后的,趁着这个机会,也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独自成长,毕竟他也该学着真正长大了。

我起身,忍着身子的不适,撑着能够和他说这么多话,我已经尽力了。

“娘,你怎么了?你似乎,病得真的很厉害。”毓儿随之起身,站在我身后,默默注视着,他放心不下。

“还好,撑得住。”我往床上一坐,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像是一点点的被抽干了,整个人的精力也不像之前那样充沛了。“我们都有自己要过的难关,熬不过去,就是心结,熬过去了就是成长。虽然你娘我到了这个年纪,按理说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但是也还需要成长,抛下过去,才能够走得更长远。卸下负担,才能够看清事实和真相,不管结果如何,那都是我们生命里的一部分,理应,坦然面对。”

他在过他的劫数,我在过我的劫数,我的状况未必比他好,现在还能撑得住我就已经很欣慰了。

“别担心我了,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吧。”只有选择了他自己的路,才不会让他复制我的错误。“毓儿,你永远都是我的骄傲。”

“为什么不告诉公子,你现在的情况呢。”丽夫人对于我的“不坦诚”有些不满。

我知道她担心我的情况,她是目前最清楚我状况的人,我试图让她帮助我,通过催眠的方式回忆过去,找到记忆里零星的片段,发掘细节,解开自己心里的谜。但同样,那就要面对自己心里硕大的黑暗,“毓儿有他自己要面对的事情,他的事情未必比我的轻,在他这个年纪,突然遭受质疑,只有他自己闯过去了,以后的路才好走一些。”

我也真的很庆幸,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件事能够令他分身乏术,顾不上关心我这边太多,我才得以有了时间和空间去面对我心里的阴暗面。

“可他应该知道你的情况。”丽夫人语重心长地劝说着,“公子是你的家人啊,是最担心你的人,你不该这样瞒着他的,万一”

她的话没说完,可之后的意思我却是能猜到的。

她是怕我万一挺不过去,真的崩溃了,他们会后悔没早点发现我的异样。

“你也觉得我撑不住了吗?”我苦笑,其实我自己觉得,我现在的状态还好,虽然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时肯定不一样,但是眼下,我真的很平静,试图很坦然去面对过去留在我心里的创伤。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一脸凝重地望着我,“你知道你现在的脸色有多差吗?”

这我应该没办法否认,先前的一通折腾,我是险些没熬过来的,病了一场,幸亏有她在身边照应,我才侥幸瞒过了毓儿他们。现在也算是大病初愈,脸色自然是不太好的

她见我笑,就更生气了。“早就听说,你是个疯子,怎也没想到,竟疯成这个样子。明明是不好过的事情,为何不能就淡忘了,偏偏还要去折磨自己若是萧大人看见你这副样子,也不知会不会心疼死了。”

她上手帮我把被子掖好,是唯恐我再受了风寒。

“所以啊,这件事在没有结果之前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的。”等到我证实了我自己的推测以后,我会把自己前前后后这些经历告诉他们,我会让他们知道,我几天发生了什么。但绝不是现在,“萧珏把我照顾得太好了,以至于有他在身边,我都没有力量去面对这一切了。”

只有让自己脱离他的保护,我才能够不惜一切代价的去证实

“那你说,你到底想证明什么?”丽夫人气不过,她照顾我,帮助我催眠进入过去的那段记忆里,渐而生出一种与我同病相怜的心情,她对我是又爱又恨,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就是你养父母遇害的事情,即使不是你和你哥哥,也可能有其他的原因,如若是遇到抢劫的,刚好就在你离开家以后闯进去呢。你不要把事情都想得太严重了。”

“不会的。”这一点我当年试想过,每一种可能我都经过缜密的思考了。“那是大中午,而且我们住的,是我养母单位里分的房子。就是就是那种,很多人在一起做事,然后分给他们住的房子,等于周围的邻居,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都是认识的人,是在一起工作比较熟悉的人。如果是抢劫,抢匪不会蠢到非得在中午,大家都回去做饭吃饭的时候,去动手抢劫。那很难保证屋子里有没有人在,一旦惊动了屋子里的人,只要大喊一声,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就会赶来帮忙的。”

所以抢劫这一种可能,可以排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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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话 萧景毓的第一次尝试

养父母没有仇人,他们平时谨小慎微的,不太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遭到报复。

而命案刚好发生在我离开家后的十五分钟以内。

为什么就那么巧,是我刚刚出门以后呢?

这一点,我直到现在都解释不出来。

“对你来说,什么样的答案,才能让你的心情放松下来呢。”丽夫人也没了脾气,不管杀害养父母的人到底是我那个失踪的哥哥,还是失控的我,都未必是我能够接受的答案。“萧夫人,你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我在乎的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我反复问过自己无数次了。只是说真的,我确实不知道我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或许“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萧景毓带着红玉回到当初发现里翀倒下,和杵嫂尸体的地方。

萧景毓站在原地,向四周环视了一眼,意在将这破屋里的一切细节记在脑子里,他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缓缓,放慢吐气的动作,试图进入到案发第一时间

也就是里翀遇袭,在这里昏迷过去的那个时候。

他记得,他来村子里寻找里翀,因为里翀出来很久了,一直都没有回去,村长说,里翀向他打听了一些关于村子里怪事的线索,便提出要在村子里走访证实。萧景毓在村子里开始寻找里翀的踪影他曾经在这破屋前路过,只不过当时,破屋里很平静,他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便排除了怀疑,继续向前寻找。

可那个时候,里翀应该已经昏迷在这里了。

萧景毓有些气馁,然后他的思绪就不得不从那里清醒过来。

他没办法完全投射在当时的那个状态,有些力不从心。

“公子。”红玉察觉到他的异样,想了想,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她看到萧景毓无力地扶着额头,缓解紧张和疲劳,红玉说,“公子,我来帮你吧。”

萧景毓意外。

却见红玉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在那日发现杵嫂尸体的地方慢慢躺了下来。

原来,红玉是要模仿尸体,帮助他进入到案发现场侧写的状态。

萧景毓倒吸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平静下来。

眼前,躺在那里的红玉,渐渐变成了那日倒在地上的杵嫂

回到当时。

抛开所有和他一起进入到这件破屋里的人。

只剩下他自己,推开门

杵嫂倒在那里,腰腹被刺穿,鲜血流了一地。她的伤口很深,以至于萧景毓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血还在流

转过头,里翀倒在一旁,额边有血流下他的后脑受伤,是被重物敲击

“额”萧景毓只觉得头很疼,再一次从现场侧写里分神出来。

“公子!”

红玉大叫一声,她不知道为什么萧景毓会发出这样痛苦的惨叫声。她也顾不得继续扮演尸体了,爬起来便扶着萧景毓在一旁坐下。

“公子你怎么样了?”

萧景毓本想告诉她并无异样,可他当下的情况不允许,紧绷着嘴,脑子里有一种向外胀的力量压迫不断,令他深感崩溃,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摆了手,告之红玉自己的情况并不算太糟糕。

他表情严肃,极力克制着把直观的痛苦表现出来。“”

“公子,你说什么?”红玉隐约,似乎看到他的嘴动了动,却没有听到他究竟说了什么,唯恐错过了他的吩咐,便把耳朵凑了过去。

“为什么我娘明明就能够做到,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不到”萧景毓呢喃道。

他娘可以做到的,他原本以为自己也是能够做到的,哪怕只是更费些力气。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将所有的意识投入到情景侧写中,是一件多伤神的事。要努力记住每一个细节,把每一处都投射进去,不能有丝毫的错乱,还得在原印象基础上进行模拟扩展,去演算推理,这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对脑神经的承受力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也许也许夫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红玉小心地劝说道,要顾及萧景毓的状况和心情,也要考虑当下的情况,每一句话都经过再三斟酌,也着实难为了她。“公子,这件事对于你来说,是第一次做,可是夫人已经做过很多次,有了经验,或许就能够避开一些损伤你,还是不要太勉强了,一点点来吧。”

萧景毓在重新平复自己的状态,可这一次却并没有他预想的那样容易了,失败了两次,加上这一次造成的压迫感,情绪难以稳定,连他的注意力都难以集中。越是这样,他的情绪就越是急躁,整个人显得极其焦虑难安。

眼眶胀得难受,感觉一双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他用手按着双眼才得以好过一些。可当外力对于双眼形成另一种压迫的时候,视觉神经的变化,让他陷入了更深的黑暗和折磨之中。

“公子公子?”红玉见他没有回答,发觉他的反应似乎不太对劲,轻声唤他,唯恐他在这个时候真的“走火入魔”了。“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公子!”

可不管她怎么叫,萧景毓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这可吓坏了红玉,她所能想到的,就是立刻找人来帮忙

刚要起身,萧景毓就一把拉住了她,“别动。”

他看到了

当一切陷入黑暗的时候,他克服了恐惧,然后记在脑子里的一切,就都慢慢浮现出来了。包括,当日的所有细节

“是他。”萧景毓说。

“什么?”

红玉看不到他所侧写出来的一切,也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谁啊

萧景毓慢慢松开了手。

眼眶还是有些发胀的感觉,不过比起刚才,已经好多了。

他猛地甩了甩头,甩掉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影响,站起身来。然后,回身看向门外“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从村长那里出来,到处寻找里翀,我曾经路过这里。只是当时,我只在门外停了一下,我喊了里翀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应,然后”

他不是直接离开的。

那时他遇见了一个人。

是大牛

大牛是从他后面追过来的

“大牛说是,村长让他来告诉我,有人看到里翀往村东走了。我当时一心寻找里翀,就顾不得其他,于是,我跟着大牛一起去了村东”

“可明明是在这里发现里翀的”红玉提醒他,毕竟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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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话 干净的指甲

“没错!”正是这样,才引起萧景毓的怀疑。

当时他路过这里,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对这间破屋的存在,着实有些觉得过于突兀。他当时不明原因,但还是喊了两声,可惜没有得到里翀的回应,现在想来,里翀当时应该已经昏迷了。如果不是大牛突然追过来告诉他,有人看到里翀,他可能会抱着怀疑,上前仔细检查一下,毕竟这破屋子实在太容易藏人了,里翀调查线索,如果是往人多的地方去了,那么自然有人会看到他。可是一路找下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里翀,这就说明,里翀调查线索的时候,是向着避着人的地方去的,这个村子里再没有比这间屋子更加容易引起怀疑的地方了。

可偏偏,大牛来了,而且告诉他,把他带到了另一个方向。他们在大牛所说的村东头自然没有发现所谓的里翀的踪迹。走了一趟村东头,只是陷入了另一个茫然的处境,绕了个大圈子,浪费了时间,结果,又有人声称找到了里翀。

这一次,是真的。等到萧景毓回到破屋的时候,里翀倒在一旁,从额头上流下的血似乎有些干了,但是杵嫂的血确实新的

“先出事的不是杵嫂,是里翀才对!”萧景毓顿时反应过来,“我就知道,我当时一定忽略了什么,我看到杵嫂流了一地的血时,我心里确实觉得不太对劲。鲜血满地,应该是刚刚才造成的,距离我赶到之前不久才对,所以我当时”

他意识到了,却忽略了。这是时间差的问题,问题在于到底是里翀先遇袭,还是杵嫂先被害。杵嫂的血是新鲜的,在他们赶来不久之前,而且萧景毓来的时候,血还在流,说明杵嫂遇害不久。应该是在萧景毓当初转身离开之后,回来之前,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忽略了里翀遇袭的时间。

以当时的环境证据来看,就是里翀杀害了杵嫂,或者是里翀目睹了杵嫂被杀害,然后遭到袭击受伤昏厥。他忽略了,里翀的伤口是什么时候造成的,方才在黑暗之中,他好像重新回顾了一遍踏进案发现场时的那一幕,这一次,他很清楚看到的是,里翀被袭击以后,遭歹人打伤了后脑,倒地,血从头上流下来,然后晾了有一个多时辰,因为血流并不多,所以几乎在脸上凝固住了

这就是里翀和杵嫂出事先后顺序被更改的主要证据。

“那这是不是就能够证明,里翀不是杀害杵嫂的凶手呢?如果杵嫂是在里翀被打之后才遇害,那杵嫂死的时候里翀已经昏迷了呀。”红玉有些兴奋,因为眼下萧景毓已经找到了线索能够证明里翀和杵嫂被害没有关系。

“还不行。”萧景毓却很沉着,脑内翻江倒海,一阵阵波涛汹涌,他要努力平衡着,还得做出精准的分析,“现在,没有具体证据。不管是当日杵嫂的血,还是里翀的血,现在都没有留下任何可以作为证据的,单凭印象,没有说服力。他们只会认为是我们在包庇里翀”

好容易才得来的好消息,现在一下子又烟消云散了。红玉泄气了,“那该怎么办?”

“只有把整件案子破解了,才能证明里翀是无辜被冤枉的。”萧景毓越挫越勇,连番的打击,反倒让他有了动力。既然情况已经变成了这样,凶手陷害里翀总是有目的的吧,不可能就是为了单单害里翀一个人。

况且,在他现有的推理上,里翀也是因为代替他,才会遭到陷害的。里翀本来就不是凶手的第一目标,凶手没理由单害一个里翀就草草了结了他精心的布置。

“我们再去查一遍杵嫂的尸体!”

查验尸体的工作,一向都是他给他爹打下手,从旁分析。

但是这一次,只有他和红玉两个人了。

红玉是不太放心的,“公子,要不然”

“别说了。”萧景毓心里直打鼓,对于他自己的能力,他心里有数,特别是杵嫂的尸体已经经由他爹检验过一遍了,他能不能在杵嫂身上发现他爹都没有发现的线索,他心里没底。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没有路可以选择了,只能面对着尸体在心里一遍遍回忆他爹之前检查尸体时的方式。“红玉,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

红玉被他吓了一跳,他们两个人上手来查?这太不可思议了,先不说萧景毓经验不足,红玉对于查验尸体也是没有半点经验的,她就算看,也没有看过几次,而且她心里还不能完全克服面对尸体的恐惧。

“没得选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如果你不帮我,那只能我自己来了。”萧景毓心里七上八下的,其实也在不断怀疑自己能否做好,这时候,他真的需要旁边有个人,能够让他安心。这个人,应该是红玉“我需要你帮我。”

他需要

红玉愣了愣神儿,用力点了下头。

她想帮他,即使她还没有完全能够克服对尸体的恐惧。

“来吧。”萧景毓鼓足了勇气,走到尸体旁边,深呼吸,然后开始从尸体的四肢逐一检查。他的动作里,模仿的痕迹还是很明显的,他遵从他爹教给他的方法验尸。克制心里的不安,努力做到百分之二百的仔细,不愿意放过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公子,你以前验过尸体吗?”红玉强忍着不适和恐惧,硬着头皮陪在萧景毓身边。可是,她看见萧景毓的动作虽然生疏,但也不像是完全的新手,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大人验尸时的风采。

“”萧景毓正在观察死者的指甲,停顿了下,才回答红玉。“以前有过这样的经历,但都不是我一个人做的。这次,应该是第一次。”

难掩的紧张。

从前他到处游历,不缺少独自推理断案的机会,可每一次,都是有其他的郎中在旁边,一起勘验

只是他突然停下,红玉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他再仔细检查了尸体的两只手

“怎么了?”

红玉看出,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太干净了。”萧景毓说。

“太干净了?”

“是,她的手指甲里太干净了。死者是一个村子里的妇人,而且为了供养小叔子学习,她揽下了家里所有的粗活累活,你看她的手长满了老茧,这说明她平时经常做事导致的。但为什么,她的指甲里却是干干净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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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话 漏洞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经常为了生计而奔波又要操持家里大小事务的妇人,她的手上布满老茧,指甲的缝隙里确实异常的干净,这说不过去的。整日有各种活要做的人,手可以干净,但是通常不会太顾及指甲缝隙里,即使不会太脏,也多少都会留下一些东西。除非是那种完全不用做事的千金小姐,可杵嫂分明不是。

她的指甲里又为什么一点残留都没有呢?

“你看这里。”萧景毓说着,抬起死者的右手,示意红玉去看死者右手无名指的指甲缝隙。

“这也很干净啊。”红玉说,死者的指甲缝里,什么都没有。

“不,你仔细看。”萧景毓让她看的,不是死者的指甲缝里是否留下了残留,而是

红玉凑过去,忍着不适仔细辨认了一番,“这这个是”

一点点伤痕。

像是用外力把什么东西强行挤压进死者的指甲缝里,然后过度用力造成的,指甲和皮肉衔接部分,有着分明的一个缺口。

“难道是有人,故意清理过死者的指甲?”

“不,应该是死者本人。”在对比过死者杵嫂的两只手以后,萧景毓做出了判断。“死者的惯用手是右手,你看她左手的指甲里,没有留下任何伤痕。但是她右手的指甲里,却留着一些被锋利之物从内划伤的痕迹。”

这些如果仔细分辨,还是可以看出来的,与皮肉衔接,指甲内侧有许多细微到可以被忽略的划痕。

“我知道了!”红玉恍然,“因为她习惯了用右手,所以情理左手指甲的事情,就很平常。可是翻过来,用左手情理右手指甲的时候,就很不习惯,所以留下了划痕。”

萧景毓抬头微微一笑,“你说的不错。”

红玉面对尸体时的恐惧一点点的在下降,她不再像刚才踏进来的时候一样那么紧张,“可是,她为什么要情理自己的指甲呢?”

萧景毓定了定,紧锁眉头。

这个问题同样困惑着他,死者杵嫂,是一个做杂事的村妇,从她一双手上不难看出,她并不是一个会日常留意自己容貌的人,她的一双手除了遍布老茧以外,粗糙,而且因为常年浸泡冷水等缘故,她的手指变形,又短又粗,应该是有指关节一类的疾病。这样一个平常都不在意手部保养的人,怎么突然之间会如此小心地把指甲都清理得这样干净呢?

“我记得她当时穿的衣裳”

红玉隐约记得,她和夫人一起见到的那具尸体,倒是还留着一些印象。

萧景毓侧目,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红玉仔细回忆着,她突然转过头来,对萧景毓说,“我记得,当时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只是一直都没有想起来,到底哪里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想”

红玉看着尸体,陷入迷茫。

“公子难道不觉得,她的衣服也很整洁吗?”

衣服即使只是粗麻,可是新料子和旧料子也是有区别的,旧的料子,约洗越皱,越洗越薄,颜色也会褪很多。萧景毓听他娘说过,后世会有很多奇怪的发明,包括染衣服料子的专门染剂,可以保证衣服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褪色的。但是这个时候是不一样的,这个时候染衣服,都是将一些带有颜色的草本类植物连同布一起煮,煮的时间长了,草木里的颜色也就进入到了布里。可是这样染出来的布,洗几次以后,颜色会淡很多的。

可是杵嫂的衣服颜色,还很新。料子像是洗过几次的,不过对她来说,应该也是十分珍稀的宝贝了。洗过几次的衣裳,又重新上了色在这个并不是什么特别日子的时候穿在身上,她还特意情理了指甲里的痕迹

“会不会她原本就是要见什么人的?所以特意打扮过了”红玉说。

尽管这“打扮”不能用一般人对于打扮的定义来理解,可是对杵嫂这么一个做惯了粗事的乡下妇人而言,换一身新一点平时舍不得穿的衣裳,把自己肉眼所能够看到的污垢情理了,也就算是打扮了吧。她素来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外型,可偏偏这一次,她好像“准备”了很多。

按照红玉的说法,杵嫂本人也并不知道她会被杀。本来是满心欢喜,精心打扮,等待着她约好的人来见面,却不知什么缘故,被害了。凶手杀了她,而且嫁祸给了里翀。再往细了说,凶手原本要嫁祸的人,可能并不是里翀,而是萧景毓。只不过当天钟离家要来人,里翀对于钟离家那些人的劝说不厌其烦,故意躲避,才会替萧景毓走这一趟,可也因此,被牵连进了案子。

“关于里翀被袭击的事情,我娘说过些什么吗?”萧景毓这时候想起来。

里翀的身手并不差,怎么会一下子就中招呢?

难道这村子里当真藏着一个绝顶的高手?

红玉这才想起,“夫人倒是提过,夫人说里翀伤在后脑的头顶处,凶手要不然是个身高很高的人,要不然就是”

这样说,萧景毓还是跟不上思路。他抬手拦住红玉,对她说,“这样,我娘在分析这件事的时候,做过什么,你都帮我回忆一下。”

“公子?”红玉满心好奇,萧景毓为何如此在意夫人说过什么?难道把夫人当时的举动告诉他,能够帮助他理清思路吗?犹豫再三,她还是答应了。走到一旁,附身要蹲下。“我记得当时夫人回去之后,也是一直都想不通似的,坐在那里一个人发呆出神,我担心夫人,就端了汤药上前然后我的帕子掉了。我要弯腰去捡,夫人已经先我一把捡了起来,只是,只是不知为何,夫人拿到帕子,一抬头看到了同样弯着腰的我时,就好像一副,什么都想通了的样子。接着,夫人就去证实里翀头上的伤,到底是在什么位置公子?”

红玉说着说着,就发现萧景毓根本没有在听她的话了。

“我知道了!”萧景毓一拍脑门,他便明白了,当时他娘到底想到了什么。

“公子明白什么了?”红玉还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就让萧景毓恍然大悟了。

“红玉,我知道我娘当时想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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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话 巧合

是高度差!

村子里的人,他们都已经见到了。

里翀伤在头顶,如果受伤的时候,他处于一个直立状态。加上凶手抡起凶器,刚好打中里翀是需要一个过程的,算上高度、距离、位置“里翀的身高不低了,可是我们看到了村子里的每一个人,你可有看到任何一个身高很突兀的人吗?”

至少,要比里翀高出去一头,才能做到吧

红玉摇头,她确实没有见过一个身高这么明显的人,如果她见过的话,那她绝对会留下很深刻印象的。

“所以,里翀并不是直立着被袭击的。”萧景毓说。

不是直立着,那就是蹲着身子他当时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正在检查,然后遭遇袭击。萧景毓接着说,“里翀的身手很好,动作敏捷,反应也相当不错,试问,一个身高如此明显的人出现在他身后,就算动作再轻,也难保不被发现。不管是习武的人还是普通人,都有一个特征,就是当所处区域内出现一个令自己觉得有威胁的人时,会提高警惕。那么一个身高比里翀还高的人出现在他身后时,里翀更不可能没有防备就被袭击了的。所以这个村子里没有这么一个人。”

“没有这么一个人?”

“是这样,”萧景毓想到一个办法来说明他所推理的案发过程,他转身蹲在里翀当时昏迷的位置,背对着红玉。“我和里翀的身高差不多,里翀比我还要高一些,所以我们蹲下来,高度应该差的不多。你这样看,以你的身高你把旁边的那个石头捡起来,走到我身后来。”

根据萧景毓的交代,红玉捡起了那块石头,走到萧景毓的身后

他还是皱了下眉头,这破屋好就没有打理过了,房顶已经塌了不少,原本垫在房梁上的枯枝掉下来了一些,只要红玉朝他走过来,踩着那些枯枝就会发出声音

就算只是红玉,也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不行啊,我已经很小心尽量不发出响动了,可是地上的枯枝枯草太多了,避都避不开,一踩上去就会发出声音。”红玉也很为难。

她没办法完全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

更何况当时蹲在这里的人是里翀里翀的耳力很厉害,稍微一丁点的动静都瞒不过他,如果真的有人从外面走进来靠近他,他肯定一早就察觉了,怎么还会让人轻而易举就偷袭成功了呢。

“难道”萧景毓想到另一种可能,“那个人从他进了屋子开始,就站在他身后了?”

“这,怎么会呢?要是一直都在他身后,突然对他动手袭击了,他会没有防备吗?”红玉问,她觉得这一点是说不过去的。

“会!如果他已经认定,身后的这个人对他没有任何威胁的话。”甚至“可能正是这个人,把他引到这里来的?”

但现在已知的另一个条件是,里翀受伤昏迷的时候,杵嫂还没有遇害,是在他萧景毓去了村东头以后又折身回到这里的这段时间内,杵嫂被杀了。

现在,又绕回来了。

“也许杵嫂并不是受害者呢。”红玉脑子一热,提出了一个相当大胆的假设。

现在躺在那里的杵嫂,也许并不像他们设定的那样,只是一个单纯被害的死者。

如果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相对朴实的村妇,向过路的里翀提出请求的话,里翀应该是不会太在意的红玉说,“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中年、并无突出特征、和这村子里无数妇人一样的女人,明显她不具备攻击力的,如果是这么一个女人,特别着急的向路过的里翀求助,在里翀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自然是会选择帮她的。毕竟里翀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只是面上冷了一些,但其实他还是挺善良的。”

这一点,萧景毓和她的看法差不多相同。

如果真的是这么个妇人向里翀求助的话,对里翀而言,妇人是不具备威胁的,他的防范也就低了一些。之后,妇人和他一起进到这间破屋里来

“可是,”萧景毓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里翀是一个很规矩的人,这怎么说都是一间屋子,如果是个女人领着他来的话,他不见得会跟着对方一起进到屋子里”

况且这个女人还是里翀并不认识的。

里翀的个性很严谨,他不太会做这样落人口舌的事情。

“但里翀当时,为什么来到这里?”红玉却想到了一种可能。

为了调查村子里的所谓“怪事”,才会替萧景毓来到这里的。

除了帮助“杵嫂”以外,里翀当时身上还肩负着调查的责任,他要确认村子里的怪事到底是真,还是人的错觉。

“你是说”萧景毓明白了红玉的说法。

假设,里翀向村长询问了村里怪事以后,他来到村子里调查。避开了人多的地方,他恰好路过这破屋然后,遇到了杵嫂,杵嫂很着急地向他求助。里翀并不只是为了帮助她,同样也怀疑,杵嫂所遇到的麻烦,与他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那么他会随着杵嫂来到这里,就说得过去了

杵嫂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就一直站在他后面。

里翀蹲在地上,专心地看着什么的时候,杵嫂突然袭击他

“不太可能,杵嫂是个女人,她的力气”萧景毓提出质疑,他认为杵嫂就跟着里翀身后的话,如果要在里翀来不及反应的时间内,袭击里翀,那么当时她的速度和力量一定都要拿捏准确,否则里翀察觉,就会闪开。

这要是一个女人来做的话

“你别忘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红玉说,“她是个村妇,做惯了粗活,可不像城里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

的确,如果是一个做惯了粗活的女人,她的力气不亚于一个成年男性。

“估算时间的话,等我再回到这里,里翀头上的血都已经快凝固了,那他应该是在我第一次走到这破屋外面时刚刚遇袭的才对。里翀先前已经在村子里兜了一圈了,然后找到这里的,同一时间,因为瑾来了,我娘让我来找里翀回去。我来到这里,里翀刚刚遇袭”

那么,问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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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话 行进路线的疑点

大牛猛不丁地被萧景毓二人堵在了自家院子里,还有些惊慌未定。“公公子,您这,有事吗?”

毕竟,这还是大半夜的

“大牛,你觉得我怎么样?”

萧景毓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大牛就更懵了,心想萧家公子该不是梦游吧,可又觉得不对啊,这梦游哪还有带着婢女的?“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大牛,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萧景毓换了一种说法。

只是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大牛尤其尴尬地笑着,憋着尿也不敢说什么。“公子您这话说的,您当然是个好人了啊公子是最好最好的人,行了么?”

眼看大牛要溜,萧景毓一把拦下,“那你为什么要害我。”

害害他?!

大牛吓了一个激灵,也立刻清醒了。“公子,您这是在说什么呀?我我怎么会害你呢?您千万不要冤枉我啊!”

大牛的反应正如同萧景毓所预料到的,他很着急,也很慌张,丝毫不像是有所准备一样,这正验证了萧景毓一开始的推测,大牛对于这件案子是完全不知情的。

“那时我明明已经找到了破屋外面,如果不是你突然跑过来告诉我,有人在村东头看见了里翀,我已经进入到案发现场了。”萧景毓实为试探,他想知道的是,到底大牛传递假消息给他,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

而另一边,大牛明明是起夜撒尿的,莫名其妙一开门就被萧景毓拦住了,硬生生憋了这么会儿功夫,看起来也是快憋不住了。

红玉悄悄拉了下萧景毓,意在提醒他,大牛现在很尴尬。她又确实不方便说。

萧景毓则是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分明就是故意的,他一句不提,还故意晃了下身子打断红玉的示意,就烂在大牛面前,让他动弹不得。

“公子您,您这真是”

“你就说实话吧,你其实一早就知道,那破屋里发生了杀人事件,却故意把我带到另一个方向,你在包庇凶手!”萧景毓突然提高了声音。

“没有啊,没有!”大牛真的是百口莫辩了,他嘴笨,想要解释自己真的不知情,却怎么都解释不清楚,眼看情况越来越乱,大牛憋着尿也是越来越着急。“没有啊,公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里翀他杀了杵嫂,当时就在那件破屋里,我肯定要进去救人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

为什么里翀和杵嫂明明在那件破屋里,却

“大牛,那,到底是谁告诉你,在村东见着里翀了呢。”红玉问。

“是村长啊!当然是村长了!”大牛急得满头大汗,“我当时正好刚回来,一进村子,就遇到了村长,村长告诉我,说是公子去了北边,但有人在村东看到了里翀所以村长叮嘱我,让我赶去找公子,把这个情况告诉公子,免得公子找错了方向!”

萧景毓立时一愣,回身和红玉交换了眼色。

村长?

大牛还在焦急地解释着,“我当时,也没想别的,甚至来不及回去把工具放下,就直接去找公子了呀!”

“村长有问题。”红玉低声说。

萧景毓心里有数,他没有当着大牛的面表现出来太多,而是暗自叹息,说道,“好,我知道了。”

“公子!”大牛拉住他,“公子,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害您的呀。”

“我知道你不会。”萧景毓说,“行了,你赶紧去忙吧。红玉,我们走吧。”

说完,萧景毓头也不回地离开,大牛听到公子这么说,才突然松了口气。这松口气不要紧,关键是

“哎呀!”大牛惨叫一声,这可坏了

“公子,村长对大牛说,有人在村东见着了里翀,所以他要大牛赶过去立刻告诉你这件事。明明听起来很着急,可是既然是有人告诉他,在村东见到了里翀,为何他不让这个人去给你捎口信呢?还要等到大牛回来。”红玉分析说,这一点上便有不同的看法了,“很明显村长说谎的嫌疑更大一些,甚至根本没有人告诉他,在村东见着了里翀。他只是听说你去了破屋那边,恰好这个时候大牛回到村子里,所以,他让大牛捎去假消息给你,目的就是为了把你调开”

“听说?这不严谨,听谁说的?如果他只是听说我去破屋那边,为何不让告诉他这件事的人,去通知我呢?反而等到大牛回来,如果大牛没有回来呢?或者,他当时根本找不到谁来告诉我这件事那会直接影响了干扰我发现破屋里秘密的计划,耽误了时间,我可能已经发现了破屋里发生的世间。”

红玉被问住了,这她真的还没有想清楚。

萧景毓嘴角浮起微笑,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公子,难道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红玉惊讶。

“首先,是大牛所说的,他遇到村长的位置。他说他刚进村子,甚至来不及回去放下工具,这就要提到一个线索,村口的位置,在西面,从南北方面来说是位于整个村子的中间。而大牛的家,位于村子西南,破屋位于西北。和大牛一样,村长的家也在位于西南的位置,大牛一进村子就遇到了村长,说明村长已经离开家以后,在他家到破屋这段距离中已经行进了一半。而大牛如果要把东西放回去再来找我的话,他要从村口到西南的家里,再途经村口,来到西北的破屋。要走很多冤枉路的,所以他没有,当时的‘情况’也来不及让他折返了。而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确实带着工具的,他是扛在肩上,没来得及再回去,又直接跟着我去了村东我们并没有遇见里翀。”

萧景毓在大脑里模拟村子,以及当天案发前后,他们几个人的行进路线。

“所以呢?”红玉问,“你们离开了破屋,去到了村东,没有发现里翀,然后又听说有人在破屋里发现了里翀,再折返回来”

“当我的行进路线,被打断的时候,我中止了原来调查破屋的计划,跟着大牛去了村东。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在从村口来破屋的路上。”萧景毓提醒道。

还有一个人红玉猛地想到,“是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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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话 面对过去

村长应该是原本打算亲自来告之萧景毓,有人在村东见到了里翀的这个消息。不过,他走到村口的时候,遇到了刚好回来的大牛,所以灵机一动,他让大牛去告诉萧景毓,有人在村东见到了里翀。

大牛一听事情紧急,连家都顾不上回了,直接从村口赶去了破屋那边,找到萧景毓,说明了村长让他带来的消息,然后和萧景毓一起去到村东,陪着萧景毓证实那一句“有人在村东见到了里翀”。而这个时候,原本有一个人正在向着破屋的方向移动,大牛支开了萧景毓,并没有改变这个人原本的行进方向

倒吸一口气,进入到一个旁若无人的状态里,萧景毓独自一人置身于现场的侧写之中里翀在村子里查找线索,他路过破屋附近,遇到了杵嫂,杵嫂向他求助,所提及的请求,恰好让里翀怀疑与自己在调查的事情有关。他选择帮了杵嫂,结果和杵嫂一起来到了破屋,正在专心调查寻找线索的时候,身后,杵嫂突然袭击了里翀,里翀昏倒在地。这个时候,萧景毓来到了破屋外面杵嫂很担心事情会败露,她躲在门边上,看到萧景毓踌躇不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萧景毓也好像突然之间对这破屋的存在有了感应一般,他看向破屋,可就在他正准备要进到破屋里,查探究竟的时候,大牛来了,打断了他原本的计划,并且告诉他,村长让自己转告的话。萧景毓听说有人在村东见到了里翀,他犹豫了下,立时赶往村东。

可是萧景毓离开之后,原本正在向这边走来的村长,抵达破屋前。他遇见了杵嫂

杵嫂以为,他是来帮忙的,可是村长却

萧景毓猛地睁开了双眼,吓了红玉一跳。

“公子?”

“为什么呢”萧景毓理清楚了其中关系,却并没有要证实下去的意思,他感觉到莫名的荒唐,不知所措。在此一刻之前,他不曾怀疑过村长和这件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直到他想通了一些事情,就很快的陷入到另一些事情的困惑之中

“什么?”红玉却完全不知道萧景毓这个怪胎在想什么,这一点上,萧景毓真的随了他娘,大脑运转的速度可以比平常人快很多倍,当他沉浸在推理的世界里时,没有人能够跟得上他的速度。

所以连他到底想到了哪儿,红玉都不知道。

“为什么是他他到底要做什么?”萧景毓解不开这一点,没有动机,就没有要杀害的理由。村长为什么要杀杵嫂嫁祸给里翀呢?这完全说不过去啊

“他?”红玉还不知道萧景毓所说的他,具体指的是谁。但说起要做什么的话,会不会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呢?“公子,先前你不是分析说,这件案子幕后的凶手原本是要嫁祸给你的吗?恰好是因为里翀替代你走了这一趟,会不会是让他们措手不及,根本没有时间去改变计划了?”

对啊,不是里翀萧景毓在听过红玉的话以后,逐渐反应过来,凶手的目标不是里翀,反而极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里翀代替他来到村子里,是出发前才临时决定的,所以凶手如果在他来之前就已经设计好了这一场陷害,根本来不及准备别的方案。而里翀,在见过村长以后,便开始在村子里展开调查,里翀是一张新面孔,而村子里的人也只有每年去过一次的那些年轻人见过萧景毓本身,杵嫂不可能有机会见到萧景毓的。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里翀和萧景毓的区别。

而里翀和萧景毓,身形上很相似。如果没有见过他们的人,从别人口中了解到的,会在差不多的时间里路过什么地方的生面孔,身高,身形,外表特征这些是很容易弄错的。杵嫂攻击里翀,但她并不知道自己攻击的是里翀,她应该是以为,自己攻击的是萧景毓。

村长是杵嫂的同伙,他想要阻止杵嫂,因为他也是在见到萧景毓之后,刚刚了解了情况,知道之前来的人不是萧景毓萧公子,而是里翀。他急忙从家中赶向破屋方向,却在途中村口遇到了大牛。村长害怕自己会暴露,就把这件事嘱托给了大牛,让大牛去引开萧景毓,自己则从小路继续走,等他赶到破屋的时候,杵嫂刚刚因为有人差点发现,吓得还没有缓过神来,而里翀已经被打晕倒在地上

“是为了灭口吗。”萧景毓喃喃自语道,虽然这个理由最为合适,可他却有种直觉,不是这样,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灭口

村长和杵嫂串通,要害他的理由是什么呢?“为什么他们设下这么大一个圈套,要陷害我呢?”

莫非,真的是和案子有关?

和他之前接触过的某件案子有关?可他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在外游历,确实也接触过不少的案子,真要他一下子想起来是哪件案子有疑点,又不是那么容易的。

“既然凶手煞费苦心的安排了这一切,一定是有原因的吧。这件案子,会不会是影射?”红玉问,她是觉得,凶手布的局是在影射萧景毓之前某件如出一辙的案子。

影射

影射的话,“难道是那件案子?”

“你,确定要这么做?”丽夫人还是不能完全打消她的顾虑,直到现在,她还是在跟我确认,“你知道的,我并未做过,所以我担心,如果失败了,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放心吧,我相信我能够控制好的。不过我真的需要你从旁协助,催眠,不能够改变什么,只要你稍加引导,帮助我进到那个我一直逃避的记忆盒子里,打开它。就能够帮助我面对这一切了。”

我很有把握,我试图去探索自己未知的某一个人格,打开它的记忆盒子,看一看那里面有没有关于我一直在寻找的真相。

“如果做不好的话,会怎么样?”

她很想知道,催眠失败的后果。

“可能,只是从催眠中醒过来。”我说。

“就只是这样?”丽夫人似乎并不是那么相信我这次说的话。

“也许,还有一点其他的”但眼下,她的顾虑颇多,我确实不好都向她说明,我担心她知道的多了,反而不愿意帮我了。

“还有一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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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话 记忆盒子

“还有一点就是”

“你最好告诉我实话,否则我便不会再帮你了。”丽夫人出言威胁,要求我必须向她说明深度催眠失败的影响。

我见瞒不过去了,便只能说道。“这么说吧,我把记录着人情绪事件的这些,成为记忆盒子,通常情况下,一个正常的人他只会有一个记忆盒子,记录着他每一天平淡反复的生活。但是有一些人呢,经历比较多,或幸运或不幸,整个人生的道路会比较崎岖和坎坷,也就造成了他们比正常人会有几倍的情绪。记忆盒子里,喜怒悲欢应该是平衡的,这个人就不会失常,经历比较多的人,必须把失衡的情绪放在额外的盒子里,否则原本的记忆盒子就会倾泻出来,压垮生活。所以,为了保持正常生活,在大多数时间里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他们会把多余的愤怒、恐惧、悲伤、怨恨放到其他的盒子,忽略它,久而久之,其他的盒子里堆积满了这些不好的情绪,没能进行好的控制和疏通,就会变成这个人的第二人格。因为愤怒满了,所以暴躁;因为恐惧满了,所以胆小;因为悲伤满了,所以绝望;因为怨恨满了,所以伤害第二人格的存在,记忆盒子的主人未必知道,有些人可以与自己的第二人格交流,他知道第二人格的存在,会试图沟通,也许是见到第二人格留下的痕迹后,开始害怕自己会被完全取代。激发不同人格的存在,不见得是突然发生了某些事情,可能,在应激反应下,会激发第二人格出来,但即使平常,当人陷入情绪里的时候,也同样会激发第二人格出来。对于第二人格出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记忆盒子主人的主体人格会像是看别人的事情一样,开启一个第三者的视角,根本没有概念那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绪上没有共鸣。所以我现在要做的是,催眠以后,去找找看我自己的那个人格,我不确定它是否存在,就是在要深度催眠以后,试图和自己对话,看看它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果失败,可能会把它释放出来,它的意识取代我的意识,我被关进记忆盒子,它”

丽夫人仔细听着,不敢有半点疏漏,只是她越听,表现得就越紧张。眼见她的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我不能再说下去了。这些是她一时间消化不了的

“你,想说什么?”我担心她会憋坏了,所以在她憋坏了之前,我开口问道。试图打开她的郁闷,让她能够把心里的不满发泄出来。

“既然是这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做呢。我是还不能理解你所说的,什么盒子的,可听着就觉得很危险。萧夫人,现在的生活不好吗?你有萧大人,还有萧公子,你的家人都在身边,和和美美,令人艳羡。为什么还要去翻出以前的事情折磨自己,这不是”丽夫人话里似有怨怪,可她并没有说出对我的不满,反而是非常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在生活已经平静下来的现在,去做这件事。

这不就是自找麻烦吗。

“我知道,可我很想找到答案,其实你之前说得对,不管是哪一种答案,都不是我想要的。只是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当个糊里糊涂的傻子,即使是知道答案以后,承受着巨大的代价,我也不想再逃避下去了。”如果每次想到都会觉得心虚,都会觉得为难,不如现在就坦然面对。

“那你遗憾的,到底是什么。”丽夫人直截了当地问,“我觉得,你对于你养父母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虽然你养母对你很好,很照顾你,但是她帮助你养父隐瞒你哥哥出事当天的事情,我就感觉得到,你心里已经在排斥她了,你也在怀疑,她和你亲生父亲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你的父母所造成的悲剧,是不是因为她的关系。相比你对你养父的恐惧和愤怒这些直接就能够表达出来的情绪,反而,你对你养母的感情十分复杂。你想要找到的真相,是为了自己的负疚感,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成年人的生活里,不是只有喜欢和讨厌的,在黑白之间,还有很多灰色情绪,掺杂着悲喜,就像兑了水的果汁一样”我承认,我对养母的情绪确实像她所说的那样,很矛盾并且很复杂,并不是一个喜欢或讨厌这样直观的反应能够表达的。“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一个罪人。”

明明知道后果很严重,是自己无法承担的,但我还是想弄清楚,我有没有资格心安理得的站在这里。我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件事。

那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丽夫人看着我,眼神从疑惑到迷茫,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渐渐的,又变成了无奈。“我可以答应帮你,不过,你要告诉我,关于那天发生的事情,你现在记得多少。”

现在的话

“并不多,一开始回到家里,本来就很排斥。尤其是在见到养父以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是想要杀死我哥哥的人,我一心想要从他面前逃离,所以留意到的,真的不多。”

“这么说来,你面对他的时候,便已经不能平衡自己的情绪了。”丽夫人总结了一下,却对我的反应表示出理解。“这也难怪,你哥哥当时失踪,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你对于他出事的那天记得些线索,你始终相信他还活着,你怀疑是你的养父想要害死他,就算他没有死,但也是因为你的养父,他才没办法回到你身边来。愤怒,是你对他害了你哥哥的事情最原始的情绪,恐惧,是因为他会伤害你,像你刚才说的,你在面对你养父的时候,已经激化了你不好的回忆,让你释放了其他的记忆盒子,想到你当时承受的压力,你没办法面对他就像是一种”

“应激反应。”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也知道她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是应激反应,在受到创伤以后,会有的一种本能反应。就像ptsd一样,每当我面对养父,就会有那种自己难以消化,难以平衡的情绪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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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话 当年案子的死者

“然后那天,我几乎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快窒息了一样,喘不过气来我走得很快,就是想要尽快摆脱那种反应,各种的想法在我脑子里横冲直撞,直到我很累了,走不动了,我才停下来,努力呼吸。那时候脑子里还是被那些很恐怖的很恐怖的念头占据着。想要发泄,想要释放,我害怕自己失控,死命地勒着自己的衣领,不让自己失去控制情绪的意识,很慌张,大脑一片空白”

丽夫人却突然叫住我,“等等,你说,很恐怖的念头是什么?”

“伤害、暴力”我没必要再瞒她了,所以卸下了自己友善的伪装,向她坦言我那时真正的想法。“好像是阴暗面彻底被激活,特别愤怒,想要报复,想要伤害我不断在脑子里演算着如何伤害,憋着一股火儿,从胸口一直烧上了脑子,快要把我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烧光了”

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我都感觉很害怕。

“是因为这样,你才怀疑你养父母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丽夫人察觉到疑点。

我点头,在那一刻,我确实有想要终结一切的念头。我被负面情绪占据了意识,满脑子都是如何伤害如何报复,等我恢复意识冷静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学校里了。紧接着就是我得到了消息,说是我养父母在家里遇害,我是如何回到学校的,那整个过程我记不得了,所以下意识的,当我在看到凶案现场时,我会将发生在家里的那一场悲剧和我失控之前的愤怒,联系在一起。

我没有底气完全否认,那件案子就是与我无关。

这一段记忆,我自己怎么努力都找不回来。

好像丢失了一样,在我所有的记忆里就生生被抹去了,好像不存在了。

所以现在,我需要借助丽夫人的帮助,让我能够开启我的记忆盒子,去找找看,在我未知的情况下有没有别的人格做了那些事情。看起来这个举动,好像自寻烦恼,可却是为了换得更长久的心安,我想要堂堂正正的站在这里,我想要心无愧疚的面对一切,有些事情就算再难忍受,都得忍受。

“好吧,那你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帮助你呢。”丽夫人说,“你所说的,好多我并不是完全理解的,你养父母我也没有见过,至于他们住的地方,我更是没有去过,又该如何让你在催眠中回到那里呢。”她终于答应了。

“那是我的记忆,不管过去多久,他们的样子,还有案发现场都在我的记忆里。这个是切实存在的,不需要虚构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在我进入深度催眠以后,引导我,让我只听得见这催眠以外你的声音。”毕竟当我一个人再回到案发现场时,我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按照当日发生的一切去经历,无法违背现实,就注定我还是无功而返。我需要一个人,给予我引导,让我可以更坚定去按照引导走下去,探知当年真相。“我回到当初的情况里,会本能逃避,我当时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感受到的,你都可以引导我去重新发现,因为在催眠的情况下,我的意识是回到了当时,所以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是当时的直观反应。”

催眠的工作,最难的就是在这个引导上。

前一次我试过,通过她的辅助,我自己引导自己去发现,但结果证明效果并不好,我的意识还是我的意识,我就没办法办到。

“好吧。”她还是妥协了,“那你准备一下,我们开始?”

“公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红玉看着萧景毓,有些害怕。

萧景毓的样子,分明是想到了什么,可是他又突然间就愣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十分吓人。天色又黑得可怕,红玉听着周围一切细小的声音都觉得毛骨悚然,不知道从哪里会不会猛不丁的窜出野狼,然后把他们给吃了

“公子,”红玉很小心地拉了拉萧景毓,“公子,您到底是怎么了?”

好好一个大活人,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刚才他还说难道是那件案子,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已经想到发生在村子里的案子所影射的到底是什么事件吗?为何一下子又变成了这样,说也不说,动也不动,眼睛都不眨,红玉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这深夜里被鬼差拿了魂。

“公子,你别吓我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呀?”

四周,有窸窸窣窣的响动,风吹动了叶子作响,可听着,又好像是那草丛之间埋伏了什么,发出了警告。

萧景毓突然转过头来,吓了红玉一跳,本就草木皆兵,这一下子,顿时像炸了毛一样。红玉差点就喊出了声

萧景毓手疾眼快,一把捂住红玉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收拾,让她不要惊慌。

“公子,您没事吧?”红玉眼眶通红,却还在强忍着。

“没事。”

如果猜得不错,发生在村子里的案子,应该与当年的那件案子有关。

只是

“公子,你究竟想到了什么?可是想到了和这件案子有关的事情吗?”红玉问。

“没错。”萧景毓点头承认,“当年确实有这么一件案子,和今日发生在村子里的案子相似,只是当年这件案子明明已经破解,事情已经结束了许多年,怎么会在许多年以后,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站在他的立场上,当年的那件案子处理得干净利索,没有留下破绽。他已经证实当年的案子真相,问心无愧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在几年以后,同样的事情还会发生?难道有人对当年处理的结果不满?

“会不会是,公子当年处理的案子,死者的亲人或是杀人者的亲人不服结果,所以在许多年以后,又重演案件,想要陷害公子?”红玉推断。

既然与萧景毓有关,那么结果不难猜出。

“死者的亲人?”萧景毓喃喃自语地说,“可是当年,死者没有亲人。死者遇害以后,当地的官吏还张贴告示寻找认识死者的人,他们想要找到死者的亲人,来弄清楚死者的身份,好推理是什么人杀了她。可直到我看见那张告示的时候,死者已经死了一个多月,听官吏说,这一个多月都不曾有人去认领死者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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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话 女尸案的疑点

一个年约十四的小女孩,死在了城中一处废弃的老宅里。

时值盛夏,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臭了,面部有腐烂,但依稀是能够辨认出样貌的。当地的官吏便将她的样子画下来,在城门口张贴了告示,想要找到这个女孩的家人。在完全不知晓她身份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证实到底是谁杀了她,谁和她有仇,为何要在那处废弃的老宅里害了她的性命。

可是告示张贴了一个多月,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眼看着尸体都快要放不住了,每日恶臭难忍,又恐怕会发展成疫病,官吏再三考虑已经准备将这具无人认领的女尸埋到城外了。就在这个时候,四处游历的萧景毓恰好来到城里,无名女尸案因张贴的告示,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到,一个多月事情早已经传开,萧景毓就是偶然得到了消息,奔着这具女尸来的。

果不其然,一进城门就看到了告示。还是在寻找女尸的家人

守城门的人见到他在榜单前站了那么久一动不动,还以为他认识女尸,就上前询问。萧景毓请人把他带到了停放女尸的地方。而这一个多月,女尸早已腐败面目全非,跟发现她的时候相差太多。

萧景毓没有在女尸身上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又听说发现女尸的那一处荒废已久的院子,原是其岑大人所有。这位其岑大人,是当地一位颇有名望之人,祖上自殷商时期便已显赫,到了他这一代,有些败落,名声不及从前,可也还是不可小觑。

“我就上门去拜访这位其岑大人,想听听看他对于老宅里发现女尸的事情怎么看。”萧景毓回忆起旧事,面上的反应却不是很好。

红玉大概能猜到,萧景毓当时必是碰了钉子,所以印象不佳。“这世上有威望之人何其多,但有几个,会把普通老百姓的命当成是命呢。老宅里发生了命案,只怕他躲都躲不及,又怎么会把他怎么想的告诉你呢。”

萧景毓回首轻笑,因为事实,正如红玉所说,他上门拜访,吃了一次闭门羹。

他的性格不是受一次打击就会轻易放弃的,于是,就一直等候在门口,赖着不走。反正是不管其岑大人的家奴怎么劝说,他就是一步也不肯离开。没办法,其岑大人自知是躲不过去了,才不得不见了萧景毓。

“那他,说什么了?”红玉问。

“无非还是那些推诿的话而已。”萧景毓说,“他说他不认识死者,也不知道死者是什么人,更很久没有去过老宅那边,所以不清楚老宅里发生的事情。”

“怎么会呢?不管怎么说,老宅也是他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怎么会无动于衷呢?他或许没有见过死者,可不代表他家里的那些人都没有见过。难道他听说老宅里发生了命案以后,甚至都没有让家里的人去确认一下,就直接否定了?”红玉并不信这些话,她不认为女尸在其岑大人的老宅里被发现只是巧合。

可当时,其岑大人嘴里没有一句能够靠得住的话。他一直在推诿责任,想要告诉萧景毓,他根本不知道老宅里发生的事情。甚至,他对萧景毓说老宅空置许久,他从老宅搬出来以后,那里就闲置下来了。家中事务繁杂,他虽有心要把老宅好好打理一下,却一直都没能腾出功夫来。所以老宅那边的事情,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耽搁下来了。如果说他有什么责任的话,那也是疏于打理,因为太久没有管过那边的事情,老宅荒废下来以后,就时不时的有那些流民,闯进那里住了下来,都是一些从各地逃荒出来的难民,他就算听说了,也不好管,索性就没有在意,老宅里的流民来一波走一波,来一波走一波,换了多少波。

其岑大人各种暗示萧景毓,杀死那个女子的,应该是强闯老宅的流民,那些人自己在他的老宅里住下,然后肆无忌惮的霸占着房子,讨生活,偶尔还会因为抢地盘的事情发生争执大打出手。那具女尸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被杀的,凶手杀害了她以后,就把她抛弃在那里,然后混在更多的流民之间离开

红玉呆呆地望着萧景毓,她不相信,萧景毓会听信了其岑大人的这些话。这些在她看来都是破绽百出的证词,根本毫无意义,只是其岑大人想要拖时间,想要推卸责任而已。毫无具体意义“公子怎么想,那具女尸的身份后来证实了吗?”

“没有。”萧景毓说,提起当年的这件案子,现在都让他觉得无语。“那女子衣衫褴褛,不像是本地人。加上她已经死了一个多月,告示也在几个城门处张贴了一个多月,始终都没有人认领。所以我怀疑,她不是本地人,而是像其岑大人所说的那样,是随着家人流亡的时候来到城里的,却不知什么缘故,和家里人走散了。只剩她一个人留在了城里,所以没有人认领她的尸体。”

无法确认死者身份,就无法从她的人际关系上着手调查。不过相反的,一个流亡至此,留在老宅里的女孩,一无所有,他们的社会关系本身就是不定的,可能会因为今天有其他人路过这里,留在这里,就认识了,然后明天,原本认识的又走了。流民包含了太多不稳定的因素,他们居无定所,无冤无仇的话谁会杀人去给自己找麻烦呢?日常的生活都已经难以维持了,饭都吃不饱,有什么好争的呢。

排除了熟人作案以后,那么首先怀疑的,是冲动杀人。

冲动杀人,无非是为了钱或者性。钱,她肯定没有,至于性萧景毓也和负责验尸工作的人确认了一下,死者并没有被侵犯的痕迹,无论是从尸体上确认,还是从这些人发现死者尸体时留下的现场记录来确认,死者是没有被性侵的。甚至,她没有正常情况下遇害时本能挣扎的反应。

“她究竟是怎么死的?真的是被杀吗?”

红玉这时才想到,不由得疑惑起来,如果所有的他杀痕迹都没有,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死者,并不是他杀。

可她现在能想到的,当时萧景毓也是想到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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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话 无妄之念

“”

“什么啊?”红玉在看到萧景毓的反应以后,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萧景毓在她眼里从不会有这样的一面,那一瞬间,他好像真的不确定了似的,对于他自己曾经接手的一件案子,连这样起码的信息都不能给予准确的答复,难道当年的这件案子,真的还有什么隐情是没有揭开的吗?

“她是自杀。”萧景毓沉默了很久,却说出一个让红玉措手不及的回答。

自杀

经过缜密的调查以后,可以排除他杀的所有可能。

“怎”怎么会这样。自杀?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最后的答案竟然是自杀?

“现场的凌乱,并不是一下子造成的。老宅空置了许久,如其岑大人所说,不断有流民闯进城里,然后在老宅里过渡。可老宅里荒废了很久,能够吃的,没有,稍微值钱一点能够变卖的,早也被最开始的几波人带走了。这些流民进到城里,暂且在老宅里住个几晚上而已,便会匆匆离开。”

城里,不比城外。

虽说城里有机会找个活计做,也可以把自己卖到那些显赫人家里为奴。可当时的情况,流民太多了,城里所有能够用这些人的地方都已经充分饱和。甚至有些流民不图钱财,只求一口饭吃,每天早晚两顿饭,便愿意留下来做事,以至于后来才进城的这些流民,根本没有机会再找到混饭吃的地方了。

而且城里,确实不像城外那样能够找到一些野菜树皮什么的,可以果腹。

所以这些人大批蜂拥入城,找个落脚的地方歇上一天两天,饿得没办法了,只能继续往前走,离开这里,只要出了城,山野里还是容易找到一些果腹之物的。

原先空置的老宅里,留着一些没带走的器具,就像家具摆设什么的,又大又不值钱,其岑大人也根本不在乎了。可对于那些流民来说,就连好一些瓦片也都被揭下换钱了,哪怕只够吃一顿糟谷的。

所以案发的时候,留在案发现场的痕迹是很不容易辨认的,过来过往的人太多了,根本不能知道哪些是什么人留下的。但是现场的破坏,绝非一朝一夕所为,瓦片呀横梁呀都是那些流民所为。“加之当时,流民对于城里已经形成一种威胁,城里的大人们联名请求,城门的守卫森严多了,对每一个过来过往的人都会仔细筛查。拒绝流民再入城一早得到消息,流民也都绕着就离开了。”

城里本就讨不到生活,这下又严禁入城,他们只得另想他法,方才能谋得生路。

只有往外走的流民,没有往城里进的,城里流民的数量在递减,案发前后,老宅里已经没有旁人了。

“只是因为这样就确认她是自杀的话,会不会太武断了。”红玉虽说并不相信萧景毓是这样一个武断的人,可她还是觉得,这件案子有些太过仓促,细节处不够缜密,留下了一些疏忽。如果现在发生在村子里的这件案子,和当年萧景毓处理过的这件案子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话,肯定还是要从当年的案子里找线索,会是什么人因此记恨在心呢?不外乎是死者的亲人,不满调查结果,认为他们负责调查案子的人暗中勾结,草菅人命。

但细想下来,当年告示张贴了那么久,都没能找到死者的家人,不能确认死者的身份。怎么会过了几年以后,突然冒出来自称是死者亲人的人,来替死者报仇了?

两件案子如果一起分析的话,更难找到相似之处了。

不过一点,不管是杵嫂,还是当年的女子,她们都是死在了一间破屋之中,荒废已久,无人问津,险些

“她的衣服没有搏斗过的痕迹,尸体发现的时候,她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工艺很精致,绝非寻常人家所有。经过证实,匕首是其岑大人所有。”萧景毓当年也是经过抽丝剥茧,才敢堂而皇之的做出推理,认定女尸是自杀的。

女尸死的时候,身上的穿的衣服并不是一般流民那样,虽说破烂,但也价格不菲。不是普通百姓能够轻易穿得的,萧景毓第一次见到那具女尸,唯独对她身上的衣料颇为注意。他一开始想不通,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子,穿着好料子做的衣裳,她在山穷水尽之时为何不将衣服换了,变卖做钱,而是要一直穿着,直到穿得破破烂烂的?

除非,这件衣裳对她来说,有更加特别的意义。

再加上那把匕首,匕首的工艺很精致,萧景毓起初想要证实的是,匕首会不会是其岑大人搬离老宅时不慎遗失的。被先住到这里来的女子给据为己有了。

在看到其岑大人身边管事那为难的表情以后,却突然打消了这种念头。

萧景毓威逼利诱,让管事说了实话。那把匕首原是其岑大人贴身之物,其岑大人幼时,其父为其打造的,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按理说,这么珍贵的东西不可能会在搬离老宅的时候不慎遗失。就算遗失了,其岑大人也会发现,那么必定会派人寻找,可是跟在其岑大人身边多年的他都不知道,这把匕首不见了,所以

“匕首,是其岑大人送给她的?”红玉逐渐缕清了关系,连其岑大人身边照应的管事,都不知道其岑大人贴身的匕首不见了。假设匕首是其岑大人送出去的,那绝不像其岑大人一开始对萧景毓所说他不认识死者。

他是认识死者的,他知道死者是谁,却不知道,死者是用他留下的那把匕首自尽的。

用这样的方式,宣示着不满,把其岑大人还是扯进了命案之中。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红玉怯怯地问。

心里早已经有一种猜测了,可是她还是不确定,是否真的会像她以为的那样,其岑大人和流亡的孤女怎么想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又如何解释其岑大人竟然将自己无比珍视的贴身匕首送给她呢?她用匕首自杀,莫非

萧景毓说,“当时,其岑大人的结发妻子病故四年有余,正准备迎娶世家的宗女为继”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紧要关头上,老宅里发现了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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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话 其岑大人的婚事

其岑大人的老宅成了命案现场,其岑大人的随身之物成了凶器。

线索很明确的指向了其岑大人。

加上他确实刻意隐瞒了他与死者相识的事情,萧景毓当时很容易就联想到,其岑大人和死者之间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他和死者的死肯定有关系。

只是当每一条证据都过于明显地指向了其岑大人的时候,萧景毓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反而觉得,其岑大人并不是真正的凶手,起码,他不是杀害死者的凶手。否则他为何要在自己的老宅里用自己的匕首杀了她呢?那么之后又否认与死者相识不就前后矛盾了?这样的纰漏,相信其岑大人不会蠢到如此。

可为何每一条线索都指向他呢?是有人刻意陷害,还是

萧景毓倾向于相信,其岑大人是被陷害的,如此也就能够说得通这些矛盾了。那究竟是谁,以什么样目的要陷害他呢?是与他有仇,还是,单纯看他不顺眼。

从其岑大人口中暂时套不到任何消息,于是萧景毓决定侧面突围,先找到可能陷害其岑大人的人,坐实女尸与其岑大人的关系,再回来证实。那就要从其岑大人周围下手了,首先怀疑的是,即将与其岑大人完婚的世家宗女。

“我那时推测,其岑大人即将迎娶的女子,生于世家,世家容不得半点荒唐,很可能是因为在即将成婚以前,发现了其岑大人与死者之间的关系。既心生不满,又蓄意报复。杀了那女子以后,嫁祸给其岑大人,事情声张开,解除婚约,虽说是受些委屈了,但也及时终止了关系。事情如果一直隐瞒下去,对方手里也一直都会握着一张王牌,那么此后的一生,其岑大人都要听之任之受她威胁。”不管从哪个角度分析,作为其岑大人即将过门的妻子,都有极大的可能杀了那女人然后嫁祸给其岑大人。

红玉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然后呢?”

“不是她,甚至连同她的家族都不知道其岑大人的事情,他们和其岑大人之间,在联姻以前没有什么往来,甚至联姻之事,也是有中间人说和的。而且那女人温婉大方,善解人意,是个在家族约束中长大,知书达理的女子。她和杀人一事完全扯不上关系。可有一点,当我提到那个女死者的时候,她下意识回避了眼神,我认为她那时知道,其岑大人老宅里发现的那个女死者究竟是什么人。”

接着,萧景毓走访了在中间为他们说和这件婚事的人,那是一位上了岁数,出身于大家族德高望重的前辈,其岑大人多年前曾经拜他为师,所以他深知其岑大人的秉性。他告诉萧景毓,其岑大人的家族没落,到了其岑大人这一代,更是难以维持,作为大家长其岑大人已经很难再坚守住了。老前辈知道其岑大人重情义,所以想到一个帮助他的办法。就是从中说和一门,能够帮助他的亲事,而那世家宗女,就是老前辈选中的人。

不管是人品还是家世,都是能够帮助其岑大人的,只是当时他与其岑大人说了此事以后,其岑大人并没有直接答应。老前辈也不知道,其实那时候其岑大人已经与其收留在老宅里的孤女有了感情。老前辈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子的存在

其岑大人回去考虑了两天,然后,向老前辈应允了这件婚事。他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要不然,就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喝西北风了。

老前辈上门提亲,对方也听闻过其岑大人这个人,所以很快也就答应了。原本以为只要再过些时日把婚事办了,等到其岑大人迎娶了那世家宗女以后,得到对方母家的帮助,关系活了,其岑大人想要谋个生路不是什么难事。

不久后,老前辈却遇到了一个女人,一个雨夜,突然找上门来的女人,她没有披蓑衣,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被雨水淋得那叫一个惨,就等在门前一动不动注视着他。

老前辈很确定自己不认识她,便差人去问,她是谁,为什么要等候在自家门口。

可那女子秉性刚烈,雷打不动,只说是要见他。

老前辈眼见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担心她淋雨过多会就这么死在自家门口,只能让人把她带到房里去。老前辈还是见了她,“谁知那女子当着老前辈的面,竟突然拔出一把刀来”

“她要害老前辈?”红玉只是听着,也觉得很紧张。听上去这位老前辈不是什么坏人,不会就这么被杀了吧。

“不,她只是想给老前辈看她的刀而已。”

萧景毓说,那把刀,正是其岑大人所送的贴身之物,许多年不曾离开过身子。因多年前老前辈就曾见到过,知道那把匕首的意义,就一眼认出了那把刀。

“难道这个找上门的女人,就是那女死者?”红玉惊呼,事情的发展让她始料未及,原来那个女人在生前最后,还去见过其岑大人的师傅。

萧景毓默认了她的问题,正是她。

她之所以会找上门去,当着老前辈的面亮出她的刀,其实也是希望老前辈明白,其岑大人和她之间的关系,希望老前辈能够阻止其岑大人和那世家宗女的联姻。

“这怎么可能呢,联姻的事情既然已经开始筹备了,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红玉虽未生在世家,可从前毕竟是在陈宫里伺候的人,见得多了,多少知道一些这世家与世家之间是如何相处的。本就是老前辈从中托情,帮助其岑大人,其岑大人如何能娶了那世家的宗女,对方自然会帮助他稳定自家的势力,他可谓是平步青云了。但如果在这个时候悔婚,拒绝完婚迎娶,他就害了那世家的宗女,成婚前被抛弃的女人,而且还是世家的女儿,那么以后也嫁不出去了,等同于毁了人家的一生,那么还树立了敌人,得罪了对方的娘家。别说想借人家的力量,稳固自家势力了,只怕有人家在一天,他就更无翻身之日了。

这个道理,其岑大人不可能不懂的,他的师傅,也不可能不懂。

只是那个女子突然找上门来,希望老前辈从中阻止,那就说明她和其岑大人之间一定已经就这个问题争执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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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话 可怜的女人

因为她没能改变其岑大人的决心,所以只能找到其岑大人的师傅,也就是促成这桩联姻的“始作俑者”,来说明情况。毕竟在他促成其岑大人与世家宗女的婚事以前,并不知道其岑大人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女人的存在。

“她真的太天真了。”红玉说着,听不出那语气是否同情她的遭遇。

红玉心想,如果换做是自己,定不会这么做的。

当其岑大人接受老前辈说和的婚事开始,在爱和地位之间,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以她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动摇这一桩联姻的。

而事情,正如红玉所想,那女子找上老前辈的目的,无非是想要证明,其岑大人心里有自己的存在,这桩联姻是错的。她希望老前辈知道这件事以后,能够及时阻止联姻的进行,能够劝说其岑大人回心转意。

但是,她没有生在世家,便不懂这其中的关系,这不仅仅是其岑大人和世家宗女的事情,也是两个家族的事情,经过多方面考量最终决定的事情。想要反悔并不容易,当然,她也没有得到老前辈的支持,老前辈对于其岑大人隐瞒这个女人的存在,确实感到失望,但也表示了理解,毕竟其岑大人丧妻多年,喜欢上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大错。他让这个女人先回去,可她本就是孤注一掷来的,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还被老前辈劝说,让她息事宁人,避免在其岑大人大婚前造成影响,导致其岑大人失信对方,从而

盛怒之下,她用匕首刺伤了老前辈,然后仓皇逃去。

这件事自然隐瞒不了多久,其岑大人第二天就知道了自己的老师被她刺伤的事情,老前辈把其岑大人叫到跟前,没有因为自己受伤的事情责怪其岑大人,反倒是因为其岑大人的隐瞒,使得他们都陷入一个两难局面而痛斥了他。

这件事的发生,让其岑大人更加憎恶她了,从前仅有的那一点点怜悯,也都消失殆尽。其岑大人对她,从爱到厌恶,就这么轻易的改变了。

“那之后呢?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红玉问。

萧景毓轻叹,这件案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无非是诸多世家里发生的再平常不过的一件桃色纠纷而已。如果其岑大人的家世再强大一些,他在外面与某个女人传出点风流韵事也起不了什么风波,偏偏他要借助即将迎娶的女人的娘家成势,那就注定他没有那么多的自由可以在外面沾花惹草,更何况,还是一个流亡至此的孤女。

其岑大人不敢让事情肆意发展,一旦失控,他会瞬间从云端跌落,甚至不如从前。

老前辈还透漏了一个消息给萧景毓,说是那女子找上他之前,似乎也找了其岑大人即将迎娶的那个女子

萧景毓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世家的宗女果然知道她的存在。

凭着这一点,萧景毓再见世家宗女时,便将老前辈的话告诉了她。

对方很大方的承认了,没有隐瞒。说是那个孤女在门外等着,一直等一直等,非要见她一面不可,否则便不离开。扬言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她犹豫了一番,还是让婢人把她带了进来。

结果一见面,那个人就掏出了匕首,向她表明身份。

萧景毓问她,为何没有怀疑过其岑大人呢。

但得到的答案是,不是没有怀疑,而是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又能怎么样呢。

她也不过是这场权力置换中心里一枚棋子而已,即使知道其岑大人并非良人,甚至沾花惹草惹出这样的乱子,她也没得选。解除婚约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如果其岑大人真的值得她娘家如此培养,日后有发展的前途,能够成为她娘家的又一势力,即使是个再烂的人,她的娘家也会毫不犹豫的把她嫁过去。

她对于自己的婚事,从来没有期望过,不过,是又失望了一点而已。

死者在她那里得到的答案竟然是这样的,才不得不又找上了那位在中间说和的老前辈。却不想

其岑大人怒不可遏的回到老宅,痛斥她的自私。

可他也是自私的。

他只是气愤,她不懂规矩,差点坏了自己的大事。他只是生气,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替自己考虑过,甚至,她连她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记了。

临走的时候,其岑大人告诉她,自己不会再来了,老宅可以留给她住,住到她愿意离开为之,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关系了。

红玉沉默着,心中憋闷,同情却又觉得好笑。

同情她的天真,却又觉得她有些太自不量力了。

毁了其岑大人的婚事,真的就以为他会娶她了吗?即使不是这一位世家宗女,也会有其他的世家宗女,他必定是要娶一个门当户对,能够帮助他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孤女,不是一个只会给他带来流言蜚语的女人。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局,只是她太贪心了。

“就是这件事,彻底击垮了她,她用生命爱着的人为了权势放弃了她,而且狠狠地伤害了她。她经受不住打击,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可她又偏偏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抛弃,被忘记,她死之后,他还是会和那个世家的宗女成婚,然后一辈子过上有权有势的生活,但是她会被彻底忘记。所以,她在临死前布下了这一切,用其岑大人赠她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想要用自己的死,嫁祸给他。即使嫁祸不成,但只要有人怀疑,其岑大人和她之间的关系就一直是一段非议,从此,其岑大人再也别想甩开她了。”萧景毓说。

这人是要得多狠心,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当年他证实整件事情的真相以后,只是觉得很悲伤、很凄凉。

权利的中心,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每个人都有私心,但最终,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在这旋涡之中全身而退的,大多被碾死,反复的碾过,一遍又一遍,直至连骨头渣子都留不下,彻底消失。

萧景毓试图寻找过她的家人,想要把她送回她家人的手里。

但是找不到。

没有人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时候,跟着谁来到城里的。

萧景毓在城里耽搁了又一个月,最终只是将她的尸骨葬在了城外,了结了这一桩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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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话 直面心魔

“可是这么说的话,当初的那件案子不是已经彻底结束了吗?那个女子身世可怜,但也难断对错,你毕竟也帮助她安葬了。为什么这次会有人因此找上你呢?”

红玉始终想不通,那个女子是自杀的,并且是想要通过自杀去陷害其岑大人。如果不是萧景毓的话,她只会像这世间更多可怜人一样,死也淹没在权势之下无声无息。萧景毓帮助她下葬,好歹有了结果,会是什么人前来报复呢?

“不知道。”

萧景毓真的不知道,他认为最有可能的,是并不了解案件真相的那女死者的亲人,可能是因为误会,所以想要向他报复。可当初他们费尽功夫都没能找到女死者的家人,甚至是和她有一丝一毫关系的人,现在不可能突然冒出来一个亲人报仇吧?

如果不是当年案件中死者的亲人,还会是谁?

“那,那件案子里,除了她以外,可还有什么人受到波及吗?”红玉帮助他分析,试图找出与那件案子有关的人来,锁定想要陷害萧景毓的嫌疑人。

萧景毓吸了口气,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年的案子,在查证她是自杀意图陷害其岑大人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结果。她既然已经死了,就无法再追究什么责任了,而其岑大人在之后迎娶了世家的宗女为妻,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可以说他们之间的联姻,达到了最初的目的,他的夫人也没什么”

她的死,并没有阻止其岑大人迎娶他的妻子,没有阻止那一场联姻。她的死,什么都不曾动摇,一切都按照原本的方向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好像她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那就更奇怪了,没有任何人受到影响,来向萧景毓报复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女尸,案发现场”红玉说,“如果,没有留在现场的里翀,那么杵嫂和当年案子里的死者都是陈尸在废弃屋子里的,而且都是中了一刀,只是当年案子里的死者自杀,没办法把匕首拔出来。杵嫂遇刺,凶器被人拔了出来,放在了里翀手里这算是什么样的关联呢?”

萧景毓也还没想明白。

当年的案子,和现在被牵扯到案子里的一系列人,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

很黑,很冷。

我感觉,吸进肺里的空气,好像凝固成无数冰霜,带着锋利的刺,从内到外,要把我的肺和肠子都刺破一般。

我向前走,眼前没有任何可以辨别方向的痕迹,这一次的黑暗比预期中更加漫长,我不知道前面还会遇见什么,但是现在我所能做到的,就是硬着头皮走下去。

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的。

这是,什么声音

我确定我听到了一些声音,很细微,却很意外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争执,吵架。我听不清楚,就算我很努力的想要去听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可那就像是被人按在了水里一样,听着的声音很模糊。我只知道,有人在吵架,却并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仿佛有个声音对我说,让我耐心,去寻找那些争执的声音来源。

我犹豫了一下,我发现我好像很抵触那些声音,我很不情愿去靠近那些声音的来源。

我不知道为什么。

但我也想找到答案,我想知道,这和我的梦境有什么关系。

我相信梦都是有暗示的,不管在梦里所看到听到的一切是否曾经真实发生过,但一定是某种心理因素的暗示,是一种情绪的宣泄表达。我想要解开自己的梦,所以,我只能朝着那纷扰的声音走过去。

我很紧张。

手臂有些发麻,更像是身体本能的抗拒。

那个声音告诉我,让我再仔细听,仔细听那些到底是什么声音,是谁的声音。

一下子,我从黑暗之中,突然置身于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周遭豁然明亮,光线的变化让我的眼睛一时间适应不了,我伸手抵挡着刺眼的光亮,从指缝间,我认出了当下身处的地方。

是养父母家门口。

我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单元,上了台阶,站在门前。

那争执的声音,是从门里传来的。

我听得还是很模糊,但我心里已经猜测到了一些事情,我有了想要逃避的念头,我很想立刻就躲开,躲得远远的。

但我不能。

我是来寻找答案的,我不能轻易放弃。

门内的争吵,在我猜到了答案以后,竟然一点点的变得清楚起来,是养父咒骂的声音。像以前一样,他用这世上最难听的话去咒骂养母,骂她下贱,骂她

那些话,我听过很多遍,因为每一次养父喝了酒,回来都会撒同样的酒疯。养母和我生父之间的事情,是养父心里永远过不去的结,从他发现养母的秘密开始,养母在他心里一落千丈,从前有多么的好,那一刻就有多么的不堪。他憎恶养母的背叛,憎恶养母的欺骗,他憎恶我们兄妹的存在,在他眼里,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全世界都背叛了他,我们每一个人都对不起他。

我哥哥还在的时候,会拼了命的保护我,养父一天天老去,我哥哥一天天长大强壮,养父和我哥哥动过手,他没有讨到便宜,后来也就学乖了一些。倒是不敢太过分,有我哥哥在,养父还是很收敛的,但是我哥失踪了,所有的人都说他死了,养父之前的收敛就彻底变了,他肆无忌惮的谩骂养母和我,像无数愤青一样,嘴里诅咒着所有的女人,好像每一个都对不起他。

养母只是小心翼翼地把我护在身后,几乎从没有与他发生正面冲突过。有几次我真的忍无可忍了,我甚至希望他能够永远闭上那张嘴,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养母就会再次把我挡在她身后,让我不要出声。

那时我并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怕他。至少那个时候,我并不觉得我要挨那些荒谬的谩骂,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但是后来,我渐渐懂了,和一个喝醉酒的男人正面刚,不管我有理没理,我就已经让自己身处于一个危险的位置了,他就是在挑衅,在找借口让我们发动攻击,然后他有理由更加肆无忌惮的折磨我们了。

我站在门外,听着门里的那些话,手在颤抖。

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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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话 成长的黑暗

听着那些熟悉的谩骂,隔着一扇门,我心里的怒火蹭蹭地往上涌。

我恨不得现在手里就握着一把刀,然后推门闯进去,趁他毫无防备一道刺进他的身体里不过瘾,拔出刀来,又狠刺一刀!一刀,又一刀,又一刀

鲜血喷在我脸上,我可以彻底将自己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恶魔释放,我不必躲藏起来,继续装作一个无辜善良的样子,我恨,我恨他对我做的一切,我什么都知道,却只能像个傻子一样装天真,我恨,我恨得咬牙切齿!我必须装得傻乎乎的,必须装得善良,他们才会觉得我只是一个小孩子,我才可以长大

那个恐怖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太真实了。好像我刚刚真的那么做了一样。

我被自己一时失控的恐怖念头吓坏了,睁开眼睛,连忙低头看自己的手。

没有刀,也没有血我才松了口气。

门里,谩骂声没有停下的意思,他还在骂,那些话已经不堪入耳了

我想去救我自己,救此时此刻被困在门里的那个,懦弱胆小的我自己。

我伸出手,想要去推开门。那一瞬间,门开了,我看到我自己从门里走了出来,她好像根本看不到我一样,穿透了我的身体,径直向外面走去。

我回身,望着她的背影,我很清楚这一天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就是养父母遇害的那一天,是我从家里跑出去以后

那么,那么接下来就是

我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我比起刚才更加的恐惧和愤怒。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怎样一幕

我很抵触这一幕。

特别的,从心里反应出对这一幕的排斥。

有一种情绪,被困在胸口里,极力隐忍,不想让它发作出来。就好像我在那里豢养了一只恶魔,我知道它会做什么,但是我不想让它这么做,也不想任何人发现它的存在。

突然一转,眼前的景象变了。

竟然不是在家门口了我很惊讶,也很疑惑,一种像极了荒唐的感受逐渐扩散。

我很矛盾。

在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并不是想要真正的逃避面对那一刻,其实我也想留下的,只是因为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很紧张,甚至浑身不舒服。

可是,这里是什么地方?

幽暗的走廊,连呼吸都有回声的那种,前面尽头处有隐约的光亮,但好像要走很远很远。我很快就想起来了,那个有光亮的地方,是我记忆里的停尸间。

那次,是负责侦办我养父母命案的警察,把我带到这里来,想要让我认尸。

我们是从命案现场过来的,当时在看过现场以后,凭借着对现场的侧写,其实我已经能够想到他们死得有多惨了。可是在停尸间外面,他们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在给我做心里建设,避免我在看到尸体以后吓得精神失常。他们还是很细心很体贴的,一点点的疏导我的情绪,一点点的开解我,我们在门口说了很久的话其实都是他们在说,我只是扮演一个父母遇害的无辜小女孩的样子,安静地聆听着那些人生前辈的安慰。

我,并不难过。

比起难过,我心里好像特别的平静,没有他们担心的那样会被打击,会被压垮。我自己都很意外,我出乎意料的平静,对的错的,在那一刻好像根本就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因为死亡带来了结束,让我心里原本躁动不安的恶魔沉睡了。

我很乐意在这些对我表达善意的人面前,扮演一个可怜的女孩。

可这些人里,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孙和阳。

他没和我说两句话,一直默默站在人群后面,压低眉头盯着我。

我看得出来,他在锁定我,他怀疑我,他在留意我的一举一动,想要找出我的破绽。

应该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孙和阳一直认定养父母的死和我有关系。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早在我哥哥被确认死亡的时候,我大闹警局指责他们不负责任,我就见过他了,然后是这一次。幼时是亲生父母车祸死亡,再大一些,是亲哥哥的意外死亡,然后,是养父母的被害

当年换做我是他,我也会怀疑我自己。三起命案都和我有着脱不开的干系,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围绕着我展开的,就算凶手不是我,那也和我有着极大的关系。

他怀疑我,我知道,我察觉到了。

比起盲目安慰我的人,我觉得他有意思多了。不曾想,我和他因为养父母的死牵扯上关系以后,我们之间亦敌亦友。他帮了我很多,这个不能否认,生活上学习上,他以警方的身份尽力维护着我这么一个“死者家属”,避免我遭到更多议论受到伤害。也是他帮助我,实现了让我更加接近我哥哥的理想,“霍少”是最好的礼物。

我对于犯罪心理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对于推理案件表现出了超高的天分,他说我并不亚于我哥哥。后来他有意无意的又在试探,他对我之前说的关于我哥哥还活着的事情很感兴趣。

我并不知道,在面对养父母的尸体时该表现出一种怎么样的情绪,才算是正常的。

那时,我对他们已经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了。

我憎恨我养父,每一次酗酒他都会辱骂我。我对我养母的懦弱也十分不满,她包庇养父,隐瞒养父在我哥失踪当日的线索,这让我对她产生了一种再难亲近的抗拒感。

我记得,当他们把蒙在尸体上的白布扯开,露出那两张脸的时候,我只是皱了眉头,没有什么反应。我只想赶紧离开那里,我不喜欢那种氛围,好像上面躺着的人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没有感情,没有悲愤,什么都没有

他们让我签字,我只是大概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无非就是证明身份一类的。

我接过笔,很淡定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东西交给他们,我问他们,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养父母被杀的案子,在我们当地产生了一定的轰动。当时有几家新闻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好像这社会上很多人都在关心,是不是找到凶手了。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我一点都不想和他们说话,我不想在任何新闻上看到我自己的样子,我讨厌他们问我怎么想。

他们比我更着急,一直在逼警方给一个准确答案,他们催促着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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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话 不能算成功的催眠

有一个声音,在催促我去看尸体。

就在我低下头的那个瞬间里,我很确定我自己皱了皱眉头。那是一种属于本能的抗拒,好像我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完成一系列正常行为,却无法站在一个非中立角度,去重新看待这件案子。

那个声音在引导我,让我多看一眼尸体,那个声音告诉我,也许答案就在尸体上。

我心里真的很矛盾,看或者不看,很纠结,很挣扎。

就像我知道,很多时候我并不是出自真心表现得像是大人会喜欢的那个样子,我也有心情,有情绪,我也有自己的脾气。很多时候,我很想不顾一切发泄出来,但是我没有,我很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我知道他们喜欢的是什么样子的我,单纯、善良、简单、开朗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希望我很蠢、很笨。

我像个傻子一样,藏起自己的锋芒,去扮演一个傻子,讨好他们。在发泄和活着之间,我选择了后者,我就是这样挣扎矛盾的。我知道这样的选择是违心的,可我又很清楚,这样的选择是理智的,我们活在这个矛盾的世界里,太多不由人,情绪和理智只能选择其一。当我周遭形成一种保护的时候,为了基本生存所需,我可以装傻,装天真。

可一旦这种保护破坏了,比如,我哥哥失踪了,我可以很快成长起来。

这也是当年让很多人无法理解的。

其实我能够想象到,我哥哥“死”了以后,我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因为我哥哥在某种意义上是个好人,他没法正常陪在我身边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强大的社交网络给我。而那些人愿意向我表达善意,去证明他们的善良,我得到的“关怀”多了,养父母所能提供给我的保护便不是那么重要了。我从家里搬出去,没多久考上了高中,住校,当我不需要养父母的时候,我就像是一脚把他们踹开了一样,很无情。

当时快速的成长转变,并不是突然的,而是蓄谋已久的。我用人生的许多年做了铺垫,没有谁真的是可以一下子长大的,可我做到了。有一点失败的是,我还是想得不够周全,一下子长大所表现出来与从前截然不同的状态,的确让我自己很快得到了自己的保护,但无形间也为自己树立了敌人——总有一些,看不惯你强大的人,他们愿意照顾你保护你,对你表达友好,可当你破坏了你在他们眼里那个懦弱可怜的形象时,他们会理所当然的站在你的对立面。再指责你的一切,恨不得将你打回原形,他们想看到的,不是你多么理智,成长的多么快,不是你的强大,而是你需要他们的那个可怜样子。

我调整自己的呼吸,这是我一向用来克制情绪的方式。

不管是愤怒、悲伤,只要将呼吸放慢,就可以逐渐控制情绪慢下来。

知道吗?

当我像只流浪狗一样活着的时候,我不能有自己的情绪。

所以我必须时时刻刻的装成一条傻狗,跟在主人的身后,不管主人是丢来骨头,还是扔来石头,我都必须高高兴兴地去接过,然后看他们捧腹大笑。

我发现我心里的怨恨,其实比我自己所知道的还要多。

放置这种情绪的记忆盒子,就像是一个黑洞,可以把人吸进去,可以藏下无限的怨恨。现在,我不小心找到了这个盒子,我才知道原来我丢了这么多东西进去。

努力强迫自己压抑本性,去做个好孩子,表现出来的越乖,藏在心里的怨恨就越多。

甚至,我恨我自己。

我突然抬起头来,在离开停尸间以前,我郑重地看着他们的尸体

法医对他们进行过仔细缜密的尸检工作,我看到裸露在外的尸体表面有手术刀切开的痕迹,缝合很仔细,已经尽力保持他们原本的样貌了。只是看起来,竟还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周围的人,似乎被我的反应惊到了。

我记得当年案发以后,从他们被害到尸体到骨灰下葬,全程都有人帮我处理,我并没有像这样仔细去看过尸体。只有在确认尸体签字的时候,看了那么一眼,当时的画面留在记忆里,深藏起来,并不深刻。如果不是这一次我主动回到这一刻,可能我都不会记得太多原来,他们的死状和我先前接触到现场的时候,做出的侧写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我哥哥没有教过我该怎么破案。

那天,我却侧写出了凶手闯入以后,将养父母杀害、接着逃离现场的全过程,包括每一刀捅在他们身上的位置,和我侧写出来的如出一辙。

我有些紧张了。

对于一个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罪案调查的我来说,如果不是我真的对犯罪心理有着超高天赋,唯一的解释,就是我和命案发生的那一刻有着极深的联系。

尸体

窒息。

窒息的感觉顷刻间就将我吞噬了,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东西勒住了我的脖子,我下意识去拉扯,可什么都抓不住。我很难受,拼命挣扎

“萧夫人,萧”

是谁在叫我。



“萧夫人!萧夫人你怎么样了”

那个声音,那个在梦里不断引导我的声音逐渐清晰,一声接着一声,很焦急。

我从催眠里挣脱,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着气。

我吓着了一样,想要拉扯开脖子上的东西,可还是什么都没有

只是梦吗?那种感觉,只是梦吗?

“萧夫人。”丽夫人凑上前来,“你如何了?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不舒服我满脑子都是那两具尸体,意识很混乱。

我似乎并不是在她停止催眠的时候,才逐渐醒过来的。而是在更早的时候,当我感觉到有东西勒住我的脖子,想要把我活活勒死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些微弱的意识。

能够独自从被催眠的状态里挣脱出来,我对于这个结果很意外。

不过仔细回忆的话,不难发现,其实我在被催眠的过程里受到丽夫人的指引时,我分明是感觉到了那个声音的存在,也有意识,那个声音让我做的事情。

催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像我潜意识里,在保护着什么。不过也可能是丽夫人还不算完全能够上手控制催眠过程,我的心防又重,所以出现了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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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话 指令

“喝点水吧。”丽夫人端来温水给我,轻声嘱咐。“你的脸色看起来还是很不好,怎么样了?要紧吗?”

“还行。”我希望她不要那么在意,这一次的催眠虽然不能说特别成功,但开始并不错,而且也帮助我证实了一些之前的想法。“选择面对过去的时候,我有心理准备的。可能,是我高估了自己,在直视过去的记忆时,我还是有些懦弱的。”

我对自己有些失望,平日里做事我都是风风火火,无所畏惧的。可偏偏在被催眠以后,当我自己置身于案件里,我表现出来的犹豫不决、进退两难真的是太无语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可能在催眠的过程中发现更多线索的。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有压力。你能够去面对自己的过去,那段让你痛苦的记忆,说明你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勇敢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的。放松一些,有的事情急不得,只能慢慢来。”丽夫人叮咛着。

我吞了一口温水,才觉得浑身上下开始有了温度,刚才的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冰冷得像是一具尸体。只是,我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我刚才有没有和你说过些什么?”

我指的是被催眠的过程中,我是否说过一些,我在过程里自己没有意识的提示。

虽然并不抱什么期待,以丽夫人一个催眠新手,可能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她想了下,“你刚才说了很多”

“很多?”我一下子愣住了,很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她所指的很多到底代表了什么。

见我反应奇怪,丽夫人笑了笑。“我是没见过你这样絮絮叨叨不停的一面,刚一开始,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引导你,你的声音很低,一直说个不停,好像是你一直压抑在心里的那些事情,一下子释放出来了一样。我都插不上话了”

很多难道被催眠的时候,我把自己所有想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释放出来的怨念,不断的说出来了?

“萧夫人”她收敛起笑意,“我还是觉得,你不太对劲。”

“什么意思?”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是我自己不知道的?还是我真的无意间说了什么,反而是我自己没有发现的吗?

“虽然你在推理,回到了那个时候,好像也见到了你想要见的人,看到了你想要看到的一切但我觉得,你的推理有问题。”丽夫人犹豫再三,说,“你所有的推理,听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过,都是建立在你自己是凶手的基础上”

她无心的一句提示,让我打了个激灵,顿时发现问题出在了哪儿。

“萧夫人,你不像是去寻找答案的,更像是早已经做出决定要接受什么样的答案,你给了自己一个答案,然后再去补充这个过程。既然已经做好了预设,认定你自己就是凶手,那么你所有的推理,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都向着倾向于你就是凶手的方向进行。”

我是凶手原来真的有预设。“对,你说的对!难怪,难怪我觉得催眠到最后,有些失控了”

“失控?”

她不是很能够理解,失控的意思。

“对,明明是你在引导我,帮助我去探知记忆里的真相。但是催眠进行到最后,我竟然出现了主观意识”我认为,最后那个扼住我喉咙,想要把我自己活活勒死的,其实就是我自己。

丽夫人的引导是正确的,帮助我去确认记忆里我曾经看到过的尸体,当引导与我带进催眠的意识发生冲突的时候,我想要扼杀我自己。就像是很多催眠实验中,催眠者会告诉被催眠者,我会给你什么样的信号,你醒过来。

丽夫人催眠我的时候,她说过会给我信号。

但其实我心里已经预设了一个信号,那就是当我感觉到真相与我预先侧写发生冲突的时候,我会用那样的结果来唤醒我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呢?”丽夫人问,我们都已经尽力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为什么冷不丁的还是会发生意外呢。

我也解释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觉得,这件事真的是我做的吗?我不记得自己给过自己这样预设的信号条件,难道,在催眠之前我的其他人格就已经出来了?

但推理是进行在预设我自己是凶手的前提下。

等同于,我在催眠之前就已经默认,我是凶手,然后我在催眠的过程中努力想要去证明,我的推测是对的。每一个线索都在证实案件如我侧写一样的进行,我想要证明,我是凶手,我是杀害养父母的凶手。可那样的信号条件反射,就和我预先侧写发生了冲突。如果信号反射是建立在,违背了我自己的推测,就立刻醒来这样的条件下,那么就是违背了我自己预设相信我就是凶手的这一条线索链。

我接受自己是凶手的推测,如果不是,我就会醒来。

在先前的推理中,杀害养父母的嫌疑人里,最有可能的就是我和我哥哥霍准,如果不是我,那么就是他。我不愿意接受他是凶手的事实,所以给自己预设了提醒?

不会,不会的

我不是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也不是一时着急想要反驳什么。而是完全站在一个理性的角度上,我觉得这件事太不符合逻辑了。

凶手杀人凶手

清醒的时候,我只是想要找到答案,对于凶手是我,或者是我哥,我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建设,我觉得我是能够接受任何一种答案的。

怎么一被催眠,我的预设立场就变了呢?

而且我在被催眠的过程中,用来唤醒我自己的方式,太奇怪了,太极端了。

我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感觉自己快要被勒死了。每个人在这种心里预设下,都会为了保命很快醒来。好像,是逼着我赶紧清醒过来一样

我曾经试着想要催眠自己,但我从没用过这样极端的预设。无非是定个闹钟这样借助外力来帮助自己从催眠里走出来。

可这就像是,一个指令。

一个留在我潜意识里的指令,一旦触及便会受到连锁反应

我怀疑,曾经有人催眠过我在我,没有能力控制被催眠过程的时候,不能反抗,接受了一场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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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话 兄妹的较量

我把我的怀疑,告诉了丽夫人,她在听过之后也表现得很惶恐,久久不能平静“这么说来,你所记得的事情,也是曾经有可能被什么人更改过的?”

她的说法没有错,从某些意义上来讲,确实是这样。

我潜意识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如果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催眠过我,还在我的潜意识里留下了这样深刻的一个指令,即使日后我有心追查,也难以进行下去。那我不禁怀疑,他催眠我的时候,到底对我的记忆,做了什么手脚。

“萧夫人,”她神色万分凝重,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一样,“你便是我见过,很会看人心思的人了。你说过,你是受到了你兄长的启发,才会走上这条路的,我想,能够控制你意识的人,寻常人肯定做不到,会不会是”

话,没有说完,可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相信她并不是毫无理由怀疑我哥哥的,只是在当下她所认识的人里,擅长心理学的只有我和我哥哥,她从我的话里,了解我哥哥,可能知道的并不是那么全面的。

当年的凶案里,我现在怀疑的就是我或者我哥,百分之九十一的概率下,真凶就在我们二人之间,而我和他各占一半。

我自小经历比同龄人更多一些,一向小心谨慎,所以外人想要催眠我的话,确实像丽夫人所怀疑的那样,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如果是我熟悉的人,那确实会让我放松一些,但我现在想不起来,我哥到底什么时候催眠过我,我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被藏起来的记忆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以我自己为凶手的基础上,进行推理的,一旦否定这个基础,那么我就会挣扎着醒来,无法探究下去。也就是说,我无法违逆当初给我留下指令的人“说实话,我也怀疑是他。”

不想要承认,可有时候又不得不承认。

我无法找到真实的记忆,把当年的悬案推理下去,即使心里已经有了怀疑,案子与我和他有关。但我没办法推翻我不是凶手的这个假设,也就是说,我不可能以他为凶手,去回忆当年案件线索。催眠,难道真的改变了我的记忆?

“这样的情况,似乎对你的兄长更加有利。”丽夫人说,“你没办法怀疑他,不能依照他是凶手的设定走下去,那么你就没办法找到关于他的疑点。你不是失去了那段记忆吗?会不会是因为催眠?”

催眠

我的确失去了一段记忆,那就是案发当时,我到底是如何离开养父母家回到学校的,整个过程里,只有警察在学校里找到我的时候,我好像才恢复了意识。这中间有一整段的空白,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发生过什么了?

我想过各种可能,我为什么会失去这段记忆,也许是因为我从养父母家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受到刺激了,也许是因为,我想要屏蔽一些令我特别不开心的经历。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可能与我曾经被什么人催眠过有关如果不是意外发现了那个留在我记忆里的特殊指令,我可能到现在都不会发现,曾经有人试图改变我的记忆。

能够做到如此的,会是谁?

除了我哥,我想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了。

要符合以下几个条件:第一,他必须和我养父母被杀的案子有直接的关系。第二,他和我关系亲密,是一个能够令我放松、信任的人。第三,他有理由这么做。

我哥,他没有死。即使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是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没有死。如果他的假死和养父有关,养父原本想要杀他,他逃过一劫,因而造成与他同行之人的死亡。他替代了自己,造成自己死亡的假象。

他这么做,不会毫无缘由。

我相信他在出事以前,和养父就积怨已深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多次争吵甚至动手,都是因为我。我哥,撕开了养父虚伪的假面,所以招致报复那他后来更换了身份回到我身边,还是关心我,如果他知道他离开以后我在养父母身边过着怎样的日子,他是有理由那么做的。

可为什么,要更改我的记忆呢?

莫非我知道的,远比我以为的更多?

可我相信,他要嫁祸给我的话,他有的是办法,不会这样费这么大周折,催眠我,改变我的记忆,又让我忘记。他何必这么做呢

“萧夫人,别想了。你今天已经太累了,身子还没好利索,需要多休息。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想吧。”她倾身到身边来照顾我,或许是因为看到了我的疲态吧。

我专注于解开当年真相,忽略了在她面前掩饰我的直接反应,疏于管理表情,想必现在看起来,我的样子一定很糟糕吧。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我住在陈宫里,倒是听过一位嬷嬷说,对的有时候不一定就是对的,错的也同样不一定就是错的。我们都是被眼睛蒙蔽的人,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有着自己的情绪,往往便会忽略了更大的事实。”丽夫人是个很通透的人,她看待事情比我更加随和,这可能与她生平经历有关,宫廷里的对与错,不是做下人的可以说的。只是她骨子里还有一股倔劲儿,如果不是这股倔劲儿,一个女人想要单独养大自己的孩子,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云婉的死,让她曾经万念俱灰,可她还是很坚强,这一点我很佩服。

“对的不一定是对的,错的不一定是错的”我觉得她说的这两句话很有意思,反复琢磨,总觉得这话里有话,能够帮我解开谜底。

我们所看到的对与错,其实大多是经过我们个人情绪的加工,甚至会把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赋予特别的意义,来彰显我们的独特伟大。褪去所有的“美颜”效果,往往才是最真实的,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试图掩盖自己卑劣的一面。

直到现在,我想我还是不够了解我哥,他总是能够很轻易的就揣摩了我的心意,我却还是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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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话 什么是尽全力

红玉陪着萧景毓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静坐了许久,萧景毓跟丢了魂儿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红玉又害怕周围会不会遇到什么突发的变故。即使又累又困,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卯足了劲儿,强打着精神盯着周围,哈欠倒是一个接着一个,不时甩头,像是想要甩掉那又一次侵袭而来的困意。

她不知道萧景毓到底还要想多久,看他的样子,他好像陷入到一个死循环之中,解不开其中缘由了,表情也是越来越痛苦。红玉说,“公子,要不然我们去和夫人说说看吧,夫人肯定会帮我们的要是,要是你觉得难堪的话,那我去说”

红玉怕伤他自尊心,担心这件事会给萧景毓打击,所以才会主动提出自己去找夫人帮忙的。她相信夫人一定会帮助他们解开谜题,只是又觉得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担心难堪,才不愿意和我娘说这件案子呢。”萧景毓坐在那里,看上去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只是这话即使放在寻常人那里听,都觉得带着些刺,扎得人很不舒服。

“不是!”红玉连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夫人更加有经验,比起我们,夫人处理过的案子更多,也许,能够从不同面给我们一些建议呢。”

“我不是问你为什么要去找我娘。我是问你,你为什么觉得,我向我娘求助会感到难堪。”萧景毓并不好糊弄,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知道些什么,从红玉小心翼翼的话里,他听出了她的担心,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连红玉都觉得,他会难堪?

“那是因为,因为”红玉绞尽脑汁在想借口搪塞过去。

“为什么。”

萧景毓这下铁了心似的,非要弄清楚是什么原因不可。

也是因为他想案子,钻了牛角尖,这会儿思绪还没抽出来,恨不得每一个怀疑的点都能找出足以解释为什么的答案。

“因为,公子不是在和夫人暗暗较劲嘛”红玉终于说出了心里的话,这可真是长长地舒了口气,又不免更加小心地去打量萧景毓。

较劲连红玉都觉得,他不想向他娘求助,其实是因为想要和他娘较劲了吧

萧景毓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我以为,至少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至少,你该知道

红玉一怔,“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不是较劲。”萧景毓突然说道,“不是因为想要和我娘较劲才不想找她帮忙。我确实很不服气,有的时候不管我多么努力去追查线索,但我娘总是能够比我更容易找到破绽但那不是较劲。”

“那这一次”红玉不懂,这一次的案子分明棘手的很,既然夫人更容易找到破绽,为什么萧景毓还是执意反对将此事告诉夫人呢。她真的以为,萧景毓的自尊心太强了,和夫人暗暗较劲,不想低头向夫人求助。

“你没发现吗。”萧景毓问,“我娘的脸色不对劲,当我问起丽夫人,我娘到底怎么了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反应看了我娘。而正常时候,不是应该转达情况吗?她那时候的那个反应,是在征得我娘同意,看看要给我们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红玉蹙眉,“可是夫人受了风寒,确实病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可能是因为夫人不希望打断你追查线索的步子,怕给你造成影响,所以才会让丽夫人说得情况好一些,让你能够不担心的。”

红玉是觉得,夫人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但应该还不至于像萧景毓担心的那么严重吧,她今天见过夫人了,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惊讶,她没想到,夫人竟然也会生病,和他们一样。但总觉得,萧景毓的担心有些太严重了,可能就是因为猜想到萧景毓会是这样的反应,夫人才会串通起丽夫人,决定暂时隐瞒公子的吧。

“不,我娘的病不是面上,在心里。”萧景毓说。

其实他发现了,真正能让他娘大病一场的,不是风寒,他娘面对案子的时候,永远显得兴致勃勃,正义凛然。可唯独这一次,她特别平静,还与他特别交代了那些话,仿佛就是在叮嘱他,让他一个人去查这些。

而这一切,是从他们救出那个被养子关在地下的女人时,开始逐渐发生的。

那个疑惑解决以后,他娘还痛哭了一场。应该是那件事,不动声色的引起了他娘心里的旧伤,强行想要去撕破旧伤的伤疤,看看伤口是否愈合了,却不小心感染了,导致伤口发炎溃烂

“夫人是特别坚强的一个人。”红玉相信,夫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能够挺过来的。可她,也还是有些担心的。“公子,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因为实在摸不准萧景毓的脾气了,红玉怕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索性直言问道。

都弄清楚些不是更好吗。

“这件案子因我而起如果真的是当年死者的亲人,因为不满那个结果,来向我报复的话,我希望他可以直接来找我,不要影响我的家人。村子里一连串的诡异怪事,很可能只是他们想要把我引过来的原因,可是这些事情,造成了里翀被诬陷,我娘引发旧伤红玉,我没办法原谅他们,也没办法原谅我自己。于道义,他们很可怜,亲人死了,不管他们到底是怎么想我的,或许是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出气筒,但是毕竟又杀人了,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原本是受害者的一方,也变成了加害者。我只想用我自己的力量去证实,去阻止,我只是想,弥补一些当年因为我不够细心而留下的漏洞。”

就算他觉得自己当初真的是尽全力了,可是如若受害者的亲人未能理解他的方式,那便不算尽了全力。他并没有做到能够完全站在被害者的立场上,去考虑他们亲人所承受的伤害很可能是因为他的大意,又造成了一场悲剧他没办法原谅自己的失误,经过这一次,他会深刻检讨自己从前做事的方式方法,但现在,他更想要阻止悲剧蔓延,把伤害降到最低。还有就是尽快解决村子里的案子,能够带着他娘尽早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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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话 精心布置的现场

“你真的认为,公子可以顺利解决这件案子吗?”

丽夫人与我同榻而眠,今夜,我反复烧了几次,头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几次睡得特别沉,但一会儿就醒了,有气无力地躺着,想睡也是睡不着的。她一直在身边照顾我,不嫌麻烦。

我烧起来的时候,浑身跟长了刺似的,疼得厉害,便不时翻身来缓解那种痛苦。只要我轻轻弄出响动,原本已经睡着的丽夫人就会醒来,她拧了帕子搭在我额头上,还得一直去煮热水。几番折腾下来,天也快亮了,我们也都筋疲力竭了,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她还是在担心毓儿。

“他会的。”我对毓儿有信心,这对他来说,也是一次自我挑战,能够让他正视自己的不足。我相信他先前的推理没有问题,只是以他的性格来说,恐怕做得并不是十分严谨的,否则这一次出事后,他的反应不会这么强烈。毓儿一向都很自信,这次的事情,让他意识到和他自己之前处理过的某件案子有关后,对他是有一定打击的,一定程度上让他的自信受到挫败,但他应该很快站起来的,他会重新调整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式,找到先前的失误补上,“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应该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就只剩下证据,和凶手的动机了”

丽夫人倒是笑了,“你说着这些,让我觉得你好像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我也想笑,只是觉得很累,浑身上下都没有半点力气,连笑这样一个简单的行为,都让我感觉到十分艰难。

“你觉得怎么样?反反复复的烧起来,就算没什么大碍,也会活活把人熬干的。你别硬撑了,等到天亮,寻个人去山上给萧大人送个信儿吧。”丽夫人劝道,她看过来的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担忧,好像在看一个濒死之人,“你不希望公子知道你的情况,可是萧大人作为你夫君,理应知道你现在的状况才对。”

我没有反对,这一场病,开始是在我预计之中的,直面心魔,第一场较量不是那么顺利,所以我估计我会有损伤。但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会伤得这么重,几乎动了九成的元气,整个人会一下子垮下来,奄奄一息的。

“你就听我的吧,不要再坚持了。这附近也再找不出一个能与萧大人的医术相提并论之人,若是他们父子日后知道,是我替你隐瞒了病情,明明知道你病得这么重,却还是纵容你。也不知,该如何怪我。”她嗔怒道。

但我知道,这并不是她的真心话,她只是希望能够说服我接受她的建议。

“好吧,听你的。”我说。“不过,再等等,等到今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

“为什么要等到那个时候?”

丽夫人不懂,既然已经决定了将我的情况告诉萧珏,为什么还一定要等到今天太阳下山的时候,白白又荒废了一天。她是担心我的情况会突然恶化

“萧景毓是我儿子,我得替他守好这最后一班岗”以我的了解,今天应该就会有个结果了,我唯一担心的是,他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这样下去也不知身体还能不能够吃得消。我知道他已经快要解开所有的谜底了,那么,我会最后助他一臂之力,我会让他知道,他可以放心去对抗他的心魔,我永远都会站在他这边的。

不惜一切代价。

“什么!?”

红玉在听过萧景毓的话以后,顿时就急了。

“你怎么了?”萧景毓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刚才红玉还说要支持他,这才听他说完他的想法,就突然翻脸了呢。

“公子,如果你只是想要查这件案子的话,不管多么辛苦,红玉都一定会尽自己的全力帮助你的。但是你却说,要重新复查以前的案子这都过去多久了啊,还怎么能查以前的案子呢?”红玉是因为这样才着急的,萧景毓提出想要复查的案子,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如果当年都没有找到线索的话,凭什么这么多年以后有把握找到新的线索呢?他们现在的时间很紧迫,不可能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耽误时间了。

“不是要复查全部,只要重新确认几个线索就好了。”萧景毓也不知哪儿来的自信,竟然颇有把握似的,“如果目前的推理成立,现在这件案子的凶手找上了我,说明他知道当时的那件案子是我推理的。可是当时的那件案子,从一开始张贴告示,到案子结束,我们一直在寻找女死者的身份线索,都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所以,即使她原本有家人一起流亡,也是走散很久了的,她死的时候,她家里的人并不在附近,所以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也根本不知道她已经死了。那么,凶手如果是她的家人、亲戚、朋友,为什么会在许多年后找上了我呢?”

红玉低头想了又想,“也许,他们刚刚知道,当初那件案子是你推理的?”

萧景毓对这个想法表示了认可。

“可为什么会找上你呢?你帮助她找到了真相,还原了真相,她本来有罪的,只是她死了,还是因为你才能够下葬的。她的亲人不是应该感激你吗?为什么要恨你,还想要嫁祸给你呢?”

红玉觉得自己没法理解。

“因为凶手,并不认可我的推理。”

这样就能够解释,凶手为什么会找上他了。

当年命案的女死者,还有杵嫂,几乎是以同样的方式死亡的,命案现场留下的线索,仿佛就是凶手布置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命案现场,想要以陷害他,最终又陷害了里翀的方式,来推翻他当年的推理。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要证明,萧景毓当年的推理是错的,当年的女死者,根本不是自杀的。

可先后两件命案,却又不是完全一样的。

凶手何尝不是通过主观臆断的方式,认定了死者就是被人杀害的,所以复制当年的现场,加上他自己的想象这就和当年不一样了。

虽然都是他人刻意布置的,但显然,第一个命案和第二个命案,结果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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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话 善的反义词

“公子的意思是,凶手意在模仿,他不相信公子当年的推理,所以想要模仿当年的案子,陷害公子,然后经由公子再次推翻当年的推理。来证明当年的死者并不是自杀的?”

有些绕,可红玉还是尽力去理解了萧景毓的意思。

“没错。”萧景毓说,他推测,“凶手应该是在我离开以后,为了寻找死者才去到城里的,然后他看到了张贴的告示,他知道死者已经死亡的事实。然后不难打听到,死者的死亡存在了一些疑点,他相信了死者留下的疑点,相信那一切都和其岑大人有关”

也就是说,他相信,其岑大人杀害了死者。

而帮助推理案件的萧景毓,做出判断,认为死者是自杀,陷害其岑大人的说法是虚伪的。所以才有了这一次,他意图陷害萧景毓的事件,只是如果没有里翀代替萧景毓来到村子里证实怪事的话,那么按照凶手原本的计划,倒在破屋里的就应该是萧景毓,现在是他的父母在拼命奔波,为了证明他是无辜的而极力调查。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红玉相信了他。

“去见其岑大人。”萧景毓心里有了数,他知道只要见到其岑大人,就一定可以解开他心里的疑团。但是从这里到其岑大人那边往返,至少一天“我们拼一把试试,应该可以在今天天黑以前赶回来的。”

“好像,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起过你家里的事。”我谁也不睡不着,躺着浑身又酸疼,只能试着和她说话来转移我自己的注意力了。

“我家里有什么好说的。”丽夫人轻描淡写的说,“这世上不幸的人家那么多,连不幸的方式都是相似的,我是穷苦人家出身,和千千万万普通百姓一样,我的生活可不像你这样的丰富多彩。”

她说起穷苦出身,好像语气里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的。“可是你不像是”

我真的不觉得,她像是那些无辜可怜的老百姓,或许是因为她独特的气质,仿佛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她和我见过的许多老百姓都不一样。

“不像是什么?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女子?”丽夫人说着,自己都笑了。“这穷苦人家出来的女孩子,还能个个都在脸上写着吗。”

她说得在理,我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许多人也都是穷苦出身,但不见得穷苦出身的人,气质就一定不好。“那你小时候,应该也吃过很多苦吧。”

“吃苦算什么。”她说,“只要能活下去,有苦吃,也是甜的。”

莫名的,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我病了的缘故,我听她的话,好像有些情绪在其中。

“我很小就没有家人了,后来去了我姑姑那里,跟着我姑姑学琴艺。不过,要是说起我姑姑的一生,那可就精彩多了。”提起她的姑姑,她的情绪才有些起伏了,我听得出来,她很在意她的这位姑姑,并且有种引以为豪的骄傲。“我姑姑十一岁嫁人,第二年受不了夫家的虐待,得了个机会跑了回来,爷爷竟将她捆了,送回到她夫家。她夫家那一家人都不是个东西,动辄就是对她又打又骂,根本就没有拿她当个人,两年后的一个冬天,我姑姑说那天的雪下得很大,她前天夜里做事,到天亮了才睡,就是因为煮饭的时候打了个盹儿,被她的婆母看见,就是一顿毒打。她求饶,他们打她就越狠,他们往死里打她,直到她一动不动的,他们以外她死了,就想把她装到口袋里扔了。可谁知道,我姑姑命大,竟只是昏了过去,他们在路上发现了这件事,就改变了主意把她卖到了那种地方去了。”

丽夫人说起她姑姑的事情,很气愤,我也是很少听她提起她家里的人,所以不禁怀疑,她以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那些事给她的影响好像很深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姑姑的缘故,导致她的性格变得很独立,与这世道间的女子都不一样。

那种地方我想我知道是什么样的地方。也就突然间能够理解,为什么丽夫人的姑姑会擅长琴艺。

“我姑姑醒来,就发现自己在那里了。才从火坑里出来,没转过头的功夫,又跳进了另一个火坑里。为了不挨打,她按照他们的要求,学习舞艺、琴艺,她抚得一手好琴,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就已经出了名。很多人为了听她抚琴,要两个月前就递拜帖,才有可能远远的看上一眼。”

丽夫人突然叹了口气,让我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怎么了?”

“她死了。”丽夫人说,“可惜了,她若是活着,应该能帮上你的忙。就算我很努力的想要学习她的本事,也始终都比不上她,很多人都说,她就是天生的琴师。”

原来是死了,难怪她会突然间惆怅起来。“人生一世,都会有个结果的,有的结果不如人意,但对她来说,更像是一场修行。她功德圆满,羽化登仙”

丽夫人又笑了。

“为什么笑?”我很奇怪,我是说了什么吗?她刚刚明明还很伤心的,为什么一下子就笑起来了呢。

“我以为你并不相信这些的,只是突然从你口中听到这些话,还是觉得很惊讶的。”

“是吗。”我没有生气,“有时候我也很惊讶,自己会说出那些话来。我不信神鬼,明明想做个恶人的,却总是狠不下心来。”

“其实我倒觉得,善与恶,并不是最直接相对的意思。”丽夫人说。

“哦?”我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对于她新鲜的这个观点,还是很有兴趣多了解一些的。

“每个人生在世上,真的有绝对的善或者恶吗?谁生下来,就注定是个好人或者坏人了吗?”她的说法很有意思,“我是觉得,善与恶之间,本应该是有一个过渡的。善到不善,到不恶,到恶可是这中间,到底哪种才算是真正相对呢?不过是选择了一个多数人认为对的。有些人一辈子做了几千件好事,就是因为一念之差做了一件坏事,那么,他就是个恶人了吗?有的人一辈子做尽了坏事,就是因为临死之前突然做了一件好事,那么他从前做的一切恶事,就都该被原谅吗?我们所有人,对善者太苛刻,对恶者太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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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话 默契

夜里没有休息好,天亮了,听见村子里鸡鸣的声音,安心了些,竟不知不觉的沉沉睡去。这一觉,睡了好久,其实我是一个一向不喜欢做梦的人,我这个人没什么信仰,不信鬼不信神,所以一般的噩梦我并不觉得如何。我唯独惧怕的,是过去我以为过去了那么久,已经没有关系了,可好像并不是这样子的。

我昏昏沉沉睡着,似乎听到过几次有人开门关门的声音,感觉到有人给我灌了汤药,可整个过程,我却是跟死了一样,连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我知道丽夫人在我身边,她应该不会放任其他人灌我汤药而不管我,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在意。

只是恍惚间,我好像闻到了萧珏的味道,那股淡雅的药草香气。我想我应该是在做梦,这半梦半醒间竟然梦见了萧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分开多日,太过思念。从前我可不是这样没皮没脸的,可是在遇见萧珏以后,才明白有些事情偏偏就是那么没皮没脸的。

我在昏睡中,感觉过了正午,那时候有些燥热,体温随之升高,我便极为不适。我的体温一向比正常人要低一些,所以对于正常人来说适宜的温度,对我而言便是一种煎熬。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要将呼吸道灼伤的炎热不过这种令人烦恼的情况很快就好转了,忽有一股沁凉吸入脾肺,十分的舒服,不适的症状缓解以后,我睡得更加沉了。

应该是在入夜前后,分明能够感觉得到空气里温度的变化,我才稍稍醒来。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就觉得浑身发了一场汗,盖着厚重的被子,被子底下的衣裳都湿透了我挣扎着,先将一只手从被子里面伸了出来,那一瞬间就觉得胳膊凉快极了。

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就只是嗅到专属于萧珏的气味扑面而来,他从一旁很快就发现我已经醒了过来,转身坐在了床边,掏出帕子,擦拭去我额间发的汗。

“你怎么来了。”我还没看清楚他的样子,就已经无比确认了。

一定是他。

“你病得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早一些让人送消息给我呢。”他的语气略微低沉,好像有意在压抑着怒火。

“我没事。”没事,分明就是狡辩,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没事能病成这样?整个人就剩一口气吊着了,没了大半条命。现在说句话,也都是有气无力的。

萧珏没有拆穿我,他一直蹙着眉头,气氛都几乎要凝固了。

我想,我又把他惹生气了,萧珏真的生起气来,是无声的,就像一颗炸弹一样,恐怖的是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导火索在哪儿,什么时候会炸。

“霍汐,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你自己的,可这就是你的好好照顾?”

“又不是我自己想要病的。”我嘟囔着,却不敢大声反抗,要不然等下送到嘴边的汤药,会苦得令人颤抖。

萧珏有太多的办法能够令我服软了。

他憋着气,抬手,用手背贴在我额头上试了试,始终板着一张脸。“最近的天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下了小雨而已,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让你病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有什么事啊。”我不肯说,现在还不想告诉他,他们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左右看了看,“丽夫人呢?”

“丽夫人这两天照顾你,也累得不轻。我让她跟钟离家的马车一起回山上休息了。”萧珏一副他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但我知道,他这就是故意的,丽夫人不可能出卖我的,所以萧珏也绝不可能从丽夫人口中得知一丁点关于催眠的事情。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要套我的话罢了“也好,这两天病得突然,给她添了不少麻烦,让她回去休息一下也好。”

我没那么容易上当,那些事情,现在不是告诉他的时机。

“对了,怎么不见毓儿。”萧珏问,他觉得很奇怪,“红玉也不在。霍汐,这两天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啊也就是我,偶、感、风、寒,突然间就一病不起了。整日昏昏沉沉头疼得厉害。我实在没办法集中精神去调查了,便只得将调查的事情交给了毓儿去做,可毓儿的性子你也知道,我就让红玉去盯着他,万一真的遇到什么情况,也好提点他注意一下。”我说。

这可不算是说谎,除了我没有告诉他我为什么会“偶感风寒”,其他的可都是真话。

“你把案子交给了毓儿去调查?”

萧珏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他的惊讶,他应该没有料到,我会把案子全权交给毓儿去调查。所以一时间,才会表现得这样明显吧。

“怎么,你不相信他吗?”我有些赌气的成分,毓儿就算做事还不够仔细,但是比起其他人来说,那还是好得太多。现如今我自己的儿子被他这样瞧不起,心里确实很不舒服。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萧珏急忙解释,“我自是相信他的,只是,不太相信你居然会放手,把这件案子彻底交给他自己去办。”

他会这样想,我不是没有想到,说起来,我也很惊讶自己会这么做的。可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除了是否信任毓儿以外,我会措手不及的病倒,纯属意外,打乱了我原本的许多计划,不过幸好毓儿的调查还在我的掌握之中,我就只能赌一把了。

“你确定,不是因为你自己的情况失控,导致你只能冒险,把案子交给毓儿去办?”萧珏就像看破了我心里的秘密一样,他总是知道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应该是瞒不过去了,泄了气,有些扫兴。

“霍汐,不是我怀疑你,接手这件案子以来,你知道你自己有太多变化了吗。”萧珏问,好像他已经觉察出我到底做了什么。

“有吗。”我说,我真的有那么多变化吗?

萧珏笑了,像是得到了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你看,你自己也不确定了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为的是哐我的话。其实他只是感觉到我有些不一样了,却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所以故意设了个圈套,等着我自己往里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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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话 村长的女儿

村长听见我们说话的声音,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唤了一声,“大人。”

我正好伸手去敲他肩膀。

萧珏闻声,渐渐敛起了笑意,他握住我原本就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手,放了下来。随后起身去开门,村长询问了一下,萧珏告诉他我已经醒了,烧也退了,情况好转了许多,不过病了一大场一直没吃什么东西,拜托村长帮忙熬煮一些粥,以便果腹。

村长很爽快的答应了。

“为什么又喝粥。”我不满,在这个物资并不发达的社会里,基本果腹的粮食少之又少,说是粥,其实就是各种谷物粟米放在一起熬煮,能够果腹,但是不怎么好喝,还剌嗓子。多是地里做粗活出力气的男人们,常喝这种粥类杂食,又顶饱,又解渴,还省时间,是再好不过的了。

“你昏睡了太久,也没吃什么东西,只能先吃一些流食,否则你的胃会被撑坏的。”萧珏说。

不知为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仿佛看到自己躺在那里,由他解剖的样子。

“你又在想什么了。”萧珏很敏锐捕捉到我一瞬间的申请,质问。

“没,不是什么事。”我说,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想到了什么。

村长特意帮我们熬了粥,他说他仔细筛过了,不会有那些谷物的壳子,喝的时候也就不会觉得嗓子难受。

对于他这样细心的举动,我真的是感激极了。

“这两日一直住在你这里,也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我说,其实能够想象,他因为担心我嫌弃他煮出来的粥,故意一遍遍的挑好的煮的。

“不碍的,不碍。”村长说,“萧夫人为了调查村子里的事情,连着几日都没吃好没休息好,本就是我的责任。萧夫人为大家做事,我们大家多照顾照顾萧夫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说如此,还是要感激你们。我这妻子究竟是个什么脾气,我自是清楚的很,这两日没少给你们添麻烦了。”萧珏滕然冒出一句,竟然将了我一军。

我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瞪着他。

我们围坐在火炉旁边,火光映照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显得各有各的不同。

我捧着硕大的一个碗,碗里是粥。

村长笑着,“想着要是我的女儿还活着,不知道会不会像萧夫人这样,嫁个如意郎君,处处有人惦念着。”

要是?

他的话里,隐约透漏出一些线索,告诉我们他曾经经历了些什么。

“没有听你说过,你还有个女儿。”

村长摆手,“死了,不说也罢,说一次,就伤心一次。”

“怎么死的?”萧珏很不识趣,偏偏要问上一句,随手将地上的干柴丢进火焰里。

“灾荒,饿死的。”村长说,不过

我看得出来他是在骗我们,出于一些原因,他并没有说实话。听他话的意思,他好像很在乎他的女儿一样,可为什么要隐瞒他女儿的死呢。

“唉,没什么大不了的。灾荒之年,逃的逃,死的死,我也是有幸逃到了这里,混到了一口饭吃,才没有被饿死。至于我那女儿,就没我这么好的命了”

“真是可惜。”我说。“她要是活着,今年应该多大了?”

他应该是想趁机转移话题的,可是发现我和萧珏都盯着他,他不好那么做。只是说,“走散的那年十四,要是现在还活着,应该有十九岁了。娃娃都应该有两个了”

他们对于人生的规划很紧凑。十四岁,在我生活的世界里,还算是幼女,大概也就是个刚刚情窦初开,早恋的初中生而已。可是在这里,却已经是可以婚配的年纪了,而且十四岁都已经晚了,相信如果不是他所说的那一场灾荒,使他们不得已要背井离乡的讨生活,他的女儿在他们生活的那个地方应该早已经婚配成家,再过两年,生两个娃娃

我觉得古人寿命短,而且难产几率高的原因就在这儿,女孩子没有完全发育好,就成婚生子,加上医疗水平的不发达,所以很危险的。

“可惜啊,命短。”村长叹了一声。

“既然说是走散了,为什么又说是死了?”我问,“难道你又回去找了吗?”

逃难会把一个好好的大活人丢了,这一点我挺不能理解的,但凡跟得近一些,就算人再多,也不至于把一个人弄丢了吧。

“怎么没有去找呢,一直在找的。根本就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走散的,只能寻着走过的地方,一个一个去找,想着她要是走过的话,应该会有人知道,她的下落。”老村长说到这里,显得很悲伤,是我们无意间引起了他的伤心事。他偷偷把头撇到一边,抹了把泪,装着让我们看不见的样子,可我们也很尴尬,只能配合着他,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我就找啊找,找啊找的,可哪里有她的下落呢,我只能拼命的找”

“你们,还有其他家人吗?”萧珏问。

他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也想知道,老村长是不是还有别的家人。

“有过。”一个有过,又带过了许多的伤。“有过的只是,都死了。他们的娘死了,她弟弟也死了这世上原本就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可以相依为命了。殊不料,我却把她弄丢了,一直找一直找都找不到她的消息我有几次想过放弃的,可又不甘心,只能继续找下去。可是,可是可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他找到了女儿,可事情却也不是他想得那样简单。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安慰他。又觉得他的话,不是那么严谨的,他好像真的在隐瞒一些事情。

“既然是灾荒死的,每年灾荒都要死很多人,很多人死后,都是草草掩埋了的,你怎么知道你的女儿就”萧珏问。

我偷偷给他使眼色,想让他问得再委婉一点,可谁知他根本没在意似的,一下子就问了出来,我也傻了。哪有人这么说话的,偏要往人家伤口里撒盐,这太不厚道了。

“她她不是”村长哽咽了一下,说不出话来,情绪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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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话 有毒的粥

萧珏突然给我使了个眼色。

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对他了若指掌,自是明白他这个眼色的意思。虽然心有怀疑,我并未打断他的询问,试图在他的问话里寻找我的答案。

“不是什么。”

“她,她”老村长一把年纪,这情绪激动起来,手也在颤抖,话也说不清楚,我真担心,他会突然中风昏厥,那可就麻烦了。

“你去寻找过她,你找到她了,他们告诉你,她已经死了。”萧珏揭开了谜底。

他对于整件事情所知道的,远在我预料之外,我没想到,萧珏会知道这么多关于村长的事情。

村长悲愤至极,算是默认了萧珏的说法。

我现在好奇的是,萧珏到底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他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疑惑,不过当着外人,他没有说,没有解释,只是淡然地握着我的手,看了看我。

“她是怎么死的。”萧珏问。

“她是被人害死的!”老村长激动地说。

在萧珏提问的同时,想也没想,便立刻说道。

随后,他才一点点消沉下来,口中不断喃喃自语着,“她是被人害死的是被人害死的!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啊,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她他们为什么要害死她”

看得出来,他对他女儿的死始终耿耿于怀不能忘却,而且他坚信他的女儿是被人害死的,说到激动处,他双目突出,眼底通红,浑身都在颤抖。

我没有说话,萧珏也没有说话。萧珏只是握着我的手,接过我喝了两口因为太烫而放在一旁的粥碗,搅拌着勺子,所有的动作都是那么地安静。他舀了一勺,吹了下,递到我嘴边,我摇头,实在是没有胃口,更何况被烫了两次,也就不是那么想吃了。

萧珏收回了手,自己吞下那一勺的粥。

村长一直盯着萧珏手上的动作,很紧张,特别是我拒绝再喝一口时,村长的眉头压得很低,嘴唇绷得很紧,连呼吸的动作都刻意放缓。我注意到村长的反应了,也猜想到粥里可能有东西。可并没有想到萧珏接下来的动作,大吃一惊,再想要去拦,却也拦不住了,眼看着他吞下了粥,他看到我惊慌的样子,却只是淡然一笑,不以为意。

村长却暗中松了口气,嘴角上扬。

“你笑什么?”萧珏问。

可村长并不回答,还在笑,笑意愈发明显,透着一股阴邪,让人很不舒服。

“这粥里,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吧。”萧珏端着碗,问。

“我原本没想害你的命,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村长说。

我听过村长的话,确认粥里有问题,我一把推开萧珏手里的粥,担心极了,“萧珏,吐出来,吐出来啊!”

他是不是傻?!明明他也应该看到,我拒绝喝粥那时村长的反应了,怎么还要喝下这问题的粥呢?

吐出来我只能寄希望于他可以把粥吐出来。我眼巴巴地望着他,我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此时此刻,我真的恨透了这些破事,恨透了这些自私的人,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萧珏拉住我的手,他轻笑着向我摇了摇头。

“没用的。”村长说,“他喝下了这个粥,没救了。”

“为什么?!”我不顾萧珏阻拦,恨不得冲上去揪住这人的衣领好问个清楚。“我们夫妇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们?!”

村长抬了抬头,“谁让你们,是那位萧公子的亲人。”

毓儿他要对付的,果然是毓儿?!

“毓儿的性情虽然有些贪玩,但在正经事上绝不会马虎。我倒想知道,你与他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如此对他?”萧珏拦住了我。

村长愣了下,晃了下神儿,他的眼底也不是十分确定的,在被萧珏反问的那一刻,他很慌张,可见他并不是对毓儿恨透了那样。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那些摇摆不定,“要怪,只能怪他误判了案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却包庇那些害死我女儿的人我发过誓,一定要让他也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所以,他把我们困在村子里,用来威胁毓儿,他想要伤害我们,来达到向毓儿报复的目的。

“我没有误判当年的案子!”

紧要关头,一脚破门,一如他一贯风风火火的作风,偏偏在这关键时候赶了回来。他说,“我并没有误判当年的案子。”

随后,毓儿转过头来,他没日没夜的赶路,风尘仆仆,样子有些狼狈。“爹,娘,你们怎么样了?”

“毓儿,你爹他”我急忙找毓儿帮忙。

“没事。”萧珏说,“粥里没有毒。”

粥里没有毒?!这下轮到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我还没反应过来,村长已经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正要转身跑,却被埋伏在暗处的里翀给堵了回来。在看到里翀的时候,我就一点点想通了

“大人命我守在暗处,说是他会动手脚。果然让我看到他在粥里下了药,我趁他不备,换了粥。所以,大人吃下的粥是没有毒的。”里翀说。

里翀的头上,还裹着白纱。

“你没事了?”我问。

里翀只是看向萧珏,没有回话。

“你也不想想,方才端来了粥,你便也试了两下,若有毒,你早该中毒了。”萧珏说。看来他是早就知道粥已经被里翀换过了,才会放心大胆的吞下那一口。

他是故意做给老村长看的,是为了让老村长掉以轻心,露出马脚。

“毓儿,你接着说吧。”萧珏过来扶我。

我已经知道他刚才吞下的粥没有毒,可此时此刻,突然生出一种被骗了的感觉,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他了。但是他设下这个圈套的时候却没有提醒过我,甚至连我都不知道,他吞下的粥是里翀换掉的。我并不知道粥被换了,也不知道里翀醒了,如果粥没有被换呢,先前我确实尝了两次,是不是就像他说的,早该中毒了?!

当着外人,我不好发作,只是强压下怒火,甩开了他的手。

萧珏也是微微一怔,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会有如此反应,错愕之中。

我扶着一旁,撑着虚弱的身子一点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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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话 云麓

这一举动,与往常却有不同,相信看在不同的人眼里,也是不同的意思。但我已经很控制我的脾气了,我只要想到前一刻我心里有多么着急,我就很生气他的隐瞒。

毓儿悄悄留意到了这一幕,不过他没有揭穿,而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回到了案子上。

村长被挡在了院子里,进退不得。

“我没有错判当年的案子,你的女儿,就是云麓吧?你说她是被人害死的,你所指的那个人,是其岑大人。对吗?”毓儿走向他,质问道。“你口口声声是为了你的女儿,可真的是这样吗?你如果在乎她,会把她丢下吗?你现在回来为她做的这些,只是你心虚,你知道你做错了,但你不敢承认,你私心里想要弥补她而已。你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别人,甚至你不该伤害我的家人。”

“是你!是你和那些人串通,你替他们隐瞒罪行,你包庇了杀人凶手!”

村长怒目而视。

“隐瞒罪行?杀人凶手?你认定其岑大人杀害你女儿,可有证据?”毓儿问。

“证据我女儿死在了他的宅子里,杀死她的凶器,是那个人的贴身之物!”这些,村长早已经打听清楚,他很确信自己得到的消息,所以认定杀害他女儿的凶手就是其岑大人。

“好!你不愿意面对,那我就来告诉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毓儿从进门到现在,气息才逐渐平缓下来。

他特意去见过了其岑大人才又赶回来的,就是为了证实一件事,那就是在当年那件案子结束以后,到底有没有人回去找过死者。

死者云麓,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女。

近几年里,各处都不时爆发灾荒,有些人为了逃荒,带着妻儿远离家园。大批大批的难民从他们的原住地迁出,如同倾泻的洪水一样,汹涌而来。路遇各处,刚开始还会得到一些救济,开城,放一些粮食给这些可怜人吃顿饭。可是久而久之的,难民过境,不亚于蝗灾。城里的人自知没那个本事救得了谁,难民的日子也就一天比一天更难过了,他们如同大部队迁徙一样,浩浩荡荡,闻者紧闭城门,唯恐难民入城,破坏了城里原本的平衡。

在这些浩浩荡荡的难民之中,云麓和她的父亲便是其中的一户,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云麓的继母,以及两个弟弟。云麓的生母病死以后,他父亲就娶了这位继母,随后生了两个儿子,最小的才几个月大。不成想竟就这样赶上了灾荒,地里颗粒无收,没有吃的也就罢了,干旱了许久,连可以喝的水都找不到了。不得已只能随着其他人一起从家园迁徙而出这一路上过得何其艰苦,一家人在一起,谁也吃不饱,天天饿着肚子,怀里的孩子都饿得直哭。

在继母的劝说下,云麓的父亲最终决定放弃这个女儿。他们没办法再多带一个人上路了,而且云麓不小了,想着她一个人也能活下去,所以趁着那天晚上他们离开了,没有带上云麓,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老宅。

其岑大人的老宅荒废了有些年头,因为家中不济,所以一直都没有闲钱可以修缮一番,就那么荒废着。直到灾荒,不断有流民从城外进来,他们霸占了那处老宅,在那儿收拾了下,便已经是最好的过渡了。直到城里开始控制流民入城,一波又一波的流民,住在了其岑大人的老宅里,来了一波,走了一波,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就这样周而复始的更替着。

其岑大人是知道这件事的,他自己的情况并不富裕,可是体恤流民,偶尔他还是会让家中管事把省下来的粮食送去老宅,给那些流民度日。

这些流民大多不会在老宅里停留过久,但唯独一个人她就是云麓。

云麓是在大半夜里被父亲留下来的,她不是不愿意离开,而是留在原地等她父亲。云麓并不相信她的父亲是故意抛下她离开的,所以执意要等。管事儿的将云麓的故事告诉了其岑大人,其岑大人私下也派人帮忙寻找云麓父亲的消息,想要帮她找到她父亲。

茫茫人海,想找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城外的灾民数量何止百千,他们从不同的地方来,到不同的地方去。云麓的父亲走了多日,又不知是往哪个方向走的,所以到哪里去找呢?

找不到她父亲,那么安排她离开的事情就只能暂时搁置。其岑大人不是一个狠心绝情的人,更是做不出把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子赶出去这样的事情,就只能暂时留她在老宅里住,将老宅交给她打理,由她来负责照料每日路过,留宿在老宅里的流民。

他们之间,也是因为这样,交集才一点点多了起来。

云麓正值青春年华,样貌姣好,善解人意。其岑大人出身世家,虽家道中落,但身上一种独特的气质却正好吸引云麓。两个人一见如故,越来越亲密。云麓是个小姑娘,根本就没有想过那么多,她只知道自己喜欢其岑大人,便想着要嫁给其岑大人,一辈子与他厮守在一起。可是其岑大人呢,他心里有云麓,却也知道他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结发妻子死后,他独居多年,云麓的活泼可人吸引着他打开心扉,但他们之间注定不能长久。其岑大人几次想要和云麓把事情说清楚,他不希望云麓越陷越深,只是在此时,云麓已经对这个年长她许多的人不可自拔了。陷入爱情,云麓和从前善解人意的样子截然不同,她开始变得有些执拗,不可理喻。其岑大人根本与她说不清楚,云麓愈发疯狂,其岑大人就想要从这段不伦恋里抽身而退。

但云麓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他们之间也算是藕断丝连,一直保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关系。

其岑大人把自己的贴身之物,那把匕首赠予了云麓。

而后不久,作为其岑大人的师傅,那位老前辈便想着要说成其岑大人和一位世家嫡女的婚事,以此来帮助他最得意的这位学生,重振家门。老先生不知道,其岑大人在暗地里和云麓保持着的关系,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惹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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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话 一段感情的结束

成年人的婚姻,较之爱情,更重要的是权衡利弊。

有一点很悲哀,当我们越长越大的时候,也在一点点失去毫无保留爱一个人的能力。青春懵懂时,爱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赴汤蹈火,可当我们走进这个社会,即使不愿意承认,也都逐渐被同化了。不是说这个社会不好,而是我们见惯了那种辛苦,我们知道怎么样的选择会让自己好过一些,我们懂得爱情和现实之间的矛盾与取舍,我们只能在一次次痛苦中做出牺牲。没有爱情可以活下去,但是没有物质条件,就不行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能够理解其岑大人的选择,只是无法认同他的做法。明知道他和云麓之间注定无果,却还在吊着云麓,让云麓以为他们之间还有希望,他和云麓谈情,转过头来又去和另一个女子展望未来。人渣!

想必他的内心一定挣扎过,只是,作为一个过来人,他的挣扎一定没能持续多久。他死过一个妻子了,也尝过家道中落受人冷眼的滋味,但凡经历过的,应该都不难做出一个“有利”的选择。

爱情,还是命运。本就因家世而受人非议,若是执意留下云麓这么一个流民之女,在这个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的世道里,他这一辈子就别想抬头了。对他而言,云麓也是女的,世家之女也是女的,没什么不同,感情亦是可以培养的,但是有世家的帮扶,就可以挽回他一门的命运。他不傻,无非是纠结,一时间良心过不去,放不下云麓而已。

良心这个最靠不住的东西。

矛盾过后,他还是相当痛快的答应了他师傅的提议,要和世家之女完婚。

筹备大婚的事宜,他需要格外小心,这时候他就要适当拉开和云麓之间的接触,一点点的疏远云麓,避免落人口实,在最关键的时候惹出麻烦。他已经尽量做到不经意地疏远了,慢慢的,慢慢的,本可以毫无察觉,可云麓爱得疯狂,她很敏感,自然察觉到了其岑大人的疏远。她质问他为什么,她以为,其岑大人只是单方面的想要甩掉她了,却偏偏从管事儿的口中得知了其岑大人的婚事。

其岑大人试图阻拦,可恼羞成怒的云麓,哪里顾得上这些。她想要说服其岑大人回心转意,可并没有那么容易,其岑大人主意已定,势必要借助联姻来帮助自己重振家门威望。云麓根本不足以撼动他的决心,为了阻止其岑大人的婚事进行下去,她冒险找上了即将于其岑大人完婚的世家之女郑氏。可没想到,当云麓把来意向郑氏说明之后,郑氏非但没有介怀于云麓和其岑大人之间的关系,反而还告诉云麓,她自己对于这件婚事,也没有任何话语权。至于她要嫁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对于她的家族而言,意义比她成为什么样的人的妻子更重要。

云麓应该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位世家之女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任性,可以因为其岑大人和自己的私情,就向家里一通胡闹,取消婚事。劝说无果,不过,郑氏倒是给她指了个方向,就是其岑大人的老师,也是促成这件婚事的那位老前辈。郑氏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帮助她,郑氏很清楚,作为世家之女出生,享受了十几年衣食无忧的生活,就注定要成为世家笼络其他人的一枚棋子。但她可怜云麓,同为女子,云麓比她更弱小,却更不肯妥协,也许是云麓的坚持,让郑氏动容,才会帮了她这一次。

不过,郑氏也很清楚,即使云麓找到其岑大人的老师,应该也不会改变什么。

但至少对云麓而言,是个机会。

云麓带着其岑大人赠予她的定情之物找上了他的老师。

她向其岑大人的老师说明了来意,可是也没有得到她预期中的答案,逐渐崩溃的她,拔出匕首,伤了其岑大人的老师。也是因为这样,云麓彻底激怒了其岑大人,使得其岑大人心底原本对她留有的最后一分愧疚,也变成了彻底的厌恶。

老师没有责怪云麓伤他之事,但是对其岑大人隐瞒云麓的存在,还要和世家联姻颇为不满。他从前无比宠爱的学生,却在云麓出现的那一刻,颠覆了在他心里那个拘谨的形象,从这一刻开始。老师和其岑大人之间逐渐生疏了。

其岑大人又伤心,又失望,他恨透了云麓的存在,所以当他看到她的时候,说了很重的话。如果可以,他愿意回到认识她以前,哪怕从来都不认识她

云麓也彻底死心了。

她从前爱着的,是她心里那个对她深情的其岑大人,而不是眼前这个绝情的其岑大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他真的变了。

她知道,这一切都结束了。

云麓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又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她也怨恨,但心里还是放不下就这样被忘记的宿命。即使没能力改变什么,她也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曾经在这个男人的生命里出现过。

“云麓选择在其岑大人的老宅里结束自己的生命,用最决绝的方式,将其岑大人送给她的信物匕首插进自己的腹部。只要日后有人发现她的尸体,那把匕首作为凶器一定会被调查,那么就会有人知道,其岑大人和云麓之间的一些关系。”毓儿说,“换言之,如果其岑大人真的是凶手,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老宅里动手?又为什么要用那把能够证实他身份的匕首杀害云麓呢?他应该是最想要隐瞒这段关系的人,他和云麓之间的关系一旦声张开,就算那时他已经娶了郑氏为妻,也会因为曾经沾染流民之女而惹上非议。以他的性格,他不可能这么做的。”

“这都是你们说的!是你你的狡辩!”村长还是不愿意相信毓儿的话。

毓儿的脾气还是急,事情都解释得这么清楚了,自然是耐不住性子

“如果说是要狡辩的话,大可以从一开始就否认,其岑大人和云麓之间的关系。其岑大人,即使家道中落,但依然出身世家名门,非寻常可比。但是云麓不过是流亡路过,无父无母,一个孤女而已。就算要否定她的存在,谁能翻供呢。”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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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话 毓儿的推理

虽然我也不想这么说,可现实就是如此,像云麓这样孤苦的女子太多了,无论是生是死,她们的存在好像毫无意义一样。她们如浮尘一般,如蝼蚁一般,生死都掌控在别人的手里,即使死了,也不过就是死了而已。

只是这样一句话,就足以击垮一个人。

我越来越擅长攻心了,我知道怎么样可以一下子就让一个人彻底绝望。

对于村长来说,他女儿的命,于这世道而言就是这样不值一提。

他踉跄一步,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毓儿回头看我,一脸的茫然。他还年轻,所以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了那么多,村长都可以忽略,但是我的一句话就让他彻底崩溃了。

我们都不想承认,我们的命,那样的轻贱。

“继续说吧。”我相信毓儿已经掌握了全部线索,他对于案子有自己的推理。

“是。”毓儿被打乱了节奏,只能重新理清,然后继续对老村长说道。“其岑大人证实过,当年我离开将近一年左右,有人找到了城中,询问云麓的下落。得知了云麓已死的事情,曾经找上门去大闹了一场,被打断了一条腿赶了出来。我想,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你慢慢收集线索,知道云麓的案子是我推理出来的,你认为是我帮助其岑大人脱罪。所以,你费尽心思找到这里,留在了村子里,慢慢接近我们”

毓儿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无心破解的一件案子,竟然会惹得死者家属耿耿于怀,意图陷害于他。

“我知道,你的妻儿在你们抛下云麓逃亡不久后,就染上重病相继去世了。你无亲无故,才想起你的女儿,你并没有多么在乎她,你只是觉得愧疚而已。你想要把她找回来,却不想她已经死了。云麓之所以会造成这一场悲剧,与你们曾经抛弃她不辞而别密不可分,她很绝望,所以再又一次被抛弃以后,生无可恋,选择用这样悲壮的方式自杀。你曾经被打断过一条腿,即使已经接上,但因为种种原因落下了病根,所以你走路的时候不难看出有一点陂,尤其是在走快了的时候。你没办法向其岑大人报仇,你根本接近不了他,所以你找上了我,你认为我是其岑大人的帮凶,你甚至想害我的家人,其实,你不是为了报仇,你只是为了赎罪,你,才是最可怜的!”

听完毓儿的话,我长舒了一口气。

毓儿在逼问时的语气,很像我,不知不觉间,他和我越来越像了。

老村长哽咽无语。

“什么村子里的怪事,根本就是闲扯出来的。突玮母子的事情,初五失踪托梦的事,无非都是恰好遇到一起的案子而已。你是村长,知道的自然会比其他人要多一些,我猜想你可能早就知道突玮的娘亲根本没有死,是被他藏在了自家地洞里,因为疼痛,他娘亲不时惨叫发出凄厉的声音,被路过的人听到以为是厉鬼。你也应该知道,初五到底为什么失踪,我猜想,是隼仪告诉你的,因为只有你能够帮助他隐瞒真相,阻止村子里继续有人想要寻找初五。初五的妻子梦到初五还魂,你恰好利用这一点,联系上其他怪事,想要把我们引到村子里来。至于那条死在村外的狗,它到底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你应该更加清楚才对。”

毓儿的指控,到目前为止,都对得上已知的线索。他的推理与我不谋而合。

“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怎么想都不明白。”他突然说道,“杵嫂,为什么要帮你”

村长这时候才抬起头来,他看着毓儿,那样子狰狞吓人。

毓儿说,“你们原本的计划,是把我引到这里来,让杵嫂袭击我。但杵嫂并不知道你的全部计划,我想,你应该是告诉她,只是让她把我打晕就好。所以,她按照你的吩咐等候在破屋外面。可是事情发生的当天,出现了一些变故,来的人并不是我,临出门的时候里翀提出要替我走这一趟,我们谁也没有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见到里翀,很惊讶,但你为了避免被怀疑,所以还是将一早准备好的说辞告诉了里翀。里翀去调查你所说的怪事,你在同一时间想要找到杵嫂,告诉她计划有变。可是这时,我们在山上等着里翀,他还没有回来,我便来寻。是因为我突然也来到了村子里,拖住了你去找杵嫂的时机,杵嫂没有见过我,所以她误将来村子里调查的里翀当成了我,按照你们原本说好的。借口她发现了一些情况,把里翀引到了破屋,里翀怎会想到这样一个妇人会袭击他呢。里翀昏倒之后,恰好我也寻到了破屋外面,杵嫂躲在破屋里不敢出声,我想要来破屋探查一番,却又被人拦住。你本来要自己赶到破屋来通知杵嫂的,可是因为你的腿你遇上了大牛,就让大牛赶来把我支开,还说什么有人在村东看到了里翀。我没有多怀疑,就跟着大牛走了。而你还在原本向破屋赶来的路上,我们前脚离开,你后脚就到了破屋,所以,是你杀了杵嫂。”

杵嫂不知道自己会死。她只是按照村长一早和她说好的,将来到村子里调查怪事的年轻人打昏过去,村长原本也没有想要杀害杵嫂,事情的变化就在于里翀已经见过杵嫂,毓儿已经到过破屋外了。里翀和毓儿之间的先后到来,打破了村长原本的计划,他只能改变主意,趁杵嫂不备将其杀害,嫁祸里翀。

“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毓儿说,“我们在村东并没有发现里翀的踪影,也没有见到那个说是看见了里翀的人,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了。而这个时候,有人赶来说是死人了,我和大牛是一起从破屋赶到村东寻找里翀的,又听闻消息,一起赶回破屋,整个过程中,大牛一直在帮助我寻找里翀,所以他不可能是杀人的人。我进到破屋,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倒在一旁的里翀,然后,是躺在里翀身边,已经死亡的杵嫂。杵嫂的腹部插着一把刀,脸上的表情很惊慌,血流了一地。里翀遭遇袭击,额头上有血,但是当我进门的时候,里翀头上的血已经呈现凝固状态,但是杵嫂的血,却还很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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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话 示弱是一种生存方式

正是因为里翀的血已经将近凝固,杵嫂的血却还在流,他大胆推断,事情可能并不像眼睛所看到的那样简单。“所以我在想,会不会里翀和杵嫂遇袭的先后顺序,是反过来了呢。”

并不是杵嫂被杀后,里翀赶到。而是里翀先被攻击,昏倒,杵嫂被害。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突然改变主意,杀害杵嫂,你的目的是什么?杵嫂为什么会听你的,等候在破屋,打昏里翀。”毓儿沉下脸色,眉宇之间呈现出一股少年英气,是不容拒绝的。

有些事情,他还是想不通。

为什么杵嫂会配合他实施这个陷害的计划。

杵嫂并不知道村长的真正意图,更没有料想到,自己会被村长所杀。她为什么还要帮助村长,村长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毓儿应该还没有解开。

并不是每一个凶手,都会老老实实地把他犯罪过程交代出来的。

心灰意冷之下,那些留给活人的谜题,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如果不是利诱,应该就是威逼了吧。”我见他们陷入僵局,才出声解围,看着村长徒生一股寒意,“杵嫂是个穷妇人,死了丈夫,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她的小叔了,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她的小叔拜师求学,有所建树。利诱的话,我想以村长的水平,大概开不出什么样能够让杵嫂动心的条件来。杵嫂如果是个一点点好处就能收买的人,她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个人辛辛苦苦的养大小叔,不辞辛劳只希望她小叔在学业上有所成了。”

她一个妇人,能有如此的见地,我想村长能够给出的好处,是不足以动摇她的。

“那,是威逼?”毓儿问。

“我记得我刚得到消息来的时候,村长和我说,杵嫂人很好,一个人养大她的小叔多么善良。但转过头去,村里的妇人却有不同的说辞,甚至包括给杵嫂介绍老赖头的六嫂子。她们将杵嫂这个寡妇视为一种威胁,认为她的存在会影响到自己家的和睦。毓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村长给出的答案和村中妇人们的看法不同呢?”我没有直接把答案告诉毓儿,我觉得他能够解开。

“不同的话,是因为村长是男人,男人自然不会将一个妇人视为威胁了。所以”毓儿说。他顿了顿,恍然,“我知道了!村长刻意在隐瞒!”

没错,是刻意的隐瞒。村长并不希望我们知道杵嫂在村中妇人眼中的那种形象,他甚至有意隐瞒,让我们知道杵嫂的为人。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里翀疑惑。

作为整件案子里最无辜的一个,险些背了黑锅,里翀有伤在身状态并不是特别好。

“因为他不希望我们知道,杵嫂的真实为人,到底怎么样。”毓儿这一次很自信,他已经想通了。“我娘常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我也很不理解,但又莫名觉得,她所说的直觉很准,后来我就发现了,女人对女人,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敏锐感受。她们总是能够迅速分辨敌我,捕捉一切信息,去判断眼前的人。杵嫂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能光听老村长所说的吧,若只有一两个妇人说她不是,可能是捕风捉影。但她的存在让很多人都感觉到不开心,那就说明,她真的有问题。”

“毓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因为调查初五的事,曾经去拜访初五的遗孀兰娘”

我提醒毓儿留意。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杵嫂和兰娘有不谋而合之处。不一定是她们真的做了什么有伤风化的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些村子里的妇人就不只是捕风捉影的传些闲话了。一个女人死了丈夫,再加上穷,她们没办法去做些什么体力活赚钱,靠什么为生?钱是越用越拘谨,人是越活越清醒,一个柔弱的女人,想要凭自己的力量抗衡现实的压力,只会被碾得粉身碎骨而已。她们不过是在一次次的挫败中学乖了,懂得示弱,懂得引起他人同情,获取帮助。没了丈夫,自然会有一些脸皮厚的,说些过分的话,要是硬碰硬跟人吵一架,未必能占得便宜,反而还会招来一些麻烦。如果懂得怎么应付那些骚扰,无非是让人讨个嘴上的便宜,却能获得一些帮助,何乐不为。

兰娘并不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她懂得示弱,向她以为能够帮助她的人示弱,她的目的很简单,有人能够帮她找到她丈夫而已。她需要获得同情,才可以确认对方是真心诚意会帮助她的。

正如杵嫂一样。

作为杵嫂的邻居,六嫂子只是怀疑杵嫂和自己的丈夫之间有暧昧,因而心生不满。但想来她也从未抓到过什么切实的把柄,否则以她的脾气,早就大闹一场了。但她气就气在这一点,她怀疑,却永远拿不住把柄,因而才会给杵嫂介绍了那么一个男的,来羞辱杵嫂。

“杵嫂真的做过那些事吗?”毓儿不解。

“你去杵嫂家里看过吗?”我问。“里翀是一大早下山,没多久你下山来找他,那时他就已经被杵嫂所伤,昏迷在破屋里了。所以,杵嫂应该是很早就从家里出来,等着按照她和村长的计划埋伏,袭击你们的了。但是我去确认过了,杵嫂家里的柴是打好的,水是满的,她种的地也都浇过了。一个大早上就出来的人,在打晕里翀之后就被杀了的人,为什么她家里这些事情都有人做呢?”

“也可能是因为她那小叔”毓儿说着,话音却落下来了。

没错,不可能是她小叔。“杵嫂被害,我们得到消息赶来的当时,就遇上了她的小叔,她小叔认定里翀是杀害他嫂子的凶手,而我会包庇里翀,所以愤怒之下推了我一把。那时我看过他的手,那不是一个能做好这些粗事的人的手。”

所以,杵嫂家里的那些活计,不是她小叔做的。

“难道。”

“我能够想到的是,杵嫂为了帮助自己做不在场证明,证明有人遇袭的时候她并不在袭击的现场,所以找人帮她做了这些掩饰。她以为来到村子里的人会是你,在将你打昏以后,她便回到家中,这时有人已经替她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等我们发现你失踪了以后,前来寻找,杵嫂就可以像一个无辜的人一样,说她今天一天都像往常一样在劳作。”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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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话 错案?

“哈哈”村长突然笑了。

毓儿转过头去,“你笑什么。”

他看着我,却不说话。

“杵嫂的家里,她之所以能够放心有人帮助她完成这一份证明,是因为从更早之前开始,杵嫂就习惯了接受村子里左邻右舍那些男人们的帮助。所以这一次,即使她没有回去,也不需要这一份证明,那些事情还是有人帮助她做好了。”我太了解这些了,很久很久以前,我还在上学的时候,班上的一些女生便是这个样的,像骄傲的女王蜂一样,把自己的劣势变成了优势,获得一些人的同情,然后就有各种备胎男帮她们打水、写作业、完成这个心愿,这种人很招男生喜欢,在男生眼里,她们很简单很柔弱,可在女生眼里,却觉得很讨厌。

女人,比男人更具有鉴婊能力。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里,原来这些事情都是类似的。

“我猜想,你并不是用丁点的好处来引诱杵嫂答应,帮助你完成偷袭我儿的计划。而是威胁,你应该是掌握了杵嫂的一些把柄,用来威胁她帮助你完成计划。但是她对你的计划所知并不多,她没有料到会被你杀害,所以我认为,你应该是告诉她,你只是想要绑架我儿,引我们来到村子里。你向杵嫂提出,绝不会暴露她,只要她配合你,在前来调查的人途经此地是,引到破屋之中将其打昏,那么你就会赶来,把打昏的人一起藏起来。只是,这并不是你原本的计划,你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利用杵嫂把来到村子里的我儿萧景毓引到破屋打昏,杀死杵嫂,嫁祸给我儿,你希望我出面调查杵嫂之死,引出我儿当年查的一宗命案,你希望借我之手,替你的女儿翻案。但是事情却发生了变故,来到村子里的人不是我儿,而是代替我儿前来的里翀。你没有想到这一点,更没有想到的是,我儿紧接着来寻人,拖延住你,这时,杵嫂错认了他二人,将先来的里翀打昏了。你将计就计,还是杀了杵嫂,你决定改变计划,让我儿来调查这件案子,又让村子里的人认定我们包庇凶手,我儿几乎崩溃,等我赶来,你想逼我儿亲口说出他曾经调查的那件案子”

“是!”村长突然暴走,想要冲上来,毓儿挡在了我前面,将他推开。此时,他已经被毓儿和里翀一前一后彻底控制,是没有半点机会了。“你说的没错我是想要逼他说出真相,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他就会说出来,当年是如何帮着其岑陷害我女儿的!”

“既然那本不是真相,又怎会如你的意呢。”我说,“你心里很清楚,你的女儿为什么死,她对于这个世界的绝望,不只是其岑大人抛弃了她,而是所有她在乎的,都弃她而去,包括你。你希望我儿承认,当年是他包庇其岑大人,你希望他承认,是其岑大人杀害了你的女儿。这样,你就可以逃脱内疚自责,摆脱是你造成你女儿悲剧命运的罪名,可不是,是你先抛弃了她,你为了活下去,为了你的妻子儿子,抛弃了你的女儿。你认为她年纪不小了,可以混口饭吃,即使一个人被留下,也不会轻易饿死。但你有没有想过,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她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她如何能够凭自己的本事在这个满是流民人人自危的环境下讨得一口吃的。你自私,你早就想到了最坏的一步,可你还是这么做了!只是,她的性子要强、刚烈,她更想要一份安稳的生活,偏偏,这种生活是那个男人给不起的。你才是直接造成你女儿悲剧命运的主使!”

在这个能把女人当成物品交换的社会里,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把云麓留下,将意味着云麓开始什么样的命运。不管是被卖到风月之地,还是被卖进府邸宅院,她都是不幸的。当他的妻儿死去,他才想着一路打听着找回来,究竟是真的寻找女儿,还是想到这个时候唯有女儿才能养他,我不想去猜他的心思了,因为那个答案,一定会让我觉得很失望。

如果他不自私,当初就会带着他的女儿一起走。

但他,还不算太自私,否则亲手卖掉自己的女儿,也可以换得一些钱财东西。但他只是没办法面对,自以为只要发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就能逃脱自己的内心谴责,这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知道,他女儿也死了,是在又一次被抛弃以后,才决绝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相信,他一定心疼过。

他显得更加苍老了一些,过往的一切都被揭开,那满是疮痍的一颗心,再也不会完整了。这应该是上天给他最好的报应,他的自私,最终换来的是只剩他自己要面对即将承担的罪责。

“把他带下去吧。”萧珏说。

毓儿没有动,里翀也没有动。

村长抬起头来,看向我。“我早就知道,把你引来不一定是好事。可我还是不死心,想要再试一试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只是想要确认,云麓到底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那你就更不该盘算着陷害我儿子了。”我说。

他意图陷害毓儿开始,就已经触到了我的底线。

“那你呢。”他说,“听说萧夫人审过很多的案子,这么多的案子里就没有一两件让你心存怀疑的吗?你有没有怀疑过自己错审了案子,你敢说,你就没有心虚的时候吗。”

“问心无愧。”

我经手的每一件案子,都尽了全力,错审,不会。

“有一件事你说错了。”他说,“我没有威胁杵嫂,是她心甘情愿来帮我的。她的目的,和我一样。一十三年前,你曾审过一件案子,两个小女孩被杀你声称找到了凶手。你们把凶手抓走了,他在牢里被杀,那个人,真的是凶手吗?”

毓儿滕然望了过来。

一十三年前,两个小女孩被杀凶手在牢里遇害

他说的这件事,我有印象。

“那个被你指认是凶手的人,是杵嫂的父亲。案发当时,杵嫂和她父亲在一起,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是凶手。你冤枉了人,害得一个好人在牢里被灭口顶罪,杵嫂的奶奶病死,母亲带着她的哥哥自尽,是你害了她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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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话 欺骗

一十三年前,确实有这样一件案子。

九天里,连续两个小女孩遭遇杀害,凶手以极其残忍的方式,用木钉钉进了她们的胸口致死。一个四岁,一个七岁,一时间在城里被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城里是进了什么怪物,家里有女孩的,都十分小心,唯恐自己的闺女招来迫害,从夜不闭户到人人自危,只在命案发生的几天后,整个城里草木皆兵。

城中芥尹大人与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在十余年前我们就曾经帮过他,城里出了这样的案子,他束手无策求到了我们。很快,我们就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就找了一个最有嫌疑的人,庖卫,四十一岁。顾名思义,他是做厨子的,名卫而已。

《庄子》里有一篇叫《庖丁解牛》,说的是一个叫丁的厨师替梁惠王宰牛,手所接触的地方,肩所靠着的地方,脚所踩着的地方,膝所顶着的地方,都发出皮骨相离声,刀子刺进去时响声更大,呵护音律,竟与乐曲的节奏合拍。

庖卫在芥尹大人府上做事,本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结果经过查证他确是城中九日之内两件命案的凶手。我们更挖掘出,早在几年前,他就曾杀过四个女孩了,只是当年并未引起怀疑,他在命案之后离开故地,来到芥尹大人府上,没想到几年后

原来杵嫂,是庖卫的女儿。

我知道庖卫有两个孩子,也曾嘱咐过芥尹大人,庖卫所犯之事与他的家人无关,希望芥尹大人可以保护好无辜的家属,避免他们遭受连累。只是不久之后,我听说庖卫在大牢里自尽了,至于他的家属,我确实没有再去关心一下。

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庖卫的家人与我竟还有这样的因缘。

我感慨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巧。

里翀负责将村长押送到城里,交给当地的主事大人来继续审办。他回来的时候,我正一个人站在村长家的院子里发呆。

“夫人。”里翀问候道,他向周围看了看。

“大人去为突玮的娘亲看诊了,红玉去向兰娘解释初五的事情了,毓儿先回山上照应钟离大人了”我麻木地说。

里翀默然。

“城里的主事大人,已经将村长关押了?”我知道里翀一定是处理好了才回来的,但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六神无主心绪不宁,说话也是没头没脑的。

“是。”里翀应道。

“那就好。”我在心里默默重复,那就好我真的不希望再有像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夫人,刚才在路上,村长问了我一件事。”里翀说。

事村长能问他什么,我想不到。

“他问我,夫人会不会恨他。”里翀又说。

我笑了。恨他“他为什么这么问。”

里翀摇头,“不知道,他也没说,所以我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恨,不值得。”我不恨他,“我只觉得他可怜,这世上明明有无数种方法可以伸冤,他偏偏选择了最蠢,最错的一种,他也只不过是做错事的可怜人而已。”

“我还是不明白,那他为何要在意夫人是不是恨他?”

“你觉得他希望我恨他吗?”我反问。

村长像是无数悲剧里的小人物一样,活得自私,活得懦弱,活得胆小。畏畏缩缩,藏着阴暗,他花费了几年的时间接近我们,布下了这一场局。最终又是毫无意义的收场了,他为什么会在意我恨不恨他呢,他应该知道,他不过是经手的无数案件中的一个而已。

我说,“我不恨任何人,恨太沉重了,我不想再去体会了。”

背对着阳光,看到的只有眼前的阴影。

我受够了活在阴影里的日子,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却仍然体会着一次又一次险些被人拉回到阴影里的感受。

里翀没有话说,可是站在我身后半晌,一动不动,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察觉到他今天很是古怪,“怎么,你有话要说?”

“夫人有件事,本不该我问的,但是我”

“说吧。”既然明知道不该他关心的,却还是有意想要问,那么现在就算回了他,他也会继续关心,倒不如说清楚的好。

“夫人,你和大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里翀说完,看到我似有转身之意,连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夫人和大人之间的误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人吩咐了我,暗中将粥调换所引起的。”

“与你无关,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不管他这么问是出于对什么的好奇,我都希望他清楚,即使我现在觉得生气,那也只是我和萧珏之间的事情。他也只是受到萧珏的吩咐,暗中盯着村长,将有药的粥换掉了而已,他埋伏在暗处,自然无权决定有没有机会把真相告诉我。所以,我很清楚我现在是和萧珏在生气,并不是他话,可能说得有些尖锐了,里翀当时的表情不太好。

“不是因为你,所以你不必在意。”我试着换了一种方式,“我只是在生闷气而已,所以你大可以当做没看到。”

就像萧珏那样,他明知道我在生闷气,可还是一言不发出门去了。

“大人真的很紧张夫人,受到丽夫人的消息,说是夫人病得厉害,大人都慌了”

里翀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替萧珏解释。

“我知道。”我能够想象到,萧珏收到消息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反应。“是钟离大人告诉他的吗?远在山上,竟还能知晓村长的事情,所以我在想,是不是钟离大人派人来帮忙萧珏把你带回去的时候,认出了村长,所以,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萧珏。”

“是。”里翀的回答,证实了我的猜测。

这两天我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这样一个答案了。

“瑾,钟离大人继承家业之前,曾经四处游历,到过那里。与其岑大人相识,见过村长大闹,所以”里翀补充道。

果然与我猜想得一样。

就是那个时候,钟离瑾对村长有了印象,而后来萧珏为了将里翀送回山上,托人捎了消息,钟离瑾不放心,暗中来到村子里,又见到了村长。所以在回去之后,他把自己当年得知的事情告诉了萧珏也难怪萧珏可以轻易就推理出案件的相关信息。

“夫人,一向与大人的心思相投,不是更应该明白大人的良苦用心吗,为何这一次,却要一个人躲起来生气呢。”里翀问得很失礼。

看样子他还没有相信我刚才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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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话 拒绝

“我不是在气萧珏隐瞒了我。”我说,同时感觉到有些气馁。“我是在气我自己。”

里翀愣在那里,他不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不是你的伤势转好,萧珏如何能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山上,而赶来帮我。我知他对我的情,但我也了解他不会见死不救。一定是你的伤势好转了,所以他出现在村子里的时候,才不那么紧张了。我看到他一个人出现在村子里的时候,本应该想到,如果你伤势不要紧,定会随同前来,不管是否萧珏暗中给你部署了什么任务,还是你自己想弄清楚为什么会被袭击,险些成了杀人凶手,你都应该埋伏在周围。我应该想到的,萧珏只身出现,肯定不会一点防备都没有,但我还是什么都没有想到”我说。我在气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反应迟钝,竟然连那么明显的事情都没有想到。

“这”

“我本应该与他心意相投,我应该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气我自己,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自从,我让丽夫人配合我,以催眠的方式帮助我回到记忆里寻找答案开始,我整个人就一直不在状态,恍恍惚惚,跟做梦似的。“我是气我自己,我以为我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可是突然间,我发现我的情绪不对,我的想法不对,我没能从一些事情里彻底抽离出来我在气我自己,这么久以来所有的坚持和努力,竟还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里翀当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夫人是在说村长之前的那番话吗?”

他误会了,他以为我在意的,是杵嫂的身世。

“夫人,你大可以不必放在心上的。论起办案,你比我有经验,你更应该知道,人和人之间正是因为想法的差距,才会有不同的人,因为不同的人,才有不同的事,所以世上的事才会每一桩每一件都很新鲜。有好人,就有坏人,有好事,就有坏事,即使你有心想做好事,可是在那些原本就受到不公平对待的人眼里,他们会把自己对于这一切的怨恨强加在你头上”

“里翀,我可能也曾经做过一样的事。”我狠了狠心,说。

里翀好像一下子就定在了那里,不会说也不会动了。

“我在想我失去的那部分记忆里,是否和杵嫂、村长一样,也曾经做过一样的事情,把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怨恨,强加在了别人身上。我是否也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情,或者,杀人”这才是我心里的秘密,是我面前那久久不散的阴影。

我很努力想要找到答案,可我也明白,我未必能够接受得了这个答案。

正如村长问我的那样,那么多的案子里,就没有一两件让我心存怀疑的吗。

有的。

关于我的事情,始终都是未解之谜。

尘封在我记忆里的,很可能就是这些未解之谜唯一的答案,我本应该是那个最清楚发生过什么的人,但我却一直试图遗忘,来逃避面对。

现在我怀疑,在我想要忘掉的记忆里我是不是杀了人,杀了我的养父母。

“那,又如何。”里翀哑然许久,才说出这句话来,“只要是活在这世上的人,都会犯错,谁也不例外。不是每一件做错的事情都能够弥补的,那活着的人,就不该活着了吗。”

是我,傻了眼。

我一直在纠结对或者错,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活着的人。

黑与白之间,绝大多数是灰色地带。

“那活着的人,做错了事,该怎么办。”我问他。

“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活下去。为了曾经做过的错事,所以,更应该担负起责任,避免更多类似的事情发生。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

好好活下去。

里翀的话,真的给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说不上是豁然开朗,但总归是感到一丝慰藉。对与错已经发生,即使做错了该怎么办,我一直纠结于结果,却忘了还有这样的一种“赎罪方式”。

倒不失为一种方法,至少在此时,我心里的负担轻了许多,那些可能已经做错的事情,不再是不可弥补的了。

我笑。

总觉得,里翀也松了口气似的。

“你的伤怎么样了。”我现在终于能够冷静下来,所以看到他头上裹着的纱布,不免好奇他的伤势。

“没事了。”他说,“不是什么大事,这不,还活着。”

他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仿佛刚才劝说我的人不是他一样。

“毕竟是为了毓儿,”我说,“如果不是你替毓儿走这一趟的话,也不会受伤了,我还是要谢谢你,至少,说句自私的,是因为你毓儿才逃过一劫”

“如果夫人知道的话,还会让我来吗。”他像是开玩笑一样。

“什么?”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慢慢又琢磨他的话,似乎是有些意思的“如果我知道这里有问题的话,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冒险的,也绝不会让杵嫂的悲剧发生。”

里翀点头,他明白我的意思。

“你的心思我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感激并不是感情。我们一生中要有很多的感情,可不见得每一种好感都是男女之情。”我也是希望借这个机会,让他明白,可话说着说着,就好像太过严肃了一样。我打趣道,“如果在我生活的那个世界里,我应该这么对你说,你是一个好人,以后你一定会遇上一个懂你在乎你的人。但这样发好人卡的说法好像又太可是里翀,我觉得我们应该是一种人,我明白有些感情不由人,但是比起如果能够成为一辈子的朋友,认识你,是我和萧珏的荣幸。我也希望,有一天你会有自己完美的一段感情归属,能够曾经获得你的青睐,我深感荣幸,我能够给你的,只是一个朋友的位置。”

“这,这算是”他说。

“有些事,从一开始你就应该知道不可能的,我心里只有一个位置,那个位置,只能是萧珏。所以,我也希望你对我不要有更多的感情了,你应该把自己的感情,给予一个能够给你回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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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话 毓儿的好奇

“我明白我明白夫人的意思。”里翀说,他低着头,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是特别的沮丧。我才感觉到一些安心。“原就不该有所企图,只是不甘心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过去而已,我知道,夫人擅长解读人的心思,我心里的事自然瞒不住夫人。可,可是”

我预计了很多,在下定决心与他把话说清楚之前,我料想过,我们之间肯定会有些尴尬,但总好过一直这么模糊不清。虽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最是让人心烦。

“可是什么?”我说。

“可是,一开始并不觉得,大人像夫人表现出来的那样在乎夫人。”

“”我确实没想到,里翀的问题让我一时间无法回答。

不过很快,他就一扫刚才的低沉。“可是慢慢发现,好像又不是这样大人给人的感觉很冷淡,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会上心,更不会在意谁。明明得到的最多,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最是让人生气了”

我忍不住笑了,能想到,萧珏给人的印象确实是很冷淡的。

“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大人不在乎周围的一切,却唯独对夫人一个人上心,听闻夫人病倒了素来冷静沉着的大人竟也会大发雷霆,乱了方寸”里翀苦笑,“那时我才知道,不是不在意,是因为大人更了解更在乎夫人,在大人的爱面前,我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不只是他这样。”我渐渐敛起笑意,很认真的告诉他,“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无论想多少遍,答案都是一样的。如果不是萧珏,那么谁都不行,我可以一个人面对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正是因为他出现了,我才接受了。我爱他,和他爱我一样,在死和萧珏之间,我选择了他。”

不是他,任何人都不行。

我本来就是在一片黑暗之中自处,孤立无援,悲伤痛苦,被折磨得一次次死去活来。

我问过我自己,如果那个时候进入到我世界里来的人不是萧珏,我会不会像爱着萧珏一样爱着别人。不管多少次,答案都是一样的,在我当时的预期里,我没有过想要和萧珏以外的任何人共度余生的想法。如果,遇见的那个人不是他,这漫长的一生,我应该也可以活得很好,独立而坚强,不是他就不行。

正是因为那个人是萧珏,他走进我的世界,打开我的心,用他的温度,温暖了我。注定会相爱的人,第一眼一定有感觉。萧珏就是那个让我有感觉的人,想要拥抱他,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和他一起过完漫长的一生。

如果不是他,现在我可能还生活在自己的地狱里,被反复折磨,内疚自责,因为他,所以我想自私一点。我爱他太多,从一开始接触就知道,这个人肆无忌惮的侵略进了我的心里,以极其神速的方式让我彻底沦陷,从害怕,胆怯,到欣喜若狂,我享受着那种近乎发狂的感受。不管结局如何,不管还有多少时间,十年、一年我都想抓住他,不顾一切的抓住他,然后,在死和他之间,我做出了选择。

我想,里翀是明白了。

有时候,唯有深情,最是能够让人释怀。

我们都一样,容易被别人的深情感动。

他的萌萌心动,怎比我的刻骨铭心。

我和萧珏之间,只有萧珏先放弃我,否则,我离不开他。从未想过离开他,但凡想到可能会失去他都让我觉得窒息。当然,我知道他也不会放弃我,我们就是这样一种死皮赖脸,却又云淡风轻的关系。

“那你呢,你决定好了要不要和钟离瑾好好谈谈?”我说,既然他放不下的,我已经给出了答案,那么钟离瑾放不下的,或许他也应该给出明确答案了。

“你觉得我应该和他谈谈吗?”

“不知道。”我说,说真心话,我真的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这毕竟是你的私事,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面对他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了。如果非要站在一个道德制高点去劝你,那样才是最不道德的。我只是觉得,他这次特意来,好像真的有什么事一样,虽然不确定我想听你说你是如何决定的,可心里还是放不下,总觉得有件事悬在那里,让人不安。”

我并不想劝里翀一定要接受钟离瑾提出的什么条件,也不是非得想要他娶面对钟离瑾。可钟离瑾对我来说不一样,他和我哥哥太像了,所以,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希望这件事能够尽快解决,不管以什么样的结果

“我知道了。”里翀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你在这儿做什么?”

萧珏去摆弄他的药材了,说是有了新的发现,想要记下来。

我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就看到毓儿已经坐在那里了。真是够稀罕的,他一向不喜欢来我书房,以前他总是说,我这书房里的都是死气沉沉的东西,他想见识的,是那种可以灵活变通的本事。

毓儿自小就不是能够安安稳稳坐在那里把一卷书从头到尾翻完的人。

所以可想而知,他这一次出现在我书房,对我而言是多么意外的一件事。

不过不难猜测,人只有在好奇的时候,才会去做和从前不一样的事情。而说到最近让毓儿好奇的事,那就只有

“娘,我想来想去还是”毓儿的眼神躲闪,内心矛盾,看来今天不把事说清楚,他是不打算回去睡觉了的。

“说吧。”我说,“你知道我的脾气的,我最是不喜欢扭扭捏捏,拖泥带水的,想问什么就问,痛痛快快的。”

毓儿顿了顿,“娘,杵嫂的父亲真的是凶手吗。”

我刚好翻开今日晌午做的笔记,还没写完,原是想着等晚上抽空补上。听到毓儿的话,我有片刻失神,然后缓了下,重新合上了笔记。“你觉得呢?”

他这么问我,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我不知道。”

他这一次拒绝与我交流。

“把你想的说说吧,无论是你觉得他们冤枉我也好,还是我真的是陷害了无辜也好。”我坦然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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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话 凶手是庖卫

“我只是想不通,如果他真的有罪,大可以在定他罪之后,光明正大的处死他。如果他没罪,为什么不伸冤,为什么在他的罪行定下之前,要要自杀呢?”毓儿自从听过村长的那番话以后,就一直难以释怀,这个问题看来他真的想过太多次了,只是应该一直都没有一个能说服他自己的准确答案,所以,他才会这样纠结。

“所以呢?”我又问。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如果他是凶手,却选择在最终定罪以前结束自己的性命,那么说明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定罪,没办法面对这样的结果,所以了结自己选择逃避面对。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么却在最终定案以前自杀,不,也许他不是自杀的他是被人杀害的”

“接着说。”

“是有人想要隐瞒真相,隐瞒真正的凶手,所以将他杀害,嫁祸给他。自此,案件了结,再无人知道当年案件的真相了。可是我翻查过你的记录,你这些年经手的每一件案子都会做详细记录,唯独那一件案子,明明在答案没有真正解开,不,明明在新的线索发生之时,你却选择结案为什么?”毓儿的质问很严厉。

只是他自己应该没有察觉,他质问时的语气虽然严厉,可眼神却在闪烁,充分将他不安的内心表现了出来。他不知道,有时候越是严厉,就越是回避,逼问不见得是想要知道真正的答案,但一定知道他们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试图找出我接下来回答这个问题时的破绽。

“紧迫盯人,在意图得到对方的破绽之前,就已经先暴露了自己的破绽。”我说,“我告诉过你的,当你不确定你面对的对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时,比起弄懂他,更重要的是,不要让他弄懂你,谁先被对方识破了动机,谁就输了。”

毓儿泄气,他近乎抓狂一般,“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我还是那句话,问心无愧。”我说。

“”毓儿长长叹了口气,“你娘,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包庇过谁,虽然我告诉我自己,你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因为如果你想动手脚的话,大可以不必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这件案子里,明明还有疑点,你却没有追查下去,补足剩下的疑惑。而是就这样草草结案了?娘,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不像是你一贯做事的风格!”

处理这件案子的时候,毓儿确实不在,那年他还是个更加桀骜不驯的孩子,觉得自己有些本事了,就想出去走走看看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一个答案。我没有往卷宗里记,自然有我没有记的理由,其实你在来问我之前,与其去想我当年没有查到底的原因,不如先弄清楚,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我最近发现,毓儿的性格里好像有些犹豫不决了,我很担心,他是受到我近来情绪的影响。

“我”

“你想证实,我是一个包庇了杀人凶手陷害无辜的人吗?”我问。

“当然不是!”

毓儿立刻反驳,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我就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赌气说,“我不能接受,有关你的事情,有任何瑕疵。娘,我是你教我推理的,是你告诉我,要做一个正直正义的人,所以,所以我觉得”

“你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说。

没有回答,既是默认。

“毓儿啊,我不是一个完全没有瑕疵的人。”我试图用心平气和的语气,与他交流,站在一个和他平等的立场上,我希望我能够正确引导他长大。“我也有我的过去,在生下你之前,在和你的父亲相识以前,我以我自己的身份独立的生活了许多年,我也是经历了许多,才一点点长大,我也是磕磕碰碰,各种糟心事之间,才学会了面对这个世界。我会有我的缺点,我的弱点,我的瑕疵,因为我不是神,我的话,也可能是错的,也可能是故意隐瞒的。你要学会自己去聆听,我只是负责带你看看这个世界,但是要说去摸索他,去认识他,了解他,去获得更多的东西,还得你自己学会成长,你在长大,我在老去,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但是,只有一个正确的信念,能够一辈子鼓舞你,陪伴你,能够使你继续成长为一个你自己都为自己骄傲的人”

“当年的事情,其实我本无意隐瞒你,只是,当年那件事我确实也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放下,是你父亲鼓励我,开导我,经过反复的思虑,我没有将最后一段写进我的记录里。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你说的那两种可能,都不是真相。真相是还有一种可能,庖卫确实是凶手,他也确实是自杀。”

“那是为什么?”毓儿焦急追问。

“人格分裂。”我说。“这件事源于他幼时的一件事,庖卫是他母亲独自养大的,他的母亲杀了他父亲,庖卫亲眼目睹了。庖卫的父亲是一个赌徒,经常会殴打他们母子,有一次把一年到头才拿到手的工钱都输掉了,气急败坏的回到家,差点将庖卫活活打死。他母亲为了救他,杀了他父亲所以,庖卫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受到影响的。他在正常的时候,是庖卫,一旦触发第二人格,他就变成了他父亲。无论是做事,说话还有性格,他把他自己就当成了是他父亲,暴躁、易怒,他自己并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要杀害那些小女孩?”

“是因为他母亲曾经生下过一个女孩,但,并不是他父亲的女儿。据说他父母原本关系很好,是从他母亲在外面与人生下了那个女孩开始,他父亲知道了真相以后,性情大变,杀死了那个女孩。我想,这就是庖卫的心理诱因,他并不是真的怪罪他父亲虐待殴打他,也不是怪罪他母亲,他把这一切的过错,都归咎于他母亲曾经生下的那个女孩身上,认为是她的出现,让他父亲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庖卫的母亲说过,他妹妹的身上有块胎记,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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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话 双重人格

庖卫的那件案子,是一个悲剧。

庖卫的生父常年会去到外面做工赚钱,庖卫的母亲留在家里,遭恶人欺负,生下了一个女孩。其父听信传言,以为他妻子当真水性杨花朝三暮四,在外面偷人,盛怒之下,用一把利器插进了女孩的胸口,将其杀害。庖卫目睹了这一幕,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穷人家的日子还不就是凑合着过,饭都吃不饱,自然也就不会去过多追究。庖卫家中,他父亲是唯一的劳动力,能够赚钱养家,即使杀了他同母异父的亲妹妹,一家人也都选择对此事沉默,隐瞒了过去。直到又一次争吵,他父亲输了很多的钱回到家中,拿庖卫出气,庖卫的娘亲护着他,与他父亲起了冲突,他父亲口不择言,提及当年他母亲生下的女孩,并且质疑庖卫是否也是他母亲在外面偷人所生,而且扬言要打死庖卫。于是他母亲为了护着他,错手杀了他父亲,之后将尸体掩埋在屋后,有人问起庖卫的父亲,他母亲便回答说去城里做事了。

于是,这个秘密就隐藏了多年。

庖卫也并不知道,父亲的死给他留下了什么样的创伤。

直到邻居家的一个小女儿冒冒失失的闯进了他家的门,那个小女孩的手臂上,有着和当年被他父亲杀死的女孩一模一样的胎记。那时候,庖卫就好像看到了他母亲所生的那个妹妹一样,怨恨和恐惧一下子笼罩了他等他再回过头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他整整睡了一天,出门才听说邻居家的小女儿失踪了。

庖卫并不知道他自己做过什么,可印象里,他昨日见过那个小女孩,又不确定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庖卫和其他人一起,帮助邻居寻找。可是从那一天开始,邻居家的小女儿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后来,在他成婚之前,挑着干柴到城里卖,突然下起大雨,他在一处避雨遇到一个女孩,那女孩无父无母孤苦无依,流浪在街头,靠乞讨度日。恰好与庖卫一起避雨,走到了一处,庖卫见她可怜,就把自己剩的半块饼给了她。小女孩心存感激,一直跟着他,跟到了村口,庖卫劝说她,让她回去,拉扯间,他看到了小女孩脖子上的一块胎记

再后来,那个乞讨的小女孩也失踪了。

还是和上次一样,庖卫昏迷了一天,他什么都不记得。

然后他成了婚,经人介绍,去到城里芥尹大人府上做事,跟着大厨学本事,大厨离开后,他就接任大厨做了厨子的工作,因为认真负责,做出的菜不错,芥尹大人府上皆称他为庖卫。他的妻子给他生下了一双儿女,工作和生活都步入正轨,本来应该有个幸福美满的人生,可谁知道竟又会引起变故

两个女孩遇害了,芥尹大人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请了我们去调查。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这两个女孩死前都和庖卫接触过,庖卫也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只是对于他之后是如何与那两个女孩分别,却始终说不清楚。庖卫当时的反应告诉他,他可能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比我们都想弄清楚,那两个女孩出了什么事。和我们说话的时候,他提到自己也有女儿,并且为女儿的成长感到担忧,他说他能够体会到那两个女孩家人的揪心,无法想象如果是他自己的女儿被人杀害,他会怎么样。

庖卫对自己的家人,特别关心,特别好。

但几次交谈,他都提到自己在事发后,曾经昏迷,睡了很久,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符合我对凶手的侧写,但唯独让我感到棘手的是,动机。我不知道庖卫到底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可能会害了那两个女孩,甚至在当时,连芥尹大人都不相信,庖卫会杀人。在芥尹大人眼里,庖卫是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好人,待人随和,可能因为庖卫同样身为人父,所以对待小孩子都特别和善,芥尹大人从一开始就否定了我的想法,他认为我怀疑错了人。

所以,我只能换了一种方式,从侧面去了解庖卫。

我相信每个人展示给对方的,都是尽可能的好印象。有时候内心越是狠毒阴险的人,面上往往是一种人畜无害的和善,如果想要知道他另一面,就要从他隐藏起来的地方开始挖掘。庖卫的家乡并不难找,虽然他成婚以后,就带着妻子老母亲离开了原本住的地方,但我还是找到了,也从他故居那些邻居口中听说了那些匪夷所思的旧事,知道关于庖卫的父母那些恐怖的经历。

他故居的邻里向我提供了几个线索。

第一是庖卫的母亲曾经生下过一个女婴,推算怀孕的日子,庖卫的父亲在城里做事。所以他母亲生下的女婴不是庖卫父亲的孩子。然后,那个女婴在一岁多的时候,就突然消失了,曾有人向庖卫的父母提出疑惑,对此庖卫的父亲解释说,家里穷,养不起,所以送给了亲戚。

第二是庖卫父亲的失踪。庖卫的父亲失踪之前,曾有一起在城中做事的人,亲眼目睹庖卫的父亲输光了一年的工钱,而且他们听到庖卫家,他父亲和母亲争吵的声音,第二天他父亲就失踪了。他母亲对此回复是,他父亲出去做事了。但邻里看在眼里,他父亲一走多少年都再没有回来过,不过他们没有想到,庖卫的父亲已经死了,他们只是认为,庖卫的父亲是知道他母亲曾经生下的那个女婴的亲生父亲是谁,大吵一架之后,抛弃了妻子和儿子走掉了。

第三是庖卫邻居家的小女儿失踪,失踪前庖卫还曾经见过她,可也是突然就没有下落了。他们找了十余年,都没有一点的消息。

女婴、父亲、还有邻居家的小女儿邻居家的小女儿失踪与城里芥尹大人所求的那两件命案颇有相似之处,三个人,都是失踪了庖卫家在一个地方住了多年,这个村子里人和人之间相对于都比较熟悉,如果他们已经死了,庖卫应该没有机会把他们的尸体藏起来。所以,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他们的尸体,还在庖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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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话 原生家庭的悲剧

经过挖掘,我们在庖卫家屋后,挖出了四具尸体,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一具女婴的尸体,两具少女的尸体。成年男性的尸体特征符合庖卫父亲的种种条件,女婴的尸体,也和庖卫母亲曾经生下的女孩相似,至于那两具少女的尸体,经过庖卫邻居的辨认,较小的一具,正是他们家当年失踪的小女儿,而另一具,那时我还不能确认是什么人。

可是萧珏说,女婴和另外两具少女尸体,死因相同,都是被利器刺进凶手杀害的。

按照他们提供的时间轴进行初步推理,邻居家小女儿失踪时,庖卫的父亲应该已经死了。庖卫的父亲失踪前,庖卫同母异父的妹妹就已经不见了。女婴应是第一个遇害的,推算他们当时的年纪,可以排除年幼的庖卫是凶手的可能,母亲应该不会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杀害女婴的,是庖卫的父亲,所以女婴,是第一个被埋在屋后的。

第二个就是庖卫的父亲,可庖卫的父亲是被一根细长的利器以几乎平行的方式扎进了脖颈一侧造成死亡的,庖卫当时还是一个小孩,正常状态下,以他的身高不可能造成他父亲的死亡,那么他父亲就应该是他母亲所杀。他母亲为了保护他,错手将他父亲杀死,然后将尸体掩埋在屋后,借口他父亲离家做事,隐瞒了这个秘密很多年。

只是第三具和第四具尸体,应是出现在庖卫父亲死亡以后至少当时已知,邻居家的小女儿失踪的时候,庖卫的父亲就已经死亡了。所以杀害邻居家小女儿的,不可能是庖卫的父亲,凶手是在庖卫的母亲和庖卫之间,但同样已知的是,庖卫的母亲在邻居家小女儿出事前一年,就病了,大多时间都是卧床不起的。

联系起芥尹大人周围发生的两件命案,那个时候我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邻居家终于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小女儿,而且证实,小女儿失踪的那个时候,就已经遇害了。他们欣慰的是,终于算是找到了答案,而且自家的小女儿并没有承受太多的痛苦和折磨。但他们同样请求我帮忙,一定要查出凶手,严惩凶手。

“当时困扰着我一件事,就是那两具少女的尸体和女婴尸体的死亡方式。既然不可能是同一人所为,为何又如出一辙。联想起案发之后,庖卫说他昏睡多时,又忘记了很多事情,所以我在想,庖卫会不会有第二人格。”事情过去很多年,但我一直都记得,这件案子当时给我的印象很深刻,没那么容易就被忘记的。“后来,我给庖卫做催眠,庖卫的情绪很紧张,你爹又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发生在城里的两起命案,两个遇害的少女都长有胎记。我询问庖卫得知,庖卫的母亲当年生下的女孩手臂上长有胎记,为了让庖卫可以激发第二人格,我冒险在自己的手臂上画了一个胎记,结果”

果真印证了我的猜测,庖卫在看到我手臂上的“胎记”以后,他的情绪开始变化,极具攻击性,他自称是“庖卫的父亲”。

“等到庖卫清醒以后,我把整件事告诉他。庖卫说,他确实一直无法忘记他父亲做过的事情,但他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庖卫不承认是他母亲杀害了他父亲,他说自己干的,说是他自己错手杀死了他父亲。他问我,他的情况很不好吗,我没办法回答他,在现在这个时候,这个病没有医治的有效药物,而且庖卫确实杀了人。他自己也很痛苦,他害怕面对自己的妻儿,甚至,他害怕哪一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一次发病,会伤害他的妻子女儿”

“所以他选择了自杀?”毓儿现在明白了,庖卫自杀的真相。

“他到最后,都没有指认杀害他父亲的真凶,他说他母亲已经很可怜了,以前被坏人欺负,后来又被他父亲折磨,他希望我不要再追查下去他替他母亲顶罪后自杀的。因为他自杀,他母亲的病突然恶化,没多久就去世了”我对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芥尹大人说,会照顾好庖卫的妻儿,但我确实忽略了,我没有再去关注一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庖卫的妻儿一定也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作为凶手的家人,他们承受的伤害不亚于受害者的家人。我疏于疏导,导致悲剧发生,我不知道他的妻儿自杀,他的女儿多年后竟也”

此时的气氛,真的无比沉重。原生家庭的影响,造成了三代人的悲剧,竟没有一人落得一个好下场。

“毓儿,”我说,“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当时我和你现在一样,也是觉得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放在后世,也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因为人们常常会忽略原生家庭留在子女间的影响,而导致子女性格的扭曲,从而,导致了一些悲剧的发生。心理健康的忽视,还需要很多很多年来改进,那种无力感太熬人了。我和你爹商量之后,决定唯独这件案子,以此结局,不再深究。这件案子里,庖卫、庖卫的母亲也都是受害者,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是凶手,也可以是受害人,但这件案子的凶手”

我更倾向于认为,是原生家庭的影响。

“那你为什么不说呢,一开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毓儿的语气也逐渐柔和下来,他的情绪慢慢平复了。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再一次拉开序幕。毓儿,我只是生了你,把你带到这个世上的人,但我不能预知每一件事情的发生。外人不认识我,只以为我是有此天分,但你亲眼看到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和你一样,和这外面的许多人一样,我只是努力的想要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我没有超能力。我们都一样,只是为了一种信念而在努力,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那么这世上坚持公理和正义的人,就又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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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话 我们都需要时间

“母亲,我错了”

他很少称我为母亲,抛去在外人面前的尊崇,此时只有我与他,豁然醒悟后的他,让我感到更加的欣慰。他附身跪坐在我面前,我很是心疼,伸手去抚摸他的头,予以安慰。“孩子啊,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记得,作为母亲,我永远以你为荣,你是我愿意付出生命去热爱的人。所以,不要有所顾虑,我希望你可以按照你认为对的,一直走下去。我愿意帮助你,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你的出现,并不只是为了圆满我的人生,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精彩,去成为你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人。当你还年幼的时候,你生命中每一个至关重要的时刻,我们都愿意参与,陪伴你保护你长大,可你也要记住,总有一天,我也是需要你保护的,所以,你不应该因为受到我的帮助而感到卑微,那对我来说,能够保护我自己的儿子,是最欣慰的一件事了”

萧珏从门口路过,他看进来,带着浅浅的笑意。

今夜过得何其漫长,毓儿回去以后,我几经考虑翻出了那卷当年没有记完全的卷宗。提笔的那一刻,我犹豫了很久,但最终我还是在卷宗上补全了当年案件的后续记录,每一笔都很沉重,但是在经历过这次的事情以后,我想,我也受教了不少。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并不能够随着一个人的心意就改变,不管好的坏的,曾经发生过的,都是有深远影响的,“原生家庭”这样一个在几千年以后才被人熟知的词汇,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存在的。我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够让更多的人认识到原生家庭对于一个人的心理影响多么重要,建立正常的相互关系,让更多的人在一个良好健康的环境下长大,不一味的偏爱,也不会一味的伤害。

“看来你的心结已经解开了。”萧珏说。

我一惊,因为我刚才根本没有注意他进来了。因为自己和自己生气,耗费了不小的精力,我现在觉得有些疲惫,也就顾不上和他去计较什么了。“你刚才怎么不进来。”

“你们母子难得敞开心扉说说话,我便不打扰了。”他说,“你和毓儿就是一个脾气,心里都相互有对方,但是谁也不肯先低头。你呢,把他当成是你的骄傲,可是你又总担心他在外面受打击,处处要泼他一下冷水,打击他一下。他呢,把你当成是他的目标,他尊重你,也想要超越你,他心里明白他一时间做不到,却又往往不愿意向你妥协,寻求你的帮助真是难得啊,能够看到你们相互意识到对方有多么重要,低声下去的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

我爱你,我在乎你其实是这个世上最简单的表达方式。

我们都会说,但我们都很少说。我们总是在用自以为是对对方好的方式,去帮助对方,希望对方能够感受到我们的心意,可却忘记了,再亲近的关系也是有不确定的时候,在乎,有的时候真的需要亲口说出来。

“你这么明白,那也不曾听你对我说说你的心意啊。”我抱怨道。

萧珏素来内敛,更不是一个会把那些话挂在嘴边的人,反正我是没听他说过几次那种话的,心里确实有些小失落。

他低头一笑,似乎有些为难。

“算了。”我说,我知道他是说不出来的,萧珏就是那种只会让你感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但是让他亲口对我说,他喜欢我,他爱我,那可就真的要了他的命了

“这件事情,我想,他们应该都需要一些时间沉淀一下,我们难得有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他说。

我明白他所指的是村子里的人,这些事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被消化。

“每次一发生案子,最受伤的,都是那些无辜的人。还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让他们恢复过来,希望不要给他们留下什么阴影才好。”我心里也觉得很沉重,每一件案子的背后,看得见的是受害者,看不见的,是更多的受害者。

萧珏倾身过来,轻轻拥着我,意在宽慰。“别担心,但凡有阳光的地方,都有阴影的。神是很公平的,它给了人世间黑暗,也给了人消化黑暗的能力,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因为创伤的记忆,而留下影响的。”

他总是能够一句话就安慰了我的,好像有一种特别的能力,就是能够帮助我消化我周围的黑暗。

“是啊,这一次应该可以好好歇歇了。”并不是所有的黑暗都需要被驱散的,有阳光出现,也会有阴天出现,万物都应该适者生存,接受一切自然规律带给我们的所有惊喜,有些人承受着压力,也在艰难生活着,有些人经历过不幸,却还在积极的面对着。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被黑暗所影响,我们在黑夜里休息,在阳光充足的白天辛勤工作,人世间,本应注重的就是一个平衡。

“对了,里翀去送钟离大人了。”萧珏说,他特意把这个消息告诉我。

“真的?”我很惊讶,“看来里翀已经想通了。”

“是因为你,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想通了,而且,如果错过了这一次他以后应该会觉得遗憾吧。”萧珏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我问他,“是里翀告诉你的?”

他却在故意卖关子一样,“这,还用里翀告诉我吗?”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见他转过头去,好像故意躲开我的注视一样,就伸手挂在了他的脖子上,看他还怎么躲。

“我当然知道了,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他特别认真的看着我。

与他对视片刻,我就忍不住了,扑哧一下子笑出声来。

“好了,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萧珏示意我,书房的门没关。

“那就看见了呗,我们又不是偷情,为什么还不能亲热一下了。”我偏要赖着他,才不会就这样撒手了呢。

萧珏一本正经,却面色泛红,他略微轻了轻嗓子,那副样子真是好笑极了。

“回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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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话 血书

我睡到晌午,浑身酸痛,醒过来的时候萧珏已经不在一旁了,原是想着出来瞧瞧,他是否又在院子里摆动他的药材了,却只看到丽夫人行色匆匆,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丽夫人。”我叫住了她,注意到她的反应后,心有不安,“出什么事情了吗?”

她虽摇头,可脸色极差,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着,又看向周围,眼见红玉从厨房出来,却不见萧珏和毓儿。

“没事的,只是收到我故乡传来的消息,有些怀念罢了。”丽夫人手中似紧紧握着一样东西,她留意到我察觉以后,竟下意识地又紧紧握了握。

“夫人,丽夫人”红玉走了过来,她没有看到丽夫人刚才的举动,因为她刚才站在丽夫人的身后。

“喔”我看出丽夫人似乎不希望红玉知道什么,所以故意打岔问道,“红玉,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大人和公子呢?”

“回夫人,大人出去采药了,公子也一起去了。”红玉说,“大人出去之前,倒是交代了一句,说夫人身体不适,不要叫醒夫人”

我只觉得脸上一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萧珏用词可真是“谨慎”,红玉单纯不明所以,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夫人,您哪里不舒服吗?”

我正愁该如何向红玉解释,这两个一把年纪的“老人家”,却还如此不正经。

丽夫人似是瞧出了端倪,替我解围道,“大人便是最好的郎中了,既然留下了嘱托,想必已经是确认了夫人的状况无碍。红玉啊,我看夫人可能饿了,你去弄些吃的来吧。”

“是。”红玉瞧瞧我,见我没有别的吩咐,这才转身去了。

“哎呀,萧大人萧夫人的感情这么好,真是让人羡慕呢。”丽夫人随口开了句玩笑揶揄,又瞧我偷偷瞪了她一眼,生怕她的话被红玉听去了,那小姑娘可是单纯得像张白纸似的。丽夫人便拉我进屋,“好了,我原是还在担心,村子里的事不会影响你们夫妇间的感情吧,现在看来也就放心了。我是有话要同你说的,趁着萧大人不在,刚好。”

有话要同我说?

我随着她进了屋,发现她的发髻有些散乱,像是疾步快走后造成的。

“是不是”

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她转身将门关了起来,重新回到一旁坐下。

这是,什么意思?

“我昨日便收到了家乡的消息,也不知是什么人给我的,来人只是把锦帛交给了院子里的人,还是钟离大人的家奴转交给我的。”她说着,取出那方锦帛,稍稍犹豫了一下,才递给了我。边说着,“我原以为是我家乡的人,得知我的消息以后,路过此地,特意送来的消息,可是我今早特意起了个大早,想去城里看看,说不定还能遇上送消息过来的人,可是”

“怎么了?”我将她先前攥在手里已经攥成一团的锦帛展开。

“城里的两个客店我都问过了,却只听闻,这几日都并未有过客投宿”丽夫人神色紧张,看起来很是不安。

我低头看了眼锦帛,发现锦帛上竟是血书,大致的意思是,他知道下一个要死的是谁。“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下一个要死的?”

这话,加上血淋淋的字,真的是让人极为不舒服。

可丽夫人的反应告诉我,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人送来的吗?你怎么确定,送来这个消息的人,就是你家乡的人,而且,你能想到是谁吗?”我心里有太多的问题。

其实这些年我们也收到过不少,像这样的恶作剧,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但就是有人故意捣乱似的,送来一些让人看了心里就十分不舒服的东西。但后来证实,十有八九都是恶作剧而已。

“我没有见到送来消息的那个人,但是听钟离大人的家奴说,那人说是我家乡的亲戚,请他把锦帛转交给我,他知道我的名字,也知道我在这里。只是,我离开家乡已经很多年了,一下子要我想到底是谁会送这样的东西给我,我也实在毫无头绪。”

“这就奇怪了。”我喃喃自语道。

丽夫人住在这里,也不过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弗尹大人的案子结束以后,丽夫人才跟我们回到这里的,中间并不曾有机会外出,也不可能是我们的人泄露的消息,那她家乡的故人又是如何知道她在这里的呢?

“你还有什么亲戚尚在人世吗?”我想,既然送来消息的人自称是她的亲戚,或许能够从她亲戚的范围里找到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可丽夫人仔细回想了一番后,也只是摇了摇头。“我确实没有什么亲戚了,否则当年,我也不会孤身一人,带着我的女儿留在陈宫里啊。”

是啊,要是还有什么亲戚能够投靠的话,她们母女怎么会走到那一步呢。

“不是亲戚,却又自称是你的亲戚,知道你的事情,还说是你故乡来的”这样漫无目的的想下去,范围也太大了,“丽夫人,你家乡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比如,死过人,很严重的事情?”

既然那人在锦帛里提到,知道下一个要死的是谁,我猜,应该与某件命案有直接关系吧。血书,命案,杀人预告

难道这也是恶作剧吗?

送上门的恶作剧,已经找上了丽夫人?

“我确实一点头绪也没有,”她说,“我很多年前就离开家乡了,那时,确实没有发生过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也没有听说过谁被害了,就算有人死,也都是一些很正常的病死,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啊。要是说我当年离开以后的话我离开家乡后,就再没有回去过,家里也没人了,没什么可留恋的。况且那只是个小地方,实在是发生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也就渐渐没再关心什么了这一下子要我去想,我真的不知道。”

“可为什么找上你呢。”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辞辛苦的找上丽夫人,应该是有原因的吧,又确实像丽夫人所说的,她离开家乡那么多年了,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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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话 杀人预告

“我是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丽夫人说,“昨日也就是晚了些,我想着今天起个大早去城里寻一番,或许能够找到路过投宿的人,但谁知道,这个人又好像从不存在一样,所以,我是想”

“你认为是钟离大人随行的人?”我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她怀疑的方向没错,既然在城里没有找到投宿于此地的旅人,最值得怀疑的,果然还是跟着钟离瑾一起来的那些家奴。

“想来想去,也只有”

我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里翀已经负责将钟离瑾一行人护送回去了,这样吧,等下毓儿回来了,我让毓儿跑一趟。你可还记得送这锦帛给你的人,有什么特征吗?”

想从一群人之中找到一个给她送信的,总需要有一些一定能够指认出这个人的线索。

“他二十来岁,相貌,没什么特征,很平常的一个人,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衣裳。我起初也没有太在意,我想着说,既然都是钟离大人带来的人,也都是知根知底的”她试图回忆,不过看起来她对于当时发生的事情,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恐怕在受到锦帛之前也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方锦帛捎来。现在立刻让她回想,一时间也跟大海捞针似的。“对了,手背上我记得他递过锦帛来的时候,我看到他这只手背上有很大一块的伤疤!”

她所示意的,是左手。

“伤疤?什么样的伤疤?”我连忙追问,或许从这样的提示上,就能够找到她所说的这个人了。

“是是被火烧后留下的伤疤。”丽夫人说。“我倒是记得他手背上的这疤痕,当时天色还不算特别晚,他把锦帛递过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去看了一眼,可却看到他的手太吓人了,他应该也是发现了,所以匆忙把东西塞给我之后,就跑掉了。”

“很大的一块伤疤吗?”烫伤留下的疤痕,确实比起其他的疤痕更加触目惊心一些,只是能够令丽夫人如此记忆深刻,一定不是一块小的疤痕。

“是,很大。”丽夫人说着,她抚摸自己的手背,仿佛回忆里那个人手背上的疤痕也会传染一样“整个手背都是,他的手背就像怪物一样,往上有衣服遮挡着,我便不知道到哪儿了,恐怕那衣服底下,也是不小一块呢。”

这么大的烫伤疤么。

“我知道了,我会交代毓儿,让他和钟离瑾商量一下,想办法从一起来的那些人里,找到你说的那个,手背上有一块烫伤疤痕的人。”有如此明显的标记,绝不难找。

我答应丽夫人的时候,其实心里说不上奇怪,只是少有那种毛毛的感觉,仿佛已经感觉到将会发生一些事情了。可是那一刻,那种感觉并不强烈,又很快就平息了下去,我也就没太在意。按照我原先的设想,只要让钟离瑾将与他随行的人全都找出来,再按照丽夫人说的,寻找一个手背上有一大片烫伤疤痕的人,就能很快知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但是事情却似乎出乎了我的预料。

毓儿归来以后,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他立刻上路,追赶已经出发了一天的钟离瑾一行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当天下午他就应该有消息捎回来的,可是这一天直到日落,都没有任何消息。我才渐渐坐不住了

“放心吧,毓儿不是个小孩子了,如果他找到了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会立刻捎消息回来的。”萧珏还在摆弄他的药材,仔仔细细的洗过之后,又要拓印,又要记录,很是谨慎。

“我知道。”我说,我自是了解我儿子的一言一行,“可我就是担心,按理说他也应该找到钟离瑾了,钟离瑾乘马车来,回去的时候换骑了马,又有里翀同行,速度应该也不会太快,毓儿快马去追,这会儿早应该追到他们了。可怎么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我左思右想放心不下,这会儿,又开始在意白天那时候心里毛毛的感觉了。

“也许是还没找到,里翀和钟离瑾一起,不会出什么事的,说不定他们只是走岔了路,再耐心等一下吧。今晚既然没有消息了,说不定明早最晚,明个儿晌午,他也该找到里翀和钟离瑾了。”萧珏宽慰我说。

如今,也确实只能这么想了,交通不便利,通讯不发达,真的是能够活活急死一个大活人,完全不知道对方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只能焦急的走来走去,却一点问题也都解决不了。“要是有电话就好了有电话的话,就能时时刻刻了解他们那边的情况了。也不用这样一直等下去。”

萧珏笑,他不知道我又在说什么鬼话了,但应该也明白,我所奢望之物,绝非一人的努力可以办到的。

“霍汐,你说丽夫人真的收到血书了?那血书上,是杀人预告?”

“我也不确定,血书上只是写着,他说他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但是总觉得,那种说法,实在不像是凶手留下来的。”我说,“我现在就是弄不明白,送来血书的人,究竟是什么用意。他是如何找到丽夫人的呢?”

“所以你怀疑,不是什么所谓路过的同乡,而是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在钟离瑾带来的那些人里?”萧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开始关心起来。

“只有这样的解释了。”我坐回到他身边,分析说,“你想想看,丽夫人是自从弗尹大人的命案之后,才跟着我们回到这里的,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机会把她的事情透漏给谁,那么这个送血书来的人,又是如何知道她在这儿的呢?如果说,是一个认识她的人,恰好还有附和知道她底细的人,和知道她在这里的人,那么随着钟离瑾一起来的那些家奴,应该最有嫌疑了。”

也许送来血书的人,一开始并不知道丽夫人就在这儿。他可能也根本没想到,血书准备的匆忙,但锦帛却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绝非一个寻常人所能得到之物,又不像是家奴所能得到的东西,那么就只能想,他或许是暗中偷了钟离瑾的东西。在这里见到丽夫人,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十分意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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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话 伤疤

“你的意思是说,也许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丽夫人?”萧珏和我所想,已经渐渐相同了,“要是这样的话,这个人如果从一开始就在钟离瑾身边,只是按照吩咐前来运送东西,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丽夫人。他认出了丽夫人,丽夫人却没有认出他来,而后出于某种目的,在随钟离瑾一行人离开之前,他留了一封血书给丽夫人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怎么知道,什么人要死了?”

我也是想不通这一点,首先钟离瑾不可能让一些不懂规矩的来负责押运吧,那些能够获得他信任,和他一起送东西过来的人,肯定也都是在钟离家做了多年,比较知根知底,又守规矩,回去之后绝不会乱说的那种人。这些人里,就可以排除那些不久前刚进府里的人了,然后,就是牵连到一些案件之中的,既然个个都是身家清白,又怎么会扯到下一个要被杀的人呢?

我还是趋向于相信,送来锦帛的人,不可能是凶手。

那么他送来杀人预告的血书,无非是两种可能,其一就是知情,他知道一些事情,关于凶手和被害人之间的事情,有的事情也许已经发生了,只是我们还没有收到消息,他送来锦帛意在提醒。而另一种,是警告他或许知道些什么事情,但又不是完全清楚的,他送消息给丽夫人,其实也是在警告丽夫人,因为,他有可能是在怀疑丽夫人

“霍汐,你对丽夫人当真就没有半点怀疑吗?”萧珏竟突然问我。

“怀疑?怀疑什么?”我问。

“怀疑,她是不是故意隐瞒了你什么事情。”他举了个例子,看样子,他是刻意在提醒我,希望我有所察觉。

“隐瞒我的事情?”这应该不是怀疑或不怀疑的问题吧,“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每个人都会有一些自己的秘密,可大可小,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丽夫人对我没有恶意,否则有太多次机会,她可以置我于死地,但她也并没有那么做,就算她真的有什么秘密的话,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罪大恶极的,我都没有想过要去追问她的。”

况且,我认为丽夫人心里隐瞒的最大的秘密,其实是事关她女儿云婉的。

没有一个为人母的,可以接受那件事情。丽夫人虽然看起来精神了很多,也不再悲伤难过,但她心里应该还是有一个伤口,需要慢慢愈合的。

“既然有人送来了血书,预告着杀人内幕,而且事关丽夫人的故乡,你就没有想过,这一切可能都与丽夫人的过去有着某些关系吗?”萧珏说。

过去故乡代表了每一个人的过去,我在看到血书的时候,也并不是一点都没有怀疑过,那个人送来血书的目的,是不是和丽夫人的过去有关,只是心理上来说的话,我倾向于相信丽夫人,所以“我当时问过她,不过她说,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乡了,后来,也因为她家乡实在没有什么亲戚,就再没有回去过。我想也是,她一个人带着云婉,那么辛苦都没有投靠任何人,而是进了陈宫做大司乐,说不定她的家里人,但凡有关系的,也都死了吧。”

“一个人带着云婉”萧珏好像在怀疑她,他几次试图在丽夫人身上找到破绽,那个举动太明显了,就算之前我故意忽略,但也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的。

“你想说什么?”我问。

“她有没有和你提过她丈夫的事情?”

“她丈夫?”我记得她是提过的,“好像说过,因为我曾经好奇过,为什么她一个女子抚养云婉长大,却没有在之前调查的时候听她提过她丈夫。不过她没有说很多,也就是一两句话就带过去了应该,是死了吧。”

“死了?怎么死的?”萧珏又问。

“不太清楚,她并没有说那么多,应该是病死的。”我觉得这样最合情合理了。如果她丈夫还活着,她一个女人怎么会过得这么辛苦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丈夫早年间便病死了,她和她的丈夫感情深厚,所以在她丈夫死后,也一直守寡,独自抚养女儿长大可是她的女儿,却也惨遭杀害。“云婉对啊,和丽夫人有关系的,云婉!云婉也是被杀害的!”

如果那封杀人预告里,所指的下一个,是继云婉死后

“不对啊,”我自己又把自己的怀疑推翻了,“云婉的案子明明已经定案了,谁都知道,云婉是被陈国国君夫人所害,不可能的”

所以,云婉应该可以从凶手的名单里排除了。

那还有谁呢。

“如果不是云婉的话,那么,会不会是云婉的父亲。”萧珏提了一句。

可就是这样的一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云婉,云婉的父亲“你在说什么啊,这怎么可能呢?”

我不相信,也不愿意接受,凶手所提到的,会是和有关系。

“可是现在,你想要解开谜底的话,就必须弄清楚。既然这封血书是送给丽夫人的,那么事情的起因肯定是在丽夫人身上,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送来血书的人还提到过丽夫人的故乡,如果不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那么就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霍汐,你想保护她,就必须比凶手更早弄清楚,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萧珏劝我。

我想他已经看出来,其实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事情来打扰丽夫人了。她已经承受了很多,丈夫的死,女儿的死她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亲人了,这样一个女人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早已经身心俱疲。我只希望,在我有能力保护她的情况下,不要再让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了。

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不想他发生,他就一定不会发生的。

有人已经找上了丽夫人,说明他知道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却有关于丽夫人过去的事情。“难道,真的要这样?”

丽夫人是我最不想去揭她伤疤的一个人了。

“她还和你说了什么?关于送这锦帛过来的那个人,她真的,一点也没有认出来吗?”萧珏似乎在怀疑,丽夫人故意隐瞒了什么事情。

“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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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话 自责

“你说什么?”他显然没有听清楚我的话。

“我说,伤疤。”我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说着,“丽夫人说,她看到送锦帛的人手背上有一块很大的,烫伤的伤疤。我想,应该是因为烫伤的疤痕过于惊悚,让她记忆深刻,所以才会特别在意了。而且我也告诉毓儿了,我让他想办法在和钟离瑾一起来的那群人里,找到手背上有烫伤疤痕的人”

“烫伤。”萧珏的声音很轻,他每一次有所怀疑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放轻他的声音,以此为质疑。

“怎么?”我并没有特别在意过烫伤这件事,在现在来说,火的运用特别广泛,没有电,很多东西都需要依赖火,可是人们对于防范火灾的意识并不强,发生火灾以后的急救能力也并不占优势。所以时常会有火灾发生,但大多还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无非是房子烧了,哪儿被烧了。

不管是城里还是村子里,每一户人家和每一户人家之间挨得并不是特别近,如果风不捣乱的话,就算再严重,也只是烧毁一家,便能够被控制住。而人在着火之后肯定会撤离,现在这个时候,家家户户能有些什么值钱的东西啊,无非是一点点的粮食什么的,也是可以很快从屋子里撤出来的。

所以当我从丽夫人口中听说一个家奴手背上有烫伤疤痕的时候,我并不会觉得太在意。一个年轻男子,在现在这个社会中所担负的责任是很重要的,他们是最具有劳动力的人,自然会承担起更多的责任来,一旦哪里着了火,自然是会拼尽全力的前去帮忙,救火的过程中受伤也是常有的事,他们身上的伤疤,在其他眼里无疑是一种勋章,会特别受人尊重的。

“可是据我所知,近些年来,钟离家都没有特别严重的火灾啊。”萧珏说。

是啊,如果近几年内,钟离家有特别严重的火灾事故,我们应该会听到一些消息的。“会不会是,他在到钟离家之前,就已经留下伤疤了呢?也有这样的可能吧,如果他是在受伤之后,才到钟离家做事的呢?”

我是觉得,这样的解释应该也合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钟离家的管事在用人之前,必定会检查过他们这些来做事的人,是否健康,有没有不良习惯。若真如丽夫人所说,那个人身上有这么大的一个伤疤,钟离家的管事,不可能就这样掩饰过去的。”

也对“那你的意思是”

“或许毓儿这一趟,是白跑了。”萧珏说。

似乎他已经确信,那个手背上有一块烫伤伤疤的人,不可能是钟离家的家奴。而是,有人冒充的

我心里不安,七上八下的。“前两日家里那么乱,你我和毓儿都没顾得上留意,若是钟离家的家奴里混进了外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再等等吧,先等毓儿的消息,证实了再说。”萧珏抬起手来,轻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安心。

终于在第二日的晌午收到了毓儿的消息。

是足以令我们措手不及的。

钟离瑾返程的队伍,遭遇袭击。

我当时便坐不住了,毓儿的消息很简短,不确定是不是尚未脱离危险匆忙之下写的。但我的心早就已经飞到了十几里之外,恨不得亲眼确认他们的情况。

“先别着急,毓儿既然捎了消息过来,说明他还有心思记挂着我们担心的事,他应该能够处理好的。”萧珏也不像他说起来的那样轻松,可还在故作沉稳的劝说我。

“是啊,萧夫人。”丽夫人也劝,“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再等一下看看,钟离大人一行人个个都身怀本身,况且还有里翀与公子在,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可以相互照应的。我们现在也不确定他们在哪儿,公子既然说了稍候会同我们说明,那自然是有他自己安排的。”

“我不知道”我说,我只觉得心里按捺不住的焦躁不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我从知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时候,就一直觉得不安,只是一阵一阵的。本来以为不用在意,可是,可是竟然真的出事了”

我很自责,好像我原本已经预料到了危险,但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去阻止这件事。结果真的,像我感觉到的那样一般,出事了。

“霍汐,现在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我们都要相信毓儿,他有能力处理好任何突发状况的。还有里翀,里翀的经验丰富,自然知晓该怎么做,他们都和钟离大人在一起,应该是可以应付的。”萧珏俯下身来,试图打消我心里的一切抵触情绪。

唯独唯独毓儿,是让我最无法冷静下来的,我一向可以做到平复自己的情绪,不影响任何决定。可是现在,收到了毓儿的消息,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再无其他,眼下不知他们是否平安,我心里如何能平静下来。

萧珏当然知道,这么做只是徒劳,毓儿一刻没有平安的消息传来,我便一刻不能放下心来。他起身,走到一旁在想着什么。

丽夫人便坐到我身边来,她握着我的手,“再等等吧,我想,等到公子没事了,定会有新的消息传来的。现在不管怎么想,都是没用的,还不如保存些体力”

我心里很矛盾。

很多时候我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把毓儿牵扯到这件事里来。

我很清楚我在做的事情,处处潜伏着杀机,根本不知道危险会从哪里来。但我还是把毓儿也牵扯进来了,作为母亲,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希望他可以平安健康,不被任何事情打扰。但我又自责,我怎么能够这样去想,用自己的私心,去阻挡毓儿成为一个出色的人。

“红玉红玉!”丽夫人向身边唤了一声,可红玉呆呆站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也十分的不安,开始也没有听到丽夫人的呼唤,直到丽夫人提高了声音,红玉才猛然回过神儿来。丽夫人吩咐道,“去拿些水过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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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话 事情才刚刚开始

为什么,会如此刚好呢。

我心里盘旋着一个疑问,却是毫无头绪的。

钟离瑾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好巧不巧的遇到袭击呢?

钟离瑾带人送补给过来,东西并不少,可是他们返程的时候,是没有带什么东西的。如果是提前得到消息的山匪,不是应该选择在他们来的路上埋伏,抢夺补给的吗?怎么可能会选在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返程途中动手呢?就算打劫了,也肯定劫不到什么,山匪难道想不到这一点吗?

况且返程途中,钟离瑾一行人里都是壮丁,山匪打劫成功的几率会有折扣。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只是为了劫什么东西都没有的一个队伍?

如果不是冲着东西来的,那就是冲着人来的。

钟离瑾吗?

这位钟离家不久前才刚刚继任的钟离大人?

难道山匪的目的是钟离瑾?绑架?

不会钟离瑾并不是特别文弱的那种人,况且山匪如果绑架了他,如何能确保钟离家的人一定会缴纳赎金呢?

这位钟离大人,毕竟明面上还是钟离南的养子。

如果我是山匪,我应该会选择绑架钟离南。毕竟钟离南有明确的钟离家血统,如果钟离瑾不缴纳赎金的话,钟离家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我觉得不太可能是冲着钟离瑾来的。

但是这样的话,排除了钟离瑾,那还有什么目标呢?

里翀也是突然间想通了,才会答应护送钟离瑾离开的,加上里翀这个人,他没有和谁结过仇,又是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人,顶多算是认识钟离瑾而已,这也不可能是山匪冲着他来的动机吧?

太奇怪了

“萧夫人。”屋子里现在只有我和丽夫人,以及站在一旁的萧珏,丽夫人犹豫再三,惴惴不安地说道,“你不觉得这事情似乎太巧了吗?”

闻听此言,萧珏才回过头来,却没有说话。

“怎么?”我说。

“前天我收到那个人的锦帛,昨日一大早,我去山下城里打听,是否有我家乡路过此地投宿的。回来我便将此事告诉了你,为何,这么快就出事了呢。”丽夫人似乎也有同样的怀疑,“我是在想,这件事会不会与那个人送来的锦帛有关呢?”

钟离瑾一行人遇袭,和丽夫人收到的锦帛,看起来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但又恰巧发生在一个时间里。如果是我丝毫没有怀疑,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我解不开这两件事情里关键的连系钟离瑾和丽夫人,他们两个人唯一的交点只能勉强说是,都是我的朋友。但不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被什么人盯上了吧,先是有人送了杀人预告的锦帛给丽夫人,然后就发生了钟离瑾一行人遇袭,时间上太接近了,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两件事存在着某种关系。

头疼得快要炸开了,满脑子都是毓儿,是钟离瑾一团线索却理不出头绪。

“别着急。”丽夫人应是看出了我的异样,我用力捶着太阳穴,想要缓解脑神经的疼痛感,她却阻止我这样做,起身走到我身后,伸手按压在我头上,意在用按摩缓解我的疼痛感。“若是让我一个人想,我肯定是想不到什么的,但就是觉得,事情发生得未免也太凑巧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想到比我更多一些的东西来吧。别太有压力,总是要一点一点来的,我们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接下来,接下来“接下来?!”

“怎么了?”她被我的反应吓到,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杀人预告?”萧珏却明白我的意思。

“没错,杀人预告!”我说,刚才要不是丽夫人突然提到了接下来这三个字,我也没办法联系在一起,“难道接下来,真的会有人遇害?”

“那会是什么人呢?”丽夫人不解。

萧珏看向我,我看向他。

我说,“如果和你之前所推测的一般,那个人并不是钟离瑾的人只是趁着我们这边出事,比较乱,混到其中将锦帛交给丽夫人的话。”

“那在钟离瑾一行人里,就势必找不到这么一个手上有伤疤的人。”萧珏接道。

“所以钟离瑾一行人遇袭,袭击他们的人,目标并不是钟离瑾。”我说。

“是那个知晓他身份的人。”

“没错!”我和萧珏又一次想到一起去了。“钟离瑾带来的人,他们穿着一样的衣裳,所以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冒充的,而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冒充钟离瑾的人,然后混到我们家里,来送锦帛给丽夫人。就一定有一个人,是认识他的”

虽然我还不是很确定,钟离瑾的人里其中那一个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帮助手上有烫伤疤痕的这个人,冒充他自己,混到山上来。但如果没有人接应,这件事,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确实太难了。

首先要知道山上的情况,知道我们被案子拖住了。

其次就是如何才能伪装,不被其他人看穿。

打扮成钟离瑾的家奴,出现在山上,把锦帛交到丽夫人手上。肯定有熟知情况的人指点了,他扮成那个家奴的样子,完成了他的计划。那么,钟离瑾一行人里,必定有一个是知道情况的。“如果这一路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等到毓儿追上他们,然后和钟离瑾一确认,队伍里并没有一个手背上有烫伤疤痕的人,这个时候那个和他曾交换身份的人肯定会有所怀疑。”

“他不确定会不会被钟离瑾的人出卖,所以选择了提前下手。”萧珏说。

“那下一个,难道指的是钟离瑾一行人里的一个?”我对此,有所保留。这个人不可能费这么大力气,就是做出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杀人预告吧,而且他的目的,真的是杀人吗?我先前推测,他并不是凶手,只是一个清楚凶手计划的人,我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只是如果钟离瑾的队伍里,真的死了人,那么我对凶手的侧写,就完全失败了。

“不,我不这样这样认为。”萧珏说,“他送来的锦帛,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看来,事情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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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话 很久很久

黄昏时分,乌云压了下来,闷了许久的一场雨看样子是过不了今夜了。

萧珏要去将他晾晒在外面的草药收起,所以丽夫人端了汤水过来的时候,我正一个人闷头在书房里整理我过去的一些记录,我想要试着看看,近几年里,丽夫人故乡附近是否发生过某些留有疑点的案子。虽然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也总好过这样一直焦急等下去,却什么都做不了。

“先休息一下吧。”丽夫人把汤水放在一旁,随手拿起我摆在书案上的竹简看了一眼,“你在翻查以前的案子吗?”

“是啊,”我回头说了一句,“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根本不知道那个人的动机是什么,可如果正式,送来锦帛血书给你的人跟钟离瑾一行人遇袭有关系的话,我想,这就绝不是一起恶作剧那么简单了。翻查一下以前的卷宗,说不定能够找到一些头绪。”

“也是辛苦你了。”她说。

我这些年办过的案子多了去了,一卷一卷的堆在那里,想要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过一遍,不是那么容易的。“可惜到现在,我还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我心里牵挂着儿子,一直平定不下来,翻查过去的笔记也是为了有件事情可以做,能够转移我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她问,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那是我摊开放在书案上的其中一卷,事件发生在丽夫人故乡附近,是我所能找到相较于符合条件的了,可是整件案子,并无其他疑点,不过是一起盗窃案而已,我在竹简上也只是留下了寥寥几字罢了。

她却看得认真,“这是,乔山大伯家的那件事吗?”

“你认识他?”我问,心里并不抱有什么幻想,她之所以称对方为大伯,必定是认识的人,原来是在我的卷宗里看到了她过去所认识的人,才会如此专注。

“是啊,他也是从我们村子里出去的呢,乔山大伯的命很苦,他是二爷爷的养子,只是后来,听说他执意要娶一个二爷爷看不上的女子,才这样闹掰了。被二爷爷给赶了出去,直到二爷爷过世,他都再没有回去过了。”

“是吗?”

她所说的这位乔山我有些印象,他并不是牵扯到盗窃案里的人,只是在我们调查的,被盗的那家做事的人而已,从那家盗取钱财的,是那家大人的二儿子子元。这个叫乔山的人,老实本分,是个勤勤恳恳很是憨厚的人,他没有作案嫌疑,在一早就已经排除了,所以我并未对他进行太过细致的调查。

我记得那件案子,是半夜发生的,第二天晌午前后我们得到消息,一会儿就了结了的。那家的两个儿子不成气候,也没什么脑子,是老大串通了老二去盗自家库房,结果老大想阴老二,意在陷害,老二气急败坏,就把老大给打昏了,还以为自己杀了人。他躲在城南一个破酒馆里准备跑路的时候,被我们给拿下的,整个案子实在没有一点挑战性。

我以为丽夫人是难得看到认识的人,才会看得如此津津有味。可是她看着那份卷宗,却皱起了眉头,又往书案上去翻了翻我不久前记下的

“怎么了?你是发现什么了吗?”我不难察觉她的反应实在有些过于在意了。

“这这件案子发生在三十一年前,”丽夫人说,“那时我才三岁,也是后来听人说起的,二爷爷住在我家旁边,我小的时候常常跑去二爷爷家的院子里玩耍。他家的院子很大,但只有他一个人,他看起来很凶,却又很善良。有一次我淘气爬到了树上去,还是二爷爷救了我,不过他接住我的时候,也摔倒了,脚踝上被地上的碎石划出了好大一个伤口,血直流但,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呢?”

丽夫人和她所说的那位二爷爷关系很好,自然记得一些。但我却忽略了一个关键,原来她刚才在对比的,是笔迹。

如她所说,案子发生在三十一年前,三十一年前我处理完那件盗窃案以后,便把案件记录下来了。三十一年前,丽夫人还只是个三岁的小女孩

“为什么,这三十一年前案件的记载,竞和你现在的笔迹一模一样?三十一年前,你究竟多大年岁?为何为何那时,你已经在审理案件了?”丽夫人终于疑心。

一个十分明显,却一直被忽略的事情,终于在她发现我和三十一年前那卷竹简上的笔迹是一样的,从而证实了一件事。

“我,已经活了很久了。”我说。

本就无意瞒她,以后她也会渐渐知道的,和我在一起,他们都会受到我的影响,从这一刻开始,她的时间就会像停止了一样。即使我现在不说,再过个一两年,她也还是会发现的。

而丽夫人所期待的,显然又不是这样的回答。这个答案,让她措手不及。“很久,很久是多久?”

“我也不知道我从很久以后来,到了很久以前,好像是我自己,又好像成为了另一个人。他们说,我是那个人的转世,所以一定会回来,这漫长的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我已经数不清了”我轻叹,如今想来,也还是会觉得感慨。

丽夫人想必一时间也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吧,她愣了一下,然后看向了我这一屋子的竹简,每一处架子上都堆得满满的“这些,难道都是你过问的案子?”

“嗯。”我应,从她的角度看去,似乎真的挺惊讶的,多少日子了呀,留下这许多到数不尽的笔记,一卷一卷的仔细整理好,放在那里。每一卷竹简,都是我的一段经历,代表着过去的某个时间。

“原来,这么久了”

如果光说,她一定难以想象,那很久很久,到底代表了多么久的时间。

她又想到一件事,侧过头向外看去,我顺着她的目光倒是看见了萧珏还放在院子里的竹架。她说,“那你们”

我们“一直在一起。”

我也忘了,我和他在一起多久了,只是记得,他好像一直都在,在我身边,我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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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话 启程

“我刚才想起来一件事。”丽夫人撇开头说道。

“什么?”

“那位二爷爷家,好像曾经烧起过一场大火。”她说,“是很大的一场火,谁也没有想到,那么大的一场火会在半夜里烧着,当时村子里的人,都已经熟睡。到了后半夜,那场大火映得天色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亮了呢,便有人去看,这才发现”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大火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应该是,二十六年前了吧我离开家乡的前两年,二爷爷死的第三年。”丽夫人和她所说的那位二爷爷关系亲近,所以记得更清楚一些。“那场火正好是在二爷爷第三年忌日前后,乔山大伯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回来拜祭二爷爷的,可是”

“那场大火,可有人死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莫非,问题就出在这儿了?

“乔山大伯的女儿死了,乔山大伯据说为了救他女儿,也被大火烧死了”

难道,是这?

“那场大火,可有疑点?”

丽夫人摇头,“哪有什么疑点,说是煮饭的火苗没有彻底熄灭,所以,才在后半夜又烧了起来。当时乔山大伯一家人应该正在二爷爷的房子里休息,却根本没有防备,大火就这样烧了起来他先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叫醒,让他们出去,再去找自己的女儿。她女儿住的那间,就挨着灶台,早就已经所以两个人,都没出来。”

半夜,大火,死了两个人而且按照丽夫人所说,乔山是带着自己的儿子女儿回来拜祭他养父的。好巧不巧的,竟一夜之间,和他女儿一起死在了他养父的旧房子里。

“你该不会是怀疑有人故意纵火吧?”丽夫人就像看穿了我的心事一样,可是她紧接着,就否定了,“不会的,乔山大伯一家人很好的你啊,是不是审问的案子多了,疑心就重了,看什么事都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似的。”

“当真没有疑点?”我还是放心不下,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是那种感觉,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巧合,除非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你刚才说,乔山大伯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和你的那位二爷爷翻脸,被赶出村子的?那,他们拜祭二爷爷,乔山大伯的妻子没有来吗?”

“妻子?”丽夫人想了下,却好像记不得了一般,“不记得了,我当时,也的确没有看到乔山大伯的妻子,并未想到要问可能也是知道,乔山大伯是为了他所深爱的那个女人,才会和二爷爷闹翻的,他的妻子不愿意回来,也是可以理解的。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我怎么会去讨这个霉头呢。”

所以乔山的妻子并未和她的丈夫,儿子女儿一起出现在村子里。

“你是在怀疑,乔山大伯的妻子吗?”丽夫人转念一想,仿佛预感到我的疑惑,“不会吧,她就算心里对二爷爷有所怨恨,为何要害自己的女儿和丈夫呢?”

这也是心里有怨,何必拿自己的女儿和丈夫来撒气。

况且那位二爷爷已经死了整整三年了,活着的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该想通的,应该也早都想通了。可是大火这件事在我心头萦绕不散,大火,那个手背上有被火烫伤的人,真的一点联系也都没有吗?“丽夫人我想,我们得去你的家乡看看了。”

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就收到了毓儿的消息。

他们现在很安全。

只是还没有联系到,原本与钟离瑾同行的那些家奴。

根据毓儿捎来的消息上看,钟离瑾和里翀下山以后,便单独绕路去了另一处,里翀的生母被葬在那里,远离钟离家的地方。他们二人似乎也融洽了一些,并不像里翀刚上山时那样决绝了,可他们二人没想到的是,和他们分成两路走的那些家奴,却出事了。

毓儿是按照他们原定的路线,赶到了家奴当晚投宿的客舍里,才得知,前夜里家奴被下了毒,又遭遇了埋伏,全部惨死。客舍里除了钟离瑾的人以外,没有其他人,所以他推测,是有人扮成了客舍老板和小二的模样,早就埋伏好了等着机会,毓儿在人群里没有找到钟离瑾和里翀,便又折回,顺着之前的路打听,听说两个骑马的人去了另一个方向。于是他追到另一个方向,刚遇到钟离瑾和里翀,还没来得及把事情说清楚,他们就遭遇了一伙歹人的袭击,便抵抗便逃走,好容易暂时落脚,他怕我们这边听其他人说埋伏的事情,便捎了消息过来,原意只是希望我们知道他们暂时没事。想着要再等等看,彻底安全了再传话回来,这一来一去之间,留下了时间差,也就差点害我担心死。

毓儿在第二封送来的消息里,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找到钟离瑾和里翀以后,遭遇的袭击,感觉上对方并没有尽全力,并不是非要置他们于死地那样,和之前钟离家家奴全军覆没不同,他担心有诈,可对方只是追逐了一段,就再没有继续追赶了。

我听他信上的意思,似乎他也在怀疑,他们遭遇的埋伏,只是做个样子。

他们三个人现在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对于埋伏他们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也不是很清楚的。所以毓儿询问我,看看我有什么想法。

事情似乎不是很刻意,却又有些刻意的让我们去怀疑一些情况。我不相信凶手留下这些破绽是无意的,仿佛他们明明知道,一定会留下某些破绽,却还是故意留下了那些破绽,为的,就是引起我们怀疑,要把我们往一些事情上引。

我决定了,去丽夫人的故乡一探究竟。

既然,这是那个人的意思,他让我们联想到丽夫人的故乡,肯定有他自己的用意。

我们即刻启程,从山上赶往丽夫人故乡,同时送出消息给他们,让他们也同样立刻出发,一同赶往丽夫人故乡,我们会在途中的某一处会合,然后一起,去解开这个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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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话 丽夫人的不适

行至半路,已经快要到达预定与他们会合的地方。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疲倦极了。牛车行驶的速度不快,可为了赶路,中间也尽量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一番颠簸下来,我们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

红玉去打了水回来,她看向周围的一片荒芜,“夫人,看样子天黑之前,我们便能够赶到地方和他们会合了。”

依照这个速度,没有任何问题。

我们便是为了抓紧时间,才会拼命撑着坚持了一路。

“这边并不算偏僻,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呢。”红玉问。

丽夫人打开包袱,正在分带着的青稞饼子,听到红玉的话,她抬了抬头,顺便把手里的饼子递给红玉。“也许是因为不久前这里爆发过水灾吧。你看那边,水明显已经高过了桥,现在正是盛夏,水还没有退下去,应该是最近才发生的只希望原本生活在附近的人,是一早感觉到了要爆发洪涝,逃命去了”

丽夫人说得不错,她的观察细致入微,竟然连那边的桥都看到了。只剩两边的桥头,桥身都淹没在了水里,若不细看,应该是很难察觉那里有座桥的。

红玉压低了眉头,她是明白了丽夫人的意思。

这里看上去还留有一些生活过的痕迹,只是我们脚下踩的这片土地,像是曾经种植了什么的样子,却在大水过后变得泥泞松软,散发着异味。一切的线索的都说明,这里曾经有人生活,只是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望眼望去,荒芜的可怜,如果原本生活在这里的人,是察觉到了洪水即将爆发,他们搬离了这里,便能保住性命,否则

“放心吧,我刚才四处看了一下,没有看到有任何尸体。所以我想,这里的人应该是提前得知了消息,搬走了。”萧珏说。

“那就好了。”红玉松了口气,听到这里的人应该无恙,她才安心。“幸好没有人出事,要不然真的就”

这里地势较低,邻山,周围草木复杂,却是我们行至会合地必经之处,确实像红玉说的,幸好没有意外发生,否则我们即便只是途经此地,也会心里难安的。

谁都不愿意看到悲惨的事情发生在眼前。

“休息一下,就尽快上路吧,他们从另一个方向过去,又是骑马,肯定比我们快。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到了。”萧珏说。

“是啊,还不知道公子现在怎么样了。”红玉嘟囔说,可抬头看到我们,抿抿嘴掩饰了过去。

“好吧。”我说。我也担心他们,早一点会合,也好早一点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不用我们在这里毫无头绪的想下去了。

我本是说完了话,无意间转过头去看向丽夫人的,本就是一个特别随意的举动,却看到丽夫人的脸色很不好,她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快窒息了一般。我立刻叫她,“丽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萧珏”

可是萧珏刚过来,还没等他确认丽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丽夫人就好像缓过来了一些似的,连连摆手拒绝了萧珏的帮助。她侧过身,又故作寻常的解释说,“没事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可是你刚刚的脸色真的不好,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们赶车赶得太急了,你的身子吃不消了?”我们方才为了赶路,确实没有留意太多。可是现在想来,丽夫人与我们不同,我常年到处奔波,即使说不上是习惯了,也比她更容易适应,红玉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丽夫人不同丽夫人是个柔弱女子,虽有一身舞艺,可长途颠簸她未必吃得消。

我们只顾赶路,忘了这件事了。

“不是的。”丽夫人推说,“放心吧,我没事的,如果我身子不舒服,我一定会告诉你们的。现在赶路要紧,只有和大家见了面,我们才能知道前两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她说完,见我并不是完全相信的,才又拉着我解释说。

“别担心我了,我方才一时失神,不过是想到这里的人,如果未能及时察觉水患的话,现在应是遍地浮尸了吧”

我听她说完,心里一凉,着实是我没想到,但乍听之下,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很不舒服。见她忧心忡忡,我也只能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安慰她说,“怎么会呢,这自然灾害都是有前兆的,若是能及时发现,便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好端端的,你怎么会突然间想到这些了呢。”

她那种近乎于歇斯底里的想法,把事情想到了最坏,实在是让我觉得惊讶极了。虽然我也对自然灾害有一定的了解,可是在看到这里的景象后,我内心的想法是很庆幸,洪水并未造成伤害,可丽夫人却与我截然相反,她本能的想到了

“是啊,”她现在才从那些黑暗情绪里抽离出来,缓了口气,笑说,“你看看,我也真是的,好端端的,这里的人逃过一劫,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没事的。”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其实我能够察觉到,丽夫人的情绪变化,好像是从我们决定要去她故乡的时候开始,有所不同的。她离开故乡那么久了,现在才要回去,也许是因为她这些年里在外面吃了那么多的苦,又痛失爱女,造成她情绪的落差,才会如此吧。

“嗯。”她向我点头,想要让我明白,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这些心情。

“那,你真的没事了?”我还是不放心,毕竟刚才那一刻,在她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她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是糟透了,我不确定她现在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她摇头,“没事。”

“好,如果等下如果等下你还是有哪里不舒服的话,要立刻告诉我,我们停下来休息。”一边是急着要赶路,一边又放心不下,她的身体是否还能承受,我的心情更是沉重了。

“好,我会的。”她向我保证。

我才稍微感觉到轻松了些,她试图用笑意掩饰她的不安,反而让我对她的故乡更加好奇了。休息了一阵,我们又踏上了继续前进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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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话 目标到底是谁

天色已暗,我们才抵达约定好会合的地方。我们在途中几次放慢速度,是因为丽夫人一再让我们感觉到她似乎困于一种“濒死”的状态。

“大人。”里翀等候在外多时,看到我们的车,他便迎了上来,帮助萧珏牵住了牛。

我只看到了里翀一个人,所以有些

“里翀?怎么只有你?”红玉问。

“公子和钟离大人在客舍里等着了。”里翀回道,看向每一个人,最后目光落在萧珏身上,“我们午后就到了,钟离大人和公子一直在等着大人和夫人一行人,直到刚刚,二位才应允,回去客舍休息一下。”

说着,毓儿和钟离瑾闻声便寻出来了。

“爹,娘!”毓儿喊着,上前搀扶我们从车上下来。

我回身去扶丽夫人,丽夫人的状态已经可以说是半昏迷了,她的情况不是很好。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钟离瑾乍见我们之中有人出现了这种情况,立刻表现出十分的担心,估计还以为是我们也遇到了袭击呢。

我和红玉两个人,扶丽夫人都有些吃力,毓儿上前,推开了红玉,然后将丽夫人背起送到了客舍里,红玉便得我的意思跟了上去。

“我先把车牵到后院去。”里翀说完,牵着车便绕过了我们。

“那位丽夫人,怎么会”钟离瑾又问。

“进去再说吧。”萧珏说。

钟离瑾便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和我们一起,进到了客舍里。寻了一处,在大堂里坐了下来,我说,“丽夫人似乎是因为路上颠簸,身体不适。”

“可她的样子,似乎却比你所说的还要严重一些。”钟离瑾说。

我瞧了瞧萧珏,有些话其实倒也没必要瞒着了,反正钟离瑾接下来也要跟我们一路去弄清楚事情的,他手底下突然死了那么多家奴,不可能坐视不理的。“我想,可能是丽夫人久没有回过家乡了,此番已经距离她的故乡越来越近,或是心生抵触,才会突感不适的吧。”

“竟还有这样的病症。”钟离瑾只是感慨了一句,“我听闻过许多这世上千奇百怪的病症,想不到还有近乡之症,实在是令人惊讶啊。”

“听闻你们遇袭,毓儿的信上也并未说得十分清楚,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噢,说到这件事,其实我也是一头雾水。”钟离瑾茫然,似有太多想不通的,“里翀好不容易才答应,愿意去拜祭一下他的母亲,因为我们此行,不方便有太多人跟着,我便支开同行的家奴,让他们以先前预定的路线返回钟离家。我和里翀则是绕路去了他母亲墓前,却不知”

却不知,他安排好返回钟离家的家奴,竟在半路遭遇了埋伏。

这些消息还是他从毓儿口中得知。

直到他们出事,遭遇袭击,毓儿赶到相助,帮着他们一边退敌,一边撤离。然后他们才从毓儿口中听说,原本应该已经抵达钟离家的家奴,竟都死在了前一夜投宿的客舍里。到了现在,钟离瑾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毓儿的信上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歹人要在半路上袭击钟离家的家奴。”我曾试想过许多种可能,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莫说是萧夫人了,就连我,现在也是云里雾里的,如若那些害我钟离家家奴的歹人是山贼山匪,意在打劫运送的物资,可他们应该看到车已经空了,自然没有要再下手的必要,为何还要害人性命,暴露身份。而之后袭击我们的人,目的又是什么?难道是先前埋伏,并未洗劫到钱财物资,所以才转而赶来,想要掳人勒索?那他们又是如何知道我们和其他人分开行走,又去了哪里呢?”钟离瑾也是个善于分析的人,这些事情,早在我们抵达之前,相信他就已经想了许多,“我是在想,若是这些歹人一早就得知我们的身份以及我们与其他人分开行走的事,也知道我们去了什么方向,那必定与我那些原本同行的家奴有所往来,杀他们,意在灭口,掳人的话为什么是我呢。他们不是应该知道,我只是钟离家的养子,全因叔父让贤,今日才有我坐在这钟离大人的位子上,家中除了父亲和叔父以外,旁系的亲戚中自然有的是不满我继位之人,若是掳走了我,也未必会有人愿意付这赎金,岂不是得不偿失?”

“看来钟离大人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萧珏笑说。

“不瞒二位,出了事以后,我便想尽了一切可能,试图猜测这一次意外背后的真相。只是觉得,凶手的目标在我,却又不在我。”

钟离瑾这话,听上去像是卖了个关子,可不能细琢磨,否则便会听出他话里有话。

“愿闻其详。”萧珏说。

“我是觉得,凶手是冲我来的,但他的目的并不在我,而是与我能够有联系的某个人,所以当他利用了我们以后,便要除掉我们,以绝后患。”

萧珏侧目,看着我,笑了。

钟离瑾的想法,似乎和他是一样的。

“那你觉得,凶手是冲着谁来的?”我问。

本以为他会同样觉得,凶手是冲着丽夫人来的。

但是钟离瑾在短暂的停顿以后,却看了过来

我?

我一愣,对此表示了怀疑。

萧珏低头叹气,想了下,竟也看了过来。

“怎么啊不会连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我怎么觉得,我有点跟不上他们思考的进度了?他们俩,难道都认为,安排了这一切的凶手,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别忘了,那个人混进了钟离家家奴之中,送了消息给丽夫人的,若不是他声称,那锦帛血书是丽夫人的同乡故人所托,丽夫人也不会在意的”

“霍汐,其实从事发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是丽夫人。”萧珏说。

为什么“这自然是因为凶手想要做的是,预告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可他为何知道,丽夫人也在山上呢?”钟离瑾说。

“这”

我很少被人问住。

“我也是这次上山,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凶手又是如何知晓的。”钟离瑾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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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话 客舍掌柜

“这么说来,你们都认为,送这血书锦帛给丽夫人的人,原本是冲着我来的?”

我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才不得不接受了他们的说法。

萧珏默然,钟离瑾也不再言语。

我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没有人能够提前预料得到丽夫人就在山上。所以原本伪装成钟离家家奴的人,他是冲着我来的,只不过,村子里发生了命案,我们在村子里处理事件,他却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丽夫人。因此,才有了将锦帛交给丽夫人的事。

如果他没有遇见丽夫人的话,也许那封血书会交到我手上,借着引起我的注意,让我开始着手调查某些尘封多年的事情。可是,他却遇到了更适合的人选,那就是丽夫人,他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在山上再见到丽夫人,丽夫人一定牵连到了某些线索当中,所以,是一个比我更恰当引出这些事情的人。他声称锦帛是丽夫人故乡的人送来的,在丽夫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让她拿到血书。

我有心想弄清楚,丽夫人和那个人所希望揭露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

无论是哪一种推测,丽夫人和这次的事件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而丽夫人,却从未与我们提过任何关于这件事情的线索。

在此之前,我没有怀疑过她,我和她的相处,自以为可以用坦荡二字来形容。我也知道,她定还有些事情从未与我提过,可我没有想过,她过去的事情也涉及到某些案件,甚至,还会招来不幸。

她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开始让我有些不安。

我们原定计划,是休息一晚,第二天上路。

然而,丽夫人病倒了。

还没等我来得及向她证实,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她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这不是毫无预料的,从昨夜我们抵达客舍的时候开始,丽夫人的身体就已经很不舒服了。只是我相信了她,我以为她的情况并不算特别严重,也许是长时间颠簸所致,休息一晚便能恢复些,但我没想到,她却病倒了。

萧珏确认过,她烧得很厉害,像是染了风寒,滴水不进。偶尔说着些让人听不清楚的,迷迷糊糊的梦话,却已经没有意识了。

我们暂且打算,在这里多留一日,以便让丽夫人再恢复一下

“她现在这样子,我们也问不出来什么,只能等她好点了,恢复了意识,才有办法向她询问线索。”我说,我知道钟离瑾也在等消息。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再试试和家里联络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送了锦帛给丽夫人的那个人的消息。”钟离瑾有些泄气,事情出乎意料的不顺,我们还是一头雾水。

我想安慰他放心,可话到了嘴边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我轻叹,转开了头。却恰好看到这客舍掌柜方才似在打量我们,见我侧目,便立刻扭过头去佯装平定。这个动作,太明显了。

要是告诉我他刚才不是在看我们,都很难说服我吧。

可他在看我们什么呢?为什么又要那样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打量?他认识我们中的某一个吗?还是

“你怎么了?”钟离瑾问。

“那个客舍的掌柜,你们认识吗?”我低声问了一句,不想被其他人听到。

钟离瑾这才侧过身,向那掌柜看去,他摇头,“不认识,为什么会这样问?”

“不认识就算了,也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我说。

现在看起来,那客舍掌柜的似乎也没什么其他举动,我心想会不会是我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所以疑心重了,看谁都觉得有问题了呢。我们几个人匆匆聚在一起,又凑成一堆好像时不时讨论着什么,正常人都会觉得我们更奇怪吧。我们投宿于他的客舍,他对于我们自然会怀疑得更多一些,暗中留意,想确认我们到底是什么人,也是有可能的。

钟离瑾很快就打消了顾虑,他低下头去仔细琢磨着被埋伏的始末。

我这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有些古怪,一转头,那掌柜的立刻扭过脸去,他刚刚分明又是在打量我们这下,我就真的坐不住了。不可能毫无问题,只是我暂时想不到,一个客舍的掌柜,为什么要一直打量我们呢。

“毓儿,”我轻声叫住一旁的毓儿,避免惊动了客舍掌柜。“等下你私底下去和这位客舍的掌柜聊一聊。”

“聊什么?”毓儿也并未察觉,客舍的掌柜有何不妥。

“我也不知道,你就是去找他聊聊就是了,随便说些什么,看看他的反应。”

如果那客舍掌柜真的有什么,必定会露出马脚。

钟离瑾他们之前才遭遇袭击,我担心我们再一次被埋伏。

“娘,”毓儿敲我的门,一声比一声急促。“娘!”

我正坐在一旁研究我之前的案件记录,想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萧珏也是刚收拾好躺在床上。我们听到毓儿敲门,我正要起身去开门,萧珏却示意我别动,他穿上鞋去给毓儿开了门。

“娘,有问题!”毓儿几乎是冲进来了。“真的有问题!”

“噢?怎么说?”我把竹简放下,耐心等着。

“你们又发现什么了?”萧珏也来了兴趣,索性在一旁坐下。

“白天的时候,娘让我去找那掌柜的聊聊。也没说聊什么,就是让我看看他的反应“毓儿向萧珏解释说,“我刚才闲着没事,就按照我娘吩咐的,去和他聊去了,你们猜怎么样?”

“怎么?”萧珏问。

“他真的有问题。”毓儿再次强调,“我也没说别的,就是和他随便聊了下这周围的环境如何,平常的生意如何,但是他一直在躲闪,根本就不敢看我。”

“你有问过其他什么吗?”我说。

“问什么?”毓儿还不明白,“娘你也没说,让我问什么呀,你就说随便聊聊,那我就跟他随便聊聊啊。”

“这就对了。”我说,看来我白天的时候并不是错觉,他真的偷偷打量我们。

“娘,你想说什么?难道你怀疑,这客舍的掌柜是什么人假扮的吗?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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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话 想要隐瞒的

“那倒不是,我还没有想那么多。白天我们凑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我发现那客舍掌柜几次偷偷打量,每当我看过去的时候,他都故意躲开我的目光。好像,并不希望我知道他在观察我们一样。”我原以为是自己多心了,现在看来“我让你去同他聊聊,就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既然他刻意躲闪,那就证明我当时的感觉没错。他真的故意在打量我们。”

“你怀疑他?”萧珏抬手盛了茶水放在一边。

“说不上怀疑,也并不是觉得他和引我们去丽夫人故乡的人有什么关系,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一而再的偷偷打量我们呢?”被人暗中关注,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情绪,不安、谨慎,更何况暗中关注我们的,是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不容易!我这就去问清楚。”毓儿说着,便要去找掌柜的。

“回来。”萧珏叹气,将他叫了回来,“你现在去找他,要问什么?”

毓儿想也没想,“当然是问他,为什么要偷偷打量我们了。”

“可如果,他否认的话,你有什么证据。”萧珏又说。

“这这要什么证据。”毓儿不屑。

“如果事发当时,我们抓他个现行,再去问他为什么要打量我们,也许他还会认,可是都过去半天了,你现在去找他,他若是否认,你便连个证据都没有。”我说。

刚才让毓儿去试探他,他都已经在刻意躲闪了,现在去问他的话,他肯定不会回答的。那就需要我们再多观察一下

“可是他要不是和那些人有关的话,为什么要在这里偷偷打量我们呢。”毓儿说,“万一,他和先前埋伏的人是一伙儿的,等着替那些人留意我们的举动,好将我们一网打尽呢?”

“不会。”萧珏说得很笃定,他相信不会的,“如果真像你说的,他和那些人是一伙儿的,我们赶路到这里会合的当夜,大家都累坏了,他们若想偷袭,是最好的计划,但是却没有人这么做。”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毓儿嘟囔了一句。“可既然,他和那些人不是一伙儿的,为什么要偷偷打量我们呢?难道只是觉得我们这么多人一下子聚在一起,惹来好奇?”

我见他瞧着我,便知他想在我这里打听个结果的。我无奈,“我刚才便已经说了,我也不知道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察觉到了,他有意无意的看着我们,似乎对我们很是在意,但这一时半会儿的,我确实没办法证明,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毓儿长叹,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那现在怎么办?你也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难道就由着他继续这样盯着?万一他真的把我们的行踪告诉别人”

“我想,先前袭击钟离瑾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你娘心里已经有了数。”萧珏故意把难题丢了过来。

“真的?”毓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不确定。”我瞪了萧珏一眼,恨他这么快就把我卖了。“我只是推测,但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所以,我需要时间”

“又是这一句,又是这一句!”毓儿撒泼站起来拍拍屁股,气得直转圈。“娘,你永远都是这一句,我又不像爹一样,你眨眨眼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得告诉我啊至少你现在让我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有什么需要证实的,我帮你去证实啊。”

我偷笑,这小子毛毛躁躁的样子倒是还没改。可是有些事,的确要证实之后,我才能说,我转过头看向萧珏,“你儿子说,我眨眨眼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呢。”

毓儿气得够呛。

萧珏起身,把他推到了门外。

“这,这还没说清楚呢”毓儿不屈不挠的问。

“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今天没别的事情,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若不然,你去替红玉照顾丽夫人,也好让红玉去休息一下。”萧珏不由分说,就把他挡在门外,关上了门。

我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怎么样,我猜对了吗。”他问我。

我点头,“猜得不错,正是我的心思。”

贫了嘴,打发掉了毓儿,萧珏才又走到了书案前。

“怎么,你不是能够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吗?难道也想像毓儿一样,非要问个清楚明白不可?”我撇嘴,他应该知道,现在我手里一点能够证明这推测的证据都没有,我是不愿意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把我的想法说出来的。

至少,也应该等我确定了一些事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猜得透别人的心思,我只猜得透你的心思。”他说着,又坐了下来,“只是,我觉得你这次,夹杂了私人的感情。”

“哦?”

他竟然,察觉到了?

“你不是会把这些私人感情带到推理中来的人,我想,我也知道为什么唯独这一次,你显得过于情绪化了,我没办法证明你到底是错的,还是对的。可是我觉得,你总是能够比任何人都先发现一些线索,最是清楚人的那些心思,你越是想要逃避证明的,往往越是真相,你自己清楚,你究竟想要证明什么。”

“嗯”我听他的话,着实有些失神。不可否认的是,我什么都没说,但他真的看出了我的心思,又正好说中了我的心思。我有些气馁,趴在书案上,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隔着一方书案,我伸出双手去。

萧珏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轻笑,握住我的手。

“我承认,你说的对。”我说,“我好像确实在回避一些我明明知道,那可能就是真相的事实。好吧,既然都已经被你看出来了,那我就去试试,反正真相只有一个,不管是去否定还是去证实,真的都不会变成假的,假的也不会变成真的。”

“这就对了。”萧珏竟抬头点我的鼻尖。

我本意想要回避,却晚了一些,生气的捂着自己的鼻尖,“怎么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这样太过分了!”

“可你刚才生气的样子,和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呢。”他说笑着,就起身回到床边去,“想不通的话,就别想了,早点休息,养足了精神,才好知道他们下一步打算把我们引到什么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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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话 幼茹

“夫人,夫人”

夜半,正在熟睡中,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觉得那声音耳熟,门外的人叩门很轻,声音不大,像是担心惊醒其他人。

我翻了个身,萧珏已经醒了,他推了推我,“好像是红玉。”

“嗯?嗯。”我就说这个声音我很熟悉吧,原来,原来是红玉啊我在半梦半醒间挣扎着,好容易才夺回自己的意识,可身体却偏向于本能,对床有着过分的依赖。

“去看看吧。”萧珏在我耳边说,“红玉找你,怕是有什么事情。”

我艰难起身,身体可以说完全没有知觉,亏得是萧珏推了我一把,否则我可能又躺回去了。甩了甩头,让自己还沉睡在梦里的意识尽快回到身体里来,我起身去开了门。

红玉站在门口,不安地等候着,见我开门,她几乎激动得快哭出来了。

“夫人”

“出什么事了?”我问,我知道她不是一个会随便因为一点小事就冒然打扰的人,突然大半夜找过来,低声在门口喊我,肯定是不想惊动萧珏的。

“丽夫人,丽夫人她她不肯吃药啊。”红玉焦急地说。

丽夫人?

“过去看看。”我听到丽夫人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清醒了,知道丽夫人不肯吃药,我心想坏了,恐怕她现在的状况已经到了我所能设想到最坏的地步。我顾不得解释,带着红玉便赶到了丽夫人的房间。

她蜷缩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浑身发烫,紧紧咬着嘴唇,在颤抖。

“她怎么了。”我问。

“从傍晚开始,丽夫人就一直这样了,我想把药喂给她,却一点都喂不进去。刚才又开始发热,我实在担心,才去才去找的您。”红玉说。

傍晚?我估算了一下时间,这么说来,从丽夫人开始出现这个症状到现在,已经至少过去了两个时辰她的情况不容乐观,喂不进去药,就意味着只能任由她继续恶化下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毓儿也闻声赶来。

“再去把药热一下。”我摸了下汤药的碗,药已经是温的了。

红玉端着汤药,立刻去热。

“这是怎么了。”原本和毓儿同住的钟离瑾也听到了动静。

“丽夫人的情况不太好,但是,应该没什么大碍,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有我照顾着就行了。”我担心丽夫人,又不想惊动他们,萧珏之前说过的,只要她能把这药喝下去,就不会有事的。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该怎么把药喂下去,只是一群人凑在这边,着实让人觉得难堪。

毓儿却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反而凑得更近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就病得厉害了。”

说话间,红玉端着药回来了。

“搭把手,把她扶起来。”我一手接过了药,另一手力气不够,没办法把丽夫人扶起来。

红玉提着裙摆坐到丽夫人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撑起了丽夫人的身子,才勉强让丽夫人坐了起来。我端着汤药,便含了一口,捏住了丽夫人的下巴,硬是灌了进去。

红玉惊得呀了一声,便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碗药来来回回,好歹也灌进去了大半碗,我用衣袖擦去丽夫人嘴边流下的药汁,把碗递给了还傻站在一旁的毓儿,倾身去扶着丽夫人躺下。这么一通折腾,我是睡意全无,别提多精神了,就是累得很,忙得满头大汗。

“你们先去休息吧,我照顾她。”我催促大家离开,他们都凑在这里实在不像话。

我瞪了眼毓儿,他才怯怯地走了,并且带走了钟离瑾。

“夫人,还是让我留下来吧,也好能帮帮您。”红玉不肯回去,她放心不下。

“你累了一天了,昨晚就没休息好,你先回去睡一下,等你的状态缓过来了,再来接替我照顾丽夫人。”我说,“丽夫人这病,也不知一日两日能不能好,你我都守在这里熬下去,只怕她还没有醒,我们就撑不住了。”

红玉自是说不出更多的道理。

“回去吧。”我说,我实在不忍心,让她继续耗下去了,原本特别有精神的一张小脸,连着都面如土色,憔悴得看不下去了。“等你睡醒了,来接我的班,换我去休息。”

“嗯。”红玉点了头,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我安顿好丽夫人,想坐到一旁,昏睡中的她却突然拉住了我。

我一愣。

“幼茹”丽夫人呢喃着一个名字。

她好像在说什么。

幼茹?幼茹是谁?从未听她说起过我见她的嘴唇在动,便凑过去想要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难道睡梦间梦到了过去?

这一偏头,恰好看到门的方向,一个人影立刻闪了过去,消失不见了。

是谁。

我被丽夫人抓着,自然无法去追,不过毓儿他们刚才离开,就有人凑到门前偷听我想,我知道那个偷听的人是谁了。

我守着她一整晚,她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退了热,才慢慢睁开眼睛。

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在这里等了一晚上?”

我去倒水给她,扶她起身,让她润口。“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她捧着杯子,似有似无的点点头。

“幸好,萧珏说你吃了药就没事了,”我抬手用手背在她额头试了试温度,看来已经恢复正常了。“你再睡一下吧,难受了一晚上,现在应该一点力气都没有吧。”

她还是点头。

“你饿不饿,我让客舍的人去弄些吃的?”我问说。

“不了,我不饿。”丽夫人拒绝了。“你一定累了吧”

“丽夫人,幼茹是谁啊?”我还是好奇昨晚她喊出的那个名字,感觉上是个女人,难道是她的家人?姐妹?

“幼茹?”可她的反应,却好像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叫做幼茹的人。反倒还在问我,“幼茹是谁?”

“是啊,我在问你呢。”我很奇怪。

丽夫人还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我不认识什么叫幼茹的,她是谁啊,你为什么会问我呢。”

“是你昨晚做梦的时候说的,我还想着是不是你家人呢。”我更糊涂了,她喊出来的名字,她自己却不知道是谁吗?

难道,是“鬼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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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话 什么才是真的

“你是说,我在昏睡的时候,叫了幼茹的名字?”丽夫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慎重地想了又想,却还是一无所获。“可是,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啊,为什么会喊她的名字呢。幼茹好像是个女人,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她亲口喊出的名字,她却好像一点都不记得了。

可是见到她努力在想,明明疲惫不堪,却还是想要证实什么似的我心有不忍,“算了,先别想了,也许只是一个梦罢了。你再休息一下吧。”

我让她躺下,再睡一会儿。

看来她并不记得她昨夜梦中发生过什么,说过什么了。

罢了,也许是我想多了,可能这个幼茹,只是她梦里的过客罢了。人不是常常都会这样吗?在我们日常生活中,会有很多种方式接触到任何人,可能只是自己走在大街上,突然听到身边的人在叫另一个人的名字,潜意识便会记住这个名字,然后在做梦的时候,这个名字的主人,就变成了梦里的过客。也许这梦茹,只是丽夫人曾经在哪里听到过的,所以她的梦里才会出现这个人吧。

昨夜她烧了一整晚,也是筋疲力竭了,刚躺下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我伸了个懒腰,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很轻,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红玉推开了门,来换我的“班”。我留下她继续照顾丽夫人,便回去休息了。丽夫人的情况应该在可控情况内了,至少今天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

回到房里,却见萧珏坐在书案前,正翻着我带来的竹简。他闻声抬头,看了过来。

“你怎么醒了?”我问,又发现,他好像不是才醒过来的,“难道昨晚我出去以后,你就起来了?”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状况,还以为丽夫人的情况恶化,你会来找我帮忙的。放心不下,也就睡不着了。”萧珏这算是承认了吧。

“噢,原来是有人担心我,担心得睡不着啊。”我故作揶揄,笑了一声,他却也没有否认。右手将方才看完的卷起来了一些,修长的手指划过竹简,很是好看。我走过去,趴在书案上,“怎么,你看出什么来了?”

“还没,这不是那件窃盗案吗?我记得你破获这件案子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十分轻松就证明了其子正是主谋,怎么会将这卷记载一同带来呢?是有什么问题吗?”萧珏应该已经看完了,可其实只要看个开头,就能想到这是哪件案子了。

“我也不太确定,只是丽夫人当时提了一句,她认识的那位二爷爷,恰好就是这件案子里那位叫乔山的人的养父,二爷爷死后,乔山带着儿子女儿一同回去祭拜,夜晚住在二爷爷的旧宅里,却意外发生了大火,乔山和他的女儿葬身火海”

我也不太确定这件窃盗案和这次的案子有什么样的联系,可总是觉得,怪怪的。

“大火?”萧珏听我提起大火,应该也同样想到了那时送锦帛血书给丽夫人的人,他的手背上正有这么一块被大火烧伤留下的疤痕。

“你也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吧。”我就是这样的感觉,“说不上来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可就是觉得,似乎有太多的痕迹相互吻合了。”

“嗯。”萧珏点头,眉间的阴郁已经压下来了。

我们现在还没办法证明,我们所怀疑的事情,和这件案子之间的关系。很多想法在这个时候都是不切实际的。

比起那些,我现在心里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谜团,尚未解开。

“丽夫人醒了?”萧珏先是回神,看到了我的样子。

“嗯。你怎么知道?”我不相信他在这边能够听到那边的动静。“萧神医不会如此厉害了吧,经手的病人几时几刻能醒你都知道?”

“我没有那么厉害,最多也只是能估算出来,她今早会醒,具体是什么时候,我说不出来。我只是看到你一直在想什么,却一直没有想通的样子,所以我猜想,定是丽夫人醒了,留给你一些疑问,你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他很是了解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厉害,厉害啊。”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甚犯难,两个胳膊搭在一起,把脑袋往胳膊上一搭,换了个极舒服的姿势,趴在桌子上发呆。“丽夫人昨夜昏睡的时候,喊了一个名字,叫幼茹。我原本以为,她梦到了什么,可是她刚刚醒来的时候,我问她幼茹是谁,她却根本不记得了。”

萧珏静默了片刻。

“不记得的意思是,她不记得自己喊过这个名字,还是”

“她说,她根本不知道幼茹是谁。”我把这个难题分享给了萧珏,“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很多人都会说一些稀奇古怪的梦话,也有人会记得他们曾经听到过的名字,然后梦到但我却一直放不下,我总是觉得”

“觉得什么?你觉得,丽夫人在骗你?也许她知道幼茹是谁,但她却没有告诉你?”萧珏像开导一个孩子似的,开导着我,他很耐心,不管我是不是在耍赖。

“那倒不是”我嘟囔说,“真话假话我还是分得清的,她说她不记得幼茹的时候,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可是我又觉得,她昨夜喊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也是真的”

所以这就说不过去了。

她在喊幼茹的时候,那种揪心的感觉,不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可尽早提起幼茹,她却一点都不记得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不可能啊,我如果她连我都能骗过去的话,那她也太厉害了。”我实在不信,丽夫人这两次让我信以为真,是故意骗我的。一次梦中,一次刚醒,都是一个人防备心最轻的时候,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演那么真呢?但如果不是演的,这两次都是真的,又明显说不过去。

一边认识幼茹,一边又不认识幼茹

“还是等她彻底清醒了,再好好问问吧,也许她一时没想起来呢。”萧珏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大概,他能够体谅我现在几乎绝望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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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话 云瑛

“你爹呢?”我醒来之后,转了一圈找萧珏,都没找到人,本想和他商量,看丽夫人的病,我们是再等两天走,还是怎么安排。

我见着了毓儿,便向毓儿问了声。

“哦,爹啊,客舍掌柜的老娘病了,说是出去请郎中,却没请来,爹听说了这件事,就自己提出,去给看看。”毓儿说。

“什么?”客舍掌柜的老娘?

“是出什么事了?”钟离瑾从房里走了出来。

我摇头,正准备解释。

毓儿大叫,“爹这不就回来了么。”

我急忙转身看去,萧珏提着他的药箱正往这边走着。

“客舍掌柜的老娘病了?”我问。

萧珏看向毓儿,显然已经知道,是谁把这个消息传给我的了。“是啊,不过不用担心,就是淋了雨,染了风寒,不碍事的。”

“噢。”我松了口气。

见萧珏把药箱递给了毓儿,毓儿放回到屋子里。萧珏将衣袖整理了一番,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我觉得很是新鲜。

“方才,我去为掌柜的母亲看诊,他倒是与我提起了一些事情,让我有些在意。”萧珏侧过头来,轻声说道。“先进去吧。”

说罢,他的袖子也整理好了,习惯地牵起我的手,便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毓儿和钟离瑾也随之跟了进来。

“爹,那掌柜的和你说什么了?”毓儿已经按捺不住了,急着想知道答案。

萧珏叹了口气,他眼底还稍微有些许的浑浊,像是有些事情还未想通似的,并非故意向毓儿卖关子。他看着我,却又是一声叹气。

“怎么了?”我心里很是担心,两只手握着他的手,唯恐他接下来说出的话,会让我觉得负担,承受不住。

“刚才我去为掌柜的母亲看诊,他许是感激我,与我说了一些话但让我最是在意的,是他说,让我们尽快离开丽夫人。”萧珏他看着我,他的眼神格外的认真,说明他此时此刻的话,都是真心的,确实是掌柜的亲口叮咛,而非

“怎么会”我自然是不愿意接受这个说法的,便要起身,松开他的手。

但萧珏抓我抓得紧,我低头,他的手紧紧拉着我。

“为什么要离开丽夫人呢?”毓儿问,“这总要说清楚吧,如果是因为丽夫人的病爹不是已经说了,丽夫人的病算不了什么,那掌柜的和我们又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劝”

“他认识丽夫人,对吗?”就算萧珏还没想好怎么说,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沉默的用意,掌柜的感激他救了掌柜的老娘,所以对萧珏说了很多话,无不是一些忠告。既然他会提出,让我们离开丽夫人,恐怕,掌柜的其实根本就认识丽夫人

“这怎么可能!”毓儿不信,看向萧珏求证。“如果他认识丽夫人的话,我们投宿那日,他不就应该说了吗?就算那日你们来得晚了些,丽夫人又昏迷了。那昨日呢,昨日他为什么不说,偏等到今日,爹去给他老娘问诊,他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还说了什么。”我知道,萧珏应该不会因为掌柜的这样一句话,就煞有介事的来告之于我们,恐怕,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况且,我早在昨日就已经对掌柜的起了疑,毓儿也确认了,他的确有意无意在打量我们。

难道,是因为丽夫人吗?

我们与丽夫人同行,他认出了丽夫人,所以,想知道我们究竟是什么人?

“云瑛。”萧珏突然提到了一个名字,我愣了下,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便解释说,“那掌柜与我说,丽夫人就是云瑛,是个命数极不好之人,他劝我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千万不要招惹她,否则我们也会受她牵连。”

我心里的那个谜团并没有因为这番解释而解开,“只是这样?”

萧珏平日,并不是一个会轻信这些话的人,我不明白,怎么到了丽夫人的事情上,他居然会相信掌柜的这些话呢。

“我想,应该另有隐情。只是更多的,他便没有告诉我了,我见他的样子,便不禁猜想,丽夫人和云瑛这两个身份的背后,是不是隐藏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知道这些还不容易,我这就找人传了消息出去,也许我的父亲和叔父会知道一些,如若不然,请他们向好友打听,也许很容易就能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了。”钟离瑾自告奋勇,以钟离家的人脉而言,想要打听一个人并不难,在这个信息并不发达的社会里,只有凭靠他们的关系,才能够更容易知道一些更多人不知道的。

说完,他就转身去安排了。

“萧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我见萧珏并不为所动,钟离瑾借助钟离家的人脉,能够帮我们确认的话,都不能引起萧珏的一点反应,也许萧珏,已经大概想到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还不是很清楚,”萧珏抬起头来,向我笑着说道,“别担心,我会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

听他的意思,是准备向掌柜的再询问吗?

也是,掌柜的老娘还在病中,萧珏有的是机会能够再接触到他们,只要有机会可以和掌柜的多聊聊,就有希望知道,掌柜的到底在介意什么。

只是他的这种想法,我并不是特别的赞成,这有了第一次,不见得第二次会这样简单,掌柜的原先只是感激他,所以才忠告于他。等到掌柜的稍稍冷静下来,万一后悔了,萧珏别管费多大功夫,都不见得能劝说掌柜的告知到底发生过什么。

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

钟离瑾利用钟离家的关系在打听。

萧珏也试图利用掌柜的感激他来打听曾经发生的事情。

但总的来说,最应该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的,还是丽夫人。

想到丽夫人,我就想到昨夜她睡梦中喊到的那个幼茹她醒来后虽然声称自己不记得幼茹,可这会不会与她或者云瑛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幼茹,云瑛

在原本的线索上,又多出了两个名字。

丽夫人真的就是掌柜的口中那个云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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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话 什么都不记得了

幼茹。

云瑛。

这两个名字在我脑海里盘旋不散,我直觉以为,这两个名字的背后,所隐瞒一定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我去探望丽夫人,想看看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吃饭的时候,红玉将她的饭菜端到了客房去给她用,之后便一直留在她房里照顾她了。刚出了门,我就看到钟离瑾出去了,猜想他大概是去找人回钟离家传话,请钟离南和钟离延帮忙了。

推开门,红玉回头,“夫人。”

“我来看看,丽夫人怎么样了?”我问着,向旁边看了一眼。

药碗里是今天晌午的药,只喝了少一半而已。一旁的饭菜也没怎么动,这个情况着实让我心情更复杂了。

“萧夫人?”丽夫人听见我的声音,便唤了句,然后坐了起来。“进来吧,我还没有睡呢。”

红玉低下头,有些疲态。

我给她说,“你去休息一下,洗把脸吧。”

红玉才点了点头,出去了。

我走到丽夫人床边,她正自己整理着搭在身上的被子。勉强笑了下,“你怎么来了,你昨夜一直守着我,想必是累坏了,我以为,你至少要休息一下才会过来的。”

“我实在不放心你。”我说,“你怎么样了?我看你的药也没吃完,饭也没怎么吃,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吃不消的。”

“太苦了。”她无奈笑说,“舌头都麻了,实在是喝不下了。我一直在床上躺着,也不怎么动,自然就不觉得饿,你放心吧,我若是觉得饿了,自然会吃的。我知道,你们都在关心我,我不会拿自己的命胡来的。”

“那就好。”我心想,她知道这些就好,毕竟,她也算是过来人了,该承受的也都承受了许多,这点小病小灾,还不至于让她断送了活下去的信念。“你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千万不要像那日一样,一直忍着,你看你,这不都是你一直忍着忍出来的吗。”

她只是笑,“说来也十分奇怪,我那日是真的不觉得怎么样了。只是脑子里乱的很,一会儿很是烦躁,一会儿又很是悲伤,一会儿又愤怒非常,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好像,有很多的记忆在打架,难受倒也不是那么难受的,就是有些晕”

“不管怎么样,以后你但凡有些身体不适,都一定要说。”有过这么一次以后,接下来我可是一点都不敢再大意了,我以为我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够糟糕的了,想不到她比我的身体状况还要差,她这样的底子,还成天照顾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拿自己当回事。“我这一辈子,帮了不少人,也认识过不少人。行走于各处,受人之托,尽心竭力,只是想要以自己的一份力,来帮助更多的人而已。可要说能陪在我身边的人,却很少。丽夫人啊,我是真的很在意你这位好友,你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事才好。”

她被我的话感动到了,热泪盈眶,满眼闪烁着晶莹,她抿了抿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直抓着我用力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以后如何,你这个朋友,我也是认准了的。”

“好。”好

她伸手,擦去我眼角不知何时滑落出来的泪。

“不过,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丽夫人问说,“我虽然一直病在床上,倒也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大家好像都很紧张。”

“算是吧。”我还确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有的事发生了,有的事还没发生,“对了,我总是称你丽夫人,你总是称我萧夫人,叫着似乎也不舒服。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我本家姓霍,我叫霍汐。潮汐的汐。”

“霍汐?”她连呢喃我名字的声音都那么柔和,我实在想不到,那客舍的掌柜如何能说她是个她莞尔,“我叫云瑛。”

云瑛这么说来“云瑛?”

“是啊,云瑛才是我的名字。很多很多年前,我娘亲取的,后来辗转,换了好多名字,我好像都快忘记了,云瑛才是我的名字。”

云瑛,那她果然是客舍掌柜口中的那个人了?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你说的,要称呼得亲切一些吗?为何我说了我的名字,你却这样一幅神色?”她不解,却很坦然。

“我我只是,记得有个人和我说起过,也是一个叫云瑛的人,命数不好”

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向她开口。

可她却淡淡笑说,“也许你认得的那个人,说的正是我呢。这世上,还有谁比我的命更不好呢。”

“”我感觉喉咙干涩,让我无比想要从这一刻逃开,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了。

因为我说的,正是掌柜的告诉萧珏的话。“”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若是从前的故人遇见了我,也一定会劝你,离我远一些。故乡的那些人,他们都说我的命不好,所以也都躲着我。本就没什么亲戚,后来连朋友也没有,是挺难受的我记得,我曾经嫁过一个男人,但他不是云婉的父亲,是在云婉之前还是之后来着”

她连这些事情都记不清楚了吗?

我以为只有我,会因为心理创伤而失去本应记得的记忆,难道她所不记得的那些,也是因为心理创伤?

“那你还记得,云婉的父亲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可丽夫人先是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她眼底只剩下茫然“我,我怎么会我怎么会想不起来了呢?云婉的父亲,他他应该是”

“不记得了吗?”我又问。“那你和那个人成婚的时候,云婉在哪儿?”

“云婉,云婉”她轻声叨念着,“没有云婉,没有”

云婉的父亲和她嫁的那个男人不是同一个人,这么说来,没有云婉的话,她嫁的那个人,是在她生下云婉之前?“那,那个人怎么了?”

她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爱他吗?”我在想,造成她心理创伤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可谁知,她竟然还是摇头“不记得了。我好像,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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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话 老妇受惊了

“那,云婉的父亲你还记得多少?”是弄错了吗?还是她的人生里,先后曾出现过两个男人?

“他他的个子很高,很魁梧。他救了我”丽夫人艰难地描述着,她对于自己女儿的父亲仅有的记忆。

“救了你?”这倒是我第一次听她说起,“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救了我。我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醒来的时候,他就在我身边,是他一直在照顾我。他那个人很笨拙的,不怎么会说话,总是被渔村里其他人欺负,尤其,是那些小孩子。他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那些小孩子,会故意捡石头丢他”

我不禁也随着她笑着,她好像并不满意那个人,话里满是嫌弃,但我从没见过,她沉浸于回忆里笑得这样开心过。我记得一本小说里读过,这世上有三样东西隐瞒不了,贫穷、喷嚏和爱。

我只是看着她这一刻的样子,就可以确定,她曾经真的很爱那个人。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却红了,却还在强忍着,笑,皱眉头,还在笑,泪就从眼眶里掉落出来了

我将她轻拥在怀里,想给她一点点安慰。

最沉痛的回忆,是没有任何语言,苍白而绝望的。

好不容易哄着她,哭累了才睡下。红玉还没回来,我心想这一会儿的功夫,也不会出什么事,就像出去找点冷水洗把脸,恢复恢复精神。

一开门,就被门口鬼鬼祟祟的人吓了一大跳。

她显然也没有预料到我会把门打开,慌慌张张的逃开。

不难辨认,她大概五十多岁,身着简单朴素的衣裳,身材略胖,行动笨拙。

是这客舍里住的其他人吗?

“霍汐。”萧珏从一旁出来,叫了我。

“你刚才看到那个人了吗?”我急忙问,“一个老妇人,五十多岁,不知道是不是住在这客舍里的客人,鬼鬼祟祟的躲在门口偷听,差点把我的魂儿都吓丢了。”

“妇人?”萧珏顺着我示意的方向看去,可那老妇人早就跑得没影儿了。“你确定,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

“嗯。”我很确定没有看错,“身材偏胖,被我发现以后,她就往那边跑了。动作很笨拙,所以不难辨认出来。”

那老妇逃走的过程,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去看清她的样子。

“可是这客舍里,只有我们几个人,没有其他客人了。”萧珏说。

怎么会,这么说的话,难道我刚刚见鬼了不成?

“你看到的,应该不是投宿在客舍的客人,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刚才看到的,应该是这客舍掌柜的母亲。”萧珏心里似乎也有疑惑想不通。

“掌柜的母亲?”这个答案,还真是出乎意料。“她不是病了吗?怎么会跑到丽夫人门口来?”

难道现在除了掌柜的,连掌柜的母亲都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吗?

萧珏若有所思,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那个染了风寒的老妇怎么会鬼鬼祟祟的跑来偷听我们,可符合我的描述,就只有这么一个老妇了。“她只是偷听你们说话了吗?”

“是啊,我刚才一开门,她就在门口了。好么,生生吓得我一个激灵,现在还没缓过来呢。她也许,也被我吓着了,反应过来以后,就特别笨拙的跑掉了。”说不上为什么,看着她跑开的时候,总觉得她的动作怪怪的,经萧珏一提醒,我才明白,那老妇既然是掌柜的母亲,她染了病身体不舒服,自然跑起来怪怪的。

所幸,也没出什么事。顶多就是觉得,这客舍的掌柜母子都怪怪的。

又怎会想到,几个时辰以后,她就彻底病倒了。

掌柜的急着来敲门寻萧珏,带着哭腔求助,我想和他一起去看看的,可掌柜的却拦住了我,他为难的请求萧珏,让我留下。没办法,救人要紧,钟离瑾自告奋勇跟随萧珏一起去了。

莫名其妙被阻拦,留在房间里等消息的我,只能眼睁睁等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从掌柜的自家人住的院子里,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你再去看看,掌柜的母亲当真病得这样厉害吗?”我催促毓儿去打听消息。

毕竟白天才刚刚见过的人,几个时辰以后她就病成这样了,我心里也太不舒服了。总觉得,该不会是经我一吓,她的病情恶化才会这样了?萧珏已经去了这半天,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红玉守着云瑛,我特意叮嘱过,让她别把这件事告诉云瑛,免得云瑛担心。

“夫人,还是进去等吧,夜里的风凉。要是您也病倒了,大家就真的乱套了。”里翀说,“公子已经去打听消息了,要是有什么消息传来,一定立刻告诉您。”

“不。”我现在可在屋子里坐不住的,“说不上为什么,里翀,你有没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呢?”

他皱眉,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说,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以后,好像觉得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关系的。”就是这种感觉,一直困扰着我。我解不开这些事情之间联系的密码,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得这样巧合。“白天,白天的时候我才见过她,她躲在门口偷听,我一开门,把我吓了一大跳不会,不会是因为我,我把她吓着了,她才会突然发病的吧。”

我很是担心,虽然并非我主导引起,可如果掌柜的母亲突然发病是和白天的事情有关,那我定是脱不了干系的。她会是因为一场惊吓,然后

“即使,那老妪突然加重病情,是受到了惊吓,也不应该是夫人之过。她若不去门口偷听,也自然不会受到惊吓,还连累了夫人也同样遭受惊吓。若一定要追究是谁之过,那老妪应承担更多的责任才是。”里翀的说法,客观,却忽略了所谓的“人情味”。

“是啊,摆明是来碰瓷的。”我嘟囔着,心里的压力却一点都没有减轻。

现在回想,那妇人抬头望见我,那惊愕的表情,好像不仅仅是因为我突然开门把她吓着了。她到底想偷听什么呢?这客舍里的人都知道,房里住着的是云瑛这么一位病倒了的女人,充其量也不过是有旁人照顾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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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话 一切的可能

“碰什么?”里翀并没有听清楚我刚才的话,碰瓷的意义,是几千前后,一群手脚健全,却以讹诈的方式勒索他人,大发不义之财的人发明的。

“没什么。”

我不太想说明得更多,即使解释了,里翀也未必能够明白。

不是说这种行为难以理解,而是明明这种人敲诈勒索,为什么负责审理案子的人,以及被害者,都要莫名纵容。

这个世界往后的发展,在社会进步的同时,也会有一些寄生虫的存在,这是无法忽视的。也就是他们暂且构不成威胁,顶多恶心恶心和他们以分享到的物资水平同等的人,也是底层社会里相互制衡的一种方式而已。还不至于严重到影响社会进步,否则,处理起来就会利索很多。

旁边的门开了,红玉蹑手蹑脚的溜了出来。

“丽夫人已经睡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今天的药,她都吃了吗?”

“吃了,只剩了一两口,说是下面的药渣太苦了。”红玉是个很让人放心的姑娘,交给她的事情,她总是可以处理得很好。“夫人,还没消息吗?这掌柜的母亲,病得这么厉害吗?连大人都束手无策?”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若是往常,萧珏也该捎个消息过来的。”我说,萧珏知道我在等消息,他不会让我这么一直空等下去的。“除非,那老妇的病还没有控制住,或是,有一些突发情况。”

“突发情况?夫人,那是什么意思?大人去为那老妇诊治病症,能有什么突发情况啊?”红玉想了一圈,她不觉得一个客舍掌柜的,一个老妇人能对萧珏有什么威胁。

我看了看里翀,又看了看红玉,“方才那掌柜的来找萧珏,说是他母亲的病又厉害了。本来我想跟着萧珏去的,顺便看看能不能探知些什么消息,可那掌柜的意思,分明就是忌惮什么,阻止我跟去。所以我在想,难道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和我有关?”

想来,毓儿也过去半天了,这半天都没有打听到消息么,怎么还不回来。

红玉神色紧张,听完我的话,她也很是担心。又还想安慰我,故意笑说,“夫人,怎么会呢?您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从前又不认识这掌柜的,那这里发生的事情,怎么会跟您有关呢。”

“他们不认识我,可他们认识屋里那位。”我挑了下下巴,示意云瑛的房间。“如果只是巧合的话,怎么会刚好有那么多线索对上了。我现在担心的是,丽夫人确实不记得了许多事情,她失去的那些记忆里,是否有什么仇家,会对她形成威胁,而我们甚至是她都一点感觉也没有。”

现在只能这样想了。

客舍的掌柜对萧珏说了丽夫人的本名,他也知道丽夫人的命不好。

丽夫人证实,她的本名确实叫云瑛不错,而且她先后遇到过两个男人,一个似乎与她成了婚,另一个应该就是云婉的父亲了,那个她口中曾经救过她的人。她心里是很在乎那个人的,只是联想到她最后的反应,可想而知他们的结局了。

她不记得与她成婚的那个人是谁,很多记忆也都对不上了,如果这是心理创伤造成的,那么她和与她成婚那人的生活,恐怕也是过得极其不幸了。之后不知为何,她又被云婉的父亲救了,然后她爱上了那个人,生下了云婉,可是又因为一些不可抗力而分开,独自一个人带着云婉生活,好不容易等到云婉长大了,眼看着说了婆家就要成婚了,云婉却在这个时候被杀了。

云瑛这命,也是真的太惨了。

尽管我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对她命运的评价,但她的这些经历,放在谁身上,都足够崩溃的了。这又正中了客舍掌柜的话。

我有理由相信,客舍掌柜是认识云瑛的。

只是云瑛现在却一点都想不起来她是否认识这客舍掌柜的。

客舍掌柜的小心翼翼的提醒萧珏,远离她,从这一点上,他对云瑛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只是远离的话构不成威胁,他应该只是知道一些关于云瑛过去的事情,但是云瑛,他没有要伤害的意思。

只是还不知道,客舍掌柜的知道的那些,是不是正是云瑛自己忘掉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能够从客舍掌柜的那里打开缺口,我们就可以事半功倍,至少可以弄清楚,曾经在云瑛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可今日,掌柜的却连我也一并抵触了,拒绝我接近他母亲这件事令我耿耿于怀,好像并不是因为我和云瑛之间走得亲近,所以连我也一并排斥。

这么想那白天客舍掌柜的母亲去偷听,又突然被我吓到。

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吓到她的人,只是我?只是我这个人的出现,让她受惊过度?那时她狼狈逃走的时候,动作那样奇怪,也不只是因为她有病在身,十分不舒服,还有可能是因为,她当时真的吓坏了

我?可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丽夫人忘记了她自己的过去,所以,客舍老板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可能正好填补上她记忆空白的那一段。但我很确定,我从前并没有来过这里,这个小地方的人我也不曾见过,为什么就冲着我来了呢?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夫人?夫人!”

红玉叫了我半天,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试图理清客舍掌柜以及他的母亲,还有云瑛和我这四个人之间可能存在的一切联系。我想到一种最为莫名其妙的可能,那就是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当然,这样不切实际的荒谬念头也只是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我尽管被现在的状况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还不至于相信这样的可能性。

“什么?”我突然回过神来,这才看到已经站在我眼前的毓儿。“毓儿?!你你终于回来了!那边怎么样了?到底什么情况啊,那客舍掌柜的母亲好些了吗?”

“爹说,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就是风寒恶化,还不至于要命。但是爹让我回来,告诉你一件事,要让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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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话 怨鬼索命

原来,那老妇回到后院以后,就突然病得厉害了,也不知是不是烧糊涂了,一直嚷着什么“怨鬼索命”。吓得客舍掌柜的都疯了,说什么也不肯让萧珏离开半步,萧珏本有意试探更多,可那老妇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也探听不到更多的消息了,这才让毓儿回来提醒一声。

“怨鬼?”这些年处理的案子多了,便也能接受了,这世上确有一些科学范畴之内所无法解释的事情,不过更多的,是人心的恶鬼,以及操纵恶鬼的人。

封建统治社会下,人的思想并不开放,一旦遇到需要费脑子去解释的事情,就会统一归类于上天的预示或者鬼神的报复,其实这只是人对于未知的一种态度而已,不管过去了多少年,当人再遇到未知的一切,表现出来的,还是本能对一些鬼神之说的迷信。更多的人所能接受的知识面就那么大,当他们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便会自然而然的将未知赋予为更强大的存在。

但是,我不信鬼。不仅不信鬼,我还不信神,我只相信我自己,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正义还有和平,都是需要无数普普通通的人,去维护的。

在那些所谓“神灵”面前,人力何其渺小,可就是这渺小的人,经过几千年的不断研习,征服了一切,甚至登上了只有所谓神才能存在的天上。

“夫人信鬼神吗?”红玉问我。

我摇头,意思是不信。

红玉说,“既然夫人不信,那我也不信。哪有什么鬼,分明是心里有鬼,要不然,怎么会吓得说了胡话。”

心里有鬼红玉无意间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我。

“夫人,这老妇突然说起胡话,怨鬼索命会不会有另外一层意思呢。”里翀说,“老妇回去之后就病倒了,怨鬼索命显然她知道一些事情,而且心虚,导致并且恶化。”

我点了下头,和我想的差不多。

“都说将死之人,本来就会看到一些别的东西,会不会只是这老妇”毓儿没头没脑的就接了这么一句。

我一眼瞪过去,“你是说她见鬼了?”

“”毓儿此时才反应过来,瞧着一旁偷笑的红玉,“没,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可没有说你是我的意思只是”

“算了。”有一点,毓儿其实在意的是对的,那老妇确实只看到了我。我是在云瑛睡下以后,想去洗把脸才会打开房门的,她刚刚睡下那段时间里,我们俩其实没有说什么话。而且打开门,老妇当时站着的位置应该看不到她那边。

“夫人,您在想什么。”红玉偷笑了一会儿,才留意到我的反应。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心里的感觉还是怪怪的,“我在想,我曾经听人说过,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这是,什么话?”毓儿还从没听我说过。

我也是偶然想起的,“算是,平行世界理论我是说,我在想许多年前的这里,会不会有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

话一出口,他们三个都不说话了。

“夫人的意思是,那老妇受惊,是因为她可能认识一个和您长得很像的人?”里翀是当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我记得,那老妇躲在门口状似偷听,可丽夫人当时已经睡下,我们之间自然是没有什么对话的。我打开门,她只看到了我,所见并非丽夫人”我现在也糊涂了,丽夫人失去了一些记忆,似乎有些事情是冲着丽夫人来的,怎么就莫名其妙把我也给卷进来了呢?我是真的不认识那掌柜的和老妇,他们如此奇怪的举动,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怀疑呢?

“娘,会不会是你曾经来过这儿,但是你自己不记得了?”毓儿问。

“不可能,”我很确定,“虽然这些年办过案子不少,但是经我手办过的案子,我会大概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即使突然间让我去想,我可能想不起来。可见过的人,只要再见到,我一定能知道。”

不管过多少年。

“那就奇怪了,难道真的曾经有一个人和夫人长得一模一样吗?”红玉呢喃道。

“别想了,先都回去休息吧。”知道后院里是怎么回事,我心里也就踏实了,剩下的问题也不是一下子能够解决的。“明天早上起来,红玉和我照顾丽夫人。里翀、毓儿,你们去附近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知道关于云瑛的事情。”

“云瑛?那是谁?”毓儿没听过这个名字。

“是丽夫人。”我说。

“噢!我懂了”红玉恍然,“云瑛,云婉原来是这样啊。只是在陈宫里,大家都称她为大司乐,后来又都称她为丽夫人,竟没有人知道丽夫人的本名呢。”

“好了,早点休息吧。”我今天也累了,被那老妇吓了一跳,没想到又惹出这么多事情来。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老妇和掌柜的,应该都知道些什么事情,而这些事情与丽夫人的过去有关,虽然还不太确定这些事情能与我有什么样的关系,可一定是让他们感到愧疚的过去。

“你回来啦。”我本想在书案前翻看一下记载,顺便等萧珏回来。

没想到不知不觉的就打起盹儿来,听到门开了的声音,才醒了过来。

“我不是让毓儿告诉你,没有什么事情,让你早些休息的吗。”萧珏褪下外衣,随手搭在一旁,微微有些生气。

“我还是放心不下。”我说,“那老妇真的病得很厉害吗?”

“是啊。”他坐在床上,叹气道。“不过没什么大碍了,已经吃了药,约莫着明天睡醒了也就好了。就是突然间受到了惊吓,心神不定引起的,你可以放心了,你还不至于害死她。”

他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只能抱怨一声,“那真是太好了。”

幸好,那老妇的情况还不碍事,等她清醒以后,我想着再去会会她,看能不能从她口中套一些消息出来。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好的。

“早些睡吧,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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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话 人心复杂

里翀和毓儿一大早就出去了,方才钟离瑾来寻里翀,我才知道的。

我回想了过往所有有可能与之有关的案件,却还是毫无头绪。眼下的状况颇有些棘手。一方面是丽夫人那边确实想不起来那些记忆了,一方面是客舍掌柜的和老妇不愿意见我,就无法收集更多有用的线索,还有一方面,就是那封杀人预告的血书,我到现在还没有解开其中的意思。

知道下一个会死的是谁他倒是把血书写得再清楚点啊,起码把人名说出来,就算是大海捞针,我也会想尽办法寻找这个人的,可现在呢,我在大海里,却根本不知道要捞什么。

萧珏去探望了老妇,确认她已经醒了,他进门的时候,我正端着药茶准备喝。

“等等。”萧珏说完,放下了药箱就过来了,他动作很快,一把从我手里把药茶躲了过去,放在鼻子底下轻轻嗅了嗅。

“怎么了?”我有点懵,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药茶,什么人动过?”他问,神色很是严肃。

“没什么人动过啊,红玉亲自端过来的。怎么?”我不解,一向都是如此,为何唯独今日他表现得好像很在意一般。

萧珏转身出去,他叫了红玉,红玉从云瑛房里急急忙忙出来,进了门,也同样是一脸的疑惑,看了看我,又看向萧珏。“大人,出什么事了?”

“红玉,药茶经过何人之手?”萧珏问。

“没有啊。”红玉否认,“大人交代过的,夫人喝的药茶不可经手他人,所以是红玉亲自提了水过来放在火上熬煮的。药也一直带在红玉身边,外人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的。”

萧珏的表情愈发凝重。

“是这药茶有问题?”我心想不可能啊,红玉做事,我一向放心的很,她不可能害我。连烹煮药茶用的器皿和材料,她向来都是带在身边的,不可能有人接触到才对,即使如此,每次拿出来用的时候,她也都会仔仔细细的清理过,才烹煮药茶的。

“怎么会?!”红玉惊呼。“夫人,我”

“我自然知道不是你。”我说,转而问萧珏,“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的有人,动了我的药茶?红玉烹煮药茶,就是在我的房里,都是当着我的面煮的,煮好后就直接端过来了。整个过程,外人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的。

“水”萧珏突然想到,他问红玉,“你说你把水提过来的?是你亲自从井里打的吗?”

“这”红玉被问得一愣,“并不是我亲自从井里打出来的,我去打水的时候,桶里就是满的,所以我就直接提过来了。”

“打来的水,还有吗?”萧珏又问。

“有的。”红玉把萧珏领到一旁,桶还在那里放着,“因为当时赶着为夫人熬煮药茶,也不知是谁打的水放那儿了,我就先借用了。本想着忙完了丽夫人那边的事,就把桶还回去,再打上水放回原处的”

只见萧珏附身,用手沾了些桶里的水,闻了闻。“是水的问题。这水浸过毒枝,染了毒,不能喝了。”

红玉愣住了,其实我的反应和她差不多。

“有人下毒?”

萧珏压低了眉头,似乎是在想所有的可能,究竟是谁放了这桶水在井边,这桶被下了毒的水,又是要害谁。

他每次有这样的表情,我都能感觉到他压抑着一股怒火。

“你前两日每天清晨为我烹煮药茶的时候,可有遇见过什么人吗?”我转而向红玉问说,现在并不能确定,下毒的人是冲着我来的,只是我一直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前两日的话”红玉在脑海里飞快的想着。“对了,是掌柜的!前日清晨,我一大早去打水,为夫人烹煮药茶,遇上了掌柜的。他与我聊了几句,问了要不要送水过来,我说不用了,夫人只喝自己随身带的药茶”

难道是他?我看向萧珏,我知道他和我想的一样。

我们都在怀疑,如果这桶水是掌柜的一早打好放在那里的,那无疑是记得红玉说过的话。他是冲我来的?

毕竟在出事之前,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在桶里的水上动手脚。

那水浸过毒枝,所以看不出来有什么东西沉淀进去,谁也不会怀疑,好好的一桶水会有问题。

“怎么了。”钟离瑾许是方才听到萧珏去喊红玉的声音,这一会儿的功夫,我们这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才会过来看个究竟,却见我们围着一桶水担心着。

“这水有问题,被人浸了毒枝,若不是萧珏发现的及时,恐怕我已经喝下去了。”我说。

“都怪我。”红玉很是自责,“都怪我,我怎么能这么大意呢!差点就让夫人因我的疏忽出事了”

“这不能怪你。谁会想到,竟有人会在水里动手脚呢。”我说。

这件事红玉确有疏忽,可我不怪她,既然对方是有意要害我,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其他的事情等着,防不胜防。幸亏是萧珏发现了

“是谁干的?”钟离瑾问。

“怀疑是掌柜的。”萧珏说。

“是他?!”钟离瑾的表情也是相当意外的,“你救了他娘,他却害你夫人?!这是什么道理!”

说罢,钟离瑾气急败坏的转身去了。

“红玉,你快跟上去,别让他做什么冲动的事情。”我急忙招呼红玉跟着钟离瑾。

红玉也是反应很快的,提着裙摆就追了出去。

“你怎么想?”我问萧珏。

“他定是不会承认的。”萧珏说,“不过,他既然已经盘算着先动手,说明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

“想要知道他们到底隐藏了一个什么样的秘密,我觉得这倒是个好机会。”我是这么想的,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冒险,但也不失为一计。如若能成,我们就能从客舍掌柜的口中套得更多的消息,但是想要让他开口,就必须先打消他的顾虑。“我原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案子,毕竟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竟还是被弄得这么复杂。”

“人心复杂,所以事情复杂。”萧珏的眼里透漏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连我都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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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话 子循家的一场大火

听说,钟离瑾跑去找掌柜的,一把将他提了出来,审问了一遍。

也确如我们猜测的那样,掌柜的矢口否认井边的那桶水是他放在那里的,没有证据,便不能一口咬定他要下毒害我。

于是,我们设下一个圈套,我假装喝了水中毒,但所幸萧珏回来及时,以至于我还不至丧命,只是这几天,我都不能出去,必须装出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躺在床上。

红玉依旧像往常一样,守在丽夫人身边照顾,萧珏让毓儿去守着丽夫人和红玉,避免有任何意外。这日,萧珏前脚才出门,我百无聊赖的翻了个身,想说这几天总是躺在床上实在是把我憋坏了,就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然后,里翀就抓到了那个手持凶器,意图谋害我的掌柜。

事情解决的格外顺利,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掌柜的全部行动,更与我们推测的一般无二。直到我听见钟离瑾前来告之,里翀拿下了掌柜的,随他一起走出房门的时候,被压在地上的掌柜,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你怎么没事”

“你当然希望我有事,”我看到萧珏从对面走来,我对掌柜的说,“我这几天想了又想,却怎么都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害我。我与你无冤无仇,素昧平生,你这客舍,也不像是一个图财害命的黑店,那你到底为什么呢?”

他特别愤怒,出乎意料的,他挣扎着要摆脱里翀,里翀着实费了番力气,才把他压制住。“你!就是你!你”

“你居然还敢问为什么!”掌柜的母亲从一旁杀了出来,被赶来的毓儿拦下。她指着我大骂,“你这个祸害,你居然还敢回来!”

什么。

我心里大概有一万个问号那样,全然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控。眼下的状况,完全处于一个让我莫名其妙的并前所未有的状态。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萧珏问。

“认错人?!怎么可能”那老妇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好似有血海深仇一般,恨不得冲上来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解气。“你就算化成了灰,我都认得出来!”

“娘”毓儿也懵了,听他的迟疑,似乎他有些动摇,也忍不住怀疑我是否曾经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从未见过你们。”我对那母子俩说。

“没见过”那老妇大笑,“你是心虚不敢承认吧!”

“既然这么说的话,那你们说,我是谁?”我想,既然我无法和他们沟通,让他们知道我确实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人,那就先弄清楚,他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幼茹!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掌柜的狰狞着咆哮道。

我真的,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正面怨恨的那种感觉,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不同,他们的怨恨夹带着一种在沉默中爆发的愤怒,好像

幼茹?!他说的是幼茹没错吧。我分明记得,丽夫人也曾经在睡梦中喊过这个名字,幼茹

毓儿问,“娘,你还有这样一个名字吗?”

我瞪他。

“她不是幼茹,”萧珏说,“她是我夫人,霍汐。”

可那对母子哪里听得进去,轻哼一声以示不屑,掌柜的说道,“你这些话,骗鬼去吧。你说她不是幼茹,她却和幼茹长得一模一样!还能是我认错了不成!?如若她不是幼茹,她又怎么会和云瑛一起回来!!”

云瑛

萧珏回头望向我,他是知道的,我没有瞒他,所以他知道丽夫人的本名叫云瑛。

我也很惊讶,他们把我当成了这个什么叫做“幼茹”的女人,不只是因为我和她长得像,竟还因为云瑛云瑛和幼茹肯定是认识的,我一早就怀疑,云瑛失去的那些记忆里,一定有关于一个叫幼茹的女人,只是在她清醒的时候,她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们憎恨幼茹,是否曾经发生过什么。”钟离瑾在一片默然之中,站了出来。

“这还用说吗!这个女人放火烧了子循一家,还烧死了我年幼的弟弟”掌柜的愈发愤怒,双眼通红。

我见过“恶鬼”,所以他这副样子,还不至于吓到我。

但肯定还是会觉得,惊讶,并且意外。

这事关于一起命案,即使是多年以前的,但总是和云瑛难逃关系。我想到云瑛和幼茹之间的关系,不知道她们之间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那件命案会不会和云瑛有关,云瑛的记忆创伤,会不会是那件事造成的。

“那就更不可能是我娘干的了。”毓儿说,“虽然我现在也不是特别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何一口咬定,我娘就是那个什么幼茹的,但是,我娘不会杀人的。”

“你们能否告诉我,你们所说的那件命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相信萧珏和我有同样的疑惑,那个叫幼茹的曾经纵火烧了子循一家人,并且连累了客舍掌柜年幼的弟弟葬身火海。火又是和火有关

巧合吗?

难道只是巧合吗?

二十六年前,他们所说的那个叫幼茹的女人,是云瑛的好朋友。

云瑛嫁给了他们口中后来被幼茹一把火烧了的,子循。

幼茹幼时过得很不幸,也许是这样的原因,才让她和云瑛多了几分相似之处,所以她们才更加投缘。幼茹跟着母亲改嫁以后,也是常常受到虐待,好不容易从那个家里逃了出来,她没有地方去,听说云瑛在其姑姑的照拂下嫁人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云瑛家里也就是子循的家里。

云瑛心疼幼茹,就求了子循,把幼茹留了下来。

子循对云瑛却不能说是情真意切,这婚事是两方的大人主张的,他的性格很好,便也接受了,婚后对云瑛也还算不错。云瑛把幼茹留下,倒是也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

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幼茹便愈发过分。她常常为难云瑛,给云瑛出一些难题,云瑛心疼她的小姐妹,一开始倒也是尽量做到让幼茹处处满意。可是幼茹非但没有感激云瑛,更是变本加厉,以至于后来,已经造成了云瑛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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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话 幼茹在哪儿

毓儿偷偷打量我。“看来,还真不是你。”

起码,我不像他们这个故事里的幼茹那么的作。

“你的弟弟为什么会跑到子循家里呢?”钟离瑾问。

“我家父亲,原就在子循家做事,子循人好,我父亲经常带着我弟弟过去,我弟弟也和他很亲近,我父亲在子循家里做事的时候,我弟弟就会自己跑去找子循玩耍一直都是这样的,可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因此丧命。”掌柜的说起来这些事情咬牙切齿的。

所以,他弟弟是因为跑去找了子循,所以子循遇害死于大火的时候,他弟弟是跟子循在一起的,才未能幸免于难?

掌柜的说,“我父亲知晓着火了的时候,赶过去看,火已经烧起来了,无法无法扑灭。我弟弟我弟弟就这样,死了。和子循一起被烧死了”

“你弟弟当时多大?”我问,其实我想的是,他真的死了吗?如果他没死的话,会不会就是那个在不久之前,送来血书锦帛的人呢?毕竟,烧伤还是让人很在意。

“我弟弟当时,只有十一岁。”

十一岁,二十六年前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假设他弟弟现在还活着,是从当年那一场大火里侥幸逃出来的。今年应该三十七岁,二十多岁和三十七岁是有区别的,相信钟离瑾也不至于错信了一个三十七的男子冒充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混进钟离家的。

那场大火,烧死了子循,也一并烧死了掌柜的弟弟,甚至是子循的家人。他们住在一起,自然无一例外。就像掌柜的说得那样,等到发现的时候,那场火已经烧得很厉害了,没有一个人能够从那场大火里逃出来的。

“那你们为何声称,那个叫幼茹的人是纵火的凶手呢?”我不明白,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杀害子循一家人,幼茹会这样做吗?如果,她把云瑛真的当成是自己的好姐妹的话,她会对好姐妹的夫家下如此毒手?害自己的好姐妹,变成寡妇受人嘲笑?

那老妇按捺不住,都想上前和我拼命似的。

“只有她!是她带走了云瑛。”

“还在想他们说的话啊。”萧珏问。

“我还是很在意”我的心情一直都没能缓过来,还是很在意。“云瑛她说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她在睡梦中却喊了幼茹的名字。她是真的忘了吗?可是这么久了,我都不曾听她说起过她家人的事情,她只告诉我,她嫁过一次人,然后性命垂危之际,被人所救,我觉得她真的是很爱那个人,所以才会为那个人生下了女儿云婉。可是现在,我突然发现,我所知道的,也不见得是真正的她而且,今天那母子俩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吃了一样,他们看到我的样子,就认定我就是那个烧死了子循全家的幼茹。云瑛,云瑛她天天看到我,怎么就”

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她,是真的失忆了吗?

还是因为像掌柜的说的那样,她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放火烧了她的夫家,她心里受创严重,选择了自我封闭那段令她痛苦的记忆?

但掌柜的说,云瑛是被幼茹带走的。

那么在当年,所有外人看来,幼茹一把火烧了子循一家以后,还带走了云瑛。

以至于,二十六年以后,我们调查血书之谜路过此地,我和云瑛同时出现他们错认了我们,把我当成了幼茹“萧珏,我我觉得很害怕。”

“怎么?你会因为这一点事情,就被吓到了?”萧珏这么说,却还是伸手拥住了我。

“我不知道在他们一口咬定我是那个什么幼茹的时候,其实我也有一刻动摇了,我甚至都怀疑,我是不是幼茹,是不是他们口中那个,放火烧了子循全家的女人。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怎么会我和那个人从不认识,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她,却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我们都认识云瑛呢”

我听见萧珏的那一声轻叹。

我的这些问题,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到底是奇妙的因缘,还是精心部署,我也不知道。

可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认识她的时候,只知道她是陈宫的大司乐。陈地的命案结束以后,她去了弗尹大人府上,陪伴在弗尹夫人身边,又成了丽夫人。而现在,我们路过这里,又莫名知道,她的本名叫云瑛霍汐,你不觉得你该证实一下她的这些身份变化吗?就像,你之前是汐月,然后成了霍汐,回到我身边,做了我的夫人。至于丽夫人,她的身份有几次变化,无疑是最好的证明,证明她曾经到过哪里,做过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萧珏说,“丽夫人忘记的那些,究竟是怎样的一段回忆,即使掌柜的母子恨这个叫幼茹的女人恨之入骨,也不能在未经证实以前,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云瑛和幼茹的身上。真正的幼茹,又在哪里我想,我们或许现在找到她,就能够弄清楚,二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真正的幼茹

我被这对母子憎恨,莫名其妙的成了他们所憎恨的那个女人的替身,可真正的幼茹在哪儿呢?他们说,是幼茹带走了云瑛,可如果子循是云瑛仅有的记忆中,她曾经嫁的那个人,那么在之后,云瑛并没有提到她和幼茹在一起,而是另一个另一个男人救了她,这个男人,就应该是云婉的父亲了。

在这两个男人中间,原本那个该带走云瑛的幼茹到哪里去了?

云瑛是幼茹唯一的朋友,如果说她们在逃亡的过程中不小心失散了,幼茹为何没有像之前云瑛嫁人那样,再找到云瑛呢?

真正的幼茹,她到底在哪儿?

“那现在怎么办?”我心里已经没了主意,乱成了一团。

“不如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继续赶往丽夫人的故乡,既然她们是自小的朋友,那么他们故乡里的人,应该知道关于幼茹的事情。”萧珏提出,“顺便,我们还可以路过子循家的时候,去看看当年幼茹一把火烧掉的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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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话 凶宅探险

听附近的人介绍说,子循家的宅院自从二十六年的那一场大火以后,就一直保持着当时的样子,虽然有人表示,看到幼茹从大火里挟持云瑛逃了出来,可对于当年起火的原因,却是众说纷纭。除了更多的人以为的幼茹纵火以外,还有一些刻板的老人,认为子循家的大火起的突然,可能是不祥之兆。

那一场大火,包括客舍掌柜的弟弟在内,一共烧死了六个人,附近的人总说每到深夜,便会听到子循家有人呼喊救命的声音,于是多年来,再没有人敢到这里附近走动,子循家也就成为了一处凶宅。

云瑛一路上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她十分害怕。

到了凶宅附近,车停了下来,我交代毓儿、红玉留在车上陪云瑛,然后跟着萧珏,还有钟离瑾、里翀,四个人进入了凶宅里。

二十六年了,那一场大火把好端端的一处宅院烧成了如今的样子,云瑛的夫家本是人人艳羡,可如今却变成了凶宅。四周一片狼藉,就算空置了二十六年之久,可看着四周围黑漆漆的一切,似乎依旧可以想象当年的惨状,困在宅院里的六个人,一夕之间全部被大火烧死,何其惨烈。烧焦炭化的木头,好像还是能够闻到那股刺鼻的气味

这处宅子,如果放在当时,也算是相当不错的了。我还不知道这子循的父辈究竟是凭何发家,恐怕不是达官显贵,否则以云瑛这样一个孤女的身份,怎么可能轻易就进了子循的家门,还能够做正妻的。对于把门第看得格外重要的世家来说,云瑛的身份,就决定了她和子循不可能的结果。

我先前只是以为,子循家只是当地比较有钱有地位,但是出身并不高贵的家族,这样云瑛想要进他家的门就容易多了。可我还是猜错了,现在看到子循家被火焚烧的老宅子,我不得不推翻之前的猜测,子循家如果不是有着深厚的家族威望,为何能有规模的宅院?这太说不过去了。只是既然当时逃出来,只有幼茹和云瑛两个人的话,那包括作为云瑛的朋友留宿于此的幼茹,和因为父亲在子循家做事而跑进宅院里和子循待在一起的,掌柜的弟弟。整个宅院里一共才八个人?

这么大的院子,八个人还有子循和子循的母亲,不算在外面地里劳作的人,那子循家里侍候的下人,最多只有四个。

似乎太奇怪了,这又和我对于子循家背景深厚的猜测不符了。

这子循的家族到底是做什么的,越来越让人好奇了。

“能看出,这大火是从哪里烧起来的吗?”钟离瑾以手虚掩口鼻,这里如今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是个人都会觉得格外的不舒服。

“时间太久了,恐怕不行。”我说。

时隔二十六年之久,即使这些年来不曾有人进过这里破坏现场,但是经过自然风化,很多线索就算没被大火烧烬,也都被时间所掩盖了。

“二十六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查出关于当年子循家的背景。”我心里也很不确定,知道子循父辈家事情的人,现在的年岁应该都已经在六十岁往上了,还能不能找到一个清楚记得一切的人,确实具有相当的难度。

“你在怀疑什么。”萧珏侧过头来问道。

“掌柜的说他父亲以前经常会来子循家做事,小儿子和子循的关系不错,所以每一次跟随他们的父亲前来,都会偷偷跑去找子循。而掌柜的父亲在出事当时,是在宅院外面做事,大火一下子烧起来,即使想救也来不及了。而我们刚才过来,所能看到距离这里最近的农田,也有一段距离,假设当时掌柜的父亲就是在那里做事,倒是可以解释掌柜的所说的话。可大火为什么能一下子就烧起来呢?甚至是毫无预兆的,等人赶回来居然都已经来不及救了,这么大的宅院当某一处失火严重,烧起来的时候,在不同地方的人应该是足以察觉到然后迅速撤出宅院的,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动,而是留在了宅院里,等到火势无法控制,然后被活活烧死呢?”

为什么没有逃命,当时在这宅院里的人,为什么除了幼茹和云瑛之外,就没有人逃出去呢?如果是子循母子对这宅院有感情,不想那么快撤离,那这里伺候的下人呢?还有那个掌柜的家的弟弟呢?为什么他们都没有跑,只有幼茹,挟持云瑛跑了呢。

一阵沁凉的冷风刮过,发出异样声嘶力竭的声响,真的好像恶鬼的声音。

“不必担心,应该是风穿过哪里的时候,所留下的声音而已。”钟离瑾以为我们在意,解释说。他自小居住的宅子也很大,所以熟悉这样的动静。

我问萧珏,“你有什么发现吗?”

萧珏摇头,“气味刺鼻,难以察觉。”

看来今夜造访凶宅,真的要无功而返了。

我有些失望,倒也算不得一无所获,至少在亲眼确认了子循家老宅子的规模以后,在我原先的推论上,又多了几个疑点。

“天色太暗了,我们什么也看不见,很难在这里找到什么东西。不如先回去吧,等明天天亮了,我们再来确认一下。”钟离瑾提出。“我听之前那间客舍外的人说,这边自从子循家出事以后,附近居住的人都向西搬了二里地,不愿意挨着这子循家的凶宅。我们去前面看看,兴许今晚能够找到住的地方。”

就在大家准备撤离的时候,里翀却突然说了句,“等等。”

我们停下脚步,看里翀蹲在一旁,也不知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这里有东西。”里翀的手在地上摸索着,好像在确认地下的东西埋在了什么位置,究竟多大

“小心点。”我担心有诈。

只见里翀从身后抽出短刃,小心翼翼地将他摸到的东西挖了出来。

萧珏从钟离瑾手中接过火把,走到里翀身边确认,他挖出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人骨?!

我只看了一眼,便十分确定,里翀拿在手上的,分明是一截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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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话 十石粮食

村子里没有客舍,看来平日往来这里的并没有什么生人。

此时已近丑时末,眼看就快到了寅时,天快亮了。

我们一路走来,敲了两家的门,却都很不客气的把我们给赶了出来。心想这第三家也没抱什么希望,却敲开了村子里村长家的门。萧珏上前解释,只说我们是路过此地的,并没有说其他,村长见我们这“一大家子”也是拖家带口的,就动了恻隐之心,让我们进去了。

“这村子啊,平时就没什么外人来,所以没有客舍的,你们就在这先凑合一天吧。先休息下,这天啊,眼看就亮了。我让老太婆去弄点吃的,你们吃过以后再睡吧。”村长人很好,对我们也并没有问东问西的。

“幸亏是遇见您了,否则我们这些人,怕是要熬到下个地方,还指不定能不能找到客舍歇脚了。”我对他很是感激。

“先喝点水吧,”村长的妻子也是个很朴素的人,她端了一罐子水来,“你们啊,就先歇歇,歇好了再上路也不迟,这彻夜赶路的,男人受得住,可女人哪里受得住啊。”

“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二位。”云瑛也是勉强打起精神,她看起来也没有好很多,还是那副虚弱的样子。

老村长不以为意,说,“村子里都喊我一声三叔伯,不见外的。”

“那就多谢三叔伯,三婶了。”云瑛接过红玉盛给她的水,捧在手里。

三叔伯连连摆手,“没事没事,都别在意。你们路过这里,就是客人。家里的地方不算宽敞,就多了这么两间茅草屋,挤一挤也是够住的。”

瞧着外面天都亮了,三叔伯推了三婶一把,让她照顾我们,就一个人先出去了。

“没事,他这是去叫村子里的年轻人了,天亮了,也就该起来干活了。乡下不比城里,总是多辛苦一点,就多一点收成。”三婶和我们似乎特别投缘,估计着是平日往来的人不多,她也缺个人说说话什么的,所以看到我们,也就特别热络。“你们来的路上,可没遇上什么吧。”

我正端着碗喝水呢,听到她的话,觉着有些奇怪。“遇上什么?”

可三婶立刻反应过来,却只是尴尬的笑着,摆手否认。“没,没什么。没遇见就好,没遇见就好”

“难道是这附近的林子里有什么野兽吗?”毓儿来了精神。

我们穿着林子过来,可也确实不曾留意,有什么野兽的踪迹。

“哪有什么野兽啊。”三婶笑说,“你们几个大男人不害怕,可是有女人在,还是多小心一点的好。”

好像,他们言语之间特别在意,我们同行有几个女人似的。这让我很是不解,而他们又不像刻意的,反倒给我的感觉是,他们更担心出什么事一样。“三婶,这附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说有女人在还是多小心一点的好啊?既然没有野兽的话,该不会是有比野兽更可怕的东西在吧。”

我是故意试探的。

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仿佛这附近埋伏着什么特别危险的东西,尤其是对我们这些路过的女人而言,是极为致命。所以她才会几次三番的提醒我们,要特别小心。

她是真的很担心我们遭遇不测。

看来她肯定知道,这附近埋伏着的危险,究竟是什么。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看着三婶。

“唉”三婶先是叹了口气,像是有些后悔,不该与我们说这些似的。“其实你们只是路过,我不该和你们说这么多,扫了你们的兴,只是这附近啊,近来确实不大太平。这不,村子里已经被掳走了两个姑娘了,这老头子就是担心再有什么危险却没人察觉的,才坚持每天早上天一亮,就去挨家把他们叫起来,男人们外出做事,女人们聚在一起,好歹也有个照应”

“那究竟是什么人,掳走了村子里的女人呢?”钟离瑾面色严峻,看来是打算插手了,宁静偏僻的小山村里,本该过着悠闲轻松的日子,如今村子里的女人却被不知名的东西威胁着,随时都可能被掳走。

“这哪儿知道啊。”三婶说,“他五叔家的外孙女,今年刚十二啊,跟着爹娘回来看望他五叔来着,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在门口玩呢,说不见就不见了”

听起来,更像是活人拐卖。

“他五叔一家人都急疯了,到处找,可怎么的就是找不到。以为是躲在山里的流寇,把小姑娘给掳走了,村子里的男人们就一起去搜山,可什么也没找到。结果,没两天,那些人就捎来消息,说是,说是什么让准备十石的粮食放在村口,去换那小姑娘。”

“十石?!”这也太多了,根本不是一个住在村子里的人能出得起的。不过对于那掳走小姑娘的绑匪,我觉得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饥荒年代,绑架的事时有发生,都是些想不劳而获捞偏门的。不过我所知道的绑架,大多是掳劫一些有经济基础甚至是有钱的人,而这村子里的人,就算把所有人家的粮食都加在一起,也不见得有十石之多,绑匪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这个条件吗?

而且,就算是村子里凑出了这十石的粮食,放在村口,交换被掳走的小姑娘。绑匪打算如何将这十石的粮食运走呢?难不成还特意拉个车?或者,来十个人,一人背一石?这显然不切实际,如果他们真有这么多人,而村子里又真的有这么多粮食,洗劫村子不是更快吗?为什么要掳走一个女孩,然后逼村子里妥协,这太浪费时间了吧。而且也不确定村子里的其他人是否会帮忙凑够这十石的粮食。

“可不是,十石!那么多的粮食,从哪儿凑啊,不过那孩子的爹有个兄弟,在城里做官的,倒是帮着凑了不少,这十石的粮食摆在了村口,大家也不敢出门,就等着那些人拿了粮食以后,能把小姑娘给送回来”

这怎么可能呢。

“那,他们把五叔家的外孙女送回来了吗?”红玉还在担心结果。

“你傻啊,要是送回来了,三婶怎么会说被掳走了两个呢?肯定还没回来啊。”毓儿就这么“耿直”地怼了她一句。

“三婶,那后来怎么样了?”萧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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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话 被放弃的女孩

“后来,那伙儿掳人的,又捎来消息,说是要二十石粮食二十石啊,就算那姑娘的叔父在城里做多大的官儿,那一下子也凑不齐这么多啊。这求爷爷告奶奶的,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勉强强凑够了那二十石粮食,大家都还不知道,这个冬天怎么过呢,可那伙儿子人呢,却又说要五十石了”三婶极是克制,也难免在提及此事的时候非常气愤,在她看来,那些人得寸进尺一次次的加码,毫不在乎那个女孩的生命,简直就是禽兽不如。五十石的粮食,根本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些绑匪的“漫天要价”,也让原本想要救那姑娘的村民们退却了,一个个的开始打退堂鼓。

我们都沉默了,在损失自我巨大利益的面前,选择自保本身是没错的,可那些绑匪却给了村民一个展现卑劣人性的选择。我不知道,那个等待着被营救的小女孩,当时会有多绝望,一点一点,然后证实自己被彻底抛弃。“”

“大家都没了信心,觉得她肯定活不了了。就算是答应了那伙儿子人五十石粮食,凑够了这五十石粮食好不好,没准,他们还会要一百石的粮食。他们想救那姑娘的性命,可那伙儿子人,却只把那姑娘的命当成他们可以一次次要挟村民的筹码。”三婶背过身去,悄悄抹去了眼泪,才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来,“一个人说是要放弃了,两个人说要放弃,开了头,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了只是后来,这一个多月过去了,那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已经被他们给杀了。”

“这也太奇怪了吧。”毓儿觉察出了问题,“五十石粮食?!就算是城中大户,也未必能够一下子拿出五十石粮食去赎人啊,还是在这么一个小山村里,靠天吃饭的地方,难道那些掳人的绑匪就不知道吗?他们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粮食来换人啊。”

三婶没有再说话,看得出,她很善良,很担心那女孩遭遇不测。

其实毓儿说得没错,不只是五十石,应该从一开始,十石粮食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个不可能凑够的数目,幸亏女孩的叔父帮忙,号召了更多人来凑粮食,才凑够了绑匪要求的数目。可没想到,绑匪居然会加价,十石粮食,一下子变成了二十石粮食,凭空又多出来十石。

其实在这个时候,很多人面对绑匪的第一次刁难已经泄气了,只是更多的人都还在满腔热血的筹备着,为了营救女孩而努力着,他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二十石粮食,终于勉强凑齐,可就在大家等着换来女孩的平安归来时,绑匪又一次加价了。

这一次,从二十石,一下子变成了五十石。

五十石的粮食啊,够养活多少人的了,村子里的人就算赶上好年头,也只是将就着吃饱肚子而已,但是绑匪张口就是五十石粮食。这无疑是向一个要靠低保才能维持的家庭索要五百万巨款一般,要靠吃低保才能维持基本生存所需,他们的亲人朋友,也不会有能一下子能出借大笔钱财,这种实力的人。

我很好奇绑匪掳人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分明应该清楚,这么一个小山村里,一年刚能够产多少粮食,他们的要求根本是这些人所无法达成的。再退一步来说,他们掳走的那个女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人家的女儿而已,并非什么达官显贵门第世家之女,若非村子里的人众志成城,换成别人,谁会用二十石粮食去换一个女儿呢。二十石粮食,够他们家吃多少年的了,怎么还会在乎一个女孩的死活?

难道这些,掳人的绑匪都没有想过吗?

如果他们掳人,就是为了索要粮食,在第一次加码后,村子里的人好不容易勉强凑够二十石粮食的时候,就该收手的。第二次一下子加码三十石,仿佛就是故意在刁难他们,给了他们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反而会刺激原本想要帮忙的村民退缩,二十石,他们都可能得不到了。为什么不拿了这二十石粮食就走呢?

除非他们本来的目的,就不是粮食。

女孩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的目的,就是被掳走的女孩。

“三婶,你刚才说村子里被掳走了两个女孩,一个是五叔家的外孙女,那另一个是谁呢?”我将重点放在那两个被掳走的女孩身上,试图证实我的想法。

“另一个不就是岂伯家的小女儿了嘛,三天前刚被掳走的”三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造的什么孽,那些杀千刀的家伙怎么就盯上了咱们个穷得连饭都快没得吃的小村子了唉”

岂伯家的小女儿

“岂伯家的小女儿今年多大?绑匪,可有提出过什么要求吗?”我感觉事情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先后两个女孩都被掳走,二十石粮食都没能换回来的姑娘,莫非对于绑匪来说,有更大的价值吗?

事情发生在闭塞的小山村里,告状无门,比起绑架,我更倾向于相信,这是一场人口拐卖的案子。

“今年得有十四了吧,都说了婆家了,可谁知道那些人捎来话,说是,要十石的粮食”三婶嘀咕着,“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又是十石的粮食,只是这一次村子里的人不禁想到他五叔家的外孙女,也就不像之前那次一样,拼了命的想要凑够这十石粮食去换了。谁知道,这绑匪会不会再加价”

又是十石粮食?

如果是同一伙儿人,在之前那桩绑架案里,应该知道村子里的人是能够勉强凑到二十石粮食的。若是为了这些粮食作为筹码,大可以直接勒索二十石或者五十石,为什么又从十石开始了呢?

就好像是一个反复折磨的过程。

一遍一遍的要村子里的人体验抓不住的那种绝望。

“那这一次,村子里的人是不打算营救岂伯家的小女儿了吗?”钟离瑾看起来阴沉着一张脸,像是已经在压抑着怒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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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话 云瑛的姑母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以后,当岂伯家的小女儿也遭遇绑架,绑匪同样开出十石粮食作为条件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很容易就将岂伯家小女儿被绑架的事情,与五叔家外孙女被绑架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他们认定了,绑匪会再一次加价,从十石粮食变成二十石粮食,从二十石粮食变成五十石粮食而且,因为五叔家的外孙女至今下落不明,所以他们相信,岂伯家的小女儿也会是同样的下场,所以从一开始,大家就已经泄了气,不打算再一次费力气去做这件没希望的事情。

“太过分了。”毓儿一拳捶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怒斥道。“万一那姑娘还有救,岂不是就这样耽搁了”

我和萧珏都看向他,倒是萧珏说了句,“趋利避害,原就是人的本能而已。”

既然知道所努力的这一件事原就没有结果,那些人不愿意再费力去做,白白看着希望落空,却也是可以被理解的。主动权在于绑匪,加码或者放人,谁说了也不算,除非这个年代能有像孙和阳那样的“傻”警察,不惜一切代价,锲而不舍地也会把人质营救回来。

但是这里没有。

绑匪掌握着人质性命安全的主动权,一次次漫天加价,让人们丧失了对营救女孩的希望,不愿意面对最终失望的结果,所以选择了一早就抽身而退。

只是可怜了那个被掳走的女孩和她的家人。

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四岁,都是正好的花季年华。

我当然已经想到了最坏的一步,也是对绑匪而言,两个原本只是贫民百姓家的女儿能拥有比二十石粮食更多的价值的一种可能

萧珏握了我的手,我侧过头去看向他,他像是早已经察觉到我刚那一刻心里的所有恐怖念头一样,他无声的安慰,让我的愤怒渐渐平息下来,那些我自己再去回想都忍不住颤抖的念头,从脑海里消失。

“既然如此,看来我们来得也是很巧了,不如趁着今天,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吧。”萧珏提议。

“对啊!”毓儿一激动,就立刻跳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留下来,如果能抓到那些绑匪,就可以把她们救出来了!”

可三婶看起来却并没有因为毓儿的兴致勃勃,而有任何的反应,似乎,她并不相信我们能够把那两个女孩平安救回来一样。“你们自己也要小心才是,村子里的人现在都很警惕,就怕再出什么事。千万别逞一时的能,就把自己也给耽误进去”

“三婶,你们是不是已经相信,那两个被掳走的女孩,已经遇害了?”

我能从她细微的反应里,察觉到很多的情绪,那些情绪极为复杂,有心疼,有内疚,有失望,还有很多

“都已经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看啊,恐怕她们早就”她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事情的发展图过于残忍,让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这么一个小村子,你说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了,以前听说前面的村子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还觉得很可怕呢。可谁又能想到,不过这些年而已,这事怎么就发生在身边了呢”

“你刚刚说什么?”即使我现在也觉得很担心,很难过,但还是很快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词。她刚才说,前面的村子里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种绑架的案子,以前曾经发生过是吗?”

三婶停下来看着我们,“你们不是要去那边的吗?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

好像,我们应该知道这件事似的。

“三婶,那您所说的这件事,是指曾经发生过类似的绑架吗?”萧珏接着问。

三婶应声点头,“是啊,我刚才心想说,你们说是要去前面的村子,还以为你们和那边很熟的,怎么也是回去探亲之类的,却不想,你们连这件事情都没有听说过。那你们”

“我们确实是要去那边,只是替人去寻一个很多年前的朋友,所以对那边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要寻的那个人是否还活着。”

萧珏似乎更容易得到这些长辈们信任。

三婶看着萧珏,竟然可以这么容易的就相信了他,“你们要找的人,估计早就搬走了,当年那件事发生以后,很多人都从那个村子搬了出来,有些人呢去了城里,有些人走得更远,年纪大的,走不动了的,就都来到这边。对了,你们要找的人叫什么呀?兴许你三叔伯知道呢。”

那个村子里的人,都搬到了这边?

我立刻看向云瑛,不知这件事她是否知道。

可是对于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过的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格外陌生的,自然也不知道她故乡的人,早就从那里搬了出来。两个村子相距将近二十里,按照掌柜的所说,云瑛当年是从她故乡里出来,然后被她姑母收留,后来她嫁那个叫子循的男人,也是她姑母托人说的

“那,那个叫玉娘。”云瑛一时间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她表现得有些慌张失措,突然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也是很惊讶的。只听她接着说,“她是”

其实单看她这样的反应,我便已经猜出她所说的这个玉娘,大概就是她的姑母了吧。

“玉娘?”三婶当时便有些警惕,“玉娘不是早就死了吗。你们恐怕白跑一趟了,玉娘从前确实也住在这里,她在城里的那些大人家中做舞姬,听说舞跳得不错,后来染了病,带着一个小姑娘回到这里来说来也是可惜了,那个小姑娘啊,喊她姑母,但是也从未见过有谁来看她们的,村子里的人便猜着,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她的女儿,可惜了没爹,所以就让自己的女儿管自己叫姑母”

原来云瑛和她姑母之间,竟是这样的。我看着她,她好像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一样,很慌张,很惊讶“这里?那您是说,玉娘带着她的侄女,是住在这里的?”

这件事,她也不记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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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话 相似的记忆

我见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便走过去陪她。“怎么了,还在想三婶的话?”

她回头看见是我,脸上才露出少许的轻松来。“你也睡不着吗。”

“是啊。”我说,“知道这里不久之前刚刚有两个女孩被绑架,而绑匪全然无意放人,村子里的人也都想要放弃了,心里真的很不舒服。”

好像一条人命就在我眼前一点点的等待着被处决一样,每过一刻,她们就向着死亡迈进一步。

“霍汐,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绑匪的目的,并不是村民的粮食呢。”云瑛犹豫再三,忍不住说道。

她这话,倒是和我刚刚的想法很接近了。我也同样认为,绑匪绑架这两个女孩的目的并不在于村子里的人能用多少粮食换她们的性命。

我问她,“你怎么会这样以为呢?”

她却愣住了,半晌才摇了摇头,她说,“我也不知道,可总有一种感觉,或者,是好像听到另一个声音在告诉我,这件事情,应该不是绑架”

我对她的话有些疑惑,难道她也像我一样,有些神经质了?我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声笑了笑。“也许你只是太累了,或者,你太紧张了。”

虽然她对于绑架这件案子的看法,与我相同,但不可以否认,她今天听到了许多关于她姑母的事情,甚至是从前她都不记得的事情,这些事对她的打击很大。难免,会让她很是在意。

“不是的,霍汐,不是的!”可她却郑重其事的拉着我解释说。

我看着她,似乎她有心事。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这件事。”她犯了难。

“出什么事了?”这两天,我一直在她身边,对于她身边发生的事情我还是比较清楚的,可这一刻她给我的感觉却是,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霍汐,我有一种特别奇怪的特别,就是”她的情绪有些焦躁,起伏不定。

“没事,没事。”我安慰她,“有我在,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她张了张口,像是要解释,可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口,语无伦次地试图表达她心里的困惑。“我,我好像经历过,那种,那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是,不是绑架,我,我知道那不是绑架那两个女孩,她们,为什么但我确定,她们不只是被绑架了,绑架她们的人绑架她们的人究竟要做什么呢”

她给出的线索有些乱,我试着想要让她平静下来。然后理清她给我的这些片段。

她的意思是指,她有种感觉,好像她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她有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很确定绑匪的目的不是为了索要村民的粮食,但她还不知道,绑匪掳走这两个女孩究竟是为了什么。

整理出来她的线索以后,我才刚刚松了口气,可又不禁好奇起来。“云瑛,你再仔细想想,你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吗?”

她猛地抬头,吓了我一跳,可她的眼神很空洞,写满了对于一切的未知。

她比我更想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出现在她记忆里的那些片段,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其实我能够理解她现在的绝望,我有过和她同样的感受。有些记忆,明明一点印象也没有,可是突然在某个时候出现在脑海里,记忆里那个像是自己的人都十分陌生“我明白了。”

“霍汐,你可以帮我吗?”她突然问了一句。

我点头,之后才下意识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难道像是她帮助我催眠那样,让我催眠她吗?

“帮我查清楚”她说,“我只能相信你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我好像又对于绑匪的行为很了解,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我曾经也被绑架过,霍汐,我想知道,我我之前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你怀疑发生在这里的两件绑架案,和你幼时的经历有关?”我算是听明白她的意思了,看来是触景生情,让她一定想到了些什么。

云瑛锲而不舍的想要弄清楚在这里发生的绑架案是怎么回事,应该是想追究到底,证实这一切是不是和她记忆里的那些片段一样。

我之所以了解她现在的心理状态,是因为我想,如果此时此刻我身在未来的世界里,能够着手调查当年养父母遇害的案件,我也一定会根据自己脑子里那些零碎的片段,追查下去的。

她没有直接否定我的推测,“我说不好。”

“那你现在静下心来,我问你,在你记忆里那些片段中,绑匪绑架了这两个女孩,他一再要求增加赎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已知的事情,证实不了什么的,但是如果,她接下来预感到的,如果能够和即将发生的对上,那我就有理由怀疑云瑛当年,可能也曾经遭到绑匪的绑架,因为有同样的经历,所以她会理所当然的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

她皱着眉头,仔细想着。

“接下来村民会大闹一场,然后彻底放弃,被绑架的孩子,害怕地等着。可她们根本等不到会来救她们的人了。所有的人都放弃了,只有少许几个人,还在坚持,绑匪再没有和村子里的人联系,村子里的人应该相信女孩已经死了。可村子里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凶手,他们不知道,究竟是谁绑架了孩子车是车的声音”

车?我一时想不明白,她所说的车代表了什么。

“是熟悉的人是熟悉的人带走了她们,然后,把她们送出去。”

熟悉的人?!

“霍汐!”云瑛一把抓住我,她的指甲弄得我的手很疼,但她毫无察觉,“霍汐!她们应该还在村子里,是熟悉的人,是熟悉的人把她们关起来了霍汐,她们还在村子里,我们必须救她们,必须阻止她们被送出去!”

还在村子里,熟悉的人绑架了她们。云瑛的这些话,让我脊背发寒。

如果真的像她预感到的一样,那么那个绑架女孩们的绑匪,难道真的是村子里的某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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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话 最坏的可能

因为她的情绪一直没有办法平静下来,最后只能让红玉去拜托三婶帮忙,煮了些汤药来哄她喝下。我和红玉又陪了她好半晌,她才慢慢打了哈欠,疲倦让她逐渐平静下来,她扛不住药力,歪在一旁睡着了。

红玉见我要上手去把云瑛扶着躺下,便立刻凑了过来。“夫人,还是让我来吧。”

“好吧,”我轻叹,反正我笨手笨脚的也担心再惊动了她。我让开到一旁,看着红玉细心的照顾着她,我说,“我出去透透气,你看好她。”

红玉应了一声,我便出了门。

正好碰上大概同样是出来透气的萧珏,忍不住为我们的默契感慨。

“丽夫人的情况并不严重,只是我现在解不开她为什么会失去部分记忆的原因,先用药暂时稳定住她的情绪,使她不会冲动之下伤害自己。其他的,你便不用担心了。”

他以为,我是担心云瑛的病情,才会半夜跑出来透气的。

“和我很像,对吧。”我努力吸进一口气,再深深吐出来,我试图缓解身体里的那种压抑感,可然后发现,其实什么用都没有。

萧珏没有说话,但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不只是心疼她,可能还有我自己的原因吧,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看着她,就好像看到我自己一样。甚至连这种情况都那么像。”我指的是,我们都忘记了一些东西。“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会忘记,在未来的世界里,人有很多心理上的问题,甚至连日常的一些小事,都透漏出个人心理潜藏的问题来。一定是受到了某些特别严重的创伤,导致她无法接受,然后选择了忘记那一切让她不开心的。这就是心理障碍,只能靠引导,却根本没有办法彻底根治。一个人的身体受了伤,会留下伤疤。一个人的心受了伤,当然也会留下伤疤的。”

“所幸,你更坚强一些。”萧珏的声音在耳边,那种独有的属于他的味道,才能够令我稍稍感到平静。

“你知道吗。”我一转话题,忍不住问出了我心里的困惑。“上次的那香也是,还有这次给云瑛喝的药也是。在未来世界里,我们都以为那特别神奇,香一点,闻着的人就稀里哗啦的倒地了,还有这个药不应该是喝一口之后,没说两句话,突然就感到眩晕,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扶着旁边,好像很痛很难受,然后一下子栽倒在一边吗?你这药,不灵啊。”

“那么灵的话,你想做什么。”萧珏随着我问道,他笑着的时候格外的温柔。

我还真就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下,“也许我们可以去山里或是什么地方,时不时有人过来过去的那种,开个酒肆。看见那种背着大包小包特别有钱人,就一包药,药倒了他,然后抢了他的东西,把他扔到荒山野岭去”

当年读《水浒》,我就很崇拜孙二娘。

萧珏的样子,看起来是又好笑又好气,顿时就无奈极了,只能伸出手来扶着额头叹气,像是在感叹我的“雄心壮志”。

“既然是药,自然需要时间,当药进入到人的身体里,只有被身体慢慢吸收了,才会有感觉的。又不是一包就能致死的药,怎么会那么快就见到药效了呢。你说的那种,能够立刻就让人昏倒的东西,我可没有见过。是真的存在吗?”他一本正经地说。

眼看萧珏上了我的当,又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就笑了。

“哪有什么真的假的啊,那都是电视或者小说里的情节而已。”

“又是电视。”萧珏说,“你不是说你那时每日都忙着做功课么,怎么会有功夫了解这么多胡编的事情呢。”

他这话,好像是质疑我。

“你不知道我是天才吗。”

我一句话,却把他给问得笑了出来。

我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是个天才。我们家骨子里就有这个基因,你看,我哥哥就是一个擅长犯罪心理的专家。他们说,我比我哥哥还厉害,可想而知我有多了不起了吧?我整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泡在图书馆里,因为我一直是一个人,只有泡在图书馆里,才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一个人,不管是去吃饭,还是去上课,连个陪着占位置的人都没有,一个人逛街、看电影,也都很尴尬至于我知道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情节呢,大多都是在我哥哥还在的时候,那时他会带着我去看电影,会告诉我很多武侠小说里的故事”

事情,是从我哥哥失踪了的那个时候开始,改变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再也不去任何一个人会显得特别突兀的地方了,埋头在图书馆里,几乎图书馆里的每一本书我都看过了。我也曾试着在那些武侠小说里,找到我哥哥曾经讲给我的故事

“好啊,等我们一起再过很多很多年,到了你说的那个时候,所有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

没等他说完,我心里就有点压制不住激动了。“真的吗?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俩可能都变成几千岁的老怪物了,你真的会陪我做所有我想做的事情吗?”

“开酒肆除外。”

我扑哧就笑了,他竟还记得刚才的玩笑。

萧珏见我笑了,反倒皱着眉头重申,“我是说真的,开酒肆害人毕竟不好。”

“知道了,我就是说着玩的,还能真的开个酒肆,下蒙汗药不成啊。”我有些期待,几千年后他会不会无法适应那个世界呢?以他这样守旧刻板的性子,成天不苟言笑的,连个玩笑都会当真,要是没了我,他在未来的世界里可怎么办啊。

“霍汐,既然你对这里发生的事情这么在意的话,不妨还是弄清楚吧。”萧珏还刻意留意了身后,确定了没有人在,才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只听到他说,“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不曾留下遗憾。”

“萧珏,你有没有想过,一件案子最坏最坏的程度,是什么样的?”我舒舒服服地靠着他,看向天上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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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话 玉娘的旧居

“我不知道最坏会是什么样子,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放任一件案子变成最坏的程度。”

他的话,总是可以这样轻而易举的鼓舞我,让我小心翼翼地拾起刚才碎了一地的玻璃心。我去看他,他在看我。

“怎么样,你有想到些什么吗?”他问。

“有一些,还不是很确定。”我心里舒服多了,“刚才云瑛告诉我,这件事她好像曾经经历过,她希望我阻止事情变得更恶劣。只是最关键的一些细节她还是想不起来,但她的预感又和我先前的推测一样”

所以,我有些八成的把握,发生在村子里的绑架绝不是仅仅为了勒索粮食而已。

静了静,我说,“我相信她的话,只是对于云瑛的过去和发生在村子里的绑架,我找不到更多相似之处。唯一能够想到的是,云瑛当年也曾经遭受过绑架,所以,她和我说她被云婉的父亲所救,我在想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但又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失去那么多关于她从前的记忆,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受过的刺激,导致她忘掉了许多事情的呢?”

云瑛记得关于云婉父亲的许多事,却记不得她之前嫁的夫君是什么样子的。

在她之前向我提到过的记忆里,她说是云婉的父亲救了她,所以她留在云婉父亲的身边,和他一起生活。可是对于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抚养云婉的,她没有说。

事情的转折,似乎是应该发生在她遇见云婉父亲之前。

云瑛的姑母叫玉娘,原本生活在村子里,听三婶的意思是说,玉娘后来离开了村子,去城里跳舞。直到她再回来的时候,带着云瑛。

云瑛也曾说过,她跳舞是她姑母教的。

她幼时就因为她父亲和继母的嫌弃,被赶了出来,她姑母收养了她。三婶说玉娘当年回来的时候,确实带着一个小女孩。所以我在想,这个时间线,究竟是怎样进行的。

还有一件事,云瑛一口咬定,两个女孩还在村子里,是熟悉的人犯案,绑架了她们。如果这绑架她们的人,是想要用不停加码来逐渐使村子里的人对于营救感到彻底绝望,那之后会在他们放弃营救女孩时,再将两个女孩带出去。

我相信这些应该是她曾经经历过的,才因此有如此深的感触。只是云瑛今年也三十多近四十了,她幼时遭遇绑架,如今也应该三十年过去了。当年能够对她实施绑架的人,至少成年,那现在最起码也得五十岁了吧。五十来岁的人,还有能力实施绑架么?

整个绑架、勒索、拐卖的过程,未必是一个人可以独立完成的,他再有个帮手,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岁数。他们不可能一辈子孤身一个人,如果说当年绑架云瑛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成家,那现在,他们有家有老婆有孩子的,甚至可能都有了孙子这样的人,还能够对身边亲近的这些孩子们下毒手吗?

我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了,成家,生儿育女肯定会改变一个人的。除非这些年来,他们还曾在别的地方犯案,以同样的方式绑架,拐卖幼女。然后回到这里,把黑手伸向了他们身边原本应该算是看着长大的那些孩子们。

会吗?

如果这三十年内,他们没有离开过这里,也没有再绑架勒索过。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三十年过去了,他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干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呢?他们就不担心,一旦事迹败露,他们会怎么样吗?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非要闹得妻离子散,身首异处不可?

云瑛不顾我们的反对,向三婶询问了当年玉娘住的地方,便执意要去看看。

或许,她是想回到和她幼年有关的地方,试图回想起更多的记忆吧。

我放心不下,这个时候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所以我跟着她一起,来到了玉娘当年住过的地方。那是一个靠近溪水的院子,主要结构由竹子搭建,多年没有人来过,积了厚厚的一层灰。除此之外,屋子并没有大面积破损,可以说还保留了相当多的原始样子。

我看向云瑛,怕她再度昏迷。

云瑛在院子里站了很久,迟迟没有挪动地方。

毓儿走到我身侧,想要开口询问些情况,可话还没有说,我们就看到云瑛扶着头蹲了下来。“我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别着急,慢慢来。”我劝她,有些事情还是急不得的,她要是想逼自己一把,很有可能她还没有想起更多的记忆,就已经把自己给逼疯了。“你太久没有回到这里来了,也许你早就忘了在这里生活过的经历。”

她在外漂泊那么多年,忘记了很久以前的一些小事很正常。

“我不记得,我不记得了”她看起来很痛苦,是因为她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为什么,我真的在这里生活过吗?如果我曾经住在这里的话,我应该想的起来才是至少,在看到这院子里的东西时,我应该是有印象的。”

可现在,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熟悉,这个院子里的一切,都让她深感困惑,仿佛她与这里的一切都无关一般。

“怎么会这样?”毓儿搀扶着云瑛,向我问说。

我摇头,这样的情况我也没有把握,可以完全分析出她的内心世界。

“那现在怎么办,是回去,还是再到屋子里去看看?”毓儿说。

我想回去了,我不太清楚云瑛是否还撑得住,她昏迷过一次了,不知道这样一直受刺激,会不会发生什么更加恶化的事情来。可她却阻止了,“我想进去看看。”

进去?!

“相信我,让我试试吧。”云瑛恳求我,“如果我能想起些什么,便也可以帮到那两个孩子不是吗?我真的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受到这样的伤害了,霍汐,让我试试,我也想救她们。”

救她们,哪有那么容易啊。

可我还是心软了,“那好吧,如果你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我知道我拦不住她,就算这一次拦住了,也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拦得住。与其让她一直牵挂,不如让她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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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话 烙印

云瑛的情况时好时坏,我已经不指望完全依靠她残存的些许记忆来破案了。

一方面是不想刺激她,一方面也是担心,她仅有的那些记忆里,会不会有一些东西,是原本没有的,被虚化之后添到她经历里的。

门似乎是因为许多年没有开启的缘故,一开始并不好推,毓儿让我搀扶着云瑛,他上前使足了力气,才硬生生的把门推开。一阵灰簌簌落下,我们避之不及,惹了一身。

房间里的东西,看起来没有遭到破坏,除了年久失修以外,其他都好好的。

云瑛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角落,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的线索,她认为这样,更能够帮助她恢复记忆。

可她脸上的表情却很失望,看了一圈,她对于这房子里的所有东西,好像都还是没有任何的印象。

“还是,想不起来吗?”我小心地问,唯恐再刺激了她。

“霍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云瑛一脸茫然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她突然抓住我,手心里冰凉。“我是真的,在这里生活过吗?可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如果我在这里住过的话,应该会记得一些的吧,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就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三婶说起姑母曾经把我带回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很陌生了,可是看到现在,我感觉这一切都和我无关。可我偏偏又记得,我曾经被人掳走过”

我当然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她因为听说了少女被绑架的事情,因而想起了自己也曾经被绑架过的事情。明明最该记得的,有关于那个曾经和她相依为命的人,她怎么能忘了呢?

就好像我和我哥哥一样,即使我忘了一切,但我还是记得有关于他的点点滴滴。

那么重要的记忆,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消失了。

“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我不确定能不能引导她想起一些事情来,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空失望的好。“云瑛,你仔细想想。你当年究竟有没有来过这里?”

临近溪水边的院子,房间并不大,住她和她姑母应该足够了。这里很惬意,给人的感觉也很轻松。云瑛如果当年被她父亲继母抛弃,而她姑母将她带回到这里来照顾的话,至少在这里,她应是度过一阵开心的日子才对。

可为什么,她会不记得了呢?

云瑛走到了窗边,她看起来想要推开窗子,可试了几次,却始终没能如愿将窗子打开。我凑过去看了看,以为是时间久了,也就不知不觉变形了。可后来发现,只是因为窗子的上面绊着一个小东西,正是因为有这个“机关”,所以她才没能顺利打开窗子的。

我盯着那小“机关”看了很久。

似乎云瑛是真的不记得这里的一切了,否则她怎么会连在这里该如何打开窗子都不记得了呢?

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年纪虽小,但是跟在她姑母身边多年,她和子循的婚事,还是她姑母托人说的。要是她一直都跟姑母生活在一起,直到大婚后才离开的话,她会一点都不记得这房间里一些平时很容易触及的细节吗?

“我还是,没有印象”她说。

“那算了,别太勉强了。”我安慰她说,“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你越是想要忘记的事情,反而记得越清楚。你越是想要记起的事情,就越是容易被忘记。也许,等到你的心情平复下来以后,你会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想起来”

“不,霍汐,我不是忘记了应该不是忘记了。而是,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她打断我的话,强调说。

我问她,“这是什么意思?你记得了?还是,你想起了什么。”

可云瑛却摇着头说,“我还是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但是我很确定,我对于这里,是真的没有一点印象。应该不是我忘记了,而是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她说得如此肯定。

“这也太”毓儿一下子觉得很荒唐,“那是怎么回事啊?丽夫人说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三婶却说,玉娘当年把她的侄女带回了这里。难道,玉娘有两个侄女?”

这一点也同样困惑着我,我也努力想要找出答案,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婶和云瑛的话,有了很大的出入,关于作为玉娘侄女的云瑛到底有没有在这里住过。其实我倾向于相信云瑛,毕竟这是她亲身经历的,但这样,就无法解释三婶的话了。

我不觉得,三婶有欺瞒我们的必要,她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只把我们当成过路的人,有什么理由要骗我们呢?

但如果两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矛盾点,是怎么搞的。

该不会真的就像毓儿说的那样吧,玉娘有两个侄女

“云瑛,关于你姑母,你还记得多少?”光是看这么一间屋子,我实在不能侧写出玉娘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很温柔,很好。她说起话来的声音并不高,她总是穿着一件灰蓝色的衣裳。她”云瑛回想起她的姑母,有些吃力。

“她怎么样?有没有一些,她特有的标记呢?比如,她有没有酒窝,她的眼睛是大是小?”我继续引导她,希望能够引出一些她的记忆。

“手臂。”云瑛说,“手臂她的手臂上,有一个烙印。”

“烙印?!”乍听之下,我被吓了一跳。

烙印跟纹身不同,不是你想弄就弄的。但凡被烙印的人,多是一些犯了重罪之人,以伤及身体留下痕迹作为永久的耻辱。但云瑛的姑母她是一个女人啊,她手臂上怎么会有烙印呢?

“没错,是烙印。”云瑛闭上眼睛仔细地回想,确认了自己记得没错。“她让我和她一起沐浴的时候,我看到的。我当时也被吓坏了,她却说那没有什么的。”

“你还记得那烙印上的字是什么吗?”我记得很多刑罚,是往犯人的脸上烙印,让人无法遮挡,一辈子活在阴影下。

但是在手臂上烙印,会不会有其他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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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话 幼茹和子循之间

云瑛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姑母玉娘手上的烙印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

可能是因为时间过去得太久了,也可能是她当时根本就没有特别在意过,谁会想到,有一天周围人身上的一点点细节都会成为解开一件案子的线索呢?

可现在,我是越来越糊涂了。

是真的有两个云瑛吗?为什么云瑛她自己对于玉娘生活的地方没有任何记忆呢?

还是说,玉娘当年带回来的那个侄女并不是云瑛呢?

“怎么就你自己了?”三婶到后院来收拾的时候,就看到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她向周围张望了下,“他们呢?”

“他们出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两个姑娘现在被关在哪里。”

其实,萧珏和里翀去了子循家老宅,毓儿和钟离瑾去了周围山里,云瑛回来后很疲惫,就去休息了,红玉照顾她。现在就剩下我自己了。

三婶放下了手里的事,却坐在了我身边。

“三婶,你是有话要和我说吗?”我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呢。

“我刚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一样。你真的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吗?”三婶像是想要试探什么。

“嗯,是第一次。”我说,“我们住在陈地,这次是受了一个朋友之托,去寻个人的。”

三婶听了我的话,悄悄松了口气。

“三婶,你为什么那么问呢?”

我说的是实话,目的也是为了打消她的顾虑,然后,我就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试探我。

三婶连连否认,“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面善”

“不是。”我很清楚,她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来的路上,曾经投宿于一个客店里。那客店的掌柜就一直偷偷在打量我,后来他母亲也躲在我门外偷听,甚至,他们在我喝的水里下了毒三婶,我是不是和谁很像?你也知道的,是不是?”

她面上的表情很僵硬,眼神在躲闪,已经充分证实了我的猜测。

看来她已经想起了一些事情。

“没有的事,我怎么知道呢”她说。

尤其是在她听到我说那客店母子之后,她的脸色一下子刷白。

“三婶,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好像都以为我是那个人一样?那个人,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你们觉得这么紧张”

当我察觉到,三婶可能也已经发现了我和某个人相似的事情以后,我有种特别不安的预感,似乎有的事情,远比我所预想的还要严重的多。

我以为幼茹的事情,在我们离开客店以后就可以结束了。

那只是属于云瑛过去的事情而已,我必须承认,我对于云瑛有一种感同身受,尤其是在我知道她也遗忘了一些事情以后,我就更觉得可怜她,心疼她了。但是我的潜意识不相信她和子循家纵火案有关,并不是我对她的偏袒,只是因为我和她关系特殊了,有些直觉解释起来就好像百口莫辩似的。幼茹到底是谁,她和云瑛是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走到了这里,还有人仿佛记得关于幼茹的事情一样。那种,被人莫名当成恶人的感觉,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要害我,真的很不舒服。

“哪有什么像你说的这样,你在说什么呀,我,我听不明白。”三婶起身就躲开了,头也不回的躲回了自己的屋子,把门关了起来。

她是知道的,虽然她否认了,但我能够肯定,三婶肯定知道些什么。

三婶在发现我反应过来之后的一连串否认,过于明显的证实了她和某些事情是有关联的。接下来,我想从她口中再套得任何的话,都很难了。她俨然像之前的客舍掌柜的似的,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就是他们以为的那个人了。

我很好奇,幼茹曾经到底都做过些什么?

如果只是她和子循家纵火的事情有关,但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就是她纵火的时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对她如此忌惮。客舍掌柜的是因为他的弟弟也惨死在那一场大火中,所以他恨纵火的人,但三婶呢?为什么当我问起那个和我长相相似的人时,她好像吓着了一样,立刻躲开。

生怕我再追问似的。

难道这幼茹的背后,还藏着一些事情?

我真是头疼极了,本来只是想要解开,那个意图将云瑛引到这里来的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可没想到,一件又一件的案子牵连在其中,莫非是从一开始,这些事情就在这儿等着了?

还是,这里本就藏了太多不可告人的事情。

只是一直被尘封着,谁也不愿意开口说出实话,都以为只要隐瞒着,就没有人能够揭开这一段过往真相,却不知道,有人已经在筹划着,把我们引来这里,找出真相了。

希望事情不要变得更加悲惨才好。

我真的不希望,最后揭开的事实,让现在失去了幼时记忆的云瑛受到伤害。

这一切到底要从什么时候开始算呢?

云瑛、幼茹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当年子循家大火,云瑛是活下来了的,她被幼茹救了。虽然不知道,后来幼茹去了哪里,但是在这个时候,云瑛还是平安无事的。

云瑛应该是在这一次之后,遇到了云婉的父亲,生下了云婉。

所以离开了幼茹之后的事情,可以暂且不计入这件案子之中。

那么,就应该再往前推只是往前的话,那就是云瑛和子循成婚后,幼茹从家里逃了出来,来找云瑛,云瑛收留了幼茹。

这个过程之中,感觉到可能是发生了一些冲突。

只是为什么大家都认为,火是幼茹放的呢?

幼茹和子循家的关系,真的已经到了矛盾激化的程度?即使她再讨厌子循,也要顾及到云瑛吧?云瑛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有什么样的理由去攻击自己最好朋友的丈夫呢?

除非,是因为云瑛。

能够让幼茹与子循发生冲突的诱因,很有可能是因为云瑛。

可是掌柜的说过,子循对云瑛很好,虽然他们之间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依着掌柜的说法,子循也是个彬彬有礼之辈,不可能做出直接伤害云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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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话 再查子循家旧宅

我是个俗人,依着往常办案的逻辑,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之间的矛盾,我当然会很容易的认为,是因为三角关系。

子循和云瑛是夫妻,幼茹来找云瑛,住在了子循家,子循和幼茹有了感情,伤害到了云瑛。幼茹又放不下自己的好友,于是激化了她和子循之间的冲突?

放火烧了子循家,活活烧死人家一家人,然后带着自己的好友远走高飞?

依据最后,幼茹和云瑛分开,从此不见幼茹的结果来看,是有可能的。不过除非是幼茹的脑子真的坏掉了,否则即使她和子循背叛了她的好朋友云瑛,那她对子循本身是有感情的,怎么可能去杀了子循,还有,甚至杀了子循一家

这太疯狂了。

这个做法,说不通。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呢?

人为什么可以突然发狠,不惜残害无辜?

当年事情的谜底,好像并不容易解开。

我转身走回房里,红玉听见我的脚步声站起身来。我示意她说,“你留在这里守着她,千万不要让她出这个门。还有,无论谁问,你就说她是丽夫人,陈国人。不要和他们说别的。”

我准备出去一趟,总是待在一个地方,解不开我要解的谜底,所以

“夫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红玉看起来很担心。

我说,“我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所以我要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婶刚才问了我一个问题,倒是让我察觉了,三婶好像也知道幼茹的事情我在想,是不是因为幼茹曾经到过子循家,所以这附近的人都见过她。”

“什么。”红玉立刻去掩门,“夫人那,那这里的人,不会像那客店里的掌柜一样,暗中又想着怎么害您吧。”

“应该不会。”只是应该而已“客舍掌柜的要害我,是因为他以为我是幼茹,而他们怀疑幼茹曾经放火烧了子循家,那场大火又害死了掌柜的亲弟弟,所以他恨幼茹是有理由的。”

没听说还有其他人,也在那一场大火里丧生的。剩下的,不都是子循一家人了么?

所以我想,三婶害怕幼茹,可能只是他们都怀疑幼茹是纵火的凶手,但是他们本身和幼茹是没有任何仇恨关系的。不存在要谋害我的动机

“夫人,还是小心些的好。”红玉很紧张,看样子她是打算在其他人回来以前,要保护好我似的。“您就别出去了,刚才,就不该让大家都出去的,这万一有点什么情况可怎么办啊。”

“放心吧。”我是希望,她能照顾好云瑛的。现在最没有反抗能力的也就是云瑛了。这里的人即使认出云瑛,也只会当她是子循的遗孀,或许同情她可怜她而已,但应该不会害她。我如果留在她们身边,反而,有可能会给她们带来危险。“我还不至于需要你的保护,这件事让我真的很在意,我不弄清楚,我心里会一直纠结下去的。没事,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而且,我只是打算去一趟子循家老宅而已,萧珏和里翀都在那儿,所以还不至于有什么太冒险的事情。

幼茹、云瑛、子循

这三个人当年到底发生过些什么事呢。

一方面我觉得这件事可能解开幼茹被怀疑纵火的秘密,另一方面,却又觉得不像是普通感情关系那样可以解释清楚的。

是否真的和这一场大火有关呢。

火,总是让我会联想到那个手背上有烧伤痕迹的人,可是目前为止,也只有云瑛见过他,我根本无法确认那个人的伤痕、身高、体型,甚至是一些细节。

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样去确认,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火,大火,烧伤只是巧合?又或者,是有一种我们目前还没有发现的关联?

也许就像是我刚才设想云瑛、幼茹、子循之间的关系一样,很多时候,我们太过理所当然,依着习惯,依着我们的“经验”,却忽略了更加深刻的真相。

有些事情,可能我们根本还没有察觉。

不过想到,云瑛也曾遭遇绑架的事情,就真觉得她的命太苦了。似乎所有的不幸都让她碰上了,相比她而言,现在的我真的是幸运多了。

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这一次事件了结以后,能够帮助她的生活回到正轨上,从此彻底远离那些令人心烦的过去,了断一切的不幸。

“夫人?”留在子循家院子里的里翀,率先察觉到了我的声响。

“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我看了看院子里,却没有看到萧珏,只有里翀一个人。“怎么只有你自己,大人呢?”

“大人在后面。”里翀指了方向给我。

知道萧珏在哪儿以后,我就不急着找他了。“有没有什么发现?”

“如你所见,都烧毁了。”里翀深感无奈,看来这一上午他们确实没有什么大收获。“这个院子主要都是木结构的,烧起来,火势很快就会蔓延开,这应该是当年他们被困在这里逃不出去,活活烧死的原因。有些砖瓦还残留着,但是东西大部分全都烧毁。就算还留着一些,这么多年了,也肯定风吹日晒的,很难找到线索了。”

看得出来,这里真的是烧得太惨烈了。

“我们上次在这儿发现的那一截人骨附近,还有其他发现吗?”我觉得要是人死在了那儿,不可能只有这一截骨头吧。可如果人没有死在哪儿,又怎么解释这一截骨头出现在那儿了呢?

老宅里很明显留不下什么线索了,最让我在意的,始终还是那截骨头。切面整齐,毫无疑问是砍下来的,萧珏已经证实,那是一条断臂可现在,手臂上的皮肉早就腐败风化了,没办法证实那究竟是在人死之前被砍下来的,还是死之后被砍下来的。

里翀摇头。

看来他们并没有在这里又找到其他骨头。

“不过大人刚才说,或许有些东西,在当年案发以后,就全都被敛走了也不确定。”

“敛走了?!”这还真是,让人深感意外的一个可能啊。

不过,倒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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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话 死尸坑

子循一家全都在这一场火灾之中殒命,事后,必定有附近专门靠敛尸为生的人,将这里的死尸敛走,埋葬。敛尸这种职业,在这个时候是属于“家族传承”的,正如以后负责料理“后事”的人一样,敛尸这个职业也是因时因地所需而存在的。有太多的意外发生得令人猝不及防,可能是天灾,可能是人祸,也可能是许多许多的原因,突然暴毙,死在了“无人收尸”的情况下。这个时候,专门有从事敛尸的人,为死者处理后事。

就像子循家的情况一样,一家子全都死在了大火之中,好好的一处宅子突然就变成了凶宅。没有亲朋好友能够为他们收尸,处理后事的,这时,村子里的村长、里正就会通知敛尸人来处理。自古以来,人们对于从事与尸体有关工作的人,都有一种偏见,从现在的敛尸人,到后来的法医,好像很多人还不能接受。与后世不同的是,现在的敛尸人并不是主动选择了从事这个职业的,因为与尸体打交道,使他们被人群孤立,几乎都是父带子入行,父子二人甚至多人从事,他们也懂得避生人,免得招惹麻烦。在黎明时分赶着车到了事发地,将尸体敛走,然后下葬。等到村子里的人都开始活动了,他们也都离开了。

以至于,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子循家的人留下的尸骨。

“如果是附近敛尸的人带走了,我们可以找到他们,也许可以了解一下大火之后,子循家的情况。”里翀忙了一上午,却也没有收获,这个结果令他很失望。

“如果,敛尸的人已经来过,并且敛走了子循家所有葬身于大火的尸骨。那我们当时在这里找到的那截断骨,是怎么回事?”

那一截断骨,正是在院子里发现的。

除非,那是在敛尸人来过之后,留下的。

“也未必是敛尸人疏忽了,我们当时发现那截断骨的时候,它被埋在一旁。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是死于火灾,除了明显坍塌的地方以外,敛尸人应该不会刻意去掘地寻找尸骨。”里翀却提出了不一样的想法。

“霍汐?”萧珏是听见我的声音了,才寻了过来。

“你”你发现什么了?这句话我还没有问完,却被他手上的东西吓了一跳那是,一个头骨。

“大人!”里翀立刻撑开带来的麻布,上前接过萧珏手中的头骨,小心放在麻布上。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都以为,这边怕是没什么收获了,没想到萧珏却找到了一个人的头骨。

他侧过身来,眼底的情绪很复杂,他轻叹,说道,“后面还有很多。”

“”

我跟着他,来到他所说的“还有很多”的那个地方。

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怎么会这样?!这这也,这也太多了吧”

亲眼目睹萧珏所说的“很多”之前,那一刻我有一个想法,以为是敛尸的人或许是图省事,并没有将院中的死尸拉走,而是就地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

但现在,我很肯定的一点是这里的尸骨,多到绝不止子循一家人

“看来,得把毓儿找回来帮忙了。”我说。

萧珏擦了擦手。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我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往常他像这样沉默的时候,都说明他已经有所发现,正在心里琢磨呢。

“还不确定,先把这些尸骨都取出来再说吧。”萧珏的神色告诉我,他所发现的事情,远比我们现在在追查的事情更加严重。

安顿好了红玉和云瑛之后,我和萧珏以及毓儿、钟离瑾、里翀一起,准备将子循家发现的死尸坑,彻底检查一遍。

我们在死尸坑里,不断地挖出人骨,萧珏则负责确认那些白骨,然后将它们区分开,以便确认到底有多少人。我在旁边给他打下手,试图寻找有关于这些白骨的线索。

一座华丽的宅院毁于二十六年前,一场大火烧死了一家数口。二十六年后,复查现场,我们却发现了一座死尸坑。

“能不能确认,这个死尸坑里发现的人骨,掩埋了多少年?”我很在意这一点,因为这将决定了死尸坑与子循家的直接关系。

“有些年头了。”萧珏正在仔细辨认一块肋骨,在确定了以后,将它放在了一旁。“虽然没办法确认,他们具体是什么时候埋下的,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被埋在这里,至少已经是三十年了。”

“所以,那应该是子循家着火之前?!”

着火之前,那一处表面华丽的宅院下面,竟然就已经藏着一个死尸坑了?!

我的天啊,我不禁感觉到呼吸进去的空气,都是冷飕飕的。也不知道当时住在这里的人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每天都睡在一堆尸骨上,得是什么样的心情。

死尸坑正在挖掘中,但我们听到一些动静,渐渐逼近。

一群人,熙熙攘攘的跑到了子循家旧址外面,他们的情绪很激动,指着我们这边不停的叫喊着,甚至,多有出言不逊。

“我去看一下。”钟离瑾自告奋勇前去处理。

萧珏抬起头来,看向外面,显然外面的动静已经打扰了他。

“我想,应该是附近的村民吧,我们这次的动作有些大了,应该让他们觉察到了什么。既然他们相信这里是凶宅,自然不希望我们再生事。”我说。

我见过不少和死者有关的人,这些人不见得和死者有直接关系,但是无知的人啊,特别崇尚鬼神,子循一家惨死,他们将这里视为凶宅。我们在凶宅里调查,挖掘人骨,这个消息一经传开,恐怕

定是村子里那些自诩为长辈的,想要来阻止我们。

不过这个情况,应该只有钟离瑾适合出面处理,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了,毕竟那些人,总要碍于他的身份,有所顾忌,不会有大冲突吧。

“他一个人,恐怕处理不了。”萧珏说。

“为什么?”我刚还在想,只有他适合呢。

“那些人,有备而来,他们鼓动了村民,看样子是非要阻止不可。钟离瑾是个很规矩的人”萧珏说着,看了过来,微微地挑起了眉尾。

规矩我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知道了,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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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话 值得托付的人

“你们这样做,惊动了恶鬼,恶鬼会报仇的!”

“就是啊,你们,你们会招来报应的!”

“你们和村子里的人有什么仇,为什么要害我们?!”

“等等!”我一站出来,就听到那些人正在“义正言辞”地质问着,情绪高昂激亢,仿佛我们在挖的是他们的祖坟一般。“谁说会有报应的?”

“这”

“恶鬼报仇,不是应该去找那些害死他们的人吗?你们为什么会觉得,他们会找上你们呢?”比耍嘴皮子,我可没认输过。

“你根本不知道,这里曾经”

“曾经如何?”我往身后看了一眼,“不就是曾经着过大火,烧死过一家人的吗?怎么,火是你放的,你心虚啊?”

钟离瑾在一旁不禁笑了。

他刚才还想拦我,但没想到转眼间这些人就已经败下阵来,他们根本说不过我。

“我们和你们没仇,我们只是想调查清楚。事关我们在调查的另一桩案子,如果两件事本来就是有关的,那么说明二十六年前的事情,现在还没了结。或者,有人故意要引起我们注意到二十六年前的这一件案子,曾经发生在这里的,还没了结,凶手又回来了,而且动了我们的人。怎么,你们还想组织我们继续调查吗?你们知道谁是凶手?你们知道是谁要挑起当年的事吗?!你们要是再闹下去,要么,我就认定你们和当年的事情有关,把你们送到当地管辖的大人手里,任凭他发落。要么,你们就等着真凶回来找你们算账吧!”

经过初步的判断,萧珏确认,死尸坑里挖出来的白骨,一共是十三个人,而且这些都是少女只是在白骨上没有找到中毒或者利器的痕迹,初步排除了毒杀和刺杀的可能。我怀疑这些死者,会不会是勒死的,但是这一点仅凭白骨想要确认,有些难度。萧珏检查死者颈骨时发现,死者的颈骨没有遭受暴力压迫的痕迹,没有谁的颈骨是断掉的,所以被勒死,这一点暂且搁置。他有了新的推测,正在试验,屋子里药的味道很重,重到我都喘不过气来,我只得逃了出来,呼吸两口新鲜空气保命。

“现在这是在做什么?”钟离瑾问。

他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不过还好我经常会遇到一些突发的惊吓,心脏比常人要强大许多。“萧珏认为死者生前可能服过药,虽然不是什么毒药,但是如果能够检测出来的话,便能够更多一些线索。所以,他在用药蒸白骨”

“”

我看到钟离瑾很明显的皱了皱眉头,应该是很难想象居然可以用药蒸人骨吧。

“觉得有些反胃是吗?”我笑着问。

有些尴尬,可他还是点头承认了。“是从没想过,居然还可以”

“萧珏在检验尸体上,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不过不得不说,他的想法有时候是很厉害的。”居然可以想到用药蒸白骨,以药性相克的办法,来试验死者生前服过什么药,我还是很佩服萧珏的。只是在看到钟离瑾已经发白的脸色以后,我还是觉得他很可怜。“一开始我也受不了,不过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为了能够帮死者找出真相,很多时候,我们没得选择。”

即使是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后,科技进步了,但有些感觉上很残忍的事情,还是得做。

这不是残忍与否的问题。

“你,可以接受?”他似乎,对我的话很有看法。

“嗯,整天与尸体打交道,慢慢的,也就习惯了,比起让死者彻底被遗忘,检查清楚死因结果以后,能够帮助他们沉冤昭雪,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其实这些,很容易接受的。”我试图安慰他,因为一开始,真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尸体检验这一关的,没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是很崩溃的。他们信奉死者入土为安,但是我们偏偏所以,这些都需要慢慢适应。

钟离瑾的脸色还是不是很好。

可以看得出来,他在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缓解那种想吐的感觉。他说,“是啊,我只是没想到,检验尸体这,真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做到的。”

“那当然了。”所以,我为萧珏感到骄傲。

“那你不会在意吗?”他说。

“在意?指什么?”我回头看了看窗子,不太明白钟离瑾想问什么。

“一般来说,女子不是都”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我回过味儿来,其实也想到了,“你是想说,女人的胆子小?所以不理解,为什么我不一样?”

钟离瑾的表情有些,不适。“是因为他吗?”

“不,和他无关。”我还是很清楚这一点的,“即使不是萧珏,我也还是会这样选择,我哥也曾经是做这件事的,我那时也特别不理解。因为在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害怕,没有生命,倒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怕的不是那个人死了,而是那个人曾经活着。但是我哥哥说,有的事是天职,命中注定要成为这样的人。我想,我跟我哥一样,都是命中注定要成为这样的人。”

同样的一张脸,但是感觉却变了。

“你的兄长听起来是个令你很敬佩的人。”他赞叹道。

“我很敬佩他。”

我很,敬佩他,我承认这一点。

因为对我来说,他曾经就是我的偶像。

“所以萧大人,是因为”钟离瑾断了断他的话,问得很生硬,“是因为这样,是因为你决定了要成为这样的人,所以才会选择,像萧大人这样的人吗?”

“不,也不是。”我确实费了些心思,才理解了他想问的事情。“只是刚好是他,刚好这一切很适合罢了。没想过一定要和什么样的人过完漫长的一生,但是他出现了,从此想过完一生的那个人,就决定了是什么样的人。”

“嗯,”他认可我的话,他说,“萧大人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他的这句话,令我在短暂时间内,有了一种错觉。仿佛是我和我哥在聊起我的丈夫,虽然我知道,钟离瑾已经不是他了,但是看着同样的一张脸,从他口中承认了萧珏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很欣慰,那种感觉,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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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话 鼠疫

萧珏以药蒸人骨的办法,终于给已经走入绝境的案子带来了新的线索。

“你说这是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萧珏肯定了他的说法,“这里的十三名死者,死前都曾服食过同一种药物,而这种药物并非毒物,而且,是治疗一种疫病的,这种疫病通常经由鼠类传播,也称鼠疫。”

这我就真的不明白了“鼠疫?她们都是因为鼠疫丧命的?”

“可以这么认为,因为鼠疫一旦爆发,很难控制,几经传播,在人群里快速蔓延,以至于病重身亡。我们在白骨上没有找到其他的痕迹,所以目前,根据她们生前都曾服用过治疗鼠疫的药草来判断的话,可以认定,她们都是因为鼠疫而死的。”

可可这么多人,“这也太奇怪了,鼠疫到底是什么人把她们关在一起,然后,使她们染上鼠疫,再给她们治疗,然后再她们死后,又把她们都埋在一个死尸坑里呢?”

更何况,这个死尸坑,在子循家的下面。

“未曾听闻当地曾爆发鼠疫啊。”钟离瑾说。“难道是别的地方死了人,拉到这里来埋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悄悄埋在子循家下面呢?难道他们就不担心感染上鼠疫吗?”我简直是一头雾水。

鼠疫把这些年轻姑娘掳来此处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让她们染上鼠疫,又给她们治病?难道是心理变态的怪医?只是为了实验自己的药有没有效果吗?可是一下子死了这十三个人,况且萧珏如此轻易就用药蒸出了白骨里的东西,可见这十三名死者生前所服食的药物,并非精心调配,而是再寻常不过的治疗疫病的药。

“娘,你现在能不能”毓儿投来期盼的目光,他把破解案件的希望投注于我。

可这一次我恐怕要让他失望了,因为到现在为止,很多线索都是凌乱的,似乎是几件毫不相干的案子凑在同一时间发生了,又或者是几件本来有关联的案子,东一件西一件发生的莫名其妙。我仅凭现在手上的线索,别说试着侧写了,就连头绪都理不出来。我摇头,“没办法。”

“连夫人都说没办法,那这件案子还能查下去吗?”红玉听起来有些泄气。

我也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因为这一次的案子,发生在三十年前,而且是多起凶案。想要找到死者的身份,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了。

我转过身,想出去透透气。

“夫人。”红玉出声叫住我。

“没关系,我一个人出去走走,让我静下来想想事情。”人越多,脑子就没办法放空,乱七八糟的想法,东一下西一下的,反而乱成一团。

我留下他们,一个人走了出去。

十三名少女被害

加上这次村子里被掳走的两个女孩,这两件事情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三十年前,十三名少女死于鼠疫,被偷偷埋在了子循家的地下,然后这中间平静了四年,四年中,子循与云瑛成婚,幼茹来找云瑛,子循家失火,幼茹救走了云瑛,从此销声匿迹。子循一家多口葬身火海之中,而村子里的人认定那一场大火,是幼茹放的。

自此之后,子循家成了凶宅,二十六年间被孤立,没有人敢靠近。

直到我们因为云瑛来到这里,莫名的发现一截浅埋在土里的断骨以后,继而又找到了死尸坑,将那十三名少女的骸骨挖了出来

子循家,和那十三名少女,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他们如果知道自家地下埋着十三名少女,相信正常人都不会有这个心理素质能够接受,继续在那里住下去的吧。如果从正常人的角度来分析,那子循一家人,可能就根本不知道地下埋着十三名少女。

十三名少女这么多少女失踪,按理说不是小事啊,同一时间丢了这么多女孩,家里肯定要找,那么一下子很容易就引起恐慌的。这件事,也应该很快就传开,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似的无声无息的出现。

怎么回事,为什么当时,丢了十三个女孩,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除非这些女孩本身就是孤女、流民,她们没有家人,也没有认识的人,所以当她们失踪以后,根本没有人察觉到。可是我总觉的又不是这样,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直觉,总是认为当年被埋在这里的十三个女孩,和现在村子里被掳走的两个女孩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云瑛之前也提到过,她幼时似乎也曾经遭遇过同样的事情。可是我一直找不出她的时间线来,根据她幼时的经历来判断,云瑛自小和父亲继母一起生活,被继母嫌弃,遭到了父亲的苛刻对待,之后,她被她姑母玉娘接走照顾了。玉娘曾经住在村子里,没有成婚,而是做了舞姬,有一身的本事,为了照顾云瑛,玉娘带着她回到了村子里,并且在这里,她教云瑛抚琴,是云瑛命中的贵人。玉娘曾经带着她的侄女回到村子里的事情,三婶也是确认了的,可偏偏云瑛却记不起她和玉娘曾经生活的院子了。她记得玉娘,却不记得玉娘的院子,她记得自己曾经成婚嫁人,却又对自己嫁的那个人没有任何印象了。

所有的事,七零八落的拼凑在一起,好像是一副已经丢失了几块重要线索的拼图,所以现在根本看不出来,拼图上的图案究竟是什么。

云瑛的过去,到底经历过些什么,仿佛那个手背上有烧伤的人,送来的血书锦帛,就是为了引出这一段过去的。那个人又会是什么人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并不知道,云瑛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情,对于他希望揭开的过去,云瑛的记忆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吗?

算下年岁的话,这个人应该不会是当年那十三个女孩的家属吧,那十三个女孩遇害时已是少女,如果是她们的兄弟,那现在也三四十岁了,不可能有机会混到钟离家家奴之中的。

脑子的线索似乎更加复杂了,我揉了揉额头,听到身后窸窣的脚步声,以为是里翀。

可是还没等我回过头来,一个硕大的布袋子就套在了我头上,整个将我半个身子都罩在了布袋子里。我一下失去平衡,立刻反应过来,下蹲,放低身体的重心。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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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话 被掳少女的家人

我被罩在一个质地十分粗糙的布袋子里,布袋子里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我惊呼救命,希望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这个布袋子很厚,所以我在躲闪期间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我能感觉到有个人力气很大,他试图控制我,将我带走,但是因为我下蹲,使他出乎意料,费了番力气。就在这个过程中,那个试图胁迫我的人,一下子从我身边就挪开了似的,我听到外面的打斗声,确认了我现在暂时安全,然后拼命的挣扎,试着从布袋子里逃出来。

又来了一个人,扑过来,但是她的气息我很熟悉,是红玉。红玉七手八脚的将那布袋子从我身上拿了下去,“夫人,夫人您没事吧,夫人”

红玉应该是赶来的太急,奔跑的途中摔倒过,所以她的衣裳看起来有些狼狈,并不比我好到哪儿去。她吓坏了,仔细的检查着我身上的每一处,唯恐疏忽了似的。

我在挣脱了布袋子以后,便下意识看向打斗的人,一个自然是里翀,另一个我并不认识。年约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大约在一米六五左右,身材略壮,很灵活,一身的蛮力,他的搏斗很有技巧,不像是山野村夫那种蛮力冲撞式的攻击,和里翀的搏斗过程中,他也不见落了下风。只是在看到我已经挣脱之后,他就想跑,毓儿这时才赶来,跳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和里翀配合着,将那个男人按在了地上

“我没事”我才转过身来对红玉说。应该是没什么事,刚才他把大布袋子套在我身上的时候,似乎是想要把我掳走,并没有直接攻击我,这一点我很庆幸,否则红玉赶来帮我取下这布袋子的时候,我恐怕就不是这副样子了。

但为了争取时间,我一下子蹲下来放低重心的时候,应该还是磕到了腿,这会儿还好,只怕是过了夜,明早就会青一大片了。

红玉把我扶了起来,我走到那个人面前仔细打量。又觉得有几分眼熟“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

攻击我的人,村子里的人称他为五叔。

就是那个近期内被掳走的两名少女之一的外公。

我们把他带回去的时候,三叔伯和三婶都懵了。

我在确认了他的身份以后,也是一直没明白,他自己的外孙女被人掳走了,他为什么要对我动手呢?

“这!”人群里冒出来一个人,四十多岁,身形略高大,约在一米七七到一米七八左右吧,这么一个男人。他从人群里挤出来,只看到五叔以后,就好像很惊讶似的,急忙上前来解释说,“误会,都是误会啊!”

“你是谁?”毓儿问。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什么来头,好像很意外,又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这是岂伯。”三婶说。

岂伯?!这么说来,他是另一个被掳走的少女的父亲了?

好么,两个被掳走的少女的家长,现在都在这儿了,一个刚才差点把我也给掳走了,一个又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岂伯。”我想起身问个究竟,看看他们俩到底私底下串通了什么样的事情。

可话还没问,萧珏就拉住了我,我尤为不解,却见萧珏和钟离瑾交换了眼色,钟离瑾似是了然,起身询问道。“这么说来,一位是五叔,一位是岂伯,二位都是村中被掳走少女的家人了?”

五叔好像还在气头上,把头一撇,根本不想搭理我们。

倒是岂伯,看起来还算是客气些,他揖手回道,“是。”随后,他瞧了瞧五叔,和我们解释说,“这都是一场误会啊”

“误会?”我一肚子气,想到刚才我那么狼狈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里翀一向耳力好脚力快,及时赶到,这会儿恐怕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哪儿了吧。所以也就顾不得萧珏的阻拦了,恨不得冲上前揪着那五叔的衣领询问个究竟。“那我倒是想问问,是什么样的误会,导致事情变成这样了呢?”

“这”岂伯语塞。

“呸!”谁知,一直赌气不说话的五叔却当场啐了一口,“你做过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时至今日,你再回到这里,以为就没有人知道你当时做过什么了吗!”

一听这话,其实我也就明白了,很明显他们也是将我当成了另一个人。

而那个人,就是被怀疑曾经一把火烧了子循家的人——幼茹。

“错了,错了!”三婶急忙站出来,挡在我们中间解释说,“我就说这是弄错了吧,他五叔,当时你问我,我就跟你说了,这位夫人哪里是当年那人啊,这分明是弄错了呀!”

“什么弄错了!她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五叔还在气头上,他的气或许一时间也消不了的,“二十多年了,好不容易村子里才又平静下来,你回来做什么!你当时既然已经跑了,跑了就跑了,你为什么又要回来!你还嫌害得村子里的人不够吗!你是回来报仇的吧!?”

报仇?!

他这话一出,岂伯和三婶立刻去拦,像是吓了一跳,然后去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这么说呢?报仇?”我们却已经察觉到了,“这是什么话?虽然我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人,不过这一路上,一直莫名其妙的被当成是她。我也很想知道,除了你们怀疑她纵火烧了子循家以外,她究竟做过些什么,要让你们如此记恨?”

但是,没有人回答我。

他们这一次很默契的都选择了沉默。

分明是有事

“好啊,你们既然不想说的话,那我就只有,把你移交给当地管事的大人了。”我说着示意毓儿,要把他带下去。

“诸位可否听我一言?”钟离瑾偏偏站了出来,好像算准了要砸我的台似的。他拦住我,避免我与那些人有直接的正面冲突,“我们不过是路过而已,诸位却如此刁难。现在,你们既然怀疑这位萧夫人是当年的那个人,可否拿出证据来呢?若仅凭二人相貌相似,便一口断定,只怕难以服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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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话 村寨的规矩

原来,他是打的这个主意。

在反应过来钟离瑾的意思后,我也不急着去阻拦他了。

“难道还会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不成?!你这话,根本就是胡搅蛮缠!若她不是那个女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生得与那女人一般无二?!”

似乎他们都愿意相信,我就是当年纵火的那个人。

“可是当年见过那个人的人,只有你们,你们一口咬定这位萧夫人就是当年那人,谁又能替你们作证呢?况且,当年之事,也只有你们最为清楚,你们急着想要掳人,是不是为了灭口?只因你们怀疑萧夫人就是当年那人,你们害怕当年那人回来,会将什么事告之于旁人?”

想不到啊,钟离瑾的询问很有技巧。从刚才的以退为进,到现在的四面围攻,没有激化冲突,却也将他们逼到了死胡同里。只是片刻的功夫,原本咄咄逼人的那些村民,都变得哑口无言了。

而他,也理出来了一个,新的思路。

看着在场的人全都一副悻悻模样,我不禁心里一阵阵寒意。怎么,莫非当年之事另有内情,而且在场的所有村民都明明知道真相,却还是选择了逼一个女子就范。

“看来也不用再追问下去了,依我看,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当年的事,他们误以为我是那个人,所以我的出现让他们回想起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所以他们急着想要除掉我话说,当年的幼茹自将云瑛救出以后,便下落不明,恐怕也和他们这些人有关吧?”我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与他配合着,试图逼这些人说出真相。“去知会附近管辖此地的大人吧,把这些人都带回去挨个审问,总会有人愿意说的。”

“你不要得寸进尺!”五叔突然怒道,“你既然是回来报仇的,只需冲着我们来就是了,何苦动那些孩子!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和幼茹无关,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知道子循家的事情,为何要掳走我的外孙女!?”

果然,和预料中的一样,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联系的。

五叔的话一出口,三婶和岂伯就拼了命的想要掩饰。

三婶气急败坏的推攮着五叔,“你脑子糊涂了是不是!乱说什么呢?都跟你说了,这位是萧夫人,人家一家人出行路过咱们这个村子来着,你还说什么人家绑了小杏,我看你啊,真的是老糊涂了!”

三婶的话,听上去像是在替我辩解,可我觉着,她似乎是为了堵住五叔的嘴,就在五叔刚刚说出口那些话的时候,三婶摆明已经明白了些什么,她不想让五叔继续说下去。

所以才会站出来,解释我并不是幼茹的事情。

“可她和”

“和什么?!”岂伯也怒斥他,一双眼睛几次偷偷瞟向我们,“既然人家都说了,这位夫人和那个纵火的丫头不是同一个,你还在这儿揪着不放,非要把人家惹急了,真把我们都送到官府里去?!”

他原来是在意这个。

岂伯训斥完五叔以后,便回过头来和我们赔笑脸,“你们看看这事情闹的,其实也说不上有什么,唉,不就是当年一个纵火烧了子循家的丫头吗,都是因为那个丫头,一把火烧了那么多人,之后她就跑了,我们也是误会了。特别是他五叔,我们两家这刚刚丢了孩子,正是心烦的时候,也没那个心思去想你们几位到底是什么人,只看着这位夫人与当年的那丫头长得颇为相似,就误会了。其实仔细看看,也就是大致相似,但还是有不一样的嘛,你们说呢?”

岂伯话锋一转,对着三婶等人问道。

“是啊!”三婶立刻反应过来,接过了岂伯的话,仔细打量着我,一本正经地否认说,“分明就是两个人嘛,你看着不是误会了吗,那丫头哪有这位夫人好看啊,咱们真是怎么能把那丫头和这位萧夫人弄错了呢。”

“就是啊,怎么能弄错了啊。”岂伯偏过头,以恶狠狠的眼色警告五叔别乱说话,再看向我们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他刚刚做了什么,“你们放心,既然事情发生在我们村子里,那就交由我们村子里处理吧。我把他带回去,一定好好和他说清楚,绝不会让他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你们啊,就放心吧!”

说完,不等我们做出反应,岂伯就把五叔推进了身后的人群里,一群人簇拥着,把五叔就给推了出去。岂伯烂在我们面前,阻止我们去追,“几位放心,我们村子里啊一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绝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的。请几位再等等”

“唉,你这”毓儿想去拦岂伯,可他根本近不了岂伯的身,岂伯就在村民的簇拥下离开了。

一群人熙熙攘攘的来,又熙熙攘攘的散去。徒留下我们和三婶在这院子里,三叔伯悄悄给三婶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大概就是让三婶陪我们说说话,然后他跟着那些人就一起出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事情发生在村子里,所以我们就无权过问了?”毓儿憋了一肚子气,没想到事情结束得如此草率。

“毕竟是村子里嘛,这”三婶有意想要缓和与我们的关系,但看得出来,她也很窘迫。“你们一看就是城里来的人,恐怕是不知道我们这种村子里的规矩。我们这儿离城里又远,几代人生活在一个村子里,哪有什么大人的做主啊,有什么事,都是村子里几位上了年纪的凑一块,商量着怎么办就怎么办”

听她这意思,这远在山里的小村子,天高皇帝远的,也就成了一个独立的山寨似的。

我看向萧珏,心里也是犹豫不定,相信刚才他也看出了不少的破绽。

“既然如此,我们入乡随俗,也只好照着村子里的规矩来了。”萧珏说,“我们就等等看吧,我相信村子里几位说得上话的前辈,定是会秉公处理。绝不会因为五叔也是村子里的人,就包庇五叔的。”

“是啊!”三婶一看萧珏松了口,便立刻笑脸相迎,“你们放心,这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你们就先再等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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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话 三叔伯失踪了

“娘”毓儿自从回来后,就一直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

适逢我正好看着天色暗了,起身去将点了灯。毓儿落寞地抬起头来,叫了我一声。

“怎么了?”现下用的这油灯啊,油并不纯,也不怎么干净,烧起来会有些味道,而且熏眼睛,灯芯稍微受了潮,就不好点着。我一边点灯,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了他一句。

“你不觉得奇怪吗?”毓儿怎么都想不通,“分明这村子里的事没那么简单,你刚才不也听到了那五叔说的话吗?幼茹的失踪、子循家的大火,还有村子里两个女孩被掳走的事情,很显然他们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为什么他们都选择了沉默,谁也不愿意说呢?这别人不说也就算了,可五叔想说,岂伯却拦住了他,他们两家都丢了孩子的,这”

“不愿意说,自然有不愿意说的理由。”萧珏坐在一旁烹煮着药茶。

“可”毓儿一气之下站了起来,情绪比刚刚显得有些激动,“可这是为什么呢?有什么样的理由,能比自己家孩子的性命更重要呢?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想尽一切办法,先把两个孩子救回来再说吗?还有什么好隐瞒的?那五叔当时的反应,绝不是一点都不在乎孩子是生是死,他们”

我坐了回来。油灯里小小的火苗在摇曳着,好歹也算是有了些光亮,“还记得我教过你吗?能够使多个人联合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

“秘密。”毓儿记得很清楚。“这我知道啊,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肯定是有秘密的,关键是这个秘密,如果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真的还能比现在更重要吗?”

“能,除非这个秘密牵连到更多人的利益。”我说,“没有什么样的关系是十分牢靠的,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原本就有限,能够把这里的人都拴在一起的秘密,一定事关到一个巨大的利益,足够影响每一个人的生活。”

看他们今日这样默契的反应,就能够确定了。

毓儿凑了过来,“娘,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什么了?”

“不确定”我听着外面似乎有些响动,很在意,“毓儿,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有什么人风风火火的赶到院子里,和三婶说着什么。

我听得确实不清楚,只是听到了一些三婶带着情绪的话,她好像,有些惊愕。

才支开了毓儿去看,萧珏手底下的动作突然停了,他侧目看了过来。

“怎么了?”我知道他应该是听到了什么。

他动了动嘴唇,“出事了。”

我刚要问,毓儿就回来了,一下子推开了门,“娘,出事了,三叔伯失踪了。”

三叔伯失踪了。

原本从岂伯那边出来,三叔伯就应该回到家里的。只是等到了日落,三婶还没看见三叔伯,这才有些着急,寻了人一问,才知道原来三叔伯早就已经离开了岂伯的家,方才乱了分寸。

村子里的人自发结成小组,在各处搜寻三叔伯的下落。

他们现在能够想到的原因,也不外乎是三叔伯在哪里扭了脚,走不动了。

我们不确定是会不会是调虎离山,所以并没有和村子里的人一起去搜寻三叔伯的下落,只是听到三婶在院子里来回焦急踱步的声音,和不时有人回来传话,看看三叔伯有没有找到而已。

“你觉得是巧合吗?”我问萧珏。

至少,我并不觉得三叔伯的失踪,只是像村子里的人预料的那样,是在不知何处扭了脚,就回不来了。如果说三叔伯并不是走丢了,那么他此时突然失踪,肯定和我们现在追查的事情有关。他才跟着去了岂伯那边,商量处置五叔的事,结果就没回来

“再等等看吧。”萧珏心里俨然有了数,不过,才失踪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而已,他也不好说什么。

钟离瑾敲门,“萧大人,萧夫人,你们休息了吗?”

我满心怀疑地看着萧珏,猜测他到底想到了些什么,听见钟离瑾的声音,我才起身去打开了门。“怎么,钟离大人也没有休息吗?”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院子里一下人来人往的,也就睡不着了。”

“那就来试试我的药茶吧。”萧珏很大方的邀请了钟离瑾。

我也只得打开门,迎了钟离瑾进来,又去将灯挑得亮些。

“我刚才听到他们好像在说,三叔伯失踪了。”钟离瑾接过萧珏的茶。

“你也听到了?”我让毓儿守在前面打听着最新的消息,如果找到三叔伯,他就会来通知我们,不过这半天过去了,眼看就已经入了后半夜,毓儿那边还是没有好消息传来。我相信,三叔伯凶多吉少了。

“是啊,白天我们才见过三叔伯的,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出事了。似乎是和我们有关”钟离瑾说完,才将萧珏的茶喝下。“你们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虽然三叔伯的失踪,并非我们所为,但是他在这个时候出事,很明显,就是和我们下午说过的事情有关,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悬了。”萧珏在煮这一壶茶之前,还是对三叔伯是否还活着抱有期望的,只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最后的希望也都消失了。

若是还活着,到了后半夜还没有回来,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已经被人控制住了。

“可怜了三婶。”钟离瑾透过窗子,看向院中焦急不安的三婶,她还在苦苦期盼着三叔伯的归来。

“可到底是谁会害三叔伯呢。”我不禁疑惑,现在能够害三叔伯的人,又多了一个可能。“之前村子里被人掳走的,都是女孩,只是今夜,那掳人的绑匪也不知哪根筋儿搭错了,竟然掳了一个老人家。”

因为这一点,使我怀疑掳走三叔伯的,和掳走那两名少女的,真的是同一伙儿人吗?

“其实我对三叔伯的印象不错,感觉上,他和五叔、岂伯不是同一种人,最让人觉得不安的,是岂伯。他的小女儿也被掳走了,却看不出他有一丝一毫的慌张,还在替五叔辩解,是不是太镇定了好像已经知道,他的小女儿救不回来了。”钟离瑾故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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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话 五叔死了

看来我们都发现了同样的问题。

同样是亲人被掳走,五叔的反应我能够接受,但是岂伯的反应却留下了太多的破绽。我们是这个远离人烟的小山村里不速之客,我们的到来让这个原本并不安宁的村子,再次兴起了风波。

我一直都在试图找出这个村子的真相,但我逐渐发现,当我越了解这个村子的时候,我就越是觉得不安,有些事情,并不是一直隐瞒了所有,更像是所有人都很默契的选择了隐瞒同一个真相。

我相信,这个村子里的长辈一定知道,二十多年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五叔在怀疑我就是幼茹,并且掳走了他的外孙时,情绪激动,暴露了一些事情。那件事,三婶和岂伯也都是知道的,他们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并且替他掩饰,如果五叔当时想要说的事情事关某些利益,那么这个利益,一定拴着很多人。可是在这么一个穷地方,避世,远离外面的一切是非纷争,他们能存在什么样的利益呢?

更让人怀疑的是,三叔伯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失踪了。

在我的推测中,三叔伯的失踪肯定和今天的事情是有关系的,可是就在我怀疑,是岂伯意图杀人灭口隐瞒真相的时候。村子里又传来新的消息,岂伯受伤了说是后半夜的时候,岂伯带着人发现了三叔伯的踪迹,于是他们在发现的地方分头寻找,岂伯却被突然窜出来的五叔给刺伤了

岂伯被送了回来,他看见三婶后第一句话,竟然是询问三叔伯找到了没有。

三婶把头一偏,估摸着是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打算,哭了。

“都怪我。”岂伯说,“是我大意了,才让他”

萧珏走上前来,自荐要替岂伯处理伤口。

可岂伯却拒绝了,他说,“没什么大碍的,只是伤到了一些皮肉。我回去敷点药,包扎一下就好。”

“还是先在这里就包扎一下吧。”三婶抹了泪,拿了草药过来,毕竟岂伯是为了寻找三叔伯时,被五叔刺伤的,三婶心里虽然担心三叔伯的安危,可还是过意不去。毕竟岂伯伤在了手臂上,整条衣袖都已经被血染污,情况看起来并不乐观。

在三婶的执意要求下,岂伯才不得不留下,坐在一旁,由着村中小辈帮忙包扎。

“这伤口很深啊。”我悄悄对萧珏说,“没想到岂伯和五叔之间,也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默契。”

否则,五叔怎么可能突然窜出来,刺伤了岂伯呢?若说只是做戏给我们看,岂伯手臂上的伤,也未必伤得太重了。

“都是我大意了。”岂伯看着村中小辈替自己包扎,却还是很自责的说。“我当时发现了老三留下的踪迹,以为找到他了。就让大家分头去寻找,可谁想到老五竟在这个时候突然冒了出来”

“岂伯,当时,五叔为什么要攻击你呢?”钟离瑾问。

岂伯却摇头,语重心长地叹息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见那光亮一闪,还没反应过来呢,只是用手臂这么一挡就一阵钻心的疼,要不是这些孩子赶来得及时,只怕我现在已经”

听他的说法,好像五叔攻击他本来就是要取他性命似的。

“可是五叔,怎么会在那儿呢?”钟离瑾可没有岂伯以为的那样好糊弄。

“不知道啊,他怎么会刚好在哪儿呢,我是因为找到了老三留下的踪迹,才会留在附近寻找的。老五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呢”

我觉得好笑,他的话仿佛故意在引我们去怀疑,是五叔在当时他们发现三叔伯踪迹的地方动了手脚,意在引他们中计,趁机偷袭岂伯一般。

可当时岂伯带去的所有人,都是分开在寻找三叔伯的,事发的时候,只有岂伯一个人遇到了袭击他的五叔。等到大家听到岂伯受伤呼救时,五叔已经跑掉了,也就是说,除了岂伯以外,没有人看到过五叔。

在我看来,岂伯的话肯定是有漏洞的,只是他手臂伤得这样严重,真的只是做戏给我们看吗?这让我十分疑惑,我以前也接触过自己弄伤自己,假装是被袭击的那种人,但是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不会对自己下狠手,至少,不会冲着要弄死弄残自己去。

岂伯手臂上的伤口,若是再深一点,恐怕他的手臂就要废了。

而且他先是拒绝了萧珏提出的帮助,后来又仿佛勉为其难的答应,留在三婶这里,让同村的小辈人帮他处理。他当着我们,又说了这样的一番话实在是,有太多的破绽引我怀疑了,这个岂伯一定有问题。

村子里的人终于找到了五叔。

但是,五叔已经死了他摔下了悬崖,身旁掉落了一把沾血的匕首。

五叔的家人守着他的尸体哭得泣不成声。

岂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老五,老五!你怎么能丢下我们,就这么走了”

“我刚才问过村里昨夜和岂伯一起寻找三叔伯的人了,他们说岂伯遇袭的地方,距离这个悬崖还有些距离。”毓儿带来了一个消息,“五叔身旁掉落的匕首,应该就是他袭击岂伯,并且岂伯的那把吧。这样看来,五叔很有可能是袭击了岂伯以后,逃到了这里,失足跌落悬崖摔死了。”

嗯这样的解释符合当前我们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如果,我没有看到岂伯上扬的嘴角的话。

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能不能让我看看。”萧珏向敛起匕首的五叔女儿问道。

五叔的女儿并未怀疑,故而在抽泣的时候,就把那沾了血的匕首递给了萧珏。

萧珏仔细检查着匕首上的血污,和匕首的长短,锋利“这把匕首,原本就是五叔的东西吗?”

五叔的女儿正是伤心,倚靠在她丈夫的怀里,哭得快断了气儿。自己的孩子刚刚被人掳走,生死不明,现在自己的爹又死了这种复杂的心情,想必旁人是无法理解的。“不知道应该,应该是他的东西吧。我们不经常回来的,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他”

话没说完,她就哽咽着,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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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话 女儿

我自然知道,萧珏那么问的原因。走上前去,做安抚状,“别太难过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还是先想着怎么把后事料理了吧。”

她丈夫在一旁对我们投以感激的目光,随后也附和着安慰她说,“对啊,你还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我认为这是个机会,“怎么,怎么你你们也真是的,都这样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下呢,这怀着孩子的女人是一点都不能大意的。身体要紧,我先送你回去吧。”

说完,我上手搀扶着她,便要把她从这里带走。

“里翀,你跟着夫人。”萧珏悄声交代说。

他和毓儿、钟离瑾留在了现场,嘱咐里翀跟着我一起把五叔的女儿、女婿送回去。

“我爹,我爹他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走了。”五叔的女儿哭得不成样子,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她怀着身孕,和丈夫一起,带着自己的女儿回来见自己的父亲,本来是一件大喜事。可怎么能想到,好好的一件大喜事,现在会变成这样。

女儿被掳走,至今生死不明。她的父亲也跌落悬崖,生生摔死了。

这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如果不是她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恐怕她早就站不住了。女人在养育孩子的时候,是十分坚强的,我真的很同情她的遭遇。

“有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意外总是会发生得特别突然。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但是你得撑下去,为了你腹中的孩子”我扶着她回到了五叔家里,并一路劝她,“他若是知道你难过了,也一定会和你一样难过的。你要知道,你还有他,他还在陪着你,他能感受到你现在全部的心情,他也很担心你”

她低下头,伸手去抚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

“这位夫人,麻烦你先陪着她一下,我去打点水来,她哭了这么久,等下嗓子又该哑了”她丈夫是个很善良很体贴的人,这个时候还在考虑她的需要。

“别了,我想你现在最好陪着她吧。里翀,你去帮忙打些水来吧。”我让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里翀去打水。

这个时候,她的丈夫不能离开,他需要一直陪着她,才能保证她的情绪稳定一些。

里翀很自然的去了。

“这位夫人”她声音沙哑,握着我的手恳切地问,“你也是村子里的人吗?从前没有见过你”

“不,我们是正好路过,现在住在三叔伯家里的人而已。”我说,“我也是个母亲,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不管你现在有多伤心,你都一定要照顾自己的身体,才能让你的丈夫和孩子安心。”

“可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小绵她,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她提起了自己那个被掳走之后再无音讯的女儿,更是十分担心。

“所以你更要好好的,你得等她回来啊。”我看她哭,自己的心里也不舒服,“你想想看,小绵回来的时候,如果你病倒了,她该多难过。她已经失去了那个关心她的外祖父,不能再失去你了。”

“嗯!”她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很用力地点着头。她哭得不像刚才那么厉害了,只是眼泪一直在流,“我听说,我爹昨天差点害了一个人,应该是你吧。”

说起这件事,倒是说来话长了,五叔攻击我差点掳走我的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我默认了,点了点头,“是我”

她眉头一皱,眼泪扑朔扑朔地往外涌。

“我们偶然路过,相信,他是将我错认成了别人,不过岂伯说,这件事自会有个公道处置的,我没想到现在居然”我不知道,五叔攻击我的事情,算不算是这一场无妄之灾的开始,现在三叔伯还不知道在哪儿,五叔已经跌落悬崖摔死了。

弄成这样,我也感到抱歉。

“我没想到,我爹伤害了你,你却还愿意安慰我。”她抬手擦着眼泪,“我爹这一辈子太不容易了,他的脾气不好我是知道的,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先是伤害了你,又伤害了岂伯最后,连他自己也”

“别想了。”我劝她,这个时候不适合回忆,有时候想得越多,只会越难过。“你们不住在这里吗?我好像听说过,你们是回来探亲的。”

“是啊,我们住在管地。”

管地,这么说来,他们并不住在这里,而且他们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很远,这是回来特意探亲的啊。我心想说这探亲就遇到这么大的麻烦,也是真够让他们头疼的了。

只是想到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就心疼她,有些话现在也确实不好问,只能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慢慢打听吧。如果一下子问得着急了,我担心引起她的警觉,之后想要从她这里打开突破口就不容易了,怀着孩子的女人,其实内心特别的脆弱,如果从孩子着手,也是能够令她打消戒备的。

想到这里,我就不急着询问下去,只是默默在一旁注视着他们。他们二人的感情看起来很好,她的丈夫特别善解人意,这个时候一直陪在她身边,她的一举一动,她丈夫都看在眼里,格外的温柔。

我觉得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幸好是有这么一个人一直陪着她的,否则她又失去了女儿,又失去了父亲,只怕是撑不住的。

“我自小身体就不好,嫁给了他,原是有顾虑的。可我爹说,他是个好人,定会对我很好的。我才可没想到,这几年里我我竟然都未能陪在我爹的身边,我竟然”

直到失去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陪伴太少了,这些年里,她远嫁后未能在父亲身边尽孝落下的遗憾,在此刻才恍然大悟。每一个远嫁的女儿,大多都会有这样的绝望吧,年迈的父母一点点老去,时间过一天少一天,却始终不能陪伴在身侧,那真是让人绝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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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话 岂伯的姐姐

父母在,不远行。

“这位夫人”

她拉着我,目光闪烁,似乎中间还曾经悄悄留意了一下她丈夫的反应,我见她丈夫却也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猜测她大概是有事情想要问我。

“你说吧。”我猜测她是想问关于她父亲的事情。

“我爹”她一出口,正应了我的推测,“我爹他真的伤了岂伯吗?”

“这”我颇有些为难,这该如何回答她呢。

“这位夫人”她的丈夫此时开口。

“我家夫君姓萧,二位可称我为萧夫人。”我说。

“萧夫人,”他丈夫应说,“我的丈人只有我妻子蕙娘这么一个女儿,他们父女相依为命数载,直至我妻子随我到了管地才分开。你若知晓什么,不妨直说,也好帮助我妻子了却她的遗憾。”

“是啊,萧夫人。”蕙娘转过头来就紧紧拉扯着我不放,“我听说,岂伯受伤的时候,你也在旁的,那”

“岂伯确实受伤了,只是,现在不能确定,伤了岂伯的人就是你父亲。”我直言心里的疑惑,“目前,也只有岂伯一人说是见过你父亲,所以”

我并不完全相信岂伯的话,这个人的话疑点太多,不禁故意隐瞒,还试图给假口供诱导我们去判断。只是听蕙娘夫妇所言,蕙娘既是五叔唯一的女儿,他们父女的感情如此之好,蕙娘的女儿被掳走要挟,也能理解五叔的焦急之情,似乎整个过程中,只有五叔作为家里的孩子被掳走要挟这般处境,反应是对的。岂伯也同样被掳走了他的小女儿,但是岂伯却故意压抑隐瞒,很明显他的动机并不单纯。

一个连自己骨肉都可以忽视的人,我不会蠢到相信他是个毫无功利心的人。

“什么!”蕙娘的脸色变了。

“萧夫人,你这话难道是怀疑岂伯吗?”蕙娘的丈夫立刻问道。

“老实说,其实在我知道五叔和岂伯同样是被掳走孩子的家长以后,我就能理解五叔的心情,像我方才所说的,我也是我儿子的母亲,平日里我也可以很冷静,可但凡我儿子出了些许状况,我可能比五叔还抓狂”这是所有疼爱亲人的人无法避免的,莫说是亲人了,哪怕只是自己身边的朋友,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定的情况下,找到那个可能害了他们的人拼命,都是可以想见的。“所以五叔那时候的举动,我可以理解。但和五叔一样,岂伯家也同样丢失了一个孩子,可岂伯却格外冷静,反倒是让我我不想怀疑谁,也知道村子里的人关系都很好,在有确凿证据证明到底谁做了什么之前,我是不想引起大家不满的。毕竟,我们只是过路,不好挑起是非只是,岂伯和五叔,素来关系如何?不知蕙娘你可”

“岂伯?岂伯和我爹,关系一向不错的。”从蕙娘的反应上来看,她并不相信岂伯会做出伤害她父亲的事情。“自我幼时有了记忆以来,岂伯便如我的亲伯伯一般。他比我爹还要年长一些,可是他的身体比我爹还要好,甚至看上去,比我爹还要年轻我爹太可怜了,自我娘死后,我爹再无他念,一心一意照料我长大,既尽到了父亲的责任,也连同母亲的责任一并担负了。落得了一身的病,所以所以才会,衰老得那样快吧。”

难怪,我见到岂伯的时候,也觉得岂伯十分年轻。

“我还有件事,一直不明白。这村子里有三叔伯,你的父亲又被称为五叔,可是论着什么排的?为何岂伯却称‘岂伯’,与三叔伯和五叔不同呢?”我总觉得,他们村子里排辈分有自己的一些特殊情况,尤其见到岂伯也和三叔伯、五叔一般,是村子里特别德高望重的大家长一样,我就更在意这件事了。

“我倒是听说过这件事,当年我来向蕙娘提亲时,岂伯与我丈人同座,我便好奇,后来是我丈人告诉我。岂伯原本并非村中人,这村子里的人,都是几代人代代相传的,岂伯的姐姐嫁到了村子里来,岂伯也就随着他姐姐一起来了,留在了村子里。再后来,村子里每逢有事发生,岂伯总是带人冲在前面,还曾经为了抵抗一头冲进村子里的猛虎而负伤,因此深得村民们的敬仰,所以慢慢的,他们也就”蕙娘的丈夫也曾有过同样的疑惑,故而当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才很快就回答了上来。

岂伯的姐姐?“那,岂伯的姐姐是谁?现在也还住在村子里吗?”

我觉得这件事里还有隐瞒。

可当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他们夫妇二人的表情顿时有些为难。

“是不是我问得太唐突了”我这时才察觉到,或许刚刚我的问题有些多了,太过于急切想要找到答案,于是忽略了他们的感受,因而引起他们的警觉了?

“不”蕙娘的丈夫解释说,“只是岂伯的姐姐,多年前因为一场大火”

又是大火?怎么会这么巧?“这这怎么回事?村中”

“萧夫人,你可知晓子循家?”蕙娘却突然提起。

子循家,我当然知道。“听说了些,只是,子循家的事情好像俨然成为了一种禁忌,我们路过调查,还曾在子循家发现了一些人骨。”

“人骨?!”蕙娘的脸色又苍白了三分。

“可是岂伯的姐姐,和子循家有什么样的关系呢?”我生怕她转移了话题,因而会使我错过解开这个线索的关键。

“岂伯的姐姐,就是子循的娘亲啊。当年已然葬身火海的那位”蕙娘的丈夫,揭开了谜底。

什么?!

似乎一切不符合逻辑发展的事情,都莫名其妙的串联在了一起。

岂伯的小女儿被掳走,他神色淡定不慌不忙。可他和子循家竟还有这样的联系,按照常理来说,他看到与幼茹相像的我,不是应该比五叔更加激动的吗?

可为什么他从头到尾,却没有丝毫反应呢?

肯定有问题,这下不用我的直觉去怀疑,都足以说明,岂伯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了。

“萧夫人,人骨之事,你可否与我再多说一些?”蕙娘急切地拉住我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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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话 这一切的关联

她的反应,未免过于强烈了。

“蕙娘。”她丈夫见她情绪有些失控,担心影响到孩子,便有意劝阻她留意。

“萧夫人!”蕙娘不由分说,死死拉着我,她的指甲掐进了我的皮肉里,我感到一阵刺痛,却根本无法挣脱。蕙娘的眼睛里,却有着一种异常执着的情绪,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已经伤到了我。“萧夫人,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那人骨可是一位,十六岁的,十六岁的女子?!”

十六岁的女子,“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在我们找到的那些人骨之中,大多都是这个年纪甚至更小一些的女子。

“因为,因为我那姨母”蕙娘情绪是越来越激动,她的话,也不清不楚的,还没解释明白那十六岁的女子和她有什么关系,便已经慌了神儿。

“还是我来说吧。”她丈夫看她如此痛苦,很不忍心,才站了出来。“听说,我妻子的母亲,也是因为这件事过世的”

蕙娘的母亲有个妹妹,当年蕙娘的母亲嫁给五叔以后,她妹妹前来探望,却在半路上失踪了。蕙娘的母亲起初并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要来,可是半个月后,却收了娘家的消息,说是催她妹妹早些回去别误了定亲的事。蕙娘的母亲这才知道自己的妹妹来探望自己了,可是她确实不曾见过妹妹,心下着急,求着五叔帮忙,找人在附近寻找,可根本没有人看到她。线索就这么断了蕙娘的母亲一直郁郁寡欢,即使后来怀了蕙娘,也依旧觉得她妹妹的失踪并不是巧合。

“再后来,她生下了蕙娘,却在两个月后,因为常年积郁成疾,病死了。”

我先前只猜到了蕙娘的母亲病故,所以她才会和她父亲相依为命,但怎么都没想到,她母亲的病故竟然也与这件事有着诸多联系。在想到那些埋葬于子循家的白骨以后,我不忍怀疑那里面“可是,你怎么会怀疑,子循家会有你那位姨母呢?”

如果岂伯真的是和她父亲关系要好,如果他们家真的和岂伯一家往来频繁,她的姨母失踪了,怎么会想到去怀疑是子循家

“因为我听到过,”她说,“我娘过世以后,我爹一直都未再娶。起先,我是以为我爹对我娘的感情真挚,他放不下我娘,所以也无法接受别人。但是有一天,我本该睡着的,却在夜里听到了一些声音醒来,那是岂伯和我爹的声音,他们好像在吵什么。我听见我爹质问他,如果不是贪心,就不会害死我娘了。我才知道,原来我爹对我娘,一直都很愧疚”

如果不是贪心,就不会害死她娘了。这句话,如果换成是她父亲的说法,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啊。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我也只是觉得不对劲而已,毕竟一句话可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所以也不能一口咬定,她父亲的这句话,就是包含了某些我们现在以为的那种含义。

蕙娘的丈夫走上前来,揽住她的肩膀,轻轻予以安慰。他对蕙娘说,“还是让我来说吧,如果我说的哪里不够仔细,你再补充。千万要顾及我们的孩子,你不能再这样激动了。”

蕙娘不甘心,可是念及腹中的孩子,还是点头答应了。

“萧夫人,是这样的。”蕙娘的丈夫说,“其实这些年,蕙娘一直都没有放下过这件事,是因为她姨母的失踪,才害得她母亲病故,所以这件事不仅是我丈人的一个心结,也是蕙娘的一个心结。当年在听过丈人和岂伯的那些话以后,蕙娘便一直怀疑,她姨母的失踪和岂伯有关,甚至丈人也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她曾经在出嫁前问过丈人,可丈人那时也只是回答她,让她离开这里,能不回来就不要再回来了。可是直到不久前,蕙娘又有了身孕,我们请人把这个消息带回给丈人,也希望他能为这即将出世的孩子感到高兴。可是,丈人却托人捎了消息回来,说是希望我们能够回来一趟,带着孩子,他想要见见孩子。所以”

“所以这一次,你们才会带着女儿一起回来?”我原以为只有岂伯身上有疑点,只是在听过他们的话以后,却怎么都觉得,五叔身上的疑点并不比岂伯少。

“是。可是我们回到这里之后,丈人会很惊讶,他说,他根本没有让人捎消息给我们。我想,这中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丈人好像根本不知道我们会回来似的。”蕙娘的丈夫说。

我听到这里,打了个冷颤,但同时,我想到了一些事情。

蕙娘原本已经逃离这里了,按理说她可以很安全,但是却因为一些传错的话,导致他们一家出现在村子里,紧接着,他们的孩子就被掳走了。

莫非他们会恰好在这个时候回到这里来,也是某个人的计划之中的吗?

不单把我们引到了这里,还把五叔的女儿一家,也骗了回来。

五叔是否知道,村子里有某些威胁?所以在蕙娘出嫁时,他才会对蕙娘说那样一番话,意图就是希望蕙娘不要再回到这个充满危机的地方来,只是他没想到,蕙娘还是回来了,而且是收到了他的消息,所以他才会看到蕙娘的时候,感到惊讶吧。但是他的预感是对的,这里确实很危险,存在着某些威胁,蕙娘的女儿刚回到这里,就被人掳走了。

“话说回来,”蕙娘的丈夫接着说,“有一件事,一直很奇怪。我们回到这里以后,丈人一直在催促我们尽早回去,彩妹被人掳去以前,丈人好像一直一直都想告诉我们什么一样。对吧蕙娘,你说过你也有这种感觉的。”

蕙娘连忙点头确认,“是,彩妹丢了以前,我看到过好几次,我爹像是想和我说什么,可是一再犹豫,又说没什么,就走了。然后,然后彩妹就”

“那他,有和你们说什么吗?”我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起来了,这这是什么意思,五叔在蕙娘的女儿失踪前,到底想和他们说什么呢?

蕙娘摇头,“没有,他没有说。”

“就是彩妹被掳走以后,丈人特别的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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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话 致命的打击

彩妹是蕙娘和她丈夫第一个女儿,今年十二岁。

蕙娘的身体自小就不好,是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她母亲自从失去了她姨母这个妹妹以后,便整日郁郁寡欢,心神不宁,甚至连自己怀了孩子都不知道,以至于导致蕙娘自出生后身体便一向虚弱。蕙娘生下来不久后,她母亲就病故了。

蕙娘的丈夫是个特别善良的文人,现在在管地一位大人家做谋士。他很聪明,对蕙娘也十分的真心,蕙娘与他成婚多年,一直都只有一个女儿彩妹而已,旁人劝他另娶,他也从没有对不起蕙娘。夫妻俩携手,恩恩爱爱的走过十余年,如今蕙娘再度有喜,请了方士看过,算准了是个男孩,他们夫妻别提多高兴了。以至于在收到五叔的“回复”后,想也没想,就踏上了回来的路。

可是

看到蕙娘一家回到村子里,五叔非但没有高兴起来,反而从始至终提心吊胆着,一直催促着他们早些返回。蕙娘和她丈夫原本并不知道父亲的用意,只觉得是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便想着多留几日,好陪陪一直孤身一人的父亲。

谁知道彩妹竟突然失踪了,不久,他们就收到了勒索的消息,绑匪以彩妹的人身安全,勒索五叔家十石粮食,十石变成二十石,二十石又变成五十石。蕙娘一家哪里出得起,先是靠村子里的人帮忙,又是借了蕙娘丈夫那个在城里做官的兄弟的光,可最后也是填不满这五十石粮食的空,只能彩妹是第一个失踪的,然后是岂伯家的小女儿。

自彩妹失踪以后,五叔就显得过分自责,这一点,连蕙娘夫妇都看在了眼里。

“那现在,绑走彩妹的人,可有再和你们联系过吗?”我认为当下最重要的,自然是先确认孩子的安全。

绑匪一再加码,好像掳人比勒索的目的更加明确一些。

先前我们就已经怀疑过了,因为这五十石粮食,放在哪儿都不可能被接受的。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就算是掳个公主什么的好不好,也不见得能勒索这么多粮食。粮食是比钱更实用广泛的一种流通物品。

“没有。”蕙娘的丈夫说道,“我们一直都没有凑够他们要的五十石粮食,也想着在说好要交粮食的时候,递了消息给他们,请他们再宽限个几天,只是自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们这边了,谁知现在”

也就是说,并没有人直接取消了交赎金换人的这件事,只是无形之中,渐渐断了。

这一点,似乎也在证实我们先前所想的,绑匪的目的是冲着人去的。

“爹没了,要是连彩妹也回不来了,可怎么办啊”蕙娘哭得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惹人辛酸,短短几日内她先后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亲人,在她人生中本该圆满的时候,却一下子从天堂跌落了地狱。

不过她现在的经历,似乎与多年前她母亲的经历,颇有相似。

因此,她丈夫才一直小心翼翼陪在身边,恐怕就是担心,她会重蹈她母亲的覆辙吧。

“萧夫人,”蕙娘的丈夫开口,“子循家挖出来的白骨,可能证实是否与我妻子的姨母有关呢?”

我原以为这个话题就这样过去了,可还是被他提了出来。

“这”我留意了一下蕙娘的肚子,本意是不愿勾起她的伤心事。

“萧夫人,就请你告诉我吧。无论怎样,我都希望我娘当年的憾事能有个结果,若是能够找到我的姨母,也好了了我娘的遗憾。”蕙娘擦去泪痕。

“我也说不好我们在子循家挖出了多具少女的骸骨,至少也有三十年之久了,而且已经证实,她们死前都服食过同一种治疗鼠疫的草药。可是因为现场并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证明她们身份的线索,所以这其中是否有你的姨母,我也说不好”这个年代又没有头骨复原的技术,只剩一具具白骨,哪里看得出来谁长个什么样子,也就自然对判断死者身份造成了相当一定程度的影响。

“多具”蕙娘一听,险些翻了白眼晕过去。

“蕙娘!”

我大叫一声,手疾眼快的拉住了她,幸亏她丈夫就在身边,把她扶了起来。可蕙娘已经没了知觉,我说,“先把她安顿一下,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

她丈夫应了一声,随后将她带进了房间。

“夫人。”里翀打了水回来,却不见蕙娘夫妇。“他们”

“”一言难尽,我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向里翀解释。

“夫人,你怎么了?”里翀问。

八成看到我一脸苦相,才觉得是出了什么事吧。

“没什么,蕙娘的情况只怕不太好。”我伸手将里翀端着的水罐接了过来,“给我吧,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蕙娘毕竟是个女子,由着里翀把水送进去显然不切实际。

五叔家并不算特别大,只是在细节上很讲究,我端着水送到了蕙娘的房里,她丈夫已经把她放在了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蕙娘怎么样了?”我将水放在了桌子上。

她丈夫垂头丧气地转过身来,“丈人昨夜一夜未归,蕙娘只听说是他偷袭了一位夫人,被岂伯和三叔伯带去了,便一直苦苦在等。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这便又听闻噩耗,这一下子定是承受不了那么多的打击,才会”

“我夫君是个特别厉害的郎中,若是需要的话,我去拜托他,请他来看看如何?”我实在担心蕙娘的情况,她腹中还有一个孩子,况且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果再有些什么事情的话,我心里一定过意不去。

“那就太感谢了,我还正发愁,在这个村子里不好找到擅长医术的郎中呢。”蕙娘的丈夫听闻我能找萧珏来帮忙,顿时算是松了口气,积在眉间的郁气也才算是舒展了些。

“放心吧,只是辛苦你了。又要照顾你妻子,又要想办法去救你的女儿,还得处理你丈人的后事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找我们。”有一种感觉,说不好,而且现在我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但真的已经特别明显了,我觉得,彩妹大概回不来了。

若能保住蕙娘腹中的这个孩子,兴许还能救她一命。否则对蕙娘来说,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就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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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话 三十年始末

钟离瑾之前捎去钟离家的消息,终于得到了回复。似乎是钟离南对于当年的一些事情有些记忆,只不过三十年前的事情发生的时候,钟离南的年岁也并不大,是后来零零碎碎收集到的一些线索。

原来三十年前,确有几宗失踪案。失踪的都是一些年轻女子,年岁大概在十二到十七之间,来报案的人是她们的亲人,并且声称她们是被人掳走的,掳人的绑匪要求十石粮食,当他们好不容易凑齐十石粮食欲换回自己家亲人的时候,绑匪却会再次加码,一直长到了五十石粮食之多。后来同样因为粮食凑不够,家属忙着凑粮,希望绑匪能够多宽限几天,可消息就这么断了,因此在两年之内,发生了多起掳人失踪案。

这和我们在村子里听闻的,蕙娘的女儿和岂伯家的小女儿的经历一样。

最让我在意的是,同样都是十石粮食开始。

村子里的人分明像是知道些什么,可他们却很默契的选择了缄口不言。

“如果发生在村子里的这两起绑架案和当年的事情一模一样,会不会是同样的人,再次犯案了呢。”毓儿在听说了线索以后,也纠结了好久。

钟离瑾慎重地思索了一阵儿后,说,“我在得到消息以后,也曾经怀疑过,这先后多宗案子会不会是同样的绑匪所为,可是又感觉说不通啊。三十年,如果是同样的绑匪,当年能够做出多宗掳人勒索案子的凶手,应该也不年轻了,而且在事发以后,并没有人能够追查到当年绑匪的踪迹,可见那人的手段何其高明,能有这般缜密心思的,起码得在二三十岁吧。这又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个绑匪,如今也该五六十岁了,即使他的脑子还清醒,能够设想周全。可是他在行动上已经没有当年的身手了吧,他为什么时隔三十年还要出来犯事呢?”

不错,钟离瑾现在想的,我之前也都想到了。“这三十年来,可有过相同的案子发生吗?”

按道理来说,穷凶极恶的绑匪掳人索要粮食,大多都是饿极了的,现在的粮食产量和后世可根本没法比,且不说我们在子循家老宅里挖出来十三具的尸体,仅是钟离南收集的线索里,那些报了案的,这要是每个人都凑个二十石粮食,也足够绑匪吃一辈子的了。他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能捂在粮仓里等着发霉?这年头又没冰箱又没冷库的,粮食根本放不住,万一发个山难什么的,洪水啦,地震啦,或者是人祸,官府看不下去发兵啦,这么多粮食就成了负累。更何况他们还一路加码,从二十石还变成了五十石之多,五十石,每个人都要求五十石,而且根本不分被绑架的人家庭什么样的条件。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过对方是不是出得起五十石,如果是我去实施绑架,我肯定要先考虑一下对方的家庭条件,能出得起什么样的赎金,以便后续再谈。但是这样我就更加确定绑匪的目的,不是为了那区区的五十石粮食。

那是什么呢?

“没有,养父的密信里并未提及,他有标注当年每一起向当地管事报备案件的日子,记录的很仔细,但是最后一宗,发生在三十年前夏至后的第三日,之后就再没有了。”钟离瑾把钟离南的密信放在了书案上。

钟离南素来做事都很缜密,所以这件事上,我相信他也是用心了的。

“他怎么会,这样在意这件案子呢?”毓儿上前确认过后,对于钟离南的用心深表敬佩,同时也不禁好奇起来。

“因为当年失踪的少女里,有一个是和养父一起长大的,她的生母是我养父的乳母,在这件事以后,养父的乳母因为悲愤至极而自尽了。故而养父对于她的案子铭记于心,许多年来都未放弃追查,又听闻附近多地发生了多起同样的案件,便一同收集了线索。”钟离瑾说。

原来是因为这样,我一直以为钟离南是个没感情,冷静到极致的人。可看不出,他为了曾经哺育过他的乳母,竟还在一直寻找乳母的女儿。

“真可怜。”毓儿说,“想不到这世上竟有这么多的人家,因为丢了孩子而弄到家破人亡的。这掳人勒索的绑匪,也太不是人了。若是他们有亲人,被人这般掳去要挟,也不知他们是否能尝尝这种滋味”

我们都静了下来。毓儿无意间的一番话,让原本混沌的一切似乎都有了方向。

“难道”钟离瑾问。

“只是村子里的人,对于子循家的事情反应都很奇怪。”我说,这一点还是要注意的,我不认为这件事里十几个姑娘都是子循一家人做的。

“难道他们都是共犯?”红玉补了一句。

“也许他们做的,远不止我们想象的这样”萧珏走上前来。

“要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太恐怖了。”我已经不敢想象了,这件事要是真的,那就是我所有经历过的案子里,最丧尽天良的一件了。

“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三十年后再次犯案的绑匪是谁。”萧珏说。

“什么啊,爹你该不会是认为,这三十年后犯案的,是”毓儿疑惑。

“应该是这些人也没有料到的吧。”钟离瑾道。

我一直在想,这些人之间会是什么样的关系,真正的凶手是什么目的要隐瞒这一切,只是为了报仇吗?难道他的亲人,也在这十三具少女骸骨之中?可是算下年纪,符合能够为这十三个少女报仇的人,最近以来,我好像没有遇到过符合条件的。

“会不会是当年知晓内情的人呢?现在想要吐出真相了?”毓儿提出一种假设。

“那他又为什么要杀人呢?”红玉问他,“既然是想要坦白了,那不就是想要把曾经做过的事公之于众了吗?是受不了自己内心的谴责,所以才和当初一起犯下这些案子的人翻脸了,可他既然想要坦白了,为什么还要杀人呢?”

前前后后,又杀了这么多的人。

“你们别忘了,现在可还有两个少女下落不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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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话 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线索

“是你?”

我很意外,没想到蕙娘的丈夫会来找我。

说起来似乎是应该避嫌的,他独自一个人前来,心事忡忡的。

“萧夫人”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是察觉到窗前的人影,才会寻出来的,没想到却看见了蕙娘的丈夫,原来方才在我们窗下来回踱步的人,是他。

他没有明说来意,可看上去支支吾吾的有所隐瞒。

“既然没事的话”我是不信如果他没有一早准备好的话,会在我们窗前来来回回走那么久?等我发现他的时候,他都已经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那你就先回去吧,蕙娘还怀着身孕,一个人多有不便。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呢?万一有点闪失,你肯定得后悔死了。”

蕙娘的情况不算乐观,而且她的情绪一直都不稳定。

这个时候做出任何疯狂的事,都是有可能的。

我就见过患有产前抑郁的女人,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迁怒许多,甚至最终可能导致自己走上绝路的。蕙娘是有这个倾向的,假如她再证实子循家挖出来的那些白骨之中,有她要找的人,我实在不敢冒然估计,她会不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

“萧夫人,我只是想来问问,从子循家找到的那些里,真的没有蕙娘的姨母吗?”蕙娘的丈夫问。

他是来打听这件事的?

见我目光有变,蕙娘的丈夫想必也是察觉到的,“萧夫人,你别误会。蕙娘不知道我来寻你,我也是担心这件事会让蕙娘受到伤害,所以想要先来向你确认一下。回去之后,我也知道该如何劝诫蕙娘”

话听着是好话,他为了蕙娘而来。

“那你是希望有那位姨母,还是没有那位姨母呢?”都那么久了,身份不好证实他也是知道的,可现在他背着他妻子来问我,他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我总是需要弄清楚的吧。

“”果不其然,他沉默了。

这个时候其实不管说什么,都不见得是能够令人满意的答案。

如果希望那些白骨里有蕙娘的姨母,那就说明蕙娘的姨母其实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遇害了,蕙娘的母亲还是因为这件事积郁成疾病故的。

可如果反过来说,希望那些白骨里没有蕙娘的姨母,也许可以暂时逃避面对她姨母已经被害的事实,但是她姨母又去了哪里?三十年来从未和他们联系过,即使没有死在子循家,也恐怕死在了某一处。天大地大,再想要去找她姨母的尸骨就更难了。

“你不应该来问我,你应该想想清楚,看你到底希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既能够让你的妻子释怀,也可以将伤害减到最轻。”我们都不希望面对残忍的真相,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而已,谁都不希望不幸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但这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如果可以选择,那么每个人都会把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留下来,“我知道你是心疼你妻子,可是这件事不管是什么样的答案,最终都会让她受到伤害,只是,有时候一些伤害是中止了持续的伤害,但有时候,一些伤害也会造成持续不断的伤害。蕙娘是个坚强的人,更何况她腹中怀着孩子,我相信她一定会撑下去的。更何况还有你在她身边照顾着她,可我还是要提醒你,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蕙娘的情绪应该会很复杂,甚至起伏不定,你要再耐心一些才行。”

蕙娘的情况现在要我说的话,我觉得已经是糟透了。如果她现在能够彻底发泄出来,哪怕是发狂、尖叫、摔打只要把恶情绪发泄出来,真的还有救,只是蕙娘从始至终都在一直克制自己。这就很危险了,能发泄出来的情绪是情绪,发泄不出来的情绪就是病,蕙娘在短短几天之内,遭遇了太多变故,这些变故哪一个单独拿出来,都可能将一个好好的大活人给逼疯了。可是她没有,她难过,却还是在努力维持一副不会失衡的假象。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大多会比父母双全家庭长大的孩子要坚强许多,造成他们性格要强的原因,不见得是经济条件不好,而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听了太多大人的闲言碎语。不想长大,却还要被逼着长大,他们必须小心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越是懂事的小孩,内心越是压抑。压抑到了极险,就成为了性格弱势的一部分,不断的压,不断的压,直到终于因为一点可能根本不起眼的小事彻底崩溃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她会把自己压得崩溃,那个时候就真的不好再挽回了。

人就是这样一种,特别卑微特别矛盾的存在。你看那些整日里聚在一起的妇人们,她们喋喋不休的抱怨着生活中琐碎的不如意,却从不会耽误回家做饭的时间。反倒是那些平日里内敛安静,一直都是微微笑着的人,最先崩溃。

“其实现在,我们也在想办法解决。从子循家找到的白骨目前证实,是十三名少女。然而时隔三十年之久,如果她们还活着,今日也差不多是四十多岁的妇人家了,那她们的亲人朋友也多是这个年纪。别说只剩一堆白骨,就算是活着的人,时隔三十年也未必能够认得出来所以在确定身份这件事上,耗费了我们极大的精力。我们也只知道死者留在白骨上的一些讯息而已,比如她们的年纪、性别,她们死前有没有被毒打至骨折骨裂,她们是否是被毒死的仅此而已。我们也想知道,这十三具白骨里有没有蕙娘的姨母,可惜蕙娘的母亲过世得早,否则她应该是最了解蕙娘的这位姨母有何特征的。”如果能够找到死者的一些特征,那么辨认尸体就容易多了。

十三具白骨,即便放在后世,也是令人足够头疼的一件案子了。三十年了,白骨里应该已经无法提取dna证明死者身份了。

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量理出一个大概方向,先锁定凶手,之后试试看能不能从凶手口中套得一些消息。比如她们是从哪里被掳来的,有个大致的地理位置,那么再去对失踪人口的案件记录,找到死者的家人,说不定就能够辨认出一部分死者了。

当然,这一切还得在尤其顺利的前提下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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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话 父债子偿

“特征可人都已经化成白骨了,若是若是记得特征,只怕也难以辨认了吧。”蕙娘的丈夫对我所说的特征提出质疑,想来他以为的特征,是指人活着的时候,身体表面上呈现出来的一些特征而已。

“所以需要特别的特征,才能一口断定,死者就是此人的啊。这些特征可以是死者先天比别人多个指头或少个指头的,也可以是死者小时候是否摔断过胳膊和腿以此类推,是一些骨头里能够判断出身份的特征。”这样的特征,总不会遍地都是了吧。即使没有皮相,也可以确定死者的一些身份了吧。

蕙娘的丈夫很认真的在想。

引起我的好奇,我问他,“蕙娘的姨母失踪的时候,蕙娘都还未出生,难道你会记得些什么?”

我认为,蕙娘的丈夫是对蕙娘姨母知道得最少的一个人。蕙娘的姨母在蕙娘出世之前就已经失踪了,蕙娘的母亲也在蕙娘出生后不久就病故了,蕙娘那时年幼,只怕连自己的母亲什么样子,都已经记不得了,更何况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姨母。蕙娘的丈夫对于她姨母的了解,应该比她更少一些,甚至是几乎为零才对。

以至于我对蕙娘的丈夫,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

“我记得,我听丈人从前提过一句,说是蕙娘的姨母左手手腕曾经摔断过一次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能不能成为萧夫人所说的特征呢?”他还真的就知道一些。

左手手腕?摔断“你确定?”

“丈人是这么说的,我也未曾见过她,所以”他记得的,只是五叔说过的。“那是我们刚回到这里的时候吧,丈人的反应一直都很冷淡,我以为他们父女之间有什么心结呢。就向丈人打听了一下,谁知丈人就说起了蕙娘的那位姨母,说是蕙娘的性子和她的姨母最是相像,她姨母小时候也特别的闹,所以”

“闹?!”

我对这个形容很不理解。我没见过那位姨母,所以不知道她从前是什么样的性子,可既然说她和蕙娘的性子相同的话,也应该是像蕙娘一样的内敛文静吧。怎么会是闹呢?蕙娘给我的印象,可一点儿都不“闹”啊。

“我也觉得很奇怪,我认识蕙娘的时候,她便拘谨的很,是个素来不喜外露的人。是怎么也无法将她和丈人口中的闹联系起来的。”他说得颇为无奈,不管蕙娘是什么样的性格,他都愿意接受,并且十分期待。从他说起蕙娘时那挂在脸上的笑意来看,真的会觉得他对蕙娘是十分的用心。我很少见到一个男人,不管什么时候提起自己的妻子来,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蕙娘幼时经历的不幸,没有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反而会让人以为,他是那个最适合蕙娘的人,因为他能够接纳蕙娘的一切,他可以抚平蕙娘的伤痛。

“好吧,那我等下去看看,带回来的这些白骨中是否有一具像你说的,左手手腕曾经断过的这么一位。”

“那多谢了,如果有什么消息的话,还请萧夫人先告诉我,我再想着什么时候和我妻子说,能够让她更容易接受一些。”他很担心这件事会造成蕙娘的困扰,所以特别细心的嘱咐于我,希望不管能不能找到蕙娘的姨母,都由他来转述这个消息。

“好吧。”死者家属的要求,如果不过分,我大多都是应允的。

很多年前我就明白一个道理,死者为大。要是能够做到令死者家属满意,也可以安慰一些人失去了亲人的心情,何乐而不为。

“对了,之前说话的时候,有一些事情我见蕙娘的情绪不太稳定,也没有问。”我在发现蕙娘和她丈夫之间好像没有什么秘密后,决定试一试,也许她丈夫知道她怎么想的也说不定呢。蕙娘不方便说的,兴许她丈夫更容易说出来呢。

“萧夫人也有事情想要问我吧。”他看出了我的意思,“若是能够帮助破案的,萧夫人只管问就是了。你一个过路的人,都愿意尽心竭力的为村子里调查这件案子,这件事既然与我妻子的娘家有着诸多联系,我只恨自己没这本事,不能帮她了却心愿。但我可以尽力帮助你们”

我对他的配合深感欣慰,因为查案的这些年里,实在遇到过太多不愿意配合的家属了。家属不愿意配合,不提供任何线索是一码事,但若是给假口供,浪费人力物力又是另外一回事。往往兜了一个大圈子回到原点,一无所获。像他这样愿意主动配合的,实在难得。也许是因为他深爱他的妻子吧。

“其实我只是想问,昨日蕙娘提到子循家挖出人骨的事情以后,我见她的态度似乎认定了其中有她姨母。好像不仅仅是直觉那么简单,我本来想问,她究竟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会认为她姨母的失踪一定和子循家有关系。”可那时,蕙娘太伤心了,以至于我没忍心问下去。

他在听完了我的话以后,神情颇为惆怅,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要说起来,只怕是得从更久以前说起来了。蕙娘说她曾听到过丈人与岂伯的争执,丈人对蕙娘的母亲一直心存愧疚,所以那晚曾经提到,是因为他们的贪心,才会害死了蕙娘的母亲。蕙娘就一直想弄明白,这贪心究竟指的是什么。可是那次的争执之后,没多久,子循家就出事了。村子里都在传是一位叫幼茹的姑娘纵火烧光了子循家。”

他还是没有说到,我想弄明白的关键。

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会怀疑到子循家呢。蕙娘当时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她认为我们从子循家找到的白骨,就是她姨母的。她究竟是凭什么认定了,她失踪的姨母死在了子循家里?

“蕙娘说过,丈人似乎在她出生之前一直做着什么事情。直到她出生了,丈人才彻底不做了。岂伯劝过好几次,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找上门去,有几次被蕙娘听到了。听到他们说起子循家的那场大火,丈人说是报应,可岂伯却说是父债子偿。是岂伯亲口说的,害死蕙娘母亲的人,是子循家的,和旁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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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话 青涩的初恋

这种感觉很不好。

特别的好像一些东西堆在心头,你分明知道那些东西藏着什么样不能说的秘密,却也无法消化那秘密带来的古怪。

有些事情还是联系不上,比如说那十三个少女的失踪。为什么根本没有人知道,十三个,不是三个,为什么即使她们死在了这里,都险些彻底隐瞒过去呢。子循家和这十三个少女的事情,我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我的猜测。

但是三十年后再次发生在村子里的案子,我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并非当年的凶手所为了。前后分别是两拨人,这是我之前就怀疑的,而三十年后的事情,应该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报仇。

“怎么,才这么一件小小的案子,就把你吓着了?”我听到毓儿的声音,他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

“也不是吓着了。”是红玉的声音。

原来,他们在一起。

“我娘这一生里,什么样的案子没有经历过,比这更惨绝人寰的都见过,这次的案子里我想我娘很快就会找的线索,破解这一桩时隔三十年再次发生的掳人勒索案了。”毓儿很自信,他几乎都没有问过我,可是在红玉面前,却丝毫没有任何的犹豫,像是一个刚刚开始恋爱渐显青涩的小男孩。

我想,我都未必有这样的把握。却只是因为第一次察觉我儿子的小心思而感到一些微妙。我轻笑着,又怕发出声响惊动了他们,原来毓儿也有这样的一面,顾不上思考和判断,就好像特意在表现一般。

每个青春期的小男孩应该都有过这样的时候,可是毓儿和别人不一样,他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根本就没有过青春期似的。我还以为,他定是随了萧珏,所以从生下来开始就比较老成了。可现在看来,也许只是因为这些年来,他都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令他有青春期悸动心情的女孩子了吧。

“也对,夫人真的经历过很多的事情。每次听夫人说话,我都觉得夫人真的是这世上最了不得的女子了。仿佛只要夫人一张口,便没有什么事夫人不知道的”红玉颇有些艳羡钦佩之意,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却和刚刚有所不同了。她轻轻叹了一声,“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有时候特别敬佩夫人无所不知,可有的时候,又会很心疼夫人。那些事情我遇到一次都觉得难过了,夫人也是女人,当然也会觉得难过,一次、一次、一次一次一次那么多个一次,夫人要经历多少个一次,才能变成今天的样子。可就算今天,夫人说着不在意了,可心里也还是会不舒服的吧。”

“”

红玉想到的事情,毓儿并没有想到。所以当红玉说起来的时候,毓儿却哑口无言了。

“以前,还没见过夫人的时候。我也只是在元姬的口中听说过夫人的事情,元姬便是十分钦佩夫人的,比起有大人的无上宠爱,夫人更像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她自由、独立,多少的女子都想要活成夫人这样,却不敢呢。我也很喜欢听夫人的事情”红玉对于我的了解,最开始是从陈姬那里。

我觉得这种感情,应该和“追星”差不多吧。

虽然我从不追星,可当年住校的时候,也深刻领教过她们追星时的状态。起初是一个人先喜欢上的,然后向所有人疯狂“安利”。也许其他人并不认识他,可是听得多了也就会逐渐产生一种在粉丝和路人之中的“迷妹”情绪,和感冒一样,喜欢也是可以传染的。由一个活跃的人开始传播,影响,然后他变成了所有人聚在一起时的话题,再然后,他的一点点事情都会迅速传开,大家也都成了追星族。

我也曾经好奇过,只是可能因为我生性比较平淡些,不喜欢和大家凑得太近,所以对于她们所迷的某个人,也只是好奇而已。但很快,当我大致了解了以后,我就会满足了好奇,然后

说来奇怪,有些人明明是发起安利的,经由他们的影响,使很多人开始迷恋。可最后他们抽身离开,其他人却还陷在迷恋的情绪里不能自拔。

当然,我对这种情绪和追求本身就是有抵触的,不是他不好,而是让快节奏的生活改变得面目全非。当你再听到有关于类似事情时,会本能想到一些不好的。

此时此刻,我正是这样的感受。

我在检讨我自己,有没有做过一些出格的事情,带给他们那种不好的影响。

可是想来想去,心里却逐渐没了底。

我素来不拘小节,自由自在惯了,很多的细节根本就没有特别去约束自己,所以很多事之后回想起来,都会让我觉得愈发的心虚。

“你喜欢我娘?”毓儿的语气,是那么样的惊讶。

我在听到这句话时,也不禁愣了。

“喜欢。”红玉想都没想,就承认了。

我能想象,毓儿到底误会了些什么,以及他面对红玉时的深感荒唐。“你该不会从一开始,对我特别客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红玉这下迟疑了片刻,她还不知道毓儿脑子里那些,已经偏离正轨的念头。“对啊,因为你是萧夫人的儿子啊,当然要对你客气一些了。”

女人的思维和男人有本质上的区别。

其实女人选择自己如何对待的人时,是凭感觉的,凭感觉去判断这个人是不是朋友。比如喜欢同一件东西的人,喜欢同一件事情的人,喜欢同一个人的人可这喜欢同一个人,决不能是近在咫尺的异性。否则与自己喜欢异性有过多亲密接触的人,都是敌人。

男人的思维就直接了很多。

比如毓儿现在的想法,让他感觉到荒唐的原因是,比起我这个一直只是活在陈姬嘴里的人,他是确实先遇见了她们的人,是更加真实可靠的存在。可红玉那时对他的客气,竟然只是因为,他和我的关系

这让他的自信心颇为受创。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红玉很小心地问,她还是很敏感的,察觉到了毓儿情绪上的变化。“夫人是公子的娘亲,公子难道不希望我喜欢夫人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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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话 夜探老宅

我拼命忍住想偷笑的冲动,极力在克制了。

心想,毓儿这次可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很好奇他接下来会如何回答红玉。

不过另一方面,我却替毓儿担心起来。因为红玉好像对毓儿并不是那么上心似的,如果她和毓儿走得近,只是因为我的话,我是不赞成他们最后如何如何的。我不喜欢她以我的喜好,来选择她的人生。她和毓儿如果最后在一起,我希望是因为他们两个人自己的感情,与身边的所有人都无关。否则一辈子那么长,不喜欢就像是煎熬。

“我也不是,不希望你喜欢我娘的。”毓儿的话开始自相矛盾,听得红玉也都迷糊了。他自己是越解释越麻烦,“你可以喜欢我娘,但是你们”

“什么?”红玉却还在追问。

“没事,我的意思是我娘这次肯定也是遇到麻烦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清楚再说吧。”毓儿终于学聪明了一次,放弃了在原本的问题上继续纠结,浪费时间。“这一次咱们人手不够,虽然有里翀和瑾帮忙,可是丽夫人如今的情况也算不上是好,若不是你的话,我娘也定是分身乏术的。所以,辛苦你了”

“没事啊,照顾丽夫人也不是什么耗费精力的事情,和夫人和你们在做的事情相比,算是轻松多了。”红玉不以为意,“对了,我听说从子循家找到的那十三具白骨里,可能有五叔她女儿的姨母,是真的吗?我还以为这个村子里的人,关系都不错呢,如果真的是子循家的人,拐走了五叔女儿的姨母,那不就”

“我娘常说一句话,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谁揣着什么样的心思。比起真正摆在台面上的恶,那些隐藏在人堆里的假好人,其实更可怕。”

“现在查到什么了吗?难道已经知道,到底是谁害了那十三个女孩?”红玉颇有兴致,她被留下来照顾云瑛,所以这一次和之前不同,她并没有机会直接接触到案件,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有些不甘心吧。

“那倒还没有。不过应该也快了,我跟你说啊,我娘这个人呢特别奇怪,她在毫无头绪的时候,会特别的积极,可你看到她突然间消沉了,变得也不怎么说话了的时候,说明她心里已经有了底,只是在想办法如何证实了。”毓儿和我毕竟做了多年的母子,说起来自然还算是相当了解我的。

“真的吗?”红玉想着些什么“难怪呢,每次快到破案的时候,夫人看起来情绪更加低落似的,我还以为是快要调查不下去了呢。”

毓儿摆了摆手,“你们啊都被她骗了,我娘是什么人啊,她是最擅长分析人心思的了。我们在想什么,她看一眼就知道了,她啊,可不像看起来似的那么简单,其实心里黑着呢”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带着情绪的。

可能毓儿在和红玉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是想到了之前被我坑的那几次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夫人呢。”红玉抗议道,“夫人哪有你说得这么不好,分明是你故意的,我要去告诉夫人!”

说罢,红玉就站起身来。我担心她真的会走过来,那我就彻底没地方藏了,这个时候要是让他们知道,其实我一直听着,就真的尴尬了。

“红玉,红玉!好红玉啊!”毓儿当然是不肯让她来告状的了,他拉着红玉不放,求饶说。“你想知道些什么我都告诉你,只要你不把我刚才的话告诉她。”

“那你以后,不能这样说夫人了。”红玉提出第一个条件来。

“好,我答应你。”毓儿也是无心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教育孩子的观念太过超前,所以对毓儿放纵了很多,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其他都好商量。所以我们和毓儿的相处方式,更像是朋友那样,可以开一些小玩笑,并没有说那么拘谨,一板一眼的。

“那,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红玉想知道关于这件案子,毓儿的想法。

“夫”身后冒出来的一个声音,吓得我顿时打了个寒颤。

我立刻回身示意里翀安静,千万别惊着了他们。

里翀也算是很上道了,只向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

“怎么了?”我声音很小,加上手势比划着,向他询问。

他在这个时候过来,也许是萧珏交代的。

“两位大人还在研究白骨,因为担心红玉照顾丽夫人太累,夫人可能会接替红玉继续照顾丽夫人,就让我先回来,也许能帮上些什么忙。”里翀的声音也很小。

笑话了,让里翀这么一个大男人回来,能帮得上什么忙呢。更何况毓儿已经先一步想到了这些问题,跑来陪着红玉了,里翀这个时候再过去,不就打断了他们吗。

“他们会看着办的,你还是先别过去了。”我说,“你要是闲着没事干,跟我去趟子循家的老宅。”

十三个少女的骸骨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是因为我们先前发现了一截断骨,从而怀疑这子循家另有秘密,因此再次探查,结果,萧珏找到了死尸坑,发现而来那十三个少女的骸骨。

但有一件事,我们现在还没解开。

从这里挖出来的十三具少女的骸骨基本上算是完整的,并没有哪一句缺了一块少了一块的,然而之前发现的那截断骨,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夜深人静可能是因为这周围本身就没有什么人吧。

我在踏进这个院子的时候,还有一点点恐惧的。

毕竟曾经在这里死过那么多的人。

三十年前,子循家算是村子里的大户了。子循的父辈在村子里盖起这么好的院子,只是我们之前一直都没能证实,子循家里到底是做什么为生的,在这样一个时候,还能有这么多的钱。但是现在,我倒是想通一些了可是在那一场大火之前,村子里的人原本都是住在这附近的,子循家里一下子藏了十三个少女,周围的人是一点都没有发现吗?还是说

我转身望向大门的方向,我不认为村子里的其他人会从来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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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话 梳理线索

假如,只是一两个年轻的女子到过这里,其他人或许会以为,是他家的亲戚。但是以那些女子死亡的时间来推算,不可能先后几个月内,这一家频频出现不同的年轻女子,而未引起怀疑。环境越是闭塞,人们的猎奇心理就越是强烈。他们将那种满足八卦欲望的好奇心发挥得淋漓尽致,所以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的,而且几乎在相同的时间内,有那么多的年轻女子曾经出现在这里过,如果这里的人不是大概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可能仅凭这一点,都会传得很过分。

我对于流言蜚语所造成的杀伤力,深有感触。

那么,也就可以认为是在子循家着火之前,村子里的人原本都住在这附近的,他们了解子循家里发生的事情,甚至是,他们对于那些出现在子循家中年轻女子见怪不怪。我相信这里的人,应该都很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就是子循家的那一场大火,使他们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从此对当年的事情缄口不言。以为能够就此掩盖过去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们想要忘记,就真的能够彻底忘记的。

子循家埋葬的那十三具少女的尸体,竟会因为一截断骨而重见天日。

难怪当日我们在这里挖掘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会前来阻止,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其实只是因为他们想要让这里被掩饰的秘密,继续沉睡下去。

三十年了,她们已经沉睡得太久了。

谁能想到三十年后,竟会因为一件新的案子,将我们引到这里来。大概村子里的人也没有想到,他们闭嘴隐瞒了三十年的事情,好容易安安静静的过了这三十年,竟会再一次生出事端。以同样的方式,继续着那一场噩梦。

可到底是谁掳走了蕙娘的女儿彩妹,还有岂伯家的小女儿?

三十年前,蕙娘还那么小。根据他们的证词推断当年的时间线,应该是这样的。蕙娘的姨母要来探望蕙娘的母亲,结果却在半路上失踪了,起初蕙娘的母亲并不知道她的姐妹前来寻她,直到收到了家里的消息,才恍然,算起来她的姐妹已经失踪很久了。可是在寻找过之后,却一点音信也没有,因此不得不放弃,也是因为她姐妹的失踪,对她的打击格外的严重,一直郁郁寡欢,甚至连她自己怀了身孕都不知道,险些害了腹中的蕙娘。在生下蕙娘以后没多久,蕙娘的母亲就因为积郁成疾而病逝了。蕙娘的父亲五叔带着她长大,某天晚上蕙娘无意间听到父亲和岂伯争执,似乎谈到了母亲的死,以及姨母的失踪。使蕙娘怀疑姨母的失踪与子循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偏偏就是这么巧,子循家出事了,一家人葬身火海,只有幼茹和云瑛逃了出来。村子里的人认定子循家的大火是幼茹放的,但是幼茹把云瑛救出来以后,幼茹却失踪了。没多久,村子里的人开始逐渐搬离这边,到了新的村子那边,而子循家在着过一场大火以后,就变成了村子里的人口中的凶宅,再没什么人愿意靠近这边。蕙娘长大以后,五叔安排她嫁去了很远的地方,并且授意她不要再回来了,蕙娘也恰好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在生下了女儿彩妹以后,一直静养着。直到十二年后,才又有了身孕,这次据说是个男孩,对于他们夫妇来说都是最好的一个消息了。原本就有一个女儿,又有了一个儿子,也算是终于儿女双全,能够了却遗憾了。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让五叔知道这个消息,毕竟对于蕙娘来说,五叔是她最重要的亲人了。

但是他们的好消息捎给五叔后不久,他们就收到了五叔捎回给他们的消息,五叔希望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回来一趟。蕙娘和她的丈夫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对她来说,这是出嫁后第一次有机会回到家里,去见见五叔。

可是他们见到五叔之后,五叔却很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捎过那样的消息给他们。

五叔和蕙娘是相依为命的,我不相信蕙娘嫁出去这么多年,五叔真的不想她,但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以至于五叔会狠下心,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自己的女儿呢?

我记得蕙娘夫妇这么说过,他们回到这里之后,五叔先是很惊讶,但随后便一直在催促他们尽早离开。

我想,答案可能就在这里面。

五叔一定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就有所怀疑了。他预感到将要发生的某些事,所以才会狠心催促蕙娘他们早些离开这里。这个地方虽然是蕙娘自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五叔的家,可是对于蕙娘他们来说却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但还是晚了,蕙娘的女儿彩妹在门口玩耍的时候,被人掳走了。

如果三十年前,子循家里那十三具少女的尸体,五叔是知情人的话,那么三十年后,当彩妹失踪以后,绑匪提出十石粮食,五叔就应该已经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后不是一拨人干的。

但是三十年后掳人勒索的,一定知道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甚至,可能就是冲着当年的事情来的,为当年的事情进行报复的这么一个人。

三十年前曾经与那件事有关的人,在得到这样一个不断加码的讯息之后,应该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五叔显然是误会了,只是因为我可能和当年的幼茹有些相像,所以五叔将路过这里的我们,当成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了。趁着我一人落单,五叔想要掳走我进行要挟,可摆明了我们之间都没有真正的绑匪。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的是如果要掳人威胁,不断加码,肯定这个绑匪或者是绑匪中的某一个,是和村子里有很密切关系的人。所以他才可以时时刻刻了解到村子里最新的动向,知道村子里凑了多少的粮食,进行到哪一步了,甚至是有没有计划埋伏他们所以他们才能够在后续不断提出加码要求,然后迫使村子里放弃。可除了我们,村子里确实没有其他最近才出现的人了

我们也是因为云瑛收到的血书,才会一路找到这里,没想到却恰好发现,云瑛曾经出现在这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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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话 第二封血书

想到云瑛,就莫名觉得又牵连出太多的未解之谜。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云瑛为什么会失去那么多的记忆。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曾经遭遇了子循家的这一场大火,因而心理受到重创才会使她在醒来之后忘记了那么多的事情吗?

第二个疑问是幼茹在哪儿?按照村子里人的说法,火是幼茹放的,幼茹在纵火之后单单救走了她的好朋友云瑛,自此二人下落不明。可偏偏就是这么巧,我们遇到了云瑛,又把她带回到了这里。而根据他们的说法,我和幼茹长相相似,已经不止一两个人将我错认成了幼茹,那么真正的幼茹在哪儿?当年她带走云瑛之后,为什么又离开了云瑛?云瑛忘记了这一切,却偏偏和我遇到,越走越近,成了亲密无间的“闺蜜”,她是真的不记得幼茹了吗?还是说在她的潜意识里,其实是有幼茹这个影子的,但是她并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所以当她遇到和幼茹很像的我时,才会和我成为了朋友。

第三个问题,我想我已经解开了,那时关于子循家里埋起来的十三具少女骸骨的。

第四个问题,是截断骨。十三具少女的骸骨还算是完整,却偏偏多了里翀一开始发现的那截断骨。断骨到底是谁的?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第五个问题是

“谁!”里翀突然大喝一声。

在这漆黑的夜里,又是这样的一个条件下,我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寒意。明明天气还不算那么凉

而这时,我也听到了一些动静。似乎是从院外发出来的,脚步声渐远,猜想是在里翀发现他之后迅速撤离。里翀大概也是担心,这时某些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他没有扔下我独自去追那个人。

我走到院外,招呼里翀把火把撑近一些。这附近的土质稀松,应该很轻易就留下了方才那人的脚印。火光凑近,地上的脚印很清晰,我比了一下,大概是一个有44码大小的脚印,如无意外,肯定是个男人。女人没有这么大的脚,而且他听到里翀的声音以后立刻掉头就跑掉了,这步子跨得很大

可惜啊,足迹上只能辨认出这些而已,他们穿的鞋底大概都是同一种,根本没办法区分得太过精细,很难判断这具体是什么人的。

“应该是村子里的人。”里翀说,“我记得那个脚步声,但是”

但是,他没办法确定那个脚步声究竟是谁的。

我想知道,这个突然跟着我们出现在这凶宅外的人,到底想做什么。一抬头,我就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一块

我要上前拾起,里翀赶在了我前面,将那块锦帛拾起,先是大致检查了一下,才交给我。这锦帛的料子,和之前在山上云瑛突然收到的一样,光线昏暗,即使有火把,我也仔细辨认了一番才认出锦帛上的字迹来

又是血书?!

还会有人因此死去。

锦帛上的内容,令我脑子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就绷紧了。接着,我就听到了我脑子传来嗡嗡的声音。又是杀人预告

“夫人,这是”里翀一惊随后说道,“刚刚站在这里的人莫非正是给丽夫人送去锦帛血书之人?”

两封锦帛血书,锦帛的质地一样,血书的字迹一样,甚至连内容都相似。不可能是巧合,之前送来锦帛血书的人,和今日送来锦帛血书的人,虽不能证明是同一个人,但肯定是为了同样的目的而来。“我想,至少证明了一件事。我们到了这里无意间发现的秘密,果真与那人一开始的邀请一样。”

“如此,是否请钟离大人再调些人手过来?”里翀忙问。

如果这就是那个送来血书的人,他身上背负的不只是两封血书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还有关于钟离瑾随行多名家奴的性命。能够在他人毫无觉察的情况下,一口气杀了那么多的人,这个人要么心思颇深,要么功夫了得,要么就是心思颇深且功夫了得,那就是真的太难对付了。想到我们这一次的对手可能正是这样一个难以对付的人,我心里也没底。可是钟离家的那些家奴,并不是他的对手,即使再调更多的人手过来,也无非是白白送了性命得不偿失。

他送来血书,前一次并未伤云瑛,这一次也未伤我们。看来他并未打算要害我们,只是想要把我们引到这里来而已。“先不必着急,他若只是想害我们,有的是机会这么做。刚刚在黑暗之中,他也只是送来血书迅速就离开了,我想他的目的应该也是为了曾经发生在子循家的事情吧。”

“该不会,这个人也是那十三具骸骨之一的,哪个死者的家人吗?”里翀有了疑惑,那个人不予恋战,留下锦帛就立刻离开了。凭锦帛上的血书,也大概可以认定,我们来到这里发现的,正是他所希望我们发现的。十三具骸骨,莫非他和蕙娘一样,也有亲人曾神不知鬼不觉的失踪后,被葬在这里吗?

要是知道他是谁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询问出一些线索

“里翀,你再听到他的脚步声,能认出来吗?”我知道希望很渺茫,那个人绝不是个傻子,以他之前的行动来看,他是一个思虑成熟,设想周全的人。他只是在院子外探头确认了一下我们的情况,就被里翀发现了,回去之后他静下来想想,肯定会知道里翀耳力过人,那么便要打算下,万一他的脚步声被里翀认出来可怎么办。

“应该可以。”里翀说,“方才那人的脚步声并未刻意掩饰,如果再听到同样的脚步声,我应该可以辨认出来。但是我就担心他有所察觉,之后会加以掩饰。那就不好说了。”

果真,和我想的一样。

“那你以为,这个人送来第二封血书,到底是什么目的?”我看着血书上的字迹问。

“应该是为了告诉我们,我们留在这里查的事情,正是他送来第一封血书的目的吧。”里翀的话像是并未说完,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接着说,“或许,他还想告诉我们,村子里发生的命案与他有关。”

“嗯,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正有此意,只是觉得特别的奇怪。因为村子里至今为止发生的命案,只有五叔那一件。五叔出事前曾经袭击了岂伯,我刚还在怀疑五叔的死是否和岂伯有关,但是这血书就来了这个凶手,也太他该不会只是为了说明情况,不耽误我们追查三十年前旧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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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话 受惊吓的云瑛

我手上,现在有两封血书。

第一封是那个人交给云瑛的,是开启我们这一趟的重要线索。它预示着将会有人因为血书的出现而死去,可接着呢,钟离家的家奴全部遭遇埋伏被害,钟离瑾和里翀也遇到了麻烦。我们跟随着线索一路奔向云瑛的故乡,却在途中投宿于一间客店再起风波,也是因为在客店里时的经历,让我知道了云瑛和幼茹的事情,包括我与幼茹意外相像的这个线索。云瑛曾在梦里呼唤幼茹的名字,但是当她醒来的时候,却全然不记得此事,她曾经遗失过一部分的记忆,我一直想要找出致使她忘记那些事情的关键。却偏偏在那个时候,客店里的那对母子差点就对我下了毒手,他们憎恨我,其实也是因为他们憎恨幼茹,只是将与云瑛一同回来的我当成了幼茹。我们接下来就到了那对母子提到的曾经付之一炬的子循家,根据他们的说法,当年是幼茹纵火,害死了子循家数条人命,其中便包括客店掌柜的亲弟弟。自从子循家出事以后,周围的村民陆续搬离了原住地,而到了新的村落那边,我们在子循家第一次探查,里翀发现了那浅埋在地下的半截断骨。当时天色已经晚了,我们不得不先做打算找个落脚的地方,因而投宿于村中三叔伯和三婶的家中。第二次探寻子循家,萧珏发现了死尸坑和那十三具少女的骸骨,也是这个时候,我们在子循家旧宅里的动静吸引了村子里的人,他们前来阻止,说是担心我们惊扰了子循家的某些冤魂。

当然,这个理由我肯定是不信的。但我相信一部分的人是真的信子循家有冤魂存在,不管放在什么时候,人都是趋向于迷信的,子循家一家死于大火,若是我亲身经历也定会心有余悸。一家多口一下子全没了,正常人都无法接受的,更何况是这些原本和子循家关系亲近的村民。

那就更难接受这件事了,加上他们一直都相信,子循家的大火是幼茹放的,他们口口相传,把子循家的那一场大火传得神乎其神,自然也是坚定了他们对于幼茹的怀疑,认定子循一家死得冤枉,难免相信有冤魂存在。但我以为,更多的是他们被有心之人利用了,我不认识幼茹,也没有见过她,只是从这些人口中听说她与我相似的事情。云瑛也因为失去了记忆,想不起当年的事情,所以许多真伪难辨,不能完全听信于村民的一面之词。我需要找到证据证明,那些事情和幼茹云瑛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五叔以为我是幼茹,趁我一个人的时候突然袭击了我,好在我这些年查案经历的袭击也不在少数,懂得一些临场应变之道,等到了他们赶来,算是侥幸逃过一劫。五叔认为是突然出现在村子里的我们掳走了他的外孙女彩妹,情绪异常激动,所以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然后他就被岂伯等人带走了。

接着就是前去岂伯处商量五叔之事的三叔伯,失踪了。村子里的年轻人在附近寻找了个遍,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三叔伯的下落,三叔伯是生是死难说。偏偏,岂伯遇袭了,岂伯亲口承认他看到了袭击他的人,就是五叔,五叔在偷袭三叔伯之后就跑掉了。等到大家找到他的时候,他失足摔下了悬崖,死了。

这是村子里发生的第一件命案。

也是目前我们在怀疑的,与那血书上的杀人预告有关的命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云瑛当时收到的那封血书上写着知道下一个会死的是谁,就是指五叔了。五叔五叔的死,难道并不是意外?

我到现在还是想不通,五叔为什么要去袭击岂伯呢?

五叔离开的时候,原本是被绑着的,他应该是在到了岂伯那边,才被松绑。可他又是什么时候从岂伯那边溜走的呢?五叔袭击了岂伯,那三叔伯的失踪是否与五叔同样有关系?只是现在五叔已经死了,我们都没办法从五叔口中得知,他是否又见过三叔伯。

明明已经从岂伯那边逃了出来,为什么他又会等到村外,趁着岂伯落单,突然袭击岂伯呢?为什么偏偏是岂伯呢当时我们抓到五叔后,只有岂伯是站在五叔那边的,他替五叔撑腰,还把他强行带走了。谁能想到在短短几个时辰以后,岂伯、三叔伯和五叔这三个村子里的长辈,竟会落得一死一伤一失踪的下场呢。

三婶还在哭,她等着村子里的人继续寻找三叔伯的下落,她心里大概也有种不好的预感吧。可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哭着,一晚上没怎么休息,这一天又快过去了,她也没吃什么,只怕这样下去还没等到三叔伯的消息,三婶就已经撑不下去了。

我真是个煞星,走到哪里都会遇上这样那样的状况。

想去安慰一下三婶,又担心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正好是我。我还全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好像,所有的事情又正巧是冲着我来的。

“啊!”

这是什么动静,我被生生吓得一个激灵,本能地看过去。

正好钟离瑾从一旁的房间里探出头来,“出什么事了?”

我也想知道究竟出什么事了刚刚的那一声惨叫,分明是从云瑛的房里传来的。

我顾不上回答他,便起身赶往云瑛那里,一把推开了门,我看到红玉站在床边不知所措。而床上,云瑛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她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双手抱着头,浑身都在颤抖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

那是什么?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放在一旁的箱子上,恰好是云瑛睡的那张床一起身就能看到的位置。我让红玉小心,自己上前去将那东西拎了起来这,像是个竹编的小笼子

我再回头去看云瑛的反应,似乎把她吓成这样的,正是这么一个小东西。我问红玉,“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似是,捉虫子用的吧。”红玉也没有玩过这东西,只是大概这么一猜。

“让我看看。”钟离瑾站在门外,因云瑛这般不好冒然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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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话 小笼子

我瞧着云瑛的样子,想说这时候还是让她和生人保持些距离的好,人在受到异常惊吓的时候,精神都会高度紧张,这时候身边有生人在,便一直不可能放松下来的。于是我给红玉使了眼色,让她照顾云瑛,而我则提着那个奇怪的小东西走了出来,拿给钟离瑾确认,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想不到钟离瑾看清楚我手上的这个玩意以后,竟然蹙着眉头笑得有些尴尬。

“怎么,你知道这是什么?”我很期待,同时也的确很好奇,这么一个小东西怎么就把云瑛吓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这就是一个笼子而已。”钟离瑾说着,抬头问我,“萧夫人既是女子,想来也没玩过这个吧。在乡下,许多孩子会在盛夏时节捉一些虫子,将这些虫子关进用竹片编制而成的小笼子里。这便算是嬉戏了”

我愣了一会儿。确实像他说得那样,我生性敏感一些,有轻微的强迫症,我不喜欢虫子,所以也当然没有过捉虫子玩的经验了不过等我反应过来之后,也就逐渐理解了。这个社会下生存的普通小孩子,没有电脑没有游戏机,自然会寻找一些自娱自乐的项目解闷儿,其实这样也不错,能够活动活动总好过闷在屋子里憋坏了强。“这也算是嬉戏?那这个笼子可有什么不一样之处吗?”

只不过是一个装虫子用的小笼子而已,见钟离瑾说得那样轻松,我就更加觉得奇怪了。这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物件,怎么就把云瑛吓得跟丢了魂儿似的呢?

听到我的疑问,钟离瑾很慎重的从我手上接过小笼子仔细研究着,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弃,一个小小的东西竟生生研究了半天。“这,无非是精致些。但也实在看不出来有何不同。这些东西通常都是小孩子或者乡下的妇人们帮着做的,并无特别之处,只是每个人的制作过程都有不同,所以编出来的小笼子也就是在编法的花式上看着有些区别而已。但这个我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能够将丽夫人吓成这般的。”

“那就奇了怪了。”照着他这么说,这小笼子也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怎么就把一个好好的人吓得大叫起来呢。

我仔细看那小笼子,里面并没有什么虫子一类的,只是个空的而已。当然也就排除了云瑛本身是因为害怕虫子,才会被吓得大叫

这个小笼子的编法,颇有些像是那种放蝈蝈的小笼子,我记得养母那时就很喜欢蝈蝈,每到了差不多的时候都会路过的时候买个蝈蝈带回来,挂在屋子里,像是一个竹叶编的香包绣球,很轻巧,很精致。蝈蝈也是虫子,想来人的喜好几千年真的是没多大变化

“你觉得,这个东西能把人吓得失常大叫吗?”我对此已经想不出来什么了。

而云瑛吓成了那个样子,又绝不是装出来的,这个小笼子到底凭什么就把她吓成那样了?我虽然也不喜欢虫子,可是在看到这个小笼子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说特别的排斥厌恶。况且云瑛的反应,更像是被吓着了,那就更无法解释了。

钟离瑾端详着小笼子半晌,像是想要找出它吓人的原因,可是看过来看过去,却还是觉得他摇头,一无所获。

也对,这么一个笼子,除非是

我把笼子塞到他手里,就转身回到了云瑛身边。

云瑛看到我的时候还在躲,依旧惊魂未定。

“是我,没事了。”我对她说,“那个东西已经处理掉了,你不用害怕了。”

我偷偷示意钟离瑾把那个东西先收起来。

云瑛真的是吓坏了,她一下子扑过来趴在我肩头便哭出了声。

一个小笼子,竟能把一个大活人吓成这样,若非亲眼所见,我肯定是不会相信的。不过,有些人即使再正常的状态下,也会本能的遗忘一些对他们不利的事情,尴尬或痛苦的记忆等等,其实这没什么的。不过有些人因为记忆创伤,有些事情不想要再回忆起来,所以一点点的小东西可能会刺激到他们想起一些令他们沉陷于痛苦的记忆,所以才会极度敏感,情绪失常,显得难以理喻。

创伤,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有的人多一些,有的人少一些而已,有的人能够正常的去面对,能够通过一些健康的途经把自己的压力发泄出来。但有的人却没有这样的能力,没有消耗分解痛苦的本事,只能不断的把那些痛苦的事情压抑在心里,不断的累积不断的累积,最后把自己逼到崩溃的大有人在。

消耗不了生活带给我们的负能量,我们最终会被负能量所吞噬。

我只是还没有找到方式,解开云瑛心里这些负能量的锁,那个突然出现在她房里的小东西,却正好惊了她那些深藏于心底的痛苦记忆吧。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管身边的人换了多少,又或者记得不记得那些曾经压垮自己的事情,但总是会有那么一两件东西,轻而易举的就能够打开情绪的阀门,导致这一切失衡,伪装得也再也伪装不下去了,瞬间的倾泻,所有的平静毁于一旦。

“没事的,不要怕。”我今日看到她这副样子,很难不去想,我自己是否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只是,我还不知道那个能把我吓得失声大叫的小东西是什么。但总有这样一种感觉,其实我们都需要安慰,但是“需要”并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我们只能相互依偎,来缓解那种痛苦。我很幸运找到了萧珏,但是她案子一点点查下去,越来越多的谜题浮出水面,我开始我开始怀疑,她曾经在这里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揭开已经愈合的伤疤,有时候是为了救命,否则感染的烂肉会一直烂下去,直到整个坏死。可是救命,往往都需要先豁出性命,拼了一切,只是赌一把赢的机会。疼,往往是已经习惯了的,真正让人绝望的,是看到那块烂肉的时候。

她伏在我肩上哭个不停,方才的事情,给她的打击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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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话 害怕的原因

远远就瞧着毓儿和里翀站在一起,不过我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蹑手蹑脚地走到他们身后,一抬手,手里提着的小笼子就吊在了他们眼前。

两个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定定地看着那小笼子,谁也没说话,表情也是怪怪的。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男的本身对于虫子这一类的东西,就不像女的一样敏感呢,为什么他们看到这小笼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这,又在做什么?”毓儿盯着看了半晌,也没琢磨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害怕吗?”我问,虽然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为什么要害怕。”他的回答比我更加的理直气壮。

“”是啊,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他们。这里身手最好的,就数他们俩了,胆子自然是比旁人要大一些的。谁知道我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想找他们试验一下,看看这吓得云瑛惊声尖叫的东西,会不会也同样把他们吓着了。“算了。”

我正要转身离开,毓儿却突然从我手里抢走了那只小笼子,仗着身高,只要他抬起手臂我就根本别想着抢回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毓儿说,“这不是那个小孩子玩的玩意吗?好啊,娘!我们都在拼了命的查线索,你倒好,还有工夫玩”

“玩什么玩!还给我!”我踮着脚,一手扶着他的肩头,一手去抢。

“我要告诉爹去,爹可是守着一堆白骨两三天了,你这”

趁着毓儿不查,我好容易才把小笼子抢了回来。

“只是,夫人为何要问害怕与否呢?”里翀站在一旁,略有些疑惑。

“就是啊。”毓儿反应过来,他捏着小笼子摇晃了下,“只不过是个空空的小笼子而已,什么都没有嘛。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我知道是没有什么东西的,可是你们再仔细想想。如果,你们睡一觉起来,迷迷糊糊的,突然看到有这么个东西放在眼前难道不觉得害怕吗?”我知道这样的暗示对他们来说,可能是对牛弹琴了。

如果会觉得害怕,刚才就已经觉得害怕了。

里翀怔然,毓儿摇头,果然都不会觉得害怕。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害怕这么个小东西不可呢?”毓儿的反应告诉我,他觉得特别的无语,毕竟这个小笼子里也没有关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从我手上拿过去,一下子吊在我眼前,“怎么样,害怕吗?”

“”我真是,越来越不能理解我自己了,我一定是脑子短路了才会想着拿他做实验的。“可是你们看到这个东西,难道就一点儿都没有联想到其他的什么吗?”

事已至此,我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如钟离瑾说的一样,我的确没有一个玩虫子的童年,但想着他们俩或许谁会知道一些呢男孩子的童年,或许会有所联想吧。

“我记得,幼时我也有个差不多的。也是唯一的一个,是因为我从地里捉了只蝉回来隔壁的大婶就帮我编了一个。在乡下许多人都会编这个的,通常不难找到手巧的,编得更好些的。”里翀诚恳地说,他仔细端详着这个小笼子,“细看的话,这个笼子编得不错了。”

“可就只有这么一个笼子,能怎么样?”毓儿是一点的想象力都没有。“娘,这个笼子是你编的?”

他似乎并不相信,我有如此精巧的手艺,能够编得出这么精致的小笼子。

“看也知道不可能的。”我深感无可奈何。“也对啊,就这么一个小笼子,就算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话,也不至于会把一个大活人吓着的吧。”

“除非是有什么样特别的意义,然后不确定是谁把它放在那里的。”毓儿没心没肺的接了一句。

偏偏就是这一句话,解开了我刚才一直都没有想通的事情。

“你说什么。”

他懵了,“我说什么了?”

“夫人,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里翀问。

特别的意义,没错就是这个。如果这个小笼子真的有某些特别的意义,那自然是不一样的,我们不会觉得它有何吓人,是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东西背后的意义,可是云瑛却吓得要死,不正说明云瑛其实是知道它背后的意义吗?

毓儿说得没错,是什么人把它放在了那里。

这个人一定知道对云瑛而言,这个小东西代表了什么。

我抛下一切,赶到了云瑛的房里。云瑛还依靠在床上,尚未恢复元气。我上前把红玉拉了过来,问道,“出事之前,你可有离开过这间屋子吗?”

红玉想了想说,“去端汤药的时候,离开过。不过那时院子里很安静,没什么人的。”

“那你回来之后,可看到吓着云瑛的那个小笼子了?”我认为问题是出在这里的。

红玉又回过头看向桌子,她努力回忆着,不敢有一丁点的疏忽。而后她很确定向我点了点头,“看到了。回来的时候我确实看到了那么个东西放在那里,因为之前并没有见到过,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夫人落在这里的,我还特意查看过一下。但是见那只是个竹编的玩意,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便没有动,放回了原处。但是不曾想”

“那你离开房间之前,可有看到过此物吗?”果然

红玉摇头,“不记得了。当时并没有注意过,所以也就不记得屋子里是不是有那么个东西了。夫人,您是不是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人放在那里的了?”

“还未。”暂时还不知道。

红玉平时并不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她的心思很细腻,会注意到微末的事情。就好像她这次回到房里看到那小笼子的时候一样,她会特意去检查一下。如果在此之前那个东西就放在桌子上的话,她不应该一点印象都没有的,所以很有可能是趁着她去端给云瑛的汤药离开房间的时候,有人讲此物放在了桌子上。

会是什么人呢

其实一上午我都在留意着,因为我在等消息,我想知道他们是否找到了三叔伯。

如果有生人在那个时候进到了院子里,应该有所察觉的才是,可是我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进来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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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话 即将催眠

“我知道了,你先照顾好云瑛,我”

“霍汐。”云瑛出声叫住了我。

我听到她的声音,才停下对红玉的嘱咐,特意走到了她跟前。“怎么?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云瑛却摇头,“不是的,我是想问你,有没有查到些什么?”

说起这个,我是很气馁的。查了这么多天,线索少得可怜,还杂乱无章。想要理出头绪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事,“还没。”

我看到,她的眼神晦暗了很多。

“云瑛,”我说,“怎么,你想到什么了吗?”

她轻叹,“没有对不住啊,我真是太没用了。”

“不怪你的,你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的。”我只能安慰她,毕竟事情到底会怎样发生,谁也不能未卜先知。她也尽力了,试图想起更多,可是这些事情并非是她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做事了。”

“霍汐!”云瑛趁我将要转身之时,突然伸手拉住了我。

我回过身来,感觉她好像有话要说。

“霍汐,也许也许还有个办法。”云瑛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她拉着我的衣袖,低着头怯怯地说,“如果,你可以像上次你让我帮你催眠你自己时一样,你催眠我,或许或许就可以”

“云瑛。”我知道她想要帮我,我知道她比我们任何人都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但是现在不是催眠她的时候,因为她目前的心理状态很被动,这样得到的结果也可能并没有多大的作用。“你现在太紧张了,并不适合催眠。在你心理本就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做的催眠得到的答案也可能是假设性的,而且,我担心你会撑不住了”

这是最关键的。

她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太过憔悴。我不确定她能不能撑得住,好像她现在随时都可能因为一点点的打击而倒下。

这个村子藏着太多的秘密,我不想冒险,赌上她去得到那些答案。

“我都已经听说了”云瑛拉着我不放,“我知道血书又出现了。霍汐,我们没有时间了不是吗?已经死了一个人了,如果再不赶快制止的话,还会有人因此丧命的。”

我沉默了,我想拒绝她的。因为不管从什么样的角度来说,她现在的情况都不适合做催眠。可是另一方面,我们确实陷入瓶颈了,凶手的第二封血书锦帛送到,预示着又将有人因此丧命。我很担心我也想阻止那些悲剧,我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送命。我被置于一个两难的境地,骑虎难下。

我有些生气,因为曾叮咛过的,不许任何人把第二封血书之事告诉云瑛,怕的就是会逼她,让她自己承受不住心理的压力,做出一些极为勉强的事情。

“不是我”红玉说。

如果不是红玉的话,会是谁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呢?

“霍汐,你就不要顾及其他的了。试试看吧,如果我撑不住了我会告诉你的。你会帮我的,你答应过要帮我找到那些记忆,我相信你。”云瑛苦苦哀求。

“我相信你”这四个字实在太沉重了。

我咬着牙半天都狠不下心,这么做对她

“你会帮我的”云瑛望着我。“只是试一试,霍汐,只有我想起来的那些事,才能够帮到你,解开这一切。哪怕只是一点点,我相信对你都很用的。不能再平白无故的死人了,如果我撑不住了,我们就放弃”

我实在经不住她一遍又一遍的恳求,似乎也只有这么做了。

“那,如果你有一点点撑不下去了,都必须给我信号,结束催眠。”

“嗯。”她用力点头,见我终于松口答应了,她笑得很开心。

这一场催眠,我们定在了深夜。这里没有隔音措施,所以晚上相对而言更加安静一些。屋子里只有我、红玉和云瑛三个人,人越多的话,云瑛就越不能轻易放松下来,这样催眠的效果就很不理想。所以我安排了里翀守在外面,比起毓儿,里翀的手脚更轻一些,也更容易察觉附近的情况。

我们在房间里进行着催眠的准备工作。

“笃笃笃”的敲门声传来。

我看了眼红玉,不明白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敲门。

红玉去开门,“钟离大人?”

是钟离瑾?

他走了进来,看向我们。

“有什么事吗?”我问道。

“只是觉得不大放心。”钟离瑾说,“如果我留在房里,只是坐在角落里,绝不出声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呢?”

这我瞧着云瑛,想说云瑛和他应该并不算熟悉,如果有他在房间里,也不知道云瑛能不能放松得下来。

可是云瑛在确认了钟离瑾的眼神以后,她便来扶我的手,向我点头。“就让钟离大人留下来吧,我也不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事,要是有钟离大人在,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自己控制不了的话,我也担心会伤了你。”

“不会的,你不要这么想。”如果从一开始,她就给自己这么大的心理压力的话,那么等下催眠,肯定不容易进入状态的。可是看到她一再以楚楚可怜的眼神相求,我也没办法了,只能应允了钟离瑾的要求,“那好吧,等下你和红玉都在一旁守着,切勿出声。”

“好。”钟离瑾一口答应下来。

催眠开始,钟离瑾就跟着红玉站在角落里,我把油灯的光线调得很暗,他们在视野的盲区,站在阴影下,很难被注意到。我是觉得这样更容易让云瑛进入到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里。

“我们开始吧。”我对云瑛说,我让她靠在软塌上,为她掖好了被子,“你放松些,不要紧张,只需要听我的声音,一点点来就好。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必在意,你拉着我的手,如果在催眠的过程中有一点的不适,你都可以提醒我,我会立刻结束催眠的。”

“我知道了,是你不要太担心才对。”云瑛比我预期得要放松很多,她还有心思与我说笑,她都看得出来我比她更加的紧张。“霍汐,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可以遇到你。否则我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如果那些都是些不好的”

“我会陪你一起承担。”最坏的我也想到了,可是我想她既然决定要去面对那些回忆了,就已经是向过去的自己伸出了手

她朝我笑着,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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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话 空洞的表情

“放轻松,调整你的呼吸,现在跟着我一点点的放慢”我端详着她浅浅睡去的样子,不由觉得她跟我真的很像。不只是性格和经历,连眉眼之处都有那么几分相似,不知我睡去的时候是否也像她一样的安静。

起初,她很放松,面带笑意,并没有任何挣扎。

我引导她进入到梦境的更深处,我们都相信那里一定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过去,有可能帮助我们揭露这一场是非恩怨。“不着急,慢慢来。”

可是,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眉头突然一皱。

我意识到她可能发现了什么,还没等我再做引导,她的身体就已经开始不自觉的抽搐着,像是颤抖。她到底想起了什么,只是她一直紧闭着嘴,生生咬出了血丝,却始终一言不发。

“你看见了什么?”我试着去问她。

她的表情痛苦极了,汗珠顺着额头滑落,却依旧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张开。

“云瑛,云瑛”

“云瑛!云瑛,云瑛!”

不对,她的情况不对劲,我试着回握了一下她握着我的那只手,却发现她手臂僵硬,状似痉挛。“不对云瑛,回来了。云瑛!不要再往前走了,回来,你转身就会看到一扇门,打开它,回到我身边来”

她还在颤抖,而且她身上有一股力量像是在抵抗着什么。

“云瑛,帮帮我,云瑛,你快回来!”我不断去叫她,眼下的状况正应了我一开始的担心。云瑛的情绪本就不稳定,是我太心急才会答应她帮助她催眠,我很自责,如果她现在有一丁点的意外,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打定主意凑到她耳边轻声唤道,“救我。”

云瑛猛地就把眼睛睁开了,圆得吓人。

眼底空无一物,似黑洞一般,好像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吸进去。

那惊恐、无助的样子,令人触目惊心。

站在一旁的红玉这会儿也吓得不敢动了,她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又见云瑛这般的样子,更是连呼吸声都放得很慢。

“云瑛”我轻声去叫她,抬手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汗水。

好半晌,她才慢慢地转过头来。眼神缓和了许多,但还是那么的空洞,漆黑的眸子里藏着看不见底的幽暗。

“云瑛?”

我发现,她虽然注意到我了,但是瞳孔依旧没有焦距,她脸上看不出表情,可是我却觉得在这一刻她好像

“云瑛,是我啊。”我锲而不舍的试探着吸引她的注意。

心里真的很好奇,她在被催眠的过程里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何走回来的时候会是那样的一副空洞神色。她到底在那短暂的一刻钟内经历了什么我一直都知道,云瑛的心理戒备很强,但我还是没有想到,即使在催眠的过程中,她都一直紧咬嘴唇一句话不说。以至于我对她的催眠,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算成功,她是我见过最倔强的人之一,另一个是我,莫名其妙的我总觉得我和她在某些地方越来越靠近。

会不会是相似的人本身就有一种特殊磁场会彼此吸引呢。

那些村子里的人把我当成是幼茹,说明幼茹和我很像,那么我现在又慢慢觉得,在某些地方我和云瑛很像,是不是可以解释成云瑛和幼茹在某些地方也是很相似的呢?

相似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会漏了一拍,在我想到这个假设条件的同时,我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云瑛这边慢慢有了回应,先是从眼眸里逐渐沁出的泪水,再来,她的手像是一点点的在握紧我,动作很轻,就像她还未恢复全部的知觉一样。

“云瑛?”我的思绪从那虚幻缥缈的抽象世界里回来,“云瑛,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云瑛,没事了,都没事了你看着我,结束了,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不会有人能够伤害到你,你安全了。”

她的眼睛望着我,似是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我说。她的眼睛如同会说话一样,含着泪,美得倾城绝代。

“没事了,放心吧。”我安慰她。

眼下,她就像是一个做了噩梦的孩子,需要被人安抚,她终于握住了我的手尽管她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但这样我也觉得很幸运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毫无计划的就对你进行催眠。”是我低估了一些事情对于她的影响,既然是选择忘记的过去,在某些程度上而言肯定是极其痛苦的,否则记忆又怎会产生创伤,让人去不由自主的忽略呢。是我失误了,才害得她差点

看着她现在一副崩溃模样,我心里很不好受。

可她只是淡淡握着我的手,什么都没说。

“云瑛,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儿觉得不舒服的?你的头疼不疼?你”我不知道现在该怎样去安慰她了,她的样子从空洞恐惧到现在,已经逐渐缓和下来了,只是还不愿意开口说话,所以我根本不能确定,这一次的催眠到底让她走到了哪儿。

她定住了一样,迟了很久才向我摇头。

“红玉,你去打些热水过来。”我吩咐站在影子里的红玉,随后对云瑛说,“你刚才发了汗,应该很不舒服,打些热水来给你擦洗一下,你可以睡得舒服一些。”

听我说完,云瑛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我的话。

钟离瑾眼看房内情况稳定下来,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我起身帮云瑛把被子拉上,她刚刚出了那么多的汗,肯定有些虚脱,这时候要是再受了凉可就真的麻烦了。

云瑛却一把拉住我的手。

“怎么了?”我以为她有话要说,就停下来等着。

可她在短暂神伤之后,却只是捧起我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此时此刻,她很像一只小猫。失去了母猫庇护很小很无辜的那种,她需要被怜爱,很小心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安抚。

“云瑛,出什么事了?你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我等到房里没有其他人了,才开口问说。这些事情很重要,我想我需要知道的。

“霍汐。”她的声音发出来,就像只有气一样,特别的轻。

“嗯,我在。你说吧,我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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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话 两个小女孩

“”

她没有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又是很长一阵的沉默。其实在这个过程中,我能感觉到她内心的那种纠结和挣扎,我不好再开口询问什么。这就像是她一个人的拉锯战,我帮不了她,也没办法替她做决定。

她的泪从眼眶里滴落下来,落在我手背上。

她连抽泣的声音都特别小

有太多,奇怪的巧合。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些巧合为什么会在同一时间存在,我很想做些什么,总好过等在原地,等着那送来杀人预告的人再动手杀害下一个目标。还会有人因此而死去但是除了凶手以外,似乎现在并无其他人意识到了什么,凶手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线索去决定他下一个目标的,这一点我都没有想通。如果真的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那他的身份是什么?某个死者的家人?还是可三十年过去了,如果是和那件事有关的人,现在又该是什么样的年岁了呢?

我试图从已经见过的这些村民的面孔中找到可疑对象,一圈搜索下来,却一无所获。

如果是村子里的人,会选择在三十年后动手吗?

为什么,正好是三十年呢?凶手决定开始他报仇计划的这个时间,是否具有什么样的意义?还是说,他原本就没有设定特殊的目标,而是从一开始就只是冲着与那件事有关的人来的,要把他们全杀了呢?

可如果选取对象这一点上如此随意,便不能解释为什么他要时隔三十年后再回来,手刃那些人。这三十年里,他在做什么?调查?还是搜集证据?

在他终于决定要下手之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刺激到他呢?

这些条件在对手一片虚无之前,都很难锁定。就算我已经推理出了当年的事情又如何,还是解不开这些谜团,解不开这些线索就无法继续走下去,凶手还在继续,等着下一场杀戮。

等等,如果他是冲着那件事来的,现在三叔伯下落不明,五叔坠落悬崖而死,那就只剩下岂伯了呀?难道他下一个目标,会是岂伯吗?村子里年纪较大,与当年的事情又恰好有所关联的,目前就有这么一个人。说起来,一开始我们都忽略了岂伯在整件事情里的存在感,但突然间发现,他竟然和当年失火的子循家有这样解不开的因缘。若不是我因为村中排辈的顺序而感到好奇,向蕙娘夫妇特意证实了一番,恐怕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岂伯为何成为这件案子里重要的一环了。

岂伯的姐姐,就是子循的母亲,当年岂伯随姐姐一起来到村子里,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后来姐夫死后,他的外甥子循就接手了家里的一切,而子循当时已经和云瑛成婚了。即使岂伯是子循的舅父,可子循已经成了家,那么和他的这位舅父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子循家大火之后,一家老小都死了。包括岂伯在内,村子里的人都从原来的位置上搬了过来,可后来我们就在子循家找到了那十三具少女的骸骨

除非,事情正是我想的那样。

“我看到了。”躺在床上似是奄奄一息的云瑛突然开口了。

我以为我听岔了,可是当我把耳朵凑过去想要仔细听一听的时候,却发现她说的真的是,“我看到了”

反反复复一直叨念着这一句。

看到了这真是让人无法按捺好奇的话啊,它可以包含许多种解释,但不知道云瑛想要说的那种,是否正是我们想知道的那种。

“云瑛,你说什么?”我期待她说下去,这可能会解开很多线索。

“我看到了,有有两个小女孩”

这一种,是我刚才没想到的。“你说什么?”

她在说什么啊?两个小女孩?这是“什么小女孩?云瑛,你看到什么了?”

我只能耐着性子一点点的问,唯恐刺激到她,一个应激之后再把看到的都忘了

“那个,那个院子里有两个小女孩”云瑛缥缈的声音,加上这段话,让我顿时打了个哆嗦。

那个院子,难道是指子循家那个着过大火的院子吗?两个小女孩?只是午夜电台的恐怖故事吗?

其实我已经泄气了。

根据她现在所说的,我有理由怀疑她在被催眠以后所看到的,可能都是她幻想出来的。人在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也是有可能会变成这样的,况且她已经知道,子循家挖出了十三具少女的骸骨。会联想到两个小女孩,不足为奇。我曾经在很多年后看到过类似的案例,也是一个女人在产后精神失常,得知了自己的住所曾经发生过命案,所以就一直声称自己看到了一些古怪到难以解释的东西。

这些都是人的右脑所幻想出来的,我当然不会认为,她们所看到的那些鬼怪是真实存在的。即使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科学所无法解释的,我愿意相信那些平行空间以及不可思议的存在,但是,人是会骗人的,记忆更是会骗人的,只是在痛苦之余把自己的想象投射到当下环境的,实在有太多这样的人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霍汐,那里有两个长得一样的小女孩我看到她们在院子里跑,她们又躲进了一间屋子里有人,有人朝她们走过来了”她抓着我,越来越紧张,描述得过程好像真的亲身经历了一样。

“我知道了,没事,都没事了。”我劝她。

可她在摇头,她的反应

“那里也曾经是你的家,你和子循完婚以后,曾经在那个地方住过。当时别说是你了,甚至包括原本就住在那里的人,可能都不知道地下埋着十三个女孩。云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那些事情与你无关”

“有两个小女孩的,霍汐,真的有两个小女孩的真的,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的”她抓着我,好像特别希望我能相信她说的一样。“有两个小女孩,有两个小女孩”

“好,好。我知道了”不管她是说有两个小女孩也好,还是有两个外星人也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

“是真的!”她突然强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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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话 凶手不止一个人

她说是真的。

却一直难以用清楚的语言将她被催眠后所看到的事情形容出来,好像是有着很复杂内情的关系,她始终都希望我能够接受她所说的,极力向我解释,她看到的那些诡异的片段。“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她们,她们真的很像。梳着一样的发髻,她们真的太像了”

“云瑛,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第一次被催眠的时候,我也曾有过类似的状况,会把平时心里想着的一些事情当成真的,而在被催眠的过程中,很多事情难分真假,我们脑补的能力都是很厉害的,会自动为那段想象的记忆填补许多的画面。“你先冷静一下”

“霍汐,你不信对吗。”她看出我的意思,有些失落。

“我信。”我说,话很违心,但是我希望她现在能够放松下来。

她摇头,“不,你不信”

“云瑛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在被催眠的过程中一定经历了很多,因为在催眠你的时候,我曾经试着想要让你开口描述,可是你一直拒绝与我交流。所以你在被催眠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些什么,感受到了些什么,我现在并不是特别清楚的。可是当时我有看到你的表情,你很紧张,很疲惫我希望你现在能够冷静一下,不要再说话,先沉下心来回想一遍。从你开始催眠看到的一切,慢慢的捋一遍,你在被催眠的时候都看到了些什么,从什么场景转换成什么场景,都发生了一些什么样的事情,你都见到了谁,一点点的,先回忆清楚。”

有时候越是急着表达,反而会错过很多。

就像我们有的时候做梦一样,可能突然一个梦,然后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惊喜震撼,带着半睡半醒间的那种状态时会觉得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无比真实,无比深刻,所以我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旁人分享那种心情。但是,往往话刚开了个头,后面的事情我们就忘了,好像一下子当身临其境的感觉从梦境中被抽离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我们只记得梦醒时我们感到震撼的那种心情了。

可如果不急于表达急于对某一处集中记忆,而是先大概捋一遍,再回来对细节的话,那么对于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就记住得更多一些了。

梦是预兆的,这种预兆并不是什么天赋异禀,更多的时候,这种预兆是我们的心所赋予的。感受到了悲喜,感受到了那不容察觉的情绪,所以当心事被泄露出来,将预示着梦境的变化。如果能找对方向,便可以解开心结。什么推算梦境,预示这个预示那个的,其实我想,大多都是因为猜到了对方期待着什么,就给了对方一个期待的答案。

不中没什么,中了就是很灵,这是很多人的逻辑。

云瑛很信任我,所以她没有再说话,而是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在梦境里发生过的事情。

她真的很紧张,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一直皱着眉头,好像一直把某些压力放在心上,使她自己难以轻松下来。说实话,从她出门以后,直到进入客店之前的这段路上,虽然她也是有些紧张的,但绝不是现在这样。而且在抵达客店之前她就已经表现得很难受了,一到客店她就昏倒了,更多的时候她都是昏昏沉沉在休息。偏偏就是从客店开始,我知道了她真正的名字,我知道了她应该还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叫幼茹,甚至是那母子俩都把我当成了幼茹,差点要了我的命。一切开始的时候,云瑛便在发病中,或许这件事也有一定的原因,是因为她虽然遗忘了某些事情,但是她心里是有感觉的,越是靠近,就有一种难以自控的恐惧。

我放慢呼吸,愈发觉得这个案子走到现在越来越有趣了。

当所有的谜团都凑在一起的时候,仿佛就像在堆砌一个巨大的雪球。我很想知道,这个雪球最深处到底包覆什么,值得凶手费如此心思,机关算尽布置这一切。

不过,既然是刻意将我们引到这里来的,那他的最终目的应该是希望我们能发现这一切。只是在线索的发展上,偶尔又会觉得有些地方画蛇添足。我觉得凶手应该是个处女座,是个标准的完美主义,从他精心布置这一切就不难发现,可这些多余的线索又和我对他的侧写完全不符。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凶手不止一个人?

也对,一开始送信到山上去的,除了云瑛之外我们都没有见过,那么后来,钟离家的家奴在半路上遭遇伏击全军覆灭,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在半路上等着取他们性命的又是哪个黑白无常。同一时间,另一个刺客却追到了钟离瑾和里翀,一开始我以为在半路上伏击钟离家家奴的,和去追杀里翀钟离瑾的是一个人,就是那个送信来给云瑛,手背上有一块很大烧伤疤痕的人。但是现在

如果细分的话不难发现一些问题。

那个人在半路上伏击钟离家的家奴,能够干净利索的解决掉那么多人,不可能是硬拼,那便只有智取。他的布局缜密,心思绝非一般的深沉,在事前已经将一切都想到并且布置好了,所以在伏击的时候,他没有失手。

反观去追杀里翀钟离瑾的人,太冒失了。

里翀和钟离瑾半路改道,和钟离家的家奴分开走,他们特意绕去了里翀生母墓前拜祭,因而才在原定计划上有了不同。大概正是这一点不同,导致在某些事情上的变化,使追杀他们的那个人措手不及。又更加出乎意料的是,里翀并不好对付不,我想他一开始根本没想到还有里翀这么一号人物会跟着钟离瑾同行,钟离瑾平日并不轻易出手,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就是一个富家公子罢了。

可其实钟离瑾的身手也不错,如果和里翀相比,自然是差一些的,但平时对付个毛贼什么的不成问题。一个钟离瑾,一个里翀,凶手已经很吃力了,再加上毓儿的话

所以他的追杀失败了。

是两个人,至少两个人。

包括我们到了村子开始发生的这一连串事故,从犯案的细节上来说都应该是两个人。一个性格深沉狠辣,一个有些优柔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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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话 黄大仙

可是这两个凶手,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关系呢?

假设,送信到山上给云瑛的,那个手背上有烧伤疤痕的人,是甲。而另一个是乙。从目前已知的线索中,我该如何区分甲乙二人的关系呢?朋友?或者,协同作案?要不然呢,他们也可能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不,我认为最后一种假设可以排除。

如果他们相互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那么在某些事情的配合上,就不会那么默契了。仿佛一个人出来的时候,另一个人就习惯性隐身,他们希望我们以为他们是一个人,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但实际上在某些细节处他们的性格不同,留下的线索就是不同的。可如果是朋友我并不相信有这么稳固的关系。其实比起朋友,我认为同样的仇恨,同样的利益,甚至是同样的变态都更加牢固可靠,朋友,我见过太多类似的案例,两个是朋友的人一起犯案,但是在犯案途中就因为种种原因产生了分歧,因为目的不一样,导致他们对于案件发展的心态不一样,甚至有的人会想要自保

协同作案是目前为止我认为最有可能的一种了。两个人因为同样的事情而结成同盟去完成他们共同的目标,也就是这一次的复仇行动

两个可是这个村子除了我们以外,一个生人都没有又到哪儿能去找到两个生人呢?还是说,其实一早就已经有人打入他们内部,在这个村子里当起了卧底呢?

我甩了甩头,越想越复杂了,我想把脑子里那些天马行空的念头全都甩出去。

眼前还是正在回忆的云瑛,她的表情还是那样让人担心。

我想出声叫住她,这一次的催眠已经失败了,但我也知道云瑛在被催眠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倒也为下一次催眠提供了些有用的信息,我对这一次她能够记起的事情实际上期望不大,既然她已经想不起来了,我就不想让她在这件事上多耗费精力了。

只是有些动静。

很轻,很轻的动静这动静是从窗外来的!!!

有人,有人在窗外!

那细碎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听着

“里翀,拿下他!”我大叫一声,我知道守在房子另一边大门口的里翀也一定听到了这个脚步声。只不过是和上次一样,他不敢冒然行动,于是我下了命令

接着,果真就听到那人立刻要抽身离去,里翀紧接着就追过去的动静。

云瑛被吓到了,一直在闭着眼睛回忆的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很害怕“霍汐,出什么事了?外面有人是吗?”

我拉住她,示意她不要说话,挡在她身前,小心地提防着一切。

如果凶手是有两个人的话,那么我很确定,还有一个我刚才听到在窗外的脚步声是一个人,很难保证是否还有另一个人此时此刻就埋伏在周围,会趁着他们捉拿窗外之人的功夫前来偷袭。

云瑛接下来的表现令我出乎意料,她一把拔出头上的发簪握在手里,好像随时都做好了要反抗的准备。

可惜那第二个人没有出现。

不止如此,第一个人也消失了

里翀追上去之后,毓儿就赶过去了,但是他们俩谁也没有追到那个原本逼近窗户的人,好像那个人是突然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一下子就不见了。

“太怪了!”毓儿抱怨着,他想不通那个人怎么就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的。“里翀,你不是耳朵特别好使吗?你真的就没再听到什么了?”

里翀也在怀疑,忽然听到毓儿问他才抬起了头来。他看了看我们,“没有,很奇怪我听着他的动静追过去的,可是就追过去的那个时候,他就突然不见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突然?”我在想,以里翀的标准来说,突然不见是如何一个突然,里翀的耳力过人,速度飞快,如果连他都觉得那个人消失得太快了,寻常人就更别提了。“你仔细回想一下,你最后听到他的动静是在哪儿?”

“就是在窗子底下。”里翀说,“我听到一个特别轻的脚步声,我防备着,怕他猛不丁的偷袭房里。就在这个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我让你去拿下他?”我知道那是什么时候。

“嗯。”里翀点头,“是,我刚听到夫人的声音,就立刻起身去捉拿,生怕耽搁了一刻就让他跑掉了。我还听到了他立刻转身,掉头就跑的声响,那就是最后的动静了。”

这么说来里翀听到的,关于那个人最后的响动其实和我一样?都是在窗子底下,我大喊一声让里翀去抓他,结果他要跑还真就失踪了?

这又不是在拍神话剧,还真能化成一阵青烟飞走了不成?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毓儿伸手要试我额头,“不是疯了吧?”

我打掉他的手,“那你呢?你最后听到的动静是什么?”

“我?”毓儿静下来想了想,“应该是里翀一头扎进草丛里吧,然后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到了屋后,我就追了过去,就看到里翀在窗外找什么了。”

“那时候我追过去,却已经不见人影了,我以为他可能来不及逃窜就躲在了哪儿,于是在窗外找了找。”里翀接过毓儿的话说道。

然后,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还是第一次,在里翀的追踪下能跑掉的一个人。

“娘窗外的那个,会不会是黄大仙啊。”毓儿“煞有其事”地说。“我听人说啊,黄大仙厉害的很,可以变成人的样子,专门找小姑娘的。许是听见了房里有女子的声音,也不知道那女子根本不是什么小姑娘,就凑过去看看,结果弄出了响动。怕暴露了踪迹转身就又变成了黄大仙跑掉了”

我凝视着他。

“怎么了。”毓儿问。

“我在想,最近我是不是太忙了,有好久没打你了吧。”我被他的话气得快要死过去了。还黄大仙我们这是在探案,又不是在写《聊斋志异》。

红玉忍俊不禁,低声对毓儿说,“看吧,早就跟你说了,夫人现在最是恼火,你偏要添堵,挨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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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话 断骨是男性的手臂

“你相信黄大仙吗。”

在我们仔仔细细将那人消失的地方检察过几遍之后,我对萧珏说。

萧珏却是一怔,他并不知道我们之前的玩笑。“什么意思。”

“毓儿先是怀疑,昨夜凑近这窗子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个黄大仙。本来我是不信的,可是现在”如果只是毓儿这么说,我肯定会以为这孩子又欠揍了,但是连里翀也附和毓儿的说法时,我便预感到事情不简单了。直到天亮之后我们来确认,这才发现问题远比我预想的更严峻。

我在窗子底下找到了几枚脚印,不是特别的清楚,却还是可以辨认得出,前脚掌部分印子略微深一些,后脚跟部分就浅得几乎看不出来。只是凭借大概轮廓能够确认,应该是43到44码的鞋,这和我们之前收到第二封杀人血书时找到的脚印相似。可见昨夜窗外的人在接近窗子的时候是特别小心的,他应该是从上一次的接触中发现了里翀过人的本领,所以可以想见他蹑手蹑脚地靠近窗子时的样子。

“只有他靠近窗子时的脚印,和他转身时留下的半个脚印而已,我并没有发现这附近有其他的脚印。”萧珏的疑惑不亚于我。

所以啊,我就很好奇那个人到底是怎么飞走的。

附近杂草丛生,里翀和毓儿还在一点点的将杂草拨开寻找踪迹,但显然没有任何收获。那个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又是从哪儿突然消失的?里翀没有听到他的任何响动,地上也没有留下他的任何痕迹,还真能是凭空消失了不成?就算是个黄大仙,这也得留下几个爪子印啊。

“看来你这次算是碰上劲敌了。”萧珏却还有心情逗笑,“就是这么一个突然间消失的人,看你怎么能解开这个谜。”

“我一定会解开的。”我说。

我可不相信他真的会是什么黄大仙,本来就是没有鬼神的存在,有的只是人心的恶鬼。这个人能够突然冒出来又突然失踪,肯定有我们暂时还没发现的秘密,我一定可以找出他能自由来去的机关。

“那你那边,现在查的怎么样了?”我知道有时候一味的钻牛角尖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转过头来,期待萧珏能够给我些有用的信息。

“对了,那半截断骨”萧珏说道,“是成年男性的手臂,断骨的截面平整,或许是被某些利器砍下来的。”

“或许?”我头次听到他也会说这样不确定的话。

“人骨的坚硬程度超乎想象,我只是不确定是否真的有这样一把利器,能够在人活着的时候,就便人的半条手臂给砍下来。这需要很大的力气不说,工具也应该极为特殊。”萧珏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不能确定。

“断骨,断臂,截面平整也是,会是什么样的工具造成的伤口呢。这个时候又还没有电锯,更不可能是电锯惊魂了那还有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力气能够砍断人骨呢?”我也愈发觉得奇怪,一双眼睛盯着眼前还在寻找脚印的两个人。“做个试验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验?”萧珏转过头来。

我说,“等下你就知道了。”

我需要做一个简单的试验来确认我们的推测。

首先向村子里打猎的人要来一些与我们发现的那截断骨粗细相同的兽骨,再叫来了里翀、毓儿以及村子里的几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准备了几种在村子里能够找到的工具,我需要让他们试试看,能不能砍断兽骨。

“你的这个试验,靠谱吗?”萧珏似乎对我的试验没有什么信心。

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行呢。”

转过头,我对钟离瑾确认可以开始了,在钟离瑾的吩咐下,村子里的人挑选了各种工具,开始配合我们的试验,试着去砍断兽骨。

目前为止,所有平时常见的工具都在这里了,毕竟社会发展还不够先进,他们的工具只是初有形状,却与后世的工具并不相似,做工质地都很粗糙,用起来也并不是特别的顺手。如果不是经常使用这些工具的人,在操作上也是有一定难度的。我让他们自己选择自己趁手的工具,想知道最后能不能找到砍断兽骨的人。

每个人都在拼命努力,看起来这些兽骨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被砍断的,毓儿抡起一个硕大如斧子的东西,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兽骨上。我看到旁边,还有人用类似于锯齿的工具在磨我觉得,就算他真的能够把兽骨弄断,也依旧可以排除了。萧珏说过,断骨的断面整齐,可是这样弄出来的兽骨,毕然会在断面上留下许多痕迹。

“你觉得哪一种工具,最后弄出来的会和那断骨一样呢?”我偏过身子靠近萧珏,悄声问道。

“应该并不在这里面。”萧珏说,“够力量的,不够精致。够精致的,力量又不够。”

“所以你觉得,这些平常农家用的东西,并不是凶器了?”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看来这一场试验也不是全然无用了,至少帮助我们证明了,砍下这截断骨的人所使用的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工具。只是一下子排除了目前我们所有能够想到的答案,那么现在就一个备选都没有了。

“又不是武侠小说,怎么搞得这么复杂。总不可能真的藏着某些所谓的世外高人,有什么绝世神兵,能够削铁如泥的吧。”我说。

“绝世神兵?”萧珏喃喃自语地说完,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怎么了?你想起什么了?”我看着他,问。

“我倒是记得,曾有位商王后裔为报救命之恩,将自己的贴身之物送给了救他一命的人那东西,好像就是一把可以削铁如泥的匕首。”萧珏说,“不过这件事应该再问问钟离大人,他或许比我们知道的更多一些。”

“钟离瑾?”我看了过去,钟离瑾俨然还不知道我们这边说些什么,正专心致志的关注着试验的结果。

毓儿轮着那东西,早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往旁边一放,就坐了下来。

看来,果真不是蛮力能够做到的。

钟离瑾上前检查毓儿试验的那块兽骨,却对我们摇了摇头。

兽骨上有许多的裂痕,但还不至于一下子就整个断开。

所以,可以排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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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话 树后的小女孩

“商王后裔?”钟离瑾轻咦了一声,“你们怎么突然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呢?”

“你且先告诉我,是或者不是?”我要的是一个明确的答案。

“养父收藏了许多各国之间的奇闻异事,我确实读到过这个故事。只不过这件事也只是民间流传,并没有真正的线索能够证实。”钟离瑾沉下心思来,解释说,“这个故事应该是发生在五十多年前了,自从灭商以后,商朝的遗民就大多迁徙了,有一位自称是商王幼子的人,带着人在路过山林的时候遭遇了猛虎。他的侍卫不敌,损伤严重,眼看商王幼子不保,这时路过了一对打猎的父子,配合默契的将那猛虎打伤驱逐,救下了商王幼子。只是商王幼子已经被猛虎咬伤,他随行的侍卫死的死逃的逃,这父子俩就将他背回了自己家中照顾,直到他康复。商王幼子为了感谢这对父子的救命之恩,就将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一物赠给了他们,那是一把世间罕见的匕首,据说砍木头就像是砍草一样,十分的锋利,甚少有人能够亲眼目睹。若是世间真有此物,有生之年若能有幸一睹为快,也值了”

故事是他说的,但他好像并不信。

他的养父钟离南自幼腿脚不便,所以更加喜欢收藏各地的一些奇闻怪事,整理收藏。钟离瑾在钟离南身边长大,钟离南的那些手记怕是他都看过了。

“你觉得可能吗?”我问萧珏,“五十多年前了,一对父子配合着就能把猛虎打伤驱逐,那父亲的年岁怎么也得三十多四十岁了吧,那儿子少说也得十几岁,如今算下来,也都六十多七十了”

“怎么,你们难道是怀疑,砍断那断骨的凶器,是这故事里的匕首?”钟离瑾笑了。“这也就是我养父喜欢听故事,钟离家豢养的那些门客投其所好罢了,有许多都是编出来的,不能坐实。”

我和钟离瑾对于这件事的看法相似。要说这个故事的离谱程度,不亚于嫦娥奔月了,还削铁为泥遍地青铜器的时代,哪有什么铁啊。

“也是,能够做到这般锋利,若是没有精纯的提炼技术是肯定做不到的,这最起码还要个上百年才能实现,要是有精钢,或许能够达到削铁为泥的程度吧”

如果只是铁,铁对铁亦是不可能实现削铁为泥的。

我理科一般,但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什么?”钟离瑾听懵了,他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没事。”我忘了这茬,差点就“看来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的。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东西,有如此强韧的硬度,能够轻轻松松的将人的手臂砍下来呢?”

如果这个条件不能解释清楚地话,那么就更不容易找到凶手了。

“你们知道断臂是什么人的了吗?”钟离瑾倒是没有多在意我刚才随口的话。

我看看萧珏,萧珏看看我。

“只知道是一个成年男性。”他说。

“成年男性?”钟离瑾的语气听上去和我那时差不多,也是一样的意外。“可是之前找到的骸骨,不是说都是少女吗?”

“没错,这一点我也不知该怎样解释,在众多白骨之中,并未发现男子的其他骸骨,就只有这么一截断骨,真是”

“这截断骨,和这些少女能是什么样的关系呢?”钟离瑾也陷入沉思了。

问题越来越多,我们解决问题的速度如果不跟上的话那就等着凶手赶在我们前面,把那些他要杀的人一个个的都杀了吧

“夫人!”红玉追了过来,有些着急。

“不是让你守着云瑛的吗?”我说。

“夫人,丽夫人寻您熏得着急,我实在是劝不住了。”红玉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过来找我去安抚云瑛了。

“她醒了?”我还以为她得再多休息一下呢。但是这会儿

“你先去看看吧,丽夫人现在的情绪尚不稳定,莫要让她再惹出什么事来。”萧珏说,“这边我们会继续盯着的。”

“那好,我先去看看,有什么事你们及时知会我。”我这才放心,随着红玉去探望云瑛。

一进门,云瑛就缩坐在床上一角,她就像是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一样,警惕着周围的一切,一刻也不肯放松似的。

“云瑛。”我叫她。

她是听了我的声音,才慢慢抬起头来寻我的,看到我,她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些。“”

“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是说让你多休息一下的吗?”我在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才走过去,坐在她面前,小心地问着。

她仿佛哭过一样,噙着泪,看到我像有很多的话想说。

“你找我?”我问她。

云瑛点头。

“哪里不舒服?”我又问。

云瑛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想要告诉我,她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你怎么起来了,也不好好休息一下。”我说,“你的身体还很虚弱,病情才稍微见轻,你不能任性,如果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话,还会生病的。”

“霍汐”她伸手来拉住我,目光恳切。

“我在呢,你说吧。”我知道,她大概是已经将昨夜催眠后的事情都想通了。

“我真的看到了”她说,“被催眠以后,我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又是两个小女孩。

不过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我问她,“你见到的那两个小女孩是在哪里?你还记不记得了?”

“是是在”她回忆着,“是在一个院子里。一个特别大的院子里,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女孩,然后她跑啊跑啊在院子里一直跑,绕来绕去走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她站在一棵树下。那棵树很粗壮,有有一个人伸开手臂那么”

“接下来呢?”我提醒她继续说下去,免得卡在了这么一棵树上。

“接下来从那棵树后,走出来另一个小女孩。她们,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不,又不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她们很像,真的很像”

“除了两个小女孩之外,你还有看到别的什么吗?”我说不上信或者不信,只是她的描述过于随意了,如果是被拘禁起来的小女孩,不可能在院子里到处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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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话 房檐上的线索

因为是云瑛,所以这一次的速度才会放慢了吗?

一个静下来的时候,我也会这样问我自己。是不是因为我的潜意识里已经预感到了,云瑛将会和这次的案子有所联系,所以我才一直不能下定决心去真正抽丝剥茧,找出真相。连我自己都已经发现,我在分析线索上似乎有意在拖延,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不能否认的是,确实是和她有关。云瑛真的太可怜了,我不忍心勉强她去面对那些事情。我也同样也是因为越来越觉得她和我有太多相似之处

但这绝不是我有意想要包庇她,在原则性问题上,孰是孰非我还分得清楚。我只是想要证明她是无辜的,我想要为她讨回些公道,可眼下的线索太乱了,让我也不知该从何入手。有时候越是着急,就越是理不出头绪。

“看来,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我一惊,转过头去的时候萧珏就已经站在我身后了,“你想吓死我啊。”

萧珏走来,竟也无声无息的。

“原是想来劝劝你的,可现在看来,你已经发现了,那我就不必多说了吧。”他其实也一早察觉到了,只是刚才想要说,却发现

“我是不是做错了。”我问他,“我很想保护她,可是到头来却发现,我反而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了。”

“对和错,还没到结局呢,谁能说得准呢。”萧珏倒是坦然,他望着远处目光澄澈,“霍汐,你一直都很出色,可出色应该是你的成就,而不是你的保护色。你本该是独一无二的人,就应该知道,其实很多事情一早就已经有了定数。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你想保护她的时候,也许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你并不是完完全全地清楚她在想什么的。若是那个会让我都觉得光芒刺眼的霍汐,她定是明白这些道理的。”

“萧珏,你就没有怀疑过,可能在某些时候我的处境和她是一样的吗?正是因为一样的处境,所以才能够对她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我可能也背负着某些被遗忘了的秘密。”这是我最揪心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顾忌,才让我在云瑛的这件案子上感觉到了太多的束缚。无形之中我将自己代入到了云瑛的角色之中,我不断的在期待,如果是我,我会希望事情如何发生,结果

萧珏莞尔笑说,“我认识霍汐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一个刚刚经受了打击的小女孩,意志消沉,没什么动力。她那时候对于所有的事情都感到绝望,她很难过,她的心里有一个伤口被撕裂了。她也会任性,她也有胡闹的时候,她伶牙俐齿,总是不会顾及长幼尊卑就把面前的人说得还不了嘴只得干生气,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不喜欢她的这个脾气。可我觉得,那就是霍汐。”

他的话,给我的触动很大。

“霍汐可以任性,可以不理智,霍汐可以不聪明,她也可以因为犯人的行为而暴怒,她可以意气用事,她可以胡来但是霍汐一定知道什么是对的。”他说,“霍汐是从影子里走出来的人,她知道光明在哪儿,她也愿意向着光明努力走去,霍汐是个很善良的人,她不会让自己走到那一步的。”

不得不说,他比我会劝人。三两言语心里就舒服了很多,我们都是这个世上的糊涂人,但我们也都应该知道,怎么做是对的。

“况且,你还有我。”萧珏的眼神,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够令我沉陷其中,醉生梦死。“霍汐,不管发生什么,你的身边还有我,我不会让你变成那个样子的。”

他知道我心里的恐惧,他知道,我把我的一部分留在了黑暗之中,为的就是走向他所说的光明。我享受光明带给我的温暖,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贪婪。

“去做事吧,凶手在暗处伺机而动,我们还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对付谁呢。”

萧珏很随意地将我额前的发丝拢到耳后,在他的手亲近我鼻尖的一刻,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草香气,就是最好的镇定剂。我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我不能想象没有他我会如何。

命运对我的一切不公平,在我遇到萧珏的时候,我便都释怀了。

“萧夫人?你在这里做什么?”钟离瑾从外面回来,他看到我站在屋后便走了过来。“还在想那个人是怎么失踪的吗?”

“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一个大活人,我们刚刚才听到他的动静,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居然消失不见了。”我说。

钟离瑾点头认可,“这个事也一直让我觉得想不明白。你和里翀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为什么转眼他就消失了呢萧夫人,你有没有考虑过,昨夜潜伏在窗外的人,兴许是借助像是密道一样的捷径离开的呢?”

自然是想过的。只是“里翀和毓儿把这附近找了个遍,没有找到密道机关这样的设置。而且他只有靠近窗子的时候留下了几个脚印,我大喊一声,里翀立刻追上去的时候,他在窗外听到动静转身就跑,留下了一个转身的脚印,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有机会躲在哪儿还把密道口收拾好的。”

钟离瑾也在想我说的话,这些事情联系起来确实太不可思议了,若不是亲身经历,谁不会相信的。“还真的会长出翅膀飞走了?”

他这一声嘀咕,听在我耳朵里却不禁觉得好笑,我们这一行人怎么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吧,偏偏这一次,全栽在了一个突然失踪的脚印上。想破了脑袋,却还是毫无头绪。

“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他突然失踪呢?”

我听见了他的问题,但我确实回答不上来我要是知道还有什么样的方法,那我现在还至于愣在这里一直寻找线索吗?

无可奈何,低着头时间长了,大脑供血不足就觉得头昏脑涨的,连颈椎也都快要承受不住了。我抬起头来,仰着脖子活动下,却突然看到“那是什么。”

房檐上,有痕迹

那痕迹很新,像是利器一类刻上去的,偏偏印子很细又很深

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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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话 房上的风景

和我想的一样,这道痕迹应该是某种很细的线或者绳摩擦之后留下的。

我认为在房顶上应该能够找到更多的痕迹,立刻想办法要爬上去

“萧夫人!”被晾一旁的钟离瑾已经吓得变了脸色。“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刚才把他给忘了“帮个忙,推我一下,我上去看看”

“你,这有所不妥吧!”钟离瑾说,“萧夫人,若是让旁人看了,只怕只怕是会”

“没事的。”这事儿我干多了,这个社会里的女人生活在压迫之下,但我不同,我不接受他们的压迫,自然就没有她们的那些束缚。“好容易发现了些,决不能错过了。”

“萧夫人,你先等等。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去做你一个女子身手不便,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就”钟离瑾不好拉拽我,只是挡着偏就不让我往上爬。

“我得亲自上去看看,才知道我要找什么呀。”我认为上面一定有我要找的东西,但可能我要找的,也未必是某样东西,所以必须亲自去看看,才能证实我的想法。

“不行,我不能让你上去。”钟离瑾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我。

“你们这是,做什么”毓儿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才过来的。

“景毓兄,你来就好了。”钟离瑾竟松了口气,“快来拦住萧夫人。”

毓儿满脸疑惑地走到跟前,问了句,“为什么要拦她。娘,你又做什么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刚指了指上面,想告诉他我要上去看看。

“萧夫人不知发现了什么,偏要上去,若不是你正好来了,只怕我是拦不住了。”钟离瑾看上去特别的紧张。

“哦”毓儿听了,只是抬头往上看了看,“没事,这个高度她不会怎么样的。”

“”钟离瑾的反应,正如我预料的一样,他觉得很荒唐。“景毓兄,你这是何意?”

“放心吧,我娘和那些柔柔弱弱的小女子不同,登高爬地而已,她做过的出格事,比这多多了。”毓儿不以为意,他见我爬过树,而且说真的,他爬树的功夫还是我教的呢。别看他们一身武艺,但是爬树是个巧活儿,一般的人只是使蛮力往上爬,我就不一样了,我精于此道毓儿又转过头来问我,“娘,你发现什么了?”

我指着房檐上的痕迹,“看那。”

毓儿和钟离瑾同时抬头看去。

“我觉得房顶上肯定有那人没带走的东西,我们上去看看。”我说。

“好。”毓儿答应得痛快,后退了两步,捋起袖子,三两下踏着墙就上去了。回过头来先是检查了一下周围。

我们在底下只能看到他的样子,分明是发现了什么。

“娘!”毓儿大叫,“你还是得自己上来看一下。”

说完,他绕过了某些东西,靠到边上,伸出手臂垂了下来。我轻手轻脚两下就上去了,拽着他的手,他把我给拖到了房顶上。

好嘛

“怎么了,你们到底发现什么了?”钟离瑾在底下问。

我瞧了眼毓儿,心想该怎么向钟离瑾解释呢,这房顶上留下的东西,确实非我所想象,更甚于我的想象。

“瑾,你去找个东西来,我们得把房上的这些挪下去。”毓儿好歹算是保有着三分的清醒,在这到处狼藉的房顶上,还不至于自乱阵脚。

“好,你们等我下。千万小心!”钟离瑾不忘嘱咐,匆匆去寻可以帮助我们搬证据的东西去了。

“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了吗?”毓儿蹲下身来,放低重心。这房顶毕竟不是钢筋水泥结构,我们爬上来了,还是得格外小心的,说不定就稀里哗啦的塌下去了。

“你还记得里翀说的吗?”我伸手将房顶上的东西翻了翻。

毓儿回忆着,“你指的哪句?”

“就是里翀说他追过来的同时,最后听到的动静。”我提醒他。

“里翀不是说,他最后听到的,就是那人转身逃跑时的动静吗?这和在屋子里的你听到的不是正好一样吗?”毓儿问。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我们的原话真的是这样吗?”我有些觉得自己真的是够笨的,差一点就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线索。“里翀来追的时候,其实已经听到了所谓那人逃窜的响动,他说,他听到了草丛的动静,然后赶过来,却什么也没看到。”

毓儿仔细确认着我的话,他点头,“没错,这能说明什么。”

草丛的响动,正常人都会觉得,是窗外的人钻进了草丛里,所以他们在草丛里翻来覆去的找,想要找到那个人留下的痕迹,或者是密道。但是几乎他们快要把屋后的草丛都翻过来了,可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除非那个人真的像毓儿说的,是个黄大仙。

“难道,那草丛的响动,并不是说他钻进了草丛里?”毓儿恍然反应过来。“我明白了,我们听到这个动静,然后看到屋后都是草丛,便会自然想到,那个人一定是跑掉了。但是当时听到的响动其实并不是那个人从草丛里跑过去的声音,而是,房上的声音”

当房上的人听到里翀追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收线,把原本吊在窗后的东西收起,等到里翀和毓儿赶来,他只要伏下身,很容易就会躲过去的。天那么黑,自然不会有人想到,那人躲在房上

“可他真的在地上留着脚印”毓儿说。

“那不是脚印,是鞋印。”我提醒他注意,千万不要被眼睛所看到的假象迷惑了。“而且是一个前脚掌明显,后脚掌很轻的鞋印。”

而我们竟傻乎乎的以为,这个人是为了偷偷摸摸靠近,放轻脚步声而踮起脚尖造成的。我说,“我刚才一个人在屋后,试着点了脚尖,结果发现以我的重量来说,留下的前脚掌鞋印都比那个人在窗后留下的鞋印要深”

“这能说明什么?你又胖了?”

毓儿好死不死的说。

“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现在就想把你从这推下去。”我气得牙痒痒。

他就是故意的。

凶手是一个穿着44码左右鞋子的男性,那么估算他的身高体重,就算他有些功夫,踮着脚尖那么他留下的鞋印,只会比我更明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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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话 难得看法相同

但是在我亲自做过试验之后,破绽就出来了。本应该比我留下更清楚脚印的人,却意外的“轻”大概估计了一下,以他留在地上的脚印判断,他的体重大概啊只有三十斤左右。别说是一个成年人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都不止三十斤吧。

“然后你就正好看到了房檐上的痕迹?”毓儿问。

“嗯。”确实是偶然,“说说看吧,这个时候你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推算了不是么?”

毓儿的表情颇有些得意,“怎么?你怎么会突然问起我的想法了?”

“你的想法未必每次都是错的,但是每次只要我们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好像就没办法正常进行推理,不切实际,偏离事实,都是推理的大忌。你必须把所有的线索牢记于心,串起来,站在去做这件事的人的角度,却思考能不能够顺利完成,如果你觉得你是嫌疑人,你做出的推理自己能够切实完成,那时候再往外说。我们推理案情,必须明白轻重,说出话要有分量,要对自己的案子负责。你明白吗?”

没想到我们母子俩会在房上进行这一次深切的谈话。可不管是在什么时候,能够让他明白自己所处世界的现实,就足够了。我是带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是我带他看到的这个世界,我希望他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温暖和善,但我也深刻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不管过多少年,人心的恶鬼总是躲藏在暗处等着吞噬。我需要让他知道,他的善良必须有何恶鬼对抗的能力,否则有一天他也会被恶鬼所伤。

“你真的觉得,我能做得好吗?”毓儿问。

“你是我的儿子。”我说,“并不只是单纯的母亲护着孩子,而是作为一个母亲,我了解你的一切。我自己走上这一条路,深知这其中艰辛困难,但我有我的无奈,我见过人性贪婪丑恶的一面。说句私心的话,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我希望你能够和大多数与你看上去差不多的人一样,简单的生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我知道,这便是你想做的事情,所以我要保护你,在你不能独当一面之前,我既要保护你不被外面的恶鬼所伤,也要时刻提醒你,不要因为打击气馁,不要因为成功而过分骄傲。但我毕竟要面对你的成长,我知道你接触到的世界越来越大,甚至你看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能够保护你的范围。那么我就该放手了,我希望你真的长大,我希望你也能够独当一面,我希望,你比我更出色。”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啊。

“”

“说说看吧。”我回到正题上来,眼下更为迫切的是这一次的案子。

“那个人,从房上”毓儿有心事,他开了口,却又沉默了。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我能够感觉到他在努力,努力承担起我希望他能够独当一面的期望。“娘,你说过屋后留下的脚印,和送去第二封血书给你的人留下的脚印一样。虽然这一点乍看之下是有有些联系的,可是如果仔细想想,屋后的脚印并非是真人留下的脚印,而是某个人牵着线,故意留下的鞋印是不是他故意想要留下线索呢?”

“接着说。”

他的想法很上道,已经慢慢地和我所推理的靠拢了。

“”毓儿重重缓了口气,“至少两个人。其实在一开始,当我去追里翀和瑾的时候,与那个刺客交手时,我就怀疑过这一点。首先是时间,一个凶手不可能同时完成两边的暗杀计划。既要在途中布置妥当,拦下所有的人狠毒杀害。他不可能做到又去追里翀和瑾我也和那人交过手,但是”

“但是什么?”我听他的语气,他对这件事好像有不少的怀疑,是他在这之前并未告诉我们的,这小子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有时候心思很细。

“说不清楚,只是一种直觉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个在半路拦截钟离家家奴,并尽数灭口的人。”毓儿说。

直觉?“那你可以再回忆一下,总有一些细节,是让你产生这种最直接感受怀疑的原因吧。究竟是从某些时候开始,发生了些什么,才会让你去这样想总有原因的。”

“那个人,并没有下杀手。其实如果他拼死相搏,从我追上他们和他交手开始,他有几次的机会是可以重伤我们的,但是他好像都避开了。他是冲着瑾去的但是他的目的,似乎不是要杀了瑾。”毓儿说得并不算清楚,但大致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是觉得,那个人故意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所以他就是很奇怪。如果再对比发生在途中那酒肆的事情,多名家奴都被灭口,这两边的差距不是很明显吗?同一个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区别呢?况且瑾的身边还有里翀,那人当时明显落了下风,却还是没有拼尽全力去刺杀,所以我认为,这两边不是同一个人。”

虽然我们对于这件事的看法相似,我也是觉得并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不过毓儿发现的这一细节倒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

“我觉得,至少是两个人,有两个凶手。一个躲在途中酒肆,等着伏击钟离家的人,而另一个去追瑾。可他们到底是提前得知了瑾和里翀与钟离家众多家奴分开走,所以才分开各自行事,还是他们在酒肆里等着,看到了瑾并没有和大家一起抵达酒肆,所以另一个人这时候才追出去我还不能确定。”毓儿俯身去看房檐上的痕迹,“娘,我有个想法,也许那时出现在屋子附近的这个人,并不是为了伤害谁而来的”

“哦?你什么意思?”看来这一次,他比我想的要多了。

“娘,你就没想过吗?明明同时发生在两处的暗杀,手段却相差极大。也许根本就是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恐怕并不是一路的”

“你是说,他们互不相识?”我还是不太确定我是否听明白了毓儿的意思,所以确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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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话 不可思议的凶器

“不是互不相识,他们应该知道对方的存在,而且在一定程度上,相互之间有联系。否则伏击和追杀不可能同时进行也许一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倾向于合作。但合作的目的是什么我现在还没有想到,只是,我感觉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崩裂的,可能从开始,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就不是特别牢固的,然后那一次伏击加追杀,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裂痕就越来越大了。也许现在,他们的关系更为尴尬,说不上是相互之间太过密切,但因为之前已经进行的事情,使他们现在的关系就变成了被迫牵连在一起或许,他们自己内部已经闹掰了。”

毓儿的想法真的很大胆,至少和他的思路对比,这一次反倒是我显得太过于保守。

“怎么了?我是不是又说错了?”毓儿说完后,却见到我的神色不对劲,使他便不像刚刚一样自信了,他很小心地询问我对于他的推理有何看法。

“不一定。”我说,“我只是很意外,你这一次想的很多,甚至,比我还多。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一次的案子因我牵连到了云瑛,也让我的思路受到了局限。所以当你说了这些以后,我很你这一次的推理不错,连我都被说服了。不过要是想证明你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就需要更努力的往下查了。”

毓儿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终于轻松下来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愈发觉得他是一个能够让我放心依靠的大男人了。

“那现在,我们该怎样往下查了呢?”毓儿问。

碍于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过于凌乱复杂,同一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零零碎碎的线索不再是指引方向,而是绊住了我们的脚。

“以前我有一个老师,他告诉我,当眼下身处于困境,事情过多焦头烂额的时候,与其去迷茫,首先要让自己从迷茫中抽离出来。把脑子里每一件事记下,然后做区分,标注下,哪件事紧急,哪件事暂且可以缓缓,不是所有的案子只要去查都会有结果的,但我们顺着一条线索捋下去,有联系的都会浮出水面。”而现在,我们已经抓到了一条线索,我指了指房檐上的痕迹,“不觉得那个印子很奇怪吗?”

那不是绳索的痕迹。

这时候的绳索,普遍都是草绳,用枯草拧起来的。是寻常百姓家最为常见的一种基本工具,这种草绳大多时候是很坚固的,如果拧好了,悬个一二百斤没多大问题。但是,这种草绳较粗,完全就是靠着枯草的韧劲儿结起来,所以需要很多的枯草一起拧。但是房檐上留下的那一道痕迹,分明细了太多,那绝不是草绳的痕迹,连我一开始都曾怀疑过,那更像是一种锋利的匕首看上去时留下的。

“什么样的绳索能这样细呢?”毓儿嘀咕着。

“而且当时,躲在房顶上的人,用这根极细的绳索悬着假人放下去,在地上留下了鞋印,假人本身也是有重量的,否则就不会有鞋印了。那道痕迹,应该是他匆忙间想要把下面的假人拽回来的时候,留下的。下坠物的重力,和他拉扯绳索时的速度,绳索在房檐上摩擦,留下沟壑的痕迹”说着,我突然停下了。

难道

“可真有这么细的绳子吗?而且还要十分坚固房檐都磨出痕迹了,如果是一般的绳子,只怕早就断了”毓儿还在想,造成这样痕迹的绳索会是什么材质的。

“也可能是凶器”我说。

“凶器?”他不明白我的意思,“绳索拿来当凶器,难道这绳子曾经还吊死过谁吗?”

“不是吊死绳子的作用,不是只有拿来勒住人的脖子使人窒息而死”我说,“后世有过很多这样的新闻,有一种很细的线,是用听歌的,一头插在手机上,另一头到了中间分成两股,两头都有一个可以塞进耳朵里听声音的东西。很多人习惯在路上听歌,就挂着耳机。偏偏又是在骑电动车摩托车一类不完全封闭,但是速度极快的交通工具。所以在急速行驶下,一旦途中耳机线挂在了树上或哪里静止不动的物体上,那么耳机线就会勒住人的脖子,皮开肉绽。伤口如同利器深割”

因为看过这样的新闻,加上新闻里配着的图片,我对那些伤口印象很深刻。

那很危险,可是很多人并不在意。

“那和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系?目前为止,只有五叔死了,但五叔是失足摔下悬崖造成的,又不是被割喉死的。”毓儿对此,深表疑惑。

“你忘了那条断臂吗?”

案子,并不一定是发生在现在的。

我们在子循家老宅里找到的那半截断骨,已经证实是一名成年男子的手臂了。而且对于究竟是什么样的凶器能够将人的手臂砍下来,我们也一再做过试验。

但是现在,我在看到房檐上的这个痕迹后,有了一种特别的想法。

“房上在做什么。”云瑛见我来了,便问了声,“一早就听到你们好像在屋后说话,后来又似乎爬到了房上去,是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嗯。”我应道,“找到了那个人突然消失的方法。”

“是吗?”她看起来很有兴趣,“那个人真的是个黄大仙吗?”

我一愣。“你怎么会知道?”

“我整日闷在屋子里,便求着红玉与我多说一些。”云瑛也实在是闷坏了。

“你看起来好多了,不过这两日大意不得,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日若是你的精神还不错的话,我就带你出去走走。”我不敢冒险,怕有什么再刺激到她,所以一直都让她留在屋子里,不过今天看着,她的脸色好多了,并不像那日刚刚催眠后一样失常。再要把她关在屋子里关下去,恐怕就真的要把她给憋坏了。

“霍汐,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

“好了,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这里的事情已经渐渐有了眉目。你好好养着,我一定会替你找出真相的。”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让她冒险了。

她侧过头去不再看我,歪着身子倚在床边,“我知道,你还是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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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话 云瑛的记忆

我心里的那种内疚感,一下子就全都被勾出来了。

“云瑛,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说,“我只是不希望,你在这件事里,再受到任何伤害。”

“我没有骗你霍汐,我什么都和你说了。但是我知道,你并不是完全信任我的。”

她很失落。

“我”很多时候,我都告诉我自己要理智,只有理智我才能保持一个中立的立场,不会被感情所影响。但是现在,感情和理智的抗衡,让我格外矛盾。“我信你。”

她忽而抬起头来,“真的吗?”

“真的。”我说,我知道这样的保证意味着什么,可我愿意相信她,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处境让我感同身受。

云瑛脸上的表情松懈了许多,她看着我,含情脉脉。“我就知道”

“我相信你,可是,云瑛”有件事很为难,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

“怎么?”她问。“是不是有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了?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你就说吧,整日闷在屋子里什么都做不了,问我心里也不好受。要是能帮到你,那就真的太好了。”

莫名的,云瑛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很多很多年以前的故人。

突然觉得,那个人跟我也是如此的相像,或许冥冥之中,有很多天定的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吧。“我需要知道,你对于你的过去和这里有关的一切,你到底记得多少。”

“这里”她突然默声停住,像是在思考。

我见她神色反常,却也实在不好再打断她,只能静静的等着,我相信她一定会尽力回忆的。只是到底能够想起多少,那真的不好说了。

“我,”她迟迟才开口,“霍汐,我能不能回去子循家的老宅看看。”

云瑛提出一个请求,她想回子循家的老宅看一下。考虑到她的身体,我原是不希望她牵连太多的,按照我的想法,我真的很想要把她好好的藏起来,不让这里的任何人知道她和子循家的一切关系。可是,她很坚持,也许她以为如果回到了那里,能够帮助她想起来很多以前的事

我和萧珏,还有红玉、里翀一起,陪着云瑛回到了这里。

白天看起来,这里更加触目惊心。

“那一场大火之后,这里就变成了这样,原本住在附近的人都从这边搬到了我们现在知道的村子那里,所以这里就一直空置下来”

我解释说,希望这种说法能够让云瑛心里好受一些。

云瑛原本和我一起站在门口,她眼神呆滞望着里面,然后,在我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提步走到了院子里

我很紧张,怕她有什么事,便看向萧珏,想要询问他的意思。

萧珏向我摇了摇头,但同时他伸出手向下比了一下,是要我暂且等等看。

“夫人,丽夫人这是怎么了,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红玉跟到我身后来,悄悄地问。“丽夫人的身体受得了吗?她才好一些”

“我相信她。”我说,“放心吧,云瑛是个很坚强的人,她一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正是因为我相信她,正是因为我觉得她和我很像,所以我相信,她在这个时候,一定撑得住。她已经经历了太多,根本不在意这一时半会儿的。

红玉退到一旁安静的等着。

四周围很静,连飞鸟扇动翅膀飞过的声音都格外的明显。

云瑛闭着眼睛,站在那里,缓缓地转了一圈。

她的样子并不像先前被催眠时那样紧张,反而很轻松,她站在这里的时候,和我所担忧的情况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对于这里还曾留下过很多,很美好的记忆。只是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忘了这里的很多事情,甚至,她忘了子循。

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排除子循跟那多起掳人勒索案件的关系,在那多起少女失踪的案子里,子循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现在真的不好说。但是已知的是,子循和他的母亲,还有村子里的岂伯、五叔、三叔伯肯定都有关系,在这些人里,我根据子循家挖出来的多具女尸骸骨,有理由相信他们和案子的关系更加密切。

但因为推算年纪的话,子循当时也才不过跟云瑛成婚不久,他的年纪也不大,不可能有机会成为这样一个“掳人团伙”中的首脑人物。不过介于子循的母亲和岂伯之间的关系,很难不去想,是否当年的团伙已经把作案演变成了“家族事业”。子循到底知道多少,他参与了多少,这里面的事情,云瑛是否知道,云瑛又知道多少我没有见过子循,云瑛也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记忆,所以那个关键的数据值没办法推算到一个精准的程度。

只是当我看到云瑛回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那种惬意而温柔的表情时,我心里多少松了口气。如果她对这里感到紧张,很可能就正好印证了她对当年这里发生的事情知道很多可我的心思还没完全放下,就见云瑛突然睁开了眼睛,转过身向着后面快步走去。

“跟上她,千万小心,保护好她!”我急忙对里翀嘱咐说。

我们不知道她是否想起了什么,可现在危机四伏,威胁到她性命安全的,并不只是潜伏在暗处引我们追查的那个人。

云瑛很熟悉似的一路把我们带到一个塌陷了一半的偏屋,她什么都顾不上,伸手就去搬那塌陷下来的木头等等。

“她这是在做什么。”我呢喃道,云瑛现在的举动太出乎意料了,她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一会搬搬这边,一会儿又转身去寻什么。

红玉走了过去,伸手帮她一起搬。

“不,不!”云瑛阻止,“让我来,我知道在哪儿”

红玉闻听此言,方才罢手,看过来,我向她点头示意,由着云瑛去吧。红玉便让到一旁陪着,眼见云瑛在一片废墟之中拽出一半烧毁了的箱子。

里面也没什么,就算曾经装着什么,也都烧成灰了。可她的目标,似乎并不是这个箱子,她费了很大的力气,都没能把箱子推到一边去里翀和红玉上前帮忙,将箱子挪开。

“夫人!夫人您快来看呀!”红玉发现了什么,突然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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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话 老宅子里的地牢

这是

谁能想到,在这么一个烧得缺了一半的箱子底下,竟然还藏着一条密道

我看清楚以后,便要探头去试。

萧珏把我拉住。

“还是先让我去看看吧。”里翀说,“底下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一个人的身手应该可以应付得了,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也好立刻撤回来。”

“那你多小心,尽量不要触碰任何东西。”萧珏提醒他说。

“是。”里翀应了声,随后,纵身一跃就利索地跳进了那密道之中。

密道只是有个洞是往下的,他落地之后,观察了一下周围,向我们点头示意。

我们能看到密道从地下是往一方延伸的,前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小心,前面有东西!”云瑛说。她转身向红玉索要火折子,红玉递给她之后,云瑛拿着火折子蹲到密道口旁边,她丢给了里翀,“小心点。”

里翀弄亮了火折子以后,密道里稍微有了一丁丁点的光亮,只是这点光亮从我们这边看去,还是什么都看不到。里翀全仅凭着这一点点的光亮,继续小心往前探路。

“怎么样了?”我心急催促,他这下去有一会儿了,怎么还没有走到头吗?

“还有路。”里翀在密道里回说,他的声音不像是刚跳下去的时候那样轻松了。

摸着黑往密道里探路,并不像我们以为的那样的简单。其实就算是平时再熟悉的环境,如果突然停电了,我们的行进速度其实也会放慢很多。

我不禁疑惑看向云瑛,箱子底下有密道的事情,她为什么会知道?

里翀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

“里翀,下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萧珏也担心他的安危,怕有意外。

“”可是这一次,我们没有再听到里翀的回答。

“里翀怎么没回话呢?会不会下面发生什么事了?”红玉忙问。

“先别急。”萧珏说,“里翀不是大意之人,如果有情况,他会立刻退出来的,至少,他知道我们等在外面,定会给我们一个信号,告诉我们下面有危险。”

“是啊,他刚才应该只是没有听到吧,我们还不知道这密道下面有多长,到底里翀现在走到哪儿了,也可能是他探入到了密道深处,所以没有听到我们的话吧。”我说。

不过反过来想想,连里翀都没有听到我们的话,这密道下面是有多深啊。

难道

“他应该快到了”云瑛说了句。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看向萧珏,萧珏显然也在想。

我们等在密道外面,已经渐渐快要失去耐心了,就在这时,密道下面有了响动,里翀跳了出来,抖了下身上的土。

“里翀你没事吧?”红玉问。

“没事。”里翀说完,回过头来寻找我们,“大人,夫人,这底下实在奇怪的很。密道下面很深,我原以为只是一个通往外面的密道而已,可是却发现密道尽头处有个岔路,里面就像是地牢一样。”

“地牢?!”我惊呼一声,“看来这里,果然就是他们关押那些少女的地方了。”

里翀这些懵了,“”

“看来你好像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萧珏却对我的这些话,早就不觉得惊讶了。

“这是什么意思,关押少女的地方?这子循家的老宅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红玉问,她对于案件的细节还不是特别的清楚。

“早在最初得知,五叔的外孙女和岂伯的小女儿被人掳走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怀疑了。绑匪看起来像是图财,可是他们所要的筹码一再增加,从十石粮食到二十石粮食,从二十石粮食又变成五十石粮食,你们就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我说。

“是啊,寻常的人家别说五十石粮食了,就连十石粮食都很难凑齐的。”红玉接过了话,一点就通。“听说一开始赎五叔家外孙女的那十石粮食,还是村子里许多人家一起凑的呢。这村子离城里那么远,又不是多富裕的,一个人家怎么可能拿得出那么多粮食,只怕为了救人,许多村民把自家留着过冬的粮食都拿出来了。”

“没错,如果有一天你落草为寇了,饿得实在没办法,只能去绑架别人勒索钱财粮食来救命。你绑了一个少女,开出了十石粮食之多,那么对方好不容易凑齐了这么多粮食想要和你交换少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呢?”我提出一个假设性问题,意在帮她梳理逻辑。

“当然是接受了!”红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我很满意她的答案,“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吗?十石粮食,已经足够度过危机了。况且他们已经穷成了这样,凑足十石粮食很不容易的夫人,我明白了!”她说完,自己就懂了。“绑匪的目的不在于这十石粮食,他们并不是真的要粮食,而是故意开出一个这些人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来为难他们。”

“没错,这也就是他们两次加码的原因。十石粮食,突然加到二十石粮食,先前十石粮食就已经掏空了整个村子,又加十石,原本就是不可能凑齐的。偏偏五叔的外孙女彩妹有个叔叔,在附近的城中做官,由他出面,发动了城里的百姓帮忙,又凑了这些粮食。二十石粮食可是不小的数目啊,若我是绑匪,我都得考虑考虑怎么把这么多的粮食运走。但是凶手显然没有考虑过,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要粮食的。”我说。

“所以,他们再次加码,从二十石粮食一下子变成了五十石粮食。”里翀也明白了。

萧珏说,“因为五十石粮食,村子里的人绝对拿不出来。”

“没错!”我发现大家的推理都有进步,甚是欣慰。

“可是五叔的外孙女,还有岂伯家的小女儿失踪,都是在不久之前啊这里,都烧毁了那么久,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红玉刚才反应过来一些,这一下子又卡住了,“夫人难道是以为,五叔的外孙女还有岂伯家的小女儿,失踪后都是被关在这里的?”

“不会,刚才我逐一检查过了,底下没有人,全是空的。”里翀证实了红玉的推测是错的。“而且看起来,这里像是空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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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话 悲哀的夜夜笙歌

“这接下来可怎么查啊。”红玉在一片沉默中泄了气,她只能继续期盼着云瑛能够想起更多的事情来,为我们提供线索。

“其实很简单,找到了地牢,至少已经证实了我先前的推测方向是对的,村子里的这几位将掳来的少女关在子循家的地牢里,但这里的人原本关在这里的人,到底是在子循家大火之前被转移了,还是在大火之后”我看向萧珏和里翀。

因为我知道,他们会为我接下来的推断做出合理解释。

“假如,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下面还关着人,要不是被活活闷死在了地牢里,要不就是之后找到机会逃跑了。但我检查过地牢,地牢的门都关得好好的,下面也没有尸体。”里翀率先说道。

“门关得好好的?如果是找到机会逃跑的话,应该顾不上把门关好吧。”红玉接了一句。“夫人,那这是不是就说明她们离开地牢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很慌张呢?”

我点头,她说的意思是对的,但

“她们应该,并不是自己离开的。”萧珏说,“我们在院子里找到了十三具少女的骸骨,而且已经知道,她们生前都曾经服食过治疗疫病的药物。已知她们埋在地下三十年,子循家的大火发生在二十六年前,也就是说她们已经被埋在地下数年后,子循家才被人一把大火全都点着了。”

“看来我们又想到一起去了。”我就知道,他会明白我在想什么的。

经过里翀和萧珏的话证实,十三个少女死于三十年前的一场疫病,起先我还在怀疑,为何会是鼠疫。山里虽潮湿,但不至于弄成鼠患那般严重,又不是正好在山洪之后。怎么会突然之间有十三个女孩子因为鼠疫而死呢?

但是找到密道和地牢的时候,我就能理解了。也只有地牢这样的地方,等同于是纵容了鼠患。她们被人抓来,关在地牢里,绑匪或许曾以同样的要求勒索过她们的家人,直到不断增加筹码,逼得她们的家人不得不放弃。她们一群女孩被关在一起,但凡被老鼠咬了,也没地方可以躲,空间狭小,密不透风,潮湿阴暗,气流不畅这都是造成疫病严重的原因。也许最初的时候,有人被老鼠咬了,绑匪并未在意,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女孩都开始发病,绑匪慌了,开始用所谓的土办法救人,给她们灌下汤药。即使如此,疫病并未得到控制,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趁着夜深人静,他们将死去的女孩抬到院子后埋了起来。一下子死了十三个人,事情严重了,他们也不敢再冒然行动,以至于将女孩的尸体一具一具地从地牢里抬出来后,他们逐渐开始害怕,更多的人都愿意相信疫病是一种天灾,他们认为疫病就是老天爷降下的灾难,要惩罚他们的。因为迷信,他们没有治愈疫病的能力,就把无法解释的命运说是天意。从那次之后,他们消停了两年,子循家的地牢也就关了

“因为害怕吧,害怕那一场疫病是老天爷要惩罚他们,所以他们在后来的时间里,不敢再做这样违背道德的绑架了。这里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闲下来的”我说。

十三个女孩花一样的年纪,被人绑架,死在了这里。

我觉得她们人生中最痛苦的,应该不是等死的时候,而是等着家人来赎她们的时候,绑匪一次次的加码,把赎金勒索到一个平常人家根本出不起的数目,逼迫她们的家人放弃。这个漫长的过程对她们来说,应该才是对痛苦的,从恐惧地满怀希望,到一点点地绝望,接受现实,最后死之前她们在地牢里一定是特别的安静。

谁都不愿意被放弃。

但如果不是无能为力,谁又会放弃自己的家人呢

“这应该,就是这一次事件的起因。”我说,“我推测送来杀人血书的凶手,应该是当年死在这里的十三个女孩之一,谁的家人。这三十年里,他可能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的家人,终于让他知道少女们的失踪与这个村子有着某些联系。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三十年一个男人,如果是当年死去少女的父亲,那他现在应该也六十来岁了。女孩们平均年纪在十三四岁,如果现在还活着,也四十三四岁了吧,若是兄弟,年岁也都差不多,这些人又是如何混到了钟离家的家奴之中,伺机送来血书的呢?而且,为什么是三十年,我总觉得三十年不是一个巧合,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凶手下定决心要展开报复的。”

“如果是那些女孩的家人,他们他们也真的太惨了,自己的家人突然失踪,又死得这样的凄惨孤单,换做是谁,也不会轻易就原谅这一切了吧。”红玉不免唏嘘感慨,想到那些女孩困在地牢里最后苦苦挣扎的样子,谁的心里能平静得了呢。“夫人,我还是不明白,他们绑架这些女孩做什么呢?又不是真的为了勒索”

我看向云瑛,有些话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说出来的。

“霍汐,你是认为,我姑姑和这件事也有关系是吗?”云瑛的唇色发白,她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这样的。

红玉在我们之间不停地看过来看过去,她也渐渐的明白了什么。

“玉娘玉娘她当年在城里做事。如果想要把掳劫来的女孩子卖到城里去,需要一个途经,能够保证把她们卖得一个好价钱。”玉娘是做舞姬的,与那些大人们关系亲近一些,她自然知道,哪位大人府上需要舞姬歌姬的。只要经由她稍微教一教,转过头就能送到那些府上去做舞姬了。

这,利用到了玉娘的关系,也足可以让那些女孩子拥有比五十石粮食更高的价值。很悲哀的是,她们对于早后世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作为一个舞姬的存在价值,远远高过她们作为谁家的妻子,谁家的女儿的价值。在这个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乱世,许多人为了装脸面,花重金去买歌姬舞姬养在府里,但是穷人家却拿不出五十石粮食去赎回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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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话 定格在过去

等我们的思绪都慢慢恢复了,我转过头去发现云瑛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险些惊出一身的汗,我急忙去找她,却发现,她又走到了院中,神色不太对劲。

“云瑛,怎么了?”我叫住她。

她却伸出手指给我看,“那儿!”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发现了一棵老树,二十六年前的一场大火,并没有让这棵老树因此丧命,只是在它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

里翀满怀疑惑,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了过去,围着那棵老树转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我看到里翀向我们示意的眼色,也觉得不可理喻。

“云瑛,那儿什么也没有。”我对云瑛说。

她摇头,“是那儿!我记得很清楚霍汐,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被你催眠之后就回到了这里,我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就是在那儿!我看到了另一个,她从树后探出头来,霍汐,就是那棵树!”

听她说完,我倒觉得有些阴冷。两个小女孩的故事本就有些吓人了,更何况,眼下她所说的那棵树就赫然竖在我们面前了。

“可是那儿现在什么也没有。”我告诉她,“云瑛,你看看,那儿什么都没有。没有你说的小女孩。”

“我真的看到了!”她说,“霍汐,我真的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眼见她情绪又激动了,我连忙劝阻,“好,我知道。我知道有两个小女孩,可是关于那两个小女孩,你还记得一些什么呢?”

“”她定住了一样,竟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了,她转过头盯着那棵树,眼神呆滞,眼底有种忧郁。“我”

“不着急,慢慢想,看看你还能想起些什么。”我说,“这样,让红玉陪着你就在附近走走,你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我怕你想得太多头又疼了,一个人不知会晕在哪儿。”

她这才点头答应。

红玉连忙跟上去,搀扶着她。

我看到云瑛向院子里走去,再回过头,萧珏压低了眉头,心事很重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看到这里,也会想到些什么事情吗?”

他轻声笑着。

“霍汐,你还记不记得三婶说过,玉娘看不下去丽夫人被她父亲和继母欺负,才把她带回来照顾的。可是云瑛自己却对玉娘住过的院子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是为何?”

“她失忆了嘛。”我说,“并不是她想忘记就能忘记,她想记得就能记得,如果成为心理的创伤,她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到底是要记得还是要忘记的。”

“可为什么偏偏是那一段呢?你以前也说过,要成为心理创伤的话,不是首先得有伤吗?她的姑母玉娘正是因为心疼她,怕她的父亲和继母再虐待她,才会把她带回来的。况且据说玉娘对她很好,各种照顾。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对丽夫人而言,真正痛苦的是她的父亲和继母虐待她的时候,反而和她姑母玉娘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应该是她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了吧。”

萧珏对于云瑛的失忆,有太多的不理解。

“你想说什么?”一直以来,我都和他保持着高度默契,即使有时候,我们并不是完全的想法一致,但是只要很简单的交流,就能够明白对方心里的意思。

可这一次,我渐渐发现,我已经不是那么确定,我还能明白萧珏真正的意思。

“霍汐,丽夫人并不记得她和姑母玉娘一起生活的事情了,反而却知道子循家的密道和地牢,你认为这只是仅仅的巧合吗?按理说,丽夫人和子循成婚的时候,已经是当年鼠疫之患以后了。按照你的推理,鼠疫的事情之后,那些人把死去的十三个女孩埋在了院子里,并且永远的关闭了地牢,还用那么一个大箱子挡上。对于那件事情,恐怕所有人都会选择缄口不言,为何丽夫人却会知道?她还好像对密道十分熟悉一样。”萧珏提醒我注意。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却好像惊起了一声闷雷。“你认为,云瑛并不是云瑛?而是当年,被关在这里的”

其实在我冷静下来以后,我能够理解萧珏所说的。但是在当时,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云瑛并不是云瑛,而是曾经被关在这里的某个女孩?这样的说法,太吓人了。

“也只有这样,方才能解释,为什么她会正好知道这么多事情。”萧珏认定此事并不简单。云瑛在这个事件里,到底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存在,依旧是个谜。

我怔然向云瑛看去,她的背影伫立在破败不堪的院子里,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

“子循家,虽然都不知道子循家是做什么的,可是以当时子循家的身份地位来说。如果云瑛真的是子循家曾经关在地牢里的某个女孩,那子循家的人怎么可能答应,让子循与她成婚呢?”

我还是相信,在这个极其看重身份地位的时候里,子循和萧珏所说的那个云瑛,是绝不会有机会能够成婚的。且不说他们之间的身份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单就是子循家里的做的事情,云瑛又是知情人的话,子循的母亲怎么可能让云瑛进门呢?她自然会怀疑,云瑛和子循的事情是另有目的的吧,两个人之间怎么可能没有心结呢?而且只要子循的母亲看到云瑛的时候,她应该就会想起埋在地下的那十三具少女的尸体吧。

云瑛曾经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萧珏默认了我的话,他认为我说的也在理,可是现在,我们依旧不能解释云瑛和玉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

毓儿从外面追了过来,急赤白脸的。

“急什么。”我说。

“娘,出事了。”毓儿气都没喘匀呢,刚才跑得急了些,现在话都说不清楚。“出、出大事了,村子里死人了死,死人了”

村子里死人了,这是我们现在最害怕听到的消息了。

“难道是三叔伯?”萧珏问。

三叔伯自从那天失踪以后,就再没出现过,这也好几天了,要是还活着的话不可能音信全无的。所以,他会怀疑是三叔伯也没错。

毓儿摆手否认,“不,不是三叔伯,是岂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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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话 年轻的岂婶

“呕”红玉转过头去就吐了。

“红玉!”毓儿追上去,扶着她,“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

我侧着身子去瞧了瞧他们,深深吸了口气,才看向站在我身边的萧珏。别说红玉,我现在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这是一种生理本能,在看到特别的恶心的场面时都会有的不过好在,我见过的尸体不在少数了,心理素质比红玉还是要强一些的。

否则现在,就是我俩对着头吐了。

“真是太恶心了。”我说。

尸体在岂伯家的院子里被发现其实也算不上是“发现”,岂伯家的院子就那么大,围墙并不高,路过外面的那条小路时,只要回过头就能看到院子里的一切。

“他”就坐在院子里,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可把我给吓死了,我这打前面路过呢,就看到他坐在院子里,那会儿天色还早,我还想说他岂伯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早早就坐在院子里了。根本就没看清楚脸,只是觉得有点黑,兴许是穿了这么件衣裳,谁能想到呢我这打了水回来,天已经亮了,他还在院子里坐着。我就说跟他打个招呼吧,可是他没应我我就又喊了一嗓子”发现尸体的,是隔壁的米伯。“这时候我家老婆子就出来了,还问我怎么回事呢。”

米伯的妻子米婶现在还心有余悸的,“是啊,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他一个人在外面嚷嚷什么呢,我就出来催他,打了水不早点回来,这是做什么呢。结果出来看到隔壁他岂伯家的,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我就让他去看看,他岂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呢。”

没想到这么一看,差点把魂儿都吓丢了。

院子里的人不,院子里只有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坐在那里

“你说这怎么弄的这是,我哪儿知道他岂伯竟然,竟然会我现在就是想到我一早出去挑水的时候,他已经,已经在那儿了,我的两条腿都只打哆嗦啊。”米伯一把年纪的人了,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米伯,不如我先送你回去,我们坐下来慢慢说。”钟离瑾搀扶着米伯进了屋子。

“别说他了,换成我要是一大早遇这么一遭,我心里也难受。”我说。

米伯很无辜,好好的去打个水见到了岂伯坐在院子里,回来发现那只是具焦尸了。只要他想起自己去的路上还曾经看到过,那心里必然是平静不下来的。

反观萧珏,自从我们来到岂伯家的院子里之后,萧珏就一直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做事吧。”我催了他一句。本想叫红玉来帮我,就看到红玉吐得厉害,毓儿又在照顾她,也没法集中精神帮我。我无奈叹了一声,“我先确认一下环境,你们等下再搬尸体吧。”

忍着一阵阵的恶心,我走到了焦尸面前。我并不是没有预料到岂伯会出事,只是没想明白,凶手为什么会直接找上岂伯。难道,三叔伯已经死了吗?那尸体在哪儿?如果三叔伯没死,为什么三叔伯失踪了这么多天却一点音信都没有呢。

起初的两天,三婶在家中苦苦等待,后来三婶大概也慢慢接受了三叔伯可能遇害的事情,只剩下哭了。

如果三叔伯还活着,他现在又在哪儿?

除非,凶手是找不到三叔伯,才会先找上了岂伯。

和当年有关的人,在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那么知道当年事件真相的人,也在一个一个的减少。我们必须赶在凶手前面破解整个案子,找到至关重要的线索,落实当年这些人掳人害人的罪名,才能阻止凶手继续他的杀戮吧。而且我最担心的还是云瑛,云瑛在这件案子里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她曾是子循的妻子,当年子循家的事情她究竟牵连了多少。而凶手会不会也将她列入报复的计划之中呢。

岂伯坐在院子里,他坐在身下的椅子只是沾染了一些烧焦的痕迹,却并没有被烧焦。可见,焦尸是在被焚烧过后才搬到这里来的,地上的脚印比较凌乱,鞋印并不清楚,想要从中找到线索已经不可能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凶手焚尸的地点。

但那究竟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还不确定。因为杀人、焚尸,再到凶手将焦尸布置于岂伯家的院子里,可能换了三个地方。

着过火的地方应该不难找到,就看能不能分辨那是不是凶手杀人的第一现场了。

一旁,岂伯年轻的妻子站在那里,依靠在旁边一位妇人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定得把凶手抓出来严惩!”

有人站在人群里大喊。

等我回头去确认的时候,大家已经都在喊了,根本看不出来,那一声是什么人喊的。

为什么人死之后,被焚尸,还要被置于自家院子里呢?

五叔坠落悬崖,更多的像是自杀,三叔伯至今下落不明,而岂伯却成了一具焦尸。

第一个发现岂伯尸体坐在院子里的人是米伯,米伯天不亮出来打水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他坐在这里了。但是米伯没有在意,就过去了,等到回来之后才发现

“昨天有没有人见过岂伯?”我问。

岂伯的妻子抬起头来,“这位夫人为何这样问?”

“你昨天可有见过岂伯吗?”我觉得有些意外。岂伯看上去像是四五十岁,也五十出头了,即使他显得再年轻,可也比不了她的妻子“请问,您是岂伯的妻子?对吗。”

“是,我是他的妻。”她说。

“心惠,”原本陪在她身边的那妇人上前,颇有一副要给她壮声势的架势,她问我,“你这问来问去的有用吗?心惠是岂伯的妻,这有什么问题?”

“我只是觉得,‘岂婶’的年纪应该和岂伯差不多,可二位看起来,年纪却似乎相差了不少。”我说,这位“岂婶”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实在是太年轻了。说她是岂伯家的大女儿我看都有人信。

“你说什么啊,心惠和岂伯可绝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位妇人像是知道我在怀疑什么,“岂伯以前家里穷,姐姐一家又死得那么惨,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振作起来。也就耽搁了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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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话 岂伯之死

想不到,这位年轻的夫人心惠竟还是岂伯的原配。而她身边这位一直在帮她说话的,就丑姑,样貌嘛确实有些普通,但也并不算是丑的出奇那种。

这丑姑据说是外地人,因为战事逃出来的,流落到这里,嫁了个穷得娶不起妻的男人。只可惜过了两年,那男人就一病不起,撒手归西了。丑姑又没有孩子,那男人的父母亲人也早就过世了,心惠看她可怜,便收留了她,让她在家里做些事情,帮忙照看孩子。丑姑也是个实在人,一辈子没人疼,偏巧遇上了心惠这么一个心善的,对她又不错,可是把自己的心劲儿都使在了这儿,一心一意的照顾心惠一家人。

据她们说,岂伯年轻的时候比较穷,也是靠他姐姐——也就是子循的母亲接济,子循家出事以后,岂伯的生路就断了。加上他一直没能走出姐姐全家被害的阴影,便长期低迷,一蹶不振,也因此就耽搁了娶妻的大事,等到他慢慢挺过来了,开始做事,然后一点点把日子过好以后,年纪也就大了。心惠是他无意间救下的一个女子,心惠的娘家条件尚可,说了门亲事,只是那个男人实在是坏透了的,城里没有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心惠不愿意,差点寻了短见,跳了河,被河水带到了下游,人没死,却遇上了岂伯。岂伯把心惠救下,一直照顾她,心惠感激他的体贴,也不在乎岂伯比她大那么多,于是就嫁给了岂伯。也自然,跟她的父母就断了关系。

岂伯和心惠有一个儿子,今年刚两岁。

“可是我听说,岂伯还有个女儿,今年十四,被人掳走了。”我记得应该没错,可是算下年纪的话,心惠今年才二十出头,但是岂伯被掳走的小女儿,就十四岁了。

“那不是岂伯的亲生女儿,也是岂伯捡来的一个姑娘。”丑姑说,“你去问问村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岂伯多年前捡了个女儿,一直带在身边照顾,跟自己亲生的似的那么好。”

不是亲的?只是捡来的一个女孩?

心惠见我看着她,她解释说,“是啊,我知道白芷是他捡来的女儿,可白芷懂事,也没有为难过我,我们一直都过得很好。”

所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啊。白芷?白芷是岂伯捡来的女儿,自小抚养长大,后来他又救了心惠,心惠嫁给了他,还生了个儿子

“那你们知道,白芷被掳走的事情吗?”我希望事情不要像我想的那样。

“知道。”心惠看起来还是很悲伤。

“我们心惠为了帮着岂伯凑粮食,本来都和自己的爹娘断了联系,还跑回去借粮食呢,膝盖现在都肿着可是,他们不管心惠怎么求,他们就是不肯拿出粮食帮我们去把人赎回来。”丑姑义愤填膺,更是心疼心惠了。

“这不怪他们。”心惠却说,“我早已与他们断绝了关系,从家里出来了,他们不认我也是应该的。我去求他们是我的事情,只是可惜了白芷”

“心惠,你怎么你呀,就是这样”丑姑也是越说越心疼她。

这样看起来,其实他们家里关系算是和谐的。只是

“昨天,你什么时候见过岂伯。”我不想在她们的私事上浪费我的时间了,说来说去,人都是愿意向外人展示自己伟大的一面,即使他们一家真的吵翻了天,有多大仇,也都愿意关起门来自己解决,而不是把自家的丑事告诉我们这些外人。

但就是这样简单的问题,心惠却看向身边的丑姑。

“心惠你忘了?吃饭的时候,人还在呢。”丑姑说,“这不是在家吃的饭吗?你怎么忘了呢?”

“哦,对是在家吃的饭。”心惠连忙应下。

“晚上的时候?”我在留意她们俩之间的互动,细微的眼神接触,总是有那么些古怪的气息。“你们确定,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在?”

“肯定在。昨天晚上,岂伯回来的晚了,所以我们是晚上吃的,要不然平常一早就吃了。”丑姑好像故意在帮助心惠掩饰什么。

“既然晚上了,他吃完饭就出去了吗?”像丑姑说的,岂伯已经回去的晚了,才导致他们吃饭吃得晚了,既然已经晚了,那么吃完饭岂伯是又出去了吗?

“是啊。”心惠在应下这一声的时候,并不是那么确定的,她偷偷在打量丑姑,是丑姑给了她眼色,她的心思才放下来的。“他说,还有事要出去一下,但是这一去,竟然就”

“那你们夜里,可有听到过什么动静吗?”

“动静?什么动静?”心惠问。

“那你觉得呢?”我感觉她对于岂伯的死,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似的。

“当然没有动静了。”丑姑却抢过了话,“我们都睡了,哪儿还听到什么动静了。那都多晚了,早就睡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嘛,什么都没听见啊。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死了,然后被放在了你们自家的院子里,你们居然还能睡得那么死,一点声响都没有听见啊?”

这已经不单单是疑点了。

她们二人实在露出了太多的破绽。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们?”丑姑大叫,刻意提高了声音,“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为什么要害岂伯?岂伯是心惠的男人,是孩子的父亲,我们怎么能杀了他就我们两个女人,怎么”

果然,她们俩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事情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所以一直在我面前演戏,意图掩盖真相。

是她们杀了岂伯吗?

可偏偏,丑姑说得有一点没错,她们两个女人,如何能杀的了一个大男人呢?

我见过五叔出手,是有些功夫的。岂伯,我虽然没有看到过他的功夫,但是听说五叔袭击他的时候,岂伯躲开了,只是伤到了手臂,那想来,岂伯和五叔的身手也是不相上下的。凭这两个女人想要控制他,不太可能。

她们到底在隐瞒什么,岂伯的死,究竟还有什么样的秘密?

丑姑怕我再询问心惠什么,急忙把心惠拉到了一边,躲开了我,她的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地还在打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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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话 想要隐瞒的事情

里翀帮萧珏一起检查尸体,死者全身烧焦严重,肢体扭曲僵硬,没办法使他舒展。

“霍汐。”萧珏叫了我。“你过来看看。”

发生什么事了?我留下诸多疑惑,走到了萧珏身边。

他指给我看,“尸体表面完全烧焦,但是,你看这里,他的口鼻之中却很干净,你知道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被焚烧以前,就已经死了。”只有不会呼吸的死人,在被焚烧的过程中不会吸入过多的烟灰,“尸体烧成了这样,脸都分辨不出了”

萧珏听到我的话,突然就停了下来,“你怀疑死的不是岂伯?”

“不知道,但是有这种感觉。凶手将人杀害焚烧,不就是意在毁尸灭迹,让人分辨不出死者是谁吗?可是他却将死者的尸体置于岂伯家的院子里,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死的是岂伯一样。”

萧珏似乎与我的想法相似,“如果死的不是岂伯,那会是谁”

答案,并不难猜。

难得是该如何证实我们的猜测。

岂伯年轻的妻子和家里做事的丑姑,分明就有所隐瞒。心惠哭了半天,一滴泪都没掉下来,而且吞吞吐吐,明明她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为何事事都要看丑姑的反应,这让我觉得很奇怪。

我只知道,如果死的不是岂伯,这件事和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现在怎么办?”里翀问,守着一具焦尸,似乎线索又断了。

“先别作声,把焦尸带回去,别让他们察觉。”我特意嘱咐,“你回去之后,故意去寻几个人问岂伯和他这位年轻的妻子平日里感情如何,这心惠是否与别人有什么私情。只管去问就好。”

“你这是何用意?”萧珏都很疑惑了,“明明是怀疑焦尸并非岂伯,却故意放出话来,摆明在调查岂伯的妻子。你是要让他们都知道,你已经相信了那具焦尸就是岂伯?”

“这也是他们的用意,不是吗。他们故意安排了这一出,不就是为了让我们相信这具焦尸是岂伯吗?”我一直都相信,人的本性并不是一个善恶可以形容的,人之初,便是一张白纸,他的父母亲人在这张白纸上画了什么,他生平遇见的人在这张白纸上留下了什么,都影响着他。在有能力的时候,我们愿意表示出善意,可是在利益面前,有些人却抛弃了善。

“那这具焦尸,和村中五叔的尸体,先放在一起吗?”里翀问说,“昨日村中五叔的那女婿还来问过,说是天气热,尸体放不住。问什么时候能够把身体下葬。”

“慧娘的丈夫来过?”

“来过,我说这事情我说了不算,得问问大人和夫人的意思。”里翀说,“五叔的女婿便说隔日再来问。”

“萧珏,”我说,“你在那十三具女尸的骸骨之中,找到一具左手手臂受过伤的吗?”

萧珏却摇头,“没有。”

“没有?”我诧异了。

“没有。”他很确定,“十三具女子的骸骨我都仔细检查过了,并没有一个左手手臂能看出明显伤痕的人来。”

“那就奇怪了慧娘的丈夫同我说,慧娘多年前失踪的那位姨母,左手手臂曾经摔断过。如果慧娘的姨母真的在这些死去的少女之中,为什么会没有她呢?”线索再一次出乎预料的断了。“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感觉是有关联的事情,可是最后,却在最关键的环节上出了这么大的失误。

毓儿把红玉安置在一旁,来给里翀搭把手,将“岂伯”的尸体带回去。

门口围了一群人,不知缘由凑个热闹,不过“岂伯”的死,应该已经引起了恐慌,从他们的议论中,我发现他们好像特别在意,相互之间都隐瞒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不希望让我们知道。

“他岂伯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他岂伯,你怎么就死了”

不知谁把消息告诉了三婶,三婶跌跌撞撞的跑来,拦下毓儿和里翀,扑在尸体上便哭起来。任谁也拉不起来“他岂伯,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村子里就你一个能掌事的了,你说我们那老头子还没回来,连你也走了,这以后村子里可怎么办啊”

“谁把三婶带来的!”我大怒。“红玉,把三婶带走!”

红玉自己还没缓过来,不过她分得清轻重,忍着不适上前来拉三婶。“三婶,先回去吧”

三婶挣脱了红玉之后跑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赫然瞪着我。

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毓儿担心她伤到我,小心地在一旁提防着,还是萧珏示意他等着,萧珏看得出来,三婶有话要对我说。

“是你吗。”

“不是。”我说,“如果我是凶手,杀了人我就走了,没必要回来。谁来杀人,还拖家带口的。”

“那你你为什么和她,长得长得那么”三婶悲痛极了,情绪失控,此时方才说出这些话来。

他们并没有打消过顾虑,从那天之后,其实他们没有放下过对我的怀疑。

“你为什么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在村子里为什么偏偏是我家”三婶气急大喊。

“我被一封血书引来。”我说,“有人送了封血书给我们,说是知道下一个要死的是谁。甚至,送来血书的凶手已经杀了钟离家的家奴,追杀钟离大人。我们一路追查,查到了子循家,稍作停留,原想弄清楚血书上的意思,没想到村子里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那么现在,换我问你,三十年前,在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究竟在隐瞒什么?五叔死了,三叔伯失踪,现在连岂伯也遇害了,看来凶手的目标就是村子里的人,他为什么要害这些人?除了这些人以外,他的目标里还有别人吗?”

“你,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怀疑是我不,你怀疑你凶手要把我们都杀了吗?”

三婶的话一出,顿时引来周围村民的沸腾。

“你们这些村子里的老人不是更清楚吗?原本就生活在村子里的人,三十年前,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三十年后凶手会盯上这里,你们,不是应该比谁都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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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话 不能说

三十年前的十三具骸骨。

三十年后已经又死了两个人,还有一个下落不明。

我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隐瞒什么,但我能够想到,这背后牵连出的利益关系,一定是极其黑暗的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尸体,却还是无法让这些看起来活生生的人张口说句实话。“活下去”俨然成了一种枯燥麻木的目标,这些人处于利益链的低端,本该被同情,可是因为他们也想反抗,却反抗无门,所以将手伸向了比他们更加无助的人。从那一刻开始,生存的环境不能成为他们做过的事情开脱的借口。

错了,就是错了。

麻木不仁,并不是借口。

里翀和毓儿将尸体抬走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了雨。

一滴滴的雨珠打在脸上,却寒在心底。

我抬起头看向天,天色阴了下来,很大的风,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即将洗礼整个村子。

可此时此刻,再大的雨也无法洗刷这里的过去,将那些已经逐渐被翻开的过去,重新封存于历史之中了

“他们说你是个好人。”

慧娘的到来,也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即使她和这些事情也有着关联,可她自己就是一个受伤的女人,这个时候还能顾得上什么呢。我淋了雨,有些不舒服,说不清楚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我们没有回三婶家里,起码,我还做不到那么厚脸皮的事情。子循家附近原本住着许多人家,是在当年的那一场大火之后才纷纷搬离的,这边还闲置了许多房子,我们挑了一户还不算太惨的,就搬了过来。毕竟五叔和“岂伯”两具尸体不好都放在三婶家里,挨着子循家,也方便我们继续调查三十年前的旧案。

萧珏去检查刚带回来的焦尸了,钟离瑾对此充满好奇,便随着一起去了。

里翀和毓儿冒着大雨暂且将我们住的几间屋子稍微补救一下,红玉去收拾房间,云瑛身体恢复了一些,也去帮忙了。只有我,听着外面雷声大作,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一声不吭,满是心事。

我听到慧娘的声音,才转过身去,她冒着大雨而来,身子已经看着有些不便了。

“你怎么来了。”我说,刚还在发愣,所以没注意到。

“我听说岂伯死了,你们也从三婶家里搬了出来。”慧娘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那个凶手那个凶手掳走了彩妹和岂伯的女儿,他到底要做什么?他杀了我爹,又杀了岂伯,下一个会是谁呢”慧娘呆呆地说,她看了看屋子各处,“我爹家里还闲着两间屋子,这边看着实在太勉强了,你们不如”

“这边很好。”我打断她,“你,你知道的,我们其实并不是偶然路过。”

她点头,“听村子里的人说了,你们收到了血书,来调查三十年前的案子的。文越也是听了村子里的人说的那些话,才想起来,他听说过你们只是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是萧大人、萧夫人。”

“你好像”

她的反应很不真实,让我抓不到她的情绪,她心里有事压着,并没有松一口气或者怎么样。这让我不免在意了些,慧娘如今在这个案子里算是最大的受害者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村子里三十年前的案子,竟然会把萧大人和萧夫人牵连进来。当时,我也曾一时恨透了我爹和岂伯你知道的,我娘死后,我一直以为是我爹害死了我娘。我以为这只是我们家里自己的事情,可现在”她分明很失落,备受打击。

“任何人的性命都应该得到尊重,那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没有人有权利私自掠夺他人的性命。”法不容情,但是在这个连法都不健全的几千年前,我也不好去定义他们对于法的概念,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很凄凉地笑着。

“你到底怎么了。”我没有办法去忽视她给我的这种特别悲伤的感觉。

好像,她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像突然出现在兰若寺里的聂小倩一样,不切实际。

“萧夫人,”她说,“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做什么的,但是我听文越说,你是个特别厉害的人,你查过很多的案子,再难的真相也没办法逃过你的眼睛”

“他说的?”我还有些意外了。

“萧夫人,你会救出彩妹的吧?”她问我。

“我尽力。”我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厉害,当眼下的境况乱成一团的时候,我也需要去整理,去做出调整和安排,去规划下一步的行动。但是彩妹我一直担心已经凶多吉少了。“慧娘,你今夜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否则,她何必大半夜的孤身一人过来,走了那么远的山路,还怀着孩子,也不知她的丈夫是怎样担心呢。

“三十年前”她说。

一听到她说起三十年前,我立刻就打起了精神。

“三十年前,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好。”她却这样说,“你知道吗?那时大家亲如一家人,有说有笑,谁也不会去欺负谁,彼此之间都相互照应着。只是日子过得很辛苦,没有钱,我们连吃饭都是看老天的脸色,今年雨水充足,天气好,地里就能多收一些粮食,吃个饱饭。有时候一年下来也没几天好的,夏天特别热,冬天特别冷,地里的粮食都坏了,我们就有一顿没一顿地捱着”

她到底想说什么。

大半夜来找我,失魂落魄的,就是想和我说这个村子以前的人是怎么相处的吗?

“那个时候,真的特别好,我虽然年纪小,记得不多但是我对大哥哥是有印象的。”慧娘突然看了过来,“大哥哥,就是子循。”

她说的竟然是子循?!

“我出生那年,正好是大哥哥家失火的前几年。我娘生下我就过世了,所以很多时候,我爹要做事,就把我送到大哥哥家里,让姑母照顾我。我记得大哥哥”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我问她,她为什么又突然与我说起子循的事情。

我不知道,她幼时竟和子循有过交集。

“因为,我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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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话 父亲的私心

“其实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三十年前发生在子循家不,发生在这个村子里的事情了。”

她原本还在犹豫不决,眼底恍惚不定,却在听到我的这句话后,顿时定住。

我没有多说,只是故作淡然地在一旁坐了下来。这屋子空置了三十年之久,仅有的几件粗糙器具也都老化得不成样子,我只是轻轻一坐,就听吱嘎一声心里担心的很,就怕突然间塌了,我这气势也就毁了。

“你真的知道?”

她并不相信我的话,或许她是信了,只是将信将疑,不好判断。

“那埋在子循家院子里,十三具少女的骸骨,原是关在地牢中的十三个少女吧。我猜想,当年应该是这样的,子循的家人、岂伯、三叔伯还有你父亲他们,负责从外面将人掳来。借以勒索的名义,实际上是把这些女子卖到城里去做舞姬,那么负责在城里帮忙接头联络,寻找目标客户的,就是云瑛的姑母玉娘。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可是因为穷,大家对他们掳人拐卖之事便视而不见,甚至逐渐的成为了帮凶说起来这个避世的小山村,原本应该是平静淡薄的。可却因为人的贪心和欲望,成了无数少女的噩梦”我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从她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开始,我就在留意她的反应了,我知道她很矛盾,很纠结,守着一件自己明知道是错的秘密,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她是想说出事实的,但也有她自己的顾虑。我看到她很惊讶,她应该是没想到这么快我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不会的,你你为什么”

“想到我为什么会知道吗?”我问她,不慌不忙地笑着,其实我手里的底牌暂时也只有这么多了而已,我一下子向她都说出来,就是为了让她相信我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但如果接下来她还不信,要再问我其他的,我可就没什么把握了。这一步,我走得很冒险。“我想,你应该也是才知道这件事的吧,虽然在这之前,你曾经怀疑过,但是你父亲很疼爱你。他不希望你牵扯到这件事里来,即使在当年那件事结束之后,这个村子自此沉寂多年,你父亲也希望你能嫁个好人,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他害怕这些事情有一天会连累到你,他真的很在乎你,只是在你们都没有防备的时候,还是出事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没有解释,只有否认。

“不是什么?我同情你,站在你的角度来说,你什么也没有做,你却失去了父亲和女儿。可是别人呢,那些无辜的人家呢,却因为你的父亲失去了他们的女儿,日复一日的沉浸在悲伤之中。你失去了你的女儿,那么你也应该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吧,又有多少人承受不住压力而彻底崩溃了呢?”

而造成这一切的,却是她的父亲。

“我也是才知道的!”她说,“你说得对,我怀疑过自从我曾听到我爹和岂伯争执的那个晚上开始,我就一直在怀疑,我娘的死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小时候经常去大哥哥家里,姑母会照顾我的,我见到过岂伯偷偷摸摸去找姑母,我听到他们说那件事,岂伯说快要瞒不住了,问姑母怎么办”

“那你是什么时候确认这个想法的?”因为刚才我听到她说她也是才知道的。“是你父亲告诉你的?”

她避开我的眼睛。

“说吧,你父亲已经因为这件事把命丢了,你真的可以不顾彩妹的安危吗?也许她现在还活着,也许她正在经历和三十年前那些无辜少女一样的厄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坏人卖到城里去做歌姬舞姬”

“别说了!”她捂住耳朵,不愿意再听下去。

原在旁边收拾屋子的红玉和云瑛听到动静,扒头瞧了过来。透过微弱的火光,云瑛看到屋子里的人以后,便将红玉拉开了。

“想想彩妹,她正在某处,苦苦哀求着,等着你去救她”

“我不知道,不知道”她快抓狂了,“彩妹,彩妹她究竟在哪儿,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绑走彩妹?!”

“为什么?”我说,“你问我为什么?”

“”她用手使劲压着自己的胸口,估计她心里很不好受。“我知道,我知道”

“你父亲到底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她猛地抬起头来。“你为什么会知道是我爹告诉我的?”

因为除了五叔,没有人会好心到警告她一定要小心这一切。“我不止知道是你父亲告诉你的,我还知道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他应该是把三十年前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吧,只是,三十年后又发生在村子里的这些事,包括我们这些陌生人的突然到访,他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惊恐的看着我。

其实未必一定需要她说,只要她像现在这样继续做着反应,我就能一点点去推测出她所知道的一切加以证实。“从你们意外收到你父亲的消息开始,来到这里,你父亲对此却全然不知,但他已经预感到了一些事情。然后彩妹成了村子里第一个失踪的少女,绑匪提出十石粮食,你父亲其实已经在怀疑了,然后十石加到二十石粮食之多,到五十石粮食你父亲应该曾怀疑过,三十年后把你们骗来这里,以同样的手法将你们的女儿彩妹掳走威胁的人,应该村子里的人。甚至,是三十年前与这件案子有关的人,这个人知道案子的全部内情。可紧接着,岂伯的小女儿也失踪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她问我。

“你忘了吗?我是谁?”她的这些小心思,一眼就看出来了,哪里还需要那么复杂。

我只需要推测出一个大概,然后找到一个知道当年事情的人,趁她慌乱失措的时候,一步步的验证自己的推理就足够了。

五叔虽然死了,但是五叔死前却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蕙娘。五叔应该早就预感到自己快要死了吧,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却还是希望能够保住他的女儿蕙娘。

他也许不是一个好人,但是对蕙娘而言,他还是一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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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话 你们真的很像

“怎么了?”我发现她看我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像是有一点怕我,又像是在思考有关于我的事情一样。

蕙娘说,“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文越说你是个特别厉害的女人了。”

我心里是一连串的问号。

“今夜我来找你,他原是不让的。后来我躲着他出来,原本只是想把我知道的告诉你,我希望你能帮我救回彩妹。”蕙娘说。

如果不是为了现在还下落不明的彩妹,她也不会主动来和我说这些事情。彩妹还在那些人的手里,她就比村子里的其他人多一个弱点。

“你是说,你的丈夫不让你来找我你却坚持来了?”挺着个大肚子,明明身体不便,却还是来了,她不愿放弃彩妹。即使已经明知道希望渺茫,可是没见到彩妹的尸首,她就不愿意放弃最后的机会是吗?

“是。”她点头,“我来的时候,确实是赌气的,可是走到这里,我就有点后悔了。那些那些过去很多年的事情,甚至和我爹有关,和这个村子里的许多人有关,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说。”

现在我懂了,“可是你没说出口的,我却都猜到了,所以你觉得我很厉害?”

她的脸色只是僵了一下,笑是笑不出来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彩妹和岂伯家的小女儿失踪被掳,与三十年前的旧案有关。”我说,“三十年前,附近丢失了多名少女,而据这些少女的家人描述,掳走这些少女的人曾经提出要十石粮食,后来便加到二十石之多。这和日前发生在村子里彩妹被掳的事情多有相似之处。后来在查到三十年前那些人与村子里的关系之后,我推测其实应该和你爹告诉你的差不多。要么,是村子里知道三十年前旧案的人做的,这个人可能是曾经牵连涉案之人,你父亲与他熟悉,他也知道当年的事情。要么,这个人可能是当年被掳走的少女家人,他们亲身经历了自家的亲人被绑架勒索,对于犯案的过程更是清楚极了,所以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找到了这里,找到了当年的这些人,以同样的方式报复你们他希望让你们也尝一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只是,三叔伯家没有孩子,岂伯的女儿又是捡来的,你年岁也大了,早就成婚嫁人,但你却还有个女儿”

“你知道岂伯家燕容的事情?”

“燕容?”我有点乱了,如果她指的是岂伯家的小女儿,我记得那个小女儿可不是叫这个名字的啊,她怎么会“她不是叫白芷吗?怎么成燕容了?”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蕙娘说。

我不在意她怎么说,毕竟现在,她比我更着急。

“那个孩子原本叫燕容,很小还在襁褓里的时候被岂伯带回来的。我记得她今年应该也十四岁了吧,正好比彩妹年长两岁。我和文越成婚的时候,我的婆母就已经疯了,需要我们照顾,加上我爹的嘱咐,不许我们回来,我们也就一直没有回来过。但这中间偶尔我与我爹是相互通消息的,燕容的事情也是我爹提的。他说岂伯出去打猎的时候,捡到了一个女孩,叫燕容。不过后来,零零碎碎的消息传来,我爹又说,燕容好像是岂伯的亲女儿,是某个女人生的,不过这荒山野岭的哪有什么女人,岂伯在娶了心惠以前,孤家寡人一个多少年。要是真有个女人愿意给他生孩子,他为什么不把那个女人带回来过日子呢。”蕙娘抬起头看我,“你也是这样觉得吧?”

“听你说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可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就觉得这件事可能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了吧。”我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刚才说的没错,我爹出事以前就是在他突然对你动手的前一天晚上,他跟我说了很多的话,只是当时我没在意。我以为是彩妹的事情让我爹太难过了,所以他才会胡言乱语,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我没有多想,我没想到那些话竟然成了他最后的嘱托”

对我动手?我回忆了一下,大概能想到那是什么时候了。我正在研究案子的时候,突然被人就我以为,五叔袭击我的事情是突然的行为。可是今日蕙娘这么说,我就不免怀疑了,难道他在袭击我之前,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事情吗?他在对我动手之前,突然对蕙娘交代了那么多的事情,不可能是无意的吧?就像蕙娘都觉得五叔当时已经是在交代后事了那么,他当时已经打算好了,要来袭击我了?不是掳走难道,难道当时“他都对你说什么了?”

“他说,有个和幼茹很像的女人回到了这里。”蕙娘看着我,她猛不丁地向我伸出手来,我本能往后一退,她的手落空了。我才发现她原本是打算要来摸我的脸她说,“真的很像,虽然那时我还小,对幼茹的印象也并不深刻,但是我记得云瑛云瑛和大哥哥很好,经常在一起。她很温柔,她知道很多大哥哥的事情,而幼茹,她和云瑛很像我就曾经认错过,把她当成了云瑛。可是她们俩又不是特别的像,只是样子更像一些,幼茹有些她很凶,但是云瑛就不一样。还是可以区分出她们的。所以,我看到你的时候也很惊讶,你真的不是幼茹吗?”

我摇头,“不是。”

“确实不是”蕙娘却说。

“为什么你可以一下子就这么确定呢?”因为我觉得想不通,村子里的人甚至是三婶,她现在还觉得我和幼茹有关系呢?而蕙娘,却好像看得特别的清楚似的。

“你和幼茹的脾气不同,幼茹她很爱生气,性格也不好。我不明白云瑛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和幼茹在一起。我就看到过,幼茹很生气地骂云瑛,云瑛却还在忍受。”蕙娘记得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幼茹骂云瑛?”这和我知道的不同,“不是说他们的感情很好吗?我听村子里的人说,子循家的火是幼茹放的,烧死了子循家所有人,但幼茹却把云瑛救了出来。”

“那你相信他们说的话吗?”蕙娘反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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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话 混乱的蕙娘

“半信,半疑。”村子里那些人的话,自然是不能全信的,大多数的人都只是乌合之众的心态,我可以认为他们之中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没有看到幼茹纵火,只不过口口相传之间,话就变了味,为了使对方相信自己看到了凶手,不惜添油加醋,描述得无比详细,结果慢慢的,原本不相信幼茹纵火的人也在这些有声有色的描述中相信了火就是幼茹放的。

“其实你不信,我知道的。”她说。“村子里的人大多与当年掳人案有关,即使他们之中直接参与的很少,但是好处几乎每个人都落着了。我不相信你会信他们的话”

“那就说服我试试吧,看我到底是该信你,还是该信他们?”

她说我不该相信村子里的那些人时,却不小心暴露了她自己。

我说,“我以为你知道的事情仅限于你父亲临终之前告诉你的,但是没想到,你似乎知道得更多一些,恐怕你过世的父亲都不知道”

“因为失火之时,我也在那里”

这下,轮到我傻眼了,“那里?哪里?子循家三十年前失火的时候,你在那里?”

“是。”她说。

“你看到火不是幼茹放的?”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柳暗花明。

蕙娘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不过在此之前,她应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

“不,恰恰相反,我看到火是幼茹放的。”

“”这还真是让人意外。

“但是烧着了整个院子的火,不是她放的。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且当时我很小,记不太清楚了。可是我记得他们好像在争吵?”

“谁?谁在争吵?”

“大哥哥,云瑛还有”

“幼茹?”我问。

“是,幼茹。他们在争吵,吵得很厉害,我看到幼茹突然从后面打晕了云瑛,然后大哥哥去拦住她,他们扭打在一起。很乱,但是我听到幼茹说,她要杀了她。”

“谁要杀了谁?”幼茹?

“幼茹,好像是要杀了云瑛”

幼茹要杀了云瑛?!事情的发展,令人猝不及防的转了个大弯,就在我们都相信幼茹和云瑛真的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时,蕙娘的证词却改变了这一切。“你确定吗?”

蕙娘点头,“确定,我那时扒在门口看没敢进去。”

“那之后呢?你说幼茹纵火,但是烧着了整个院子的火却不是幼茹放的是什么意思?他们扭打在一起,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幼茹拿着火折子,朝他们丢了过去,大哥哥挡住了,火折子掉在地上,就灭了他们继续争吵,可是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失火了”她说。

等等

这么说来的话,幼茹确实曾经想要放火伤人,可是子循救下了被打晕的云瑛,幼茹带来的火折子并没有起到任何威胁。同一时间,院子里却失火了“之后呢?”

“不知道了,之后我就跑了,门被锁上了,打不开周围的烟很重,我记得厨房旁边有个狗洞,我是从狗洞里爬出来的”

“上锁了?!”这

“门缝打开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过去”她说,“是三叔伯”

三叔伯?“三叔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你怀疑,当年纵火的人,是三叔伯?”

“我不确定,但是这么想过。要不然三叔伯为什么会正好出现在那儿呢。”

“接下来呢?你从子循家里逃了出来,然后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比如幼茹和云瑛?”我试着引她多做回忆。

那一场大火若真是有那么多疑点的话,那么云瑛获救,幼茹失踪好像真的,不是件简单的事。云瑛是的的确确从那一场大火里逃了出来,她又为什么会失忆呢?难道云瑛的失忆,其实和那一场大火有关?

“没有。我逃出来的时候,火就已经很大了,应该不会有人再逃出来了”

因为她曾经试着打开门逃走的时候,门被锁了,她透过缝隙看到了三叔伯,便一直怀疑子循家的大火和三叔伯有关系。她没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她父亲都不知道,她当时也在子循家。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我说。

“你不觉得奇怪吗?”她拦住我,不让我出去。

“什么奇怪?”

“岂伯的女儿”她说,“荒山野岭的,这么多年了,这个村子的周围都没有其他人的,岂伯为什么会那么刚好的在山里捡到一个孩子呢?难道有人丢弃孩子,会特意花上一两天的功夫徒步爬到山上来,将孩子丢到荒无人烟的地方?谁知道这里会不会有狼呢,如果不是刚巧岂伯路过的话,孩子说不定就让狼吃了。”

“你想说什么?”

“也许,岂伯又做了这种事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其他人的帮忙。没办法一个人完成掳人那么大的事情,就只是绑架了一个小孩子而已”

“所以呢?”我听着她说。

“如果燕容不是他的女儿,也许是他曾经拐来的孩子,正好年岁够了,他就”

“你有证据吗?”我觉得她有些“疯狂”了,彩妹的失踪,给了她太大的压力,以至于她现在,看谁都像是绑架了彩妹的人。

“除此之外,还能有其他解释吗?燕容、白芷究竟是改了名字,还是,根本就是两个人呢?”

“这件事我自然会去查。”我说,我怕她继续说下去,连她自己都承受不住了。“子循家的事情,子循知道吗?”

她突然停下来,显得很茫然,“不,不知道他不知道。”

“你这么肯定?”我记得她说过,她那个时候的年纪不大,如何能这样肯定子循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呢?

“你不了解,他是个好人。”蕙娘很悲伤,“他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他连我们这些小孩子都很在意,很关心,又怎么会和这件事有关系呢。他是个特别严谨的人,他绝对不知道这件事的,否则他一定会阻止他们”

说着,她想起了一件事。“我记得,大哥哥家里出事之前,有一次我听到了姑母和岂伯在争执些什么好像是说什么一个女人,怎么样了,我没有听清楚。”

就在出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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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话 疑点重重

时间,很巧。

如果真的像蕙娘说的,正好是发生在子循家那一场大火之前的话,任何一个细节都不应该被放过的。但是眼前的蕙娘,所提供的线索都得被重新过滤一下,她是有目的而来的,故意要把我引到她怀疑的事情上,帮她证实掳走她女儿彩妹的人,是不是就是岂伯。在她看来,岂伯是最有嫌疑的,不管是岂伯曾参与了当年掳人拐卖的事,还是她父亲临终前留下的讯息,亦或者是岂伯的女儿

一开始我教毓儿进行推理的时候,就警告过毓儿,在查案的过程中不要放弃每一种可能性,但绝不能死认一种可能而放弃考虑其他可能,要在证实的过程中做出取舍,放弃错的,选择对的,不断改正自己的判断,这才能得到一个最接近于真相的推理。但是蕙娘现在,就正好成了一个反面例子,她失去了彩妹,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她的情绪有些崩溃,近乎歇斯底里。不管对错,她只想找到彩妹,因而在认定岂伯与彩妹的失踪有关时,她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岂伯身上。因此,不管岂伯身上有任何疑点,是否妥或者不妥,在她看来,岂伯都是那个拐走自己女儿的绑匪了。

但不得不承认,她偏执的推测对我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岂伯的女儿,究竟叫什么名字岂伯的妻子心惠说叫白芷,但是蕙娘却说叫燕容。

怎么娶了个妻子,女儿的名字也改了?

还是说,真的就是换了个人呢?

在那件事之后,岂伯还像从前一样,做着掳人拐卖的勾当。只不过他收敛了很多,没敢再一下子掳来那么多的少女,他也害怕出事了,就养着,等养大了就

燕容可能是他第一个掳来的,那时候燕容太小,他养大燕容确实花了番功夫,我记得他们也曾经提到过。岂伯在子循家大火之后失落了很久,沉浸在悲痛之中,一直都没能缓过来,所以他的日子过得也不太好。是后来他走出了低谷,才逐渐有所起色的,之后他救了心惠,心惠嫁给了他的时候,岂伯就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穷困了。我们倒是忽略了去调查证实,岂伯在这段时间内,究竟是做了些什么,才逐渐有所起色的,难道他真的重操旧业,一个人干起了掳人拐卖的事?他收养了燕容,然后把燕容卖到城里做舞姬,所以在娶心惠的时候,他是有些家底了。但他为了避免被人怀疑,毕竟他曾经是有个女儿的,所以他掳来另一个女孩代替“燕容”,这个女孩就换成了“白芷”,结果白芷也失踪了很巧合的是,在白芷失踪以前,彩妹也失踪了

或许

“萧夫人,”蕙娘叫了我,让我回过神儿来。“你一定会救彩妹的,对吧。”

“我”我现在恨不确定,彩妹是否还活着。

“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一定会把彩妹救回来的。”蕙娘死死拖住我的手,她要我向她保证,我会把彩妹救回来。

我正想着该如何向她解释,但看到她的样子时“蕙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觉得她的反应有问题像是,像是知道自己要出事一样。我害怕她犯傻去做一些送死的事情,明知是危险,还是要去做。或许她以为这样可以换来彩妹的消息,但是很不值,即使在怀疑过彩妹是被岂伯绑架拐卖以后,我依然没有完全打消彩妹是否还活着的犹豫,我认为彩妹已经死亡的可能性,仍然高达百分之七十五之多。如果她去冒险,可能又白白枉死一人。

“你答应我,救彩妹”她说。

“我尽力。”我说,“如果能救的话,我一定救她,但是你要答应我,你不能去做傻事,你有任何的怀疑都必须和我商量,不能一个人冒然行事。”

她虽然点了头,但是感觉漫不经心的。

我想,我应该还没有完全让她放弃她自己的想法“对了,还有件事。”

她以为我要说的事情和彩妹有关,抬起头来等着我说下去。

“我们在那十三具白骨里,并没有找到一个左手手臂曾经断过的人,所以我想,你的姨母可能并不在其中。”说完,我看到蕙娘的反应有些怔然,我接着解释说,“当然,你的姨母可能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她现在被卖到了什么地方。”

“我姨母?”她问。

“是啊,你姨母不是左手手臂曾经摔断过吗?手臂如果只是留下伤疤的话,那么现在没办法查验。可如果是手臂断过,那么在骸骨上是可能留下痕迹的,我们找到的都只剩骸骨了,所以在确认了她们每一具骸骨左手手臂上是否曾经摔断过后,我们认为这十三具骸骨里没有你姨母。”我怕她不明白骨头摔断过是可以通过骸骨确认的,就解释得更清楚了一些。

“你是说我姨母的手臂曾经摔断过?”

为什么会这样呢?

蕙娘走后,我一直在回想着她当时的反应,太奇怪了。

可是又好像并没有任何问题。蕙娘的姨母是在她出生之前就失踪了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姨母手臂是不是曾经摔断过,她的丈夫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难道五叔曾经把关于蕙娘姨母的事情告诉过她丈夫吗?

可蕙娘的丈夫那时说的是,他知道这件事,是蕙娘告诉他的

但现在,十三具白骨里没有找到一个左手手臂摔断过的女人,蕙娘也根本不知道她的姨母左手手臂曾经摔断过这么大的一个纰漏,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我们把这几间屋子都弄得差不多了,别说住个三五天了,就算再这儿住上个一年半载的都没问题了。”毓儿带着满身潮气进了屋子,一边擦拭着,一边说,“刚才是五叔的那个女儿来了吗?她人呢?”

“走了。”

“走了?”毓儿惊讶地说,把手巾递给了里翀去擦拭,“娘,外面还下着雨呢,他们住的地方离这边那么远,她一个女人还怀着孩子,你怎么你怎么就让她这么走了?”

“不走怎么办,留她住下啊?”我说。

“你,不是,你这”毓儿像是对我的安排十分不满。

可他正想要和我争执什么,却被里翀拉住了。里翀说,“夫人这么安排,一定有夫人的用意,先听夫人怎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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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话 所有的安排

“毓儿,你去盯着岂伯的妻子,心惠。”我交代道。

“她?”毓儿对我的安排并不是很理解,“娘,你真的觉得她有嫌疑?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连半点力气都没有,怎么杀人。”

“你去盯着她就是了,而且,你一定要让她们知道,你在盯着她。”我当然知道不是她了。“里翀,你去盯着丑姑,不要让她发现。不管她去哪里,你都要留意,见过什么人,务必把那些人记住。”

“这是为何”毓儿替里翀问了句。

“如果我推测的没错,丑姑比心惠知道的更多。”心惠虽然是岂伯的妻子,但是她本能对丑姑有所依赖,所以,我认为丑姑知道的事情可能远比心惠更多。

先是一截断骨,又是十三具骸骨,接着是三叔伯失踪,然后是五叔袭击岂伯后坠崖,再来,就是岂伯家里的这一场“意外”。

如果再加上先前的血书预告,还有钟离家家奴全军覆没,钟离瑾里翀遇袭

这许多事情,绝不可能是一伙儿人做的。

现在让我为难的是这许多事情之中,到底哪些是原本凶手计划之内的,哪些是后来发生的呢?凶手的杀人预告里,我至今没有解开一点,那就是五叔坠崖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这应该是一起意外,除非岂伯也是他们的帮凶或者,岂伯

“你不休息吗?”萧珏赶着确认那具焦尸,所以待在放置尸体的房间里,一直也不出声,我就坐在旁边一直发呆,还是他先看不下去回过头来叫了我的。

“你不觉得奇怪吗”

只是我的话刚一出口,萧珏就笑了,“我以为,这是咱们儿子的口头禅。”

我一愣,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嘛,毓儿就成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上,现在倒传染给我了“我是说”

“你是说这具焦尸?”萧珏问,“我以为你已经十拿九稳了,怎么还会觉得奇怪呢。”

“我不是说这具焦尸”焦尸的问题,其实不难解开,但更大的问题是“刚才蕙娘来找我”

“我知道。”萧珏说,“我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了。”

“她和我说了很多事情”那些线索,足以打乱我先前的推测。

“可你不应该是轻易就被她几句话动摇的人啊。”萧珏没有停下手里的事情,他试图切开焦尸表面已经炭化的皮肤组织。

“我告诉她,我们在子循家里找到的十三具骸骨里,没有一个左手手臂断过的人,所以她的姨母可能不在这十三具骸骨里。”我更像是喃喃自语一般。

我慢慢在回味着蕙娘那时的反应,很惊讶我那个时候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过。

“所以呢?”萧珏问。

“她并不知道她姨母的手臂曾经摔断过。”我说。

萧珏一下子就愣住了,连带着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他直起腰来,定住了片刻。

“其实想想也对,蕙娘的姨母,是在她出生之前就出事了的,正是因为蕙娘的姨母失踪,蕙娘的母亲在怀孕的过程中很难过,所以在生下蕙娘以后,没多久就病死了。”我连带比划着试图解释清楚这其中的关系。“也就是说,蕙娘不可能见过她的姨母,而蕙娘的母亲过世时,蕙娘还只是个一丁点大的孩子,她母亲不可能告诉她,她姨母身上的一些特征。而五叔他也不一定知道蕙娘的姨母手臂曾经摔断过为什么那个时候,蕙娘的丈夫要撒谎呢?”

“他那时和你说什么?”萧珏要我仔细回忆一下,免得错过任何细节。“在提起蕙娘姨母的时候,是你问的,还是他主动说的。”

“我与他说起十三具骸骨的时候,提了一嘴,说是需要有特征,才能辨认出骸骨到底是谁。他想了想,就和我说起蕙娘的姨母曾经手臂断过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如果手臂断了的,不是蕙娘的姨母那会是谁呢?”

“你认为,他假借蕙娘的姨母一说,让我们寻找一个手臂断过的女人,其实要找的,并不是蕙娘的姨母,或者说,蕙娘的姨母并没有留下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线索。而他要找的那个手臂断过的女人,也曾经被困在子循家里,是他们掳来意图拐卖的众多少女之一?”萧珏反应过来之后,继续手里的工作,匕首划开了焦尸的皮肤,发出很诡异的声响,听得人心里一阵阵发毛。“霍汐,按照你的怀疑,你已经锁定了凶手。”

“不是吗?”我说,“否则怎么会刚好那么巧呢而且蕙娘也提到过,她想要来找我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丈夫是阻止的。她是瞒着她的丈夫,偷偷跑出来的。蕙娘想要找回她的女儿,所以她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连三十年前,和她曾经被困子循家遇到失火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如果她记得她姨母的事情,为什么要隐瞒呢?再如果,蕙娘所说都是真的,她的话和她丈夫的话,就形成了明显的冲突,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一个人是错的。甚至,是故意在误导我们。”

“那你凭什么确定,蕙娘是对的,蕙娘的丈夫是错的呢?”萧珏提出疑点。

“因为就是这样啊!”我不觉得自己的怀疑有破绽,“如果蕙娘的丈夫不是因为心虚的话,他为什么要说出蕙娘的姨母手臂曾经摔断过这样的话来蒙我们呢?现在经过蕙娘证实了,她根本不记得她姨母手臂是不是曾经摔断过。那么蕙娘的丈夫撒这个谎,就只有两个原因。第一,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手臂摔断过的女人,他说出来只是为了引开我们的视线。第二,是他自己要找的女人手臂摔断过,他就有可能是我们之前怀疑过的,那个三十年前死者的家人”

“可是他今年也才三十出头。”萧珏提醒我。“他要找的女人是谁?如果他是为了当年被掳走的女人复仇,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也才是个几岁大的孩子而已,他能记得什么?”

“”没错,三十年前,他也才几岁大而已,他到底在为谁报仇,他要找的人是谁。总觉得如果不能解开他要找的人是谁,就不能真的破解这个案子的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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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话 交错的线索

孤身一人站在这个院子里的时候,说真的,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的,不舒服。

想到这里曾经被关了那么多的少女,却在几乎同一时间感染了鼠疫,导致她们接连死去。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居然就在院子里挖了个坑,把她们埋了,如果人真多有魂魄,我想她们最大的遗憾,是到死,她们的亲人仍然不知吧。也许她们的亲人现在还在等着她们回去,也许她们的亲人还没有放弃寻找,但也许,三十年都过去了,他们的亲人大概也不在这世上了,却仍然让三十年前的事情成为了心里最大的遗憾。

死者可惜,生者可恨,但这不应成为她们的亲人回来报仇的理由。

况且这一场复仇还连累了无辜的人。

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种圣母词,我说不出来,我只是觉得可惜,可惜活着的人为死了的人报仇,甚至是牺牲了自己的一辈子。

已经做错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没有修补的机会了,痛会在心里蔓延,无止境的蔓延下去,痛会让他们忘掉一切,只为了复仇而存在。但是之前的人已经很惨了,还要为了原本就很惨的事情“前仆后继”,我认为真的不值。

三十年前,这里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云瑛是子循的妻子,她和幼茹是长得很像的好朋友,她和子循生活在这里,蕙娘说,子循是个善良的人,他应该不知道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事情。那幼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蕙娘说她见过幼茹骂云瑛,而且在出事之前,幼茹曾经打晕了云瑛,甚至想要放火。但是烧光了这里一切的那场大火,并不是幼茹放的,因为幼茹丢出去的火折子没等引起大火的时候就已经灭了。

而蕙娘当时就躲在这里的事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发现起火以后要跑,大门是被上锁的,可见这场火绝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纵火,锁着大门,就是不希望有人逃跑,当年的凶手想要杀掉这个家里的所有人。

蕙娘透过门缝却看到了三叔伯,所以她认为三叔伯和当年的大火有着一定的关联。

只是,对于三叔伯纵火,我确实有所怀疑即使三叔伯真的和当年那场大火有关,也未必是一个人的行为,甚至,他可能并非主犯,而是而当蕙娘往外看的时候,只看到了三叔伯一个人,她没有看到其他人,就已经想到从狗洞里爬出去了。

三叔伯,五叔,岂伯这三个人,当年都和子循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子循家有地牢,他们被拐卖的案件牵连到一起,谁也逃不掉。但是子循家出事了,这三个人不可能没有干系。否则,三十年后当旧案被揭开的时候,他们三个怎么会相继出事呢。

如果要我推测,我现在倾向于相信,三叔伯已经死了。而且,三叔伯是第一个遇害的,之后才是五叔,岂伯在这件事情里扮演着一个并非一面的角色。可目前我还不能证实这一点猜测。还得等萧珏对于焦尸的检验完成,方才能帮助我确认焦尸的身份是否确如我所想,然后,就是丑姑那边,我让毓儿盯着心惠,而且故意要他弄出动静来,配合我之前在岂伯家里已经对心惠起疑的这一点,让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我在怀疑心惠,那么再想要调查丑姑背后的事情,就更容易了。

说什么为了报恩,我是不信的。

在利益面前,那点小恩小惠根本不值一提,丑姑留在岂伯家里做事,必定另有原因。可是现在这一点,我也没有解开。丑姑究竟是谁,她是如何牵连到这件案子里来的,关于岂伯出事,她到底知道多少,得看里翀的回复,我希望里翀能够带给我一些有助于推断案情的线索。

然后就是另一个凶手。

我现在已经几乎完全相信送血书到山上来的人,和杀死钟离家众多家奴的凶手,以及追杀钟离瑾和里翀的人,肯定都和蕙娘的丈夫有关。我们先前推测过,那不可能是一个人完成的,应该有两个人,所以现在我已经锁定了这一个人,另一个人的身份我却还没有猜到,可能会是谁,真的不好说。那个人埋伏在暗处,和明面上的蕙娘丈夫相呼应,他们共同完成这一场报复,都是为了三十年前的事情吗?还是有其他目的呢?难道他们两个人,都有亲人死在了这里?或者

但是三十年前,消失在这里的少女不在少数,即使这里埋了十三具骸骨,可是除此之外,经由这些人贩卖出去的少女,更不在少数。想要追查到底是谁的亲人在进行这一场报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又为何要送来杀人血书呢?

提前惊动了我们,告诉我们,他们要杀人了,这不就是为了让我们来阻止他们的么?

又或者,杀人的不是他们他们只是知道一些事情,希望借此引起我们的注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让我们揭开三十年前这个村子贩卖少女的事件,将那些无辜女孩的经历公之于众,让这些自私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但是这样,又无法解释第二封血书两拨,应该是两拨人,第一拨送来血书的是两个人,他们回到村子里,想要揭开当年的事情。却惊动了另一拨人,另一拨人和他们不同,这些人是心狠手辣的主儿,发现情况不对,相互猜忌,最终相互残杀。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是被掳走的两个女孩,现在在哪儿呢?彩妹和白芷,到底在哪儿?

时间拖得越久,我对于她们是否还活着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但是想起蕙娘,却还是不忍心。即使她们已经遇害,我也希望能够找到她们的尸骨,算是一个交代。

想到这,我还有一个怀疑,那就是彩妹和蕙娘的丈夫,他们可是父女。我是不会觉得,彩妹可能并不是蕙娘丈夫亲生的,蕙娘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她多年前就嫁给了她丈夫,远离村子。一直以来和她的丈夫都很和睦,并没有任何问题,直到这次,她才又有了身孕。她的丈夫虎毒不食子,难道一个男人为了报仇,能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吗?只是为了报复蕙娘的父亲,曾经绑架了他的亲人?

说起亲人,蕙娘提到过她的婆母,她说她的婆母是疯的,他们夫妇二人一直在照顾她的婆母。那么她丈夫三十年前被掳走的亲人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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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话 蕙娘没有回去

“夫人!”

我已经不记得在这里站了多久,只是当红玉找我找到这里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大致上我已经想通了,但是几个细节还是对不上。

“夫人,那蕙娘的丈夫找来了。”红玉说,“他问蕙娘是不是我们这儿。”

“什么意思?蕙娘没有回去吗?”我很意外他会自己找上门来,不过在知道蕙娘昨夜离开后没有回家的事情后,我更担心蕙娘的安危。

“好像是这样,他说蕙娘偷偷从家里跑出来了,可能是来我们这儿了,可是等了一晚上,蕙娘都没有回去。所以他放心不下,来问问是不是我们把蕙娘留下了”

不等红玉的话说完,我便已经提步向那边赶去。

蕙娘失踪了?她才向我说了那么多的线索,然后就失踪了?再怎么想,这也不应该是个巧合吧。该不会蕙娘的失踪,和昨夜她来找我,向我说了那么多的线索有关?可是在那之后,我就在怀疑蕙娘的丈夫和这件事的关系了,蕙娘难道是

“萧夫人!”见我进门,原坐在院子里正与萧珏说话的他就站起身迎过来了,“我听说蕙娘昨夜真的来过,她可有与你说过些什么吗?”

“你认为她会和我说什么呢?”我问道。

“我不知道,但她最近很不正常,我担心她会不会是因为彩妹和我丈人的事情受太大打击,所以”他很着急。

“不正常?”我是很在意他说的这句不正常,“是怎么个不正常?”

“她整日说些胡话,疯疯癫癫的,一会儿是这样,一会儿又是那样,突然想起些什么来,就说什么都一定要立刻去做。比如昨夜,我们说着说着,却又说到了彩妹的失踪,谁知她竟认定是岂伯掳走了彩妹,说什么也要来见见你。我见雨太大了,便劝阻她,希望她能休息一下,也答应她了,等到天一亮雨停了,我就陪她一起过来。谁知道她竟趁着我转身的功夫,一个人溜了出来。”蕙娘丈夫有些气急败坏,似是昨夜赌气,他也没想到蕙娘会就此失踪,现在回想起来,颇有些自责。

认定岂伯掳走了彩妹

蕙娘的丈夫这一点说法,倒是和昨夜蕙娘的说法一样。

“岂伯掳走了彩妹?”毓儿说,“可岂伯不是已经遇害了吗?他怎么会掳走彩妹呢?”

“这不是说的嘛,自从彩妹被掳走以后,她就跟丢了魂一样,是片刻都坐不下来。我劝她冷静,她却觉得是我不关心女儿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或许她觉得,是我没有照顾好女儿,才会害的彩妹被人掳走。”

若说是演戏,那他的演技真的是太好了,将一个妻子走失后的自怨自艾表演得淋漓尽致。连我都快要相信他了

“是这样的,”云瑛可能是听到了我们说话的动静,从房里走了出来,“女人怀孕的时候,前后的情绪是不太稳定,时常会没来由的发脾气,过后自己都不记得了。况且你妻子的情况更加特殊,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那么多的事情,也难怪了。”

“这位是”蕙娘的丈夫还没有见过云瑛,他之前来的时候,云瑛都因为身体的原因养在房里,所以他看着云瑛觉得面生。

“我是”云瑛正要说话。

“她是丽夫人。”我接过话说道,只看了云瑛一眼,她明白我的意思,只是随着附和着点头微笑,算是默认了。我对蕙娘的丈夫说,“她是我们的朋友,先前身体不舒服,就一直在房里休养着。”

“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这位夫人好像没见过。”他说着,眼神却似乎在刻意观察。

“你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了?”我故意问。

“房里太闷,出来走走。结果听到你们在这里说什么,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云瑛问,“这位是谁啊?”

“他就是蕙娘的丈夫,他是”我记得蕙娘似乎与我提过他的名字,但是转过头来,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鄙人,文越。”蕙娘的丈夫说。

“文越大人生得一副儒雅的气质,不同寻常人,应该不是做买卖的吧。”云瑛的眼睛也比较毒,所以一眼大概就能区分出文越的身份了。

“不是,我是在奚大人府上做门客的。”文越应道。

门客也是谋士的一种,不过做门客的,通常各种人都有,没有身份背景的要求,只要有点本事,就可以混到那些大人家里做门客了。但这其中,也不少有滥竽充数的,有些大人府上养着几千门客,哪里能顾得上,也许自己都未必认得出谁是谁。

云瑛问我,“霍汐,出什么事了吗?”

“昨夜你也见过的,那位怀着身孕的夫人,便是这位文越大人的妻子,她离开之后好像没有回家去。现在下落不明,不知去了哪里。”那时我和蕙娘说话的时候,红玉和云瑛也都见过她的。

“原来是她”云瑛有些印象,“那她在这附近可还有其他亲戚?会不会是住到谁家里去了,所以才没有回去呢。”

“不,这附近她没有亲人了。”文越一口否定,“我们这次回来,原就是要带着彩妹来探望蕙娘的父亲的,这个村子里,如今也只有蕙娘的父亲,是和她还有些关系的。蕙娘曾经提出要把他接到城里去住,但是被拒绝了,我丈人说是在这里住习惯了,离不开他的这些老伙计。可是回到这里之后,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现在,彩妹丢了,丈人死了,连蕙娘也不知去了哪里。”

“你先别着急,我让人四处找找。也许她昨夜虽然从这里离开了,心情不好,去了附近散心。我听说这里才是以前他们住的地方,只是在子循家出事以后,村子就搬到了现在住的那边,想来这边应该还有很多让她觉得怀念的地方吧,不如在附近找找。”我想到一种可能,虽然这种可能的可能性很低,但更重要的是我想确认一下文越的反应。

“好,那我跟你们一起去找!”文越立刻站了出来,对我的提议毫不怀疑。

“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其他的什么呢?比如,她对于原来住的地方,有没有最怀念的。”

“没有,蕙娘很少与我说起她家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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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话 文越

“她从来没有说起过吗?”

这让我觉得更加怀疑了,在我印象里,他们夫妇的关系好像还不错。如果不算这件事的话,我觉得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成婚十几年,难道蕙娘从来没有向她丈夫说过她家里的事情?

即使是我,也和萧珏说了很多我自己的事情,蕙娘的有所保留,是因为什么呢?

“好像从未提过,最多也只是说一起她家里人的事,我知道蕙娘的母亲很多年前过世,也知道她有个姨母,还有就是丈人除此之外,没有听她说起过其他人了。”文越对她知道的好像不多。

“你没有问过她吗?”钟离瑾说,“难道你对她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这句话,真是问到了关键上。

只是这文越,也不只是真的心里有底,还是心理素质好,竟丝毫看不出他有一点点的慌张。“我问过,只是她不愿意说,每次提到她家里的这些事,她都是很,很不自在,然后会说起别的事。我没有特别在意过,因为我知道她母亲很多年前过世,她和她父亲的关系”

我听他说到蕙娘和五叔的关系,所以有点“她和她父亲,怎么了?”

“”文越似是想要说什么,但是话眼看着到了嘴边上,他却突然愣住了,“没,没有,我只是我只是说她和她父亲已经很多年没见了,所以,我想她父亲她应该不希望提起这些事吧。”

他有警惕。

“是吗,我还以为你要说她和她父亲的关系有点不是那么好呢。”我故意的。

文越的反应很有趣。

他很惊讶,但是他眼神却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他故作惊慌,“萧夫人,你你为何这么说?萧夫人,她和你说什么了?”

“感觉。感觉她和她父亲并不是那么亲的,按道理来说的话,她母亲过世得早,她和她父亲相依为命,本应该更亲近一些才是。可是她嫁了人之后,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看望她父亲一次,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吧。”

“这是因为”他想要解释,解释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蕙娘都没有回到这里。可显然大脑一时间短路,竟没有接上他之前的话。

“是因为她父亲叮嘱过,让她不要回来?”我说。

“对,就是因为丈人之前说过,所以我们才一直”

“那该说你们特别听他的话,还是故意的呢?好歹也是亲父女,蕙娘是她父亲从小一个人养大的,这份恩情可不是一般的,若五叔是出于关心,不希望引起你们的不便,造成蕙娘婚姻生活的麻烦,才故意叮嘱,但是你们也未免做得太不近人情了吧。十几年啊都没有回来探望过?”

“不是,那是因为,是,是因为”

“别着急,想清楚了再说。”我折身坐回到一旁,昨夜不知不觉站了一夜,雨后本就风凉,潮气重,我这浑身都不得劲,腰酸背痛的。一捏胳膊,酸疼得紧,可得好好休息一下。

“萧夫人你不是说要帮我找蕙娘吗?怎么,怎么如今却将我当做犯人似的审问起来了?”他这会儿方才回过味儿来。

“对啊,我是答应帮你找蕙娘啊,但我也需要了解一下,蕙娘失踪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这人说话一向如此,可若说是审问的话未免也太严重了吧。”

我看到萧珏嘴角浮现的笑意。

“萧大人,这”文越在我这里讨不得便宜,就转而去向萧珏求情。

“找人这事儿,我家夫人擅长于我,她既然问了,自然有她的理由。你若希望早些找得你家夫人回来,最好还是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免得耽误了时间。”萧珏往我旁边一坐,顺势将手搭在了我的脉上,脸色很阴沉,话又是说给文越的,“我听说,这找人也是有关键时机的,在失踪后的一段时间内,是最容易找到的,生存希望也是最大的。是这样吗,霍汐?”

“没错,因为我们并不清楚失踪的人遭遇了什么。可能是绑架,也可能是突发意外,身体、环境、人为都是有可能的,如果知道她可能去了哪儿,那么找到的希望就更大了。但是现在”我说。“文越大人好像不愿意配合,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文越想插话进来辩驳,却根本无从下嘴。

“那就说不准了。”萧珏说,“呀,如果从昨夜蕙娘自我们这边离去开始,到现在也三四个时辰了,这再耽误下去,只怕真的不好说呀。”

“谁说不是呢。”我搭腔道,“不过,文越大人不愿意配合的话,我们也没办法啊,别说这个山里了,就是这个村子,还有那边的村子,这么大的地方,要是有人存心想要躲我们,我们也找不着啊。”

“这么说下去,那这次可就真的危险了。”

“蕙娘昨夜才与我说了一些她幼时记得的事情,没成想,从我这里离开之后竟就出了事,这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知道了,定是会以为,与蕙娘有关的人所为”

“萧大人,萧夫人!”文越急了一头的汗,“你们,你们这到底是何意,难道你们认为,蕙娘已经出事了吗?”

“蕙娘出没出事,你不是应该知道的吗?”我说。

“难道你以为,是我害了蕙娘不成?!蕙娘是我的妻子,她腹中怀着我的孩子,如今她不知去向,最担心的还是我,你,你怎么能”

要说这些文人谋士啊,就是拘谨,要是我早就撒泼了,他们骂人都是不带换词的。

“我如何,我可没说什么吧。我只是说,我与你知道的差不多,甚至你知道的可能比我还多,你若不愿意救,即便我有心要去把人找回来,也是无从下手的。”轻而易举就把这个大帽子扣在了他头上。

这时候他看着,才像是真的有点着急了。“我,可是我确实,我确实不知啊。”

“噢,那就算了。”我说着微微一笑,“那就等等看吧,许是蕙娘想清楚了,自己就回来了。”

“你”

我听到红玉偷笑的声音,悄摸撇过去一眼,让她别漏了怯。

“那你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你问就是了,我若是知道,一定告诉你,这还不成吗?”

死撑了半天,最终还是要妥协的,也不知道他先前做的思想准备,到底被打击成什么样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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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话 案件的重新区域化分析

我并不是完全相信文越的。

只不过,他很有可能是最后见到蕙娘的人甚至是在我们之后,而且现在种种线索也都指向他和发生在村子里的案子有关,彩妹和白芷也有可能在他手里。我是不愿意把人想得太坏的,既然他是为了三十年前失踪的亲人报仇,至少也是说明他这个人的心里也是挂念亲情的,那就更不可能伤害彩妹了。蕙娘是他的妻子,腹中怀着他的孩子,一个人再坏,也不可能残害骨肉吧。至少这位彩妹的存活又增加了几分机会。

但是白芷

其实蕙娘说的事情,我也在考虑。

白芷和燕容到底是什么关系,真要像是蕙娘说的那样,她们是两个人的话,那么从前的燕容是不是真的被卖了?如果不是,为什么她从燕容变成了白芷?要说这中间唯一的条件变化,那就是岂伯娶了心惠,或者说丑姑好像也是在心惠过门之后,就到了岂伯家里帮忙做事。

假设燕容是岂伯从小带大的,在成婚前,他把燕容卖到了城里某处,那白芷是从哪儿来的?燕容和白芷之间,不可能如此完美的做到无缝对接。一旦白芷露出破绽,那么村子里和三十年前那些事有关的人,自然会对岂伯产生怀疑除非,燕容和白芷从头到尾就没有在大家面前露过脸,那还好说。但这样的话反而更加容易引起怀疑。

那么,燕容和白芷本来就是一个人的可能性就高于她们是两个人的可能性。

如果要我想,一个好好的孩子突然间改名字,其实可以有很多种理由,比如和从前划清关系,从前的名字不好听,或者,因为父母的一些关系就好比,心惠过门的时候介意过岂伯这个女儿的存在。但是心惠和丑姑都证实,她并没有在意过。而且后来白芷被掳走以后,心惠更是为了救白芷,去了已经和自己断绝关系的父母家求助。

既然种种设想都不能够成立,那就说明至少有一种最符合实际情况的推测,已经渐渐成型了,只是我一定在推理的过程中忽略了某些关键的线索,导致自己的推理和真相产生偏差。但是当错误的线索都排除掉以后,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议,也都是真相了

假如将目前零碎的案件线索重新梳理归纳,乱七八糟的事件按照主要人物、时间以及地点进行重新划分。

已知是五个区域:

第一个区域,是三十年前,主要人物子循的父母、岂伯、三叔伯、五叔及云瑛的姑母玉娘等人,以绑架掳人的名义进行人口贩卖。将从附近以及偏远地方掳来的少女卖到城里做舞姬,却因为一场鼠疫,导致被关在地牢里的十三个女孩染病死去,草草埋在了子循家的院子里。

第二个区域,是二十六年前,自鼠疫发生之后,众人心有余悸停下了原本拐卖人口的恶行,云瑛和子循成婚后,收留了自己寻来的好姐妹幼茹。结果子循家一场大火毁于一旦,只有云瑛逃了出来,其他人死于非命。

但是第二个区域里,还有两个问题发生矛盾。一是村子里的人说,烧毁子循家的那把火是幼茹放的,幼茹和云瑛关系很好,可是不知为何却与子循颇多争执,所以在放火之后,幼茹带走了云瑛,从此消失无踪。二是蕙娘在失踪之前和我说,幼茹对云瑛并不好,甚至几次痛骂云瑛,都被蕙娘看到了。在出事之前,幼茹打昏了云瑛,曾意图放火,但是火折子掉在地上就灭了,放火的另有他人,蕙娘逃跑的时候发现子循家的大门锁上了,透过门缝她看到了三叔伯过去。

第三个区域,是和我们有关的,趁着我们处理上一宗案件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手背上有烧伤痕迹的人送了封血书锦帛到山上,却是先一步回到山上的云瑛接下。血书里预示着杀人预告,引起我们的注意,同一时间,钟离瑾和里翀离开钟离家的家奴,绕道而行,他陪里翀去拜祭了里翀的生母。但钟离家的家奴在原定路线中一间酒肆歇脚时遭遇埋伏,全军覆没。绕路而行的钟离瑾和里翀遭遇追杀。

第四个区域,是引我们来的凶手,也就是目前我在怀疑的文越和隐藏在暗处的第二个人,我相信他们故意将我们引到这里来的初衷,是希望借助我们的力量,揭开三十年前的那些事情。可是现在,能够证实三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人却相继死去,这无异于是意图将三十年前的事情再一次掩埋,所以杀人我认为村子里的命案迄今为止,并不是他们做的,连他们可能也很意外事情的突然变化,五叔是蕙娘的父亲,却也是与三十年前事件有关的人,文越是蕙娘的丈夫、五叔的女婿、彩妹的父亲,如果他想要引起我们怀疑这些事和三十年前有关,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三十年前那些少女被掳走绑架的遭遇一样,他掳走和五叔以及岂伯有关的两个女孩,却刚好第一个失踪的彩妹也是他的女儿,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因为所有人的想法可能都跟我一样,认为虎毒不食子,他不会对自己的孩子动手,所以他作为这个村子里在我们到来之前唯一的生人,也就可以洗脱嫌疑。但是蕙娘失踪,他主动找上我们,我推测是因为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们的控制,他们需要我们介入调查,来控制局面。

否则,非但三十年前的事件可能再一次被掩埋,他们的性命也将受到威胁。

第五个区域,就是我们来到村子里之后,层出不穷的案子。彩妹失踪之后,五叔一直心有内疚,但是他又不能对蕙娘和文越说三十年前的事情。于是,当他看到与当年幼茹长相相似的我时,就沉不住气的以为,我是幼茹,回来报仇的。从他突然袭击我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暴露了。只是在他说出更多关于三十年前的事情之前,岂伯出现把他带走了。接下来,三叔伯失踪,五叔袭击岂伯后坠崖而死,岂伯遇害烧成焦尸后置于自家院子里加上子循的母亲也死于二十六年前的那一场大火,云瑛的姑母玉娘更是早在大火之前就已经不行病故,与三十年前有关的人,似乎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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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话 丑姑的身份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为什么一直派人盯着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们却在怀疑我”

在毓儿“明目张胆”的盯梢下,心惠终于忍无可忍上门大闹。

“你们这也太欺负人了,我丈夫死了,如今你们将他的尸首带走,也不让我们好好安葬,却还派人一直盯着我,好像把我当做是犯人一样。你们不去抓凶手,却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是要做什么!”

“吵什么吵,”红玉推门就出去了,她如今这脾气也是见涨,眼见有人撒泼上门,更是忍都不愿意忍的,“盯着你怎么了,人死在你家院子里,大半夜的你们一点声响都没听到,这说明什么。你如今还敢找上门来,做贼心虚啊?!如果你什么都没做过,还怕我们查吗?!”

“你我不和你吵,让你们家夫人出来。”撒泼的惹不过撒泼的,心惠便在院中扬言要见我。“出来!人呢,出来啊!”

“你够了吧,我家夫人凭什么见你,要是真要见你,也定是在公堂上,让管事的大人审一审,看看你这谋害亲夫的女人,该怎样定罪!”

屋里,我这两日用脑过度,头疼的厉害,便让云瑛帮我按一按,她的手法很好,只是在我太阳穴上这么揉两下子,我就能松快很多。

她听得屋外的争执,低声问我,“你要不要出去看看,难道就让红玉这么跟人吵下去?那位怎么说,也是个不好惹的女人”

“你担心红玉吃亏?”我笑了,眼睛都没睁,便听着院子里的争吵。“那丫头生性泼辣,也就是在我们面前习惯了收敛,自离开陈宫以后,那脾气也是一日比一日见涨,如今这些事她也压了一肚子的火儿,想那岂伯的妻子自是踢了块铁板,自知无趣就会走了。”

“但她既然是来找你的,你总不好就这么躲着吧。”云瑛听得院子里骂骂咧咧的响动,有些担心,“她也一定知道你能听见,如今这样骂着,摆明了给你听的。”

“她不是要我听这些骂声,她是想试探我的反应。”我说,“其实她也心虚,在岂伯被害的案子上,她肯定知道一些事情,只是知道的并不多。我让毓儿故意弄出动静来盯着她,就是要让她知道,我在怀疑她了。她今儿个找上门来,其实就是想知道我们到底怀疑多少,怀疑什么,她的反应越是大,就说明她心里越是没底。有时候别人找上门来吵架,不见得要吵个输赢的,只要最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足够了。”

“这心惠也是个可怜人,她谁不好惹,偏偏就惹了你不,还惹了红玉”云瑛笑着,倒是有些心疼她了。“我怎觉得,她虽然有问题,但你怀疑的好像并不是她呢?霍汐,你的心思太深了,连我都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了。”

“不是深,只是我必须站在一个不同的角度去分析,否则以我作为特定的立场,永远不可能客观的看待所有事情。站在对方的角度上,去解释她为什么这么做,她在想什么,只要先她一步,那么就容易找到她的破绽了。”我说,“我怀疑的却是不是她,你知道人与人的关系,并不只是表面上看上去的主仆、家人和朋友那种关系吗?有时候,一个眼神你就会发现,两个人之中到底谁才是那个说话算数的人。精神上的关系有时候和身份无关,一个身份再尊贵的人,她习惯了去依赖身边的人,什么事都告诉身边的人,连一个小小的决定都不能自己做的话,那么在两个人的关系上,她就属于是被动的一方。所以有时候去区分眼前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关系,不要去听,要去看,眼神往往是最无法骗人的。”

“那心惠和丑姑,难道也是如此?心惠虽说是岂伯的妻子,收留了丑姑,让丑姑在自己家里做些粗使的活儿,看起来,心惠更像是丑姑的主人。可是你该不会是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其实丑姑才是那个,拿主意的人吧?”云瑛终于有些开窍了。

“你那日应该没看到,但是我却看得清清楚楚,心惠每一次回答我问题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的去看丑姑一眼,丑姑的眼神但凡是给予肯定,心惠便有些底气。可如果丑姑犹豫,心惠定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这两个人之间,我相信丑姑对于岂伯的事情知道得更多一些。或许是因为她的性格,又或许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但是她更加得到岂伯的信任这一点是绝对没问题的。”

“”云瑛大概是觉得太荒唐了,“怎么会,这心惠才是岂伯的妻子,岂伯怎么会更相信一个下人呢?除非这个下人,并不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并不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云瑛一句无心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之前我就在想,岂伯和丑姑之间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所以让岂伯尤其相信丑姑这个下人呢。但是我却一直没有想通,除了下人以外,丑姑的存在还有什么样的意义。

但是现在“你说的对,如果她不是一个下人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云瑛反倒糊涂了,“不是下人,还能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是我想,应该快要弄清楚了。”如果我先前的推断没错,那么在原有推断的基础上,我们应该就快要证实,丑姑的存在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其实,你不觉得有一种方法更容易知道些当年的事情吗?”云瑛已经不止一次这样暗示我了。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自从那件事以后,我不想再让你冒险了。云瑛,也许忘掉一些事情对你来说,并不是坏事,而是连老天都看不过去,希望你重新开始。你不要再纠结于过去了,更何况,三十年前的事情,我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只是有几个细节需要反复确认”

“但我始终是当年事情的亲身经历之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当年发生过什么了。霍汐,当时我就在那个院子里,我比所有人都清楚,为什么会失火,为什么我还活着,你不是也想知道吗?”她说,“那次的事情是个意外,连我自己都没有控制好,也许我们可以再试一次,说不定我就能想到更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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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话 解开三角关系

“”很多秘密都藏在沉默里,各种情绪,人的感情本来就是复杂多变的,并不是单一的喜欢或者讨厌那么简单,因为不同的情绪,因为不同的事情,对于面前这个人的看法,才会有不同的心情。即使是关系最好的朋友,也会有不是那么满意的条件,即使是仇人,也会有欣赏和感叹。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是那种抱团在一起,因为你喜欢我就喜欢,因为你讨厌我就讨厌的年纪了,感情有它自己的判断,往往比我们自身要诚实很多。

“为什么,你不愿意让我试试呢。”

云瑛终于从我的反应里解读出了一些我最不希望让她知道的事情。她看着我,她试图从我的眼神里找到答案。她拉着我的手臂,不让我有任何机会躲闪,她是一个很敏感的人,而且她很聪明,她当然已经察觉到了,事情并不是像我们告诉她的那样简单。

“为什么,”她问我,“霍汐,你为什么不希望让我自己去想起那些事情?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别问了,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希望她能够忘掉这一切,我希望她能够冷静下来,就像在这一刻之前她什么都不知道那样。

“不霍汐,我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一个多么执着的人,你可以为了查出真相以身犯险。但是这一次,明明最容易确认真相的方法,就是让我去想起过去的事情,但你却一再拒绝我知道,这不是因为我上一次被催眠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她不甘心再当一个被保护起来的人,她说我执着,其实她和我不相上下,一旦做出了决定想要从一种情况里走出来,那么不管打开这扇门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也都会去面对。现在,她已经打开这扇门了

“除非,除非你已经知道了。”云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她希望从我的反应上找到可以证实她推测的信号,“霍汐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些什么,和我有关的,你在怀疑我,所以,所以你才不希望我想起”

“不是这样的。”我阻止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云瑛,你听我的,什么都不要想。我不希望你想起那些事情,是因为我知道,在你的记忆里,很多事情也并不全面。你可能知道的事情我大概能够了解到有多少,我只是不希望横生枝节,等到事情的大致我弄明白了以后,我自然会想办法帮你找到记忆,但绝不是现在。现在有些事情你想起来反而麻烦”

在她并不全面的记忆里,可能会有很多不利于她的线索。我能够推测出七八分之多,但只是依照目前的线索,还不能找出任何去推翻那些不利条件的线索。所以,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让我去找到机会,破解这其中的关键。

她定住了,眼中有犹豫和悲伤,她距离自己的家这么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以为回到这里,她可以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但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反而在她一头雾水的时候,我们渐渐发现她的过去牵扯到了很多黑暗的秘密。从人口拐卖,到一次次的谋杀,子循家的大火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有人利用了幼茹和他们的争执,嫁祸幼茹,实则是为了杀人灭口。

我愿意相信,在此之前云瑛是无辜的,她曾经忘记了这么多年里发生的事情对于她而言也是幸运的。至少她平静地生活了那么久可现在

她的手冰凉,颤抖着拥上了我的肩头,她趴在我肩上,我能感觉到她心里的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她连呼吸都感觉到疼,那些过去成为扎在她心里的一根根刺,拔也拔不下来,刺得一片狼藉满地鲜血。“霍汐”

“别担心,我会找到真相的。”我暗暗发誓,我不会让她更加凄惨了。

她现在就像是站在了悬崖边上,只要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落,然后摔进万劫不复。

但是我会拉住她,我会尽全力阻止悲剧的发生。

三十年前的秘密,该是被公开的时候了,我相信这也是引我们到这里来的人,最终的目的,只是另一个人

在蕙娘和村民截然不同的证词里,有一定却是相似的,那就是在出事之前,子循云瑛和幼茹曾经发生过争执。

幼茹和云瑛,云瑛和子循,子循和幼茹想要解开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矛盾起因,就必须弄清楚他们三个人之中每一个关系线的秘密。

云瑛和子循是夫妻,云瑛的姑母玉娘和子循的父母都曾与三十年前的拐卖少女一案有关,玉娘因看不过去兄长和继嫂对云瑛的虐待,所以把云瑛带回了自己身边照顾。也是因为她想要促成子循和云瑛的婚事,方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即使他们曾经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她应该不会害云瑛,既然她想要把云瑛嫁给子循,说明至少在她眼里,子循是有可取之处的。而子循和云瑛成婚以后,似乎也过得不错的样子。他们之间关系的改变,就在于幼茹的出现。

幼茹说是云瑛的好姐妹,和云瑛一起长大。但是云瑛长在父亲身边的时候,受到了很多不公平的对待,那时候幼茹就已经在她身边了吗?我记得上一次云瑛被催眠,醒来以后一直对我说,她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不知道那是不是云瑛对于幼时的一种记忆影射,她在被催眠的时候可能看到的是,幼茹。她和幼茹也许真的是一起长大的,后来因为云瑛被玉娘接到这里来,才分开的。就像他们说的,幼茹可能是嫁人以后,日子过不下去了,来投靠昔日的好姐妹云瑛。

但是这种猜测是有矛盾的。

如果幼茹是因为自己的日子过不下去了,选择投靠云瑛的话。那她应该很信任云瑛才对,可蕙娘却说她看到过幼茹骂云瑛,明明是在云瑛和子循的家里,幼茹怎么可能反客为主去“攻击”云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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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话 两个凶手

难道也是因为云瑛在心理上容易依赖别人?

如果她和幼茹一起长大的话,是有可能时时刻刻受到幼茹的影响,然后形成一种“制约关系”,也就是说她们两个人的相处之中,幼茹成了那个经常发号施令的强者,而云瑛则慢慢变成了一个听从的人。所以甚至是过了很多年,她们再相遇的时候,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还是会回到那种“制约关系”。云瑛习惯了去听从幼茹的话,幼茹也习惯了去指挥云瑛?

蕙娘说过,子循家失火之前,她看到幼茹打昏了云瑛,而且幼茹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火折子,似乎是有预谋的。只不过,被子循拦下了,所以幼茹纵火的这件事,没能实施成功,但之后有其他人再次纵火,并且导致了子循家的悲剧。

既然信任,幼茹为什么要伤害云瑛呢?如果子循当年没有拦住幼茹的话,也许幼茹是不是想烧死云瑛呢?

这就又牵扯到了幼茹和子循之间的关系。

这两个人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综合以上条件来看,如果按照狗血逻辑来推理,那么可能是,幼茹因自己的婚姻生活不如意前来投靠幼时的好友,她和云瑛之间因多年依赖关系,导致幼茹在云瑛面前较为强势,幼茹和子循因为经常接触有了感情,她想要杀掉云瑛取而代之,结果子循还算有良心,在关键时候救下了自己的原配发妻云瑛?这个故事的版本,符合大众口味,但我却隐隐觉得,这不是真相。

真相,可能比这更狗血,更加值得期待。

失踪的蕙娘还没有找到。

但派去跟踪丑姑的里翀却有了发现,丑姑掉进了我们的陷阱里,误以为我们怀疑心惠谋害岂伯因而盯上了心惠,她以为自己没事,趁乱去到后山一个山洞里寻找岂伯的时候被发现了。里翀捉拿岂伯的过程中,又遭到了丑姑的反抗攻击,丑姑意图帮助岂伯逃跑。可是趁乱竟又杀出一人,极力想要置岂伯于死地,四个人陷入混战,丑姑替岂伯挡了一刀后昏迷,岂伯又要抵抗那想杀他的人,又要抵抗里翀的抓捕;里翀又要阻止那突然冒出来的人攻击岂伯,又要紧追不舍,避免岂伯趁乱溜掉;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他的意图就很简单了,就是要取岂伯的性命。

身在附近寻找蕙娘下落的毓儿听到了响动,追了过去,和里翀配合着,才算是擒下了两人,押送了回来。

“怎么样,你应该也没想到,不只是你在找岂伯吧。”萧珏就像是看热闹一般,看着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与我开着玩笑。

“我知道有人也在找他。”因为除了文越以外,还有一个人一直潜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只是有一点让我尤为不解我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那个人一边空荡荡的袖子出神,心里的感觉如翻江倒海一般,“岂伯以为自己诈死就能逃过一劫,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两个人是冲着谁来的。”

而被捆在一旁的岂伯还在挣扎着。

“我先去看看丑姑,这边交给你了。”萧珏留下话,便折身进了房间。

“你是送信到山上的人吧。”我看他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二十出头,甚至他看起来比文越年纪还要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不修边幅才显得有些颓废苍老。可他的眼神很凌厉,看过一次之后便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忘记的。

毓儿一把扯过他的左手,手背上确有好大一块烧伤的疤痕,拉开袖子,整条手臂也都是伤疤连毓儿自己都被吓到了。

“果真是你。”我心里的感觉很乱,但是似乎这一次顺藤摸瓜,竟真让我摸着了个大的。一边是烧伤严重的手臂,一边是空落落的袖子“子循。”

他猛地抬头,半张脸上都能看得出烧伤留下的疤痕。

“我真该早点想到的。”我说,“你们的计划如此周密,为何突然之间破绽百出呢。不是因为你们没有算到把我引到这里来之后会引起什么样的效应,而是你没想到,你居然会见到云瑛,甚至是你的搭档没有想到,云瑛还活着的事情,竟然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使你差一点就坏了你们原本计划好的一切”

连我都没想到,子循竟然还活着。

我们初到此地的当晚,在子循家的老宅子里找到了一截断骨,证实是一个成年男性的手臂,之后找到了十三具少女的骸骨,我还曾疑惑过这截断骨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现在想来,线索倒是连贯上了,要不然,子循为什么会攻击岂伯呢。

“我很好奇,你突然改变计划去攻击岂伯,究竟是因为私仇,还是为了”

“和其他人无关。”

他的态度很强硬,一句话就否定了一切的猜测。他的眼神特别冷漠,会让人有一种不友善的感觉。

“云瑛呢?”我的问话,却不会因为他的态度而有任何改变。

他从我口中听到云瑛的名字,情绪上有了起伏,他挣扎了一下,却奈何不过毓儿,还是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夜里出现在房上的人是你,你故意用一个假人在屋后留下消失的脚印,想来不是冲着我们,而是云瑛吧。”我说,“你希望用这样的伎俩吓走她,你并不想把她牵扯到你复仇的计划里来,我说的可对?”

“所有的事,都和她无关。”他真的很倔,可是他们俩已经分开了二十六年,在这二十六年之中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想想如今云瑛也是年过四旬,这错过的二十六年里,他根本不知道云瑛还活着。

“我自然知道和她无关,可是你们要不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说着,我把目光瞥向了岂伯。

岂伯“死而复生”,好端端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一刻,就已经充分证明了他和发生在村子里的前两件命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以为你死了,可你居然还活着。看来子循的事情,给了你不少的灵感,让你杀人伪装,假装自己被害,借着他们寻仇的机会,除掉了威胁你的人,真是好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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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话 贩卖人口的集团

这一切至少要从四十几年前开始说起,得追溯到子循的父辈尚且年轻的那个时候,当时这个村子坐落于深山,远离人烟,虽说避世,却也实在穷得一清二白。连带子循的父亲也是一个穷人家出身,祖辈连一点像样的家产都没有留下,依靠着山里的环境,勉强度日罢了。也正是子循的父亲,因为太穷了,想要找个出路所以离开了村子,去到城里在大户人家打杂做事,虽然挣得还是很少,但也让他发现了一个事情。

大户人家多会豢养舞姬歌姬以充场面,即使有时候府里的这些舞姬歌姬已经成为一种负担,讲究面子的大人们还是会乐此不疲的花大钱去买卖。子循的父亲动了歪脑子,他想起一个人来,玉娘那时候玉娘还年轻,正值少艾,舞姿绰约,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子循的父亲就将玉娘从村子里骗了出来,说是能够帮她在城里寻个好人家,玉娘也受够了山村里的穷日子,她动心了,连夜收拾东西就从村子里逃了出来。可不曾想,刚到城里找到子循的父亲,结果第二天,子循的父亲就在玉娘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卖到了一位大人的府上。玉娘就是这样被迫做起了舞姬的,也正是因为玉娘的关系,偏远在深山的村子里和城里各位大人之间有了联系,玉娘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她懂得利用这些人好面子的心态,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然后,由玉娘和子循父亲为首的人口贩卖集团有了初步的规模。子循的父亲借以打零散工的名义,在附近城里,村子游走,寻找年龄适当各方面条件都出色的少女掳走,可是他们又担心掳人贩卖的事情一旦曝光,那些同样参与了贩卖少女的大人们为求自保,会直接将所有的罪行推到他们身上,甚至是为了撇干净自己的干系,将他们置于死地。这贩卖的名义断不能坐实,于是就有了以绑架为借口的暗中贩卖人口案件发生,而这时,子循的父亲也赚了不少的钱,娶了妻子,他的妻子和他妻子的娘家弟弟岂伯也都加入到了贩卖人口集团之中。先以绑架为由,将人掳来后关押在子循家的地牢之中,假意勒索少女们的家人,一次次的增加赎金,致使她们的家人因为凑不齐赎金而耽误营救。另一边,由身在城中的玉娘联系买家,岂伯把人送到城里,经由能歌善舞的玉娘精心调教,成为一名基本合格的舞姬以后,卖到买家手上。

后来,岂伯一次无意间说走了嘴,原就因为突然富裕致使周围艳羡,三叔伯和五叔二人更是眼红,找到了子循的父亲,加入到了他们之中

子循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样的勾当,却知道家里有座地牢,关着一些少女。

其他的事情,他的父母并不愿意让他多参与,每次都尽力让他回避。

他们大概也知道自己做着丧尽天良的事情,不想连累子孙后代。

可没想到,事情却在三十年前的某一天,发生了特别大的意外。一个被关押在地牢里的少女被老鼠咬了之后,高烧不退,接着,同样关押在地牢里的其他少女也逐渐出现同样的症状,一个传染一个,一个传染一个,等到发现的时候,几乎关押在地牢里的少女都感染了同样的疫病。他们哪里遇到过这种状况,更是没有相关医治的法子,只有子循的母亲说是记得在老家里,听人说到过有一种药能够治疫病。他们不敢请郎中来看,所以擅自按照所谓秘方熬制了汤药后,就喂给那些少女。

疫病没有得到控制,反而关在地牢里的女孩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了。

当时已经有人因为自家女儿被绑架报了官,地方上管事的大人们已经着手在调查了。子循的父母害怕这件事声张出去,会惹人怀疑,于是索性在自家的院子里挖了一个大坑,把死去的少女埋在了坑里。地牢里关押着的十三个少女一夕之间竟全都殒命,他们也害怕了,害怕这是老天爷的警告,从出事以后,他们就再没掳人绑架贩卖过了,一直安安静静的过着日子,希望那件事造成的影响可以早一点过去。

钱是会花光的,花光之后,自然有人按捺不住,想要重操旧业了。

子循家里时常有少女往来,引起村中人的怀疑,子循的父亲便给了村中其他人不少钱,一家做事,所有人跟着沾光,所以后来即使出了事,也没有人站出来主动交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人特别穷的时候,人命就变得特别的卑贱。

既然事情不做了,玉娘也就收拾了东西回到了村子里。她早就对成婚生子不抱期待了,但又听说自己兄长家的女儿云瑛备受欺负,所以出头将云瑛领了回来。也算是当做自己后继有人,将来要是死了,也有人给送终。

子循的父亲染了重病,没两个月就过世了。

玉娘就经常往来子循家,和子循的母亲关系亲近,两个女人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彼此心知肚明。温润如玉的子循却吸引了玉娘的注意,想来子循与云瑛年纪相当,玉娘便有意促成子循和云瑛的事情。子循的母亲对此并不反对,于是这事情很快促成,云瑛嫁给了子循,成了子循的妻子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父母曾经做的事情?”我问。

“在我和云瑛成婚以前。”子循说。

成婚以前“那么,是你认识云瑛之前,还是认识云瑛之后呢?”

他抬起头来,眼神还是那样的让人不舒服。“这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是有区别的,如果是你认识云瑛之前,那就看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隐瞒着云瑛这件事了。如果是你认识云瑛之后,那就看云瑛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家的事情了。”虽然我不愿意这么想,但是云瑛曾是他的妻子,是他家的儿媳,如果她知道这件事的话,那我就要重新估算她在这件事里占据的分量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为难她。”事已至此,子循却还在护着云瑛,倒让我觉得我有些能够理解,当年玉娘为什么会想要把云瑛嫁给他了。

明知道他家里做的事情,却还是想要促成两个人的婚事,可见玉娘是真的看上了子循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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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话 重提云婉之死

“她知不知道不是你说了算的,她和这件事到底有多少关系,我自会衡量,你若想不连累她,最好说实话。当日你们既然决定找上我,想必便是打着要借我之力将当年真相公之于众的目的,你们那时便应该知道,没什么能逃过我的一双眼睛。”我也想证实,云瑛是不是真的只是被子循家牵扯进来的。

毕竟,云瑛的姑母是玉娘,她又嫁到了子循家里,如果说我一口肯定她并不知道当年这些人掳人贩卖的事,也太勉强了。

“认识云瑛的时候,我才知道的。”他承认了。

交代了那么多的事情,这件事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是在你认识云瑛的时候,同一时间,你才知道你家里做的是这样的事情,那些被关在地牢里的女孩,是要被准备卖掉的。”我需要他的确定。

子循点头,可他的样子告诉我,他对于这件事似乎还有隐瞒。

“那云瑛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狠了狠心。

子循僵持了一下,他不是很情愿把云瑛牵扯进来的,“她和这件事没关系。”

“云瑛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又问了一遍。

“和我一样。”他说。

那就是说,他们俩等于是同一时间才知道的这件事。“她也知道你家的院子里,埋了十三个少女的尸体吗?”

“不!”子循的反应很激烈,他极力想要证明什么,“云瑛不知道,这件事她不知道。”

嗯,是真的。我看得出来。

云瑛不知道那十三个少女,却和他是同一时间知道他们的家人曾做过的事情。

“说说看二十六年前你家里的那一场大火吧。”我在调整自己问话的顺序,我需要把整件案子的始末都整理出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分析和统计,以便更清楚事情发生前后,都经历过什么。我决定抛砖引玉,“我来到这个村子之前,曾经在前面的客店里被掌柜的下毒,差点出事。他说他是那个在你家里和你一同被烧死的一个小男孩的哥哥,他们母子见鬼都认定我就是幼茹,然后口口声声要向我报仇。我听他们说,火是幼茹放的”

子循猛地一怔,立刻想到什么,他扭动身子,看向岂伯。

动作过大,毓儿差点控制不住他了。

我想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场火,和岂伯有关,对吗?”

岂伯开口要否认,就被里翀揪着衣襟打断了。子循点头

“不愿意说?”案子推理到这儿,之前一直很顺利的,即使他有话不愿意说的时候,表现得也还算正常,可是从我问起,他是否是在认识云瑛的同一时间知道家里的事情时,他的表现让我觉得他有事情隐瞒开始,一直问下来,我发现他似乎在死守着一个秘密。我问他,“需要我找云瑛过来吗?”

子循的眼神变了,变得特别的凶狠非常,他怒视着我,如果不是毓儿还在控制着他,我感觉他可能会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

“云瑛不记得你了。”我说,“你去过山上,应该察觉到了吧。云瑛失忆了,她早就把你忘干净了,我试过催眠,想要帮助她找回她的记忆,但是我发现她对于自己过去的记忆很排斥很抗拒,也就是说,有些事情应该是她下意识忘记的,因为让她觉得痛苦,只有忘掉她才能好好生活。而她记得自己曾经成过婚,却忘掉了和你有关的一切,甚至连你的样子她都不记得了。不过对于她之后遇上的人,她却记得很清楚”

他的情绪似乎受到触动,在我说起云瑛因为他而痛苦的时候,他的情绪很失落低沉,可当我提到出现在云瑛生命里的另一个人时,他眼里的神色似是多了一些愧疚,他偏过头去避开我们,不愿意说什么。

“你知道云婉吗?”我说。

我能看得出他的身子很不自然地动了一下,云婉这个名字就像是一股电流,从他身体里流过一样。

我见他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他,只是给里翀使了眼色,让里翀先把岂伯带到一边去。随后我对子循说,“你应该还不知道我和云瑛是如何成为朋友的吧。这件事要说起来,可就远了,但我之所以认识她,是因为她是我一个案子里死者的母亲。”

子循的呼吸声粗重了很多,人在心里极度压抑的时候,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说明他试图在调整自己的情绪,他不希望表现出来什么。

“云婉死了。”我说,“这么多年以来,云瑛和云婉母女俩相依为命,云瑛为了抚养云婉长大,在陈宫担任大司乐,云婉就像是她的命一样。可是有一天,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为了所谓能够恢复年轻美貌的禁术,杀害了云婉。放干了她的血,将她吊在云瑛的家里,刚刚还是鲜活的一条生命,转眼间就变成挂在眼前的一具尸体”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子循开始求饶,他在躲,他不愿意面对我说的这件事。“不要,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你为什么那么激动?云婉又不是你的女儿,她只是云瑛和那个人的女儿。”我说,“只是当时,我和云瑛在陈宫里见过一面,我看到她的样子,她好憔悴,她所有的心血毁于一旦,唯一的期望却也死了,她就好像随时都会随着云婉而死去一样。”

“不要再说了!”子循却极力抗拒着接受云婉的死。

“怎么了?这就听不下去了?”我嘲笑他,“你家里埋着十三个女孩,你都能睡得踏实,怎么提到云婉的死,你就待不住了?”

他抬起头来,狰狞的样子吓了我一跳。“”

“你想说什么?”我看到他嘴动了,只是我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

“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你没有阻止!为什么你让云婉被凶手害死了!”他大声质问,咄咄逼人。

“又不是每个凶手在杀人之前都会送来消息,说是他要杀人了。”我说,“就算是送来杀人预告的你们,也没有告诉我你们到底要杀谁啊。一边是自己无法遏制的杀人欲望,一边又希望我能来阻止你们的,借以我无法阻止,来减轻你们这些人的罪恶感,真的有用吗?为什么明知道不可以去肆意剥夺他人的生命,你们一个个的,却都还是以身试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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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话 挟持萧珏

丑姑挟持萧珏,确实是我没有想到的。

萧珏让红玉帮忙处理丑姑的伤口,伤口还没处理完,丑姑就挣扎起来。紧要关头,萧珏推开了红玉,但丑姑却挟持了萧珏。我们看到丑姑用匕首抵着萧珏出来的时候,她的伤口还在不断殷出鲜血。

“放开萧珏。”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她的匕首只要歪那么一点点,就会伤到萧珏。

“放我们走。”她向我们提出条件。

不是放我走,而是放我们走,她的“我们”里,指的是她自己和岂伯。

如今种种证据,已经可以坐实岂伯杀人的罪名了,换做平时,我根本不可能答应。但现在,丑姑以萧珏威胁,我更不可能冒着失去萧珏的风险去赌这一把。

“娘,现在怎么办。”毓儿急着问。

“不能让他们走”子循显然比我们更着急。

“放他们走。”我说。

“娘。”

“夫人!?”

我听得到他们每一个人发出的声音,无不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可是从我看到的来说,丑姑的情绪不稳定,她的伤势较重,而且岂伯在之前的厮打过程中也消耗了极大的体力,就算是放他们跑,也跑不了多远的。可她的情绪波动大,加上伤势严重造成的压力,体力透支让她越来越烦躁,我不敢用萧珏冒险,我怕她手里的凶器,会趁着我们都不注意的时候伤到萧珏。

可萧珏即使被挟持,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一句话,相比丑姑的坐立不安,萧珏意外的沉得住气,丑姑挟持比她高出一头的萧珏,确实吃力的很,所以为了控制萧珏,她会特别的用力,以匕首抵住萧珏的脖子。

“放他们走。”我重申了一遍,不容置疑。眼看里翀和毓儿都没有任何反应,我上前去亲自给岂伯松了绑。

“你们现在可以走,所以现在放了萧珏,带着他,你们逃跑更不利。”我说,“不过,我给你们的建议是最好不要走,出了这里,你们能跑多远呢?不管你们跑多远,最后都会被抓回来。”

“少废话。”丑姑的脾气暴躁,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她费力的走到岂伯身边,脸色已经苍白没有血色。在要不要释放萧珏的决定上,她看向岂伯,像是等岂伯拿决定。

“不能放。”岂伯却给她出主意说,“你现在放了他,我们走不出大门就会被捉回来,不仅是我,连你也跑不掉。”

“既然知道跑不掉,还要试试吗。”我一直盯着那把匕首。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丑姑问。

“先走,”岂伯说完,指着我们说,“你们不许跟来,否则,我就杀了他。等我们到了村口,确定安全以后,自会放了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要我相信一个连自己兄弟都能杀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争取时间逃跑,又不让我们跟踪确定,难以相信如果到了村口,他们会怎么做。

“他现在在我们手上,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你都得照做。”岂伯说,“否则,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他,反正我们也活不了了。”

眼见那匕首更深了一些,我狠狠心,“好,我答应你。”

他们挟持着萧珏一步步退出院子。

这边的村子已经荒废很久了,如果让他们出了村口,附近就是山路,他们比我们更熟悉这里,借用山路的优势逃窜极有可能。

难道这会是我从业多年以来,第一次眼睁睁看着刚刚抓获的凶手,就这么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吗?

“娘”毓儿再一次出声,试图劝说我改变主意。

“我说了放人。”我听到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

眼看着岂伯和丑姑挟持着萧珏出了院子,我连忙吩咐,“里翀,你立刻悄声跟上去保护萧珏。”

里翀的反应极快,转身就不见人影了。

我心里空落落的,直怕萧珏出什么事,脚底下一个没留意,踉跄着摔坐在地上。

“夫人!”红玉吓了一大跳,上前来扶我。“夫人,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脑子里乱成一团,哪里还顾得上做出分析,心里连个底都没有了,慌得不知所措。“怎么办,他挟持了萧珏”

“夫人,”红玉死死握着我的手,“夫人,您放心,大人不会有事的。里翀一定会把大人救回来的。”

我现在根本顾不上案子进行到哪里了,心乱如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很害怕,萧珏有个闪失怎么办。不过一抬头,我赫然觉得院子里似乎还少了什么人,“钟离瑾和云瑛呢?”

一上午都没见云瑛了,这么大的动静会听不到吗?如果她在的话,她一定会出来的,可是现在

“是啊,说起来好像半天没见到丽夫人了。”毓儿的话提醒了我。

难道云瑛

“什么,怎么会这样?!”子循极力挣扎着,云瑛的失踪让他也沉不住气了。

红玉立刻去到房间里,挨个检查过之后,确认了。“夫人,钟离大人和丽夫人都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啊”

我也想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现在真的一点主意都没有,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害怕极了。

“云瑛出事了,糟了”子循的反应和我差不多,在听说云瑛不见了以后,子循便几次挣扎着要起身。“放开我,我要去找云瑛。”

毓儿求助似的看向我,他也没了主意,这个时候该怎么做,他在等着我发话。

我当然是希望里翀能够把萧珏平安带回来,然后之前被擒获的岂伯为了伤重的丑姑而回到这里。然后钟离瑾带着云瑛回来只不过我很清楚,这一切几乎不可能。

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半个时辰以后,里翀和萧珏回来了。

我看到萧珏,我整个人都懵了,拼了命似的跑过去,想要确认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安全无恙。

“放心吧,我没事。”萧珏说。但他的脖子上留有一个浅浅的血印子。

“夫人。”里翀说,“岂伯和丑姑跑了。”

“怎么回事?”毓儿忙问。

里翀看了看萧珏,“是我失误了,我没想到村口竟会有密道,一个出神的功夫,就让他们给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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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话 孪生姐妹

丑姑不顾自己重伤,也带走了岂伯。

云瑛和钟离瑾却下落不明。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转眼即逝的这一刻,我脑子里很乱。刚以为自己摸出了头绪,可紧接着又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云瑛。”我不能让云瑛出事,所以,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云瑛。“都回忆一下,最后一个见到云瑛的是谁。”

“应该是我。”红玉说,“刚刚我还见过丽夫人的,只是转身的功夫,就不见了。”

“那钟离瑾呢?”我问。这两个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一起失踪?

“刚刚我也见到了,只是”红玉说,“那个时候,钟离大人和丽夫人并不在一处。好像是丽夫人先不见的,我见到钟离大人的时候,便好像已经没有再看到丽夫人了。”

我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我忽略了一样,我转过头看着子循,我发现他的神情也有变化。像是他分明知道些什么,却还在故意隐瞒似的。

“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他抬头,一句话不说,眼神浑浊,似是犹豫不定。

“云瑛,到底怎么了?”我说。

他的反应有些变化,像是诧异,然后,醒悟他说,“难道”

“难道什么?”我问。

他的表情渐渐愈发的不可置信,“云瑛”

“说啊,难道什么!”我的好脾气早已经消磨殆尽,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所有的事情都那么不顺利,我实在忍无可忍了。身边的人相继出事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崩溃。

“也许她还活着”

一院子的人,都因为他的这句话而迟疑了。

他说,也许她还活着,他话里的这个她,显然指的并不是云瑛。否则他的神色不至于这样的紧张

“她是谁?”我心里有了答案,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

他只是定定地望着我们,压低了眉心,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

“幼茹?”我试探着问出这个名字。

他没有否认。

我心想糟了如果幼茹也还活着,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回到这里,那么她的目的就和子循差不多了,也是报复而来的。但她报复的目标,极有可能是被子循引到这里来的云瑛。“云瑛和幼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之前幼茹要袭击她?!”

弄清楚这一点很重要,如果我能知道当年幼茹为什么要打晕云瑛,并且意图烧死她,也许我就能够推测出幼茹假死归来为何要向云瑛报复。

“这不是云瑛的错”子循说。

“放开他吧。”我对毓儿说。

“可是他”毓儿犹豫,毕竟现在子循的身份有待验证,万一

“没什么可是,放开他。”我说。

毓儿这时才小心翼翼地放开了子循。

“幼茹和云瑛,应该是两姐妹。”子循说。

这一点我先前也有预感,“我听说他们很像。”

“不只是很像,几乎一模一样。”子循说着,揉着酸痛的手腕,“要不然,她们也做不到互换身份以后,还能一直瞒过所有人。”

互换身份?!

“什么意思?!什么互换身份?”这件案子里,果真还有我们未曾破获的线索。

“云瑛现在的云瑛,是幼茹。而幼茹,是真正的云瑛。”子循说。

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原本就是一对孪生姐妹。

只不过这姐妹俩似乎都不怎么幸运。

就像子循说的,现在的云瑛才是真正的幼茹。而玉娘当年领回来的云瑛,却是真正的云瑛。幼茹也曾遭遇绑架,那时她还尚且年幼,六七岁的年纪,就被掳来了,一直关在子循家的地牢里。往后的许多年中不见天日,直到幼年的子循一次无意间闯入地牢,才遇见了她。从那以后,子循经常避开家人偷偷进入到地牢里去探望幼茹,给她带去吃的和一些小玩意。幼茹和姐姐云瑛,出生后没多久她们的母亲就病重过世了,爹是个冷血的男人,别说不顾及结发妻子了,连自己的两个女儿更是不拿正眼看过。两个女孩两岁多的时候,她们的爹就又娶了后来的妻子。这样的家庭怎么会拿出粮食来换被掳走的女儿呢,从一开始幼茹就被放弃了。

只是云瑛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她留在父亲和继母身边,更多的时候就像是一个下人一样,被吩咐做各种事情,任劳任怨。她几次想要跑出那样的地方,可是被她爹找到,都会往死里打。鼠疫发生的时候,幼茹就被关在地牢里,只不过她侥幸逃过了一劫,她亲眼看着十三个女孩死在眼前,她也看到那些人在地牢里出出进进的,把尸体埋在院子里。自从那之后,地牢就被关了,作为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女孩,幼茹留在了子循家,做一些粗使的活儿。也是因为那一次鼠疫,拐卖少女的这些人有意收手,玉娘也从城里回来了,并且带回了一个和幼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子循的父亲已经死了,只剩下子循的母亲。玉娘时常带着云瑛去子循家探望,像姐妹一样,同子循的母亲说说话。云瑛在子循家里见到了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后来,玉娘有意促成云瑛和子循的婚事,可真正的云瑛是不愿意的,她已经听说过子循家里是做什么的,她害怕和这种家庭扯上关系。但是子循和幼茹早有感情,可幼茹是他们家曾经关在地牢里的女孩,子循的母亲肯定不会接受幼茹成为子循的妻子。

两个女孩一商量,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交换身份。

幼茹成了云瑛,嫁给了子循。

云瑛成了幼茹,她跑了出去。后来她在山中遇险,遇到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起初对她很好,只是慢慢的,让她越来越失望。攒够了失望,她从那个男人的身边又逃了出来,此时她的年纪也不小了,没有能够去的地方,她想到了玉娘也就是她的姑母。可等她回到村子里,玉娘早就病死了。

她只能投靠那个借助了她的身份嫁给子循的姐妹,看到子循和假云瑛过得那么好,云瑛心里更是嫉妒。她认为是幼茹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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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话 想要除掉恶鬼

我推门进来的时候,萧珏只是侧过身云淡风轻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他的收尾工作,有条不紊地整理着,做最后的归置。

“萧珏,”我叫他的名字,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我好像,有心魔。”

萧珏只是定了一下,都没有再看我一眼,便又继续忙着他手里的事情。

我说,“我发现,我好像在这件案子上,倾注了私心十三个女孩,可能还有更多被他们卖到,卖到城里去的少女。为了自己,他们毁掉了这么多女孩的命运,我真的好生气,气得牙痒痒的”

或许,曾有一刻,我甚至是理解凶手的。然后我

我知道,萧珏可能已经感觉到了,从他刚刚离去的反应上,我就知道了。我心里的黑暗面总是瞒不过他的,这一次也一样我在他面前,这么狼狈

“我真的好生气,因为贪婪,他们害了那么多的女孩。一具一具的骸骨,从院子里发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想,到底是怎样丧心病狂的凶手,能够杀害这么多这么可怜的女孩。可是,可是当我一点点查到,一点点地接近真相的时候,我发现他们把这些无辜的女孩当做生财之路,毁掉她们的人生,为自己赚得肮脏的钱财。而且这里的人,好像至今都不觉得这么做错了,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人啊,拿了子循家的好处,替他们保守秘密,全是帮凶。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做错一点,都会觉得于心不安,可是这些人却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做着恶事”

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气愤、纠结、疲惫、失望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然后变得,那样的凄惨。

“霍汐,为了杀掉恶鬼,你何尝不是在做和他们一样的事情。只是你现在比他们,还多一点点的良知。”萧珏果然是知道的,从他那时看我的眼神里,我就感觉到了。“你用自己的愤怒,去解释你迁怒于凶手的行为,但是无法掩饰你为了除掉你恨的这些恶鬼,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恶鬼的事实。”

我哑口无言,毕竟他说的是对的。

当丑姑挟持他的时候,其实我们有机会拦下他们的,但是我没有那么做。我故意让人放走了丑姑和岂伯,因为我知道,在这外面还有一个等着向他们报仇的人

我把犯人送到了想要审判他们,能够让他们也体会一下痛苦的人手上。我何尝不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霍汐,你的心乱了。”萧珏说,“自己蒙上了双眼,就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可我也有感情”屋子里,摆着十三具骸骨,我不信萧珏能够做到无动于衷。“我知道我自己做错了,但我不确定,这错到底算什么”

他只是静静回过身来,“如果是从前的你,一定知道这算什么。”

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失望。

算什么呢我真的犹豫了,一开始就是从人自私的一面出发,这个村子里诡异复杂的案子,都是因为这些人的闭塞和自私,我心疼无端搅进来的那些人,却也真的厌烦了那些无理之人的胡搅蛮缠。他们本身是弱者,却选择伤害比他们更弱的人,来得到自己的资源补充,这本来就是我最无法容忍的。人性要有多卑劣,才能去害别人,填补自己的不满。

可怨恨,本来就是一种会传染的负面情绪。

已经有这么多人白白枉死了

萧珏已经收拾妥当,走到我面前了。我凝视着他,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过,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伸开双臂抱了我。我靠在他的肩上,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情绪,渐渐得到了平静。他靠过来的时候,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我的黑暗里。

“我的霍汐,从来不会在处理案子的时候,夹带私人感情。她会难过,会生气,但是她把人命看得重于一切,她相信公理和正义,即使她的力量再薄弱,她也会坚持下去,以一己之力,抗衡一切不公平。她是带给很多人希望的人,她为弱者说话,还公道于天下,而不是私自凭借个人喜好,处决有罪之人。”

我心里沉重极了,闭上眼睛,绝望地任由自己沦陷。

“霍汐,你的心魔不是这些人。虽然这一次你没有告诉我,究竟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能够感觉得到,你的负面情绪已经快要把你吞没。怨恨、憎恶这些已经快把你心里的善吞噬了。你现在似乎只想着报仇,和他们一样,你只想着如何发泄出你心里的不满,纵容他们进行报仇,真的能够平息你心里的痛苦吗?我希望你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妻子,你有义务告知我你的情况,我有责任陪你度过你最难过的事情。”

心里的黑暗,就像是突然打开了一个黑洞,我试图从黑洞里去探知真相,但是这个黑洞却在渐渐扩大,直到我无法控制,它已经快要将我吸进去了。恐惧愤怒影响着我日常的一切,甚至是当我需要客观做出决断的时候,这些坏情绪就会操控我,影响我,使我做出有偏差的决定。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我说,“萧珏,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怀疑过我是不是也做过伤害了别人的事情。”

“因为你不会。”他的回答很肯定,“霍汐,是因为丽夫人的情况,使你联想到自己了吗?你说过你也有一段怎么都想不起来的记忆,你是不是在怀疑,你忘掉的这一切里,曾经做过些什么会让你极度后悔的事情。”

我想说什么的,但是张开了嘴才发现,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把我的心思看得特别的透,他知道我在害怕什么,他也知道能够造成我心里恐惧的原因在哪儿。

“你不会的。”他说着,伸出一只手贴在我脸颊上,他的手心很暖,“霍汐,你不会的。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人,有些人是什么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一生很多事都不会改变他们。而你就是这样的人,你不会因为一些事情就改变的,你连做一个错误的决定都会难过半天,你不会做那些伤害别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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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话 子循和云婉的关系

关键在于,子循和文越。

他们二人是实施这一场报复的开始,子循意图报复的目的在于,他的父母当年也曾涉及到贩卖少女的事件中,与岂伯、三叔伯、五叔算是一条船上的,后来却在他父亲过世以后,这些人纵火烧了他的家,烧死了他家里所有的人,毁了他的一切。所以他想要报复他们。

但是文越呢文越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意图报复呢?

文越和村子的交集,在于蕙娘。他的妻子蕙娘是五叔的女儿,五叔也是当年村子里贩卖少女事件的主要参与者,他后来只有一个亲人,就是蕙娘。不过五叔,好像从蕙娘嫁人前就感觉到什么似的,甚至在蕙娘出嫁时,他还曾叮嘱蕙娘,让蕙娘不要再回到村子里。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预感到有什么变化发生了。

而这一切,应该是从蕙娘再度有孕,然后收到五叔的消息开始的。

蕙娘提到过文越的家人,说是文越家里还有一个疯癫的老母亲,除此之外也没别人了。对于文越的其他家人,蕙娘还没来得及说更多。他们夫妻感情一直都不错,有了彩妹后,蕙娘因为身体的缘故,多年未再有子嗣,文越似乎也没有为难过她,而这一次,蕙娘有了孩子,请人算过是个男孩,便高兴地急着要和父亲分享这个消息。然而消息送出去之后,他们竟然收到了五叔的回复,五叔让他们夫妻带着彩妹回来一趟。

事实上,消息并不是五叔送出来的,五叔也根本不知道,有人冒充了他,送了假的消息给蕙娘,竟然在多年之后又把蕙娘带回到了这里。所以五叔在看到他们的时候,感到异常的惊讶,而且,当他得知有人冒充他故意捎了消息给蕙娘和文越后,他应该立刻就已经想到发生了什么时候。把蕙娘骗回来的人,肯定不怀好意。可他当着女婿的面,又不能告诉蕙娘当年的事情,以及他为什么心虚,为什么会在蕙娘成婚的时候叮嘱她不要再回来。毕竟他总不能说,当年他们掳了很多的少女,变卖到城里做舞姬歌姬,现在在提防着那些少女的家人回来报仇吧。

五叔一日比一日的煎熬。

但是推测下来,当初能够做到这件事的,毫无疑问就是文越。

文越有足够的条件,假冒五叔送来消息,使蕙娘毫不怀疑的相信了,是五叔要他们回来,所以蕙娘根本就没有防备过。

五叔根本不知道,娶了他女儿蕙娘的文越,是个有重大嫌疑的人。文越就隐藏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一直等着机会向他们展开报复。

文越应该就是当年被他们掳来的少女之一的家人,只是和文越有关的那个少女,究竟是已经被变卖到何处了,还是死了别埋在其他的地方了,这个真的不好说。既然经由蕙娘证实,她的姨母手臂并没有摔断过,那么文越当时提供的线索,那个手臂摔断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文越的亲人。毕竟以当时的情况来说,我对他尚未怀疑那么多,他也没有必要隐瞒我们,如果是想要趁着那次的机会,找到他一直在找的人,反正越是证实,他提供的线索可信度之高。

可是过去这么多年,与当年有关的人也都就算他们都还在,也不一定能够记得是不是曾经掳过这样一个女孩。茫茫人海,又不知生死,想要找到她比登天还难。

说回文越借着五叔的名义送了消息回家,骗得蕙娘信任,两个人带着彩妹就回到了村子。然后算下时间的话,应该是彩妹失踪的同一时间,子循送血书上山,却意外碰到了云瑛。他应该也是很惊讶吧,云瑛还活着的这件事,从子循脸上手臂上留下的伤痕来看,他从当年的那一场大火里逃出来,也是十分危急的,也许他在见到云瑛之前,根本没想到,云瑛也从那场大火里逃了出来。只不过云瑛和他不同的是,云瑛没有在身体表面留下伤痕,反而失去了记忆

不对,我又觉得这样解释似乎还有些勉强。子循问及云瑛之时,那种感觉有点微妙。

好像,好像他是知道云瑛失忆了一样。

但是每当我提到云瑛的女儿云婉时,子循极力抗拒。如果换一下立场,即使他知道当年云瑛从大火里逃出去后,失去了记忆,爱上了救了她的人,也就是云婉的生父。后来有了云婉的出生很多年后他再遇到云瑛,知晓云瑛还活着的时候,怎么会对云婉的死有那样强烈的反应呢?

就好像就好像是他的亲生女儿遇害了一样

我豁然之间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在这之前我忽略了什么?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我把事情想得复杂了。

没有那个人,没有云瑛遇到的第二个男人。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子循。

把云瑛从大火里救出去的人,不是幼茹,是子循。

子循缺了一条右臂,左手臂烧伤严重,如果在正常情况下,着火了,我们伸出一只手去遮挡,那么火焰直接接触的是手臂,被手臂遮挡的部分,就不会留下那么严重的烧伤了。可偏偏子循的脸色,左半边烧伤严重所以他的左手,当时不是护着自己的脸造成的那么严重的烧伤,而是护着另一个人,他替护在怀里的人挡住了大火,所以他的脸和手臂烧伤严重,而云瑛却一点事都没有。

只是云瑛在离开之后,竟然失忆了,所以我若想要证实这个猜测究竟是不是真的,只能从子循那里打开缺口了。我还是不明白,如果云婉是子循和云瑛的女儿,为什么子循不说呢?还是因为云婉死了,子循认为说不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对,他那时的反应,并不是毫不在乎。反而对于云婉的死,他显得尤其在意,特别的痛苦,这至少说明,他是在乎云婉的。既然在乎云瑛,那么对于他们的女儿,没有理由漠不关心。可为什么还要偏偏摆出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呢?

他是想要骗过谁?

云瑛她只记得后来救了她的人,却不记得曾经与她成婚的人。

该不会,这才是子循想要隐瞒的真正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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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话 我们忽略的细节

当我的情绪被影响以后,在重新推断案情发展的过程中,我竟变得格外的小心。每一个推演都经历了自己心里无数遍推翻重立推翻重立似乎在案情的拿捏上,也变得十分的不自信了。我试着想要去侧写当时的情景,但我一直都没办法令自己的心情彻底恢复平静我必须承认,这一次的案子带给我的影响,远比我预料的还要严重。

我睁开眼睛,手都在发抖,心脏跳动得异常剧烈,一呼一吸之间都是有压力的。

我已经很难再进入到状况了这种明明已经很努力,却还是无法投入的状态,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力不从前。我带着自己的心事,平静不下来,自然不可能完全投射进别人的故事里。有时候就是这样无奈,我们需要花很多的力气才能够变得积极正面,却轻而易举的就会被负面和阴暗所影响。

我站在门外犹豫了半天,才轻轻扣响了他们房间的门。

门内原本在说着话,突然听到叩门声,里翀来开了门,很惊讶的看着我。

毓儿和子循还坐在房里,见是我来了方才起身。

“娘,出什么事了吗?”毓儿看起来有些紧张,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吧,我出现在这里,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更何况是他们了。

“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情要和你说。”我说,留下一脸茫然的大家,便率先转身走回到院子里等着。

毓儿将信将疑地跟了出来,“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吧?”

“嗯。”这一声,我应得很不自然。“毓儿,你要不要试一试现场侧写呢。”

“什么?”

他一愣,毕竟在此之前,这是我没有深入教过他的。我一直希望他能够再多历练一番,多积累一些再做挑战。可这一次,我却主动提出,要他试一试。

“娘,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好像怪怪的”

“我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进入不了状况,所以我想让你试一下。”我平时教他的不少,毓儿只要跟我们出来,他自己进行独立分析的机会就变得特别少,习以为常的对我们的判断有所依赖,导致他在我们身边的时候,就没有办法自己做出更多的思考。但我对他很了解,我知道毓儿有天分,甚至他的天分可能凌驾于我,我一直不希望他出头,也有我的私心,我们越是了解人心的黑暗面,就越是容易受到黑暗面的影响,毓儿的天资不错,但自控力尚且不足,我曾经希望他晚一点再学这些。

“你想要让我来做?”毓儿这一次,却显得特别的平静。

“是,我会在旁边帮助你。”我说。

“好。”毓儿一口答应下来,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你准备好了就开始。”做案发现场的侧写,需要完完全全平静的心态,不会轻易被周围事物所影响,能够完全模拟案发经过,找出案发时细微的差别线索,进行再一次案件梳理,找到真相。

“那现在开始吧。”

我抬头就看到他的眼神了,明亮坚定,并且闪烁着一种单纯执着的信念感。“你确定你准备好了?”

他点头,毫无疑问。

“那好。”我很欣慰。

“从哪儿开始?”毓儿问。

我和毓儿,以及钟离瑾三个人回到子循家的老宅院子里。

“为什么要从这里开始?”钟离瑾环顾周围,想要找到答案,“是因为三十年前那十三个少女的原因吗?”

“这里是一切的开始,”我解释说,看着毓儿,我要确定他如我所期望中的一样,已经完完全全的可以放空,可以做案发现场的侧写了。“不论是二十六年前这里曾经被一把火烧光,还是三十年前,这里关押的十三个少女染了鼠疫相继病死被埋在院子里,还是更久之前,子循的父亲利用无辜的少女,赚得脏钱,回到这里盖下了这个宅子,设立地牢,开始他们丧心病狂的掳人贩卖计划。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不过前面的事情,我们已经清楚了。现在要回到三十年前,那一场鼠疫发生前后”

“三十年前?”

毓儿大概以为我会要他从二十六年前的事情开始推理,所以当听到我说三十年前的时候,他有点紧张。

“为什么要从三十年前开始呢?”反倒是一旁的钟离瑾,替他问了出来。“三十年前,鼠疫前后的事情,其实大致已经清楚了。这里关押着十三个少女,因为不幸被跑到地牢里的老鼠咬了,所以感染上了鼠疫,一个传染一个,最后导致被关在一起的十三个少女都感染了。虽然那些将她们绑到这里来的人,曾经试图用药医治,但显然没有什么效果,她们还是接连死去。那些人担心村子里突然出现多名身份不明的少女死亡,会引来城里那些大人们的注意,所以在院子里挖了个大坑,将这些女孩的尸体埋在坑里,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也是从那以后,他们应该是忌惮此事,有所收敛,一直都没有再作案了。”

“可我们当时忽略了一个线索。”我说。

“什么线索?”钟离瑾问道。

“云瑛。”毓儿说,他恍然想到了那时子循说的话。“是云瑛!”

“云瑛?”钟离瑾不明所以。

“子循说过,云瑛和幼茹交换过身份,也就是说,现在的云瑛原本是曾经被他们掳来关押在地牢里的幼茹,而在大火发生的时候,所有人以为的幼茹,其实才是当年被玉娘带回到村子里的云瑛。”毓儿点明。“所以,现在的云瑛回到玉娘和真正的云瑛住过的地方时,她没有任何的记忆,因为那时候她还关在子循家的地牢里,她根本不可能知道玉娘和真正的云瑛曾经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毓儿说的没错。大火之后,这些人见事情严重了都想收手,玉娘是那个时候回到村子里来的,她把受到父亲和继母虐待的云瑛带回到村子里。之后因为经常往来于子循家,和子循的母亲交往过甚,看上了子循这个人踏实稳重,所以想要说和子循和云瑛的事情。而子循而云瑛是在大火之前一年多的那个时候成婚的,当时云瑛和幼茹的身份就已经调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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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话 真假云瑛

“这么说起来的话,三十年前鼠疫发生,地牢里十三个女孩一夕之间殒命的时候,丽夫人也还关在地牢里?”钟离瑾后知后觉,但好在反应过来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开始觉得这件案子尚有诡异之处。

“所以那时地牢里关着的,至少是十四个人。”毓儿说,“包括,真正的幼茹,也就是现在的丽夫人在内。”

的确,算下来应该是这样的。

三十年前那场鼠疫发生的时候,我认识的云瑛就被关在地牢里,或许是因为她的年纪小,并没有将她与那十三个女孩关在一起,所以她当时并没有染上鼠疫,侥幸逃过。在鼠疫的事情发生以后,十三个女孩相继死去,被从地牢里拖出来,埋在那些人于院子里挖出的死尸坑中。他们忌惮于此事,算是暂时金盆洗手,而子循家的地牢是从那件事之后就关闭了的。她还年幼,加上没有地方可以去,就被留下来在子循家里做着些杂役的工作。

其实也可能是,早在鼠疫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地牢的子循,经常暗中去看她,一来一往之间早已有了感情。而鼠疫之后,她能够留在子循家里,并非偶然,而是子循的精心安排。无奈那个时候,她的身份低微,子循的母亲根本不会让子循娶一个曾经是他们掳来要卖掉的女孩,即使她和子循之间相互爱慕,但也难成眷侣。而这个时候,真正的云瑛出现了,令人惊讶的是,真正的云瑛竟然和她长得那么相像。她们本就是亲姐妹,只是真正的云瑛和她之间各有各的不幸,她在地牢里长大,而云瑛则是被父母虐待着长大,一定要做个比较的话,那应该是她比真正的云瑛更加凄惨一些。至少真正的云瑛在这些年里,看到过天,感受过明亮。

玉娘想要说和子循云瑛的婚事,可是真正的云瑛一开始并没有看上子循,也许是子循在她眼里,太老实谨慎了。而真正的云瑛跟着玉娘经常往来于子循家,自然是有机会见到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

眼见婚事推脱不掉,他们三个人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解决所有的麻烦。那就是让云瑛和幼茹交换身份。

云瑛变成幼茹,她就可以获得自由。

幼茹变成云瑛,她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嫁给子循。

于是,在其他人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她们交换了身份

“我第一次催眠云瑛的时候,她一直在强调,自己进入梦里之后见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当时我以为她看到的可能是当年曾经关押在这里的那些女子,可是当我再次回想线索的时候,我想起在客店里,那对母子将我当成了幼茹,毓儿也曾经提过,我和云瑛有些相似。所以我在想,是否相似的并不只是我和云瑛,还有云瑛和幼茹。我和她的相似可能是巧合,但是她和幼茹的相似又是因为什么呢?云瑛当时不记得所有的事情,但是在客店的时候她昏昏沉沉之间却突然叫了幼茹的名字。那也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只是,既然现在的云瑛,才是真正的幼茹,那她昏睡的时候,为什么叫幼茹的名字呢?而不是叫云瑛”

钟离瑾的问题很多,就像这件案子,还有太多没有解开的谜团。

“因为她失忆了吧。”毓儿说,“现在的云瑛,在那场大火之后就失去记忆了,她根本不记得大火之前的事情了,连她的丈夫子循,她都记不起来了。更何况是她曾经和云瑛交换身份的事情,一直以来,她都把自己当成是云瑛,然后突然在某个时刻因为某件事某个线索,让她想起了幼茹的名字,她自然是会把幼茹当成另一个人的”

在她们交换身份以后,她和子循帮助真正的云瑛逃了出去,她就冒充云瑛的身份,回到玉娘身边,然后嫁给了子循。她和子循成婚以后,玉娘就病死了。

真正的云瑛逃出村子后渐渐发现,外面的世界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她不过是从一个水深火热,逃到了另一个水深火热,于是她后悔了,又逃了回来。她想回到原本她唯一能够依赖的人——她的姑母玉娘身边,可是玉娘已经过世,真正的云瑛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没有去的地方,只能投靠曾经和她交换了身份的人,也就是现在的云瑛那里。当真正的云瑛看到幼茹在和她交换身份,嫁给了子循以后,竟然在子循的关怀下过得特别好,她很嫉妒,很生气,她应该会认为是幼茹抢走了她的一切。再加上她们原本就是亲姐妹的关系,所以蕙娘才会一次次看到“幼茹”大骂“云瑛”的画面。

其实应该她们之间起了争执,变成幼茹的云瑛,和变成云瑛的幼茹发生争吵,真正的云瑛在指责幼茹抢走了她的一切。

“当一个人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时候,她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如果真正的云瑛那个时候认定幼茹之所以能够过得好,是因为占有了她的身份以后,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命运。那她自然会钻牛角尖的想到,只要除掉幼茹,除掉假扮成她的那个人,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取回自己的一切,成为子循的妻子,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过着不再那么辛苦的日子”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所以,看起来是幼茹攻击云瑛想要取而代之,其实是云瑛攻击幼茹,她想要除掉幼茹,夺回自己的身份而已。”钟离瑾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解释了云瑛和幼茹之间最后一场争执的关系。

只不过,真正的云瑛并没有成功。

她意图打晕现在的云瑛,然后放火烧死她,造成没有人可以辨认得出的样子,这样她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取而代之,代替获得幸福的“云瑛”,继续享受生活。

但是子循察觉到了什么,他赶来过来,阻止了真正的云瑛。火折子掉在地上就熄灭了,所以真正的云瑛当时并没有构成他们的威胁。可同一时间,还有其他人也在酝酿着相同的阴谋,却远比真正的云瑛更加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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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话 萧景毓的第一次正式侧写

“你现在,放空你之前所有的想象,抛开你作为萧景毓存在于这个案件中的一切。”我引导他一步步进入状况,唯有抛开我们在这一刻之前的全部推断,他才能像是重启了一样,去进行案件现场的客观侧写。“你现在,回到三十年前,当时云瑛还是幼茹,真正的云瑛还没有出现,一场鼠疫无声爆发,一个接着一个的少女病死在地牢里”

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快步走到此前经过云瑛指点,我们找到的地牢入口处,凝视着地牢,一言不发。

仿佛在这一刻,他看到那些人趁着深夜,将病死的少女从地牢里拖出。那些人,早就在院子里挖好了一个大坑,他们将死去的女孩丢入坑里,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映着夜色,他们的脸都变得狰狞起来,像是索命的恶鬼一样。

毓儿忍着怒火,脸色有些发白,他垂在身侧的手握起了拳头。

“云瑛是知道的,这个时候她还被关在地牢里,就在那十三个少女旁边的一间牢房之中。她和她们有些距离,并不是特别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到那些女孩一个接着一个的病了,病得很厉害。然后在那个晚上,不断有人出入地牢,把病得昏倒的女孩拖出去”我继续暗示。

“他看到了。”

毓儿没有等我说完,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禁思索,毓儿的环境侧写里,到底发现了什么。

“子循,子循当时一定看到了。”毓儿说,“子循是知道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是他躲在暗处,他在观察那些人做的事情,而他们,没有留意到他。不仅如此,子循还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埋葬那些女孩,还有那些关在地牢里的女孩,到底是如何病死的。”

“”这让我出乎意料,我只是希望他能够根据已知的线索,去把这些条件一个一个的摆回到空白的记忆中,去试着填补那段空白。但是他现在提出的这些“你怎么知道?”

毓儿显得很镇定,“还记不记得子循那时说过,他潜入地牢里,见到了幼茹。后来,幼茹和云瑛也是在子循明知情况的前提下,交换了身份。其实子循从一开始就知道,关在地牢里的人,究竟是什么人,以及她们为什么会被关在地牢里。只是他对幼茹有好感,再加上幼茹刚被掳来的时候,年纪比起其他女子都要很多,那些人将她和其他人区别开关在不同的牢房里。所以幼茹”

我明白他要说什么。

在当时的情况下,作为幼茹的她如果想要活命,子循就是她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如何令对方信任她,甚至是,她很清楚该怎样抓住对方的心意。也许那个时候,作为一个小女孩的她并没有想那么多,子循在她眼里,和那些把她关在地牢里的人不同,他们的年纪相近,他也是个毫无影响的小孩子,况且他虽然是偷偷遛进地牢里的,但显然和关在地牢里的她们不同。如果可以让子循帮助她,那么她就有机会从这阴暗的地牢里逃出去。

按照毓儿的推理,子循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这一点比子循自己交代的要早得多。其实也容易理解,有些事情是大人总想瞒着孩子的,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又有多少孩子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大人想瞒着他们的事情呢?

子循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家里做什么的,那些人为什么经常要往来于他的家,以及在鼠疫爆发的时候,他们熬煮了汤药灌给地牢里的女孩们,直到女孩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病死,被这些人从地牢里拖出来,埋在院中大坑里。子循都是知道的,他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却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不过他当时的年纪即使有心去管,也真的管不了什么。不管是他父亲母亲,还是其他人,谁会听一个孩子的话呢?可是在鼠疫爆发之前,子循就已经认识了关在地牢里的幼茹,鼠疫爆发之后,关在地牢里的十三个少女接连殒命,即使是这些人坏事做尽,但也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压力,他们误以为这是一种类似于诅咒的东西,才会让关在地牢里的少女们都感染鼠疫而死。他们害怕,接下来就是他们也会受到“诅咒”了,所以他们突然销声匿迹,“金盆洗手”。

可这时地牢里还关着一个女孩,幼茹。

幼茹和那些感染了鼠疫而死的少女不同,她好像一点事儿都没有,但就是因为她好端端的在那里,反而让子循的家人犯了难。到底该如何处置这个女孩,相信他们当时一定很纠结。这个女孩毕竟是知道地牢秘密的人,又是被他们掳来的人,万一有一天,有人查到了他们头上,很可能会因为这个还活着的女孩,而将他们过往的罪行全部暴露出来。可杀人,却又不是那么容易的

把幼茹留下来,留在子循家里做些杂事,我可以想到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这也不是不可能,子循从小在这里长大,他熟悉这里的一切,要是说一点都不知道,反而奇怪吧。平常那么多的人在他家里来来往往的,有些女孩被送进来以后就不见了,然后过段时间又出现了,被带走,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肯定都会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吧。”钟离瑾说。

看样子,他是倾向于相信,子循也是知道内情的。

这一点,他和毓儿的看法相似,那就和子循自己交代的发生冲突了。不过,就子循自己所说,他是在和云瑛成婚前不久才知道的,但他却故意向我们隐瞒了,他原本就知道,云瑛和幼茹暗中调换身份的事情。那么幼茹代替云瑛和他成婚的这件事上,作为从一开始就被关在地牢里的幼茹,不可能不知道地牢里关押少女的事情,云瑛究竟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他故意隐瞒,所以我认为他的证词,不可信。

“看样子,萧夫人也有同感了。”钟离瑾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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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话 当年大火隐瞒了真相

“我持保留意见,暂时不能表明我的态度。”我说,担心这中间再有变化,所以我的话不好说死了。只能先等等,看看接下来毓儿的案发现场侧写能不能帮助我们找到更多的线索。“云瑛被催眠的时候,曾经说过,她顺着小路走到院子里,看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如果这是她对少年时的记忆,我想她和真正的云瑛在这个院子里,至少简单相处过,并不只是单单交换身份那么简单。她们交换身份,其实目的很简单,真正的云瑛想要自由,她不想才从那个虐待她的家里逃出来,就立刻嫁到另一个家庭里。她对于外面的自由有一种欲望”

就像是原生家庭带给孩子的伤害。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童年时期经历过原生家庭的创伤,那么他们会失去一种对于亲密关系的责任感,可能只是迷恋暧昧缠绵的感觉,却不愿意承担更多的责任,他们不愿再走进家庭关系,对于家庭关系有着本能的抵触和排斥。特别是女孩,因为不管承认不承认,男性在许多年里都在婚姻关系中占有一定的主导权,尤其是在两个人较于平等的状态下,也是更多的男性占有婚姻中的主导权。女性相较于男性,弱势一些,因为顾虑更多,导致她们在婚姻关系里就会变得被动。经受过原生家庭创伤的男性,至少还能接受婚姻,可能原生家庭对他们的影响,就是在婚姻关系中,更多保留自己自私的一方面,还有就是不负责任。但女性受到原生家庭的影响后,对于未来婚姻生活的关系要比男性更加抗拒,如果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很多女性是不愿意牺牲现有的生活,去做出改变,接受婚姻的。要么,接受了婚姻了那些心里原本就有伤痕的人,她们在婚姻关系里,会显得特别的卑微,她们把自己放得很低,很可怜。

真正的云瑛,正是受到过这种原生家庭伤害的人。所以突然间,即使玉娘是真的为了她好,她也不愿意接受。不过玉娘是在云瑛成婚后没多久就病故了的,或许她在托付云瑛的时候,就已经染了病,而且比较厉害,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希望在自己离世以后,会有其他人能够帮助她照顾她放心不下的侄女。

可真正的云瑛,并不懂玉娘的苦心。

她只顾着去舔舐自己的伤口,排斥一切规劝,她看到自己童年时的伤痕,就极度厌恶成为子循的妻子。但她放弃的机会,对于幼茹而言却是一个梦寐以求的。

真正的云瑛,变成幼茹跑了。

真正的幼茹,成为了云瑛,成为了子循的妻子。

可是逃避伤痕的人,又怎么可能过得好呢?真正的云瑛在外面吃尽了苦头,才好不容易又逃了回来。但村子里已经没有那个能够照顾她的人了,她只有投靠幼茹那个冒充了她,嫁给了子循的人,也就是她的亲姐妹。

但人都有阴暗面,阴暗面里的嫉妒是最可怕的。嫉妒可以让一个人瞬间失去理智,可以让一个人毫无底线去伤害另一个人,即使她可能得不到,但看到幼茹冒充她的身份却过得这么好的时候,她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她把自己的嫉妒发泄在了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的幼茹身上,她指责幼茹抢走了她的身份,占有了原本就属于她的一切,她无节制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却被蕙娘看到她痛骂已经成为她的幼茹。

子循喜欢幼茹,应该是从地牢里就开始的,年少时的陪伴,一点点加深着他们的感情。然后在逐渐成长的过程中,将那种感情进化成了爱,所以即使没有云瑛的存在,子循喜欢的人也都是幼茹,那个曾经被关在地牢里的女孩。

可真正的云瑛她自己并不知道,她认定是因为幼茹占有了她的身份,才获得这一切。

她以为只要让冒充她的人彻底消失,那么现在的这一切,就理所当然的会回到她身上了。她想要杀掉幼茹,只是因为自己的贪婪和自私,她就想要杀掉她的姐妹取而代之。幸好,子循发现了云瑛的企图,在她对已经变成云瑛的幼茹动手时,救下了自己的妻子。云瑛的计划落空,火折子掉在地上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她失败了。

偏偏这个时候,有人锁住了院子的大门

“现在,周围突然烧起大火,浓烟滚滚,呛得你睁不开眼睛。你一直忍不住的咳嗽,咳出眼泪,眼熏得你的眼睛很疼,你试图伸出手来捂住自己的口鼻,压低身子,躲避浓烟”我继续引导毓儿进入到当时的情况里,“院子里,是真假两个云瑛,真云瑛抛出火折子以后,火折子落在地上,而后来的云瑛倒在地上,她被真正的云瑛袭击以后,昏迷不醒。子循停在一旁,怒气冲冲地质问真云瑛”

他们之间的对话,无非是真云瑛即使杀了冒充她的人,她是否又能够如愿取代冒充她的人,将现在的生活据为己有。我相信子循给她的答案肯定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从一开始喜欢的人就不是真的云瑛,所以即使幼茹冒充云瑛,但她和子循之间的感情却是真的。子循要娶的,从来就不是“到底是不是云瑛”,而是他心爱的女人。

毓儿一点点压低身子,他皱着眉头,表情很痛苦。

“这时,他们发现院子里的不对劲了。有个小女孩躲在院子外,偷听了他们的话,却在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转过身就跑掉了。”这个小女孩,就是蕙娘我对毓儿说,“跟上她,你会找到答案的。”

毓儿艰难地撇过头,他在努力适应着进入到当时现场环境。

“那个小女孩,她跑到了门口,她去拉大门,可是这个时候她看到,子循家的大门从外人被人反锁了,她根本打不开大门,可是院子里烧起的大火越来越厉害,她从拉开的门缝里看到一个人匆忙闪过,那是三叔伯。她顾不上想那么多,她记得厨房旁边有个狗洞,以她小小的身躯,想要从狗洞里爬出去,根本就不难。她拼了命的往后厨跑”

“不对!”毓儿突然睁开眼睛,“其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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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话 谁砍下了子循的手臂

“其他人?”钟离瑾愣了下,立刻紧张起来。“你是说”

看样子他已经明白毓儿的意思了。

其他人没错,纵火案发生的时候,子循家里有着好几口子活人呢,后来他们都在那一场大火里殒命了。只是连躲在暗处偷偷看子循云瑛幼茹三人争执的蕙娘,在察觉到浓烟大火的时候,都想到了立刻逃命,为什么这个院子里的人,却在蕙娘逃命的同时,“老老实实”地等在屋子里被活活烧死呢。

“蕙娘说过,”我说,“她当时想要往外跑,可是到了门口,她发现大门从外面锁上了,她根本没有办法从正门逃出去。所以,她想到了后厨旁边的一个狗洞”

因为她身材娇小,想要从狗洞里爬出来逃命并不难。

但问题的关键是,锁上的大门,和一闪而过的三叔伯。

看样子那些人,早有意要置子循家里数口人于死地了。纵火,锁上大门,甚至可能在纵火之前,子循家里的人吃的喝的之中早就被动了手脚,当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们昏睡着不省人事,以至于为了防止有人醒来逃出来,这些人还在门口把大门反锁了。

这是多大的仇啊。

按理说,纵火的时候,是子循的父亲过世数年以后,经过鼠疫一事众人早已金盆洗手,子循成婚一年多,家里都是些老弱病残以及妇孺,这些人何苦费这么大心思要把子循一家人置于死地呢?况且子循的生母还是岂伯的姐姐。

看来子循还有很多的事情瞒着我们,他不愿意告诉我们真相,也许是他们之后还有别的计划,也许

“如果当年,有人在这里所有人的吃食或饮水上下了某些东西,致使大家不省人事,时隔二十六年之久,也难以验出来什么了。”钟离瑾所说,却是眼下棘手之事。

我们已经根本不可能找到证据,去证实这一推测了。

仅有的人证,又特别的不配合,想要得到证词根本不可能。

难道案子好不容易查到了这一步,又遇到瓶颈了吗。

“断臂是子循的。”毓儿突然说了句。

“怎么?”我问,看样子他想到了什么事情。

“当时院子里烧起了大火,躲在外面偷看的蕙娘都赶着逃命去了。那么在院子里发生争执的三个人,云瑛不,应该说是幼茹,幼茹已经昏倒了,但真正的云瑛和子循却还清醒着,他们为什么没有逃命呢?反而”

“结合最后结果来看的话,后来的这个云瑛是逃出来的,只不过她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本人已经不记得什么了。子循也逃出来了,但是他断了一条手臂,浑身上下留着多处严重烧伤。至于真正的那位云瑛”我在想,会不会是“当年敛尸的人并没有怀疑过子循是否逃出来了,也就是说,在大火发生之后,敛尸的人来到这里收尸下葬,算是子循的份儿,他找到了足够人数的尸体如果有一具尸体不是子循,但是也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在意过这个失踪的人的话,那么当年敛尸的人从这里带走的尸体,应该有一具,是真正的云瑛”

“这很简单,想办法找到当年敛尸的人,问出他把子循家的人埋在了哪儿,我们挖开坟墓确认一下不就知道了?以萧大人的本事,就算只剩骸骨而已,应该也不难辨认是男是女吧。”

钟离瑾提出一个建议,我认为可行。

不过,“但是敛尸的人向来有自己的原则,我们去问,真的能够问出来吗。”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敛尸的人葬下无主孤魂以后,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被我们问出来的。

“总要试试看吧。”钟离瑾的把握也不是很大,“这样,我先去找找看,如果我问不出来,那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也好。”让他去打头阵,相信他也能应付一阵儿,如果连他都问不出来的话,我们就只能若真的走到那一步,只怕得花些功夫了。“那现在假设,当年敛尸的人如果从这里收走的焦尸,是真正的云瑛,所以人数够了,他根本不知道子循已经逃了出去。那么带走昏迷中的后来这位云瑛的人,就应该是子循了。但子循的那条手臂,是掉在了院子里的”

“蕙娘当时也是先逃往大门处,大门锁了,才往后厨狗洞去的。”毓儿分析说,“在子循毫不知情的前提下,他眼见着火了,自然是带着昏迷不醒的妻子从大门逃出去经过前院的时候,他遇到了某个人,那个人想要杀了他们,他们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子循被砍下一条手臂,但是也侥幸击退了那个人。但是火越烧越大,他可能也带着自己的妻子从狗洞里逃出去的,为了掩护他的妻子,所以他落了一身被大火烧伤的痕迹”

“那攻击他的人,是谁。”我问。

“当时院子里符合情况,没有昏厥过去,还能对子循发起攻击的人是那位真云瑛?!”钟离瑾说。“但是真云瑛怎么说也都是个女子,想要一下子砍下一个成年男性的手臂,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果有电锯一类的辅助工具,我认为还有点可能,可是这个时候到哪儿去找电锯呢。所有的工具都不可能辅助一个女子砍下一个成年男性的手臂。

“子循为什么不愿说呢这个人砍下了他的手臂,按理说,他和这个人之间关系也没多好了,为什么还要包庇这个人。”我想不通。

“如果这个人,反而是他最恨的人呢。”毓儿蹙着眉头,冒出来这么一句。“如果他不愿意说,并不是为了包庇呢?可能反而是恨透了,他想要自己去报仇。我那个时候听到里翀在后山找到他们厮打在一起的动静,赶到的时候,我看到子循跟疯了一样,他拼命地攻击岂伯,明明失去一条手臂,让他的行动并不灵敏,他在攻击的过程中也不占优势,为什么他还要拼了命的攻击岂伯呢?”

钟离瑾轻咦了一声,“你是说,岂伯可能是那个砍掉了子循手臂的人?”

“对啊,你们想,岂伯等人有极大的纵火嫌疑,当时蕙娘只看到了三叔伯,但是三叔伯一个人显然不容易完成这件纵火案。他肯定有帮凶的,而且这些人,除了子循家的人以外,这三位老前辈却都好好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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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话 分崩离析的铁三角

如果他们之中,只是其中一个有了外心。然后纵火,除掉和诱拐贩卖人口的案子有关的其他人,那么另外两个肯定有所警觉,要么是一个再除掉另外两个,要么是另外的那两个为了自保,除掉这一个。但是三叔伯、五叔、岂伯这三个人,二十六年来相安无事,既然他们相互之间都不曾起疑那说明这件事,他们已经形成一种默契。而之所以能够形成这种默契,让他们对于当年的事缄口不言,谁也不再怀疑是谁动的手脚害了子循一家人,那么,他们三个对当年纵火的事,谁也脱不了嫌疑。

极有可能,他们都参与了纵火一案。

按照我们现在的分析,当年的纵火案很明显就是为了除掉子循一家人,为什么这三个人会突然和子循一家翻脸,甚至杀人灭口。背后的原因,应该不只是怕被子循家的人出卖吧,但至于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样的可能,尚需要时间确认,一时间我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但是除掉子循一家人的过程,比较复杂,并不只是单纯纵火,放把火就完事了的。一是下毒,让子循一家人昏睡过去,二是锁门,避免万一还有人醒着发现着火后逃跑,三才是纵火逻辑思维缜密,怎么除掉子循一家人,他们精心计划过了。可又是谁在院子里和子循发生纠斗,砍下了子循的一条手臂呢?那么大的火,不急着逃,却还在这里拼命,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除非是极其深刻的仇恨,非得要杀了子循不可,否则他何苦冒险,自己进到这里,冒着大火和子循拼命?

不对子循在隐瞒那些人纵火细节的同时,他一定还隐瞒了一些,对他自己极其不利的事情,他不能说的目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想亲手报仇,肯定还有别的。

究竟是什么呢。

谁会冒着大火,留在院子里等子循,和子循拼命?

“现在这么想,先不管这个人是谁,如果不是真正的云瑛,那无非就是其他三位村里的长辈了,现在五叔死了,三叔伯失踪,唯独岂伯还活着”钟离瑾的话音,一点点淹没在喉咙里。“等等,三叔伯失踪,岂伯还活着,我们差点就信了岂伯也遭人杀害的事情,一句尸体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岂伯家的院子里,他的家人还什么都没有发觉,那具尸体是谁?”

“应该是三叔伯。”我说。毫无疑问,“五叔不是第一个遇害的,三叔伯才是,那日五叔偷袭我,险些将我掳走,幸好里翀和毓儿赶到才将我救下。随后活捉五叔,我们把五叔带回到三叔伯家的院子里时,岂伯很快就来了,岂伯不容置疑地带走了五叔,三叔伯也跟着一起去了。然后,三叔伯就再没有回来过。接着是在大家在寻找失踪的三叔伯时,五叔突然袭击了岂伯,然后坠下悬崖死了。我之前对于五叔为什么会突然袭击岂伯的事情曾经有过怀疑,但后来突然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也就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但是,在岂伯做出假死姿态的时候,他突然消失了,用一具尸体代替了自己。他应该是有所察觉,有何当年之事有关的人回来报仇,他希望借着一具尸体骗过所有人,甚至是让那些原本来报酬的人以为,他已经死了。那具尸体是三叔伯如果除了子循家纵火案以外,岂伯、三叔伯和五叔之间还有一个秘密的话,就能解释得通所有的事情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与他们三个人有关的秘密,直接导致了他们和子循家翻脸,甚至是纵火杀人灭口也要隐瞒下去。而这么多年来,他们之中一直保持着一种高度默契,谁对当年的事业不再提起,相安无事地过着日子。但是每个人心里都不是那么太平的,秘密这个东西,往往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大比如说五叔,他在纵火案之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然后是蕙娘的出嫁,五叔对蕙娘的嘱咐是,让她不要再回来了。都知道五叔和蕙娘父女俩相依为命,他对蕙娘不可能毫不关心,父爱总是深沉的,而他不让蕙娘再回来,背后真正的目的,正是他所知道的那个秘密。他知道,还有人在暗中威胁着一切,他不希望蕙娘再回到这里,再受到威胁,但是他应该也没有想到,蕙娘的丈夫文越,也正是当年被他们掳走的其中一个少女的家人。当然,这是后话。

毓儿扶着额头,他看起来很痛苦,我去扶他,他摇着头对我说,“我撑不住了。”

“先歇一下。”我让他先坐下来,用脑过度就是这样的,脑神经受到的影响,没有体会过的人应该想象不到,若是打个比喻,就像是三天三夜不睡觉,明明很疲惫,却还在坚持,脑子里的感觉一样。好像有根劲儿抻着疼但时间耽误不得,蕙娘和云瑛现在都下落不明,如果不赶紧找到她们的话

岂伯杀了三叔伯和五叔毫无疑问。

他杀五叔的过程,比较简单直接。而他杀三叔伯是在五叔之前,事情的起因就是他们看到了我,误以为这件事他们表现出来的少,可是当岂伯把五叔带走以后,三叔伯也追了上去,他们应该是在岂伯家里发生冲突的,然后岂伯杀了三叔伯,而五叔在慌乱间跑掉了。之后,岂伯伪装成三叔伯失踪的样子,还装模作样的带着村子里的年轻人一起寻找,逃出来的五叔并没有直接回家,他躲在外面,却没想到岂伯会带着人来他趁着岂伯一个人落单之际,突然袭击了岂伯,岂伯受了伤,但不至于要命。但这时,岂伯和五叔之间,已经有了间隙,况且这个时候五叔知道岂伯杀了三叔伯,这对岂伯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

岂伯只要把五叔从悬崖上推下去,然后回到他被五叔袭击的地方,引来一同搜寻三叔伯的人发现,告诉他们,他被五叔袭击了

而三叔伯的尸体,一直被岂伯藏在家附近,然而,我们开始调查子循家的事情,让岂伯有所担心,一旦我们在他家附近找到三叔伯的尸体,那么岂伯杀害三叔伯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住了,五叔的死也会被重新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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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话 焦尸之谜

子循和文越将我们引来,随着他们犯下凶案,解开三十年前旧案的序幕,另一边,当敏锐的岂伯率先察觉到了,另外的凶案也在同时发生。岂伯虽然不确定回来找上他们报仇的是什么人,但是无疑与三十年前的案子有关,一边是我们在迫切地调查子循家,即将揭晓三十年前旧案真相,另一边,是岂伯已经发觉的,埋伏在暗处伺机而动,想要为自己家人报仇的凶手。当岂伯和五叔、三叔伯把这件事说了以后,五叔却沉不住气了,他害怕的不是凶手找上他,也不是三十年前旧案揭晓,而是他的外孙女彩妹彩妹和岂伯的女儿同时失踪,再加上岂伯的怀疑,所以已经可以确定孩子们的失踪和为三十年前事情报仇而来的人,有着绝对的联系。五叔当时不可能怀疑到自己的女婿,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文越会掳走他自己的女儿作为第一个威胁,那么在两个孩子被掳走的同时,出现在这里的我们,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首要的怀疑对象。而又那么刚刚好,我与当年的幼茹长相相似,村子里又流传着,是幼茹带走了云瑛的说法,那么五叔便怀疑我就是那个回来报仇的幼茹

但是如果要这么想的话,说明他知道幼茹一定会回来报仇啊

从村子里流传的说法来看,没有人知道幼茹和云瑛调换了身份。很多人倾向于相信,幼茹是云瑛的朋友但这个说法,漏洞百出,如果单单只是朋友,在失去了依靠以后,前来投奔自己的好友,那么“幼茹”可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村子里的呀。客舍掌柜的父亲就曾经替子循家做过事,闲来的时候也会带着客舍掌柜的弟弟一同来,既然客舍掌柜的弟弟都能够在子循家里肆意出入,更别提蕙娘等一系列有关人等了。子循在鼠疫之后,劝说自己的母亲把没有去处的幼茹收留下来,在府里做事,过来过往的人那么多,可是都长着眼睛的,他们难道就看不见幼茹吗?即使之后,出现了一个和幼茹长相相似的云瑛,以玉娘侄女的身份经常和玉娘一起出入子循家,甚至后来嫁给了子循,但子循家里的幼茹怎么就变成来投奔好友云瑛的陌生人了呢?

两边的说法都不是真相,但是两边的说法,又不是全错。如果各取一半那么村子里的人和子循的母亲、岂伯、三叔伯及五叔等人真的不知道云瑛和幼茹调换了身份。

那么在他们看来,事情的真相就是,幼茹在鼠疫关闭地牢之后,没有其他去处,所以留在了子循家里做些粗活。后来玉娘从城里回来,带回了一个和幼茹长得很像的女孩,说是她的侄女,一直养在身边。在玉娘和子循母亲的促成下,子循和云瑛成婚了,成婚之前,府上做事的幼茹偷偷跑掉了。若干年后,幼茹回来报仇

报什么仇呢,这报仇总得有个理由吧。好不容易从深渊里逃出去了,任谁都不会觉得她一个弱女子会毫无理由的回来报仇。既然他们认为幼茹会回来报仇,肯定有他们的理由。否则五叔怎么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试图掳劫我呢?

也正是因为五叔对我出手的这件事,导致了他们铁三角出现了矛盾。岂伯属于是老谋深算型的,我第一次和他打交道,就是在他出面要带走五叔的时候。他自己的小女儿都被掳走了,但他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慌张。他有条不紊的叙述着缘由,然后把五叔给强行带走了。五叔肯定是属于冲动型的,那三叔伯夹在二人中间,倾向于中立,所以在岂伯带走五叔的时候,三叔伯跟了过去。他应该没有想到,这一跟就注定了他再也回来了。

可以想见岂伯把五叔带走之后,他们在一起发生了什么样的争执。不外乎就是一方希望稳住免得暴露,一方希望尽快抓到掳人的凶手。可是争执下,岂伯却突然把三叔伯给杀了,五叔见情况不妙,当时便趁乱逃了出来。杀害三叔伯,应该原本就在岂伯的预料之外,所以那个时候他没有准备好,不但让五叔给跑了,还平白多了具尸体不知如何处置。他不可能让人知道,他杀了人,所以,他把三叔伯的尸体藏在了自家附近。

随后,岂伯去找五叔,想要和五叔商量,如何隐瞒三叔伯死了的事情。知道五叔在出事以后并没有回到家里,岂伯才逐渐想到一计,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在等着消息,等到天色暗下来了,三婶放心不下找人去问三叔伯为什么还没回来,这时,岂伯才装作惊讶,声称自己并不知情,三叔伯早已经离开的事。那么,也同样还没回到家的五叔,自然是嫌疑最大的一个。

看上去,五叔和三叔伯都是下落不明。

但其实,三叔伯已经被岂伯杀了,五叔是因为害怕而逃跑的。

岂伯利用时间的这一优势,立刻做出要带人去搜寻的样子,可他心里清楚的很,他不是要找被他藏起来的三叔伯,而是要找知道他杀人了的五叔。不过他真的,运气很好,带着一群年轻人在山上到处搜寻,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五叔。他独自一个人面对五叔,可想而知会怎么样。五叔拼命反抗,刺伤了岂伯,随后就是我们所知道的跌下悬崖。却除了岂伯以外,没有人看到五叔突然袭击岂伯,还有,就是五叔自己摔下悬崖,这一切都是岂伯一个人在说,完全有利于他的证词。

除掉了五叔,加上所有人都以为“下落不明”的三叔伯,唯一仅存的他变成了凶手最有可能袭击的目标。岂伯肯定想得到这一点,那么如何脱身,使自己脱离凶手和我们的视线,就变成了他当时最急迫的抉择。

而后,便是焦尸的出现。

一具焦尸突然出现在了岂伯家的院子里,会让我们怀疑是凶手因为当年纵火一事,对岂伯进行的报复。而在我们不知道真正的死者并不是岂伯的时候,那么找到子循以后,最容易怀疑的,当然是子循,毕竟那一场大火,烧死了他所有的家人。而在子循和文越看来,倒好像是岂伯和失踪的三叔伯内讧,也同样知晓当年火灾内情的三叔伯烧死了五叔后,意图嫁祸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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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话 我的世界坍塌了

一具焦尸,就妄想引开我们所有人的视线,或许在岂伯的心里,他比所有人都聪明吧。可正是他的自负,实在暴露了太多的疑点,首先就是他的妻子虽然白芷不是她亲生的,但她的表现未免也过平常了,她到底有多关心白芷,全是丑姑一个人在说。

因为蕙娘的话,也确实使我怀疑,白芷和燕容之间的关系,作为“继母”,心惠的表现太过敷衍。而这份敷衍,却并不只是表现在她对白芷的事情上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吃饭时还在一起的岂伯,既然明说了吃了饭还要出去一趟,作为妻子,她却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丈夫要去什么地方,甚至是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即使是像我和萧珏这样平淡相处,各忙各的样式的夫妻,若是我要休息了,他还没回来,我怎么都会给他留个亮,睡得轻一些。等到他回来,我才能安心入睡,换做是我晚归,萧珏则会一直守在书案前等着,才一起休息。有时候夫妻间是否恩爱,不在于旁人怎么说的,都是细节处是否在意。而心惠,却实在是太过勉强了

“凶手”把她的丈夫杀了,然后一把火烧了尸体,又放回到了院子里,隔着窗子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听到,这句话分明就是在骗我们的。而她回答我们的时候,屡次去看丑姑,似乎是要确认丑姑的反应,才愿意和我们说发生了什么事,有的话,更是直接由丑姑代为回答。论起她们之间的关系,仿佛丑姑才是那个主人,而心惠只是一个婢人。

我断定丑姑知道的事情远比心惠更多,但既然她们故意瞒着我们,还做出一个“主仆”的样子给我们看,肯定也是有目的的。我当时,当着她们的面就表现出了我在怀疑心惠的态度,之后,更是让毓儿去盯着心惠,还要故意弄出动静来,就是让她们知道,我是在怀疑心惠,并且已经派人在盯着心惠了。丑姑放松警惕,她以为只要我们盯着心惠,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了,于是,更加适合去盯梢的里翀,早就在暗中埋伏好了,只等着丑姑把我们带到岂伯跟前了。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光我们想到了这一计,还有一个人,也应该想到了。

子循也是以为,我们盯着的是心惠,他便刚好利用我们的关系,暗中去盯丑姑。子循做了二十六年的“隐形人”,所以他的动静也是足够轻的。当丑姑真的去找岂伯商量的时候,里翀还没出手,埋伏在暗处的子循就已经冲上去了,子循的目的,就是要杀了岂伯,里翀于是变得很被动,只能上前阻拦。

不过也正是冲着子循的这一态度,让我坐实了一个猜测,那就是岂伯和当年子循家大火的关系,子循恨透了他,不惜一切也要杀了他。可见子循也知道,当年纵火一案,岂伯才是背后真凶

“是岂伯。”我说。

“什么叫,是岂伯?”毓儿问。

我的头已经很不舒服了,完全超负荷的运转,使我浑身都好像将要发烧一样。“砍断子循手臂的人,是岂伯。”

没错,这么解释,接下来的情况就都说得通了。

但是还是那样的问题,既然已经下了东西让家里的人都昏睡不得动弹,也把大门锁上了,放了火,这么危险的前提下,早就注定子循家的人难逃一劫。岂伯为什么会出现在院子里是偶然,还是计划好的?他如果只是想要装出一个样子,好像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也在子循家里,甚至也差点因此丧命,来洗脱自己的嫌疑,是不是太冒险了。大火一旦烧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子循家的院子那么大,院子又是完全木质结构,只要大火烧起来,想跑就难了。九死一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为什么呢”

如果不是精心设计好的,难道他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还有活着的人?

还是说,他只是在院子里,然后恰好碰上了带着假云瑛要往外跑的子循?

砍下子循手臂的凶器,又是什么呢?

一般的工具,不可能造成那么平整的伤口,可假设凶器并不是寻常我们所能看到的东西,那么就应该是岂伯一早就准备好带去的。他是去放火的,怎么会带着其他的凶器?

还是说,其实在娶放火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要杀人了?

他想杀谁呢?

子循的母亲是他的姐姐,子循也是他的外甥,子循家里的人,谁跟他有这样大的深仇大恨?让他一定破釜沉舟似的,也要报仇?

可是在当时,所有人按道理说都应该昏迷了,子循也是恰好去救假云瑛的时候,才和真云瑛纠缠上,耽误了功夫等等,那个时候如果子循没有去救云瑛,那么子循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昏迷不醒然后被大火活活烧死吧。所以子循去救云瑛成了他们计划外的发展准备好的凶器,该不会就是以防万一的?

岂伯砍下子循手臂的凶器究竟是什么,我现在还没有找出确切的可能,所以在这一点上,还有怀疑

我满脑子都是要尽快救出云瑛,免得云瑛遭到凶手迫害,心思乱了,思路也就乱了,眼前一阵阵模糊不清,连呼吸都觉得变得有些灼热感了。

“娘,你脸色不对。”毓儿猛地一把拉住我。

“救云瑛”我的喉咙干涩,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晕眩,真的是多一刻也都撑不下去了。我尽力了,我试图做出更多的判断,但是,我分心了

都说关心则乱,可我的心,装了太多的事情。我看着眼前毓儿的样子渐渐模糊,我感觉到自己的手脚突然失去了力气支撑,然后彻底的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我仿佛在那一刻看到了钟离瑾担心的样子。



那张和我哥一模一样的脸我哥担心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

哥,是你吗?

我真的很辛苦,其实我清楚自己有多脆弱,我看起来有多坚强,就是为了掩饰我有多脆弱,而现在,云瑛的事情就像是有人一指头戳在了我好不容易搭起来的积木上,然后这一切原本牢不可破的,居然稀里哗啦地散落了一地。

哥,我真的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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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话 子循背叛了

我并不知道我这一次昏睡了多久,只是小时候那些仅有的记忆不断翻来覆去的在我的梦里重播着,有些事情竟在反复之间越来越模糊,反倒不像是真的了。

我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透过窗子洒在房间的地上。我的身子很疲惫,我只是先到处看了一下,发现这里竟还是我们临时找到的住处,才渐渐安心下来。

“霍汐。”萧珏叫我,他就守在一旁,见我似乎有了动静才坐了过来。

“我又昏倒了。”我这一次很无奈,我在昏倒之前曾经试图挣扎过,但显然没什么用,我还是昏了过去。“这一次,我睡了多久?”

“两天。”萧珏的声音,听起来状态不是那么好的,他很憔悴,我昏睡过去的这两天,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

“让你担心了吧。”我说着,坐了起来,伸手抚摸他的侧脸。

我能感觉到,他的侧脸比我的手还要冷。

“你把我吓坏了。”萧珏丝毫没有掩饰他看到我被毓儿背回来时的慌张。

我笑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还是因为你哥哥的事情?”萧珏这一次,好像没有打算和我一起把这个话题就这样糊弄过去。他的手握着我的手,“霍汐,你到底怎样才能从自己的阴影里走出来呢。你要我如何帮你,每一次看到你昏过去,我都很担心,你又会像那次一样”

他没有说下去,声音却哽咽了。

我也害怕,我也,害怕。

“我试过了,一次次的试,一次次的想要和自己心里的那个谜团和解,但是我”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却是令我难过的。

“爹,娘醒了吗?”毓儿猝不及防地推门就进来了,然后看到我们如此暧昧又诡异地一幕,他愣在了那里,“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没事,你们就当我不在,我先出去”

“等等。”萧珏说。

我偏过头去,背着他们擦掉眼角的泪痕。

“那”毓儿看着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案子怎么样了?找到云瑛了吗?”我昏睡了两天,不敢想象这两天里会发生多少事情。我最担心的当然还是云瑛了。“找到岂伯和孩子们了吗?”

“”

毓儿的样子有些奇怪,引起了我的怀疑。我看到他和萧珏的表情,都似乎有所隐瞒似的,这加重了我的疑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案子已经解决了。”萧珏说完,看向毓儿,“毓儿这一次处理的很好,你放心,他们找到丽夫人了,丽夫人还好,没受什么伤害,只是”

“只是什么?”看到他吞吞吐吐的,我就更不安了。案子解决了,云瑛找到了,到底还有什么事情,会让他“说啊,究竟怎么了。”

“呃”毓儿打断我,“是这样的,娘,你要不要听我把我的推理说一下呢?”

我见他们似乎都没有要和我解释的样子,毓儿又刚好非要这个时候,让我听一下他的推理,我心里隐隐的不安着。“好。”

毓儿点头,拖了个东西过来坐着。“是这样的,那天,娘你不是推理到岂伯在纵火之后,出现在了子循家的院子里,袭击了带着云瑛往外逃跑的子循,砍下了子循的手臂吗?之后你就昏过去了,然后我结合了一下后来的情况,你看啊,子循还活着,却断了一条胳膊,云瑛当然是指现在这位云瑛了,也就是和真正的云瑛交换了身份的假云瑛,从火场逃出之后,得救了,但也因此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她只记得自己被救之后的事情不是吗?”

“嗯云瑛和我说过,她是被那个男人救的。她不记得子循的样子,却很清楚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因为,他们在之后的朝夕相处间有了感情,和他们的女儿云婉。”这是当时,云瑛给我的线索。

“那如果,云婉是云瑛和子循的女儿呢。”

这次,轮到毓儿来暗示我了。

“云婉是云瑛和子循的女儿?!”我也许是因为刚刚才醒的关系,脑子一时间也没办法运转的太快,所以对毓儿所说的这些话,有些对不上号。“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是谁掳走了云瑛作为挟持吗?”毓儿问。

他既然这样刻意的问我,所以,掳走云瑛的人应该是一个我能想到,却不会想到的人吧。那这个人“是文越?!”

“对了。”毓儿的表情颇有些得意,对萧珏说,“看吧,我就说我娘一定能猜到吧。”

“文越掳走了云瑛?”我反应过来之后,的确有些意外。

“你还记得那个像是笼子一样的小东西吗?就是那天,你说突然出现在云瑛屋子里,把云瑛吓得够呛的,你还拿着试探我和里翀来着,想看我们见到那个东西后会不会吓得也大叫起来。”毓儿问。

我点头,我记得这件事。“该不会”

“那个东西,是子循故意放在那里的,趁着所有人不查,他溜进来过。”毓儿解释说,“还有屋后的假脚印,他躲在房顶上,却垂下重物留下‘脚印’,让我们都误以为真像黄大仙似的,突然消失了。其实这所有的行为,如果仔细想的话,都是围绕着云瑛的。那么就很容易想通了,他的目的,是为了吓走云瑛,让云瑛受到惊吓,使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所以呢?”我认为毓儿故意卖了个关子,就是为了铺垫他接下来要说的,所以。

“所以啊,在我们想到这件事之前作为他的同伙儿,文越就已经想到了。因为之前对钟离家家奴下毒手的事情,是文越做的,文越心狠手辣,一心为了把我们引来这里,调查真相,替他的亲人报仇。可子循和文越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子循意不在伤人,所以他们之间就因为这件事相互留下了不满,只不过他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相互之间还有些了解,又有着共同的目的,所以才没有翻脸。撑到了现在,当文越意识到,子循早在山上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云瑛的身份,那么云瑛对于他们的计划来说,就是一个不确定的存在。这个存在很有可能使子循放弃他们的报仇计划,只是为了保护云瑛,所以,文越掳走了云瑛作为威胁,逼迫子循陪他完成接下来的复仇计划。”

毓儿这一次特别的自信。

“嗯,不错。”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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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话 昏迷了两天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子循和文越之间本就有分歧了,更何况文越为了实现自己的报仇计划,甚至掳走了云瑛作为威胁。子循顾及云瑛的安全,所以他即使被俘,也什么都不敢说。”毓儿愈来愈熟练,在解释案情的时候,更加懂得如何说服我们,“但是有件事,我们都没想到”

“什么?”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所以要所有人配合我,给了子循机会让他溜走。他毫不怀疑地就把我们带去了他们先前的藏身地点。彩妹和白芷险些遭到子循的毒手,幸好我们赶到的及时,连云瑛都被关在同一处。可是,我们找到岂伯的时候文越要杀岂伯,丑姑替岂伯挡了一刀,没得救了。岂伯逃跑的时候发现了蕙娘,他挟持蕙娘,然后”

“然后什么?”我问。

我快着急死了,急着想知道在我昏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文越杀红了眼,根本不顾蕙娘的安危,他冲上去一刀捅进了岂伯的胸口,蕙娘失足跌下悬崖,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我们尽力也没能挽留住蕙娘的性命。今天早些时候,蕙娘她没挺过来”毓儿的语调越来越轻。

“”怎么,会变成这样。“蕙娘蕙娘死了?”

我看向萧珏,想要证实这个消息的真假,但是萧珏也向我点头。

就在,就在今天早些时候?跌下悬崖,竟和五叔的死法相同

“那,那文越”我的话,却很难说出口了。

“你先前的判断没错,文越的姐姐在三十年前被岂伯等人掳到这里,当时文越只有两岁,他的父亲在筹粮的时候遭遇了抢匪,不仅用来赎文越姐姐的粮食被歹人抢了,文越的父亲也被活活打死了。后来,文越的母亲就疯了,一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是文越的舅舅将他们接回自己家里照顾。文越跟着他舅舅,一直在追查他姐姐的下落,只是,他们查到了村子里之后,就再没有其他消息了。”萧珏说。

我想了想,“没有其他消息的意思是,文越的姐姐,也失踪了?”

想到文越那时的反应,那个手臂曾经摔断过的女子,应该就是文越的姐姐了吧。他没有对我们说实话,只说是蕙娘的姨母,但其实,他也在怀疑他的姐姐早就在三十年前那一场鼠疫病死了,被埋在了子循家的坑里。

我轻笑,觉得“那,他和子循怎么会”

“这件事说来话长,还得从子循把云瑛从着了火的院子里救出来开始说起。云瑛当时已经有了身孕,子循就是她孩子的父亲。子循把云瑛救出来以后,云瑛失去了记忆,他以为的孩子的父亲,其实也是子循。子循自火场里逃了出来的事情,只有岂伯知道,所以当敛尸的人告诉岂伯,他在子循家里找到了所有人的尸体时,岂伯就已经怀疑,有一具尸体并不是子循。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出事之后,他也一直在寻找子循,直到他真的发现了子循和云瑛的下落。”

那时云瑛已经生产,带着她的女儿云婉,和她那时爱的人在一起,生活得很平静。她忘了那些令她不开心的事情,子循也并不介意,他烧伤严重,样子毁了一半,但是对他们来说,一个新的开始却是幸运的。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岂伯就找来了,自然是要杀他们灭口的。

子循从外面回来,岂伯刚好从屋子里出来,子循以为岂伯杀了他的妻女,和岂伯拼命。可是不敌岂伯,掉进河里九死一生,子循没有淹死,后来辗转流浪,竟遇到了文越。文越一开始就知道子循的身份,可他从没有向子循表明自己是什么人。等到子循再回到他和云瑛的住处时,房子早就被岂伯给烧了,云瑛和云婉下落不明。子循认定是岂伯杀了她们,所以才想要找岂伯报仇,而文越提出,愿意帮助他

“自从村子里开始出事,岂伯就应该已经想到会是子循回来报仇了,所以他设计出假死,想要逃过去。没想到最后还是”毓儿叹了口气。

“这么说,文越从一开始就有利用子循的心思。”我很感慨,“那么,为什么非要等到这么多年以后,文越才回来替他姐姐报仇呢?”

“因为文越的母亲死了。”萧珏说。

文越的母亲,死了我明白了,文越一直以来,并不是隐忍,他还要照顾他的母亲。他一直都在计划他的复仇,也许他对他姐姐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但是对他来说,他命运里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为他姐姐的失踪引起的。他父亲被人打死,母亲疯了,他自小就在仇恨里长大。结识子循,利用蕙娘,甚至不惜掳走他自己的女儿彩妹,可能对他来说,所有人都和他姐姐有关吧。他把蕙娘当成是五叔的女儿,那么彩妹呢?

为了报仇,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也是个可怜人啊。”毓儿说。

“还有一件事。”我说,“三十年前岂伯为什么要纵火而且他们精心计划,就是要除掉子循一家。可子循的生母明明是岂伯的姐姐,可是他不止要杀了子循的生母,还要对子循下那么重的毒手,如果子循当时不是带着云瑛,一定要逃出去的话,可能真就糟了岂伯的毒手。岂伯和子循家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一定要置于死地呢?”

这一点如果不解开的话,整个案子,还是没有完全解释清楚。

“霍汐,你怎么想的。”萧珏了解我,他知道这个时候我肯定已经想到了些什么的。

“那就还得让你确定一件事了。”这件事,我心里的把握并不大,而且我也真的不希望确定了。否则,这一切就真的是一场悲剧的轮回了。

我以前不信这些的,可是现在

我不过昏睡了两天而已,在这两天里,毓儿解开了一切的谜题,而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真的是

“娘,你怎么了。”

“我记得,我以前很喜欢看我哥哥的那些侦探小说,小说里,很多人都是为了报仇,选择走上了极端的路。那时候我就很感慨,他们明明才是受害者,才是最无辜的,却偏偏”而我哥说,再可怜的人,从他伤害别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成为了那种他所厌恨的凶手。没有人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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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话 云瑛隐瞒的事

我昏睡了两天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醒来后觉得,身子沉重了很多,特别的累,没有觉得休息了两天轻松一点,反倒压抑得很厉害。

我想去看看云瑛怎么样,只是站在她门口,我听到里面子循和云瑛说话的声音,我就犹豫了。我不想去打扰他们此刻的平静,不过云瑛好像还是不记得最开始的事情,子循很耐心地一遍遍的和她描述着,那些令她感到陌生的一切。

“萧夫人?”子循突然打开门,我们都愣住了。

我顿时觉得很尴尬,“噢,我我来看看云瑛。”

“霍汐?”房里,传来云瑛的声音,“霍汐,你进来吧。”

子循让开了门,我迟疑一下,才提步走了进去。

“霍汐,你没事了?”云瑛看到我,还是那么亲切,她说,“你昏迷了两天,我去看过你几次,可你都一直睡着,萧大人便让我们先回来说是你醒了,肯定会来找我的。”

听起来,还是萧珏最了解我。

“对不起”我说,“是我大意了,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

“不是的,”云瑛阻止我说下去,“霍汐,你照顾得我很好,但你不可能把每个人的心思都算计到的,你已经尽了你最大的努力。而且我现在很好,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点头,亲眼看到她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霍汐,你怎么会晕倒呢?”云瑛试图伸手拉我,不过她和我之间尚有些距离。

“没事,只是太累了。”我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我就是不放心,想要亲眼确认一下,既然见到你没事,我也就踏实了。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我留在这里,只会更尴尬。起身要往外走,看到子循还站在门口,我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来,我问云瑛,“其实你早就认出他来了,是吗?”

“霍汐”云瑛有些着急,想要与我解释。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可以接受隐瞒,接受每个人都想要隐藏自己的秘密,至少在她认出子循以后,她没有欺骗过我什么。

就像毓儿说的,她不记得她和子循在村子里生活的事情了,但是她错认了子循,是那个在出事以后救了她的人,子循也没有向她解释过,在那场大火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当云瑛见到被抓回来的子循时,她已经认出子循是她女儿云婉的父亲了。

想必那个时候,她也觉得很混乱吧。她不知道云婉的父亲怎么会和发生在村子里的事情扯上关系。我再看子循,他低下头,故意回避了我的注视。

我叹了口气,从云瑛的房里退了出来。

只是一抬头的功夫,钟离瑾就已经站在院子里了,似乎他将我刚才的反应看在眼里,很是疑惑。子循在我身后关上了门,我向钟离瑾走了过去,“怎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景毓兄说过的”钟离瑾面带笑意,却是很温柔的。“那时景毓兄提起萧夫人,听上去满是抱怨,可我却听得出来,他很以他的母亲为荣。萧夫人,我记得初遇你的时候我便说过,我仰慕于你的事迹,所以一直都期待着见到你本人。”

“是吗?没有让你失望吧。”

如果这话是旁人说的,我应该会认为这只是毫无意义的恭维之词,但钟离瑾不同,至少我依然觉得他可能就是我哥霍准的转世。

钟离瑾低头笑着,“当然没有,萧夫人所行之事,当真令我佩服。也突然明白了,景毓兄为何‘拼命三娘’形容萧夫人了。”

“拼命三娘?”我是真的不知道,毓儿竟在背后给我起了外号。

“是啊,拼命三娘,那时我不了解情况,还以为萧夫人在家排行第三,所以称三娘如今却是真的明白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好像有星星一样,特别的闪耀。“前一刻是我亲眼看到萧夫人昏倒在案发现场的,可是这一刻,萧夫人昏迷了两日不过刚醒,我却看到萧夫人又在确认案情了。”

原来他是说这个。

“我不是不相信毓儿,我只是”我希望他明白,我来确认的,和毓儿已经做出判断的事情并不冲突。

“萧夫人只是觉得,或许这件案子还没完。”钟离瑾替我说出了答案。

我愣住了。

“萧夫人难道是在好奇,为什么我猜中了你的心思吗?”钟离瑾明知故问。“其实我和萧夫人有同样的看法,这件案子乍看之下,确如景毓兄所作的推理一样,也确实了结,只等当地管事接手以后,对文越做出判定就真的结果了。只是还有些线索,似乎并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就好像一棵树上,我们只是看到了主要枝干部分,却还没有弄清楚,这主枝干上偏生出的树芽到底指着什么方向。”

“你也有这种感觉?”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我一直在试图刻意回避,钟离瑾与我哥哥之间的关系,不想让两件事情搅在一起,把事情弄得复杂了。可是现在,我发现他不只是外型声音与我哥哥一样,甚至是他的思路,还有他与我之间的默契

钟离瑾点头,“萧夫人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至少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二十六年前,岂伯等人为何一定要纵火烧了子循家,将他一家老小烧死在大火之中。子循的母亲是岂伯的姐姐,按道理来说这么多年没少接济岂伯,岂伯怎么会对他姐姐有这样的恨意呢?”

“没错。”我承认,因为这件事我也在想。“我有种感觉,发生在这里的案子,就像是一个圆,有了起点有了终点,中间的一段弧线毓儿画得很完美,但是还缺一段,就能把首尾连上,这个圆才能算是真正完整了的。”

“萧夫人经历的案子比我多,不知道按照萧夫人现在的想法,眼下这件案子既然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那么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接下来只需要确认一件事”

如果这件事当真如我预料的一样,那么这个圆就算是画上了。

但是私心里我却一直对这个结果有所抗拒,或许,其实我已经认定了这件事会如我所料的那样发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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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话 悲剧

我去看了文越,他被绑在一间闲置的偏屋里,至今仍然没有任何悔过的意思。

他看到我来了,很不屑。

对此我也不是很在意,“目前为止,对你来说,三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文越的样子有些狼狈,可他的态度还是特别的高傲。“你别忘了,我可是”

“你可是什么?你不会以为,你一个小小的谋士,就可以凭借这样的身份阻挠即将接手案子的大人,对你进行评判吧?”我觉得他很可笑,他真的以为,他侍候的那位会为了他这样一个不顾大局,感情用事的人,动用自己的关系解决这件事吗?

我虽身不在官场,这些年来打交道的大人们,王侯们不在少数,我太清楚这些人弃卒保车的习惯了。像文越这样的,他们身边大有人在,死了一个还会有另一个立刻补上,如果文越什么都不做,却被刁难,也许他们会觉得折了自己的面子,而出手,动用自己的关系找回面子。但文越不是,文越的这件案子牵扯重大,与他有关系的那位大人此刻巴不得撇清干系,怎么还会为他出头。

他这时才沉默了。

“文越,你怎么说也是个谋士,怎么会这么傻呢?难道你在做这件事之前,就没有想过你的大人会抛弃你吗?”我觉得他要是真的傻成这样,也不可能做得了谋士了吧。“我刚才跟你说了,有三个坏消息,其中的一个,就是我们刚刚接到消息,你的大人已经声称与你无关,请求前来接手调查的这位大人严查到底,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文越一惊,他看过来的眼神里,心已经凉了大半,他没有想到他的大人如此简单的就抛弃了他。即使想到了,也还是觉得很难接受吧,毕竟对他来说,除了自己的仇,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守在大人身边,替大人鞍前马后的做事,忠心耿耿,没想到只是这件事,大人就会舍弃一颗棋子一样舍弃了他。“那”

“还有两个坏消息,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一个是蕙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一个蕙娘没了你的妻儿都因为你的报仇,而失去了性命。”我说,“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你们的女儿彩妹还活着。只是,她很清楚是你掳走了她,把她关在那里,她很清楚你利用她报仇的这件事,害死了她才刚刚见到,对她特别好的外公。而且,她也知道,是你害死了她的母亲、弟弟”

我很可怜那个女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最无辜,却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往后的日子那么长,她的年纪还这么小,该怎么样承受啊。

我看到他吞咽口水的动作很明显,他对于自己做的这件事终于有了反应。

门开了,毓儿站在门外,脸色铁青。

“怎么了?”我问了句。

毓儿才僵直着身体走了进来,附在我耳边说了句,“和你推测的一样,那丑姑的手臂,确实曾经摔断过”

好像被雷击中一样,我胸口不大舒服,甚至一时间都没有呼吸的实感了。

然后,我想笑,很想笑“文越,现在有第四个坏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子循并不是第一个爱上被他们掳来关在地牢里少女的。

第一个是岂伯,岂伯那时还年轻,主要负责的也是日常和她们的接触,把她们送出去,送到城里玉娘那边。正是因为这样,岂伯和地牢里的一个少女在日渐相处中,有了感情。他偷偷帮助少女逃跑,然后让那少女住在后山的一个废弃木屋里,他每日会送去吃的,照顾那少女的生活。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他们两个自以为同样被命运抛弃的人,卑微的爱着,过着相濡以沫的日子。

然而这件事很快让子循的父亲察觉了。

岂伯为了保护少女,和子循的父亲起了争执,导致了子循的父亲就曾摔下悬崖。不过子循的父亲并没有立刻摔死,当子循的母亲发现他父亲还没回来的时候,立刻让家里做事的人出去寻找,在悬崖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子循父亲,并且抬了回去。但是即使他们尽了全力医治,可没过多久,子循的父亲还是因为伤重不治过世了。

岂伯本以为这件事会一直隐瞒下去,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在后山藏了一个可怜的女人。可是子循的母亲也不是简单的人,她一直对子循父亲的死耿耿于怀,暗中调查想要找到真相,弄清楚到底是谁把子循父亲推下去的。却发现了岂伯试图隐瞒的秘密

地牢里关着的,还有一个女子,与被岂伯救走的女子亲如姐妹,两个人原本是一起进山采药,才会被一同捉住的。岂伯救走了她以后,她却始终放心不下自己的姐妹,试图劝说岂伯将地牢里的女子都救出来。

可是在子循的母亲察觉以后,想要从地牢里救人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就在这个时候,子循为了结束这一切,故意隐瞒了被抓来的一个女子患有鼠疫的事情,将她和其余十二个少女关在了一起。很快就出事了。地牢里关在一起的十三个女子相继染病,越来越厉害,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他们在院子里挖了大坑,把女子的尸体都埋进了坑中,以为是天谴,关闭了地牢,想要结束这一切。

而那个女子的姐妹,也在这一场鼠疫里死了。

女子悲愤欲绝,险些寻了短见,却伤及了腹中胎儿,导致了小产。从此,精神不振,一直郁郁寡欢。岂伯失去了孩子,又看着心爱的人日渐消沉,心痛难忍。偏在这时,他听说了子循故意将患病女子关在地牢的事情

子循的母亲劝说岂伯早点解决了他藏起来的女人,免得那个女人成为他们的把柄,暴露他们做过的事情。可岂伯哪里听得进去,他和子循的母亲发生争执,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一次,子循的母亲威胁他,要替他解决了那个女人

这才换来了岂伯的心狠手辣,他暗中联络了三叔伯和五叔,当然没有把自己私藏女子的事情告诉二人,只说子循母子一定会成为他们的威胁,还提及了子循将患病少女关进地牢的事情。使得二人都对子循的手段颇有忌惮,这才和岂伯上了同一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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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话 村子的秘密

时间是一个人最好的伪装,它让很多人失去了原本的样子,也藏起了很多真相。

二十六年前的一场大火,毁了一个家,在那之后,岂伯一直专心照顾着因伤心过度而神志不清的那个女子。多年后,女子才逐渐有了起色,并且为岂伯生下了一个女儿,名曰燕容。曾有人在后山见过女子,只因她大病一场后,样貌都变了,有些骇人,村子里的人不明所以,便称之为丑姑。后有人传,丑姑嫁到附近,夫家死了,一个人独居,日子过得很不幸。为了让燕容能够在一个不被歧视嘲笑的环境下长大,丑姑让岂伯把燕容带了回去,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捡来的孩子。

而另一边,丑姑自被掳走之后,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父亲为了救她到处筹粮,结果却禁不住对方一次又一次的加码,在筹粮的时候遭遇打劫,被活活打死。她的母亲承受不了同时失去丈夫和女儿的伤痛,疯了,只有她年幼的弟弟,尚且不知人事,便要承担无妄的恨意这一恨,就恨了许多年。直至,他遇到了子循,又从子循口中无意间得知了那些事,这才让他开始谋划这一场算计。故意接近村里五叔的女儿,托人说了媒,名正言顺的娶了蕙娘为妻,这些年来竟能在蕙娘面前一直隐忍恨意,还装得相濡以沫,别说是旁人没有看出来了,竟连蕙娘和五叔都从未怀疑过。

直到,他母亲的过世,彻底激起了他要报仇的决心

蕙娘正好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她兴冲冲地请人捎了消息回村子给她父亲,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等着儿子的降生,却不知,她深爱的丈夫正把她送往地狱的路上。文越伪装成五叔捎回来的消息,让他们回村子,目的很简单,就是把自己的妻女一同带回来。他要让五叔感到恐惧,要在村子里兴起一波风浪,为三十年前的旧事,报仇。

可现在那个被他无意间捅死的女人,却正好是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人。

事情以这样的结局收场,文越的反应在我预期之内,先是痛苦的否认,他认为我在骗他,然后,才慢慢的接受事实,当他嚎啕大哭的时候,我才真正觉得凄凉。

这三十年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他坚持了三十年要为他的姐姐报仇,结果三十年后,亲手杀了他姐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没有人能够想到,在这个村子里发生的一切,竟然会是这样的。这个圆,我也终于画满了,可是这个结局对我来说,却也是同样失落的。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要阻止这一切发生,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在自己面前,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倒下去,那种绝望快要把人推入深渊了。

可真正让人感到窒息的是,在这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里,身在罪恶的人啊,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就连子循和云瑛,也都是其中的一个。

命运给了人很多的选择,但是生存的条件却将这些选择一个又一个的关闭了,人尚且不知,自己选的路是通往何处的。手刃恶魔的同时,也必将沾染恶魔的血。

文越的丧心病狂,害得他自己失去了一切。

善良的人啊,却为了报复邪恶,而化身为邪恶,真的值吗?

我从不相信什么天意,我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恶报一说,而真正有的,只是环环相报,每个人都在这个环上,每个人都注定逃不掉。

事实真相总是会让人觉得无力。

文越认罪了,当然,他也是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经由自己的一双手,杀了他的岳父,杀了他的妻子、儿子,杀了他的姐姐,以及他的“姐夫”,绑架他自己的女儿,使得彩妹像他一样,也有了恨。我没办法完全体会他的绝望,但我问过他,想不想再见彩妹一面的时候,文越在我面前跪下了,他重重地对我磕了个头,什么都没说。

负责接手案子的大人,也在第四日赶到了,带走了那文越、子循,带走了十三具女尸。我们陪着彩妹在村口安葬了她的亲人,小姑娘很坚强,她一边抹着泪,一边很镇定的完成了后续的事宜。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走到她身边。

她直直地看着她母亲的坟,一言不发,紧紧咬着嘴唇,都沁出了血痕。

没有墓碑,只是插着几根树枝便作为“标记”了。

“你要和我们走吗?”我问她。

她摇头,“我会去找我叔父。”

“可是”我说。

“那个叔父,是我父亲的好友,他们以兄弟相称,我对他很熟悉,你大可以放心。”小丫头的年纪不大,但是好像在经历过这件事以后,她成熟了很多。

眉眼之间,像极了蕙娘。

白芷不,应该说是燕容,从一开始白芷和燕容就是一个人,岂伯宁愿让人误会,也把他自己的女儿藏得好好的。彩妹和燕容手拉着手,彩妹对我说,“我叔父已经答应了,他很快就会来接我们的,我会和燕容一起去叔父那里,以后,都会好好的。”

都会好好的,听起来真的是一个美好的向往。

“会的。”我说。

彩妹向我躬身行了个大礼,“谢谢你,萧夫人。”

“谢我?”我对她突然的客气有些疑惑,毕竟这件案子她失去了那么多的亲人,竟然还会谢我。

“你以后也会继续追查真相吗?”彩妹问。

“会的。”

我仔细想了下,很认真的回答她,我一定会的。

只是,我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还是说,她想要说什么。

可是等了半天,彩妹却什么都没说,她拉着燕容一起走开了。

徒留我在原地,面对着蕙娘、五叔、岂伯和丑姑的坟,心意难平。

这件事到此为止了,至少彩妹看起来还很坚强,这是让我唯一感到欣慰的了。

“走吧。”萧珏说。“天黑之前,我们得先找到落脚的地方,否则便要睡在丛林里了。”

红玉上来扶我。

毓儿说,“睡在丛林里好啊,抓只野猪,咱们有的吃了。”

“你就知道吃。”红玉数落他说。

“吃有什么不好,总比不吃强吧,娘,你说呢?”

里翀驾着一辆车,驮着东西跟在后面,我们坐在毓儿驾的牛车上,离开村子,远远看去,掩藏在山里的村落,好像,永远都有讲不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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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话 天地为牢

夜宿客店,红玉在我将睡之时过来敲门。

我已经被半夜的敲门声弄得有些敏感了,好不容易案子才结束了,生怕再发生什么出乎意料的变故,那可就真的“有什么事?”

“夫人,您去看看吧,丽夫人收拾东西要走了。”红玉的声音很小,怕旁边听见。

这几日大家都辛苦得很,找到客店以后刚住下,就都回去睡了。

云瑛要走?惊讶归惊讶,但这也是在我预想之内的,经过子循的事情以后,我们之间会平白多处许多尴尬,这也是我想到了的。

我让红玉等我一下,回房里披上了衣服。

“又出什么事了吗?”萧珏才刚刚躺下,见我披衣服,便奇怪地问了声。

“没事,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云瑛。”我嘱咐完,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就转身出了房间。和红玉一起匆匆来到云瑛的房间,云瑛果真正在收拾她自己的东西。

我说,“你要走?”

云瑛这时才知道我来了,她立刻回身,眼里有些惊慌,更意图将包裹往身后藏。

“红玉,你去煮些茶水过来,我今夜会和云瑛聊很长时间。”我说。

红玉点了头,就退了出去。

“霍汐,你是知道的,并不是因为你只是,如今我实在没有脸面再在你身边待下去了”云瑛说,“我真的很怀念没有来这个村子以前的事,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多开心啊,只是现在”

“很多事,并不是我们某个人就可以单方面决定的,你我都一样。这件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身在局中,每个人都可能是推动大局的一环”我说。

走到房中拉她坐下。

“但是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我不知道原来,原来我忘记的过去,竟然是这么不堪的。霍汐你明白这种感觉吗?在发生这些事以前,我还在抱怨,我怨天怨地,为什么我只有婉儿一个女儿,他都要夺去,为什么要把我弄得这么悲惨。可是,可是突然有一刻,就像是从梦中醒来一样,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我以为我自己很惨,可原来我竟然是”

“你知道,我懂的。”我说,她的这些感受,我都懂,因为对我来说,这也正是我难过的心结。“云瑛,其实你知道吗,我们真的很像,除了样貌,除了声音,甚至连我们的经历都很像。我记得,我在陈宫里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我好像之前在哪里就已经见过你一样,我对你的感觉并不陌生,好像我们原本就应该是认识的。”

她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曾有一刻我疑惑过,或许我们原本就应该一个人。”因为我确实这样想过,如果我没有从后世来到这里,那么云瑛会不会更像是汐月的转世呢?又或者说,是从后世来的我,打乱了一切的顺序,云瑛本应该是我和汐月之间的一个。

“我心里的结,比你还难解开。其实在调查这件案子的时候,我一直都没办法保持冷静,我在潜意识里告诉我自己,是因为你,因为我想要保护你,所以我不愿意去调查对你不利的线索。但是慢慢的那一次,我终于扛不住压力,晕倒了。我在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钟离瑾,却像是看到我哥哥一样,我的梦里都是我哥哥。”我说起这些,自己都觉得特别的好笑,“我和我哥哥的记忆,其实没有那么多,而且我能够记住的,似乎在无形之中好像不知不觉的在遗忘。一点一点的,在我措手不及的时候,在丢失,然后反反复复都是那些短暂的画面,连他的声音都变了”

“怎么会”云瑛都替我难过。

“我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所以罚我忘记我哥哥的事情。”我说。

“不会的,不会的。”云瑛替我辩驳说,她拉着我,“霍汐,你不能这么想,你什么都没有错。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你哥哥我虽不知他是否真的是钟离大人,也不知他现在又在何处,只是我想,他若知道你显得过得如此心苦,也定会心疼你的。”

“是吗?”虽然我并不信,但听了她的话,还是不由得湿了眼眶。“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云瑛,我们都被动得成为了某些事情的一环,可能你我现在的感受不太一样,但是我们的心情应该差不多。无辜、无助、茫然甚至对明天天亮都深感怀疑,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明明自己才是觉得最委屈的那个。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好像就做错了什么一样,然后站在自己对面的世界,似乎找到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彻底的抛弃我们别怕,有什么好怕的,为什么我们要逃避呢?难道你真觉得,你自己错了吗?”

我看到她的肩膀抽动了一下。

“如果你现在逃避了,反而让他们觉得,你错了,他们才是对的。为什么要这样呢,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对和错,到底是谁在定义?为什么你仅仅要顾及别人对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你就要去回避他们呢?不要任何时候,都不要回避一切,只要是你认为对的,就把头抬起来,高傲的瞪回去。不管这个世界甩给你什么样的脸色,你都应该明白的是,没有做错,就不需要低头。”

“霍汐”

我觉得,她和我的性格还是不太一样。

云瑛是柔中带刚,我恰恰相反,是刚中带柔。她看似柔弱,但内心坚强,我看似坚强,可心里却有一块禁地。她怔然地望着我,一双噙着眼泪的大眼睛,似乎隐去了她这些年来所经历的沧桑和不幸,如今我们的年岁都不年轻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眼见她的泪落了下来,我抬手,用手背拭去她的泪。

“别哭,没什么好怕的。一条命而已,怎么都能活下去。”我鼓励她说。

人生最难的,就是活下去,可是只要想活下去,就怎么都能活下去。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能够那么理直气壮,在我遗忘的过去之中,我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她不自信的,是这一点。

因为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所以也就不知道是不是做错过什么。

“那有什么的,铁笼是犯人的牢,天地是凡人的牢,谁不是在做牢。以后的日子,慢慢弥补就好,总会补上心里空的那一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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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话 诡异的失踪

“”

这是,怎么回事?

我脑袋昏昏涨涨的,意识也不是特别清醒,可在我发觉身处环境的变化时,我已经预感到似乎发生了一些,让我措手不及的事情。加上身体真的很不舒服,而这种不舒服,并非仅仅是因为我先前两日操劳过度的疲惫感,而是

我深呼吸,缓解那种不适的晕眩感,伸手去掐自己的大腿,用尽最大的力气,狠狠的一掐,疼得都掉眼泪了,这才让自己稍微保持了一些清醒,不至于再次昏睡过去。

然后我开始留意周围。

这是什么地方我记得,我是去找了云瑛,我知道她要走,所以我很担心,然后我去劝她,试图开解她,让她想清楚。接下来,好像我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等我再次有了一点点意识的时候,我人已经在这儿了。

我很确定的一点是,这个屋子,绝非我们投宿的客店。

云瑛我揉着额头,想要站起来去寻找云瑛。只是浑身乏力,手脚都是软的,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勉强挪动身体,却还是没办法行动自如。

这个屋子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回过身,看到我刚才醒来的床,比较简单,但是也不像草草搭建的那种简易的,反而乍看之下,更像是普通的农家。我不明白我怎么会到这儿来的,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醒来?屋子里有些简单的家具器物,不像是很久没有人住的那个样子,我的手撑在桌子上,却发现,桌面上的尘土并没有多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在?

那我到底是怎么被掳来的?

我口渴的厉害,看到一旁有个水罐,我便凑过去查看,结果看到水罐里竟然是有水的,我闻了闻,好像没什么异常,就用旁边的舀子舀了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门突然打开了,我警觉地回过身来。

从门外照进来的光线有些刺眼,白天了?!

“这还有活着的人!”我听到开门的人大喊。

什么意思活着的人,是指我?

很快,我就证实了这一推测,稀稀拉拉的赶来了几个人,然后是两个女子,他们在门口商量了一下,就让那两个女子先进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我的意识恢复了,体力却还在恢复中。不敢太过强硬,免得激起冲突,对于现在很可能孤身一人被关在这里的我来说,就很危险了。

她们的反应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一人问,“你也是被掳来的?”

“你们,什么意思?”也?一个也字,代表了太多种可能性,不过看到她们两个小心翼翼地搀扶我,让我坐回到床上时,我逐渐打消了顾虑。似乎她们与我一样,都是被人掳到这里来的。“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晗殷,她是明云。”一旁的女子说道。“我们应该是和你一样,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晗殷?明云?

“这话难道还有别人,也被关在这里?”我刚才听到的,应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屋外的脚步声七七八八零零碎碎,说明这里至少还有几个人在。“你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这里除了我们三个以外,还有六个人。不过,他们照顾你不方便”明云的话,侧面证实了我刚才所听到的,其他人应该都是男子才对。“我们都一样,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我是昨日早上发现自己被关在这里的,而晗殷比我更早一日。”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知道是什么人把我们关在这里的吗?”我现在最想弄清楚的,是这一切到底是怎样发生的,前一刻我记得我还在云瑛的房里,可是突然之间,我就身在一间不知名的小屋子里了。“我待的这个,是你们住的吗?”

“不是,这里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是在醒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被关在这里的。不过也不能说是关在,因为这里,除了我们这些人以外,并没有发现其他人。我们在这里可以自由行动,只不过”晗殷的年岁似乎比明云要大一些,她很稳重,即使是身在现在这种环境里,也不见她有任何惊慌的反应。

“可以自由行动?”我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起来了。

先不说我之前到底是怎样被弄到这里来的,单就是这个环境,都让我觉得,太过神秘了吧。什么叫可以自由行动呢?

“因为我们在一个大山里。”明云说,她比了个手势,好像一个大饼似的,随后又觉得自己解释不清楚,问我说,“如果你觉得还好的话,要不要出来看看呢?”

一个大山里,有阳光,却还困住了这么多人?

听他们的说法,明云先我一日被关在这里,晗殷更比明云早一日,那么外面的六个人,可能有比晗殷更早就被关在这里的,只是为什么没有人逃出去呢?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我跟着她们从房里走了出来。周围有些寒意,我也看到了其他六个人,但是顺着明云所指,我抬起头看向上方脑子里是轰然一声。



我顿时明白了明云所说的“大山里”是什么意思。

和所有的山村并不一样,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山的山腹里,好像是天然形成的这么一个奇特所在,一个被掏空的大山,仰头能看见天,但是周围的石壁陡峭险峻,不好找到攀爬的支力点。

而在山腹里,绵延着一条小路,稀稀拉拉的串着两三间屋子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更前面一些,他们顺着小路过来,找到了我,然后我们想看看,再顺着小路往下走的话,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结果就发现这边还有院子。进来搜了一下,就看到了你。”明云说,“你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点头,至于自己是怎么被带到这个地方来的,我确实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记得我原本住在客店里,和人在说着话然后就没印象了,醒来的时候就”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发现他们的反应都变了。

“怎么了?”我问,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我们,也是在客店里被带到这里来的。”晗殷说,“我从舅父家里回来,赶上了大雨,回不去了,正好遇上一间客店,就想着歇歇脚,等到雨停了再走,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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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话 我们被关在了什么地方

“所以,你们都是住客店的时候,被带到这里来的?!”我忙问。

看到他们接二连三的确定了这个线索以后,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你们,有没有遇见其他人?!”我说。

“还没有,我们到了这里,就只有遇见你了。”晗殷说,“怎么?还有其他人?”

“和我一起投宿于客店的,还有我的家人。”难道,他们在前面?!云瑛,萧珏,毓儿,里翀,红玉,钟离瑾难道

我顾不得其他,便拔腿向反方向寻去,果真是一条绵延不绝的小路,仿佛在山的肚子里穿行,穿过一座座山相连之处,然后很快,我就找到了一个院子该不会,他们真的也被关在这里了吧?!我们遇上黑店了?

那不会啊,如果是遇上黑店的话,无非是为了财物粮食,我们随身所带的干粮不多,但是里翀、毓儿身手了得,钟离瑾也有些本事的,不可能毫无防备就全都中招了。我冲进院子,一把推开了门,屋子里却什么都没有

我翻找了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出任何可能,但是

“这不是,这不是阿远的”

院子外面,他们才追过来。

我失魂落魄地从屋子里出来,一无所获。我没有找到我想找的任何人。但我却听到他们好像提到了什么人,“什么?”

“这里,这里是之前阿远醒来的地方。”明云说。“阿远就是第一个在这里醒来的人。”

明云指着人群里的一个男子说道。

“阿远?”我问。

他点头,向周围检查了一下,然后在院子的木栅栏上找到一个痕迹,“没错,这是我刻的,我醒来之后,就在附近找了找,那边也是一个大坑,有水源,周围却没有能逃出去的地方,我顺着小路往一边走,想看看到底能到什么地方,然后就找到了四子。”

“四子?”

被称为四子的,是一个又黑又瘦,个子不高的男人。他站出来说,“对,阿远找来的时候,我俩还打了一架,我以为是他把我关到这个鬼地方的,他以为是我把他关到这个鬼地方的。可是我们打累了,也闹明白了,就再往前走,然后,就找到了伯奚。”

叫伯奚的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举手投足间都和乡野里生活的人颇有不同。

他是第三个被发现在这里的人。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相互之间一商量,就想着先回到阿远醒来的地方,他们稍微确认了一下环境,因为一个连着一个,很难确定在这里到底有多少像是这样的院子,是否还有其他人也别关在了各个地方,或者,这可能就是一个迷宫一样的地方。为了弄清楚,阿远在自己醒来的院子上,做了记号,所以当我顺着小路找到我醒来院子的下一个地方时,就真的绕回到了阿远醒来的地方。

我听到他们已经乱了方寸,一个大圈绕下来,竟绕回来了原地,这说明,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小路,并没有能够帮助我们离开这里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这里根本出不去吗?”明云吓坏了,“为什么要把我们抓到这里来?这是什么地方”

她和晗殷已经认识一天了,自然是比较熟一些,两个人挨在一起,明云紧紧抓着晗殷的手臂,生怕再走散了似的。

“别慌。”晗殷劝她,仰着头往上看,“看来现在想要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就只有从上面爬出去了。”

“可是这么高,怎么怕,你看看这周围,这比直上直下还爬。”四子说。

没错,这个山洞更像是一个内凹的,山壁形成一个弧度,人根本没有办法正常爬上去。我说,“既然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有办法带着我们进来,说明肯定有路,大家先别着急,我们好好想想,先把自己记得的路标注下来,把我们每一个人发现的有关周围环境的,我们绘制下来,弄个地图,先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再找出路。”

我的心情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一个大圈绕下来,这里没有其他人了,阿远是第一个,我是最后一个,然后发现我的地方,就串到了阿远醒来的地方。这么说来,被掳到这里来的,只有我,云瑛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可能他们还在客店,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除了我之外,这里还有晗殷、明云两个女人,阿远、四子、伯奚等三个男人,这就是九个人,九个人九个院子,一个连着一个,每个都像是这样,在山腹之中。仰头看去,能看到天,旁边的石壁陡峭,足有二三十米之高,除非长着翅膀,否则正常人是出不去的。那我们是怎么被关到这里来的呢?

“你们被掳来这里之前,相互之间都不认识吗?”我很好奇,把我们掳到这里来的人,是什么目的,总不能是兴趣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看了良久确认,最终都是摇头,结果在被掳到这个鬼地方之前谁也不认识谁。这就麻烦了

我们几个,有男有女,身高、样貌、性别、胖瘦都不一样,凶手掳人是按照什么标准呢?总不能是见一个掳一个吧,否则怎么解释刚刚好九处九个人呢?

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把我们关在这里的?

不可能从上面掉个绳子下来吧。

这里面,一定有通往外面的小路,只是我们都还没有发现。

“”阿远突然特别沮丧,他被关在这里最久,显然心态已经快要崩了。

“阿远,你先别着急,总会找到办法出去的。”晗殷劝他。

“出去?!怎么出去,这里我们都找遍了,哪有能出去的路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家里还一个病重的老母亲,真不知道,我被关在这里的几日,我那母亲我那母亲”阿远说着,抹起了眼泪。

我能够理解他,他有着挂念的人,况且他母亲病重,随时都可能离他而去。现在只要想到,他不在的时候,他母亲无助病死的样子,他心里就一点都沉不住气了。

“那有什么办法嘛,现在又出不去。”黑子说。“我是没什么惦记的人,我爹娘早死了,就一个哥哥,嫌我没出息不愿意认我,成了家以后就撇开我了,反正我出去出不去的,都是一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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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话 案子的味道

我用了大概两个时辰,搞清楚了这些人的身份。

晗殷,十九岁,本就过了此时女子成婚的年纪,在这个时代里,很多女人在她这个年纪,别说成婚了,孩子都有了。而晗殷其实也早早说了婆家,定了婚约,可是她命苦,成婚的前一个月里她那未婚夫就染上了恶疾,没两天就活活病死了,晗殷被迫守寡,村子里的人都说她克夫,没人再敢给她提婚事。于是,她就耽搁了下来。

明云,十五岁,她是镇上一屠户的女儿,家庭关系融洽,是个待嫁的准新娘。其实她还是个孩子,看得出来是被父母疼爱的那种,没吃过苦,对于外面的一切事物都是茫然未知的。

阿远,二十六岁,农民。如他自己所说,他家中只有一位病重的母亲,他的妻儿在两年前的一场瘟疫中染病过世,家庭条件并不好,现在他很担心他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家中病重的老母亲没人照顾。

黑子,二十岁,猎户。其貌不扬,很朴实,父母早就过世了,只有一个兄长,在成婚后就与他分了家,目前孤身一人住在山里的一间木屋里。

伯奚,二十二岁,是鲁国的一个小官,不受重用,被委派到了偏远的县里当差做事,文质彬彬的一个人,有妻子,有儿女,还有一位老父亲。

另外三人分别是荀已,仓弥和廉赫。

荀已,二十四岁,是个郎中。医术平平,壮志难酬,他有个妻子出身名门所以严格来说,荀已是上门女婿,因为没什么本事颇不受待见,所以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儿。

仓弥,十六岁,他自己说他只是个酒肆打杂的,无父无母,没有亲人,酒肆的掌柜也就是他的养父,一天早晨开张的时候发现了被遗弃在自家酒肆门口的仓弥,因为掌柜的是个瘸子,没有妻子,就收留了仓弥当儿子。可是掌柜的脾气不好,每次饮了酒就会对仓弥大打出手。

廉赫最为神秘,他看起来三十出头,他说自己只是做苦力的,我却觉得不像。廉赫的警惕性很高,他的一双眼睛异常活跃,手有些特别像是常年握着某些东西,造成的。所以我猜,廉赫的职业要么是杀手,要么是打手,他走路很轻没有什么声音,可见是有些功夫的,至于他为什么对我们要隐瞒他的身份,我还不知道。

但是总结过所有人的年龄背景以后,我之前试图找出每个人共有特征的想法,算是失算了。九个人,毫不相关,却不知道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使我们都被关在了这里。

这一处山腹里的院子,不像是临时搭建的,可是能够看得出近期修缮过的痕迹,连房顶上更换的木梁也能看得到新旧差别,桌子的腿也重新补过。我回到屋子里检查过一番后,彻底陷入了迷茫,这里仿佛不是一间新布置的屋子,但是显然在我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之前,有人特意收拾过,使这里感觉上就一直都有人住着一样。

甚至连一旁的炉子边上有粮食,水罐里有水,院子里还晾挂着一些过冬备着的肉干。

但这里,却只有我们九个人而已。

把我们弄到这里来的人,只是无差别犯案吗?又或者,有什么样的目的呢?

如果那个人,不是随机选择他犯案的对象,把我们这九个人凑在一起并不只是巧合而已,那个这些人里一定有某种关联。而凶手将我们关在的这个地方,就是解开这些关联的重要线索。

我一直在想事情,突然察觉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动,立刻抄起了方才放在一旁的舀子当做武器指了过去。却只看到晗殷和明云怯怯地站在门口差点被他们吓死,“怎么是你们?”

明云看了看晗殷,才开口解释说,“你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我们担心你是不是”

怪怪的?我竟然被人觉得,怪怪的?“是不是什么?”

“没事,明云的意思只是,她担心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会遭遇不测,所以,我们就来找你”晗殷的心思要比明云深沉一些,不过

我忍不住笑了,“你们怀疑我是凶手?该不会,是以为我是那个把大家关在这里的人吧?可是就算我真的是那个凶手的话,你们两个女子来盯着我,又能做什么呢?”

明云看起来都快哭了,“难道你真的是,是那个凶手?”

“她不是。”晗殷对她说,“如果她是凶手的话,刚才肯定会让我们进去,因为我们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她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杀了我们?”明云显然没明白晗殷的意思,她只听说我会杀了她们,一下子就吓哭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我们,我我”

我无奈看着晗殷,不懂她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方式向明云解释。

晗殷也不再理会抽泣的明云,她走了进来,“怎么,那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突然就紧张起来了,“你”

“你从刚才开始,就表现得很镇定,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也很担心。特别是一开始你知道这里可能还关着其他人的时候,你在寻找什么人,可是当你确定,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的时候,你就突然冷静下来了。接着,我就看到你挨个和大家询问了一些事情,应该是把我们这些人的身份都弄清楚了,然后你就回到了你自己醒来的院子里,直到我们刚才进来,你都好像在想着些什么。所以我想,你和被关在这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想不到晗殷竟在我疏忽防范的时候,将我的一举一动都留意着了。

“怎么,你也觉得我是凶手?”我颇为好笑地问。

“不,我不觉得你是凶手,只是觉得你和大家不一样,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把我们的事情都问了一遍,但我们还不知道你是谁。”晗殷走到我面前。

我是谁

“我是霍汐,我的丈夫也是个郎中,我还有个儿子。从此原是陪我一位朋友从故乡回来,却不想在途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有种直觉,这种情况下我最好不要坦明身份,眼下的境况可能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有所保留对我来说,至少能够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否则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我恐怕会是凶手想杀的第一个人。

常年办案,连嗅觉都异常敏锐了,在这山腹处的僻静村落间,我嗅到了案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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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话 粮食只够维持七天

“你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妇人?”明云问。

“不像么?”我反问,毕竟,我说的也算是实话,只是保留了一部分比较重要的而已,有个做郎中的丈夫,有个儿子,而且是陪着好友回故乡探视这些也都是事实。

“不像。”晗殷却说,她从我身后绕过来,一双眼睛一直在打量我,“若说你是个妇人,也不像是个老实规矩的妇人。”

“此话怎讲。”我很好奇,我怎么就不像是个老实规矩的妇人了。

难道这老实规矩还得写在脸上?

“那你知道,像我和明云发现我们被关在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反应吗?”晗殷问道,她抬手示意我看向门口的明云,“喏,那才是一个女子应有的样子。”

我知道她的意思,“你是说,我没有像明云一样表现出惊慌害怕的样子,所以我不老实?”

“不,恰好相反,当你发现自己被关在了这里的时候,你对弄清楚这里的情况,比逃出去更有兴趣,所以我们才会怀疑你到底是什么人。”晗殷似乎理直气壮,她并不觉得我是凶手,但她却觉得我像是一个威胁。

“难道你不好奇吗?既然没办法逃出去的话,难道你不想知道,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他为什么要把我们九个人关在这个逃不出去的地方,难道你不想知道吗?”我很擅长吵架,并且很少吵输过,我对吵架可以说是战绩卓越,因为我有窍门的,那就是当和人起了争执的时候,千万不要顺着对方的思路去吵去辩解,只要逆着对方的思路,打断对方的思路,改变原本争执的方向要是成功的话,还能化被动为主动,让对方猝不及防地跟着你的思路走,那对方就不占什么优势了。

现在,晗殷和明云两个人果然犹豫了。

她们比我先一天两天的被关在这里,能不能逃出去,怎么才能逃出去,相信她们已经考虑过,甚至是和外面的那些人商量过试过了,可是现在,所有人都没主意,可见她们原本的计划全都落空了。那么静下来的时候,在绝望无助的时候,她们肯定会想,凶手把她们关在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她们

这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会有的好奇。

“那你,究竟知道些什么?”晗殷问。

我摇头,“我也刚醒不久,我所观察到的,你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应该也都发现了。我还没找到原因,就差点被你们吓死。”

“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明云问,“晗殷,那她她到底是谁啊,她会不会把我们都杀了?”

我想翻白眼。

“不是。”晗殷说。

明云很容易就相信了她,甚至,她对晗殷的话没有丝毫的怀疑。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被关一辈子吗?”明云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已经撑不住了,以她的经历来说,眼下的这个情况应该算是最坏的一次了。

“不会的。”我说,“你们有没有检查过自己醒来的地方,有多少粮食储备?”

她们俩相视一眼,这件事她们没有注意到。

我们走出门,找到其他人,跟他们说了一下我的想法,然后大家都回到自己醒来的地方,把所有的粮食都凑在一起。每个人都不一样,有多的大半袋子,也有少的,只有一点点。

“你要做什么?”黑子问我。

“既然一时间我们没办法逃出去,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粮食和水源。水源好搞定,阿远已经在自己醒来的房后发现了一条小路,找到了水源。那么最关键的还是粮食,我们必须依靠现在仅有的粮食,撑到我们找到出路,能够从这里逃出去为止。所以聚集大家的粮食,尽量保证我们每一天都能有东西吃。”我说。

不过依照目前找到的粮食来说,我们这里有九个人,这些粮食撑不了七天。

“那这些粮食,该交给谁保管?万一有人偷偷私藏了粮食,想等我们都饿死,然后再一个人拿出来吃怎么办。”黑子问。

“你是不是傻,”阿远说他,“我们这里九个人要是都逃不出去,饿死在这里的话,那么就算有一个人窝藏了粮食,多活两天又有什么用。要是我,真到了那一步我倒是希望我不是最后一个死的,否则那也太惨了。”

没错,要是只剩下一个人的话,就算藏的粮食能够多撑两天的,逃不出去,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是够吓人的。

“这样吧,”晗殷站了出来,“粮食呢,就交给我们三个女人来保管,每天大家一起吃饭,尽量保证每个人都能吃到东西,能够撑下去,直到我们粮食吃完了”

只是她没有说下去,因为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每个人都感到崩溃。

这些粮食吃完之前,要是我们找不到出去的路,那才是真的糟糕了。

“我们不是在山的肚子里吗!?如果我们挖一条小路出去,不就行了吗?”仓弥提出了一个极其不靠谱的想法。

荀已说,“不可能的,这里的山一座连着一座,我们在山腹之中,根本没办法确认要往哪个方向挖,也不知道这山到底有多大,可能粮食都吃完了,我们还没挖出去呢。”

大家再一次泄了气。

“为什么是我们呢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这些人呢。”阿远失魂落魄地抱怨着,“我们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要被人关在这里。”

“我没有。”黑子急忙说道,“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反正我绝对没有,我一个猎户能做什么呀。”

“说不定,就是你伤害的生灵太多了,导致别人看不下去了,要惩罚你。”仓弥却说,反正出不去,都在这想有什么可能,找不到可能,就各种猜测,哪里还管真的假的。

“你”黑子有些恼羞成怒了,涨红了脸,却不知如何辩驳。

“别吵了。”伯奚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只要离开这里,大家就都能活了。总比困在这里没完没了的争吵要好吧?”

都认为他说的有道理,可是一时间谁也想不到办法能够离开这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当中。我在暗中观察每一个人的反应,我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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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话 穴族

“我们是不是真的出不去了。”

我恰好听到明云在问晗殷,她们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明云倚靠在晗殷的肩上。

这一幕似曾相识,更是让我在意,云瑛现在是否还好。

“”晗殷的犹豫,暴露了她的不安。她根本没有把握,能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但是她特意看了看明云,似乎不忍心让明云也因此而绝望。骗人的话,并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她的心里也很挣扎。

“我爹,我娘还有逞哥哥,他们都不知道,我被关在这里了。”明云带着哽咽说道,“他们也许还在找我,一直找一直找,可是我要是回不去了,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不知道我已经死在这里了”

“不会的。”晗殷揽着她的肩膀安慰说,“我们会想到办法逃出去的。你放心吧,你不是快要和你的逞哥哥成婚了吗?你还在等着,和你的逞哥哥过一辈子,那就更要相信你能活着离开这里啊。”

明明她都知道不可能的事,却还在给明云希望。

我突然想到,在上一个刚刚完结的案子里,那被关在地牢里直至病死的十三个女孩。

当时应该也是这副心情吧。

只是现在与当时的情况不同的是,我们似乎还自由一些,但是潜藏在某一处的元凶,那个将我们带到这里来的人,却还是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目的。

几个人之间,似乎找不到共同的特征。

他们相互之间也都不认识,无论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没有相似之处,而且那个廉赫,看起来并不好对付,我在想,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难道都是用同一种方法,把所有的人迷晕了,抓到这里来关着吗?

萧珏毓儿应该已经在寻找我了,如果这一切都和我们投宿的那间客店有关,我想不出明日,他们就会有所察觉的。但是我这边不能坐以待毙,万一在这个过程中遭遇危险,总得有所防备才行。

“晗殷说得对。”我说,我看到她们都回过头来,故作轻松地笑着,朝她们走了过去。“我们一定能够找到办法出去的,就算是为了还留在外面的,我们的亲人,也应该坚定信心,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轻言放弃。为了他们,也要撑到最后。”

晗殷看向我的目光,才稍稍柔和了些,可依然保持着警惕。她也在怀疑我的身份,从我对一切好奇开始,晗殷就留意到了,虽然表面上她接受了我的解释,没有再询问什么,可一直都和我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

“可是”明云看向上面,我们明明看得到天,却逃不出去,这种心情实在太压抑了。“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这里这么奇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我刚刚也在想,这里的屋子似乎都不是最近建造的,好像从很久以前就有了,只不过屋子近期翻修过,许多破损的地方也都补过,屋子里的器具,粮食、水罐也都像是一直都有人住的样子虽然我现在解释不清楚这些是为什么,但是我想,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刻意布置了这一切,目的应该是为了某些事情吧。”我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否则他为何故意布置出还有人住的样子,不就是为了让我们感觉到这里之前有人住时的样子吗?”

明云只是怔然地望着周围,却一无所知。

“这不是普通的村子。”晗殷说,“这应该,是一个很久以前存在于世上的部落居住地,只是这个部落,应该很少有人知道才是。”

“部落?”我惊讶地问道。

“怎么,你看起来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却没听说过穴族吗?”晗殷话中有刺,故意说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那可就麻烦了,看来我们都错了。”我笑着含糊过去,我不知道这个什么穴族的,也从未听说过,既然她认为我什么都知道,那她也错了。“不过这穴族,到底是怎么回事?”

晗殷忍着脾气,不好发作。

“我也不清楚,只是幼时听我娘说起过,我娘的母家便是穴族,穴族据说也是蚩尤部之后的一分支,以山为穴,世代居住在一个天然形成被掏空的山腹里,有村子,有水源,他们善于攀爬,能够在山谷间来去自如,有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

“穴族”蚩尤的分支我是听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种族的存在。不过细想也是,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这么一个所谓蚩尤分支的部族,在逐鹿之战以后,蚩尤战败,他的后人都躲在了各处,而穴族生活在山谷洞穴之间,一般人怕是都找不到吧。

不过晗殷的话,有一点吸引了我,那就是她说穴族善于攀爬,能够在这里来去自由。

生活在山谷洞穴之间,又善于攀爬,若是能够自由从这倒弧形的山洞顶上的洞口出去,那臂力一定惊人莫非所谓穴族,是类似于长臂猿一类的灵长类动物?这算起来进化的话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进化成人的吧。说不定所谓的穴族,正是从猿人进化到人中间的某一过程,所以他们有没退化的攀爬本事,超乎于人

“你在想什么?”晗殷见我没有接着说下去,耐不住性子要问。

“没什么,只是在想,这穴族是否真的存在,而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和穴族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穴族的地方。”这些事情,我现在还没理出头绪。

“穴族难道,难道他想把我们喂给穴族吃人的那些”明云就像是一个快吓破胆的小孩子,她的想法特别简单特别天真。

估计,她是把所谓穴族当成了一种更为奇怪的怪兽,以为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是要拿我们喂养怪兽的。

“不会,穴族也是人,怎么会吃人呢。”晗殷说。

“可是我爹说过,山里有野人就是吃人的。”明云说。

“穴族早就灭族了,怎么还会吃人呢。”晗殷去哄明云。

“穴族灭族了?”我惊讶地问。

“是啊,早在十五年前,穴族就已经灭族了。”晗殷拉着明云,解释说,“但这些,也是我听我娘说的,好像穴族隐藏在深山里,一代比一代人少,最后到了我娘母家那一代,就已经不行了。我娘跟着我爹离开了大山,后来就听说我娘的母家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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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话 人骨石洞

什么嘛,我才听说这世上有怎么一个传奇的部落,居然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消失了?

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带有传奇色彩的民族,传至后世,更为广泛流传的是五十六个民族,可在中国境内,没有被统计在五十六个民族之中的,也还大有人在。我们所知道的五十六个民族,以汉族为例,人数众多,其他的民族各有各的生活方式,有的隐居深山,生活水平相较于都市自然是落后一些。新闻上便会常看到国家对一些生活在偏远山区的少数民族给与一定扶持,修路、电和通讯都是如此。但也有一些人数稀少,隐居在更鲜为人知地界的民族存在。比如我曾经就在一些资料上看到过,关于穿青族的存在,关于穿青族的祖先,有人说他们是贵州的原始居民,有人说他们是来自土家族和b族等少数民族最后一个就有很多人认同,就是他们的祖先是当年明朝平定云南时候明军的后裔。还有就是氐族

而随着历史不断流逝,因为人数稀少远居深山,造成的生活不便医疗不便,对于这些人都是有一定影响的。孕育后代都逐渐会成为一个事关民族存亡的大事,可能一次山体滑坡,一次地震,都会造成一个部族的灭绝,而他们曾经存在过这件事甚至因为无人知晓,在历史上都可能查无此人。

穴族生活在山谷洞穴之间,和我向来对于生活在洞穴里的远古人的印象有着很大的冲突,我以为生活在山谷里,就是以洞穴为房子,但没有想到,他们还会在洞穴盖房子,宛如在掏空的山体内,构建了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只是如果像晗殷所说,穴族早在十五年前就灭族了的话,而这里又确实是所谓穴族最后的领地。早在十五年前,这里就没有人活着了,十五年后,有人特意找到了这个地方,修复,然后把我们这些人莫名其妙的关在了这里

“啊!!!”

隔壁的院子,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出什么事了。”明云很紧张。

我看向晗殷,晗殷也看着我,我们试图在对方身上找到答案,但是我们又都不知道答案。没办法,“去看看吧。”

晗殷点头。

“什么你们,你们要去做什么。”明云死死拉扯着晗殷不松手,她害怕,所以不希望我们离开她,不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也不敢冒然去确认。

“死也要死个明白。”我说,“明云,你要是害怕,最好跟紧我们。这里到处都奇奇怪怪的,千万别一个人和我们走散了,落了单那就不好说了。”

晗殷犹豫了一下我的话,她伸手拉起明云。

“明云,跟着我。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个情况下,她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却还说要保护明云,虽然话有点不自量力,但我还是挺佩服她的。

我们三个人准确说是我和晗殷,晗殷一边拖着明云,走着十分费力,等我们赶到刚才传来惊呼声的地方时,其他几个人也都到了。这是黑子的院子

“怎么了?刚才是什么声音?”我看着他们,问道。

“是仓弥。”黑子说,“我不知道啊,我刚才和阿远在一起,我们在水源附近寻找出路,就听到仓弥的叫喊声,急急赶了过来,结果”

我在人群里看了一眼,没有找到仓弥。“仓弥呢?”

阿远指着院子前面,那有一条隐藏在灌木丛中的小路,在这种光线下更加难辨认了。

“你们两个和大家在一起,千万别分开。”我说完,就折身要穿过灌木丛去确认前面是什么情况。

突然有人推了我一把,抢在我前面进了灌木丛。

是廉赫。

我很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跟在廉赫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进去。

小路走到前面,有一个石洞要穿过。

廉赫在石洞前停了下来。

我见他犹豫,转身从地上拾了块石头,顺着地面丢了进去。

声音很平常,应该没有意外,廉赫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向他点点头,他应该是看懂了我的意思,便先一步进了石洞,我紧跟在他身后,也进了石洞。石洞里的小道很难走,两边的石壁相距也就容得下一个人,若是身形再胖一些,可能都会卡在这里进退两难。

头顶上有水滴滴落,很凉。

石洞的更深处,有一些很不正常的声音,和仓弥的扑打声。

我们加快了脚步往前赶。

直到前面的石洞处,两边的石壁渐渐相距较远,然后有隐约光亮,我们终于走到了头,就看到被一群蝙蝠攻击正在慌忙躲闪的仓弥。

廉赫没有要救人的意思,反倒被周围的景象吸引住了。

我问廉赫有没有火折子,他才算是借了给我,我从墙上取下火把点着,上前挥舞着驱赶蝙蝠。蝙蝠畏火,唏哩呼噜的就从另外一边的石洞飞了出去。

“这,这是什么呀,吓死人了”仓弥颤抖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感觉到一旁凉飕飕的,正好一手扶着仓弥,左手举着火把,就顺势往仓弥背后扫了一眼这一眼不要紧,我的魂儿都差点被吓出来了。

“你怎么了,也吓着了?”仓弥侧目见我脸色映着火光不对劲,问。

“你别回头。”我说,然后转过头看向廉赫,廉赫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的。

可仓弥好奇,他进这石洞之后,估计还没仔细发现什么,就因为弄出声响,已经遭到蝙蝠的袭击了。当然也没有看到他此刻身后的这一幕然后,他不顾我的劝阻,转过身“啊!!!”

这一嗓子,差点让他把我耳朵给震聋了。

骷髅

堆成山一样的骷髅

一个个的骷髅头堆满了整面石壁,足有十几米那么高的石壁,满满都是骷髅头。

而仓弥在惊声尖叫以后,眼睛一翻就昏倒过去。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骨。”我顾不上仓弥了,以我的力气想要搬动他,是不可能的,反正现在他昏过去也跑不丢,索性我就撒了手,全神贯注的研究着整墙的骷髅。

一二三四五六粗略的数了一下,少说也有一百二三十之多

如此数目惊人的人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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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话 人骨堆

我能从廉赫的眼神里感觉到他的震撼,可在他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情绪的变化。有时候表现在脸上的反应,都是内心最直接的感受,在我们发现数目惊人的人骨之时,我都难以遏制的失去了对面部表情的控制,廉赫却能时刻保持淡然态度这说明,他心里一直有所准备,一直在提防着某些事情的发生,克制自己情绪外泄。我想我有理由相信,廉赫一定知道某些事情只是,我不确定他会愿意与我们分享。

“如此数目的人骨,也太吓人了。”我的小腿都在发颤,即使我对案件早已见怪不怪,可是赫然呈现在眼前一百多的骷髅,还是觉得心里没底。“怎么会有这么多”

我强忍着心里一阵阵的不适,却还是小心地再靠近了一些。

“”

我转过身看向廉赫,因为在那一刻,我好想感觉到廉赫似乎要开口说些什么似的。但他没有,他的眼神里有着特别复杂的一种情绪,好像更多是在观察周围的一切似的,他不愿意做一个“合群”的人,更喜欢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洞悉一切。

既然他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我索性也就不去理会了。壮着胆子上前去一个个的观察那整面石壁的骷髅。他们不像是随意堆在这里的,似乎是有着某种规律,一个一个的摆好,头骨在前,从头骨的缝隙看去,在头骨后面有个类似于罐子一类的东西,好像盛放着其他骨头。

这让我想到,这会不会是一种特有的丧葬仪式呢。

我所熟悉的丧葬仪式有火葬、土葬,还有树葬和天葬,但是这些我没有机会亲眼见到过,所以我看到他们头骨后面的那个罐子时,我在想着会不会是另一种丧葬文化呢。

先前晗殷说过,这里像是穴族居住的地方,那么这里摆放着整面石壁的白骨,会不会就是穴族的人?在他们死后,他们的族人按照他们族里的一种风俗,把他们的骨头摆在这里?

但不得不承认,就算我潜意识里已经在调整我自己的状态了,可还是感觉到阴风阵阵这里,也太吓人了。我只是强迫我自己必须镇定下来,因为每一种线索都可能让我们找到出去的路,我也怕,可是当前的情况下,怕不是最重要的。

略过石壁上的骷髅,我看到旁边石壁上似乎刻着一些图腾,还有像是一些大事纪要一样的石刻壁画。壁画的线条很简单,但画上的内容,却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我只能根据以往对于这些石刻壁画的了解去推测,隐约倒是可以判断出,这里面有一些是他们进行某种祭祀仪式,他们在庆祝一些事情,还有这是什么,一个人站在正中间,他的头上好像带着长长的羽毛还是什么的,他身后跟着两个站着的人,然后其他人都在他面前匍匐跪下难道这个人,就是他们的首领、族长?

看着像

还有这好像是一个躺着的人,然后他身边站了几个人,在用什么东西往他身上撒

我豁然反应过来,看向整面石壁的骷髅头该不会这就是他们的丧葬仪式吧?如果躺着的人代表着死亡,那么围绕在他周围的人,就像是处理尸体类似于古埃及木乃伊文化一样,只不过和木乃伊不同的是,木乃伊要把死人身体里的脏器全部掏出来,然后制成干尸但是这个显然就简单多了,只是用一种东西洒在死人身上,难道是加速腐败?只为了留白骨,去腐肉的?

该不会他们的传统就是人死了以后,在死人身上撒上某些药,加速皮肉的腐败,只留下白骨,然后堆放在这里吧?这里既然有这么多的白骨,有壁画记载着他们的很多事情,那应该就是类似于“宗祠”一样的存在。

这些人隐居在深山里,有自己生活的方式,长久生活在山腹间,几乎不怎么与外面往来。他们也会祭祀,也有自己的方式进行丧葬这里的一百多具白骨,应该就是他们所有的族人了。

“怎么样了。”

石洞外传来大家的声音,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回去。

我松了口气,对廉赫说,“那我们先回去吧,总在这里待着不是个事儿,先回去把我们发现的事情和大家商量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做打算。”

廉赫虽然没有答应,但是他也没有拒绝。

我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仓弥,有点头疼,我暗暗计算了一下,凭我的力气能不能把他拖出去,我实在不确定廉赫会帮忙拖仓弥。

“要不然”我指了指仓弥,“我们也得想办法把他弄出去”

廉赫突然看过来,他的眼神很冷,我心里已经不抱什么期待了。想说算了,一个人拖就一个人拖吧。

可廉赫却径自走向仓弥,他力气很大,我见他只是很轻松地就拎起了仓弥似的,然后把仓弥像是“猎物”一样的扛在肩膀上,就往外走。我担心有意外,急忙跟在了后面,前面的石洞的入口很窄,正常情况下一个人通行没有问题,但是廉赫扛着仓弥的话,难免会磕磕碰碰。仓弥还昏睡着,万一

可我走的没有廉赫那么快,我只能尽力跟着,然后在他身后,伸出手来去挡一下仓弥可能会碰到的石头,避免撞击会导致仓弥的情况严重了。

去的时候我们是小心翼翼的,所以一小段路走了好半天,回来的时候就快了很多。廉赫把仓弥放在地上,连句解释也没有,就闪身坐到一旁去休息了。

“仓弥?!仓弥”阿远等人叫着仓弥的名字,可刚刚被吓昏过去的仓弥不省人事,阿远问我,“仓弥怎么了?”

荀已从人群后面挤出来,蹲下身去检查仓弥的情况。

“放心吧,没什么事的。他就是被吓昏过去了,应该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我说。“我们在石洞里找到了仓弥,石洞里”

他们在等我说下去,我看了看廉赫,接着说,“石洞里应该是曾经住在这里的人,不过只剩下白骨了,很多很多的白骨,堆满了一面墙,足有一百多人。”

“人骨堆?!”晗殷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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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话 穴族的血脉

大家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了晗殷。

“我,我也是听家里的长辈们说过,这人骨堆是穴族的人死之后,就会把白骨堆在一起说,说这是人骨堆。”晗殷颤颤巍巍地说。

人骨堆?这么说来的话,其实和我刚才所想的,差不多嘛。

这把人骨都堆在一起,果然是穴族的丧葬方式。

但是当晗殷说完这句话以后,其他人便开始有所议论。其实也都是怀疑,因为晗殷似乎知道太多大家所不知道的事情。

“放心吧,他没事。”荀已确定了仓弥的情况,让大家松了口气。

“来,搭把手,先把他抬到屋子里去。”阿远站了出来,叫上了黑子,两个人架着仓弥进了黑子的屋子。

“霍汐夫人,”伯奚走上前来,“你们发现了那所谓的人骨堆之外,还有没有发现其他的什么比如,比如能够逃出去的小路?”

“我们确实看到了一条小路,只是还不确定那条小路能不能离开这里。”我说,“我想当时,仓弥一个人误打误撞找到了石洞,但是起初他并没有注意到人骨堆,里面虽然有些光线,但是比较阴暗,我也是点了火把以后才发现白骨的。石洞里面有很多的蝙蝠,蝙蝠对细微的声音很敏感,应该是仓弥不小心惊动了蝙蝠,被蝙蝠群攻击,所以发出尖叫声。我试图用火把驱赶蝙蝠,蝙蝠群就从另一条小路上飞走了,直到我们刚才出来,蝙蝠群还没有回来,所以”

我认为有可能,那条小路通往一个出口。

“难道可以出去了?”明云很高兴。

“未必,”我说,“蝙蝠有翅膀,现在天色也黑了,说不定小路所连接的和我们这边一样。蝙蝠可以飞出去,但是我们不行。”

这些我刚才就已经考虑过了,但我认为希望不大。

“什么啊,难道我们真的就要被一直关在这里了吗。”明云很快就泄了气。

“如果这里真的是什么穴族曾经居住的地方,按照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很少会出去,即使能够出去,可他们善于攀爬,自然有他们的办法能够离开。我们这些人想要以他们的方式离开这里,我认为不太可能。”我看着晗殷,“只是,穴族如果在十余年前就已经灭族了的话,那么后来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应该也不是攀爬进来的,况且要带着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攀爬,难度就更大了。所以,我觉得应该有条捷径,是那个人方便自己出入留下的,只是现在我们都没有找到。”

这里又黑又诡异,想要一下子摸清楚所有的小路岔路,不可能的,只有耐着性子,一点点地探,找到那个能够出去的小路。

“那现在怎么办啊。”明云说。

“天色也暗了,大家饿着肚子找了一天,不如我们先回去弄点吃的,然后吃饱了,再一起坐下来商量,看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找出路。”晗殷也没有一开始的那种信心了,熬了这么一天,大家意志消沉,确实士气低落。

“霍汐,”明云在我发呆的时候凑了过来,她对我已经逐渐亲近了一些,不像是刚开始那样的紧张了。“你在想什么。”

我抬头,看到了对面正在生火做饭的晗殷,她应该听到了明云的声音,但是她没有其他反应。我才回过头来对明云笑了笑,说,“没,我只是在想,我在石洞里看到的那些石刻。穴族把他们日常生活中比较重要的事情,都用石刻刻在了石洞里,我在想,那些石刻和我们这一次被关在这里,有没有什么关系。”

明云应该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只是她见得我说得认真,就像是在陪着我思索一样。可她的眼珠子转得很快,所以我知道,她心里有很多的事情,并没有和我一样在认真想那些事情。

“穴族都已经消失十几年了,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会不会有别的什么预示呢。”晗殷很担心,这一切并不是无缘无故存在的。

“我认为肯定有关联,只是现在我还没有想到会是什么样的关联。按照你说的,穴族都已经灭族十几年了,这个时候,我们这些人却都因为同样的遭遇,都被困在了这里。那个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不通,但我有预感,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把我们关在这里,无非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这里的不同之处。让我们开始研究所谓穴族的事情难道是穴族的人?穴族还没有真的到全族都灭绝的地步,还有人尚且活在世上?可为什么又偏偏是我们这些人被关在这里呢?他关我们的用意是什么?总不可能就是为了“穴族”文化普及?

可阿远是农民,黑子是猎户,仓弥是打杂的,晗殷明云又是女子,他给这些人普及穴族文化的意义是什么呢?这就好像,后世在探讨的,英语对于大多数人都是没用的一样。穴族的文化,穴族曾经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对于这些人来说,根本就没什么用处。

用处等一下!

如果说不同的话,晗殷说她娘亲的母家就是穴族,那么在她身上,也流淌着穴族的血脉啊。按她所说,她在经历这件事以前,也并不清楚穴族是怎么样的,而这一次却也让她证实了穴族真的存在,她曾经听家里长辈说起过的那些关于穴族的事情,就是真的。

“明云,你家里可有什么人也是穴族的?”我问。

“啊?”明云愣住,没反应过来。

晗殷却看了过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霍汐,你是怀疑”

“我不知道啊。”明云说,“可是我家里,爹和娘都在我,我也”

“那你家中其他长辈呢?你爹娘的双亲可还在?”晗殷追问道。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明云有点摸不清状况,她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么问。“我爹娘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没有见过我爹娘的双亲。”

我和晗殷相互交换了眼色。

明云不知道,所以现在没办法确认她的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是不是有穴族血脉。

“那你呢?”晗殷突然问我。“你家中可有长辈与穴族有关?”

长辈我家中的长辈大概还要个两千多年才能出生在这世上。“不,我很确定我家中的长辈”

但后世的我,和现在的我不同。

晗殷还在等我的回答。

“我,我和穴族应该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和黎族似乎有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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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话 明云的计策

黎部、黎族现在竟又多了个穴族。

汐月是我的前世,又是蚩尤的外孙,如果按照这个逻辑的话,那么我和穴族好像也存在着某些联系。可是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甚至连毓儿都不知道关于汐月的事情,还会有谁知道我和穴族之间这兜了一个大圈子的关系呢?

如果要是排除了这一层和汐月有关的关系,那么我和穴族还有什么关系呢?

不,我很确定的是,没有关系。

即使是作为所谓转世,我和汐月之间的关系,也不是那么严谨的。可既然我想要把这一次所有人被拘禁在这里的目标,定为是和穴族有关的人,那我的身份不成立,这一点就说不过去。

“黎族?!”明云一头雾水,不明白我的意思。

“没什么,我也是听家里的长辈说起,几辈子之前我家祖上似乎也是黎部的。”我解释说,“不过都是几辈子的事了,别说我了,若是我家里的人还在,恐怕都不记得什么了。但穴族,我却是从来听都没有听说过的。”

“会不会”晗殷想说什么。

“会不会什么?你究竟想到了什么?”我一直都觉得,晗殷知道特别多的事情,这不禁让我对她产生了怀疑。因为只有她记得一些关于什么穴族的事情,而且她看起来没有进过那石洞看见过人骨堆,却好像很清楚

“我在想,我们这些人的身份都不同,相互之间又不认识的话,会不会被掳来这里的目的,本就不都一样呢。”晗殷提出疑点。

“被掳来的目的不一样?”我对她的话比较感兴趣,而且我觉得,她对我们还有所隐瞒。我不知道她到底隐瞒了什么事,可是她好像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一样。

“是啊,”晗殷起身走了过来,很仔细地在地上画了几个圈,“你看,我们有九个人,这是九个圈就代表我们九个人了。我们这些人里,身份大有不同,性别也有区分,来自各个地方,唯一能够联系到一起的,就是我们在被关到这里之前,都曾经投宿于一间客店里如果是客店,平日里往来的人应该不少啊,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就刚好选择了我们几个人作为目标呢,把我们关在这里,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条件来作为标准的呢?既然我们几个人身上找不到相同之处,也许也许可以试试,找我们不同之处,说不定就知道答案了。”

找不到相同之处,找不同之处?!

她这想法,我之前的确没有想到,我一直都把精力放在想要找出所有人相同之处上了,根本没有想到,要从不同的地方去找出线索。

我正问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不同之处,我们这些人也多的是吧。”明云抢在我前面,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可能不是很成熟,却也为我们接下来分析提供了一些可能性。“我们这些人,年纪性别经历身份家族都不一样啊,如果要找的话,那实在太多了。”

“明云说的也在理。”我说,“毕竟我们找不到相同的地方,就是因为不同之处太多了。每一点都难以找到逻辑去解释这些不同之处是怎样的联系,这样查下去,真的不是办法。”

可能最后,也只是白白浪费了时间而已。

“那你说怎么办?”晗殷说,“现在找不到出去的路,却连把我们抓到这里来的人到底想做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还能怎么办呢?难道就守在这里等死吗?等上几日,等到这里的东西吃完了,就只剩下人吃人了”

我赫然发现,晗殷的心思好像特别的悲壮,她把事情想得比预计中的更加严重。

她发现我们在看她,才渐渐察觉到自己失了态,转过身去狼狈地收拾起自己的心情。

我看到她在擦拭眼泪,那动作特别的小。我绕过明云走到晗殷身后,本想安慰她两句的,才发现这个时候那些话真的很难说出口。我抬手迟疑了下,才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的地步,不必想得太严重,我们还有时间,一定可以从这里离开的。”

“离开怎么离开?”晗殷似乎已经绝望了,对于可以从这里离开的这件事基本上是不抱什么希望了。“哪有那么容易啊,在你出现在这里之前,我们已经找了几天了,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被关在这里到底要把我们折磨成什么样子,才肯放过我们啊”

现在我即使是去劝她,她也听不进去了。晗殷是在明云之前的一天被关在这里的,我比她晚上两天,所以这两天她在这里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我顶多站在一个所谓客观,却对她来说并不公平的角度,去把这件事理解得云淡风轻。可我们却没办法完全理解她的经历她的情绪

“既然,每天都会有一个人被关进来的话,如果今晚我们不休息,轮流守着,若是那人再将其他人关进来,我们不就可以知道他究竟是如何从这个鬼地方出入的了吗?”明云想到了一个办法。

“对啊!”晗殷随之附和。“对啊!今夜,若是今夜还有人会被关进来”

她们以为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便急着要去与其他人商量。其他几个人一听,倒是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毕竟没什么损失和消耗,很快就答应了,然后他们几个就兴冲冲的开始商量,今夜要怎么守着,免得那个把我们这些关进来的家伙进来,其他人却毫无察觉。这里还算是比较大的,一座山连着一座山,院子都是在山腹处,被小道连接着的。

“我们有九个人,有九个院子,不如每个人守着一个院子”黑子从房间里出来,正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于是凑了一嘴。

“不可以。”我立刻出声阻止,“一个人太危险了,你们都得考虑到自己的安全,而且现在并不能排除,那个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是不是真的不在我们这几个人之中,一旦分散开,事情会很麻烦。”

我可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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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话 还是出现了死者

不过,他们觉得好不容易想到了办法,而这又可能是唯一离开这里的办法了,自然不会轻易听我的劝阻。我提出的意见很快就被否定了,在他们看来,分开行动自然可以守得住每一个院子,而且目前我们刚好九个人,这里又刚好九个院子所以每个人守一个院子,是正好的。于是在他们的商量下,还是依照他们一开始的决定,每个人守一个院子,阿远、黑子、伯奚、荀已、仓弥、廉赫、晗殷、明云,然后是我,再来,我这边就直接通往阿远的院子了,我们每个人守一个院子,相当于就形成了一个圈。

他们以为牢不可破的计划,其实有一个天大的漏洞,那就是我们每一个人,事实上能联络的,只有左右两个院子的。等他们商量好以后,我见他们要散开了,便一个人悄声找上了阿远。

“你还有什么事?”阿远以为我还是因为那件事要阻止他们。

“我想和你换一下。”我说。

“换一下?”他没明白我的意思。

“是这样的,你看虽然我们九个人形成一个圈子,每个人守住一个院子的话,就可以掌握所有院子的动向。但其实我们每一个人可以联络的,都只有自己左右两边的人而已。晗殷、明云还有我,我们三个女人正好是凑在一起的,如果是晗殷那边发生状况,至少可以引来廉赫和明云,我这边如果有响动,可以提醒你和明云的注意,但是正好在我和晗殷中间的明云,就麻烦了许多。”如果是命运这边出了状况,那么能够立刻听到响动赶到的,只有我和晗殷而已,到时候我们三个女人可是未必能够抵抗一个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啊。

阿远想了想,他认为我说的也有道理,“那好吧,我和你换。”

可我们都不会想到的是,却正是因为我和阿远换了,导致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险些造成我被怀疑的僵局。

一个晚上,什么动静都没有,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在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我们都想找到办法离开这里,但是直到顶上的阳光照了进来,天亮了,我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这一晚上熬得是特别的累,不知道等下能不能换个班,轮流守着,大家都能有机会去休息一下。

然后我听到了一旁院子里的响动而那个声音,好像是从特别远的地方传来的。

是我之前醒来的那个院子的方向?

我还犹豫着,黑子却突然闯了过来,他猛不丁地看到了我,顿时就愣住了。“怎、怎么是你?”

“嗯,我和阿远换了。”我说,“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黑子点头,“听到了啊,我就是听到这个声音觉得奇怪,又觉得这声音在我那边听起来,不像是阿远这里传出来的,就想来问问看,阿远有没有听到我原本还以为,是你出什么事了呢。”

说话间,又有声响传来好像是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是不是他们?”我问了一句。

“不知道,”黑子看了看天色,“既然天都亮了,那个家伙应该不会出现了吧。要不然我们也过去看看?总悬着一颗心,真是怪怪的。”

“好。”我答应和他一起过去看看。然后穿过之前我醒来的院子,再往前走,那个动静就越来越大了。我还和黑子说,“听起来他们好像都在明云的院子里。”

“是啊,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黑子说。

走近,果真看到一个个人影在明云的院子里晃动。

黑子大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他们听见声音回过头来,脸色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黑子还没发觉什么,只是觉得没有人理他,就想过去看看。

晗殷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猛地一把推向了我。

“欸,你做什么。”黑子一脸诧异。

“是你害了她!”晗殷朝我大喊。

“什么?”我那种特别不好的预感又浮现出来了,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你,是你杀了她!”晗殷红着眼眶大叫,“是你!果真是你,你就是那个凶手,你就是那个把我们关在这里的家伙!”

“不是她。”阿远从人群里走了过来,他看了看我,对晗殷说。

“不是她?!”晗殷冲谁都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昨夜就我和她分别守在明云的两边,不是我就是她,我敢对天发誓,她呢?!她敢吗?!”

黑子看过来,好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昨夜”

“昨夜守在明云另一边的,是我。”阿远说,只是看他的反应,他对于这件突然发生的事情,也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霍汐夫人从大家商量好一人守一处之后,便与我换了院子,昨夜守在的明云另一边的,是我,并不是霍汐夫人。”

众人愕然。

“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问,“是不是明云出事了?”

“你说谎!”晗殷却指责阿远说,“你为什么要包庇她?!”

“阿远没有说谎。”黑子说,“刚才我听到动静,本想着去找阿远询问的,结果在阿远的院子里,却遇到了霍汐夫人,才知道霍汐夫人和阿远交换了院子。”

这时,我看到他们的脸色才稍稍缓解一些,可是紧接着,就更加严峻了。

我素来没什么耐心,询问了明云的事情,又没有人回答,我就直接推开了挡在眼前的这些人,直接朝着院子走去。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具无头的尸体

那具尸体,穿着明云的衣裳。

“”这是,明云?!

阿远向其他人解释了与我交换院子的初衷。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我在人群里找到了荀已,“证实了吗?真的是明云?”

“这,这既然出现在明云的院子里,又穿着明云的衣裳,她和明云的身形这么像,那那应该就是明云了吧。”荀已说。

“她是怎么死的。”我心里一股邪火,总觉得这件事为何发生得那么巧。想到昨日明云还与我们在一起,活蹦乱跳的,可是现在

“被,被割了脑袋呀。”荀已支支吾吾地说。

“我知道她被割了脑袋,可是能确定她的死亡原因,就是被人砍头的时候造成的吗?她的身体表面有没有其他伤痕,有没有中毒的可能?她几时身亡,死了多久”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荀已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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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话 我夫家姓萧

荀已没有过检查尸体的经验,对于已经死去的人,他只有畏惧,和其他人一样躲开。

我这时候才更深刻感受到,萧珏是多么特别的存在。

多年来,萧珏承担了所有检验尸体的工作,我对尸体的了解,只能算是现场勘验方面的,至于病理方面的,确实有很大的弱势。想要独立完成这一具尸体的检验,对于很多年都没有亲自上手去检查过尸体的我来说,确实存在一定的难度。

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很大的疑惑,尤其是明云的死。

我没有像是晗殷一样的那么悲伤和痛苦,或许是因为,我和明云才相识一天,接触不多,没有那么丰富的感情。又或许是因为,我对明云的死充满了疑惑。

如果昨天晚上我没有和阿远交换院子,那么今天发现尸体的时候,我肯定避免不了嫌疑。毕竟我是昨天才出现在这里的,而晗殷与明云已经一起住过一晚了,既然当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么晗殷在第二个晚上杀害明云的可能性,就比我小很多。

明明我也没有要杀害明云的理由,却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你要做什么。”晗殷见我挽起袖子,便立刻问道。

“看不到吗,我要检查尸体,确认死因。人死了不能白死,总是会留下些线索的。”我转过头对荀已说,“你来帮我,我需要懂药理的人来帮我确定一些事情。”

“我?我不行不行,人都已经死了,怎么,怎么能”荀已不肯靠近。

“我还需要一个人来帮我挪动尸体,有没有谁愿意帮忙的。”我看到荀已的样子,就知道他指望不上了,其他的人也都是尽量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想要寻求帮助,真的是

一个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径自就走了过来。是廉赫!

有些意外,却又在看清楚是他以后,反而觉得合情合理。

“尸体已经出现尸僵,帮我先把她平放在地上。等等!”我进到屋子里找了块粗布,拿到院子里往地上一铺,在廉赫的帮助下,我们把保持着尸僵姿势的尸体放在地上。回过身看到大家都站在院子外面,关注着。“阿远、晗殷、荀已留下,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阿远和晗殷倒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荀已在听到我让他留下的时候,他很不解。

尸体被砍头,头颅不知去向,只留下这么一个尸体。

“”我在检查伤口处。很奇怪啊

“为什么没有血。”

我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呆怔了一下,因为在此之前,我还没有听到过廉赫的声音。稍候才反应过来我很快回到状态上,“我也怀疑,死者被砍头,按理说砍头当时定有大量血迹喷溅出来,但是她的衣裳还有附近地面,却都没有任何血迹留下。”

因为我刚才粗略看过一眼,这才是我坚持要做检查的理由,我觉得尸体上有太多线索。“死者脖颈上的皱纹怎么这么多。”

廉赫没有说话,只是悄悄在留意身后的那几个人。

“明云还是个小女孩,她的脖子上不应该有这么多皱纹啊。”我的声音很轻,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里的怀疑也是越来越多我对廉赫悄悄嘱咐说,“你帮我盯着一下,别让他们注意到我在做什么。”

廉赫还没反应过来,我的手就已经按在了死者的胸口

廉赫当时很尴尬,“你”

“嘘。”我唯恐这小动作会引起后面谁的注意,连忙阻止他做出反应。确认一下,似乎证实了我的困惑,我对廉赫说,“这不是明云。”

“这是谁?”廉赫问。

“我不知道,但是可以确认她绝不是明云。死者是个女子,但是她的年纪少说也在三四十岁往上,所以她不可能是明云。”首先是脖子上的皱纹,然后是死者的胸,一个小女孩的身材不可能走样得这么狠,所以我认为,死者应该是一个曾经生育过的妇人。

廉赫眼底复杂,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怀疑死者的身份了。”我暗中叮嘱他。

“你相信我?”廉赫问。

“为什么不信。”我说,“你的身手应该不错,而且你意识清楚,如果你想害我,昨天探入石洞的时候,你有很多次机会杀我。但你没有,我们都怀疑石洞有问题,但只有我们两个人冒险进到石洞里,所以我猜你和我一样,都想弄清楚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被人弄晕了关在这里了,只是不明白以你的身手,为什么也会被关在这里。”

“你是什么人。”廉赫的目光多了些威慑。

“你觉得呢。”我反问他。

“不知道,但是觉得,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那我也怀疑,你的心思这么多,应该挺聪明的,怎么也会被关在这里。”廉赫似是在嘲笑我自诩聪明,却还是着了某个人的道,所以被困在这里。

“聪明反被聪明误呗,一时大意,和家人在一起,没想到会在自己家人的眼皮底下就被掳到这里来了。”这一点我也想不通,想来我们投宿于客店,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萧珏、毓儿、里翀、钟离瑾的注意下,大变活人,把我弄到这里来呢?竟然没有人反应过来吗?里翀是我们之间警觉性最高的,任何细微响动都瞒不过他,怎么就连他都没有察觉呢?

“我是被人骗到这里来的。”廉赫提防着身后,“我的一个兄弟死了,所有人都怀疑是我杀了他。我追查线索,找到了这里,下来之后就中了埋伏昏过去,等我醒来,我吊在上面的绳子不见了,而且这里”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他应该和其他人被关在这里的方式不同吧。“虽然我现在不能确定,但是结合目前情况来看,你兄弟被杀也许和这次的事件有关系,凶手可能是想要把你引到这里来的某个人,才把你兄弟的死嫁祸在你身上。”

这样,我就该更加小心了,这件事背后牵连的真相,可能涉及重大。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很紧张。

“我夫家姓萧,所以”

“萧夫人?!你就是那个”

“嘘。”我示意他别说话,“我们还不知道,到底谁是凶手,不好在这个时候暴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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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话 晗殷的伤心

“你们在说什么?!”晗殷喊道,“你们是不是知道,究竟是谁杀了明云?”

“怎么可能。”我说,“检查尸体,也只是能证明死者是何时遇害,究竟是怎么被杀害的。明云的头都找不见,如何知道她是不是窒息而亡,目前所能看到的,也只是头被砍掉了而已。”

“那你让我们留下,是什么意思。”荀已问。

“没什么意思啊,昨夜住在这个院子两边的,是晗殷和阿远,我让他们留下,只是想问问看,昨夜他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至于你的话,因为你是郎中,比我们更熟悉药性,昨夜明云被砍头,大家都没有听到尖叫声,所以我怀疑明云在被砍头以前,会不会已经昏迷了,这就需要你来证实了啊。”我把他们三个留下来,但是其他人在知道死了人的情况下,都不肯离开,只是远远守着,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明云。

“那你们检查完了吗?总不能总不能让明云的尸体,就这么一直暴露在这里吧。”晗殷说,她很生气,“明云已经丢了头,如果再让她这么一直可怜地躺在院子里,她也太”

“嗯,你说的在理。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明云的尸体呢?”

“”

说到处理尸体,大家就陷入沉默了。

显然对于这一具没有头的尸体,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能出去的话,当然是要把她的尸体带出去,交给她的家人了。”只有晗殷,还在为明云的死而难过着,“她那么小,本该还在期待着要成婚了,不知她的家人是否能接受她已经遇害了”

家人是啊,明云说过她家里人的,她说她父母尚在,家里关系很好的。

“能不能先把她葬在某处,我们如果能出去,再想办法把她的尸体带出去。如果我们也出不去了的话那就”伯奚颇为感伤,看到了尸体的时候,自然会让他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如果我们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那么最后都会是这样的下场了吧。

“也好。”我答应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去做吧,寻个合适的地方,挖个坑,先浅浅葬下,再做打算。”

“交给我了。”黑子说,“我去挖坑。”

“霍汐夫人。”阿远却在黑子走开之后,凑上前来。“明云明云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昨夜我和晗殷住在她两边,我们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声音,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被人砍头呢?难道杀了明云的人,现在就在我们中间吗?”

阿远的话顿时惹来热议。

人心惶惶,都在怀疑自己旁边的就是凶手。

“我也不确定,而且我现在根本毫无头绪。明明有你们两个人守在两边,其他人要是想到这里来,都得经过你们俩守着的院子,可为何你们什么人都没有看到呢?难道除了这两条小路以外,还有别的通道能够进来的吗?”我说。

“要不然,大家再把这个院子里里外外的翻一遍吧。”阿远提议说,“既然我和晗殷都没有看到有人过去的话,那么这人应该是突然出现在明云院子里的,如果我们仔细找一找,应该会找到一些痕迹吧。”

“是啊,之前大家没有目标,都分开了找的,找得也太散,所以很多地方应该找得都不仔细。但是现在我们都知道凶手可以随意出现在这个院子里,那只要好好搜一下,不就可以找到那个凶手是怎么进来的了吗?”荀已附和道。

“好啊,”我说,“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现在就兵分两路吧,一路去安葬明云,一路去找凶手是怎么进来的。”

我敢保证,他们最后什么都找不到。

和我预计的一样,所有人费了大力气,几乎把明云院子里的每块石头都搬起来确认过了,但就是找不到他们以为的那个秘密通道。

我站在院子里,想象着回到昨夜,明云本该守在院子里的,可是为什么一个晚上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具无头尸?尸体的头在哪儿?至于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的头切下来,我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是我不明白,在出事之前,那个人是藏在哪儿的?

晗殷、阿远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一点很关键。

可是阿远和我是临时才交换了院子的,如果不是我去找阿远,提出明云的左右是我和晗殷两个女人,可能应付不了意外,所以才向他要求换了院子,那么昨夜在明云一边的就是我了。我刚才在想的是,幸好是我和阿远交换了,否则明云出事,我很容易就被怀疑是杀害明云的凶手,显然这件事可能是冲着我来的。但是我和阿远交换了院子以后,明云还是出事了?难道是潜伏在暗处的凶手,并没有改变原本的计划?还是说,凶手改变了计划,只是这个计划

猛不丁地,我突然感觉到身后的气氛很奇怪,嗖嗖冷风让我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我警觉避过,转身看到了晗殷。

“你吓死我了。”我捂着胸口说,安抚我这几乎快要吓停了的小心脏。“你怎么回事啊,走路都没声音的”

我很害怕,在我进行推理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我身后的人。

思路全被打乱了。

可晗殷也不是故意的,她的眼眶很红,像是刚才躲在哪里哭过的样子。

“你,你这是怎么了。别哭啊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哭什么呀。”我忙看向周围,免得突然再冒出来一个人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该误会我欺负她了。

“她真的太惨了”晗殷的声音哽咽。

她?明云?我这才跟上她的思路,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噢,你是说”

“她马上就要成婚了你知道吗。”晗殷说,“她家里还有父母,那么多人都在等着她回去,可是她她却”

她在为遇害的明云而伤心。

“”我没有劝她,这个时候让她哭一哭也好,至少把压力发泄一下,免得把她自己憋坏了。

“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晗殷的话颇有些指责的意思,“你怎么都不觉得难过呢?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死在我们眼前了,前一晚上我们都还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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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话 忍无可忍的冲突

“你真冷血。”晗殷冷冷地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她觉得再怎么样,一个认识的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杀了,总是要有些反应的。

可我现在有太多的疑问想不通,所以我不知道,在明知道事件尚有疑惑的此时,我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去面对。

可就是这样一个落差,却让晗殷误会了。“虽然知道你和别人有点不太一样,可还是觉得很失望,一个人不管你和她熟不熟悉,可是她在你眼前被杀了,她死了,她死得那么惨,你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那是一条人命啊”

人命,这个世上每天枉死的人那么多,只是因为发生在眼前,所以觉得特别吗?

但其他人呢?

“你和明云接触多一日,自我遇到你们开始,我便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你和她,在此之前真的不认识吗?”我一直觉得,她们之间的亲近似乎有些太密切了,才认识一天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亲密的举动,这让我很是在意。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晗殷说,“我知道了,难怪你特意和阿远换位置,其实你从昨天开始,就已经对我有意见了。因为我怀疑你,所以你想试探我。”

“你这么说倒好像坐实了我是凶手似的。”我很不爽她的话,可笑的是她竟然以为,我和阿远交换位置,是因为她当时对我的怀疑,导致我想要排挤她。“我对你没有敌意,我比你还想要弄清楚昨晚发生的命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是凶手,所以,我也没有怀疑你,我只是有很多的事情想不通,你可以不必在意。”

说完,我想要转身离开。我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被困在这里本身就已经很恐惧了,加上明云的死,更是让她又气又怕,她故意找事想要引起冲突,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我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她,她只是需要一个出气包,但我只想尽快解决所有的疑惑,然后离开这里。

“等等!”晗殷却故意拦住我,她一把扯过我的手臂,下手比较重,惹得我皱了皱眉头。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像是不愿意放我离开似的,铁了心的要找我麻烦。“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在你出现之前,我们虽然被关在这里,却没有人遇害,可为什么你一出现,就有人死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下一个要害谁!”

她的动静惹来其他人,只是没有人上前劝阻,被仇恨和恐惧蒙蔽了双眼的晗殷,精神状态却越来越亢奋。她从一开始怀疑,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是毫无理由的相信,我就是那个害死了明云的人。

“晗殷,你又怎么了。”阿远站在一旁,看着她发疯。

“是她!是她害死了明云!”晗殷歇斯底里的大喊,她的手指着我,围着我绕过去,然后声嘶力竭地向所有人诉说着,“你们相信我,是她害死了明云!阿远,你不要被她骗了!”

“晗殷,明云的死大家都很难过,但是霍汐夫人昨晚和阿远换了院子,如果霍汐夫人穿过明云隔壁的院子,阿远肯定会知道的。”荀已说。

“你们,你们都相信她?”晗殷深感失望。她指着我愈发不客气,“可是除了她,这里还有谁会伤害明云?!”

我真的是忍无可忍了,一步上前扯过她来,一巴掌就招呼上去了。

我不喜欢被人指着,一开始我是体谅她的心情,我知道她现在很崩溃,所以不想与她计较横生枝节。但是现在,我也有底线,她愈发的歇斯底里,愈发的无理取闹,因为自己觉得失落,就恨不得把别人都推下水的行为,让我很反感。

晗殷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脚底下没站住,就倒在了一边。

“忍你很久了。”我说,“同伴遇害,大家的心情都不好,没有谁有义务要一直忍让你。我觉得你可怜,不想与你争执,你还没完没了了,怎么,都要像你这样子才算是难过?每个人都怀疑别人,然后撕扯扭打在一起,这就是难过?我以为你是个心思稳重的女人,没想到你这么幼稚,再闹下去什么下场想么想过?觉得不开心拿脑袋撞墙去,拉着一个就说是凶手的,你有证据吗?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已经不存在杀害明云的机会了,可你还在一直刁难,你不过是心虚而已。因为明云出事的当晚,守在她两边的是你和阿远,阿远临时才换到明云的旁边,你害怕,你害怕的是你明知道自己不是凶手,别人怀疑你怎么办!”

她分明只是跌坐在地上,并没有受什么伤,可是却一直都没有爬起来。

“大家都熬了一晚上,谁也不舒服。该休息的休息,轮班守着,今晚不能再分开了。”我说,“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不能单独行动,如果有需要的话,必须两个人以上一起行动,以保障安全。决不能再出事了!”

晗殷留在屋子里,仓弥陪着她。其他人集合资源,把东西都往晗殷的院子里挪。两两一组,一切进行得都很沉默。

我想去确认一下昨天发现的人骨堆,廉赫自告奋勇提出同去。

我们从昨天的石洞进去,走到人骨堆前。举着火把到处观察

“你在找密道?”廉赫从我的举动里发现了些什么,他晃动火把,防范着周围。“难道凶手出入的密道,在这里?”

“我也不确定。但是我想,密道应该不在这里。只是想要解开这一次我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应该从这人骨堆入手。”我说,仔细观察着人骨堆,想要找到其中的不同。我回过神儿来,见他并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解释说,“如果晗殷之前提供给我的信息没错的话,我在想这里多年前应该发生过什么事情,而这就是凶手把我们困在这里的理由。”

“”

我听出了他沉默的意思,“现在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我的猜测。而且这些人里,是否所有的人都真的不认识,也不知道自己和所谓穴族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凶手将这些人掳来都关在一起,我认为不是毫无目的性的。只是他到底以什么样的条件作为标准,这一点我还没有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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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话 被陷害的廉赫

整个沉默的过程中,我一直在留意他的反应。

“”廉赫是一个特别闷的人,真的和里翀不相上下,不管眼前的人再急,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感受,能生生把一个人急死的那种。可同样的,他们也都很聪明“原来,你是故意的。”

“被你看出来了啊。”

我很镇定,因为这是预计之中的。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要到这里来查线索的。”他说,“想不到,我才是你要查的线索。你算准了,我一定会跟来,是吗。”

我点头,没必要瞒他。我确实是因为知道,如果我提出要来人骨堆查找线索,他一定会跟来,而且,也只有他会跟来。就目前为止,其他人对我并没有完全打消顾虑,所以在找到真凶之前,应该不会有人愿意和我单独行动,无辜的人总是会害怕,会落个明云那样的下场。而我知道,廉赫会更想弄清楚这里的所有事情,他和别人不同,他身上背负着一件命案,遇害的是他的好兄弟,况且凶手杀人以后,就把罪名嫁祸给了他,他现在想弄清楚所有事来龙去脉的心思不比我少。

我并不信任其他人,除了廉赫以外,我对于其他人的身份没有完全的把握。

就像我所怀疑的,目前我所看到的,大家有过的接触都是很短暂的,所以我还没办法确认,是没是所有人都像是说的那样,真的相互之间都不认识。可我相信,不可能就昨晚发生的事,我已经至少在怀疑两个人了,可能还有第三个,但我不知道除了这两个人的身份以外,那第三个人是谁。“我想弄清楚这里多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我需要集合起每个人所知道的片段,去整合信息,然后将事情的前后关系弄明白。可是这里的事情,好像很复杂,甚至牵连到一个已经灭族的穴族。我需要一个能让我信得过的人,先帮助我缕清大致思路,把事件的框架勾勒出来,这样再往里面填补信息的时候,不会那么容易出错。”

这里很安静,如果周围有一点响动,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察觉到。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把廉赫带到这里来的目的,只有在这里,我们可以把事情说清楚。

“你相信我?”他对于这件事很惊讶,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

“是,至少目前是,比起其他人,你更值得相信。”我能确定,至少他是个好人,只是他到底为什么会被引到这里来,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需要你回忆一下,所有你能想到的,很奇怪的事情,和这次的案子有关的事情”

“你是指穴族?”

“是。”和穴族一定有着某些关系。

廉赫迟疑了下,伸手进胸口掏出一件东西。

像是块石头,却好像精心雕琢过

我从他手里接过那枚石头,映着火把的光亮仔细辨认过,那颗石头被打磨得很仔细,都能透过火光,上面的纹理似曾相识“这难道是?!”

我记得我是在那儿见过的这个纹理了。

举着个火把,寻到了一旁的石壁处,石壁上刻着的图案,有一个与这特别相似。

我用袖子匆忙擦了下石壁,想要看清楚这块石头的用意,我发现这个纹理,似乎在石刻的穴族人身上都能够看到。“这该不会是代表了穴族人身份的东西吧?你从何处得来此物?”

“抢来的。”他说。

抢来的?!“什么叫抢来的”

“就是这个意思,在此之前我们混迹在山上,靠打劫路人为生。而这块石头,就是我们从一个男人身上抢来的。”他倒好,倒没有隐瞒他们曾经赖以为生的“职业”。

“山匪?”我笑了下,“其实和我一开始猜得差不多,只不过我以为得可能更严重些话说回来,你们打劫的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呢?难道他是穴族人?”

“不可能。”廉赫直接否定了我的猜测。“我们虽然打劫路人,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抢的,我记得很清楚,这个家伙是一个城里做生意的人,与当地恶霸勾结,竟做些个欺压良善的事。只是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他落在了我们手里,自然不会让他好过了。”

“你肯定他是当地人?不是穴族人?”

“肯定。”他很有把握。

我自然是相信他的,既然他能够确定被抢的那个人不是穴族人的话,那么这个人身上为什么有穴族人的东西呢?“可是,总不能就因为你抢了一个人,然后抢到了穴族人的东西,所以这个凶手才想要陷害你,把你引到这里来吧。你说你那个遇害的朋友,你们打劫这个人的时候,他也在吗?你什么时候知道这块石头和穴族有关了?”

难道是昨天?我们意外找到了这个石洞,然后在我观察石刻的时候,他看到了石刻上的纹理和他这块石头上的一样,所以引起了怀疑?

“更早一些。”廉赫说,“打劫那个家伙的时候,我们自然都在。只是,我们从他身上除了搜到一些钱币以外,只有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但是他却好像把这些东西看得比命还重要似的”

所以引起了他们对于这些东西的好奇,从那个人手里强行抢夺了过来。

“这块石头,本来是我那位朋友分得的,我也没在意,只是他被杀的时候,我找到他的尸体,这块石头就像是刻意被人放在他尸体旁的一样。”廉赫说,“他死在一间客店里,我听客店老板说,他之前约了什么人见面,后来那个人走了,却一直没有看到他出来,竟不知他已经死在了屋子里。”

“既然有客店老板作证的话,那怎么你会被怀疑呢?”我问。

“不知道只是我听说,客店老板对其他人并不是这么说的。”

从廉赫的反应里,我看出来他已经在怀疑客店老板了。客店老板对他和其他人说的不同,把他引到这里来,结果导致所有人都在怀疑他杀了自己的朋友。

“难怪,如果是我乍听之下,也会觉得是不是你们分赃不均,所以内部产生矛盾,动了手。”这是更多的人倾向于相信的一个答案,因为“好人”和“坏人”,就已经是区分事情真相的区别了。他们宁愿相信“好人”的话,是素来做惯了“坏人”的他,杀了自己的朋友。“那穴族你也是从客店老板那里听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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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话 洞穴里生活的人

“你在怀疑什么。”

“我只是还没想明白,到底什么人有能力要布这么大一个局,他想要做什么,报仇?或者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虽然疑点重重,但是这些人却真的留下了太多的破绽,显然都不是什么老手。虽说杀人这事,除了连环杀人犯和职业杀手以外,应该都没什么经验,不过这些人未免手法也太生涩了。多人协同作案,确实容易在过程中因为产生分歧,导致内讧。但是这一次,他们就像是根本没有商量好,就已经开始了似的,所以在很多细节处,都是能够明显感觉到对不上的。

“是晗殷?!”廉赫问。

“不是晗殷,如果这件事和晗殷有关系的话,从一开始她透漏给我们的信息就太多了。”我也曾怀疑过,因为我们到了这里以后,似乎每件事都和穴族有关,而与穴族有关的事情,更多的我们都是从晗殷口中了解的。“晗殷一开始提供的线索应该都是真的。”

从之前她所说的那些线索中可以整理出来。

其一是穴族确实存在过,是蚩尤部后裔,黎族的分支,生活在山谷间,以居住在山腹洞穴里为生,善于攀爬,他们隐居深山,有自己的一些规则和传统习俗。

其次是,穴族在十五年前灭族,即使这世上还存有穴族的遗民,也大多和黎族的后裔一样,早已融入其他部族生活了。就好像晗殷的母亲一样,离开了穴族人居住的地方,适应了外面的生活,便再没有回来过。“这石刻上有些信息是和晗殷所说的对得上的,比如穴族人的人骨堆,他们在死后有把肉身献祭给山神的传统,他们应该是认为这样做能够保存圣洁的灵魂,换得一代人一代人的精神传承。死后把头割下来,根据他们在族中的身份,把它们的头骨摆放在人骨堆上。只是在十五年前,好像有人找到了这里,然后穴族的人认为这些闯进来的人,打扰了山神,会遭到诅咒”

“怎么了?”廉赫看不懂石刻的意思,所以他在等我说下去。

我看着接下来一副石刻,有种难以言喻的震撼“穴族,死了很多人。”

“”廉赫不解。

“这”其实我也有些犹豫,毕竟石刻上的图案已经不是那么清楚的了,而且解读石刻,还得清楚穴族的传统,才好将石刻上要表达的意思连贯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前一个里,好像是穴族的人把两个人赶了出去,然后,这是狗吗?还是狼?好像是狼,一个大坑里,那两个人被困在那里,上面围了很多穴族人,有六七个狼扑到坑里去撕咬那两个人。难道这是闯进来的人?!”

可是刚才看到那副石刻里,闯到穴族生活地的人有三个,现在却看到两个人被推到坑里,被狼撕咬。接着,是他们把那两个人埋了

“还有一个人呢”如果这两个人是闯进来的人,那么还有一个人在哪儿呢?我回过头去在之前的石刻里寻找那个人的身影,却发现那个人除了在开头出现过以外,就消失了

“这里。”廉赫指着一开始那三个人闯进这里时的石刻。

我仔细看,发现这三个人好像都背着很多东西但是再回到那副有狼的石刻去看,却并没有看到被狼撕咬后被埋葬的两个人有带什么东西“难道,他们带着东西到了这里,穴族的人因为贪图他们的钱财,所以把他们害了,将他们的钱财占为己有了?”

“那么那个人,应该也活不了了。”

确实,如果是穴族的人最后把东西霸占了,杀了那两个人,那么一开始和那两个人一起来到这里的人,应该早就惨遭毒手了。

我继续往下看,想看看那些东西会不会再次出现。

却看到“廉赫,你的那块石头!”

我在石刻上,看到了这样一幕,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手里握着一块石头,石刻上的那块石头隐隐能够看出一些纹理,似乎正是廉赫的那块石头。

“”

“这块石头,难道就是那三个人带来的?”我知道有种叫赌石的游戏,许多人因此散尽家财,去买石头,就是为了打开确认里面有没有那种价值连城的玉石。有的话,可以一朝翻盘,没有,就是倾家荡产。该不会赌石仔细研究了下,有些遗憾的是我对玉石的了解并不深刻,大概是从前没有多少机会能够接触到,所以我真的看不出来这么一小块石头,可能是什么宝贝玉石?“这都这么薄这么小了,能是什么稀罕的玉石?”

再往下切,我觉得可能真的切不出来什么了吧。

“如果它不是那件宝物呢。”廉赫有这样的疑问,他接过石头,“自从在我兄弟的尸体旁边找到它以后,我就一直在琢磨,我兄弟的死和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关系。我不觉得,这东西本身有什么价值,就是一块打磨精细的石头而已,可如果”

我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如果这个东西,与那三个人曾经带到这里的东西是能够联系在一起的,根据它可能找到那些东西?”

廉赫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告诉我,他是认可我的推测的。

“这里发生的事情,该不会和当年那三个人带到这里的宝物有关吧?”我开始往大了猜,“这三个人来到这里以后,就被穴族的人视为不祥,接着他们杀了那两个人,穴族就开始接连遭遇不幸,穴族的人也是接二连三的出事”

石刻上记录的很清楚,最后一个把同族的人安置在人骨堆的穴族人,在石刻上留下了最后的一副石刻,他认为这一切好像都是那些人带来的不幸。他认为这是天意

我不知道那个人最后怎么样了,是不是死了,是不是在安置了最后一个同族以后就离开了这里“等等,如果他是最后一个人的话,那肯定是他把这块石头带出去的呀,只是不知道,这块石头是怎么辗转到了你们打劫的那个人手里,然后又到了你们手里”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你觉得是报仇吗?穴族的人,想要找到什么人,为他的族人报仇。”廉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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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话 那两个人

“”这下,轮到我沉默了。报仇目前的种种线索,都让我们会想到报仇,但是,这件案子我却觉得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你们当初从那个人身上抢来的,除了这块石头以外,还有别的东西吗?”

“别的东西?你是指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们从那个人身上抢了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而且他刚刚也承认了,那个人身上所带的值钱的东西并不多,所以他们把能抢的都抢了。这块石头是因为那个人死死守着,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我拿着石头,“和这有关的。”

廉赫仔细回忆着,“有一块皮。”

“皮?!”

“应该是兽皮,兽皮里面画得歪歪扭扭的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就是小小的一块。”他大概比了一下,为了告诉我,他们抢到的那块皮有多大。

看样子,也就是张a4纸那个大小吧。“那这块皮,现在在哪儿?”

“被我大哥带走了。”廉赫说,“说起来很奇怪,大哥拿了那块皮以后,就失踪了之后我找过他,却怎么也找不到。”

怎么也找不到啊如果这块皮和这块石头是有联系的话,我想那些人拿到这块皮,大概也不会留下活口了。

“”他从我的反应里看出了一些,问我,“你认为我大哥已经死了?”

我不好回答。

廉赫的神色似乎有那么一刻露出些难过,但很快就再也看不出来了。

“一块皮,一块石头”我呢喃着,“而且,你大哥拿走了皮,之后失踪了,你那兄弟拿走了石头,结果被杀了。你还成了嫌疑人”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他们抢到了那个人的东西开始的。

“那你呢,你拿了什么?”我问。

他仔细回忆着,但见他的举动,好像他并不知道他拿走了什么似的。

“如果石头是钥匙,皮是地图,你再好好想想,你有没有拿一件可能与这两个东西有关的。”我认为这个线索很重要。

“不记得了。当时从他身上翻出来的东西,确实没什么值钱的,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太在意,也许抢到了些什么,但是我”

他对此,不抱什么期待。与其说这里还藏着某些东西外,更吸引他的,是那个杀了他兄弟嫁祸给他的人。

“那你身上现在,可有任何当时从他那里抢来的东西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也不抱什么期待了,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一开始又根本不知道,他们抢到的东西是什么,所以即使他们抢到了,可能也早就当废物给扔在哪里了。

他摇头,“没有了。”

我一下子就失望极了。

“我不想找到那些东西,我只想知道,是谁杀了我兄弟。还有”他迟疑道,“还有我大哥,是不是还活着。”

“我对那些东西却比你更关心。”我如实说道,“因为那些东西,可能是解开这一次悬案的关键。”

“什么?!”听到这儿,他才算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这一次的凶手,与其说是报仇,我认为更像是为了那些东西来的。”这是我的推测,虽然目前能够证实这一推测的线索还很少。“我猜想是这样的,你们抢的那个人,不知道从什么途经,获得了穴族最后一个人拿着的这块石头,和那张可能记着藏着宝物地点的兽皮。可惜,他又被你们抢了,你们在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拿走了你们认为不值钱,却被他很在意的这两件东西,或者还有第三件,可是现在我们都不知道是不是。你大哥拿走了兽皮,但是他被什么人盯上了,于是那人害了他,从他手里得到了兽皮,也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接下来那个人要做的,就是找上拿着石头的你那位兄弟只是这里有一点疑惑,如果他是冲着你兄弟手里的这块石头去的,杀了你兄弟以后,本应该把这块石头抢走的,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把这块石头留在了你兄弟尸体旁边,等你发现。结果还把你兄弟的死嫁祸给了你”

他低头看向石头。“那他”

“我现在并不确定,只是,按照我的推理,你身上一定也有某些线索,所以这块石头留给你,反而能把你引到这里来,那么就能解开这块石头上的谜底了。”很可惜的是,他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经抢了些什么,而且曾经抢来的东西,他也没有带在身上。

“那个人,想要这里的东西?”廉赫的思路终于跟上了。

我点头,“而且他不是一个人。”

“那他他们,有几个人?”廉赫突然间警惕起来。

我摇头,“还不知道,目前我知道的有两个人,但是应该至少还有一个人,我还没弄明白那个人是谁。”

“按照你的意思,他们从我大哥手里得到了兽皮以后,知道了穴族的秘密,然后设计了这一切,就是为了把我们都引来,帮助他们找到那些东西?”

“没错,至少根据目前的情况来说,我认为是这样,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廉赫追问。

“只不过我现在不知道,这些人里是不是混进了其他人。他们弄来的这些人,把大家都关在一起,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人都和穴族有关,还是都和那些东西有关呢?和穴族有关的话,我们这九个人里,除了他们预谋要夺去这里藏着的东西以外的人,还有你我,是不是还有其他有别的预谋的人。”因为这件事,好像牵连到了十五年前我想知道那个“诅咒”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穴族的人会相继死去?为什么从石刻上,我好像感觉到他们的恐惧和愤怒,那个诅咒是什么意思,是因为那三个人?还有消失的那个人,他是不是真的死了,现在又在哪里,这些事情都太奇怪了。

“九个?现在不是八个了吗。”

廉赫问。

“八个?”我忍不住笑了,“亏你们之前还是坐山头的,这点小把戏就把你都给骗了?你真的相信,明云死了吗?”

“明云没死?!”廉赫恍然,“莫非,你所说的已经知晓的那两个人里,其中一个是明云?可那具尸体怎么回事?我们都看到一具尸体横在了明云的院子里,而晗殷和阿远都说没看到有人夜里路过晗殷,阿远你说不是晗殷那么,是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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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话 穴族的宝物

廉赫认为,如果另一个人是阿远,那么与阿远走得近的自然最有嫌疑。

我和他的看法不一样。

毕竟从凶手的角度来说,他们会为了避免怀疑,装出和大家一样,都是被关在这里之后才相互认识的。所以即使本来亲近的人,也会为了掩饰而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这么说来,就没办法知道,到底谁是和他们一起的人了。”廉赫叹气。

“也不一定,人就是很矛盾的一种生物,有时候越是亲近的人越会表现出一种抗拒亲近的举动,就像他们不希望被人察觉他们原本就是认识的一样,要避嫌,所以就会下意识的躲避,站得最远。可是有时候真正亲近的人,会比一般人之间的心里抗拒少一些,如果他们已经站在了一起,或者你看到他们有所接触的时候,身体无意识都会倾向于接纳。三个人站在一起,中间的人和谁真正亲密,是可以从两边的距离看出来的。而且还有一点是,如果我们这九个人里,包括明云阿远在内,还有一个人,他们三个一起有共同的秘密,那么当他们拉开距离的时候,心理上会有不安和不确定,而这个时候,他们会试图通过眼神的接触来获得心里的安全感。目光短暂停留,会在相视的一瞬间回避开。这些如果留意是可以发觉的,因为他们在做之前,不会有心理防备意识的。”

“既然你知道怎么做,为什么你还没确定谁是第三个人。”廉赫的语气有些急切,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以后,更急着想要找到答案了。

“因为到目前为止,大家在一起接触的时间的太短了啊。”我说,“大多时候,所有人都是分头行动的。两两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多,我能找出明云和阿远之间的关系已经很不容易了。”

“”廉赫愕然。

“这样,回去之后呢,我们再观察观察。不过我不确定今晚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说起来我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明云借假死的名义脱身,现在就躲在暗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来。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发现被杀的不是明云?”廉赫现在大概有很多的问题想要向我确认,“那被杀的,究竟是谁。”

“检查那具无头尸体的时候,我发现死者的伤口有些奇怪,通常,人死后造成的伤口和人活着的时候造成的伤口是有区别的,死者的血呈暗红色,结合种种尸身迹象来推断,我认为死者是被毒死的,死后遭人砍头。”可要说是什么毒,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不是萧珏,没他对药理这方面的特殊技能。“他们砍掉死者的头,应该就是为了掩饰死者身份,不过我想,一开始他们可能没想到要利用这名死者,来帮助明云脱身,这个计划应该是在我提出和阿远交换院子开始,他们迫不得已做出的选择。而死者,女性,脖子上有皱纹,较为明显,她的手也很粗糙,是常年做粗活留下的,所以我认为她是个年约五十,乡下的妇人。”

还有就是

“他们杀了人,却把尸体藏在这里。若不是你看出来了,恐怕明云就要借着这具尸体脱身了。”廉赫抬头看我,神色似是在打量。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我问他。

廉赫摇头,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只是”

“你说着穴族藏起来的宝贝,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藏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根据穴族人留下的记载,他们的灭族诅咒都可能跟带来这件东西的人有关”我在想会不会是和某些类似于辐射,有害物质有关的东西。使得穴族人接连染病故去“你听说关于这件东西的事情吗?

“为什么问我。”

“这里又没有别人,我就算想和其他人商量也没人啊。”也许是觉得,他应该知道吧。“你们混迹在这个道上,总有一些自己的途经打听消息吧,难道你们之前就没有好奇过吗?”

“”他犹豫了一会,“听说过,可不确定”

“那也说来听听啊。”我说,管他真的假的,有消息总比没消息的好。

“有人说过,那是一件天外之物。”

“啊?”这个答案还真是让我措手不及,想都没想到。我之前想到的,也无非是倚天剑、屠龙刀这种绝世神兵,不过这些只是存在于小说里。要么就是像聚宝盆,或者前朝留下的宝藏毕竟能够吸引穴族杀人抢夺的,不会是三毛两毛这样的小数。

但,天外之物?!流星?我所能想到的天外之物,大概就是类似于陨石这样的东西了吧。不过陨石,会有放射性有害物质的携带吗?

“而且,听说那件东西,本来就是穴族的。只是被一个逃出去的家伙带走了,辗转又有几个外面的人带着东西回到了这里,想要解开东西里的秘密。”廉赫的说法,令人深感匪夷所思。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听他这么说,我对那宝物越来越好奇了。

如果真像他说的这样,我倒是可以理解那三个人为什么得到东西以后,又回到这里了。只是这样也犯不上把他们都杀了,然后夺回自己的宝物把。

“只听说,那是一件可以通往死亡的东西,但是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廉赫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而已。

“没关系,我想到一个人,她可能会知道一些。”

只是,不确定这个人,现在会不会告诉我。

但是通往死亡的东西会是什么的?

“你说什么?”晗殷在听过我的描述以后,反应很大。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那件被穴族当做宝贝的东西,说是什么可以通往死亡的东西。”我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她现在一边脸肿得很厉害,让我在面对她的时候,有些胆怯和不好意思。

“你怎么会知道”她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才立刻伸手捂上。

“别捂了,我听见了。”我说,“你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明云的,那咱们合作,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帮你找出凶手。”

“找出凶手?你?”她好像不大相信。

“嗯,我。”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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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话 通往死亡

“我不知道那东西叫什么,我娘也只是说过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起那件东西,好像,特别的难过。但是之后我再问起,她就什么都不肯说了我记得那时她说过,是因为那个东西,他们没有好好看护,所以遭到了神的惩罚,所有的族人相继死去”晗殷说。“但是你刚才说的,她也提到过,她说,那东西能够通往死亡,让活人与死人相通,打破生与死的界限,释放出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我在尽量理解她的话,莫非,和精神分裂有关?“什么叫释放出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难道见过那宝物的人,会疯掉?”

我见她的眼神有了些变化,就止住了自己的话,等她说下去。

“不是疯但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在我娘的形容里,受过那东西诅咒的,会沉浸在永恒的黑暗里,如果不能挣脱,就会一点点病死。族里曾经有个少年,他的祖母就是因为过度思念他的祖父,所以打开了那个东西,接着因为没能走出黑暗,所以没多久他的祖母就死了。少年认为那个东西会害了所有的族人,他就带着那个东西逃了出去”

逃了出去?!哦这就是廉赫所说的,那个宝物曾经被偷出去的秘密。

“可是这个东西,后来回来了吗?毕竟,是穴族的宝贝啊。”

“有三个年轻人,得到了它。并且想要打开它,只是这个东西只有在穴族的领地里才能打开,所以他们带着它回到了这里。只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娘没说,我想,那个东西应该是回到穴族了吧,而且穴族的人也都见过了,否则怎么会都死了呢。”晗殷对于之后那三个人的下落并不清楚,想来她母亲定是对她隐瞒了,穴族对那两个人所做的事情。

“这东西听着,也太玄幻了,都超出我的脑洞了。”我是想象不到这东西会是什么了,不过听上去,真的好像会导致一些怪事发生似的。

但是现在

“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谁杀了明云吗?”晗殷还在追问明云的死。

“反正不是我。”我说完,就看到她的脸色阴沉下来。她没想到会被我耍了,所以“我一直觉得奇怪,你对明云的感情,好像不一般。你是不是也有个妹妹?”

“没有。”她说,“我没有兄弟姐妹。”

“啊?”这还是毕竟在现在来说,她这情况

“我母亲生下我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多年来,我们这和明云的死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在怀疑我?”她反应得倒是挺快,想要从她口中套得一些她自己的消息,真的是不容易。

“没有,只是因为我曾经有个哥哥,所以我在想,你对明云的那份心意,是不是像我失去我哥哥以后,那种感觉。”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谁知道竟惹了她的同情,她听说了我有个哥哥,又失去了他的事情以后,似乎不像刚刚那样严厉了。

她说,“我没有妹妹,虽然很希望有个妹妹,不过好像说是我娘怀着我的时候躲什么人,拼命的逃命,虽然保住了我,却在我出世以后,就不能再怀有身孕了。”

那倒是挺可怜的。

“那明云呢,你和她那么亲近,有没有听她说过她的事情呢。”

晗殷说起明云,眼底就是一层雾色,“明云那孩子,年纪小,藏不住话。她对我说的,后来也都对你说过了。我还很羡慕她家里那么好,父母也都那么好,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是我们这些人里第一个遇害的。”

“是啊。”谁在那个时候会想到,一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与世无害的,居然“她都要成婚了呢。”

“也不知,她的父母若是知道她已经遇害了,还能不能撑得下去。”晗殷担心明云的家人,会承受不住明云死去的噩耗。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却笑了。

我起初以为是我身上哪里不对劲,可是低头看过后,就更奇怪了。“你笑什么。”

“笑你这个人呗。”她说,“一开始我真的觉得,很生气,你怎么可以对一个人的死无动于衷。一个前一晚还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人,突然就没了,死得那么惨,连头都被砍掉了,你却一点都不难过”

“所以你就故意找我麻烦?”说起来我也觉得可笑,“因为你觉得难过,看到我,发现我一点都不难过,所以你就故意找我麻烦,想跟我打一架,然后就痛快了?”

“可是我发现,你这个人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说,“自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你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可是与你待在一起的时间越多,就越是发现,你好像根本就不着急,不管是我们被关在这里也好,还是有人死了也好,你竟全无一点着急。”

“是啊”听她这么说,我是觉得自己有点招人烦了。难怪那么多人,她偏偏要拖着我吵架。

“你真的不在乎吗?”她问我,“就算是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你也不关心吗?还是,你根本早就知道,我们出不去了,所以你”

“正好相反,”我说,“正是因为我知道,我们一定能出去,所以我才不在意。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被困在这里,也是一种体验啊。而且这里的好多事情,挺吸引我的,我就想着先把这里的秘密一个个的解开,不就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了吗。”

“你觉得我们能出去?”

“你相信我吗?”我问她。

出乎意料的是,她摇头了。

“好吧,那就暂时相信我好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只是需要你再耐心等等,听我的,我可以带你离开。”我说。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我问,“谁啊。”

“霍汐夫人,晗殷姑娘,不早了我来问下,我们今日几时准备饭啊。”这个声音,像是伯奚。

“这就来。”晗殷应了一声。

明云不在了,所以这准备饭的事,就自然落在了我们身上。

“我来帮你。”我随着她起身。

“那先说好,你只能在一旁看着,我让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晗殷居然煞有其事地警告我,“你都不知道自己做的东西有多难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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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话 人与人,与人

整个煮饭的过程,我一直只能处于一个站在一旁打下手的位置。晗殷需要我帮忙洗什么,我就洗什么,她需要我递什么,我就递什么,我看她煮饭的顺序其实跟我没什么区别嘛。但我却很不能理解,操作顺序一样,为什么煮出来的东西,味道会不一样呢?

大家填饱了肚子,也都平静了很多,坐在原地一声不吭,一片死寂,只有偶尔的叹息声,会透着些心凉。廉赫自从知道从人的眼神里能看出彼此间亲密关系后,便一直有意无意地在打量着所有人,他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尤其当现在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的时候。

“接下来怎么办呢。”荀已说,“能找的地方,大家都找了,可就是没有能出去的路。现在还有一个凶手,也不知道埋伏在哪里,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了”

晗殷听了他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悄悄看向我。可当我转过头去看向她的时候,她便又躲开了目光。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阿远还在扮演着一个受害者的样子,他以为我们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们总不能在这里继续等死吧。”

“是啊。”黑子附和了一声,立刻引来廉赫的注视,因为廉赫一直在怀疑,阿远和黑子之间的关系。可黑子全然无查,他对晗殷说道,“姐姐,你知道这穴族那么多事情,不如你再跟大家说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大家,这样大家一起想想办法,说不定也能找到其他离开这里的办法。”

黑子居然要晗殷聊一聊穴族的事情。

这当然会引起我和廉赫的注意,只是在我的观察下,黑子对于自己所说的话没有半点防备,他憨憨地,有点丧,纯粹想要尽快离开这里而已。那么这些话的目的同一时间,我发现当黑子提出希望晗殷说出穴族秘密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期待似的抬起头来,竖着一双耳朵生怕错过什么,只有阿远无意间避开了视线

这很不正常。

应该是阿远暗中怂恿过,所以黑子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出了这些话。黑子被阿远利用了但这也间接证实了我之前的推测,阿远确实有问题。

“是啊,”我接着附和道,佯装不知情,“晗殷,这里只有你的母亲和穴族有些关系,不如你和我们再说说,这穴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如果大家了解穴族了,或许能够找到穴族的人当时生活的方式,包括他们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我的话,很快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只是在大家都注视过来的时候,我果真看到阿远竟和一人四目相交

怎么会是他

他们的眼神短暂接触之后,很快就避开了。

但还是被我发现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和阿远、明云一起,意图找到穴族宝物的人,居然会是

“其实我知道的,大多已经与你们说了。”晗殷为难。

“那,除了那些以外,还有别的吗?”仓弥问,“晗殷姑娘,你母亲不是穴族的人吗?你父亲也是穴族人吗?为什么他们没有生活在穴族?”

“我爹并非穴族人,和大家一样,他只是个普通人”晗殷此前没有说过她父母的事情,这突然间好像是被逼着说出来,感觉很不情愿。“就是他们在一起以后,我爹带着我娘离开了这里”

从她不是很想说这件事的态度里。我觉得,我大概是能够想到一些原因的,首先肯定是她知道她父母间的一些事情。可是父母间的爱情,孩子提起的时候不太可能是她现在这种反应,那么我想,她父母之间除了感情以外,大概还存在着某些不能说明的秘密。但这其实并不难想到,她的父亲是个普通人,她母亲是穴族的人,她还提到过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逃命,所以伤了身子,就算是生下了她,但这么多年都未能再给她添个弟弟妹妹。女人的身子本来就是很较弱的,尤其是生育哺乳阶段,我想她娘当年能够生下她,恐怕都是鬼门关前徘徊过的。女人能够在生育之后,没办法再生育的,我能想到的是,她母亲当年生产的时候,或许经历过大出血能保住母女俩的两条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

造成这种情况的,就应该是她母亲当年的那一场“逃命”吧。

许多民族都有这样的禁忌,忌与外族通婚。她母亲是穴族人,意外与她父亲相识相爱,并且有了腹中的小小生命,可是担心他们的爱情不被族人所接受,于是一起逃了出去。逃命的过程不太顺利,不过最后的结果却还是很圆满的。离开了穴族的晗殷的母亲,没有像十五年前这里的所有穴族人一样,遭遇那一次“诅咒”。

“我听说啊,这穴族有个世代供为宝贝的宝物”伯奚说,“那东西特别邪,看一眼可能都没命了。以前我整理当地轶事,便听人说过,许多人都曾经贪慕过这宝物的名声,进山寻找穴族,想要看上一看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伯奚突然提到了宝物,引起了廉赫的注意。

我看到廉赫立刻警觉地看向伯奚,心想坏了,从廉赫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他认定伯奚就是这些冲着宝物来的团伙成员之一。我想提醒廉赫,廉赫却根本没有看过我。

“你说的这宝物,我也知道!”仓弥突然说,“我是听四娘说的。”

“四娘是谁?”我问。

“四娘就是我们客店老板,脾气有些怪,但人是好人,当初要不是四娘给了口吃的,我就饿死了。所以我就留在四娘的客店里,帮她做事”仓弥说。

“还是说回那件东西吧。”荀已急着想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对于仓弥和四娘之间的恩怨并无心思了解多少。

“那东西,是四娘跟我说的。她也是偶然听人说起,那天晚上她特别高兴,说什么没想到世上真有这件东西对了,她还喝了好多的酒,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高兴的,一个人在客店里又唱又闹,大半夜了都不肯去休息”

仓弥说着说着就跑了题,自己都不知道。

“那你说的这位四娘,她到底都说了什么?”黑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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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话 环环相扣

仓弥所说的这位四娘,是个独自经营客店的女人,年岁稍大,从未婚配。

可据仓弥所说,这位四娘却是个绝顶的大美人。只是有段坎坷的爱情经历,爱过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和廉赫他们差不多,也都是属于山匪强盗那样的,可他对四娘却是真的很好。四娘喜欢他的霸道和深情,即使两个人可能几个月才见一面,四娘便开了间客店,每日迎来送往,偶尔等着她心爱的男人回来短暂温存。可是有一次,那个男人对她说要去取一件宝物,这个宝物就是穴族的宝贝,他们在山里无意间发现了穴族人居住的地方,又听说穴族有这么一件东西,所以想着大干一场,去穴族把这宝物抢了,高价卖给城里的那些大人们,指着发一笔大财后从此隐居,就可以带着四娘离开了。

但是这一去,从此杳无音信,四娘还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等她爱的那个人回来,兑现他们的承诺。

虽然后来客店里过来过去的人,偶尔还是会逗弄这个姿色不凡的女人,也会告诉她,她在等的人早就回不来了,可能是盗了宝物以后,卖了个好价钱,拿着钱走了,早不知在什么地方娶妻生子了,又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穴族的宝物。可四娘不信,偏要一直等下去,慢慢的她自己都开始在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穴族,有宝物也许那个承诺,只是那个男人给她的一个梦

直到不久前,四娘好像突然知道了某些事情就像仓弥说的,她特别高兴,那天晚上她得意地喝了很多酒,在客店里又唱又跳,别提多开心了。她说,她终于知道,那个男人没有骗她,他真的去找那件宝物了,只是他再也没有回来,他在找那件宝物的时候,遇到了危险

多年的等待,最后也只是这样一个结果,但对于她来说,只要证实那个宝物真的存在于这世上,而那个男人曾经试图去寻找过,只是为了能够换大钱,带她离开,远走高飞去过安稳的日子,这就足够了。至少他没有负了她,他没有背叛对她承诺的事情。

“可是,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我不由得怀疑,四娘的那个男人来穴族寻找宝物,该不会就是十五年前那一次吧不过,如果按照晗殷廉赫的说法,这个宝物应该是很多年前就被一个穴族少年带走了的,后来是三个男人把它送了回来,然后

“就是不久之前啊,四娘”

“我是问,四娘的那个男人,是在什么时候失踪的呢?”我说。

“这得有五六年了吧,我是五年前被四娘救了的,当时她那客店,就已经开了一年多了,六年,六年多了”仓弥说。

一些很细微很小的响动,从我身边很近的地方传来。

我没有太在意,仓弥也什么都没发现,继续说,“反正就很多年了,后来客店里过来过去的人,四娘也总是会打听两声,问他们知不知道穴族,可是吧穴族,那时候真没什么人知道的,都知道四娘在等人,都以为她等疯了,所以谁也没当回事。我虽然知道四娘没疯,但是也没听过穴族啊。”

“那男人”黑子说,“兴许早就死了吧,若有机会见了你那位四娘,劝她,别等了。六年多都没有回去的人,肯定回不去了。”

这话,很有意思。

“晗殷姑娘,你怎么了?”仓弥问,他看着晗殷不太对劲,便很关心。

我看过去,晗殷也只是摇头。

“人生无常啊,不过六年多以前的话那时候穴族不是早就灭族了么,为什么他们没找到呢?”阿远疑惑。

“都说是宝贝了,哪有那么容易找到的。”黑子说,“难道宝贝会放在明面上,告诉你它是宝贝啊。就算穴族没了,这东西也肯定是藏起来了,找不到的。”

“你怎么知道。”荀已问他,“说的好像你曾经找过似的。”

“我”黑子被噎得没话说,闷头生气。

“可是当年,他们怎么会那么肯定能够找到穴族和穴族的宝贝呢?继续在此之前,谁都不知道有这么个穴族的存在,他们怎么就那么确定,这穴族不是骗人的?”伯奚说。

我看到晗殷抬起头来,环视了大家一圈,她曾试着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哎呀”仓弥突然捂着肚子,皱了皱眉头,冷汗就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你怎么了?”荀已问他。

“好疼,好疼啊”仓弥说。

荀已刚要起身,却突然定住了,脸色忽而惨白,捂着肚子也蹲了下来。“啊”

“怎么回事”伯奚捂着肚子也大叫。“我们,我们这是”

接着是阿远、黑子,然后是廉赫我

只有晗殷一个人没有任何不适。

大家痛得死去活来,晗殷却稳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眼底无神,看着火堆的样子特别的冷。此时,大家才逐渐明白,饭是晗殷做的,而她刚好又没事,是因为什么。

“晗殷,晗殷你为什么要害我们你,你是凶手!原来你才是凶手!”仓弥大叫,痛得在地上打滚儿。

晗殷却站了起来,抽出一把匕首,锋芒映着月光十分清冷瘆人。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黑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黑子已经扭曲的身体前。

“你,你晗殷,你为什么”

“你不记得我了吗。”晗殷说,“你忘了六年前的三月,你们做过什么了吗。”

黑子的眉头看得出一道道的冷汗,他的眼神很慌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你为什么要害大家”

“你不知道不要紧,你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晗殷突然举起了匕首,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要刺向黑子。

“晗殷,不要冲动。”仓弥却傻不愣登的扑向晗殷,阿远见状,也忍着腹痛上前帮忙,晗殷手中的匕首,猛一下子划伤了阿远。阿远和仓弥已经中毒,不敌晗殷,很快就倒了下来。

晗殷铁了心的要杀黑子。

突然有一人从后面窜出来,和晗殷抢夺起匕首。

晗殷看清楚她的样子时,心都凉了一大半,那居然是她以为已经死了的明云

事情到了这一步,一开始被“关”在这里的九个人,又重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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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话 晗殷的身世

明云没有死,这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很清楚了。

众人接连起身,无所异状,晗殷一下子就懵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突然就没事了。

所幸啊,毓儿和里翀等人赶来及时,瞬间控制了局面。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若是再晚一步,恐怕这里横着的就不只是一两具尸体了。

“这是怎么回事。”晗殷惊魂失措间,毓儿上前夺过了她手里的匕首。

“你们是谁?!”明云问。

“他们是谁,你不记得了吗?”我问她,“你应该记得才是啊,你们设下这个圈套,吸引了所有和穴族秘密有关的人自己跳进来,偏偏这个时候我们路过客店,你就把我也关在了这里,还要我替你们说,你们把我一同关在这里的原因吗?”

他们想要得到所谓穴族的宝物,却没有信心能够解开机关,找到宝物。我好死不死的非在这个时候路过,就一同掉进了陷阱里。

我看到廉赫一直盯着黑子,我说,“廉赫,我告诉过你,这次想要窃取穴族宝物的人,应该有至少三个,但是黑子并不是他们这一次窃取宝物的人之一。所以,他也不是害死你那位兄弟的人。”

“那是谁?”廉赫怔然发现,错认了人。

我抬手一指,指向了荀已。“他。阿远、荀已和明云,这次把我们关在这里的,是他们三个。”

阿远是最早一个被关在这里的,所以当黑子也掉进陷阱,被关在这里的时候,阿远已经在这里了,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阿远很容易就会获得黑子的信任,从黑子的口中套得更多的线索。

“那他是什么人,晗殷又为什么要杀他。”

“晗殷要杀黑子,是因为黑子是她的仇人。”我转过头看向晗殷,“我说的没错吧?”

晗殷不作声,却没有否认。

“仇人?”毓儿问,“他们俩都是被关在这里的,怎么还有仇?”

“很简单啊,和六年前的事情有关。”我说着,抬起下巴挑了一下一旁的仓弥,“就是他刚才说的那件事,你们躲起来,不会一点都没有听吧。”

“那自然是”

“傻小子,”我嘟囔说,“仓弥说的那位四娘,和四娘相爱的男人是个劫匪出身的,六年多以前,那个男人不是告别了四娘,说是要来盗宝么?而且他有把握,还向四娘承诺,盗取了宝物之后,换了大钱就带着四娘远走高飞。可是他一直没有回来,四娘就一直等着,直到不久前四娘突然很高兴,因为她知道这世上确实存在着穴族和穴族的宝物,所以她相信了当年那个男人没有骗她。不过她应该也知道了,那个男人为什么没有回来”

说完,我看向黑子。

“黑子刚才说过,如果有机会出去,让仓弥告诉四娘,别等了。这就说明,黑子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他就是当年那个和四娘的男人一起去盗穴族宝物的人。”

“但是这晗殷为什么要杀他呢,还要把我们”仓弥到现在都没缓过来,还是一身冷汗后怕不已。

“她要害的不是我们,但她要杀黑子,却是事实。毕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黑子和四娘的男人当年之所以有把握能够找到穴族宝物,和她的家人肯定脱不了关系吧。”

“他们杀了我爹。”晗殷说。

“什么?!”阿远惊呼,竟没想到这件事背后还藏着案子。

“我娘早就死了,我和我爹相依为命,不知道他们知晓我爹当年去过穴族的事情小找上门来,我的遵从我娘遗愿,没有把穴族的事情告诉他们。那两个人,就把他绑了起来,活活虐待他,逼他说出穴族宝物的秘密他们威胁我爹,要把我杀了,我爹才告诉了他们。他们抢走了兽皮和石印,我爹去阻拦,却被他们一刀捅死了”

众人看向黑子,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人,居然杀过人,为了穴族的宝物,做过如此卑鄙之事。

“可你的父母怎么会”荀已疑惑。

“根据穴族的传说,曾经有一个穴族的少年因为厌恨那宝物的存在,认为是那个宝物害死了自己的家人,还会害死更多的族人,所以他把那东西带了出去。直到很多年后,有三个年轻人又把这东西带了回来在人骨堆那间石室里,石刻上记着这样一幕,那三个年轻人背着很多东西,我想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是希望解开他们心里的疑团吧。只不过后面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有两个年轻人被穴族的人推下大坑,遭到野兽啃噬,然后被穴族的人埋在了坑里。而失踪的那一个,应该就是你的父亲吧晗殷?”

不过不是亲生父亲,在这一点的时间线上,我曾经乱过一次,怎么也对不上。后来我明白了,晗殷并非是她父亲的亲生女儿。

“这些,难道石刻上也记着?”她的神情清冷极了。

“不是,是我的推测。”推测是建立在证据上,加以想象的推理,“我猜想,你的母亲是否经历过什么事情,导致于她在生下你的时候遭遇了很多的磨难。如果你后来的父亲是在十五年前闯进这里的,那么那时候你已经是个记事的大孩子了。是他带走了你母亲,所以使他的两位同伴遭到了迫害”

“不是的!不是”她想要反驳我的话,眼神很凄厉地看过来,让人发毛。“不是都是因为他们,因为这里的人,把我娘当成怪物”

原来,穴族的人会在他们所谓的“成年礼”上,去供养那个宝物,就是以自己的鲜血喂养,这是他们的一种习俗吧。如果滴在宝物上的血沁在宝物里,说明这个人是被山神接受的,相反就是山神所憎恶的,连山神都不愿意保护的人,穴族人相信这种人会给穴族带来灾难。

而晗殷的娘,恰恰就是这一种人,甚至遭到了穴族人的驱赶和虐待。可晗殷的生父也是个好人,并不相信这些,他们成婚,有了晗殷。可是在晗殷的娘刚刚怀有身孕的时候,晗殷的爹就出事了,遭到毒蛇的攻击,死在了悬崖下面。生活在大山里的人,把蛇当成是山神的使者,所以被蛇咬死,被他们认定是因为他犯了山神的大忌。

他们害怕这个孩子的出生,会给穴族带来毁灭,迷信的他们开始大肆攻击无辜的母女。只是为了换取他们的心安,驱赶她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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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话 案件的过程

我想象不到,一个女人怀着孩子,却要在族人的百般刁难下苟且偷生,受尽屈辱虐待是什么样的滋味。但是在生下晗殷以后,那个女人落了一身的病,甚至往后都没办法再有孩子了,可见当时的遭遇到底有多绝望。即使是在晗殷出生以后,他们还是把晗殷和她的母亲当成是怪物一样的人,进行驱赶,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他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她们的生命,他们的到来一开始只是为了解开宝物的秘密,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却在这里遇见了她们母女,让他决心要把她们带出这个鬼地方。于是他们逃走了,并且在逃走的时候,带走了兽皮和石印,他们希望能够让守旧的穴族人摒弃那些观念。

兽皮记载着穴族人最大的秘密,石印是打开宝物秘密的关键,这两件东西丢了,即使有宝物在,穴族人也没办法利用了。愤怒至极的他们,用穴族最残忍的方式,惩罚了那两个和他一起来的人

“他对我们很好,为了给我娘治病,他费尽心思,也一直把我当成他的亲生女儿。我娘死后,他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直到,直到有一天,那两个人闯进门来,抢走了东西,杀了他”

“所以当年黑子和另外一个人,是从晗殷的父亲手上抢走了这两件东西?可是那个人就是四娘爱的那个男人怎么会死呢?难道是他和黑子之间找到宝物发生内讧,结果黑子把他杀了?”毓儿推测说。

黑子立刻有了反应,强烈的挣扎着。

“我想,他并不是黑子杀的。”我看着黑子的反应,更确信了这一点,“杀他的人,应该是当时雇了他们去寻宝物的人。黑子,你最清楚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还不肯说吗?”

“我们也没想到,会中了埋伏。但是我们没有找到那个东西,回去的时候,大哥让我先回家去探望父母,他说他一个人去,把兽皮和石印交给他,怎么也能领些钱。但是,但是他们却”

那个男人,被灭口了。因为他进到过穴族,他知道有穴族的存在,也知道是什么人想要盗取宝物,所以对于那些人来说,他自然是非死不可的。

“可是杀了他的,是谁呢?”仓弥问。

“很简单,兽皮和石印后来落在一个人手里,而这个人并非是穴族人,只不过刚好被廉赫和他的两个兄弟所劫,他们从那人身上抢走了这件东西。”我说。

“是他?!”廉赫刚刚反应过来。

“我记得我问过你,兽皮在你大哥手里,石印在你那位兄弟手里,你有没有拿什么和这有关的,你说你想不起来了。后来我就在想,会不会把你引到这里的人,和我的想法一样呢,我们都认为你可能拿了什么,但是我们又猜不到你拿了什么。于是乎,你也就成了他们的目标之一但是引发阿远、明云和荀已这一次夺宝计划的,我想应该正是你大哥手里的,那副兽皮。”

明云的家庭关系也并没有她说得那么和谐,因为以我的了解,其实家庭成员越是亲密的,表现在外人眼里的那种感觉,是不需要太多语言就能够感受到的。可是明云在说起她家庭的时候,几次三番向我们强调,她和家人的关系很好而且在说到她家人的时候,她的语气特别客气,目光闪烁,显然不是真的。明云是被她父母抛弃的,因为她是个女孩,家里养不起一张吃闲饭的嘴,所以身为女孩没有劳动力的她,就变成了被父母嫌弃的一个,恰好她的伯父没有孩子,就把她要了过去,当做女儿养着。她在伯父家认识了阿远和荀已,荀已是当地一个郎中,从他爷爷辈儿就在村子里当郎中了,医术不怎么好,却因为是唯一的一个郎中,也还算勉强混口饭吃。而那天,一个受伤的男人打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那就是廉赫的大哥,他和人斗殴,被人砍伤,昏死在村口被路过的阿远救了,阿远把人带到了荀已家里,二人救助他的时候,明云也来了,他们帮那男人包扎伤口,意外从他身上找到了兽皮。

不成想,那男人起来后便要同他们拼命,以为他们也是来寻仇的。结果错手间,阿远却把他给打死了。他们偷偷把人埋了起来,却对那张兽皮很感兴趣,于是他们打听了一下,方才知道这张兽皮竟然牵连着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而在同一时间,廉赫的兄弟,也就是那个拿了石印的人,好死不死的跑到四娘的客店投宿。四娘无意间发现了那石印,认得那是她心爱之人的东西,她向廉赫的兄弟打听,才知道这东西的是他们打劫来的,方才证实了这世上确有穴族的存在,于是那晚,让仓弥看到她格外高兴。”

“对,没错!”仓弥说,“那天确实来了一个人,四娘去送水,回来后就一直发呆。你真是神了,竟连这也知道。”

“我还知道,后来又有人来投宿,他们见到四娘如此高兴,便向她询问。询问之下,他们知道了那石印竟也在客店之中,于是下了狠心,想要杀人抢夺石印”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了仓弥。

“如果,如果明云还活着,那具没有头的尸体,是谁”伯奚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问题。

我看到仓弥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

其实大家都猜到了。

是四娘。

他们进到客店以后,杀了四娘和廉赫的兄弟,抢走了石印,他们听说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就像我刚开始估计的那样,也担心廉赫手里也存在着一件解开宝物的东西。

于是他们留下来,廉赫在客店里见到的老板,大概就是荀已了。

荀已提供假线索把他引到这里来,陷害他杀了自己的兄弟,导致廉赫不禁想要找到杀害自己兄弟的凶手,还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谁陷害他。

偏偏就是在这之后,我们就出现在了客店投宿。于是他们一行人恰好听到我们私底下的对话,再然后,一觉醒来,我就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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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话 凶手与凶手的算计

“那,那这么说她,她是”仓弥的声音开始哽咽,他万万没有想到,我们发现的那具尸体竟然是他的救命恩人,四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仿佛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明知前方有虎,偏要向其而行,以为是勇,却无降虎之本领。最终,不过为了一个虚无的宝贝,前仆后继的去送死而已。

穴族世代生活在深山里,信奉山神,他们相信那个宝物能够守护他们的族人。

可是一代一代传下来,却甚至没有人怀疑过,他们仅仅凭借着血能不能融于宝物,就去否定他们的同族,把一个不会说话的东西奉为神灵,而活生生的同族却当做异类。是什么道理?是什么信仰?!

在穴族里,还有多少人像是晗殷的母亲一样,仅仅因为被所谓的宝物“抛弃”,就遭到了同族的“驱逐”。晗殷的母亲算是幸运的,因为她至少把腹中的孩子生了下来,至少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度过了那些日子,至少她遇见了一个人,一个愿意带着她脱离苦海的男人。可是其他人呢,这个地方还有多少人像她一样,却没有她这么好运的

我终于,有些理解那个少年了。不惜一切也要把这个东西带走,远离他深爱的家乡,避免这个不会说话的东西继续蛊惑他的亲人朋友,使那些人深陷其中,继续以同样的借口去伤害别人。但是它还是被归还了回来,却也为穴族,为那些把宝物带回到这里的人,带来了一场悲剧。

晗殷的养父结识了她们母女后,执着于要把她们带走。为了避免其他族人遭此不幸,她们做了一件和那个少年相似的事情,带走了兽皮和石印。

穴族人盛怒之下,惩罚了那两个与他同行的人,把他们深埋在这山中的某一处。

献祭给了他们所谓的山神。

可是在穴族人看来,山神却并没有原谅他们弄丢宝物的事情,还是降下了诅咒,使穴族的人接二连三的殒命,直至最后一人。

我曾以为,那穴族活着的最后一个人,在安置完了他的族人以后,便带着兽皮和石印离开了这里,可是现在看来

黑子和四娘的男人一起,得到某位的大人的雇佣,拿着兽皮和石印前来穴族盗宝,却无功而返。因为想到黑子许久没有回家,而让他提前返家反倒救了他一条命,前去向大人回禀此事的那位,却从此音信全无,遭到了灭口。

廉赫兄弟三个人打劫了一人,从其身上搜出兽皮和石印,竟为之后的这一宗案子拉开了序幕。拿着兽皮的大哥,因与人争斗而重伤,奄奄一息被阿远所救,带去了荀已家中治疗,恰好遇见了明云。醒来时误会他三人是来寻仇的,再次发生冲突,阿远失手将其杀害,却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兽皮。接着此契机,展开他们的寻宝之旅。

四娘等了六年多的男人迟迟未归,她不断向过路的人打听。却在那一日遇到了廉赫的兄弟,得见石印,知晓了穴族与宝物的事情。算是为她这六年多的等待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们没有杀她。”明云说,“我们我们只是寻着那个拿走的石印的人,找到了客店,那时候她已经死了”

“是啊,明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当时也吓了一大跳。”荀已说。

“你们骗人!”仓弥愤怒大叫。

“是真的,我们后半夜到,她她就倒在地上,都没了气息,是她自己服了毒,我们,我们也吓坏了。”明云解释说。

“你说四娘自己服了毒?那你们为什么砍了她的头?”我问。

“这”明云一时间慌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们没想害她,我们的目标是那个石印,结果抢石印的时候被发现了,不得已不得已才,才动了手。”阿远说,“可是我们知道,他还有个兄弟,就想着那人也肯定会追过来,只是不确定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线索,就说等一等。那,那这尸体总不好一直放着,就收了起来可是,可是后来把你们引来了”

“我们知道,你们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又听人称你萧夫人,又说你们刚刚破解的案件捉到的凶手怎么怎么样,我们都打算收手了,可是”荀已说。

“可是你们没有收手,你们得到石印以后,做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你们放出消息让人知晓和穴族秘密有关的线索,在客店里又出现了,并且把和此事有关的人都困在了这里。阿远虽说是第一个,但应该是自愿的,就是为了提前进到这里,和黑子打好关系,所以他也不是先黑子一日被关进来的,而是在知道黑子就是当年曾经进到过这里的人之一后,才进到这里来的,兽皮上应该有记号,标注了穴族的位置和他们日常出入的路线,你们比所有人都清楚该怎样偷偷进出这里,即使阿远佯装被困,等到黑子休息了,他也能找到机会溜出去。”这个办法,同样适用于荀已和明云

廉赫找到客店的时候遇到的老板是荀已,而我们到了客店遇到的,是明云。

“你从一开始就已经怀疑我们了?”阿远问。

“不是,准确的是,我真正怀疑你们的时候,应该是你们利用四娘的尸体,为明云做掩护的时候。”我说,也许我确实大意了,我应该更早一些就察觉到不对劲的,但是我忽略了细节,我哪里会想到我和一群人一起住在客店会,竟会被人掳到这里来呢。“我猜那晚如果不是我突然提出和阿远交换院子,那么遇害的,就应该是晗殷了吧。”

晗殷猛地抬起头来,她怎会想到,她之前也差一点就被他们杀了。

“说实话,我当时确实只是担心,毕竟我们都不知道,凶手究竟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如果是明云的话,那么她旁边是我和晗殷,我们三个女人就算凑在一起,也未必能够拖住所以为的凶手。我就和阿远交换了院子。心想如果发生意外,晗殷有廉赫明云帮忙,明云有晗殷阿远帮忙,我有阿远和黑子帮忙,谁也不会落单。但是我没想到,恰恰是我的多虑,竟然打乱了你们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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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话 宝物真容

如果不是我鬼使神差的向阿远提出交换院子,阿远就不会以为我已经怀疑了他们,那么明云就不会在慌乱之中选择用四娘的尸身来帮助自己脱身,他们就会杀了晗殷。因为晗殷无意间说出了穴族的很多事情,这些事情反而是他们不希望我们知道的,所以留着晗殷对于他们来说,就成了一个威胁。

让明云去除掉晗殷,再嫁祸给廉赫,当真是一个最好不过的计划。

廉赫沉默寡言,性格阴沉,一边是他一边是明云的话,大家都应该会相信明云,而认为晗殷的死会和廉赫有关吧。

晗殷可怜明云的经历,从他们发现明云以后,晗殷就一直把明云带在身边,所以明云轻而易举就可以接近晗殷,她已经获得了晗殷的信任。

起初我以为,晗殷可能有个和明云差不多大的妹妹,而明云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所以她处处保护明云。但后来我发现,晗殷对这里是有记忆的,因为在这里,她和她母亲曾经遭到过那些同族的欺辱和驱赶,那些经历让她无法释怀,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会产生保护比她自己更弱的人的心态。

可差一点就被明云利用了。

晗殷不可置信地看向明云,这对她来说更是一种背叛,一个自己豁出一切保护的人,居然想害了自己,那种失望此刻也是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明云避开她的视线,不敢去看她。

“不过”毓儿悄悄凑了过来,“娘,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们会从那个地方进来呢?”

那个地方,是指人骨堆。

“我和他们在一起,第一次听到仓弥的叫声时,仓弥在人骨堆前被蝙蝠攻击,是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误打误撞闯了进去,蝙蝠对声音很敏感,所以当仓弥在那里发出声音的时候,便遭到了蝙蝠的攻击,他根本没有来得及看向周围,那里很暗,几乎没有什么光线,所以他没有看到人骨堆,直到他被蝙蝠攻击发出尖叫声,我和廉赫去看他的情况,我点了火把,驱逐蝙蝠,蝙蝠就从另一边的通道飞走了”

之后,因为有了光亮,我们也就看到了那里的人骨堆,没有丝毫防备的仓弥竟活生生吓昏了过去。我在观察白骨的时候,又发现了石壁上的石刻痕迹直到我们带着仓弥离开,那些逃出去的蝙蝠,竟然还没有回来所以我就知道,那里是出口。

第二次找了廉赫去的时候,不仅是为了和廉赫询问情况,也是我估算出他们从我失踪以后到那一刻,该找到些线索了。我故意在一旁的石头上留下了字,给他们作为指引,要他们暂且等着,直到假死的明云出现。

至于晗殷下毒,是在我和廉赫说完话以后去找她的时候,她意外平静的给我说了那么多的线索后,我有所察觉的。之后她以我做饭不好吃的借口,把我支到了一旁,她亲自去做饭,我就知道她打算动手了,只是那时她应该还没确定,这些和穴族与宝物有关系的人里,到底谁才是杀了她养父的人,所以她下的毒,也不是致命的,不过是这山里常见的一种,会让人一时间内腹痛难忍,全身无力的草药而已。说来也巧,这种草药长得跟野菜似的,如果不是细看,都还以为是煮在稀饭里的野菜,我曾有一次误采了此物要做拌菜,幸好被萧珏识得,才使全家逃过一劫。我便暗中叮嘱了前来催促的伯奚,去告诉大家,等下不要吃于是就有了刚刚一幕。大家装作腹痛动弹不得也是我先前叮嘱的,让她以为她自己的计划得逞了。

当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的时候,不只是我和廉赫,其实所有人都在观察别人,偏偏黑子因为心软,叮嘱仓弥的话,就让晗殷觉察出来他就是当年闯进自己家里,害死自己养父的那两个凶手之一

晗殷动手,逼出了明云

“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阿远从身上掏出了兽皮,放在中间。

廉赫愤怒之下,起身要动手,被毓儿给挡了下来。“别着急,先说清楚再动手不迟。”

“还有什么要说的。”我问,如今这些,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那这宝物”毓儿说,“娘,你看这些人拼了命的想要的东西,真的在这里吗?”

一说宝物,所有人都抬起头来了。

一个谁也没见过的东西,却引来了一场又一场的阴谋。

“在吧。”我轻叹着,摊开了兽皮,“廉赫,你的石印借我用一下。”

廉赫把石印递了过来。

我将石印顺着兽皮上地图的路线往上一放那枚石印突出的一角,赫然指着一个方向竟然就是阿远之前说的,他在自己的院子后面找到的那水源处。

众人随之来到水源处,一潭泉水平静得很,从山缝之间有一泉眼,涌出清泉聚于此处,只有浅浅波纹荡漾开来,却十分的安静。

“在哪儿呢。”毓儿问。

“应该,就在这泉水下吧。”我说,根据兽皮上所示意的,此处被曾经的穴族人视为最干净的地方,那么这宝物自然是浸在这里了。

“我去。”毓儿说着,便上前脱了鞋子。

“欸!”我叫住他,“小心一点。”

“放心吧,我才不相信大白天会见鬼呢。”毓儿是个心大的主儿,自然不会把穴族的诅咒当真,他纵身一跃跳进了泉水之中,水面上打了几个旋儿,很快他就冒出头来。

“怎么样,找到了吗?”我此时也是不太确认东西一定被藏在这里。

也可能早就换位置了。

“找到,是找到了,只是不太确定,是不是这东西”他一个人露出头来的,脸色很是为难,像是遇到什么麻烦。

“什么意思?”

“因为这底下的东西,确实不像是宝物就是,就是一个比较大的石钵。”他还特意比划了一下,大概就是一个成年人双臂做环抱状的那么大。“我刚才试了下,弄不上来。”

“拿绳子!”我对里翀说,里翀立刻找来绳子,和他们一起赶来的人纷纷帮忙,毓儿就握着绳子的一端又潜入水下了。很快,水里的绳子拉扯了下,众人得到暗示,便卯足了劲儿往上拉。

过程可是一个费劲,好在最后,确实是把那东西给拉了上来。

他说得不错,确实是个类似于石钵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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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话 人心难测

只是这个石钵我怎么看都像是一块大石头,有个成语叫水滴石穿,应该能够描述出我现在对于这件东西的一种怀疑。

石头上面有个凹槽,边缘很圆滑,没有被工具凿过的痕迹,所以我怀疑,这可能就是被水滴长年累月所形成的一种并不稀奇的造型。

把这“宝物”弄上来以后,毓儿却没有跟着浮出水面,我很紧张,走到泉水边上往下看,总觉得这水特别清澈,但很奇怪的是我们对于水里却看得并不清楚,好像这清澈的水面形成了一面镜子,反射的并不是水底的样子。所以也根本看不到毓儿,更不要说阿远之前找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发现沉在水底的宝物了。

“夫人,要不我下去看看吧。”里翀说。

“”我心里担心,关心则乱,正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毓儿这家伙却突然从水里冒了出来。“你”

他在水里把上衣脱了,然后用上衣不知包裹着什么东西,就这么游了出来。

“我还找到了这个。”毓儿小心翼翼地把手里被衣服包裹着的东西放在地上,打开。居然是一具骸骨

“这,这难道是,穴族的最后一人?”我此时方才反应过来,那石刻上的最后一幕,应该就是这个人刻上去的,他安葬了先他而死的最后族人,竟带着宝物,从此沉眠于此了。“是他”

“我不知道,反正我刚才下去拖那大石头的时候,就看到这副骸骨沉在了水底。”所以,他在帮忙把那宝物弄上来以后,又潜回水里,把这个在水底沉睡多年的人带了出来。“娘,是不是应该把他和他的族人放在一起啊。”

我点头,“没错,如果他真的是用最后的生命守护着穴族的秘密,他的行为还是值得被尊重的。毓儿,你们安排一下,把他送到人骨堆吧。”

“这东西,不就是是块石头吗?怎么会引来这么多的杀戮。”廉赫站在那“宝物”旁观察了一下,实在没看出这东西有什么奥妙,竟值得那么多的人前赴后继的献出了生命。

我虽然解开了宝物的所在之地,却也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去解开这宝物的奥秘。

“把晗殷带过来吧。”我对里翀说。

没一会儿,晗殷就被带了过来。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母亲是因为血不融于宝物,才会被族人视为异类。那你应该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吧?是把血直接滴在上面吗?”总觉得这东西的存在就像是专门骗老太太的养生系列一样。

晗殷先看向了泉水。“我从这里离开的时候,还不到见这东西的年岁,所以也只是听我娘说起过,是要在里面盛放清水,然后将族人的血,滴在旁边的石头上。如果山神愿意接受这个人的供奉,血就会沁入石中,否则,血便不能”

证实了猜测,我让他们舀了水灌在这里,狠狠心割破了手指

“夫人!”里翀惊得大叫。

“没事,就是一小口子。”我举着涌出一滴血的手指说。这点小伤对我而言,不至于危害到性命吧,我本身就不是他们穴族的人,按照他们的规矩,那我的血肯定不能融于这宝物了呗。

血滴在石头上,也确实好一会儿都没有被石头吸收。

“你不是穴族人,自然不会通过他们的宝物试验。”廉赫说。

可我却发现了另一件事,古有滴血验亲之说,说是亲生直系的血,会在水里相融。可是有证据证明,很多血液也都会在水里相融,如果在水里添加一些东西,会导致血液相融或者不融

而这石器莫非也是同样的道理?

可是有的人血液能融于它,有的人却不能融于它

当我们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这宝物上的时候,却忽略了身后。伯奚突然趁着众人不妨,抢过了一旁的匕首,冲着廉赫就刺了过来。廉赫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回身就握住了刀锋,但是经不住这么一撞,便撞了过来,我一个没站稳,往前冲了一下,那石印从手里脱了出去,掉在了石器盛满水的中间。

等我回过神来,里翀等人已将伯奚拿下,廉赫满手都是血,刺在身上的只是皮肉伤,可他一双手,一是血肉模糊。

“找点东西来,帮他包扎一下。”我大叫。看着他的血滴了一路,一个血点一个血点的,密密麻麻,眼前不知怎么就晃了下神儿。

我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理智。

伯奚被按在地上,他的情绪很激动。

“”我笑了一声,竟然失算了一环。“伯奚,你是那个被廉赫他们兄弟打劫的人的儿子?”

我刚刚真的是没想到,还一直疑惑,身为地方官吏的伯奚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被关在这里的呢。是我疏忽了,我竟然没想到,伯奚被关在这里的条件,是他父亲给的。他的官职,是继承于他父亲的。这个看起来堂堂正正的人,竟然也怀揣着一颗报仇的心,踏进了客店,踏进了这一场阴谋。

或者说,伯奚的父亲才是引起后来这一系列事情的关键人物。

是他当年找到了四娘的男人和黑子,让他们去寻找穴族的宝物,并许诺给他们巨额的财富。才使得二人利欲熏心之下,害了晗殷的养父。

而之后,因为二人来到穴族以后并未找到所谓宝物,无功而返,回去复命的那个,就遭到了毒手灭口,使得四娘苦等六年多。

黑子知道有人在追杀他,便一直藏在暗处,直到某一次他得到了暗示,知道在客店可以找到和穴族宝物有关的线索。他没有见过那个差使他们去盗宝的人,一向都是被杀的那个和雇佣他们的人来往,所以他也想弄清楚,到底是谁要杀他们。

当年四娘的男人从穴族失望而归以后,前去复命,被杀。带回去的兽皮和石印,就落在了那雇佣他的人手里。多年后,当那个人带着这两件宝贝出城,却又遭到廉赫兄弟三人的洗劫,抢走了兽皮和石印。那个人也在恼羞成怒下气绝身亡了。

伯奚继承了他父亲的官位,没有放弃过调查,他知道父亲最后遭遇过打劫,被抢走了两件很重要的东西,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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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话 阴暗面

廉赫兄弟三人抢了石印和兽皮,老大拿走了兽皮,却与人厮斗身负重伤,虽获阿远相救,却在之后引发冲突,又被阿远错手杀害。阿远等人拿到兽皮,也起了贪念,意欲策划一场阴谋,把所有知晓有关穴族秘密的人引到一起,找出穴族的宝物,借此发财。

他们找到客店的时候,四娘刚好在当日得知那石印的事情,她知道她爱的人并没有骗她,只是突然间失去了期待,心灰意冷。饮酒自尽,等到阿远三人抵达,四娘的尸体就横在他们眼前,他们为了掩饰,藏起了尸体,然后为夺石印杀了廉赫的兄弟。他们想了个办法散出消息,要把知晓穴族宝物的人引出来,引来了黑子,自然也会引来伯奚,可伯奚并不是他们的目标,他们也不知道伯奚的父亲已经过世,只能将错就错的将计划进行下去。我们到的那一天,仓弥本就是客店里打工里的杂役,为了避免他把他们不是客店老板的事情说出去,索性也将他关在了这里。而我们到的那天,却是他们始料未及的,相信那一日他们已经打算撤回到这里,专心研究找到宝物的方法。却听到其他人称我萧夫人,又听说我们刚解决了一件案子。我想他们是有私心的,一方面确实害怕,一方面也希望我能够帮他们找到宝物,我房里日常喝的茶水都是萧珏为我定制的药茶,而那夜里云瑛犹豫不定想要离开,我去劝她,她房里的水自然是被动了手脚,我们都没有察觉,就中了陷阱。趁着云瑛晕倒,我就被弄了出来,我的家人自然在当时不会想到,客店里的这些老板,是揣着心思的歹徒,所以只要他们找个收拾的借口,想要把我这么一个已经昏迷不醒的人弄出来,并不难。

我醒来的时候,披在身上的衣服不见了,所以我猜他们把我弄出来的时候,应该是把我的衣服披在了云瑛的身上。云瑛背对着门坐着,昏倒了趴在桌子上也看不到脸,如果只是透过门缝,自然看到的是披着我衣服的一个人,趴在桌子上仅这一点就已经给他们争取了时间,把我关在这里。

至此,才是九个人都被关在这里了。

阿远他们三个,原本只是想要盗宝,却不想引来了真正的一群豺狼,心怀仇恨,每个人都可以是恶鬼。

“”不对劲,我怎么觉得好像出现幻听了?耳朵里有很轻的声音,好像是把手机放在音响旁边那种杂音一样。

“娘?”毓儿回来了,看出我脸色不太好。“娘,你没事吧?”

我摇头,想告诉他我没事。却已经张不开嘴了,眼前有点晕,我转过身来随便扶住了一样东西,好支撑身体的重量。可是,很潮湿手底下的触感,让我很快就发现,我竟然扶在了那所谓的宝物上。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里面的泉水,因为周围环境的关系,水一直在抖动

忽然

有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那是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便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里的倒影,然后那个影子,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清楚。那是我,可,也不是我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我在看清楚水里倒影以后,即使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但我也清楚的知道,她不是我。

可是怎么会,怎么会和我那么想,这难道是幻觉?

我犹豫着,心里充满了不安,可水里的倒影却看着我笑了,她笑得很阴森。

等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周围竟一个人也没有了

毓儿,里翀以及刚刚还被关在这里的所有人,竟然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从我身边消无声息的消失了。这周围还残留着刚刚的痕迹,唯独,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我想起他们说过的话,这个东西,能让人鬼相通。

我素来不信邪,可这一次,却不知该怎样解释眼前所看到的。

“你怕了。”她居然开口说话了,我很清楚听到了她的声音。

“你是谁。”我问她。“到底谁在装神弄鬼!”

她却笑得别样灿烂,“我是你啊,你不是看到了吗?其实说起来你很可笑,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呢?因为你做的事情,所以即使你怀疑过,也不肯承认这世上真的有这些东西的存在吗?霍汐,你真的很蠢。”

那些话,直接说出了我内心的矛盾。“你到底是谁。”

“我是被你藏起来的那个啊。”她说,“你不记得了吗?其实你心里一直都藏着我,你真的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单纯善良、执着又啊?你该不会自己都信了吧,那不过是你装出来的样子,霍汐,你忘了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藏起来的我自己

阴暗面。

“你,你是”我大概知道她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了。可我还是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这究竟发生了什么该不会和石印有关?伯奚刺伤廉赫的时候,我被撞了一下,石印掉在了水里,打着转儿,越来越快我一开始没有怀疑,知道刚才,我越来越晕。总不可能是那个时候,真的“激活”了这所谓能通阴阳的宝物吧?我的阴暗面,被释放出来了?

“你一直关着我,然后去装一个让大家都喜欢你的好人,你以为这样你就会开心了吗?在你的记忆里,到底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把所有的不好都推在了我身上,我替你承受了那么多,可你呢,你一直关着我,你一直在压抑我现在好了,我们又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我关着你?我的记忆怎么了?”我对她那句话很感兴趣。为什么她说,我的记忆里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她说我把所有的不好都推在了她身上。

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别着急啊,这才刚刚开始,你来到了这里,就别想出去了。霍汐,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找到真相吗?你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他们,是谁杀了你的养父母。你虽然说想要找到真相,可你却一直不敢承认,为什么,你害怕啊,你害怕有一天被推下神坛,你害怕你会失去你现在的一切,相信你的人,爱慕你的人,追随你的人,和”

“够了,我才不想听你教训我,我要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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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话 我们都曾被怀疑过

“你不想知道吗?”她说,“怎么,你不敢承认,也对,你自己也很矛盾,一边说着想要找到真相,一边却又故意止步不前。霍汐,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样子了。以前的你只会考虑真相如何,看来现在你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有了弱点,有了软肋,你也开始害怕面对于你不利的线索。霍汐,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你心里的那件案子最终只会是两个结果,要么是你,要么是你哥哥,你怕什么呢?你怕的只是证明你在精神失常的情况下杀了你的养父母吗?还是说,你害怕承认,你最终难逃像你母亲一样的命运,被逼得发疯,你也会像一个疯子一样去攻击,去毁灭?你害怕变得像她,你以为你忘记了,但其实她的样子一直都在你心里,你潜意识的害怕却将你推向了她,你和她太像了”

“够了。”即使是我的阴暗面,我也不想听到有人诋毁我母亲。

也许她说得对,这些事情在我心里是早就被接受的,可是我却一直放不下,不愿意去面对,导致这个案子压在我心里就变成了一宗没有结果的悬案。

“我想,你更害怕的是”她却不顾死活地非要说下去。

“够了!”我恼羞成怒,我想我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愤怒之下,我一把推翻了那所谓的宝物,水泼了一地,她的幻影也就彻底消失了。

“娘?”

毓儿的一声,叫得我终于回过神来。我赫然发现周围的所有人并没有消失,他们看着我,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一样,他们不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他们只看到我像发疯一样推开了那东西。然后

“娘,你怎么了。”毓儿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他在试图接近我,越是小心,就越是引得我敏感的心思去介意。

我摇头,“没事,出去吧。”

我在这个鬼地方里憋了好几天了,也许是环境的关系,让我压抑得太厉害,所以我才会产生那样的幻觉。周围哪儿还有她的影子,只有狼狈的我,和觉得奇怪的所有人。

“我累了。”

这是我在时隔几日后,重见萧珏时说的第一句话。

他说,“那就去休息一下吧。”

我没有回答,只是径自避开了所有关注着的目光,然后回到了房里。我躺在床上,那个声音好像在水里消失的时候,就钻进了我的脑子里一样,我无法摆脱它,它就在一直说一直说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红玉不明所以,向毓儿确认说,“夫人怎么会怪怪的。”

“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只是一转眼”毓儿也并不清楚这个变化的过程,到底是从何开始的。“爹,我娘她”

“让她休息一下吧,你们先把之后的事情安排一下,不要去打扰你娘。”

我听到萧珏的声音。

回忆就像是八月中旬的钱塘江,翻江倒海的涌了出来

我记得,我浑浑噩噩的坐在图书馆里,却连手底下翻着什么书都不知道。直到孙和阳找到我,他坐在我面前,我抬起头看了看他。

他问我,“霍汐,你中午前后在哪儿。”

他在说什么中午?我中午在哪儿,在哪儿呢?我中午他的样子很模糊,我那时看到他,我的意识并不是特别清醒的,甚至重影,我很确定在我刚刚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轮廓是有重影的。“什,什么。”

我努力的想要去理解他的话,那很简单,可是那一刻不知道怎么了,我就像是在听高数一样,明明那句话进到了耳朵里,转过头就出去了,只有一个一个单独的声音,却没办法完全连贯的理解出来。

“霍汐,霍汐?”孙和阳叫了我几次,那个重影才渐渐褪去。

“什么。”定睛看清楚孙和阳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了,我连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那种呼吸都是乱的,所以这两个字听起来,带着些颤抖。

“你中午的时候在哪儿了。”他问。

到了这一句话的时候,我才豁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于图书馆里,周围的环境让我有那么一刻觉得,很不适应。就像是突然间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换了另一个空间一样中午我看向窗外,天色都已经暗了。中午“我中午,回我妈妈家了。”

“回你,妈妈家?”孙和阳的语气像是一字一顿的在和我确认一样。

我点头回说,“对,我妈前两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一趟,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来着。

“你怎么了?”孙和阳可能看出了我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他一直在观察我。

“可能太累了,没有休息好,精神头没有缓过来。”我说,此时才得了机会向他求证,“你为什么要问我中午在哪儿呢,怎么了?”

那时候孙和阳的脸色很阴沉,他说,“你的养父母,被杀了。”

突然间得知自己才见过的人,就这么死了,我确实懵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然后慢慢的,胸口很压抑,喘不上气来,我长大了嘴呼吸,可还是一点用都没有,鼻子一酸,眼眶一热,眼泪就掉下来了。

“怎,怎么会”

“霍汐,你先冷静下来,告诉我,你中午都做了些什么,你几点离开的,离开之后去了哪儿,有没有人能够证明。仔细想想,这些很重要。”

他怀疑我

“你以为,是我杀了他们?”那时候杀人在我的生活里,是一个特别难以接受的词,荒唐、奇怪、憎恶我抗拒去接受这个词。

孙和阳没有回答,但是他一直看着我。

其实他怀疑过我,就在那个时候。因为他们查过附近的监控,在我失魂落魄的离开家以后,一个与我穿着相同帽衫的人,就回到了家里,之后

我曾经大闹我哥哥的“葬礼”,我坚信他还活着,没有确凿的证据以前,我不承认他就这么死了。其他人自然是不相信我的,可能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失去了亲哥哥无法接受的小女孩而已,只有孙和阳,在葬礼之后找到了我,他和我确认了一些我哥哥的事情。我知道,他也在怀疑了。

所以在养父母命案发生以后,所有人都在怀疑我,只有孙和阳认为,犯案的可能是另一个人,那就是我隐藏起来的哥哥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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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话 那件案子

可惜他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猜测,他唯一的怀疑,是因为我对我哥哥的死所表达出来的反应。他也想不明白,我哥哥如果还活着,为什么要装作死了。

但是有一点,如果我哥哥还活着,那么就牵连到了另一起命案。

代替我哥哥,被发现死在车里的尸体,是谁。

“我是回过家,不过,我很快就离开了。”我说。

“为什么?附近的监控显示,你是上午十一点左右回去的,但是在十二点七分,你就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而且我们在附近车站找到的一个监控里,发现你从家里出来以后一口气跑到了那里,然后你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可能因为我哥哥以前也经常处理案件做推理的关系,所以我受他的影响,就对于案件审讯过程中的用词用句很谨慎。“你们不是找到监控了,为什么还问我呢?你们应该看到了吧。”

“没错,我们确实看到了,只不过是看到案发之前,你最后出现在监控里的样子。你再次起身以后,就消失在了监控里,然后接下来”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任何监控里都找不到我的。

也就是说,在我失去了意识的这段时间里,我好像从所有人的视线范围里消失了一样,没有人知道,避开监控究竟是巧合还是我刻意这么做的。也可能是在我避开监控以后,又折返回去,走的是没有监控的小路,回到家里实施犯罪。

“霍汐,中午在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孙和阳很关心这个问题。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我在开口否认的时候,有一袭零碎的画面是进入到我脑子里的,那是

“那你为什么哭?我发现监控里你蹲下来以后,持续了很久。我们也找到了当时在你附近的人求证,他们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突然跑过来,然后蹲下就开始哭。”孙和阳倾身靠近桌子的动作,让我有一点防备。“霍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否则你怎么会哭着从家里跑出来呢?”

“我不是哭着从家里跑出来的,我是跑出来之后才哭的。”我说,“既然你们找到了监控,应该能够确认这一点的。至于我为什么哭,其实有很多种原因,比如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

“你的成绩一直不错,你每一门课的任课老师对你的评价都很高,说你很聪明,一点就透,而且我问过你的同学,他们都说你并不是一个死读书的书呆子,更多的时候扑在图书馆里也都是看一些”孙和阳说着,伸手拿起我正在看的这本书。“格林童话,原文版的,这本书不错,你的兴趣很广泛,除了与人接触有些自闭以外,大多数人对你的评价都还是很中肯的。你们兄妹俩的智商都高于普通人,所以学习对你来说,应该不会吃力到崩溃大哭吧。”

“怎么不会,你也说了,我的成绩一直不错,那你知道为了保持你看到的不错,我需要付出比其他同学更多多少的努力,才能看起来不费力气吗?”我说。

他似乎也认可我的回答,只是笑,没有去否认什么。“我当年上学的时候啊,最害怕就是文科了,你说这文科吧,动不动就要背大篇大篇的东西,你呢,你觉得哪一科对你来说有压力呢?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出面去摆脱这位任课老师,能够帮你补习一下。”

“不必了,我自己还能扛得住。英语这么课,对我来说会有些难度,各种语法还有最关键的是口语,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和别人说那么多,所以练习的机会少,不自信。”英语口语是我的弱项,也是我被扣分最多的。

“可你刚才说,让你哭的原因有很多,除了学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比如生活上的,比如家庭关系。”孙和阳明显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事情,才会故意来试探我的。

“我家里的事你不是很清楚吗,我相依为命的哥哥出事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是他现在下落不明,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这还要多谢你们的疏忽,为什么火化尸体的时候,没有想到要做dna确认一下呢?”我因我哥哥的事受尽压力,这一点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也明白孙和阳所指的并不是这一件事。

“那你父母呢?”孙和阳问,“我也问过你家的邻居,他们说你父母最近经常会打架吵架,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呢。发生了什么事吗?他们怎么会突然间关系恶化这么多,这和你有关系吗?”

“如果这和我有关系的话,我想他们更不会告诉了我吧。因为我哥哥的事情,周围的邻居已经都知道我们兄妹俩是被领养的,出来进去即使看起来友好,也会无端经历别人在背后的议论。你不是知道吗,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从家里搬出来,住在了学校,那些人会告诉你一些什么话,你应该早就能够想象到的。”

“霍汐,你心里对一切都有敌意,为什么不肯在平时放开你的性格呢?明知道他们在身后议论你,为什么要配合着他们当做自己没听到?你很矛盾对吗?”孙和阳突然改变了他的问询方向,说起我的事情。

“明知道对方是个傻子,你还会去和傻子辩解吗?”我说,“我不想在无谓的事情上耽误了我的时间。”

“那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回到家,原本应该是计划要在家里吃饭的吧,怎么会那么快就出来了呢,根据你家门口的监控,你先回到家,十几分钟以后,你的养母买菜回来,接着又过了二十几分钟,你匆匆忙忙的从家里跑了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什么事情能够让你崩溃霍汐,你对你养父屏蔽了你所有的感觉不要紧,但是想想你的养母,那个女人也是无辜的,她曾经为了保护你们,也付出了那么多,如果不是她,你和你哥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呢?仔细想想,你恨她吗?如果你不恨,难道你不想为她找出凶手?你不想知道,在你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被人杀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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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话 决心面对

我想,或者,我不想。

两个选择,五个字,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像根鱼刺一样,扎进了肉里,溢出鲜血不止,满嘴都是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怎么会不想。

在此后无数次的梦魇里,我无数次的梦见那一幕,无数次的质问我自己。

我想,我想知道那天我离开家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试过很多种方式,想要去找到答案。只是,在遇见萧珏以前,我的性格太孤僻了,我不懂得如何求助于别人,只是一味的特立独行,用一种不近人情的姿态来掩盖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畏惧,看在旁人眼里,可能会觉得我很难接触吧。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孙和阳几次向我表示出友善,他不是完全在怀疑我,他应该也感觉到了我心里对于那件事的困惑,他盯着我那么久,大概也了解我不善表达,所以他没有逼过我让我去回想一切。但他一直都在,每次我需要帮助的时候,那个讨厌的警察也总是会出现,不管我承认不承认,孙和阳早就闯进了我的生活,然后一点一点的变得无微不至。

只是有一点他高估我了,那就是我对于伤害的愈合能力。

说白了,有时候我自己都很鄙视我自己,我真的很虚伪,自己心里都难过的要死了,却还是硬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时候我看见自己心里的伤口在淌血,却非要装作不在意。我的伤口没那么容易好,而且,我会记住很久很久,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办法去直视曾经受到的伤害。

孙和阳以为,我总有一天会和他合作,所以我们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慢慢的我代替我哥哥,开始帮助他破案,也不应该只说是巧合。

若是无心,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

我想,我开始帮他的时候,其实也接受了他这个人虽然啰嗦麻烦,但真的是个好人的事实,我被他所做的事情感到了,即使嘴上不说,但也不再那么抗拒他出现在我的生活,打乱了很多的事情。

后来,就像是怀揣着秘密的忘年交,亦敌亦友。

对于自己案发当日的失常,其实早在我当晚于图书馆里看到孙和阳,然后慢慢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可惜那时候我对孙和阳并不信任,对我而言,他是威胁,甚至我都不清楚他威胁的是什么,就莫名地排斥他了。我没有与他合作,没有把我的怀疑告诉他就是错过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以后即使信任了,很多话也不能说了。

因为慢慢的,我发现在我身边有个好像随时都在跟着我的人,潜伏在附近我心里认为那可能是我还活着的哥哥,越是相信这种答案,就越是没办法对孙和阳说出实话。那件案子可能牵涉到的,是我和我哥哥,我哥哥没死,我哥哥可能杀了人,我不能说

我在深夜里醒来,萧珏不在。

突然觉得冷,我披了件衣裳才出门。

萧珏立于院中,静静地仰望着月亮,一如他给我的印象一样,深邃安静。

是我的呼吸声打扰到他吧,他回过头来,没有一丝意外,只是向我微微笑着。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我问他。

“想些事情。”萧珏说,“便忘了是什么时候了。”

我也忍不住笑了,“什么事情想得这么入神。”

“你的事。”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自己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没有隐瞒,而是直言说出他的疑惑,看来这件困扰着我们许久的事情,终于到了该面对的时候。

“霍汐。”

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就有些害怕。我伸手捂住他的嘴,阻止他说下去。

只是这一次,萧珏没有给我反悔的机会,他握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拉了下来,握在他的手心里。我看到他皱起的眉头,我听到他说,“你知道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但是这件事,你不能逃避了,本以为时间会解开你心里的枷锁,可是现在看来,随着时间只会加重你的负担。告诉我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摇头,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不懂得读心,但他懂我。

我给自己的心判了刑,关在牢里,也曾以为它会有刑满释放的一天,可是渐渐的,我发现它有要把牢底坐穿的趋势。

“霍汐,你不可以再逃避了,面对那件事吧。不管结果是什么,你都应该面对它了。”

萧珏不允许我逃避,看来这一次他已经打定主意了。

“我不知道,我忘记了。”我说,“我也想弄清楚的,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如果你想记得的话,你会记得这一切的,霍汐,你的犹豫只是因为你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你不能再退缩了,你可以躲,可是你一天不去面对自己心里的那个结,你就一天解不开它,它放在那里,不会自己解开,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麻烦。当它与其他事情产生关联的时候,你就会一并躲起来,把它们归于一类,慢慢的,那个麻烦就越来越大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我现在,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解开。”这就好像是,解题的原理我懂,但是步骤却无可奈何一样。

“那就一点点来,不管你想到了什么,都可以试着去找出更多。”萧珏并不擅长心理问题,也许是与我相处得久了,倒也知道一些。“或许,去找出你心里这个问题困惑着你的最后一幕,然后找到你的困惑,解开它。”

“最后一幕啊”说起困惑着我的这件事最后一幕“那应该是,我蹲在地上大哭吧。我从家里逃出来,一直跑一直跑,拼尽全力直到我没有力气了,腿软了,一步都跑不动了,我终于崩溃了,蹲在地上大哭。”

是从这里开始,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任何印象了的。

“之后呢?”他提示我可以继续说下去。

“之后,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恍恍惚惚的,整个人的意识都不怎么我好像一直在图书馆里坐着,一直,直到”

直到孙和阳来找我,坐在我面前。打扰到我一个人独处的那个环境,才让我渐渐恢复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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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话 霍汐的过去

“那么这中间呢?你是怎么”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到图书馆的了,甚至连那个下午到底发生过些什么我都记不得了。”我说。那一个下午我都是恍惚的。

“所以在你的养父母遇害时,你根本不记得你发生过什么事情,并不是你自己忘记了,而是你根本没有意识?”

“准确来说,是孙和阳找到我的时候,我的意识是模糊的,就像是被催眠过一样。”所以当时究竟是我在清醒的时候经历了某些事情,之后被催眠,还是整个过程我都是被催眠的,我自己并不清楚。“我很害怕,如果我保持清醒的话,应该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可如果当时如果当时我”

“没有如果,霍汐,你了解你自己,你知道你在什么时候会做什么样的事情,你也知道什么样的事情是你的底线,不论如何你都不会去触碰。那你还害怕什么呢?”

我害怕,我失去意识的过程中,做了那些会让我彻底后悔的事情。而且这个过程中失去意识,可能是我自己的精神出现了状况,也可能是

“萧珏”

我去叫他的名字,可是一抬头萧珏却不见了。

周围哪里有萧珏的影子。

哪里有院子的影子

这是,这是穴族的,这是穴族的山洞?!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刚明明是在客店里醒过来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我就在这里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脚底下突然一空,继而我就像是坠入泉水里了一样深不见底的泉水啊,我拼了命的挣扎想要冒出头去,可是我的身体却一直都在下沉,我慢慢的快要失去意识了,我没办法呼吸,我很难受,我感觉到从鼻子耳朵里涌进去的水直冲脑仁,像是有东西在我脑子里搅来搅去

怎么,怎么回事

救命啊!

救命

救救我,萧珏,救救我

救我!

濒死之时,我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水里的一切,一个人影冒了出来,还是她

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幻影,它就在我眼前,和我仅有咫尺的距离,她披散开的头发漂在水里如同海藻一般。她的皮肤在水底看来凄惨雪白,她向我伸出来手

“你为什么害怕我呢,我就是你啊。”

不,你不是。

“霍汐,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可是所有人都被你骗了,他们都以为你善良而纯朴,谁会想到你的心里沉睡着魔鬼。”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是凶手。”她说,“你是凶手,你看看你自己的手,是不是还沾染着他们的血。”

没有,没有我惊慌失措的否认,可是低下头去,我看到我的手上,果真沾满了鲜血。我害怕极了,这一刻,我真的害怕极了。

“霍汐,你就是凶手!是你杀了人!”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敢记得呢?你为什么,要忘掉那件事?你养父母做过的事情,你养父母的死,你为什么要忘记。”

我没有!

“是你!”

不是

她愈发靠近我,那如同海藻一般的长发不断漂过来滑过我的脸,手臂勒住我的脖子,我在水里奄奄一息

身旁突然亮起了光,刺眼夺目,在光束的笼罩下,我渐渐昏迷。

时间回到那一天。

我记得很清楚,养母早几天前,就提过好多次,让我回家吃饭。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让我无论如何都回去一趟。并且她向我再三保证,那天养父不会在家。

可是我掏出钥匙要开门的时候,却鬼使神差的犹豫了一下,那种感觉特别强烈,心里好像已经预感到什么事情了一样。我想离开的,门却在这个时候开了,然后我看到了养父的那张脸。我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他看到我,同样不是很高兴,他的嘴动了几下,没有发出明显的声音,但我太熟悉了,我知道他在咒骂。

“这个时候跑回来,又是要钱的吧!”养父说,“钱钱钱,你们都一样,一个个的,就知道要钱!没有钱就不知道回来我现在,还得替别人养孩子,养着个什么东西,忘恩负义的混蛋”

他骂骂咧咧地就走回卧室去了。

我那时憋着气,是又气又怕,我想走的,只是想到养母说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所以我还是进去了,进去之后,我就躲回之前我睡的那间屋子,关上门,反锁上。

一会儿他就来踹门,在门外骂着,把门砸得砰砰砰的装作没听到,就在等我养母回来。没一会儿,我养母就回来了,她一开门看到养父的时候,她也很意外,应该是没有想到养父会在家里吧,然后她和养父对骂了几句,就像往常一样,过来拍门。

她喊我,“小汐,小汐?!”

我还没应声,养母和养父就好像因为钱的事情在门外大吵着。

养父乒乒乓乓的又开始在摔东西了,他们越吵越激烈,声音很大。

“早知道你养这么个东西,就该让你们一起滚!”养父还在骂着。

“凭什么我们滚,要滚也是你滚,滚出这个家!这是我的家!”养母原先是个多么温柔的女人啊,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被折磨得歇斯底里,她褪去了那时的温柔,变得泼辣,变得凌厉,和养父对骂也一点都不吃亏。“你不是说你不回来了吗,你回来干什么,你走啊!走啊!”

我听到摔门的声音,那不是家里大门发出的,那是卧室的门,养母又拍我的门,她叫我,“小汐,没事了,开门吧。”

养父在争吵后,气愤地回到卧室去了,刚才那一声就是他摔卧室门的声音。

我在确认安全以后,就把门打开了。

“别理他,你没怎么样吧。”养母一进门,就拉着我检查,生怕我又挨打似的。

我摇头,没说话。

“我也没想到他今天竟没出去,这段时间他天天往外跑,一到这个时候就有狐朋狗友联系他,让他一起出去喝酒。没想到”养母怄了一肚子气还没消。

“你找我回来,是因为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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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话 一张保单

“小汐,我想过了,既然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那你就做吧。”养母说的,应该是我想考犯罪心理的事情,在我哥出事以后,我的梦想就是成为我哥那样的人。因为我相信,要是我哥在,他一定能够解开这所有事情背后的真相。我哥对我而言,就是像神一样的存在,他能够看着我的眼睛,就知道我心里再想什么,他可以被那么多的人尊敬,是因为在他面前,没有犯人可以逃脱罪责,他可以让一切都无从遁形。

我想要成为像他那样的人,找出他失踪的真相。

只是在我第一次提出这样的念头时,养父养母的反应都很强烈,养母不希望我冒险,养父自然是不希望我变成像我哥哥一样的人了。

于是我们之间,就这样僵持了很久。

养母最终妥协,她答应了让我去读我哥一样的大学。

“如果你以后也想去留学的话,就要提前准备了。”养母说,“我打听了一下,他们说要办理留学的话,首先你英语要好可是我和你的老师了解过,你的英语成绩只能说所以我在想,要不要让你去上一个辅导班这样的,帮助你把英语水平提高一下。我知道你不喜欢和别人说话的,但是到时候你想出去肯定用得上的。你哥哥当时也打算出国留学的,他也说过口语面试很难的”

我只是想和我哥哥上一样的大学,其实对于之后的安排,我没有仔细考虑过。我哥哥当年确实有想要出国留学的想法,我也知道,我听他说过的,他为此也准备了很多。我哥哥说过,国内对于这样专业所能够学到的还是有限,所以他想去进修,他想要成为更出色的人,回到国内,成为这一专业领域内不可或缺的人才。

我没有那么远大的梦想,我只想知道,是谁害了他。

我和我哥哥还是有不同的,他想要出国的本意,是希望学到最好最精的本领,做到行业内最厉害的程度,因为他的成绩本来就很好,很出色。所以他会想到要成为更出色的人,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不一样,我自小性格内向,成绩只能算是普通,我没有他那么优秀,那么出色,我在人群里就像是透明的一样。我不想成为那么引人关注的样子,对我来说,我的未来只要能够安安静静的就好。

是因为他的消失,改变了我生活的平静。

“我还没想过那么多。”我说,出国对我来说不见得是一个好的选择,陌生的环境里,我能不能做到还是一回事。

“没事,那些不着急。”养母说着,便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摞资料。“这是我让人帮忙,找到的,你先看看。”

我点头接过来,大概翻了一下,看到那多是一些国外大学的资料。可是往后翻,就渐渐觉得不太对劲了“这是”

我想,我至少还看得懂后面几页资料的大概意思,这不是普通的学校简介而是,保险?而且是意外保险

“你也成年了,也该入保险了,所以我就想着一起给你办了。这样以后有个什么意外的,也都有帮助。”养母的解释很合理,“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成年,办保险,听起来是符合逻辑的,却让我觉得有些刻意为之

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是单纯的为了我好,为什么她不光明正大的把保险单拿给我看呢?而是要夹在一堆资料里。好像是想要暗示我什么一样

“我我知道了,我回去看看。”

“我都替你看好了,你放心吧,只要在上面签个字”她似乎并不希望,我把资料带回去仔细看。

“”

也许,她感觉到了我心里的变化,她解释说,“你的功课太忙,我不希望这些小事耽误你的学习,小汐,你的精力应该放在学习上,不要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其他的事,有我帮你就好了。”

“嗯”应是应过了,但心里的疑惑并没有打消。我接过笔,拿在手里转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手里的笔就掉在了地上,我说我去捡,她就好像急着要完成这件事一样,先我一步把笔捡了起来。递给了我

当她看向我的那一刻,我似乎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卑劣还有迫切

“我哥哥出事以前也签过这样一份保险吗?”

我问她。

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僵住了,“你说什么。”

攥在手里的笔,没有直接签下去,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

“快签啊。”她说。

“这里面有写着,如果我死了,那么会赔付给你一大笔钱吗?还是说,如果我死了,本应由我继承的遗产,就都落在你手里了。”我问她。

“你在说什么啊。”她很勉强的挤出笑容来,“小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我哥出事的时候,也是刚成年不久”是她刚才那句话给了我启发,成年是否对我们而言,有着某些特别的意义。

我还不是那么懂法律条文,但是我知道,我们的亲生父母有一大笔遗产留下。

“你先把这个签了,我再跟你解释。”她说着,上前来抓着我的手,想要按着我的手签下名字。

我拼命的挣扎,一把甩开了手里的笔。

她一看,气得给了我一巴掌。

我把那份协议撕了,“我要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我几乎已经要崩溃了,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有些

我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一直特别信任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起身快要出门的时候,她追上来,一把抱住我的腿,“小汐,小汐你不能走,你听我说,你要是不签字,我们都活不了”

我好像知道她的意思,顺着她就望向了门外的方向。

她似乎在暗示我,她这么做,都是养父逼的。

“把字签了吧,签了,我们就都能活下去了。”

刚才我就听到他们在门外吵什么钱的事情,好像事关一大笔钱,如果凑不上,养父可能会招惹什么麻烦。但是我没想到,他们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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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话 命运的殊途

“我要是签了,你会让我活吗。”我反问她,她拿意外险的保单给我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给我留一条活路呢?“你们打算怎么杀了我,像杀了我哥哥一样,伪装成车祸吗?!”

人在愤怒的时候,会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

养父被关在门外,也许是察觉到房内的动静,他砰砰地拍着门养母死死拖着我不放,我发狠一把推开她。搬起旁边的凳子,就朝窗户丢了出去。

“哗啦”一声,窗户的玻璃被砸得细碎,我从窗户跳了出来,一路狂奔

在我终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的时候,我跑到了一个有很多人的地方,那种那种恐惧,才慢慢涌上来,我害怕极了,周围那么多的人,我想我至少不会被杀了

我想我哥哥的死,我想这么多年来的一切经历。

我哭着,在来来往往的人注视下,我哭得像是个傻子。

他们一定不知道就在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小汐。”

那个,熟悉的声音。我一直都记得特别清楚,小汐那是我哥哥的声音。

我抬起头,仿佛在人群里看到了我哥哥。

六个半小时以后,我浑浑噩噩的坐在图书馆里。

我根本已经不记得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可能是我素来不合群的关系,也没有人会主动来打扰我,和我坐在一起。

直到孙和阳的出现,打破了我目光所及之处的平静,才让我缓过来。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一直都想知道

那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想想你的养母,那个女人也是无辜的,她曾经为了保护你们,也付出了那么多,如果不是她,你和你哥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呢?仔细想想,你恨她吗?如果你不恨,难道你不想为她找出凶手?你不想知道,在你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被人杀害吗?孙和阳的声音不断的冲击着我的记忆,他的声音,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那个时候,我脑子翻江倒海的,涌出了很多很多奇怪的念头,我甚至听的是我哥哥的声音

在孙和阳接二连三的问题下,我好像真的听到是我哥哥的声音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刚刚发生过什么,小汐,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小汐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到了什么?

那一刻,孙和阳的样子变成了我哥哥。

记忆一下子退回到六个小时以前,就是案发当时。我在人群里看到我哥哥,明明距离那么远,他声音很小,可我就是听见了,我听见他叫我的名字,我也觉得很惊讶。我站起身来朝他走过去

正是这么一个动作,在接下来的六个小时内,我失去了在一切监控下的踪迹。

我从他口中听说了他当时出事的真相。

原来和我一样,他也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养母要求签过同样的保单。

他和我一样,都觉得至少养母是好人,所以没有一丁点怀疑,就签了字。

“所以那张保单,真的有问题?”我不懂保单上具体的条陈会为我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但是我知道,当我在看到受益人是她的时候,事情就已经不单纯了。

如果是为了我,她怎么知道,我会在第一次出意外的时候,就没有接受赔偿的能力了呢。因为她没有打算要给我接受赔偿的机会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钱,我知道了,她想要钱。”

“想要钱只是一方面,她想要报复我们。”我哥说,“小汐,你清醒一点。她对你的好根本就是在利用你,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她有真的关心过你吗?如果她真的关心你,怎么会让那个人打你,欺负你。”

“她也可能只是害怕啊。”我虽然没有找到合适的逻辑去解释,她为什么要逼我签字,但是我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她为我做的那么多事情,不能通过一件事就去否定一切。“我听到他们在吵架了,那个人需要一笔钱,他好像惹了什么事情,所以我只是没有想到,我没想到他们会把主意打在我身上”

“那我呢?”我哥哥问,“那我的事情怎么解释?如果不是他们早就算计好的,为什么在出事之前,我也被要求签过同样的文件?小汐,相信我,只有我不会骗你的”

父母去世之后,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因为我们亲生父亲曾经是大学教授的关系,所以家境殷实,他们留下的还有一套房子。

我哥说,“别傻了,你以为妈妈怎么知道爸爸在外面的事情?小汐,所有的事这所有的一切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阴谋。那个刺激妈妈病发的人,就是你现在在维护的人。”

“是她”怎么会是她我很难接受这个答案的。

在我眼里,她也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这一切都要从她和我们父亲的那场“意外爱情”说起。我们的母亲并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疯子,她也曾经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她曾经是一名舞蹈家,只是在一次意外中伤了脚,因此从舞台上退了下来。她有两个孩子,哥哥和我,她在家里照顾她的丈夫,孩子,她是那么的美丽动人

只是她的丈夫那个作为我们父亲的男人,却和他的学生发展出了一段意外的爱情。母亲起初并不听信那些谣言,她那么坚定不移的相信着她的丈夫直到有一天,父亲的情人打来电话,她向母亲说出了她和父亲这几年来的关系。这才向母亲揭露了一切母亲从崩溃到抓狂,从前的温柔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她无法接受她的丈夫竟然背叛了她,而且是和他的学生在一起了。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在我记忆里,我的生母就像是一个疯子,她摔碎了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她疯狂而又极端,我甚至相信,是她把一切变成了这样,却忘了她原本的温柔。

“那个女人打来电话,其实只是为了报复我们的爸爸抛弃她,她不甘心爸爸向她提出分手。因为那个时候学校有所察觉,爸爸也担心这件书会使他受到影响,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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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话 被掩盖的事实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报复。

父亲的债,却要我们一家人来偿还。

母亲受到刺激,在回家的途中和开车的父亲争吵起来,不惜大打出手,导致了那一场车祸我还记得那时候,冲进了路边,撞断了栏杆翻下马路的车里,浑身是血的我蜷缩在一起,只有疼怕

我嚎啕大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没有人再回应我

从一开始,命运的交集就是错的。

一个错,加一个错,铸成了日后无数的错。

我们谁也不曾开启过上帝的视角,所以谁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当不幸发生的那一刻,我们都是选择怨恨别人的。

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本身也是怨恨链上的一环。

父母在那一场车祸中过世,近乎歇斯底里的母亲,在最后时刻把我护在了怀里,使得我逃过一劫。我却用往后的十几年来怨恨她只记得,那时候她是疯的,疯子一般的争吵,疯子一般的去殴打父亲,导致不幸的发生

在那一刻窥知了真相,我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或许也是绝望的吧,绝望于她的爱情,绝望于她的生活,绝望于她变了的样子,她还是想给她的孩子留一条活路的。

即使她知道,活着很苦。

哥哥那时,也只是一个小学的学生而已,他背着书包来接我,我直到被他抱在怀里,才终于敢哭出来。

“还有哥哥在呢,小汐不怕。”

“你去哪儿了!”时隔多年,好像什么都没变过,他还是那个赶来接我的人,但我已经压抑了太久。我狠狠地推开他,却又不舍得放手,心里憋得难受快要窒息了,“两年多了!两年多他们跟我说你死了,他们都说,你死了!你为什么不回来,你去哪儿了”

你怎么能丢下我。

“小汐,小汐不要哭,哥哥在,哥哥会一直保护你”他说。“你放心以后没有人会伤害你了,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

没有人是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了解他,就像了解我一样。甚至,比了解自己更多,他的语气那么决绝,所以我知道一定出事了。我很慌,我害怕他再离开我

“不要,不要”

“小汐,哥哥都是为了你。我不能让他们伤害你,一点都不能。所以我必须这么做,你得忘掉今天的事你还来得及,你不能像哥哥一样,你还有以后很多的日子可以好好去过。你得活在阳光下,不能不能像我一样,没有名字,像是个死人一样”

他为了活下来,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是如何卑微的过着每一天。霍准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死去的人,他虽然还活着,却也和死了差不多。

“不,去自首。来得及的哥,去自首,自首吧。”我去拉他的衣袖,去意外触碰到一些沾在衣袖上的血迹“这是什么?”

这,怎么会有血

“哥,哥你受伤了,哥我带你去医院”我拉着他,不敢再让他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我害怕他再消失,我就真的看不见他了。

永远的看不见了。

“这不是我的血。”他说完,我们都愣住了。

不是他的血,那是谁的是我忘了我那时候有多生气,我拼命的打他,拼命的打他,“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可以”

明明有那么多的选择,他还活着,只要他带我离开,从地狱里逃出去,我们就可以离开那种生活了。我们可以只要我们兄妹俩在一起,所有的生活都是可以重新开始的。可是,可是他杀人了他杀人了

“小汐,小汐你听哥哥说。”

我的情绪特别激动,我哥使劲才按住我肩膀控制住我。

“小汐,回不了头了。只要你好好活下去,哥就满足了。你现在必须得把这一切都忘了,你还小,你还可以回到你正常的生活里去过去的事,哥回不了头了,但是哥一个人能够扛得住,不可以再让这件事影响到你。忘掉这一切,重新开始吧”

我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对我来说,这些事造成的影响已经注定了。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他,却又要让我失去他

“小汐,哥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真的,哥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你得好好的活下去,你可以的相信你自己,你可以的。”

我做不到“我不要,哥”

“小汐,哥是爱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记得,你永远都是哥最疼爱的小汐。”

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让我知道了这一切,却还是

“哥,我要和你一起承担,我不要你一个人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小汐”

我坐在图书馆里,面前的人居然是我哥。

“忘掉这一切,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说。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却只能坐着,身体好像被控制了一样,动弹不得。

“你今天没有见过我,我在你的记忆里,早就已经死了。死于两年前的那一场车祸,虽然你不愿意相信,但是我真的死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自己也很痛苦,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下,声音都哽咽了。

我不想忘记但是我说不出话来,我只能看着他,任由他把那些东西塞到我的脑子里。一点点的修改了我对于这一天的记忆

周围有同学过去,我哥拉低了帽衫,避着旁人。

不过也没有人在意,所以很快,等他们走过去以后,我哥才回过头继续对我说。“你还记得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摇头,记忆里很多东西都模糊了,可是有几个片段却还记得,我点头。

“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哥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你今天回过家了,只是和往常一样,你回到家以后,没一会儿他们又吵起来了。你不厌其烦,所以拿着东西就离开了,记住了吗。”

回过家了,吵架离开记住了。

“接下来,你什么都没有遇见,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从家里离开以后,就回到了学校,整个下午,你都在图书馆里看书。”

我点头,整个下午,我都在图书馆里看书。

他看了我一眼,把自己手里翻开的那本原文版格林童话塞到了我手里,他起身,亲吻了我的额头,然后径自离去,消失在了我余光可见的地方

哥。我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我知道我又失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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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话 被阳光眷顾

我想起了。

现在,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难怪那个时候,当孙和阳坐在我面前的那一刻,会打破我哥对我的催眠。难怪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会看到孙和阳,觉得感觉怪怪的。因为即使我已经忘记了自己记得的事情,但是潜意识里我还记得应该是我哥坐在那里。

我哥或许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一个好人,他杀了人,但是他对我付出了他所有的一切。他是为了保护我,才铸成大错的

我怎么就忘了呢。

怎么,怎么就

哥,我怎么能把我哥忘了呢

这么多年,一直让我哥活在那么孤独的世界里,我却不记得他为我做的一切了。

猛地从梦境里抽离出来我却还身在水中将近溺毙

我开始挣扎,剧烈的挣扎

水面上好像有人谁,谁在那里救命,救命!

我在第二天晌午醒来,阳光正好,风和日丽。

刚有了些许动静,就听到身边传来的声音,“醒了,醒了!夫人醒了”

萧珏已经在我身边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他。以及红玉、云瑛、毓儿

“怎么了”张了张嘴,我发出的声音很小,有气无力的,身子也不大能使上力气。很累,特别的疲惫

萧珏扶我坐了起来,“霍汐,你觉得怎么样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会都围着我”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娘,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昨天晚上一个人失踪了,我们找你可是找了大半夜呢,要不是廉赫提了一句,我们找到那个藏在山里的村子,你这会儿都被淹死了”

毓儿说错了话,萧珏侧目以示不满。红玉推了毓儿一把,“公子怎么又乱说话,夫人现在好好的在这里,哪有什么事啊。”

“对,对对对,我乱说话,乱说话。”毓儿连忙改口,可是仍旧觉得疑惑,“娘,你大半夜的一个人怎么跑回到那里去了?又怎么跳水里了”

“我是在水里被救出来的?”我倒还记得一些,随着意识也慢慢恢复了。

“你不记得了?”萧珏问我。

我低头仔细回忆了一下“记起了一些事,却也忘了一些事。我确实不知道我是怎么去到那里的,好像一场梦一样,困在梦里对了,我还看到一个女鬼。她和我长得好像,又说就是我,她的头发在水里就像是海草一样,锁住我的手脚,勒住我的脖子,把我往水下拖”

“该不会真的是那个东西吧。”毓儿惊呼了一声。

“是什么?”云瑛问。

“就是穴族被当成是宝贝的那个东西啊,不是说可以通阴阳吗,还能让活人和死人相见的那个昨天在村子里破案的时候,我娘试了一下,想证明那个东西其实就是普通的一个石器。但是当时我娘就已经有点不对劲了,我没多想,还以为她有什么没想明白的娘,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毓儿倒是记得一些。

“别乱说,哪有什么鬼神。”我始终坚称,这世上没有鬼神之说。

“不是啊,霍汐,这事终归不可大意的,那东西既然被穴族当做是宝贝,就肯定有他的原因。我知你素来不信这些事情,可这世上确实有许多事情本就没有逻辑道理可循,你既招惹了它,便要想想接下来怎么安置才好。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你。”云瑛很是在意。

我看到萧珏似乎在犹豫,我问他,“你也是这么想的?”

“不论如何。那东西终归有些邪性,还是送回去吧。由穴族人的灵魂继续守护侍奉着它,它应该还不是要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否则只会无谓引来争端,会有更多的人因此丧命。”萧珏说。

他的说法,确实值得我好好考虑考虑,这么一个富有传说色彩的宝物出现在世上,或许真的会为很多人带来无妄之灾。“那好吧就把它送回去吧。”

也曾有那么多的人,因为它付出了性命,或许这件东西还不是出现的时候。

“霍汐,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萧珏轻轻试了下我额头的温度。

我点头,心里还未平静,是想要再休息一下。

“都先出去吧,让她再睡一会儿。”萧珏说完,扶我躺了下来,盖好了被子。他笑着的样子,就像是窗外和煦的阳光一样温暖,“我陪你。”

“嗯。”

我们生在世上,一生难免铸成许多的错,活着便是一座牢,日复一日地在偿还着自己的罪孽。没有谁是无辜的,或多或少,我们都是伤害过别人的人,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主犯或者从犯,我们的手上也都染着他人心头的血。若想要活得无愧于心,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勇气和善良。

为我们曾经伤害过的人,致上最诚恳的歉意。而不是逃避,不是一味的把自己困在自己曾经受到过的伤害里,治愈别人的同时,也是在治愈自己。

伤口已经溃烂,不剜掉腐肉,又如何能令自己恢复呢。

我错过了很多年,向那些被自己误解,被自己一直恨着的人说一声抱歉,也许我从未看清楚过全部的真相,我自以为难过,小心翼翼地敛起伤口,躲避着一切触碰它的机会。然后任由它在角落里溃烂生疮,直到有一天,当我放开了这一切的恐惧,重新去面对它的时候,我发现,我也曾经被阳光和爱意包围着。

妈,对不起。

我一直都恨着你,却不知道你最后的最好的爱都给了我。

原来,我也曾经被你们爱着,原来我一直都不孤单,只是我从来没想过回头看看,爱我的人一直都在身后,他们用温暖撑起了我的生活,就像是无数面的镜子一样,一个一个的连在一起,把阳光折射进躲在角落里的我。

看见阴影的时候,忘记了背后有光,去拥抱阳光,却又注定身后留有阴影。

人无完人,谁没有阴暗面呢,面对它有时候并不恐怖,去接纳那个不完美的自己,才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自己。

我终于明白了,我是我哥躲在黑暗里,也要用命来保护的人,我怎么可以活得卑微阴暗,让他失望呢。我有这世上最好的家人,最好的爱人不是命运曾经抛弃了我,它一直都在爱护我照顾我,是我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小小的牢笼里,拒绝被它关照。

而现在不过是又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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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话 雪山疑案

十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几个远道而来的人困在了山里。在饥寒交迫的绝望下,他们在山里共度了四日

一个年迈的老人,却最终因为体力不支死在了那里。

“娘,”毓儿从门缝间溜了进来,他说话的时候,还在打量着外面。“那个人怎么办?”

“那个人?”我有些糊涂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所说的那个人,是指谁。

“就是廉赫啊。咱们,带他一起走吗?”

廉赫啊准确说,在山洞里发生的事件之中,廉赫对我是有帮助的。从山洞里离开以后,其他人陆续都被带走了,只有廉赫,他的兄弟们都遇害了。“你有问过他的意思吗?他是愿意离开,还是跟着我们?”

“我觉得他想跟着我们。”毓儿说,“你看所有人都走了,只有他还一直留在这里,不就是在等我们表态吗?而且娘,你之前也说廉赫对你说过,他之所以会陷入到这一次的案件中去,不就是因为想要找到杀害他兄弟的凶手吗?既然你帮他实现了心愿,也许他愿意留下来追随于你为你效力呢。”

之前的事情,廉赫是有些惨,一次对于他们而言和往常一样的打劫,却把他们都牵连到一场阴谋之中。廉赫算是幸运的,他没有拿兽皮或者石印,可能因此才保住一命“其实廉赫的身手不错,观察力也很敏锐,我们现在需要人,如果他愿意留下帮忙自然是最好的。可我担心,他潇洒惯了,早就习惯四处为家的生活,会不适应。”

如果他只是为了报恩而留下,我是觉得不必要的。

“那,我去和他聊聊?”

听毓儿的口气,他也很欣赏廉赫。

我想了下,点头答应,“去吧,但是千万别为难他。”

“我知道,你放心吧。”毓儿见我松口,也有意把廉赫留下,心里就有了主意。得意洋洋地去找廉赫商量了。

“霍汐。”

毓儿刚出去,萧珏就回来了,钟离瑾跟在萧珏身后,脸色不怎么好,压着眉头,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有事。

“怎么?”我起身,迎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钟离大人有事相求,希望我们能帮他调查清楚。”萧珏说着,便侧过身去看了眼钟离瑾,他的反应告诉我,他们在进来告知我这件事之前,应该已经商量过了。

“是什么事?”我问,倒是有些意外,钟离瑾会主动提出求助于我们的帮忙。

“是这样的,”他见萧珏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只得自己出面解释,“萧夫人可曾听闻十年前的一宗雪山疑案。山里的一场大雪将十余人困在了山上,持续了四日之久,最后雪停了人得救了,却有一位老者因为身体的缘故而死在了山里”

“此事,略有耳闻。”十年前的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概是因为那一场雪吧,天象的异变总是会引来许多猜测的,不过我对此并没有太在意,相比后世夏日的四十多度高温天气,不过是下了几天大雪,也算不上是什么奇怪的天象预示吧。可是今日却见钟离瑾脸色不同寻常,连萧珏也是一副异常沉重的样子,这才引起我的怀疑,“怎么,难道这件事有何不妥?”

“当年死于大雪中的老人,正是养父钟离南的师傅。”钟离瑾说。“此人素爱游历各处,养父钟离南所收集的各地奇闻异事,也多是出自此人之口。他的突然过世,确实让养父曾经因此难过了一阵。”

“原来如此,可是”可是说到这里,我还是没听出来这件所谓的雪山疑案里,到底有什么疑的呢?

“这位老者只有一位养子,却在十年之后,数日之前收到了威胁。扬言声称知晓十年前旧事的内幕,要来取他性命。”他说。

“”听起来,确实有些古怪。“十年前的那件事里,可有何疑点?老者的养子十年前做了什么?又为何会被威胁?”

对此,钟离瑾也是一头雾水。

“那这件事可有是什么人恶作剧的可能?”我又问。

“恶作剧?”他不大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有人以此开玩笑。”萧珏换了一种说法解释,“会不会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和他开了个玩笑呢?”

“应该不会吧听说他也是在没有别的办法情况下,才向养父求助的。”钟离瑾认为不太可能是恶作剧,“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既然在那一场雪难之中过世的是老人,如果真要有人因此报复,也应该是老人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他的养子。为何还会有人向他的养子提出威胁?”

“这一点确实说不通,不过如果这个威胁是真的,那说明十年前的这一宗疑案里,至少还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来了兴趣,觉得这件案子挺有意思的。

作为死者的家属反倒被威胁了,那当年在大雪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当年被困在山里的人才知道了。

“怎么样,要去吗?”

萧珏其实早就从我的反应上得到了答案,却偏偏还是要问一句。

“去啊,既然有人因此受到了性命威胁,我们当然要去解开真相了。”不过我真的挺意外的,当年在雪灾里过世的老人,竟然会是钟离南的师傅。

“那我先去交代一下,随后我们一起启程。”钟离瑾是收到了钟离南的消息,行动不便的钟离南既然是收到了故人的委托,自然是要尽心帮忙的,所以他只能求助于钟离瑾去证实一下,帮助故人之子解决了这个威胁。钟离瑾偏又是个十分有心的人,既然是钟离南的委托,自然是要尽全力把事情做好的。

“霍汐”萧珏尚有疑虑,看得出他对我似乎还不太放心。

“我已经没事了,无非就是做了一场梦,很多从前想不通的,也都想通了,从前记不起来的,也都记起来了。对于过去,虽然遗憾,但也圆满了。只是才刚刚明白,却又失去,难免会有些失落。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嘛,自然会有一些情绪了,给我点时间,我可以缓过来的。”

在梦里发生的一切,或许都是我对于过去仅存温暖的回忆了。

他担心看着我的样子,让我觉得很有趣,不禁抬手抚摸着他的眉心,他皱起眉头的样子,真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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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话 院子里的奇特景象

“你确定要这么做?”

对于我时不时天马行空冒出来的念头,萧珏倒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难免还是会多确认一下,免得到时候有什么突发状况。

“确定!”无比的确定,我看着自己一身男装,又对着身边毓儿的样子做调整,比起真正男子的样子,我的身形是显得娇小了一些,肩膀也没有男人那么宽,骨架子小,有一些撑不起衣服的感觉。倒也应该还好,毕竟我的身高一六七,不算低了,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识破的吧。

“可你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男的吧”毓儿对于我的装扮表示出了十二万分的怀疑,“为什么要扮成个男的呢?娘,你你就按照你平时的样子出现,不好吗?”

“不懂了吧”我的腰偏纤细一些,这带子是怎么系都觉得长得过分,我试着在身后又绕了一圈,笨手笨脚的样子像是把自己快给缠起来了。嘴里还在嘟囔说,“这次的案子可能和往常不一样,你想啊,十年前雪山疑案的被害人,是这一件案子里受到威胁的人的养父,如果是案中案,说明当年的案子就存有疑惑解释不清楚的。那么这一次威胁被害人的家伙,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目的去进行威胁的呢?如果是为了十年前那个老人家报仇的话,说明他就是在怀疑老人的养子啊,我们想要在他周围找到答案,那就太难了。所以啊”

萧珏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来接过我手里的带子,帮我系了起来。

我愣了下,接着说,“这一次呢,你爹就扮成是钟离大人的好友,是受到钟离大人的邀请一同前往的,而我们,是你爹的下人,这样我们就更容易和他家的下人打成一片,询问到更多不为人知的消息了。”

我自认为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的。

“主意是不错,就是有些”萧珏似有不满。

“什么?”我抬头问道。

“夫人”红玉和云瑛进门,也是一副男装打扮,红玉看起来娇柔的样子比我更不像了,云瑛倒还好,只是突然作此打扮,有些不太适应,显得更是腼腆。“我们这样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自信一点,别总想着我们是扮成男人,要把自己就当成男人,这样才能像嘛。”我可不信如果我们以原先的身份去到对方的府里,如果向他家里的下人打听关于他和他养父的事情,他家里的下人会把实情告诉我的。

“娘,你真的怀疑,那位受到威胁的养子和他养父的死有关吗?”

“现在只是怀疑,还不能确定。在一切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以前,都是值得怀疑的。况且如果发出威胁的人不是开玩笑的话,那么此人对于当年的事一定知道些什么内情。他既然威胁要向这位老人的养子报仇,即使老人的养子和老人的死没有关系,也肯定和当年的某些事情有不可说明的关系。”

“你若执意如此,也就罢了。只是”萧珏说,“切记不可冒险。”

“知道了。”

车行至城中一位大户人家门前停下,便早已看到有人等候在门口。

萧珏一时忘了,便要先我下去。我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可别漏了馅儿,随后先一步跳下了车,才回过身来作势搀扶他下车。

这个空当,钟离瑾便已经与那等候多时的人打过了招呼。邀请他走了过来,并向他郑重其事的介绍说,“这位是我的好友,萧大人。听闻府上出了事,恰好我二人在一起,便一同过来看看。”

“萧大人。”

对方是个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看他的衣裳,不像是这家里的大人。

萧珏点头示意,问了声,“你是”

“小人是这府里的管事,叫付才。府里的人大多叫一声才叔,二位大人要见的,应是我家大人,不过近日我家大人遇到了一些事情,吃不好睡不好的,身体也就”自称才叔的人,原来是府里的管事。

“府上的大人病了吗?”萧珏问。

才叔为难的点了头,“是啊,大人病了几日,请了郎中拿了药,却也一直不见好。整日里躲在房里也不出来,今日听闻钟离家的大人要来,小人便早早等候在这儿了。”

“才叔,我的这位朋友精通医术,不如,请他为府上的大人看一看。”钟离瑾提出。

才叔的神色分明怔了一下,没有想到钟离瑾会提出这样的但是他很快就收起了那副茫然失措的样子,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笑着说。“那样,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二位远道而来,不如先到府里休息一下,小人这就派人去请大人。”

钟离瑾看了看我们的反应,才应道,“也好。”

一行人随着才叔走进了府里。

院子虽大,却并不精致,四周的陈设很粗糙,而且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我踏上青砖之时,还留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青砖的边缘有被撬过的痕迹,好像这青砖是新铺的,这么大一个院子,如果近期曾经翻修过的话,也不会用这等品质的青砖吧,分明连我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这青砖也院子实在不配。池边本应有一座山石作为摆设,可是现在地上却秃了一块,不见山石,更无草木,很是突兀。

小路边本应有石栏,现在却也看不到了,我趁着他们走在前面,随即低头检查了一下,发现了一些诡异之处。

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这院子也太让人奇怪了吧。

“请在这儿稍等片刻。”才叔将我们安置在堂内后,便交代了一旁的下人侍候着,于是独自去请他家里的大人了。

萧珏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环境。

钟离瑾便已经走了过来,“这屋子里的摆设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好好的一个院子,怎么就一堆如此货色呢。”

看来大家都发现了同一个问题,那就是院子里的陈设。

一个大气优雅的院子,原本的陈设应该也是十分名贵的,可是现在,包括屋子里的这些家具摆件,却分明被人调换了。用便宜的廉价货,代替了原本的名贵物件,明眼人可都是看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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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话 突然遇害的大人

突然一声尖叫。

我的注意力原本集中在房内各处,原本还以为想要在这里搜索到线索很不容易,可是来到这里之后发现,这里真的是破绽百出。在出乎意料的同时,更需要精准分析出,哪些是有用的线索,哪些是没用的线索

“你们听到了吗?”我在察觉到声音之后,立刻回过神来。

里翀已经第一时间循着声音追了出去。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里翀已经控制住了现场。

“廉赫,守在门口。别让人进来。”萧珏叮嘱完,才走进了房间,门口挤着府里的下人,房内只有才叔一个活人他跌坐在地上,整个人慌慌张张的,看见我们来了,他才指着面前。

我们将目光投去,愕然看见一具悬挂在房梁上的尸体

“这”

“毓儿、里翀,先把人放下来。”萧珏说。

“这是你家大人?”钟离瑾扶着才叔站起来。

“是,是是我家大人”才叔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支支吾吾的回答。“怎么会这样?我家大人,我家大人他怎么就寻了短见大人,大人!”

不对。

从刚刚才叔将我们带到堂内后前来寻他家大人,到那一声尖叫,中间隔了一些时间的。如果他一进门就发现了他家大人吊死在房梁上,理应第一时间发出尖叫,吸引我们的注意,而中间空出至少有一刻钟的时间这说不过去。除非他来寻他家大人的中途,又拐到了什么地方去,因此耽搁了时间。

萧珏在翻动尸体检查的时候,有了意外的发现,他示意我过去。然后侧过尸体的头,让我看到尸体脖子上的伤

“这是”我心里一惊。

萧珏向陪在才叔身边的钟离瑾点了点头。

“才叔,你一进门就看到你家大人的尸体了?”钟离瑾问。

“是,是啊我家大人,我家大人就吊在了,吊在了那儿大人啊,大人啊”

没说两句,才叔便要扑上来抱着尸体痛哭。

“才叔,你还是说实话吧。”萧珏站起身来。“你家大人绝非刚刚吊死,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尸斑,以僵硬程度来看,至少是昨天傍晚前后死的。他脖子上绳索的痕迹,也是死后留下的,面色发绀,牙齿都黑了,显然是中毒而亡。人死之后才被吊在了房梁上的。而你刚才离开堂内,独自前往,却在好一会儿之后发出尖叫,这中间你到底做什么了?”

才叔抬起头,很惶恐地看着我们。

“莫不是你害了你家大人,趁着刚才将其吊在了房梁上,想要做出自尽的假象来蒙骗我们?”钟离瑾质问道。“还不说实话,便将你交给当地主事”

“钟离大人,冤枉,冤枉啊!”才叔扑通就跪了下来,死死拉扯着钟离瑾的衣角。“不是小人,不是小人害了小人冤枉啊!”

“还不说实话!”

我听钟离瑾的那一声斥责,也被吓了一跳,还从未听过他如此大的火气。

更别说才叔了,被他这么一吓,胆子都快吓破了。

门外的下人们,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对于家里大人的死无不感到意外。

我趁着房内僵持不下,偷偷从房里溜了出来,想听听看这些下人们怎么说。

“不是真的吧,才叔怎么会害大人呢。才叔一向忠心于大人,陪着大人那么多年,怎么舍得害大人呢?”一个小厮说道。

“这可说不准吧,也许就是因为才叔跟着大人久了,最后忍无可忍了,才对大人下了毒手。”婢女打扮的人说。

“不会的,才叔是看着大人长大的,一直把大人当成是自己的家人,那么多的事情都过去了,怎么会”旁边的婢女似乎对于她的说法不认同。

“会不会是因为那件事”小厮说。

“你们说的,是哪件事啊?”我趁机问道。

“就是大人收到威胁的那件事啊,府里都知道的。”小厮解释说,“估摸着跟十年前的那件事有关,从那之后,大人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特别紧张似的。每日也都是才叔送水送饭,好像好几天了,都没有见大人出过房间。”

“只有才叔送水送饭?”我觉得奇怪,因为这府里有不少下人的,怎么会让一个管事的专门送水送饭呢?

“只有才叔,”婢女似乎也知道这件事,“自从大人把自己关起来以后,就谁都不见。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还堵着门,若是我们去叫大人,是一点回应都没有的。也只有大人最信任的才叔端着吃食来,告诉大人一声,然后把东西放在门口,才叔离开之后,大人才会打开门把东西拿进去。等到一会儿,才叔再回来把大人吃完的东西收走”

“所以才叔和大人也不是直接接触?”听起来他家大人,确实有些毛病。“那你们可有人见过大人吗?在这几天里,他打开门拿东西,或者是打开门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过呢?”

几个人相互之间看了一眼,纷纷摇头。

“你们都没有见过?”这也太

“大人自从收到消息以后,就一直小心翼翼的,谁也不见。我们平时路过这附近都不敢停留,若是让才叔看到,定会呵斥。所以有时候必不可免路过,也是加快了脚步赶紧走过去的”婢女说道。

“是才叔交代,让你们不要出现在这附近的?”似乎疑点越来越多。“那这几日里,你家大人又是怎样和才叔沟通的呢?如果他有什么吩咐的话,难道也不见才叔面吗?”

莫不是这位大人,也怀疑要害自己的人,已经潜入到府里了?

在几个人面面相觑之后,还是刚才那位小厮接着说,“我是见过一次,大人把一支刻字的竹签放在要拿走的东西上,应该就是要交代给才叔的事情吧。”

明明他只信任才叔,却连简单的一句话也不肯当面说,一定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传递?他到底在躲什么呢?

“自从大人把他自己关在房里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了是吗?”我总觉得事情并不只是看到的这样,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他们纷纷点头,至少证明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是没有见到过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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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话 越来越多的谜团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钟离瑾问。

现下堂内没有别人,只有钟离瑾、萧珏、我还有那位现在正被审问的才叔。

“钟离大人,和小人无关啊,真的不是小人要加害大人的,我家大人”才叔还在解释,生怕我们会怀疑是他害死了他家的大人。

“你便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钟离瑾打断他的话,追问道。

“小人也不知道,小人真的不知道啊”才叔的年纪不大,但伏地痛哭的样子,还是让人觉得辛酸。“小人一直把大人当成是小人的兄弟,又怎会害大人呢。大人去的突然,小人小人也是今晨才知道的”

今天一早,他像往常一样给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里的大人送去吃食,可是到了门口,却忽然发现,这几天来一直紧闭的大门,开了条缝隙。才叔当时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站在门口喊了几声大人,房间里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开。“小人放心不下,就推开门看看,可是却突然看到大人,大人他倒在了屋子里早已没了气息。”

“那你当时为何不报案?!”萧珏怒斥。

“并非小人不愿意报案,而是大人的尸体旁,留下了锦帛,上面说大人中毒身亡。如果要追究下来,定会怀疑这几日小人送来的饭菜有毒而且上面提到,说是大人的故友今日会来,如果让人察觉,那小人,小人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就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让你想要隐瞒你家大人的死因?你故意把我们领到这里来,然后假意去邀请你家大人,其实就是为了回到房间里来布置你家大人上吊身亡的假象?!”钟离瑾严肃起来的样子,颇具威严。

才叔连连否认,“不是的,不是的!这个方法也是那锦帛上写的,那锦帛上说,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小人不被怀疑,会让几位以为,大人是上吊死的只是,只是”

只是没想到,萧珏会识破死因。

假设这才叔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杀害这大人的,定是那留了锦帛的人。

可是在这位大人的尸体上,却并未看到反抗留下的伤痕。他的牙齿发黑,却没有被人硬生生撬开的痕迹,也就是说,他自己吃下有毒之物的可能性更大。

但他是死于昨日,从几天前他受到威胁开始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什么人都不见,连与才叔之间的联系,都是通过竹签留言,交代给才叔的。除了送饭菜来的才叔,他还会信任谁呢?在谁的面前,他会毫无防备的吃下那些有毒的东西?

“才叔,我们不是要怀疑你,我们也希望把事情弄清楚。毕竟遇害的是你家大人,你和你家大人情同手足,想必也一定希望能够追查出他的死因真相吧。”钟离瑾开始诱导才叔,“那这几日里,可有何是你怀疑的事情吗?你刚才说的锦帛,是否还留着?”

“没”才叔根本没有想到,他的这些布置会被看出破绽。“那锦帛,早已经按照上面交代的,把它烧了。”

这下便没办法证明,才叔所说的是不是真的了。如果没有锦帛,那么他刚才说的,也可能是他自己编出来的,锦帛是否真的存在过,我们也无法证明了。

“可是这几天里”才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只是刚一开口,就定住了一般,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几天如何?”钟离瑾问。

才叔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打了个转,“这,这几天里”

“你且直说就是。”萧珏说。

才叔点了头,“这几天里,确实有很多古怪的事自从大人受到那个威胁以后,就变得,变得”

按照才叔的说法,这一切都是从这府里的大人收到那个威胁开始。

“我家大人,自从克尹大人死后,便继承了家中的一切。大人虽非克尹大人亲生的儿子,却也是克尹大人一手养大,克尹大人死在雪山里那年,我家大人才不过九岁之龄。克尹大人在世时,也曾为大人定下过一门亲事,原本早几年就该成婚的。只是克尹大人出了那样的事以后,大人为克尹大人守丧三年,三年之后对方却突然反悔了大人虽不曾说过什么,恐怕也因为这件事伤透了心,看透了人性的凉薄。以至于时至今日还未成婚这,收到那个威胁之前不久,大人还曾提出,要在克尹大人的家族里,寻个孩子过继到名下,以便将来好继承这家业”

才叔说起的那位克尹大人,便是钟离南的师傅,十年前死于雪山的老人家。

我是可以想到,那位老人家原本德高望重,他在世的时候,自然有人愿意巴结着,想把自家的女儿嫁给他的养子。可是克尹大人死得凄惨,这九岁的养子突然继承了家业,定是于克尹大人的家族中所不容,逐渐断了联系,孤身一人,没有身后的家族支撑,难免遭到悔婚。

不过要是说起会因为这件事儿感到人性凉薄,那也太夸张了。

说白了,一个十九岁的孩子,不过是成婚晚了两年,也不至于看破红尘出家吧

在才叔的描述中,却显得特别夸张了。

“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钟离瑾也觉得这两件事之间,似乎不存在某些关联。“才叔,还是说,你在暗示什么。”

暗示难道

我本以为才叔会像刚才一样,激烈的否认,但是此刻,才叔却默不作声,好像

什么意思,他默认吗?

就像钟离瑾说的,他故意提到他家大人曾许一门婚事的事情,是为了暗示某件事。

“十年前发生在雪山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提了一句。

“雪山”

只是那一瞬间,我在才叔眼里看到了惊恐。

说起雪山,才叔的脸色惨白。

“当时你也在那里,对不对。”钟离瑾察觉之后立刻接了一句。

才叔慌了,他有意隐瞒,却无处可躲。

“不,不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雪山,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不仅如此,你还知道一些内幕,包括克尹大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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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话 才叔的记忆

克尹大人的养子子微,也就是这一次案件中,我们到达这里后发现的第一个死者。十年前克尹大人于雪山一难中因故去世,他身后的这些家业,都留给了当年年仅九岁的养子子微,十年后,有人向子微送来了威胁,扬言知晓当年案件真相,并以此威胁。而子微自从收到消息以后,便整日忧心忡忡,甚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他每日所食饭菜,都是府里管事才叔送到门口,再由他亲自端进去的。吃完饭以后,将餐具摆在门口,再有才叔回收。他和才叔之间也没有直接接触,如果有什么话,都是通过竹片刻字的方式传递。

就在昨日晚些时候,才叔最后一次送去饭菜之时,因为门开了一道缝隙,引起了怀疑,之后发现了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子微竟然中毒身亡了。在他尸身旁边留下写着字的锦帛,交代了我们之后的到来,以及告诉了才叔,接下来该如何布置。才叔本想接着我们帮他做证,却被我们识破,子微并非上吊而亡,而是中毒。

才叔让人把子微生前最后几日用过的餐具拿来,摆放在我们面前,让我们检查。

出乎意料的是,子微生前用的这些餐具,都是正经的鼎啊之类的,以烹煮肉羹为主,加上一些蒸菜之类。他每日所食之物,才叔也都仔仔细细记载着,萧珏也检查过了,如果记载无误,那么他所食之物是不可能造成中毒的。

我在想,还有什么方式能够使他中毒的呢。

“其实早在刚才进门的时候,我便发现了一件事,这府里各处的陈设,似乎是近日换过的”钟离瑾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眼才叔,才叔的反应也是很微妙,他的身子一震,好像受到了惊吓。额间有微微汗珠冒出,连喘气的频率都莫名加快了

“怎么了,这件事你不知情吗?”钟离瑾接着问。

“这是,这是因为”

“你且说实话,你应该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有任何事欺瞒吧。”钟离瑾故意抻了他一下,这一计很是高明,让他无路可退。

“回钟离大人,这是因为,我家大人在世之时早已,早已将府上,败空”才叔痛心疾首地回答说。

败空“这么大的家业,被他败空了?”

“我家大人,自十年前雪山归来,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保住了性命,却因那次的事情落下了落下了隐疾,这些年来一直在四处求医问药,是各种法子都试过了的,只是依旧不见有任何效果。却也,花光了府里的一切积蓄”

我悄声侧目看向萧珏,想证实这所谓隐疾,是否如我猜测一般。

“你先前说过,他是因为对人失望,方才耽误了婚事,怎么现在又说他患有隐疾?”萧珏向才叔确认道。对于才叔的再一次改口,萧珏并不能立刻确定,才叔现在说的就是真的。

“这本是,我家大人的私事。其实,当年雪山归来,大人便已不适。后来请了郎中来瞧,也不知怎的竟传出了消息。这才被退的婚事也是从那之后,方才令我家大人对这人性失了信任,耽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才叔的解释听上去很完美。

萧珏带着些犹豫向我示意了一下,虽不确定,但也值得怀疑。

“这么说来,当年被困雪山的,不只是克尹大人,还有子微和你了?”钟离瑾问,“我听闻被困一共一十三人,可是真的?”

“是”才叔为难的答应说。

“你们怎么会被困在那里呢,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钟离瑾步步为营,根本不给才叔喘息的机会。

“我们,我小人不知。”才叔分明有所隐瞒,看他的样子,他绝不是不知情。只是不愿意告诉我们而已。

“当年被困在雪山的,还有什么人。”我插嘴问了一句。

“”才叔稍微愣了一下,估摸着是在想,我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够留在这里向他问话,他又要不要回答我。

“说啊,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钟离瑾催促道。

才叔连忙低头应道,“这,知道一些只是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实在是记得不太清楚了,且容小人好好想想。当年,当年被困在山里的,一共一十三人不假,这其中,包括克尹大人和我家大人,以及小人等三人。还有一位老妇人带着她的孙子孙女,两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的妇人,还有四个年轻的男人”

“你可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吗?”

“这当时又冷又饿的,都想着怎么活下去的,怎么会有心情聊起这些。自然是没有多问的,而且当年我家大人年纪还小,小人生怕克尹大人和我家大人吃亏,便一直守着,也没有和他们说什么。对了,我记得那老妇人和年轻的妇人倒是说过些话她们应该是认识的吧,那老妇人问了一句孩子呢。”才叔费了半天劲,才回忆起那么一点点的事情。

“然后呢?年轻的妇人怎么说?”

“年轻的妇人只是说了句,婆母带着。可是当时有点奇怪,那老妇人对年轻妇人很热络,倒是那年轻妇人,好像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不怎的搭理。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也多是老妇人在说感觉上,年轻的妇人一直在躲着,却因为当时的环境,怎么也躲不掉。”才叔许是因为这件小事,才让他对那年轻的妇人留下些印象。“人看着不坏,就是木讷了些。要说也是,当时没吃没喝的,谁有力气说话啊。”

“你可记得他们有没有提过,他们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来的,又要去什么地方吗?”若是能够找到当年的这些人,或许还有机会证明,当初他们被困在一起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这”才叔看上去更为难了,“这一下子,也真的想不出来更多了。不如,给小人点时间,让小人好好想想清楚。也免得一时心急,到时候真说错了,反而耽误二位大人的时间?如何?”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虽说过去了十年,但是当年的事情造成了克尹大人的死,他真的会记得这样不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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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话 再一次兵分两路

萧珏开始着手检查尸体。

“你怎么想?”我靠在一边,现在满脑子都是疑团了。

“你指什么?”萧珏手底下纹丝不乱,有条不紊地检查着死尸表面的痕迹线索。

“才叔的证词啊,你不觉得,才叔前后说的话,很矛盾吗?”我说,“一会儿说记不清了,一会儿对于细节又记得很清楚。当年被困在雪山里的十三个人,除了克尹大人,子微和才叔三个人以外,还有十个人,他连这十个人的大致情况都记得,为什么偏偏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就什么都记不得了呢?如果是你,你想想你会怎么记得这十个人的情况。男女老少都有,怎么就会记得那么一个年老的妇人,一个年轻的妇人,若是换了旁人,见着年老的妇人和年轻的妇人一起,谁都会怀疑,这年老的妇人和年轻的妇人是不是本身就是一起的他却记得是年老的妇人带着孙子孙女,年轻的妇人独自来的,这不是很诡异吗?”

“不是说,他们被困在雪山三天吗?这三天里,也许光是看他们之间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就能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啊。而且被困在雪山里,没吃的没喝的,又不能到处走动,每日能做的事情就是一直漫无目的的等着,那么闲着没事的时候,他们就只剩下观察旁人了,对身边的人有所了解,也不为过啊。”萧珏说。

“可话是这么说,我就觉得怪怪的。为什么当年死的人,刚好是克尹大人呢?”我觉得哪里还是说不通,但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我此时此刻心里的疑惑。

“那你觉得,死的应该是谁。”萧珏不禁皱了眉头。

“不是死的应该是谁,而是,怎么都不应该是克尹大人啊。你想想看,当时在封闭的雪山里,以克尹大人的条件他可是经常到处游历的人啊,身体条件不可能那么差吧,经常进行户外运动的人,身体素质应该会比常人要好一些啊。而且他到处游历,有收集各地奇闻异事的兴趣,对于什么地方会发生什么事,以及如何应对,理应比常人更有经验才是。况且他当时身边还跟着九岁的养子,以及才叔这么一个管事。如果有需要冒险或者怎么样的事情,不是应该交给才叔吗?所以在当时的情况来看,克尹大人拥有比其他人都要好的条件啊,为什么死的,是他呢。”我对于这一点,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太奇怪了,带着管家的人死了,其他人都没事。

如果说当时天气恶劣,环境不利于生存的话,那么同样被困在雪山里的人,那年老的妇人身体素质应该比他差很多的,怎么就怎么就都没事,只有他死了呢?

只是巧合吗?

还是

“所以,你还是怀疑当年雪山疑案之中,存有疑点?”萧珏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

“对。”我很确定。“而且我在想,那个送来威胁的人指的真的是十年前雪山疑案的真相吗?”

“”萧珏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会不会这也是个案中案呢,雪山疑案并不是第一件发生的案子,而是跟在某件事,某件案子之后发生的,但是我们都忽略了之前的事情,可能把之前的案子看做了理所当然的寻常事件,却因为雪山疑案更加诡计,更加充满疑点,所以所有人都只注意到了雪山疑案”

“霍汐,”萧珏叫停了,“虽然我相信你的直觉,你一向有比别人更加敏锐的直觉,总是能够先一步发现案件里的疑点。但是你是不是应该休息一下了,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也许有的时候,事情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只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

“说什么相信我”我有点生气了,因为我真的怀疑,凶手不见得是针对雪山疑案来的。否则凶手的身份是什么呢?要说报仇的话,我们理所当然的会想到,凶手可能是冲着当年雪山疑案里遇害的人而来的,可遇害的人,是子微的养父,这府上的前任大人克尹,克尹没有其他亲人了,谁会为了帮助克尹报仇,就时隔十年,找上了克尹大人的养子呢?说不过去啊。

除非这件案子本身还牵连到一件事情,而在雪山疑案之前,已经发生过某些事情了。凶手是为了当年的事情而来,而我们错误的将目标放在了雪山疑案上。

“那你现在想怎么查?克尹大人十年前就死了,子微也在昨天之前被杀,现在只有才叔,偏偏他又不是那么地想要和我们合作,即使他知道些什么,只要他不肯说,我们就难以证实。那么关于你的猜测,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证实呢。”

“这很简单啊,如果找到当年那些人”我指的,是和他们一起被困在雪山里的,其他十个人。“我们不就可以拼凑出真相了吗?”

“可是你现在要到哪里去找?”萧珏问。“你也看到刚才才叔的态度了,他应该不会向你提供线索的。”

“但是那个老妇人那个老妇人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而且她也认识旁边的年轻妇人,所以我猜想,她们虽然被困在雪山里,但其实她们的家是否就在周围”毕竟,一个老人家不可能带着两个孩子去到更远的地方啊。

如果在附近搜寻一下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毕竟十年前雪山疑案的事情闹的那么大,假设某个村子里真的有人曾经被困在雪山里长达三天之久,村子里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好歹,也要去试试啊。”万一能够找到呢。

“好吧,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期望太高了。”萧珏这一次偏偏对我的想法并不是十分认同的,也许他是觉得,都过去十年了,就算那些人曾经住在附近,可是这十年间可以发送很多很多的变故。

或许,他们早就搬走了。

又或许,他们可能已经不在世上了。

但我还是决心要去碰一碰运气,总是要去确认一下,毕竟现在才叔不是完全配合的,他隐瞒了一些很重要的线索,对于解开当年雪山疑案的真相造成了阻碍。所以目前能做的呢,就是兵分两路,一边由钟离瑾负责继续想办法撬开才叔的嘴,不过才叔这个人我对他还有怀疑,他说的也未必都是真的。另一边,就是我们去追查当年一起被困在雪山里的人,寻找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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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话 我对他的期待

“你找我?”一出门我就遇到了钟离瑾,看起来等候多时,故而让我怀疑他在这里,是等我的。

“萧夫人。”钟离瑾微微点头,虽无其他表示,但也默认了我的猜测。他看起来好像有所顾虑,几次吞吞吐吐,却又不好说的样子。

“关于案子?”我问。

“不”钟离瑾立刻就否认了,只是他没有直接说出目的。

我走上前,在心里猜测着他到底要说什么。

“我似乎又看到了一些事情。”钟离瑾说,“我也不确定是怎么回事,但那些好像是我的记忆,只是出现在那里面的,很多,都难以理解。”

事情?“你是,看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似乎是听到萧夫人,很痛苦很悲伤的呼喊,不知道为什么,近来总是会突然冒出这样的画面,好像萧夫人是我失散已久的妹妹。”

“是吗”如今听起来,确实有些心酸。

“萧夫人,你好像知道很多寻常人并不知道的事情,不知在你看来,这些究竟算是什么。”钟离瑾原是好奇他在精神恍惚之时看到的那些零碎画面,所以希望出现在他记忆里的我,能够给予他一个答案吧。

“我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曾经说过,你很像我哥哥。我曾经有一个哥哥,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我们的父母过世得很早,家中出了一些变故,所以一直都是我们兄妹相依为命。我和我哥哥的感情很好,我哥哥亦可以为了我付出很多,可不幸的是,在漫长的人生中,我却失去了他。我甚至没能与他告别,就要面对他已故去的消息,所以这一直都是我的一个遗憾。直到突然见到你我也觉得很惊讶,以至于在最初面对你的时候,我都需要很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我自己,你不是他。”

“所以你曾经也是相信的,我可能是你哥哥的转世”钟离瑾或许是觉得惊讶吧,因为一直以来,我们都没能就这个误会好好谈一谈。中间几次阴差阳错,耽误了太多的机会,就像他也是有感应的一样,曾经拥有同样的血缘关系,让我们之间拥有超乎常人的默契。

在我因为我哥而难过的时候,他竟然也想起了很多。

“是”这一次,我没有再否认。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也说不定,不逃避过去,不拒绝将来,活在当下,才是我们面对心魔最好的选择。

“你和你哥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我看到了很多,那么奇怪的事情。你哥哥他”

从他困惑的反应中,并不难觉察他想起了什么对于那些似是他前世的记忆,他已经产生了混乱,甚至是

“我哥哥他,虽然严格来说,他做过一些错事。但是对我而言,他是世上最好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也许站在一个被他保护的立场,我没有资格去评判他所作所为到底属于什么,我也曾经觉得挣扎为难,但我想,每个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只不过在大多时候我们有的选择,所以愿意把自己友善的一面拿出来,面对这一切。但是有的时候,我们本身就是没有选择的。”如果不是我哥哥,也许当时被害死的,是我。

所以站在我自私的角度上来说,我是觉得有那么一些后怕和庆幸的,但是我想,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一次,我能够更早一点发现这一切背后的动机,我应该会不顾一切的阻止他。因为可能会找到更好的处理方式,来解决这一切虽然机会渺茫,但是我也想尽我的全力,扶正我哥哥的世界。

“我哥哥的事,说来话长。但是既然你能够看到他的记忆,你应该知道,他本性不坏,只是因为许多的原因,使他不得不用极端的方式解决那些威胁我们的存在。因为走错了一次,所以一辈子都在偿还,在为曾经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如果没有那么多的不幸,他会做个好人的。”我看到钟离瑾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特别强烈的感觉,因为钟离瑾和我哥哥的想法真的太像了,我哥哥就是那种相信黑和白之间有灰色地带的人,所以他会支持以暴制暴这样的事情。他曾经错过一次了,我真的会担心钟离瑾是否也会像他一样,在某一次人生的选择中,做出极端的事情来。“你也一样。如果你真的是他的转世,我相信他上辈子一定偿还清了自己犯下的过错,所以你就是一个新的开始,所以不要再”

不要再做错事了,不管因为什么样的原因,都不应该是影响你人生抉择的条件,不要让外在环境,改变你的命运了。就按照你自己原本期待的那样,善良的活着,做一个充满正义的人

“虽然我还不是特别清楚,你们兄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对你哥哥的心意。你放心吧。”钟离瑾说。

看样子,他已经有了主意,看到他开朗温和的神情,我松了口气。

或许没有那些阻碍他的缘由,他就会像我原本期待的那样,成为一个出色的人。

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再面对那些让他为难的事情了,再一次的命运,我想为他挡去一切的阴霾,就像他曾经为我做的那样,只不过这一次,希望一切都能有更好的办法解决。

我哥哥本来应该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他聪明、正义、善良,就像是心里铺满了阳光那样温和,他有大好的前途。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些事情,我相信他早已经成为了国内首屈一指的破案专家,他能够利用他所学的一切,维护正义。只是,我们都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在一次一次的绝望之下,我哥哥变了,我仍然不相信恶是他的本性,他可以很善良的,只是他也没得选。那些伤害我们的人,却“光明正大”的站在了“正义”的一方,于是,他在阴影下展开了报复,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救我。

如果人生真的有再一次选择的话,我希望他做个好人,真正光明正大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就是我对于他唯一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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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话 山村少年

“娘,”毓儿追上来,“你真的觉得,我们能够找到十年前同时被困在雪山的人吗?”

一上午才找到十年前出事的地方,但是在观察周围地形以后,毓儿对于能否找到当年被困在这里的其他人,已经没了自信。

不只是他,连我也不免唏嘘感慨,原以为只是一个座山而已但是没想到,周围的环境竟是如此恶劣的,也难怪当年十三个被困在这里长达四天。

此次出行,我带着毓儿和廉赫,把钟离瑾、里翀留给了萧珏,子微大人府上杂事多,所以红玉和云瑛也一同留下,若有个什么事也好照应下。“你们先四处看看,这周围是否有其他小路捷径。”

“刚才不是都找过了吗,就一条上山的小路,说起来也真是够奇怪的,就一条路的话,显然不是通往某处的必经之路。为何当年还会有人在那个时候上山呢?他们上山的目的是什么?”毓儿已经再三确认过了,除了我们寻上来的这一条路以外,确实没有其他的路了,旁边就是悬崖绝壁,一旦下大雪,上山的路又陡峭,自然是被困山上难以离开的。

正如他所说,如果当时天气已经不是那么好了,为什么还会有十三人之多上山呢?

我见廉赫一直没说话,便问道,“廉赫,你怎么想?”

毕竟,他做过山贼,比我们自然更熟悉山里的地形环境。

廉赫摇头,“这山,几乎都是石头,附近地势陡峭,不可能有什么风景宜人,这种的土地少见植被,所以”

所以可以排除那些人是上山采摘野菜菌类的了。

没有风景,自然也不会是来看风景的。

这也是奇了怪了

“如果一定要上到山上来你们俩觉得,什么原因会让你们一定要在那样天气明显开始不好的时候,要上山来呢?”

“不就是现在。”毓儿苦笑说,“我娘要查案,被逼着爬上来的。”

我伸手要扭他的耳朵,奈何这小子如今的反应也是快了很多,让我扑了个空。

一旁看着的廉赫,没有任何表情,依旧是一副默然的神色。

“如果有非要上山的理由,不是利,就是仇。”廉赫说。

毓儿听到这里也停了下来,“不是利就是仇?这话有些意思,依着你这么说,他们当年十三个人被困在这里,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有利可图,就是他们相互之间有仇?”

廉赫没有回答毓儿的话,反而看过来,等我的答案。

可是现在,实在不好说“我们现在也只是从才叔口中听说了一些关于当年被困在这里的其他十个人的事情,至于他们的身份,我们还不知道。所以也没办法弄清楚他们相互之间是否有什么矛盾”

“如果是在那个时候一起上山的话,应该在上山下山前后,都是相近的时间出现在附近的吧。这山上不像是有可以过夜的地方,那么在当时上山以前,他们都是住在哪儿的?”毓儿也收起了不正经开始分析,“现在知道的是,当年在这里过世的克尹大人,是带着家奴才叔和九岁的养子子微来到这儿的,除此之外,有个年老的妇人带着孙子和孙女,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是从特别远的地方过来的吧,还有那年轻些的妇人,年老的妇人不是还提到她的孩子吗,既然她说是有婆母照顾着,说明孩子还小,需要人照顾。也不太可能是她把孩子留下,从特别远的地方赶来所以我觉得,娘你一开始说的,她们就住在附近的可能性居多。”

毓儿同意我之前的想法。

他也认为从种种条件来判断的话,当年被困在这里的人,应该就是住在附近的。

“那先到附近打听一下吧,就算找不到当年那些人,说不定也能够知道,这个山里到底有什么值得让他们一定要在那个时候上山的秘密。”廉赫说。

就这么决定了。

我们三个人从子微大人的府上出发到这里,是用了半天的时间,所以可以把范围再缩小一点,于是站在山上向周围观察了一下,找寻炊烟处。果真就找到了一个隐藏于山脚下不远处的小村子。

于是向村子而去。

和我们在山上看到的一样,村子里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院子,也都不大。

走到前面,正好看到一个年轻人从房里出来,拎起一旁的水桶要去做事。

“小哥儿,”毓儿走上前打了招呼,“我们从前面的城里过来,走到这里,方便的话可以讨口水喝吗?”

“讨水喝?”那年轻人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我们,十分警惕。“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路过这里?”

我见毓儿不好应付,便上前说道。“都怪我玩心太重,听闻十年前附近曾经发生过一件匪夷所思之事,便想趁着这次机会去山上看一看。谁知这附近竟连个人影都没有,真是”

“你们,只是路过的?”年轻人话音刚落,就听到房里传来咳嗽声。他打开了院子的门,“你们先进来吧。”

说完,转身回到了房里。

“这家里还有别人?”毓儿好奇。

“应该是位老人。”从刚才的咳嗽声里不难听出,这位老人似乎染了风寒,我捅了捅他,“你爹教你的医术,还记得多少?”

“你是让我去”毓儿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刚走到门口,那年轻人似乎警觉地探出头来,毓儿忙说,“小哥儿,我听房里的老人身子似有不适,正巧我懂些医术,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为老人家诊治一下。”

“你?”年轻人将信将疑,“你是郎中?”

“我算是吧。”毓儿有些窘迫,“其实,家父是郎中,我只是自幼随着家父学习了一些医术而已,算不上精通,但是能治些常见的病症。”

年轻人迟疑良久,又听到房里的咳嗽声,这才不免动了心。“那好吧。”

毓儿给我使了个眼色,就跟随那年轻人进到房里。

“公子的医术”廉赫像是不太放心。

如果毓儿漏了怯,那我们可就

“放心吧,这孩子的医术还是不错的,只是平时爱玩闹,所以看着不太靠谱。但做起事来,还是信得过的。”毕竟儿子是我生的,我得相信他啊。

毓儿的医术再不济,师承他亲爹萧珏,得了些真传,也是够用了的。

我们站在院子里,不免四处留意了一下。这院子到处都透漏着生活的痕迹,看着寻常,并没有特别突兀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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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话 憨厚的少年

房内的老妇人,早在前两天降温的时候,染了风寒而已。并不严重,只是他们住在山里,没有郎中,往来城中又十分麻烦,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病情,咳得厉害了些,可是毓儿说不要紧,吃几服药就会好的,那年轻人才松了口气。

毓儿和他商量,什么样的药大概在山上什么位置能够采到,也许是因为毓儿帮了老妇人,自然而然的他和那年轻人就亲近了一些,获得了年轻人的信任,年轻人对于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防备也就降低了一点。

他告诉我们,他叫寒生,因为生在一个天寒地冻的夜里,所以取名寒生。房里的那位老妇人是他的阿婆,也就是奶奶,家里只有他们祖孙两个相依为命。他很感激我们,如果不是毓儿,他很担心他的阿婆会病重离开人世。

“你们真的对山里那件事情感兴趣吗?”寒生在一阵沉默后,向我们问说。

“比较好奇,但是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也没办法知道当初在那里发生过什么了吧。只是听说,突然的一阵大雪,把好些人都困在山里长达四天之久,所以想要来看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会困住那么多人。”我并没有把我们知道的全盘托出,只是希望借由一个过客的角色,隐藏我们的来意。只是把对那件案子的疑惑,装成是一个路过的旅人对此事的好奇的而已。

“那你们去过山上了?”寒生问说。

“去过了,山势也太陡了,这种天气下,我们从山前的小路爬到山上都费了些力气。想来也能想见十年前那个大雪天里的路有多难走了。”毓儿说。“只是这山里,可有珍稀药草?”

“没听说过,你怎么会这么问呢。”寒生疑惑。

“噢,就是觉得奇怪,毕竟这山上的风景也算不得多么好,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在天气那般寒冷之时上山,便想说这山里是否有珍稀药草,所以才吸引了那么多的人。”毓儿也很识相,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就问了出来。

寒生摇头,“我在这里生活了多年,没听说过山上有什么值钱的药草。”

“那就奇怪了。”我接了一句,“虽说是突然下起了大雪,可是按道理来说,下大雪之前天气也会有所预兆,那么冷的天,怎么还会有人往山上去呢?我们在山上只看到了一条上山的路而已,若要下山,还得原路返回。不可能说有人是恰好路过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寒生看着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想来当年这件案子发生的时候,他也才十来岁而已,即便曾经听人说过,也应该早就不记得了。

“这个村子里,有几户人家啊?我们在山上看的时候,只是看到这边有个村子,一路寻过来,却发现前面有几家都没人了。”毓儿这时候便向寒生问起关于村子里的事情。

我知道,他是看寒生所知不多,开始打主意要找其他人询问了。

“还有两三家吧,其他的人家这几年里大多搬走了。山里穷,而且这山,更穷。山上的草木很少很少,附近的地里也都是石头,没法种粟米,吃不饱肚子。就接连搬走了现在这村子里没几户人家了,所以你们一路过来,才没看到什么人家的吧。”寒生见怪不怪,对于村子里的情况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那你呢?”我问,“你还这么年轻,难道没想过出去谋个生路吗?”

“若是阿婆身体再好些,我也就带着阿婆走了。可是阿婆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只怕还没出大山,就没办法,从小就是我和阿婆相依为命,不能说把阿婆丢下,自己去自谋生路啊。所以”

“可是你就这么耗着,怎么生活啊。”我很担心,像他说的,这座山里什么都没有,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是山里都是石头,庄稼都没法种,填饱肚子都已经是个难题了。

寒生却还很乐观,他皮肤黝黑,笑起来的样子很纯朴。“没事,我会打猎,这山里还是有些野兽的,猎一头野猪够吃一个月的。”

可是野猪也不是每个月都能猎到的吧。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有意想要像其他人一样离开这里去找生路的。但是他放不下他的阿婆,他阿婆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经不住长途跋涉。所以他愿意留下来,照顾他阿婆,也是为了报答他的阿婆曾经抚养他长大的恩情。即使有别的想法,可能也要等到他阿婆百年以后,他为老人家送终后再作打算。

不了解他的时候,觉得他这个人防备心很重,了解他以后,就觉得他强硬的外表下,内心很温柔。

“你们从外面来,是要去什么地方吗?”寒生问,“到了这个时候,山里的野兽比较多,也有蛇和老鼠,你们赶夜路不安全的,如果不急着的话,就留下来住一晚,明早再赶路吧。如果如果你们要是着急离开,那等我让阿婆睡下以后,我带你们出山。”

“我们”毓儿刚要说话。

我便伸手掐了他一下,让他闭嘴,“那,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家里反正就是这样,你们不嫌弃就好。”寒生说。

“其实我们也不赶时间,”我回过头,对毓儿说,“要不然,我们留下来过夜,然后再出发吧。都这么晚了,咱们是没什么。但是要寒生兄弟放下他阿婆送我们离开的话,我实在担心他不在的时候,要是阿婆有什么事找他可怎么办。”

毓儿被我掐得脸都变形了,强忍着不发,“好娘你说了算。”

“娘?”寒生这才听出来,“这位夫人,竟有这样大的儿子了?”

“不像吗?”其实这话,谁听了都开心,虽然是事实,但是我也不例外。“我看起来很年轻吗?”

“是啊,这位夫人看起来”

寒生说着,却被毓儿打断了。

“别人就是客气两句,你还当真了。”

我狠狠地瞪他,“我本来就年轻,要不是生了你,谁会想到我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没事,不用理她。”毓儿对寒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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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话 童年的缺口

简单的把寒生为我腾出来的屋子收拾了下,他的阿婆住在里间,我住在外间。然后,毓儿、廉赫与寒生一起住在隔壁。

晚些时候,寒生煮了些药汤过来,我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喂给了阿婆。心想着若是我有一天老成这样,也不知毓儿那小子会不会这样耐心地给我喂药。

寒生之后再院子收晾晒好的衣裳,我反正睡不着,就走了出来。“我帮你吧。”

说完,我就挽起袖子,帮他把衣裳收起来。

“平时这些事,都是你一个人做吗?”我看着寒生,觉得这个孩子真的特别懂事。

家里这个情况,他一点抱怨都没有,还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得这么细致入微,真的很让人钦佩。

寒生还觉得很不好意思,“这些事没什么的,做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真好,我儿子在家,连自己的衣裳都不洗”想到毓儿平时在家里的那副德行,我就一把心酸,他属于是出了门什么事都能做的很好,但是回到家就什么事都不做的那种。若不是家中时常有人帮忙打理照料,就凭我一个人,肯定也应付不了那么多事

“夫人和景毓兄弟真让人羡慕。”寒生说着,低下了头。

“羡慕?有什么好羡慕的,谁家的儿子像我家儿子那样,处处都跟我顶嘴,一天恨不得打他三百遍,哪有儿子天天这么怼娘的。”想到那个臭小子,我就气得牙根痒痒,再看眼前的寒生,觉得这才是别人家的儿子啊。年纪小、懂事、会做家务、而且还特别的孝顺,“要是他能像你三分,我就知足喽。”

寒生听了我的话,却笑了。

我满肚子疑问,“你笑什么?”

“才觉得夫人年轻,可是听着夫人的这番话,却又觉得夫人的语气特别像我阿婆。”寒生说,“我阿婆没病倒之前,也成天这样教训我。大概是看孩子的,总是觉得别人家的孩子最好吧。”

“这倒是。”我同意他的话,大多时候我们都是羡慕别人家孩子的。“是啊,哪个当家长的会觉得自己的孩子足够乖了呢,不过乖的孩子,多几个也无所谓。我瞧着你就觉得很好,不如你认我当干娘,我认你当干儿子,以后你和你阿婆就跟着我们一起。”

我是开玩笑的,因为知道为了阿婆,寒生是不大可能离开这里的。他也知道,听完就笑了,“夫人看起来就很尊贵,我”

“哪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啊,我是真觉得你这个孩子人不错,所以才这样说的。你便不要再想别的了,你对你阿婆的这份孝心,我看在眼里都觉得很感动了,寒生,你阿婆一定也像我这样,清楚你对她的好,知道你是个多么好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若是真给我当了干儿子也不错,可惜啊,他不愿意离开这里。

“从我生在这世上开始,夫人是第一个和我说这些的人。”寒生也很有感慨,“我从来就没见过我爹娘,我阿婆说,我爹娘早就死了。可我知道,他们没有死,只是怕我们成为他们的负担,所以从前这村子里住的人很多,那会儿山上的野兽也多,大家在一起设圈套抓野兽,关系也特别好。所以我都听人说了,那些阿婆不肯告诉我的,我也都知道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被爹妈抛弃的,所以他就认为自己身上有很多的缺点,因为不被喜欢,所以他的爹妈才不肯认他。

我没想到无意间闲聊的这些,会让他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其实吧,我也不知道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我想他们一定有他们的难处,这个世上,若不是逼得没路走了,没有几个当爹妈的会放弃自己的孩子。他们若是知道你现在长成了这样一个懂事善良的人,也一定会觉得很欣慰的”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放弃他的,所以也没有资格评价他的父母。但是以同样身为母亲的角度,看到他现在这样,我想他的父母也一定会为自己的儿子没有自暴自弃,而是认真生活而欣慰吧。

“以前我也会想,会好奇我的爹娘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在看到夫人的时候,我就想要是我的亲生母亲能像夫人一样,就好了。”他的话让人听了心疼。

“你的母亲,一定是个比我更好的人。”我安慰他说,“我跟你一样,我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我对我父母的印象不太好,因为那时候我已经记得一些事情了,可能是因为年纪吧,所以并不是特别理解大人间的那些感情和关系,我对我母亲有很深的误解,甚至默默地恨了她很多年。直到不久前,我突然想起整件事情,我想起当年我母亲为了保护我而拼尽全力的样子,她牺牲自己,也保住我的命,可我却在不知不觉中恨了她好久。是有些遗憾,可是站在自己同样身为人母的位置上,我就能够理解那种心情了,因为是母亲的孩子,所以要不惜一切的保护住,即使我误会了她那么多年,但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怪我的。因为我还活着,就是她最大的安慰了。”

寒生听到这儿,又把头低下去了,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是从他这一刻的沉默里,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委屈。在我没有记起一切之前,我也时常会有这样的感觉,“为什么全世界只有我被抛弃了”的感觉。

他虽然懂事,但年纪还小,也许再过两年,他成婚生子了以后,会逐渐理解为人父母的这种心情吧。

“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我劝他说。“夜很伤神的,特别容易让人想很多,越晚睡,对心情越不好。”

他只是点头,却没有回应我。

我把叠好的衣裳放在旁边,便回到了房间里。

这世上的不幸,大多大同小异,没有受到父母疼爱的孩子,要么堕落了,要么坚强得令人觉得辛酸,但心里总是会有个缺口,一生都难以填满的。寒生这个孩子,大概就是如此,若是他的父母真的为了自己而抛弃他,也不知看到现在的他,会不会觉得后悔。他对于抚养自己长大的阿婆都能如此孝顺,对他的父母又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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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话 阿婆过世了

夜里,我正睡着,就被一阵咳嗽声吵醒了。

反应过来是阿婆在咳嗽,我就起身来查看,端着旁边的水想要喂给阿婆。

可是阿婆一看到有人过来,就显得特别慌张,她很害怕,拼命的在挣扎,两只手一直试图要推开我,把头瞥向一边,不敢正眼看我。

“阿婆,阿婆你喝点水吧,喝点水会好受一点。”我以为她是因为不知道我是谁,只觉得突然有个人出现在屋子里,所以很害怕,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便出声劝说。

可是一开口,阿婆的反应就更强烈了,她挣扎的动作更大,嘴里也说不清什么,就发出唔唔唔的声音,猛地推开了我。

毓儿应该是听到了动静赶过来了,和寒生一起敲门。

“进来。”我说。“快来帮忙。”

他们这才进来,把阿婆交给了寒生照顾,我才算是松了口气。

映着外面微弱的光亮,我看到在寒生接过阿婆的时候,阿婆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竟然充满了惊恐。也是从那一刻开始,阿婆没有再反抗,寒生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喂水,阿婆也咕咚咕咚的喝了。

“为什么刚才我想要给阿婆喂水喝,阿婆的反应会那么大呢?”我觉得很不解,特别是阿婆那时候无意看到寒生的眼神。

连我都觉得一瞬间毛骨悚然了似的。

“阿婆年轻的时候,曾经遭受过虐待和迫害,所以她会很紧张陌生人喂给她的东西。”寒生说,“甚至有的时候,她也会把我当成是我爹,害怕挨打,所以”

“竟还有这样的事”我心里的疑惑并没有解开,看着寒生在喂完水以后,小心扶着阿婆让阿婆睡下。总觉得刚才那个惊恐的眼神,并不只是像寒生说的那样。

阿婆会是把寒生当成是寒生的父亲,所以那么害怕吗?寒生的父亲,曾经动手打过自己的娘?甚至是因此,才让阿婆留下阴影,直到今天还放不下?

“让我来看看吧。”看着阿婆平静下来,毓儿向寒生说道,上前去检查阿婆的病情。

“阿婆真的很可怜。”寒生和我说,“可能发生那些事的时候我还小,所以记得的事情也并不多。但是看到阿婆变成这样,我真的挺难过的”

“别担心,阿婆只是感染了风寒,着了凉,她会好起来的。”我觉得风寒不算是什么大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毓儿确认过阿婆的情况以后,放心了。“没事,阿婆的情况还好,再休息两天,应该就会有起色了。”随后,他又解释说,“山里的药毕竟稀少,现在赶去城里也来不及,所以也只能暂且先用山里有的药材进行救治。所幸,不是什么太严重的病,只是慢一点,不过阿婆年纪大了,这样的药性对她来说也安全一些。”

“那就好。”我也放心了。可是看到寒生一副担心的样子望着阿婆,我说,“我出去透透气,寒生你要不然在这里陪陪阿婆吧。”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我给毓儿使了眼色,让毓儿跟我一起出来了。

“娘,大晚上的,你不困啊。”毓儿被折腾得不行,打着哈欠说。

“你检查阿婆的病情时,有没有其他的发现。”我问。

“其他的发现?阿婆还有什么病吗?”毓儿也大为不解。

“我是在问你啊。”我要是会看病,早就看了,还用得着问他么。

“我不知道啊,我就检查了阿婆的脉象,只是感染风寒,受了凉而已。”他说,“除此之外,阿婆还有什么症状吗?”

“可是她看起来意识清醒,为什么说不了话呢。”我当时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只听到她一边推开我,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

“是因为年纪大了吧。”毓儿说,“阿婆七八十岁一个老人家了,口齿不清楚也是正常的啊。”

“但她的意识呢?口齿不清楚,意识会那么清醒吗?”我觉得奇怪。

她看到我时的反应,还有看到寒生时的反应分明不同。

“谁知道呢。”毓儿说,“这有什么的啊,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有时候意识清醒,有时候意识糊涂,有时候说得了话,有时候说不了话,很正常啊。谁老了都一样要是你觉得家家都有问题,那都得查清楚的话,我们会累死的。咱们今晚就是路过这里,歇歇脚,明天赶路。你别看谁都像贼,寒生和他阿婆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了,寒生更为了照顾他阿婆不肯离开这个鬼地方,多好的人啊。”

是很好,可我总是觉得阿婆有点不对劲。

“我们当时怀疑过的,当年一同被困在雪山的十个人里,有一个老妇人的。”我说。

“是有一个老妇人。”毓儿已经困得连连打哈欠了,毕竟时间真的太晚了,平常这个时候我们都做好几个梦了。可是转念一想,他就发现问题不对劲了。“但是但是那个老妇人不是据说带着两个孩子吗,孙子还有孙女。如果你觉得阿婆就是当年被困在雪山的老妇人,那她的孙女呢?寒生可没有姐姐或者妹妹,否则一个大活人去了哪儿。情况根本就对不上,所以阿婆不会是那个老妇人的。”

“是吗”他这么一说,我倒是也觉得不像了。

毕竟“那会不会是出嫁了。”

如果那孙子孙女一样大的话,老妇人的孙女也应该和寒生一样的年纪了,那或许早就出嫁了,自然不会跟他们一起生活的。

毓儿感觉彻底被打败了,他低着头,困得一直打瞌睡。

寒生从屋子里出来,“景毓兄弟,夫人,回去休息吧。阿婆的情况好些了,应该不会再有事情了。”

“太好了。”毓儿嘟囔一声,转身就回去了自己睡的那间屋子。

他困得眼皮都睁不开。

“你整天照顾阿婆,也是真的够辛苦的。”我感慨说。

然后回到房间里开始休息。

寒生似是早就习惯了,回到旁边的屋子里,关上门应该也休息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我们都没有想到,会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就出事了。

而且,是跟我就在同一间屋子里

阿婆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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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话 奇怪的草叶子

阿婆过世得突然,早上醒来我便没有再听到阿婆的动静,还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在院子里透气,等到寒生熬好了汤药送去给阿婆的时候,才发现阿婆早已经凉了。

我当然是感觉到最诧异的人了。

一个昨晚与我睡在一个房里的人,虽然她住在里间,我住在外间,但是就那样突然的过世了,我心里真的很不舒服。

寒生守着阿婆的尸体哭得特别伤心。

一直以来,他都和阿婆一起生活,即使辛苦,也早就习惯了那种相依为命的生活,但是现在,阿婆突然就没了,他生活的重心也突然就崩裂了。那哭声真的让人觉得辛酸

“怎么回事啊。”我看着毓儿,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昨晚你不还说好好的么,怎么突然人就病死了。”

“我也觉得奇怪啊,染个风寒而已,本来就不是什么要命的事,看情况确实没有严重到会死人的地步,怎么就”毓儿自己也纳闷。“现在怎么办。”

“看看能帮什么,就帮点什么吧。”我想寒生一个人要处理阿婆的后世,肯定需要人帮忙,我们今天怕是走不成了,突然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又发生在身边,自然是要留下来帮忙处理一下的。

毓儿叹了口气,就去安慰寒生了。

我从昨晚开始,便没有再见过廉赫了,说来也是一头雾水。

可没想到,一会儿廉赫就自己出现了。

“廉赫,你去哪儿了。”这附近也没什么能去的地方,所以我在想,廉赫会不会有所发现,毕竟他一直置身事外,便不会受到情绪的影响,应该能够客观面对这里发生的一切。看到廉赫只是一步步走近,并没有说话,“你怎么了?”

他从怀里掏出几片碾碎的叶子,看不太出来叶子本来的形状,但是有些酸味。

“这是什么。”我问。

“等下还得让公子看看。”廉赫的葫芦里不知在卖什么药。

“什么意思?这叶子,你从哪儿找来的。”我问。

“房后。”他说,“昨夜出事的时候,我也听到响动了,后来,公子先回到房里,没一会儿那叫寒生的人也回来了。只是房里黑漆漆的,我又躺着不动,想来他以为我还睡着。我听到公子的鼾声后,一会儿那寒生就起来了,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等到天一亮,我听说那阿婆死了,就想说在附近找找看”

“所以你就找到了这个?”我现在明白了。“你怀疑寒生?”

“不,这东西在寻常的人并不常见,但是像这样草木难以生长的山里,却会找到一些。”廉赫示意我留意他手里的那草药。

“这草,有什么用吗?”我闻了闻,还是觉得味道酸得不舒服。

“没用。”他说,“救人的话用不上,但要是害人我兄弟活着的时候,便有个习惯,爱嚼个草叶子什么的。他有一次也是无意间吃了这种草叶子,结果一直犯恶心,吐也吐不出来,差点让痰给憋死。”

“”我现在明白廉赫的意思了。“既然如何,你为什么觉得”

“不是寒生,但是我想,寒生应该察觉到了,昨夜有人在附近出现过。所以我们来的时候,他很紧张,并不是因为我们的到来。”

“我知道了。”我现在心里更乱了。

这么说来,其实寒生早就知道有人要害他祖孙二人了。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有人曾经潜入到屋子里,用这东西害过阿婆?阿婆昨夜还在咳嗽,虽然咳得厉害,但是当时毓儿也为阿婆检查过了啊,自然是确认了阿婆的情况不至于丧命的。

然而却在短短几个时辰后,当我们都睡醒了,才发现昨夜阿婆已经过世了。

想来我也是一身的寒颤,若是有人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房里,那我昨晚也是处于一个十分危险的情况下。这到底是谁呢?目标这么明显,就是要害阿婆?

阿婆本身的状况都这样了,以她的身体还能再撑几年,为什么就有人一点都等不了,非要对一个没有多少日子的老太太下手呢?

而且,假设廉赫的怀疑都是真的,寒生一开始就知道附近存在某些威胁,这些威胁可能会害他,也可能会害他的阿婆,所以从我们出现以前,他就一直很紧张倒是能说通,我们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的反应怎么会那样

可究竟是谁要害他们,我想寒生本身也许并不确定,否则,他也不会随便将我们视为威胁了。

难怪他昨晚会和我说起他的父母。

但我还记得,当寒生扶起阿婆的时候,阿婆那副紧张的样子。

为什么她会害怕寒生呢?

眼下,寒生还在屋子里放声大哭,一个个的谜团就接踵而至。

真的是

那么可怜的一个少年,会是谁要害他呢。

他和他阿婆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到底得罪了谁,要这样报复他们。

阿婆又是在什么时候真的是有人下毒?但什么时候能下毒的呢?

阿婆在我睡下之前还是安然无事的。

为什么在我睡下之后就死了?



“这些事情先不要对别人说,还有,对毓儿也不要说。”我嘱咐道。

“是。”

廉赫没有问我为什么要隐瞒毓儿,但他答应得很痛快。

我反而觉得奇怪了。

毓儿现在也有自己的问题,他也不确定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若是让他知道的话,我怕会打乱他的思路。

“你去附近看一下,这个村子里到底还住着几户人家。”我问。

“我刚才已经去看过了,除了寒生一家,还有三家,不过这几家确如寒生之前所说,之间都相距一定的距离,所以”廉赫先我一步,在发现在草叶子之前就已经找过了。

“那这三家都是什么情况?”我又问。

现在自然是怀疑和寒生祖孙两个一起住在这里的人了。

他们都住在村子里,首先有作案条件,寒生祖孙俩没有离开过这里的话,那么他们自然不会是得罪外面的人,导致外面的人来害他们。而这种草叶子的生长环境,又局限了范围。连寒生自己都不知道会是谁要来害他,说明这三家都有可能

这就得仔细确认一下,这三家到底都是什么人,和这祖孙俩究竟有什么过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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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话 其余三户人家

廉赫的性格冷淡,他打听消息的途经和里翀不一样,如果一定要区分出他们的不同,那么就是里翀善于伪装进人群里,更容易在普通人之间得到确切消息,而廉赫则是一如既往的山贼作风,他对于山势地理有着一定优势,而且三教九流之间更为熟悉,在他们的这条道儿上,他有自己的威望和人脉。可惜,在这个避世而居的小山村里,廉赫的优势便发挥不出来了,即使他有很努力的试着去接触不同的人,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冷冰冰的,有压迫感的,和他站在一起本身就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别说这些普通人了,让他去探听消息,确实是我的一个失误

我坐在院子里,从院子眺望,可以看到我们昨天上去的那个山顶,但是现在的季节并不是冷到会飘雪花的时候,所以一时间也应该不会再变成雪山吧。

那种感觉,特别的奇妙。

我到现在还没解开当年那些人为什么会在同一时间上山,而且都被困在雪山上长达四天之久。结果村子里,我们投宿的这一家竟然又出事了说起来,寒生和他的阿婆也真是可怜,平白就被牵扯到一桩案件里来,寒生那么孝顺一个人,他的阿婆也卧病在床,怎么就会惹上麻烦了呢。

廉赫终于是赶回来了,他带回的消息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了。

“寒生家离村口最近,所以咱们昨天从村口进来,先找到了寒生家,再往里面走,第二家是个倔老头,说是叫檀伯,大约七十岁左右,他家里还有一个中年的女人,说是她的儿媳叫阴姑,没见到他的儿子,后来我到了第三家才听说,檀伯的儿子早在很多年前就意外过世了。”

“听起来,檀伯的脾气很坏吧。”

我能从廉赫的语气里听得出来,廉赫有在压抑怒火,怕是和那“倔老头”生了些闷气,“这些都正常的,他们生活在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许多年不见外人,为了生存,村子里的人也逐一搬离了这里,还能坚持留在这里的人,除了像寒生这样要照顾阿婆的,大多是一些性格偏执的老顽固,不愿意改变,所以对于我们这些误闯此地的人来说,自是不友善的。”

这些我都是有心理准备的,可廉赫不同,他是第一次做这件事。若是换成旁的时候,以他的作风,怕是会把那倔老头打一顿再说。

廉赫听过我的劝后,也没有表态。短暂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第三家是一个老头,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女孩。”

“女孩?”难道是祖孙三代?

“大概十六七吧。”廉赫说,他应该没有细问,“那女孩很文弱,应该不是她”

“不一定,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前,所有人都应该有嫌疑。而且我认为下毒案凶手大多是女人。因为女人的力量天生就不敌男人,如果想要害人的话,投毒对于她们来说是最简单的。”

廉赫听完就定住了,神色茫然,皱眉不语。

“怎么了。”我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夫人一向如此吗?怀疑所有的人?”廉赫问。

我突然被他这么一问,也给问住了。

一直以来我都习惯了这种方式,并非恶意的去揣测,而是会在找到更多证据前,把范围画的更大一些,然后根据已知线索,进行筛查排除,我认为这样得到的结果会更加准确一些。但是没想到廉赫竟然会质疑我的做事方式“你为什么这么问。”

是觉得我冷血吗?连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可能都在怀疑。

“没事。”廉赫脑子里想的分明有事,只是他在意识到我怀疑了所有人之后,就更加沉默,不愿意再向我表达出更多他自己的情绪。

“有什么事就说,我做事的方式你可能接受不了,不代表你和我有一个人错了,任何事情都不是只有一个标准答案。”我怕他心里有结,如果他想一直这样跟着我们做事的话,提前把心里的结打开,是最好的选择。“那他们的名字”

“老者叫槐伯,中年男子叫於泗,那个女孩叫月娥。”廉赫每次提到那个女孩,都会有很不自然的停顿。“然后”

“廉赫,你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关于某个女孩子的?”我打断他,在他说出第四个人家之前,问道。

因为他的态度真的太反常了。

我在之前的案子里结识他的时候,我觉得他是一个相当冷酷干练的人,没什么感情,虽然这一点可能有利于办案的过程中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也会太不近人情。可是现在,我发现廉赫对于我怀疑月娥的事情颇有微词,明明心里不满,却始终不肯说出来。

或许,这和他曾经的一些经历有关。

我不知道他在那一刻想到了谁,但是不管想到谁,都是错的因为出现在这里的人,不可能是他心里挂念的那个人。

“没”他大概是想要像他一直以来的态度一样,说一句没事,没关系,却只是说了一个没以后就定住了。他停顿了多久,我就等了多久,没有催他,只是任由他回忆他抬起头来试探我的反应,才接着说,“不会耽误事情的。”

“如果说出来能够让你觉得好受一点点的话,你可以说的。你为什么不怀疑她,还有,你对于我怀疑她的这个事情怎么想,你都可以说的。既然你选择跟着我们查案,就应该逐渐适应我们的方式,不是吗。”那一刻我感觉得到,他心里也扎着一根刺,而且很深,他不愿意向我说明那根刺究竟是为什么,有他自己的原因,既然他已经说了不会因为这件事耽误我们查案,我也不想非得在这一时逼他说出来。“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说都行,其实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已,有时候留下一些遗憾什么的,都是正常的。来说说看第四户人家什么情况吧。”

“第四户一个中年男子独居,他叫淮山。四十出头,个子不高,身形略胖,不过他的身体好像不好,脾气也大。”廉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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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话 月娥

“一个人住?”

听廉赫说这叫淮山的男人是一个人住,就引起了我的怀疑。

“有什么问题?”廉赫不解。

“觉得奇怪,一个人住为什么要守在这里呢。而且你也说了他的身体不好,那么无牵无挂的话,去到城里看病不是更方便吗?”这一点说不过去吧,“你见过他,你觉得他病得厉害吗?”

“很厉害。”

要是这样说,那他不就

“也许他命不久矣,只是不想再换地方了。在自己的家乡住久了,便想要死在这里。”廉赫虽有怀疑,却没觉得我所说的问题有多严重。“而且你刚刚说过,他们性格偏执。”

“是啊”我自然知道他说得在理。

“那你还怀疑他?”廉赫更加奇怪了。

“只是他的条件,和我对现场判断的有太多相似了。第一,我刚才说下毒案的凶手多是女性,因为女性没有力量优势,那么生重病的人也一样,久病使他们身体衰弱,力量上也不占优势。还有就是,他一个人住,做什么都方便,不必回避家人,所以这一点上他比其他两户人家都有优势。”这只是我第一步侧写而已,我就看出了廉赫对于我的判断有疑问,“怎么?还是说你在刚刚的走访过程中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关于谁是下毒的人。”

我认为他有事情隐瞒了我。

从月娥开始

可是廉赫没有说话,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刚才向我提供的线索“你,怀疑月娥的家人?”

“”廉赫终于有了些反应,看来我猜中了。

“为什么?”我觉得他这个答案,比我刚才推理的,更加不靠谱吧。毕竟月娥家是人口最多的一家了,如果晚上想出来做点什么事的话,那不好瞒住家人的。人多眼杂,万一之后有人追问起来,只要有一个说漏了,那么

“有个情况”廉赫说,“月娥和寒生的关系密切,但是月娥的家人反对”

“月娥和寒生要好,甚至是两个年轻人之间可能有暧昧,想要在一起。可是寒生的家庭条件真的是太不好了,他还要照顾重病的阿婆所以月娥的家人不同意,担心月娥将来跟着寒生吃苦,可是月娥铁了心要和寒生在一起,然后月娥的家人要么是想教训一下寒生,让寒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要么就是心疼自家的女儿,除掉了这个可能让自己女儿成为负担的阿婆?你是这么想的吧。”这样的想法符合逻辑,正常人都会在知道月娥和寒生的事情以后,往这个方向想

“怎么,你觉得,还有别的可能?”

“别的可能不是没有,因为昨晚事情有变。”我提醒他注意,“你别忘了,昨天晚上我们路过这里,投宿于寒生家中。因为寒生的家是我们进村以后遇到的第一户人家,而且我们到了不久,天就快黑了,这个时候我们是没有见过村子里其他人的。如果是月娥的家人来下毒害寒生阿婆,那么他来到院子以后,突然发现寒生家里多了我们三个人廉赫,如果你是这个凶手,你会怎么想。”

只见廉赫压低了眉头,顿时陷入苦恼。

“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潜入到院子里杀人的。因为一切和之前他了解所不同的,都可能造成他计划失败,暴露自己。而且我一直在想,昨夜到底是什么时候阿婆沾到草汁的,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沾到,半夜阿婆咳个不停的时候我曾经起来过一次,寒生和毓儿也都起来了,当时我们是看着寒生给阿婆喂水的,那时候的阿婆还好好的。之后,寒生喂完了水回去休息,我也回去休息,结果就在我和阿婆同一间屋子休息的时候,阿婆在中间无声无息的过世了。”这件事情很奇怪,我不认为这中间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你说过,这个草叶子会造成服食的人痰多,能把自己憋死。可是一个把自己憋死的人,会一点声音都发不来吗?不会的,当人感觉到窒息的时候,她会发出一些本能的声音去求救,昨晚阿婆想要水喝的时候,就发出过这种声音。而且那时候我曾经起身要去喂阿婆水,阿婆很害怕,一直想要把我推开,我根本没办法把水喂到她的嘴里。再加上寒生过来的时候,去搀扶阿婆起身,我看到阿婆当时看寒生的眼神,好像很陌生很害怕一样这不是很奇怪吗?她和寒生一起在这里住了多年,相依为命,寒生也是她一手带大的,连我们都觉得寒生真的是很孝顺了,可为什么阿婆会那么害怕寒生呢?”

尽管寒生解释说,是因为他的父亲曾经经常虐待阿婆,所以阿婆把他当成了他的父亲,感觉到害怕。这样的理由乍听之下虽然可以解释当时的条件,但是经不住仔细琢磨。

而且,真的太巧了。

为什么是我和阿婆睡在一起的时候,阿婆就出事了呢?

正常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来下毒了吧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你怀疑谁?”廉赫的话刚出口,他就察觉到了什么,向门口看去。

我心里一个大大的问号,不知道他看到什么了,所以转过身,也向着他看去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少女站在院子门口。

廉赫的眼睛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我看出来了。

我问他,“这就是月娥?”

廉赫没来得及回来,那个女孩就已经看到我们了,她鼓足了勇气,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也起身,等着她走到跟前。

“”

女孩还没开口,廉赫就已经挡在了我面前,似乎是想要阻止女孩对我说什么。

“廉赫,你做什么。”我问。“你刚刚说过的,不会影响我们的事情。”

廉赫很纠结,他转过身来,又把女孩挡在身后,面对我,他居然抬不起头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羞愧的反应

为什么

我只要轻轻侧着身子,还是能够看到那个女孩的样子的。不是说特别的怎么样,我不明白廉赫为什么今日的举动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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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话 慌乱的於泗

“让开。”我警告他说。

从她的行为反应上,不难看出她下定这个决心很不容易,我不希望廉赫的举动会导致她改变主意。

廉赫依旧处于一个心理上很被动的位置。

我伸手将他推开,那女孩突然站在了我面前,她有点吓着了。

“你是月娥?”我问。

“是。”她的回答颇为不自信。

“你来探望寒生吗?”我见她似乎还有犹豫,便主动发问。

可是她听到寒生,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看向了一旁的廉赫,虽然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但那一个小小的动作被我发现了。

“你和他以前认识吗?”我直接看着廉赫向她确认,如果她要是说认识,我想我应该重新考虑,是否让廉赫参与这一次案子的调查。

“”她迟疑了很久,随后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刻摇头否认。“不,我不认识这位大哥”

“不认识?”我问廉赫。

“真的不认识,你不要错怪了他还是这位大哥告诉说,说,说是只有你能帮我”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确实动了一下恻隐之心。

月娥说,“最近发了好多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这位大哥。是他告诉我,也许只有你才能够帮助我了,他让我想清楚,然后来找你,一定要亲自把事情告诉你”

是廉赫告诉她要这么做的?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真的会帮我吗?”

月娥对我似乎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

“你可以相信我,如果你真的希望事情有一个公平的结果。”我说,我不能保证会“帮助”她,因为如果廉赫刚才带回来的消息都是真的,那么月娥在整件案子里的存在感太高了,我没办法现在确认她是否与案件没有直接关系,不管是作为被害方的寒生一方,还是作为嫌疑人的她的家人,她的立场可能会影响到案件推理过程中的公正。

她低头想了好久,“公平,那就够了”

这女孩的心思,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说话间,我发现她几次在偷偷打量廉赫,我想她可能是介意廉赫在这儿,有些事情便不方便说,于是我支开廉赫,“廉赫,你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吧。”

廉赫是个聪明人,他当然明白我支开他的意思,不放心地看了看月娥,这才转身离开。他每一个举动都很小心,即使当他跨进屋子里的时候,我也察觉到他有在留意身后,我们这边的细微动静。

“你真的不认识他吗?”我觉得奇怪极了。

以我对廉赫的了解,他实在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应该不会因为看月娥可怜,所以特别照顾她。或者是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够多,所以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真的不认识。”月娥向我解释说,“不过他劝我的时候说过,他有个妹妹,长得和我很像,而且也叫月娥,只是已经过世了我想,他会不会是因为他妹妹的事情,才对我特别关照。”

“妹妹啊”我喃喃自语道,我和廉赫的关系还没到能聊起家人的那一步,也不知道他原来还有个妹妹,竟然也叫月娥“好了,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那你先告诉我”她更着急于向我求证一件事,“阿婆是不是被掐死的?”

被掐死?“你怎么会”

怎么会认为阿婆是被人掐死的呢?

“难道,难道真的是被掐死的”

我那一时走神儿,竟让她误会了,也不知她为何在错以为阿婆是被人掐死的以后,就会如此慌张。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暂且不好再多说关于阿婆遇害的消息了。

“我,我知道是谁掐死了阿婆。”她的表情很痛苦,像是在下一个让她很挣扎的决心,“是我爹,是我爹掐死了阿婆”

“你爹?”先不说,阿婆真正的死因不是被掐死的,但就是月娥一副显然知道是谁害死了阿婆的样子,都让我觉得值得怀疑。“你爹为什么要掐死阿婆?是因为你和寒生的事情吗?”

“”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我说。

“是那位大哥告诉你的吧。”可她还不傻,能想到廉赫是知道这件事的人。

“嗯。”

“我也以为只是因为我和寒生的事情,但是慢慢的,我发现并不只是如此,事情和我想的不一样,他们”

“他们?”

她所说的他们是指谁?

“我是说,我爹好像知道什么事情,但是他没有告诉我。所以他掐死阿婆。有我的原因,也有其他原因”她的眼神瞟向旁边。

“你说的其他原因,是什么?”我以为,她知道的也比她所说的更多一些。只是有些事情,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和我说清楚那些。

“”

“那说说你知道的吧,你为什么认为,是你爹掐死了阿婆。昨夜,你爹有出去过?”我只得转换了问话的方向,看来她不想的那些,只能试试旁敲侧击的方式审问了。

“我爹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很担心,他是不是也出事了。如果他当时只是一时情急才下手害了阿婆,那么之后后悔的话,我很担心,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月娥急得快哭了。

“你先别担心,等下我让廉赫去附近找找,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只能先这么劝她,“不过为了尽快找到你爹证实,你知道什么最好告诉我们,免得我们错过了线索,也就错过了救人的机会。”

听到我这么说,月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我爹,我爹他”

据说月娥和寒生虽然一起长大,但是这月娥的爹也就是於泗,是特别排斥月娥和寒生一直来往的。尤其是当他们越来越大的时候,月娥和寒生相互都有情意,不想断了联系,也不想让家里人不高兴,于是便瞒着家里人偷偷来往。近来几日不知道了什么,於泗整日担心,精神状态很是不好,接着,更是在无意间撞破了寒生和月娥偷偷约会的事,为此是十分的生气,在之前几天,一直把月娥关在家里,不允许她再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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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话 廉赫的特别照顾

正在气头上的於泗说了些狠话,甚至是扬言要杀掉寒生,免得寒生再来招惹月娥,害他们一家。月娥向於泗求情,毕竟她不希望因为这些事情让她爹杀了她喜欢的人,最后还会让她爹惹上麻烦。

只是她用错了方式,并不知道人在气头上说的话,其实很快就能过去,无非是为了耍个嘴痛快而已。她越是求,就越是让她爹生气,直说他没了女儿,也要让寒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月娥被吓坏了,她从来没见过她爹生这么大的气。

“所以,直到昨夜你都被你爹关在家里?可是事情过去了这么几天,为什么他要昨夜来害阿婆呢?”冲动杀人的话,一般都是发生在当时,不可能回去之后越想越气,然后隔了几天再跑回来杀人吧?

人只有在急火攻心的时候,才会丧失理智,越想越气的时候,会伴随有一些暴力倾向,但是应该不会导致她爹於泗在几天后跑回来杀寒生的阿婆,像他说的什么“要让寒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这个理由用在几天后的杀人行为上,解释不通的。

所以我认为,月娥应该能想到这一点,可是她仍然认定阿婆的死是她父亲造成的,一定有其他的理由,就在案发之前,也就是昨晚的时候一定发生古一些,其他的事情,再一次刺激到了於泗,导致於泗可能铤而走险,变得非常极端

“我,我说我要嫁给寒生”

难怪,她爹本来就不同意他们的事,她还用这些话去刺激她爹。

“可这不是真的。”月娥突然改口说道,“不是真的,我和寒生的感情很好,就像是最好的朋友一样,不是我爹以为的那样。我们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朋友?”这个回答挺让人出乎意料的。

“是,我和寒生真的只是朋友,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就像是怕我不相信一样,月娥很仔细地确认了一遍。“我也不知道,我爹怎么就误会了。按道理来说我和寒生一起长大,这个村子里,现如今只有我们两个人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感情自然会深一点,可是,可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误会了我和寒生的关系,甚至以为我们”

不是爱人,而是朋友?

月娥再三强调,她和寒生的关系只是朋友而已,并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之举,所以她爹只是误会了,加上她因为她爹的关系而说了一些刺激她爹的话,就导致了现在失去的发生

“朋友”

既然只是朋友的话,自然很多事情就变成了误会。

可偏偏这父女俩说话的时候已经吵起来了,她父亲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怎么就那么不听自己的话,明明他已经交代过,让月娥和寒生少来往的。月娥生气的,则是她父亲误会了她和寒生的关系,偏偏要把他们说的那样不齿,于是在愤怒之下,她说一定要嫁给寒生,成了这一场争执的最大爆发。

月娥被关在屋子里,她爹说是要去找寒生算账,要掐死寒生。

于是今天一早,月娥发现她爹於泗还没有回去,便很不安。接着,就是廉赫找到她家里向她打听情况的时候月娥才知道,原来寒生的阿婆死了。

理所当然的,她就误以为寒生的阿婆是被她爹给掐死的。

“虽然刚才廉赫没有告诉我,你和他已经过世的妹妹长得很像,所以让我一时间不太理解,他为什么对你特别照顾。”但是廉赫有明确告诉我,月娥不可能是凶手,当我怀疑别人的时候,廉赫也提出了疑问,现在想想,其实廉赫在之前和月娥询问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听月娥说过这件事了,那么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大概也被月娥所影响,趋向于相信,月娥的爹於泗就是杀害阿婆的凶手。可有一点廉赫没有想到,那就是阿婆的真正死因如果真的是於泗半夜气冲冲跑来掐死阿婆报复寒生,那么弄出来的动静一定很大,不可能不惊扰到和阿婆睡在一个房子里的我,掐死和用凶器不一样,过程缓慢,难免出现意外。只要稍有不慎被人救下,他就难以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於泗,能够对自己的女儿张口说出要去掐死寒生,那么这样一个人性格是偏向于冲动的,他如果真的要杀人,那么实施犯罪的过程会是很直接的。但现在,这个案子看似简单,却又没有任何线索留下,凶手很狡猾,和於泗的性格不符。“你放心吧,我会尽力找到凶手,至于你爹的事情,等下我就会让廉赫去帮帮找找,你不要太担心了。”

只是找一个大活人,哪有那么容易。

廉赫找了一圈下来,整个村子里也不见於泗的身影,最终无功而返。

“失望了?”我早料到廉赫会没有收获。

“”廉赫素来沉默较多,他的情绪都隐藏得很深,寻常时候总是一副臭脸的样子,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从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个妹妹的事情。所以今天的事,我应该跟你道个歉的。”毕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的事情说出的话,也给他造成了伤害。

“没事。”廉赫倒是很大方,不怎么在意似的。

“很像吗?”我问。

“什么?”廉赫一愣。

“月娥和你妹妹,月娥的家人已经牵连到了案子里,肯定是要仔细查的,你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把你和里翀换过来的。”我是怕他再感情用事,错认了月娥是他妹妹,影响他。

“你放心,不会再影响调查了。”

“我不是说调查。”我说,“我是说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你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今天看到你对月娥的反应,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放不下。如果还没有做好准备的话,可以不必强撑着面对的。”

“”他低头默然很久,“不用了。”

他说不用了,是什么意思呢。

“我妹妹早就死了,我也早就接受了。只是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一个人长得跟她那么像,所以看到她的时候,就”廉赫一直隐藏自己的情绪,并不是他真的没有感情。“我已经想通了。”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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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话 谁打了阿婆

“萧夫人。”

就在我准备去看看寒生的时候,廉赫却突然出声叫住了我。

印象里,他似乎是第一次在私下的场合里称呼我萧夫人的。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怎么,你还有什么事?”

“你没有其他要问的了吗。”

廉赫似乎做好了要被刁难一顿的准备,却出乎意料的很轻松地就过了,所以他现在的反应在我看来,更奇怪。

我双手一摊,“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可是”让他自己说,他又说不出来。

“我一直相信,人和人之间的相遇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缘分,本来是毫不相关的人,却因为不同的事情,有了不同的因果,或者结成善缘或者结成恶缘,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对方的生命里,本身就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事情。我们认识的时间还短,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这很正常。有些话不必在一开始就非得说个清楚明白,想通了,再想怎么说,在一方没有准备好去面对一些过去的同时,另一方不就是应该给予朋友最起码的尊重,不去逼着对方说吗?你愿意留下来帮忙,我真的很感激,虽然我知道你可能是出于报答,希望回报我帮你达成心愿,找到杀害你兄弟的凶手,抓出陷害你的人,又或者,在失去了信任的人以后,你突然迷茫了,不知该何去何从,这时候又觉得我们做的事情有些意思,便才想要留下来。但是这个时候,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我们真的很需要人手,越来越多的案件,掺杂了越来越多的复杂关系,我们很需要各种有真本事的人帮忙。你不管是武义也好,胆识也好,还有你混迹在外的人脉世故,都很出色,所以我也有想要把你留下来的私心。只是我不确定你最后是不是会真的自己愿意留下来,我不勉强你,但我给你时间,让你跟在我们身边看看我们平时做的事情,还有我们怎么做这些事情,也好让你想想清楚,这是不是你想要选择的路。所以只要我现在确定,你的个人的情绪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调查,你和涉案的嫌疑人并没有直接关系,这就够了。至于你的事情,等到以后你想清楚了再说吧。”

对他人的隐私好奇,是我们很多人都不可避免的一些习惯,但是如何克制自己,不会因为自己的好奇,给对方带来麻烦,这是修养。

尽管我觉得我自己要改进的坏习惯很多很多,但是需要坚持的,我也会努力坚持住。

我把他当成朋友,所以,不希望造成他的困扰。他妹妹的事,我虽然也会想要关心一下,问问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妹妹死了以后,他对另一个和他妹妹长得相似名字一样的一个女孩,就那么强烈的反应。我能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刚刚每一次提到他妹妹的时候,他心里都有一种撕裂伤口的触动。我就知道,他妹妹的事应该是他的一块心病,我不需要知道更多关于他妹妹的事情,现在确认即使他对月娥存有他对他妹妹的怜惜,但也还是保持着一定的清醒,没有肆意包庇,掩盖真相,反而在他第一时间察觉到月娥家的情况有问题时,他还建议月娥来找我说清楚,那时候,他或许已经知道他会在接下来的事情上私心偏袒月娥,而对事情的判断失去理智,所以他让月娥主动来找我,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告诉我。

他是这样的一个人,那我就不必担心在接下来的调查里,他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进到屋子里,就看到寒生跪在阿婆床边,仍然哭得停不下来。毓儿陪在一旁,光是劝说寒生,他都已经筋疲力竭了。看到我进来,他就像是看到了救兵一样,向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我继续安慰下寒生,再让他这么哭下去非把眼睛哭瞎了不可。

我是不着急,在一边找了个地方先坐了下来,反倒示意毓儿帮我盛杯水来。“让他再哭一会儿吧,失去亲人的滋味不好受,这时候不让他好好发泄出来的话,才会把他憋出毛病来。”

正常且合理的发泄,我是支持的。是人都会有负面情绪,找到一个不会伤害到别人的方式发泄出来,是最好的。

毓儿对此和我的态度是不太一样的,他低声对我说,“好像你很了解似的。”

我只是乍一愣神,没有和他解释别的。因为我真的了解那种心情,我是在遇到萧珏之后,才有了一个稳定的家的。在此之前,我便已经失去了太多

人在悲伤的时候,会越劝越觉得委屈的。这个时候能够让他坚强起来的,只有他自己,其他的人,谁也帮不上他。寒生放开了大哭一通以后,也是累了,他的声音慢慢就降低了下来,他的神情有些呆滞、迟钝,这也都是正常的。

“他这副样子,会持续很久吗?”毓儿悄悄问我。

“不会。”我很有把握,能够在悲伤的时候立刻哭出来的人,他留在心里的伤口就会容易愈合一些。反倒是那种任何时候都极力压抑自己,不敢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的人,才容易把自己闷出大问题。“等到他发泄完了,就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

毓儿有些哑口无言。

“对了,”我方才差点忘了,怕打扰了寒生发泄他的悲痛,我小声勾了勾手指,把毓儿叫过来,“阿婆的死因确定了吗?”

毓儿面露难色。

“怎么?你跟你爹学了那么久,难道验个尸体,连死因都确定不了?”

“不是,”他解释出,“看尸体表面特征时,我有发现死者阿婆身上多处遭受虐待留下的伤痕,只是那些伤没有致命伤”

“我听寒生说过,他父亲在的时候,时常会对阿婆动手。”我说。

可毓儿的反应却是那个样的,他摇头,“不,那些伤不是旧伤。是新伤,也就是说在阿婆遇害之前不久才造成的。”

“”遇害之前不久?!

“还要我说得更清楚些吗?”毓儿偷偷说,怕惊动了寒生,“阿婆遇害前不久,好遭受了虐待。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虐待她的人,还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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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话 槐伯

我记得我记得阿婆遇害前,半夜里闹着喝水,我喂她,她却把我推开,后来寒生赶来喂她,她看向寒生的眼神是特别惊恐的。难道

“这种事你经历的不是应该比我多么。”毓儿见我悄声盯着寒生的背影,劝道。

看来他从发现了阿婆身上的伤开始,就在怀疑,寒生打了阿婆

“致命伤是什么。”既然身上被虐待的痕迹并不是致命伤的话,说明打她的人,也并不是真的要她死

他偷偷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虚,“至于致命伤的话我现在,是没有太大的把握。”

“这是什么意思?”没有太大的把握?说到底,还是连阿婆到底怎么死的都没能确认啊。我故意安排他陪寒生,就是为了让他趁寒生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检查一下尸体,确认一下死因结果他告诉我,阿婆到底是怎么死的他还没有把握?!

“娘娘你先别着急,你听我说啊。这件事也确实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连连确认,免得寒生听到我们的话。一再压低声音,“根据死者的死状来判断的话,死者是窒息而死。但是我我就很奇怪的是,窒息而死有很多种可能,掐死、勒死、闷死、淹死可是阿婆的尸体没有这些痕迹”

毓儿知道阿婆是窒息死亡的,但是对于阿婆到底是如何窒息的,他没有把握能够确定,毕竟在寒生的眼皮子底下接近尸体都很麻烦了,总不可能像萧珏在验尸的时候一样,开膛破肚的

窒息而死的这个答案,已经逐渐趋向于我先前的推测了。

“那,有没有可能是被憋死的。”

“憋死?”毓儿都不大相信这个答案,“怎么可能,憋死难道你觉得,她一个人半夜喝了水,没法排解,所以活人被给憋死了?”

“如果不是排解呢?是痰又如何?”我提醒他。

毓儿猛地定住了,他在这之前没有想过阿婆的窒息竟然会是因为一口痰“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阿婆的情况是她不会因为一口痰就”

“别管会不会,你去确认一下,告诉我准确答案。”已经证实了是窒息,如果再证实,确实是因为一口痰的关系,那么廉赫的判断就接近于事实了。我们基本可以依靠这一点,锁定凶手方向了。

“好,”他说着要去,却突然想到不对,又折返回来,“等等你怎么会知道呢?阿婆窒息可能是因为一口痰的关系。”

“猜的。”我说。

“猜的?”毓儿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嗯,猜的。”我就是不改口。

“你真的猜得有这么准?我倒想看看了,是不是真像你猜的那样,阿婆会是被一口痰给憋死的。”毓儿说。

我偷笑,没有告诉他这是廉赫的发现。

跪在阿婆床边的寒生突然昏倒,栽了下去。

毓儿手疾眼快先跑到了寒生身边。

“他怎么了?”我心里想,不会当着我们的面又出什么事了吧。

“还好,应该只是哭得太用力造成的昏厥,没什么大碍的。我扶他到一边休息下”毓儿把寒生扛在肩膀上,给放到了一旁。

寒生的脸都看不出一丝血色了,眼睛也红肿的厉害,即使昏厥过去,身体也还是本能的在抽搐,看着就很难受。

“我来照顾他吧,你去看看”我走到毓儿身边,把他换下来,让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检查阿婆的尸体。

寒生昏迷的也真是时候,正好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半晌,看他那边进入尾声了,寒生也终于恢复了意识“我,我我怎么了”

“你昏倒了。”我说,“先休息一下吧。这个时候你不能再病倒了,等下还得给你阿婆处理后事,要是连你都倒下了,阿婆怎么办。”

提到阿婆,这么一个大小伙子的眼睛里就泛泪光。

“先照顾好自己”这时候,我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大概劝什么他都不会听了。

“我去给你盛点水。”我说。

“我知道是谁杀了阿婆。”寒生说。

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是谁,杀了阿婆。”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是没有想到,根据目前的线索他如何锁定的凶手。

“我就是知道。”他说。

“那,是谁?谁害了阿婆?”我继续问。

“是槐伯。”寒生一口咬定。

槐伯是我们先前并没有怀疑到的人,除非寒生知道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槐伯?”

“因为阿婆遇害前,我见过槐伯,我还见过几次,阿婆和槐伯吵得厉害的样子,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

“那你知道,阿婆和槐伯究竟因为什么原因争吵吗?”难不成阿婆和槐伯私下还有某种我们尚未发现的关系?

阿婆和槐伯是怎么吵上的呢。

“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听见槐伯说过,他一定会杀了阿婆的。他说他一定会”寒生就是因为这句话,所以怀疑槐伯。

“那你知道,阿婆和槐伯之间的关系如何吗?就是抛开你私下里见到他们争吵的样子,他们在人前,关系如何?”

“就是,很普通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平日里遇见了,偶尔应付着说两句客套话,跟陌生人一样。所以,不奇怪吗?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到家里来吵架呢。”

寒生怕是认准了,槐伯就是杀害他阿婆的凶手。

我也是觉得奇怪,私下里吵成这样可以想到,但是,他们在人前故意装成一副关系一般,如同陌生人一样的存在,又是为什么呢。

“阿婆和槐伯吵过很多次吗?”

“嗯阿婆没病之前,我就见到过,后来阿婆病了,我去打水,回来的时候听到声音,我就知道是槐伯来了。但是还没走近就会听到他们声音不大的在争吵”

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啊这么说来,他们也是害怕被人听到他们在争吵的。

也对,毕竟寒生只是去打水,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说不定就撞见了呢。

可是寒生真的撞见了,还听到他们吵架了。

难道,他们担心的,不是寒生?而是,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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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三话 生性多疑

独自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月光在身后拉长我的影子,我看着地上的影子逐渐陷入沉思之中,仿佛在那一刻,它站了起来,就站在我面前,和我四目相对,仅有咫尺之隔。

“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村子而已,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疑点?”我说。

可面前的影子却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无知一般,“这话毓儿说了,你会觉得他见识少,可是现在连你自己都在纠结。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想不到答案吗?”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心里在想什么了,但是很多时候,当我无法直面残酷真相的瞬间,我还是会本能的选择回避。去假装关闭自己的感官感受,封闭自己的想象,然后去换心里一刻的平静

“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子,它背后能够牵扯出关联重大的案件吗?”仅凭现在的线索,我认为这个地方不足以支撑起全部的秘密。

“你自己都已经有答案了,为什么还要好奇呢。”

“可是我还没有想通,凶手到底是怎样给阿婆下毒的,明明昨晚我就和阿婆一墙之隔,为什么凶手可以避开我,轻而易举的就到了阿婆的身边去害她呢。”我很确定的一点是,我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这个问题就比如说是被人打昏,中毒或是一些人为因素使我陷入沉睡当中,而忽略了身处环境的变化。我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不适,意识也很清醒,这就更加奇怪了,我素来在外面休息的时候睡得都会很轻,如果真的有人昨夜进到了房里,我不可能一点都没有感觉。

我检查过阿婆住的屋子里那扇窗子,搭得杂乱无章,别说是一个普通成年人了,就是我这身形的都未必过得去,基本可以排除是有人翻窗进来的了。

唯一可以从屋子外面通往阿婆身边的,还隔着里间和外间,如果有人潜入,势必要经过我身边才能到达阿婆身边。

所以

阿婆到底是怎么被害死的

“廉赫暗中调查过,月娥怀疑是她父亲杀害了阿婆,因为她和寒生的事情,被她父亲於泗发现了。寒生怀疑是槐伯,因为他曾经几次遇到阿婆和槐伯争执,言辞十分激烈。而我第一直觉,怀疑淮山。不过这第一直觉也是廉赫给我的反应,淮山独居,想要做些什么很方便,不过也有漏洞,那就是淮山住的地方距离寒生家最远,他如果要来寒生家,难免要路过槐伯和檀伯家,万一被人发现了,就百口莫辩了。”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呢?你擅长观察人的微反应,如果你去询问的话,自然可以得到比廉赫更多更准确的消息,可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呢?难道这些时候便已经让你养成了养尊处优的坏习惯?连去询问线索你都不想亲自去了?”

“不是,我是觉得”我有意在试探他们之中有没有谁的心思更加缜密,探知的消息更加准确的,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在不是什么重大案件发生的时候,去锻炼一下他们,然后顺便确认这些愿意追随我们的人各自的本事,进行不同类别的培养,日后可以更高效的完成任务,是有好处的。

“你有没有想过,距离寒生家最近的是檀伯和阴姑家,而於泗和槐伯也是父子,加上月娥的话,她一家子似乎都和这一次阿婆被害的事情有关。这只是巧合吗?”

巧合哪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槐伯和於泗他们和阿婆之间,到底还有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都是住在一个村子里的,而且其他的人走的走,逃的逃,只剩下这么四家人了,说起来也是缘分啊。他们一直愿意留在这里,想必对这里抱有一种特别深切的感情,作为於泗的女儿,月娥即使和寒生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也不至于引起她父亲那么大的反应,非要杀人不可啊。

而且月娥一再强调,是於泗误会了,因为她和寒生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只是单纯意义上的朋友而已。

太过刻意反而让我觉得,她似乎很不喜欢有人误解她和寒生之间的关系一样。

以正常女性的角度来想,刻意强调难道寒生喜欢她?

只是寒生喜欢她,但是她对寒生并没有超过朋友的喜欢,而且,她也应该知道这件事了,并且极有可能,是寒生亲口告诉她的。所以当她以为我们开始怀疑她和寒生之间的关系时,她的态度很反常,就像是特别担心我们把她和寒生联系起来

可寒生真的是个性格很好的年轻人,别说放在现在了,就算放在以后,寒生也都算是难得一见的那种人了。为什么到了月娥这里,月娥会直接忽视他的好,甚至不惜伤害他们作为朋友的身份,也要澄清和寒生之间的关系呢?

所以在月娥和寒生之间,应该发生过某些事情。

而是这件事,直接造成了月娥对于寒生的抵触。

这件案子,如果方向没错,根据现有的条件进行分析,案件的起因应该是上代人之间的恩怨,而寒生月娥这一代,只是受到了上一代人恩怨的波及。

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因为这个村子里真正客观了解他们的人,都搬走了,留在这里的四户人家里,寒生的阿婆作为上一代人,已经遇害了。那么除了阿婆以外,就剩下檀伯和槐伯这一辈儿的老人了,想要套出事情,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会不知道怎么查?”它突然冷笑,“其实你心里啊,一直都知道怎么做。可是你又不想当这个坏人,否则你怎么会让廉赫去打听消息呢?你把廉赫自私的推出去,让他探路,让他替你承担骂名,那么你接下来出现的话,就不会显得太突兀了。”

“”不,不是这样的。

“你敢说,你没有怀疑过寒生吗?就像廉赫问的那样,你真的没有怀疑过,寒生是否就是那个凶手,毕竟以他的种种条件来说,他具备杀害阿婆的所有特征,你本就多疑,会没有怀疑过,寒生是否和你说了谎吗?”

我承认我怀疑过,特别是从昨晚,阿婆看见寒生的那个眼神那种恐惧太真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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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话 她怎么了

“这件案子,首先牵连到了两个人,一个是阿婆,一个是槐伯。阿婆和槐伯都上了年纪,而且寒生如果说的是真的,他几次听到他们的争执,那就证明阿婆和槐伯之间确实存在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极有可能揭露背后的案子。”

我终于捋出了思路。

对啊,谁也没有规定一定要怎么做。

如果在已知阿婆和槐伯之间有秘密,而且阿婆死了,槐伯极有可能是杀害她的凶手,没理由我们不去找槐伯聊一聊的。

况且於泗失踪了,自从那天夜里和月娥争吵过后,扬言要去杀了寒生的於泗,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廉赫将附近都找过了,也没有找到於泗,我们总是要去和月娥说一声的

月娥刚出屋子,就已经看到我们了,她过来把院子的门打开,招呼我们进到了院子里。还没等我们站住脚,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问说,“是不是找到我爹了。”

话音刚落,我就留意到,直冲着院子大门的那间屋子里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响动。

月娥只是回过头去看了看,和我们解释说,“是我祖父,我爹突然下落不明,祖父也十分担心”

“我们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的。”眼见她家里只剩下一老一小,让我有些于心不忍。“我们还没有找到你父亲。”

月娥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不好的结果。

“廉赫将这附近都找过了,但是还没有找到你父亲,所以我们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同时,也是想要再向你确认一下。你父亲出门之前,有没有提到过一些他可能去什么地方,或者其他什么线索的吗?你父亲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就像去到山里的某一处做什么”我尽可能多的暗示她,希望能够帮助她想起更多的事情来,以便提供线索,让我们尽早找到於泗。

毕竟在这个时候失踪,真的不是一件好事。眼下村子里危机四伏,在没有确认真正的凶手之前,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也都有危险。他多失踪一刻,那么生还的希望就少一些。

“你好好想想。”廉赫也忍不住提醒她。

这个时候不能大意的,因为哪怕一点点细节,都可能找到她父亲。

这些细节太重要了。

可是该怎么说呢,也许月娥当时最关心的,是她父亲会不会真的去杀了寒生,毕竟他父女俩起争执的时候,是围绕着这个话题吵起来的,谁也不肯退让一步,一步步的就变成了这样。月娥一时赌气,说了她父亲最不愿意听的话,她父亲也是气不过,扬言要去杀了寒生的阿婆,让寒生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想必在那一刻,月娥的父亲於泗,应该是已经认定寒生勾走了自己宝贝的女儿,已经让他的女儿背叛了他,他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可是在离开家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就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想到的了。

月娥当时也正在气头上,冲动说出那些话之后,等了好久才逐渐冷静下来。只是这时候已经距离她父亲於泗出门有一会儿了,她还被关着,想要去找人也肯定不行。是她的祖父槐伯在天亮了以后才发现於泗又把她关了起来的事情,这才开门把月娥放出来。可惜这会儿,阿婆已经死了,於泗已经失踪了,月娥心里也慌了,她害怕於泗真的在情急之下做出了什么事情

毕竟不管怎么说,寒生还是比较无辜的。月娥只是把寒生当成朋友,但是寒生喜欢她,於泗偶然撞见月娥和寒生在一起说话,于是就误会了月娥和寒生的关系,这样一步步的错下来,阴差阳错的似乎铸成了大错。

“我当时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也气疯了。不管我怎么说,我爹他都不肯相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几年来就很讨厌寒生还有阿婆,虽然虽然我不喜欢寒生,但也不至于那么讨厌他,我们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我”听她的意思,她把寒生当成朋友,并且没有打算要改变她和寒生之间现在的这种关系。“我真的我真的是被气疯了才说那些话的,我不是故意的。”

因为她不管怎么解释,一直很讨厌、并且越来越讨厌寒生的於泗,都坚信自己的判断,认为是月娥在欺骗他,而月娥之所以欺骗他也都是因为寒生,这样的想法陷入到一个恶循环,就会越来越极端。他们不愧是亲父女,连脾气性格都是一模一样的,生起气来,钻牛角尖,彼此相互攻击月娥在赌气的情况下,索性就顺着於泗最不想的那种结果说下去了,纯粹也是为了刺激於泗但谁又能想到,於泗被她这么一刺激,竟然就真的被逼急眼了

这件事说起来,寒生和阿婆也算是够倒霉的,无非是因为寒生喜欢月娥,若阿婆的死真的与於泗有关,那也实在够冤枉。

可话说回来,如果阿婆的死和於泗无关,那么於泗定然也是知道了些什么的,否则他不可能丢下家中的老父亲和女儿不管,失踪这么久“月娥,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如何?”

“我和我父亲?为什么这么问”月娥很紧张。

“你别担心,我就是问问,你们父女俩的脾气很像,所以我在想,你们是不是经常会吵架呢。”我解释了一下。

她这才放下心来,“也不是吧,没有经常吵架的,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不错,我们我们是”

“你母亲呢?”我只听见她说她父亲,并没有听到她说起她母亲,“你母亲她”

“她过世了。”她急着说道,“她,过世了,早就过世了。”

“噢,所以你是你父亲一手带大的啊。”这

“没错。”她的情绪有了变化,似是让我有所发现,她的眼神开始躲避着我,不敢与我直视

“月娥,你还好吧。”廉赫也发现了月娥的紧张。

出人意料的紧张。

似乎她在提到她母亲的同时,表现出来的反应特别的夸张,肉眼可见的汗珠就从额头沁出来了,我不觉得现在的气温有这么热的。

可是月娥就像急着想要逃避这个话题一样。“不是说要帮我找我爹吗,我娘都过世那么久了,为什么还要问起她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爹说,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求求你们了,还是先帮我找到我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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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话 阴姑

“”

月娥急着想要找到她失踪的父亲,这一点我能够理解。

但是在刚才那一刻,她的情绪变化,却太突然了。这无法不令我怀疑,她急着想要找到她父亲实际上只是一个借口,因为她不希望我们继续追问关于她母亲的事了。当然,她母亲在很多年前过世,这件事让她和她的父亲都无法承受,至今还会觉得难过,所以不希望说下去也是合理的。可我却觉得,关于她母亲的事她所承受的情绪是十分复杂的,不是单纯的悲伤或者愤怒,那种情绪里夹杂着一些甚至会让她表现出不正常举动的刺激。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爹的。”廉赫承诺说。

自从知道廉赫还有个妹妹的事情以后,我对于他向月娥表现出来的特别关心就没那么过多在意了。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痛苦,有自己无法面对的经历,或许他对月娥的关心,只是为了弥补自己心里的那个缺口而已。

“谢谢谢谢你。”月娥十分感激。

“这样吧,关于你父亲他可能去了何处的事情,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如果你想到什么,就去告诉廉赫吧,因为如果有线索的话,可能会比漫无目的的寻找更容易找到你父亲。”我还是要嘱咐她的,尽管我看得出来她有很多的事情不见得想和我说,但她应该是真的想要找到她父亲的。

月娥只是点头,她的眼神甚至在回避与我的接触。

“廉赫,”我说,“那你留下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吧。我先回去了,有什么消息再来通知我,我那边如果没有别的事,尽量不会来耽误你们这边的事情,你主要负责帮着月娥找到她父亲。”

“好。”廉赫的回答很简单。

我稍作停顿后,看到月娥没有其他的表示,就索性先离开了。她对我已经有抵触情绪了,但是她还是很信任廉赫的,所以我主动提出让廉赫留下,配合她帮忙找到她父亲於泗,也是为了在她对我们同样产生抗拒之前,至少留一条活路。

而且从月娥几次偷偷看向廉赫的眼神里,我倒是不难察觉一些女孩子的小心思。

从月娥家回去寒生家的路上,经过了檀伯的家门口,我们刚才过去的时候,院子里是没有人的,当我独自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多了一个女人,正在将洗好的衣裳搭在竹竿上晾晒。

她看到我时也愣住了,因为村子里很少有生人来,当她看到我这样一个陌生人出现在村子里的时候,立刻就很警觉似的。

“大嫂。”我走了过去,“我要去寒生家里,可是迷了路,找不见方向了,能不能”

借着问路的名义,我试图去接近她。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伸出手向前面一指,没有说话。

那个方向,确实是去往寒生家的方向。

“哦,原来是那边啊。瞧我这记性,说是出来走走的,结果发现这村子里都没有什么人的,走着走着竟然就迷路了”我说。

可她却全然没有在听我的话,继续晾晒她的衣服。

“我,我帮你吧。”我尴尬的很,硬着头皮绕进了院子,便要帮她。

只是她一把夺过衣裳,特别警惕地看着我。

“我不是坏人”我把双手一摊,“而且我跟你一样,也是女人,这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小心地看着我”

如果突然有一个跟我现在一样的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眼前,而且很“自来熟”的试图亲近我,相信我也会有所警觉的。但现在,纯属我没话找话,只是为了尽量拖延一些时间,这样就有可能和她再多亲近一点。

她迟疑着慢慢的,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摆了摆手。

这个意思是,她听不见

“你,你是原来你听不到我说了什么啊。”我有点泄气,好不容易碰上个活人,结果还是听不见但是接着就发现了问题,“可是,你听不到我说了什么,怎么会知道我刚才询问了你什么呢?你还和我指了寒生家的方向不是吗?”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指了指我的嘴,说,“我能听到一点点,但是,我看到你的嘴巴,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很明显不是连贯着一句话说下来的,很温柔,也很青涩的那种感觉。

“对不起啊”我连忙道歉,实在是疏忽了,刚才一心想要试探,看看能不能从她这里探知到一些线索,所以未能察觉到她的特别。

难怪我觉得,从她和我四目相对发现对方的存在开始,她的目光就没有从我身上移开过,带着些警惕和戒备,很小心。原来她的耳朵对于声音她仅仅能够听到一些很微弱的声音,却无法具体辨别,大多时候,她只能看着眼前说话人的口型,来确定对方说了什么。

我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她面前,自然是不会知道她的情况的。

也确如我说的那样,对于她来说,我也是一个女人,肯定威胁性是比较小的。

她会全神贯注的看着我,也是因为她同样怀疑我在村子里迷了路,可能会向出现在我面前的她询问方向,她担心我开口的时候错过了,才会一直那样看着我吧。

她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你是寒生的什么人呢。”她用不连贯的话问说。

“不,我只是过路的,昨夜正巧到了附近,就暂时住在了寒生家。”我尽量把话说得简单一些,免得让她为难。

她明白了,但脸上的担忧还在,“寒生的阿婆,过世了。”

“嗯,我知道。”我说,“昨夜我和阿婆住在一间屋子里,早上发现她过世了。我的家人正在帮忙寒生一起处理后事,所以我们可能还要在村子里多待一日。”

“原来是这样啊。”她说,“多亏有你们了,要不然寒生一个人会很难受吧。”

“我有个疑问,这个村子里,不是还有四家人吗?你们都留在村子没有离开,不是因为彼此之间关系不错吗?为什么寒生的阿婆过世,村子里的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反应呢?”

寒生的阿婆过世,她一个听不见什么声音的人都知道了,其他人也应该知道了才是,为什么没有人去帮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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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六话 月娥和寒生的关系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村子里的人就是这样的关系,平时也很少走动的。留下来的几家人,都不会相互联系。”她说。

也就是说,虽然他们四家人现在都留在村子里没有离开,并不是因为彼此之间关系不错,而是根本就不联系不走动?!

“以前我也不能理解,但是大家都这个样子,我也就慢慢习惯了。”

听她的话,好像是说“你是后来才来到这里的吗?”

她点头,看样子村子里的人平时鲜有联络,突然出现我这么一个能和她“说说话”的,她也很开心。“我是几年前才嫁到这里来的,只不过我丈夫病死以后,家中就只有我和家公两个人了。”

原来她是檀伯的儿媳?!

廉赫在此前的信息上是有失误的,使我以为阴姑是檀伯的女儿,没想到会是儿媳。

“我叫霍汐。”我说,“原本是路过附近听说了雪山的事情,才找到这里来的。可是上去山上看过以后,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结果还被困在了这里。”

“雪山你是说,十年前的那件事吗?”阴姑的表情告诉我,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我点头,“是啊,听说当年山上被困了很多人,我从没见过什么雪山,我们住的地方,连下雪都很少,所以想来看看。”

“不是那样的,这里也很少下雪,只是听说那一年的雪下得特别大而已。”她说。“不过当时,我还没有嫁来这边,也不太清楚。”

“那你在村子里有没有听谁说起过呢,我是听说,他们当初被困在山里四天呢,所以我想,那时候的雪一定特别的大吧。”经她一说,我反而真的好奇起来,当年的那一场雪究竟有多大了。

我虽说,骨子里就是个北方人,但是不管是从很久以后,很久以前甚至是现在,我大多时候都是住在南北交界处偏北方的地区,偶尔一年中也是可以见到几次下雪的,但是真要说下得特别大的,还真没有。

她摇头,“没有,我嫁过来以后,村子里的人和现在其实差不多,也都是不怎么联系的,偶尔见了面,说句话都很少。更别说在一起说说这些事情了”

“村子里的人,从以前就这么奇怪吗?”明明都住在一起,却没有什么交流?

“我丈夫在的时候,我倒是问过这件事,我问他,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他说,一直就是这样,没有人说,见了面只当是不认识的。”阴姑对此也困惑不已,看来她自小成长的环境也不是这样的,因为觉得奇怪,所以也曾一时间无法接受这里人的习惯吧。

“那你丈夫或者你丈夫的父亲有没有说过村子里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呢?”就算是放在很多很多年后,在那种高档的住宅小区里,家家户户之间的关系不再只是门对门那样,很生疏,也会因为经常见面而打个招呼吧。

她摇头,“没有。甚至是”说到这里,她有些介意似的转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确认了什么事以后才继续说,“有一次我和我丈夫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因为村末的栗婆陂了脚,我想让我丈夫上山的时候,顺便采点草药回来,栗婆的儿子早年间去了外面,就没有回来过,她一个人也不方便。可是正好让我家公听到了,还狠狠地呵斥了我,骂我多管闲事。”

这就挨骂?“为什么呢?”

她还是摇头,“不知道,家公只是说,让我不要管别人的事情。所以,我不敢违背家公的意思,就没有再管。”

这么说来,这村子里的人不是生疏那么简单吧。甚至给人的感觉是他们故意在拉开彼此间的关系

“那你有听说过寒生和月娥的事情吗?”我想说,寒生喜欢月娥,月娥父女俩因为这件事闹得这么严重,就算他们平日间不怎么来往,可是住在一个村子里,也应该会听到一些什么吧,更何况,檀伯家正好在寒生家和月娥家的中间。

说起寒生和月娥,她就低下头去了,颇有些于心不忍的样子,“唉怎么说呢,可怜寒生一片痴心了月娥应该是不喜欢他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虽然她说对了。

“寒生常常去找月娥,会带些东西给她,有时候是山上捡来的一块石头,有时候是一株草药,他有什么好东西了,也都想着给月娥。所以我经常会看到,寒生去往月娥家月娥对寒生就很平淡,只是一直也没有特别拒绝说什么。但是那一次,月娥好像特别生气,他们就在前面那个林子里说话,说着说着还吵了起来,连家公都听到了。月娥和寒生从林子里出来,寒生非要把什么东西塞给月娥,可是月娥一下子就甩开了,走了。后来寒生也没有去捡,也走了等到晚些时候,那东西还在那儿扔着,我去看了一眼,是一个木头刻着的女孩子,样子有些像是月娥。”

像是月娥的木雕?

那寒生极有可能是那一次对月娥表白,然后被月娥彻底拒绝吧。

这事谁对谁错也确实不好说。

我是不太理解,月娥既然知道寒生喜欢她,她对寒生又不会有超过朋友以外的感情,加上他们这个村子里相互都有些敌意的关系,她应该知道她和寒生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为什么还要一直拖着寒生呢?没有早一点的和寒生说清楚她的感情呢?

非等到寒生向她表达明确爱意的时候,她才狠心拒绝?

也是不太理解寒生,就算他再喜欢月娥,但是月娥的父亲对于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态度,他真的没有察觉吗?还是说,他没有察觉说月娥对他并不是喜欢呢?对方明明不喜欢他,他还要表示,这

这难道就是现在年轻人的爱情观?

不过话说回来,当村子里只剩下四家人的时候,寒生所能选择的,也就只有月娥了。

他会不惜一切的把自己的全部心思都倾注在月娥的身上,想要讨好月娥,被月娥喜欢,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你丈夫他是怎么”我想问她,她的丈夫是怎样过世的,可是当我看到她那双眼睛的时候,特别清澈,话也就没那么容易被说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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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话 檀伯

“你想问,他是怎么过世的?”阴姑对于声音的缺陷,反而让她拥有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慧眼。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和萧珏初遇的时候,那时候的萧珏患有眼疾,终日覆着一层白纱,但是他的耳力很好,能察觉到特别微弱的声音。这就像是用另一方面的过人之处去弥补本身的不足。

她看我出神,便已经知晓了我的意思。反倒是她显得更坦然些,“他去山里打猎,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么多年来,我见惯了各种形式的生离死别,早已经习惯了人性所带来的一切恶果。可是,阴姑和她丈夫之间的故事特别的平淡,一个为了生计进山打猎的男人,独独在那一次离开家以后,再也没能回来。“他”

阴姑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有人倒是说过眼看着他摔下了悬崖,从山上下到悬崖十分危险,我也曾试过,想要去找回他的尸身,可是”

可是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没办法下到悬崖下面,而且村子里的人向来不熟络,她偶然看到他们的话,却也无法证实是真是假。

“家公说,他生在山里,也许葬在山里才是最好的归处。”她说。

若是还有其他的选择,我想她应该不会让自己的丈夫在悬崖下面沉睡那么久。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话,阴姑在听到响动以后,脸色便有些苍白,她立刻起身,可是屋里的人已经走了出来,语气不善地问道,“谁来了。不是告诉过你吗,少跟村子里的人来往,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都不是好人这打击面也太大了,檀伯颇有几分愤世嫉俗的意思,似乎在他眼里,这村子里的人都得罪过他似的。

“只是路过的,来问个路而已。”阴姑连忙解释。

“路过的?”檀伯看向我,他的眼神有些凶狠,好在我见过更加穷凶极恶之人,也没有被他这一个眼神就吓破了胆,露了怯。在他将我仔细打量之后,随即问道,“村子里少有外人来,怎么这两日里,多了这么多脸生的人。”

他说着两日里那么另一个所谓的脸生之人应该就是,“老人家可是见过了一位男子,大约这么高的个子”

我比了比廉赫的身高,向他询问道。

檀伯虽然没说话,但是对于我的问题,也算是默认了吧。

“那位是我的朋友”我说。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男人女人,哪有什么朋友!不知廉耻,还敢张嘴就说。”檀伯打断了我的话,还将我狠狠训斥了一顿。

我原以为他只是对村子里的人有敌意,现在发现,他是对所有人都有敌意啊。

“我光明正大,未曾做过老人家所想的龌龊事,有何不敢。”我当面顶了回去,若是这一刻我认了怂,只怕在这个顽固老头眼里,我真的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阴姑站在中间很为难,为了知道我们说了什么,所以她只能来回的确认我们的口型。在看到我顶撞了她的公公以后,她的表情特别的紧张,好像这对她来说是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是挺同情她的,自己的丈夫死了以后,还要跟这么一个顽固保守的老头住在一起,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忍受他各种要求,甚至是还要听他的话,拒绝和村子里其他人来往。我看着阴姑,年岁也不大,也就二三十岁,却也要避世而居,几乎不和别人往来,不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也不知还要持续多久,也是真的很可怜了。

“之前来的那位,确实是我的朋友,此次与我同行的,还有我的儿子,说起来,他比我的儿子也年长不了多少。”要是准确说的话,毓儿在这世上活过的时间,只怕这老人家都得尊称一声长辈了。“我丈夫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所以不能同行,受这位的照顾,护我母子周全。只是途经此地听说了雪山一事,颇有兴趣,便临时改了路上山一看,不想因此耽误了些时间,错过了前往下一处落脚点投宿的时候,而来到这村子里。十分巧合的住进了寒生的家里,怎料夜半出事,寒生的阿婆突然病故,承蒙他留我们过夜的恩情,我遂交代家人帮忙寒生处理阿婆的后事。因为奇怪村子里只剩下四户人家,为何阿婆过世,其他人家却没有丝毫探望的动静,这便差人来问一问。也就是老人家之前见到的那一位生面孔了老人家可还有何疑问?”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我差点把自己给憋死。

“雪山”

然而那么多的话里,唯一让他在意的,竟然还是这两个字。

“怎么,你们就住在山里,竟没有听说过十年前雪山里发生的事情吗?”我故作惊愕,因为他的反应已经告诉我,他知晓一些事情的。

“哼,那有什么好奇的,既然没事就赶紧回去吧。”檀伯说完,便要关门赶人了。

“唉,你这老头怎么”怎么这般冥顽不灵呢。

阴姑将我拦了下来,“快别说了,要不然惹怒了家公,你也没有好果子吃的。”

“可是他”我气不过啊,这老头分明在刁难人。

“家公就是个脾气,他人不坏,只是脾气大了一点。特别是说起雪山的事情,自然会很不高兴,你便不要再问了。”阴姑劝我说。

“我真佩服你,这个老头脾气那么差,还摆出一副这样的脸给谁看啊,你这都能忍?”我并不是真的生气,以这个程度来说,还不足以使得我生气,我只是故意在她面前装出一副特别生气的样子。

“”阴姑也确实有难言之隐,沉默了一会儿,她又无奈地说道,“他是我丈夫的爹啊,我丈夫人不在了,我还能怎么样呢。”

这个时候的女人在丧夫之后,的确没有改嫁的念头,也难怪她会“认命”了,即使对她的家公确有不满,但是也只能日复一日的照料他,权当是替她的丈夫在尽孝了。

“只是,他一直都这样吗?还是说,只有面对生人,或者他不太喜欢的村子里的人时这样呢?”我还有另一种猜测,不过我没敢直接问出来,我怕让她反应过来我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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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话 村子里的人都很奇怪

“家公不喜欢生人,但是也”她在试图找到一个更合适用来形容檀伯的词,但是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话也就在不知不觉中沉默了。

“怎么?”我暗示她继续想下去,因为我能够从她的反应上找到我要的答案。

她却突然摇头了,“没、没什么”

“你”我本想乘胜追击,再多问一些关于檀伯的事情的。

但阴姑站起身来,“我还有事要做,你不是要回寒生那里去了吗。”

“嗯?噢,对”我刚才确实以这作为借口,用来接近她,现在自己差点给忘了。“对,你瞧我这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了。我是该回去了,这个方向没错吧?”

我指向她刚才示意给我的方向。

可她没有再回答,转身就进了屋子。

只留下我一个站在院子里,感觉很是微妙。

我原以为这么小的一个村子,只剩下四户人家,关系也会很简单。可是现在看来,这里的关系非但不简单,反而还出乎意料的复杂。看起来是毫不相关的人,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人琢磨不透。

这种感觉,比当时我们被困在穴族的时候更严重。

有的时候环境小了,心就大了,而有的时候,心大了,环境就小了

这个小村落里仅有似乎人家,其他人也在之前就已经陆续搬走了,只有这四家人,有各种原因各种关系而不得不留在这里。我之前猜测,他们四户人家说不定是关系太好了,不愿意分开,所以选择留下来。但是现在看来,这似乎人家里,就我目前所见到的长生一家,以及檀伯、槐伯这两家子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和缘由,使得他们在这个村子里的存在感觉是特别的。

转过身,从院子里的方向看向前面,确如阴姑刚才说的那样,有一个林子,林子不大,但要是有人想要躲进去做些什么,这边还真就看不到更深处的事情了。

我闭上眼睛,试图想象阴姑所说的画面。

那一刻我看到月娥和寒生吵吵闹闹的就从林子里出来了,月娥很是不满寒生向她表达爱意的行为。在她看来,她不喜欢是她父亲那样讨厌寒生,但是作为一起长大的这一代人,寒生对于她毕竟是个难得的朋友,她也只想要和寒生把彼此的关系保持在朋友这一界限内。她不爱寒生,并且她会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自己早就应该想过这个问题了,寒生不管是家世、身份以及成长环境,这一切都不符合她对于另一半的需求。所以她很理智,她没有接受寒生的求爱。

可寒生不一样,对于寒生而言,他喜欢月娥,而当他终于鼓足勇气对月娥说出自己心意的时候,就注定回不了头了。要么就自此放弃,要么就继续死缠烂打而寒生显然选择的是后者,在被月娥拒绝以后,寒生拾起月娥扔在地上的“礼物”,匆匆追了出来,他想要把礼物送给月娥,所以几次试着把“礼物”塞到月娥的手里。月娥烦了,她不喜欢寒生这样纠缠她,所以一甩手,她把寒生交给她的东西就扔到了一边。

两个人又争吵了几声,恰好被站在院子里的阴姑看到了。

月娥匆匆忙忙甩掉了寒生以后,就跑了。

只剩下寒生一个人失落地站在那里,最后,他没有再去捡起那个被月娥扔在地上的礼物,而是径自离去了。在他们走了之后,阴姑走过去看了一眼,刚才被月娥扔在地上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木雕,上面的雕刻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依照着特征倒是不难看出,这木雕上的人,应该是月娥。

村子里人与人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少有人会主动与旁人走动说话,见了面也大多是装作不认识那样,对于寒生和月娥之间的事情,阴姑也不免有些感慨。

她没办法说是月娥太残忍,也不能说是寒生用错了情,只是时候不对,所以他们两个应该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再一睁开眼睛,一切都回到现实。前面的林子静悄悄的,根本不再是月娥和寒生争吵时的那个样子了。

我收回心思,寒生和月娥之间的“八卦”,充其量只能算是这一次调查案件中的小插曲。意义并不大,倒是因为这件事让我明白这村子里人与人之间怪癖的相处方式。

我不是特别能够理解,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能够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年吗?可如果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某个人与某个人之间不太合得来,也不至于弄得整个村子都是这样,谁跟谁见了面也不说话吧。

“唉”我叹了口气,这一天的收获并没有什么具体有用的。

对于寒生阿婆的死,我还是一头雾水,连凶手是怎样下毒,怎样离开的都没能掌握清楚,却在村子里这些琐碎事务上耗费了一天的功夫。不过还没见廉赫回来,想来他应该还在帮忙寻找於泗的下落并且还没有找到吧。

毓儿苦大仇深地走过来,在我身边呆呆地坐了下来,一句话不说。

“怎么了。”我知道他又有心事了,“是不是看到寒生失去了阿婆,心里也跟着难受啊?人生就是这样,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谁也逃不掉的。并不会因为某个人可怜,他所承受的就会少一些”

“我以为寒生是个特别孝顺的人。”毓儿猛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打乱了我说教的节奏,我不由得停下来,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索性等着,等着他说下去。

“他怎么能怎么能打自己的阿婆?”这一点,毓儿一直都放不下。“且不说阿婆年迈,但就是阿婆是他唯一的亲人这一点他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因为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啊。阿婆是他唯一认为能够让他发泄情绪的人,加上这个村子里怪异的环境,他对阿婆动手施以暴力,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了。以后他会一次又一次的再更深程度的边缘上试探,越走越远。”我说。

“娘,你挨过打吗。”

要不是看到他现在一脸迷茫的样子,我真觉得他又皮痒了。“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一个没有还手能力的人挨打,被人打得那么狠,是什么感觉,会有多疼”毓儿只是在心疼那位已经过世的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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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话 信任的距离

“不会,挨打的时候不会。”我说,吸进肺里的那一口空气,似乎都烧着了一样滚烫地被吞下。“一个没有还手能力的人,挨打的时候只有恐惧,是麻木的,会有一些感觉,但是不像你以为的那样。真正的疼是等到那一顿毒打结束以后,只是表皮的伤还好,若是伤着筋骨了,那么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每一次稍微有点动作都会疼”

记忆里依旧有一些很恐怖的,挥之不去。

毓儿转过头来看我,我却笑了。

“至少她以后都不会挨打了。”我说,对于阿婆而言,她的噩梦已经结束了。

“我从来没想过,一个人在人前人后会有这么大的差别,也许我见过那些穷凶极恶的,他们在案件没有找到真相以前,隐藏在人群里的时候,也会是一副忠良无害的样子,可能还会待人亲切随和。但是解决了案件以后,找到真相,揭开他们的面具,看到的是一张张狰狞的脸。但我还是还是觉得,寒生他”毓儿是不能接受,看起来老实善良淳朴的一个少年,竟然会在人后对他的阿婆施以暴力。

在我们的认知力,亲情本应该是保护,而不是伤害,可往往最容易伤到人的,却也是亲情。寒生虐待阿婆的事情被揭露,就好像是我们心底那一道善与恶之间的界限再一次模糊,那应该是人的底线,却被一个少年肆意践踏了。

“我来的那个地方,有一句话叫人性本善。可我并不这么觉得,人性的一开始,都是一张白纸。没有善恶之分,没有好坏之说,只是他身边的人在这张白纸上留下了什么,那他就是什么,人最可怕的,就是在分不清善恶好坏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什么善恶只在一念间,其实不然,善恶的举动是在一念间,但是善恶的念头却是一个人埋在骨子里很难动摇的,今天你看到一个人特别开朗的站在你面前,你可能不会想到,他自小受到过些什么样的委屈,他心里压抑着愤怒和仇恨,他伪装起真正的自己就是为了融入到一个大环境里。可是这样的人,平时生活中但凡一些小事的刺激都会让他暴露出本性,极力克制再极力克制,他会比其他人脑补出很多邪恶血腥的画面,一旦有一天他无法克制那看起来温和的样子了,那么麻烦可就大了。”我叹了口气,“只是话说回来,不见得每一个受到过虐待的人,都会有那种极端偏执的性格,有的人也只是为了好好活下去,才会伪装起自己阴暗的一面。曾经遭受不过不幸,不能成为别人再去质疑他们伤害他们的理由,所以在他们真正做出些什么之前,是没有任何条件能够限制他们的。”

“可如果身边的人不去刺激他,那他也就不会”毓儿的话说到一半,自己就不再往下说了,他自己都知道这句话有多可笑了。

身边的人不去刺激他?!

不可能的,真正逼得一个有心理障碍的人病发,甚至做过过激反应的,往往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身边人”。不听劝告、不懂收敛,一次又一次的在危险边缘试探,最终将别人将自己都送进地狱里。

“娘,你是怀疑寒生曾经也遭受过某些创伤?所以造成他的性格偏执,才会伤害阿婆?”毓儿明白了。

我说,“我试着分析过寒生的心理活动,想要找出他虐待阿婆的真正的原因。一开始我想过,寒生喜欢月娥,但是月娥只是把他当做朋友一样,月娥的家人也不喜欢寒生,所以禁止寒生和月娥来往,加上这个村子里人和人之间的相处都特别的古怪,十分压抑不说,还有些不可说的秘密。寒生也许是因为天性懦弱,只能将自己在外受到的委屈发泄给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来试图平衡他心里的不痛快”

“还有这种人?!”毓儿觉得不可置信。

“这种人多了”我说,甚至是在人类文明达到飞速发展的后世,也有这样的人,多是为人丈夫,为人家长,在家庭之中占有相当大权力,可是性格矛盾,在外软弱无能,回到家变得暴戾无比,长着他们在小环境里的地位,将自己的不满发泄给家庭中地位更低的成员,达到自己一个心理平衡的结果。

“那现在呢,现在你的想法已经变了?”毓儿问。“让我猜猜看啊,你的心思向来不好猜,不过这一次你似乎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因为寒生的孝顺举动而对他十分欣赏,可惜在我们逐渐发现寒生和阿婆之间的关系并不如我们所想象的那样时,你的好印象一点点破灭,那么根据此前发生的事情,你会进行重组,用一个客观角度去分袖事情发生过程中他们的心理变化那也就是”

我在等着他说下去,目前为止,他说的没错。

“难道寒生他并不是一个单纯发泄的人?”

“不错,虽然你这一次反应迟钝了一点,但是方向对了。”我说,“可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的这双眼睛对于事情的观察还是有局限性的。”

“那这么说你看到了什么?!”毓儿一下子来了精神,非要我说出我到底看到了什么,“娘,这两天咱们几乎是一直在一起的,那么你看到的,理应我也看到了才对,难道是我有疏漏,没有观察到什么事情吗?”

“也不算是吧,因为睡觉的时候我们是分开的。你还记得阿婆死前的那天晚上突然咳起来吗?我给阿婆喂水,她却一直想要把我推开,后来你和寒生来了,寒生扶阿婆起来给阿婆喂水的时候,我从阿婆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的感觉。”我把当时的发现告诉了毓儿,“那时我就有些疑惑了,如果阿婆和寒生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相依为命的关系,本应该是很亲近的,那么寒生突破安全距离去扶她坐起来的时候,她的感觉可以是欣慰、伤心、难过、内疚可以是任何感情,但不应该是恐惧。”

恐惧就说明,阿婆害怕寒生。

她和寒生并没有那么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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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话 想知道和不想知道的过去

看起来毓儿对于我刚才所说的,仍有困惑。

我抬手就把胳膊搭在了他肩膀上,他还在低头回想着我刚才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样。”我用胳膊推了推他。

“不明白。”他倒是诚实。

“怎么样?”我又推了推他,接着问。

这次他把头抬起来了,“什么啊?”

“我问你,怎么样。”这已经是我第三次问了。

“所以我说什么啊。”毓儿越听越糊涂。

我动了动胳膊,压在他肩膀上,说,“这个。”

“什么意思?”他还是不懂。

“我是你娘,所以我和你这样的距离,甚至是突然把我的手搭在你肩膀上,你觉得这很平常,没什么。因为我们是母子,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亲人。”我说,“而寒生和阿婆,他们虽然不是母子,但是祖孙俩相依为命多年,他们的关系理应亲近才是。至少当阿婆咳嗽得厉害,寒生去搀扶她起来的时候动作很平常,这样一个举动对于他们来说,不应该有太大的反应。可是阿婆在我要喂她水的时候,她显得很抗拒,几次把我推开,反应很大,当寒生从我手里将阿婆接过去的时候,阿婆很害怕他,同时不再抗拒,她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寒生没有离开过。这说明什么?”

毓儿恍然,“这说明阿婆和寒生之间,肯定没有那么亲近,阿婆对寒生是有抵触的,只是她害怕寒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警惕地留意着,甚至她不敢反抗。倒是寒生,从搀扶起阿婆开始,他的举动就好像很平常一样,他没有那种特别不自在的感觉,但他确实伤害过阿婆难道,是人格分裂?”

“不是人格分裂,他应该知道自己做过些什么。”这些从寒生说过的那些话里就能隐约察觉出来,他刻意展示给我的,是他向往亲情期待亲情的一面,他完美的隐藏了自己暴戾的一面。有时候隐藏得越是深,不是忘记了,反而是记得特别的清楚。

“那他也太奇怪了,他打过阿婆,自己也记得,却还是故意在我们面前装作一副善良无害的样子甚至,他一如既往的照顾着阿婆?”毓儿有点懵了,“娘,那他这属于是什么心态啊。”

“什么心态不重要,重要的是造成他这种心态的原因。”我说,“寒生说过,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是跟着阿婆长大的。可是后来当我们发现阿婆身上有伤的时候,寒生又说是他父亲造成的,他父亲曾经虐待过阿婆。所以我在想,造成寒生如此大性格诧异的原因,会不会是他的父母。只是我现在还没有办法解释,他父母究竟在哪儿,你知道很多人家暴自己的家庭成员时,是会挑选年幼的,地位最地的人吗?”

“所以呢?”

“可是往前推算时间的话,如果寒生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父亲曾经确实家暴过某位家庭成员,甚至给他留下了深刻的伤害。那么这个人,不应该是阿婆寒生是在很小的时候经历这一切的,那么往前至少要推十五年,十五年前,阿婆虽然是妇人家,但是和她相比,年幼的寒生更容易被制服。如果要你选择一个虐待的对象,你会选老人还是孩子”

毓儿的脸上就差布满黑线了,老人和孩子他都下不去手。“这,这没法选吧。”

“对寒生的父亲来说,寒生的阿婆是他的亲娘,寒生是他的亲儿子,那么在家庭环境的地位上,他母亲显然高于寒生所以我认为当年遭到虐待的人,是寒生。”

“然后这件事,给寒生造成了心理影响,以至于他的父母离开以后,他开始报复阿婆?”毓儿只是顺着逻辑推理下来的,并不是“这,这也真的太说不过去了吧。阿婆对他那么好,又照顾他长大,就算他憎恨他父亲虐待他的事情,不是理应找一个和他父亲形象相似的人去报复吗?怎么会选择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呢?”

“这一点嘛”我撇撇嘴,“事实上我也没想通,我现在能想到的只有这些,所以寒生和他的家人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还得慢慢想。”

“那到底是谁杀了阿婆,你现在知道了吗?”毓儿问,“你不是跟着廉赫去过月娥家了吗?你觉得月娥有没有嫌疑?”

“不好说。”

“那,月娥和廉赫是什么关系?”他只感觉到了一点,廉赫对月娥有着特别的照顾,任谁听了都会察觉到的。

“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说,“廉赫曾经有个妹妹,也叫月娥,和她长得很像。只是这样的关系吧,如果要说还有别的什么,我想在过去的某些事情上,廉赫可能曾经亏欠过他妹妹,所以在看到月娥的时候,他便代入了他对他美美的感情,所以才会对月娥多一些照顾。”

“这些是他说的,还是你推理出来的?”毓儿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

“我只听说他有个妹妹,叫月娥,长得像。其他是我推理的。”我说。

“靠谱吗?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呢?如果你去问的话,廉赫肯定会说吧。”毓儿应该是看到月娥来找我们的那个时候了,月娥看廉赫的眼神并不简单,所以毓儿就以为廉赫和月娥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是廉赫自己的事情,他愿意说便罢了,不愿意说,也不要为难他。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外人看到的一面,就凭廉赫对这个月娥的照顾,也能想到家人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特别的存在。所以不必去揭他的伤口,只要他不会为了月娥影响到我们的调查进度。我是觉得没什么关系。”

廉赫有着怎样的过去,和现在并没有关系。更何况他的过去,只是和他的家人有关。

“你也是心大,万一那月娥就是凶手,正好利用了廉赫对她的照顾,使廉赫倒戈,帮助她一起对付你,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毓儿挺不高兴的,他觉得这件事上有必要让廉赫表态说清楚。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倒是路过了檀伯家。”我说,“不止见到了檀伯,还见到了阴姑。只不过阴姑不是檀伯的女儿,而是檀伯的儿媳,檀伯的儿子几年前应该是摔下悬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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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话 迷雾里的线索

“那等于现在是,村子里目前为止还剩下四户人家没有搬走。第一户是寒生和阿婆,可是阿婆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寒生一个人,至于接下来寒生是否要离开这里,我们暂且不知。第二户就是檀伯和阴姑,檀伯是阴姑丈夫的父亲,阴姑的丈夫在几年前因为意外而死在了山里,现在等同于是阴姑在照顾檀伯。第三户是槐伯、於泗和月娥祖孙三人,於泗目前为止是杀害阿婆最有嫌疑的人,而且现在还没有找到他。月娥和寒生之间的关系,略微有些复杂。那四户呢?”毓儿突然问道。

“第四户我还没见到他人,不过据廉赫带回来的消息,第四户人家独居一男性,叫淮山。”我今天耽误了些时间,还没来得及去看看这位叫淮山的人。

“靠谱么。”毓儿提出疑问,“廉赫的消息,多少有些出入,他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听消息的本事不如里翀。也许就是因为他看起来冷冰冰硬邦邦的,别人一看就会觉得他不像是个好人,所以可能根本不会告诉他什么。”

“是啊,廉赫在这样的环境里发挥到的作用不如他在那些‘江湖’人身边时能够发挥出的作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缺陷,一方面做的好了,自然就会疏忽另一方面的事情,这也还算是正常。”我不觉得廉赫的问题有多大。

“这也算正常,那也算正常,在你眼里,似乎所有的事都算是正常,都不算是什么大麻烦。”毓儿抱怨说,“娘,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本来是来调查雪山一案的,我们要找到线索解开十年前那场雪山疑案里的真相,这也我们才能知道到底是谁在威胁子微,谁又杀了他。我是觉得啊,虽然都是人命案子,也的确,人命无分贵贱,但你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吧。我们总不好一直在这里拖下去”

“你刚才说什么?”我之前一直有件事没想通,卡在了某一个环节上无法进行下去,可是就在刚刚,毓儿无意间的一句话点醒了我。

“我刚才?我说,我们本来是来调查雪山疑案的,我们”

“雪山”说着,我回过头看向山顶,从这样望过去,能够隐约看到山顶的轮廓。

“娘,你又想到什么了。”毓儿也随着看过去,可他并没有从那个看不清楚的轮廓上找到答案。“难道你找到线索了?”

“”会是这样吗?“你还记得我们在山上的时候,发现只有一条路,如果想要上到山顶再下来,只能原路返回。然后我问过你们,如果是你们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一定上山呢”

毓儿仔细想了下,应该是有些印象的。“那又怎么了。”

“我现在问你,如果你原本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你熟悉周围的环境,你熟悉山上的地形。那么在大雪即将到来之前,你会因为什么样的理由上山呢。”我说。

“村子里?你怀疑,当年那十个人里,有人是村子里的人?”毓儿疑惑了一下。“这如果是我,生活在这里,却一定要在那个时候上山的话,我想山上肯定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在那个时候一定要上山吧。”

和我想的一样。

“娘”现在,毓儿似乎有些头绪了。“不会吧,难道当年那场大雪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巧合?”

“现在得想办法和你爹取得联系,这个时候,他那边应该也有所收获了。”我只担心如果再晚一点,恐怕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有点乱,但我”毓儿叹了口气,“我还是没有想到,问题的关键出在哪儿呢?究竟是从哪一点上开始改变,致使当年的悲剧发生。总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兴起那一场灾祸的吧,事情的发展,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起因”

“起因当然得从死者身上入手了。”我提醒他。

“死者你是说克尹大人?”毓儿的反应算是很快了。“克尹大人,其实早在他们府上的时候,我就一直觉得奇怪了。这才叔是府上的管事,他在子微的命案上固然有疑点没有解开,但是他对于子微和前任克尹大人的态度却很明显有区别。也许他和子微相处得更久,感情更深一些,但是克尹大人作为子微的前任和养父,他理应受到尊重才是”

“你也察觉到了?”是我小看他了,如今他也会察言观色留意这些平常时候的细节了,“我和你一样,当时便觉得有些怪异。只是没有明说,毕竟所知道的还是很少,我们对于克尹大人和子微大人的了解,也都是通过这位才叔。所以不好分辨他哪句话里是真,哪句话里是假不过现在,若是结合起一切来看,我却觉得这才叔可是越来越值得怀疑了。”

“是吗?娘,你也怀疑才叔?!”毓儿颇为得意。

“我是怀疑才叔,但我觉得他不像是杀害子微的凶手。”我说。

“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也许只是直觉吧,他在说起子微的事情时,给我的感觉是有些沉重的。子微的突然过世,给他的打击也不小,不过他却好像对于子微的突然过世并不怎么惊讶就是了,只是他没有什么杀人的经验,所以在之后布置子微命案现场时,会留下那么多的破绽给我们又或者”

“又或者,他是故意的。”毓儿接过了我的话,继续说,“才叔既然打理了家里的琐事那么多年,就算他没有杀人经验,在一些小事情上恐怕也会十分注意的。偏偏那日从他领我们进到府里开始,让我们发现府里的陈设是有变化的,后来他故意放下我们,一个人去找子微。按理说当时他已经知道子微过世了,这样做不是更容易引起我们的怀疑么,结合种种情况来分析,他是故意留下疑点的,想要引起我们的怀疑。而且”

“他有可能知道,子微是死于何人之手了。”我说。

“那,现在查什么?我们怎么查下去?”

案件的调查陷入到一团迷雾之中,眼看着线索就在眼前,却不知手上牵着的,能不能顺利找到正确的那一个。

“你爹那边,定会盯着才叔。才叔如果是故意这么做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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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话 平衡

才叔这个人,还真是越觉得奇怪,他身上能够发现的奇怪的点就越多。

先说他对子微的态度,他好像特别偏执的照顾着子微,即使子微染病求医吃药掏空了家里,他也是想尽办法的帮助他维持住一个世家的假样子。尽管以次充好十分容易暴露,但是我想,在才叔眼里更想要的结果,并不是瞒骗住其他来探望的人。

他是为了子微。

子微作为养子,在克尹大人于雪山疑案中过世后,继承了克尹大人的家业,也因此使克尹大人的其他家人颇为不服。包括曾经在克尹大人生前做主许给他的婚事,都遭遇了退婚,可见子微刚刚成为一家之主的时候,处境确实很艰难,直到后来也未能获得其他世家的认可,他身染重病,只能靠才叔倾家荡产变卖府上一切值钱的物件来给他治病,其他世家都不与他往来,即使他已经继承了克尹大人留下的一切,却还是未能踏入到这个群体之中。所以在他重病以后,与他往来的人就更少了,那么府上换走了宝贝的廉价货自然也没有人会特别在意

而子微的情况不同,子微是每日都生活在院子里的,看着府上的情况一日一日的不济,他肯定是最难受的人了。才叔这么做,是为了让子微的心情好一点

一边要给子微治病,一边又要掩饰出昔日的一副繁荣景象,才叔对子微用的心思很深,足以见得他对子微的在乎。可是先前提到克尹大人的时候,才叔的反应却是能不提便不提,能一句话带过,绝不多说一句。似乎对于那位已故的主人,并无半点留恋,也没有什么要说的。

可偏偏,才叔和子微,都是当年克尹大人于雪山过世之时都在身边的人。

如果说有人最清楚当年克尹大人的死,无外乎就是这两个当时在他身边的人,而之后,是才叔一直在照顾子微。子微收到了十年前的威胁,当然也会让人理所当然的想到,是了解当年内情的人发来的警告,而这个了解当年内情的人也包括才叔只是,假设子微收到的威胁真的是才叔,为什么才叔要等到十年后再给子微寄来威胁呢?

我们之前也处理过这样一个隐藏在山里,避世而居村落间的疑案,凶手文越也是在多年后找上了村子里的人意图为他姐姐报仇,而他在多年等待的过程中是一直在侍奉因为姐姐的失踪而变得疯癫的母亲,激化他心里仇恨,使他决定要动手的原因,是他母亲的死。那么这一次,是否也会像文越那次一样,凶手等待十年是有什么自身的原因吗?

只是才叔让人琢磨不透,他了解真相,掩饰真相,保护子微。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前后许多举动都会让人觉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呢。

子微病了很多年,早就病入膏肓,那么才叔一直照顾他,肯定知道他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所以也早就做好了准备,随时面对子微的死。也许他没有想到,子微的死竟然来的那么突然,而且并不是病死,而是被毒死。

他若是把子微当做家人,那么这个结果是肯定没办法接受的。

一个病入膏肓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人,谁会

等等,病入膏肓没时间了这看起来突然的案子,怎么好像又和阿婆的死有着相似之处呢?阿婆也是个上了年纪没多少日子的老人家了,这和子微的情况不谋而合。莫非阿婆的死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

害了阿婆的人也不是冲着阿婆或者寒生来的

说来,我们也是因为追查子微一案和十年前雪山疑案的线索而找到这里的

在一开始的推测之中,曾经被困在雪山上的其他十个人里,应该有人就住在附近莫非歪打正着,我们要找的人现在还在村子里?

因为他要杀的人就快没时间了,所以

“娘娘?”毓儿叫了我半天,怪我想得太入神,竟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他拼命的摇晃我,才让我回过神儿来。

“娘,你刚才怎么了?脸色怎么一下子那么差”毓儿问。

我的脸色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只觉得脸上凉凉的,可能是因为我想得入迷,所以自己把自己吓着了吧。“没事,我只是”

“你又钻进去了?”毓儿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在挑衅。“看吧看吧,我就说吧,娘你每一次调查案子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把自己投入进去,你不会觉得这样太危险了吗?”

“危险?”我不是特别理解他所说的危险是什么。

“我知道你走神是怎么回事,你把自己的情绪投入到凶手的情绪上,所以你能够精准分析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能够猜到凶手在想什么。可是,你在感受凶手的情绪同时,真的不会被凶手的思想所影响吗?”毓儿急着叫我回神,正是因为他考虑到了这一点。“我是知道,每个凶手在杀人的时候都是特别极端的,大多时候,他们杀人都有自己的一种极端逻辑,或是受到了某些刺激。你把自己的情绪放在凶手的身份上,也只有感受到凶手当时感受到的一切,所以你能分析出凶手的一切出来。可是同样的,你感受到的,是否会刺激到你,在某些程度上来说,你和凶手在你的印象里是一个人娘,你不会”

“不会什么?”我问他,此时才觉得精神好了些。“你怀疑我有一天也会像凶手一样,走上极端?”

“”他虽然没有回答,但是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就是我和凶手的区别啊,凶手会崩溃,我也会崩溃,但是让我觉得辛苦的是,我拼尽全力保证自己不被动摇,在那个幻想出来的世界里,保持一个健康积极的心态。”

况且他担心的这些,在许多年后就有人也同样担心过。这些擅长剖析人心理的人,为了所谓的“感同身受”,其实也很容易走上一个极端的。

但是,正常的人和不正常的人,区别在哪儿呢,应该是在懂得如何自我控制上。

即使所看到的世界倾斜了,我们也要保持一个平衡,让自己支撑住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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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话 淮山被刺伤了

一声惨叫,划破了黄昏的沉静。

我已经是最快速度赶到的了,然后我就看到寒生满身是血的站在那里,下意识我就看向他面前,横着一个人倒在地上,血似乎是地上这个人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原本只有寒生一个人,正在为他阿婆准备守最后一晚。

怎么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地上横倒的人突然动了下,我才意识到他还活着,急忙上前检查了一下。

他的腹部被某种尖锐的利器刺伤,血从伤口里流出来,看情形不算乐观,但至少命应该保住了。“你先别动。”

说完,我捉住他的手腕,用他的手将伤口按住。他疼得呲牙,惨叫连连

“去找人来帮忙。”我回过头,看到寒生握着一块沾满血的瓦砾碎片愣在那儿,有些焦急。不过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伤了这人的,无疑是寒生,只是寒生为何用瓦砾碎片刺伤他呢。虽不至于要命,下手也是够狠的了。

“找找谁啊,找谁”寒生这会儿有些吓破了胆儿,他不知所措地呆在那里,慌不择路,根本就没了主意。突然让他去找人,他也不知道能找谁了。

我想了下,“你去月娥那儿问问看,如果月娥在的话,她应该知道廉赫去了哪儿。”

“可可月娥要是不在呢。”寒生说。

“月娥要是不在,你就问问槐伯,槐伯也许知道,月娥和廉赫可能去了哪儿。”月娥总不会把一个老人家丢下,一句嘱咐都没有就出门吧。

寒生手里的瓦砾碎片掉在地上,他手忙脚乱的就出了门。

“把伤口压好!”我看到地上这人或许是因为疼,几次把手松开,导致血流不止。急得大叫,“虽然伤口不算太深,可要是出血太多,也容易丢了性命的。”

出这么多的血首先得想办法止血啊,偏偏这个时候我让毓儿出去做事了。

那瓦砾碎片的长度,肯定伤不了太深,可是就我刚才匆忙看得那一眼,结合他的出血量来看,是划了一个比较深的口子。

他一手压着伤口,一手沾满了血一把拉住了我的衣袖。“雪山”

“什么?”我好像听到他说雪山。

“凶,手。”

“雪山,凶手?”我生怕自己听岔了,恨不得把两只耳朵都竖起来。“雪山,凶手什么意思,什么凶手?”

若是他想暗示,伤他的凶手,那结果是很明显的但是他在之前说的那一句雪山,让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雪山。

“你再说清楚点,什么雪山,什么凶手?!”我问。

他抓着我衣袖的手渐渐滑落,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面,接着就昏了过去。

“你先别昏过去啊,说清楚,什么意思”我试着摇晃他,想要把他叫醒,什么雪山,什么凶手,他到底在说什么

难道他留给我的线索,也是跟十年前的事情有关?

不曾听说过除了那一次以外,这些年来,还有另一个关于雪山的事。

“放心吧,淮山不会有事的。”月娥帮着包扎了伤口以后,回过头来对我说。

“淮山?!”我惊呼一声,“你说他是淮山?”

“是啊”月娥还满是疑惑,“你们还没见过他么?那日廉赫大哥来问了我一些事情,我以为你们已经见过淮山了。”

我看向廉赫求解。

廉赫说,“我去的时候,没有见到人。所以”

所以他也不知道,那个在寒生家里被刺伤的人,居然就是我们都没能见到面的淮山?!这真是奇妙的缘分啊,此前想着要去见他,都没能见到,却这样见到了。

我看到寒生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从刚才回来就没有再说过话了。“他怎么了?”

“不知道。”廉赫表示。

“是寒生刺伤了淮山吗?”月娥小心翼翼地问。

“你怎么会知道?”我记得寒生出门的时候,他用来刺伤淮山的那碎片就已经掉在地上了,总不可能是他自己告诉他们的吧。

“寒生找到我和廉赫大哥的时候,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又浑身是血。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廉赫大哥见到他那一身都是血,便急着赶回来,我就是怀疑”因为看到寒生那时候一身的血,再加上赶到之后看到受伤的淮山,联想起前后的经过,所以就怀疑刺伤淮山的人是寒生。

“萧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廉赫一头雾水,半点都不明情况。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我看到寒生坐在那里,很失落,还没有缓过来那种呆滞的神色。“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多少,我是听到尖叫声才赶紧到了屋子里的,然后就看到寒生手里握着瓦砾的碎片站在那里,淮山倒在他面前浑身是血,那时候寒生自己都吓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淮山还有救,我就让寒生去找人来帮忙。”

“可是公子”廉赫没有看到毓儿,所以感觉到惊讶,毕竟淮山的伤势不致命,若是毓儿也在的话,至少我们就不会那么慌乱了。

“我让他去半点事情。”我说。“你们呢,有没有找到月娥的父亲?”

廉赫摇头,“附近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可还是一无所获。”

“那先等等吧”既然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再找下去,也无非是将之前找过的地方再找一遍罢了,意义不大,能找到的希望也不大。“若他还活着,应该会出现。除非”

他已经死了。

害阿婆的人如果不是於泗,那么於泗的失踪,和阿婆的死肯定是有联系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月娥说,“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就”

“你别担心了,你爹肯定会活着回来的。”廉赫安慰她说。

我看月娥和廉赫关系亲近,便将安慰月娥的事情全权交给廉赫了。一个人走到了寒生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寒生抬起头来看着我,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他有些害怕,双臂环抱着曲起的双腿,不知所措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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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话 你是我弟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寒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反复嘀咕着这一句话。他拼命地摇头,想要否认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是怎么了。”月娥赶了过来。

我拦住她,“廉赫,你可以先带月娥到一边说说话吗。”

“”廉赫看向月娥,等着月娥做出反应。

“你要对他做什么?”月娥急着问。

“萧夫人不会伤害他的,月娥,我们先到一边等着吧。”廉赫劝道。

月娥似乎很听廉赫的话,见廉赫已经表了态,她对我仍旧充满了怀疑,可还是跟着廉赫去站在了一边。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问寒生,“你应该是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为你阿婆守灵的。那个人淮山,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一直坐在门口想着事情,但我很确定,刚才没有人是从正门进来的。

可淮山出现在屋子里还被刺伤了

寒生还是摇头,“不,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是走正门进来的吗?”

“不,不是,我”

“那么是你放进来的?”

“不,我没有。”

“那就是他自己偷偷从窗子溜进来的了。”既然否定了其他的答案,那么就只有

寒生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窗子。

要说这时候的窗子那还真是,没什么防盗措施的。

“噢,他是从那个窗子外溜进来的呀。”屋子里一共有两个窗子,他下意识看向一边的那个,说明他记得淮山是从那里进来的。

“我”

“你为什么刺伤他。”我问。

“我,我我没有,我没有”

“你要杀他?”我问。

“不”

“你恨他吗?”

“我我,不恨。”

“你犹豫了,虽然不恨,但应该是有些讨厌他的吧,只是并不觉得那算是恨。”我说。“你讨厌他,他又从你的窗子偷偷进来,你以为他要做什么坏事,所以你刺伤了他。”

“不,不是这样的。”

“你想杀他?”

“我没有!”

这一次他的反应比较强烈,说明是真话。他没有想杀淮山,那么他刺伤淮山就是冲动行为。而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有如此激烈的冲动行为呢,“他对你说了什么?”

寒生一下子就愣住了。

“看来我说中了。”我已经逼近真相了,“你一个人在房里为阿婆守灵,淮山从一旁的窗子翻了进来,可你却全然没有察觉。等你发现他的时候,你很害怕,但是他告诉你,他来是要告诉你什么事情的,既然他选择了从窗子翻进来,说明他知道我就坐在院子门口,你当时看到他也没有发出声音,是他告诉你的吧,让你不要惊动我。否则有些话让我知道了就不太好了。”

寒生的嘴几次动了动,但是他没有发出声音,他的眼神很慌乱,四处看,表现不安,说明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很脆弱了。

“其实,刚才你出去以后,他在昏迷之前倒是和我提醒了一些。”我成功用这句话重新吸引了寒生的注意。“他说”

“不要再刺激他了。”月娥猛地冲了过来,挡在了寒生面前。看起来像是在保护寒生,她怒气冲冲地与我对峙,打断了我对寒生的问话。“你到底要做什么,是,我们都在怀疑寒生刺伤了淮山,可是你知道淮山是什么样的人吗,你明知道寒生在为阿婆守灵,而淮山不怀好意地溜进来,那么寒生刺伤他也是为了自保啊,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寒生的阿婆才刚刚过世,你就这样审问他,有没有考虑过他的心情?!”

“那么,淮山就该死吗。”我问。

“什么”

“我问你,淮山该不该死。”我继续说,收起了笑意。

“”

“说啊,你不是了解他吗,你不是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淮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为什么不说了,凭你对他的了解,你认为淮山在这个时候翻窗进来是为了什么呢?他该死吗?”我从来不认为,任何人有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

“这,这自然也是”

看来在月娥的认知里,淮山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倒还不至于要他死的地步

“那还说什么。”我说,“不管你觉得,寒生可怜也好,淮山可恨也罢,但是现在,淮山倒在那里,刺伤他的人是寒生,不论如何,事情的始末总要弄清楚的吧。淮山为什么潜入屋子里,他和寒生说了什么,寒生为什么伤了他,这些事情都不需要了解吗?”

“我没有这么说。”她把头撇向一边,但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那你觉得呢,寒生。”我问,“你要在一个女人的身后,躲到什么时候难怪,月娥不想与你共度余生,你根本不懂得保护她,还得躲在她身后被她保护”

“够了!”寒生突发爆发,无疑是我的话刺激到了他。

“寒生你不要听她乱说,她是在骗你的,她”月娥急着想要解释清楚,可是越解释越乱,有些话牵连到个人感情,即便有逻辑也是说不清楚的。

“够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寒生说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可是你从来不喜欢我我知道,你嫌我懦弱没用”

“不是的,寒生,不是这样的”月娥拼命想要让他冷静下来,她伸手去拉住寒生。“寒生,你听我说,我”

“你不喜欢我,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寒生却推开了他,这个答案已经足够让他伤心的了,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

不,不能说是不喜欢他,只是不爱他,不像寒生喜欢她那样,喜欢他。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原因的,他性格懦弱,所以月娥从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那样来看。

“不是,不是的”月娥似乎在向寒生解释的时候,很在意我们这些旁边的人。

“我没用,我没用我是个废物,我什么都做不了,到头来到头来什么事,都还是需要你来保护我,所以你不喜欢我,对吗?”

“寒生,我喜欢你,只是我不能”

“”

面对寒生的失望,月娥终于没有耐心再隐瞒下去了。“你是我弟弟啊,是我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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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话 阿婆想要隐瞒的秘密

廉赫的惊讶不亚于寒生,他愣住很久都没能缓过神儿来,只是稍稍偏了偏身子,看了过来,意在想要询问我是否知道这件事“你从之前就知道是么?”

在逼月娥说出那些话之前,我曾试想过很多种可能。眼看他们姐弟情深正是相认之时,我叹了口气走了出来。

“萧夫人。”廉赫紧跟着就追出来了,“你真的知道?在月娥说出来她和寒生的关系之前,你就已经知道他们是姐弟了是吗?”

“看来这一次,不管是对寒生而言,还是对月娥来说,我这个坏人都当定了吧。”我无可奈何的笑道,这样“不地道”的事情做得多了,好像我的良心还是会觉得难过。

“可是怎么会”

“你忘了才叔的话吗?虽然才叔所说的不尽是真相,但也有一些是有迹可循的。”我说,“那与他们三人同时被困在雪山上的十个人里,男女老少皆有,老妇人带着孙儿孙女,年轻的妇人独自一个,还有年长者,年轻者。在那次雪山里被困着的,便有他们”

“你是说月娥和寒生?”廉赫疑惑,“可才叔不是说,老妇人带着孙子孙女吗?那难道那老妇人,便是寒生的阿婆?可是阿婆和寒生月娥”

“我没有见到月娥的父亲,所以无法确定,但是月娥和阿婆的长相颇有相似,再加上,一些遗传定律,月娥和阿婆同住在一个村子,她们有太多相似之处,如果这只是一个巧合的话,那也太”我说,“所以我试着逼了月娥一把,就从月娥对寒生的态度来说,我认为月娥知道这个秘密的可能性很大。”

但出乎意料的是,真让我印证了我的猜测。

“所以,当初那位老妇人是阿婆,阿婆带着的两个孙子孙女,就是寒生和月娥?可是月娥她不是於泗的女儿吗?”廉赫愈发觉得奇怪。

“你见过於泗吗?”我说。

“什么意思?”

“你有真的亲眼见到於泗这个人吗?”我重新问了一遍,将我的话说得更明白了。“於泗,一直都活在你的听说里,你听村子里的人说,你听月娥说,但是你真的见到於泗了吗?”

“难道於泗”廉赫恍然大悟。

“我们去过月娥家,只是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据说是月娥的爷爷槐伯。但是,我们只听到月娥在说,她和她爹发生争执,因为寒生的关系,所以她爹一气之下就出了门要杀寒生”

“那又如何。”廉赫问。

“”我刚要开口,就注意到月娥竟然从房里走了出来。

廉赫顺着我的注视看到了月娥。

寒生站在月娥身后,看着月娥一部由地走向我们,然后跪在了地上。

“月娥,你”廉赫吓一跳。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你真的和我预感的一样,从你一出现我就知道事情会没那么容易进行。”月娥冷笑着说,她的眼神让我感觉到有些怨恨。“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

讨厌“讨厌我的人多了,我习惯了。”

月娥不屑,瞥了一眼身后的寒生,她有些放心不下

“你不必担心,寒生若是无辜的,他自然可以安稳的度完下半生。”我说,“那现在来说说你的事情吧,说说你这几天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说说你把你爹,到底藏在了哪儿。”

“你为什么会认为”

“除了你不可能有别人,从一开始你就发现廉赫对你的态度不一样,你发现他好像一直都在关注你,起初也许你会觉得很厌恶,你会觉得很麻烦,毕竟被他时刻注意着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你担心想要隐瞒的事情会因为他的特别关注而曝光。而接着,廉赫因为他妹妹的关系而对你百般照顾,更是在察觉你心里有事之后提醒你,让你可以主动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你怀疑我的身份。你决定利用廉赫对于他妹妹的感情,你知道那是他的弱点,你编了一个大谎话来欺骗我们,目的无非是两个,第一你想试试自己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凭借谎话脱身,第二,你想来试试我们对于你的态度,你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会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所以当她出现在我们面前,说是来告诉我们她爹可能是杀害阿婆凶手的时候,她的话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但是年纪”

廉赫也注视过来,他也不明白,既然月娥说是只有十几岁,而且她个子娇小,看起来真的就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我为什么会知道她是寒生的姐姐。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来自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女人对于年纪都特别介意的那种,经常会看到有着一张娃娃脸,或是娃娃音的成年女性装小女孩的。隔着很远的距离,却能够”却能够通过网络见到面,“反正就是,女人的年纪其实不好作假的,少女和成年女性之间的区别,可以通过很多特征区分出来的。”

也就是说,从她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她的年纪作假了。

毕竟这还是一个没有玻尿酸的年代。

美丽不是那么容易保持住的,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要亲自做家事的普通女子。

颈纹、眼纹、眼神、语气这些都能轻松辨认出一个女人的基本年纪。

不是说她仗着自己一副小巧玲珑的样子就可以瞒骗过去的。

若有隐瞒,必有原因,她为什么要隐瞒年纪,只要顺着这一条线索追查,推理下去,不难找到真相的。

“所以你刚才逼迫寒生,是故意要令我站出来说出真相的。”她这时才算是反应过来,自知上当,却也只能苦笑了。

“不全是,当然我也想试探出来,淮山在被寒生刺伤之前,到底跟寒生说了什么,让寒生这样愤怒”

“然后呢?”

“然后”我看向寒生,“我想淮山的原话大概是我知道阿婆对你隐瞒了什么,你最孝敬的人实际上一直在骗你。你根本不是她的孙子,而是她的外孙,你的母亲是她的女儿,可惜她怀着你的时候,还是别人的妻子”

“不要再说了!”寒生捂着耳朵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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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话 残忍的事实

私生子虽然历来都是受尽屈辱,没有身份的存在。

但是在当下这个时候里,作为私生子出世,本就是一件有辱家门之事。别说是一个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就是一个男人,一个特别有钱特别有权的人,和外面的女人有了孩子,这都是一件极其严重,会导致整个家族受到连累,遭人诟病被陷害,只要有别有用心之人拿出来大做文章,甚至可能让那些达官显贵跌出士族。

女人就更严重了。

例如我们所知的,浸猪笼一说,失了清白的女子要遭受的远比那更加沉重。

但寒生正是这样出生的。

“不,不是的。”月娥急着否认,寒生的母亲也是她的母亲,我们之前问过关于她母亲的事,她只是说病死,再当我们想要详细询问的时候,月娥便急着想要结束我们的对话。她对她母亲的态度确实引人怀疑,“我母亲她是被歹人所害!”

那个可怜的女人,并非是我们通常以为的“婚内出轨”,才与人有了寒生这个私生子。而是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年冬天雪下得很大,我爹逼我娘回阿婆家讨要粮食果腹,他动手打了我娘。我娘没办法,就出了门,我跟在我娘身后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

他们的母亲,并没有回到阿婆家里来要粮食。阿婆一人独居多年,哪里有多余的粮食可以接济他们的。那个女人从出门的那一刻,大概就已经想好了要寻死了吧,只不过她年幼的女儿一直跟在身后,让她舍不得放下月娥就这么撒手离去。可她知道如果要不到粮食回去必定会又遭到毒打她走了好远,月娥就跟了好远,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怎么死,看到月娥穿着单薄,只能脱下自己的衣裳裹在月娥的身上

“可是可是就在那个时候,我娘突然让我不要说话,她让我躲到一旁土坡下。我不敢出声,但是我听到有人来了,他们要抓走我娘”

母亲临失踪前凄厉的惨叫声还回荡在她耳边一样,她试图甩头,想要挣脱那些。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母亲当时,被人掳走了?”我问。

她抬起头来,眼神很冷。“我在土坡下等到天黑,我娘也没来找我,后来我回家了”

她母亲从那一天开始就失踪了。

任凭她父亲於泗寻找过,也无济于事。仿佛这个人突然间人间蒸发,再无音讯

等到有一天,她母亲逃回到了阿婆家里。

原来被歹人掳去之后,她被藏在了一个大宅子里然而,逃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

月娥说着,便看向了寒生。

“是寒生?”我感觉到有些压迫。

“还有一个”月娥说,“寒生是双生子,他还有个哥哥,叫寒厥。”

双生子?!

寒生的反应和我们一样,看来对于他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哥哥这件事,他自己也并不知道。果然阿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隐瞒了他

“那寒厥现在在何处?”我问。

月娥却摇头,“不知道我娘当时回到村子的事情,很快我们就知道了,可是我爹没办法接受我娘肚子里的孩子。阿婆就想尽办法把我娘留在家里,等待生产,生下了他们兄弟俩以后,我爹就把我娘带了回去。寒厥和寒生就交给了阿婆照顾”

“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告诉我。”寒生最是失望,他信任的人都对他隐瞒了这件事,这让他无法忍受。

“娘一直都惦记着你们直到她病死的时候,失踪回来以后,她的身体就很不好,生下你们兄弟俩被带回去以后,没多久,她就病死了。”月娥笑看着寒生,似乎她并不后悔对寒生隐瞒了这件事。

“那寒厥”我想知道一个大活人是怎么,不见的。

“寒生那年生病,也许是感觉到了我娘病死的事,他大病一场,阿婆只得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上,就是出门打个水的功夫,留在家里的寒厥就被偷走了。”月娥说。

“偷走,偷走是说”寒生才知道自己有个亲哥哥,却要面对这样残酷的结果。

“没错,他丢了。但是也不能算是丢了吧,因为我们后来知道,偷走寒厥的人,其实正是当时掳走我娘的人,他只知道我娘怀了身孕,有了孩子,把孩子生下以后就死了。却并不知道,寒厥还有一个兄弟就是寒生。”

寒生因为被阿婆带在身上,才侥幸逃过一劫。

“我我竟然有个兄弟。”寒生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地上,看起来神情恍惚,恐怕有一阵子消极了。

“那”我还想问什么,可是看到月娥的样子,我知道她很聪明,虽然不至于也会读心术什么的,但是她很懂得察言观色。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我爹对吗?”还是她先提起了这件事。

“杀月娥,你爹他”廉赫惊讶极了,他这两天都在帮忙寻找月娥的父亲,根本不会想到,月娥的父亲已经死了。

“虽然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这两天你一直帮我寻找我爹,我真的很感激你。可是”月娥还是说了,当着廉赫的面,她的笑容愈发苦涩,大概在她长达二十年的生命里,也不曾有人像是廉赫一样如此真诚对待她吧。“廉赫大哥,我骗了你,是我杀了我爹理应是你们住到村子的那一晚,也就是阿婆出事的时候吧。我真的忍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他的谩骂、毒打我受不了他时时刻刻要用杀了寒生作为威胁,没完没了的折磨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只想着能让他永远消失就好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折磨我了,让他消失,在这个偏僻的村子里,有太多方法了,就像他毒打我,虐待阿婆一样让他死,同样不会有人知道真相的。但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就在那一天,你们你们竟然会出现在村子里。”

我也觉得很心痛,看向廉赫,廉赫自是不忍,没想到我们的到来,没有为她终结痛苦,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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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话 清白

我们恰好是在那一天来到村子的。

若是再早一天,我想我应该都来得及阻止她,我应该能够想办法帮她逃出来的。

可偏偏就是那一天

自责、懊恼、力不从心我无法切实体会她在那么多年里苦苦挣扎的绝望。

真相,有时候却并不能终结痛苦。

到头来我没办法帮她从苦海里逃出来,反而会把她送到另一个万劫不复里去。

她有什么错呢?

她的母亲又有什么错呢一个无辜被劫走的女人,失了清白,带着身孕逃回到村子里来,没想到这里却根本包容不下她。

於泗无法面对自己妻子生下的两个儿子,把她丢在她的娘家,等到她刚刚生产完,就不顾她身体的情况应是把她带了回去。她的身体状况一直都不好,更何况经历了那件事以后,就加上牵挂两个儿子,使她的情况更加恶化,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只留下家中的女儿,和自己的老母亲以及两个儿子

於泗将满肚子的怒火牵连到月娥身上,这些年来他也日渐颓废,愈发不成气候。

甚至一直怨恨着那个自以为把他和他的家变成这样的歹人,却从没有想过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没办法撒出这口气,甚至把他的怨恨投向了他妻子生下的两个儿子身上。寒厥早年间就已经丢了,他所能怨恨的,就只剩下寒生了。发起脾气来,几次扬言要杀了寒生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寒生是你弟弟的?”我问。

“一直都知道。”

“那么寒生一直都不知道吗?”我甚至有些可怜寒生了,对他来说,月娥的存在应该是他最后的温暖了,他以为月娥同样对他有意思,可却不知道这些年来月娥对他的照顾,是因为他们是姐弟的关系。

“不知道。尤其是”月娥说道这儿,顿了下,她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下,像是有什么回忆触痛了心,但很快,她就将那些不好的情绪一扫而空。继续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寒生一直都不知道,而且自从他当年那场大病以后,寒厥也被带走了,寒生好像突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不记得他曾经有个兄弟,不记得我们的娘,也不记得是我爹几次到阿婆门上闹,殴打阿婆,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因为寒厥丢了的那一次生的病,才不记得这些事了吗?”我认为不对劲,至少从月娥的话里,有些细节就是对不上的。

“是。”但是月娥一口咬定。

“他是从雪山回来,才忘记了所有的事吧,那时候你们俩,跟着阿婆一起上了雪山,在眼看着众人合伙杀了克尹大人以后,寒生受到了惊吓,所以他才忘了这些事的吧。”

关于这一点,其实我并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能够证明,不过是根据目前已知的条件,加上自己的推理,从而认定的结果而已。

我会故意当着他们的面,很有把握的说出去,其实也是装的,我为了套她的话而已。

月娥有着很明显的惊慌,即使她已经掩饰得很好了,但还是被我发现了。

我心里狂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拿到把柄了。

“不,不是的寒生并不知道什么雪山的事情”她让人感到意外的是,率先想要将寒生撇出去。

“那这么说,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杀克尹大人的了?”我抓住她话里的漏洞继续追击。

“”月娥沉默了。

“克尹大人,是被人杀害的?”廉赫这才跟上了我们的进度。“可是才叔不是说克尹大人是因为”

“因为身体不好?”我回过头来带着些自嘲说道,“我以为才叔这脑子也就想着骗一骗我们这种妇道人家还行,怎么连你也骗你去了。”

“妇道人家?”月娥竟呢喃着我的话,吃惊地望着我们,“怎”

“你误会了,这位‘廉赫大哥’确实只是我的一位朋友而已,前些时候你见到的萧景毓萧公子,是我儿子,所以我和你这位‘廉赫大哥’是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我从刚见到月娥的那个时候开始,就留意到了她对我隐约的敌意。

当她越是亲近廉赫的时候,就越是会不由得针对我。

都是过来人了,我要是说我不懂她这意思是什么,那也真的太装了。

只是确实有一个人,最应该懂,但一直蒙在鼓里的。

廉赫疑惑地看着我,又看向了月娥

“咳。”我知道他还没反应过来,毕竟在此之前,他确实因为月娥而想到自己的妹妹,他对月娥的照顾,也一直都是因为他对他妹妹的亏欠,自然是不会想到别处的,更不会想到因为他对他妹妹的歉意,导致他对另一个女孩的悉心照顾,使得人家动心了。

我咳嗽了一声提醒他。

他方才回过味儿来,可惜现在“月娥,你怎么会误会我和萧夫人”

直男我真是觉得要是把我认识的这几个直男凑在一起,捆一捆儿也不知道能卖几个钱。他怎么会到了这个时候,关注的重点竟然是月娥误会我和他的关系?!

“有时候,男人脑子里的想法跟女人不同要是有机会我是说,”我颇为尴尬,也不知道她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我是说,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遇到一个你喜欢的,一定要亲口告诉他你是怎么想的,不要让他猜,不要暗示,你不明白说出来,他是不会懂的。”

月娥却在苦笑着。“其实我的感觉一直都没错。”

“什么?”连我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你的存在,本来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一种威胁。也不能怪我那样看你了”她说,“你自己不知道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美得让人特别容易心动,是吗?”我是不会自恋到这个程度的,所以乍听之下还是觉得更好笑一些。

“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能够看穿一切,不是特别漂亮让人觉得嫉妒。而是,我讨厌你那副清清白白的样子。”她突然眯起眼睛,让我有一丝寒意。“如果真有什么,也就好了,反而是什么都没有,才让人觉得讨厌,为什么你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出一切,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有多讨厌你,还是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安慰我?我不需要你的安慰我讨厌你,因为你越是清白,就越是让我觉得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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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话 孚国生父

“对不起。”在很长一段沉默后,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我从没有那样想过,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努力表达出的善意和友好,也会给别人带来负担。我只是”

“我下毒杀了我爹以后,把他埋在了我家房子的后面。祖父被绑在房里,到了时候我会送去吃食给他”她说。

我给廉赫使了个眼色,廉赫匆忙去确认她说的这件事。

看着廉赫走远了,月娥却忽而挑衅似的看向我,“你不害怕吗?”

“什么?”我为什么要害怕?

“你的儿子好像并不在这儿,而廉赫大哥已经走远了,现在只剩下你和我,还有寒生。你不担心我们会对你做什么吗?”

“你如果希望他的手上染血,刚才就不会救淮山了。如果你不拿药出来为淮山止血,就算淮山的伤口不深,也会因为流血过多导致危险的。而淮山翻窗进到屋子里找寒生说话,无非是想要用寒生的身世来威胁他,但是以寒生家的经济条件来说,我不认为他威胁寒生能够从寒生身上要得什么好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知道寒生那个孪生兄弟在什么地方,也知道当年害了你们母亲的歹人是谁,所以他通过勒索寒生,应该可以向寒生的兄弟要得些好处。但是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来勒索过寒生或者你,想来也是害怕阿婆,那么当年雪山上肯定也有他在场,他知道克尹大人死亡的真相,所以阿婆活着的时候他不敢来。你若是希望这些事情能够永远保密,那么当时不救他,便没有人会知道那些事情,而寒生也会成为杀人凶手。你的手上已经有一条人命了,你不想让寒生跟你一样,但你救了淮山,等到淮山清醒过来,这一切也会揭露出来。而你故意用你父亲的尸体支走廉赫,我想,你想跟我讨个交易吧,比如你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要我答应你,在你离开以后帮你照顾你弟弟寒生。或者,你想告诉我的是,寒生的生父就是克尹大人对吗?”

“你”

“你说过,我能够看穿一切。”

其实她这一点至少说得没错。

月娥回头看了看寒生,为此她也觉得很难过。“如果你能答应我那么,我就告诉你真相。我只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帮我照顾寒生,不要让他再承受这些不幸了。”

我也看了看寒生,“我可以答应你。他如果愿意,我会把他留在我们身边做家人,我们住在离这里不算太远的地方,他可以留在我们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直到他想离开了”

“可是现在,有人要杀他”月娥放心不下,“寒厥已经死了,寒生不能再出事了”

“寒厥死了?”我猛不丁地才想到,“这么说的话,子微就是寒厥?寒厥和寒生的生父是克尹大人,克尹大人盗走了寒厥后,将寒厥改名子微,当做养子养在身边?”

“克尹才不是他们的生父,但他确实是掳走我娘的歹人。我娘逃出来以后,提到过孚国,说是掳走她的人,把她送到了孚国。当年雪山之事,确实是村子里的人联合起来,为我娘报仇,克尹盗走寒厥后,竟然将寒厥当做自己的养子养在身边,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孚国克尹临死之前,也提到过这个地方寒生和寒厥的生父,应该就在孚国。”

孚国我只是听说过,但没有去过,据说是一个很小的国家,一百多个人,也是一个小部落建立的,受周王朝直接统治的。

一百多个人的地方,后世的小学,两个班也就这么多人了吧。

寒生和寒厥的生父,竟然是这么小一个小国家的人?

“到底是谁杀了克尹大人?”我问。

“你觉得呢。”月娥说。

“这个计划,是谁发起的。”我不认为最憎恨克尹大人的阿婆,能够精心部署这样一个计划,趁乱杀了克尹大人,然后让这件命案多年没有结果。

月娥却看了看身后不是看寒生,而是屋子,她似乎还不能放心,“寒厥已经死了,寒生也受到了威胁,会有人来要杀他的。”

“你知道寒厥死了?”我觉得这消息未免有点儿快啊,她怎么会知道寒厥死了呢,子微死了这刚几天,她等等,“才叔?”

她只是笑,什么都不说。

“是才叔告诉你的?因为寒厥死了,所以才叔通知了你,让你照看好寒生。”那么当年把克尹大人带到雪山上的人就是

我觉得这一切,真的是让人哑口无言。

我竟然没想到,才叔也曾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也对,如果没有才叔带路,怎么会轻而易举的就把克尹大人带到雪山上去了,困了四天,就

这四天里,谁都有机会动手,他们要的只是这样一个结果,

让克尹大人死。

“你们,你们怎么会”我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那你说,寒生也受到了威胁是什么意思?难道寒生也收到了”

她点头,算是承认了我的猜测。

不只是改名成子微的寒厥收到了威胁,连寒生竟然也收到了威胁。

只是寒生自己还不知道。

“这这到底是谁?你知道可能是谁发出的吗?”直到现在,我认为村子里的人应该没有威胁子微的可能了,毕竟当年的这件案子,每个人都曾经参与到了,那么最可能的,还是“难道是,和他们生父有关的人?”

“这就得你自己去查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答应我的千万别忘了。”

她看向我身后,廉赫发现了尸体,正赶回来说明。

她一个字也不会再说了,只是偏过身子去,凑在寒生耳边交代说,“不要哭我只能陪你到这儿了,接下来的路,要你自己去走。”她看着我,好像“寒生,你跟着萧夫人去查清楚,到底是谁害了寒厥,我相信萧夫人一定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她会照顾好你的。寒厥不能白死,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知道了吗?”

寒生跪在她身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月娥,月娥”

“你能,叫我一声阿姐吗?我答应过娘,要好好照顾你的,我也做到了。现在,我只能陪你到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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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话 淮山的计划

我最是怕这样的场面,言尽于此,便只得转身避开,留他姐弟二人诉尽最后的心意。

想来也是遗憾,寒生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纵然身边的人是为了保护他,可是他终有一日是会知晓所有事的,那时候他索要承受的伤害,远不止这一些而已。到底那些保护是否真的保护了他呢?

我一直相信,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问题。那些问题,可能不是很严重,大多是我们生活在这世上,因为一些他人可能根本不了解不在意的经历,而留下的影响,产生了一些“反应”。甚至是在童年时候,一个无心举动留在了心里,就好像“蝴蝶效应”一样,最终会对人生的一些抉择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

这个世上,并不是每一次犯罪都能够被制止的,并不是每一个凶手都可憎可恨的,也并不是每一个死者都是无辜的理法与情意一样,都是矛盾而挣扎的。

我们都无法改变,要做到公平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做到公正。

让所有人处于同样一个平衡点,而不是将他们无所例外放在一个平衡点上。

每一次的案子背后,都有着诸如此类让人心酸的故事,我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为止动摇,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也许正是因为我有心,我的心还活生生的跳动着,因此我才能够为了一些事情奋不顾身。

我很庆幸,至少,我还能如此。

屋子姐弟俩哭作一团,我走进屋子里,淮山还躺在床上,呼吸平稳。

“如果听够了,也该起来了吧。”我说。

床上的人没有明显动作,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有着细微的变化。

我转过头看向他。

慢慢的,淮山才睁开眼睛,他很准确的就找到了我的方向,看了过来。“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你早就醒了。”大概,是从我在这屋子里质问寒生,逼迫月娥说出事实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当他听到紧张的时候,呼吸的节奏被打乱了,胸口的起伏更加明显。

“你究竟是什么人。”淮山问了一个和月娥一样的问题。

“你觉得呢。”我反问他,“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他却笑,“不好说,总之看着不简单。之前以为,你是为了报仇,但是”

“报仇?”我觉得有意思。“莫非你以为,我是为了十年前的案子里被杀害的那位大人,而找上门来报仇的?”

“只是刚才,我就不这么以为了。”淮山有些玩世不恭的态度让我很反感,“总之,你是为了那件事来的,但你究竟是什么人,我还真就说不好了。”

“十年前雪山疑案中,同时被困在雪山里的,还有几个年轻人,其中应该就有你吧。”如果算一下年龄,不难发现。“我很好奇,你们村子里这几乎人家,不是都不怎么来往吗?为何那一次会一起为阿婆的女儿报仇呢?”

“”他戏谑的神情,让我有一种仍然被戏弄的感觉。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出,“怎么,你还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十年前,村子里丢了不少女子,家家户户但凡有年纪相仿的少女,没有一家不担心的,总是有人会趁其不备,将少女掳走。月娥的娘亲是唯一一个讨回来的。”淮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睛里透露出一股狠意,就像是山里的野兽一样,那种嗜血暴戾的眼神。

“这些,难道都和克尹大人有关?”我终于明白过来,在这件事情上我到底忽略了些什么,难怪我直到刚才一直觉得,克尹大人在整件事情的过程里,存在感似乎低了一些“那你难道你的家人?”

“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淮山说,“我们本来要成婚了,那日下了大雨,我外出,她担心我淋雨,便去村口迎我。自此,就失踪了”

淮山寻了她两年,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她的下落。在那两年里,那女子的父母皆因她的失踪而染病相继病逝,也只有淮山不愿放弃,一直寻找。直到月娥的娘也被歹人掳走,若非出事前月娥的娘亲先有察觉,而让月娥躲在了一旁,就不会有月娥这个“目击证人”目睹克尹大人是如何掳走她娘亲的了。直到月娥的娘亲逃了回来,因为大了肚子,后来更是生下了一对双生子,引得村子里各种猜疑,方才想到这些时候在村子里四处掳走年轻女子的,是什么人了。

“那位大人,只是替人掳劫年轻女子,看似仪表堂堂,背地里却做着不可见人的勾当,与那些世家子弟来往,却将村子里无辜少女送进了他们的院子。活着逃回来的,也就月娥的娘亲一个人,多少人逃不出来的,都被毁了,被杀了,却再无人知晓她们的所在”

我方才意识到,克尹大人之死的背后,可能还牵连着一桩人口贩卖的大案,这背后还有不知多少少女惨死的人命案子

“为什么不报官呢?”我问。如果报了官,也就不会牵连到这村子里的许多人遭此厄运了,如果报了官

“有用吗?”淮山反问我,“如果报官有用,我们还会动手杀人吗?我们不知道报了多少次,可每一次都是那样,把我们驱赶出来每一天,各处都有不同的少女被掳走,被送进那些世家的宅院里,然后死在那里,每一天,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被扼杀了。但是那些管事的呢,他们无不是有各种心思,担心得罪权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他们选择联手,设计出一起偶然的案件,在那一场大雪之中,终结了那个不断将少女送入噩梦的厉鬼——克尹大人。

“既然你说得这样冠冕堂皇,可到头来,你还不是趁着阿婆死后,来威胁寒生。如果你真的那么无私,现在怎么会躺在这里。”我挑眉看向他的伤口处。

“威胁”他冷笑,“寒生那个家伙,身体里流着恶鬼的血,我们只不过都答应过阿婆,她活着的时候,我们谁也不会为难寒生。但是她死了,如果只有寒生能够引出恶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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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话 下定决心

“你想做什么!”

直到说出这句话,我才发现我的语气,竟然不知不觉间阴沉了下来。也许是我意识到了淮山的计划,他想要用无辜的寒生引出寒生背后的那个“恶鬼”。

而他则是挑衅似的回看着我,像是早已经打定了主意,“现在,你跟我做的不是一样的事情吗。”

“我跟你不一样。”我说,“我会带着寒生去找出真相,我会去找出那个杀害了子微也就是寒厥的凶手,但我不会让寒生冒险。”

在这所有的事情里,寒生有错,但不是全错,他幼时经历了那些,却毫无选择。他将月娥的父亲於泗殴打阿婆的事情看在眼里,却只记得是自己的父亲殴打阿婆,甚至有样学样的对那个一直保护着他的老人施暴。可是他的亲生父亲所做的事情,不该让他来承担后果。

我很难想象,在孚国那个地方,会有什么样的结局等着我们。

但我既然答应了月娥,我就绝对不会让寒生冒险,更不会用寒生当做诱饵,引出凶手。况且现在我还不能确定,子微的死是否跟孚国有关,同样在威胁着寒生的人,是否和他们孚国的生父有关。

按照淮山所说,克尹大人在当年的掳人的案件中,只是作为一个中间环节的加害者,无疑是利用他常年四处走动,游历各处的收获,来帮助他实现犯罪计划,将各处村子里的少女掳走,卖到城里那些大户人家里,做歌姬,做舞姬,做妾侍,甚至可能有些女子连个名分都没有落着,就死于迫害了。而那些从克尹大人手上购买少女的大人们,才是真正少女们的地狱,想要将这些人尽数揪出来,实在不易,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我不是不懂,可是想着诸多少女命丧孚国,我是无论如何不愿意忍下这一口气的。

要不要跟他们斗下去,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从业以来最难的一个选择。

假如今日我仍是孤身一人,定会不顾后果的揪出真相,大白于天下。可是如今我也有了软肋,若是这些人不能根除,便是留下了隐患,我需要好好计划一下,如何能在顾全家人的情况下,还这些枉死少女一个公道。免得大业未成身先死,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你和我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揪出孚国真凶,你考虑一下,要不要来帮我。借助于我的力量,也许可以帮助你更快实现你的心愿,遭到你未过门的妻子,或者替她报仇。仅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即使你利用了寒生,但也无疑是把你们两个都推上了死路,未等查明真相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存在,那时,所有的眼睛都会盯着你们,估计没等你们进了孚国的大门,就已经”我暗示他,以他的计划不会走到最后的。

他之所以来勒索要挟寒生,想要报仇,想要找到他未婚妻的目的是很明显的。

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白白搭上一条命。

“我如何信你。”淮山对我依旧保持警戒。

“不需要你信我,此去孚国凶险重重,我若想揪出一切真相,势必动其筋骨,引来诸多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所以我需要人手,关键时候能够替我去死的人。”我知道这一次会有多危险,在没有确定当年克尹大人贩卖少女的对象以前,只能先扩大范围,那么孚国里有权有势的,都会是当年从克尹大人手上购买少女的嫌疑人。那么也就是说,我几乎是和许多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人杠上了

“你真的,能保证找到真相?”他还有疑虑,对我并不是完全信任的。

“我能。”这一次的案件,触及了我的底线,残害少女,导致了那么多人因此牵连不幸,所以不论如何我都要找出真相,来还众人一个公道。

我等着毓儿带钟离瑾回来,却没想到毓儿把萧珏也带来了。

“你怎么也来了?”

“不放心你,如何,这边已经处理完了?”萧珏看到廉赫,和同时站在院子里的月娥寒生姐弟俩。“我听毓儿说了那位阿婆的死,所以有些担心,亲自过来确认一下。”

“也好。”让他确认一下,至少能解开我心里最后一个疑团。我让毓儿去帮忙钟离瑾处理其他事,带着萧珏回到了房里。阿婆的尸体还放在一旁,“本来今日该下葬了,我想着这边人手不够,等毓儿回来再说。也就耽搁了,这不”

“这床,便是她过世之时所睡的?”萧珏四处看了看环境。

“没错。”我回头看到淮山站在门外,并不在意,继续和萧珏说道,“出事那天晚上,阿婆睡在这儿,我就睡在外面那张临时搭起来的床上。说来奇怪的很,半夜里阿婆咳嗽比较多,我起来喂水,她却把我推开,直到寒生来喂水她才害怕的喝下,之后我和寒生在外面说了两句话,寒生就回到那边的屋子里,和毓儿、廉赫一起住,睡下了。我就回到了这边,一觉到天亮。我醒来的时候,阿婆还躺在床上,我以为她睡着就出去了。一会儿,就发现她死了”

“所以你晚上,并没有听到别的动静?”萧珏这一次竟格外谨慎,向我特别确认。

“没有。”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睡在外面,因为不舒服,加上陌生的环境,我睡得应该很轻。况且那边的床对着门,要是门开了,便会有风。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应该也注意到了,这里的门有些老化,一开一合都会发出声响,但我很确定那天晚上我睡下以后,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我发现萧珏的神色似有疑惑。

“怎么,你是不是怀疑什么?”我问,“我当时知道阿婆死了以后,便已经立刻回想过了。我在醒来的时候并不觉得头疼,或者身体不舒服,所以在睡着的时候,应该没有受到什么药物的影响”

“真的,没有听到声响吗?”萧珏仍然示意我再仔细回想一下。

“没有,你到底怀疑什么?难道那天晚上真的有人进来,但是我没有察觉到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虽然对药理不怎么熟悉,但是对犯罪心理和环境勘验,还是有一定心得的,排除了自己可能受到一些药物影响导致昏睡以后,我就四处看过了,我没有找到任何有人偷偷进来过的痕迹,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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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话 阿婆之死的真相

“不,我指的是抽泣的声音。”萧珏说。

“抽泣的声音?!”我迟了些,才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

“不错,”萧珏招手示意我过去,他显然发现了一些细节。等我凑到他身边时,他则指着阿婆眼角的一些类似晶体粉末状物质给我看。“这,就应该是她曾经哭过最好的证据如果你那晚并未听到任何声响,只能说明她在抽泣的时候格外压抑,是尽量为了避免被同处一室的你听到声音,而偷偷哭泣。”

我确实没有听到过阿婆抽泣的声音,更没有察觉到阿婆竟在那个深夜里一个人无助地偷偷哭泣。“那这和她的死”

“人在哭泣的时候,鼻腔里会有异物流出,大多数的人会不自觉吸气,来避免流出的异物不小心沾染到别处。可是这样就会发出抽泣的声音,也就是必然会被同住在一个屋子里,甚至是隔壁屋子里的人察觉到,可是极力忍着,使异物倒回进鼻腔深处,鼻腔与口又相连,最终”萧珏在阿婆枕过的那姑且可以被称之为“枕头”的物体上,找到曾经被眼泪打湿晕染开的痕迹,也直接证实了他刚刚的推测。

“阿婆竟然是这样死的”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死法还真是我第一次经历。

若不是萧珏在听过毓儿的描述后,产生疑惑,跟随着毓儿一同前来确认,恐怕阿婆的死会一直都是个谜。

“但是廉赫确实在屋子后面找到了药草,毓儿也证实了那药草确有”我说出自己的疑惑,毕竟当时确实是因为廉赫找到的药草,使我想到了这里。

“你说的那药草,我也听毓儿说了,确可至多痰,但是也会对大多数人造成一定的影响,比如,一些身体表面可见的红斑。而阿婆身上可见之处,却没有见此红斑霍汐,就是找到了药草,也不能说明什么,最多曾有人想以相同的手段害阿婆就是了,只不过”萧珏提醒我,他看出我钻了牛角尖。

“只不过在那人动手之前,阿婆已经”我也逐渐冷静下来,似乎这样的解释更符合当时的情况,毕竟,有些细节我也考虑过,只是当我的思绪开始钻牛角尖的时候,我也“没错,那晚我和阿婆住在一起,我们将近天黑才到了村子里,寒生的家是村子里的第一户,所以那个想要害阿婆的人半夜里偷偷过来的时候,应该发现了我们。他没办法保证在不惊动我的情况下潜入屋子,对阿婆动手,所以悄悄离开了。廉赫在屋后找到的药草,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丢下的。只不过没有人会提前想到,阿婆那晚会因为同样的状况离世”

不,也不是突然那晚上还发生了一些事情,就是阿婆想要喝水,然后推开我,又被寒生拒绝。寒生受到幼时月娥的父亲殴打阿婆虐待阿婆这件事的影响,他虽然在之后雪山疑案过后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却误将月娥父亲虐待阿婆的事情记成了是自己的父亲虐待阿婆,甚至,在他的心里留下很深的影响,导致他的心性也有所变化,甚至会在情绪失控之时,对阿婆大打出手,爱发泄自己的恐惧和不满。

阿婆虽然一直在骗他,但是却改变不了是他母亲的亲娘这一点血缘关系,也同样在乎年幼经历一切的寒生,所以一直都在隐忍。那天晚上,阿婆难受想要喝水,却发现同处一个屋檐下的我,她害怕我察觉到她身上的伤痕,给寒生带来麻烦,所以极力推开我。而她在看到寒生的时候,又本能的表现出了恐惧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阿婆的死因终于解开了。

“那个想要害阿婆的人,你有什么线索吗?”萧珏用搭在阿婆尸体上的麻布,盖住了阿婆的脸,等待他们过来帮忙处理阿婆的后事。

“我知道是谁了。”我说,在我知道阿婆真正的死因以后,我就知道那个曾在夜晚同样想要来害阿婆的人到底是谁了。

“是吗。”萧珏没有多问。

是阴姑。

我之所以能如此确定,是因为我记起我第一次见到阴姑时的情况,远远地她就看着我,并不惊讶于我这个陌生人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反应只是因为她的听力原因,一直在观察我嘴型的变化

她的不意外,说明她早就知道我了。

即使她在之前见过廉赫,但是乍见到我的时候,也会有所对陌生人的那种距离感吧。可她没有,她只有一些戒备,因为她曾试着想要对阿婆下毒的当晚,就见过我了。

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而已。

“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孚国了吗?”

本想着一个人静静的,却还是被萧珏找到了。

我轻叹一声,“好像我躲在哪里,都逃不掉似的,你永远知道我会躲在什么地方。”

“是吗,我还以为你躲在这里,就是希望被我找到呢。”萧珏不以为意,挂在脸上的笑意很亲切,“你每次解决了案子带有遗憾的时候,都会试着一个人躲起来。怎么,这次是为了阿婆难过,还是为了那位叫月娥的姑娘难过?”

我站在这个地方,比村子的地势略高,可以一眼将村子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十年前,在这个村子里有很多少女失踪。她们之中,有这些村民的女儿,姐妹,未过门的妻子包括村子里的人,却都因为这一场又一场的失踪案件,改变了命运。”我觉得可悲,心里有一种凄凉,却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那个克尹大人,正是这一场场失踪案的主导。”

“克尹大人?”萧珏偏过头来,他略感意外。

“我也曾以为,当年死在雪山上的克尹大人是无辜的,可是在村子里调查之后才发现他,当年利用四处游历的便利结识权贵,然后掳走年轻貌美的女子,把她们卖到那些权贵手中。”这件案子里,克尹大人的存在就像是挥舞着镰刀的死神一样,将那些鲜活的生命送进地狱。“现在所能找到的,当年参与了那件案子的人,都是受害者的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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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话 和我哥的约定

“所以,克尹大人的案子,让你想到了之前的那件命案?”萧珏真的特别了解我,“是啊,如果那件命案里,你未能及时发现,最后也会是同样的结局吧。”

“但有什么不同呢?”我觉得好笑,“这两件案子,起因经过结果有什么不一样呢,无辜的少女被送进地狱,可怜可悲的家人只能用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把恶鬼埋葬了终结罪恶,却也成为了罪恶,这世上无辜的人那么多,有多少人能够等得到的公正的一个结局呢。”

“可是公正总会等到的。”

“迟来的公正便不是公正,迟来的正义就不是正义”这是让我最心痛的,“萧珏,为什么好人要一辈子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而坏人却在肆无忌惮的伤害呢,如果死了是坏人的地狱,那么活着不就像是好人的地狱吗他们有什么错呢,他们曾经也只是希望平凡安静地活下去,像无数普通人一样,一辈子所求不多,只是安稳度日。为何连这一点,都要受到威胁”

“人世间的众生万物,都是一场轮回,是一次修行,只有经历了不幸,才会决定他们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平凡只是一种期望,却不是一种结局,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一生一帆风顺,可就像你曾经说过的,人世间的一切就是由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事组成的,因为有不同的私心和立场,所以才有了百态人生。没有苦难,何来伟大,没有挫折,何来珍惜。你既尽了全力,也应无愧于心,他们活在世上所收获的除了痛苦和绝望,也曾因为得到而幸福过,只可惜那一切都很短暂,但谁又能无止尽的延续一切呢。”

萧珏有时候比我更加通透,他的心境很淡,早已经波澜不惊。

“”明明自己都明白的道理,却在某个时候非要钻牛角尖,听到他说一句,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这世上要说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那就只有萧珏了。我不禁感叹,“还好有你”

如果,连他都不在我身边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会有多疯狂。

“那时候,当我陷入一团迷茫时,我很害怕,不知所措我真的很害怕,在我的记忆里,会藏着一些让我自己都厌恶自己的过去。我不敢回忆,我害怕我想起来的事情,正好与现在的我立场相反,我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变成了那样我该怎么办”

萧珏却牵着我的手,“放心,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是啊我也知道,有他在的话,一定会阻止那样的事情发生,可是“如果那件事,是发生在我认识你之前呢。我那时真的很大压力,我害怕突然要面对一个我曾经极力忘记,并且已经成功忘记的过去,然后发现自己那么不堪然后发现自己,是一个那样子的怪物我不知道那样的话我该怎么面对你,面对毓儿,面对这一切”

“你不需要做出选择,我告诉过你,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去找你,一定,会找到你的。”萧珏很有把握,也很慎重。

我点头,很欣慰。“是啊,你会来找我的。一定会”

“所以,你找到真相了吗。”他问我,“一直以来,你都放不下的事情,你找到真相了?那么结果,是你愿意承担,并且能够承担的吗?”

“不”我摇头,“我,我想我还是没办法”

“他还在世的时候,那时你在昏迷,他便说过,他最不忍心的就是把你一个人留在世上。其实我倒觉得,你们兄妹俩,你以为你足够了解他,他以为他足够了解你,可事实上,你们从没有想过主动去和对方把话说清楚,也许这才是你心里最大的遗憾,而你也因为再没有办法去解开这个心结,导致你耿耿于怀,无法放下。”萧珏从没有和我说起过,关于我哥哥霍准最后的事情。

这还是第一次。

“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很想和他说一声对不起。我可是我,我再也办不到了。”我真的,很想说一句对不起,即使知道这一句对不起不能承担他孤身一人保护我那么多年来,所承受的一切。

但我还是很想让他明白我的心意,我知道了,我知道我误会他了,我知道他曾经为我做的事情,我也原谅他了。

“我想,他早就释怀了。因为你同样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他可以为你付出他的生命,也希望能护你周全。即使你曾经不理解不相信,但他看到你平安无事,也是高兴的。”萧珏轻轻揽住我,他的怀抱总是能够包容起我所有的不好,“你们是家人啊,霍汐。”

家人看惯了那么多相互伤害的家人。

我也曾经怀疑过,我哥哥是不是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曾经警惕过,我也曾经因为他而感到过惧怕。但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一直都在我身边,就像他曾经答应过我的那样他没有食言,是我,是我忘记了一切,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过我。“萧珏,我真的很想他”

真的。

幼年时的相依为命。

他就撑起了我的一切,那时他说哥哥来了,就已经注定他会一直陪着我保护我。

他曾经,是那个即使所有人都抛弃我,他也坚决不会放开我的人,可是我

“他会感觉到的。”萧珏说。“他是那么坚强的人,所以,他一定会感觉到的。”

如果如果这一切能够重来,我应该会亲口对他说那句对不起,对不起我曾经怀疑过他,对不起我曾经甚至以为他是在包庇我,才会让我忘记的所有事。原来,他是那种不会让我的手,染上一点血的人,可我却真的不了解他

我的新生,是我哥给的,那个一直陪在我身边,陪着我经历了一切的人。

我想,就像萧珏说的,他会感觉到的。

他会感觉到,我一定会继续坚持我们的梦想,我一定会继续按照他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足够令他骄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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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话 所有人的把柄

萧珏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留下休息,他带着毓儿前去帮忙料理阿婆下葬的事宜。

“怎么。”我一回头就看到淮山那奇怪的眼神,正在盯着我打量,脊背稍感寒意,也不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盯着我的。“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听到他们,称呼你为萧夫人。那么刚才那位萧大人,应该就是你丈夫了吧。”淮山的语气,让人怀疑他不怀好意,那是一种偏执且尖锐的感觉,使我觉得有些冒犯。

“那又如何。”我尽量去忽略他带给我的那种烦躁感。

“你丈夫还真特别,让你一个女人出来,四处张扬”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可以想到他接下来的话会有多难听。无非是质疑我的做事方法,和当下这个社会里的许多人一样封建传统,认为女人不该出来抛头露面,甚至会将我在做的事情当做是引发争端。在他们看来,我的所言所行是很难被人接受且容忍的。

“我原以为自大的人,起码都应该有些真本事,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原来越是没本事的人,越喜欢限制别人。”可惜我并不是那种逆来顺受,什么气都往肚子里忍的人,自然也是不会让这么一个家伙认为他可以挖苦我的。

淮山毕竟受了伤,先前失血导致他现在仍未恢复,气血不足,脸色也显得惨白。

“你有什么计划?既然你那么有把握到了孚国能够找出真相,总要有个机会吧。怎么没看到先前一直跟着你的那个人?”

“你是说廉赫?”我立刻明白过来,“这里善后的工作不需要留那么多人,我已经让廉赫前去了孚国,也好打听一下消息。”

如果是孚国那样的地方,反倒有利于廉赫了吧,廉赫此前混迹“江湖”所结识的三教九流,也就帮得上忙了。在我们这么多人冒然出现在孚国境内引起注意之前,让廉赫做先遣部队去探知敌情,自然也是为了之后案件的调查开始铺路。

“阴姑,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正盘算着廉赫多久能到孚国境内,淮山打断了我。

“阴姑?为何要处置阴姑?”我问。“她有做什么吗?”

“她不是要害阿婆吗。”淮山问得理所当然,看来阴姑曾出现在附近,意图用药草加害阿婆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可她毕竟没有动手。”若要追究下来,阴姑也顶多算是杀人未遂,不,她是中止犯罪。这样对于她来说,自然没有要追究罪责的必要。

“你知道阴姑为什么要对阿婆动手吗?”淮山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是一直都处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从未想要要对这些事情的发生出手阻止。

“这么说来,你知道?”我也奇怪。

“阴姑的丈夫,在山上救了阿婆,可是却也因此而失足摔下了悬崖。”淮山的笑容里,似乎隐藏了一些什么,像极了在暗示我,阴姑的丈夫摔下悬崖之事并不单纯。

“那又如何?”

按照淮山所说,阴姑的丈夫是为了阿婆,才从悬崖上摔下去的,对于阿婆而言,他是救命恩人不是吗?除非

“阴姑的丈夫,在坠崖前不久,曾经与檀伯大吵过一架,为了十年前的克尹大人被杀的事情,想要去报官。”淮山继续暗示道。

“你是说,阿婆为了阻止阴姑的丈夫有机会将当年的事情泄露出来,所以趁着在山上的时候,害了阴姑的丈夫,把他推下悬崖?”我当然听出来了他想要让我明白的意思。

“阿婆一辈子,最在意的就是寒生。”淮山没有直接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只是接着说,“与其说她害怕事迹败露后遭到杀身之祸,更害怕当年的事情会将寒生的身世牵扯出来吧。早在此前村子里还有其他几户人家的时候,就曾经有人质疑过,为什么被救的阿婆活着回来了,而阴姑的丈夫却跌下了悬崖。”

“阴姑一直没有动手,想来也是没有证据吧。而这一次,她正好想要对阿婆下手,却很不凑巧的赶上我们的到来难道,她找到证据了?”我问。

“之前阴姑一直没有找到她丈夫的尸体,因为阿婆对于他坠崖的地方做出了隐瞒,所以怎么找都不可能找到的。而两天前下了一场大雨,阴姑原本在山脚下挖野菜,避雨的时候顺着溪流到了下游一个林子里,发现了一具白骨,穿着她丈夫坠崖失踪时的衣裳。而她在白骨上,找到了阿婆此前一直用来系草药的带子。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阴姑通过白骨上的衣服,认出自己的丈夫,而阿婆用来系草药的带子,则是凶器当年阴姑丈夫坠崖之前,原是在山里猎小动物,“偶遇”阿婆,阿婆借口崴了脚,阴姑的丈夫便丝毫没有怀疑地背着阿婆下山。下山途中,遭遇阿婆毒手,被阿婆从身后勒住,然后推下了悬崖之后,阿婆隐瞒了坠崖地点,所以这些年来没有人找到阴姑丈夫的尸体

“想不到那一晚上,村子里发生这么多事”月娥杀父,阴姑预谋为夫报仇,阿婆哽咽,憋闷而死。“我不明白,阿婆只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妇道人家而已,为什么她可以威胁你们这么多人?甚至连你,都要受她的威胁,在她活着的时候,对寒生隐瞒一切?”

我当然不会以为,淮山是那种尊老爱幼的人。

他反而挑衅我,“那你觉得是为了什么呢?”

“你有把柄握在她手上。”我说。“能够让你们为之忌惮的,只有握住你们的把柄,才能要挟你们。但是既然这么多人都受到阿婆的要挟,而且再加上近来村子里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态度,莫非阿婆手上的把柄,正是十年前雪山疑案,克尹大人遇害的事情?”

淮山的表情变了,有些僵住,即使他已经努力在掩饰,可是眼神的停顿是瞒不了我的,当一个人的眼神愣住,然后在一处突然停顿的时候,说明他的心思已经不在当下了。

“当年对克尹大人动手的,你们所有人都在其中,对吗?”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阿婆,在那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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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话 谁才是寒厥

“那天晚上阿婆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虽然我曾有机会因为她咳得厉害,而靠近她,意图给她喂水,不过她为了包庇之前一直虐待她的寒生,害怕我发现她身上的伤痕,始终在推开我,不让我上前。”所以那天晚上,我没有机会和阿婆说什么的。

“不可能。”淮山不信,他认为我肯定是从阿婆那里知晓了某些事情,所以才能站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说出这一切。

“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而且我相信关于孚国和寒生生父之事,你还知道一些连阿婆都不知道的。”我是根据他的态度判断的,这么多年来,他都坚持着没有离开村子,甚至直到最后仅剩四户人家,他独自生活,也没有选择离开这个地方,那么这里对他一定有某些特别的意义。

可是他又知道,当年克尹大人将年轻女孩掳走之后,都送到了孚国,不管有没有机会,如果他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真相的话,那么他肯定要去证实,他的未婚妻是否还活着吧。这样,不就需要离开这里吗?

我相信他曾经离开过,但应该在追查线索的路上一无所获,之后才回到这里。而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盯着寒生,直到阿婆死了以后,他悄悄潜入到房里,找到寒生,以告诉他真相为名威胁他,利用他。他当时所说的那个计划的总体思路是没有错的,利用寒生,应该有办法找到寒生寒厥的亲生父亲,这是一个突破口。

既然他能够想到这一点,我想当年在追查线索的时候,他一定知道了些什么,是阿婆都不知道的。而他死守秘密,甚至没有阿婆原因很简单,利用寒生能够找到突破,但同时也会使寒生陷入险境,这是阿婆所不允许的。

“”

一种近乎凝固的气氛,让我和他的对峙变成了一种较量。

我不会白白冒险,什么都不考虑就让跟随我一起探知真相的人身陷险境,既然他希望得到我的帮助,找到他的那个未婚妻,那么,他就必须共享他的线索,把他所知道的告诉我们,等我进行利害分析后,再决定怎么做。

“我”

“你既然听到过我审问寒生月娥的事,那你就应该知道,你骗不了我的,你的每一句话,我都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威胁他。

“是吗?”他有意试探,“既然如此你知道阿婆不止月娥娘亲这一个女儿吗?”

“这句是真的。”我说,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不过阿婆的另一个女儿早年间就病死了。”

“这句是假的。”我看得到他眼底的躲闪和回避,哪怕只是一瞬间。

“阿婆和她另一个女儿早就划清界限了。”

“真的。”我说。

“因为阿婆很久以前背负命案才来到村子里。”

“真的”命案?

“阿婆杀了很多人。”

“假的。”

“阿婆杀了她丈夫。”他说。

“真的。”

“阿婆的丈夫也是孚国人。”

“真的。”怎么,怎么会

“阿婆的大女儿被夫家抢走后,夫家将她赶出家门,阿婆来到村子里,才生下了她的小女儿,也就是月娥和寒生寒厥的娘亲。”

“真的”应该说,我还是有些意外的,我没想到淮山所调查到的一切,还是和阿婆有关

“阿婆杀了她丈夫,被孚国捉拿,躲在这里隐姓埋名。”

“真的。”

“她夫家很有势力。”

“”我犹豫了,因为淮山的这句话有着一定的水分,不像是假话,但也不完全是真的,反而不好确定这句是真是假。“不是阿婆曾经的夫家有势力吧。”

淮山笑说,“这你也看得出来?”

“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更多的是挑衅,你相信我一定会猜错,因为不管我说真的或者假的都不对。所以我想,你这句话应该一半真一半假,既然阿婆曾经杀了她的丈夫,虽遭到捉拿,但却让阿婆躲在这里多年平安度日,看起来背景并不深厚,所以排除世家名门,王族宗室,可是能够让你有如此把握,看来他们家今日确实不简单莫非是姻亲?族中有直系子孙与王族宗室联姻?”

淮山的瞳孔略微扩大了一些,“”

“看来,我说中了。”我说。

他点头,“厉害。那,你再听这句话真正的寒厥并没有死。”

这句话,不是假的。

他故意用假话的语气在试探我,但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壮烈

“真的。”我说。

淮山只是笑,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你是说真的?”我仍然心有余悸,要向他再次确认。“那么,子微到底是谁?难道子微不是寒生的孪生兄弟寒厥?那么子微是谁?”

他摇头,“这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会”

“那年偶然间,我在孚地见到了一个和寒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被人簇拥着,好像在孚地境内,身份了得。”他说,“怎么,你不是也见过那个叫子微的人吗?他和寒生真的那么像吗?”

子微和寒生确实很像。

只是在听到淮山的话以后,也的确让我心有怀疑。

偏偏他不是在骗我,这就让我更加疑惑了。

“难道,和阿婆的另一个女儿有关?”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确定,唯一的希望是早我们一步到了孚国的廉赫,能够发现这一点,然后多了解一些线索。

“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了阿婆的事情,却没能见到阿婆的另一个女儿。”淮山说。“孚国的事情,可能远比你预想到的还要复杂。”

是啊我承认他说的。

孚国的情况,我并不了解。因为我所知道的历史上,随着时间,因为各种原因消失,甚至都没能留下只字片语的诸侯小国,太多了。

阿婆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被她的夫家抢走了,她杀了她丈夫后,被通缉,然后一个人带着身孕逃到了村子里,在村子里生下了她的小女儿,也就是月娥寒生寒厥的母亲。

而阿婆的夫家如今在孚国颇有地位,似乎与王族宗室联姻,是个不好深究的地方。

而寒生寒厥这对兄弟,我们都以为被克尹大人带走抚养,当做养子的子微就是寒厥,可没想到淮山却说,他在孚国境内见到了和寒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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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话 狼烟四起的孚国

“等一下。”

我叫住驾车的里翀,里翀让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毓儿驾着另一辆车,原本跟在我们后面,见我们停下,他让拉车的牛放慢了速度,行至我们旁边,左右张望了一下。“这距离孚国还有些路程,再有个把时辰也就到了,为什么这时候停下来。”

“霍汐,你哪里不舒服吗?”与我同乘的云瑛连忙问道。

“不。”我说着,从车上跳了下来,“还有个把时辰的路,我们分开进城。”

“分开?”红玉一听,紧跟着我就从车上跳下来了。“夫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分开啊?虽说是个把时辰,但要是凭借一双脚走着的话,也挺远的呢。”

“我知道,我们这一行人太多了,若是这般浩浩荡荡的进了城,势必要引起怀疑的。”我是担心,这孚国那么大点儿的地方,我们就这样进了城,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只怕是整个孚国都知道了。“这样,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分成三波进城。里翀,你和钟离瑾、云瑛一起,钟离瑾和云瑛扮成兄妹掩人耳目,红玉,你就跟着云瑛扮作侍女。毓儿,你带着寒生入城,一切小心,尽量不要让人注意到寒生的相貌。”

寒生虽然遮着脸,但我还是担心不测,让毓儿一个人盯着寒生,以便保护他。

“我和萧珏一起,”我看向萧珏,“淮山跟着我们。廉赫已经在城里了,会想办法接应我们,所有人切记进了孚国境内以后,一切小心低调,千万不要惹人注意。”

淮山那一刻的眼神里,似乎有着一点犹豫,像是在琢磨我这样分的用意。

“好,如此一来,大家相互之间都能有个照应,却也不会让人生疑。”钟离瑾赞成我的计划,率先表态。

众人都没有异议。

于是我们兵分三路,两辆牛车,一辆由里翀驾车照顾钟离瑾和云瑛、红玉,一辆给了毓儿,原本毓儿的意思是他们两个大男人靠走的就行,但我执意留给他们,因为我想慢慢走一走,好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于是毓儿和寒生就带着第二辆牛车走了。

“此处距离城里还有不少的路,我们慢慢走,天黑之前也走得到了。”萧珏无奈,“也好,我们也有好久没有这样走一走了。”

“前面有处茶摊,我们先去歇歇脚吧,也好拉开一些时间。”同一时间一起进城,那么分开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也好。”萧珏应过一声,才想起跟在我们身后的淮山,便回身问了句。“淮山兄弟觉得呢?”

“我反正是跟着你们的,就听你们的安排吧。”淮山的话听不出来情绪,反正对他来说,怎么做不重要,能不能找到答案最重要。

“那好吧,我们就去前面休息一下吧。”萧珏说着,他看向我的目光略微带着些深意,似乎在提醒我,淮山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虽跟着我们,都是想要查出真相的,但是他是个特别不好控制的人。

有些人就是这样,表面上服从,可心里有的是自己的主意。这样的人在队伍里是最难带的我向萧珏笑了笑,意思是告诉他,既然我答应带着淮山来找真相,我就有办法让淮山服从,毕竟不管是孚国的情况、阿婆的背景还有十年前那些案子的细节,淮山都是最清楚的人。他的心思的确与其他人不一样,也可能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甩掉我们,背叛我们,可是在初来乍到的这一点上,淮山对于我们来说,是有价值的。

萧珏明了,不再多问,我们一同进了茶摊坐下,淮山则是远远地坐在一边。

我回身确认了一下他的位置,从他的角度上来说,既可以看着我们,也可以观察到外面大路上的一切情况。“他是个很有自己主意的人。”

“算了,由着他吧。谨慎些也好,免得出岔子。”萧珏说着,应付了前来招呼的小二,又让小二送了解渴的茶水去给淮山。“此地已近孚国,倒是并未感觉孚国的风土人情与其他地方有何不同的。”

“是啊,听说孚国是个小地方,也不知有何特产。”

“二位要去孚国?”小二端来茶水的时候,恰好听到了些我们的对话,便顺便问了一句,“看二位的打扮,难道是来探望亲戚的?”

我发现,小二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很是在意我们的反应。

“那倒不是,只是前些时候偶然听说了这么个地方,觉得好奇,想来看看。”我说,“你们这茶摊距离孚地不远,平日里应该经常会见到孚国的人吧,这往来孚地的人多了,可有听说过什么新鲜好玩的事儿吗?”

“新鲜好玩的事儿?”小二听了我的话,才稍微有那么一点放下心来,随即便又觉得好笑,“这么小的地方,总共不过那些人,谁家死了人,谁家生了娃不消半刻的功夫,就传得城里都知道了,能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儿啊不过要说呀”

看他故作神秘,我的好奇心就上来了。素来最是这种人,他们所知道的八卦是最多的。每日都与这条路上往来的人招呼,孚国有个什么情况,他们也往往是最清楚的。

“这孚国国君啊唉”小二突然叹了口气,他想与我们说,似乎又担心被旁人听了去,悄摸摸地打量了下周围,才神秘兮兮地说,“我劝你二位啊,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这是为何?”连萧珏都觉得莫名其妙。

小二见老板不在,才敢坐下来和我们小声说道,“你们二位远道而来,原是图个好玩,我跟你们也算是有缘分,免不了要提醒一声的。这孚国啊,不是个长待的地方上个月刚刚打完,这又得罪了齐国。只怕是安生的日子没几天了”

我看了看萧珏,心里诧异地很,“怎么会”

即便同为诸侯,但是这战争也不是说打就打的,战国末年七雄争霸,东周王朝名存实亡方才有那群雄割据的局面,如今可是西周,正值周王室鼎盛时期,受诸侯国拥护。诸侯之间想要发动个战争,也得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否则受其他诸侯国刁难,这腹背受敌可不是小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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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话 惹祸的孚国国君

话说这齐国可是周武王分封给姜太公吕尚的。

西周史相距后世三千年,很多史料记载也相互矛盾,毕竟年代相隔久远,只能从后世考古挖掘中得到的线索去一点点考证。只不过历史这个东西,也有各说各话的成分,即使是书写历史进行传承的人,也未必没有包庇私己的嫌疑。就好像玄武门事变,如果那时胜利的一方不是秦王李世民,而是太子李承乾,那么一切都会改写。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也是各种历史相对矛盾的原因之一。

但是《封神榜》很多人都熟悉,封神榜里的姜太公,便是齐国第一位国君姜太公的原型。他是周武王为了伐纣而求来的一位能人异士,有传他用一根没有钩的鱼竿钓鱼,所以后世有句很出名的歇后语,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可虽说是姜太公,严格来说他叫吕尚。齐国,姜姓吕氏,女子称姜男子称吕,传到如今这一任,中间也隔着几代齐公了。齐国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还是比较多的,当初因为封神榜的关系,我还真就留意过齐国的历史,只是从未听过,哪一任的齐公出兵攻打过这么一个小国。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一战为人不齿,所以并未留有记载。

“齐国那么大一个国家,这孚国是如何得罪了齐国?”我是怎么都想不通其中缘由的,这两个国家相差可不是一丁点如今说孚国得罪了齐国,齐国可能要出兵,这恃强凌弱可是容易遭人诟病,齐公身边的谋士不少,不可能不劝着啊。

“还不是这孚国国君”小二抱怨说,撇撇嘴,那样子倒是生动演绎了鄙夷之色,“你们说,孚国就这么大小个地方,要地没地,要兵没兵的,不过就是仗着有几个矿坑才不至于要饭去你个孚国国君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不好吗?他偏不,今天瞧不上这个,明天惹一惹那个。虽说不是冒犯了齐公,但也是惹了齐公身边的近臣。起初齐国的这位大人路过孚地,就客气一下前来拜访,谁知道孚国国君竟说什么人家没有提前告知,不见,拒之于门外。而后,又适逢这位大人生辰,因其是齐公身前的人,所以这周围的几个小国的国君纷纷有所表示,就希望着他能够在齐公身边说两句好听的。那许国国君前来和孚国国君商议,想要借助孚国的矿石,打造一柄剑送给齐国大人,这孚国国君一听,顿时就大怒,说什么不干谄媚之事还大骂齐国大人。这话就传到了齐国唉”

听起来,这孚国国君真是个没事找事的主儿

我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脑子嗡嗡地看向萧珏。心里对这位孚国国君,真的是忍不住想要一通损啊

“如此听来这孚国国君,虽然性情执拗,但也是个耿直端端正正之人啊。”萧珏很艰难地能够想到这些词来描述,已经很不容易了。

“耿直?”我对此深表疑虑,我觉得这孚国国君是找死。

这不就是愣头青二百五吗?得谁犯谁,看不过眼的都得嘚瑟两把,自己国小兵弱,老老实实地发展实力不就完了?偏偏还不愿迎合

不过也难怪,这个世道底下,小小的一个孚国境内,就有几处矿坑,也足够他嘚瑟的了。矿坑的原石经过提炼,在当下可是最有价值的,我现在明白他们凭什么生活了。

只是国小兵弱却拥有大量矿石资源让我想到了阿富汗但是显然,孚国连阿富汗百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有。

这要是真打起来,最后吃亏还是自己。

也不知这孚国国君,是不是随了他们的地理优势脑子里也有坑。

你说你一边讨好像齐国这样的大国,拿着自己的三分之一的资源去交换齐国的保护,然后闷声不吭的发展自己的兵力优势,等到兵强而国强的时候那时候你再嘚瑟啊。但是怎么说呢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情况,从我的角度上来说,自然是觉得我的想法最好,可我并不了解全部,也就不知道真实的状况如何。那么我的说法就像是纸上谈兵,未必可行。

“看来这孚国,是很危险。”萧珏说。

“不怕天灾,就怕人祸啊。”我说,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很有先见之明的,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懂。“不过一时半会儿的,应该还打不起来。我们赶紧去,赶紧回尽量不在孚国境内逗留,如何?”

萧珏轻笑,“也好。”

“你们,还要去?”小二眼见劝不动我们,也死心了。“得,那想去就去吧。这孚国啊,算是比较富裕的,城内的确繁荣。去玩一玩也没什么,可若是真的有个风吹草动,您二位记着我的话,可千万别犹豫,该走就走,免得招来祸事啊。”

“好,多谢你的提醒。”萧珏在桌子上留了些钱,便与我一同起身了。

我们还要赶路,去这个小二口中祸事不断的孚国看一看。

“这一会儿,毓儿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萧珏说。

“是啊,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遇到廉赫。”

里翀和毓儿是分头进的城,廉赫接一个还好,若是接到一个,就会得知另一个分路走了,那么再找另一个,确实有些麻烦。尤其是,还得避人耳目

“天阴下来了,我们得抓紧了。要不然没等进城,这雨可就下来了。”萧珏看着天色,说道。

“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不急。”我说,如今这一趟,真就是又危险又刺激了。

我们能够在孚国逗留的时间是有限的,而且刚才经由小二那番提醒,我更是觉得进了孚国,似乎无形间就开启了倒计时。我们得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找到线索查出真相,还得避免被搅进战乱

我实在不喜欢那血肉横飞的年代,无比怀念我的后世。

“怎么了?看你的样子,似乎在担心。”萧珏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他的心思很少放在脸上,而且,据我了解他向来都没什么心思,即使有,也都很简单。

“你不担心吗?这个惹祸的孚国国君?”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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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话 孚城

“你比他更会惹事。”萧珏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

什么意思嘛。我怒视着他得意的背影,他如今也是越来越会欺负人了。

因为不赶时间,我们路上放慢了速度,一边欣赏着沿途美景,一边慢悠悠地走到了孚国城门下,加上在茶摊歇脚的功夫,个把时辰的路愣是拖到了两个多时辰,进了孚国的大门,天色已近黄昏。

“这孚国倒真像那小二说的一般繁荣不假。”我感慨说,虽不敢夸口说生平游历了多少国家又见过了多少世面,可是孚国在我印象中,确实是少有的富丽繁华,连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副不同以往的感觉。

“想不到这孚国,如此特别。”萧珏也赞叹道。

“我们走过那么多地方,像是这样的,确实还是第一次见。”我说,“若是孚国的一切都被记在史书之中,说不定,也会引起无数专家学者对此一派进行激烈考究。”

“很少听到你这样遗憾,看来孚国并未像你所希望的那样,能够在历史上留下痕迹啊。”萧珏笑说。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最后都在几千年的文化传承中被逐渐遗忘了。”最简单,也最让我深有感触的一点是,我至今还记得在我特别特别小的时候,曾经偶然看到的电视剧片段,还有当我成年以后,前后可能只有十到十五年的差距,关于古装剧的制作,能够明显感觉到短短的十到十五年间,制作电视剧的人对于古文化了解的倒退

无论是从服饰造型、台词布景,甚至是一些很基础的东西,明显没有那种从前的风韵,就只是贪图感官上一个美的画面感而已了。

而后世所了解的这些深层文化,最终一代不如一代,追求未来,忘记过去,喜欢变成很表面的一种感受,而不是深度的感情,那么所有的了解和追求都会变得很肤浅。

“再美好的东西,也终究会有被取代的一天,可是对于那些真正挚爱于他们的人而言,这世上不管出现了多少美好的东西,它都是最好的。所以不必替它感到遗憾,能够获得被挚爱的机会,被挚爱它的人所挚爱,已经足够了,既然有些并非诚心诚意挚爱于它的,又何苦去强求呢。”萧珏倒是很看得开。

“如果是你,这里的一切只能记得一件,然后不管过去多久都可以记住这一件的话,你会想要记住什么?”偶尔我也会去想这些本身就很矛盾的问题,我也问过我自己同样的问题,如果能带着一件永恒的记忆直到永远,我会选择保留住什么。

“自然是与你有关的。”萧珏回答得很平静,并非仅仅是为了说着用来感动我的。“如果只能记住一件的话,那肯定是和你有关的了。这世间变化无常,每一天都是不断刷新着一切,我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一切最终会变化成什么样子,但唯有你是不想忘记的。”

我偷笑,故意撇开脑袋,佯装不在意似的。

“那你呢,你最想记住的是什么?”他故意问我。

“你猜啊。”我说,“你猜我最想记住的是什么。”

“你的心思最不好猜了”他说。

“胡说,你每次都猜的中的。”我才不信他会猜不出我的心思。

“咳。”

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淮山,刻意咳了一声,仿佛在提醒我和萧珏。

我回过头看了看他,说不上来是不是扫了兴,只是的确有一种不得已被拉回到现实的感觉,我对萧珏说,“晚上再告诉你。”

萧珏眉眼间都看得出来笑意,很温和的泛起了涟漪。只是当他的目光看向前面的时候,有一刻是定住了的,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前面转角处,我看到了里翀,里翀显然也看到了我们,他没有和我们打招呼,转身就往后走。

我和萧珏交换了眼色,明白里翀的意思,没有声张,却不动声色的加快了步伐。

到了路口,眼看着停在门口的里翀给了我们一个暗示,然后他先是进到了客舍里。

“他们在这儿?”我也觉得意外。

“既然里翀来找我们,看来钟离瑾已经安排妥当了。”萧珏抬眼看了下周围。“这客舍看着不小,我们进去看看吧。”

“可是”可是真的没关系吗?

我们这些人是故意避人耳目分开进城的,如今又投宿于同一家客舍,难免还是会被人注意的吧。只是想到钟离瑾并非做事不谨慎之人,里翀也很小心

那就先去看看吧。

“”门口负责招呼的小厮见着我们以后,又往后看了看,看到和我们一起停下脚步的淮山,便问了一声,“三位?是投宿还是”

“投宿。”萧珏说,“可还有房间?”

“有”小厮的目光在我和萧珏之间打了个来回。

“那就开两间吧,我们夫妇一间,另外”我示意了下身后的淮山。

“好嘞,您三位跟着我来吧。”小厮明白过来之后,便领着我们向后院走去。

穿过大堂的时候,我看到了钟离瑾坐在大堂里漫不经心地向外望着,我们刚一进后院,钟离瑾就起身走了过来,与我们擦肩而过,径自回到了隔壁的房间。他旁边的一间里,门开了,红玉端着东西出来,看到了我们。

小厮还在说,“咱们这里,可是城内最好的客舍了,平日里来往的客商都是住在咱们这儿的,今个人是多了些,但您三位放心,肯定不会让您三位扫了兴的。”

“那就好,领我们过去吧。”萧珏说。

穿过这边的院子,小厮领我们从廊上走向隔壁的院子,还在不时解释说,“这边虽说是偏了一些,但是好在安静,平日里也少有人来打扰,您三位要是有什么需要,交代一声就是”

左手边进了院子,右手边的一条小路通向车马圈,我看到了两辆牛车,便偷偷拉了下萧珏的衣角提醒他。

看来不止钟离瑾,连毓儿也在这儿?

这下我被他们弄得有些懵了,不知他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廉赫从最末的院子里出来,也并未侧目,径直走了过去,亦算作是一个招呼。

这是我看萧珏,却又觉得萧珏隐忍不发,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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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话 不好惹的霍汐

“你先回去休息吧,如果有事我会叫你的。眼下孚地的情况我们并不是十分了解,还是需得再小心些,千万别再这个时候有何差池。”萧珏送走了小厮以后,便叮嘱淮山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我知道。”淮山只是依照寻常一样,做了回答,可却完全听不出这算不算是一种保证,然后转身离开,没有片刻的拖沓。

萧珏关上门回到屋子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肚子的疑问,这些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弄得这样神秘兮兮的,跟某些神剧里地下接头似的

萧珏的态度,似乎和我一样。他也在沉思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一切,回味着每一个细节,似乎是想要证实什么。

“他们是故意的,可是”可是我怎么有一种

“等到天黑了,或许,就有答案了。”看来萧珏已经很确定,再晚些的时候,他们定会找来,然后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我摇头不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怎么,你觉得他们不会来?”萧珏疑惑,似乎也不太确定了。

“不,不是不会来,但我是觉得”我不想等到他们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再恍然明白,那样的感觉太被动,不管发生什么,都会令我觉得很惊讶。“不对,捋一下”

“什么?”他不解。

“我们进城以后,先看到里翀,里翀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我说,这是现在情况的开始,“接着我们和小厮说了要投宿,然后在大堂里看到钟离瑾,我们穿过大堂的时候,钟离瑾也出来了,就从我们身边过去,却一声招呼都没有打”

“嗯。”萧珏当然还记得,他点头,并无异议,“也许是当下周围有人,他不方便与我们招呼。”

“不,如果装作陌生人,视而不见是最尴尬的。”我说,我并不同意萧珏的说法,“你想啊,我们都是投宿于同一个客店的,如果真的不认识的话,你不觉得最基本的好奇反而是正常的吗?”

“你是说”萧珏因为我的话,这才开始有所怀疑了。

“举个例子。”我说,“如果我跟你真的完全不认识的话,那么我们投宿于同一家客店,又恰好走了个对面你会怎么做?”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如果是我,至少我会主动和你说句话,比如我会问一下你也住在这儿吗?你住在哪一间?你从哪儿来的,要到哪儿去,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这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好奇,哪怕对方不作回答,但是多数人都会明显表示出友善来。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相互照应着,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吧。

“所以你觉得,钟离瑾当时刻意避嫌,是有些奇怪的。”萧珏明白我的意思,却对我的逻辑还在试着接受的过程中。

“没错,不止钟离瑾。如果他想要避嫌,大可以在我们走过去之后,他再起身回到他的房间去。”我说,“为什么偏偏要在我们刚穿过大堂的时候呢?当时的环境下,他走过来从我们身边过去,那么是整个我们穿过大堂跟着小厮走向后院的过程中,他距离我们可以最近的一次偏偏是在那个时候,他和我们擦肩而过,却又完全没有表示。这不符合正常逻辑,钟离瑾是个聪明人,也熟悉人情世故,在当时的幻觉下他该如何表现最为正常,他自己也会很清楚的,可是他那时候的举动却有着很多破绽,这说不通啊。”

我认为,钟离瑾刻意为之,肯定有些别的意义。

“那你说,不止钟离瑾,难道你还怀疑别人?”萧珏问。

“我怀疑所有人。”我说,真的是所有人。“我们和钟离瑾擦肩而过以后,红玉又是在这个时候打开门,这个小丫头我最了解她,她心里是藏不住话的,就算你要她伪装什么,她也很容易暴露她自己的心思。”

“那你觉得,红玉当时不应该开门?”萧珏这下被我弄得有些迷糊了。

“不是不应该开门,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站在客舍门口与小厮说话的时候,里翀进到客舍里,就在那边守着,一动不动。他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却又卖了个关子故意等在那里”我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然后才是红玉,红玉不外乎是听到了小厮领着我们进到院子里时的声音,才出来的,可你注意到她当时手上端着的东西了吗?”

“水和巾帕?”萧珏想了下说,“红玉是和丽夫人一起来的,作为侍候丽夫人的婢女,她为丽夫人端水和巾帕,让丽夫人稍作整理,也说得过去啊。”

“可她是端出来的,不是端进去的。”我强调说,“如果按照你说的,她是要端着水和巾帕进到房里去给云瑛擦拭,等到云瑛擦拭完后,端着水和巾帕出来,恰好与我们撞见那么当时,红玉端着的巾帕,应该是湿的,或者有些湿的,也可以是浸在水里,甚至是弄散了之后重新叠起来的,那么这些都能看出明显的痕迹但是红玉当时端在手上的巾帕,确是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

萧珏笑问,“这能说明什么?”

“这能说明的事情多了。”我说,“起码这能说明,当时红玉端出来的这些东西,是提前准备好的,所以也就能够说明,红玉当时会开门撞见我们,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巧合。而是她在听到小厮的声音以后,故意打开门,装作是撞见的样子,端着东西出来的。”

所以那东西,是整整齐齐的。

“那”萧珏不明白。

“红玉当时明显想说什么,但是她却下意识留意了一下身后,她身后一定有人,而这个人肯定是云瑛。云瑛不急着见我们,可以说是为了回避,但是红玉当时的反应却很有意思,再联系她素来藏不住话的性子”我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萧珏笑而不语,静静听着我说。

“然后是小厮领我们来的这个院子,从廊上可以看到末了的车马圈,两辆牛车都在。说明毓儿和寒生也已经到了,但是他们没有出来。接着就是廉赫廉赫也是钟离瑾的那个问题,视若无睹。可是让我真正怀疑的是即使钟离瑾和廉赫先后与我们擦肩却又视若无睹,明明这么奇怪,小厮却好像根本不意外似的。”我不由得勾起了嘴角,看来答案已经很清楚了。“想耍我,可没那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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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话 毓儿的诡计

深夜,周围可见的最后一缕亮光也消失了。

当月色沉寂下来,静谧的月光铺满了院子的时候,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响起,我便抬头看了看萧珏,萧珏起身去开了门。

毓儿一副使了古怪的样子,探头从门外进来,在房里寻了一番,看到我,他的眼神有些戏弄的意思,悄悄地看向萧珏。

“都进来吧。”我说着,将自己在刻的竹片就顺手敛到了一旁。

毓儿张嘴对萧珏询问,只是做了个口型,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都知道了。”萧珏侧目看了看我,对毓儿说。

毓儿脸上的表情立刻十分的惊讶,“怎么可能。”

萧珏也不再解释,开了门就坐回到房里。毓儿没有进来,而是折身回到院子里,不多会儿,才带着钟离瑾、云瑛和红玉进了门。

“早就告诉你们了,你们的这些心思,是瞒不住霍汐的。”云瑛似是得意,径自向我走了过来,她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到,路上出什么事了吗?”

我还未做解释,就被毓儿抢去了话。

“能出什么事啊,人家可是难得找个机会甩了我们,两口子做着伴的溜达来的。”

却见钟离瑾也只是笑。

“别听他瞎说。”我说,“路上寻了处茶摊坐了坐,和小二了解了一些情况,故而耽误了些时间。倒是没遇见什么状况,不必担心。”

“那便好。”云瑛也终是松了口气,他们最先到了这里,其后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听闻我们到了,那时已近黄昏,她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本想着不知你们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情况,可又觉得你和萧大人在一起,以你们夫妇的聪明才智,定是能够化险为夷的。”

“夫人,你都不知道我原是不想和他们一起骗你的,但是公子威胁我,说是如果我要告诉你的话,就要罚我,以后不让我跟在夫人身边了。”红玉趁机过来告状。

“他有这个权利?我怎么不知道。”其实听上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毓儿也知道红玉是骗不了我的,可是红玉在他们这一次的计划里,又处于一个恰好重要的位置。他威胁红玉其实也只是无关痛痒,红玉告状,也是一个乐子罢了。

一群人又聚在一起,眼见毓儿的计划没能成功瞒得住我,这才闹了起来。

“景毓兄,我此前便已经提醒过你了,你的这些计划,恐怕在萧夫人踏进大门的那一刻,就一眼看穿了。”钟离瑾“落井下石”,彻底出卖了毓儿。只是,他倒还算是仗义,说到了这儿,也没有把责任完全推到毓儿一个人的身上,回过头来笑着与我们寒暄说,“虽说知道瞒不住萧夫人的一双眼睛,只是我也确实好奇,想知道萧夫人的反应,便也协助了景毓兄。”

“娘,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毓儿问,随后看向红玉,“难道是红玉露出了破绽?噢,我知道了,肯定是红玉给你透漏了!”

“公子说的哪里话,我”红玉辩解。

“红玉当时做了什么,等在屋子里的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云瑛看不下去了,不舍得让毓儿再欺负红玉,便替红玉出了头。“红玉自是不愿让霍汐受骗,但当时既然答应了公子,却也是本本分分的,绝对没有向霍汐透漏出任何线索。”

“可是就算红玉没有告诉我娘,但是看她的样子不就知道了?她哪里会骗人啊,一眼就看出来了,别说我娘了,我们这里的任何人她都瞒不住的。”毓儿也不是抱怨,却说出了一个事实。

我不免想到了我和红玉的第一次见面,她为了陈姬想要指控陈国国君的时候,也是被我一下子就看出来的。

大家都笑了,只有红玉涨红了脸。

“霍汐,说到这儿我也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他们故意在戏弄你的?”连云瑛都不解,我是在什么时候察觉到的一切。

“其实,从还没进门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了。”我说。

几个人面面相觑,愣是想不通为何。

“是里翀露出了什么让你怀疑的破绽吗?”云瑛问。

“也不全是,只是从看到里翀开始,我发现你们的举动都显得很刻意,就像是串通好了一样,所以我就在想,既然你们有功夫搞这样的事情,起码说明这个环境里相对于安全。可是他们为什么要串通好了,故意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呢,明明是在小厮面前装作不认识,却偏偏要凑巧在那个时候凑过来,别说是我了,只怕小厮看了也觉得奇怪。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所以我就想到毓儿。“我知道,这小子近来又不安分了,几个案子虽说是他在查,但最终还是我棋高一招,让他很不服气。也只有他,能够利用你们每一个人的弱点和同情心,协助他一起完成这一次的计划,他啊,就是想要让我懵一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再突然跳出来,告诉我我被整了。”

“可是,夫人怎么会那么确定就是公子”红玉还是有些疑惑的。

“因为画蛇添足啊,来到这里之后,我几乎见到了你们所有人,云瑛是一早就确定毓儿瞒不过我的,她素来喜欢安静,不喜欢参与这些有的没的,所以她回避,便是帮毓儿了。还有一个没见到的,就是毓儿,可他偏偏把车放在我能够一眼看到的地方”

有时候布局就怕这个,一眼就能够让对方看出来目的的,还自以为耍了对方。

都说知子莫若父,其实一进门看穿这一切的不止我,还有萧珏只不过他立刻明白毓儿这番布置的用意,没有明说,便耐心等着结果就是了。

“没意思,没意思!”毓儿气馁,想不到自己精心设计的一次恶作剧,竟然从一开始就被我们识破了,索性转身坐到一旁去叫嚣着,“没意思!”

“好啊,那下次换我整整你,看你能不能识破喽,如何?”我说。

敢耍我,就凭他这些小把戏,也想让我不知所措?

“好啊!”云瑛说,“公子一次,霍汐一次,这样很公平嘛。”

“对,我帮夫人!”红玉跳了出来吧,“那下一次我肯定不会让公子再看出来了!”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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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话 谋士公子濡

说回到正事。

我问钟离瑾,“你们最先进城,也见到廉赫了,可有察觉什么吗?”

“老实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发现,我们在城外发现了交战过的痕迹,入城后也听城里的孚国百姓说过,不久前孚国却与他国交战。只是,这城里的景象却不像是刚刚交战之后的,仍是一片祥和喜乐,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钟离瑾回忆着他们刚刚抵达时候的所见,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噢?”我看向萧珏,和钟离瑾他们说道,“我们在城外歇脚时,也听茶摊的小二说过,孚国国君的性子刁钻耿直,特别容易得罪人,不久前确实打过仗。”

看来我们的疑惑一样,都是不明白明明城外打过仗,怎么城里

“我是听说啊,这孚国国君虽然不是什么有雄才伟略的明君,也没什么远大志向,说白了就是草包一个,特别窝囊,还看什么都看不惯。但是这孚国有几处矿坑,也是他们的主要经济支撑,孚国国君身边有几个能言善辩的近臣谋士,替他出谋划策,帮助他四处打点,向周围几个诸侯国示好,所以通常惹了人家以后,人家找着借口出兵来讨伐,要么就是赔礼、道歉,要么就是再找比他更强大的诸侯国,进献礼物,然后让人家帮忙来平息叛乱。”毓儿说。

看样子他们虽然早到了一个多时辰,倒也没有歇着。

“我还听说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儿,你们想不想知道?”毓儿故意卖了个关子。“我听说这城里啊,有个公子濡,他的父亲原是孚国国君身边的近臣,有特别大的权利。但是在多年前他父亲突然病了,就把一些事情交给他娶办,公子濡也没让人失望,是办得干净利索,特别让孚国国君满意。这孚国国君就对他说,反正你父亲已经年迈病重,不如就让他趁早回家养老,你来接替你父亲的事情,做我的近臣。可你们知道,这公子濡是如何回话的吗?”

“能被你这样称赞,想来定不会是一般人都会选的,他难道没有答应孚国国君吗?”我很惊讶,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毓儿一副早就知道你猜不到的样子,揭秘了答案。“这公子濡就对孚国国君说啊,我的父亲还在世,我怎么能做出取而代之的事情。若是父亲的官职给了旁人,自是国君的恩赐,可若是他在父亲病危之际,夺走了父亲的官职,那么他便是父亲身边的罪人,死后也不能与父亲葬在一处,因为愧对于父亲。”

“”我是不太能理解这种孝道的,但是历史上好像真的有很多这样的故事流传下来,比如二十四孝里各种夸张的演绎,可能在我们这些接受过新式的教育的人看来,都严重不符合事实情况。

“还有这样的事?”红玉问说,“可是,毕竟是国君要让他继任他父亲的事情,他这样回绝了国君,岂不是要惹怒国君?”

“没错啊,他当时顶撞孚国国君的时候,确实把这国君惹得要杀他。也下了令,把他关进了大牢里,要处死他。可是当时说来奇怪,紧接着下了大雨,天一直阴着,那场大雨下了两天两夜孚国国君身边的近臣谋士就向孚国国君劝谏说,这也许是上天感动于公子濡的孝心,不让孚国国君杀他。孚国国君也担心啊,可是说这怎么办呢,这命令都下了,如果再收回去,那么堂堂一国之君的威信何在。谋士就出了个主意,让孚国国君砍下了公子濡的一缕头发,说是以发代首,因为怜其孝心,所以让他暂时活着,他可以不继任他父亲的官职,但是要暂代他父亲的官职所承担的一切事务。这下公子濡可就没办法拒绝了,只能答应,后来孚国国君还把自己的妹妹芍姬嫁给了公子濡为妻,这公子濡在孚国的地位一下子就上来了。”毓儿说。

“这你说这么多,和这次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我不解。

若是只当着公子濡的事,是一个轶事来听,自然觉得还好,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毓儿要在我们说起这次孚国之行的古怪时提起公子濡

“因为我听说啊,这次平息祸事的,就是公子濡!”毓儿立刻解释说,“只是,我刚到城里,还没见到他的面。我是听说公子濡孤身前去敌营谈和,三两句话,就劝得对方退了兵,只不过他好像也受了些伤,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已经几日没有去过孚国王宫了。我听他门口的人说啊,连府里的人也不是都能够看到他的,只有平日里伺候他比较近身的几个人,虽然他们府上对外宣称,公子濡并未受伤,而是回到城里后染了风寒,因此才身体不适不宜见人。但是连孚国国君都亲自探望了只怕,情况并不乐观啊。”

我瞧了瞧萧珏,想要知道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如果他真的谈判如此厉害,帮助孚国解了燃眉之急,那么他受伤了,孚国国君亲自探望,也没什么啊。”

“说的是啊。”毓儿一拍手,认为我说到了重点。

“可如果这公子濡真的在孚国有如此重要的作用,那么孚国国君自然不会希望有旁人知道他受伤了。甚至,他也许伤得更加严重”钟离瑾说,“可我不明白的是,他怎么说,也只是孚国国君身边的一个近臣谋士而已,即使能够三言两语就劝退敌军,但也不至于他的健康与否,就危及到孚国安危了吧。”

“他和我们在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我是觉得,这公子濡的事情可以往后拖一拖再查,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而且我们只是来破案的,并不是来替人家做卧底,看人家打仗的。最重要的是,还是我们在追查的案子。“关于淮山之前说的,寒生的阿婆,你可找到了阿婆在城里的婆家吗?”

“这”毓儿为难,看样子他还没有探听到,“淮山下午是跟着你们的,我也是刚到城里,能够探听到的消息有限,等我回头再和淮山聊聊,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再说吧。”

“那也好,现在有两个重点,一是阿婆的婆家,阿婆另一个女儿在哪儿,是否还活着,那可能帮助我们找到一些线索。还有一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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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话 追查真相的计划

第二个要追查的重点是,当年钟离南的师傅克尹大人游历到孚国后,到底与什么人有过来往。如果寒生寒厥的生父就在孚国的话,作为中间人的克尹大人肯定和他联络过。至于联络的时候是否有避讳其他人,那就不好说了。

“这不可能。”毓儿一口否认了,“他们既然想着拐卖少女,肯定要避着旁人,怎么会让别人知道呢?”

“是啊,景毓兄弟说得在理,这件事若让旁人知晓了,定会为他们自己带来大麻烦,且不说克尹大人是否会在意,单就是那买卖少女的人在这孚地也难得清名了。”钟离瑾这次站在毓儿那边。

“所以这件事要追查起来,才有难度的吧。”云瑛从红玉手上接过茶舀,继续烹煮着茶水,“虽说会避着旁人,可是府里突然出现一个大活人,即使不怎么走动,那这府里的女眷也应有所察觉,不会一点都没有风声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说,“这条线索不好查,但是这条线索却不能丢,只是我现在还不确定,当年克尹大人从各地掳来女子以后,究竟是送到了其中一家,还是有不同的人向他”

如果只是所有人里的其中一个,那么可以认定,克尹大人与城中的某一个人达成一种协议关系,他们之间是相互的,由克尹大人掳来年轻女子,送到这个人指定的某个地方,然后由这个人再联络孚国城内的“买家”,把他们掳来的女子像货物一样卖掉。

如果不是这种模式的话,那么就是克尹大人独自犯案,根据城里某些大户的要求,找来年轻貌美的女子,一对一的直接进行交易,把他掳来的女子卖给这些人。这样的话,我认为想要找到所有与克尹大人交易过的人,就难了。毕竟克尹大人身后牵扯到的,到底都涉及什么样职位的人,还不知道,万一这其中真的有像公子濡这样,在孚国国君面前算得上是大红人的人,那么案件调查下去就会受到很多很多的阻碍,一些人依附于对方的势力,肯定会对我们追查的真相进行多加干涉,那么想要找到所有被克尹大人所害,卖到城里来的女子,就会变得十分棘手。

而且,我确实没把握能够找到她们每一个人。

“娘?”

我听到毓儿的声音,才回过神儿来,我看到他们都在看着我,似乎察觉到了我刚才的走神儿,“没事,我只是在想,如果克尹大人背后牵连到的人位高权重,对我们追查真相进行阻挠,该怎么办。”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毓儿小心地问。

我只得叹气摇头,“不好说,但是目前可以做的,就是暗中调查,千万别在我们手里掌握的线索还不足的时候,就打草惊蛇,惊动了他们。”

如果真的到了最后必不可免的对峙,我也希望那个时候,我手上握着的证据,足以证明在追查的人有罪。那时,即便孚国国君有心包庇,也不好明着动什么手脚。但是得罪了孚国国君我们想要从孚国全身而退也会有麻烦,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还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能够让我们脱身。

云瑛盛了茶水放在我面前,我一抬头便迎上了她的目光,她向我轻轻笑了笑以示安慰。“别担心,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的。你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人生难得一知己,有她这番话,便已经让我深受鼓舞了。

“是啊,”钟离瑾说,“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势必要追查出真相。萧夫人,你有什么计划便和我们说吧,我们都愿意相信你。也只有你,愿意在这个时候冒这样的风险追查真相了。”

我看向萧珏,心里有了数。

“那好吧,那接下来我们就这么办”

今日天气不错,一大早听着鸟叫声醒来,昨夜下过一场雨,不大,但是院中的草木被微雨打湿洗涤过一遍,散发出一股惬意的清香。土地表面有些微微湿润,并无积水,院中的青石干净多了,没有雾霾的空气,感觉肺都轻了两斤。

我和萧珏出来到处走走,小厮也并未怀疑过什么,只是在他看来,这两日的生意好的很。萧珏牵着我的手,我顺势挽着他的手臂,走在街上欣赏着街上的风土人情。淮山就跟在我们身后,依旧是不远不近的距离,反倒是他的存在,让我们的漫步变得有些尴尬我几次看向身后,萧珏都有留意。

萧珏问我,“怎么了?”

我摇头,却还是放心不下,“没什么,就是觉得他真的是个死脑子,一点变通都不会。原是出来走走,非要这么跟着,不会引人怀疑吗?”

“你看那边。”萧珏示意我看向一旁正在逛街的两个女子。

我还在奇怪,他这是什么意思。却看到那两个女子的身后,也不远不近地跟了个男人,看上去,就像是出来买东西的两个贵妇人带着一个护卫似的

我这才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是这样的,其实是你不习惯而已,你看这生活在城里的妇人家,但凡不是为了谋生计,大多平日里出一趟门都难得。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走走,却也要被家里的家奴盯着,一来是为了避免她们遭遇威胁和不测,二来,也是防着她们与别的人接触。”萧珏便是看开了,并不怎么在意这样的情况,在他看来,这样的事情是很寻常的。

“说起来,这时候的女人还真是不幸。”我看着她们,一举一动她们给人的感觉都很拘束,“其实你知道,后世对于现在的女子都是有一种误解的吗?”

“误解?”萧珏不明所以。“是什么样的误解?”

“贞洁的误解。”我说,“在后世看来,现在的女性都是那种受到传统封建社会约束的,后世的人认为,女子的贞洁是事关性命的。甚至好多人误以为,这时候的女性一旦失了贞洁,就得死要么是浸猪笼,要么是自寻短见”

萧珏听后,也只是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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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话 后世的误解

“其实这些,也不是全部误解的,现在的情况和我来的那个世界里,中间还相隔着三千多年,在这三千多年里,这个世界经历了几次改朝换代。而这其中,距离后世比较近,留下更多资料的那些朝代里,特别是明清两朝,是把女性的贞洁看得最重要的。所以后世很多人就误解了,历史上所有的朝代里,都把女性的贞洁看得格外重要。”

我解释说,我知道他能听懂。

“甚至是结束生命去”萧珏明白,但是他不能理解。

虽说现在也有个别的案件情况里,女子为保贞洁而付出生命代价的。比如像是一些不愿委身他人或者,抵抗侵犯的时候,以死来挣脱的。但真的,并不像后世所想象的那么严重。

甚至是在明朝以前的元朝,还有清朝早期的草原生活上,纵观历史,女子在历史上的存在感确实很低,地位也很低,但是更多时候,封建社会里的女性就是一种为了传承而存在的,就像我们学历史的时候会听说的,草原上一位王死后,他的儿子继位,不仅继承了他的权利和地位,还有他的妾侍妃子。甚至连历史上有名的美女王昭君都难逃这一厄运因为对他们来说,生育子嗣是很重要的,这保证了他们的这一部族人口多,可以继续传承下去,不会因为一次袭击一次战乱就遭遇灭族的危机。

所以在后来,女性的独立是从婚姻思想独立、生育思想独立开始的,但凡想出来做事的女人,都是可以找到工作的。因为女性从来不缺工作能力,能够负担起家庭,就能够负担起工作的责任我很同情这时候的女人,但是这一切却并不是我所能够改变的。

因为在现在来说,如果我站出来去煽动那些女子,要思想独立,她们自己肯定不认同,然后我可能还会被当成是疯子,甚至是被更多的人所不容

“你突然说起这些,难道是想到了那些女子?”萧珏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心思,“霍汐,她们”

“我不知道,其实我”我说着,偷偷看了眼跟在我们身后的淮山,我有些担心他会听到我的这些话,又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还故意压低了些声音。“其实我并不确定,我们是否能够成功的救出所有人。而且,我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还活着,又是不是愿意跟我们离开,回到她们原本的家庭里。”

这些问题都很现实。

克尹大人死了十年,那么这些女子至少失踪了十年,这十年里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比如死亡,比如生育她们其中的一些人,可能病死,可能被活活打死活下来的人,也可能在这十年间早就生育了子女,即使我们找到她们,她们又是否愿意承认自己曾经被掳来的身份呢?如果她们不愿意承认,不愿意离开这十年里早已习惯的生活,不愿意回到她们原本的生活里又该如何。

说个最现实的,就像淮山失踪十多年的那个未婚妻。

她要么死了,不知道被埋在了哪里。

如果还活着,她如今的年岁,在这个时候孩子都应该多大了。

而且如果她们以歌舞伎的身份被克尹大人送到城里来,姿色肯定不错,是否她已经嫁了人,成了家。就算我们找到她,看到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又如何面对淮山呢?

很多时候,案子里的现实问题,是我们都无法回避的。

在这个通讯落后的时代里,可能一个错过,就是一辈子,两种人生了。

“哎呀!”

幸亏萧珏发觉了异状,在身后一辆车撞到我之前,把我往他的身边拉了一下,我可能就被撞惨了可即使如此,马车的架子很大,还是碰着了我。

我正在想着事情,吃痛,便叫了一声。

马车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女子,看她的打扮像是那些贵妇人身边的婢人。

“可有撞着吗?”她的年纪不大,也就十四五岁吧,急匆匆地跑过来,看起来像是很担心发生意外似的。

我揉着腰侧,看向马车的方向,其实这算是还好的,起码停下了马车知道要让人来问候一下。要是换做旁了的,也许就直接走了,能在城里乘坐马车的,都不是一般人,即使那些大人们,平日出行乘个牛车羊车的,就已经不错了,乘马车那可是位高权重的人才有的特别待遇,在他们眼里,大街上撞着个人,无非都是平民百姓不值一提。我不想多生事端,便说道,“没事,只是碰了一下,不要紧的。”

“真是对不住,这马儿是刚送到府里的,性子不好,还没养个规矩,我家夫人今日出来的急,就只得用它了。实在不是故意碰着的”她说着,好像听到了前面的声音,便与我们说,“请等一等。”

然后,我看到她又跑回到马车旁边,也不知听了马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我看着萧珏,萧珏看着我,他的手护在我的身侧,担心我再失神有什么意外。

小丫头一会儿就回来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焦急,“二位,我家夫人说了,府邸就在前面不远处了,请二位随我们同来,要请家里的郎中给这位夫人看看,以策万全。”

“不必了吧。”我说。“还请回了你家夫人,我也不是泥塑的,碰一下就碎了,你们也不是故意的,以后小心就是了。我家夫君也是郎中,回去自己医治就好,便不去府上打搅了。”

刚说了要低调的,不好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惹人注意的事,若真的和这样的门第扯上关系,接下来的事情肯定麻烦。我如今吃了亏,也只能暂且忍了,听这小丫头的语气,她家的夫人也不是什么脾气不好的,万一将来查出她家和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那见了面多尴尬

“可是我家夫人说了,要二位一定去一趟,万一”小丫头有些急了,怕我们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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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话 孚姬

最终,因为拗不过那小丫头的执意邀请,也是清楚她不过就是中间传话的,我们不答应,最后为难的只会是她,所以还是跟着她一起来到了那马车主人的家

“你猜,这里住着的是什么人?”进门的时候,我惊叹于院落中的陈设布置,怎是一句奢华可以比拟的,便猜想这房子的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说这里是孚国的行宫我都信。

敢把府邸建成这样的,背后的主人一定不是个一般的大人。

“我们应该是想到一起去了吧。”萧珏很从容,比我镇定得多。

不像我这般“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样子,他看向左右,平静的很。

“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把我们家也弄成这样。”我嘀咕说。

“你喜欢这样的?”萧珏的语气,好像对我的话充满了无限怀疑。

“不喜欢啊。”我说得理所当然。

“那你为何,要把我们家弄成这样?”萧珏问。

“气人啊。”我说,“谁看谁不得气死。”

我能清楚看到萧珏眼底深深的无奈。

“欸,你是什么人。”门口的家奴将淮山拦下。

我们回过身来,萧珏说,“我们一起的。”

家奴看向将我们带来的小丫头,小丫头想了下,上前去凑到他耳边嘱咐了什么,家奴心怀疑虑地放行,让淮山跟着我们一起进到了院子里。

“这种地方,规矩真多。”淮山抱怨说。“不是要查怎么到这儿来了。”

“先看看再说吧。”我说,这些人自然讲究些,不比我们家的小院自在。

“请到这边来”小丫头领着我们走到一旁的房前,示意我们进去等。“我这就去找府里的郎中过来。”

看着她离开,这院子里过来过去的婢人纷纷投来好奇的注视,我转身先进了房里。

这房内布置得还算是雅致,她领着我们是从侧面小路过来的,自然是避过了前厅,那么现在我们的位置,应该是这府苑里某一处院落中的其中一间。“先歇会儿吧。”

反正来都来了,只希望不要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这府上的大人该不会是孚国国君的兄弟吧。”我猜测着主人的身份,在我的认知里,也只有这样身份的人,配得上住这样好的地方了。

“没听说过孚国国君还有其他兄弟的呀。”淮山说。

“那难道是”我看向萧珏,话还没说完。

门外传来脚步声我只得闭嘴,以为是那小丫头将郎中带过来了。可是却乍见一贵气美貌的少妇站在门外她,大概是在二十四、五岁年纪的样子,肤如凝脂,唇红齿白,仪态雍容大方,绝非一般富庶家小姐的样子。站在门外,定定地凝视着我们,才在一旁婢人的伺候下一步步地走了进来。

“你是”我恍然脱口,只因觉得她似乎眼熟,然后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失了礼数,“不知这位夫人,可是方才马车上的那位?”

“萧夫人,你不认得我了?”她却如是说道。

我一时间想不起来,只是觉得眼熟,却真的不记得是在何处见过她了似的。看向萧珏,可是萧珏也似乎并不知情

“才不过六年的时间,你竟然真的把我忘了。”她嗔怪道,同时对跟在她身边的婢人吩咐说,“你们先下去吧,难得遇上了故人,我想和这位多年未见的故友好好聊聊。”

“诺。”跟在她身后的婢人,应声退下。

诺果真,是王宫里的人。我问她,“你是孚国国君的妹妹?”

“是。”她走近了两步,“萧夫人,看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恕我唐突,我着实没什么印象了。”我说,按理说这样特别漂亮的女子,很容易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啊,我若是见过她,也肯定会有印象,可是怎么怎么我就一点都想不起来,我到底是在何处见过她的呢。“我们,真的见过吗?我刚才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很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不知为何怎么都想不起来更多了。”

“这也难怪了,萧夫人历来游历各处,所见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六年没见,你记不得也是自然的。”她没有要怪罪我的意思,“可是,这一次萧夫人你怎么会出现在孚国呢?难道你有什么案件要追查,查到了孚国来吗?”

我听到她的话,当时就跟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心想说这怎么一下子就被人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呢,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明明心里已经没了底,却还在一直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一定要稳着,也许她并不知道什么,而且听她的话,她好像也只是猜测,没有实际证据,那么

“案件?什么案件哦,之前我们确实处理了一件案子,本来打算回去了,却恰好路过孚城,所以到城里来走走,歇歇脚再赶路。”

若是这话换做别人跟我说,只怕我定会怀疑,说话这人到底有没有脑子。

但是说来奇怪,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孚姬却丝毫没有怀疑。

“原来是这样,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这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连萧夫人都惊动了。”她笑笑着说,“方才在路上,府里的车马碰着了萧夫人,确实是无意的,只不过我不方便露面,才让灵儿把萧夫人请了回来。”

“你当时就认出我了?”我现在是一头雾水,对方完全知道我是什么身份,甚至连我做什么的她都知道,可我到现在还没有想起来,她到底是谁,这就变得很尴尬了。

“是啊,萧夫人的声音,我是不会忘的。”她说。

说话间,刚才那小丫头就带着郎中回来了,孚姬便要请郎中帮我看一看,“马车方才碰着了这位萧夫人,不知碰伤了哪里,还是好好的确诊一下吧。”

“不必了。”我连忙推辞,浑身都觉得窘迫,“孚姬,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也应该听说过我的夫君吧,有我夫君在,这些小伤都算不得什么的。况且,刚才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并未确实伤到哪里,你还是不要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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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话 记不起来了

“萧大人?”孚姬这时才注意到站在我身边的萧珏,她惊呼道,“原来这位,便是萧夫人的夫君,萧珏萧大人吗?”

我哑然她对我十分熟悉,却一点都不认得萧珏,这也太奇怪了吧。

虽说我偶尔会独自行动,但是大多时候出来做事,我和萧珏并不会分开太久,或者是分隔两地,如果她真的这么熟悉我的话,应该也会认得萧珏才是啊,怎么可能她面对萧珏的时候,竟然好似一副初识的样子

“萧夫人,怎么了?”她看出我有疑惑。

“你没有见过我夫君萧珏吗?”我觉得奇怪,这也太奇怪了。

“萧夫人,难道这你也不记得了吗?当时你确对我说过你夫君萧大人的事情,还说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为我引见你的夫君,怎么,你都不记得了?”反倒是她还觉得我奇怪呢。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失忆了?我看着萧珏,想要找出这件事情最合理的解释,怎么怎么有一种蒙在鼓里的感觉呢,这个场面我完全失去了控制,好像她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记得,唯独我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处于一直懵x的状态。

她认得我,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她听我说过萧珏的事情,只是她还没有见过萧珏

唯一能找出这一切有关联的线索是,她刚才提到的六年没见。

六年难道我和她相识,是六年前的事情?

六年前我真的见过她吗?

我印象里有很多事情都是发生在六年前的,但是我还没有从那些凌乱的记忆里,找到关于她的片段,她就像是六年后突然冒出来,然后告诉我,六年前她认识我的。

“这位夫人,不知如何称呼。”萧珏问。

“我夫家姓乐,萧大人可以称我孚姬,也可以称我乐孚。”她说。

“孚姬夫人。”萧珏还是很客气的,他应该是看出了我面对孚姬时完全处于状况外的茫然,所以他出声也是要替我解围的,“不知孚姬夫人是如何与我夫人相识的?”

“这自然是”孚姬刚才明显是要说,但是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也只是莞尔一笑,随即看向了我。“我和萧夫人的相识过程,还是等萧夫人回去之后再亲自告诉大人吧。此次萧大人和萧夫人来到孚地,我若是不知也就罢了,偏巧还让我遇上了,也许是老天正好知道我近日来特别思念萧夫人,因而才促成了这一次的偶遇吧。萧大人,萧夫人不如二位在孚地的这些日子,就暂且住在这里吧。”

“这不方便吧”因为我现在毕竟还没有想起来,她到底是什么人。刚才萧珏替我试探,可她她的反应,让我也说不清她到底是故意隐瞒,还是恶作剧,但结果是她并没有说出她和我到底是如何相识的。我不确定留下来的话,是否会给我们接下来的调查工作带来影响。

“怎么不方便。”她问,“萧夫人,别的不敢说,在孚地可还有比我这府苑更舒服的地方吗?”

舒服,也得看是怎么个舒服,单纯看享受的话,肯定是她这里的条件最优渥,但是对于我来说,反而是她这里,最不舒服

“这,这怎么说呢。”我好尴尬啊。

“萧夫人,你我六年没见,有的是话要说呢,你便留下来吧,趁着没事我们也好说说话。”她说着,却好像有意防着周围似的,故意凑了过来悄悄在我耳边说道,“萧夫人,我真的有事需要找你帮忙,你便答应我吧。”

有事找我帮忙?

看她的样子,确实与我并不生分,虽然我不记得我和她到底是怎么认识,怎么就但见她真的很着急似的,我也不好再推脱。“那要不然就先在这里住两天吧。”

“你真的不记得了?”萧珏也试图帮我回忆。

“不记得了。”我说,“我真的是懵的,从刚才到现在,我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对我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的,但是她堂堂一个孚姬,我若是见过,肯定会记得啊”

“那你,难道没有见过她?”萧珏单从我的记忆上,也是找不出任何线索的。

“不我应该见过她,”我说,“她突然出现在门口,然后我突然看到她,第一眼那种感觉就是,我知道我肯定见过她,很眼熟,甚至是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她很熟悉,但是那一眼之后,我就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到底在哪儿见过她,我和她我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种荒谬的感觉,真的是快把我逼疯了。

还是第一次让我觉得,怎么就那么的那么的

“你不记得她,她却记得你。她刚才提过六年前,六年前你处理过的案子里,你记不记得你见过她呢?”萧珏已经很努力了。

可惜,这一次是我的脑子不争气,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似的。“六年前,六年前我经手过的案子你都参与了啊,我们大多时间都是一起的。你刚才不也听她说了吗?她认识我,但听我说过你,但是她没有见过你,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跟我这么熟悉的话,她怎么可能没有见过你呢,迄今为止我所有认识的人,虽没有说刻意怎么样的,但也都会很平常的介绍你们认识啊”

所以就很奇怪了。

这件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毫无头绪,毫无逻辑。

“那,你看到她感觉到眼熟的同时,能不能想起一些别的什么线索来?比如别的人,别的事,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既然在她身上找不到突破点,完全记不得我到底是怎么认识她,怎么萧珏的这个主意很好,我在认识她的时候,如果记得一点关于别的事情的话,或许能够从那件事情上找到线索来回忆起和她有关的事情,那么

但是,只是想法很好,可我却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印象里是空空的一片,只有我在刚刚见到她的时候,那一个轮廓的印象,其他的,我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我的记忆一向都很好的,不知道这一次究竟问题出在哪儿了,怎么就忘得这么干净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难道我中邪了?我失忆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怎么就把一个大活人的事儿给忘了呢?而且一点儿跟她有关的都想不起来,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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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话 寓意特别的野果

“”

我猛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然后一回身就看见了站在我身后的灵儿。

“萧夫人,这是我家夫人让我送来给您的。”灵儿端着一些野果才走了进来,将野果放在一旁。

“这是,孚姬给我的?”我还是很意外的,毕竟这些果子在山野之间很常见,但是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些很不起眼的小东西而已,我甚至不确定这些平日里锦衣玉食的人是否真的会品尝这种生长在山野里的小果子。

灵儿如果端来一些肉羹肉糜之类的吃食,我是不觉得奇怪,毕竟印象里像是这种“奢靡”气息浓郁的大户人家里常见的招待方式。

“果子?”萧珏也觉得很奇怪。

可灵儿却全然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她送来这些野果也是很平常的事情,并不是

“那位孚姬该不会是在羞辱人吧。”淮山一直守在窗边,观察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

“不会吧,那孚姬的样子还有婢人灵儿送来野果时的态度,都不是羞辱人的反应。”萧珏捏着果子放到鼻子底下轻轻闻了闻。

“有毒吗?”我问。

心想说这孚姬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她好像一副将我视为贵宾的样子,却又让自己贴身侍候的婢人亲自送来这样的果子我仔细端详着放在那里的野果,即使说是野果,也是野果之中比较丑的,样子有些长歪了,看着还有些青涩,只怕吃到嘴里定是酸涩难忍。这孚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没有毒。”萧珏再三确认过之后说。

“没有毒,那这野果究竟是什么意思?以他们的身份来说,就算是喜食野果,但是下面的人送来的野果也应该是经过最基本的挑选了吧,不会送来这样长得歪七扭八的野果,他们想要找到长成这样的,比找那种长得好的更难。”我也不觉得,孚姬特意让灵儿送来野果子的目的,是为了羞辱我们,但是这野果子,绝对有某些意义在。

她究竟想说什么呢?还是,这种长残了的野果子,和她想要求我帮忙的事情有关呢。

那她不更应该亲自来的吗?况且现在灵儿出去也有一会儿了,她要是真的有什么事,这会儿也该过来了我看向门外,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也就是说,她没有来这果子,只是送她单纯送来让我们“享用”的吗?

“孚姬应该不会毫无理由的这样做,她这么做自然是有她这么做的理由。霍汐,你看到这些野果子的时候,能不能想到什么呢?也许这就是孚姬暗示你的,希望借由婢人送来的这些果子,让你记起些什么也说不定。”萧珏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我也觉得,孚姬特意让人送来这些果子的目的,或许是想要让我记起什么。

只是在搜索过记忆以后“野果子,对他们来说可能不常见,但对我来说,那只是平日的零食而已”

吃个零食都要记得某些事情的话,那可能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不过我虽然喜欢时不时吃点什么东西的,但也不会挑选这一种长得如此难看的,因为这种看着就很酸,不好吃。这时候确实有一些野果,可是和后世认知中的水果还是有区别的,大多不像后世的水果那么好吃,但是偶尔一尝,那种微酸带着一点点甜味的口感还是不错的,野果果肉也不像水果那么好吃,果肉的口感会差一点。再加上野果,本来就是生长在野外无人照料,风吹日晒的,表面上的色泽也不是那么好看的,有些还会长残了,就像是她特别送来的这些一样,这些我都能忍,如果果子真的熟了的话。我比较不能忍的,是果子还生着或者刚刚有一点要熟的样子,还有就是表面有很多很丑的那种疤这些果子通常都不好吃,肯定酸苦。

可她却偏偏送来的是这种

我能想到什么呢?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萧珏凝视着那些野果,他了解我那些喜好,当然也就知道这些果子绝不是我平日里回随意尝试的,也就更疑惑了。“那她,这是什么意思呢?如果不是为了用这些野果引起你的记忆,这些果子”

“我怎么想也想不通,只是不知道她送来的这些果子,又是不是和她要拜托我的事情有关。”我现在只能这么怀疑。

如果特意送来的这些野果,不是为了引起我记忆的话,那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吧。

说到这儿,萧珏便想到了什么一样,逐一上手检查。

可是我看他的反应,这些野果子没有毒,比有毒更让他琢磨不透。

“她要拜托你什么事呢。”萧珏想着,却始终都没有答案。

“别想了,等她来,自然会说。”我不想让他在这件事情上耗费精力,毕竟这是我的失误,确实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忘记了一些事情,结果弄得他跟我一样不知所措。要说也是奇怪,难道六年前我真的经历过什么事情,然后全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说回正事吧。”萧珏放下了野果,也无心过多纠缠,“我们如今受到邀请留在这里,倒和外面联络起来不方便了,况且现在你不记得了,所以也不好确定这孚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留在她府苑里,就得更加小心。霍汐,你还是赶紧向她询问她要求助的事情,赶紧了解决了,我们好早些离开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孚姬看上去不像是坏人,她与我这般熟络,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况且她是孚国国君的妹妹,是传闻中那位公子濡的妻子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处的位置,不仅是孚姬的府苑,也是公子濡的府苑,本想追查被拐卖的少女下落,结果一下子就到人家眼皮子底下来了,反而局限了我们的行动

现在的情况是,如何与外面取得联系,成了最棘手的关键。

以孚姬的态度来说,她这两日或许会更多关注一些我们的行动,我们如果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让她察觉到什么。毕竟她之前已经怀疑过,我是为了追查什么事情才来到这里的,但幸好她年纪在这里放着,十年前的事情她也未必能有印象,她现在更多的是希望我能想起六年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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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话 初见公子濡

该如何知会毓儿等人,成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今晚我们没有回到客舍,他们是否会怀疑,在今天的走访调查中,我们突然失踪可能是遭遇不测呢?

万一我是说万一,在关心则乱的情况下,他们要是不小心来寻找我们的时候被城里的某些人察觉了,我们可就真的是功亏一篑了。

所以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得想想怎么能让他们知道,我们现在很安全,并且提醒大家千万不要做出什么会惹来注意的事呢。

“萧夫人?”

我恍然,才听到孚姬叫我的声音,差点就露出破绽了。

“萧夫人,你还好吧?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孚姬倒是很简单,并没有想到其他的地方,误以为我的失神是因为身体的缘故。

“没事。”我说,“前些时候刚刚解决了案子,本来途经孚地是想要歇歇脚的,缓一缓精神,现在确实心思乏累,弄得我有些适应不过来了。”

孚姬问,“那既然萧大人精通医术,不知,萧大人怎么说?”

“没事的,只是劳累过度,所以之后好好休息两天便能缓过来了。”我只得如是推说,免得引起她更多的怀疑。

孚姬低头一笑,“萧夫人竟还是六年前一般的心性,我记得初遇你的时候,你也是在查案,你只要一碰到案子,或是找到了线索,便可以不眠不休的一直追查下去,直到案子解决了,才能算是稍稍放松下来,你这样长年累月下来,身子怎么能吃得消呢。”

“是啊,以前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撑得住,并不以为那算是什么事情,可是这两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了,有时候竟也会感觉力不从心。”说起我这身体,虽不像她说的那样严重,但这两年里自己的变化自己还是知道的,我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即使还活在世上,但这身子也是会伤会病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前些时候太过紧张太过疲惫,还没有好好缓过来的时候便又投入新的案子,如今便吃不消了。

“六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萧夫人的变化并不多,可是我应该更能看出来变化了吧。”孚姬感慨说道,“想到六年前,竟还是如昨日一般,可惜”

可惜?!

她的一句可惜,让我似乎发现了什么。难道六年前发生过什么令她十分惋惜的事情?惋惜,遗憾但是我经手的案件里,留下遗憾的真的不少,这些提醒还是有限,我虽然警觉,却并未想到更多。

“对了,你怎么就成婚了呢?”本来我想问她,她怎么会嫁给公子濡。

身为孚国国君的妹妹,就算公子濡是孚国国君身边的近臣谋士,可是她给我的感觉是,她过得并不舒坦。

“你还记得?”谁知,她竟然很惊讶。

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还记得?难道我该记得的事情,和她成不成婚有关系?“我”

“我便是知道的,你不可能会忘了的。”她和我可能有那么一点误会,她误解了我的意思,却因为那误会而感觉到欣慰。

我很窘迫,只是该不该打扰她确实比较为难。

“我便知道,你怎么会忘了呢,那时你曾经答应过我,如果我需要你,不管你身在何地都会赶来帮我”她在说出这句话时,那种语气似乎是很凄凉。

“你还好吧?”我不知怎么的,还有些担心她。

“萧夫人,我”她凑过来,刚刚拉住我的手,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灵儿从外面过来了,脚步听上去很急,站在离我们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就急着说,“夫人,大人回来了。”

孚姬在听到这一声的时候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刚刚没有说完的,她也不再说了,立刻整理自己的情绪,她向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好像是想要告诉我什么。然后就听到一些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向我们这边靠近,她的情绪也因为那些脚步声而变得越来越紧张。

我很好奇,是什么人会让她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大,便索性等着看。

接着,缓缓走到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年纪在二十出头的男子。

器宇轩昂,他长得不是那种很帅很好看的样子,但是一眼看去会觉得这个人,很凌厉很干练,很有精神,他比较严肃,甚至一路走过来,眉心都是锁着的,剑眉,周身散发着一种强烈的气场,能够活生生的把旁人逼退。

我在他走到我们这边之前,侧过头看了看身旁的孚姬。

我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他应该就是孚姬的丈夫了,那位传说中的公子濡。

“有客人吗。”他走到孚姬面前,全然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有那种夫妻间的感觉,他对孚姬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克制,但还是很严肃,有一些尊重,但是分明有着很强烈的距离感

“这位”孚姬故作轻松地招呼说,向他介绍了我。“这位是我以前的一位故友,嫁去了外地,最近两日恰好回到这里,我今日”

听得出来,孚姬是想要告诉他,她如何在大街上与我偶遇的事情。

“你们接着聊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根本没有等孚姬把话说完,便打断了孚姬的话,然后留下这么一句,就转身走了。

这这算是什么?我看见孚姬一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根本就看不见了的时候,我问她,“你还好吧。”

孚姬摇头,但紧接着她恢复了精神后,一扫刚才的落寞,笑着向我解释说。“最近宫里的事情比较多,他的确忙得都顾不上别的了。我能理解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最近才开始变成这样,我想,应该是他太累了吧,他也想”

“你在我面前,不必这样小心的。”我说,我能感觉到她在解释这些话的时候,那种小心翼翼压着自己伤口,免得失血过多的心情。

“”一个方才还让我觉得奢靡无限的女人,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她好像变得特别的卑微。她轻轻叹了口气,问我说,“萧夫人,我这样子是不是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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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话 不完美的性格

“还不算。”我说。

从她的一双眼睛里,我看得出来,她很在乎公子濡,只是,他们夫妻间相处的模式很冷淡,在公子濡的眼睛里,我没有看到如她所期望的那种感情。

一个人的深爱,往往都显得那么无奈。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的,比如生老病死,比如,一个人爱不爱你。

对于女子而言,没有爱的婚姻,和终身监禁有什么区别。况且,她还不能离婚,况且,她还深爱着那个人,然后日日承受着他的冷暴力,反复虐着自己的心。

她听了我的话,反而笑了。

“果然,你还是那个萧夫人,并没有让我失望。”

“是吗。”我开始觉得,虽然我确实记得在六年前我究竟是怎样认识她,和她发生过怎样的事情,但是六年后,即使重新认识她,好像也不错。

“这世上会对我说实话的,也只有萧夫人了。”她黯然,让灵儿退下,然后坐回到一旁。“也是觉得,幸好,这世上还有像萧夫人这样,能说真话的了。”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好像已经意识到自己过得不开心了。”我说。

她抬起头来看我,眼神有些浑浊,笑容挂在脸上,却慢慢变得僵硬,她避开一双眼睛,却缓缓伸出手来拉住我。

我以为她会向我诉苦,就好像时隔六年再见到一位知己好友,然后忍不住将这六年里的不开心一吐为快,或者,她会告诉我她想怎么办

“如果我死了,你会追查下去吗。”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没有想到,她会在“深思熟虑”之后,问我这样一个唐突的问题。

“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问她。

她的表情很快就变了,似是刻意想要掩饰什么一样,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笑笑着想要可是她的手,却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拉着我愈发用力。

我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从我面前就这样逃过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说你有事要拜托我,你到底希望我帮你做什么?”

她摇头,不是很想要继续聊下去的。

“不要做傻事。”我对她说,“任何时候,都记住我这句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坦然面对结果,都是最好的选择,做错了就去挽回,面对恐惧你只能更勇敢,永远都不要想怎如何去逃避,你躲不掉的。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知道我这些话她是否听进去了,但我能够感觉到,她眼神里的微微变化,因为我的话确实让她动摇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能帮你,只要,你愿意面对。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傻事。”我趁她情绪动摇,继续试着说服她。

因为刚才,她的话让我感觉到,她承担着一些压力不堪重负,甚至想要用一些极端的方式,来解决这一切。

她迟疑良久,微笑着点头。可我却并没有在她的眼里看到任何变化也就是说,她曾经有过一刻的动摇,但是某些事情还没有改变,她的想法依然极端,可是她不想再面对我的劝说。她表面答应下来,可是

我知道,今天不管我再怎么劝她,都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她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手里牵着一根绳子,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只要她放手那么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我见既然没办法通过坚定她的决心促使她改变想法,那么就只有转而寻找突破,弄清楚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想不开。

可当她抬头望向天边的时候,她对于飞翔在天边的鸟儿露出了无比羡慕的目光。

“很辛苦吗?”我问她,“你丈夫看起来,是个好人,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性格的原因,给人的感觉有些冷呢。你也是这样觉得吗?”

她没有回答,眼底又多了些晦暗。

“有些人,并不是因为面对的对象特殊,所以才会有那种冷冰冰的感觉,也许是他们幼年经历的事情,他们的生长环境决定了他们的性格。我曾经接触过不少性情寡淡之人,这些人里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不好的,他们也曾经尝试着与人亲近,尤其是在遇到自己所珍视之人的时候,也曾经因为自己的性格无法接近对方而懊恼,他们暗中努力过,可是有些事情发生过,是会在一个人的心里留下影响的,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他,那么在乎他,为什么不试着去更深的了解他呢,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他的心又什么拒人千里之外,试着去缓和你们间的问题,不是会更好一点吗?”

其实我说的,也有我自己的感受,在遇到萧珏之前,我也是这样一个害怕与人接近的人,当那种性格缺陷成为本能以后,“为什么我不能去面对别人”“为什么我不能像别人一样坦然大方的接触交流”这些问题我也曾经经历过,我试着改变过,只是自己的潜意识里太过于保护自己,就会变得很抗拒对方的接近。可总有一个人的出现,能够打破所有的抗拒,打破那个像是玻璃罩子一样的“安全感”,来到你身边,牵起你的手,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让你明白,外面的世界虽然有缺陷,虽然人与人之间会有些不友好,但是那里也有温暖和阳光,那里有新鲜的空气。

我在看到公子濡的时候,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好像他和曾经的我有些相似,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相似,但我觉得他应该有过些不愉快的经历,所以他对人对事的冷淡反应,和那些事情有关。

只是话说回来,这些生在世家的公子小姐们,看似衣食无忧,却承受着更多的压力。他曾经经历过一些不开心的事,然后使他的性情变得这样冷淡,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过去,只是是否严重到会改变性格而已。比如有的人小时候被家长吵过一句,被亲戚家的孩子弄伤过,他们可能会从此对这些亲戚有距离感,这不是什么严重到影响人格的问题,只是自我保护意识更强烈一些,他们的感情比常人更加敏感一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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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话 来自孚姬的暗示

至于像公子濡和孚姬之间的状况,我认为不外乎是,一个曾经感情经历受创的世家公子,遇到了一个自小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公主而已。孚姬是孚国国君唯一的妹妹,孚国国君只有她这么一个妹妹,又没有其他兄弟,看到她现在住的这个府苑环境,不亚于一个诸侯国的王宫就能知道孚国国君到底有多宠爱她了。她没有受过冷待,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太严重的创伤,心性就像是小孩子一样简单单纯。嫁给了公子濡,结果和她成婚前的生活出现了落差,公子濡因为有过创伤经历,那么在对待感情上就会相对于保守一些。

于是,这就成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应该并没有严重到,要死才能解决。

她却笑着说,“这些话,你六年前就跟我说过。”

“是么。”可我还是没想起来,六年前,我究竟是怎么认识她的了。

“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我试着去了解过他我想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自从成婚以后他对我就不冷不热的。”孚姬也知道,公子濡更多的只是把她当成孚国国君的妹妹一样尊重对待,但是从未把她当成过妻子一样,“我以为,他有其他喜欢的女子,我甚至想过如果他还喜欢别人,我可以不介意我试着想要去了解他身边的人,可是我慢慢发现,我发现问题并不是”

她眉头一耸,眼底突然出现的惊恐,似乎在说明事情并不简单。

可她没有说下去,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立刻缓过情绪来。“没事。”

“真的吗?”我明明知道她有事,但我什么都不能说。

她点头,“放心吧,我真的没事。”

我怎么能放心呢。

特别是她在说完那一句的时候,又补了一句,“如果我真要出什么事的话,我一定会留下暗示给你,告诉你谁是害我的人的。”

我的心情因为她的话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她此刻给我的感觉就是她知道自己要出事,并且她知道什么人想要害她,但是她不肯说,她好像还留有眷恋一样。

我当然想到是公子濡她今天的反应一直都很不对劲,刚才公子濡出现以前,她原本是想要和我说什么的,可是公子濡出现了,公子濡在我们面前逗留的时间并不多,很短,她也曾因为公子濡的出现而恐惧过,在见过公子濡之后,她的情绪就一直没有真的缓过来她很紧张,很沮丧

只是依照目前和她的对话,并不能判定说,她到底是一时沮丧,还是抑郁。

甚至,让我有些不解的是她哥哥就是孚国国君,若是真的有什么人欺负她的话,为什么她不对她哥哥说实话呢,孚国国君这个人,还没进城的时候我们就听说过他有多狂妄了,如若有人欺负他妹妹的话,他可能会善罢甘休么?

但是公子濡

毓儿不是说,这公子濡自打劝和归来以后,就休养在府里了吗?对外宣称是病了,可是很多人说他是受伤了,连孚国国君都亲自探望过

这刚才看到他的时候,也并未觉得,他受伤了啊?

“你见到公子濡了?”萧珏听我说完我的疑虑之后,反应和我刚才一样。

“没错,连孚姬都承认了,还能有假吗?”我说,“可是我奇怪的是当时他穿着很整齐,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都还算不错,手脚都在,还是自己走过来的”

“但是毓儿不是说,外面的人都以为,公子濡受伤或是生病了吗?”萧珏连疑问和我都一样。

“对啊!”这就是我正在奇怪的,“一个人,所有人都以为他病了,他受伤了甚至严重到连孚国国君都要亲自探望的程度,怎么怎么一转眼,自己能走到我们跟前来。难道这公子濡一直在装病?”

“他是不是装病,其实还好说,可问题的关键是,孚国国君是不是知道。”萧珏提醒我留意,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

我琢磨着,“孚姬今天和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我在想,她也许知道些什么。不过对她来说,一边是她哥哥,一边是她的丈夫,她和她丈夫间的关系有些生疏,况且她看起来不像是个傻子,假如公子濡真的做了什么,她会隐瞒她的哥哥吗?”

“那可说不好。”萧珏有和我不一样的看法了,“再怎么说,公子濡都是她的丈夫,如果公子濡的心思不单纯,那么这一条罪就足够处死的了。孚姬作为他的妻子,自然受及连累,即使她是孚国国君的亲妹妹,也难保她不被祸及。再加上”

“再加上孚国国君本就不争气,又到处得罪人,前些时候惹出来的事还是公子濡给收拾的残局,即使他知道公子濡有异心,他也不见得能够做出什么。”我明白,萧珏是出于权势的考量上才如此分析的,当然这个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

一个国君,却受制于自己的谋士,这

“她今天找你过去,只是与你说了这些?你们可有说起六年前是如何结识的吗?”萧珏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上,那就是我和这位孚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我摇头,“没有,没有说起这些,我我觉得她好像误会了什么一样,但是她又很清楚我到底是谁,她知道我很多事情,我却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连她送来的果子,都好像是在提醒我什么,时不时的,我说了什么话的时候,她就误以为我想起来什么了。”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究竟想要让你做什么呢?”萧珏又问。

这应该算是我们历来接触的事情里,最为头疼的一件事了,头疼的原因,在于我。

“也没有,她今天说了很多听上去特别沮丧的话,让我觉得她心情很不好,而且,她好像知道自己要出什么事了一样,一直给我暗示似的。让我怀疑,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不确定这到底是因为她对公子濡还有感情,还是她故意在我面前演的一出戏,只是为了让我怀疑公子濡。”

我听到萧珏的叹气声。

他说,“那你见过公子濡,你觉得这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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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话 担忧

“公子濡这个人话不多,很冷淡,好像”为了更清楚的描述公子濡留给我的印象,我不断回想着和他见的那匆匆一面。“怎么说呢,这个人周身有一种生人勿尽的气质,摆明了会让他面前的觉得,他很有距离感,也不愿意让人接近。但是切实看到他的时候的感觉,是他并不那么凶恶,而且,他比较回避,好像他的那种冷淡,就是抗拒接受,更多是倾向于自我保护,而不是一种恶,对于他人的恶”

萧珏默然。

“不过印象更深的,是他们夫妻间给我的感觉。孚姬的年纪略长于公子濡,可是她在听到灵儿说公子濡过来的时候,她好像突然间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肉眼可见的紧张,只是”我已经尽量捕捉到当时的情况下最多的细节了,但是对于孚姬情绪的变化,我却一直没有找到最合理的解释。

“只是什么?”萧珏催促我说下去。

“只是当公子濡出现在孚姬面前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孚姬由内而外的那种炽烈感情,她很小心地压抑着,却还是不知不觉散发出来,她深爱着公子濡的那种情绪。”我说,“明明一开始很害怕,听说公子濡来了还很紧张,只是在公子濡出现的第一时间,她就从害怕变成爱得浓郁而化不开这不是很矛盾吗?”

除非她本身对公子濡是又怕又爱。深爱着他,也恐惧着他

“他们没有说什么吗?”萧珏似乎也察觉到了。

“没有。”我很确定,因为在当时感觉到他们之间气氛诡异的时候,我便下意识多留意了一些,“无非就是两句寒暄,说起来也特别的客气,根本不像是夫妻。公子濡对孚姬很尊重,可要说是夫妻就不像,反而像是一位大人对于公主说话的感觉”

“听说他们的婚事,是孚国国君的意思,也许公子濡”萧珏没有说下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感觉上就是孚姬爱公子濡更多一些,孚国国君可能是疼爱他的妹妹,就把孚姬嫁给了公子濡,可是公子濡对孚姬只有君臣之礼,却并无男女之情。所以孚姬现在才会觉得那么痛苦吧。”

“痛苦?孚姬与你说的吗?她说,她现在过得很痛苦?”萧珏问。

“她没有明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是在暗示我。甚至,她提到了自己可能会出事,先是问我会不会追查真相,后又说了很多自己或许会出事的话,让我觉得,她可能预感到了什么,而且也知道谁会想要对她动手。可我再追问下去,她就什么都不说了也是奇怪的很。我是觉得,她可能有抑郁倾向,这和她整日被困在这里有着很大的关系。似乎有寻短见的念头只是依照我的了解,真的想死的人不会提前暗示对方,自己要做什么,因为他们决心要死,只会担心如果对方察觉,会不会阻碍自己。但是提前把话暗示出来的,其实更多都想活,只是觉得心里委屈,有些话说出来却又显得矫情,所有希望对方能够察觉,然后想到什么。”我不认为她是真的想死,可能是这样的日子过得太压抑了,所以有了这样的念头,她说出来也是希望我能够阻止她,而且“而且我一直有感觉,她知道了什么事情,很挣扎,想要和我说,却又不敢说她整个说话的过程里,一直都在纠结,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知道了什么?你是听出了她的话外的意思吗?”

“说不好,这一次和孚姬的对话,其实我并未准备太多。我以为她只是想要与我聊聊过去的事情,或者告诉我她希望我帮忙她的事情而已。可是到了之后才逐渐发现,她说的话就像是一个个哑谜,还得去猜的,而且”我停下,想到一件事。“对了,当我意识到她说他们夫妻间出了问题,公子濡对她很冷漠的时候我劝过她,让她去多了解一些关于公子濡的事情,也许公子濡是因为一些经历所以本来性格就是如此。她当时说的话很奇怪,好像她有趣了解过,而且了解之后反而更加绝望了。”

这些话,把萧珏都说得糊涂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公子濡心里有一个人,这是她永远走不进公子濡心里的原因,她在发现这个事实以后,所以感觉到失望呢。”我是越想越头大,真的搞不懂这孚姬的心里在想什么,想得我脑袋都快炸了。“算了算了,先不想了淮山还没回来吗?”

萧珏以让淮山回客舍去取我们的行李为名,支开了淮山,让淮山回去和毓儿他们通风报信。可眼看着淮山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我心里不免泛起嘀咕,毕竟淮山和我们其他人不一样,他的身份特殊,再加上他的心思不定,万一他要是临时改变主意,去做一些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的事情,那对我们来说,麻烦就大了。

“也许,只是有事耽搁了。”萧珏转过头向外面看了看,其实他心里也在想这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确定是否发生了意外,这话无非是说给我听,让我宽心的。

“希望如此,淮山这个人从一开始和我们就不是一条心,他原本就有心思利用寒生引出寒生的生父,查出背后的主使。我是担心,他会不会为了追查下去不择手段,然后把我们给卖了。”毕竟,现在寒生和毓儿他们在一起,他们全然没有防范,万一出点什么事的话

“先别担心了,毓儿虽然在我们面前是个孩子,可是他在外面还是有些心思的。再加上他身边现在还有钟离瑾、里翀和廉赫,丽夫人也和他们在一起,若是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是不会束手以待的。”萧珏起身,走到我身侧,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示意我现在不要多想。“先想想我们从这里该如何脱身吧。”

脱身是啊,得脱身,在这里多留一刻,我们就多一刻容易暴露,万一没有找到线索的话,可能这些事情就要彻底尘封于黄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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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话 淮山惹事了

“萧夫人?”灵儿见我过来,还很是意外,她有意无意地向周围看了看,才迎上前来,“萧夫人,您您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说是迎,但是她的架势更像是把我挡在了门外。

“我想来看看孚姬如何了。”我当时并未疑心过多,想着是不是我来早了,孚姬还未起身,故而灵儿才有些刻意阻拦,“昨日分开的时候,孚姬的心情看上去并未恢复,我不太放心,过来看看她有没有好些。”

“那”灵儿接下来慌张的反应,才引起我的好奇。她推说着,“那夫人她还未萧夫人,您不必担心,夫人昨夜便好些了,只是她昨夜受了凉,睡得晚了些,身子怕是不得劲,现在还未起身”

“是这样吗?”她病了?昨天分开的时候,孚姬看上去确实不太好,我问灵儿,“要紧吗?有没有让郎中来看过,她病得严重吗?”

“不碍的,夫人说不必麻烦,就是就是休息一下,就好了。”

灵儿的话能够分明听出她的断句有些奇怪,尽管她已经在掩饰了,可还是能够听得出来。她故作镇静,但是心里早就乱成一团了我想我应该没有做什么吓坏了她的事情,好端端的,也不知她怎么会吓成这样。

“灵儿,你在害怕什么?”我问。

“啊?”她一怔。

“你害怕我吗?为何昨日还觉得你好端端的,今天,你就这样小心翼翼了。”我想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尤其是在我问过这句话以后,我看到灵儿的反应后就更加确定我的猜测了。

“没有啊”她有在暗中调整自己的呼吸,试图放慢说话的节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轻飘飘的。可这些反应恰好说明了她心里有鬼

“发生什么事了?”我知道这些不对劲,可能都和孚姬有关。“是不是孚姬出什么事了?灵儿,孚姬到底怎么了?”

“萧夫人”灵儿很紧张,害怕我和她说的话让旁人听去,急忙把我拉到一旁,“萧夫人,您别着急。夫人她真的没事她还在休息,您先回去,等夫人起了,我会告诉夫人您来过了,那时候那时候您再来探望夫人”

灵儿急得快哭了。

“她真的没事?”我在说话的时候,无意间抬头看向孚姬的房门,猛地惊出一身冷汗,刚才还紧闭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条缝隙,然后

眼睛

那绝对是一个成年人的眼睛。

有人?!

有人靠在门边上,正向这边打量着

那不是孚姬

我的直觉告诉我,门内偷看的人,绝不可能是孚姬。

我立刻移开自己的眼睛,避免在一处停留过久引起怀疑。我的心思也乱了,有惊恐、有疑惑那只眼睛不断在我记忆里浮现出来,挥之不去。

“真的没事。”灵儿郑重其事的说。

我点点头,即使再和她纠缠下去,她应该都不会让我见孚姬的,这可能和门缝里那只眼睛的主人有关,不是孚姬,却出现在了孚姬的房里孚姬的房里有人,所以灵儿不管如何都会竭力阻止我的。既然她向我保证了,孚姬绝不会有事“那好吧,既然孚姬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等到孚姬起了身,你告诉她我来过了。”

自始至终,那只眼睛都在,躲在门缝内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我转身,忍住所有的好奇,在明知身后有一只眼睛死死盯着的情况下,我一步一步地走开。究竟是谁呢一大早,孚姬见了什么人?该不会是和她哥哥有关的人吧难道她是孚国国君留在公子濡身边的内应,好知道公子濡到底都在府里做了什么

这样的情节,会发生在真实情况里吗?

可是想到孚姬对于公子濡的恐惧又不禁怀疑那可能是真的。

回到房里,连萧珏都不见了

我急忙找到最近一处的婢人询问,想知道萧珏去了哪里。

“萧大人?噢,应该是去了后院吧。早些时候有个生人在后院冲撞了老夫人身边的人,吵了起来,被带到老夫人那里去了。萧大人听闻此事后,便赶了过去。”婢人回说。

“生人?什么生人?”我心里的预感不好妙。

“就是昨日和萧大人萧夫人一起来的那个人。”婢人的回答,再一次印证我精准的预感,竟然就是淮山。

昨日淮山去送信儿后就没有回来,这今早一回来,竟然就和府苑里老夫人身边的婢人吵了起来,被人送到老夫人那里去了。难怪萧珏急得连句话都没有留下,就匆匆赶去我被气得半死,怎么都没想到淮山如此沉不住气,唯恐我们在这里全都暴露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后,便向婢人询问了老夫人处,急着赶去。

然后,萧珏和淮山恰好转过长廊来,我们就走了个对头。

萧珏仿佛正在低声和淮山边走边嘱咐什么,在看到我的时候,他立刻就不再说话了。

我快步走了过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一些误会而已。”萧珏解释说。“淮山从后门回来,遇上了老夫人身边的婢人,婢人没见过他,便误会他的来意,争执间被人发现,一同送到老夫人那边去了。”

“真的没事?”才不过一个早上的功夫,谁能想到出这么多的事情,我看向淮山,他的神情呆滞,在发觉我盯着他看的时候,他还避开了我的视线。这引得我更加好奇,“老夫人说什么了?”

“霍汐,放松些。”萧珏说,“老夫人什么都没说,证实了淮山的身份以后,也只是嘱咐我们,后院多是女眷,需得小心些,免得招惹闲话才是。”

“只是这样?”我这一次并不是完全相信萧珏的话,我看得出来,“你在替他隐瞒什么?”

而且,我上前一步嗅了嗅,那种味道好像是从淮山身上传来的。

我问淮山,“你掉河里了?”

他身上一股雨后河水的腥味,昨夜的一场小雨是在过了子时的时候,下得不大,持续了有一个多时辰就停了。子时他还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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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话 孚姬的不同之处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回到落脚处,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人,我才开始询问。淮山身上的雨水腥味,证实了他昨夜子时前后还在外面,而孚地有宵禁之说,我不认为子时前后他还能够去什么地方。

萧珏轻叹,坐回到一旁。“淮山,我能够从老夫人那里将你保下来,却未必能够每一次都将你保下来,既然你与我们一同来到这里追查真相,那么总要让我们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吧。”

淮山的脸色一直都不对劲。

我看向萧珏,试图从萧珏那里找到答案,可萧珏只是向我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淮山抬头分别看向我们,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呼吸的节奏也很乱。

“不急,你先休息一下好好想一想。”我趁着这个机会转过身向萧珏走去,背对着淮山,我做出口型询问萧珏,淮山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萧珏沉了沉目光,很犹豫。看样子他真的不知道淮山为什么从老夫人那里回来后,就会显得这样奇怪

“淮山”没办法,想要找到答案,还是得从淮山身上下手。

“萧夫人。”一个声音打断了我。

避免被人发现,我只得住口。

一个婢人打扮,却又与这府苑里的其他婢人不太一样,年岁大概在三十出头的女子,走了过来。“萧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下。”

“老夫人?”我哑然,老夫人找我?虽有疑惑,可想到此时此刻我们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是我们的人惹了人家的规矩,方才若不是半路迎上了萧珏和淮山,可能我都已经见到老夫人了。我本下意识看向萧珏,却不料途中看到淮山神色紧张,甚至皱起了眉头。我对那前来知会的婢人说,“好,我稍作整理马上就来。”

她很识相,退到了院子的外面等候。

我回到萧珏身边,“不知道老夫人找我什么事,我先去看看。你可看好他,切莫再让他惹出什么麻烦来了。”

“好,那你自己小心。”萧珏并没有太过于担心,我们在这里尽管处处受到局限,但是安全还有起码保障的,那些人不可能青天白日就对我做什么。

我跟着婢人穿过长廊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过程中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很拘谨。我本有意在途中探探她的口风,起码可以在见到这位老夫人之前,先有点准备,知道她突然找我过去是个什么意思。

“萧夫人,请。”婢人停在了门外,请我独自进去。

“这”我有些谨慎,毕竟这第一次见面,难道不需要通传吗?

“老夫人已经在等候萧夫人了。”她说。

好吧,既然她已经说了,那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一个人走了进去。

这房间很朴素,和这整个府苑相比,这个房间的陈设,真的是相当朴素了。

我进到房间里以后,没有看到人影,正当我四处观察,想要先把周围情况了解一下的时候,豁然才发觉,在我身后的那帘幔的后面,站着一个人

“老夫人?”我试探着叫了一声,仍旧惊魂未定。

她面无表情从帘幔后走了出来

老夫人?!我心里闪过无数的疑问这位老夫人,未免也太年轻了吧。我以为她怎么也得是四五十岁的样子,否则怎么会称一句老,不然最起码也应该是三十七八岁到四十岁,这是根据公子濡的年纪推算的,她是公子濡的母亲,那么与公子濡的年纪大概也就相差这么多才对,可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而且还可能更年轻。

“原来你就是萧夫人。”她说。

她的声音很温柔,有一种魅惑人心的感觉。

“回老夫人的话,正是。”我回答说。

“你们是跟着孚姬一起回来的?”老夫人又问。“听说,你与孚姬本是多年前的旧识?是真的吗?”

她问的,正好是我现在最拿捏不定的一个问题。关于我和孚姬是否真的是旧相识,其实我自己并不确定,也只是觉得孚姬很眼熟,加上她对我特别了解,或许是曾经认识也说不定。可是要我说的话,我对她却是一片空白的但是当下,我能听得出来老夫人似乎在等我说什么,我虽不了解孚姬,却也不忍害她。“是。”

“那你们是何时认识的呢?”她好像不太相信我的话。

“六年前,一次偶然经历,恰好认识了孚姬。”我说。

“是吗。”老夫人听上去并不满意似的。“那不知萧夫人可有觉得,六年前的孚姬与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

六年前的孚姬这话若是和孚姬更亲近一些的人问我,我可能觉得,这是对方在客套,有意通过我们俩都熟悉的孚姬拉近距离。可老夫人是孚姬的婆母,公子濡的母亲,她突然问我这句话,我感觉不到她是想要与我拉近距离,反而,是真的在试探我

我想了一万种可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我。但最后我还是决定,在她面前装傻避过,“没有什么不一样吧,只是如今的孚姬,看上去更端庄稳重了些,我记得六年前,她似乎还很活泼,不比现在。如今已经成为了公子濡的妻子,自然是与从前无法相提并论的。”

老夫人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所以看上去对我的回答显得有些不耐烦。

“萧夫人,我是问你,现在的孚姬和六年前的孚姬,看上去不会让你觉得奇怪吗?”

“奇怪?我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我心想她所说的奇怪是什么意思,自从她开始与我提问开始,似乎就一直将我往某件事上引,想要证实六年前的孚姬与现在的孚姬不一样她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萧夫人,我知道你和孚姬的关系很好。”她盛气凌人地走了过来,“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不知萧夫人可否愿意。”

“那就看老夫人想要让我做的事,是什么事了。”我知道婆媳关系是自古的难题,但是没想到,孚姬一个公主,居然也没办法凭借她尊贵的身份化解这个难题。

“我需要你去证明一件事,那就是现在的孚姬,并不是真正的孚姬。”她说,“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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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话 愈发诡异

她的意思,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只是她想要证明的事情,却着实令我大吃一惊。

现在的孚姬并不是六年前的孚姬,这个说法还真是

如果她是希望我作为六年前认识孚姬的人,来揭穿孚姬已经不是当年的孚姬,那么我可能帮不了她什么,毕竟六年前我是否见过孚姬,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说,“我不太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孚姬不是真正的孚姬这,这是什么意思呢?如果孚姬不是真正的孚姬,那她是谁呢。”

“这就需要你自己去”

“母亲!”

老夫人的话没说完,立刻被打断了。公子濡不等通传,就这样闯了进来,尽管看上去依然镇定,可他在进门的那一刻,便用目光搜寻了这房里的每一处。

“母亲”公子濡走了过来,“儿子听说,母亲突然身体抱恙,便赶来探望,不知母亲现在是否好些了。”

借口,我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借口。

他的目光在搜寻过整间屋子的同时,发现我,然后停在我身上片刻,立即看向老夫人。这个举动就证实了,他闯进来甚至是打断了老夫人的话,可能是知道我被老夫人找到这里来了。可凭我与他的交情,自然不会以为他是真的来找我的。

有意思这个府苑里的关系真有意思。

“不碍的。”老夫人于是说道,“你不该因为这些小事耽误了你的行程。”

“是,儿子知错。”公子濡在老夫人面前,和在孚姬面前截然不同。

老夫人扫了我一眼,似乎还有话想说,可是依着今日的情况,恐怕也没机会说了。“罢了,我也累了,相信萧夫人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你便回去吧,等到有时间了我们再好好说说话。”

公子濡警惕地看了过来。

我没有应声,只是低了低头。

从老夫人的房里退了出来,脑子里还在想她刚才说的话。好像她在怀疑孚姬的身份莫非,是怀疑孚姬被掉包了?

这怎么可能

如果孚姬是假的,那么在路上我们偶遇孚姬的时候,她怎么会认出我来,又把我接到这里呢?即使她知道我是谁,可是她并不知道我不记得她了,她若是假的自然要担心我认出来她怎么办。

“萧夫人。”晚我一步从老夫人房里退出来的公子濡叫住了我,“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迟疑,随后点头,跟着他走到了一旁,原本跟在他身后的人,停在了不远处,四处张望。我太熟悉这个举动了。

“萧夫人,不知方才我的母亲与你说了什么。”公子濡开门见山,没有半点拐弯抹角,问得也很是直接了。

“”我犹豫,在心里盘算这府苑上到底谁跟谁是一边的,万一说错了话,只怕会给我自己惹来不小的麻烦。但想到方才公子濡匆匆忙忙赶来,阻止老夫人说下去莫非他得到了消息,已经知道老夫人找我过去是问了些什么吗?那他来,便是不希望我和老夫人有更多的接触,或者说,他不想让老夫人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消息。“老夫人知道我是孚姬的旧友,寻我来也许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孚姬过去的事情吧。”

我耍了个心眼儿,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那,萧夫人又是如何回答我母亲的呢。”他还真是够直接的。

我依旧保持笑容,“我与孚姬毕竟多年未见,这六年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也改变了很多事情。我的确不记得那么多了。”

“是吗?”他说,“既然如此,那便是最好的了。希望萧夫人记住,以后无论谁问起你这件事,最好都是这样的回答。”

他这个人要不要这么高傲冷漠啊,分明是一副命令人的语气,让我很是不舒服。

但是比起他的语气,他的话更加让我好奇。

我以为他根本不在意孚姬的,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前面留意周围的下人给他使了眼色,公子濡扬长而去。

“这人也真是有意思。”我无语了,真的很难捉摸透这位公子濡到底在想什么。

莫非是什么“宅斗”?可是婆媳之间的“战斗”,这公子濡一脚踏进来又是什么意思呢,他给我的感觉是分明知道些什么,而且他不希望我把六年前关于孚姬的事情透漏给任何人难道孚姬

不会吧,孚姬的身份特殊,并不是一个养在府苑里的夫人而已。她还是孚国国君的妹妹,总是要见人的啊,如果她不是本人了,那么平日见到她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怀疑吗?公子濡到底想要掩饰什么呢?

老夫人很明显是希望借着我来证实,孚姬不是孚姬。

我也没那么傻,不会轻易相信她说的什么好处。反倒是今日他们母子间的冲突,倒是给了我一些线索。孚姬

也怪我,若是我能记得更多一些的事情,也就能够容易区分孚姬的身份了。

目前为止,尽管得到了老夫人的暗示,可是我对孚姬身份真实性的怀疑也只有百分之十五而已,剩下的百分之八十五里,有一部分是倾向于相信,孚姬和公子濡之间并不是看上去那样的冷漠,他们应该都共同知晓某件事情,而这件事是他们都不想要让老夫人知道的

当我还在为孚姬、老夫人和公子濡的事情伤神时,却不知道在这同一时间,淮山又失踪了。这是我回到住处后,才知道的。

我问萧珏怎么没有看住淮山呢,明明我们都知道淮山身上牵扯着一堆的事情。

但是萧珏告诉我,在我离开后没多久,那个之前受老夫人吩咐来寻我的人,就回来这边告诉萧珏,说是我遇到了些麻烦。萧珏一听,便赶着过去,他担心淮山离开院子会再出什么状况,就把淮山留在了院子里,还叮嘱淮山说,让他一定不要离开。

可没想到他跟着婢人出了院子后,婢人就带着他在廊上兜圈子,没一会儿,婢人就不见了。萧珏发现自己上当,便立刻折回,这时,淮山已经不见了。

“是老夫人身边的那个女人骗你出去?”我记得那时,她让我自己进去老夫人的房间里,她停在了门外,并没有任何举动。

难道是在那个时候,她让我进去之后,然后回到了这里,把萧珏骗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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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话 离间

“你怎么了?霍汐。”

我该如何向他说明我现在心里的怀疑呢很多事情,刚刚露出一点点的线索,我根本没有理清楚每一条线索之间的关系,而我的直觉一向都很准,甚至很多事情难以解释。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住了萧珏的手,他握着我的指尖更显得疑惑,我的心情起伏不定,严重影响到了我的表达能力,此刻脑子里能过想到的念头有上百种之多,“萧珏”

“我在。”他说,下意识曲了曲指尖,让我感觉到他握着我的手。

“我们可能闯进了一个一个很大的圈套里。”我这种预感特别强烈。

“圈套?”他微微一怔,还是很淡然的。“你是说,针对我们?”

“不,不是我们”准确的说,这个圈套并不是为我们而量身定制的,我们误打误撞闯了进来。然后

萧珏将我拥入怀中,他轻声安慰我说。“没事的。”

“我现在真的很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六年前我是不是真的认识孚姬,可我为什么又会把她给忘了今天老夫人找我过去,她暗示我六年前的孚姬和现在的孚姬并非同一人,她希望我能够出面找出证据证实。紧接着公子濡就来了,我原本以为公子濡和孚姬的这段关系中,孚姬是处于弱势的那一方,尽管她是孚国国君的妹妹,可是她在和公子濡的这段感情上,投入更多。但是但是公子濡却好像不希望泄露出任何对孚姬不利的消息,他警告我不要把关于孚姬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如果他对孚姬没有感情的话,为什么这么做呢。”我现在最好奇的是,老夫人和孚姬之间的关系。

老夫人猜测孚姬的身份有疑,从公子濡匆忙闯进打断的行为来分析,公子濡必定对老夫人的怀疑有所察觉。他是关心孚姬身份的,可为何在面对孚姬的时候,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呢?

而且公子濡对孚姬的身份是否存有怀疑,如果有,他有没有查证过,以我目前和他接触过的直觉判断,我觉得公子濡绝不是那种简单的人。他当时闯进去打断老夫人和我的对话,他对老夫人也显得很生分。莫非真的是他的性格使然?他对他生命里两个本应最亲近的人,为何都显得那样有距离感呢?

现在,还有淮山的问题

淮山究竟到哪里去了。

“我们先等等再说,这个时候不宜有什么动作。只能尽量往好处想,也许淮山是察觉到了什么事,前去确认,也许他预感到了危险,在出事之前就已经撤离了。若是他平安无事,应该会在之后试图给我们联系。”萧珏主张以静制动。

可是这件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吗?可是如果这件事情全都和老夫人有关的话难道她先安排了婢人来将我支开,然后她暗示我,孚姬已经不是从前的孚姬了。同一时间,先将我引来的婢人又折回到院子里,支开了萧珏,以我有事情为名,引萧珏中计,当萧珏离开院子以后直到婢人失踪之前,这段过程中院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等!”我赫然想到,然后抽身回到院中,开始到处寻找可能留下的痕迹。“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淮山不可能坐以待毙的,无论他是被带走还是逃走了,必然会留下一些痕迹。”

淮山不是那么蠢钝的人,他也肯定知道事关他的安危,在他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之前,他怎么会让自己出事呢。

萧珏反应过来,陪着我一起在院子里寻找起来。

不多会儿,果然给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霍汐,这边。”

我离开赶到萧珏身边,果不其然在墙角下看到一颗打进墙壁里的石子。“这是淮山留下的?”

“不会有错的,这石子圆润沁凉,应是村子里溪水中常年浸泡的。早晨那会儿我将他带回来的时候,还看到他手里握着两颗摆弄。”萧珏证实,钉进缝隙中的石子就是淮山留下的信号。

我们抬起头看着墙壁上方,猜测淮山会不会就是从这里跑掉的。

“他该不会察觉到了什么,然后留下这个石子做暗号,自己翻墙跑掉了?”我对这一猜测有所保留,只是觉得,如果这真的是他留下的线索,那这个线索一定不是他要留给我的。因为我并不确定这颗石子和他有什么关系,反倒是

反倒是萧珏,萧珏在他身上见过这石子,这线索应该是留给萧珏的

“你们早上从老夫人那里回来,淮山跟你说什么了。”

萧珏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确实愣了一下,然后他的反应就像是早就猜到,我一定能够发现什么似的。

“不是淮山吗?难道是老夫人?”我了解萧珏,就像萧珏了解我一样。

他没有否认。“霍汐”

“到底是什么事?”我问,“到底是什么事,淮山给你留下暗号,居然要防着我。”

我只听到萧珏的一声叹息。

他说,“就像老夫人特意找你过去,和你说的一样。只不过她和我们说的是,有问题的是你。”

“我?”这个还真是让我猜也猜不到啊。“我有什么问题?”

“老夫人说了你和孚姬的关系特殊,你们六年前就相识,很有可能你也参与到了孚姬这一次的计划之中。你偏偏在此时回到这里,来到孚姬的身边,所以老夫人怀疑你要和孚姬一起谋逆。”萧珏知道瞒不过我,而他原本也没有打算瞒我。

“谋逆?!”我还是压低了声音的,怎么想都觉得以孚姬那样柔弱的性格,不太可能会做出谋逆之事。“怎么会?是老夫人亲口说的,孚姬要谋逆?那那这和淮山,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孚姬想要谋逆,真的串通了我。淮山为何愿意把自己的行踪留给萧珏,而不是我呢?若不是萧珏对我全然没有防备,恐怕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也许是老夫人的话,让他对你重生戒备了吧。他原就是来追查他失踪多年的那位未婚妻子的,本以为你会帮他,殊不料你可能是将他骗到这里来,甚至会将他卷入这一场阴谋之中。”

“所以我刚才告诉你,我们可能闯进了别人的圈套里的时候,你一点都不惊讶。你早就知道了”难怪我刚才觉得,萧珏平静得有些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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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话 婆媳内斗

“霍汐。”萧珏牵住我,声音很柔和。“这件事本来我想等到弄清楚之后再告诉你的,可是没有想到,老夫人竟在我们之间使了一计离间。我们一起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自是不会怀疑你六年前做了什么,可是老夫人一口咬定你和孚姬之间定有阴谋,连淮山都不禁怀疑,我便想知道她这么做到底是针对你还是针对孚姬的。”

“你也怀疑,老夫人是针对孚姬?”如此说来,先是在萧珏那边挑拨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接着,未等萧珏有机会与我说清楚,便又将我找去,与我说了孚姬有问题。

很显然,她真正想要针对的,是孚姬,而不是我。

她只是知道我和孚姬是旧识,但是并不清楚我们的底细,她使了这样一计,不外乎是为了离间我们与孚姬之间的关系,她想要孤立孚姬。

“难道还能是针对你吗。”萧珏没有丝毫怀疑,“你与她们又没什么关系,老夫人即使针对你,她又能图什么呢。只是”

我算是明白了。“只是你也怀疑孚姬。”

萧珏默认了。

孚姬和我之间那所谓的六年前的一场相识,在我是全然没有半点印象的。于是萧珏也不禁怀疑老夫人的话,认为孚姬在这个时候找到我接近我,是否存有别的目的。我自从和孚姬聊完之后,即便我还是没有想起来什么,但我对她却多了些同情,这些我都没有瞒萧珏,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担心我关心则乱,因为可怜孚姬,而一早设定了立场。

“为什么。”想明白这些事以后,我肯定不解,“难道你怀疑孚姬真的做了什么?还是像老夫人说的那样,她要谋逆?”

我不太相信这个可能性,即使是站在一个相对客观的立场,我也不相信孚姬会谋逆。

老夫人挑拨离间,说是孚姬与六年前不同的这件事暂且不说。

孚姬身为孚国国君的妹妹,她谋逆,能做什么?推翻孚国国君?这对她来说全然没有半点好处,即使她能够推翻孚国国君,她也不可能取而代之。纵观全局,如果孚姬推翻了孚国国君,那么唯一可坐收渔翁之利的,便是孚姬的丈夫,公子濡。可又想到老夫人是公子濡的母亲,那么若是公子濡获利,她还会声张,让我去查吗?

自然不会。

那么谋逆一说,对孚姬而言还能有什么样的好处?

“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孚姬她出现得太巧了,她身上有很多疑点。”萧珏是倾向于相信孚姬确实有问题的。

“为什么?!”我并不这么觉得,在我看来,孚姬只是很单纯的一个人。

“霍汐,你现在只是站在你的角度去看整件事情的发展,也许孚姬根本就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里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简单,他们每一个人的身后可能都牵连着一个极大的阴谋。你不能因为你同情她,就试图用你的想法去理解她。你自己不是说过吗?想要客观了解事实,就必须把自己放在一个绝对公平的角度。可你现在呢?你只不过刚听说了老夫人有意挑拨,就已经沉不住气了。”萧珏微怒。

我确实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孚姬很

也许是出于内疚,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把一个好端端的人给忘了,甚至连与她相识的前因后果,全都不记得了。所以面对孚姬的时候,我是有一点愧疚的,试图弥补,然后发现孚姬虽然身为公主,却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我同情她的遭遇,想要理解她。

慢慢的,就变成了我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理解她所做的每一件事。

“如果,今天我们和孚姬只是萍水相逢,你得知孚姬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你还会怀疑她吗?”我问萧珏,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会。”他说,“霍汐,孚姬是一个能够解开所有疑点的关键人物,你避开了她去寻找其他,只是舍近求远罢了。你以为你不想伤害她,难道,不是你已经预感到了你要做的某些事情一定会伤害到她吗?”

“我”我果真被萧珏问住了。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我知道了,我会重新调整,我会客观的去面对孚姬的事情”

“我相信你。”他说。

虽然,可能会有些难,但是如果这是唯一能够解开一切的线索,那么,我也会去做。

对于孚姬而言,她和老夫人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她和公子濡之间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我想我应该可以找出答案的。孚姬到底是不是六年前的孚姬,六年前,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解开这些谜底,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了。

尽管还不知道老夫人为何一口咬定孚姬谋逆

对了,公子濡

公子濡应该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

他知道的事情,应该不亚于孚姬,而且他不希望孚姬的事情被别人知道,那么对我来说,从公子濡身上打开突破口,找到关键性证据就容易地多。孚姬太伤感了,说不了两句话就能感觉到她情绪的明显变化,所以从孚姬身上找到突破会相对难一些。

要说所有的事情里,淮山误信老夫人的话,是真的让我最措手不及的一个。因为怀疑老夫人说的是真的,我与孚姬有什么关系,甚至可能会影响他找到他当年失踪的未婚妻,所以这一次,老夫人的确很简单就离间了我们。即使之后有机会能和淮山解释清楚,我想他都不会轻易相信我了。

谋逆一事,可大可小。但是老夫人究竟知道些什么呢?

若说是无缘无故陷害自己的儿媳谋逆,这也说不通。

这罪名要是追查下来,可是连带着她和她的儿子都逃不掉的,那她这么做,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感觉上老夫人应该知道一点,不过是很少的一点,远不如公子濡那样知道的那么多,她非要搅和进来是什么意思,莫非,只是针对孚姬吗?

我印象中的孚姬,虽不能算作是最好的儿媳人选,可是在这里,孚姬也应该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儿媳了。老夫人对她究竟有何不满,使得她想要用这样的借口陷害孚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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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话 试探公子濡

我在第二天故意找上了公子濡,我知道这段时间他对外称病,所以不会轻易出去。想要在他家里找到他,只要和府里做事的家奴婢人打好关系就简单了。当然,不能是那些在府苑之中举足轻重的人,这样的人往往都是心腹,如若不然,也定会十分谨慎的。

特别是那些他们派来负责照料我们日常起居的人,这样的人就更别提了,必定都是口风极严,想套句话比登天还难的。我是好不容易才甩开了这些人,绕到了后院,找到专门复杂打扫和粗重活的婢人,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很快就取得了她们的信任。

是她们告诉我,公子濡这个时候,通常会在仪斋后面练武。

仪斋,应该就是公子濡的书房,用作平日办公的。而且我还从她们口中得知一个消息,说是这公子濡自从与孚姬完婚之后,便经常一个人住在仪斋里。

看来他们夫妻间确有问题,也难怪他们成婚这么多年,孚姬却一直没有生育,原来他们一直是分房而居的。

按照婢人给我指的路,我穿过园子,很快就找到了仪斋。

仪斋里很安静,可是能够听到从后面传来的动静

果真在这儿?!

不过当我蹑手蹑脚的溜到仪斋后面的时候,却已经不见踪影

人呢?

刚才我还听到这仪斋后面有动静的,怎么就我走过来的这个功夫,人就走了?

该不会是已经回到仪斋了吧

正想着,一转身我就看到了鬼使神差出现在我面前的公子濡

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很不满我的擅自闯入,“萧夫人?”

“我方才路过,听到这里有动静,便来看看你家,你家这院子实在太大了,我原是想要去探望孚姬的,也不知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装傻是我眼下最好的选择。

“孚姬的住处在西,而仪斋在东,你认为我会不会相信你的话。”

公子濡不好骗,我的话很快就被他拆穿了。

“是吗?原来孚姬的住处在西啊,那西应该是”这么多年查案,比这更尴尬的情况我都遇见过,这些倒还不足以吓退我。“哦,这么说来,大人和孚姬是在两个方向啊。”

话一出口,能够觉察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几乎快要凝固了。

“萧夫人,我念你是孚姬的旧友,因而不想刁难于你。可你未免也太放肆了吧。”

“我想到一些事情,关于孚姬的,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兴趣听听呢。”我也不是没有准备,他在担心什么,他在怕什么,这些我想了一晚上。

“你说什么。”

“我说,本来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昨日老夫人突然将我找去,说了一些颇有暗示的话。我回去之后想了下,似乎老夫人的话”我说,“很有意思啊。”

“你想做什么。”公子濡依旧是这样,很直接。

“那,你觉得呢?”我也想知道,他认为我想做什么。

“老夫人承诺给你什么好处。”公子濡竟然以为我是为了那些所谓的好处。

“那大人您觉得,这些值多少好处呢。”也许我可以从他判断的大概价值中,预感到他希望守住的秘密有多大。

“不管老夫人承诺给你多少好处,我可以多给你一半。”他说。

一半竟比我预期的要低,难道是我判断失误,我以为这背后藏着的巨大阴谋,只是一个关乎于孚姬身份的绯闻而已?“只是这样?”

“老夫人的好处,你定然拿不到。有这些对你来说足够了,如果你还不知足,你别忘了你现在身在何处,我可以让你”

他居然威胁我。

“如何?难道你这意思是可以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以前追查案子,类似的威胁没有收到,公子濡的威胁对我来说,效用不大。“大人,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消失的人。老夫人已经向我的人下手了,我和我夫君虽然身在这里,可一旦我们出什么事,外面的人可是很快就会得到消息的。”

“你说的是那些和你一起来到孚城的人吧。”他的反应没有一丁点的起伏,看样子对我们的背景早就调查过了。“这孚城平时少有人来,况且刚刚结束一场对峙,无意间到达附近的人都会知道,孚国国君又得罪了人,眼看又是一场难以化解的战事,你们几个人虽然分拨进城,可却在同一天,入住同一间客舍,当真以为差不到了是吗。”

“哇,厉害啊。”我还是挺佩服他的,难怪他能够只身退敌,“这么说我们这些人你都调查了一个遍吧。”

“你们之中,唯有那位钟离大人有些身份背景,但是想凭借他就在孚城里闹事,未免想得也太简单了吧。”他全然不在意我的那些调侃,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是吗?那你知道我是谁?”我笑问。

他未作回答。

“你知道我夫君姓萧,为何联想不到呢。论说这世上,能横行霸道的萧氏不多”我奇怪了,我以为他多少会想到的,难道我在这孚城里,真的一点儿名气都没有么。

“萧那又如何。”公子濡还是没想到。

“我夫君姓萧,我姓霍,我与他成婚以来,其他人便称我一声萧夫人。如今,我也忘了多少个年头了,只不过这些年我夫妻四处游历,凡是被我盯上的案子,就没有破不了的。”我说,“这次也一样。”

“萧夫人”他似乎有所察觉,只是对我的身份并不是完全确认的。

“此番我是受了孚姬的委托才会来到这里的。”既然身份藏不住了,我得想个更好的由头脱身,借以掩饰我们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只是她还未说明,想要委托我什么样的事情,不过现在我倒是明白了些”

“孚姬要委托你的事情?”他只有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稍稍显得有那么点错愕,只是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

唯有那一刻的惊讶,让我再一次印证他和孚姬之间可能并不是我们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冷淡,也许他觉得,他知道孚姬很多的事情,所以对这一次孚姬邀请我来要委托我事件的事情不知情,而感到震惊。

莫非,孚姬的事情都会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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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话 给公子濡的忠告

“你若是想救她,最好相信我。”我说。

即使此刻,我对于他们间的关系仍然不算是特别确定,但是我能够从公子濡的克制的情绪里感受得到。

“你在说什么。”他并不承认。

“老实说,我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觉得很奇怪,首先是你们府上的气氛,乍看之下,是你和孚姬之间有矛盾。但如果你真的不在意她的死活,昨日老夫人将我找去,你在预感到老夫人会和我说些什么的时候,就不会那样急着去阻止了。你害怕孚姬受到伤害,孚姬对你,亦有克制的感情。只有老夫人,先是向我夫君挑唆我的到来和孚姬的阴谋有关,表面看上去想要离间我夫妻二人,可她的真正目的却不是我,而是孚姬。稍后她找到我,便是说了昨天的那些话,她暗示我孚姬有问题,并且希望借我的手验证,现在的孚姬并不是六年前的孚姬。她的确承诺给我好处,我也不傻,知道她借我的手除掉孚姬之后,怎么会放过我。反倒是你那时候急匆匆地打断,让我开始觉得或许老夫人的话也不是完全错的。那么当日她提出两件事,第一是向我夫君说了孚姬有阴谋要谋逆,第二便是向我说的孚姬的身份有疑。如果这两件事里一真一假,那么哪件是真,哪件是假呢。初见孚姬当日,我夫妻二人恰好路过此地,孚姬的马车撞了我,然后她便让灵儿极力将我们邀请到府苑上。她见到我时便与我说了,有事情要委托给我,然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时候,也是在那之后我私下第一次见到孚姬,本以为孚姬会告诉我,她究竟要委托给我什么事情,可是当时她什么都没有说。即使我问她,她也是支支吾吾的掩饰过去,若是你,可会怀疑?”

我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嗓子都快冒烟了。“我夫妻二人今日会离开你们府上,至于你们的事情,到底需不需要我的帮忙,你好好考虑一下。你们这里的事情太多,人跟人都隔着心眼,我在这里住得并不踏实,你考虑好了知道应该到哪儿去找我。”

我认为现在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他知道我们这一行人的行踪,等同于说我们已经半暴露了。

留在这里要防着这个,还要防着那个,太不踏实。况且我们这次来到孚国,本身要是查十年前被克尹大人卖到这里的那些少女去向,我和萧珏被困在这个府苑里,与外面的毓儿、钟离瑾形同隔着屏障,实在不方便。

与他告辞之后,我回去的路上就大方多了。

“萧夫人?”恰好遇上刚才告诉我仪斋的婢人。“怎么会在这里遇见您呢?您是去过仪斋了?”

见她紧张,我就没有说那么多。“我只是到处走走。”

“那就好,平日里我家大人待在仪斋里,很少有人敢去打扰的。”她说。

“是吗?你家大人的脾气还真是不好。”我笑说,对于公子濡的脾气我是见识到了的,这个人说不上个性古怪,但实在不好接触是真的。“对了,我听说你家大人的父亲,现如今尚在人世,他住在哪儿呢?”

早先听毓儿说过,公子濡因为他父亲尚在人世,而拒绝了孚国国君,要他继任他父亲职责一事。那么,公子濡的父亲也在这里吗?昨日去到老夫人那边时,好像并没有察觉公子濡的父亲也在附近啊。

“不,阖喆大人住在老宅。阖喆大人的身体不好,所以住在老宅静养。”婢人解释说,“这边的宅院,是国君赐给我们夫人的,所以大人和夫人成婚后,便和老夫人一起搬到了这边来。”

“你是说,你家大人的父亲一个人留在了老宅?”我以为,传闻中的公子濡是个十分孝顺的人,没想到真实的情况是他们竟然把病重的父亲一个人留在了老宅。

这边的宅院,是孚国国君赏赐给孚姬的,这一点我们倒是之前就已经猜想到了。

“不,大人每日会往返于宅院和老宅几次,亲自为阖喆大人喂药。等到阖喆大人休息后,大人才会再回到这边。”

听她的语气,似乎她对此事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么麻烦啊”我觉得,似乎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这毕竟是公子濡的私事,阖喆大人想要去拜访他的话,不知该用个什么样的借口合适。总觉得,想见见这位阖喆大人,比见公子濡更难。

“萧夫人,您若是没事的话,那我先去做事了。”她左右张望,怕被人看到在这儿和我说哈偷懒。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拉住她,在离开这里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我要弄清楚。“我总觉得,你家大人和老夫人似乎并不亲近,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吗?”

“”她分明为难了。

“怎么了,不方便说吗?”我问,她越是为难,给我的感觉是这里面越是有文章。

她向周围张望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偷偷和我说,“萧夫人,您不知道老夫人并不是大人的亲生母亲吗?”

“什么?”老夫人不是公子濡的生母?

有些意外,可好像还在情理之中。

“是啊,老夫人原是阖喆大人的妾侍,我家大人的生母早在十几年前就过世了,之后现在这位老夫人就成了阖喆大人的妾侍,当时大人年幼,阖喆大人多病,只得将大人交托给老夫人照料,所以老夫人应该只是算作大人的养母。大人和老夫人虽不亲近,但也是很尊敬了,平日里从无冲突,除了”

“除了什么?”听她的意思,公子濡和老夫人之间也不是全然没有矛盾的。

“只是有一次,似乎是因为孚姬的事情,引得老夫人十分不满,老夫人要责罚孚姬,被大人阻止,于是”

“于是他们之间就有冲突了?”看来关键还是孚姬。

老夫人不是公子濡生母,也就解释了我那日为何觉得公子濡和老夫人之间并不亲近。但是我没想到,公子濡和老夫人之间竟然已经因为孚姬起过冲突了。

我问她,“那你知道,那次老夫人要责罚孚姬,是因为什么事吗?”

她摇头,“这件事谁也不知道,好像只有老夫人和孚姬知道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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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话 焱娘和昀大人的过去

这么神秘吗?

老夫人责罚孚姬?

不管再怎么说,孚姬都是一个公主,即便老夫人身为孚姬的婆母,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对孚姬客客气气的吧。该不会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孚姬的身份有疑,所以她对孚姬才不像是对公主那样客气?

我本想向孚姬告辞后再离开,可是前去孚姬那里的时候,又被灵儿拦下了。虽然灵儿没有直说,但是我听她的意思是,我们想要见孚姬都得提前由她请示过孚姬之后再做打算,突然前来是不行。所以我没有见到孚姬,只是请灵儿转告孚姬,我们先走了,如果有事请孚姬到客舍去找我们。

孚姬和公子濡之间的关系特殊,即使我没有告诉她,公子濡也会告诉她我们现在住在何处,所以这件事怕是瞒不住了。

回到客舍,才进到房里坐下来,毓儿就趁机溜了进门。

“我就知道。”我对萧珏撇撇嘴说,随后看向毓儿,“这两日我和你爹都不在,你们没惹什么乱子吧。”

“瞧这话说的,娘不在,谁惹乱子呢。平日最爱惹乱子的,非娘莫属!”毓儿和我贫嘴逗道。“不过你们怎么回事?淮山回来拿东西,身后都是跟着人的,若不是他走后我回来翻了一下,就不会看到他偷偷藏在房里的,娘亲笔写下的锦帛了。更不会想到,你们居然住进了公子濡的府上娘,你认识这位公子濡吗?”

“以前不认识。”我说着,去整理我们又带回来的东西。“对了,说起淮山,他回来了吗?”

“回来了啊,不就是他把东西带去给你们的吗?”毓儿还一脸茫然。

“我不是说他回来拿东西那次,我是说昨天,他拿完东西离开后,之后有回来过吗?”我认为淮山在孚城里能去的地方不多,这个客舍是唯一能够把一切联系起来的地方,他从公子濡的府上逃出来之后,除了这里还能去哪儿呢。

“这不太清楚,我这两日按照娘你留下的吩咐,在追查阿婆的丈夫家你们等下啊。”毓儿说着,探头出去了。

“你让淮山送了锦帛回来?”萧珏注意到方才毓儿的话。

“我猜想着淮山回来拿东西,这个借口正好会让他们有机会派人同行,只怕公子濡也是那个时候就恰好确认了我们在这里的落脚点,也是根据这个线索确认了我们这么多人原本同行之事。”淮山在被人盯着的时候,是肯定没办法和毓儿他们说明情况的,于是我在去见孚姬之前,就写好了一方锦帛,让淮山带回来。如果他能够找到机会和毓儿他们把实际情况解释清楚更好,没有时间说话,那就趁着收拾东西带回府里去的时候,把锦帛留下。我推测毓儿他们没能和淮山有机会询问情况,定会在之后前来房间查探,如果看到锦帛,也会知道我们的去向。

毓儿回来了,找了里翀还有钟离瑾,“廉赫还没回来,不知道他追查的事情怎么样了。不过里翀说昨夜他见到淮山回来了。”

“真的吗?”我急忙向里翀确认。

里翀点头,“是,昨夜我听着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谁知见到了淮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我问他大人和夫人怎么样了,淮山只说了句应该没事。我看他的样子古怪,还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他却说接下来还要出去一趟,一两天回来。”

“他去哪儿了?”听说淮山不告而别,让我下意识看向萧珏,的确有些担心淮山是受到了老夫人的挑唆后,与我们生出嫌隙因而离开,至于里翀告诉我们淮山自己说一两天会回来,我心里是没谱的。

毓儿和钟离瑾也侧目看向里翀,显然他们并不知情。

“他没说,只说是夫人交代他去做件事情。”里翀很快又把难题丢了回来。

当夜是因为他听淮山说,是我吩咐淮山去做件事情,所以才以为淮山大半夜的回到客舍是得到了我的嘱咐,因而没有追问更多。

现在,我们都懵了。

“娘,你让淮山去做什么事了?”毓儿问。

“淮山是因为”萧珏要替我解释。

“没有,刚才是我忘了。”我急忙阻止萧珏,如果这个时候告诉大家,淮山是因为受到老夫人的挑唆,因而才离开的。那么大家的注意力就会转到老夫人离间我们背后的目的上,甚至会因此与淮山有心结,事情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一步,如果真的说了,那么老夫人这一计“离间”可就让我们损失惨重了。“呃我之前确实吩咐了淮山去暗中调查一些事情,没什么,我以为他该回来了。可能被什么事拖住了吧”

事到如今,我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硬着头皮把事情认下来,算是稳定军心。

“那你们呢?你们这两日查到什么没有?”我趁机转开话题,在淮山的事情上继续聊下去,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从一开始跟我们就不一样,所以对于他,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哦,是这样的。”毓儿先行坐了下来,“娘你留下的话不是让我去追查阿婆的丈夫吗?我还真的查到一些线索。”

萧珏招呼钟离瑾和里翀也坐下。

“查到什么了?”我靠在一旁,急着想知道毓儿查到了什么线索。

“阿婆的丈夫不,准确说是阿婆女儿,就是寒生寒厥的母亲,她的真名叫素禾。素禾的父亲是昀大人,也是一个落魄的世家之后吧。听说祖上曾经是孚国的一位大将,可是后代却一代不如一代,传到昀大人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了。寒生回忆说,阿婆很懂药,在山里靠采药为生。所以这一点和我调查的关于昀大人和那位焱娘的事情就对上了。”

“焱娘?难道这焱娘,就是阿婆?”

“应该就是她不会有错。”毓儿很自信他调查的结果,“除非,当年昀大人从外面带回来的有另外一个药女。”

“什么意思?”连钟离瑾都忍不住发问。

“说是这焱娘啊,本是生活在山里的一位药女,救了昀大人以后,被昀大人带回了孚地。可是昀大人是有妻子的,他的新婚妻子是孚地一位大人的女儿,昀大人在新婚时便冷落了自己的妻子,终日与焱娘在一起,所以惹得昀大人的母亲不满。昀大人越是喜欢焱娘,和焱娘在一起,就越是冷落自己的新婚妻子,昀大人的母亲眼看着昀大人名正言顺的新婚妻子被冷落,想到其妻的娘家说的那些不太好听的话,于是就更是厌恶焱娘。以至于焱娘生下第一个女儿的时候,还没有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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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话 不一般的祥瑞之兆

“等一下”我听出来有些问题了,“当时不是说,阿婆生下第一个女儿,然后是遭到婆家人的虐待,方才逃回村子的吗?逃回村子的时候,她还怀着第二个女儿可你说的,焱娘和昀大人却好像真爱一样,昀大人难道打了焱娘?”

“这就是整个事件最关键的”毓儿本想卖个关子,可是我按捺不住,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你怎么又动手?!”

“那你还不赶紧说,把你调查的结果说出来啊。”我气得大叫,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卖关子,这不是摆明挑战我的忍耐力么。

“爹!”毓儿转过头向萧珏求助。

萧珏也只是抬手虚掩着口鼻轻咳了一下,全当没有听见。

毓儿再向一旁求助,结果旁边的钟离瑾和里翀反倒是有些尴尬,更不可能替他出头,见此情景,毓儿也只能忍了下来。

“还不说?还想讨打?!”我威胁他说。

他往后躲,起身坐到了钟离瑾外面。“说就说,你要是再打我那我,我就”

“景毓兄,依照当前的情况来看,胜负已定,你还是萧夫人正在气头上,你还是莫要再惹萧夫人生气了。”连钟离瑾都劝他。

毓儿再次吃瘪,“好啦,那我说了啊。虐待焱娘也就是阿婆的人,根本不可能是昀大人,因为按照时间推算的话,焱娘逃回村子的时候,昀大人已经死了。”

“死了?!”昀大人死了?!

原来当年,昀大人与发妻的婚事,是昀大人的父亲在世时定下的,后来在母亲的主张下完婚,昀大人对发妻并无感情,直到他受邀与友人于山中狩猎,遭人算计摔下了陷阱。幸亏遇到了采药路过的药女焱娘,才得救,也因此成就了昀大人和焱娘的一段往事。

昀大人喜欢焱娘,知道焱娘没有亲人,便说服焱娘跟他一起回到孚国。

只是昀大人的母亲原本是希望让他成婚后,能够得到妻子娘家的帮助,为他谋一份差使。不曾想昀大人的冷落,使得妻子娘家不满,更因为昀大人的外室焱娘比他的妻子更早生下了一个女儿,尽管妻子没有向娘家抱怨,也惹来了妻子娘家的愤怒。妻子的父亲想要让他们分开,把自己的女儿带回去,不再理会忘恩负义的昀大人,可是昀大人的妻子不答应,认为自己已经嫁给了他,甚至愿意接受焱娘的女儿。是昀大人的母亲出面协调,昀大人不得不答应,将焱娘的女儿带回来交给他的妻子照料,也算是过继给了他的妻子。昀大人的妻子委曲求全,依旧没能换来他的真心,这件事在娘家人看来,分明是羞辱,也是因此契机,妻子的父亲在孚国先主面前,为昀大人求得一差事,让他去平贼。

而此行危机重重,昀大人告别了焱娘后,就踏上了征途。不想,此去,再无归期。

昀大人遇害后,他的家人得知实情,气得要死。其妻上吊,追随亡夫而去,昀大人家自此与亲家闹得不可开交,昀大人死后,他的弟弟朔大人,便继任了。朔大人和他们的母亲都认定昀大人遭此厄运,是因为焱娘,对焱娘百般虐待,这才有了焱娘逃回村子,生下了昀大人的遗腹女,素禾。

“这么说来,昀大人死后,他的妻子也自尽了。如今若想找到焱娘的长女,岂不是要找到朔大人?”钟离瑾说。

“这朔大人,我也找到了。”毓儿轻叹,“不过如今这朔大人,倒不再是当年那个落魄继承兄长家业的人了。”

“他发达了?”我问。

毓儿点头,“但你们猜猜,他是如何摇身一变的?”

“之前我们想过,根据淮山的说法,我们认为素禾的长姐也许嫁给了某位大人,因此联姻,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素禾长姐的姻亲,改变了朔大人的命运?”毕竟说到这里,毓儿还没有说明,素禾的长姐到底叫什么。只怕一旦说了,那就可以确认素禾的长姐嫁到了哪家。毕竟这个时候的女子,若是嫁给了世家之后,那么她的称呼里,便要加上夫君的姓氏。

“她不是嫁给了哪位大人,而是嫁给了这孚国先主。”毓儿方才的叹气,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她有个儿子,是如今的孚国国君,她就是惠夫人。”

惠夫人?!

这下,问题大了。

查了半天,最后查到了孚国国君头上。

“惠夫人”钟离瑾轻声叨念一句,接着说,“这惠夫人的事,我倒有所耳闻。早些时候这惠夫人的事,便传得沸沸扬扬。”

“为何,这惠夫人难道有什么惊人的经历?”据我所知,这个时候的女性很少会被记住的,即使是国君的夫人,即使是国君的母亲,世人也只会记得一个封号而已。她究竟是谁,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出身这些如果没有个人传奇经历,是不会被记住的。甚至连那些传世的史书,也只是草草一笔而已。若说一个女人能够传名,那么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她可能带着祥瑞之兆出世,即使这所谓的祥瑞之兆也许是编造的,毕竟世人相信这个,就会理所当然的记住这是一个上天赐下祥瑞的女人。

“那是因为传说中惠夫人诞生之日天降异象当日城中于半空浮现一古城”

钟离瑾的说法,也和我刚刚的推测不谋而合。这半空浮现景象,在此时看来自是如“天宫”一般的存在,可实际上,也是海市蜃楼的一种表现而已。

“而当日,有方士预言,此乃天女渡劫,只怕活不过十四岁,便要回到天宫去了。”现如今,惠夫人还活得好好的,钟离瑾说起这些轶事,也全是当做个笑话。“但也有人说,这预言的并非是惠夫人,而是另一位城中大人之女。”

活不过十四岁

这样的说法未免也太草率了吧。不管预言的是惠夫人,还是另一个女子,除非生来便身患重疾,其他什么能够预言生死横祸的话,我是不信的。

“那不用说了,一定是朔大人这个叔父,为了把自己兄长的女儿送到王宫里去,就借用了别人的传奇经历。毕竟城中都知道这件事,但具体是谁家,不那么清楚吧。”毓儿好似见怪不怪,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传到后世还有许多竟演变成了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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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话 焱娘的两个女儿

只是目前,那个所谓传奇的经历是惠夫人的,还是别的哪个女人的,并不能确定。

“惠夫人的出身并不高,况且,她是替突然病故的姐姐,嫁进王宫的。最初也只是孚国先主跟前的一位侍妾而已,甚至连名号都没有。在她诞下如今这位孚国国君之前,诞下的两个女儿都在出生后不久夭折了。不过即使如此,她在王宫里也只是一个美人而已。孚国先主更宠爱先王后,连带着也就更宠爱先王后诞下的女儿”

我听钟离瑾说着,却忽而发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先王后的女儿?难道这孚国国君还有其他的姐妹不成?”我以为孚姬是孚国国君唯一的姐妹,没想到

“应该是只有一位,便是如今的孚姬。先王后一直未孕,孚国先主无后,所以惠夫人曾私下命人到处搜罗珍奇药方,便是为了抢在先王后之前,为孚国先主诞下一个子嗣。而在惠夫人诞下如今这位孚国国君之后,先王后也诞下了一个女儿,就是如今的孚姬。”

即使惠夫人生下了儿子,也没有因为这个儿子,能够从先王后那里争得孚国先主的半点宠爱。即使因为“贵子”而被封为了夫人,比起惠夫人的儿子,孚国先主依旧更宠爱先王后的女儿,也是如今的孚姬。

“想不到孚姬和孚国国君之间的关系,竟然是这样的。”我还以为,她是孚国国君的亲妹妹。“惠夫人和先王后斗了多年,最后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儿子登上了宝座。但她和先王后之间的是非,好像没有影响到孚国国君和孚姬之间的兄妹情。我们在孚姬的府上住了两日,也见识到了孚国国君赏赐给孚姬的府苑,奢靡程度仅次于孚国王宫而已。”

“嗯。”钟离瑾轻声应道,“没错,我听说过的也是这样,不过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孚国先主过世以后,惠夫人的儿子继任孚国国君之位。惠夫人曾对先王后一派进行打压,逼迫先王后为先主殉葬。按理说,她也该恨透了孚姬才是,只会孚姬得到了孚国国君的保护,因此才侥幸从惠夫人手底下逃了出来。这孚国国君和孚姬之间,毕竟有血脉亲情在,是无法割舍的。”

原来是这样“那孚国先主是何时过世?惠夫人逼迫先王后殉葬又是在什么时候?”

“六年前吧。”

六年前这一线索再次和我的疑点扯上了关系。这么说,孚姬认识我的时候,是她的父王刚死,庶母正逼迫她的母后自尽殉葬?

“怎么了?”钟离瑾问。

“没事,只是在想,这和我们调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一个是如今孚国国君的母亲,一个是遗腹女自小生活在村子里,虽说是同父同母的两姐妹,可是从小生活的环境就不同。惠夫人作为焱娘和昀大人的长女,却是在出生后就被送到了昀大人的正室夫人身边照料。后来昀大人遇害,抚养惠夫人的昀大人的妻子也自尽了,焱娘受尽虐待从昀大人家逃了出来,昀大人的兄弟朔大人继承了兄长的家业,那惠夫人作为昀大人“唯一”的女儿自然也会受到照顾。只是那时,朔大人所承担起的家业依旧是

惠夫人长大后,原本要嫁进孚国王宫的,是朔大人的女儿,也就是惠夫人的堂姐。

只可惜她的这位堂姐命不好,在嫁进王宫之前,就已经病死了。

朔大人除了那一个女儿以外,只有两个儿子了,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又害怕女儿的死会让他们家蒙受无妄之灾。于是几经考虑,给自己的侄女编一个离奇的身世,然后把她送到宫里,这样的推测也说过的去。

嫁进了王宫,只是一个美人而已。可是孚国先主宠爱原配先王后,即使先王后无所出,也依旧毫不在乎。惠夫人深知唯一能够让她出头的,便是生下子嗣,但两次身怀有孕,生下的女儿都不幸早夭。后来,好不容易再次有了身孕,终于生了下一个儿子,可几乎是同时,先王后也有了身孕,在她之后生下了女儿孚姬。孚国先主比起惠夫人的儿子,更加疼爱先王后生下的女儿,这让惠夫人嫉妒极了。

一个儿子带给她的,是身份的改变,从前只是一个美人,但自从有了儿子,摇身一变成了夫人。熬到了孚国先主病故,自己的儿子继位成了孚国国君,母凭子贵登上了“太后”一样的宝座。她迫不及待的加害于先王后,对先王后一派打压、赶尽杀绝,逼迫先王后为先主殉葬,又想将毒手伸向孚姬。只不过,她的儿子孚国国君与孚姬兄妹情深,庇护下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

说回惠夫人同父同母的亲妹妹,那个当初被她们的母亲带走的遗腹女素禾。

姐妹俩自小便没有见过面,只不过素禾的命也并不好。

母亲焱娘在村子里生下素禾,素禾始终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什么人,一直生活在村子里,长大后与村子里一个男人成婚。婚后生下一个女儿月娥。可惜她的男人不争气,家里都吃不上饭了,也只是打发她回娘家找她母亲要粮食。并且时不时地对她施以暴力直到有一天,她的丈夫又赶她回娘家去要粮食,素禾徘徊在路上,不忍心再苛刻自己母亲的口粮,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她被克尹大人掳走。而在素禾出事之前,她的月娥被她藏到了一旁,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掳走。

村子里没有人知道,在素禾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以为她可能都死了。那两年村子里没少丢失少女,包括淮山未过门的妻子都在素禾之前被人掳走,自此音信全无。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在失踪了几个月之后,素禾居然自己逃了回来

不过她已经怀着身孕,挺着一个即将临盆的肚子。

她的丈夫於泗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把她丢在她母亲家里,直到她生下了一对男婴后,不顾她和孩子,逼迫素禾跟他回家,而断了素禾与两个儿子之间的联系。素禾的身体尚未恢复,特别是在生产之后,根本没有任何调养,又被逼面对和两个儿子的分离,最终郁郁而终。临终前交代了自己的女儿月娥,告诉月娥那两个儿子的身份,让月娥代替她照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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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话 下一步的计划

可不幸并未因此而终止,素禾的两个儿子寒厥和寒生,寒生因为高烧,被阿婆一直带在身边照料,阿婆的大意,使得留在屋子里的寒厥被偷,兄弟俩自此分别。

而多年后,因为昔日曾教导过钟离南的恩师克尹大人遗留于世的养子子微受到威胁,求助到了钟离南,钟离南则顺便将我们带到了子微的府上,也因此揭开了尘封十年之久的一件旧案。并把我们引到了孚国

关于寒生寒厥的身世,所知道的,也只有素禾弥留之际留下的嘱咐。素禾在被掳走之后,送到了孚国,关在了一个四面高墙的大院子里。所以我们推测,寒生寒厥的生父应该就在孚国,而且根据那院子的描述,所能想到的,是他们的生父地位不凡。

淮山曾经为了寻找他未婚的妻子,而追寻线索,找到了孚国。也顺便挖出了克尹大人游历各地的真实目的,只是为了结交当地权贵,然后利用自己的便利掳劫少女,卖给那些大人们。淮山知道寒生的生父可能与孚国某位大人有关,甚至他查到了村子里丢失少女的这些年之中,克尹大人多次往来于孚国,所以认定与克尹大人关系不同寻常,并且主使贩卖少女案件的幕后策划,就在孚国。

村子里的人曾经在十年前联手杀害了掳劫少女的元凶克尹大人。

他们都曾经答应过寒生的阿婆,在她活着的时候绝不会追查寒生身世。

阿婆刚一死,淮山就按捺不住,找上了寒生,试图将他的身世疑点告知,然后利用寒生引出其背后的生父,想要打开孚国的突破口,借机寻找自己的未婚妻。

每个人身上都是背负了或多或少的不幸。

当一个人存在于这世上的价值被压榨到最低的时候,那么便难逃甘蔗的命运,成为权贵手中可用来反复压榨的对象。

虽然我和淮山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不同,我不认可他那么极端的“飞蛾式”做法,但却不得不承认,淮山的推理是很缜密的。

他能够一个人查到孚国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不过,我不想跟着他一起死,查案的方式有很多种,那么查案后的结果也可能有很多种。只是为了还原真相,而同归于尽的做法,是最不值得的。还受害者以真相,不是为了让活着的人再承受一次伤害,作为受害者和家属,他们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怎么样做才能挽回他们所承受的悲痛,这是我在乎的。

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

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但是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往后他们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着无尽的伤痛,如何能够将这种伤痛减到最小,如何能够为他们平反,抚慰他们心上的伤口,让他们的余生过得轻松一些,这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天旋地转。

像是地震了一样,我感觉到周身所处的环境在颤动,崩塌,我感觉我脚下的世界在飞速旋转,所有的一切都崩裂重组,从光明到黑暗

一个人影站在我面前,与我一同处于这癫狂的世界之中。

她慢慢有了样子,外型恬静、悲伤,她的眉眼虽不算美艳,但也很温柔,如夏日的潺潺流水一般,她衣着朴素,是个悲剧性的人物。

她,就是寒生寒厥的生母,素禾。

“你来过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余年前,当她被丈夫赶出家门,逼迫她回到她母亲家里要粮食的时候,遇到了克尹大人,被掳到了孚国。她究竟被卖到了哪里,她在哪里度过了她人生中最漫长的那几个月,她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她又是如何从这里逃出去的

她站在我面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眼里的哀伤凄婉,就像一把利刃,扎进我的心口。

她向我伸出手来,要我救她

她很绝望,站在深渊之中,不管哪一步都是绝境

“”我猛地从幻象中脱离出来,那窒息一般的感觉令我脊背发寒。那个女人我对她的了解终归还是不够多,所以即使我能够侧写出她的样子,也无法令她“开口”,以她的处境,分析这一切的事件经过。

“娘!”毓儿大叫一声,上前搀扶住我。

我摇头,“没事。”

“萧夫人这是怎么了。”钟离瑾眼看我脸色发白,察觉到了什么,可他不可能进到我的脑子里,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我脚底下就像是踩在云端一样,完全没有实感,我伸手向萧珏,他牵过我让我坐下。

只是刚一坐下,一阵难忍的晕眩和反胃袭来,我拔腿跑开,到了屋后忍不住哗哗吐了起来眼里所看到的一切,都像是失了色彩一样,只有黑和白。

我甩甩头,希望自己能够保存清醒的意识,我听到萧珏紧跟着出来的声音,抬手擦了擦嘴,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特别强烈。这种感觉也让我心烦意乱。

“霍汐。”萧珏借着拉住我的功夫,翻过我的手腕,手指搭在我的脉搏上。

“别”我抽回手,凝视着萧珏,他很惊讶。

毓儿跟出来,站在一边,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他急得跳脚,“这是怎么了呀,娘,你你怎么好端端的”

“没事。”萧珏懂我的暗示,现在不是说实话的机会,也只得如此。他示意毓儿,“先回去吧,别被人看到。”

“让我自己找机会说。”我对萧珏说。

他点头,算是答应了。

回房,一进门就遇上了迎来的钟离瑾,“萧夫人,可是身体不舒服?”

萧珏将手垂在身侧,却拉着我的手不放,他回头看了看我,对钟离瑾说,“不碍,这两日在孚姬和公子濡的府上,少得休息,吃也吃不下。一会儿吃些清淡的,早点休息就好了。”

毓儿将信将疑,可是见萧珏已经说了,就只好信了。“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查。”

“接下来”我也在想,“保护好寒生,切记不要让旁人发现他。然后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六年前孚姬都去过哪里,毓儿,你去帮我确认一下,孚姬在六年前曾经去过的所有地方之中,同一时间,有没有我也出现过的地方。”

“这是什么意思?”毓儿还不知道,孚姬和我说的那些话。

“没事,你就先去确认一下,打听仔细些。”我知道他在做正经事的时候还是挺认真的,只不过仍有些担心他会有疏漏。“钟离瑾,还有里翀,你们这两日就先休息一下吧,公子濡已经知道我们一行人的事情了,所以,这两日按兵不动,免得让他发现我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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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话 意外的状况

萧珏送走了大家,折返回来。

“既然公子濡已经发现了我们这一行人是一起的,再如此伪装下去,还有意义吗?”

我正在把目前案件进展的线索逐一记录下来,闻声抬起头,“当然有意义了,现在只是公子濡知道我们这一群人是一起的,但是背后策划了当年村子里以及四处和克尹大人一起贩卖少女的主谋还不知道。”

萧珏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我说,“公子濡于我们而言,不见得是朋友,也未必是敌人。他现在并不知道我们入城的真正原因,所以我们还需要再掩饰一下。即使之后在确认公子濡和孚姬的事情时,我因孚姬而引起怀疑,还不会一下子把大家都牵连进来。哪怕多争取两日,都可能摸清更多的线索。”

“这么说,你已经打定主意要凑孚姬这场热闹了。”萧珏自知劝不住我,颇为无奈地摇着头叹了口气。

“若是别的时候,换了别的人,我绝不会在这样特别的案子之外凑热闹的,可你知道的,孚姬的事情并不是我说了算,六年前我就被牵连进来了。况且还是我这样这样被动的局势下,我真的想不起来,六年前我到底是如何结识孚姬,我和孚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就知道是因为这个。”萧珏对于我的话,并不感到意外。

只因孚姬的这件事是一个在特别被动的情况下就把我牵连进来的,我的好奇心又重,自然会更想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取了颗蜜丸出来,放进了正在烹煮的药茶中。

“这是什么?!”我一看到那颗黑黑大大的蜜丸,脑子嗡地一下。

“不会苦的。”萧珏翻了翻药茶,“对你有好处,你也不想他们这么快,就自己看出来吧。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能再做有危险的事了。”

“可是我现在不明白难道六年前我真的见过孚姬,但我自己却忘了吗?”我死活卡在这一点上,就是觉得过不过,而且这几日我翻来覆去的把我的记忆都快翻烂了,但始终没有任何关于孚姬的线索。“六年前,不管怎么说,如果我见过她的话,多多少少我都会有些印象吧,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但偏偏孚姬说得那样真。

萧珏颇为无可奈何,盛了药茶放在我面前。“你不是已经让毓儿去查了吗?如果六年前孚姬曾遭惠夫人陷害,证实逃往过哪里,而你又在同一时间,在当地出现过。前后一对,可以确定大概的时间范围,到时候你再锁定具体细节不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真的好奇啊,孚姬对我的了解,似乎不只是那样而已。

萧珏笑了。

“你笑什么。”我这一头雾水,见他笑,都觉得他是在嘲笑我。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入城来到这客舍时的事情,毓儿为了引你中计,串通了大家一起设下圈套等着你,就是想看看你不知所措的样子。可是你一进门,就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诡计,这让毓儿很是泄气。谁曾想短短一日,你遇见了孚姬,毓儿精心策划都没能做到的,孚姬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萧珏这语气,更像是在替毓儿抱怨。

“那能说明什么?难不成孚姬也是毓儿安排的?”

孚姬的事,是真的让我觉得奇怪。

我看到她也觉得有些眼熟,可分明认不出来了。“萧珏,你说我会不会是记忆里退化了”

这是眼下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原因。

老了,或者经常用脑过度,所以我的大脑受到影响

“若真会退化了,也不可能只是忘记孚姬这一件事啊。”萧珏说,“其他的事你都记得清楚,唯独孚姬,似乎有关于她的六年前的所有事你都记不得,难道你和她有仇?”

“若是有仇,她还会让我们好生从府苑里出来吗?”不过,说到这儿。“对了,我想起来,自从我们跟着他们进到了府里后,我前前后后也只是见过孚姬两面而已。一次是我们刚到,孚姬来见我们。然后就是那天孚姬找我,我同时见到了公子濡的时候。”

“这又怎么说?”萧珏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之后还有两次,我主动找上门去,想要见见孚姬。可都被灵儿拦在了门外,灵儿的意思是,我若想见孚姬,得提前请他们通禀,如果孚姬要见我,他们会来传话,带我去见孚姬。”我一直记着这些事。

“其实按道理来说,这样的流程是没有错的。”萧珏提醒我,“孚姬是王室,她的母亲又是先王后,自是从小便在这种规矩下长大的。”

“可我奇怪的,是她房里有人。那时,分明有人把门打开一条缝隙,从缝隙里往外看,我看到那只眼睛,吓得我当时寒毛都竖起来了。可即使如此,灵儿依旧阻拦我,不让我去见她,若是门内的人是孚姬,她既然知道我来了,为何不直接见我呢?我们离开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根本连孚姬的面都没有见到。”

没有见到孚姬,和她解释我们离开她府苑的主要原因,使我耿耿于怀。

“你莫非是因为有孕,情绪也变得如此敏感了?”萧珏轻笑,对于我所想之事,他倒是觉得并不能算作怎么样。

“你”我吓了一跳,立刻警觉周围,唯恐有人在此时凑到附近恰好听到这句话。“你还说!都答应了,让我自己找机会说,万一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肚子里的这一个,来得似乎有些巧。

眼下在查的事情有些危险,而这家伙又是刚刚冒出来的,我恐怕大家闻听此事后,会把我当成一个娇柔无力的人照顾,那么我想要亲自调查,就不可能了。

“那接下来,你是怎么想的。我们离开了孚姬和公子濡,那么在调查他们的事情上,就已经处于一个不太有利的局面。你真的认为,公子濡会来找你吗?”

萧珏对此并不十分确定。

“他一定会来的。”我有把握,“而且,他一定会求助于我们,希望我们帮他解决那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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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话 最末院子里的客人

我们最末的院子,昨夜住进了人。

是在很晚的时候了。

最末的院子更靠近后门车马圈,车进来的时候有些响动,所以紧挨着最靠近他们的我们,就察觉到了一些。萧珏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就已经起来了,走到门口,小心地打开门确认情况,唯恐惊醒我。那时候我其实我迷迷糊糊间是有些印象的,可是此前两天在孚姬和公子濡的府上确实没有休息好。有些印象,却没有完全清醒。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萧珏已经出去了。

我回想起昨夜的事情,不知真假,所以想要去弄个清楚。

出了院子,直接看到后面的车马圈里多了辆车,不过只是一辆羊车。

我正猜测着这辆羊车的主人是什么样身份,廉赫就从车马圈里走了出来。

“欸。”我惊愕一声。

“萧夫人。”廉赫似乎也是有些意外的,“萧夫人,您有什么事吗?”

“那辆羊车,就是昨夜住进来的”我指了指最末的院子,“他们的吗?”

廉赫看了看我指着的方向,“是。”

“是什么人?”我问。

一般乘坐羊车的,都是稍微有些身份的人,在周围做一些小官或者家里有人做官什么的。这时候的马依然很珍贵,并非所有人都能有资格用上马车的,更多的马都被征去打仗了。所以那些骑马或者乘坐马车的,就多是一些武将或者如国君以及国君身边的人才有资格。而我们出行更多是用牛或者羊拉车,牛普遍是用来耕作,多是农户所有,我们有些土地,所以有牛就不会显得那么特别。

“不知道。”廉赫说。

“这是什么意思”

他居然说不知道?

“是这样的,萧夫人。”廉赫解释说,“昨夜他们刚来的时候,里翀察觉声音赶来看过,说是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个病重的老者,像是来孚地求医问药的。他们早上还没出来过,所以,我还没有见到他们的人。”

原来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个病重的老者?”

来孚地求医问药?

“有什么问题吗?”廉赫显得有些紧张,担心此事有诈。

“不确定。”我也没有见到他们的面,不能确定这所谓的年轻人和病重老者的身份是否有问题,不过昨夜里翀已经来确认过了,之后他没有更多警觉的举动,相信里翀对于他们的身份,也未有多疑。“噢,也许是昨夜来得晚了,所以还没起。稍微留意就好,别出什么岔子。”

我担心的是意外。

“是。”

“那你先去忙吧。”我看了看周围,有些担心我和廉赫说话的事被客舍里的其他人察觉,因此暴露我们这一行人的关系。

廉赫转身离开,我则多留意了一下最末的院子。

最近的情绪,确实很紧张。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的影响,所以我对每一件事都变得格外谨慎了。年轻人和病重的老者

我呢喃说,“孚地有什么名医吗?还是有什么独有的珍贵药草?”

为什么要来孚地求医问药?

回到房里,红玉悄悄送来些吃的,她很小心没有被人察觉,关上门,过来放在我面前,“夫人,饿坏了吧,快点吃。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肯定没有问题。”

说的是啊,我抓起青稞饼子就咬了下去。

“幸亏你来的及时,要不然我真的会饿过去的。”

“夫人,慢点,慢点儿啊。”红玉怕我噎着,盛了水过来。“先喝点儿水吧。”

“对了,他们呢?他们都出去了吗?”我一边啃着饼子,一边问说。

一大早就没有听到他们的动静,所以

“也没有都出去,公子昨天就出门了,把那寒生留给了钟离大人照料,钟离大人和丽夫人都在各自的房里,许是无聊,钟离大人就让里翀去街市上买些东西。所以里翀也出去了,廉赫的话我刚刚从炊房出来的时候,看到廉赫回去房间。”红玉对于每一个人的动向都很留意。

“那大人呢?”我奇怪的是萧珏怎么也出去了?

“大人?”红玉被我问得一愣,“早些时候确实看到大人出去了,只是,不知道大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早些时候?什么时候?”

现在还是大早上,如果比现在更早些时候,会是什么时候?

“红玉也说不清,在里翀之前,大人就出去了。”她说,“红玉当时见这客舍的小厮正在院中打扫,也不便上前向大人询问。不过却听小厮问了大人一声,大人说是去走走。”

走走?大早上?一个人?

萧珏又不是那种七老八十的人,赶个大早去锻炼身体的。

这就引得我十分怀疑了。

“夫人,您要是不放心的话,要不然让廉赫去找一下?”红玉见我若有所思,以为我是担心萧珏的去向,便提出了。

“不必。”我连忙制止,又觉得“先等等吧,如果一会儿萧珏没回来的话,再说。一大早这客舍里乱糟糟的,别再被人盯上了。”

“是”

红玉的话刚刚应下,话音未落,我们就听到了叩门的声音。

瞬间,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夫人,怎么办。”红玉听那敲门声,就认出非我们一行人,唯恐她在我房里的事情被旁人看去,急得额头都冒出汗珠了。

“先别紧张。”我给她做了个口型,然后提声向门外问道。“谁啊。”

“萧夫人”

只是这一声,我就认出来了。这个声音不是旁人,是公子濡。

“夫人,怎么办。”红玉问。

我犹豫了一下,虽算到公子濡肯定会来,却实在没有料到他会来得如此突然。我放下了饼子,把手上嘴上的残渣弄掉,让红玉匆匆把这些东西都收到一旁,才对她说,“去开门吧。”

红玉不解,那声音并非是我们自己人,她以为要是让别人看到她在这儿,不就什么都暴露了吗。

“没事的。”我对她说,“去开门吧。”

红玉点头,上前去开了门。

公子濡进门前,还留意了身后有没有眼睛盯着。

“我虽然想到你肯定会来,但是还真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我说。

“萧夫人,”他说,“你既知我来意,便别再卖关子了。孚姬之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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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话 与阖喆大人的较量

“孚姬之事你又希望听到些什么呢。”

“你!”他气急败坏的反应,倒是和我预料的一般无二。“萧夫人,你竟敢骗我。”

“你要做什么!?”

红玉见他情绪失控上前意欲加害于我,立时冲了过来,挡在了中间。

“我只是说,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来找我。但我并没有告诉你,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只不过现在想来,若是他心里没鬼,也就不会“孚姬之事,我记得不多,只是,这不多似乎恰好是证明了某些事情最重要的证据。你说呢?你之所以会赶来见我,无非是想要证实你自己的猜测,看看我是否怀疑了某些事情,但此举,亦暴露了你的想法。我很好奇,以你这样一个沉不住气的心性,究竟有何本事能只身劝退攻入城下的敌军。”

亲眼所见的公子濡,似乎和传闻中相差甚远。

“没事了红玉,你且退下吧,这位公子濡无非只是装作个样子。”我确信,他不敢在这里放肆。稍作整理,我站起身来走到公子濡面前,“公子濡以你的身份到了客舍,也必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但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听到任何的响动。只怕你并非初来乍到,而是昨晚夜深人静之时就已经到了”

那所谓的一老一少,只怕是

“你猜得不错,想见你的人并不是我。”公子濡服了软,“萧夫人,请吧。”

“夫人”红玉跟在身后进退两难。

“无妨。”我说,停下脚步侧目于红玉,“你留下。”

“是。”红玉盯着公子濡,像是要把他的脸都记下来。

我跟着公子濡绕到了隔壁,最末的那个院子。公子濡到了门前,示意我留在这里等候,然后一个人进到了房间里。

我猜测着房里的人是什么样的身份,不多时,公子濡探出头来,“萧夫人,请。”

我颔首提步,进了房间,大门在身后关上,屋子里十分昏暗。

“没想到你敢一个人来。”

这个声音一下子使人毛骨悚然。

我这才注意到一旁竟还坐着一个人。

他盘膝坐在矮榻上,闭目养神,可是脸很恐怖,五官狰狞更不知是否患了什么重病,头发也是秃一块秃一块的。

“你是谁。”我问。

“你自称萧夫人,难道辨不出老夫的身份吗。”他一边脸似笑非笑的样子很奸诈。

老夫口气这么狂妄,想必自是有些身份。

他认为我应该知道他的身份,看来他对自己的身份很自信。

可是长成他这样的,或者说如今变成他这副样子的,居然还能有这样的自信,若不是身份和地位给了他信心,他怎么可能这么狂妄。

身后,是守在门外的公子濡,连堂堂公子濡在他面前都只是“看门”的,这人的身份定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加上他的样子我从前见过癌症化疗的病人,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因为某些重疾,而在治疗过程中导致脱发和面部走样。那么结合重病之人、有身份,又和公子濡有关系的似乎就只有那一位的。“你是阖喆大人?”

他发出一阵甚至让我无法形容的笑声,尖锐、刺耳,且令人毛骨悚然。

“老夫方才还在想,若你真的是那位传闻中的萧夫人,必是能猜到老夫的身份,没想到还挺快。”

“这不难,能让公子濡乖乖驾车潜入,现在守在门外的,也只有您了。”他身上有一种很怪的味道,我闻得出和药草有关,但和萧珏身上那股清香却不同,这阖喆大人的身上,伴随着那股尤其重的药味,同时还有一种烧糊的味道。

“你对他说,你能帮他。老夫倒想知道,你如何能帮他。”

在证实了眼前人即使公子濡的父亲,阖喆大人之后,我倒是想通了一些问题,只不过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我把最初的一个圈填满了,而是答案填充进去之后,变成了一个更大的圆,那么未知有疑的相关线索也就变得更多了。

“我能帮公子濡,却帮不了大人。”我笑着想要回绝他,“大人既知我是谁,便也应该知道,我素来只问案子,却从不与权谋搅在一起。利益的中心,死的人太多,并非我一人之力可挽回的。”

当他再次发出笑声的时候,我留意到了,每当他一发笑,他的声音从嗓子里发出,变得异常尖锐,是因为他的声音不能维持在一个平衡上。

就像唱歌一样。

一个音符,不同的人唱会有不同的效果,声线好的人,他的声音可以保持住,而声线没那么好的人,他的声音会发颤,所以听上去就变了。

“萧夫人是个明白人,好吧,你既无心,老夫也不强求。只是可惜了,虽你身为妇人,老夫可怜你的才华和本领,本想于你重用。罢了,既然如此,你可否告知于老夫,你到这孚城来,是为了什么事?”

“”我犹豫该不该对他说实话,若说位高权重可能与克尹大人有关的,他也该是其中一个。如果他真的像我猜测中的一样但是他既然找上门来,想必,“我能瞒公子濡,却不敢瞒大人,此次前来孚地,确为了一件案子。霍汐斗胆,敢问大人一句,大人可与克尹大人有关?”

沉默,总是让人感觉畏惧的。

长时间的沉默变成了一种僵持的对峙,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

他想要用无声的沉默来逼我让步。

我在他长长的沉默中确定了一件事

“克尹”他开口了,喃喃自语地说道。“他还不配。”

“如此,那就没事了。”

我知道,在我问他是否与克尹有关的时候,他分明想到了真正与克尹有关的人。只是,他想要用沉默来逼退我,这件事未必有关系,但背后的这个人,却和他有着某些关系。

“萧夫人要查的事,可是与那些少女有关的?”

但还是让我出乎意料了,我没想到阖喆大人会这样直接的问出来。

“正是。”我说,“受,故人之托,因克尹大人养子子微之死,查出了克尹大人死亡背后的真相。竟不想,摸出了一件牵连甚广的大案,背后,还有多名少女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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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话 阖喆大人的怪病

“好!”谁知他竟然大喝一声。

那时候我的腿已经软了,纵使我自认见过的世面也不少,可是有些人就是这样,无形之间会有一种特别强的气场,让他对面的感受到几乎窒息的压迫。

“萧夫人果真与寻常妇人不同,直接,痛快。”他的话,听上去像称赞,但是给我的感觉却像是在压制和警告。“有胆识,老夫佩服。”

佩服我?

我自是不会把这些客套话当真的。

“萧夫人放心,你既是为人伸张正义,老夫当然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你一妇道人家尚且有如此胸怀,真是折煞城中无数男儿。老夫定当竭尽所能,替你找出真相,还那些无辜女子以公道!”

我刚想说什么,却被他一个眼神给顶了回来。

“我们本就不应该是敌人,你说是吗,萧夫人。”

“若是如此,霍汐自当替那些无辜受害之人,谢过大人的恩典。”事已至此,再不能说什么了,且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这阖喆大人和公子濡背后牵连之事,可能远比我所有能想到的答案更严重,我的出现让他们意外,虽然我要追查的人可能与他们有着某些关系,但应该不是尤其重要的人,他说是要替我追查,可其实他不希望我再追查下去破坏了他们计划好的事情。

“夫人,您您这是怎么了?”红玉守在房里一直等到我回来。

我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试图把已知的线索联系起来,竟又天马行空乱做一团。

“霍汐?”萧珏已经回来了,他看见我也被吓了一跳。

“嗯你去哪儿了,一早就不见你人。”我的心思很乱,甚至有些话不晓得该从哪里说起,阖喆大人和公子濡现在还在隔壁,就像是

“我去找些药草而已。”萧珏说,“你有什么事吗?红玉说你刚才被公子濡请去了,这公子濡与你说了什么,竟会让你如此慌张。”

我摇头,偏又见得红玉站在一旁,这口就更不好开了。于是我只得找个借口,让红玉先回去云瑛身边,免得再有状况。听着红玉的脚步声走远了,我才和萧珏说,“你可知昨夜住进后面那院子里的人是谁?”

突然的,萧珏也不明觉厉。“昨夜,里翀来报,说是一位病重老者,和一位年轻人。似是年轻人带着老者前来求医寻药,那老者病得厉害,年轻人对他亦是怎么,难道那年轻人就是”

我肯定了他的猜测。

“就是公子濡。”

“怎么会”这下,萧珏开始琢磨起公子濡这样安排的用意。“难道他是为了来找你商量孚姬之事,才如此部署?”

“可我今日见的人,是那位老者。也就是公子濡的父亲,阖喆大人。”

“阖喆大人?不是说这位阖喆大人病重,如今还在老宅里休养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萧珏转念一想,方才觉察这些事情的背后,似乎并不只是我们在追查的这一件案子那么简单。“莫非,这阖喆大人的病,是装出来的?”

“可他确实是病了。”我今天见到了他,也亲眼确认了他的怪病。“只不过他的病怎么说呢,比预想的严重,又没有预想的那么严重。”

“何意?”

“没有预想的那么严重是说,我们一般想到那些重病之人,都是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一口气上不来就可能要了命的人。可他却不是。比预想的严重,是说他的病表现出来的样子”我甚至想要用自己的肢体语言一起,来形容我在见到阖喆大人所见的那副情形,“你不知道,他的样子真的人不人鬼不鬼,房里的光线阴暗,我看到他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他的头发这里秃一块,那里秃一块,看上去就是这一块有,那一块就秃了,特别的还有就是他的样子,他的脸你知道他的脸,看上去五官都变形了,而且脸上像是鼓着包一样”

“这么”萧珏都找不到词来形容了。

“我倒现在都没能缓过来那种惊吓,我进去的时候,他不声不响的,结果突然开口说了句话,把我吓了一跳。然后他就是他盘腿坐在床上,如果不是他的眼神时不时变得那么凶狠,我甚至都怀疑坐在那里的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想起乍一见到阖喆大人时的样子,我现在心里还咚咚咚跳得厉害。“萧珏,我见过患了癌症的病人,不过患了癌症脸不会变成那样,大多脱发也是因为化疗的过程中但是像阖喆大人这样的,我还真的是从没见过,他这难道是患了什么样的怪病吗?”

“这,我并不能确定。你所说的症状,我也是头一次听说,此前从未听说过有人生病会变成这样。除非”

“除非什么?”我急着问,看来萧珏应该是想到了些什么才对。

“除非,他在治病的过程中,误食了某些药物,才会导致他的容貌变成了你说的那样吓人。”萧珏说,“但是具体哪种药,我并不清楚,应该也得看他具体患的是什么病症,才有可能根据他的病症和他外表的变化,推测出他服用的药物。不过,这也不排除他在服用正常药物的过程中,是否遭人陷害,还是因为不知情,吃了某些和药物本身有所冲突的食物”

“那这么说的话,只有想办法让你为他确诊一次才能知道,他变成这副样子究竟是因为什么了?”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以今日所见,阖喆大人的反应来推断,他不可能让萧珏这个外人为他确诊的。“可是他的脾气那样,应该不会让我们知道他到底患了什么病的”

“那就难说了。”萧珏也没办法。“很多人都是这样,即使身患重病,吃错了东西,中了毒,可是多撑一刻对他们而言,他们所在争取之事就更逼近成功一点。而他们的情况,自然不希望有心腹以外的人知道,那位阖喆大人对外称病,甚至公子濡为了他父亲一直在掩饰这个秘密,就可以想见他们父子背后定是有阴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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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话 疯女人

“喂!”

我就溜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赶巧了就让我遇上了几个人在打一个。

拨开人群跑上前去,居然发现被打的那个是淮山?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顾不上反应过来,只能先解决眼前的状况。把淮山和他们拉开,那些人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淮山,淮山也要还手,我是死撑着把淮山挡在身后隔绝开他们,指着眼前那些打人的人,“我不管你们是谁,你们再动一下手试试!”

“你是什么人,让开,别碍事。”

“你敢!”我上去一脚,就把那个想出头的踹翻在地。眼看他爬起来要打我,我怒斥道,“你动我试试,我要是没那个本事把你主人挖出来,让他将你千刀万剐活活扒皮,我就不叫霍汐!”

也许是因为我这份态度,没有人会觉得普通的老百姓敢在大街上对他们的施暴的事情横加阻挠,所以在听到我的话之后,对于我的身份,他们是怎么都琢磨不透的。

“还不滚!”我是怒也是怕,万一真有点儿闪失后果不堪设想,指着他们鼻子破口大骂的时候,我的声音已经发颤了。怒斥完,我拖着淮山从人群里匆匆撤离。等确认了他们没有追上来,我才松了口气。“怎么回事儿?你两天不见人影,怎么怎么跑到大街上被人打了?”

淮山不肯说明缘由,对于他被打的事情缄口不言。

“行,你不愿意说他们为什么打你也行,那你告诉我这两天你去哪儿了。”我一直给他兜着,都以为他是替我办事去了,结果现在他出现在大街上,还被人打。

我应该有权利过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可他还是不想说,把头一转,气死个活人。

“你”我想要训斥他的不负责任,因为他一个人就可能打草惊蛇,惊动贩卖少女案背后主谋。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就被猛不丁的撞到了。“谁啊”

回过身去,揉着被撞到的胳膊,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走路不看路的往人身上撞,却看见摔在地上的那个女人,似乎比我伤得更重一些。我弯下腰去扶她,“你怎么啊?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儿?有没有伤到哪儿?”

她歪倒在地上,像是扭了脚。我见淮山愣在一旁,立刻招呼他过来帮忙。

“你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

我怪自己滥好心,却还忍不住要扶她起来,可当我凑近她的时候,一旁凑热闹的一位妇人却提醒我说,“你还是别管她了,赶紧走吧。”

“你受伤了?”我发现这个女人的手脚上都有明显伤痕,并不像是这一次撞击而弄伤的,便不再理会那妇人的话。

女人躲我,拼命的想要掩盖真相。

“你家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去?”看着她一身的伤,还有旁人对她的态度,想到若是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心里过意不去。

只怕除了我,没人愿意帮她了。

她伸手指向前面,但是扭伤了脚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我问淮山,“你背她还是我背她?”

其实答案是明显的,但考虑到影响的话,我只是觉得她不知道愿不愿意让淮山背,送她回去。

淮山看了看她。

没想到她竟然自己爬到了淮山的背上,呵呵笑着。

我才发现这女子的智力可能有些问题,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那走吧。”

她家并不远,就在前面那个村子里,只是可能因为她的智力和寻常人不一样,所以并未和大家住在一起,而是住在村子比较偏的一处,周围都没什么人家那种。

淮山在她家院子门口停下,打量着周围。

女子从淮山背上下来,一瘸一拐地往屋子里走。

“她就住在这里?”淮山说,“房子都快塌了,还能住人吗。”

“不知道,先去看看吧。”瞧着她进了屋,我心想好事做到底,最起码和她的家人说一声,顺便,我是想知道她那身伤是怎么来的。

“萧夫人。”淮山叫住我。

“怎么了?”我以为淮山是留意到了什么,可他却只是对我们要照顾这个疯女人的事情深感不解而已。我说,“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人。我们已经把她送到了这里,不妨再多做些什么,如果能确认她平安无事,自己的良心不也会舒服点儿吗。”

淮山没有再阻止。

我跟着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进了她的屋子。

家徒四壁,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词了。

她的房子就像淮山说的那样,已经看着就快塌了,四面墙都漏风,屋子里潮得厉害特别昏暗。可是,我没有看到其他人我问她,“你的家人呢?”

“家人,家人死了。”她说着,居然还笑了。“死了,都死了。家人,都死了。”

都死了?留她一个人住在这么破的地方吗?

想想也是,都知道她疯疯癫癫的,村子里谁愿意跟她来往呢,连在路上受了伤,那路过认识她的都要叮嘱我别管她,平时她这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连件像样的家伙什都没有,也不知道平日怎么生活的。角落里扔着一只鞋,是一只女鞋,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穿的,但也破烂得不成样子了。若不是她从前的,那就是她捡来的

我问她,“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伤,什么伤?”

她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吗?满身都是伤,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指了指她手臂上的淤青。

可她却一点都不在意,“这个是偷吃人家的东西,被打的。”

她居然还在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疼。不过,怎么可能不疼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觉得她只是智力有问题,会影响到一些日常生活而已,但是她要想做,应该还是可以做的,毕竟她可以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这说明她的程度并不是差特别多。

“肚子饿啊。”她拍拍自己的肚子说,“肚子,饿。那个小孩拿着吃,掉在地上了,他不要我,捡起来吃,然后,他们打我。”

原本是小孩子拿着吃的,结果掉在地上,正在玩耍的小孩子就不要了,她因为肚子饿哪里顾得上那东西是不是掉在地上,还干净不干净,就跑过去捡起来吃。结果被小孩子的家长看到,以为是她抢了小孩子的东西吃,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她打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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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话 追查下去的目的

太过分了了吧。

我翻了翻身上,平日出来我也不带什么钱,所有浑身能找到的也就三四个钱币而已。我把钱币放在她手里,至少这些钱够她吃两天的了。“这些钱你先拿着,我今日出来散步没有带那么多,你先救急吃饭,等我回去了再差人给你送点儿粮食过来,以后不要吃掉在地上的东西,会生病的。你明白吗?会肚子疼。”

“肚子疼?吃,掉在地上的,肚子疼。”她理解我的意思,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但是又把钱还给了我。“不能要,不能要。”

“别人的不能要,但是我给的可以要。这钱不多,但是也够你这两天填饱肚子的了,别让他们打你,知道吗?”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家人,一个人身体不便,还遭受那么多欺凌,让我实在看不过去了,才不忍心想要帮她。

“嗯。”她握着钱,用力点了点头。“你是,你是好人。大好人!”

其实她也知道什么是好人,可能想法越简单的人,越能够区分好人和坏人的区别吧。

“对,我是好人,我和欺负你的人不一样,所以你要是有困难了,就来找我,不要让他们打你了。”我能够理解,家家户户本来自己都吃不饱了,本身就没有多余的能力来照顾她,但是明知道她的智力有问题,还找她的麻烦故意欺负她的,就太过分了了。

安顿好她之后,我承诺她,我还会来看她的,下次来会给她带好吃的,还有药。她才肯放我离开。

关门的时候,我特别小心,生怕不小心整面墙都塌下来,但她家的这个门,是怎么都关不上的,不只是中间露着一条特别宽的缝隙,而且门拌在了上面塌下一部分的顶上,就合不上了。

我盘算着下一次来,看看能不能找人给她修一下吧。

好歹是个女人,这样住着也太危险了。

“不过是一个疯女人,你何必对她这么好呢。”淮山说。“你从她身上,又能得到什么线索,她能帮得了你什么。”

“我做的每一件事,并不是都有目的的。”

我往客舍的方向走,淮山跟了上来。我跟他说,“你也是一个人撑了那么多年的,理应知道一个人过这么多年会有多辛苦,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人,更何况她的状态不对,更何况村子里的人没有人同情她的遭遇,还把她当成疯子一样,嫌弃她欺负她。那她的日子就更辛苦了。”

“你那么能理解她的感受,怎么,你也那么生活过吗?”淮山不屑于我的话,可能在他看来,我对于那个女人只是同情,是站在一个不疼不痒的高处对低处生活的人群的同情,原本就是不平等的。他不会相信那些话是出于善意的。

“我有没有那么生活过重要吗?如果非要亲自感受过才能学会去体谅别人,那这种感受不更是同情吗?这世上的千千万万,每天都有人遭遇案件,或是成为案件至关重要的一环,但你有没有想过破案是为了什么?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你有什么想问的不问,你去相信老夫人那中伤我的话,而不给我辩解的机会,就否定我做的全部。你既然已经认准了我是和孚姬一起要准备谋反的人,那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你只会像你自己以为的那样,认定我就是利用你们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停下来,指着他怒斥道,“淮山,你是瞎子吗?”

“什么。”

“如果你不是瞎子,那为什么你只会用耳朵听呢。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从我们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对某些人产生了威胁?你不知道当他们把我视为敌人的同时,会怎么看我吗?那么,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摆在这里,你去信一个把我当成敌人的人背后的挑拨?”我也是很生气了,我以为他跟着我们来到这儿,看到我们做的事情,他会知道我们有多努力的在追查案件的每一个线索,在找所有和当年事件有关,被卖到这孚城来的女子。我以为他知道这些后会对我们改变看法,我以为他会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找出真相,但我没想到,只是老夫人三言两语的挑拨,就能轻易的让他否定我所做的一切,让他怀疑我来到这里是否另有目的。“我从没有瞒过你,从我在寒生那里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跟你说过,我要来找真相,我之所以愿意带着你来,是因为我相信你的目的和我们一样,而且你有能力,你自己都能查到那么多线索,你知道孚城里很多状况是我们不知道的,比起我们一行人到了这里之后再四处摸索,那么你应该会对我们有帮助。这个帮助不是我想要利用你做什么,而是能够更快更简单的解决事情,省去基本调查的时间去摸更多的线索,我们可以先人一步找到更多的证据。如果你认为这就是利用你,你可以随便怎么想,除非你觉得你想要救人跟我想要救人之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那么我无话可说。”

我只是失望了。

他宁可相信老夫人的挑唆,也不愿意相信我在做的事情。

“你可以去做你自己的事情,所有你想做的事情。我会继续追查线索,不管你是否愿意再给我们提供任何蛛丝马迹,我告诉你,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找出你的未婚妻,我就一定会做到。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因为你的事情连累到我救人这件事上。”

若他只是不放心这一点的话。

“如果,她已经变了呢。”淮山说,“牵扯到这件案子里的人,那些女人可能已经被卖到各处,有钱有权的人身边,如果她们成为了那些人的妻妾,你认为她们还愿意回到那个穷村子吗?”

“人心所向无法阻止,真相不是用来要挟别人的,真相是为了给留下的人以安慰。如果她们不愿意改变,那与我无关,但是这背后牵连的拐卖少女的人,我必须揪出来。至于愿不愿意认回自己的亲人,承认自己的身份,那是她们自己选择的路,我们都不能强求。淮山,十年了。我知道你仍旧放不下,但我也要提醒你,你应该想到了,如果你的未婚妻还活着,在她如今的年岁里,嫁人成婚生子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只是希望这件事有个结果能够让你了却遗憾,重新开始生活,而不是让你在这里纠结个没完没了,把你一辈子的大好时光都浪费在这里。你这一生还长,可能遇到更多人,别钻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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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话 属于我的东西

“还没睡啊?”

可能是因为怀孕初期,身体多少会有所感觉,而且心情也会受到身体变化的影响,睡到半夜我就睡不着了。本想着出来透透气的,结果居然看到淮山就站在门外

倒是有些吓人。

我不想吵醒萧珏,所以把淮山叫到了一旁说话。“你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儿站着做什么?”

该不会是我白天的话说重了,让他觉得受伤了吧。

“萧夫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开始追查案件的呢。”淮山问。“总要有一些原因吧,否则你一个女人我是说,男人都不好做的事情,你一个女人不就更难做了吗。”

“因为天赋啊,老天给的本事,能怎么样。”我说完,竟发现他很认真似的“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要不说,最怕和容易认真的聊天,说点儿什么他都当真。

虽然,话是缓和过来了,但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真的让气氛僵持到了一定的冰点。

我也放弃了,毕竟淮山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可以聊天的对象。

“要说我一开始为什么查案,肯定和我身边的事情有关。我父母因为一场意外过世,我和我哥哥就被收养了,没过多久,我哥哥也出事失踪,虽然养父养母说我哥哥死了,说那是一场意外。可是在我哥哥失踪前后,我发现了很多线索,都在证明他的失踪绝不简单,我一直想要追查真相,甚至,我想知道在他出事的那天发生了什么,他的失踪很可能与我们的养父母有关后来,我养父母也出事了,惨死在家里。然后是我一个朋友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瘟神一样,所有跟我有关的人都会出事,我被怀疑,可是怀疑我的人没有证据,就总是跟在我后面,随时随地的想要找到我的破绽你知道那种被人盯着,被人怀疑,被所有认识的人孤立那种感觉吗?我不相信他们可以帮我,我想要自己试试看,找出真相。对了,我哥哥在失踪前,就很擅长破案,他那时还是个学生,年纪也不大,却被所有人当做是天才,破案也是他的梦想,他失踪之后就变成了我的梦想,我以他为榜样,像他一样,就好像他还活着,那样我也会感到安慰。”

说起我自己是怎么开始走上这条路的,其实并不像别人会想到的那种,那么伟大的说法。那么小的时候,谁懂那些大道理呢,我就是不想被怀疑,我就是不相信任何人,我希望我哥哥还活着,我做这件事的时候能够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对那时只有一个人被一切孤立的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那你后悔过吗?”淮山问。

“后悔?当然后悔过,而且后悔过很多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后悔,不能救自己的亲人时后悔,发现案件的线索与自己至亲之人有关的时候后悔太多了。可这种后悔很短暂,只是更像一时情绪的矛盾吧。其实我很清楚,我在这件事上的天分并不如我哥哥,我很难像他一样完全抽离自己的感情,不被任何事物影响,而直接快速地找出答案。但我清楚一件事,如果我真的放弃了,才会后悔,这份后悔会更长久,而且会更沉重。”

淮山没有说话。

在这样黑漆漆一片的环境里,总给人一种瘆人的感觉。

吸了些冷空气,我胃里也舒服多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萧夫人。”淮山突然叫住我。

我停下来,不知他要说什么。

“可不可以给我一件东西。”他的请求还挺让人意外的。

“你要什么东西?”我以为他需要钱,他对我们的信任始终是有限的,更倾向于自己去追查他未婚妻的下落,那么在城里的活动自然是需要钱的。

“一件你的东西,可以一眼就证明是你的东西。”淮山说。

看来他是想要借我们的身份调查了。

我心里有犹豫,毕竟我觉得淮山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如果他冒然行动,给我们招来祸端的话可是想了下,“那好吧,你稍等一下。”

我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里,想着他的话,其实我也不知道一件能一眼就证明是我的东西,到底该是什么毕竟我没有官位,就没有什么印鉴啊符箓啊一类的东西。但如果说,是一眼就确定是属于我的,那肯定是别人都不可能有的。

我想到一个,找到我的行囊,从笔帘里取出一支笔来。

我的笔都是自己改装过的,这时候大多数人用的还是竹简,也有人会在锦帛上写字,不过因为锦帛的稀有和珍贵,比较少而已,更别说笔了。我的笔把竹子掏空之后,在内里雕琢螺旋式的笔囊,塞上一些锦帛的碎条以便存储墨水,这样出门在外临时想要记载个什么,便可以用得上,不必铺开一大堆那么麻烦。

我取了其中一支交给了淮山。

他端详着我改装后的笔,说了句,“萧夫人的东西跟别人都不太一样。”

那是自然,这笔毕竟是我根据后世的笔改造过的。

“这,直接就可以写字吗。”淮山问。

我拿过笔来,故意在他手腕上画了一个“手表”的图案。

“这是”淮山压根没见过,“这是什么图腾?”

“这东西叫手表,是提醒你注意时间的。”我把笔递给他,给他画手臂是有用意的,因为淮山总是不守时间肆意妄为,屡次都要害我们为他担心,所以这也是希望提醒他不要忽略时间的。“你若是要出去,我不反对,但我希望你能遵守时间的约束,既然是一起出来查案的,那么最好一起行动,留意一下时间,不要太随便才好。”

“萧夫人,”淮山说,“我,还有一件事要去确认一下,如果不能确认,我一直都没办法安心。我会听你的吩咐行事,也会留意时间。”

“那好吧,既然是你想要去做的事情,一切小心。”我知道他主意已定,这不是来和我商量的,但是他这次能够在自己行动前和我打个招呼,已经是很大的改变了。

我想着他在去证实他的想法之前,特意来找我要一样东西,是否会觉得这件事本来就是有危险的,关键时刻想着能够借助我们身份帮助他脱身。我提醒他小心,希望他真的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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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话 公子濡破案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一大早就听说出事了,顾不得别的,我赶到客舍大堂里去的时候,就看到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人群里若隐若现的能看到公子濡的身影。

“出什么事了?”我尽量拨开人群往里走,只见客舍原来的客人都被赶了出去,连老板和小厮都被控制住了,这大堂里竟放着一具蒙着麻布的尸体,然后一旁还站着十几个妇人。

“萧夫人,这便是你要的真相。”公子濡说,“家父佩服你的胆识和气度,所以命人连夜调查,终于找到了当年配合克尹将无辜少女贩卖城中的真凶。只不过毕竟时隔多年,如今能找到的,当时被拐卖到城里的女子,也就只有她们了。”

“你说他是和克尹大人一起拐卖女子的人?”我蹲在地上,揭开了麻布。

萧珏随之蹲下身来,检查着尸体的情况。

“没错,此人阿戊,多年前曾在城中一位大人府上做过差使,只不过因为手脚不干净,没多久就被赶了出去。没想到他结识了克尹之后,竟然在外做出如此勾当,听说我们在查当年的案子,自知难逃罪责,便服毒自尽了。”公子濡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仿佛他已经查出了当年案件的所有真相,擒拿真凶,使真相大白了。

“确实是服毒死的。”萧珏初步验证之后,擦着手站起身来。

“可人已经死了,如何能证明大人所说都是真的呢?”我认为这其中有诈,如果真的像他说的,这个人和当年克尹大人拐卖少女案有关系,怎么早不死晚不死的,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死呢。恐怕这其中,是有人为了掩盖真相而杀人灭口了吧,不希望我们继续查下去,想早早了结了这个案子,就找了个顶包的。我侧过头却没有看到淮山,有点儿着急了,本想让淮山来确认一下,这些女人是不是村子里当初失踪的那些。“淮山呢?淮山又去哪儿了?”

萧珏往人群里看了看,也没有找到淮山。

这个淮山,昨晚刚和他说了那么多,提醒他注意时间,他又跑没影儿了。估计现在,去证实他想证实的事情了吧。

我给里翀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悄悄安排寒生认人。

里翀不在,那么能认出这些女子里有没有当年村子里被掳走的,就只有寒生了。

只是寒生目前不能露了脸,唯有暗中确认。

里翀闪身从人群外退了出去。

“萧夫人还有什么问题吗?”公子濡问。

“我们追查的案子,花费了不少心思和人力,前前后后也个把月进去了。没想到我们一直没有结果的案子,到了大人这里,却不费一点儿力气的就解决了。”我故意挖苦,谁都能感觉得到这件案子里尚有疑点,公子濡这是在草草结案。即使被我这样讽刺公子濡也没有任何不满,依旧笑脸相迎,我走到他面前说,“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也只有一个。你们不惜两日内找到凶手和被拐女子,到底是想要掩盖什么?”

“萧夫人,这些事情恐怕就和萧夫人无关了。”公子濡笑说,“既然萧夫人要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那就请萧夫人早日回去吧。孚地动荡不安,唯恐有战事再起,我这么说也是为了萧夫人的安全着想,还请萧夫人见谅。萧夫人等人若想留在孚城,我自然是无话可说的,萧夫人若愿意留在孚城多玩两日,我也应当尽地主之谊,请萧夫人放心,你们大可以放心住在孚城这客舍里,直到你们离开,我会特别派人来照顾萧夫人萧大人的安全,为你们安排一切大小事宜。保证你们在孚城里玩得开心。”

听他话里这意思,他是已经接手了这客舍里的一切事物,等同于在他的监视下把我们软禁起来了。我当时气愤不已,险些与他撕破了脸,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够这么做,幸亏萧珏拉住了我,才没有与他直接冲突。我稳了稳心态,“既然如此,承蒙大人的精心安排,我们更要在这里多留两天,好好玩一玩了。”

公子濡留下了他的人,和那十余名妇人以及一具尸体后,就堂而皇之地坐上车离开了。他们的人,封锁在了客舍外,从这一刻开始,客舍就已经完全在公子濡的掌控内了。

我预料过事情早晚会变成这样,但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公子濡的准备和安排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堂里摆着一具尸体,那些妇人吓得都缩在一个角儿,抱成了一团。

我走过去的时候她们还很害怕,我说,“你们别怕,我只是想跟你们证实一下,你们真的是十年期被拐卖到这城里来的吗?”

她们惶恐不安地点头,发出畏惧的声音。

“你们,都是从一个地方被拐卖到这里来的吗?”我问。

她们之间相互看看,摇头又点头的,说也说不清楚。

“你们被拐卖到这里之后,都被卖到了哪里?现在,在哪里生活?”我接着问。

“”

“说啊!”公子濡带来的人凶神恶煞地呵斥道,把她们吓得又缩在一起。

“你能不能别管!”我恼了,大骂道,“既然你们是公子濡安排到这里守着我们安全的,就请你们只做好交代给你们的事情就好,不要插手任何事情,可以吗?!”

说完,就见他们一声不吭地退到一旁。

我见今日难有进展,只得吩咐下去,“毓儿、红玉,你们看着,单独安排一个院子,让她们先住下来吧。”

红玉看到此时事情都已经败露,我们的秘密也藏不住了,索性也就直接走上前来。“夫人,眼下不算我们住的,若是安排她们一人一间恐怕不够啊。”

“把她们安排在一个院子里,一间屋子几个人分着住,等到确认她们是从哪里被拐卖来的之后,再作安排送她们回去。”我说。

眼下也只有这样了。

“”这些妇人里,有人站出来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又畏惧旁边公子濡的人。

“你怎么了?”我问她说。

“这位夫人,我们我们不想回去。您别让我们回去行吗?”她说着跪了下来,接着,跟她一起的那些妇人也都接连跪了下来。

“我们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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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话 女人们的选择

“不想回去?这是为什么呀?你们被拐卖到此地十多年了,难道就不想自己的家人吗?”红玉无法理解这些妇人的心思。

这些确实在之前我就已经想到了的。

只是,当她们亲口说出不想回去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惊讶的。

“这位姑娘,”见红玉更好说话,于是带头的人就转向了红玉,“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女人在村子里本来就过得不好,当年被迫离开家,如今也十几年过去了。只怕家里的人就算还活着,早就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若是当年没有离开村子,现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无非是嫁个乡野村夫,每日是做不完的家事,还要为一日三餐而奔波忙碌。但是离开了村子之后,我们被卖到这里,也都有了自己的家,家里的男人和孩子还在等着我们回去我们不想就这样离开啊。”

果真和预料中一模一样,十余年间,让她们在这里已经有了牵挂。比起远在村子里的亲人,家中的丈夫和孩子成为了她们生命的全部,不舍得因此离开,更是放不下她们的孩子啊。

“这,这可怎么办啊。”红玉只能回过头来问我。

“那就先请她们留下来,让她们把记得的事情都说出来,记下,如果日后找到她们的家人,也好将她们在这里的情况告知于她们的家人。”我说,随即对她们说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你们的丈夫孩子,但是今天还请你们务必留下来,我们会向你们询问一些问题确认你们的身份,等到结束后,自然会由你们自行选择到底是离开还是留下。如此,你们觉得如何?”

云瑛在听我说完这一早上闹哄哄的事情以后,倒是见怪不怪。“这也不意外,十几年过去了,又不是她们刚刚被掳来这边的时候了,这女子啊,若是成了家有了孩子,那心就定在了这里,即使家中还有父母牵挂,但是她们也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啊。你我都曾为人母,这些事情自然是深有体会的。”

“是啊,可我还是觉得有些难过,十几年就决定了一个女人的一生。多可悲”其实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一旦生下了孩子,很多女人都会委屈求全的希望给孩子保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而对老公在外的种种事情全部可以忽略不计。这样的生活,真的完整吗?“她们被掳走被拐卖到这里的时候,都是少女的年纪,却”

“霍汐,就像她们自己说的。也许你会觉得这对她们来说不公平,可是对她们自己呢,如果她们没有被拐卖到这里,依然留在村子里。那么虽然可能会经常见到自己的父母,可她们过的日子和这里其实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的,而且她们被卖到这里来,或许可以改变她们甚至是她们子女的命运,既然她们打定主意要留下来的话,你也不要为此而难过了。这都是命”云瑛对于这件事似乎比我看得开,她劝我接受那些女人的意愿,即使那是与我观念冲突的,可对她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对了,淮山回来了吗?我听里翀说,你找淮山,他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别提了,”说起淮山我就头大,“这个淮山也真是的,总是连个招呼也不打,说出去就出去了。一大早公子濡送来一具说是当年拐卖案幕后元凶的尸体,还有那么妇人,我本想让淮山认一认的,看看能不能确认那些妇人是否当年村子里丢失的少女。结果倒好,他又找不到人了。”

先前不告而别,失踪了几天,结果在路上被人围殴,若不是我恰好路过救了他,恐怕他就让人给打死了。结果昨天晚上来找我要了样东西,这又没影了。

云瑛起身帮我按着头,以便缓解我的压力,使我得到放松。她说,“淮山那个人,看起来就和我们不一样,他的心思并不在我们这里,也只是想和我们凑一伙儿来找他想找的答案而已,只要别惹出什么麻烦,他想做什么你也就由着他吧。”

“不由着又能怎样。”我说。“算了。”

“那这件案子,眼下算是了结了吗?公子濡不是都已经把凶手给你送来了吗,你要找的人也都找到了,只是不知道淮山的未婚妻是否也在这些妇人之中。”云瑛手下的劲儿刚刚好,要不是她,我的脑袋恐怕真的要炸了。

“淮山去了哪儿也不知道,不过我让里翀安排寒生悄悄认人了,也许能找到淮山的未婚妻也说不定。不过就算找到了,也应该已经成家有孩子了。倒是公子濡的反应,让我觉得这件事还没完,他们急着送来一个凶手,无非是希望阻止我继续查下去,所以让他服毒,导致线索全断了。”

说起案子的事,我有种直觉,案子还没结束,而且只是刚开始而已。

“你怀疑公子濡知道真相?”云瑛问。

“要不然怎么解释,他这么快就找到了替罪羊呢。不过人已经死了,死人嘴里问不出话来,到底当年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也没办法从死人口中审出来了,只能看接下来萧珏那边在验尸之后有没有发现了。”可人是服毒死的,我认为能够检验出的线索不多,公子濡敢把死尸送来,肯定是做过完全准备的,必定接下来查也是能对上一些。“云瑛,我怀疑当年这件事的背后,可能掺杂着别的原因,并不只是一件拐卖案这么简单。”

“怎么说,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暂时还没有,只是一种预感而已。我那日见过公子濡和他父亲阖喆大人,结果今天,阖喆大人就让他送来了答案。显然这不是真的答案,他们背后到底想要隐瞒什么事,我一时还没有想到,但是今日公子濡甚至派人把客舍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是为了监视我们,我想他们这么快送来这凶手和当年被掳的女子,应该是不希望我的出现搅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他们希望赶紧了结这件事,让我赶紧离开。”我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背后的事情可能牵连不小,你真的还要查下去吗?”云瑛开始担心,对方已经开始防备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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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话 孚姬的警告

“当然要查下去。”我说,“我原本不想与他们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也并不关心他们背后在盘算什么,我对权谋之争一向没什么兴趣的。可是这一次,是他们先招惹我的,如此草草结案并不是我的作风,我倒是真的很想要知道,究竟什么样的盘算能让他们如此小心,甚至,布下这样一个局来糊弄我。”

“霍汐”云瑛更担心的是,我们的安危。

“夫人,”红玉匆匆而来,进了房间就转身把门关上了,“夫人,寒生已经认出了,其中几个妇人确实像是当年村子里丢了的女子。”

“还真的是?”我觉得好惊喜啊,原以为她们是公子濡或者阖喆大人安排来冒充的,只是为了瞒骗我们。没想到现在反而证实,她们还真的可能是当年被掳走的女人。

“霍汐,既然证实了,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云瑛问我。

“接下来红玉,你去叮嘱他们,要仔仔细细的询问那些妇人,把她们所交代的事情记录下来,包括她们记得的一切,千万不要漏了任何细节。”我说,看着红玉出门,才回过头来和云瑛解释,“原以为这些女子顶多就是他们找来冒充的,想要打发我。没想到竟还真是当年被掳走的女人。这么说来,他们应该查到了些什么。可是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几天了,还在摸线索,他们真的有这样的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找到她们吗?”

“你不是说过,他们在这里很有势力吗?那么利用自己的势力,向下面的人施压,也是有可能的。”云瑛说。

“还有一种可能。”我说,“他们原本就知道,不过是见我来追查,搪塞不过去了,才想到只能找出一部分人来,好打发我。”

可是他们越这样做,就说明他们心里越有鬼。

“你怀疑,和公子濡以及他的父亲有关?”云瑛问。

我摇头,目前这个分寸还不好掌握。“不好说,应该不是直接的关系,但他们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在这件案子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为什么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出这么多人来,显然他们对于案子的掌控超过我们,但我真的觉得,我见过阖喆大人,他的种种反应都告诉我,他没有直接参与到少女被掳至拐卖的案件之中。就算他们是为了避免我的出现坏了他们的计划,所以想要赶紧了结,以便让我离开,但是他们如果在这件案子里并非直接参与者,这么做,不等于告诉我说,他们和这件案子也是有关系的吗?”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呢?

弄巧成拙,反而引起我怀疑他们,这不像是两个精于算计的人会做出的事情啊。

“难道是,这件案子的背后牵连到的人,与他们有关?”云瑛提醒我了。

与他们有关,但也是他们不希望被暴露出来的人,即使用自己去设一个障眼法,也不希望这件案子背后的人到了这儿就被发现。也许这背后牵连到的人与他们的阴谋有关,所以才会

“孚姬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我收到孚姬的邀请,所以前来见她。

她说,“劳烦萧夫人惦念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问她,“我受你邀请住在这里的时候,曾先后两次想要见你,可是到了你的门口,却都被你的婢人灵儿挡了回去。孚姬,我以为你并不是那种注重繁琐细节的人,所以你今日找我来,想必是被人暗示,要来嘱咐我一些话的吧。”

“萧夫人一直都很聪明,实在令人佩服。”她没有绕圈子,“萧夫人,正如你所说,但我真的是为了你好,这件案子你不能再查下去了,还是趁早收手,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

“这么严重吗?”

她点头。

“可我是个素来喜欢追究到底的人,你既然了解我,便应该知道。如果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是不会离开的。”我反而坚定了自己的立场,“孚姬,你今日若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些话,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萧夫人”她说着话,还很谨慎地留意着周围,像是在提防什么。

“你怎么了?”我问她,“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在怕什么?”

她摇头,“我不能说,因为我不想害了你。”

“你知道我住在这里的时候,你家的老夫人曾将我找去,与我说了些什么吗?”我索性一点点地开始套她的话,“她说,六年前的你和现在的你不同,甚至是暗示我,希望我可以找出你和六年前并非同一人的证据孚姬,你到底在怕什么,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紧张?是因为老夫人吗?还是”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你本不应该来到这里的。”她似乎很后悔把我牵连进来。

“即使不是你,只有这里有案件发生,你知道的,我也一定会来。”我说。

“趁这一切还来得及,你赶紧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害了你”

“那你呢?”我问她。

我不信她让我离开之后,她有办法能从这里脱身的。

“我本就该死了的,”她说,“六年前,我就该死了的萧夫人,六年前承蒙你所救,我虽然活了下来,但是这六年里,你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我想这就是我的报应吧,我早就该死的,如果那时候我死了,可能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情了。”

我一把按住她颤抖不已的手。

我说,“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敢说出你知道的真相?”

她的目光闪烁,她的心思在摇摆不定。

“你说我六年前救了你。可是,很抱歉,直到这一刻我所能想起的,关于你的事情还是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虽然在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也会觉得你很眼熟,可我真的想不起来。关于你说的六年前,我没有任何的印象,所以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我对她说了实话,关于六年前的事情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以至于我一度怀疑是否有人又控制了我的意识,催眠了我,使我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我很肯定,如果六年前我曾经救了你,那么这一次,我也有办法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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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话 孚国国君的授意

“萧夫人,我家主人想见你。”

告别孚姬,本要离开这里,却不想被人拦下,说是什么人要见我的样子。

我想着既然还身在孚姬的府上,也不会有人堂而皇之的在这里,就急着将我灭口吧。而且我留意到她说主人的时候,分明不像是在说公子濡或者老夫人,而阖喆大人并不住在这里,我对于她所说的主人颇有兴趣。

就跟着她一路来到了这僻静处。

她以眼色示意我,我看向前方,确有一人。可她却不肯再往前走了

我向来对古言是没有多少关注的,不过这样的画面,似乎也太容易出现在各种狗血古言里了。我玩味着婢人的神情,远远地看向前面伫立地那人,不禁猜测起对方的身份。

“萧夫人,请不要让我家主人再多等下去,这样对你没有好处。”婢人的话颇有威胁的意思,似乎已经将那人的身份暗示给我了。

我回头看了看她,不禁好笑,随后提起步子向那人走去。

“请问,”我说,“不知国君特意命人将我带到此处,可是有何话要训诫的吗?”

即使他背对着我,仅仅是从他的背影里,我也多少猜到了他的身份。

能够堂而皇之地在孚姬的府上将孚姬的客人截到这里来,丝毫不怕有人撞破,再加上他的衣着,平民和士族之间的区别就在衣服的料子,但衣服的料子却不止能够区分平民和士族。虽说劳动人民的智慧很伟大,可是在这个资源并不发达的时候,很多东西并不可能根据需求人均分配,所以从享受的资源上一般可以判定一个人的身份。而他,应该就是

我只听到他轻蔑的笑声,“你就是萧夫人?”

“正是,国君命人将我带到此处,相信早已经了解过我的身份了。”我自然不会觉得,他这么问只是单纯的客套。

毕竟在进城之前,我们对他“稍微”有些了解。

“孚姬提过,萧夫人是个并不普通的女人。萧夫人此次来到孚地,可是有何案件要查?”他的语气让人感觉到被挑衅,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习惯,反正给人的印象很不好。

如果他不是孚国国君的话,可能经常会被揍吧。

“国君既身在此处,也应知晓了今日一早,公子濡带人送到客舍的妇人们和凶手吧。”我心想他既然在这里见我,并不担心公子濡的人发现,如果不是他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控制住公子濡,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孚国国君本就知晓公子濡和我们之间的事情。

“萧夫人的事情可办完了?又为何来找孚姬。”

“自然是受孚姬邀请,本以故人的身份而来,却发现并非如此。”我说。

“噢?那萧夫人觉得,孚姬是何意?”孚国国君终于肯转过身来。

与我所预想中的骄傲自大倒是还有些距离的,不是乍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很讨厌,而是这个人似乎有些过于普通了。

当然,如何和普通人相比,这位孚国国君自然是有区别的。只是他和我们正常情况下预想的那种“暴躁”国君真的不一样,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威严,若说他只是这孚姬府上一个管理些杂事的人,应该都会有人相信。容貌普通无特点,甚至是有一点丑,脑门很大,脸部的骨骼也较宽大,所以分明一张国字脸,还是个地包天

他的眼神里,让人看不出凶狠,甚至没有一个国君应该有的气场,四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就像是六十岁的老头子一样,还有些驼背。

这种种都无法使人联想到入城之前听的那些话。

我以为桀骜不驯这种词至少是那些长得好看点儿的人,但是他这样还能做出如此之多的挑衅行为,我只能将他归类于“愤青”。

等到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我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历史书上很多的早期人类长得大多像是刚进化的山顶洞人。像孚国国君这样的,其实也在正常水平之内,只不过因为听多了关于他的种种传闻,便对他期待过高,然后

“孚姬是何意,想来作为兄长的国君更能体会,又何必问我呢。”我觉得很失望。

同时也在不断地告诫我自己不能以貌取人,万一这位国君,真的有过人之处呢。

“即使如此,孤还是想知道萧夫人是怎么想的。”孚国国君依旧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趾高气扬地说。

我强忍着说,“我以为,孚姬在害怕。只是她究竟在害怕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有试着向孚姬询问,可孚姬却不肯说,似乎孚姬已然清楚很多事情,心中有数,她不肯告诉我有两个原因。其一,自然是她不愿将我牵连到这件事里,其二便是她不想伤害她在保护的人。”

“萧夫人,孚姬可有请求你,不要再查下去了?”

我躬身回道,“是,孚姬确有说过类似的话,她不希望我再追查下去。”

“那好,孤也要拜托你一件事情。”孚国国君道,“孤命你,追查到底。”

我以为是我耳朵出问题了,要不然怎么会可反应过来之后,我发现我并没有听错,孚国国君确实说的是,希望我继续追查下去。“国君的意思是要我查下去?”

“怎么,这不正是你的心愿吗?”

“可是”可是孚姬拜托我不要查,他却让我查,我以为他会照顾孚姬的心情,因为我都能感觉得到,孚姬的隐瞒是为了保护某个人。身为孚姬兄长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若不是疼爱孚姬,孚姬住的府苑,奢华程度怎能堪比王宫,可现在,他却罔顾孚姬的心愿,命我追查。“国君既然要我追查,可否告知于我,国君希望我追查的究竟是什么吗?可是与孚姬有关?亦或者,会令孚姬失望?”

“孤希望你证明,孚姬并无不同,她正是孤的同父异母的妹妹。萧夫人不是想找出当年配合克尹在这城里贩卖女子的真凶吗?公子濡的话,怎能骗得了你,孚姬之所以称赞你,想必你定有过人之处,若你能被公子濡蒙蔽,怎会得孚姬如此属意呢。”孚国国君道。“萧夫人,难道你不想知道,十年前究竟是谁在纵容克尹,胆敢犯下如此罪行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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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话 和疯女人又见面了

我在门前坐了好久,脑子里很乱,我不禁在想孚国国君命我追查下去的原因。

我实在不觉得他会是因为憎恶有人在孚地坏了风气,才会命我彻查。除此之外,莫非还夹杂私人恩怨?可他身为一国之君,不太可能没有能力私人报复吧,况且以外界对他的评价来判断,这孚国国君可是个“杠精”转世,愤世嫉俗,什么都看不惯,有什么不满也都是当场就会表示出来。他至今隐忍不发,可能吗?

除非,是和孚姬有关。

我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却始终猜不透孚国国君的心思。

甩了甩头,想早些恢复意识,免得在没意义的事情上耽误时间。

我们是来追查当年与克尹大人联手,在城中贩卖女子的幕后主使,可是现在,所谓的“元凶”被公子濡送来了,却再也不能说话了。这件事的背后另有隐情,那么这元凶必定是遭人灭口,公子濡肯定和他的死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而公子濡这么做的目的我们之前也分析过了,就是为了阻止我们继续追查下去。

同一天,孚姬来请我,却一再提醒我不能再追查了。

从孚姬处出来,还没出大门,又被孚国国君的人请去,但是孚国国君的意思却和公子濡、孚姬背道而驰,反而希望我追查到底。这件事情上公子濡和孚国国君的意见相左,孚姬言语上是倾向于隐瞒真相,庇护某个人的,倒也是为了劝说我,免得我被搅进来牵扯其中难以脱身,可见孚姬应该是有所察觉的,至少她已经知道某些危险已经开始了。

那么下一步又该从何追查起呢。

公子濡既然敢把这些妇人送来,肯定也有把握她们不会说出实话。而这些妇人不想离开孚地,甚至下跪请求,那么能够要挟她们的,只有她们的丈夫和孩子,难道公子濡掳走了她们的丈夫和孩子作为威胁?

可不管怎么说,我认为能够从她们口中获知真相的几率,几乎为零。

现在唯一能追查下去的,也就是那所谓自尽的元凶了

“娘?你在这里做什么?”毓儿路过,恰好看到了我。没等我解释,他便说道,“公子濡要请你去调查一件事情,已经让人在堂内等了半日了。”

“公子濡?”早上的时候,我才见过他,可当时并未听他说起过什么要请我去调查事情。从孚姬那边回来后,怎么就

即使如此,我还是跟着毓儿去见了公子濡特意派来的人。

不止如此,我还见到了那人带来的一个女子

“就是她吗?”毓儿看过那女人后向公子濡的人询问,“真的?”

“杀人了!杀人了!!!”

那女人一开口,我就确定了,她正是前两日我和淮山救下送回家中的女人。原本当日可怜她,留下了几个钱币给她,还想着等回来后让人送些粮食什么的过去,顺便帮她修一修屋子,结果回来以后事情繁杂,我竟然给忘了。

“杀人了,杀人了”她到处揪着人重复着这一句话。

“什么杀人了,什么意思?”毓儿不解,因她反复只说这一句,听得人也是糊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是这样的,这个女子是附近一个村子里出了名的疯女人,说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一直嚷嚷着杀人了。说是什么,她亲眼看到她的邻居杀人了”那人说,“事情闹大后,我家大人就派人去查看过了,可是根据这女子交代的,根本就没有找到她所说的尸体,更别说她的邻居杀人了。所以我家大人希望能得到萧夫人的帮助,来确认这女子所说是不是真的。”

“若真是杀人了,那这件事就不是小事。”我知道公子濡这个时候派来一件案子给我们,绝不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只是请我帮个忙而已。他分明是见早上的情况并没有完全打消我的怀疑,所以找了这么一件案子来为难我,希望借此来拖住我,免得我再继续追查下去。

我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她很害怕,好像不太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我问她,“你还记得我吗?”

她这才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摇头,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偷偷地看着却一言不发。

“你还记得吗?那天我们见过的你的脚好些了吗?”我问她,试图勾起她的回忆,让她记起之前的事情。

说起她脚上的伤,她低着头盯着脚腕,好像是记得她扭伤了脚的事情,然后慢慢的“是你,是你!我记得我记得你你,你给我钱”

她说着,伸手从身上掏出我之前留给她的钱币,她很小心地跟我说,“你是好人,你给我钱你是好人。”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说你的邻居杀人,是真的吗?你真的亲眼看到了吗?”我见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理智,便立刻向她确认。

她却想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反复说道,“杀人了”

“这她都这样了,这说的话能当真吗?既然你们调查过了,没有找到尸体,也并未发现她所说的邻居有嫌疑,那这案件还有追查下去的必要吗?”毓儿说,“如果觉得有疑问,为什么不去调查一下最近失踪的人呢?如果有人失踪了,再来说可能是不是被杀害了,被杀害之后被抛尸在了什么地方,不是更加稳妥吗?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追查案件,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此女的脑子不太好,但是让她一直闹下去的话,可能会导致城内人心惶惶。到时我家大人的意思是,在事情恶化之前,希望萧夫人能帮我们确认一下她所说的事情。以便”

“孩子!”没等那人说完,女人又开始发作了,她突然一声连我都有些吓着。“孩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儿,我的孩子”

孩子?!

“什么孩子?”我问她,“你有孩子吗?”

“女儿,我的女儿。”她急得痛哭流涕,“我的女儿不见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在哪儿?她在哪儿?!你们把我的女儿藏到哪里去了?!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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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话 丢失的女儿

而后赶来的红玉,被这女人吓得不轻。

“娘,”毓儿问我,“她真的把女儿弄丢了?”

女儿我不禁对这疯女人的话产生疑惑,她真的有个女儿吗?

之前我和淮山去过她家里,从她家里的环境来看,毫无疑问到处都充满着一个独居女性的生活特征,我真的没办法确定那个房子里还住着第二个人。可是,我也确实在她的家里见到过一只女孩的鞋子,只是一只而已,难道她真的有个女儿?

可为何当时没有与我们提过呢?

“我可以帮你。”我对她说,试图安抚她让她平静下来,“我知道你想要赶快找到你的女儿,那你就需要我的帮助。我可以帮你把你的女儿找回来,不过,你也要告诉我,你的女儿有什么特征,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

我想,她应该听清楚我的话了,因为在那一刻当我问起她女儿特征的时候,她的微表情告诉我,她在回忆,她在仔细回忆她女儿的特征。不过,那种反应一瞬即逝,她又开始装疯卖傻,这一次很刻意。

“女儿,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在哪儿?我的女儿!女儿”

我认为,她并不像她装出来的这么疯,对于她来说,可能精神的确有问题,可是她不是一直发作,她的精神状况偶尔会出现正常的反应,并且她有能力思考以及做出判断。

“帮我!”她一把拉住我的衣摆,恳求着,“帮帮我的,我的女儿不见了帮帮我”

“夫人。”红玉担心她是个疯的,会不知道又做出些什么举动,可能会伤害到我。

我抬手制止红玉说下去。

“她可能真的有个女儿。”我说,毕竟在她的住处我看到过一只女孩的鞋子,宁可相信是真的有个女孩不见了,也好过大意错失营救的机会。“毓儿,你带人去村子附近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见过她的女儿。”

“萧夫人,”站出来阻拦我们的是公子濡的人,“萧夫人可是需要帮忙吗?我家大人吩咐过,若是萧夫人的交代,定将全力以赴。”

“那就好,我们的人手不够,想要找到一个女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既然你们愿意帮忙,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派出去,目前寒生还被我们藏在客舍里,若是所有人都出去了,万一发生点什么事,寒生就暴露了。“毓儿,你和廉赫带着他们去村子里打听一下吧,若是有人见过她的女儿,定要询问个结果出来。”

“是。”毓儿应下,招呼廉赫一起就出门了。

“我和红玉送她回去,里翀,你照顾大人还有钟离大人,顺便照应着云瑛那边。”转过头,我对公子濡的人说,“还麻烦你们派人保护这里,以免有歹人伤害大家。”

“萧夫人请放心。”他一口承诺下来。

我知道他一定会把我们的人照顾得很好,公子濡早上送来凶手和被掳走的女人们,下午又给我找了个案子,无疑是想要把我从原来在调查的案子上支开。到底是不是因为他知道孚国国君已经见过我了,并且命令我追查到底,所以才急着想要让我分身乏术,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们此前在追查的克尹大人命案真相背后,所牵连到的事情,一定与他们这次的某些阴谋有关。不一定是直接的关系,但也会影响结果,所以公子濡才急着找另一件事情来让我分心。

一旦我们的人在客舍里遭遇事件,我必定是要弄清楚的,那这就和公子濡支开我的用意发生冲突了,也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所以我确信,他会替我照顾好所有。

我和红玉去送这疯女人回家,我知道她住在哪里,之前我和淮山送她回去过,我还记得路的。这次我特意让红玉去找客舍的人要了些粮食,让这疯女人带回到家里吃。

“夫人,她的女儿不会有什么事吧。”

路上,红玉问了我一个问题。对于这疯女人的女儿是否平安,红玉显得很担心,看得出来她是很同情这个女人的,一个女子疯疯癫癫地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的命这么苦,若是她的女儿再出什么事,那她可就太惨了。

我只能笑笑带过,毕竟这件事我没有把握。我还不能确定。

到了她家门口,疯女人就猛地挣脱我们,极力向屋子里跑去。我担心她这样特别突兀的举动背后,另有原因,于是叫上了红玉,追赶着她就进了屋子。

只见那女人在我们进门后,也根本不理不睬,一味的翻找着家里每一处能躲人的地方。就像是她误会女儿在和她捉迷藏一样,把每一个可能躲人的地方都翻找了个遍。

我走到一旁,捡起了那只鞋子。

鞋子还在那里,和我印象中的位置一样。这样说来,这两天都没有人动过这只鞋。

我看向疯女人脚上的鞋子,是用烂树皮裹起来的,早已经破烂不堪。再看手上的这只鞋子,依然觉得很矛盾。以她的经济状况,我不觉得她能够让自己的女儿穿的起这么好的鞋子,况且,就算退一万步说,她心疼女儿,省吃俭用给女儿买了这双鞋,那这双鞋对于她和她的女儿来说都应该是无比珍贵的。

如果她的女儿不舍得穿,那么在她的家里,应该是能够找到另外一只的,可现在只有一只,难道谁穿鞋能穿着一只就出去吗?

“夫人,该不会是有人掳走了她的女儿吗?”红玉看到我拿在手里的一只鞋子,顿时紧张起来。

俨然是想到了只留下一只鞋子在屋里的原因。

“先去看看她吧。”我对红玉使了个眼色,让她盯紧这个疯女人。

毓儿很快就找了过来,他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就在疯女人的女儿丢失的同时,村子里另一户人家也丢了一个女孩。

毓儿把丢了女儿的人家带了过来,他们可以很清楚地描述出丢失女孩的样子,多高,胖瘦,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样的发髻,什么时候在哪里开始发现不见的。

两个女孩,机会是在相同的时间,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我听到他们对自家女儿的描述,就冒出来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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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话 是什么逼走了小花

我将在疯女人屋子里发现的那一只鞋,拿给他们看。

他们认出,这就是他们女儿的鞋子。“小花的鞋!没错,是小花的鞋你们在哪儿找到的,你们是不是找到小花了?!”

“还没有。”但是现在,我已经大概知道这算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你们放心,你们的女儿小花现在应该很安全,还请你们放心,回家等结果。”

我是觉得,公子濡设计的这个案子,或许也太简单了。

难道是他看不起我,以为有难度的案子,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线索,我们就会打退堂鼓,从他精心布置中撤出去?还是,他故意放出的线索。

疯女人说什么看到杀人这种事根本就是一个引子,如果真的杀人了,杀了谁,谁杀人了,尸体在哪儿,这些事情肯定会有人一一核实,既然到了现在都没有听到有任何动静,就说明他们在核实之后已经确认这是一个假消息了。

疯女人也不是真的疯,她的智力比起常人会有些低下,但不是没有,她甚至能够独立思考,所以我认为,她的智商应该停留在十一二岁。她说自己的女儿丢了,但是根据我之前来过她家留下的印象,可以认为她是独居,不可能有女儿。而且当我要她形容她女儿的样貌时,她明显回忆后才拒绝的,根据她当时的微表情来判断,我认为她没有明确告知她女儿的情况,是因为她记得并不清楚,她没有想到那么多,所以在她女儿“失踪”之前,她没有仔细观察过,于是她担心自己说错话,万一我们真的找到了那个女孩,那个女孩的状况又和她所说的出入太大,她就太明显了。

所以杀人的事情是引子,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想让我们调查女童失踪案。

一个村子里的女孩失踪,这件案子一开始不会是公子濡搞出来的,如果是他想要完全策划一件案子的话,我认为他有能力布置得更仔细,不会像现在这样漏洞百出。

至少现在看来整件案子的过程已经很明显了。

疯女人没有女儿。

真正丢失女儿的,是村子里另一户人家,女儿丢失之前,曾经见过疯女人,所以她把一只鞋子落在了疯女人的住处。只是为何是一只,可以认为是逃离的时候太过匆忙而落下的,疯女人声称丢了女儿,目的是为了扰乱视线,还有就是撇清关系。

不过正因为我之前判断的,疯女人的智商停留在十一二岁,所以她设计出来的这件案子就显得幼稚多了。总的来说,就是疯女人把那个女孩藏了起来,然后声称,自己的女儿不见了。

女孩不会被藏得太远,如果在附近仔细搜索,应该很容易找到。

不过公子濡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找到了这件案子并且拜托给我,我认为他在找机会让我分心的时候,也很仓促。毫无疑问是他已经知晓了这件案子的真相,他正好需要一件案子,即使他有能力布置得更加缜密,可也来不及了。所以在这件案子上动了些手脚,就丢给了我,他应该是认定我一时半会儿之内即使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也找不到女孩的藏身之地。

当然,我知道公子濡肯定不会明目张胆的把女孩藏到自己身边,甚至是任何可能与他产生联系的地方。但这个地方一定是他认为我不会轻易找到的。

公子濡为人谨慎小心,行事也很一板一眼,他知道若是让我证实女孩被关的地方与他之间的联系,很容易便会证实此前推测,他们与克尹大人一案是有关系的。

“等等!”眼看着小花的父母就要离开,我出声叫住了他们。

二人停下,等候吩咐。

“你们,是小花的父母?”我会这么问,是因为那女人的态度,若她是小花的亲妈,不可能整个过程无动于衷,让他们回去就乖乖回去。

“是”

“说实话。”我警告二人。

“”男人看了看身边的女人,和我们说道。“我,我是我是小花的亲生父亲。真的!”

“那她呢?”毓儿自然是听出来的。

“她是我现在的妻子。”小花的父亲说,“小花的母亲过世得早,所以我”

这个女人,是继母。

“你们逼小花什么事了吗?”我问。

二人脸色发青,“没、没有”

“还不说实话,是想被吊到树上是吗?”毓儿大喝一声。

别说,吓唬他们还真的有用,小花的父亲当时就跪倒在地“这与我无关啊,这都是,都是她的主意”

在众人看向小花继母的时候,她也赶忙跪下,恶狠狠地瞪着小花的生父,对于他的懦弱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你还敢都推到我身上来,明明是你找的人家,是你要把小花送出去,现在又说是我”

“别争了,到底怎么回事。”毓儿质问道。

“大人,大人是这样的小花,小花年岁大了,早晚都要嫁人的。我们只不过是提前给小花找了人家”小花的继母解释说。“由着他们抚养小花长大,那”

“放屁!”村子里的人在外面大喊,对于小花继母的解释嗤之以鼻。

看来村子里的人更清楚发生了什么。

我让毓儿去把那人也带进来,那人跟着毓儿来到院子里救指着小花的继母大骂道,“大人,您可别听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说了什么。我知道,他们逼小花嫁给一个五十多岁死了老婆的男人!小花才几岁大,他们就是不想养小花了,才想着找这么个机会把小花送出去!小花虽然小,但也是什么都知道,她是不愿意嫁给那老利头的,才从家里跑了出去。”

“五十多岁?!”我听说过有的地方会有童养媳的事情发生,不过也都是一些宽裕的家庭抚养小女孩,给自家的儿子定的亲事。但是像这样,把自家的小女儿送给一个五十多岁死了老婆的男人养着当媳妇,也只有他们这种人干得出来。

我这就明白疯女人为什么要帮着小花逃跑了。

小花的继母和那人吵了起来,反正她是不认为自己有错,她觉得自家的粮食养一家三口都难,怎么还能养得活小花。小花反正是要嫁人的,嫁给谁都一样。

“呸!”红玉猛不丁地啐了一口,“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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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话 疯女人屋子里的干尸

我是被红玉这一举动惊呆了的。

一直以来,红玉在我面前都是十分乖巧的样子,倒是快让我忘记了,我和她一开始相遇的时候,她也是个泼辣、个性分明的女子。

忍不住就笑了。

这件案子,基本可以定案了。

小花的继母不想再抚养小花了,现在粮食并不富裕,多一口人都意味着全家要饿肚子,谁也吃不饱,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吃饱饭,小花的继母怂恿小花的生父一起,想要把小花送给五十多岁死了老婆的老利头,老利头抚养小花长大,然后小花就做他老婆。小花不愿意,从家里跑了出来,只有这个疯女人同情她,见她可怜,就帮了她。可是她们都知道,万一小花被她父亲找到,还是要被送给五十多岁的老赖头的。于是小花和疯女人就设计了这样的一个案子

“这只鞋是怎么回事?”我问,上次来的时候,我就在这里见过这只鞋了。

疯女人的目光躲闪,她知道自己隐瞒不了了,屡次偷偷看向我。

“我答应你,如果把小花找回来,我会让让对小花的父母说明。绝不会违背小花的意愿,把她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的。”至于人选我都想好了,我相信小花父母不会违背公子濡的意思吧。

疯女人动摇了,“那天,把小花藏起来遇到你,伤了,伤了之后,你们送我回来”

话是断断续续的。

“夫人,她说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她说话这么奇怪呢。”红玉问。

“听说她很小的时候就显得不是很聪明,说话晚,她的家人嫌弃她就把她给丢了,也没有教她说话,加上她这样的情况,如今已经很好了。”毓儿说,“我在村子里打听她女儿的事情时,这村子里的人大多都知道她的情况,只是因为她疯疯癫癫的,大家都不愿意和她来往。”

说话晚,没人教她说话,加上智力有问题如今她能够说成这样,真的已经很不错了。我只得耐着性子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你想告诉我什么,你可以慢慢说,不用着急。”

“小花,藏起来。”她比手画脚地希望向我解释清楚。

“你把小花藏起来?”我算看懂了她的意思,不过更多的,也是猜的。

她一直都在点头,证明我才得是对的。

“那你把小花藏起来之后,发生了什么?”我送她回来的那一天,就在她的房子里看到了小花的鞋。“小花的鞋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掉在你家里,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掉在你家里的吗?”

“那天,那天!”她突然指着自己的脚,一直嚷嚷着那天。

“那天?那天”难道是说,“你是说我撞到你的那一天?”

她拼了命地点头,“那天,小花的父亲找来,她害怕,吓坏了。到处,到处躲,鞋,掉了。”

小花从家里跑出来以后,就遇到了她。因为紧接着小花的父亲就找到了附近来,小花吓得掉了鞋,她们之后也没有注意到,她就匆匆忙忙地带着小花躲起来了。

“把,小花藏起来。遇到你。”她说。

“所以那一天,我撞到你的时候,你刚刚把小花藏起来?”现在我明白了,虽然有些费力气,不过好在弄清楚了她想要说什么。“那你告诉我,小花现在在哪儿,我让他们立刻去把小花带回来,你放心,我一定会遵守承诺的。”

“小花,小花在”

说起小花到底藏在了哪儿,她就又开始糊涂了。

小花在哪儿,她一直都没有说出来。

“这样,毓儿,你再带着人到附近找找。”我说,小花应该不会躲到太远的地方,而且那天我撞到她的时候,她是从“南,往南找。”

“我跟你说个秘密。”疯女人故弄玄虚的让我把耳朵凑过去。“我是位夫人。”

夫人?“你成婚了?”

她觉得我说话的声音大,拉着我,让我再小声点儿。

“你何时成婚?如果,你是位夫人的话,你怎么会一个人”一个人流落到这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而且以她的样子,我实在没办法相信她所说的。

况且在之前,她给我留下的印象并不好,我对她的信任可以说是一再打折扣。

现在要我相信她的话,说她是位夫人,我确实无法相信。

她却一本正经地招呼我到一旁去,进了她的屋子后,她却招呼我到一角,指着地下鬼鬼祟祟的。然后她让我到一旁,她自己去将地上的东西搬开,收拾了一下,接着从地下拉出来一个大箱子

“这是什么?”我问她。

她却朝我笑,让我毛骨悚然。她将箱子打开,一股异味传开,紧接着,我看到了箱子里的东西一具干尸?!

“夫人?”红玉寻我不见,就找到了屋子里,赫然看到躺在箱子里的那具干尸后,发出尖叫声,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没事,别害怕。”说真的,我也害怕,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害怕得要死,我得也装作没事的样子。而那疯女人站在一旁还在呵呵傻笑着,好像这箱子装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了

“夫人,那是那是什么啊?”红玉见我要上前去检查,一把将我拉住。

“应该是个人。”虽然变成了这样,但是还是很好辨认的,只不过为何是变成干尸,我不明白,如果是在这个人死后就将他装进箱子里然后埋在地下,不可能会变成这样吧。这里的环境和气候都不会那么这具干尸到底从何而来,为何死后会变成这样一副样子。我想,大概疯女人身上的案子还没了结吧

小花找到了,被她关在村子南边一个废弃已久的破屋里,这两天每当夜深的时候,疯女人就会把自己捡来的吃的,送到破屋里去给小花。所以一直也没有人发现,直到毓儿顺着我所说的南找过去发现了破屋,才找到了小花。

公子濡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因为这件小事,让他的人把他请出来。

看到他,小花的父母立刻就怂了,保证以后不会再虐待小花。公子濡倒也算是大方,他给了小花的父母一些珠子,大概够他们一家人几年吃饭的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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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话 被陷害的叔渲

“萧夫人。”等到解决完了小花的事情,公子濡俨然强忍怒气地找了过来。

“等等。”我示意他停下,因为他挡着光了,我趁着那微弱的光亮在仔细辨认埋着箱子附近的地面上,是否留下了什么线索。

“你们在做什么。”公子濡的语气很不好。

“没看到吗?多了具干尸。”我说,“你不想知道这干尸是怎么回事吗?”

“多了具干尸?这是什么意思?”公子濡分明不知情。

也许在他的原定计划里,只是想利用小花的失踪,来困住我们两天。他没有想到我们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把小花的案子完全理清,并且成功找到了小花。甚至,还发现了一具干尸

我示意毓儿接我的活儿,“等下把附近的痕迹都确认后,连同这箱子,都拉到客舍去。让你爹好好看看这干尸到底是自然形成,还是有人刻意弄的,最好让他确认一下,这具干尸的死因。”

毓儿向我比了个手势。

我则起身走到了公子濡的面前,“这就是那疯女人自己找出来的。”

“什么。”

“看样子你不知情?”虽然这也在我的预计之中。“说实话我也吓了一跳,这疯女人自己跑到屋子里挖出来的,当时我就在想,到这儿应该就不是你安排的了。”

公子濡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一样。

“我说错了吗?你故意安排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目的,我们都知道。”只是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得太明白才好。“说说看吧,给我提供点线索。这个疯女人说她是夫人,我在想她到底是什么夫人,这村子里的人对她知根知底,都说她根本没有成过婚,又怎么会是夫人。她家里有没有什么人,比如像亲戚一类的,还能不能找到活着的?”

既然他敢把这个疯女人弄到我眼前来,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恐怕他早已经调查过这个疯女人的身份,多少会有一些了解吧。

“萧夫人,我们应该不算是朋友吧。”公子濡的话颇有威胁的意思。

“当然不是。”我说。

“那你这样问我,是什么意思呢?”原来他是在说这个啊。

“不是朋友,但目前为止也算不上是敌人吧。你能把她弄到我的视线里来,应该也查过她不是吗?既然干尸的事情你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就交给我来查,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顶多算是我的线人吧。你应该不希望干尸的事情突然冒出来,影响你们在进行的某些事情不是吗?反正你想支开我,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我认为这个逻辑是通的啊,说得过去。

“那我如何知晓,你不会用这件事来对付我呢。”他却很谨慎。

我并不在意他的话,因为眼下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弄清这具干尸的身份。“我要想对付你,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能对付得了你。”

我的话成功引起了他的警觉。

“就像我说的,我对权谋之争素来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真相,无愧于心就好。你们的事情别犯到我身上,别招惹我身边的人,我自然不会与你们为难。是成是败,一切皆有定数,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我不想去参与什么权谋的争斗,不想去试着改变历史,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但凡我参与其中,那事情的本质就变了。即使眼下的情况在所有的历史书籍里都没有相关记载,但是历史的大方向是如何,我却很清楚。

“她自称叔渲,是沁城谧易的妻子。而我调查过,谧易现在的妻子也叫叔渲,而据她自己所说,现在谧易的妻子叔渲是冒充的,是她姐姐的婢人因为嫉妒她过得好,所以勾引了她的丈夫,和她丈夫联手想要害死她,取而代之。可是她没有死”公子濡缓缓道来。

“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的成过婚?那她所说的,她丈夫和小三联手陷害的事情,是真的吗?”我不由得怀疑,有关于她的事情,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不知道,但她是疯的,疯子说的话怎么可能是真的。即使是真的,眼下她变成这个样子,她的丈夫和冒充她的人怎么可能会承认。”公子濡对真相的态度与我截然不同,他只在乎目的和结果,对于事实并不想追究过多。

亲姐姐的婢人因为嫉妒,勾引她的丈夫,并且联手她的丈夫一起害了她

“那这位谧易,还请大人帮忙找出来,我需要证实一下她所说的话。”我心想既然公子濡已经确认过这些事情了,那么他要找谧易的话,应该容易多了吧。

“萧夫人,你未免也太不客气了。”

“是吗?我可是在你们孚城之中,替你们做事啊。”我并不觉得过分,只是他不习惯我们做事的方式罢了。“对了,还请你的人帮个忙,找辆车来把这装了干尸的箱子给我运回去。”

“你”

萧珏还在专心致志地检查着那所谓凶手的尸体,拉回来的箱子就放在一旁,我打了个哈欠,靠在了毓儿肩膀上,眯起了盹儿。折腾了这一天,我现在浑身酸疼。

“娘,娘!”毓儿把我晃醒。

“什么,出什么事了?!”我突然一下子的,还以为又怎么了。

“你要是困了,就回去睡吧。等我这边有了结果,自然会告诉你的。”萧珏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尸体,话却显然是说给我听的。

“没事,”我打着哈欠,“没事,我还能再撑一下子,我再看看”

萧珏皱了皱眉头,素来在检验尸体的时候他都很少有表情。

毓儿预感到了什么,悄悄推了推我,劝道,“是啊娘你今天也忙了一天了,从一大早上起来就没闲着,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留下陪着爹就行了。”

“我还能再等等”以我对萧珏的了解,他现在应该已经就快有答案了,我是急着想知道怎么回事,才死撑着要在这里等的。可是身体却熬不住了,两个眼皮子一直打架,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的。“让我知道怎么回事,我去睡也能舒坦一点儿。”

毓儿无能为力地看向萧珏,他实在劝不动我,也真的尽力了。

萧珏不再说话,继续专心地研究着从尸体里取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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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话 太过完美的尸体

猛地睁开眼睛。

一下子就觉得,似乎和我睡过去之前最后一刻记着的画面不太一样

我,不是在等萧珏的验尸结果吗?!

怎么,怎么这就睡到床上来了?

“萧珏”可萧珏并不在我身边,这是怎么回事?我昨晚怎么跑到床上来睡着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意识到不太对劲,我顾不得穿鞋,就爬起来往外跑。

殊不知,打开门就看到萧珏和钟离瑾,以及毓儿正坐在院中品着清茶。闻听开门声,纷纷侧目我顿时就尴尬了。“这,我我怎么”

“娘,你睡醒了啊。”毓儿和我打招呼,“爹说你至少要睡到中午才会醒,没想到,这距离中午应该还有好一会儿。”

“这不对劲啊,我记得,我不是在看验尸吗?怎么就”怎么就睡回到了屋子里。这中间是怎么回事呢?

“不是吧,你真不记得了?”毓儿从一旁站了起来,过来询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我和你一起,不是在看你爹他怎么,一下子就睡到床上去了。”我现在是一头雾水。

“你睡着了啊。”毓儿说,“还是我把你背回来的,你当时看的时候就一直打瞌睡,困得不行,我和爹都劝你让你回去休息,可不管怎么说都说不动你。你自己说的,你要等爹检验完尸体后,第一时间知道情况结果呢,你自己就先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后来,萧珏因为碰过尸体,而且工作还没做完,就让毓儿把我先背了回来休息。

我的确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那尸体呢?”现在最重要的是

“过来先坐下吧,方才我正在和钟离大人讨论这件事,没说几句呢。”萧珏示意身旁的空位,叫我坐了过去。“凶手的尸体,还有你们昨日带回来的那具干尸,你想先听哪个?”

“干尸不,还是先说凶手吧。”我对干尸更有兴趣,不过干尸那件案子上的事情说起来恐怕就多了,而凶手的情况,其实之前我们也有不少的推断了。

萧珏沉默了片刻,说道。

“被公子濡送来那具,说是凶手的尸体,确实是毒死的。致死的药草上,也并没有确认有值得怀疑的线索,药草是很常见的毒草,很容易找到,所以没有什么疑点。尸体没有外伤,看不出来是被人逼迫喝下有毒药草致死的,而且死前没有受到虐待。他的死亡时间和公子濡所说的也大致相符,确实是前一夜的夜里死亡。”

我每多听他说一句,我的心情就更沉重一点。“那那要按照你这么说,那个被送来的凶手身上就没有疑点了?”

“不,倒也不是说,完全没有疑点的。”萧珏的语气告诉我,他在怀疑某件事情,但是现在他还在犹豫。

“到底怎么了?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吞吞吐吐的。”

他应该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说话的时候磨磨唧唧的。

可萧珏听了这话,反倒是笑了,而钟离瑾短短地愣了片刻,随即也笑了。

“你们”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睡了一觉,脑子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总觉得我有点儿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你们在笑什么?”

“是这样的,刚才萧大人与我打了个赌。”钟离瑾出声解释说,“我和萧大人正在商量着尸体的疑点,萧大人对此事尚有许多怀疑,可却不能确定。我的意思是和萧夫人再探讨一下,或许有新的发现也说不定。只是萧大人说,目前的疑点并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萧夫人是个急脾气,定是耐不住性子听下去的。”

“这”我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那你们倒是说啊,有什么疑点?”

“霍汐,你且耐着性子听我把话说完。从尸体上确实没有找到任何能够证明他并非自杀的证据,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毫无破绽。可正是这太过完美的细节,反倒引起了我的怀疑,若他真的是自杀,也许在尸体上留下一些破绽,也说得通,毕竟他是突然之间知道公子濡也参与了进来,正在追查案子的线索,才在心灰意冷之下,急着自杀来逃避的。既然如此,那么他当时便不应该有时间可以把身后事的种种细节处理妥当。你说呢?”萧珏把他的怀疑说了出来。

我仔细想着他的话,我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一个要自杀来逃避真相暴露之后罪责的人,的确,心态不可能好到还能够把所有细节都处理到毫无破绽的,要是他真的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他根本不会自杀。“这一点,的确有问题。看来他死之后,有人替他把之后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所以萧夫人,也是倾向于相信他确实是自杀?”

钟离瑾从我的话里,发现了一些事情。

我点头承认,“没错,我相信萧珏的验尸,定是仔细一遍遍确认之后,没有找到尸体上留下的任何痕迹,才会做出这样的判断。既然死者生前没有受到虐待,更没有痕迹可以证明他是被逼迫着喝下毒药的。那么定是有人安排好了,让他服毒,而这也可以分为两种可能,其一,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毒的,那么这种可能也就是说,真正的凶手把毒下在了他毫无防备的地方,导致他浑然不知然后误服毒药而死。其二,是在他明知道毒药的情况下,服毒自尽。我趋向于相信是第二种他和我们在追查的案件一定有直接关系。公子濡是个很小心的人,不可能随便拉出一个人来,说是凶手,然后把人杀了交给我们了事。他一定是找了一个最合适的替罪羊来承担一切,让他自己了断,造成我们的线索断掉,无法继续追查下去。那么一个人揽下了全部的罪责,必定这背后有公子濡要庇护之人,那么公子濡若真能劝得他自尽了事,恐怕也是出了血的。”

“出了血?那是什么意思?”钟离瑾不明白我的话。

“就是说花了大价钱买通。这死者也许有家人,公子濡能让他安心赴死,定是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安排好了他的身后事,代为照顾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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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话 被替代的人

“可是要想证明这一点,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的家人找出来。”毓儿接着说,“但他如果真的答应了公子濡,自己顶了这个雷,然后自我了断,结束这个案子的话。公子濡肯定已经把之后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的,至于他的家人,公子濡定是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到吧。”

“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我说。

“夫人。”红玉从外面的院子赶过来,“公子濡让人捎了话来,说是找到了夫人让他找的人,请夫人过去问话的。”

“你让他找什么人?”萧珏问我。

我的脑子差点转不动了,“就是那个疯女人口中的谧易大人,和假冒成叔渲的婢人。好了,那你先告诉我,干尸是怎么回事?”

知道公子濡找到了谧易,我便更急着想要知道关于干尸的事情了。

“是病死的,病死之后脱水,然后以药物保持尸身,埋在地下,尸体变成了干尸。死亡原因没有疑问,在她死后处理尸体的人,应该就是在她身边,知道她被埋在那里的人,死者女性,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死了至少快六年了。”萧珏说。

“知道了。”匆匆了解过大概后,我就起身要去会会这位谧易大人。

“红玉,麻烦你多看着她,别让她再闯了什么祸。”萧珏立刻叮嘱红玉,让红玉跟了上来,陪我一起。

我们乘上了公子濡派来的马车,却并没有如我预期的那样,把我们送到孚姬府上,而是送到了另外一处稍微偏僻些的院子里。

马车停下,我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见到了公子濡。我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我家老宅,既然要处理私事,自然要找一个旁人回避的地方。”公子濡说,“萧夫人请随我来吧。”

他亲自将我带到后面的一间屋子。

这里虽显破落,但是收拾得很整洁,院子并不大,总共就那么几间屋子。

我心想公子濡说是他家的老宅,那么他父亲阖喆大人此刻应该就在这院子里的某一处养病。只是公子濡和孚姬的府苑上看着并不差钱,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把这里好好收拾一下呢。

屋子里,我见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年级约在三十出头的中年人。

“我来介绍一下,萧夫人,这就是你要找的谧易和他的夫人,叔渲。”公子濡给我们相互介绍了一下。

我看着谧易身边的女人,她看上去很贵气,举手投足之间皆有一种优雅在其中,落落大方,和那疯女人一比

“濡大人,这位萧夫人,我不明白你们将我夫妻二人带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说话的是谧易。

公子濡看向我,在等我向他们发问。

“你们两个真的是夫妻吗?”其实我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答案的。

他们夫妇二人听完我的话以后,深表疑惑,相互对视一眼,都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这位萧夫人,你这话究竟是何意?”谧易问。

“萧夫人在追查一件案子。”公子濡站了出来,说,“这件案子里牵扯到一个疯女人,她自称自己才是叔渲,是谧易的妻子。”

看得出来,在公子濡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们夫妻俩的表情是一样的,都对公子濡的话表示惊愕。

“她说,现在站在谧易大人身边这位叔渲,其实是她姐姐的婢人,因为嫉妒她和谧易大人的关系,所以所以接近谧易大人,和谧易大人合伙陷害了她。你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可她还活着,只是变得特别疯癫。在你们‘杀’了她以后,这位本应是她姐姐婢人的人,取代了她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了叔渲也就是谧易大人的妻子。”我一口气把话都说了出来。

“这不可能。”谧易率先否定了这个说法,“我怎会害我的妻子,我与我妻子成婚多年,恩爱和睦,怎么可能中途就”

“谧易,你先别急着否认,我们刚才也说了,这些话是一个疯女人说的。萧夫人也并未完全相信她的话,只是有所怀疑,才想着找到你们确认一番。所以你们也不必太紧张,把你们知道的告诉萧夫人,她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公子濡替我打下包票。

“可是你们说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妻子,一直都是我妻子,怎么可能变成了我妻子姐姐的婢人?这样的说法,未免也太荒谬了。”

谧易气愤难消。

“那,可有别人能证明你妻子的身份吗?”我看向他身边的女人,这个叔渲似乎更有说服力,一看就想是大门大户里出身高贵的小姐。

“这需要什么证明呢?我就是我,难道还需要证明?若真的需要什么证明,大可以去问我家中的傅母,还有我身边所有的人。对了,你们不是说,那个疯女人说是她是才是叔渲,而我是什么她姐姐的婢人吗?还有是我嫉妒她,才串通了我家夫君陷害她取而代之?你们大可以去问问我们身边的所有人,还有我娘家,以及在我娘家见过我的人,他们都可以作证我到底是谁。若是这几年间曾经被人掉包,怎么会没有人能认得出来呢。”叔渲的逻辑也很缜密。

她这样有把握,看来她很自信其他人会说什么。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真的是叔渲,所以她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答案。

“那你们可能想到,她会是谁吗?她很了解你们的事对了,叔渲夫人,我想请问一下你真的有个姐姐吗?”我想确认一下。

她看了看谧易,向我点头说,“我确实有个姐姐,都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联络。她本来应该是我父亲和他的庶妻所生,身体不太好,所以我父亲并不疼爱她。后来,我嫁人了,至于她到底怎么了,我也不知道。”

“你难道成婚后就没有再见过她吗?”我感慨毕竟她们是亲姐妹,竟然多年来毫无联系,显然不太可能。

“不,多年前我见过她,她来过。那时她身边对了,那时她身边确实有个婢人,不过她在我们家里并没有住多久,两天吧,两天就走了后来我就再也没有收到她的消息了,她好像跟我们所有人都断了联系一样,再也找不到人了。家里甚至谣传,说她已经被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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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话 疯女人的真正身份

被害了?!

“那你们就没有去找过她吗?”我觉得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她的竟然毫不关心,没有去确认过她是不是失踪了?

看叔渲的反应,也就知道答案了。

本应牵扯到这件案子里的人物,至今是都全了。谧易、叔渲、叔渲的姐姐、还有叔渲姐姐的婢人可如果那个疯女人并不是叔渲的话,这里面的人物关系还是对不上啊。

等等。

“萧夫人,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公子濡问。

“那就要麻烦你的人,替我去把那疯女人接过来了。”我说。只要让他们见上一面,所有的事情不就清楚了吗?

公子濡很是不满,近来两日我已经习惯了将他呼来喝去的样子。可是当着谧易和叔渲,他不好发作,只能慢慢地走出去,向家奴吩咐去带人。

我的目光是跟着公子濡走出去的,但是耳朵里却听到了叔渲和谧易的窃窃私语,无非是在怀疑我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差遣公子濡的。谧易向叔渲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我回过头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对他们笑笑。

“你们二人,可有见过一个疯女人吗?”

“什么疯女人?”

和猜测的一样,他们对于“一个疯女人”全然没有印象。

“没事,等一会儿把人带来了就知道了。”我现在总不好说什么的,想着一会儿公子濡的人就会把疯女人带来,那时候让疯女人见到了谧易,不就可以确定她的身份了吗。

而谧易和叔渲,因为还不能确定我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只是见到我在公子濡面前一副指手画脚的样子,只能推测我的身份也许比公子濡更加尊贵,因此对我说的话也十分在意。我觉得这倒是个好处,只是公子濡自己被当成小弟一样吩咐,确实不高兴。

很快,疯女人就被带来了,她进到了屋子里,到处打量。

然后,她看见了谧易和叔渲,谧易和叔渲也看到了她,他们应该觉察到她就是我刚才说过的疯女人。叔渲有些害怕,躲在了谧易的身后,他们一脸茫然,但好像又在疑惑些什么,疯女人看到叔渲后,定了定,随后看向谧易,也是一脸的疑惑

“你们,都认识吗。”我出声打断他们的相互观察。我认为这么一会儿了,要是他们真的相互认识的话,也应该认出来了吧。

谧易和叔渲交换了眼色后,纷纷摇头,只是叔渲的反应像是

“她”

谧易听到叔渲的话,所以转过身去看向叔渲,“你认识她吗?”

“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眼熟。”叔渲说。

我把疯女人拉到身边来,问她,“你认识他们吗?”

她仔细看过他们之后,反应还是疯疯癫癫的,不像是认出了他们是谁。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我看向公子濡,想要确认一件事。

公子濡点头,“他们二人的身份不可能是假的。”

他们不是假的?!那也就是说

“叔渲。”

我突然叫了一声,跟在谧易身后的叔渲立刻看了过来,而疯女人却迟了些才转过头来。我没有看向真正的叔渲,而是走到疯女人面前,“你不是说,你是叔渲吗?你不是说,你姐姐的婢人和你的丈夫一起,陷害你,然后取代了你成为了叔渲吗?”

“叔渲我我是叔渲我是!”疯女人气急大喊。

叔渲觉得无法理解,本想上前来问,却被谧易拦下了。谧易暗示她,等着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你为何不记得他们了?!”我质问疯女人说。

她颤颤巍巍地看向他们

“我想起来了!”叔渲突然说道,“我知道她是谁了!是她!?”

谧易的确是谧易,叔渲也的确是叔渲。

他们夫妻二人的身份没有疑点。

而这个疯女人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叔渲姐姐的婢人

这真的是我想到没有想到的事情发展。

什么姐姐的婢人勾引自己的丈夫,陷害自己,以为自己死了,然后婢人取代自己的身份,竟然都是这个疯女人妄想出来的。

叔渲也证实了那具干尸,就是她失踪多年的姐姐。

这下真相彻底明白了。

当年叔渲的姐姐带着婢人外逃,不成想因病过世,她的婢人懂得用一些药草保全了她的尸身后,竟把她放在箱子里埋在自己住的地方地下。而后在许多年来,婢人渐渐疯了,她曾经跟着自己的主人在逃亡的过程中见过叔渲和谧易,因此对叔渲富裕安稳的生活十分羡慕,竟然慢慢幻想自己才是真正的叔渲

真相大白了。

以一种极其荒唐的剧情发展结束了这件案子。

叔渲在谧易的陪同下安葬了她病逝的姐姐,至于这个疯女人,我看得出来,叔渲真的不想把她带走,即使她是自己姐姐身边的婢人,可是对叔渲来说,心里还是有个结的。

我自然没有这个立场去要求她一定怎么做,不管她怎么选择,我都尊重她的意思。

我正泄气,就看到公子濡走了过来。

“怎么了?”我问他,“还有什么案子需要我去查的吗?”

公子濡似乎对我这么大剌剌坐在院子里的举动很是看不惯,“萧夫人,你经手的案子里,有多少像是这般的闹剧呢?”

“如果你只是把这当成一种闹剧,那可就多了去了。每年大概都有个三四件吧,不过这还只是我接触到的,我没接触到的,更多。”我以为他是来嘲笑我的。

“这不是闹剧是什么呢?”对于我的说法,公子濡的看法不同。“像她这样平白妄想出来的事情,甚至牵扯到人命案子,难道还不算是闹剧?”

我叹了口气,这次的案子上我确实理亏,本以为她十句疯话里至少有一句是真的,没想到我也有走眼的时候,竟然出了这么大的洋相,还不知道公子濡背后怎么笑我呢。“既然你也说了牵扯到了人命,那又怎么是闹剧呢?若死者当真遭人杀害,那便是案件。而这件事情里的死者是叔渲的姐姐,又是正常死亡,无非是她在主人死后处理了主人的尸体,才让事情变得多了分诡异。至于她声称自己是叔渲的事情,应该算作是她的心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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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话 手表的图案

我知道她是疯的,没想到她这么疯罢了。

“心理病?”公子濡在嘴里反复叨念着这个病,或许是觉得这个词很是新鲜,“我听过各种病,倒是没听说过还有心理病的。看来萧夫人和萧大人一样,都是郎中啊。”

“算是吧,只不过术业有专攻,我夫妻二人的主攻项目不同而已。”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如果没有很多年前那一场车祸的话,我留在未来的世界里,即使没有像我哥一样做个侦探,应该也会做个心理医生。

“那这心理病,和她发疯有什么关系?”公子濡问。

“就是因为她心理的问题很严重,所以她才会发疯的。很多时候的心理病,并不像是日常所见的受风、身体哪里不舒服那样,有明显的症状,常人皆会有情绪,只是大多数人不能把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或者有些人的反射弧比较长,一开始不以为意的,没想到会随着时间一点点的变得严重起来。而心理病,不会病发死人,但却会把一个人活活耗到精疲力尽,没有力气活下去。”我缓了口气,“就好像这个疯女人一样,她曾经跟着自己的主人到处逃跑,居无定所,她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就是她的主人了,没想到她的主人却突然病死了。那么对她而言就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她见过的人并不算特别多,能够让她羡慕的更少,而她曾经跟着她的主人一起去见过叔渲,对比叔渲和她的主人,区别很明显,叔渲的生活很稳定,她不愁吃喝,有固定的地方住,她的夫君很疼爱她,这一切都足够让这疯女人嫉妒的了。在失去她的主人以后,她只能依靠各种假设的想象,来填补自己空虚的生活,慢慢的,她也就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幻想出来的了。”

“那要是按照你的说法,幻想就是很危险的了?”公子濡这一次像是很认真的把我的话听了进去一样,而且有认真的在思考我的话。

“不是幻想危险,是摒弃现实危险。”我重新定义一下认知范围。“其实生活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都是很苦的,哪怕位高权重,哪怕富可敌国,可谁的心里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的呢,多多少少只要活着肯定会有一些经历,没有人是一辈子都可以顺风顺水的,人有七宗罪,分辨是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谁都会有一些弱点的,所有有时候脱离现实去幻想一些事情,确实让人觉得很解脱。这没什么,大多数人都会做的,只是在幻想之后,如何回到现实,接受现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因为幻想里的太美好,而现实太沉重,所以开始从自己身上把属于现实的一部分剥离,那么当一个人长时间摒弃现实的时候,就会很危险了。”

这不见得是发生在某些特定的人群身上。

还有一种人最容易患上,可却从没有人真正注意到。

那就是家庭主妇,而且是中国的家庭主妇。长时间脱离社会,使她们再想要进入到社会时就会有一种恐惧,然后逐渐逃避,已置于最终完全脱离现实。抱着手机沉浸在电视剧的美好设定上,慢慢的,她们较于常人会显得尤为特别,言谈举止情绪反应特别大,基本上都患有抑郁症。离疯,只差一步。

“你的这些说法,倒是很特别。”公子濡说。“有时间的话,我是很想听你好好说说,你所说的这些心理病。只不过今天已经晚了,我要先回去了。”

“”

“怎么,萧夫人还有什么药叮嘱的?”公子濡的语气永远让人觉得不爽。

“其实你并不是完全不在乎孚姬,那为什么,你不能让她留在你身边的时候,更加幸福一点呢。”这两日我对公子濡的态度也改变了不少,我觉得他和我第一眼看到的那种印象真的不是完全一样的,只不过

“这世上有许多事,是无能为力的。关于我与她之间,也并不是每一件事都能解释得清楚明白的,萧夫人还是不要再关心这些事情了。”

看得出来,公子濡也有他自己的为难。

目送他离开之后,我决定再去看看那个疯女人。

起身的时候有些头晕,这两日身体的不适逐渐明显多了,我也不知道还能再瞒几日。

进门的时候,她正在拿着一截树枝在地上乱画,她听到了我的声音,但是头也不抬,继续画着什么。

“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地骗我呢。”我说,“我那么相信你,甚至,我那么想要帮你。可是你一直在骗我,耍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知道这个问题可能根本不会有答案。

看到她手底下画着不停,我呼出一口气,发泄心中的憋闷,走过去想要看看她在画什么。一瞬间,在我看清楚地上的图案以后,我有一种被雷击的感觉

这个东西是

“你在哪里看到的?!”我问她。

她被我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躲。

手表地上的图案居然是手表

奇怪吗?!一个生活在公元一千多年前的疯女人居然画出了手表?!

我当然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天方夜谭,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曾经在某个地方看到过。

就在我们附近唯一认得出这东西的人是我,几天前,我因为生气淮山不遵守时间约束而在他手背上画了同样的图案

淮山

她唯一可以见到这东西的地方,就是淮山的手腕上。

“你在哪里看到的!”我急得大叫。

红玉和毓儿闻声赶来,接着,萧珏、钟离瑾也相继赶到了门口。

“夫人您怎么了?”红玉上前搀扶我,并且问道。

我指着地上的图案,仍然在追问疯女人说,“说啊,你到底在哪里看到的!”

“”她终于有了些反应,可是支支吾吾的也没说个什么出来。

“娘,你先别着急。”

毓儿上前看了一眼地上的图案,他没认出来,扶着我,给红玉使了眼色,让红玉去问。红玉蹲在疯女人身边,低声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你究竟是在哪里见到的?这个很重要,你仔细想想好不好?”

“死人了死人,死人了!”疯女人嘴里不停叨念着,她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一般,“我说过了,死人,死人了!被杀死那个人,被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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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话 淮山之死

“霍汐,霍汐”萧珏死命的拦着我,不让我凑过去。

我极力在挣扎,整整一天,他们按照疯女人所描述的,把所有可疑的地方搜索了一遍,的确找到了那口枯井,也找到了枯井里的尸体我眼看着他们将井底的尸体拖上来,想要上前确认,可萧珏不让,他死死地抱着我,生怕我出什么意外。

“是他吗?”我几乎绝望。

萧珏默认了,神色压抑。

“”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想问,但是这个时候,只觉得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淮山会死

明明我才见过他,我还嘱咐他要小心。我以为那一次的谈话之后,淮山对我已经改观,我们接下来可以有很好的合作,配合着找到真相。但是他说他要去办件事情,为什么就死了?!一个大活人,前一刻还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和我说哈,这一刻这一刻

“霍汐,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要太难过了。”萧珏是担心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可能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

我们身边的人,就这样在这个地方被人害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我现在只想知道,是谁害死了淮山。

“交给我。”萧珏说,“交给我,我会查清楚的红玉!扶夫人回去。”

萧珏叫来红玉,不论我如何要求留下来,他们都不听。红玉生拉硬扯地阻止我过去,她把我推上车,找来廉赫驾车,把我硬是拖回了客舍。

“等等。”

廉赫把我们送到客舍门口,便要折返回去帮忙。因为到了客舍,客舍里有钟离瑾和云瑛,还有红玉在照顾我,根本不用担心别的。而萧珏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我叫住了廉赫,在他要离开之前。

“淮山死得很惨吗?”我问他。

廉赫看了看红玉,我注意到红玉在向廉赫摇头,示意他不要在这个时候把真相告诉我。他压着眉头,思考了一下,却向我点了头。

证实了我的猜测。

如果淮山的死,确系人为,但是死法正常,萧珏的反应不会那么大。

我了解萧珏,所以我能想到,那时候他拼尽全力阻止我过去看,是因为什么。

“萧夫人,那我先回去帮忙了。”廉赫看到钟离瑾和云瑛出来,便告辞离开。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被留在客舍里照看寒生的钟离瑾,还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大致听说了些找到淮山了而已。“淮山呢?”

红玉一直在留意我。

“淮山死了。”我说。

“死了?怎么会这样?”钟离瑾深感惊讶,“是遭人毒手?”

“还不清楚,只知道死状很惨,萧珏没让我看。”我心里一直压着块大石头,我不断地想,如果那天我要是阻止了淮山,是不是他就不会出意外了。

钟离瑾听到这些大概也就明白了,“先进去再说吧。你的脸色很不好,保重身体要紧,别在这个时候又晕倒了,那大家可就真的手忙脚乱了。”

“霍汐。”云瑛上前扶住我,“没事先休息一下。”

“是我的错”我说,“都是我的错”

云瑛盯着周围,怕这话被有心之人听去了,“先别说了,我们先回去再说。”

就这样,云瑛和红玉一人一边地扶着我,回到了房里。

寒生还躲在房里,一直不敢露面,他听见开门声就躲在了垂幔后面,确认了是我们,才敢在关门之后从垂幔后露出脸来。“淮山他究竟怎么了?你们找到他了吗?把他带回来了吗?”

“稍候萧大人会把淮山带回来的。”钟离瑾说着,看了看我,“不过他已经死了。”

“死了?!”寒生惊恐极了“怎么会?他怎么会死了?是谁杀了他?难道,难道是我被发现了吗?”

“你且放心,现在我们还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的事情暴露了,我们谁也跑不掉。目前,也只能怀疑淮山的死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钟离瑾说。

“他自己的缘故?可淮山是和我们这些人一起到这里来的,他的目的和我们一样,如果他被人害死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么很有可能我们所有人都已经被盯上了。”云瑛是认为淮山的死和我们在调查的案子有着极大的关系。

“不。”我突然冒出来一句,只是我想到了“淮山应该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钟离瑾自然觉得奇怪。

“他出事之前,曾经来找过我。”现在想起来,似乎那个时候就已经有预兆了“他看起来心事忡忡,只是他和我之间是有心结的,他还在怀疑我,所以他没有把实情告诉我。只是向我要了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他只说是要一件能够证明是我的东西,没说要做什么用。”我渐渐想起,立刻向红玉问道,“发现淮山尸体的附近,有没有找到一支笔?”

“笔?”红玉愣了一下。

“没有吗?”我又问。

“不知道我们离开的时候,应该是还没有找到什么笔。毕竟,没有听他们说,如果有发现的话,他们应该会说出来吧。”红玉说。

“你给了他一支笔?”云瑛又问。“可是一支笔,如何能证明是你的呢?”

“我当时也是留了个心眼儿,我害怕他要去冒险,到时候为了脱身把我们供出来,所以我并没有给他特别的东西。”我是害怕他拿着鸡毛当令箭,坏了我们的计划。

“他要你的东西,却没有说要去做什么,难道,他是想要自己去证实什么吗?”钟离瑾率先做出推测。

我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他的尸体,只是凭着猜测,想到那一定很惨。“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当时说过要去确认什么事情似的,我见他没有要告诉我的打算,所以也就没有追问下去。我还提醒他但是,我没想到那之后他竟然就”

很明显,他当时要一样东西,去做某件事情。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要去证实,早知道他会遇到危险的话

“但他究竟要查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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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话 寻找疑点

淮山在最后失踪之前,他到底发现了什么,要查什么,成了眼下最大的疑团。

可他的遇害,无疑再一次将他所发现的疑点掩盖。

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找到自己当年被掳走的未婚妻子。所以这些年来他从未放弃过追查,甚至,他的追查能力让我都惊讶,凭着他一个人的力量,他能够查到孚城里来,很不简单了。

可身在乱世之中,像他一样的人何其多,这些人的性命在他人眼中更是不值一提。也许他已经尽力了,查到了他所能够追查到的极限,但也同样触怒了某些人,因而遭到杀身之祸。难道,他已经找到了和克尹大人有交易的人吗?

克尹大人十年前死了。

而之前与克尹大人有过联络的那个人,是死了之后才被公子濡送来的。

公子濡之所以送来那个人的尸体,也是为了给我们一个“交代”。希望我们结束对这件案子的调查,同样,他也是认为我们不可能再追查到更多了。

但是继续在追查的淮山,显然是有所收获的,否则他之后也不会遭到毒手了。

只是他没有留下更多的线索,我们无法得知他究竟查到了哪里。

我心里憋得慌,喘不过气来,“我想出去坐坐。”

“可是外面”红玉不放心。

“这样吧,红玉。你去取两个垫子过来,我陪霍汐在外面坐一会儿,透透气。”云瑛很体贴地说道,她扶着我走到了门外。

红玉抱着垫子回来,扑在一旁。云瑛扶我坐下后,才坐到我身边来。

“霍汐,我知道你定是在难过,淮山在出事以前,你是最后见过他的人。而你那个时候已经有所怀疑他是不是在追查什么事情了,现在他出事了,你很自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阻止他。”云瑛说着,叹了口气。“其实淮山这个人,平时一直很谨慎,他除了多疑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缺点了,如果他没有死,我觉得在找到最后真相之后,他和我们应该可以成为朋友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现在。

“可你不是什么都没办法为他做的。”云瑛握住我的手,对我说。“霍汐,如果是我,现在肯定不知所措了。因为我没有你的本事,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可你不同,霍汐,你是能够为他找到真相的人。”

“可是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很无奈,对于这件案子仅凭着现在的线索,我无能为力啊。“若是我那时,哪怕多问两句,也许我能够有些线索的。可我我怎么就什么都没问呢。”

现在,我后悔了。

“因为那个时候,你并不知道他要出事。如果你知道,你会不顾一切拦下他的。霍汐,你之所以没有问他,是因为你相信他会回来的。你现在仔细回忆一下当晚的事情,说不定你可以想到些什么。”云瑛一直在提醒我,我可以帮助淮山找到真相。

可惜我现在脑子里乱的很。

我摇头,那晚的记忆太过匆匆,我记得的也真的没什么了。

“别着急,慢慢想。”

云瑛正要和我说什么,外面突然有了些动静,她没有接着说下去。

我们看过去,看到那个疯女人撞翻了放在一旁的东西,正吓得手忙脚乱的在收拾。

红玉瞥了一眼,担心影响到我们,所以快步走上前去,帮助她收拾起来。

“她呢。”云瑛问我,“她不是亲眼看到淮山被人害死的吗?那对于害死淮山的人,她记得多少?”

“我问过她了,她的智力她的脑子不太正常,受过刺激以后,一会儿说的话是真的,一会儿说的又是幻想出来的。这次的事情,也是因为她在地上画的那个图案,是我之前画在淮山手背上提醒他注意时间不要失误了的。所以我才认出来,可是再问什么都问不出来,她说的话我们都调查过了,即使是淮山尸体被抛弃的地方,也是在大范围内逐一搜索才找到的,并不是她所说的地方。”我没了脾气,那个疯女人的话根本就是急死人,我试过各种方法想要让她说出淮山到底被弃尸何处,而她当时说了几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要不然,试着催眠她?”云瑛提出,“虽然她的脑子不行,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如果催眠她之后,由你引领她,能不能发现些线索呢?”

“这个我没法确定,毕竟她,心智有问题的话,她对于真实所见和幻想出来的难以区分,不见得能够得到重要线索。”我怀疑催眠对这个疯女人来说可能没用。

“不管怎么说,也得试一试,反正现在我们没有其他办法了。”

云瑛坚持,毕竟这个疯女人亲眼见到了淮山遇害的那一幕。

我同意了云瑛的说法,决定试一试,对她进行催眠。

在云瑛琴声的辅助下,很快她就睡着了,之后在我的引领下,让她回到记忆里看见淮山遇害的那个时候

结果,不尽人意。

和我之前的判断一样,她的记忆是混乱的,她没办法去区分哪些是真实发生的,而哪些是幻想中的。即使被催眠,她表达的也很乱,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线索去追查。

从这个疯女人口中或许线索的希望,又破灭了。

我真的失望透了。

跟着我们来到这里的淮山,突然遇害,可是现在我们什么都无法确定。

“先别着急。”钟离瑾看出我们的心思,出声劝道。“其实,我倒不觉得杀害淮山的人,可能是当年与克尹大人一起犯下罪行之人。”

“这话,几个意思?”

钟离瑾的说法,让我有些意外,因为我的确没有想到这些。

他接着说,“你们想啊,假如当年参与了克尹大人拐卖少女一案的凶手现在还活着,那么此前公子濡送来凶手的尸体,目的不就是为了掩盖事实真相,希望以此了结吗?那么公子濡即使不是当年事件的参与者,也是知情的人。他想要掩盖事实真相,不希望我们继续调查下去。可淮山一死,我们直觉上不就会怀疑到是否淮山追查到了什么线索,才被当年的凶手杀人灭口的吗?那么背后的人,必然也就暴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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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话 胃里的手指

萧珏像是感应到了,让毓儿开门,我就站在门外。

“娘?你怎么来了红玉她没有陪着你吗?”毓儿吓了一跳,像是还没准备好要让我看到什么一样。

“让我看看。”我说,我知道萧珏在里面。

毓儿转过头去等萧珏的示意。

“让你娘进来吧。”萧珏说。

毓儿这才敢放我进门。“那,娘你有点儿心理准备,虽然淮山的尸体带回来后,已经进行了初步的检验,稍微整理过了,可现在还是”

“我知道。”我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我觉得我应该来的。

毓儿守在门口,看我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个大大的台子,淮山的尸体被放在台子上,萧珏就站在台子旁边。

我每走近一步,心里都觉得多一分愧疚。直到我站在淮山的尸体旁边,他上半身无数的伤口触目惊心“他怎么会这样?这么多刀”

尸体上密密麻麻的刀伤,甚至有几处是直接捅进身体里的,一个又一个“窟窿”。

“你没事吧。”萧珏见我愣住,便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没事。”我说,“他是被捅死的?”

“不你看这里。”萧珏示意我看向淮山的脖颈处,一道细细的勒痕已经黑紫了。“他是被勒死的,但是他身上的刀伤太多了。而且目前我们已经验出,他身上的刀伤并非同一把凶器造成,至少是三把长度不同锋利程度也不同的凶器,其中有一把匕首,就是”

“就是捅在他身上造成这些刺穿伤的凶器?”我强忍着,替他把他没有说完的话说了下去。那一刻,我脑子里浮现出许许多多的画面,根据他尸体上留下的伤痕,一遍遍的重演着淮山在临死之前遭到的虐杀。

“爹”毓儿率先发觉气氛的不同,他提醒萧珏留意,他已经感觉到了我的气压低到了崩溃点。

萧珏只是向毓儿颔首点了点头。

我看到淮山手背上,我当时画的那个“手表”。“如果当时,我能阻止他,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现在我真的很后悔,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这不能怪你。”萧珏将手上套着的鱼肠褪下,走到身后轻轻安慰着我。“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霍汐,我相信当时你是希望他明白,你是值得他信任的人,你愿意面对他表现出自己最大的诚意,而他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平安回来的话,他会不一样的。”

“但他没有平安回来。”这是我最自责的。“我明明觉察到他要去做一件特别危险的事情,我知道那可能会让他暴露自己,但我没有阻止他萧珏,我原本真的希望他能感受到我愿意和他合作的诚意,我希望他能够打消顾虑与我合作。甚至我当时,也有私心,我希望他去追查的时候能够有所收获,这样他回来,相信我,他会把他查到的事情告诉我的”

只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我轻敌了。

“可现在不管怎么样,你都得坚持下去。”萧珏提醒我。“淮山不能白死。”

没错,淮山不能白死。

我会让杀害淮山的人付出代价的。

“这个手表,是我画的。”我说,“他突然冒出来,我当时真的很生气,我就在想他怎么能一而再的不顾大局,想消失就消失,想出现就出现,完全将我们的计划置之脑后。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所以我在他手背上画了个手表,我希望提醒他,尊重大家的时间”

但我没想到,这个“手表”图案,却变成了我最后知晓他死讯的证明。

“霍汐,人各有命。”萧珏说。“我们谁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的,可是既然发生了,总要面对的。”

我点头,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知道,我就是想来看看,看你进行验尸,也许我能够发现一些什么来”

我想要尽快找到真相。

“好。”萧珏一口答应下来。“毓儿,照顾你娘,帮我打下手。”

萧珏叫来毓儿帮忙,让我站在一旁观看。

淮山的尸体上,有太多的伤痕,如果怀疑凶手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那么为什么要用这么多种方式杀死淮山呢?又是勒死,又是刀伤萧珏怀疑淮山死前,还曾遭遇过其他的虐杀,所以决定查看淮山的胃,来确认他是否中毒。

“尸体表面有中毒迹象吗?”我问。

“有,他的嘴唇颜色较深,有初步中毒的迹象。只是我怀疑他中毒不深,甚至在他死亡的时候,他所中的毒还没有发作。”萧珏把淮山胃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逐一检查。

“如何?”我看到他动作停下了,知道他已经有了答案。

“”萧珏用他自己的药做了实验,“确实是中毒了,是断肠草。此毒致命,可是服下后到发作是有些时间间隔的,也就是说在他毒发之前,他就遭到了凶手的另一种这是”

萧珏一定有所发现。

我看到他从一堆粘液里找到了一个手指?!

“这是手指吗?”

他仔细辨认过后确定了,“没错,是人的手指,应该是拇指。”

毓儿急忙确认淮山的手指。“他的十个手指都在。”

“那这手指就不是他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说,“难道他在死前极力挣扎,咬下了凶手的拇指并吞到了胃里?!”

“有这个可能。淮山不是束手待毙的人,如果他在死前已经发现了什么,一定会留下线索的。”萧珏叹了口气,“这说明,他已经相信你了。”

淮山相信我,所以他在临死之前留下了最后的线索。

凶手的一个拇指。

只是这份信任来得太迟了

“那杀害淮山的凶手,就是一个缺了拇指的人。”毓儿说。“这下范围就缩小了很多,我们主要观察与这件事情有关的每一个人,是不是缺了拇指,不就可以证明淮山的死到底跟谁有关吗?”

“可既然杀了人,而且被淮山攻击咬下拇指,这个人怎么可能轻易暴露呢。”萧珏说,“再加上淮山身上的伤痕并非同一把凶器留下,中毒、窒息、刀伤,究竟这拇指是哪个凶手的,现在也无法确认。只是有一点,如果淮山的死是多名凶手所为,那么这几名凶手很可能是受到他人指使,才对淮山下了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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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话 鞋底的花

那也就是说,杀死淮山,并且被咬掉手指的人,可能只是一个打手,并不是幕后主使。主使这些人动手杀害淮山的,另有其人。

“可现在,也不好把事情想得太绝对吧。淮山拼了命的想要留下的线索肯定有他的用意,我相信,淮山不会做无为之事。”毓儿此刻对淮山也改观了,经此一事,淮山拼死也要留下线索,让我们都感到无比惊讶。

“霍汐,那你现在有什么头绪了吗?”萧珏问。

“我在想,凶手为什么要以多种方式来杀害淮山呢?根据你的说法,必定下毒在先,可是毒性还没发作,对方就已经忍不住要用勒死和刀砍、匕首刺的方式来杀死淮山。这些,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吗?还是突然起意要杀害淮山,生怕杀不死,所以用尽办法”我说。

“这有什么区别吗?”萧珏问。

“我知道!”毓儿抢着回答说,“这很简单啊,如果是临时起意,然后用尽各种手段要杀淮山灭口的话,有可能是淮山直接找上对方谈判,开诚布公地对凶手说,我知道你的事情。因此惹怒凶手,凶手突然下令要杀了他,然后一群人就从四面八方聚上来杀他。可如果是一早就准备好的,那说明对方早已经觉察到了淮山的心思,早就有这样的念头要除掉他了,又精心安排了各种方式,唯恐让淮山逃掉。按理说对方就应该已经注意到我们了才是。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可如果对方早已经注意到我们了,为什么他没有对我们动手呢。一旦淮山死了他怎么就知道他的威胁解除了?淮山一开始就和我们是一起的,那么淮山知道的事情,他又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不知道呢?即使他杀了淮山,我们还是可以继续追查下去的。”这一点上,我和毓儿的态度不同。

毓儿这下也解释不清楚了。“难道是凶手有把握,知道淮山不会把事情告诉我们?”

“可淮山最后离开之前向我要了一件东西,而且他提出的条件是一件能够证明是我的东西。那么会不会是淮山找凶手谈判,因为他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他十多年前未婚的妻子,他可能为了知晓自己未婚妻子的下落,而和对方交换条件。他肯定也知道对方会想要灭口,因为对方也知道他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拿出我的那支笔,然后告诉对方,其实他和我们之间并不是对方想象的那样,我把我的东西交给他,就证明我可能已经知道真相了”我认为淮山要那件东西肯定是有目的的。

只是现在。

“霍汐,你来看。”萧珏又有发现了,在淮山的鞋底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粉末。

“能知道是什么吗?”我问他。

“应该是花粉。”萧珏说,“而且这些花粉”

“什么?”我认为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这些花粉,我们曾经去过的一个地方就有。”萧珏说。

我们曾经去过“孚姬的府上?”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们去过的地方也有几个,主要都是为了案子东奔西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花粉这东西,并不会随便出现在任何地方那也就是说,是一个很有代表意义的地方。

萧珏点头。

“孚姬的府上?就是那个孚国国君的妹妹?难道是她杀了淮山?”毓儿没见过孚姬,所以他对孚姬所知的情况也并不多。

“淮山和孚姬怎么想都是无法连在一起的两个人。”萧珏却对孚姬杀了淮山的这个猜测颇有疑惑。

“可是要说到能够指使人杀害淮山的,孚姬确有这个权力吧。”毓儿说。

“应该不是孚姬。”

尽管现在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孚姬就是无辜的,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孚姬应该不是杀害淮山的凶手。

“不是她,那你们又说淮山是死在她府苑里的。”毓儿不满。

“你看这个形状。”萧珏指着淮山鞋底的痕迹说,“花粉不会轻易沾在脚底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淮山曾经在孚姬府上的花园里出现过,踩到了花。花的印记和花粉就沾在了他的鞋底上,而之后他的鞋底上还留有印记和残余的花粉那就应该是他之后没有再用脚走路了。”

“那也许是淮山曾在花园里和人发生冲突,甚至是在花园里遭到袭击,死在了花园里。所以之后,他是被人搬动的,那么他鞋底的花粉和印记也就不会被蹭掉了。”我接着萧珏的话往下推断,逐渐让案件的线索更清晰了一下。

“那现在要去孚姬府上确认一下吗?”毓儿问,“如果孚姬府上的花园里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发生过激烈冲突的话,肯定会损毁很大一片的,那么假设孚姬府上的花园真的是这样,那就证明你们说的对。可接下来该怎么办?一会儿说是和孚姬府上有关,一会儿又说不会是她,不会是她的话,还能是谁?”

“你怀疑公子濡?”萧珏像是看出了什么。

“只有他。”我说,“之前我们追查线索的时候,他为了阻止我们追查下去,就把那个人弄死了送来,显然他是当年案件的知情人。那么淮山找到线索以后,去和他谈判,结果遭到他的毒手也是说得过去的。”

毕竟,公子濡身上有太多的疑点。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我们住在孚姬府上的时候,我被老夫人找去,你也被支开,然后淮山就逃掉了。”

“你认为当时是老夫人帮他支开我们的?”萧珏问。

“我说不好,只是当时的事情太凑巧了,我们刚被支开,淮山就感觉到了威胁,逃掉了,也许那个时候他就觉察到了有人要对他不利。只是我还想不明白,公子濡既然要杀淮山的话,他又为何铤而走险去老夫人那里,阻止老夫人利用我去查孚姬的身份?”我想了想,“难道老夫人和他并不单纯是一条心?老夫人虽然在配合他,让他除掉障碍,可是老夫人也有自己的私心,想要留一步后路?”

“有这个可能。”萧珏说。“但是现在,不管我们想再多,都只是可能而已,若想要证实,还得想个办法回到孚姬的府上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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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话 孚姬的近身之人

“萧夫人,您怎么来了?”灵儿惊讶极了,“可是我家”

“请你转告孚姬,我有急事要见她。”我说。

“萧夫人,我家夫人她确实”灵儿照旧想要劝我回去。

“我不管她有什么事或者怎么样,我请你现在就去告诉她,我有急事必须见到她。如果她今天不见我,之后的事情,我肯定她一定会后悔。”我说完,又补充了句,“甚至公子濡和这整个府苑,都会后悔。”

“这”灵儿没想到我会把话说得这么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进去,该向谁请示就向谁请示,我今天不见到孚姬,是不会轻易回去的。而且,我相信这府上总有人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来的。”

今天我打定了主意要进这个门,要见到孚姬。

灵儿拗不过,又怕我真的做出什么事来。犹豫之后,也只得妥协,“那请萧夫人稍候,我这就去向孚姬请示。”

我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向孚姬请示,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灵儿必定会把我的话,转告给我希望知道的那个人。

我仰着头看向大门里面,一旁的守卫小心谨慎地提防着我,像是生怕我会突然发狂强行闯入似的。我没那么大本事,我只想知道,淮山遇害之前,在这里遭遇过什么。

闭上眼睛,想象着回到那一天深夜。

从我那里离开,来到这里的淮山,是否也如我一般,在这里停留过。

他抬起头看向大门

不,淮山的身份特殊,即使他是受到这里某个人的邀请而来,也不可能大剌剌地就走正门进去。所以他在这里停留的时候,会得到暗示,然后绕过正门,从后门进到了府苑之中

“萧夫人。”灵儿急切地跑回来,“萧夫人,我家夫人有请。”

我点头,请她带路。

跟在她身后向孚姬的院子走去。

“我家夫人本来正要出去,幸好萧夫人来得及时,我与夫人说明了此事后,夫人便让人去回了邀请的人,留在府苑里想”灵儿状似无意地想要与我解释。

“灵儿,你是孚姬的贴身婢人吗?”我问她。

她顿了顿,“是。”

“你是跟着孚姬从宫里到这个府上的,还是孚姬嫁到府上之后,你被安排去照顾她的呢?”我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猜测了几个答案。

她口口声声称孚姬为夫人,显然她是一开始就在这里的,之后才被派去照顾孚姬。

“回萧夫人的话,我本是公子特意为夫人挑选,专门去伺候夫人的。”灵儿说。

“那你是公子濡在成婚之前刚刚买来的,还是在更早之前,跟着他从老宅一起搬过来的呢?”我又问。

灵儿无意看了看我,不卑不亢地回答说,“我是跟着公子从老宅搬过来的。”

“噢”原来她也是老宅搬过来的,“那孚姬毕竟是孚国国君的妹妹,她从孚国王宫里搬到这里和你家公子成婚,难道她身边就没有带着自己的贴身婢人过来吗?按理说,孚姬应该有从小伺候她长大的人陪在身边才是啊。”

“萧夫人并非孚国人,或许不知道,孚国王室曾发生过一些变故,自小陪着夫人的人,无一幸免。夫人当年为活命,曾出逃于齐国,独自而归。即使夫人陪嫁婢人无数,可自从夫人嫁给了公子以后,夫人身边便没有了他人的眼线。”灵儿说着,忽而停下了脚步,“如此,对夫人自是最好的。”

眼线。“那你所指的眼线,莫非是说惠夫人和孚国国君了?”

“我家公子说过,萧夫人是女人中顶尖聪明的,自是会明白这些,萧夫人又何必为难我一个小的。您也知道,我若是说错一句话,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萧夫人怎忍心置我于险地呢。”灵儿的话很有分寸。“萧夫人,夫人正在等您,还请您快些去见夫人吧。”

“灵儿,”我在她转身之际叫住了她,“那你呢?你到底是谁的眼线。”

灵儿也只是微微一笑,“萧夫人请放心,灵儿的福薄,并非是夫人和萧夫人的敌人。”

她虽然不是我们的敌人,但也无法排除她不是公子濡的眼线。

孚姬当年出逃一事我听说过,只是齐莫非六年前孚姬出现在了齐国境内?但我当时绝对没有去过齐啊,除非她有过两次出逃的经验,或者去了齐,然后又去了某个地方,否则六年前她不可能见过我的。

听说先王后便是在孚国先主过世后,就是被现在这位惠夫人给逼死了的。失去了父母的庇护,孚姬出逃于外地,直到孚国国君继位将她接回小心保护着,但是那一次的事件中,曾贴身照顾过孚姬的人都难逃一命也是情理之中。

孚姬后来大婚,嫁给公子濡,公子濡和孚国国君之间的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相互利用,却也知道不好翻脸,所以自然比较尴尬。孚国国君或者惠夫人想要利用孚姬大婚在公子濡身边安插眼线,似乎我也能理解,只是公子濡在大婚之后,就撤换掉了孚姬身边的所有人,并且安排了从老宅跟着自己来到这里的婢人灵儿专门照料孚姬我是觉得,孚姬在这里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处处都要受人算计。

“萧夫人。”孚姬先看到了我,她站在院中等候,出声时我才留意到。

灵儿将我带到孚姬面前,就先告退了。

“灵儿说你有急事找我,究竟是什么事?”孚姬问。

“淮山死了。”我开门见山的说,并且在留意着孚姬的一举一动。

“淮山?可是那日,曾与你同来的人?”孚姬对淮山有些印象,她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怎么会?他是怎么死的?萧夫人,可是有人要害你?那我去找我夫君,请他派人保护你们。”

“不必。”我拦住她,“孚姬,我来只是想问你,你有没有听公子濡再说过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孚姬警觉,“你怀疑是他?”

我看了看周围,“你这府苑之中,这几天里,可有修过花园?”

孚姬回忆着,“有,昨个儿晌午,我见家奴要翻修花园,说是花园里的花都烂了根,要重新换新的。这有什么问题?”

“你能带我过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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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话 妥协的孚姬

来到花园,果然看到一群家奴正在翻修花园,将花园里原本种着的花都拔了出来。

“夫人。”

见到孚姬,众人皆请意表示。

趁着这个空档,我去检查被拔下来的花枝,果然,和淮山鞋底的花粉是一样的。连这花的样子都没什么差别花根就没有烂,是被人拔下来的。而现在整个花池子里都被弄得乱糟糟的,即使之前淮山确实在这里遇害,现在也无从下手了。

“萧夫人,怎么了?”孚姬上前询问,“这些花有什么问题吗?”

“是谁下令,要翻修花园的?”我问她,这个府苑之中有这样权利的人,我认为没几个,既然这个花池子确实有疑点,只要弄清楚和谁有关,下一步的线索就明朗了。

孚姬看样子也并不知情,她向旁人问道,“是谁下令翻修花园的?”

“是大人。”

大人他们口中的大人,正是公子濡。

“夫人,这花园都弄得那么乱了,大人下令翻修,是”家奴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翻修花园这件事到底有什么问题。

我再看孚姬,她的眼里显然也露出了些疑惑。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已经充分说明和公子濡肯定脱不开干系了。

莫非真的像是我之前猜测的那样?

淮山找上了公子濡,结果被公子濡灭口?

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试图去想象,天色暗下来,淮山被几个人强行按在这里,又灌毒药,又勒住脖子,一刀一刀地

“萧夫人?萧夫人!萧”

我猛地睁开眼睛,把一旁唤我的孚姬吓了一跳。我说,“不对,不是这样”

这样的目标太大了,万一淮山发出声响被人察觉

可是下毒、勒住脖子还有真的是

“萧夫人,你究竟怎么了?”孚姬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要不然,叫来府上的郎中为你看一看吧。”

“不必。”我说,“先回去吧。”

这里的一切线索都被破坏了。

也差不到什么了。

我只是在怀疑,因为萧珏并没有在淮山的脸上找到他曾经被人掰开嘴,强行灌下毒药而留下的痕迹。正常情况下,如果人在死前曾经被人用力按着脸颊,在他死之后,会在他的双颊逐渐呈现出痕迹的,但淮山脸上没有这样的痕迹,那么,是不是说明淮山喝下毒药的时候,并非被人强行灌下呢?

而是他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的?

假设这一线索成立,那么他喝下毒药的地方肯定不可能是这花池子里,谁会在一个花池子里毫不怀疑地喝下别人递给他的东西。但他最后留下的线索却是在花池子里的话,说明在他喝下毒药以后,又被转移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再一次遭到毒手。

那么,他喝下毒药的地方,应该也在这个府苑里,否则淮山定会怀疑,中间为什么不逃跑呢?莫名其妙的喝了东西之后,又被人带到一个漆黑的地方,即使他不知道自己喝了毒药,而断肠草的发作是有过程的,这个过程里他为什么没有逃跑?

“萧夫人,你是怀疑,淮山的死与我夫君有关?”孚姬回到院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也许她自己也有怀疑,只是她不想承认而已。“不会的我夫君和淮山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呢?我夫君不会是那样的人更何况,你在花园里也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不是吗?你只是恰好看到花园正在翻修,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办法证明的。”

“但怎么会那么巧,淮山刚出事,我们也刚刚证实淮山死前可能来到过你府苑伤到花园里,你府苑的花园就在翻修。你刚刚说过,花园翻修是因为花根烂了,可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那些花的花根就没有烂。”太巧了,这些事情太巧了。

如果只是一件两件的事情,也许我可以当他是巧合,但现在不是,绝不是一件两件的巧合而已。可能证明淮山在死前出现在这里的线索都被毁了,毁得又那么刚刚好,这不可能是我一个人的多疑。

“孚姬,你问问你自己,你就没有在怀疑他吗?”

“我”孚姬哑口无言。

“我知道,从我第一天遇到你的时候开始,其实你心里就一直压着一件事,你原本想要向我求助,你希望我帮你证实你的想法,你有你自己的猜测。但是你不敢,我想,你应该是觉察了自己的怀疑之后可能牵连到一件更严重的事情,你害怕我发现,所以你试图隐瞒。”我能感觉到她心里是矛盾的,“孚姬,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可以视而不见吗?你已经知道的那些事情,你可以当做所有的一切都从没有发生过吗?你就躲在这个小院子里,每天好像外面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觉得这里安全吗?孚姬,也许一切都会在你的一次隐忍中彻底爆发,你阻止不了,而且,你的纵容会让事态变得更加无法收场。”

“萧夫人”孚姬这下害怕了,她六神无主的样子显得她更加憔悴了。“萧夫人,我知道你可以的,你要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那你要告诉我实话,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我问她。

既然她希望我帮助她的话,总要告诉我,她到底希望我如何帮助她吧。

“”话到了嘴边,她的眼神如此迫切,却仍是没有说下去。

“你知道的,你如果不告诉我你到底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我是无能为力的。我不可能看到你心里的所有事情,那么,我只能看到你好像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就这么发生,却始终来不及阻止。孚姬,也许接下来还会更更多不幸发生,会有更多的人像是淮山一样死去可能是我身边的其他人,也可能是你身边的其他人”

我知道这句话会给她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事情变成了这样,如果再不逼她一把,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我真的难以预料。

“不,不可以!”

就像我预料中的一样,她在听过我的这番话后,反应很强烈,她握着我的手,竟完全不知轻重了,她整个人都慌了神儿。

“不可以萧夫人,萧夫人你帮帮我,我告诉你我我知道他们在密谋,要推翻我兄长,他们说,我的兄长并非父王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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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话 两件事情的关系

孚国国君,并非孚国先主的亲生儿子。

孚姬的话不禁让我想到了历史上一个有名的人物,秦始皇嬴政。

据野史传说,嬴政的生母赵姬原是吕不韦的女人,吕不韦将怀有身孕的赵姬献给了嬴政的父亲嬴异人,赵姬生下嬴政,其实是吕不韦的儿子。

“这话,是他们亲口说的?”我向她确认,毕竟此事不能大意。

“我听他们说的。”孚姬说。

“谁说的。”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使我不得不谨慎,再三确认。

“”孚姬抬起头来凝望着我。

“你夫君公子濡?”我问,“他和谁说的?”

“和老夫人。”孚姬狠了狠心,还是说了出来。

公子濡和老夫人商议,孚国国君并非先主的亲生儿子,所以想要推翻现在的孚国国君?!“这件事可大可小,你真的听仔细了吗?”

孚姬点头。

“那他们,可有怀疑你的王兄是惠夫人与谁所生的儿子?”莫非真有类似的事?

“不,他们怀疑王兄是惠夫人换回来的儿子。”孚姬说,“他们好像已经找到了当年为惠夫人调换孩子的人,还掌握了证据,就是为了逼我兄长自行退位,好让他们”

不用她说下去,接下来什么意思我也就明白了。

本以为是赵姬同款,结果是另一个狸猫换太子。可惠夫人为何要换自己的孩子呢?

如果她自己生的本身就是个儿子,那么她就没有理由把自己的儿子送走,换来别人的儿子。除非,她当年生下的并不是儿子,所以换成了儿子,也就是如今的孚国国君了。

可孚姬说的,老夫人和公子濡已经找到了当年帮助惠夫人调换儿子的人,也掌握了证据,说明他们应该是有把握逼迫孚国国君退位的,为何迟迟没有动手?还是他们已经决定了动手,还没有到时机?

莫非这件事和他阻止我继续调查克尹之事有关?!

说到孩子

我就想到了寒生和寒厥兄弟俩。

他们如今应该与孚国国君的年岁相当。

不会的,这联系不上啊克尹大人当年确实带走了寒厥,在这之前我们都以为,克尹大人的养子子微大人就是当年被克尹大人带走的寒厥。可是淮山曾经说过不是,莫非不会吧,难道孚国国君就是当年的寒厥?

如果不这么想的话,很多事情有太多巧合。

要不然如何解释公子濡一再阻挠我们调查下去呢。

但是要按照这种逻辑进行推理的话,假设孚国国君正是当年的寒厥,寒厥和寒生是孪生兄弟,之前我在这里见过孚国国君,理应觉得孚国国君和寒生很像才是。但我当时并没有这种感觉,而且比起寒生,孚国国君长得更是一副普通人的样子,实在不会让人觉得他们俩是亲兄弟。

寒厥也是刚出生就被偷走了的。

淮山之前和我说过,在他的调查过程里,曾经有人在孚地见过一个和寒生长得相像的人。如果淮山说的是真的,那么在孚地应该有另一个和寒生长相相似的人,真正的寒厥到底在哪儿呢?他如今又是什么样的身份,这些

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以我的直觉判断,公子濡想要尽快结案,一再阻止我们调查下去,肯定和孚姬所说的这个阴谋有关。可是孚姬居然说,公子濡是和老夫人在商量这件事我的直觉却告诉我,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阖喆大人。阖喆大人和老夫人虽说是夫妻,给人的感觉却并不亲密,他们都参与到了这件事里,并且都和公子濡有关,他们为的是同一个目的,还是说,相互之间都有猜忌,各自为了各自的目的呢?

“萧夫人,你在想什么?”孚姬有些心急。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你听到的都是真的,他们手里已经掌握了你的王兄确实非你父王之子的证据,有意想要逼迫你王兄退位。会选择什么时候进行。”我说。

“那你觉得,他们迟迟不动手,究竟是因为什么呢?”孚姬问我,“如果他们已经决定了要这么做,为什么还没有动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呢?难道,他们不只是想要让我兄长退位,还想把我们都杀了是吗?”

“你先别着急。”我劝她冷静一些,毕竟此前我在老夫人那里看到过,公子濡为了保护她而顶撞老夫人的样子。我想公子濡心里必定有她,只是像他说的那样,很多事情没有选择,但他应该不会伤害她吧。

老夫人就说不定了,老夫人原就想着让我找到她被掉包的证据,看样子有意是连同她一起给收拾了。可只要公子濡并不是这么想的,以老夫人一个人我认为她的威胁并不大。只是担心公子濡会慢慢被说服,为了争夺王位会改变心意,那时候孚姬就真的危险了。

“孚姬,你且先不要向任何人表明,你知道这件事了,更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我需要向她说明,“从现在开始忘掉这一切,相信我,我会有办法救你的。”

“”孚姬拦住我,“那你能否,救我夫君。”

我顿时哑口无言,怎么回答她呢?我知道她倾心于她的夫君,她虽然知道她的夫君要造反,推翻她的兄长欲自立,可到了这个时候若说顾全一边我还可以试试,但是她又希望阻止这件事,又不想她的夫君受到牵连,这难度可就大了。

“不行吗?”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已经快绝望了。

“你应该知道的,你的夫君与你兄长为敌,即使他们能免去这一场争斗,那么日后也还是会为了争权夺势而兴起无数次的争斗。这对他们来说,本就是宿命,即使你我都改变不了人心。”只是现在,我认为公子濡和孚国国君之间早已经势同水火,孚国国君命我继续追查,反而有疑。

莫非他并不是像外面传说的那样无能,而是早已经怀疑公子濡的阴谋,有意在收集证据,想要将公子濡的同党一网打尽?

这些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孚姬的了。

我想等到案件更清晰一点的时候,再和她说清楚。免得她夹在自己的夫君和王兄之间左右为难。

我见过她看向公子濡的眼神,所以我不敢轻易去赌,如果真的到了最后,她会愿意接受什么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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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话 笔

“老夫人。”没想到我出了孚姬的门,会被老夫人的人带到这里来。

“萧夫人,你之前不打一声招呼的就离开了,着实让我有些失望呢。”老夫人语带威胁,看来是想要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了。“不知这些天,萧夫人可想通了?”

“我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我推脱说。

“你本已经离开,为何又要回来?你今日来见孚姬,又和她说了些什么呢?”老夫人轻哼一声,以示对我的不屑。

“我家的一个家奴失踪多日被害,想来这件事老夫人也已经知情。”我知道她应该不好骗,所以只能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做文章了。“我虽有意追查,想为家人的死找出真相。奈何孚城之大,想找到线索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我原是求到了公子濡,可惜他却迟迟没有给我答复,也不知道是否找到了当时知晓我家人失踪前的去向,我也找不到他人,便想着来向孚姬打听一下。”

“可你刚才,又为何去了花园?”老夫人问。“花园最近正在翻修,孚姬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自然是说了,只不过我找寻线索心切,想着我与公子濡也是有些矛盾的,该不会是我的人得罪了他,因此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听闻府上如此大动静的修整,不免要去确认一下。”我说着叹了口气,“可惜啊,修整成了那个样子,就算之前留下过线索,也都找不到了。”

“呵。”老夫人一声冷笑,让人浑身都不舒服。“萧夫人,你竟怀疑到了我儿身上,还敢大言不惭,你怎知我会让你平安无事的离开?”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大门,若我有事,想来不消片刻定会有人追查而来。”我还是有自信的。

“哦?”她轻咦道,“就凭你的夫君,你以为他有多大的能耐。”

“我夫君的能耐,我现在自然不必与老夫人多言。只是这些年来我夫妻二人走过的地方也不少,结识的权贵自是不在少数,若我真有难,在你孚国出了事,只怕会有很多人以此为刁难,孚国定是不好给个交代。那么公子濡此番筹谋,一而再地阻挠我们追查真相背后的目的恐怕就提前暴露了。”

“你”老夫人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像我这般泼皮无赖的她倒没有见过。很快稳了稳情绪,依旧是一副笑么呵呵的样子,“萧夫人真是说笑了,我本想着和萧夫人开个玩笑,没想到,倒是萧夫人与我开了个玩笑。这次听闻你来了,免不了的要寻你过来,与你将上次没说完的话,再说一说。萧夫人回去之后,应该也有想过吧,孚姬到底是什么人,可是你当年认识的人吗?”

“不瞒老夫人,我回去之后还真的想过。只是六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这每次出行都难免惹上案件,自己都觉得像是个瘟神,见的人多了,印象也就慢慢淡了。当年与孚姬相识,如今想来却像昨夜的一场梦,梦醒之后,却也不那么清楚了。还请老夫人恕我无能为力,着实是记性不行了。”

目前对于我和孚姬是否认识一事,我又有了新的疑点,那就是孚姬六年前曾到过齐国,而我记得,六年前我并没有去过齐国。是时间差,还是怎么样的,我现在也不确定。

可我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老夫人若知晓了这件事必定大做文章,那时即便孚姬没有罪,也会被她借此陷害有口难言的。

“那还真是遗憾。”听她的语气,确实遗憾。“对了,萧夫人遇害的那个家奴,不知长了什么样子。我儿近来事多,本就身子未愈难以分身,既然答应了萧夫人,也不好让萧夫人过于等待。不如,萧夫人且将你那家奴的样子画下来,我便派人去寻找,若是有人见过,便将那人带到你面前,由你过问,如何?”

好好的,她居然提出要帮我,这背后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我一时半会儿也猜不透。

“也好。”我说。

“杏儿,你便带萧夫人去画像吧。”

老夫人让婢人将我带到一旁,留下绢丝锦帛供我画像。

那个叫做杏儿的婢人就站在一旁。

我伸手去拿放在旁边的笔,回想着淮山的样子,或许老夫人真的能给我提供线索也说不定。正要着笔,却突然发现一件事

这支笔,是我的。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发现这支笔。

除了内部结构被我改过以外,这支笔跟平常的笔没什么区别,只要一沾墨水,很容易就认出来的。

我抬起头看向老夫人的方向。

原来淮山出事前见过的人,是她。

我不清楚淮山究竟是如何把这支笔留在这里的,但我想,这就是他真正留给我的线索吧。可,为何是老夫人

淮山当时要来见的人,怎么会是老夫人。

我绞尽脑汁的想了个遍,认为最有嫌疑的还是公子濡,可是这个至关重要的线索,怎么会在老夫人这里。

一旁是杏儿,老夫人还等在前面。

我的手在颤抖,握着笔,脑子里跟炸开了锅一样。

看她们的反应,她们应该并不知情,淮山在这里留下一支笔的事情,她们也不知道。

我心中酸楚,一边握着笔在绢帛上画下淮山的样子,一边飞快的在脑子里闪过所有淮山曾经出现这里发生的事情。

这支笔安然无恙的放在书案上,显然是刻意而为,避开所有人的眼睛,他是如何做到把这支笔放在这里的。

而且,如果淮山把这支笔留在这里,是否说明,他饮下毒药也是在这里呢?

他和老夫人究竟有多大的仇。

还是老夫人本来就是替公子濡动手?

不,应该不是替公子濡动手。

我总觉得,公子濡并不是真的知情,淮山死在这里的真相。

难道是老夫人

可为什么?

老夫人是克尹大人在城里的联络人?

就像之前案件里,云瑛的姑母那样?

不不会的,云瑛的姑母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但老夫人似乎出身不俗。一介女流怎么可能是

但这也说不准。

淮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死前的最后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把这支笔留在这里,是希望我能发现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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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话 老夫人的破绽

“出什么事了?”老夫人见我迟迟没有停笔,亦觉得奇怪。

“没事,只是有些细节不太确定而已。”我放下笔,走到老夫人面前,把淮山的画像拿给她看。

老夫人端详了半天,只是问了一句,“这就是你那遇害的家奴?”

“是啊,之前你也见过的。”我说。

老夫人的动作突然定住,她向我看过来,“萧夫人,你这是何意?”

“怎么,难道您不记得了?”我故意卖了个关子,我自认为我的画像功力还是不错的,单看那绢帛上的画像,也是可以看得出来那上面画的人是淮山的。他的基本特征我都画出来的,只要见过他的人,肯定能认出来那就是他。老夫人看过画像后,她的反应就露出了破绽,这让我已经十分确定,老夫人和淮山的死有着必然的联系。我接着笑了一声,“当时淮山跟着我们来到这里,还曾不慎闯入后院,被带到了您面前来。是我夫君前来说明,才将人带回去的,怎么,才几天的功夫您就不记得了?”

她的脸,由阴转晴,青一阵白一阵,有那么一会儿紧绷着嘴唇一言不发,看样子是在调整她几乎绷不住的情绪。“是啊,也许是上了年纪,竟然这么轻易就忘了。”

“你不是忘了,你是以为我所指的,是另一次。”我听到了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盘算着这个时间,公子濡也该得到消息赶来了。他不是为我,而是和上次一样,他是为了孚姬。我立刻提高了声音,“你是以为我所指的,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淮山并且害死他的时候!”

“萧夫人!”

老夫人的呵斥音还没落,门外驻足的公子濡就一下子推开了门。“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自是最惊讶的那一个。

公子濡走上前来。“我问你们,你们刚才在说的,是什么意思。”

“正如你听到的那样,你的母亲正是杀害淮山之人。”我说。

公子濡侧目看向老夫人。

“别听她瞎说,她是在污蔑我!”老夫人暴怒,矢口否认。

“萧夫人。”公子濡转过身来,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的前提下,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所说的,“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所说的。”

“淮山出事之前,曾经特意问我要了一件东西,一件能够证明属于我的东西。”我说着,走到书案前,将方才用的那支笔取了过来。

“这只是一支笔,你怎能如此诬陷我!”老夫人还不知道这支笔里的秘密。

“这不是一支普通的笔,”我说,“请问老夫人可知道,这笔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什么,一支笔就是一支笔,你休想诓我,来人啊!”

说着,她便要叫人上前来刁难我。

“等一下。”公子濡喝住旁人,伸手要过这支笔,研究了一下,“府里的笔都是一样的萧夫人,既然你说这支笔是证据,那你可能说出这支笔有何不同?”

“笔杆中间是空的,从后端可以拔开,中间加入了棉絮、桑麻,浸了墨水,可以倒出来,前面连着笔头,呈螺旋状,是因为我常常在外四处游历,需时不时的记录一些东西,这支笔只要鼻尖沾水,便会将内部的浸过墨水的笔芯融化,就可以写得出字来”我说,“当日淮山向我索要一件能够证明是我的东西,我想了好一会儿,就从自己的笔袋里掏出这支笔交给了他。除我之外,这东西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有。”

这是我根据后世的水性笔而改造的墨水笔,为了研究这东西,前前后后试验过无数次,总共耗费了十七天才让我造出来。

我不相信还有第二个人能想到这种事的。

公子濡看向老夫人,“母亲,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污蔑,这是污蔑!凭着一支笔,你如何断定是我杀了人!”

“淮山身故,尸身被丢弃在一村落中荒废许久的枯井里,恰好这一幕被那个疯女人看到,她当时一定吓坏了,所以拼命的跑,以至于后来她只记得看到淮山的尸体被人丢在井里的时候,我画在淮山手背上的记号,而并不确定她是在哪里看到的。”我现在想起来,已经很后悔了,如果我当时多一点耐心,也许我不会让淮山在枯井里待那么久。“所以现在想来,那个疯女人所说的话并非都是幻想的,而且她一开始就说过,她看到她的邻居杀了人,可惜当时我们都没有往这件事上想。既然已经证实了疯女人的确看到淮山的尸体被抛入井中,那她所说的邻居,也自然是她所认识的人。所以只有继续追查,与她相识,住在同一个村子里的,是否有在这府里做事的人,或者与在这府里做事之人有关系的,便应该可以证实,案发当晚,淮山的尸体是从哪里运到枯井的!”

公子濡静静地注视着老夫人。

如果想要继续追查下去,老夫人此刻毫无防备,相信要找到那个人,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淮山!”我气愤非常,一步步逼向她。

“我没有杀他。”她说,又立刻看向公子濡求情,“我没有杀他,濡儿,濡儿你相信我我不可能杀人的,我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难道你想说,你不知道淮山死了吗?!”我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一个耳光,看她还能如何狡辩,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公子濡是否会如我意地处置他这位母亲,我并不确定,只是在赌一把。

我赌他会借着这个机会软禁他的母亲,这样他亦可以保护孚姬。

“不濡儿,濡儿我真的不知道”她的眼神飘忽不定,说明她此刻正在盘算如何瞒过我们。“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死了。”

“所以淮山出事的当晚,你真的见过他了,是吗?”公子濡不可置信地质问她。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虽然见到他了,可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我和他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他!只是,只是那晚你不在,他找上门来,说是非要见你不可我担心他会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所以才答应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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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话 阖喆大人的条件

据她自己所说,淮山出事的当晚,她真的见过淮山。

只是淮山本意要见公子濡,而公子濡当时又恰好不在府苑里。

老夫人担心一直守在门口淮山会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公子濡不利,所以才会邀请淮山进去详谈。可淮山当时没有见到公子濡,他不肯松口告诉老夫人究竟为了什么事而来的,所以,在无法确定公子濡何时归来的情况下,淮山扬言要离开,老夫人自己还派了家奴护送。她也是刚刚才得知,淮山竟然遇害了。

“濡儿,你知道的,我怎么会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老夫人面对公子濡哭诉道,“定是那帮家奴自作主张,才会害了他的性命。我是真的一点也不知情啊!”

“你说,是那些家奴擅自做主的?”我冷笑,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想着如何为自己开脱是吗?“好啊,那便请你说出当日你究竟让谁去送他离开,只要能找到他们出来对质,不就清楚究竟他们是受人指使灭口,还是擅自做主吗?”

我可没那么容易被糊弄,好不容易抓住这一条线索,揪住了老夫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让她从我眼皮子地下溜走呢?

“这”老夫人傻眼了。

“那就请母亲说出,当晚你派去送客的家奴是谁吧。”公子濡也问。

“我,我忘了”老夫人找了一个最荒谬的借口,忘了。

“既然你说,淮山是被他们带走之后,才遭到他们毒手的。那我问你,淮山又是在哪里中毒的?他把这支笔藏在你的书案上,只因外形相似,故而连你都未曾怀疑。他那个时候之所以能够在这里肆无忌惮的走动,难道也是因为你担心他伤害公子濡不成?那他中毒是在什么时候呢?出了你的门?又或者,他所饮下的断肠草之毒,因为药效发作较慢,所以即使他已经身中剧毒依旧毫不知情,留下了这线索等待我发现?!你担心中毒后迟迟没有发作的他会被察觉,所以不惜又派人对他下毒手!你怎能如此狠心啊。”

“不,濡儿”老夫人还想着求情。

公子濡痛心,闭上了眼睛。

“既然是中毒,只要把这院子里的婢人逐一审过,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就都清楚了吗。”万万没想到,阖喆大人竟然出现了。

连老夫人都惊住了,听到阖喆大人的声音,她的身子竟忍不住颤抖起来,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父亲。”公子濡转过身来,看着两个家奴抬着椅子将阖喆大人抬进了房里。

阖喆大人一直注视着老夫人,老夫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背对着他不敢再有求情的举动。“阳锦,你如今的胆子也是愈发的大了,连杀人这样的事情,都可以泰然而行了。”

“”老夫人浑身抖动的痕迹愈发明显。

看上去,她特别的害怕阖喆大人。

“萧夫人。”阖喆大人叫我,我转过身去向他示礼,他则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你放心,若是你的人真的死在了这个府苑之中,我定当为你做主,还你的人一个公道。”

“多谢大人。”

“濡儿,”阖喆大人又叫了公子濡,公子濡立刻附身上前静听吩咐,“我知道,你虽有不忍,可即便她身为你的母亲,杀了人也是要偿命的。我们要全力相助萧夫人追查真相,决不能因为这个女人是你的母亲而姑息她,你明白吗?”

“是,还请父亲明示,儿子该如何处置。”公子濡在阖喆大人面前,也是一副尤其恭敬的模样。

“且先将这罪妇押入牢中,她这院子里的人,不管男的女的通通抓起来,严刑审问,定要查出真相。”阖喆大人似乎是下了决心要处置这老夫人了。

“是。”

公子濡应罢,便立刻吩咐人来,将老夫人与这院子里的所有人一同押入大牢。

“萧夫人,不知这个结果,你可还满意?”阖喆大人歪靠在椅子上,似是凭着一口气吊着,给人一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咽气的错觉。

“虽然如此,但也还未确认老夫人为何要害我家人。”我认为事情绝不可能像她刚才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公子濡而已。“阖喆大人,我尚有一事不明。”

阖喆大人轻笑,样子骇人,“萧夫人请讲。”

“我总觉得老夫人说是为公子濡的安全着想,才会将我家人害死,可她又真的不像会保护公子濡一样,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举动呢?”

此时院子里只剩下我与阖喆大人。

“这并不奇怪,她原就不是濡儿的生母,又怎会为了濡儿着想。”阖喆大人不以为意。“她是在濡儿生母过世以后,才进门的。本就是让她来照顾濡儿,怎料她竟也有了野心,几次妄想陷害濡儿,是真的留不得了。”

“听大人这话的意思,好像大人已经倾向于相信,老夫人害死我家人一事,是私心,而与公子濡并无关系?”我想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萧夫人,若是我的濡儿要害人,你应该知道,他有的是办法,可以让此事悄无声息。怎会愚钝到这个地步,等着你找上门来,坐实他害人之举?”阖喆大人说,“那妇人的恶毒心肠,怎是萧夫人这样单纯之人可以想见的,为了陷害濡儿,她不惜做出更多更过分的事情。萧夫人是个顶顶聪慧之人,也应料想到我父子间的一些事情了,那么便也该知道,濡儿是个克己守礼之人,到了这个关键的时候,他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杀一个下人,把自己暴露出来,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我点头,这些事情,我的确也想到了。“那阖喆大人的意思呢?”

“虽不知是为了什么,但我觉得,此事乃是那毒妇一人的主意。此前也领教过萧夫人的执着,想来若是此次再劝你放手,你也是不会轻易放手,不继续追查的。那么,老夫有一事要与萧夫人商量,不知萧夫人怎么想呢?”

“你希望用让我追查下去的事情,换取我守口如瓶的承诺?”我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正是。萧夫人,你我本就不是敌人,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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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话 大胆推测

“不是敌人这话听起来让人松了口气。我也害怕一个不慎就和阖喆大人成为了敌人,只是我霍汐志不在权谋之争,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我很清楚,要是不留意被卷了进去,只怕再想全身而退是绝不可能的,一波一波的势力定将我这小身板碾压成肉泥。”我说,“大人,我也不想与你为难,但你也知道我来到此地就是为了追查当年案件的真相,如今更连累了我同行的家人因此遇害,你说我怎能吞下这一口气呢。”

阖喆大人低头笑道,“萧夫人快人快语,老夫若非身在你所说的权谋之间,也乐得多结交像你这样胸怀坦荡之人。老夫曾经说过,很是欣赏你的聪明,也的确很想把你留下来,以你的智慧,不应该逍遥于天地间,在这权谋之中更能有一番作为。老夫还是想让你再考虑考虑。”

“我也知道大人欣赏我,是真心的,也曾想过若是停留在某一处,又会是怎样的生活,只可惜,我这人上不了大台面,脾气臭还认死理,要真留在了哪里,只怕很容易招惹是非,没等成就一番作为,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我笑着回答他,对于他认可我的事情我是心怀感激的,要知道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愿意肯定一个女人存在价值的男人、并且是身居要职的人,他的胸襟和气魄就非常人。只是,我知道他所谓的权谋争在了何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本就不是一路人,也不必强求什么。

“萧夫人真有意思。”阖喆大人说道,“我虽惜才有意,但也要萧夫人情愿才行,否则心思不往一处去,留着也不见得是好事。”

“大人,我真的很想知道十余年前那些女人、克尹大人,到底和这里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一再遮掩,莫非这件事的背后真的牵连到了某些不能说的事情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

“萧夫人,这世上多得是不能见人的事,此前我知道你们的来意,特地让濡儿把当年那个人给你们送去。想说以此了结你们的追查,可没想到你”阖喆大人的声音配上他的一声长叹,像极了黑暗童话里的老巫婆一般。“这件事情的背后,牵连到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加严重。”

“那,大人和公子在当年这件案子里,究竟是否参与了?”我现在需要证实这一点。

因为这将决定了我是否真的就成了他的敌人。

“没有。”

阖喆大人倒也坦然。

“那就好。”我说,知道当年的案子他们并未直接参与,我就松了口气,如果真的是和他们有关,然后他们一直在极力阻止我们发掘真相,那么麻烦就大了。

别说想要找到真相了,可能我们都得搭在这儿。

“那老夫人呢?”我还是不放心,老夫人究竟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要害淮山,这背后的目的我可还没有找到。

阖喆大人的反应分明犹豫了。

“老夫人,和当年的事情有关?”我转念一想,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大人不方便说,那可否,让我来猜一猜?”

阖喆大人默许,他对我的话也很感兴趣似的。只是一抬手,示意我可以说。

“淮山,并非我家家奴,虽称之为家人,只是因为他与我们同行,有同样目的来到这里,更为亲切一些。而他本来是村子里的一个普通人而已,十余年前,他未婚的妻子被克尹大人所掳,自此始终。淮山是个痴情的人,十余年间从未放弃过寻找真相,几次单独探访孚地,想要找到他的妻子。”我说,“他的追查能力令我很佩服,我们此次由克尹大人之养子,子微大人受到威胁开始调查,意外发现了子微大人的死,由此调查下来,找到了村子。而后追查到十余年前克尹大人的拐卖罪行,寻到了这里,我们一开始所知道的线索,其中大多是淮山提供。他与我们同行,虽他并不信任我,可也无非是为了借助我们的力量,想要找到他的未婚妻子而已。可最后,他死在了老夫人手里,死之前他来见老夫人,便已经预感自己要出事,向我要了一件能证明的东西,而他被老夫人所害如果老夫人并不是为了公子濡,她害死淮山,是否因为她知道某些内情呢?”

阖喆大人也只是笑。“听起来,萧夫人似乎有所怀疑,不妨直说。”

“老夫人虽称一个老,是因为她是大人你的妻子,再加上你刚才说,她并不是公子濡的生母,只是你希望她来照顾公子濡的。根据我所见进行推测,我认为她的实际年龄在三十岁出头。推算到十余年前,正是一个女子婚嫁之龄,我曾大胆假设,老夫人难道就是淮山十余年前被掳走后失踪的未婚妻吗?但是有一点卡住了”

“是什么?”阖喆大人问。

“我曾听闻,老夫人出身名门世家,这也是她为何能作为续弦嫁到这府上的主要原因,那么她便不可能是淮山十余年前的未婚妻了”对于老夫人和淮山之间的恩怨,我是有此怀疑的,只是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个矛盾点。

阖喆大人也不急着回答,他似笑非笑,神色很是高深难懂。“萧夫人,你接着说。”

“我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我接下来的猜测,如果要查的话,应该还是能查到些许线索的,只是考虑到老夫人的身份将会关系重大,我想调查下去难度会很大。所以我斗胆在大人面前再推测一下难道老夫人,并非是真的出身名门世家的小姐,而是曾经被人掉包过的”

我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将会意味着什么。

可现在我没有其他办法了,就像我说的,这件事要调查下去的话,肯定能够发现些蛛丝马迹,但是老夫人背后牵扯到的庞大家族,为了种种利益自然不会让我们那么容易就找到证据的。到时候,我们将要经历的,恐怕比淮山更惨。

“哈,哈哈哈”阖喆大人笑出了声来。

我没有说话,继续耐心等着。

“老夫早就知道,萧夫人是定不会让老夫失望的。看来,老夫这一次真的没有看走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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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话 东珠不是阳锦

什么意思?!

我听他话里这意思是说“阖喆大人”

莫非,我猜中了?!

“唉,你若不是个女人,定能有大好前途。可惜了”阖喆大人是真的惋惜,然而,“不过,也是幸运,你若不是个女人,只怕今日你与老夫定当水火不容,便不会有这样让老夫打从心里敬佩的对话了。”

“大人,过奖了。”我不敢轻易拿捏他这话里的意思,究竟是夸我还是在暗示什么。

“你胆大心细,若老夫晚生个几年,真是想和你成为挚友,好好畅谈,好好较量一番啊”阖喆大人说,“老夫虽知道你是萧夫人,却对你那夫君不甚了解。不过见你这番胆识,便也能想到,能让你低头的必定不会是个庸俗之辈。”

“大人这意思,可是说我猜中了吗?”我搏了一把,但好像结果正如我预料的一样,“难道大人也早有察觉?”

“能嫁进这个门的女人,真以为骗得了老夫么。”

他这一句,顿时让我心生寒意。

“早就知道了,只是,从前无关痛痒,不过是需要个有些身份的女人来抚养濡儿罢了。所以对她,便也睁一眼闭一眼”

如同我猜测的一样。

这位老夫人并非是世家嫡女的那位阳锦小姐,而的的确确是淮山当年的未婚妻子东珠。真正的阳锦小姐,与东珠同岁。

阖喆大人的妻子难产而死,所以他需要一个女人来帮助他抚养公子濡。

阳锦就是他选中的女人,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各方面的条件,出身世家的嫡女阳锦,都是最好的人选,是一个足能够辅助公子濡成就一番作为的母亲。

可惜阳锦小姐在婚事定下的第二个月就染了疫病过世了。

未出阁便死在了家里,这事若让外人知道了,那么家里未出阁的其他女儿也就别想着能够嫁给一方权贵了。所以阳锦的家人对外隐瞒了死讯,希望在成婚之前找到一个女子能够代替阳锦出嫁的,偏偏阳锦的姐妹之中,没有与她同岁的,很容易便会出乱子。眼看婚期一日日的逼近,阳锦的尸体在家里都已经放烂了还不敢发丧,阳锦的父亲遇到了克尹大人,正巧,克尹大人从村子里将淮山的未婚妻子东珠掳来,阳锦的父亲一看,东珠恰好与阳锦样貌身形都相似,连年岁也是一模一样的,便将东珠买下让家中女眷调教,等到大婚之日,便让东珠扮成阳锦出嫁。

之后,便说是阳锦的一个妹妹病死,这才发丧,把真正的阳锦下葬了。

可阖喆大人没那么好骗。

东珠扮成阳锦进门的时候,只是因为一个很小的动作就被阖喆大人看出来了。可阖喆大人没有出声,而是暗中派人调查,找到了克尹大人方才证实所有事情。

可对他而言,他原本要的并不是阳锦这个女人而已,既然东珠扮成了阳锦嫁进了门,只要她能辅佐公子濡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阖喆大人对这个女人也没有其他要求了。

唯一的一点是,东珠并非阳锦,阳锦是出身世家的嫡女,相当尊贵。而东珠只是偏远山村里的一个粗鄙女子,阖喆大人不允许东珠再生下子嗣,来脏了他的血脉。所以东珠代替阳锦嫁进了阖喆大人府上以后,一直没有生下自己的孩子,只能作为母亲来抚养公子濡。

这也是她最不满的。

这里的生活,真的让一个原本朴实善良的女人彻底的变了。

东珠爱上了这里的奢靡富贵,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穷苦的小村子里受罪了。哪里还顾得上曾经与她定下婚约的淮山,她在这里一心想要稳固自己的地位。她想要生下自己的孩子,这样便有能力与阖喆大人的嫡子公子濡争一争了。

阖喆大人娶东珠进门的时候,东珠才十六岁,阖喆大人已经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东珠自己还是个女孩,便要抚养公子濡这个孩子长大。想到以后,阖喆大人早晚都有故去的一天,而自己那时还不算老,她不甘心只能作为养母,去照顾一个把她当做可有可无之人的儿子。

东珠不明白,阖喆大人为什么不让她生下孩子。

因为她不知道,对于她假冒阳锦之事,阖喆大人早就调查清楚了。

时间久了,东珠心生恨意,认为阖喆大人不让她生下自己的孩子,是为了要她一心一意的辅佐公子濡成事,她自然是恨透了公子濡的,几次三番设下圈套想要陷害公子濡。或许在她看来,只要除掉公子濡这个障碍,阖喆大人没了依靠,自然会想要她的孩子。

只是她这些小把戏在老谋深算的阖喆大人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的。

“所以,其实您早就有心,想要除掉她了。”我现在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我也是自作聪明了。

我的出现,我查到这里,甚至是我今天能够毫发无损的扳倒了他府上的这位老夫人,并不是因为公道自在人心,而是,这原本就是他设下的一个圈套。

借我的手,除掉那个帮他照顾多年儿子的女人。

“萧夫人,你不必自责。”阖喆大人说,“这个女人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她确实杀了人,连那个曾经与她有过婚约的人都能下得去手,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你又何必替她难过呢。”

替她难过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替她难过。

还是在为淮山难过。

淮山十余年间从未放弃过寻找她从未

甚至,他都找到了孚地,找到了这里,一个府苑高墙就拦住了他。他好不容易进到墙内,却应该是那一次,他跟着我们进到这府苑之中,误闯后院,被押到了老夫人那儿。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一直在找的人,原来就在这儿

也是因为淮山的出现,老夫人担心自己的地位有变,急着想要解决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禁笑出声来,然而苦涩至极。

淮山十余年的心意,竟不敌这十余年的富贵。

她宁可留在这里日日算计,如何除掉公子濡方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却也不愿意承认淮山,不愿意面对自己是东珠的事实。

她不知道阖喆大人不让她生下子嗣的真相,更不知道这十余年间淮山又是怎么过的。也许她早就忘了,她是东珠,不是阳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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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话 十四年

在阖喆大人答应了的情况下,我去见了被关在牢里的东珠。

她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认出了是我,只是轻笑了一下,然后别过头去。

“我虽然知道,你杀淮山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你害怕你一直在隐瞒的身份被揭穿。可我还是想要亲口向你确认一下,我不相信你在杀淮山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动摇过。”我说,只不过我并不确定我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动摇他本就不该来。十四年了,都已经十四年了,他为什么还要来!他为什么就不肯认定我已经死了。”东珠依旧愤恨。

“因为他心里有你,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找你,他就没有放弃过寻找你。他还相信你活着,你却怨恨他是吗?”

我觉得,我没办法理解她。

淮山十四年从未放弃过寻找她,如今却落得被她埋怨的下场。

他何其不无辜呢?

如果他早知道,今日的东珠已经变成了这样,不知他是不是会后悔,为了她,自己同样虚度了十四年的光阴。难道这十四年,他只是为了找到她威胁她吗?难道这十四年里,她就没有想过

“如果是你,”东珠突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与我只有一个牢笼的距离。“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想?你会感动吗?”

“”我不知所措,真的,我在她这样的问题下,确实不知所措了。

我不是她,我没有体会过她这十四年来的一切,所以今天我不管站在一个什么样的角度上,我的话对她而言都是道德绑架。

“十四年,他找了我十四年为什么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呢?”东珠反过来质问我说,“你知道我曾经有多难吗?我,我被卖给了人家,我以为我这辈子完了,我想过逃,然后我被抓回来,被打,被关起来,没有吃没有喝,我病了我那时病得特别严重,我快死了。那时候,他又在哪儿?你说他找我也好,你说他想我也好,你说他心里还有我也好可你想过,我要的究竟是什么吗?我要的,难道只是活下来,然后等到十四年后我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他找到我,把我带回去再过那种食不果腹的日子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一些话早在之前我们便是已经想到过的。

只是当这么一个女人痛心疾首地在我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时,我还是会有很崩溃的感觉。现实的无奈,那种被现实践踏的原则、三观、道德,才是最可悲的。

屈从于现实,活下来的人看着特别的丑陋,可是不屈从于现实,她就活不下来。

一个死固然说得容易,可想想看,那个时候的她又有什么错,她十几岁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却因为一个混蛋把她掳到了这里,从此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她就要死吗?用死去守护那些道德标准?

这样的话,我说不出来,我知道她说的不对,但是我说不出来。

想要活下去,有什么罪呢?

一个女人而已但是一步步走到现在,是什么一再让她放弃了自己的底线,变成了这样?“你,和淮山有过开心的日子吗?”

她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刻愣住,她的眼神空洞,像是所有的思绪在那一刻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

他们生活在一个村子,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后来,两家的大人做主,给他们定了婚事。

她再见到他时,有了少女的羞怯,因为他们都知道,过了秋后,他们要成婚了。

可惜,没等到秋后

我心口憋了闷气,上不来下不去,堵在那里难受的要死。

“如果那个时候我就死了,也许也就没有之后的这些事情了。”东珠说。

开心的日子,肯定是有的。

但是往后的无数苦涩,都让那些变得狰狞。

她最难的时候,也曾期盼过淮山来救她,她炽烈地企盼这淮山的到来,把她从阳锦家人的折磨中救出来。

可淮山不是“至尊宝”“孙悟空”,他没那么大本事能够一下子找到她,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路一步步走,向一个一个的人打听有关于她的下落,碰了无数次的壁,才一点点问到那仅有的消息。

十四年,这一切都变了。

她转过身去,背对了牢笼坐下的时候,我看到她手腕上一个木镯子。

那东西实在和她后来尊贵的身份不符,但我也没有再问,那个木镯子是不是淮山送给她的。当她下定决心除掉淮山的时候,她是否会痛得几个夜里睡不着,她是否会后悔,也就都不重要了。

这么多年我明白一个道理。

人与人的感情,大多不是一个单纯的爱或者恨就能解释得了的。

人的情绪总是很复杂。

会因为一件小事改变长久以来一直维持的一个情绪。比如爱或者恨爱也可能有一点不爱,恨也可能有一点不恨,所有的感情都不是极端并且绝对的,只有人,选择了一些事情,就势必要放弃一些事情。

而这更像是活着、成长的代价。

只是,淮山最后一次明显已经察觉自己会出事了,他问我要了一样东西,为什么还要去见东珠呢?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杀死,为什么还要去。

如果真的是因为爱她,为什么要把她逼到这一步,让她非得杀了自己不可。为什么要让她成为杀人凶手,带着杀了他的罪行受到一辈子良心的谴责。

又为什么会在东珠的房里留下线索,引我去证明东珠就是杀人凶手的事实?

淮山啊,你难道就不恨她吗?

只是你并没有承认过,当你找到她,当你证实十四年后她过得比你预想的还要好的时候,你心里对这十四年也是憎恨的。

还有初时青梅竹马的那份单纯爱意吗?

也许你们都忘了。

十四年后再相遇,你们心里都只剩下一种执念而已。

却忘了,最初你们也是相互爱过的。

“能和我说明一下,淮山遇害当晚的事发经过吗?他去找你,而你也见了他,你们说了什么?淮山他威胁你,还是他想要向你解释他不会威胁你呢?”

人生一旦错位,想要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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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话 错位的结局

东珠以为十四年过去了,淮山早已经忘了她,在家乡另娶,算他如今的年岁,也该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所以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威胁到她身份会彻底暴露的,可能正是淮山的出现。

她并不知道这十四年来淮山一直在寻找她从未放弃过,甚至为了这个目的而耽误了原本属于他的正常人生。但是淮山所能到的地方始终有限,而东珠被克尹大人拐卖到孚城以后,由阳锦的父亲买下,为了让东珠变成阳锦着实是费了一番功夫,而这中间,东珠从不接受到接受也是一个漫长并且折磨的过程。从前的东珠是一个乡野少女,后来的阳锦是一个大家小姐,也是一个世家夫人,被困在一个个院子里,抬头难见青天,只有四处的高墙将她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即使淮山找到孚地,也没那个本事能够找到这些院子里来。

所以更是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东珠也渐渐接受了新的身份,留在了阖喆大人的府上,做公子濡的母亲。

她在往后的日子里有了自己的私心,可惜,早已知晓她身份的阖喆大人却对她十分的嫌弃,所以东珠一直没有得到允许生下自己的孩子。

人性总是在扭曲或者更扭曲之间挣扎。

东珠的人性,更是被扭曲得完全变了样。

没想到十四年后,因为克尹大人的养子——子微大人收到了威胁,而把我们一步步地引到了这里,顺便在途中捎上了一直在寻找东珠的淮山。

更巧合的是,在孚地,我遇到了孚姬,还受到孚姬的邀请来到了她的府苑上。

淮山在这里误打误撞闯到了后院,被这府上的家奴扭送到了老夫人那里东珠和淮山在十四年后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了。

那一瞬间,他们两个人根本体会不到久别重逢的喜悦吧。

东珠怕了十四年的事情,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面前。淮山寻找了十四年,却在这一刻才知道自己这十四年是多么的荒唐。他一直以为,东珠这十四年不知道在哪里受罪,他也应该想过无数次,找到东珠之后如何把她从火坑里解救出来,只是他没有想过,昔日的未婚妻东珠,竟然就是孚姬的婆母,这府苑上的老夫人

一个恐惧,一个愤怒。

萧珏从老夫人那边把淮山带回来的路上,淮山想的并不是老夫人挑拨他们与我的信任,而是老夫人竟然就是东珠。只是当时,我和萧珏都未曾想到这一点。

恐惧变成了愤怒,愤怒的也变成了恐惧。

老夫人支开我的那一次,紧接着又让人支开了萧珏,留在院子里淮山也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逃窜避免被害,因为他也在怀疑我是否如东珠所挑拨的那样,所以只留下了给萧珏的暗号。

可是当两个人都平静下来。

东珠知道自己必须除去后患,她已经逐渐感觉到公子濡长大了,已经可以成事,那么自己在这里就逐渐失去了意义,公子濡与阖喆大人和她已然离心,她担心若是此时身份暴露,那么他们定会借着这次机会将她除去。她不甘心,所以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淮山把她是东珠这件事揭露出来之前,杀了淮山。

而淮山也知道,他知晓了东珠的秘密,东珠必然是要杀了他的。十四年的执着,从炽烈到绝望,他对东珠的感情变得复杂。

他逃不掉,也不想逃,更不想自己死后东珠继续逍遥快活的活在世上。

绝望是会把人拖下地狱的,可淮山还想拖着东珠一起下地狱。

他向我要了一样东西,便在盘算如何能够让这一切被发现,让我来揭穿东珠的罪行。

他来赴约,东珠早也做好了部署,让人将他从侧门请了进去。

东珠备好了吃食,假意要同他说说这些年的事情,在吃食里下了毒,淮山吃下食物后本已经中了毒,可惜东珠对毒物药理并不熟悉,她不知道断肠草是需要时间才能发作的,眼看着淮山还没事人似的在屋子里走动,她有些慌了。

淮山是在这个时候将我的笔放在了她的书案上,而东珠全然无查。

还因为她算计好了要下毒害淮山,故意遣退了房里的人。

淮山迟迟没有毒发,两个人也说着从前的事越说越激烈,东珠急了,叫来亲信家奴,让他们动手家奴将淮山拖出去,原本是要到外面再动手,谁知中途竟让淮山跑掉了,当夜公子濡并不在府上,可是孚姬却在,几个家奴也害怕事情声张,追到了花园拿下了淮山,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奈何淮山激烈挣扎,他们抽出随身携带的凶器

而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在他们将淮山杀害后,便让其中两个人把淮山的尸体拖出去扔了。

然而无巧不成书,那带着淮山尸体去弃尸的两个人里,找了自己的亲戚帮忙,他的亲戚正是那疯女人的邻居。而案发当晚,疯女人将从家中逃出的小花藏起,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幕,她惊慌失措而逃,把事情记乱了。

因为她是疯子,所以他们也没想着要害她,毕竟他们都以为她什么都记不得,而且她说的话,也没有人会信。鉴于后来,因为她慌不择路逃跑的时候记错了路,引得公子濡的人调查了一通却始终没找到她口中的死者,那些人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

谁也没想到,她无意间记下了淮山手背上,我画上的“手表”。

竟然成了最大的线索。

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点了火,却还是觉得很冷。不知是因为天气真的变了,还是因为我看清楚了人心才会觉得这么冷。

萧珏从房里取了毯子出来,披在我身上。“还在想那些事?”

“怎么能不想呢我终于找到了淮山的未婚妻,却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下场。太多的意料之外,每个人都有自己没有想到的事情,你说可笑不可笑。”

淮山也找到了他寻找十四年的人,但他一定没有想到,他会在找到东珠的时候,就死掉吧。人生真的很多意外,我们都有失算的时候,连我也是

“毓儿回来了吗?”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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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话 身体的变化

“还没有。”萧珏说,“算一下他也去了几天,应该这一两天就回来了怎么,你还没有想起来你和孚姬究竟是如何认识的吗?”

我无奈点头,这几天里我真的试过很多种办法了。

每当有空闲的时候,我都会静下来想一想,我到底是如何认识孚姬的。

她刚刚出现的时候,我对她是有印象的,那种感觉很熟悉,很强烈。我真的觉得自己有一刻就快要想起来了,可结果是在之后的日子里,每当我试图想起更多的时候,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更甚至我一点点地遗忘了见到她第一面时那种,那么强烈的感觉

我心情不好,拉着萧珏在身边坐下后,就往他腿上这么一趴,赖着。

“我知道,淮山和东珠的事情,让你很难过。可是对于他们而言,这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即便再来一次,也不见得会和现在有什么差别,所以,你不需要为此太过伤神。”萧珏安慰我说。

他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

“可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我把淮山带到了这里来,他永远都找不到东珠的话,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呢?”我说。

也许淮山一辈子都找不到东珠,他会一辈子都寻找下去,至少他的人生是有个盼头的,他会一辈子都觉得他要找到东珠,他要保护东珠,把东珠从坏人的手里救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结成了仇,然后

我问萧珏,“你说淮山死前最后一刻,他会想什么呢。”

“我又不是你,怎懂那些人的心思。”萧珏轻声笑笑,“不过,既然这辈子有了答案,我想他来生,应该不会再找东珠了吧。”

我不知道该不该用怨侣来形容他们。

本来是让人羡慕的一对,结果是这样凄凉的下场。

“萧珏”我说,“我觉得我有点不太对劲。”

“你身体不舒服,自然会觉得有些变化。”萧珏并不在意这些,他很小心地照顾着我的情绪。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我是真的觉得,我有点不太对劲。”

“这是什么话。”他不解。

我说,“我总觉得我现在很不在状态,特别容易分心。而且做事会很毛躁,一直也无法让情绪投入其中我很容易暴躁,甚至是,我做事情的方式也显得很笨拙。好几次我有所察觉,我好像在做无用功一样,明明答案近在眼前,却还兜了个圈子。一开始,我以为这件事是和我想起我哥哥的事情有关,我以为是我受到我那些记忆的影响,因为害怕,所以变得异常谨慎,也畏手畏脚的,想法受到限制,是我害怕自己像我哥一样走了偏路。可是可是我越来越觉得,我不太对劲了我哥哥的事情过去以后,我以为等到的情绪逐渐恢复,我会理智下来的,可是不是那样。我的想法越来越多的偏离事实,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想不明白我怎么会那么想那么做,所以我开始怀疑,我的状态可能不只是受到我哥哥那件事的影响了”

特别是这一次,淮山和东珠的事情上。

我的情绪起伏异常的大,好像突然间,我变成了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孩一样,心态特别地作,事后想想这真的不是我的风格,我做事虽然算不是雷厉风行,可在查案子的时候是最不喜欢拖拖拉拉的,为什么这一次我的情绪出现反复,几次把自己困在了其中,无法挣脱呢?

“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萧珏还是很谨慎的。

“很多年前我哥哥的那件案子,我和你说过的。我在那件案子的最后其实一直有疑惑,为什么我的记忆里会出现大段空白,然后一下子跳到图书馆里,看到那个警察。之前被困住的时候,倒让我解开了这个疑惑,原来在我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里,我真的见到我哥哥,他在找到我之后,和我说了一些话,也向我证实了他他杀害我们养父母的事实。因为我不愿意他出事,我不希望他一直逃下去,我想他去自首,结果他趁我不备,将我催眠萧珏,我在想,会不会这段时间的不对劲,也是有人在潜意识里催眠了我呢。”

自从知晓了上一次是被我哥催眠的事情以后,我对于这些,真的有所防备了。

我一向都很谨慎,提醒自己保持理智的,即便身在案子中,可淮山和东珠的事情若放在之前,我一定一早就有所判断了,即使会觉得失落,但也可以很快就调整自己。

只是这一次,我发现我没能调整过来。

自我想起被我哥哥催眠的事情以后,我很失落,这份失落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然而是从那之后,我的状况变得越来越不好,心情也越来越杂,我以为是我自己没能调整好。可现在想起来,不禁有些后怕,难道有人利用了我的弱点,逐渐催眠我吗?

“那你觉得,是什么人催眠了你?”萧珏问。

“我不知道。”我说,“我也怀疑过,会不会是云瑛。可是云瑛她没有理由要害我的,之前我让云瑛帮我探过记忆,可云瑛的催眠技术有限,她的琴声只能够辅助我,却没办法对催眠过程进行主导,所以她不可能一下子进步那么快,甚至能够用催眠干扰到我日常的情绪和心理状态。”

我不认为这件事会是云瑛做的。

可是除了云瑛,还有谁呢?

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在日常接触中趁我不备多次对我进行催眠,来干扰我的情绪?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这催眠不是一下子就让我的情绪改变如此之大,是一步步一点点,逐渐加深,所以才没能在一开始就引起我的怀疑按照这个推测,那么对我进行催眠的人,必定是身边熟悉我的人,或许这个人还知道我和我哥的事情,甚至是加以利用

“难道是”我心里咯噔一下,“他?”

越来越接近目标,这个人逐渐在我印象里有了清楚的形象。

钟离瑾?!

“会是他?”萧珏也觉得很是奇怪。

“不知道,但是之前他和我提过,他好像记得一些我和我哥哥的事情。”

那么这件事,就变得诡异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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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话 对钟离瑾的试探

我决定还是试一试他。

我听到脚步声,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立刻就迎上去,险些与钟离瑾撞在一起,然后和他一样做出惊愕的反应。

“我来看看他。”我故意对钟离瑾说,然后暗示他,我来见被藏在他们房间里的寒生,自从负责照顾寒生的毓儿替我跑去齐国办些事情之后,寒生就交给了钟离瑾和里翀照顾。

其实我有些担心的,比起跟我们,里翀明显跟钟离瑾更近一些,如若真的是钟离瑾对我进行了催眠,这背后是否隐藏了某些秘密,他有什么样的用意,都不好说。可万一钟离瑾所图之事并不简单,那么里翀是否会站在钟离瑾那边,我实在是没有把握。

“他刚睡下。”钟离瑾说着,向周围看了看,“进来呱噪地很,所以就让里翀给他弄了些药,这不,终于安静了。”

我也随着他笑。

“怎么,他已经忍不住了?”虽然我也料到了,一个人长时间憋在屋子里,确实是很容易憋疯的,但是这个时候,当然还是希望谨慎小心些,免得出什么事端的好。

“也难为他了,这都关在屋子里好几天了,也不敢四处走动。唯一安排了他,让他做些事情的,还是那天透过门缝悄悄认人。”说到这儿,钟离瑾顿了一下,“对了,那些妇人你打算如何安置?昨儿我还听到她们缠着红玉,问何时能够离开。”

“这”我叹了口气,心中抑郁难舒,“这件事却是也是被耽搁了,我原本打算辨出她们身份以后,将她们送回去的,由她们自己选择是留下还是去见自己的父母亲人。不是被淮山的事情耽搁了么。”

钟离瑾点头,淮山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唉,不管怎样,淮山的事情总归是有了结果,害死他的人也被抓了,他也没有白死。”

这大概是唯一让我觉得安慰的了。

“怎么,萧夫人莫非还在替他们觉得难过?”钟离瑾问。

“怎么可能一点都不难过呢。且不说我们和淮山自相识到同行,一起来到孚地,追查当年案件的线索,这朝夕相处总是有些情分的。单就是淮山和东珠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也是引人唏嘘,无限感慨。”

我有在留意钟离瑾和我说话时,所有的动作、眼神,以及言语暗示。

为没有觉得他哪里有在试图催眠我的样子。

“是啊,他们两个人如果没有经过克尹大人的事情,也许早就成婚了,现在生育了两三个孩子,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村子里。哪会变成这样,到头来相互折磨”钟离瑾也难以释然这个结果。“倒是那位阖喆大人,虽说东珠冒充阳锦,但毕竟与他过了十几年,也为他养育了公子濡。怎能一点都不念及这份旧情,直接把人给抓了如此想来,这位阖喆大人非同一般,萧夫人,你还是尽可能的少与他接触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

阖喆大人连与自己共度十四年的夫人都能毫不留情面地给拿了,更何况是我们这些无名小卒了。

“说起这位阖喆大人,我是觉得他让人有些看不透。你说他如此对待自己的夫人是很不讲情面了吧,可是他当着我的面,却毫不掩饰很欣赏我,希望我能够帮他做事的目的。他可以让人觉得狡猾多端,阴险难测,又可以让人觉得,他不拘小节,毫不隐藏这个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说起阖喆大人,我心里的疑问岂止几个而已,他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脑子里在算计着什么,还真的让人有些摸不清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一个特别危险的人。他欣赏你,也许是因为他真的看到了你的本事,可你也要小心,他既然清楚你有多少本事,而你又不愿意为他做事,那么你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威胁。萧夫人,这样的人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狠毒,你在他面前走动的时候,还是多留意些,千万别触怒了他惹来杀身之祸才好。”钟离瑾看上去特别的担忧,他一再提醒我要提阖喆大人。

“你放心吧,这些事情,我心里还是有数的。而且我们与他,未必会是敌人。”我说,“我总感觉,他虽然知道我们在调查什么人,也知道这件案子最终会牵连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但我感觉他并不是十分在意,这件案子或许和他并没有直接关系。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

为什么不肯直接说明,他和这些是没有关系的呢。

“也许是他现在的立场,他想要做的事情,与你想要的答案和结果还是有些冲突的,他虽知晓你要的答案是什么,可是对于他来说,他并不希望你现在就得到答案,揭穿这一切总而言之,你现在在追查的事情,和他的目的必然是有一些冲突的。你还需小心一些,莫要招惹了这种人,万一真的惹恼了他。我们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钟离瑾的想法大致上和我差不多,我也有这样的顾虑。

说了目前案子的情况以后,总归心里也是有了主意的。

“和你聊一聊案子,似乎轻松了不少。”我笑说,“想到以前,我哥还在的时候,我遇到了想不通,或者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便会和他商量一下。我哥总是能给我不少好的建议,听完那些,也会觉得安心了不少。”

“是吗,虽然这么说有些冒犯,但我从见到萧夫人第一面起,我就真觉得,也许我们前生有缘。因为萧夫人总是让人觉得那般亲切。”钟离瑾说。

直到这会儿,他的行为举动依然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连眼神都没有让我觉得有所变化。我不禁怀疑,莫非此前的判断失误了?

可是除了他以外,还有谁可能会催眠呢?

“萧夫人,我之前同你说过,我会好端端的冒出来一些,很奇怪的记忆。似乎那些记忆里,很多与你有关。所以,我在想,是否那就是你的哥哥给我的启示呢。”钟离瑾说道,“只不过,在那许多记忆里,也有一些不太好的。所以,我能否问一句,你的哥哥他是否曾经做过一些伤害了别人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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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话 钟离瑾的困惑

“为什么这么问呢?”我耐着性子,对他的问题确实也很惊讶。

“我我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有些失礼。但是在那些好像并不属于我的记忆里,我确实看到了一些很不好,很的情况。”钟离瑾的说法,已经很客气了。

对于他种种提示,我也确实想到了一些,他可能看到了画面。

我知道他所指的那是什么事件。“这么说,你是有看到伤人吗?”

他脸上的表情复杂多了,情绪并不稳定,他的眼神让我觉得他现在的心情很矛盾,很烦躁。“我,好像是”

好像是?“好像是的意思是说,你有看到他伤人,或者你伤人吗?”

我不知道在他所看到的记忆里,到底是以第几人称看到的关于我哥哥霍准的事情。

他摇头,可是他摇头的感觉却像是不知所措。不是不知道,而是“我真的不太确定,那些记忆都是很很,我真的”

“不着急,慢慢说。”我提醒他,对于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样的意思,我还没有听明白,只是看他的情况确实不宜乐观。

“萧夫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看到的那些事情,好像不是连起来的,有时候是一下子,然后就变了,很匆忙,看上去是可以连贯起来的,只是不知为何,总是会觉得这中间缺少了些什么”

缺少了“那这样,你可以先把你看到的,和我描述一下。毕竟我和我哥哥也不是同一个人,可能有的时候经历同一件事情,我们所看到的事情角度也是不同的。我或许可以试着看看,能不能帮助你把那些画面联系起来。”

而且我现在也确实是不太确定,他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

好像并不是他看到我哥哥直接杀人的画面,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他的记忆里,所想起的片段,把中间那段至关重要的给落下了?

“我看到你在哭,你蹲在地上,哭得很伤心。我看到两个人,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可是接下来我就看到他们倒在地上,都是血”

“那你有看到,你伤害他们吗?”如果不出意外,他看到的那两个人可能正是我和我哥哥的养父养母。

钟离瑾摇头,“没有,我没有看到那一幕,不过接下来接下来,我看到我的手上有血很多的血”

如果错失了中间至关重要的一段,单凭他现在所说,如果他已经认定那些记忆是属于我哥哥的,的确会让他怀疑,我哥哥曾经杀了人。

“萧夫人,关于你的兄长我这么问或许很冒失,只是我很不理解,他是否真的做过伤害了那两个人的事情,或者,他是不是真的杀了人”钟离瑾问得恳切。

看来这个问题,的确已经困扰了他好一阵儿了。

“这,我该如何跟你说呢。”我想了想,“其实你所说的这一幕,我也并未亲眼看到过。只是在后来,我想起一些事情,似乎也证实了我哥哥确实做过一些很极端的事情。”

“为何那,那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穿着,很奇怪的衣服他们到底是谁,你的兄长为何要害他们呢?是否,他”钟离瑾在得到我的证实以后,反而显得更加矛盾了。

“我哥哥对我而言是个好哥哥。可能他当时的选择确实不对,太极端了,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想要保护我,他应该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说,“你说的那两个人,应该就是我们的养父养母。”

“他,他居然做出杀父轼母之举?这”钟离瑾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他还是能看到上面沾满了鲜血一般。

杀父弑母?!

在钟离瑾的“客观描述”下,我哥哥曾经做的事情,一下子变成了十恶不赦。

我对于我哥哥案子的定性上,确实有我自己的私心,作为他唯一的亲人,我曾想过我愿意和他一起承担后果,甚至愿意代他承担,因为我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是为了我。所以我没办法完全客观地去评价他“杀父弑母”。

而在旁人眼中,即使我有心“包庇”,可他所犯下的恶行又何尝不是“杀父弑母”。

“他是为了我我,我没办法去评价他的行为,因为不管是站在什么样的角度上,我都不是那个能够做到完全客观的人。可我只能这么说,如果有一个人必须跳下地狱,才能换得另一个人的活,我哥哥一定是那个毫不犹豫就跳下地狱换我活下去的人。”我们的命运,何尝不是没得选。若是那时候我们的年岁再大一点,也许,我们可以选择离开那样的环境。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被,被逼得走到这一步呢?”钟离瑾俨然感受到了我哥哥那时候的绝望。

“父母车祸惨死之后,我们兄妹就进了福利院。就是专门收留像我们一样失去父母亲人这些孤儿的地方。后来,我们被养母收养,养母原本是个温柔大方的女人,她对我们很好,就像是亲生的一样。我却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原来养母就是我父母车祸当时引发争执的,那个我父亲在外面的女人。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哥哥,我哥哥也很生气,为了报复,他把一张相片也就是养母和我们父亲在一起的那种画放在了养父能看到的地方。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养父就彻底变了,他开始酗酒,在家里打、骂,他总是在喝醉之后把我叫到跟前去教训,指着我骂。我哥哥为了保护我,几次和他发生正面冲突我养母也经常和他吵架,他们吵起来好凶。我只敢躲起来养母那时候总是护着我,每当养父找茬要来吵架的时候,她都会把我挡开。接着,有一天我哥哥突然出事了那天养父回来的也特别晚。他们不等我见我哥哥最后一面,就急着把我哥哥的尸体火化了,我一直在怀疑,那是不是我哥哥,为什么我哥哥会出事,为什么那天养父回来的会那么晚。我认为养母最终还是包庇了养父,他们隐瞒了出事当晚养父晚归的事情,肯定是因为养父和我哥哥出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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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话 哥哥的话

“那,你哥哥不是没有出事吗?”钟离瑾问。

“对,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只有我一直对他的死有怀疑。但他没有死所以那时候死的,应该是我哥哥的一个朋友,无论身形等原因,他都和我哥哥太过接近。竟然就这样,草率的定案了。”我一直都很想把当年的这件案子大声说出来,我忍了那么多年,最终证实了我一开始的怀疑是对的,死的不是我哥哥可是现在即使大声说出来又有什么用的,这些人这些人和那件案子没有丝毫关系,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件案子的事情,所以,也根本没有人在等这么一个答案。

真相到底是怎样的,不是每个人都关心的。

“我哥哥假死之后,一直像个影子一样活着,他时不时地出现在我身边,来观察在他消失以后,养父母和我之间的状况。直到后来,我不知道他怎么就利用了那个已经死亡的朋友的身份,继续生活,还进到了我的学校,后来还成为了我的老师”

“你的养父母,要伤害你,就像他们当时伤害你哥哥一样,所以你哥哥才忍无可忍,为了你杀了他们。”钟离瑾也猜出后面的事情了。

“没错,他都是为了我。我需要承认他确实有罪,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呢,他的罪里面有本应该就是我该承担的一部分,如果不是我害他走投无路,他怎么会做那件那么极端的事情呢。”我到现在还在后悔,我那个时候太懦弱太被动了,假如我能够在刚发现的时候就选择一种主动的方式,去改变这中间许多的关系,也许就不会

就不会逼得我哥哥变成杀人凶手了。

“你哥哥,没有告诉过你,他杀了人是吗?”钟离瑾问。

“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那个时候我心里其实是清楚的,就算我不记得了,我失去了记忆,但是杀害养父母的凶手一定就在我们俩之间,不是他就是我。”

“你?”钟离瑾咦了一声,似乎这个答案他没有想到。“怎么会是你。”

“我不知道,那时候可能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吧,如果是我,我哥哥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一定是之后替我收拾残局的人。可为什么那时候我会失忆了,这些我就一直想不通,我没敢问他,即使在我证实他的身份以后,我也没敢问他。”所以我曾经就这么和真相错过了。

“你哥哥一定很疼你。”他说。“虽然那些记忆很片面,但是在那些记忆里,我看到大部分都是和你有关的。所以我猜想,你们兄妹的感情一定特别的好。”

嗯,是特别的好。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这些这些记忆的呢?”我觉得很好奇,他怎么会看到那些莫非真的和那时候的萧珏一样,他也能够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了是么。

“准确地说,看到你哥哥的记忆,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不过那时候看到的,都是一些很美好的事情,特别的温馨。而之后看到这些特别恐怖的事情,是在你们第一次到达钟离家以后不久开始的”他说着,这时候看上去他的疑惑解开了,脸色也没那么阴郁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就是我那些记忆里看到的女子,我很清楚那些记忆的主人是把你当做妹妹一样的,每次看见你,那种情绪都很强烈,好像是被藏进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见到了他一直想见的人一样。可我不敢冒然上前打扰,我怕会让你们误会,也怕吓到你。只是渐渐的,我发现那个情绪对萧大人并无恶意,甚至对景毓兄也没有恶意,看到你们一家人在一起嬉嬉闹闹的时候,甚至是感觉到一些欣慰的。就好像萧大人真的把你照顾得很好,让他很放心似的。”

“所以你看到后来的那些画面时,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听到他说的那些感受,让我心里确实有了些变化,我会去想,如果是我哥哥真的还在,那么他看到萧珏,看到我们一家人的时候,应该正如钟离瑾所说的那样吧。

“很害怕,我不知道那些到底证明了什么,还是只是我的噩梦而已。起初梦见那些血的时候,我以为是我太累了,又可能是因为开始调查发生在钟离家的那些怪事,也许是这样的原因导致的,我没有往那些方面去想。毕竟那个时候看到的,也只是一两个画面而已,直到后来,这些噩梦越来越频繁,出现的画面也越来越多我真的很担心,”他说,“自己是不是在某些不受控制的时候,做了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如果真的是在那样的时候伤害了某些人,做了某些极其恶毒的事情,我该怎么办”

他的话一下子就说中了我的心思。

在没有恢复记忆以前,我整日也是如他一般的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一方面觉得他令人有些害怕,而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我似乎可以理解他对萧夫人的这份兄妹之情。”钟离瑾说,“就像是哥哥的使命一样,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最珍惜的人。”

他这些话,让我有些伤感。

“萧夫人,他那个时候一定很孤单吧。”钟离瑾说。

我心里就像是突然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即使我明明想到过,在他隐姓埋名,像是个影子一样活着的时候,他一定很孤单。可我在听到钟离瑾的话时,却还是很难过。

他为我承受了太多。

我即使想要和他一起承担这后果,也根本不知道,我还能够做些什么来弥补。

“他一定希望,你可以好好活下去。就像现在这样,开心、幸福、平安、健康地活下去萧夫人,你一定不要辜负他的这些心意。今日说的这些话,好像是站在我的立场上说的,又好像是借我的口,把他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似的”钟离瑾苦笑。

“我知道,他会希望我好好活着的。他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哥哥,即使自己手染鲜血,也希望我活得清清白白。”我太清楚了,曾经得到过被珍视,所以我哥哥在我心里是别人无法轻易撼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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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话 惠夫人换子之谜

犯恶心,突然想吃野果子了。

可这个时候到哪里去找野果子

当年生毓儿都没这么多事,如今也是愈发矫情了。

“还不睡?”萧珏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床上准备睡却睡不着,抱着膝盖发呆。他放下手里若干东西,走过来坐在床边,“怎么了?”

“饿了”我说,“也不是饿,就是嘴馋想吃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想吃什么。”

萧珏很宠我了,即使听到这样无理取闹的话,也还是笑笑而已,“那你再好好想想,想吃什么。”

“不知道啊”我耍赖,往他怀里一钻,挂在他的身前,“这么下去,会不会提前暴露了。万一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就不会让我时不时往外跑了,别的不说,尤其是云瑛和红玉本来我还想着让红玉当我儿媳妇呢,现在我该怎么说啊。”

准备好当婆婆的人,居然有了身孕。

儿媳妇伺候婆婆待产这种事感觉将来一定会被毓儿嘲笑一辈子。

“她们会理解的。”萧珏哄着我说,“放心吧,她们不会笑你的。”

“可我现在案子还没着落,我又我又弄成了这样”我该怎么告诉他们呢,我也想过,可是目前的确没有这个勇气。

“那就先把案子解决了,你也好回去安安静静的养着。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吗?可千万别再生个比你更爱查案子的女儿了。”萧珏这话,显然是在笑我。

是啊,是得先把案子解决了。

“那你有查到什么吗?”我问他,我们的案子目前止步于淮山之死暂时告破,东珠被阖喆大人关在了大牢里,至于克尹大人当年在这里究竟和人联系,我们也还没有找到真相。阖喆大人总是能够抢先一步,中断了我们的线索。

“暂时没有新的证据,只不过我在想一件事,霍汐,你觉得阖喆大人这一次为什么突然要把东珠拿下了呢?”萧珏问我。

为什么?对啊,“我之前也想过,阖喆大人其实早就知道东珠不是阳锦的事情了,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希望有一个背景条件不错的女人来抚养公子濡,帮助公子濡成事。恰好阳锦死后,阳锦的父亲买下了东珠替代阳锦,真正的阳锦也死了,那么阳锦的父亲把东珠嫁给了阖喆大人,自然也会将东珠视为亲生女儿一样,他怎么会抛弃东珠这个能够帮助他扒上阖喆大人的棋子呢。阖喆大人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并没有直接与阳锦的父亲翻脸,反而利用这一层关系挟制阳锦的父亲,以达到辅助公子濡成事的目的。而现在,阖喆大人突然翻脸,把东珠打入大牢,不过是借着我揭开了东珠杀害淮山的事情做戏罢了,恐怕这背后阳锦的父亲已经失势,再也帮不了公子濡什么了,反而还会拖他们的后腿吧。”

阖喆大人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就是很世故的,他此次突然有这么大的举动,肯定不只是东珠犯了罪这么简单。

“怎么,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我看着萧珏,他的反应告诉我,对于这件事他还有别的看法。

“我在想,东珠如今也是有自己目的的,按照那位阖喆大人所说,她此前便三番两次想要陷害公子濡,却都没有成功。可见东珠之前动手,阖喆大人也是知道的,若真的只是为了公子濡,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翻脸呢。”萧珏说。

“那你想说什么。”

“阖喆大人舍弃东珠,这背后会不会与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你之前不是说过阳锦的父亲是通过克尹大人才买下了东珠作为阳锦的替身?东珠也曾经见到过克尹大人,会不会她知道些什么关于克尹大人的事情。还有啊,东珠此前也是了解公子濡一部分计划的,孚姬不是告诉过你,她听到公子濡和老夫人密谋孚国国君的身份之谜吗?这就说明,东珠在此前与公子濡和阖喆大人的一些事情上也是有参与的,她和公子濡之间的关系,也是相辅相成的。只不过她有自己的私心,想要稳固自己的地位,会不会她已经让阖喆大人感觉到了危险,所以才舍弃了她。”

“你是说”我现在愈发明白他的意思了,“我确实怀疑过,阖喆大人是知道我们在调查的事件这背后真相的,可是他不愿意说,还帮着隐瞒,他不见得直接参与了什么。我的怀疑是我们在调查的事情,与他最终的目的其实是有冲突的,如果这些事情里面再掺杂了东珠,可能他借机除掉东珠,也是有这个想法的。”

之前他为了阻止我们继续调查下去,也是用尽了法子。

这一次让我追查到了东珠的身上,为了断掉我们的线索,也为了东珠俨然成为了他的一个麻烦,所以他舍弃了东珠。这么说,是合理的。

“孚姬与我说,她的兄长或许并不是惠夫人所生,而是在当年,惠夫人因为嫉妒孚国先主宠爱先王后,所以需要一个儿子来稳固自己在孚国王宫里的地位。毕竟先王后没有生下一个儿子,若是她能够生下孚国先主的儿子,那么将来孚国国君的位置必定就是传给她的儿子的。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使她有了‘狸猫换太子’的念头,发现自己生下女儿以后,就立刻找来一个男婴换上,当做是自己生的”这是我初步分析惠夫人“狸猫换太子”时的心态。

“那么她当时找的人,是克尹大人?”萧珏的语气,听上去是对这个答案有些疑惑。“如果她当时找的是克尹大人帮忙,换的男婴。你不觉得听起来未免太简单些了吗?”

“克尹大人当年雪山之死,本来就是遭人算计,村子里的人联手”

“如果只是村子里的人,你认为他们当真有把握,能在那个时候恰好把克尹大人带到那里去吗?”萧珏不等我说完,便抛给我一个大难题。

“那你想说什么。”我问他。

“我认为,雪山一案,定是有人精心设计了,只不过找了村子里的人帮忙,才完成了最终杀害克尹大人灭口的目的。”萧珏道。

“那要是按照你的说法,克尹大人一死,真正有利的是”

惠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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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话 谋算

如此分析,十年前雪山疑案,最大受益的果然是惠夫人。

克尹大人一死,就没有人知道惠夫人换子一事了。克尹大人在中间替惠夫人做事,可是惠夫人当时求到他,也可能是一时情急确实没有了别的办法,那么之后,惠夫人虽说换了儿子回来,这个儿子在孚国先主生前却并未得到过多的宠爱。只是这并不影响她的“儿子”在孚国先主故去之后,继承孚国国君之位。

惠夫人并不信任克尹大人,所以对她而言,克尹大人即便帮了她一个大忙,可也始终是她的威胁。按照这个逻辑,在之后惠夫人若是安排了这一场雪山疑案,借助村子里的人对克尹大人的憎恨,让旁人动手,她倒是能够干净脱身。

“在目前你对这个案件的推测之中,似乎漏了一些什么。”萧珏说,“你别忘了,寒生寒厥两兄弟是怎么回事,你因为惠夫人和寒生寒厥生母的关系,曾经怀疑孚国国君是寒生的孪生兄弟寒厥,可又证实了他并非寒厥,那么寒生寒厥在这件案子里是什么样的身份呢?他们的母亲为何会被掳到孚地,又为何会怀着身孕逃走,生下了兄弟俩以后,克尹大人盗走了寒厥,那么现在寒厥在哪儿。他知晓惠夫人之事,却没有把盗来的寒厥送给惠夫人,他究竟把寒厥送到了哪儿,这和他后来遇害是否有直接关系。还有,便是那引我们开始调查的威胁,作为克尹大人养子的子微,他是在收到威胁之后就遇害了,而寒生也收到了同样的威胁,看来发出威胁的人,也可能是在怀疑子微就是寒厥,他要杀寒生寒厥是为了什么。霍汐,这里的问题太多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个一个的为什么,让这件案子好像更加模糊了。

寒生寒厥在这件案子里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们的父亲又和这件案子有什么样的关系。寒生寒厥兄弟俩的生母素禾当时被掳来这里,是被送到了哪里,这

子微已经死了,寒生也受到了威胁,那么真正的寒厥是否也同样受到威胁了呢?

还是说,寒厥可能已经遇害了?

如果,让这一切都回到素禾被掳来孚地的那个时候,究竟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本案有几个重要人物,若是将他们从复杂的案情里脱离出来,那就只剩下十年前死于雪山疑案的克尹大人,如今的惠夫人,和病死的素禾,东珠,阖喆大人,淮山,孚国国君,寒生寒厥,公子濡惠夫人和素禾是姐妹,东珠和淮山曾有婚约,后被阳锦的父亲买来,代替阳锦嫁给了阖喆大人,抚养公子濡,若是所有人都通过克尹大人联系在一起的话,那么惠夫人是通过克尹大人换子,才有了如今帮助她稳固地位的孚国国君。素禾曾被克尹大人掳到孚地,并且在这里不知道被卖给了谁,是怀着身孕逃离的,回到了家乡,生下了寒生寒厥。

阖喆大人突然动手除掉了东珠,说明东珠在这些事情里的处境微妙。

难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交集的?!这

突然而来的头疼,让我立时回到了当下。

“怎么了,又头疼了?”萧珏看到我表情异常,“先躺下来,我帮你按一下。”

我只能暂时放下案子的事情,躺了下来。

“你啊,一个脑袋就能装这么多东西,你偏偏要它装更多,还一个劲儿的想,可不是会觉得痛嘛。”萧珏的手指按在我的头顶,觉得酸疼之后,感觉就好些了。“你我如今,也都不年轻了,你怎么还学不会量力而行。每次一想起来什么,就拼了命的要追究到底,可不是会觉得压力大嘛,你的脑袋都跟不上你的心了。”

“我刚才想到了一些事情,不过我需要再去证实一下,如果是真的,这背后牵连的只怕就大了。”我闭着眼睛放轻松,真的怕我的脑袋一下子炸了。“按照目前的推理,我认为威胁寒生寒厥,并且杀害了子微的人,可能是惠夫人或者孚国国君。”

“”萧珏没有说话,听他呼吸的频率,像是在思考我的话。“如果是这样,只怕我们接下来的调查,会不那么顺利啊。”

身在孚国,要查孚国国君,和孚国国君的母亲可不是嘛。

“但是也有胜算,”虽然很难,“我现在在想的是,阖喆大人到底想做什么呢?如果他想要推翻孚国国君,他有自己的计划,不希望我们的调查影响到他的计划,难道是想要在推翻孚国国君,逼迫孚国国君自行退位后,让孚姬这也说不过去啊,孚姬一个女人,也不可能继位。莫非是公子濡?”

“公子濡是孚姬的丈夫,而且他做事深得孚国百姓爱戴,有能力,又懂隐忍,也许真的能够逼得孚国国君退位让贤也说不定。”萧珏似乎也赞成,“不过会有一些难度吧,这也就不难理解此前孚国国君听闻阖喆大人病重后,要让公子濡继任,但公子濡却没有顶他父亲的职位了。他们如此小心谨慎的部署,不敢有分毫差池,倒是可以理解。阖喆大人对公子濡倾注了太多的心血,甚至连东珠不也是他利用来辅助公子濡的么。”

“爱子心切可以理解,但是为了把自己的儿子送上帝位,这也太疯狂了。”眼下倒是知道,他的目的和我们要追查的方向究竟冲突在哪儿了。

阖喆大人若想将公子濡送上国君之位,那么惠夫人和孚国国君就是他现在最大的敌人,他们之间到底是力量悬殊,还是棋逢对手,我对孚国国政并没有那么多的了解,一时间也不好下判断。可是阖喆大人如此小心行事,甚至怕我们的调查打草惊蛇,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是抱着必胜的决心来进行这一场谋划的,自是不会让意外轻易发生。

那孚姬呢

她的丈夫成了新的国君,她夹在丈夫和哥哥中间,肯定会很为难。

孚姬虽说是公子濡的原配,但是碍于她的身份,将来她的孩子恐怕公子濡也会有戒心,定不会传位于她的孩子,否则辛苦筹谋来的国君之位,不就又交还给了孚氏的血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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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话 孚姬最开心的事情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孚姬问我。

“怎么,我看起来状况不太好吗?”我下意识用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两天算起来我吃了不少东西,胃口比以前还好,虽然有的时候会头晕恶心,但是我的状态怎么样也不会被人看出来很糟糕吧。

“你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她把我领到一旁坐了下来。“难道是这些事情,困扰你了,让你没有休息好吗?”

“算不上吧。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也还好。”说麻烦其实也没有很麻烦,以往查的每一件案子,也都有因为各种原因困住的时候,查案和做别的事情不一样,没有那些惯***可以掌握的,需要逐个突破才能解开谜底。“倒是你,今天怎么想到找我来了?”

孚姬低头一笑的样子,很是俊俏。“难道没事,就不能见你了吗?”

“当然可以。”我说,“我把你当朋友,那么不管任何时候你需要我,都可以来找我。不管是有事还是没事,或者心情不好,我可以听你发发牢骚的。”

孚姬凝视着我,她的眼眸似水,连我看了都快心动了。

“近日天气是越来越冷,你住在客舍可还习惯?”

“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我笑了,“你也知道,我这时不时地都在外面,到处跑,大多时间都是住在各个客店客舍里的,也就觉得比起家,客舍更习惯了。”

孚姬也笑,“是啊,我倒是忘记了呢。你这人啊从来不安分,哪里有事情,别人是想躲躲不及,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还赶着往案子上扑,也从不担心自己惹上麻烦。”

“麻烦当然还是会惹一些的,有时候查案什么人都能碰上,你遇上那种好说话的,清白无辜的,他们求着你帮忙,自然会什么话都老老实实的告诉你。但也有那种脾气不好的,权利也不小的,阻挠是小事,光是威胁都受了不少了。”说起这些年的经历,也算是很有感触了,即使有的人和凶手无关,可是那种保守的观念就不愿意让查下去,一般的村痞无赖还好说,那种手里有点权力的,最是难应付。

“萧夫人,你可想到什么时候停下来吗?”孚姬脸上的笑意僵住,似乎真的在为我担心,尤其是听了我的话以后,她很紧张。

“不知道,反正目前是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我若停下来了,那么谁替那些无能为力的人伸冤呢。”我叹了口气,“该是我担的责任,我若是不担,那么于别人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不累吗?”她问道。

“累肯定也是会累的,但是好在日子过得还算踏实。辛苦一点也没什么,至少有时候想起来,很多事情我努力去做过了,即使改变不了什么,心里也是踏实的。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有人去做,我不做也有别人做,但是既然我还能做,便想着继续做下去。不论结果,无愧于心就好。”我说。

“你啊,总是这样。”她轻声抱怨了一句,“你若是愿意停下来,留在这里,与我做个伴也好。每日只是这样说说话,我看见你,就觉得能够松一口气了。”

她这话,怎的就让我觉着,很压抑似的。

我问她,“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孚姬沉默了好一会儿,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她的眉眼尽显哀伤无奈,许久才说,“还不就是那些事吗,你都是知道的。在这里,也只有你是让我觉得可以相信的人了,也只有在你面前,我能说所有想说的话,不用顾虑着那许多。”

想到她的处境,我心里也不好受,她的日子过得到底好不好,我也看得出来。虽然贵为孚姬,孚国国君的妹妹,受尽宠爱,但是自从她父亲过世以后,她的日子就没那舒心了。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或许还能够求一番安稳,现在的她就像是坐在一叶浮萍之上,荡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不知哪一片海浪会将她的安稳彻底掀翻,然后就会沉入海水里

“也是苦了你了,本可以活得更安稳些,没想到你的日子这么辛苦。”

我为她而感慨。

但孚姬却一笑,“这句话,六年前你就对我说过了。”

“是吗?”我反正全然是想不起什么来了,六年前的事情我到现在都没有想起来,更别说六年前我对她说过什么话了。

“其实,你并不记得六年前的事情,是吗?”她问我。

我本想多隐瞒两天的,看着她在我面前难得轻松了些,不想让她失望而已,没想到还是被她察觉了。“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确实觉得你很熟悉,好像快要想起来我曾经在哪儿见过你了似的。但是但是慢慢的,我就发现,我越来越想不起了。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如何认识你的,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和我预料的一样,她在得到这样的回答以后,神色显得很失落。

“对不起”我说,我真不是故意的,也没有理由要故意忘记什么事,但是

我真就是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了。

“忘了也好。”她说。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说忘了也好,虽然那些日子对我来说是一生中最开心的,但是对你来说我也是希望你忘记的吧。”她的话听上去很忧郁,心里压了很多的事情,所以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希望我忘记。难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记得你的吗?”我也很奇怪,在此之前许多次,她给我的感觉都是希望我记起她的,怎么又希望我忘记了?

“那自然是因为,你我既已重新认识,我便不需要你记得那些才能想起我了。”她淡淡一笑的样子,藏去了很多的事情,隐去了很多的心思。

最让我在意的是她那句话,对她来说那些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可是她希望我忘了那个时候的事情。

这些话与我忘记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最开心的,她是一个小国的公主,这个小国虽说对外受人欺负,可是十分富裕,并不缺少生活所需,感觉上她从前在王宫里的日子,应该也是过得十分舒心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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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话 再见孚国国君

我还是想不明白。

孚姬说那时候是她最开心的。

为什么她会这么说呢?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她觉得,那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事情,又为何希望我现在忘了?

我听说的是,在孚国先主故去以前,比起现任的孚国国君,孚国先主可是更宠爱作为先王后嫡出的这位公主的,她自小便生活在父母身边,不愁吃喝,衣食无缺,有孚国先主和先王后的宠爱,理应是过得相当不错的。怎么六年前就是她最开心的呢?

孚姬不是那种任性刁蛮,不敬不孝之人。

我认为,至少她不是那种会理所当然接受父母恩宠,然后将那视作平常的那种人。

她父母给她的宠爱,肯定比我这个“朋友”更多,她所说的最开心的日子真的是指认识我以后发生的事情吗?还是在六年前发生了什么其他让她觉得开心的事情了?

这件事倒是真的挺玄乎的。

怎么她希望我忘记,我就真的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呢。

说起来孚姬的身份特别,若是我与她接触过,定是会记得的。或者她与我相识的时候,是隐瞒了身份?那也不应该啊,她若是隐瞒了身份,她的容貌和气质也不是常人能及的,我应该也会记得,谁会忘记自己见过的美好呢?

可是这么一张好看的脸,我居然也没有印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断在回想,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很强烈,好像我潜意识里是觉得我认识她的,可后来却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这也太奇怪了。所以我只能试图去回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种感觉,然后通过那个时候的记忆,去找出和六年前有关的线索。

毓儿都去了好几天了,怎么到现在也没个回信儿呢。

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什么能够证明六年前我真的和孚姬有过接触的线索。

“萧夫人。”

走在孚姬的府苑里,又被人拦了下来。

这个人我之前见过,我知道她要带我去见谁。

我深呼吸了两次,调整了心情,跟着她去到了孚国国君所在之处。

“孚国国君可是来探望孚姬的吗。”我故作轻松地问道。

“萧夫人,你还没有忘记你与孤之间的约定吧。”这话让人不寒而栗。

“自然是不敢忘的。”我说。

“孤想问你,你现在调查得如何了,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孚国国君大概是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了。

截止目前,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他,纵观结果可能会对他很不利,我要是说了实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杀了我。我觉得反正他并不面善,有一种杀戮之气,好像预示着很不祥的一种结局。

从前我最不喜欢这种迷信的说法,但是现在,离死亡越近,我也变得有些不可理喻了。谁不怕死呢?

“那,敢问国君又想知道些什么呢?”我说,“国君既然能不动声色地在孚姬的府苑上传唤我,想来能够自由出入这里也必定是了解这里情况的,我现在手上的线索七零八落,有些事情暂时毫无头绪,有些事情又是乱成一团,东一个线索,西一个线索,无非是尽全力将找到的线索扩大,去查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证实是否与案件主体有关。不知国君想知道什么。”

“孤听闻,是你扳倒了阖喆大人的夫人。”孚国国君问。

“这,严格说起来,也不算是我扳倒的。”我很谨慎地回话,“我霍汐虽说有一些查案的本事,可是这里是孚国,我们在这里也是两眼一摸瞎的,全然靠着一些线索在瞎折腾。想来国君也一定知晓,若仅凭我一人,想要扳倒这府上的老夫人是不可能的。”

虽说外面的人相传,这孚国国君何等窝囊,但我有感觉,他绝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

这和此前在外听到的那些传言就有了出入。

不过我也不敢保证,外面传的那些是有人故意抹黑他,还是他放出的烟雾弹,故意去伪装自己,历史上明成祖朱棣不还为了瞒过朱允炆而装疯扮傻的吗,谁又能真的猜得透这些在位者都是怎么想的。

他一时没有说话,我也低着头不语,静听吩咐。

“阖喆大人的夫人,可有何疑点?”他问。

“回禀国君,阖喆大人的夫人阳锦,实乃真正阳锦的生父在克尹大人手中购买的女子东珠,也就是此前与我们同行之人淮山的未婚妻子。真正的阳锦早在大婚之前就已经病故,其家人担心此事累及家人,方才隐瞒了死讯,买来了和阳锦容貌身形相似的东珠加以教习,伪装成阳锦嫁给了阖喆大人。不久前,我们曾受孚姬邀请来到府上小住,淮山误闯后院被这府苑里的家奴押到了老夫人面前受训,也因此淮山见到了东珠。东珠害怕淮山会揭露她的身份,失去阳锦的地位,所以下狠心杀害了淮山。此事凭着淮山临去见东珠之前,问我要的一支笔而得到了证实,东珠自己也对杀害淮山之事供认不讳,已经确定。”

“那你以为,这叫东珠的人和此前克尹掳人拐卖一案,并无关系?”孚国国君问。

“东珠便是克尹大人从村子里掳来,卖到了阳锦父亲手里的。我想她和克尹大人掳人拐卖一案是没有直接关系的。”那个时候的东珠,只是一个村子里被拐卖了的可怜女孩而已,她若是有那个本事可以联系克尹大人的话,也不会落得这样的地步了。

“萧夫人,孤听你的话,似乎有别的意思。你说东珠和掳人拐卖一案没关系,那和什么有关系呢。”

孚国国君果然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

“霍汐斗胆,”我在他面前行了大礼,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敢问国君一句,这件案子若是追查到底,牵连到了国君,那么霍汐该查,还是,不该查。”

案子进行到了现在,已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退出的了。

即使我现在想要放弃,可是已经牵连到了孚国国君以及他的母亲惠夫人,再查下去,我们面对的敌人可能不是阖喆大人,但可就是孚国国君了。

我需要确定,他对于这件案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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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话 请教阖喆大人

如今案件的进展,确实卡在了某些人的特殊身份上。

毓儿迟迟未归,只是送了个消息回来,说是在齐国查到了一些事情,他还不确定,想要再仔细确认一下,让我们不必担心,晚些他自然会赶回来与我们会合。

我不知道他查到了什么,是否与我和孚姬之事有关。但毓儿做事,虽说平时不靠谱,但是关键事情上,他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定是有所发现,才耽搁了。

今日见过了孚国国君,也探过了孚国国君的态度,他虽没有明令禁止我不许去查,但是话外之音也是提醒我要注意分寸的。我觉得公子濡和此前的老夫人不是一条心,孚国国君恐怕和惠夫人也不是一条心。孚国国君在我回话的时候,眼神有所闪烁,心思难安,只怕对于惠夫人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并不确定,他心里应当很矛盾,说是让我继续查克尹大人拐卖少女的事情,但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十分奇怪。似乎既是希望我查出来些什么证实他的猜测死个清楚明白的,又不希望我查出来。

这也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并非惠夫人所生,那么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把惠夫人当做亲生母亲一样,突然之间,这些也是很难接受的。况且惠夫人的背后到底还藏了什么事情,那就是关起门来他们自家的“家务事”了。

而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找到了一个线头,然后不停的拉扯不停的拉扯,慢慢的,手里的这个线团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沉了。

如今更像是抱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可偏偏又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我已经接近真相了。

那种一时间困于矛盾之中不知所措,只是因为我对于这一次的案子更深处的剖析不得其法,就如同我从一个大大的圆圈外面一点一点一层一层的突围进来,却困在了最里的一个圈的外面,我没有找到最合适的方法进入

不得其法,就注定费时费力,事倍而功半。

站在公子濡家老宅门口,我还在犹豫该不该踏出这一步。

门开了,里面出来了一个家奴打扮的人,走到了我面前稍稍俯身,“萧夫人,大人请你进去。”

我吞了口气,堂而皇之地跟着他进到了院子里,走向阖喆大人所在之处。

远远地坐在湖边钓着鱼的阖喆大人就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他看起来气定神闲,东珠之事并未给他造成任何困扰。反而利用我除掉了他心里的一根刺,现在更是舒服极了。

“萧夫人啊,老夫料定你会来,只不过你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啊。”

他头也没有回,与我说起这番话,就像是故友一般的随意。

“看来大人果然早就知道我会遇到麻烦了。”我也试着放轻松。

“坐吧。”阖喆大人只是随便示意了一下,“你的脚步声,会吓到我的鱼的。”

我听这话总觉得,话里有话,并未多言,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引我来的人这时候悄声退下,只剩下我和阖喆大人在这湖边,看他钓鱼。

“萧夫人今日到来,老夫虽是预料之中,不过听到你脚步声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的。”他说。

“可否请教阖喆大人,这是为何。”我不解,或者说是我不敢轻易去判定他的心思。

“萧夫人,你不是个寻常人。”阖喆大人放轻了声音,似乎真的担心吓到他的鱼,“老夫本是有意,将你留在身边做个谋士,可你这女子啊不安分。”

这话听着是斥责,但开着玩笑说,便好像是随意叙旧一般。

不安分这话我真是听得太多了。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我这样的的确算是不安分了,他们所能接受的女人,是那种特别听话,多一个不让说的字都绝不说的那种。

恰好与我截然相反。

“不过,老夫也说过,老夫是真的欣赏你。你和旁人不同之处在于,你的想法从来不会随了大众,但这也是特别危险的呀。”他说。“你可知道,对于你的事情,老夫可真头疼过吗。”

“是霍汐的错。”我道了一句。

他却摆手,“你没有错,只是,现在这个世道容不下你。”

我一怔,这阖喆大人所想也是很有意思的,经得住细细琢磨。

“可惜啊,咱们不是一路的人,要不然也定是十分有趣的。”阖喆大人撑着钓竿,他好像真的没有动过,钓鱼这种事,我是没有这耐心的,也知道鱼竿一旦晃动便会惊到水下的鱼儿,能做到像他这般的,必是长年累月的经验。

我也觉得,他亦敌亦友。

“凡世,涉及到一国权势都会很麻烦,我不如大人这般气度,也的确如大人所说,沉不住气。像我这样的,一时头脑发热还好,但若是那可就麻烦了。”

阖喆大人只是笑。“你这小女子,只是今日有求于老夫,才肯说些个软话,否则你那脾气,怎么会这样做呢。”

“让大人见笑了。”我确实有求于他,所以现在,不管他说什么,我都得忍着。

“说吧,你来寻老夫,所为何事。”他问。

“求大人指教。”案子查到了这一步却不好再查下去,牵连到的关键人物哪一个都不是轻易得罪得起的,我来请他赐教,看看他会觉得该怎么查下去。“我知道,关于当年克尹大人掳拐女子一案,这背后牵连到的,只怕没那么简单。但大人一定是知情的,霍汐想到了一些事情,可惜如今想要证实,更似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霍汐想要问一问大人,来看看霍汐所想是否属实。”

“哦?看来你已经想到了真相。”他的情绪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说说看吧,你是怎么想的呢。”

“大人虽从未说过不让我查,但是屡屡又出手了断线索,导致我查无可查。甚至不惜是让公子濡送了人情给我,悄无声息地就把我在调查的案子解决了,这大概就是不希望我查下去,惊扰了大人的‘鱼’。对吗?”我问。

他也只是笑,“萧夫人,你到底想要查什么?你不是说,你只是想要破解克尹大人在城里与谁联手拐卖女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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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话 什么是真相

“是,这的确是一开始来到这里的目的。从受到钟离大人的委托开始,我曾与钟离南大人有过几面之缘,又与钟离南大人的养子,如今这位钟离瑾大人颇有交情,这件案子一开始,是因为克尹大人曾是钟离南大人的师傅,在他雪山过世以后,他的养子子微大人便继承了克尹大人的一起。子微大人受到了威胁,求助钟离南大人,而钟离南大人近年来不喜外出,便将此事托付给了恰好与我们在一处的钟离瑾大人。受到钟离瑾大人的邀请,我们与他一同来到子微大人的住处,却不想遇到了子微大人之死。顺着线索,怀疑到十年前克尹大人雪山之死有疑点,我们找到当年的雪山,又发现了村子。在村子里调查的时候遇到了淮山等一干人,因此证实了克尹大人之死,是设计好的。并非是雪山遇难巧合,他们是因为克尹大人掳拐村中少女,而对其怀恨在心,故而将其杀害。破解了这件案子以后,线索却又指向了孚国”我没有把寒生的事情说出来。

“从村中掳来是少女,如今蹉跎十余年,这一个个的已近中年,流落至孚地也多是在此处有了家。萧夫人,你不应该是没有想到啊,即使你找到了她们,她们这边有丈夫有孩子的,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又怎么会再跟你回去呢。”阖喆大人问。

看来果然如我先前所想,这些问题不光是我想到了,连同派公子濡将那些人送到客舍去的阖喆大人也是知情的。他明知道她们不会答应跟我回去,还故意把人送去。

“是啊,确实是料到了。只不过,霍汐起初并没有想得那么复杂,也许只是想把人找到,告诉她们,愿意给她们回家的机会。但是对于她们是否还愿意回去,霍汐心里也是没有把握的。直到日前东珠一事,才真的让我对于这件事有了不同的看法。”我说,“乱世之中哪有那么多的情意,不过是吃饱肚子过好日子更为重要罢了。人的心都是会变的,从前我看不清,只觉得会变的是少数,却”

阖喆大人听我这番话,却也笑而不语。

“如果,大人是我,那么敢问大人现在会想什么,做什么呢。”我问他说。

可是他却拒绝了我的这个问题,“萧夫人啊,老夫不是你,你也不是老夫。你看不清老夫的心思,老夫也看不清你的心思,所以我们不管怎么选择,都会回到我们自己的宿命上去,你的宿命是查案,而老夫的宿命,在这儿。”

“恳请,大人解惑。”我说,“大人,如今查到了这一步,我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了。眼下也只有硬着头皮查下去,案子的结果我只要弄清楚了就好,至于这人与我无关。”

“有意思。”他道,“那你说吧。”

“大人要对付的,是惠夫人和孚国国君,对吗?”我说。

阖喆大人的脸色突然间一沉。

“大人不希望我查下去,是因为这件案子的背后,恰好牵连到了惠夫人当年换子一事,此事与大人的目的正好冲突,大人是担心我的突然出现会打乱大人计划好的一切。所以才会希望借由让公子濡送去当年与克尹大人联系之凶手,与十余名曾被拐卖至此地的女子。不过大人早已知道,这些女子来此十余年,早已成家,她们自然也不会轻易离开,那么不管最后如何,单是这些女子如何安置的问题,都会让我头疼一阵儿。最终也只能无济于事,将她们送回。”

“说下去。”

“克尹大人亦是出身世家,祖上有些名望,可惜传到他这一代,是愈发的不济了。但是凭借着他游历各地结识各位世家出身的大人们,也让他有了一些想法。他利用身份之便,在各地游历之时搜罗年轻貌美之女子,强行掳来,卖到各处。因此,他的人脉算是相当广阔了。当年掳来东珠,恰好阳锦已与大人定下婚事,可惜阳锦在成婚之前便染病身故,阳锦的父亲从克尹大人手中买下东珠加以教习,假扮阳锦嫁到府上这件事在此前我们就已经有了定案。可现在我要说的是,东珠当年被掳来后不久,惠夫人的那位妹妹也被掳来了。”我说到这里,留意了一下他的反应,我想知道对于惠夫人和素禾的事情,这阖喆大人究竟知道多少。

而他依旧不说话,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了些变化。

“说起惠夫人的这位妹妹,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个人,这个人是惠夫人姐妹俩的生母,当年生下惠夫人之后,依旧未能如愿获得名分,更在丈夫死后怀着身孕逃出去那个女人。只是在这之前,我想没有人知道她逃出去的时候已有身孕,躲在偏远的村子里生下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叫素禾。是惠夫人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她与惠夫人长相相似,却从不知晓自己的身份。只以为自己只是一个生活在乡野间的普通女子而已。”我顿了顿,接着说,“素禾本已成家,有了丈夫,还有一个女儿。可惜她丈夫不是个东西,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家人吃不饱肚子,只能打骂素禾回娘家找老母亲索要粮食度日。素禾心疼母亲,却又不敢违背丈夫,不成想,一人竟意外被克尹大人掳走”

“有意思,说下去。”阖喆大人似笑非笑,他的眼底漆黑一片,像是在酝酿某种很强大的力量一般,着实让我也是有些恐惧的。

“我在想,此事是否与惠夫人有关?”惠夫人是被自己的叔父送到孚国先主跟前的,但是孚国先主并不宠爱惠夫人,而是更怜爱自己的发妻先王后,惠夫人为了争宠稳固地位,便想着要生一个儿子,来继承孚国先主的国君之位。

可惜啊,她也是奢望了。

于是她就动了歪脑筋。

我曾经怀疑,她只是换子,但是现在有一种更加不可思议的念头,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之中,我不确定这种想法是否属实,但是现在,我想要大胆一试。

哪怕只是帮助那些已经开不了口说出真相的人,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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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话 云里雾里的结果

焱娘在村子里生下了昀大人的遗腹女素禾,这件事本来在这里是没有人知道的。

只有一个人,原本不是这里的人,却机缘巧合下进入到了这里,她就是东珠。

作为阖喆大人的妻子,东珠自然是能够见到孚国先主和惠夫人的。惠夫人与素禾同父同母,长相相似,东珠也吓了一跳,随后的试探她向惠夫人说起自己曾见过一个与她长得十分相像的女子,但是东珠并未提起自己也曾是生活在村子里的人。

惠夫人被送进宫后,一直未有身孕,王宫里的医者证实她的身体不太好,或许并不容易受孕,而这也令她彻底失宠了。惠夫人曾听说过一些关于自己生身父母之事,因而怀疑东珠所说的那个与自己相似的人,可能就是自己那个离开了家的母亲所生。她找到克尹大人,让克尹大人暗中寻找东珠所说的那个女人。

而后,克尹大人在调查后将已经嫁人生女的素禾掳到了孚国

“我想,按照惠夫人的心思,定是希望借着素禾的肚子生下一个能够被她利用的儿子,而这个儿子也必定得是孚国先主的血脉。惠夫人和素禾本就相像,故而不会有人怀疑,可是若想实现这个目的,单凭她一个失了宠的女人在宫里定是做不到的。那么,就需要一位能够在宫里都安插眼线,做好一切筹备的人来帮忙阖喆大人,这个人是你。”我说。

阖喆大人帮助惠夫人完成了她的计划,把素禾装成惠夫人送到孚国先主身边,只有有了身孕,就可以留在身边安然待产,等到生下了孩子,占为己有。那么,她就有了自己在王宫里的一席之地。

可惜啊,惠夫人是个多疑敏感之人,素禾怀了孚国先主的孩子之后,孚国先主也起了疑心,怀疑当夜寝宫内的女人并非惠夫人,开始着手调查。而这件事导致了惠夫人下定决心要杀素禾,万一素禾生下孩子,被孚国先主察觉,那么自己的地位不保,反而会让素禾的命运改变素禾也察觉到了,惠夫人想要在孩子出生以后杀了她。所以她求了一直照顾她的人,趁乱逃跑,这便有了她怀着双生子逃到了村中,也就有了寒生寒厥两兄弟的出生。

“萧夫人,先主的寝殿,唤做厥生殿,而素禾两个孩子一个名曰寒厥,一个名曰寒生,是因为侍寝那天天寒地冻。这事,只怕你是不知道的吧。”阖喆大人突然提到了寒生寒厥的名字,让我微微错愕。“寒厥出生后没多久,就被克尹大人找到带回。克尹大人受惠夫人之命在村子里找到了素禾,他自然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双生子,不过他也只找到了寒厥而已。惠夫人诡计多端为人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妹妹利用之后都能下杀手,克尹大人也早就算到了,惠夫人绝不会让他活在世上。不过,你以为你不说,老夫便不知道你已经把寒生带到了孚地吗?”

“你知道寒生寒厥的事情?你知道寒生已经出现在了孚地,你也知道他被我藏在何处是吗?”我心里担忧得厉害,他与我已经挑明,那么寒生现在是否安全,客舍究竟有无纰漏我此刻全然不知。“不对,你知道跟随我来到这里的人是寒生莫非阖喆大人也知道,寒厥在哪里吗?”

他的反应太奇怪了。

他分明知晓寒厥的事情,才会确定跟着我来到这里的人是寒生。

是克尹大人?!

我终究是算差了一步克尹大人早知惠夫人要杀他,自然不会把掳来的寒厥交给惠夫人,那么

“寒厥在哪儿?!”

“我也想知道,寒厥到底被藏在哪儿。”这个声音是

孚国,国君。

“没事吧?萧夫人萧夫人?!”

我迷迷糊糊醒来,听到了孚姬的声音。

周围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发生了什么?”

我努力想要回忆起,在我失去意识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我与阖喆大人在讨论案子的进展然后,说起寒生寒厥,孚国国君就出现了。“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晕倒的。”

“萧夫人,你没事就好了。”孚姬身上有血迹,十分伤情。

“发生了什么”我只觉得脑后疼得厉害。“我,被人打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我本正要向孚国国君询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然后突然冒出来很多人,似乎是孚国国君带来的,阖喆大人这边,也并不是毫无准备。当双方的数十名侍卫对峙之时,我脑后挨了一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发生什么事了,人呢,人都怎么样了。”

“死了。”孚姬说,“都死了”

“怎么会”我无法相信,“我昏过去,多久?”

问这句话的时候,我还下意识留意了周围,确认了一下,孚姬是在我晕倒的地方将我扶起的,那也就是说,我晕倒醒来前后时间相差不多,在我昏倒之后没多久,就发生了一些事情,然后很快孚姬就出现在了这里,她将我从地上扶起,唤醒。

而这一次的事件里,阖喆大人与孚国国君,据说是因为内乱厮斗而双双殒命。

孚姬是得到消息赶来,阻止了内乱蔓延。

我在之后被孚姬直接送回了她的府苑照顾,而其他人也都被孚姬接到了府苑。

但是,说是照顾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当时均为出现在公子濡的老宅,更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也只有我一人受了微伤。但所有人都不能离开

也就是说,孚姬是将我们都软禁在了这里。

萧珏告诉我,寒生被公子濡带走了,是在事情发生之前。在阖喆大人与孚国国君内斗而双双殒命的第二日,惠夫人就自尽了。

联想到我们今日被关在了这里,我确实有一种糊里糊涂的感觉。

特别窝囊,也特别窝火。

钟离瑾说,这府里的人好像在找公子濡,公子濡带寒生离开以后就再没有出现过了。

可是公子濡又并非是公子濡,因为在老宅里,孚姬的人找到了另一个也就是真正的公子濡。与阖喆大人一般,同样患有重病,据说他才是阖喆大人的亲生儿子,而此前我们所见到的公子濡,是阖喆大人的养子,也是公子濡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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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话 我会保护你的

“好些了吗?”孚姬来探望我,从她的神色上完全看不出来任何破绽。

我摇头,“不太好。”

“都是我的错。”她说,“本来就不该将你也搅进来的,若不是我把你一开始就把你带到这里,也不会让你被他们盯上。是我疏忽了,若你那时真有什么闪失,我”

“阖喆大人、你的兄长孚国国君,还有惠夫人都死了,那么接下来,是谁?”我问她,我居然从未怀疑过

“我不知道,只是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事了。”她说。

“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一切来的那么突然,为什么我毫无防备就”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一切,现在对我而言都是莫名其妙的。

“我的兄长早就盯上了阖喆大人,自从阖喆大人假意以病为由而隐退开始,我的兄长就在怀疑,阖喆大人另有目的。萧夫人其实你说的不错,我知道的,什么都知道。可惜我夹在中间,两边为难。一边是我的兄长,一边是我的夫君”

“夫君?”我问她。“你是指,我在你府苑里见到的公子濡,还是一直都藏在老宅里的那位?”

她无奈苦笑,“原来你知道了。”

“这么说来,老宅里的那位果然是真的。”

她的态度令我确认,这件事她是知情的。

“我那位夫君生来体弱多病,更是生了与他父亲一样的病,只不过,他病发得更早一些。所以阖喆大人多年来一直将他藏在老宅里,而他的替身,便也是阖喆大人豢养的,伪装成他,替阖喆大人做事。我是嫁到这里之后才知道的”

“可你,爱上了你夫君的替身?”我记得她看向“公子濡”的眼神,如果她从嫁到这里之后就已经知道她的“夫君”只是一个替身,那么她看向替身的眼神却已经不寻常了。莫非,她爱上了替身,才有了这一场悲剧?

我想,不只是我意外,阖喆大人也一定意外,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吧。那可是一个精于算计之人,心思远在我之上,怎么就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低下了头。

“可是他失踪了,不仅如此,他还带走了寒生”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寒生,他为何要带走寒生呢?如果他带走寒生然后消失,并非是你或者阖喆大人的意思,在我找到阖喆大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找上了客舍带走寒生。难道在这之前,他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吗?寒生”

按照我与阖喆大人此前说的,寒生寒厥便是素禾与孚国先主的儿子。

那他们

寒生,“公子濡”为何要带走寒生呢。

“孚姬,难道他是寒厥?!”

她抬头看着我,眼底的情绪挣扎极了。

“我料中了,是不是。”我也觉得荒唐,但似乎一切合情合理。

阖喆大人知道我带到孚地来的人是寒生,可见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双生子之中留在村子里的人是寒生,那么寒厥一定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说过克尹大人担心遭到惠夫人的报复,可是克尹大人掳走了寒厥之后,并未将寒厥养在身边,而是

其实克尹大人一早就把寒厥交给了阖喆大人。

而他为了迷惑旁人,抚养了子微,让人以为子微才是寒厥

阖喆大人的病乃是一种遗传重疾,自然也就传给了他的亲生儿子,真正的公子濡自幼病发,而阖喆大人对他期望很高,怜惜自己的儿子,他希望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以成事,但又知晓以公子濡的情况是很难的。所以利用寒厥伪装成公子濡,作为公子濡的替身,受他差遣,为公子濡而活着。阖喆大人让东珠照顾“公子濡”,其实只是为了让东珠照顾年幼的寒厥,以便将来寒厥成就的一切都是以公子濡的名义。

孚国国君将孚姬赐婚于公子濡,在寒厥作为替身和孚姬成婚之后,就搬到了新的府苑里,东珠也随之前往。而阖喆大人声称抱病留在了老宅,其实是为了照顾自己的亲生儿子

“别想了。”孚姬劝我。“都已经过去了,还想那些做什么。”

“可现在,会怎么样呢?”寒生寒厥虽说是先主的亲生儿子,但是他们并未被记载于孚国的宗室之中,自然不被承认。“你的兄长是孚国国君,他一出事,这孚国不就乱了么。”

“可不是嘛,现在这外面早就乱了,人心惶惶啊。也不知是谁抖出了惠夫人换子之事,宗室的几位叔伯正在调查我兄长是否真的是我父王之子而且,而且他们还说”

“说什么?”

“他们还说,我兄长并非父王之子,是惠夫人假借生产的名义,换来的儿子。以此来争夺父王的国君之位,害我母亲,甚至惠夫人还曾想要杀了我。兄长本是知晓此事的,可他非但没有做出弥补,反而在确认寒生寒厥还活在世上之后,欲加害于他们。这才,这才害死了那个什么克尹的养子”

“你是说”我从一团浆糊中逐渐清醒过来,“杀了子微大人的,是你王兄?”

“他们是这样说的。”孚姬道,“我也不知,现在何为真,何为假了。萧夫人,你放心只要你们留在我这里,我一定竭尽全力护你们周全,定不会让你们这一场变故里有何损失。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你相信我”

她说得无比真诚,发誓定会保护我们,不被孚国这一场宗室争斗所连累。

“那你呢?”我问她,“你不会有什么事吧。”

她笑了笑,很为难,很勉强。

“我能帮你做什么。”我有点担心她。

“不用,你相信我就好我是,绝不会害你的。”她说,“一如你当时保护我那样,我绝不会让他们害到你分毫。等到这边的事情稍微稳定下,我便想法子送你们离开。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要保护你,也只能先让你们都留在这里。”

听上去,她有她自己的难处。

“你兄长之时,是否会连累到你?”我还是不放心,毕竟作为孚国国君,她的那位兄长也是真的对她很好,不会因此使她被人迁怒吧。

“不会,这里的不幸,都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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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话 野心

“萧珏?”半睡半醒之间,我好像看到萧珏站在我床边,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想问他大晚上的不睡觉,这是做什么。

可是等我坐起来,这房间里哪有萧珏。

“你怎么了。”孚姬竟然推门进来。

“你怎么在这里?”我也很惊讶,这么晚了她怎么还过来呢。

“不放心你,便想着过来看看。”孚姬说,“方才在门外,就听到你惊呼之声,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我刚才好像看到我夫君,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就对了,你知不知道我夫君去了哪里?”我觉得很奇怪,萧珏不会丢下我不管的,都这么晚了,他更不可能连一句嘱咐都没有就不见人影了。

“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刚过来,就看到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孚姬也向周围看了看,“是否,萧大人出去了?”

“出去?”

她刚刚跟我说过,这段时间希望我们留在这里不要乱走动,因为外面的事情多,她担心我们惹出麻烦才会将我们“软禁”在这里。萧珏怎么可能一个人出去?

“那你能帮我叫一下其他人吗?”我心里的预感不好。

“萧夫人,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你且先,好好休息”孚姬劝我。

“究竟出什么事了?”我确定她的态度有疑。

但在我睡过去之后,这里发生了什么,我还不知道。

“没事的,相信我。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照顾好你就像你那时候对我一样。”孚姬再一次提到过去,让我奇怪。“先休息吧。你才刚刚受了伤,郎中说要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郎中不是萧珏萧珏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

早些时候我还看到了与我一起被软禁在这里的人,为什么一下子就好像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想到这里我更不敢轻举妄动。

且不说萧珏,就算是与我们同行来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不打一声招呼的就把我一个人丢下而离开。他们到底怎么了,还是说,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和我打招呼呢?

“萧夫人,先休息吧,不早了”孚姬再次催促我入睡。

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暂且躺下,这让孚姬颇为满意,从她的脸上也看到了刚才消失的笑意。她怎么那么奇怪

这一晚上我算是彻底失眠了。

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了所有自从我们开始着手调查这件案子之后,发生的一切。

直到将近天色快亮了,不知不觉地打了个盹儿,然后猛地惊醒,好像刚才我想起了什么。不不会吧

难道,都错了?!

难道这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另一个阴谋而已?

谋中谋,计中计结果,到了这里,还是没有解开?

为什么,我刚才怎么一下子会冒出那样的

但我很肯定,我打了个盹儿时想起来的,绝不是偶然。

天一亮,我就披着衣服下床了可怪异的是,身子越发沉重,似乎这次有孕,反应来得都特别快。可我这前后才多久啊,从一开始觉得头晕不舒服,到确认了以后,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觉得身子重得像是要生了似的

我开始怀疑,我身边所有人都不见了,和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有什么联系。

我慢慢吐了口气,感觉身子很虚。

如若是萧珏在我身边,他肯定会告诉我,我是怎么了

可这个时候偏偏萧珏不在除非,有人要害我,是不能让萧珏发现的。

为什么呢?现在唯一可能会害我的人,只有他但我真的想象不到,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会对我动手呢?如果他真的想让我死,那么那天出事,阖喆大人与孚国国君起冲突双双殒命在我跟前的那一日,我本已经昏倒了,他若是想要让我死大可以在那个时候动手

我在门口叹着气,事情的进展连我都束手无策。

一低头,我就看到了地上掉落的一根带子这是,毓儿的东西?!

我很清楚,因为这带子是我用自己染了色的彩绳编的,给毓儿当手链带的。我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总喜欢琢磨点东西,用后世的一些创意和技术去改变当下的生活条件,不过现在所拥有的东西还是有限的,比如一些食用调料,纺织的原材料还没有,有的也只是用这些小玩意弄出来的

看到带子,我确定在我昏睡的时候毓儿回来过了。

莫非,他们突然失踪,都和毓儿回来是有关系的?

毓儿是替我去齐国追查,六年前孚国内乱,孚姬逃离的真相的。后来他好像确实查到了什么,捎了消息回来,让我们再等等,他要去确认一些事情。看来他这一次真的查到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事情

“怎么不多睡一下。”

孚姬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我便顺手将带子收进了衣袖里。

“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让郎中来看看。”她说。

“先不必了我有些事情想要与你说。”我拦住她。

“那好吧,清晨露重,对你身体恢复有影响的。我们进去说吧。”她说完回身招呼了身边的婢人,“灵儿,你去将为萧夫人熬煮的汤药取来。”

“是。”灵儿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孚姬先一步回到房里,只是仍然自顾自地说着,“你不知道,这两日外面都快翻了天了,各种事都凑在了一起,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否吵到你了?”

“没有,”我让自己冷静,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你说吵到我,难道,外面的人已经吵上门来了么?”

“是啊。以前不知道,那些人居然如此谄媚,从前是一副脸,现在是一副脸,瞧着时机不对,就变得异常狡猾。我真的担心,前面闹闹嚷嚷的影响了你休息。”她说,“郎中说你现在身怀有孕,不易操劳,加上上次受伤,我想着让你静养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我微微一笑,“不知他们闹到你跟前,可是希望你出面主持公道?”

如今阖喆大人死了,孚国国君死了,惠夫人死了,公子濡被抓,寒生寒厥下落不明

算起来属于孚国先主子嗣的,只有她了吧。

“他们说什么?难道,他们希望你继位,代替你的兄长,履行国君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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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话 孚姬的秘密

“萧夫人怎么说笑呢。”她莞尔一笑,带着些惆怅很是凄美。“我一女子,怎么可能履行国君之职,宗室里的那些大人们找我,无非是希望我以孚姬的身份推举宗室里的其他人,继任国君一职罢了”

“可你,并非女子。”我说。

气氛几乎是一瞬间就将近凝固的。

我与她对视良久,看着她的那双眼睛,之前我就一直觉得我一定在哪里见过她,只是,从未想到居然是在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你那时对我说的,你既希望我记得,又不愿让我记得了。你说过的,六年前那个时候,是你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当时我在想,你这话说得倒是挺没良心的。你是孚姬,是孚国先主和先王后的女儿,我听说,孚国先主很是宠爱先王后,所以对于先王后的女儿宠爱更是超过了惠夫人所生的儿子。想来你幼年生活在王宫里的日子定是十分享受的,怎么却说六年前才是你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她默然不语,只是微微笑着。

“六年前的事情,我想起来了一些。”我说,“不过,此前确实是我误会了,我只听说六年前孚国内乱,惠夫人对先王后一派赶尽杀绝,更是没有打算放过你。你曾逃到了齐国,而后在你兄长以后才被接回到了孚国,在你兄长的保护下,你才逃过了惠夫人的毒手。我那时想的是,惠夫人这个女人手腕还真是厉害,她到底是有多恨你母后,方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逼得先王后殉葬,又下令追杀你可是现在想来,一切都很清楚了。你我六年前相遇之地并非齐国,而是在镐。而你当时亦非孚姬,而是自称伏游公子。伏游,蜉蝣你将自己比作蜉蝣,只是当时我并不明白。”

“你果然都想起来了。”“她”说。

“你本男儿,为何要扮作女子。”我问他,“孚国境内似乎并无人知晓先王后生下了一个儿子,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孚姬可你怎么会”

“母后在世之时,便已知晓惠夫人之事,惠夫人野心太大,更何况她背后有阖喆大人相助。我父王的身体本就不好,日复一日,我尚在母后腹中,母后便已开始担忧我的将来。唯恐父王病逝后,惠夫人会勾结阖喆大人,将我母子一并除去。所以自生下来的那天开始,母后便声称我是孚姬,希望借此瞒过所有的人,骗过所有的眼睛,护我平安。可惜啊,惠夫人以国君之母的身份,得到宫里的人献媚,也知晓了我母后当年生下一个男婴的事实。可是她并未怀疑过我,她还以为,我是母后生下男婴以后换来的。她追杀我,是希望永远阻止母后生下男婴之事被揭开,以此阻碍了她大权在握的野心。”

我皱着眉头听“她”说这番话。

“你知道吗?直到六年前我逃到了镐,为了躲过追杀不得已恢复男儿身样貌与你相遇,在那之前的许多年里,我即便身在王宫之中,也只能长长久久地扮作一个女子。连我父王都不知道我母后只会让我忍,她说这样方才能活命。直到那时我才恢复了本来的样子从未离开过宫人保护的我,却在被追杀的路上,和宫人走散,如果不是遇到了你,险些被人当做是杀人的凶手吊死在那棵老树上”

说到这里,一切都和我记忆里的事情对上了。

我之所以一直想不起来我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她,是因为我从未见过她,我那时遇到的小乞丐,是“他”。为了活命,从生下来开始就被他的母后伪装成女孩,而在逃亡路上才恢复本来样子的他

他那时候很惨。

好像是因为一块青稞饼。

他被怀疑杀了人,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很瘦小,可怜兮兮的,可是举手投足之间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太一样,而且当时看到他,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却是细皮嫩肉的,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我因此推定他或许是某家里逃出来的小公子却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

“我一直都记得,初次见你的时候是那样美好。我以为我自己一定死定了,那些暴民他们指着我辱骂,殴打,是因为你,你解开了杀人的真相,才救了我一命。我没想到六年之后,居然还有幸能够在这里又遇见你,你可知晓,我看到你的时候真的开心极了”

我闭口不言,看着“她”如今这副样子,着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六年来,有无数次我都觉得我撑不下去了。我快疯了即使回到了孚国,回到了这里,可是我不开心,我真的不开心!回到这里,我竟然还是‘孚姬’,你知道吗?他们他们仍然以为,我只是个女子。可笑不可笑我那兄长,竟还为我许了人家。还是阖喆大人的儿子,公子濡六年了,这六年里我没有一天过得开心,我每一天都在想着如何能够从这样的环境里脱身出去。我想念在镐的日子,我一直想着你只有这样,我才能呼吸,我才能觉得我还忍受得下去”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或许我发现得太迟了但我,也真的明白了他之前说的那些,原来他曾经暗示过我,只是我自己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我以为一个公主本应过得很好,可是,他不是公主,自幼生活在王宫里,即使他的父亲是孚国先主,他的母亲是孚国先王后,可是先王后没有娘家势力作为辅助,为了让他可以活命,不惜从小将他扮成女子。

而当他开始有了性别意识的时候,一切都是错的。

“我一直都记得,你六年前说的每一句话。你告诉我,有阳光的地方就有影子,是你告诉我,要努力活下去。是你给了我希望这六年来,每到夜深我总是反反复复地想起六年前,我把你的话反复地说给自己听。我要我自己忍,我没有能力与阖喆大人及惠夫人对抗,尤其是惠夫人的儿子,我那位兄长已然坐在了我父王的宝座上!他坐在那儿了我能怎么办?他一个冒充的,他是假的,但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就已经变成了孚国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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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九话 无法控制的事情

眼见他的情绪越说越激动,我暂时停止了我的疑问,免得刺激他,让他做出更多会威胁到我们的事情。

“孚姬”站起身来,吓了我一跳,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不过他没有伤害我,他只是走到我面前跪坐了下来,他仰起头注视着我。“留在这里好不好,不要走了”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特别的纯净,好像回到了六年前,那个受伤被围攻的大男孩一样。

“只有你对我最好,只有你会保护我。”他说,“像我的母亲,像我的姐姐你留下来,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

他似乎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你要公开自己的身份吗?然后以先主嫡子的身份,继承本该由你继承的国君之位?”我认为,这才是他这六年来隐忍了一切等待的结果。

“萧夫人,我可以吗。”

结果,我被他的一句话问愣住了。

他直起身子,跪在我面前,眼神里透漏出一股期许,“我可以这么做吗。”

他的感觉,就像是毓儿年幼时被萧珏避着背药理时,来求我救他的模样一般。

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你这么做,会开心吗?”

他特别肯定地点了头,然后,慢慢地,失落“会的,会吧”

“你等了六年,就是为了坐回到这个位置上去?”我问他。

他很确定,“是。这个位置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不过,你不能伤害我的家人。”

他点头,“你放心,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他们是你的家人,我知道我不会伤害他们的。”

“我也会离开这里。”我说。

他突然就定住了一样,“为什么”

“因为我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而且,我不喜欢这里。”我说,“在我过去听过的许多话里,有一句话,我认为最适用于你。那句话是这样的,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你的过去,比我想象得更加沉重。可是对我来说,我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停下,我不是你的母亲,也不是你的姐姐,我有我自己的家人,我有我的丈夫、儿子、兄长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以后的日子,我会帮很多很多的人,每一个像是曾经你那样的人,我都会不假思索的出手相助,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的人生虽然经过了坎坷艰难的这些年,但是余下的日子还长,你还会遇见很多人,会有很多人对你好的。我不是要你放过那些欺负过你的人,不是要你去原谅他们,我只是希望有一天你可以与过去的自己和解,找到一种能够让你成长的方式,再去面对这一切。你会长大的”

许多年前,焱娘和昀大人相爱,她为昀大人生下了女儿阿惠,却忌惮于婆母一家,将阿惠交给了昀大人的发妻抚养。后来昀大人不幸故去,他的发妻自尽,阿惠由继承了昀大人家业的叔父照顾。焱娘不堪折磨,悄然离开,怀着孩子逃回到了村子里,生下了昀大人的遗腹女素禾。

后来,被父族抚养长大的阿惠,被叔父送进了孚国王宫。而跟随母亲焱娘在村子里长大的素禾,也嫁给了村中一个男人於泗。

孚国先主宠爱先王后,阿惠在孚国王宫里受尽了宫人欺凌,她一直未能如愿生下帮助自己巩固地位的儿子。素禾嫁的於泗更是一个没本事还处处虐待她的人,家里吃不饱饭就让素禾回到娘家去要粮食,素禾有个女儿叫月娥,为了女儿她甘心忍受这一切。

克尹大人周游各地,借着一个贵族的身份,他混迹在各地士族之间,了解他们的需要,利用自己行动之便,从各地村落里找到年轻漂亮的女子,拐卖到城里去。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掳走了淮山的未婚妻,东珠。

而在孚国,身居要职的阖喆大人刚喜得一子,公子濡。只是公子濡的生母在他出生后没多久就过世了,公子濡更是遗传了阖喆大人的怪病。

阖喆大人向孚地颇有名望的阳锦家人提出婚事。阳锦的父亲答应了阖喆大人的请求后没多久,阳锦居然染病去世了,为了不影响家族的名声,阳锦的父亲向克尹大人买来了东珠作为阳锦的替身,加以教养,让东珠代替阳锦嫁给了阖喆大人。

早在东珠进门的时候,一个意外的小动作竟然就被阖喆大人识破了身份,只不过阖喆大人的目的也不是阳锦,而是阳锦的娘家势力,能够帮到公子濡,所以这些年来阖喆大人都未曾揭穿过东珠的身份。

东珠嫁给了阖喆大人,享受到了从前从未享受过的一切,她见到了孚国先主及阿惠,惊讶于阿惠与村子里另一个女子素禾长相之相似的同时,她把素禾的事情告诉了阿惠。

阿惠也因为东珠而知晓了克尹大人的事情,她自己的身子不好,不容易怀有身孕,故而只能找到克尹大人,希望克尹大人能够帮助她找到素禾。这件事也让阖喆大人察觉到了,阖喆大人与阿惠达成合作,克尹大人帮着阿惠掳来素禾,让素禾假扮成阿惠去侍候先主,因而有孕。

先主怀疑当夜的女人并非阿惠,而是另一个和阿惠长相相似之人。

阿惠在阖喆大人的劝说下已经动了杀心,她计划好了要在素禾生产后将她杀害。

素禾待产之时,身边照顾的傅母竟因不忍将此事告诉了她,素禾求了傅母许久,傅母方才帮助她逃了出去。带着身孕逃回到家里的素禾,却要面对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什么人的。

她自己也并不知情,一直忍受着。於泗将她丢在她母亲家里,直到素禾生下了双生子寒生寒厥后,於泗强行把素禾带回家里,迫使她们母子分离。

寒生寒厥由素禾的母亲焱娘在照顾。

素禾跑掉以后,阿惠的计划被打乱,因而大怒,但是她听了阖喆大人的话,只能找来克尹大人先商量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克尹大人为她找到了一个刚出生的男孩,作为阿惠生下的儿子,阿惠也因为这个儿子,摇身一变被封做了惠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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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话 陈年的真相

而另一边,成为惠夫人后,她也在担心素禾以及其腹中的孩子会成为她的威胁,于是让克尹大人帮忙寻找素禾的下落。

素禾回到於泗家后,种种原因累积在一起加速了死亡。

克尹大人知晓惠夫人的狠毒,明白即使自己为她找来了素禾甚至是孩子,也会遭到惠夫人的毒杀。所以,克尹大人在找到村子后,经过辗转调查,找到了素禾所生的双生子,不过当日因为寒生患病,焱娘一直照顾寒生,把他带在身边就没有离开过,克尹大人只能潜入房中盗走了寒厥。之后,他将寒厥交给了阖喆大人,并未对惠夫人回以实情。

克尹大人收养了一个男孩,当做自己的养子,取名子微。

惠夫人命人设计杀害克尹大人。

而受到惠夫人吩咐的,正是才叔,克尹大人的家中的管事。

才叔放出消息,让村子里的人知道克尹大人曾经掳走少女变卖一事,更牵扯出素禾的死。因而遭到村子里人的憎恨,才叔出了个主意,让大家在雪山上联手害死了克尹大人,从而自己逃脱,带着克尹大人的养子离开,往后的日子里就一直留在了子微的身边。

阖喆大人将自己病弱的儿子公子濡藏起来,让寒厥伪装成公子濡,替公子濡实现功成名就的人生。

东珠并不知晓阖喆大人早已经知道她身份的事情,自从嫁给阖喆大人之后,她的职责就是照顾幼子,而这个幼子,从真正的公子濡,变成了作为替身的寒厥。

东珠一心想要生下自己的孩子,可是阖喆大人不允许,他知道东珠出身卑贱,不允许她玷污自家血脉。可东珠却误会了,在之后照顾“公子濡”的许多年里,她试过很多种方式,想要杀了公子濡,以便让自己可以有机会生下自己的孩子。

孚国先主宠爱先王后,即使惠夫人生下了儿子,也依旧不如先王后受宠。

先王后了解惠夫人手段残忍,唯恐她会害自己的孩子,故而在自己的嫡子出生之后,向所有人隐瞒了嫡子的身份,只说,是一位王女。

“孚姬”就这样,扮作一个女儿,养在父母身边。

几年后,孚国先主过世,惠夫人的儿子继承了国君之位,惠夫人一步登天后最恨的,自然是曾经独占宠爱的先王后。她逼迫先王后殉葬,随后对先王后一派赶尽杀绝,“孚姬”从宫里逃了出去,只说是受到了齐国的庇护,其实早已经在那个时候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子,以便减少注意。他和宫里的人走散,流落于镐,因为饿肚子抢了半块饼而被人误会他杀了人,险些被吊在树上活活打死。

而我当年恰好路过镐,帮了他,解开了当时案件的真相,证明了他是无罪的。

他也因此信任于我,那是他活着的这二十几年里唯一一次恢复自己本来样子的时候,以他自己认为最真实的样子遇到我,他认为我保护了他,便将我视作“母亲”。

而后,他的宫人找到他,为护他安全把他带走。

我也因为追查别的案子,而与他错过,没想到这一错过就是六年。

“孚姬”回到了孚国以后,在孚国国君的庇护下躲过了惠夫人的毒手。孚国国君更亲自为他定了亲事,让他“嫁”给了“公子濡”。

所幸,这个“公子濡”并非真正的公子濡,所以在成婚之后,也只是住在书房。

“公子濡”及“老夫人”搬到了新的府苑里,而阖喆大人与真正的公子濡则留在了老宅。“孚姬”愤恨这一切,他想要报复,却不知从何努力,这个时候他正好知晓了阖喆大人的阴谋。

阖喆大人想要利用惠夫人的换子一事,扳倒惠夫人和孚国国君,通过公子濡已经与孚姬联姻之事,让人推举公子濡继任,他便可以同时除掉孚国国君以及“孚姬”,让自己真正的儿子,登上国君之位。

奈何,“公子濡”自知晓自己的身世以后,对于“孚姬”更是不知所措。他几次保护“孚姬”,是因为他认为孚姬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追溯到我们着手调查的这案件开始。

是子微收到了威胁,之后子微被杀害。子微死后我们调查到了村子里,一度认为子微可能正是寒生当年丢失的孪生兄弟寒厥,可结果,淮山却告诉我们,子微并不是寒厥,而真正的寒厥在孚国。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了孚国之后,就遇到了“孚姬”。

不只是子微收到了威胁,连同躲在村子里的寒生也收到了威胁,我们怀疑威胁他们的人正是当年与这件事有关的人,而且这个人并不知晓子微不是寒厥,他是将子微当做寒厥杀害的。随着案情一步步调查下来,我们认识了“公子濡”,阖喆大人,以及孚国国君。

阖喆大人几次阻碍我调查,他牵动着线索,带着我们原地兜圈子。就是不希望我们在他动手之前解开素禾被掳到孚地以后发生的事情。

淮山因为我们遇到“孚姬”,跟随我们一起在孚姬的府苑里小住,而遇到了老夫人东珠。东珠为避免威胁,将淮山杀害丢了出去,而这一幕恰好被疯女人看到。疯女人说话疯疯癫癫的,一向没有什么人相信,在她骗过我几次以后,我本来也对她的话产生了怀疑,却因为她画出来的“手表”,而让我知道淮山遇害了。

查到了东珠,阖喆大人顺水推舟将东珠撇了出来,因为对他来说,接下来的事情和东珠没有关系了。

然后,在我逐渐醒悟过程中,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记得六年前遇到孚姬的事情。因为那个时候,他不是孚姬。我与阖喆大人确认当年所发生的事情,却被孚国国君拦截,我被打晕,孚国国君与阖喆大人在那一场冲突中双双殒命,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了“孚姬”。

他因为顾念着当年我救过他,保护过他的一份情谊,许是因为这样,才没有连我也一起杀了

“子微,其实是你杀的向子微大人和寒生发出威胁的人,是你。不是你那位倒霉的王兄。”我说。

他的王兄,到底是为他背了个黑锅。

“孚姬”从阖喆大人的计划里知道有寒生寒厥的存在后,他就明白同为孚国先主的血脉,他们活着就意味着他最后的计划可能因为这样而不能顺利继位。所以,是他,是他要杀寒生寒厥,也是他,误以为子微是寒厥,而将其杀害。

而真正的寒厥,一直都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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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话 谁的错

“你”

一句你怎么能这么做,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去的。

看着眼前的可怜人,我真的没有底气指责他。我没经历过他经历的那些事情,也不知道这些年来他是怎么样一点一点地筹划着一切的,心里只剩下惋惜了。

曾经一个那么好的男孩子,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你生气了”他看着我,眼神何其无辜。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这件事你也做错了。他们也都做错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去这样说你,也不知道如果我要经历你这些事情我又会怎么做。”这一个案子里,每个人都有私心,而且每个人都有错,一个一个的错加起来,铸成现在这般难以回头,又怎么能说,是他一个人的错呢。

可是他的手上也染了血,子微何其无辜,竟也被牵连了进来。

“我见阖喆大人的那一天,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我仍然不相信,我与阖喆大人确认案件的那一天,孚国国君怎么就正好出现了“我晕倒之后,他们到底,都是怎么死的?还有惠夫人”

“惠夫人逼死了我母亲,我只不过用她逼死我母亲的方式逼死她,又有何错。”

“那阖喆大人呢?”我质问道。

“阖喆大人不是我杀的,”他说,“阖喆大人,是我那‘兄长’所杀!”

“难道国君赶到老宅,不是你暗中通风报信,促成对峙局面的吗?!”我怒道。

他抿了抿嘴,没有否认。“可我,可我”

“你是很无辜,但是你假借孚国国君的手,除掉了造成这一切不幸的阖喆大人,你为何还要伤害孚国国君?他虽不是你的亲兄长,但是自惠夫人手底下将你护着,他给了你多少疼爱,你怎么能”我想起在这里见到孚国国君的时候,他让我查,显然他已经怀疑惠夫人做过什么,他对于自己的身份,亦有所怀疑。

“但他要伤害你。”他说,“我不能让他伤害你。”

那一日,我去见阖喆大人。

“孚姬”将此事告诉了孚国国君,孚国国君随后带人赶来。本是以为我来向阖喆大人说明调查的真相,势必会揭开当年惠夫人换子一事,为保守秘密,我被打晕,阖喆大人被杀,孚国国君本欲将我一并除掉,“孚姬”将他杀了,以保护我。

我醒来之后

“你不希望我知道这一切,所以才把我的丈夫和儿子都关起来,是吗?”

因为毓儿回来了,就一定会揭开六年前我与“孚姬”相遇之谜。

而“孚姬”还未得到自己想要的,他还没等到登上孚国国君之位,他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唯有先将秘密暂时隐藏。

四日后。

“我们,就这么离开了吗?”毓儿回头看向身后,我们在这里经历了那么多。突然一切都结束了,确实有些不舍。“想不到这‘孚姬’最后还是成了新的孚国国君。”

“没想到‘孚姬’竟然是个男人。”红玉说,“他是怎么掩饰了这么多年不被发现的啊,还成了婚,竟也”

“那是因为,与她成婚的是假公子濡,而这个假公子濡正好是寒厥,寒厥本就是素禾与孚国先主生的,寒厥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去伤害他的‘妹妹’。如此一来,反倒帮助他隐瞒身份了。”毓儿同红玉解释了一下。

“假的孚姬,假的公子濡,假的老夫人连惠夫人都弄假的儿子,这里到底有什么是真的。”红玉重重呼出一口气,看起来也是很郁闷的样子。

“你怎么样。”云瑛握住我的手,“这件事情怕是又让你想了很多吧。若是有什么想不通的,可别一个人憋着,说出来也好受些。”

“我没事。我只是在想,这件案子里,到底谁错了。”

我说完这句话,我发现他们都沉默了。这件案子里究竟谁错了,只怕谁也说不清楚。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一步一步的错下来,就所有的事情都错了。

“别想了,既然已经结束了,案件的真相也都水落石出了,相信这些事情里枉死之人,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那就足够了。”云瑛劝道,“你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没有起死回生的神力,对于这样的结果,你也只能接受。人都是有弱点的,看着像是个人,实则却是只吃人蚀骨的恶鬼。许多人便是这样,小小的仇恨在心里埋下了种子,慢慢生根发芽,长成一棵遮天的大树。便不是你一人之力可以挽回的。”

“是啊。”

我承认她所说的。

不过,“只是这一次,让我觉得力不从心,若是我的精神状态一如往常,怕是能阻止不少人死于非命。若我能在他铸成大错之前发现,并且改变他”

“他虽将你视为母亲,可是他与公子不同,公子受你和萧大人的照拂,懂你们所懂,想你们所想,并未有他那般极端的念头。而他只是受过你的恩情而已,在他心里,他从未有过那样坦荡而受保护的时候,所以才奢望,想要成为你的亲人。但他已然成错,走了错的路,你便是想要改变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霍汐,你要学着接受,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像你一样,分得清是非黑白,理得清恩怨情仇。每个人的一生都要经历他们自己的幸或者不幸,他们有自己的经历和弱点,就注定他们每个人都与别人的不同。而这也就成就了这世上无数千奇百怪之事。”云瑛握着我的手轻拍,“你现在啊,比起想那些,更重要的是想想该如何把你腹中这个好好生下来。我着实希望,这会是个像你一样聪慧有灵气的女孩,只是这性子,最好是随萧大人,要不然以后可有你们头疼的。”

我摸着肚子,看向萧珏。肚子里的这个家伙会是个什么样的,真的说不好。

“当年生毓儿的时候,我便想着生个儿子,像萧珏那样温润,可你瞧,如今我如愿了吗?”我抱怨说。

红玉一旁偷笑。

“这,这怎么又说到我了?!”毓儿十分不满,“我觉得我这性格挺好的,红玉你说是不是?”

“这不好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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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二话 六年前的往事

六年前,镐京。

九天之内死了两个人,我受到一位好友的请求,来帮他的一位做里尹的亲戚调查。

第一个死者死于九天前,第二个死者是三天前发现的。

我本是受旧友邀约,特地来镐地取一卷古籍,上面是一些关于诸侯世家的散碎文章。全当是资料,想多了解一些,没想到竟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萧珏未与我同行,他带了毓儿去了附近村落行医,救助普通百姓。本来身在镐地,又有旧友照拂,自然不需要他们留下陪同,结果这一下,没有了萧珏在旁协助,单就我一个人,也只能对尸体进行一些简单的确认而已。

更倒霉的是,因为死者死亡时间过长,他们的亲人已经挪动了尸体,将他们搬到了一处,这就造成了第一现场的损毁。两个死者没有外伤,而且死前都很健康,并不相熟。

唯有眼白血红有黑色丝状细痕,指尖发黑。似乎是中毒而亡。

二人之间没有直接联系,对他们死亡原因就更难以确认了。

只是调查之后发现,他们在半个月前都曾在邻村一棵老树下避过雨。

我找到了邻村,却遇到了第三起命案,而且这第三个死者遇害的时候,竟然还被邻里抓住了“凶手”。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个子嘛不高,很瘦,被吊在树上,一群人围着他发难。他的手臂皮肤显得很细嫩,看上去不可能是普通的乞儿,我认为他或许是某个大家里逃出来的,便上前询问。

原来第三个死者被发现遇害之前,这个男孩偷了他的半块饼子。

我检查过死者后,确认第三个死者与前两名死者都是一样的死法,保下了那个差点被人打死的小男孩。

我给了他两块饼子,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了一会儿,才说,他叫伏游。

他问我,是不是也认为他杀死了那个人,抢了那个人的饼子。他问我是不是也要杀了他,来为那个人偿命。

我问他,那你有没有杀了那个死去的人呢。

他说没有,他只是饿极了,抢了那个人的饼子,没想到那个人却死了。

我问他的家在哪儿,又什么离开家而来到这里。

他不肯说。

我告诉他,抢别人的东西不好,那个人也许只有这半块饼子,他抢走了,那个人便没有吃的了。如果那个人没有死,反倒要替他挨这顿饿。

我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后悔了。

他问我该怎么办。

我说既然你吃了他的半块饼,那就帮他找出“凶手”吧,不能让他就这样白白死了,而且找出“凶手”也可以帮助他自己洗清嫌疑。

伏游答应了我,所以当起了我的临时助手,帮助我一起追查线索。

在这个过程里,伏游虽有我作保,但也受到了村子里一些人的为难,在没有找出凶手以前,伏游被他们当做是凶手,每日出出进进也都受到他们的辱骂和刁难。

有一次,伏游没忍住就捡了石头砸了过去,结果打伤了村民,恼羞成怒的村民都捡起石头来砸伏游,伏游浑身是伤的回来,把我吓了一跳。我问清楚缘由以后,帮他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然后带着他去向村子里的人一个一个的道歉。

伏游很不服气,他问我为什么要向那些伤害他的人道歉。

我说,我儿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爱闯祸,三不五时的就会被人告状,然后他更生气,还曾经去破坏过别人的庄稼。那时候我动手打了我儿子,我跟我儿子说,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自己内心惭愧,心虚,所以他不敢直接找上门去与人理论,只能去破坏别人的东西,可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自己失了理在先,别人上门告状,他却又失了理,只有一个占理的人才能走到哪儿都不必觉得自惭形秽。

伏游很意外。

他问我,为什么不帮着自己的儿子,反而要帮着外人来教训自己的儿子。

我说,我总有老去的一天,而我的儿子也会有长大的一天,总有一天我没有能力再去保护他,我希望他自己立于这天地之间,也可以是顶天立地不被人戳脊梁骨的。

伏游没说话。

我问起他的父母,有意想要在之后把他送回家去。

他告诉我,他的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是家里的人把他赶了出来,还要打他。

我问他还没有地方可以去,他说没有了。

我很同情他,那些时候把他带着身边查案,教了他一些东西,护着他不被村民攻击。

那件案子倒也不复杂,凶手是一种“毒虫”。

那种毒虫有些特别,靠着那棵树的树汁为生,但是阴雨天毒虫就会冒出来,正巧那三个人在树下避雨,有些毒虫落在身上不以为意,沾了毒后,又因各自身体原因而不同时间发作。后来他们把那棵树给砍了,也开始注意村子边上的其他树木是否有同样的毒虫。

而伏游的“家人”却在这个时候找到了他。

我问过伏游,那些是否真的是他的家人,因为我看得出来,伏游见到他的家人其实并不开心,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很落寞。

可他自己承认了,而且他的家人私下与他谈过一次之后,伏游就改变了一开始的念头,他告诉我,他要跟随家人一起离开了。

我以为他要回家了

伏游问我以后还会不会见到。

我说会的

“娘,”毓儿说,“你听说了吗?孚国好像没有再追查寒生寒厥的事情?这‘孚姬’继位以后,似乎也就放弃了对他两位兄弟的捉拿,你说,这是因为什么呀。”

他还是放过了自己的两个兄弟。

“也许是念旧情吧。”我相信他不是无心之人。

寒生寒厥是他的手足至亲,虽然经过一些事情让他们之间成为一种并立的威胁,可是他心里也是明白的,寒生何其无辜,寒厥更是在那六年里对他照拂有加。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有的选,相信后来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似乎,他还是我印象里那个小男孩,会做一些错事,可也愿意接受一些道理,他终是走上了那条更加辛苦的路,往后的人生那么长,希望他能够来得及弥补这一切。

也能够弥补他心上那一片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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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三话 如梦夫人之死

“夫人,用力啊,用力夫人,夫人!用力”

房中惨叫声不止,女人躺在床上,面目因痛苦而变得狰狞,身边伺候待产的人来来去去,她抓紧了一旁的床幔,几乎拉扯出指尖血痕。

“夫人,再努把力,就要出来了!”一位中年的妇人在旁催促。

女人的一双眼睛飘出泪花,落在了枕上,沁出寒意。

我顺着房内的立柱往上看去,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留下过打斗的痕迹。

这个竹苑据说是不久之前刚刚修建的,为了让阶尹大人的妾侍如梦待产所用,想不到孩子出生竟然引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许是有女人刚刚在这里生产后不久,屋子里还弥漫着一种腥臭的味道。

我走到床前,凝视着曾经用来生产的这个地方,试图找出一些隐藏其间的蛛丝马迹。

“自从四日前出了那样的事情以后,大人就下令将这床上的所有东西一并烧了。所以这里”一旁,一位中年妇人面露难色地说道。

“你是何人?”我看向她,这位妇人面善,说起此事眉眼间亦会让人觉得有一种情深意长久久不能释怀的悲怆,想来她是那妾侍如梦身边的人?

“回萧夫人,老奴蔺婆,自打大人建了这竹苑以来,就吩咐老奴前来照料如梦夫人的生活。”蔺婆回说。

“蔺婆?如此说来,你曾经是这阶尹大人老宅里的人了?”我也觉得,阶尹大人就算再没脑子,也不会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前来伺候他的妾侍待产吧。这蔺婆,应当深得他的信任才是,才会被他安排到这里照顾如梦待产。

“是。”蔺婆说。“老奴知晓的事,萧夫人都可以问。”

“是阶尹大人派你来的?”我觉得有意思极了,这阶尹大人是个依靠他妻子娘家方才有些地位的人,连现如今的身份,也都是他的老丈人帮忙安排的。他在城里,惧内可是出了名了,谁人不知他忌惮他妻子和老丈人一家多年,平日便住在老丈人家中,大气不敢出一声的。

而后不知怎的,竟与那烟花之地的女子如梦有了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如梦有了身孕,即便是阶尹大人的,阶尹大人也不敢把如梦接到他老丈人家待产。就这竹苑,还是他到处借钱盖的,本想安顿如梦在此待产,未曾想,竟发生了那夜里的事情

我托着一个大肚子,如今行动也是不便的很,才走了没两步路,就腰疼的厉害。

“萧夫人,请坐吧。”蔺婆看出我的为难,便请我到一旁坐下。她的眼神很澄澈,不像是有所隐瞒的人,阶尹大人故意将她留在这里等我的吩咐,怕也是在怀疑如梦一事与他妻子的娘家人有关,方才让一直照料如梦的蔺婆留下好透漏线索给我。“萧夫人,您这是不该来这种地方的。”

“不该?为何?”我诧异了下,以为她所指另有他意。

“您这,也快生了。竹苑出了这样的事情,算是大凶之地,染了血的,您实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万一有个闪失,老奴就算是”她是担心我,不久前如梦在这里生产,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眼下我也快生了,她怕这里的不祥影响到我。

“不碍的。我素来不信这些,只信真相和公道,若如梦夫人还在这竹苑之中,她也定然知晓我是来替她查找真相,还她公道的。她又怎么会伤害我和我的孩子呢?”我说。“蔺婆,你说如梦夫人和阶尹大人的感情如何?”

蔺婆低着头,“这”

“没事,你有什么尽管说就是了,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你照顾了她那么久,想来也是最了解她的人。你不会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吧?”

“萧夫人!”蔺婆目带泪光,看得出和这如梦朝夕相处已然有了感情。“请您,一定要查出真相,不能让如梦夫人死得那样惨啊”

果真,蔺婆也是怀疑如梦之死有蹊跷。

“好,我答应你。那你便要和我说实话了,如此,才能够帮助她,你明白吗?”我摸着肚子,不过一会儿工夫,便觉得很累,只希望肚子里的这个能老实片刻,让我安安心心地解决了这件事情。

“是。”蔺婆回,“如梦夫人和我家大人,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啊。

虽说古人三妻四妾正常,可按照我的逻辑思维,还是没办法接受的。这阶尹大人既然有了发妻,不论如何与这外室也不能称作是真心相爱了吧。“这”

“老奴知道,萧夫人在怀疑什么。只是,我家大人绝不可能是杀害如梦夫人的凶手啊,大人比谁都要关心如梦夫人的,小到连衣裳破了都能留意到,怎么可能会害如梦夫人呢?如梦夫人脾气好,人也和善,与谁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事情也少,惹人怜爱,老奴老奴是”

“是什么?”我问她。她这话让我听着很奇怪,虽然她是阶尹大人从老宅那边调来的,可老宅亦是属于阶尹大人老丈人的,也就是说着蔺婆应该是阶尹大人妻子娘家人才是,怎么才不过短短数月,竟已然和这如梦夫人好得如此不分你我了?“蔺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说这如梦夫人待你好,那么阶尹大人的原配妻子糜夫人又待你如何呢?”

“”

蔺婆被我问得一愣,她低头不作答。

“你方才不是答应过我吗?为了给如梦夫人找到被害的真相,但凡是你知道的,你都会和我说明。”我郑重地提醒了她一句。

“是。”蔺婆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那你告诉我,这糜夫人待你如何?”我又问了一遍。

“小姐小姐她,自幼长在大人身边,受大人和夫人的宠爱,还有老夫人疼爱她,自然自然是娇贵一些。”蔺婆脸色并不好看。

想来那糜夫人,并不只是她所说的娇贵一些。

“那,糜夫人可知道如梦夫人的事情吗?”我问。

蔺婆为难,迟了一会儿,方才点了头。“是。”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在如梦夫人有了身孕以后”蔺婆答道。

“喔”我轻叹了一声,果真是如我猜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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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话 手持凶器的男人

阶尹大人当年娶了糜夫人,糜夫人娇生惯养脾气不好,即使是她自家里伺候的老家奴亦无法违心说她有多好。想来对待作为“上门女婿”的阶尹大人,也不会有脸色吧,更何况阶尹大人如今的身份地位都是依仗老丈人方才得到的,他还住在老丈人家里,很是惧怕糜夫人和他的老丈人。亦可以令人想象着糜夫人平时是怎样一副蹬鼻子上脸的架势,虽说我不认可男人这般有了矛盾就在外面寻求安慰的做法,可是一段婚姻关系走到这一步,也不是单单一个人的错,若是那糜夫人懂得珍惜收敛,想来阶尹大人也会念及一些旧情,不至于

阶尹大人在妻子娘家受了气,流恋烟花之地,结识如梦,暗中往来。

而后,如梦有了身孕,糜夫人知晓此事,阶尹大人借了钱盖了这座竹苑,让如梦在竹苑里待产,并且请了他信得过的蔺婆来照顾如梦。谁也没想到,在如梦夫人生产之日,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我问。

“在老宅。”蔺婆说。

“老宅?!”居然

“是,出了事以后,我家老爷亲自下令,将孩子接回到老宅照料。”蔺婆说,“只是,那孩子伤得也极重,不知”

“哦。你不必担心,我夫君已然去了老宅那边,有他在,定会全力医治那孩子的。”想来真的可惜,如梦夫人遇害,那孩子竟也伤得那么重。“那糜夫人,对此是什么态度?”

“小姐?”蔺婆有些惊着。

“是啊,如梦夫人遇害,她和阶尹大人的孩子重伤,这位糜老大人又将孩子接回到了自己的府上照顾,不知这糜夫人是何态度呢?”目前最值得怀疑的,当然是糜夫人和她的父亲糜老大人了,糜夫人娇生惯养,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气呢,我还是比较关心,她对此事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这老奴并不知晓,出事至今,老奴还未离开过,所以并未见到小姐。不过以老奴对小姐的了解,只怕小姐此时”她也不好再说下去,只是给我了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来表示她的态度,看来她也知道糜夫人对这件事肯定没什么好脸色。

“你没有见过他们吗?”从出事到现在,就一直被留在了这里我下意识看向外面守着的那些糜家的家奴,出事之后这里就被严加看守了起来,阶尹大人还特意将蔺婆留在这里,或许是他并不放心蔺家的那些人吧。

“是只是在当日,见到了我家老爷。老爷跟着郎中一起来的,随后就一起将孩子接走了。”蔺婆答说。

“你家老爷亲自来的?”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是,老爷亲自来的。”

“那他是什么反应?”我问。

明明是自己的女婿在外面胡来,生下了孩子,还弄出了这样荒唐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位糜老大人是个什么态度,以他的世家地位而言,既然能够轻而易举的帮助自己的女婿有今日成绩,想来也是不俗。女婿在外面做出这种事,他难道不会觉得折了面子么,怎还会

“老爷很担心孩子,当时一心在孩子身上,挂念得紧。应该不是假的。”

这,还真是有点奇怪了。

难道我误解了什么?

这位糜老大人或许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小肚鸡肠,他也许生气,但是想到那孩子毕竟也是一条性命,因而可,可是这样的话,他会在此前纵容自己的女儿欺负女婿?

不,家教这种事,往往是看细节的。

莫非他是担心?

“萧夫人。”蔺婆叫了我,“说起来,也是因为老奴大意了,方才让这样的祸事发生,如梦夫人和小公子险些命丧歹人之手,老奴”

“你当真看清了?那个歹人,什么样子,什么年纪,穿着什么样的衣裳,行为如何,还有,他有没有开口说话,你那日所见,都还记得多少?”我急着证实那所谓歹人的面貌,一口气说了很多。

“那歹人三十出头,穿着黑灰色的衣裳,很是壮硕,提着一根木棍,见人就打。老奴当时正在后面煎煮汤水,就听到房中一阵惨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着赶过来,就看到如梦夫人俨然倒在了血泊之中,而那人挥起木棍已经重创了小公子”蔺婆想起这些,便难过得要命,语带哭诉之声,还拉起袖子让我看,她手臂上也有一条青紫痕迹。“老奴拼死上前护着小公子,却也遭到了他的毒打”

可蔺婆只是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痕迹,但如梦夫人却被活活打死,阶尹大人的儿子也命悬一线。“那他,是如何离开的?”

“不知道,老奴不知道啊。老奴挨了一下后,怒斥他,他退了一步,丢下了棍子便逃也似的跑了。”

“只是骂了他一句?”这“你骂了他什么?”

“老奴怒斥他冤死的鬼,何苦要害我们这妇孺幼子,也不知他的父母若是知晓,会作何感受”

一个提着棍子上门,不问青红皂白就下毒手打死了如梦夫人,打伤了小公子的人,竟然在一个老妇人的怒斥下,就丢下凶器跑掉了?!

换做谁,都难以解释这件凶案里的种种疑点吧。

“他的样子,你可还记得?”眼下,我不禁怀疑糜老大人和糜夫人,甚至眼前这位蔺婆,也是一个非常值得怀疑的对象。

她仔细回想了下,说道,“是,若是再见到,老奴定会一眼认出,绝不会有错。他害死了如梦夫人,又害得小公子如此,即便是化成了灰,老奴也是认得出来的!”

如此的极严令色,着实不好分辨她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这样吧,你与我形容一下他的五官样貌,我画张图,看看能不能交到各处,请各处帮忙寻找一下你所说的行凶之人。”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一个男人无端闯入这里,手持凶器,袭击了如梦夫人和她刚刚出世的孩子。

如果这个男人和如梦夫人本身并未冤仇,那么受人指使的可能性居大,指使他的人,必定与阶尹大人有关。这件案子看似并不复杂,只要找到蔺婆所说的那个男人就好办了。

萧珏去了老宅,如梦夫人的尸体早些时候被送到了那里,也不知现在有何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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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五话 百鬼竹林

“萧夫人?”蔺婆的一声,叫得我回了神儿。许是她觉得我的神色怪异,以为我怎么样了似的,“您是否觉得身体不适?”

“没有啊”我刚才,只是走了神儿,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对了蔺婆,我想问你,出事那天,阶尹大人不在吗?”

蔺婆低头想了下,“是,大人刚刚接到老宅的消息,说是小姐身体不适,所以老爷就让大人回去看看。”

“你是说糜夫人当时身体不舒服?可是有何病症?”偏偏这么巧?

“没听说有什么病症。小姐自小便被老爷夫人好好地照顾着,虽说有些刁蛮任性,但是十分懂得博取家中长辈们的欢心,所以这老宅里的长辈们对小姐,也甚是宠爱。小姐若是生了病,这在老宅里必定会惹出不小的动静。那日虽有老宅里的家奴送了老爷的口信过来,说是小姐不适,可这之后却并未听闻小姐如何。”

从她的描述中,倒是让我有所察觉,“怎么,你好像对此有怀疑?”

“不”蔺婆急忙解释,“不是的。想来是老爷和小姐知晓了如梦夫人生产之事,小姐心里不舒服,才会在家中闹了脾气,老爷素来又惯着小姐,于是才有了老爷让人来请大人回去的事情吧。”

“那你呢?虽说糜夫人脾气并不好,可你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人吧。在糜夫人和如梦夫人之间,你倾向于谁呢?”感觉上这蔺婆似乎更加偏向如梦夫人似的,这让我颇为不解,不管怎么说她都算是糜夫人的娘家人,怎的竟与这如梦夫人更加亲近呢。

“这”蔺婆不好解释,低着头。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为难你了。”我休息了一会儿,缓过来了刚才那种不舒服的劲儿,便挣扎着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萧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您若是要去老宅的话,老奴这便让人备车”她说。

“不,我先不去老宅,我想在附近走动一下看看。”想着那个人是突然闯进了这竹苑的,而之后又丢下了凶器匆匆离去,阶尹大人派了人寻找,却至今没有找到。我很是怀疑他又是如何出现的,想来附近走一走,也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吧。

“萧夫人!”蔺婆不由分说,挡在了我面前。

“怎么?”我纳闷。

“萧夫人您还是不要去了,这林子里不安全。更何况您也是”她说着,看向我的肚子,似乎这林子里有吃人的大老虎似的。

“我就是想在附近看看,没事的,我不会走远。”我想,这样应该可以了吧。况且我挺着个大肚子,本身就已经很为难了,还能走多远呢。

“萧夫人,老奴劝您,还是不要去的好。这个林子里这个林子闹鬼。”

蔺婆是偷偷把我拽到一旁说的这句话。

唯恐让守在门口的人听到似的。

有鬼?鬼神是我素来不信的,听到她一本正经地说有鬼时,我也是觉得有些荒唐。“这”

“您千万别不信,这竹林里有鬼的事情,附近的人都知道。这里可是出了名的百鬼竹林,早些时候,都是埋死人的”蔺婆说,“一到晚上,这附近的邪风就会发出鬼叫,可吓人了呢。”

邪风,鬼叫。我自然知道属于什么原理。

古人迷信,敬畏神明,从前这里埋过死人,他们有所忌讳是可以理解的。

“百鬼啊”我心血来潮,“我自打出生,爹娘就死了,后来哥哥也出了事,养父养母更是横死,甚至曾与我同住一起的人都未能幸免我这命格可是特别硬,相信这百鬼竹林里的鬼也不敢刁难我的。”

“呦,可不敢乱说!”蔺婆吓得,脸色都变了,上前捂我的嘴。“萧夫人啊这,这话怎么能乱说呢,千万不要这么说,对你不好的。”

我知道他们迷信,但是没想到这蔺婆尤其迷信。只是脑子一转,我就觉得好奇,“蔺婆,既然你说这里有鬼,为什么阶尹大人还要让如梦夫人到这里来待产呢?”

“”

很明显的,蔺婆打了个哆嗦。

“这里有鬼,既然冲撞了有身孕的人,那如梦夫人”我心觉奇怪,他们信鬼神之说,固然是要避讳的,怎么还会让如梦夫人到这里来待产。按照他们的思维,这不等于是把如梦夫人这么一个大活人,往死里推么?

“这是”蔺婆当即拉了我一下,然后挑了眼睛示意门外守着的人,和我摇了摇头,指了指后面的屋子。像是故意说给他们听一样,提高了声音,“萧夫人,那您不如进去休息一下吧,老奴住的那边还算是干净,您过去躺一下您这大着肚子也不方便,怎么还出来管这些事啊,这一定是累着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接着说道,“哦,我就是突然间有些乏了,休息一下就好。那烦请您带我过去吧”

她扶着我,从那些人眼皮子底下溜到了后面的一间小屋里。

似乎这就是她平时照料如梦夫人时住的地方。

蔺婆扶我在床边坐下,留意着外面,才回来说道。“这里闹鬼的事情谁都知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在这城里,谁敢得罪老爷,谁不知道这是大人在外面惹出来的祸事,分明就打了老爷的脸,是老爷要给大人点儿眼色看看呢”

“你是说阶尹大人安排如梦夫人住在这里,也是被糜老大人所迫?”我这就明白了,“可是这里,不是阶尹大人向朋友借钱盖的么?”

“是啊,就是因为这块地,位于百鬼竹林,才便宜一些。大人也只买得起这里,找上其他人,提了价都好几倍,故意刁难。没办法,眼看着如梦夫人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这不”蔺婆说。“老奴听说啊,这块地,也是老爷让人卖给大人的,分明就是要借着这块地的凶,来杀一杀如梦夫人的运。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发生了那件事情”

“那按照你的说法,之后糜老大人迅速将孩子接走,也是有此原因的?”或许,糜老大人原本并不是想要如梦夫人母子真的死,只是想借机会吓一吓他们?

“这,老奴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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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话 令人头疼的三角关系

“蔺婆,那你再想一想,这如梦夫人生下了孩子,除了你家老爷、小姐以外,还有谁会想到去害如梦夫人母子呢?”如果这一场谋杀,本就不是糜老大人计划内的,那如梦夫人的存在,还会威胁到谁呢?

“”蔺婆欲言又止。

她的样子分明想说什么,却又十分为难。似是一些十分私密之事,不好开这个口。

“怎么?”我问她,“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有些话,着实是,不好说出口啊。”蔺婆为难极了。

“这里只有你和我,如果你不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如何能让我帮助如梦夫人找到害她的凶手呢?”我不解,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萧夫人,您真的认为,如梦夫人是被人谋害的吗?”蔺婆再三向我确认。

“要不然呢?”

“那个男人突然闯进来,这其中会不会”蔺婆似乎想要暗示我什么。

“就是因为突然闯进来,手持凶器,如果无冤无仇,何苦活活打死人,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而这,分明就是有人指使。

蔺婆脸色不太好,“若是这样,那这件事或许与那个人也有干系。”

“那个人是谁?”

“二老爷的大女儿,芜小姐。”蔺婆说。

“二老爷?”怎么又冒出来了一个二老爷。

“这二老爷是我家老爷的弟弟,虽说是弟弟,但只是同父异母,我家老爷乃是嫡出,这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是老老爷的两个妾侍所生,三老爷几年前不幸故去了,四老爷和我家老爷才是一个母亲所生,只是这四老爷和我家老爷虽说是同父同母,却并不是一条心,反倒是二老爷与我家老爷走得更近一些”蔺婆向我介绍了一下糜老大人家的情况后说,“芜小姐就是二老爷的长女,因为二老爷与我家老爷走得亲近,我家夫人又只有小姐一个女儿,便自小让芜小姐也生活在了老宅里,陪伴小姐。小姐和芜小姐,原本十分亲密,大人迎娶小姐之前,本来是和芜小姐一起的,这眼看着都到了该成婚的时候结果”

“你这意思是,你家小姐是从这位芜小姐手里抢来了阶尹大人?”一段三角关系竟然能够被描述得这样复杂。

“”蔺婆低头默认。“这其他的,到底怎么回事。老奴也不知道,不过小姐和芜小姐确实是因为这件事大吵了一架,随后芜小姐就从老宅里搬回了家去。没多久,小姐就和大人成婚了。”

这么说来,这阶尹大人还是糜夫人抢来的“那这件事,你家老爷和二老爷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既然阶尹大人本身是同芜小姐有意的,自家的女儿吃了亏,这二老爷怎么的也该有所表示吧。

“谁说不是呢,可这件事,是老爷决定的。老爷出面发了话,谁还敢说什么,就算二老爷对此有所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了。”蔺婆说。

果然这糜夫人是被宠坏了的,糜老大人也惯着她。

“那你刚才说,这芜小姐也有可能是伤害如梦夫人的人,怎么说?”

“这是内苑的私事,大概是在去年这个时候了,小姐和阶尹大人成婚好几个月了,突然有一天,芜小姐来探望夫人,小姐和芜小姐在内苑遇上就吵了起来。小姐大骂芜小姐,说的可难听了,不过芜小姐也不甘示弱,反正两个人你来我往一句一句的,谁也不肯认输。老奴听着意思,似乎是在小姐与阶尹大人成婚后,芜小姐又找过阶尹大人,两个人一直也没断干净还让小姐给抓着了证据。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你是怀疑芜小姐与阶尹大人还有私情,可是阶尹大人竟招惹了如梦夫人,如梦夫人待产,所以引得芜小姐嫉妒,方才会是吗?”没想到这一“孔雀男”招出来的事儿还不少,也不知他到底哪里这么好,竟让糜夫人和芜小姐两姐妹争相吃醋。

蔺婆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一个家里长大的姐妹,会因为一个男人翻脸,按照蔺婆所说,这芜小姐确实也值得怀疑。她原本就是先和阶尹大人互生情愫的,却被糜夫人横刀夺爱,糜夫人仗着糜老大人的疼爱,抢了芜小姐的心爱之人,芜小姐的父亲本就是庶出,在家中也是依赖糜老大人的,自然是没有能力替她出头的。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她却还惦念着阶尹大人,即使阶尹大人和糜夫人已经成婚,她还是因为放不下私下联系阶尹大人,旧情难忘。结果还被糜夫人抓到了证据,糜夫人和芜小姐大闹一场,连内苑里伺候的蔺婆都知晓了,可见当时在内苑里闹得只怕人尽皆知了。而后,阶尹大人在外面又和如梦夫人走到一起,直到如梦怀有身孕,不得不对糜老大人坦白。气愤之下,糜老大人便授意身边的人,将百鬼竹林的这块地方卖给了凑了钱的阶尹大人,盖了竹苑,接如梦夫人来待产。

比起糜夫人,这芜小姐自然也是吃了大亏的。

她原就喜欢阶尹大人,还因为阶尹大人与糜夫人闹得如此不痛快,这件事声张出去,对她的影响很大,她就算想要再嫁,也怕是没什么好人家敢娶的了。不成想这阶尹大人不领情,反倒还和外面的女人有了孩子

的确,她也是有动机的。

“没想到这糜氏一家竟也有这么多的牵连。”我很是不喜欢这种大家族,事情比较多,比较乱,查起来费劲不说,为了所谓的家族名声,每个人都会试图遮丑,这是最棘手的。

“是啊”蔺婆也附和道。

“看来我得想办法回去之后,见见这位芜小姐了。”只是想到她是和糜夫人一起长大的,恐怕脾气也不太好吧,要不然怎么可能和糜夫人在糜家内苑就起争执大吵一架呢。想到要应付这么两个刁蛮任性的女人,我的头就大。“蔺婆,这糜家我若到了糜家,糜家可有何人,人和善好亲近,并且能够帮助我查找线索的吗?”

我只得先行想办法,要在糜家找一个可靠之人才行,要不然这么一个庞大的家族,该从哪里下手呢。

“萧夫人,您若是需要有人帮忙,可去找彦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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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话 百鬼竹林起雾了

彦公子。

糜氏家族三老爷的儿子。

三老爷几年前过世,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儿子,自从三老爷过世以后,糜老大人就将彦公子接到了自己的老宅里,帮忙打理一些琐事。直到两年前,彦公子获得了一份差使,才上任去了外地,此次如梦夫人一案,却又适逢三老爷的忌日,彦公子回来拜祭三老爷。

拒蔺婆所说,这彦公子对糜氏一家的事情还是比较了解的,和糜家的人不同,彦公子是个颇为正直正义之人,我若到了老宅去查,需要帮忙的时候便可以去找这位彦公子相助,他若知晓我是来查案子的,定会对我全力相助。

“等一下。”前去老宅的车行至一半,我叫住了驾车的人,他们是糜家的家奴,说是萧珏让我过去。“这是什么地方。”

“萧夫人,这里阴冷阴冷的,咱们别在这儿停着了,还是先往前赶路吧。”家奴觉得这百鬼竹林瘆得慌,不想多做停留。

“等等。”我不由分说,便径自下了车。方才在竹苑上车的时候,还没见这么大的雾,怎么一会儿的功夫这里竟然起雾了。

“萧夫人,萧夫人!”糜家的家奴急忙来拦我。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刚才来的时候,这里也有雾气吗?”我问。

好像方才是行至到了哪里,才突然起雾的。我不知道这雾是整个竹林都起,还是单就这个地方有雾。

“这这”他们支支吾吾地,也说不清楚个什么。“萧夫人,还是赶紧上车吧,咱们早点出去,也好”

“你确定我们出得去?”我踩在地上,只觉得地面有些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将我的裙摆都弄脏了。没办法,只能索性将裙摆提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萧夫人,您可别吓我们啊,怎么怎么就出不去了?”

“看这里。”我指着一棵断了的竹子,“方才我们已经两次路过这个地方了,想来,是迷路了吧。”

身在大雾之中,很难辨别方向,不知不觉地竟连他们也辨不清来路了。若非这根竹子折了,在刚刚第一次经过的时候就引起了我的怀疑,也不会接连两次都被我发现,第二次可能是巧合,那这第三次

“这可怎么办啊。”

他们也都慌了神儿了。

百鬼竹林,从前谁都避讳这个地方,更不会闲来无事跑到这边一日游,所以更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地势。竹林的地形怪异,又起了大雾,稍有不慎就会像我们现在这样,迷了方向。

我竖起耳朵听着,不远处好像有水声

“你们跟着我来,我们寻到前面水源处,顺着一头一直走,不就能够走出去了吗。”虽然当下,我也难以辨别哪里是东哪里是南,唯有这个办法了,既然有流水声,想来水源是流动的,从高到地,只要顺着水源走向,一直走下去,就算没有找到城门方向,也可以走出这百鬼竹林了吧。

“对啊,这个方法好!”家奴说。

“走吧。”我提步便要走。

“萧夫人。”他又拦着我说,“您还是上车吧,您只管指示,我们按照您吩咐的走就行了。您这怪不方便的,可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我们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

“那好吧。”我不想让他们觉得为难,真要有什么事,可就让他们担了大责任了。坐回到牛车上,细细听着水声寻去。

他们很谨慎,看起来有些慌张。

“你们不必那么小心,多留意脚下。”我说。

“是哎呦”他才刚应下,就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上。驾车的人立刻去扶他起来,两个人哆哆嗦嗦的立刻留意着周围,好像什么东西会突然冒出来似的。

“都说这百鬼竹林邪的很,不会真有什么东西吧。”驾车的小厮说。

“不会、不会的。”这家奴也是支支吾吾,这一声不会,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自我安慰。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惊弓之鸟一般。

“还不知你们二人叫什么,我也不好称呼。”我想让他们放松一下,便与他们说起话来,希望借此能够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小人季松。”

“小人时述。”

原来一直跟着的叫季松,驾车的叫时述。“你们多大了?”

“小人25。”

“小人23。”

本想着是转移他们注意力的,可是他们现在一边要警惕周围的变化,一边要抽出心思回答我的话,反而更紧张了。

“这百鬼竹林真的有鬼吗?”我问了句。

我分明看到季松抖了下,他连忙压低声音示意我说,“萧夫人,可不敢这么说。”

“怎么?”

“萧夫人,您不知道。”时述说,“城里本有个傻大胆儿,出了名的胆子大,脑子也不好使。说什么偏不信这里不干净,要来这里过一个晚上,证明这里真的没什么”

“那后来呢?”我想知道这所谓的傻大胆儿后来真的有看到什么吗?

“疯了。”季松说,“谁也不知道怎么疯了,也不知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反正第二天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满街的跑,嘴里喊着什么女鬼,什么的。从那之后,这百鬼竹林就更出名了,都知道这里有东西,连傻大胆儿都给吓疯了。平常没事,谁也不敢往这边来”

“这么有意思?”我听着,倒觉得新鲜的很。

人心的鬼见得多了,也是好奇这真“鬼”长个什么模样。

“萧夫人您,您这话的意思,不会是真想要看看吧”时述吓坏了,“您可千万别冒险了,萧大人交代了,接到您就赶紧回去。他说”

“他说什么?”我竟不知萧珏还有其他嘱咐的?

“萧大人说,您这性子,不能让您知道百鬼竹林的事儿,要不然您肯定会想着进去看看的。”季松转达了萧珏对他们的叮嘱。

嗯果然是萧珏,最了解我的人。“可我们现在,不也是迷路了吗,总要往前走才知道路在哪儿啊。放心吧,你们跟着我,不必害怕女鬼的。我凶起来,该是女鬼怕我才对!”

中国的鬼怪文化传承了几千年,有些人描述得就跟自己亲眼见过似的,可鬼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恐怕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亲眼看到吧。我便是一直想要确认,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的,若是能让我看到有鬼,也是不虚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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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八话 竹林深处的房子

说来奇怪,明明是听着水声过来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就越是觉得我们离水声越来越远了

莫非,是声音的错觉?

“停。”我叫他们停下,又细听那声音。“你们听见的水声,是从哪边传来的?”

季松和时述同时伸出手指向了不同的方向。

两个人一对视,都愣住了。

“明明是这边。”季松说,“水声就是从这边传来的。”

“什么呀,是那边,那边才对!”时述道。

两个人喋喋不休地争论着他们所听到的水声到底是从哪里过来的,我则陷入了思考,我听到的水声,与他们都不一样,我们三个人,却听出了三个方向,如此奇怪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引起怀疑呢?

难道,是磁场?!

我是听说过,磁场可以改变一些情况的。比如地下的一些神奇矿物质,会导致指南针的失灵。莫非我们也是受到了类似于海市蜃楼一般的磁场干扰,每个人的听力不同,所以听到的方向也不一样吗?

“要不然我们俩分开去找找?”时述壮着胆子提出。

“你不要命了?!”季松怒斥他,“我们俩分开,万一出点事儿怎么办。”

“可是天眼看着就黑了,咱们不能在这竹林里一直困下去吧。万一天黑了,这竹林里的女鬼不就更”时述不敢说下去,他害怕见到女鬼。

季松转过头来想要征求我的意见。

“还是先不要分开的好。”我说,“一来我们都不知道这竹林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说女鬼,即便是野兽,分开了也多一分危险。二来是地形,现在还有雾,若是真走散了也不知到哪里去找。”

“是啊,萧夫人说的是。”季松同意我的观点。

“可是分开不行我们现在又该怎么办?”时述问。

“原地,稍作休息。”我从车上下来。“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先保存体力,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他们等不到我们回去,定会来寻我们,我们在被找到之前,要想办法先保存自己的力气才好。”

季松和时述也都同意。

“萧夫人,您看!”时述发现了什么,突然指着前面不远处大叫了一声。“我们,我们是不是回到竹苑了?!”

回来了?!走了这半天,竟然又回来了?

我连忙顺着他所示意的方向看去,确实像是竹苑。“过去看看。”

走到跟前,却发现不太对劲。

“这里不是竹苑。”我说,“虽然很像,但不是。”

这百鬼竹林里,居然还有一处住所?

住的是什么人呢?

“不会,是那个女鬼吧”时述这时才想到什么。

“”季松也有点害怕了。

“女鬼还用得着住人的屋子?”我上前在门上用手轻轻擦了一下,没什么灰尘,这里看着比竹苑更早一些。“女鬼不都住在坟墓里吗?除非一会儿,这里突然变成坟墓。然后一个女鬼冒出来,故意把坟墓变成屋子引我们过来,吃掉我们。”

“”时述已然吓得快哭了,“萧夫人,都到了时候,您就您就别说笑了。”

“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胆子那么小。”我也是没脾气了,这两个男人胆子比我还小,我只是记得鬼故事里的女鬼都这么出来的而已。“我们进去看看吧。”

季松拦我,“萧夫人,不可,不可啊!这里万一真的是那女鬼的”

我用手拍了拍门,发出闷响。“听到了吗?真的!这是真的竹子盖的,女鬼还会盖房子,了不得的。”

不再理会他们的胆小,我推门走了进院子里。“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家吗?”

可是这房子里,没有人回答我。

没人?

“请问,”我提高了声音,向着屋子里喊道,“有没有在啊!?我们迷路了,想要借你家歇一歇脚。”

还是没有人。

“萧夫人!”他二人眼见我想要推门进屋子,吓得连忙惊呼阻止。

“没事,你们待在院子里等着,我去看看。”我发现人的胆子大小,真不是跟性别有关的,这两个大男人在这里都快吓蒙了。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却被自己幻想出来的“女鬼”吓得不知所措。交代了他们以后,我就推了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果真没有像预计的那样落下很厚重的灰尘。门上确实有落一些灰,不过很少,如果这里真的很久都没有人住了的话,理应更脏才是。

可是看到这样子

让我怀疑几天前这里还有人住着。要不然,如果只是单纯路过的,谁会特意打扫呢。

“没有人,你们要不要进来歇一下?”我转遍了屋子,没有找到主人,半个人影都没有,便回过头来问他们。

“不还是不要了吧。”季松说。

“怎么,还害怕?”我问。

“不是,您您是夫人,我们我们在外面守着就行了。您把门开着,若真的有什么,我们也好赶紧去救您”

想不到这两个人胆子虽然小,倒也忠心。

也是,我是不介意那些所谓的共处一室,但是这些若是落在他们身上,恐怕回去之后他们也不好做人。“好吧,我去找找看有没有柴火,你们在院中生把火,这样不会那么害怕,也容易给来寻找我们的人传递个信号。”

这里比起竹苑,小了很多。只是简简单单的两间通房,中间靠一个像正厅似的连在一起,旁边的一间似乎我从后门出来,看到了这房子主人大概用来生活烧饭的地方,轻轻松松就找到了一些干柴,抱到了前面去给他们,帮他们生了火。

我趁着天色还不算特别暗,因为好奇,回到了屋子里,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证明这屋子主人的身份。

这里用的所有器具都很简单,比较落后了。但是从一旁竹架上,我找到了一些基本的餐具数了一下,大概三个人用刚刚好。

三个人莫非这里之前住了三个人?

回到另一边的房间里,床边有个大箱子,打开箱子就只看到一些女人的衣裳。

只有女人的衣裳?

女人三个女人?

不太可能吧。若按照正常的情况,三个人不应该是一家三口吗?

可为何又只有女人的衣裳?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房子的主人又是什么身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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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九话 空坟女鬼

正常过日子用的东西,这个屋子里都有。

米缸里也还有一些米,总觉得这里还有人住的样子,不像是荒废了那么久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住在这里的是什么人呢会不会是,一个死了家人的独居女性?

但是一个女人住在这里,显然不那么现实。这个竹林“不干净”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竹林里有“鬼”,一个女人住在这里未免除非她的胆子比我还大,又或者,她本身就是那个鬼。

屋子外面,传来季松和时述的声音,好像出什么事了。

我放下疑惑,立刻转身出来,“怎么了?你们在惨叫什么?”

“萧萧夫人,萧鬼,有鬼!”季松都吓得说不出来一句完整话了。

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这像是,坟墓?!

应该是坟墓没错,一个土包,前面插着一块劈开的木牌,两个坟头是挨着的,但是木碑上什么都没有写两个坟墓,再加上我在屋子里发现的,只有一个女人生活过的痕迹来判断,的确可能是一家三口。

“那是什么!”时述大叫。

我看向旁边,看到一个坑和这两个坟头是挨着的,土还在旁边堆着,但是坑里面,是空的

“空的,是空的!”季松俨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本来没事,被他们这一惊一乍弄得有些发怵了。

“难道是跑出来了?”时述好像后知后觉般的说,“没错,起雾了这墓里的女鬼出来觅食了!怎么办,怎么办啊!我们我们这一下,闯到人家老巢里来了,等一下那两个,那两个会不会也”

说着,他扑通就在院子里跪了下来。

“女鬼饶命,女鬼饶命啊!我们我们无心闯到这里来的,千万别怪我们,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求您放过我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季松一看时述跪下了,也吓得跪了下来,两个大男人在这院子里拜过来拜过去,求女鬼放过他们的样子,颇有些滑稽。

“你们是什么人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季松和时述突然就都静止了一般。

他们大概以为

“女鬼饶命,女鬼饶命!女鬼饶命”没一会儿,两个人头不敢抬的,拼命向那女声传来的地方磕头谢罪。

“你是什么人?”我问回去。

这里的雾气比较大,即使那女子现在站在院子门口,也看不大清楚她的样子。隐约的有一个轮廓看上去比较清丽。

“我是住在这里的人。可你们”她以为季松和时述有什么毛病,还特意绕开了走过来的,“你们是什么人。”

“路过的人,不小心迷了路,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我听她说她是住在这里的人,也就松了口气,看她一个弱女子,不像是能够威胁到我们人身安全的样子,“不好意思啊,刚才我本想过来问问,看看这房子的主人能不能留我们在这里等到雾散了,没想到”

“没关系的,平日这里也没什么人来。这竹林里的雾是比较多,如果不熟悉这里,很容易就迷路了的。”她说话的时候很温柔,一点都不像是女鬼,“你们是进来,还是要在院子里等着?不过这个时候,有雾气,院子里坐着不舒服,不如”

“好啊。”我刚应下,就看到那俩惊魂未定连连摆手。

我叹了口气,深感丢人。

“对了,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吗?”我径自一个人跟着她进了门,寻了一处正想着要坐下来,这女人就拦了我一下,从一旁的箱子里翻出一个垫子,垫在下面。“谢谢啊。”

“我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她回了我一句,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颇为担心似的。“这位夫人,您怎么到这里来了,一定很不方便吧。”

“没有,本来是受人之托,去到这竹林里另一个院子里调查些事情的,不成想这回去的路上,就出了点麻烦。驾车的人因为雾大迷了方向,我们被困在原地打转,一个地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最后是顺着水声走到这里来的。”我说完,发现她的神色居然很平静,似乎也是知道这个竹林里住着有别人一样。“你知道那边住着的女人吗?”

她却摇头。

“那你知道,这个竹林里住的还有别人吗?”我又问。

她点头,“早先在林子里采摘野菜的时候,知道有人在林子另一头盖房,但是住了什么人,我确实不太清楚。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原就是不想再被打扰,所以即使知道那边住了别人,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这边住着。”

“你为什么不想被打扰呢?你还年轻,怎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这里,过这样清苦的日子,不会觉得委屈吗?”我见她神色哀伤,便不免要和她多聊两句的。

“并不会。”她说,“我的家人都不在了,我对于外面的一切并无留恋,是非也好,争执也罢,都过去了。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其实也不错。”

果然和她的家人有关。

“那,我冒昧问一句,方才我们在屋子外面看到了两座坟那应该就是你的家人吧?”或许是因为家人的过世,让她心灰意冷才把自己关在了这里,逃避面对外面的一切。

她听到我的话之后,却避开了我的目光。“是啊。”

随后,她又解释说。“是我的父母。”

父母?

她的年岁,也不小了,在这个时候按照她这年岁的,恐怕孩子都不小了。她却因为家人的离世,而把自己幽居于此,实在可惜。大好的年华都

“你的腿”我留意到她的腿好像,走起路来不太对劲。

“噢,我的腿是自打出生落下的毛病了,没事的。”她说,“想来方才屋外那二位见到我吓坏了的样子,该不会是看到了我父母坟旁边那个,我留给自己的空坟吗?”

留给自己的空坟?“你”

“这里少有人来,我的身体不好,又是这个样子。生或死其实都一样,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那个空坟是我给自己预留的,如果哪天觉着不行了,我便自己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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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话 二十二岁的年龄差距

“你的年岁并不大,想不到竟这样的悲观。”我大概看了一下,她走起路来的样子,是有些陂,好像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不会很影响正常生活的,可能是她常年一个人生活在这里,所以心态变得极其沮丧,“我的夫君擅长医术,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请他帮你诊治一下。”

“不必了。”这女子想也不想地就拒绝我了,“我这,生下来便带着的毛病了。从前我我父母在的时候,也为我寻过名医诊治,不过却都束手无策就是了。所以我也不想再抱什么期待了”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问她。

“我叫四娘。”

“四娘?你家中还有别的姐妹吗?”我印象里,通常叫做四娘的话,说明她应该是家里的第四个女儿才是,当下这个世道里,很多女子一生没有名字,都是以这样作为代号的。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却自称是四娘,不由得引起我怀疑。

“不只有我自己。”她莞尔一笑,看向窗外,“这雾气怕是要等到天黑了才能好一些。”

我向外面看了看,算着时间,这会儿萧珏大概已经怀疑我出什么事了,该来寻我了,估计等到雾落下,也差不多该找到了。“我们不慎迷路,想来这会儿家人也该察觉了,可能等一会就会找来。”

她只笑,也不说话。

“你听说前面那间院子出事了吗?”我顺口一提,想着他们都住在这里,也许会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出什么事了?”她却问道。

“前面那间院子住着的,原是城中一位大人的外室,怀有身孕,在此养胎的。几日前那女子生产之后,不想突然闯了个手持凶器的男人,将她活活打死了。”我说,“还有那孩子,那么小也没能逃过毒手,还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惜,“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你不知道吗?你们都住在这个人迹罕至的竹林里,相距也不算太远。”我说,“这竹林虽然婢人,但是并不安宁,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是十分危险的,不如”

“是并没有留意过那边的事情,也不知道那边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女子也是可怜了,才刚生了孩子,怎么就”

“那你呢?这竹林已经出事了,那个手持凶器袭击她们的男人也跑掉了,还在还没有找到,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是十分危险的,如果你需要的话,也许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我想着如梦夫人身边好歹还有一个蔺婆照顾,都出了这种祸事,这四娘一个弱女子住在这里的话,万一那个家伙再回到这里,四娘可就

“我谢谢夫人你的好意了,可是我在这里住得惯了,我的家人也都在这里,实在是不想离开了。”她还是拒绝了我的提议,没有答应和我一起离开。“况且,我这一生并未得罪过谁,想来也不会有人故意刁难我的。”

“可是你”

“没事的,我对这一片还是比较熟悉的。”她像是决心已定似的,不管这里出任何状况,都不愿意答应和我一起离开。说完,她起身到外面,忙了一会儿,从柜子里拿了一些东西回来,包着一些大叶子,放在我面前,一层一层的剥开那些叶子,“你应该饿了吧,这里有些我做的竹叶酥,你先吃一点垫一垫。”

“你做的?”看着这些小点心,着实让人很有食欲。

顾不上别的,我捏了一块放在嘴里,顿时溢出一股竹叶的清香。“这个味道真好,你是怎么做的,可以教教我吗?”

她笑,“其实就是将竹叶和糙米一起捣烂了做的。闲来无事,我便做一些自己吃,你若喜欢吃的话,我给你带一些吧。”

“好啊!”有吃的,我心情就很好,当然很开心了。“想不到你的手艺这么好,我就没有你这些本事,平时想自己弄点吃的,都恐怕把灶台给点了。”

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我姓萧,你若是哪天改变主意想要离开这里了,就来城里找我,哪怕是给我当个做饭的,也是我有口福了。”我很欣赏她的厨艺,能把简单的食材做出这样的味道,她这功力真不是盖的。

我最是羡慕那些会自己动手做些吃的的人了。

可惜自己没这个本事。

想来也是,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平日里什么也没有,无非就是对着这周围无尽的竹林研究一点吃的,也是很有情趣了。

她既没有答应我,也没有拒绝。

我瞧着她的样子,好像她看到我吃得开心就很满足似的。她不像是那种有自闭的人,很难让人将她和因为家中变故而产生抑郁厌世的人联想在一起。她的眼神很温柔、有爱,这样好的一个女人,若是有自己的孩子,也定会是一位温柔大方的母亲,可偏偏一个人躲在这百鬼竹林里不知过了多久,想到外面那座空坟,我就挺心疼她的,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知还要度多少日子,她才愿意解开自己的心。

“这竹林,真的好安静啊。”我连风声都听得清清楚楚,除了外面那两个胆小怕事的家伙以外,这里的一切动静都让人觉得很舒服。

“是啊,这里很安静。”她说。

“这个屋子,是你父母盖的吗?你的父母也是为了避世才来到这里的吗?”我有些羡慕,“这里真的好,没有那些嘈杂的声音,安安静静的”

她的父母一定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可当我回过头来,我才发现她的神情好像很低落

“对不住啊,我刚才是不是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介意我提起了她的父母,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她摇了摇头,“不是的,只是想到我父母,若真像你说得那样,该有多好啊。只不过”

只不过?

“我的母亲,比我的父亲年长二十二岁。”她说。

二二十二岁?“这”

“我的母亲原是一个大人的妾侍,那大人死了以后,我的母亲就被赶了出来,一个人生活。后来遇见了我父亲,我父亲很喜欢我母亲,只是他们”

我想,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啊,这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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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一话 命悬一线的孩子

二十二岁,她的父亲遇上她的母亲时,比对方年轻了二十二岁,因为不愿再被其他人议论,不愿被那些风言风语所打扰,所以一起隐居在了竹林深处,过着与世无争地惬意生活

听起来真的很浪漫。

“夫人!萧夫人!”时述在屋子外面大喊着,“来人了,来人了!有人来了”

我从屋子里出来,不多会就听到林子里的响动到了跟前,如我所想,萧珏没有等到我们回去,便寻了过来。

“好快啊,我还以为你要找上一会儿,才能找到我呢。”看到萧珏,我所有的担忧都烟消云散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

“听说下午竹林里起了雾,又见地上牛车的印子凌乱,想着以你的性子,定是不会坐在原地等候的。那么四下什么都没有,你会怎么办呢”萧珏一手撑着火把,一手来扶我。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他会不会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成精了,要不然怎么会那么清楚我在想什么,还有我又做了什么。

旁边一人走上前来,笑说,“萧大人听见了流水声,便推测萧夫人定是让人顺着这流水声寻找出路,却不甚”

他没有说下去,我却留意到了他。

映着火光,他的样子看上去很是俊雅。

“你是”我觉得他的身份一定不是普通的家奴那么简单。

“霍汐,这位是糜家的彦公子,糜老大人吩咐彦公子协助我来寻找你们的。”

萧珏说。

“彦公子?”我一愣,他就是彦公子?蔺婆口中那位值得相信的人?

“正是在下。”彦公子应道,随后抬起头来看向我身后的竹屋,“想不到在这里,竟还有人家。”

“你们都不知道吗?”我顺便问道。

“是,糜彦不知,糜彦自小便跟在大伯身边长大,学习处事之道。后来,就到了外地上任,今次是因为家父的忌日才回到这里的,对这竹林并不了解。只是听闻”他说着,神色为难,不好再说下去。

但见他的样子,便知他隐晦不说之事,应该就是他大伯那位惹出了桃花债的女婿,那些风流趣事吧。他回到糜家为自己父亲的忌日做准备,自然也是听过关于阶尹大人的事情了,那么这百鬼竹林里住着阶尹大人那位“红粉知己”的事情,必然也是知晓的。

我不好当着人家这么多家奴的面,说起人家主人家的绯闻,只得看了看萧珏,便回身与方才收留了我的四娘道别。“四娘,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四娘摇头回说,“不了,我在这里住习惯了。哪里也不想去”

“那好吧,那我要先走了,你若有事,便来寻我,知道了吗?”我提醒她,怎么都不放心她一个弱女子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多谢。”她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我们这些人,稍微欠了欠身与我们告辞。

坐回到车上,我才想起一件事来。“你们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吗。”

事实证明,萧珏对于地形的掌握比我更厉害。

说起这迷路也不能光怪我,若是从我一开始出了竹苑就留意的话,也不会走岔了。完全是我误信了季松和时述,方才闹出了这么一场闹剧。

“你拿的什么。”萧珏察觉到我袖子里有东西。

我这才想起,急忙掏出来检查,“哎呀,我都忘了,不会压碎了吧这是四娘送我的竹叶酥,她自己用竹叶和糙米做的,特别好吃。”

“”萧珏面带黑线,似有要发作的迹象。

倒是一旁,那位彦公子笑着说,“萧夫人真不是一般的女子,若是换了旁人,在这竹林迷雾中走岔了,定是会吓得不轻。萧夫人竟还担心吃的东西。”

“我也是没有想到,从前见到的竹子也不少,但谁也没想过这竹子也能做吃的。自带一股甘甜的味道,很是好吃呢。”我把大叶子剥开,“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萧珏还有些生气,我便递给了彦公子,“尝尝吧,很好吃的。”

彦公子客气不过,便接下了,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我怕萧珏记我后账,捏了一小块喂到他嘴边,“尝尝嘛,可好吃了,不吃会后悔的。”

萧珏刚一开口要说话,没等他发出声音,我就把竹叶酥喂到了他嘴里。他皱着眉头,勉强嚼了两下。

“怎么样,好吃吧?”我得意地问他们说。

“是不错。”彦公子说,“想不到,竹叶和糙米也能做如此美味的小食。确实,别有一股风味,萧大人,你说呢?”

彦公子很识相嘛。

“她素来爱吃一些零食,平日里心性如孩童一般,彦公子不要见怪。”萧珏对彦公子说。

听到他在外人面前竟然说我像个贪吃的小孩子,我愤愤不平瞪他。

“哈哈,哈哈哈”彦公子忍不住大笑起来,“萧夫人不拘小节,也难怪萧大人处处操心了,可是说到底,萧夫人如此这般不还都是萧大人纵容的吗。”

倒是个爽快的人,也难怪蔺婆会告诉我说,他是个可信之人了。

“对了,你有查到些什么吗?”我问萧珏。

今日兵分两路,我来了竹苑,他去了糜家,这会儿也不知道糜家是什么情况了。

我说,“那个小孩子,如何了?”

提到阶尹大人和如梦夫人的儿子,萧珏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似乎是不太好的样子。

“是这样的,”彦公子解释说,“阶尹大人之子,尚在昏迷之中,大伯派了人守着,只是伤势过重。萧大人已经看过了,情况并不乐观,只怕,活不过这几日了。”

“这么严重的吗?”我本来寄一线希望的,如梦夫人死了,她辛苦生下来的孩子若是可以保全,也算是但现在,听说那小孩子也是命悬一线,却又不免提着一颗心了。

“心肺俱损,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严重的创伤了。”萧珏偏过头来,这语气更像是在安慰我宽心。“若是醒来,还不知道要承担多少痛苦,他还太小,对他来说不公平。”

“如梦夫人死了,她才出生几天的孩子竟然又遭受这样的厄运,也真是可怜。”现在知道了这个消息,连竹叶酥都吃不下去了。

“萧夫人可是去过了竹苑?”彦公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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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二话 糜老大人的失踪

我点头,“去过了。”

“不知竹苑那边,情况如何?”彦公子倒是好奇。

这让我觉得意外,“怎么,彦公子你还没有去过竹苑吗?”

“是啊此事,事关特殊,糜彦虽有心相助,却也无能为力,实在深感愧疚。”彦公子的确善良,只是这件事牵连到了糜家较为私密的事情,所以他也不方便出面。

这一点我是理解的。

“霍汐,竹苑那边可有线索?”萧珏也问我。

听到萧珏的疑问,我就明白他在糜家并没有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出事之后,阶尹大人似乎就有所怀疑,故而将一直派去照料如梦夫人的蔺婆留在了竹苑。有蔺婆在,所以竹苑内还保持了案发当时的样子。”我说。

“难道,阶尹大人也在怀疑,那歹人并非是冲动闯入屋子行凶?而是某些人有目的的安排?”彦公子很快就想到了阶尹大人把蔺婆留在竹苑的目的。

“至少我觉得,他是这个用意。”我也赞同彦公子所说之事。“只是我留在竹苑里,听到的也是蔺婆的一面之词,并不知晓糜家的情况,所以很多事我现在也不好判断。蔺婆虽说在糜家做了很多年的下人,但是主人家的私隐她未必全然清楚。至于这糜老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得见到他之后才能做决定”

可是这话一出,我发现萧珏和彦公子都沉默了。

“怎么了?”我问他们。“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是这样一个反应呢?”

“大伯,他失踪了。”彦公子给出了答案。

“失踪?好端端的,失踪了?可是我听蔺婆说,是糜老大人带着人去将幼子接回府上的呀?你们你们刚才不也说,糜老大人他派了好多人照顾阶尹大人幼子的吗?”我深感荒唐,怎么一个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失踪了?还是在我们刚刚对他有所怀疑的时候,他失踪的也未免太巧合了吧。“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失踪之前,可有什么预兆?见过什么人?”

“霍汐,你先别着急。这件事糜家的人也在追查,这糜老大人是今日的下午才失踪的,原本还在院中与我们说话,刚对阶尹大人幼子受伤之事表示了惋惜,就听下人来说,他的一位旧友在厅中等候,一定要见他一面。然后,他就再没有回来。”萧珏对于糜老大人的失踪也是无法理解的。

“那个他的旧友呢?”既然如此,他的旧友肯定是嫌疑最大的一个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大伯的那位旧友正在自己家中,从无外出。以至于我们找到他确认的时候,他也很是意外,表示自从一些事情之后,就与我那大伯形同陌路了,更不可能上门去找他。”彦公子回答说,“再加上他的家人、邻居都可以证明,大伯失踪的时候那人确实没有出去过,所以”

没有出去过?

一个出现在了糜家的人,声称一定要见糜老大人一面,却根本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

“那个传话的人呢?他应该见过那人了吧,那人究竟有没有在那个时间见过糜老大人,只要把人找来一对质,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我是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在自己的府邸里被人掳走的。

除非他一府的家奴都是吃干饭的。

“死了。”萧珏说,“等我们回过头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自己的房里上吊了。”

“”还会有这样离奇的事情?

“所以当萧大人在预计的时间里没有等到萧夫人,才会急着赶来”彦公子说。

“可是刚刚萧珏说,你是糜老大人派来帮助他寻找我的”我认为这其中,似乎有个时间差啊。

“准确的说,是萧大人一到府上,大伯就令我协助萧大人调查这些怪事。后来大伯不见了,我们寻找大伯无果,萧大人要来寻萧夫人,是大伯母说让我带人同行,以保证萧大人和萧夫人安全的。”彦公子表示说。

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糜老大人失踪后,那糜老夫人是何反应?”我问。

“自然是很担心的。”彦公子说。

担心她还能把彦公子支出来?

“这糜老夫人可还有其他倚仗?”我急着想知道对于糜老大人失踪一事,糜老夫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所以这话,问得也就有些直了。

彦公子听到我的话以后,便下意识看向周围,生怕这些话传到了旁人耳朵里去似的。

“怎么了?你们怎么吞吞吐吐的,连个话都说得不利索。”我问。

“萧夫人,您对糜家可能不大理解,但糜家就是这样。”彦公子解释说,“大伯和大伯母,除了堂妹以外,还有一个儿子榭,如今也有十五岁了。除了堂弟榭以外,我大伯母更信任她母家的人,所以糜家出了这些事以后,大伯母已经第一时间将她母家的人请来做主了”

“啊?”这当真也是够乱的。“你是说,糜老夫人并不信任糜家的人,在糜老大人失踪以后,她把自己母家的人请到了糜家做主?”

“这当然也不是全部,大伯母母家的人,只是来帮忙寻找大伯的,大伯母的意思,似乎是怀疑大伯的失踪与糜家的人有关,所以”彦公子颇有难色。

“那,糜老夫人的娘家人里,现如今主事之人,是谁?”

这一家子反正是够热闹的,谁也不信任谁,谁都在怀疑旁人。

“是骄。”彦公子说,“骄是大伯母亲兄长的儿子,年纪略长一些,行事稳重,所以深得大伯母的信任,于是也就负责起了寻找大伯的事情。”

我听着头都大了。

“这么说来,你大伯母的母家地位不差吧?”

能够到糜家指手画脚,恐怕不只是这位糜老夫人力保就能办到的。

彦公子默认了我的猜测,证实这位公子骄定是出身不错。

“先歇一下吧,等下到了还有的要忙呢。”萧珏提醒我。

“才怀疑如梦夫人遇害之事与糜老大人有着某些关系,没想到这糜老大人却偏偏失踪了,也是够巧的。糜老大人失踪,糜家的人说了不算,糜老夫人还把自己娘家人找来帮忙,这显然”不只是怀疑与糜家人有关啊,恐怕,糜老夫人已然认定糜老大人的失踪是谁干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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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话 糜家的乱局

一到糜家门口,车就被拦住了。

彦公子回头看了一眼,率先下了车,“公子骄。”

原来,这就是公子骄。

一个乳臭未干,看起来很是张扬跋扈的少年。几乎是鼻子哼出的一声,不屑地问,“车上什么人!”

“是萧大人和萧夫人。”彦公子回答说。

他对公子骄还是很客气的。

“不知道出事了吗?府上现在乱成一团,小心点儿。”公子骄的语气不太好,这话就像是威胁一样,恶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径自走了过去。

“他的脾气好大啊。”我调侃道。“不是说,他只是你们家老夫人的侄儿么?怎么这架子倒比主人家还大?”

“是这样的。”彦公子也很为难,不好解释。“萧夫人千万不要怪罪。”

“只是听他那个意思,这糜老大人还没有找到?”眼见都天黑了,一个大活人消失了这么久,一丁点儿的消息都没有。

“先进去吧。”萧珏扶我下车。

彦公子很是细心地帮我们准备好了一切,让我们在客房暂住。从我们一进了糜家大门的时候开始,便能感觉到这府里的气氛异常紧张,可能是因为糜老大人的失踪吧。

我们刚进了房间,彦公子就被下人叫到一旁去了,看着他们在角落里低声说了些什么,我瞧着萧珏,“这糜家好像有不少的事呢。”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复杂的情况。可既然阶尹大人拜托给我们了,眼下如梦夫人惨死,他们的儿子性命垂危,即使不满也要忍一忍的。好么?”

萧珏都开口了,我即使真的不高兴又到了这种情况里,也只得稍作忍耐了。

彦公子和下人说完了话,便让她先去忙,自己转身回到了我们跟前。“萧大人,萧夫人,方才下人来说阶尹大人的儿子状况又严重了,恐怕一时半会儿的他过不来,要照顾孩子”

“什么情况?怎么会突然严重了?”萧珏问,“方才离开之前,我不是已经叮嘱喂药了吗?”

“是,但是好像,下人煎药的时候没有按照您说的那样,汤药里还是进了灰”

“去看看吧。”萧珏说完,转过头来同我说,“霍汐,你留在这里休息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说,“不知道什么情况,我留在这里也放不下心,不如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若是还有别的原因,也许我还能帮得上忙。”

萧珏迟疑,“也好。”

彦公子带我们来到了暂时安置阶尹大人与如梦夫人之子的院子。

“萧大人!”听说萧珏来了,阶尹大人十分激动地迎了出来。

“别慌,让我先看看。”萧珏走到床前,为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诊治。

“究竟是怎么回事?”趁着萧珏在忙,我向阶尹大人询问,“既然萧珏出门前已经吩咐过喂药了,怎么还会又严重了呢?”

阶尹大人瞧了眼萧珏那边,眼见帮不上忙,便撤了出来。“说是下人熬煮汤药的时候,不小心将灰弄进了药里,方才一阵儿上吐下泻,险些”

阶尹大人很担心孩子的情况,不时侧目关注。

“怎么会有这样大意的事情?”汤药里弄进了灰,这事儿可大可小。

“”

瞧出阶尹大人似有难言之隐,我便问道,“阶尹大人可是在怀疑什么?”

“这”他额间竟冒出硕大的汗珠。“不瞒萧夫人,今日为幼子熬煮汤药的,是为平时在后面做些粗事的家奴,根本就没有熬煮汤药的经验,这才险些要了命。”

“可我听说,竹苑出事以后,是这府上的糜老大人出面,亲自将你的孩子接了回来。怎么也没有派人特别照料呢?”这熬煮个汤药,竟还要阶尹大人求到了后面做粗事的家奴身上。

“是,原本是这样的。可是糜老大人突然失踪了,这府里的家奴都被老夫人调走,用来寻找糜老大人了。而婢人也都去伺候老夫人了这不,唉”

阶尹大人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先别担心。”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安慰他了。

“萧夫人,”阶尹大人将我请到一旁,悄声问道,“萧夫人去过竹苑,不知有何发现?我那外室是否是遭人”

看来他想问我,是否已经证实,他那位外室如梦夫人,是否是被这糜家的人所害。而那手持凶器闯进竹苑袭击如梦夫人母子的人,又是否是得到了糜家某个人的授意。

“现在,还不能证实。不过,我已经像蔺婆询问了关于那个人的主要特征,回去后我会将那个人的画像画出来,到时候只要张贴在各处,请大家帮忙寻找,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吧。”我想那个人不会是突然冒出来的吧,如果他真的是得到了某个人的授意,即便已经逃出了这里,那么之前也肯定有人见过他。

“那”

“我想,应该不会是误杀。”眼下这一点却是我能够判断的。“如果那个人只是因为精神有问题,手持凶器闯进了竹苑攻击了如梦夫人,没理由会在打死如梦夫人,打伤大人您的幼子后,放过了同住在竹苑里的蔺婆,丢下了凶器落跑。”

很容易就能够想到,他是有目的的进行攻击。

“萧夫人可是怀疑蔺婆?”阶尹大人听出,急忙澄清,“不会的,不可能是蔺婆。”

“大人您如此信任蔺婆吗?”方才我也只是试探一下,我知道阶尹大人信任蔺婆,否则他也不会讲蔺婆留在竹苑里守着了。

“是。”阶尹大人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蔺婆和这府里的人不一样,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萧夫人不必怀疑。这府里即便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会害如梦和孩子,但蔺婆不会”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我反而觉得他的态度很奇怪了。

即使他再相信蔺婆,也没理由会毫不怀疑啊,而且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没有明确指向谁,那么所有和如梦夫人熟悉的人都可能是犯案之人,他怎么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如梦夫人排除了呢?

“因为她是”阶尹大人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只是当话到了嘴边上的时候,却一忍再忍吞回到了肚子里。

“因为蔺婆是阶尹大人的生母。”还是萧珏揭开了这个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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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话 阶尹大人的生母

“什么?”

“萧大人”阶尹大人试图阻拦,却已经晚了。

“阶尹大人,你若是想要找出真相,我建议你,不要向我夫人隐瞒任何一点线索。”萧珏说,“即使是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阶尹大人看向我,神色像是在打量。

“孩子怎么样了?”我问萧珏。

他说,“暂时算是稳定下来了,不过伤了肠胃,对他的情况无益。”

阶尹大人一听,顿时眼泛泪光,扑到了孩子的身边,痛哭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蔺婆究竟是什么人?”我问。

阶尹大人的手都在颤抖,他声音哽咽,目视着年幼的孩子,泪在眼眶里打转。“蔺婆,是我母亲。”

看来萧珏说的是对的。

蔺婆还真是阶尹大人的母亲。

阶尹大人的母亲蔺婆,原就是这糜家府苑里的一个“老妈子”,是糜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人。蔺婆的丈夫将自己的妻子卖到了糜家为奴,那时阶尹大人的年岁也还小。后来,阶尹大人才华出众在当地小有名气,糜家老大人将他请来,本意是留住人才,万一以后这阶尹大人当了官,也算是有往来之交了。

没想到却意外的让阶尹大人与其生母相遇。

更没想到的是,原本住在这里的二老爷的女儿芜小姐却与阶尹大人相恋。而糜家老大人的女儿糜氏,横刀夺爱,仗着父亲的关系强行横在了芜小姐和阶尹大人中间作梗,糜家老大人自然是偏向自家女儿的,匆匆订了婚事,让二人成了婚。芜小姐就这样被踢出了局。芜小姐与糜氏生了嫌隙,三番两次发生抠脚摩擦,更是一气之下搬出了这个府苑,但是她对阶尹大人依旧是放不下,几次暗中见面,诉相思之情。这事传到了糜氏的耳朵里,糜氏气得抓狂,于是就有了蔺婆所说的那一次大打出手。

糜氏嚣张跋扈,自小是被惯着长大的,脾气不好,成婚之后更是不懂得收敛自己,而她对阶尹大人也是愈发的不尊重,恶语相向,最终导致了夫妻离心。阶尹大人遇到了女子如梦,如梦善解人意,让阶尹大人感到一丝慰藉,二人渐生情愫,而如梦也怀了阶尹大人的骨肉。这件事终究隐瞒不住,阶尹大人向糜老大人坦诚此事,更直接表示会将如梦接出来照顾。

于是,又有了阶尹大人向身边的朋友借钱,糜老大人授意旁人将百鬼竹林里那一块地卖给阶尹大人,想要警醒他一下。阶尹大人虽然在百鬼竹林盖了竹苑,可是身怀有孕的如梦夫人生活并不方便,蔺婆便自请去照顾如梦夫人。不管阶尹大人犯了什么样的过失,毕竟如梦夫人腹中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孙儿,蔺婆不忍心见死不救,于是

“这家里,可有别人知晓你与蔺婆的关系?”打死了如梦夫人,却对蔺婆手下留情,可见这其中也应该是有一些关系要考量的。

“这家里,应该都知道了。”阶尹大人说,“她自请离开老夫人去照顾如梦,便已经向老夫人说明了她与我的关系,所以这里应该所有人都知道了。”

“老夫人”

我怀疑老夫人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一个不友善的角色。

首先,她是糜氏的母亲,糜氏就算性格再如何刁钻,也是被她宠大的,阶尹大人作为糜氏的丈夫,却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更甚至是,有了孩子。那么老夫人定会为自己的女儿抱不平。

然后,她是蔺婆的“主人”。即使从前她同蔺婆的关系再好,可是当蔺婆向她说明自己和阶尹大人的关系以后,那么原本的这种主仆关系就变成了一种不对等的亲家关系。而老夫人不仅要承受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一个老奴之子这种耻辱,还要承受蔺婆的“背叛”。毕竟,蔺婆提出要去照顾如梦夫人生产。

这对老夫人来说,等同于蔺婆背叛了她,也背叛了她的女儿,当蔺婆提出要去照顾如梦夫人的时候,也就是说蔺婆作为阶尹大人的母亲,是承认了如梦夫人肚子里这个孩子的身份的。这在老夫人的角度来说,的确够生气的。但是究竟是否就是她,安排了这一场袭击如梦夫人的事,不好说。

可目前有一件事能够确定,那就是老夫人刻意让人调走了原本伺候在这里的人,也是一种报复。这是这件事手段拙劣,与安排凶手袭击竹苑完全不是一种档次上的,若此前的事情与老夫人有关,那么这件事无疑等同于让她自己暴露了自己与竹苑之事的干系,她会这么蠢吗?

我认为不太可能。

可如果证实,老夫人是故意调走了这边伺候的人,那么是否说明她和竹苑里发生的事情是没有关系的呢?

除了她,还有谁呢。

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一种障眼法。

是她故意迷惑我们所用的,希望我们因此怀疑,竹苑的事情与她没有关系。

不好说。

看着床上的孩子奄奄一息,我的心情便很难平复下来。

本以为回到这里之后,只要亲自去见一见糜老大人就可以证实我的推测,没想到糜老大人却失踪了。老夫人的娘家势力显然比糜家更为强大,或许这也是糜老大人能够控制糜家这么多人命运的真正原因。

听说这糜家有四位“老爷”,除了失踪的这第一位老爷以外,还有三老爷也就是彦公子的父亲早年间过世。二老爷是芜小姐的父亲,四老爷和大老爷都算是正室夫人所出。

不知这二位关于糜家这位糜老大人是否知道些什么。

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找到糜老大人求证,他突然在自己家里失踪,我觉得此事很值得怀疑。是否这只是他的一种伪装呢?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怕有人追究故意掩人耳目的躲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他应该还在这府苑里才是如果想要找到他的话,应该会费一些功夫。

只是,他即使真的躲起来,也总是要吃饭喝水的,若是能够顶住府里的下人,是否往哪里送了饭和水,或许

是不难找到他藏身之处的。

但也可能会有别的情况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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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话 噩梦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特别的梦。

好像又是一个起雾的天气,我回到了那个竹林里,迷了路。

只有我一个人。

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我在林子里跑着,跑着我想要找到一个人,或者一个,能够暂时安全的地方,让我歇歇脚。可是我一直在竹林里打转,我试图寻找声音去分辨方向,可是在梦里,我根本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有点儿瘆得慌了。就试图换一种方式,在竹子上留下记号,以此作为线索,寻找方向。可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这里的每一根竹子上,留下了同样的记号

我很累,脚很酸,身子不便让我腰疼的厉害,又喘不上来气,肺跟要炸了一样。

很难受。

但是我又不敢停下,好像在身后潜伏着某种危机一样。

怎么办怎么办

“萧珏!萧珏萧珏!”我拼了命的想要喊萧珏,可是嗓子却好像发不出来声音一样,我很着急。

这竹林里似乎还有别人,我的余光注意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可是当我看过去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在那里?!有没有人啊”肚子有点疼,一阵一阵的抽痛,我浑身直冒冷汗,痛苦极了。

我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扶着旁边的竹子。勉强让自己站定,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个竹林很大,大到一个成年人在这里都容易迷失方向,如果没有特定的记号,每一根竹子都一样,我根本就分辨不出是不是又走回了刚才的哪个地方。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甚至,我在梦里就已经很清楚这是一个梦了,却怎么样挣扎都醒不过来。

有一种莫名被威胁着的感觉,还有一个时不时出现在我身边的黑影。

让我无法平静下来。

“谁?谁在那里!”当我又一次感觉到那个黑影从我身后走过去的时候,我顾不上害怕了,立刻转过身来大声质问。

它已经把我惹毛了,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愤怒。

我不明白它为什么要吓唬我,它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还是说这种闲得无聊的梦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可以追寻,完全就是庸人自扰?

“滚出来!”我大叫着,哪怕会害怕,可也想要正面和那个黑影对质一下,“给我滚出来,什么东西在这里缩头缩尾的,还不滚出来?!”

可在这竹林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会回应我。

我壮着胆子跟随那黑影出现的方向走过去,我在想那会不会是个人比如是四娘?四娘是一个人住在这竹林里的,她也害怕生人,会不会是因为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吓坏了她,她在暗中观察我,等我接近的时候她就跑掉?

我只能这么想。

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却令我整个人都为之一颤。

这是

医院?!

是医院没错医院

和我印象里已经分别了很久很久的那个世界里,一模一样的医院。

一个医院赫然出现在了这竹林深处

它就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走到医院大门前,伸手去触碰那个铁门,感觉很真实,就像真实存在着一样。

这里为什么会冒出来一个医院?

“有人吗?”我试着问。

可医院里也没有人回应我。

“有没有人啊!”我肚子是越来越疼,像是快生了那种。“有没有人啊,来帮帮我吧!有没有人”

依旧,十分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死撑着,让自己不要疼晕过去,保持理智,一步一步地朝里面走去。

该不会这是个噩梦吧,难道这医院里要冒出来什么怨灵?

我这么想,也是为了让自己保持理智。走进医院大楼,空无一人,我没有找到电梯,只能顺着楼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爬。每抬一次腿,对我而言都是十分艰难的,我死死抓着一旁的栏杆,借着手臂的力量让自己往上走,一点一点的挪动

好不容易上到了二楼。

我看到印象里还记着的那种一间一间的科室。

这个医院似乎有了些年头,更像是我小时候那种,可奇怪的是这里的医院

前面好像有个人。

“请问请问!”我提高了声音。

她转过身来,惊得我浑身发毛。

她居然就是我?!

怎么会她的脸怎么会,是我呢?不可能,这这个梦也太离谱了吧。

那个和我有着一模一样,一张脸的女人,穿着病号服,一步步走了过来。

她站在我面前,那张脸仿佛透着笑意,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更是让人觉得阴森森的。她低头看了看我的肚子,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我。

“你是谁”我问她。“你到底是谁?!”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竟会与我,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她没有回答我,她只是伸出手来,想要摸我的肚子

不可以不可以!我脑子里当时就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我要从这里逃出去!我要从这里,离开!

顾不上去想其他的,我转身,托着肚子就往回跑,下了楼,然后冲出了医院的大门,我站在那铁门外回过头向大楼看去,那个女人就站在二楼的窗口,笑着朝我招手。

我感觉我快疯了,我拼命跑,又回到竹林,我想要跑出这里,一直跑,一直跑我想要忘掉那张惨白的脸。

“啊!”脚底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我差点就摔倒了,很幸运的是,一根竹子挡住了我,我回头去看泥泞的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好奇战胜了理智,我爬回到那里开始挖。

我想知道这底下究竟有什么。

或许,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死心想要证实一下。

“啊”一条手臂赫然出现在眼前,这下面埋着的,果然是一个人。我很害怕了,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凑过去继续挖,继续,一点一点将泥土拨开。然后我终于将一具尸体从泥土里挖了出来。

天上下起了雨,雨水浸湿了我的衣裳,我凑上前去,将那女尸脸上的泥土擦去

居然居然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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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话 自己暴露的幕后凶手

不不可能的,这是假的,假的。

怎么怎么可能是我自己呢?

那我是谁?

我是谁?!这这是梦,这是一场噩梦!没错,这就是一场噩梦,只要醒过来就好了,只要醒过来就好了!!!

躺在泥地里的那具女尸,竟然就是我自己,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和我一模一样的穿着。她和我,好像就是同一个人一样

“霍汐,霍汐!”是萧珏的声音把我唤醒的。

我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恢复正常,突然就哭了。

“怎么了,做什么梦了,怎么会吓得浑身发抖?”萧珏轻轻将我搂在怀里,安抚说,“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睡吧,没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浑身酸疼地从床上坐起来。

就像昨天晚上跟小鬼厮杀了一晚一样,浑身都像是拆散了重新组装在一起的。

萧珏不在屋子里。

我掀开袖子检查酸疼的手臂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我看到身上那许多的青紫痕迹。

难怪我觉得浑身疼这些是怎么弄的?

该不会是我睡着的时候,自己给自己掐的?我记得我昨晚做了一个很不好的噩梦,然后一个劲儿的想要从噩梦里醒过来,会不会因为这样,我才不由自主地掐自己了呢?

想来此前也有几次,是这样类似的情况。不过那时候都并不严重,只是会有一两个青紫痕迹,可我一向对自己马虎大意,平时笨手笨脚的也经常会磕碰到,对于那时候造成的痕迹并没有太在意过。

但是现在这青紫痕迹,未免也太多了吧。

就像是,我被家暴了一样,还被打得如此惨烈。

就是做了个梦,没想到反应这样大。

最让我耿耿于怀的是昨晚出现在梦里的那个医院竹林深处好端端的冒出来一个医院,还是

难道那竹林里,还藏着什么秘密?

我心里惦记着,始终没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像,自从做了那个梦以后,我就一直觉得那是梦给我的一种启示一样,是我潜意识里已经发现了什么,然后通过自己的梦,提醒我自己。只不过在那个噩梦里,从头到尾我就见到了两个人,还都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一个是医院里的那个人,穿着病号服,一个是竹林里挖出来的女尸。

如果这只是启示的话,到底是想说明什么的呢。

我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还是得回到竹林里再去确认一下才行。

走出房间,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萧珏,找到萧珏,然后一起去确认那竹林里到底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是不是真的像我梦里的那样,藏着一个女尸。

可我还没出院子门口,就被一行人堵了回来

为首的是一位老妇人

我看她装扮不俗,猜测着她的身份。“您是”

“你就是萧夫人吧。”还是她先开了口,“昨晚你们回来得晚了,我虽然知道,但也没有打扰你们,不知现在,可有打扰到你?”

“没有”我摇头,大概已经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只是,我只见到她,并没有见到所谓的那个糜氏,她的女儿。“不知老夫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萧夫人,听说你已经去过竹苑调查了。”老夫人一抬手便喝退了左右,这院子里就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了。

“是,受到阶尹大人的拜托,所以来查如梦夫人遇害的真相。”我回说,既然已知她的身份,自然不能失礼的。况且这位老夫人母家的背景强硬,连糜家都我又何苦去触她这个霉头。

惹恼了她,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不知萧夫人,可查出了什么?”糜老夫人笑意盈盈地背后,恐怕并不是这样温和的,她嘴角上扬做出一副微笑的样子,但是眼神却很凌厉,眼角没有丝毫变化。

所以,她不是真的在笑,甚至她对我,是有所防备的。

“目前掌握的线索实在有限,我去过了竹苑,但是对于凶手留下的线索,并没有找到多少。只是从蔺婆口中大概了解了行凶歹徒的样貌,正想要画下来,张贴于各处现在也只能先找到手持凶器袭击如梦夫人和小公子的凶手了”

“夫人?!”她听到我称呼如梦夫人,表情突然就变了,先是轻哼了一声,随后摆出一副尤其不屑的架势,“那个卑贱的女子,也配称夫人?!”

她毫不掩饰对于如梦夫人的厌恶。

“”我守在一旁,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萧夫人也觉得,她该算是‘夫人’吗。”糜老夫人把这个难题丢给了我。

“这于我夫妇而言,认识阶尹大人在先,如梦如梦夫人她毕竟怀有阶尹大人的骨肉,是阶尹大人的外室,所以”所以站在我的立场上,自然是需要这么去称呼朋友的妾侍了。

“是嘛。”她冷笑,低头看向我的肚子,那个眼神好像是一种威胁似的。“萧夫人,你也是个女人,听说,你也有儿子。如果你的儿子将来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你会让他负了他的妻子吗?”

和我推测的一样,糜老夫人对阶尹大人和如梦夫人的不满,全然是因为她的女儿糜氏,嫁给了阶尹大人为妻,如今却受这样的耻辱。她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抱不平。

“这,不知老夫人希望得到怎样的答案呢。”我也为难。

“萧夫人,若是你的女儿你会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她仿佛“你也是为人母的,难道你的女儿受了欺负,你不会保护她吗?”

“老夫人的意思是,因为糜夫人受了欺负,所以你要保护她。你做了什么?”我从她的话里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东西。“老夫人,难道闯入竹苑袭击了如梦夫人和小公子的那个歹人,是你安排的?”

她猛地恶狠狠一眼瞪了过来。“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的话,那你指的保护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受了气,所以想要替自己的女儿讨回些公道吗?”我倒是意外,没想到她自己找上门来了,“老夫人,那可是两条人命啊!你的女儿是人,如梦夫人就不是人了吗?还有小公子,他可是如梦夫人和阶尹大人的孩子啊,你如何能让人下得去这个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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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话 毒死的

“为何不能。”她反问我,“是他背信弃义在先!”

“既然你觉得自己没有错,那你来见我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她心虚,知晓我们在调查袭击如梦夫人一案,她怎么会来找我呢。况且还与我说了这么多,我了解她的想法,这无非是一种道德绑架,想要利用我的同情去掩盖他们行凶的事实。

“萧夫人,那你的意思是,要继续调查下去,然后把我们都抓起来。是吗?”老夫人的语气很不友善,八成她这一次也不是为了找我“谈判”而来的。“你到底想怎么样,才能让这件事结束?!”

结束“如梦夫人死了,小公子现在命悬一线,老夫人您所谓的结束,未免对他人而言代价太大了一点吧。”

她的话让我很生气,一死一重伤,在她看来好像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而已,只想赶快草草了结,免得多生事端牵连到自己。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都从没有想过要让他们死!”老夫人气得大喊,“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让人去给他们一点教训,免得那个女人以为自己生下了儿子就能够威胁到我的女儿!但是我没有让人杀了他们!”

没有?“你说没有,但是你派去的人杀了他们!如梦夫人被活活打死,小公子现在就躺在这里,而你,为了掩盖你自己的罪行替你的女儿出一口气,甚至直到现在,你把原本负责照料小公子的人都调走了,你想要他死!”

事到如今她竟还想要狡辩!?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没有让人打死他们。”老夫人气急败坏地再一次跟我确认说,“我是不满,甚至那个女人被打死之后,她的孩子凭什么被接到这里来,我的确很生气,所以让人都撤了出来,我不想让这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去伺候他们。但是,把人打死的这件事,不是我吩咐的。”

“在气什么。”

萧珏回来的时候,我还在生气。

“刚才那位老夫人来过了,”我说,“她承认是她派去的人,在竹苑打死了如梦夫人打伤了小公子。”

“”萧珏一愣,从容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了回来。“你说什么?”

“我说,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夫人来过了,已经和我承认,在竹苑里打死了如梦夫人的歹徒,是受到她的指使。”我真是越想越生气,一条人命在她看来,就那么不值一提吗?即使如梦夫人和阶尹大人的事情,伤害到了糜氏,可是活活打死一个人何其残忍。

那个孩子才刚刚出生,就已经失去了他的母亲。

“老夫人承认了?”萧珏似乎还是不太敢相信似的。“是她亲口对你说的,她派去了人打死如梦夫人?”

“没错,当然是亲口承认的了。说什么要为她自己的女儿出一口气对了,她只是承认她派去了人,教训如梦夫人和小公子,但是却不承认,她要凶手将如梦夫人活活打死。”我着实气得够呛。

怎么能有人如此厚颜无耻?

竟然能够当着我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呢?”萧珏问。

“所以?所以什么?”我被他问住了,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还要什么所以?

“你相信是她?”萧珏又问。

“什么意思?她都已经亲口承认了,而且今天找上我,只是为了劝说我不要再继续追查下去了。”我在她走了以后这么半天都没缓过来,还是觉得相当气愤。

“我是问你,你相信她所说的,她没有让人打死他们吗?”萧珏坐在一旁。“这命人去教训他们是一回事,但是让人去打死他们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霍汐,也许这位老夫人并没有说假话。”

“你相信她?”这是让我比较惊讶的了,萧珏竟然相信那个老夫人所说的鬼话?

“我不是相信她,我是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在对如梦夫人的尸体进行过检验之后,我发现一件事情。”萧珏方才,便是去检验了如梦夫人的尸体,“霍汐,杀害如梦夫人的真凶,恐怕另有其人。”

“你在说什么?难道如梦夫人的死并非只是遭受虐打?”

我不相信那个老夫人的话,但是我相信萧珏,我知道萧珏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才会这么说的。从他一进门开始,就让我觉得他的神色压抑,好像有什么事情一直没有想通似的。现在把事情都联系在一起,尤其是当我告诉他,老夫人来找我只是告诉我,她没有让人打死如梦夫人,萧珏的脸色更是阴沉了一些。

“如梦夫人,应该是中毒而亡。”萧珏说。

“中毒?!”不是被活活打死的,而是中毒?“怎么会这样。”

“我也想不通,但是我可以肯定,这种毒只是针对于她,会致命而已。”萧珏这些说法,反而让我更加好奇了。他接着说,“如梦夫人本身患有一些隐疾,这是先天的,是她的心脏与正常人不同,几乎比正常人的心脏大了一半,平日里需要吃一些药物来稳定,否则病发的时候就会喘不上来气,窒息。可是我听说,她知道自己身怀有孕之后,就停了自己的药,安心待产。我想她应该知道自己在服食的药物,是对腹中胎儿有害的,为了能够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她断了自己的药,结果就是让她的稳定状况变得不稳定了。假如她一直在竹苑里静养的话,心态平和,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但是受到攻击、惊吓等意外的时候,就会让她失去这种平衡。”

“那和毒有什么关系?”我问。“你说她中毒了,而且那个毒”

哪会有一种毒,是专门对某一个人有作用的呢?不过是利用了相生相克,借助她的病,将她推向了死亡而已。

“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那种‘毒’,只是一种野菜而已。恰好与她之前所服食的汤药相克,会加速她身体的不稳定。”

“可是会致死吗?”

“不会。”萧珏说,“如果只是单纯服食了这种野菜,也只是会让如梦夫人在短时间内感觉到不舒服,状态难以调整。但是不会导致她的直接死亡,而造成毒发的是恰好与这野菜相克的汤药。恶化了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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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话 以死谢罪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了,萧珏,你是说”

“霍汐,如果她在误食了野菜之后,导致情况难以平衡,那么当她受到刺激之后,状况恶化。这个时候,若是再服食从前的药物,就会造成对身体的极大伤害,而她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过世的。”萧珏检查过如梦夫人的胃,知道她在死前经历过什么,吃过什么。但是在确认之前,他应该也没想到如梦夫人居然是这样死的。

“可是蔺婆说过,那个手持凶器闯进了竹苑的人,袭击了如梦夫人和她的孩子,等到蔺婆听到声音赶到的时候,如梦夫人就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不省人事了,蔺婆为了救孩子,也被那个人袭击了,但是按照她的说法,在那个歹人逃走之前,如梦夫人就已经死了呀。怎么可能在之后又服食了药物,然后”

这一点上,人证和物证有了冲突。

可尸体是不会说谎的,现在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蔺婆的话,是有嫌疑的。我嘀咕着,“没理由啊她没有理由要害自己的孙子啊,既然她已经向老夫人请辞去照顾如梦夫人,怎么怎么还会害如梦夫人母子呢?”

“如果她要害的并不是自己的孙子呢?”萧珏说。“你别忘了,如梦夫人虽然死了,但是小公子还活着。”

“可是小公子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吗?现在都奄奄一息的,如果真的是她”我没等说完,就想到不对劲。如果蔺婆要害的,只是如梦夫人母子的话,她在照顾如梦夫人待产的时候,有的是机会动手。怎么偏偏的偏偏的,要选择在孩子出生以后呢?

如梦夫人死了,虽然小公子受了伤,很厉害。可是,小公子还活着。

“我们去竹林!”我说,有一件事我今天必须去证实。

找到了彦公子帮忙,我们借了车,向竹苑而去。路上大概与彦公子说明了情况以后,彦公子的反应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什么,你们怀疑蔺婆?”

“是,只是目前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但是跟在如梦夫人身边,熟悉如梦夫人情况的人,蔺婆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也这样她能够完成这所有的事情”我说,“她故意向我隐瞒了,如梦夫人在受到袭击后还曾经醒过来一次,而且醒过来之后,还服食了汤药,正是这些汤药导致了如梦夫人病发恶化,一会儿的功夫就凉透了。”

“不会吧,蔺婆是阶尹大人的母亲,而如梦夫人,即使身份卑微,但是她的孩子的确是阶尹大人的。蔺婆也算是孩子的亲奶奶,怎么会伤害孩子呢?”彦公子和我当时落入到了同一个死循环里,那就是不能相信一个孩子的亲奶奶,会伤害孩子的母亲和孩子。

只是对我来说我很快就能接受,是因为我明白自古婆媳之间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听过不少婆媳之争的新闻,在揭露这件事以前,我的印象里是有这种概念的。可是从彦公子的反应来看,他应该就是那些无数新闻里单纯相信自己母亲的男人一样没办法接受作为婆婆居然会害自己的儿媳和孙子。

即使这位儿媳的身份有些特殊。

“所有的事情,还要等见过蔺婆本人以后才能确认。”我说,“我们这便是去向蔺婆确认的。”

我不会单方面就认定她是凶手,至少,我认为应该给她一个可以辩白的机会。如果她真的觉得有冤的话。

“等等,等等等”彦公子说,“我还是觉得奇怪。你们方才说,派歹人去袭击如梦夫人母子的是老夫人,怎么一会儿又变成了蔺婆。”

因为有人,利用了老夫人。

这个人知道老夫人的计划,也知道老夫人有多憎恨如梦夫人母子,早晚都会动手。

所以,这根本就是设计好的全套,老夫人自己傻乎乎的,义无反顾地就跳下来了。

“我还是不明白。蔺婆早就搬到了竹苑来照顾如梦夫人,那么她也早就离开了老宅,和老夫人毫无联系,怎么怎么会得知,老夫人要派人来害如梦夫人呢?即使她知道了,她也想要害如梦夫人,那么她和老夫人想要做的事情,不是本身就一样吗?又何必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闹得那么僵呢?”

这一点,说实话我也没有想通。

如果蔺婆不喜欢如梦夫人,她本就有意想要害如梦夫人的话,为何要与一开始就厌恶如梦夫人的老夫人闹僵呢。不仅害了如梦夫人,竟还和老夫人翻了脸,这

我记得老夫人来找我的时候与我说起蔺婆背叛一事,她的反应现在想来,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她真的很生气,一直在身边照顾她的蔺婆,居然接受了如梦夫人,还自请去照顾如梦夫人,在老夫人看来,这是一种背叛,而蔺婆怎么会

“先去见蔺婆吧。”我说。

去见蔺婆,也许所有的事情都水落石出了。究竟是谁袭击了如梦夫人,究竟如梦夫人是怎么死的。

可是我们赶到的时候,竹苑又出事了。

守在外面的人声称,这一天一夜没有见到蔺婆了,等我推开蔺婆房间的门时,她已经吊在了梁上,没了气息。

她自杀了

我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当线索追查到糜老大人的时候,糜老大人就失踪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人。当线索追查到蔺婆的时候,蔺婆就已经上吊自尽了。

在一旁,我们看到了蔺婆留下的一件衣服上,用血写着来龙去脉。

她承认是自己害了如梦夫人,只是一时歪念而已,她并不懂药草之间相克之道,不过是因为记恨如梦夫人的出现,阻碍了自己儿子的大好前途。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如梦夫人的出现,认定是因为如梦夫人的勾引,害了自己的儿子。她只是想要让如梦夫人病发,身体不适,借此机会能够把孩子交给老宅抚养,这样不仅是自己的孙子摇身一变成了“嫡出”,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失去糜家的信任。她说她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过错,所以没脸面对一切,以死谢罪,只是希望我们不要再怀疑糜老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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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话 血书疑点

在对屋子进行过检查以后,我就出来了。萧珏留在房里检验尸体,我回头看了一眼后,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彦公子也出来了,他站在门口看到我,迟疑了片刻,向我走了过来。

他在一旁安静地坐着,起初一言不发,中间叹了两次气。

后来,他忍不住了,侧过头问我,“萧夫人,你认为蔺婆她真的是自杀吗?”

我看了看他,想起蔺婆曾经在这里跟我说过的话,她告诉过我,回到老宅调查的时候,如果有需要可以找彦公子帮忙。想来,彦公子是她很信任的人吧。“不是。”

彦公子听后,立刻表现得很紧张。“什么?”

“她不是自杀。”我说,“脖颈上有两道勒痕,一道是在颈后交叉的,如果是自己上吊,那么不会有交叉的痕迹。况且,她是被人吊上去的,把她的尸体吊上去的人没有想到要在她的脚下垫一个有高度可以踩的东西,那么如果她是自己上吊的,她是怎么把自己挂上去的呢。”

这些手法并不精致,所以很容易就看出破绽了。

“怎么会”彦公子深受震撼。“蔺婆她是一个性子很好,很忠心宽厚的老人家,做事认真,为人本分。她这样的人会跟谁结仇呢?”

“很简单,她已经牵连到了如梦夫人被活活打死的案子里来。”我现在最想不通的,是那件血衣。“彦公子,你见过蔺婆写字吗?”

“蔺婆,写字?”彦公子不怎么明白我的意思。“没有吧。萧夫人,你在怀疑什么呢?这件事跟我有没有见过蔺婆写字,有什么关系呢?”

“我怀疑那件血衣上的字,不是蔺婆写的。我刚才检查过,蔺婆的十根手指都是好好的,所以写在血衣上的字,应该是不是蔺婆亲手写的。”而且血衣上的字迹潦草,但是也能看得出来,写的字一笔一画都很熟练,字体清秀,那不可能是一个经常做粗事的家奴可以做到的,蔺婆大部分时间都在干活,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接触写字这些事情,所以即使她会写字,也应该不会这么熟练。这和后世不同,后世的人普遍都有接受过教育,而在现在,能够识字写字的,都是家世不错有专门的师傅教的。

蔺婆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却不是自小跟着老夫人的,即使老夫人能识字会写字,也是小一些的时候家里的师傅教的。而蔺婆是在成婚有了孩子以后,被自己的丈夫卖到老夫人家里当下人的,这也就排除了她接受教育的机会。

那件血衣上写了大篇幅的字,我不认为那是一个普通的家奴能够做到的。

再加上我看到血衣以后,下意识检查过蔺婆的手指,她的十个手指都完好无损,那么血衣上的血是从哪儿来的呢。

“萧夫人是在怀疑,有人利用蔺婆顶罪,将其杀害?”彦公子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点头。

“可是谁会这么做呢?如果那个手持凶器闯到这里来行凶的人,只是单纯外面的人,那就不必再作此掩饰了。他只要跑掉了,我们想要抓到他就不容易。除非”彦公子说。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是糜家的人。”

“糜家的人?”他本能地问了一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呢。“不对劲啊。”

“什么?什么不对劲?”彦公子问。

“老夫人找过我,她已经向我坦诚了,是她派人来袭击了如梦夫人和小公子的。但是对活活打死如梦夫人和打伤小公子的事情,却矢口否认。她不承认自己让人打死他们的,只是说让人给他们点教训,为了给自己女儿出口气罢了。”我心想,难道是那个行凶的人自作主张,将人打死了?

经过这些时候的沉淀,我的愤怒渐渐被压了下来,所以回想这些事的时候就会觉得还是有疑点的。

如果老夫人真的要打死他们,大可以用一些更加谨慎的方式,何必大张旗鼓的派人来行凶呢?这样不是给自己留下了把柄吗?

而且她都已经跟我承认了,是她派来的人攻击如梦夫人,为何又不承认是她教唆行凶者打死人呢?

萧珏刚刚从如梦夫人的尸体上找到线索,使我们怀疑如梦夫人的死,是因为误服了一些汤药,而这跟蔺婆有关时。蔺婆就遇害了,凶手在杀了她之后,将这里布置成是她自杀的样子,还留下了血书,诱导我们去相信蔺婆就是凶手。

但是凶手疏忽了一些细节,所以被我们看出来。蔺婆不是死于自杀,而是被杀。

凶手留下血书故意让蔺婆背黑锅,那么幕后的真相便有可能不是血书上所写,而是凶手的精心设计。血书上蔺婆承认自己害了如梦夫人,那么真相让人殴打如梦夫人致死,和杀害蔺婆伪造现场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老夫人?

线索好不容易从老夫人身上转移到了蔺婆身上,然后很快的,就因为蔺婆遇害,又回到了老夫人身上。这“对了,你刚才问过在竹苑外看守的人了,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我向彦公子询问道,想知道在蔺婆出事前后,这个竹苑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常。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彦公子刚要开口,就被外面传来的响动打断了。

这个声音,好像是阶尹大人。

“似乎是阶尹大人的声音,”彦公子也听出来了,他说,“萧夫人稍等,我去看看。”

“好。”这个时候也问不下去了,阶尹大人也是够不幸的,先是如梦夫人、他的儿子,接着是他的母亲难怪他会如此激动,也只好让彦公子先去安慰他。萧珏还在里面检验尸体,这个时候不好让阶尹大人打扰。

“唉”我叹了口气。

本以为只是一件桃花债,没想到竟牵连了这许多。

一个外室的死,居然这里发生的事情,好像太过于随意了。

但凶手的精心布置,还是让我有些担心,老夫人可能也是其中的一环,凶手借用老夫人的愤怒,在老夫人命人攻击如梦夫人的时候,利用了这一件事,直接导致了如梦夫人的死,嫁祸给老夫人。

莫非这个凶手的目标,并不是如梦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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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话 真凶的目的

“地上凉不凉。”

我没有回头,听见是萧珏的声音,会心一笑。

萧珏走到我身边后,刚才负责安抚阶尹大人的彦公子,带着阶尹大人一起进来了。

萧珏看向他们。

“萧大人,萧夫人。”彦公子解释说,“阶尹大人想要见蔺婆最后一面,他已经保证过了,绝不多问,绝不多说”

萧珏点头默许。

阶尹大人作揖谢过,跟着彦公子一起进了停放蔺婆尸体的房间。

萧珏才在我身旁坐下。

“阶尹大人最近还真是不幸,身边的人接连出事。”我说。

“是啊。”萧珏随着我附和了一句。

我心累了,惯性靠向他,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还以为只是一场内室斗外室的暴力冲突,没想到又死人了。蔺婆的死有太多疑点,她不是自杀。”

“嗯。我也认为她不是自杀。”萧珏说,“蔺婆的尸体没有表面伤痕,没有挣扎过的痕迹,而且,她没有服食过能够导致她失去意识的药物。”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放弃抵抗,活活被人勒死的?”我反应过来萧珏的意思之后,大为震惊。没有反抗伤,也没有服食过药物,等同于她坐着不动的时候被人从身后勒死,然后吊在房梁上

萧珏点头。“不排除其他可能,但是她死亡的时候,没有毒物和病发的症状,如果她当时做出反抗,一定多少会留下一些痕迹。可是她的尸体上没有”

“那一定,不是陌生人。”我逐渐确定了方向,“凶手应该是一个跟她很熟悉,并且,在她的认知里值得她这么做的人。”

“那就只剩下老夫人了吧。”萧珏侧过头看了过来。“那封血书上,也写着是蔺婆所为。你之前还在怀疑老夫人,这封血书如果证实不是蔺婆所留,而是他人的安排,那么留下这封血书之人的目的,无非就是希望我们把怀疑转移到蔺婆身上,蔺婆一死案子就了了。那么最可能做这件事的人,恰好可能是让人在竹苑行凶的幕后真凶了。也就是,老夫人”

“”我怔然,萧珏的所有推理都符合逻辑,可是

“怎么了?”他问我,“之前没有线索的时候,你怀疑是老夫人所为,命人打死了如梦夫人,可是现在刚过找到了一些线索,你的反应怎么这样?”

“我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上面记载着很多历史悬案,其中有一件梃击案。说的是明朝也就是距今两千多年以后的一个朝代,一个手持凶器的男人闯进了太子的宫里,将守门的人打伤。随后他被太子宫里的人给抓住,审问的时候,竟供出是当时皇帝的一位宠妃,身边两个亲信让他这么做的,所以都怀疑这位宠妃想要谋害太子。可是皇帝不打算继续查下去,便让人将这个男人处死,随后又在宫里秘密处死了宠妃身边的那两个亲信。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众说纷纭,有的人认为是宠妃谋害太子,也有的人认为这是太子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想要陷害那位宠妃。”和我们在查的这件案子有一个不谋而合的特征,就是那个手持凶器闯进来的人,到底是受什么人的指使。

他行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萧珏叹了口气,听上去他也是心事忡忡的。

那边的屋子里传来阶尹大人痛哭的声音。

“你不过去看看吗?”我有点担心,问他。

“有彦公子陪着他呢。这种情况,让他哭一哭也许更好一点,他最近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总是需要好好发泄一下的吧。”萧珏说。

我点头,算是同意他的说法,人的坏情绪如果不能得到适当的发泄,憋在心里是真的会憋出病来的。“他真可怜,这凶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冲着他来的,怎么受害的,都是他身边的人呢?萧珏,你认为凶手这么做,会不会只是想要让他觉得痛苦呢?”

“怎么,你该不会是在怀疑那位曾经和他走得亲密的芜小姐了吧。”萧珏听出来了。

“我只是在想所有的可能,每一个人,特别是他身边曾经有过交集的每一个人,都不能轻易放过的。”我不是特别去怀疑谁,只是考虑到每一个人身份的特殊性,不能轻易就排除掉某个人的作案嫌疑,这位芜小姐,也应该是恨透了阶尹大人的,她自然是有作案动机的。但是一位深闺小姐,她能够筹谋出这么多事情的可能性不大,若她真有这样的脑子,当时便不会被人轻易的抢走自己的爱人了。

“是啊”萧珏应的这一声听不出来有任何感觉,好像只是很随意地应付了一句。

“你在想什么呢?”我问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发现?”

他摇头,回过神儿来,“就是因为什么发现都没有,才觉得心里不舒服。好像这一次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死的都是阶尹大人的至亲,总觉得心里不好过。”

“你忘了你以前都是怎么劝我的吗?”我们时常都会体验这种落差,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每一次经历案件的时候,都可以立刻的准确无误的找出凶手。

“我没事。”他朝我笑了笑,做出没关系的样子,为了让我安心。

“那个彦公子,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人?”我问。

“为人不错,或许是因为他的出身,自幼在糜老大人的老宅里长大,我大概了解过,老宅里的人对他并没有多么客气,一来是因为他自幼便失去了依靠,二来是因为他父亲也只是庶出的关系。他小的时候在老宅里一定过得很辛苦,所以做事说话也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有差错吧。但是他性格稳重,做事也很耐心,本性善良,对人和善,老宅里的人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他并不会与人起什么冲突,即使是下人,所以慢慢的,老宅里一些本性也同样不错的家奴,和他来往的还算是可以,平时他不在的时候,也会替他照顾他父亲的坟。”

听上去,他过得挺心酸的,但是好在他现在也有自己的事业可以做,再熬个几年,也算是有出头之日了。即使日后他没有继承糜家家产的资格,但只不会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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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话 想要为蔺婆沉冤

阶尹大人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是被彦公子搀扶着的,他哭了好久,整个人都虚了。

是彦公子扶着他到萧珏面前,询问关于蔺婆之死的疑惑。

我便回避了。

很多事情我现在也想不通,没什么能跟他说的。他想知道的无非是一些能够令他自己觉得安心的,这些我都帮不了他。趁着他们在外面说话,我独自一个人进到了房间里。

蔺婆的尸体还放在那里。

我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才见过她的,怎么会想到再一次和她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蔺婆这个人给我的印象很不错,她很忠心,也很善良,在我查案的过程中她因为我大着肚子,一直在留意我是不是不舒服了。这一点让我很是受用,我没想到她居然也会被牵扯到这件案子里来,甚至因此殒命。

“我该怎么帮你呢。”我看着她说,“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不反抗,任由被他杀害呢?你自己都放弃了,你希望我查出来一个什么样的真相呢?”

你真的希望,我找到凶手吗?

还是,你本来就有意包庇凶手?

你和凶手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你知不知道他要嫁祸给你,杀了你之后,让你承担所有的罪名?

你本不该躺在这里的,你应该陪在你的儿子身边,他现在很难过,死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外室,命悬一线的是他的儿子,在这个时候你怎么能也离他而去?

“你那么忠心,希望我查出真相还如梦夫人一个公道,可你自己呢?你自己就没关系吗?如梦夫人知不知道你是阶尹大人的母亲?还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所以对你很客气,你们在这里相处的很好,你不忍心她就这样遇害了,才会拼了命的告诉我那么多事情希望我能够为她找出凶手?你一定很喜欢如梦夫人吧。”

蔺婆对如梦夫人的态度,便决定了她们之间的利害关系。

我认为,如梦夫人是知晓蔺婆身份的。因为在蔺婆的房间里,能看得到一些不起眼,但是不属于她的东西、摆件,这些东西应该是如梦夫人送的吧,蔺婆也说过如梦夫人与糜氏不同,大概是阶尹大人将如梦夫人安置在这里,请了自己的母亲蔺婆照顾,为了让如梦夫人安心,便将实情告诉她了。如梦夫人在自己的亲婆婆面前,总是要多表现一下的我在蔺婆的房间里看到一只玉篦,想到我之前在如梦夫人的房间里似乎也看到过这样一只玉篦,便急匆匆赶往如梦夫人的房间确认。

果然这两只玉篦是一对,如梦夫人把它放在妆镜前,保存得很好。看得出是平时便很在意之物,如果这一对玉篦原本就是如梦夫人的,她为了讨好蔺婆,便将其中一只赠予了蔺婆,那就说得过去了。

蔺婆和如梦夫人之间,是不可能存在谋害关系的。

所以用汤药激化如梦夫人的

汤药

如梦夫人住在这里,她的日常起居都是蔺婆在照顾,她吃的饭菜,喝的汤药,都是蔺婆经手。蔺婆是在这里唯一照顾她的人,不可能会假手于人。那么如梦夫人喝下的汤药就只能是蔺婆

喝下的汤药与蔺婆有关,这一点上没有任何可以为蔺婆开罪的办法。

但蔺婆,她真的知道那些汤药会害死如梦夫人吗?

如梦夫人并不是直接惨死在棍棒袭击之下,她在受到歹人袭击的时候已经受了重伤,而之后服下的汤药,加快了她的死亡,使她来不及医治而死去。

我试着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解释蔺婆不会害如梦夫人,我相信,如果阶尹大人和如梦夫人是真的彼此倾心,蔺婆是不会伤害阶尹大人心爱之人的。即使她也会觉得有愧于老夫人,她也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但我相信,蔺婆不是那种不愿承担后果责任的人,她会比阶尹大人更加有勇气承担起这一切。所以她才会主动和老夫人坦白一切,然后来到这里照顾如梦夫人待产。

可为什么偏偏那个将如梦夫人推向死亡的汤药,和她难以撇清关系呢?

真凶到底做了些什么。

借着蔺婆的手除掉了如梦夫人,真的是巧合吗?

还是设计好了,就是要让蔺婆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害死如梦夫人,然后蔺婆难以撇清干系,最后除掉蔺婆,让蔺婆承担害死如梦夫人的罪责?

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是吗。

怎么办怎么办我看着蔺婆。

很想要为她洗脱冤屈,可那一碗汤药,又该怎么解释呢?

你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给如梦夫人端去汤药呢?

如梦夫人为了顺利生下孩子,在待产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服食汤药保命,才导致她在生产之后病情恶化。若不是这样,更不会在袭击之后就因为一碗汤药的刺激,使她直接丢了性命。

蔺婆在死前,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是谁利用了她,借着她的手杀了如梦夫人并且想要嫁祸给她。

她是不是已经知道,否则她为何没有反抗就任由真凶将她杀害了呢?

为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反抗?好歹你留一点证据给我,我可以帮你找出凶手啊。至少,我可以在你死后,帮助你洗清杀害如梦夫人的罪名,不至于让你过世得这般狼狈。”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却束手无策,让我很无奈。

“你不会害如梦夫人的,对吗?你深知和自己的孩子分离有多么痛苦,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又命悬一线性命垂危,这个时候最是需要母亲在身边的,你怎么可能忍心杀了她,让他们母子重蹈你和你儿子之间的旧路呢。”

可是她不会回答我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再也没有机会起来向我解释这一切了。

如梦夫人的死,不是偶然,竹苑的那一场袭击,虽然是老夫人命人做的,可是似乎老夫人也是被人算计进去了。蔺婆负责在竹苑照顾如梦夫人和小公子,却也遭人陷害,丢了性命。这一切的发生,看似杂乱无章,似乎

背后又有着某种让人不安的联系。

怎么,都是与阶尹大人有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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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二话 两个女人的战争

“你是谁?”芜小姐见到我的时候,有些吓到。

我是借用了阶尹大人的名义,趁她来探望老夫人的时候,将她请到这里来的。

“阶尹大人呢?”芜小姐向周围看了看,似乎是在寻找阶尹大人。可她没有看到阶尹大人,愈发的紧张,“阶尹大人在哪儿?”

“是我请你来的。”我对她说,“阶尹大人并不在这儿。”

“你?”她有些生气,转头就要走。

“你可以离开,但是你今天走出这一个门以后,只怕你再也见不到你的阶尹大人了。”我说。

她停下了脚步,看来我的话还是让她很在意的。

芜小姐怒气冲冲的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如梦夫人死了,小公子重伤,看起来这件事是老夫人做的,但是矛头又指向了蔺婆,哦,对了,蔺婆就是阶尹大人的亲生母亲。然后蔺婆之死也有疑点,似乎他身边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唯独你你说,他会不会怀疑你?”我才不怕她怎么瞪我呢,这些年恶人做得多了,这种警告早就对我没有一点意义了。“如果他认为这些事都是你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他始乱终弃,你觉得他以后还会见你吗?”

芜小姐连呼出的气都变粗了许多,眼睛里都冒火光,“不是我做的。”

语气很愤怒,像是真的。

“可你没办法证实。”我说,“你没办法证明这些事不是你做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阶尹大人身边的人接连遇害,似乎都与案件撇不清干系,你觉得下一个会不会是你?”我在一点一点引她上钩。

说实话,这些年与人打交道,我并不怵这些上来就敢发脾气甩脸子的人,通常把情绪直接表达出来的人,心思都不是特别的深。反倒是那些从头到尾让你察觉不到任何情绪反应的人,才最是可怕。

这种小姑娘,也只是为爱偏执罢了,陷进去了,所以一头热,根本不是能够策划出这许多事的人。

但我着实担心,所有和阶尹大人有关系的都牵连到了案子里,下一个会出事的,说不定就是她。

“凭什么是我,我和他早已经没有关系了。”芜小姐对我的冒犯很是生气,而且,她似乎不大愿意承认,她还喜欢阶尹大人。

“真的吗?”这话,我当然是不信的。“那我怎么听说,即使在糜氏夫人与阶尹大人成婚之后,你还缠着阶尹大人不放,几次私下联系,还被糜氏夫人察觉,因此你们在这里曾经吵得不可开交,还被这里的下人都听到了呢。”

“你,你胡说。”她词穷,竟然只能这样来反驳我了。

“我是不是胡说,你最清楚。”我说,“目前为止,糜氏夫人因为老夫人擅自命人袭击竹苑的事,也受到了牵连,而你”

“我怎么了?我和他,都是以前的事了。再说了,你既然怀疑,为什么不怀疑是他的夫人害了所有人呢,偏要怀疑我?”她的反应倒是快。

“如果是糜氏夫人动手,你认为她会蠢到把自己的母亲也一并算进去?只要案件在追查的过程中将她母亲查出来,那她也脱不了干系。”是凭着这一点,我认为糜氏也是遭人算计了的。

“那可不一定,那个女人蠢得,只怕会让你意外。”

我被她的话逗笑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们之间相互是情敌的关系,所以会自然带着一种厌恨的感觉去中伤对方。“看来你真的很讨厌她。”

“这还用说吗。”

“我听说你们以前关系很好的,你自小是在这里长大的,和她一起她本是糜老大人唯一的女儿,的确孤单了些,你与她年纪相仿,自小更应该比旁人多亲近一些。难道,只是因为一个男人,就让你们姐妹俩反目成仇了吗?”我虽然是很反感横刀夺爱这种事的,但是却不能理解她们这种关系,比起阶尹大人,她们姐妹俩的关系不是应该更好的吗?

“反目成仇?那得是反目才行,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拿我当做姐妹过。”芜小姐斜眼白我,“你问了那么多我的事情,想必已经知道这个家里到底是谁说了算吧。我父亲比不上那个贱人的父亲,只因我父亲是庶出,所以这家里大小事,都是伯父做主的,旁人根本没有资格去说什么。那个贱人也是因为这样,才觉得高人一等,处处踩我欺负我,在她眼里,我和那些伺候她的下人家奴没什么区别,她在人前便会对我呼来喝去,更别提人后了。”

“”呃,这“我的确听说过,这位糜氏夫人的脾气不太好。”

“脾气不好尚且算个人,她这,连人都算不得。”芜小姐恶狠狠地说,“我什么东西她都要抢,她就认为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偏偏大伯护着她护得紧,我们只有吃亏的份儿。我爹从外地回来给我带个玉坠子,她趁我不备偷了去,却偏说是她的,是我在说谎。大伯因此还要责罚于我,我爹也在旁边,却不敢站出来为我说一句公道话。明明是我和阶尹大人先两情相悦的,那时他一无所有,只不过是一个空有虚名的人罢了,是我陪在他身边鼓励他,才让他振作起来的。那个贱人看到了,却也要抢去。阶尹大人都已经拒绝她了,她就哭着去找大伯告状,大伯偏着她,威胁阶尹大人和她成婚,否则”

我确实没想到,两个女人之间能发生这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

“你说如梦夫人死了?”芜小姐冷笑一声,“如果是我做的,我不会杀如梦夫人,我会直接杀了那个贱人。”

“你这么恨她啊。”我还是有点感到意外,我知道芜小姐肯定是怨怪糜氏的,但是没想到她说起话来咬牙切齿的样子,居然恨意这么深。

“自然,既然抢去了,好好过日子也就算了了。阶尹大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她却依旧不改那一身的臭毛病,仗着大伯和大伯母的宠爱,继续骄纵妄为,处处欺凌阶尹大人。这府里谁不知道,她常常把阶尹大人骂得如果不是因为她,阶尹大人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这一切都是她害的!她当时抢去人,也无非是想要我们痛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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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话 对公子骄的信任

按照芜小姐的意思,糜氏从她手里抢去阶尹大人,并不是因为糜氏有多爱这个男人,而是为了争夺所有属于她的东西,让她痛苦而已。

但是其实对于她这个说法我不是完全认同的。

毕竟婚姻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不可能仅仅只是一场游戏,一种较量。糜氏自己或许有赌气的可能,但是糜氏的父母怎么可能让她拿这种终身大事来胡闹。

芜小姐对糜氏是有敌意的,糜氏自小欺负她,抢夺她的一切,所以芜小姐对糜氏的这种敌对感并不事不能理解的。她受到了伤害,便把这一切都归咎于糜氏的欺凌,也许对于有些人来说,在报仇无能为力的前提下,这样想会让自己好过一些。

而糜氏和芜小姐之间的这种暗暗较量的关系,也并不是从阶尹大人一事开始的,只不过在阶尹大人的事情上,将冲突彻底激化了而已。

之前蔺婆也说过,糜氏受尽宠爱,所以性格上有一点不太好。

而芜小姐更是间接证实了这一点。

“一定是她!”芜小姐气得咬牙切齿。“是那个贱人!她从我这里抢走的,却让别人抢了去,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所以她把人杀了,然后嫁祸给我。想要一下子除掉我们两个威胁她的人!”

芜小姐所说的贱人,正是那个抢夺了她爱人的糜氏。

她气冲冲地认定,如梦夫人的死是糜氏所为,糜氏杀了人之后,把杀害如梦夫人的罪名嫁祸给自己。她这种说法也不是不可能的。



若是这样,那么这事情反倒更让人看不懂了。

似乎局中之人每一个都有动手的理由,每一个都有计划,但是每一个也都没有机会。

绕了一个大圈子,却还是一无所获。

你指我,我指你,最后两个人都有嫌疑,但是两个人又都不会这么做。

“糜氏,和阶尹大人的关系如何?”我希望从芜小姐这边得到一些答案,当然,我不会完全相信她的答案,只是单纯的作为一种参考而已。

“阶尹大人根本就不爱她!”芜小姐强调说,“他爱的人是我。”

前半句我不是多相信,后半句我更不会相信。

如果像她说的,阶尹大人爱的是她,怎么会又娶了糜氏夫人后,还找了如梦夫人呢。

“你不信?”她看我轻笑,有些生气了。“他和我说过的,这个世上他只爱我一个人。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娶那个贱人的。”

“保护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从她的话里,发现了一些事情。

“那个贱人想要把他抢走,大伯也帮着那个贱人。甚至大伯还威胁阶尹大人,如果他不答应的话,就把我一并赶出去。”芜小姐愤愤不平,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她只有一时没有放下阶尹大人,那么一时就不会从愤恨的情绪里走出来。

“这话,是阶尹大人告诉你的?”

“是。”芜小姐说。

看得出来,她是很相信这句话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更加怨恨糜氏和糜老大人,认为是他们才让自己和爱人被迫分离的,是因为糜老大人以自己作为威胁,才逼迫自己的爱人不得不另娶他人。

有时候我们以为的爱情,只是一种执念而已。

阶尹大人如果真的爱她,可能会因为要保护她,而娶糜氏。

但是他若真的想要保护她,又怎么会去激化她和糜家的关系呢?他若是真的了解她,该知道她的脾气秉性,如果她真的相信了他的话,去和糜氏拼个你死我活,他的保护又算什么呢。

而我认为,阶尹大人之所以对她说这样的话。

无非是一个借口罢了。

芜小姐就算身份不凡,但终究是庶出的血脉。而糜氏就不一样了,糜老大人手握的权势更是了得,谁都知道糜氏和芜小姐之间的差距,更何况是受到了糜家资助的阶尹大人,他怎么会不清楚这一点呢。

可单凭这一点,不能证明阶尹大人或者芜小姐有任何嫌疑。

我虽然不屑于这种攀附权势的行径,却也接受现实,哪有那么多的忠贞不渝,谁都有想要过得更好的权利,女人可以,男人也可以。就连后世的律法,都无法判定伤害别人的心是一种什么样的罪行,可我们也都知道,杀人诛心是一样的。

“你还有别的事吗?”芜小姐问。

“还有一件事,”我说,“你知道公子骄吗?”

“公子骄?你说的是老夫人的那位侄儿?”芜小姐似乎对他很熟悉。“他怎么了?难道你怀疑他?”

“随便问问。”我说。

芜小姐这才松了口气,“他不可能是凶手。”

“你为何这样相信他?”或许我的猜测有误,芜小姐和公子骄不只是认识的关系。

“我们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公子骄是老夫人的侄儿,老夫人很是宠爱他,所以幼时公子骄便常常来往于此,我和那个贱人也是一起长大的,他来的时候,自然会见到。”

原来是这样,看来老夫人信任公子骄一事,并非是彦公子单方面的以为了。

“那你认为,公子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对公子骄比较有兴趣,见过他一面,但是印象并不好,也许是因为我们见到的时候正好发生了那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我的判定会有些偏离客观。

芜小姐对糜氏有敌意,对公子骄似乎

“他和那个贱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自然是不一样的。他不像那个贱人一样惺惺作态,他是个好人。”

好人,可以有很多种定义。

“那你所说的好,是一个什么样的?你认为他对你好,是觉得他也把你当成妹妹一样了么?”

芜小姐似乎对我的问题越来越不满。“你到底想问什么,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但是如果你想要问我,公子骄和糜家的这些破事到底有没有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没有。他是一个很正直很认真的人,不像那个贱人,偷摸耍那些恶心的手段。你从他身上肯定找不出你想要的真相,所以不要白费力气了。”

白费力气这四个字,充分表达了芜小姐对于公子骄的一种认可。

她相信公子骄,这种信任可以让她坚定自己的立场,毫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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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话 嫡庶有别

“你就是萧夫人?”糜氏语气不善地说。

“正是,不知老夫人如何了,我想要来探望一下。”说是来探望老夫人,其实也是想要见一下糜氏和公子骄。

糜氏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声,“你还嫌将我母亲害得不够吗?!又来做什么!”

“”我害老夫人?“不知糜夫人这话,从何说起。”

“你!若不是你咄咄逼人,我母亲怎么会”糜氏说。

“别说了!”一个男人打断了糜氏的话,从屋子里出来,走到了她身边。这个人正是公子骄,那个芜小姐给予了高度评价的人,他打量了我,然后对糜氏说。“姑母现在尚在病中,你不宜离开,还是回去照顾姑母吧。这边我会和萧夫人说清楚的。”

糜氏转过头看向他,就回到了房间里。

“萧夫人,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吧。”公子骄等到糜氏进到房间里之后,才开口说道,“上一次匆忙,未能及时招呼,还请见谅。”

“听说公子骄为了寻找失踪的糜老大人,这几日来劳心劳力,可以理解。”我说,看向糜氏离开的方向,“早先听闻这糜夫人的脾气不太好,没想到她竟然听你的话。”

公子骄往身后看了看,低声应道。“是,表妹她自幼便受到了很多宠爱,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性子,是偏执了些。不过也是有好处的,她有什么说什么,不像旁人那般诡计多端,相信萧夫人自会明白的。”

旁人听他的话,倒是很维护糜氏了。只不过这一句旁人,着实耐人寻味。

“理解。”我说,“不知老夫人情况如何,方便的话”

我都到了门口,若是不见一面的话恐怕不太好看。

“姑母方才服了药,才睡下,这一时半会儿的只怕不太方便。如果萧夫人愿意等的话”公子骄很狡猾,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给我。

“这样啊。”我怕是见不到老夫人了吧。“那,不知糜老大人可找到了?”

“并未。”

糜老大人还没有找到,失踪了三天,下落不明。

“我听说他是在这府上失踪的,这几日你为了寻找他,把这府苑里的每一个人都审过了,难道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在自己的府苑里失踪了,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而且这些时候,真的能让我感觉到这府苑里的气氛异常紧张,公子骄不是做个样子找找就完了,他是真的很努力的在寻找糜老大人。

可是到现在,糜老大人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诚如萧夫人所言,府里的每一个家奴我都问过了,却还是一无所获。只说是并未察觉,而那之前通传之人,却也在出事之后就死了,这件事情的发生让人着实为难。”他一头雾水,到现在也没有理清楚个头绪,对于糜老大人的失踪,他是措手不及的。

“我之前也听说了一点,这件事的确奇怪。只是,糜老大人在自己的府苑里失踪,如果被人运送出了出去的话,想来也定会引人注意,难道案发当时,就没有人察觉,这府里有什么人运送了某些大的物件出去吗?”我与他的第一印象不好,但是这并不影响我愿意协助他找到糜老大人。

糜老大人事关我正在调查的事情,所以他是否能够活着找回来,是很重要的。

公子骄摇头。“没有,出事之后,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将一些大的物件运送出去。”

“那或许糜老大人可能还在府上。”这就如果还在府上,那么让他失踪的这件事很大几率就是这府上的人所为,“当真没有谁的问话是有疑点的吗?”

“没有。”他说。

“这府苑里,可有能藏一个大活人的地方?”我不相信,一个人在自己家里,说失踪就失踪了。这也太奇怪了,如果不是家里人把他藏起来了,那就是他自己藏起来了呗。

“萧夫人在担心什么?萧夫人以为,骄的搜查并不仔细,有何疏漏吗?”他误会了我的意思。

“自然不是,我在府上住的这两天,也感觉到了这府苑里的紧张气氛,公子骄一直在调查糜老大人失踪一事,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糜老大人多失踪一刻,他的人身安全便多一分威胁,我只是提出自己暂时能想到的,希望可以帮助你早一点找到他。”

毕竟要找到糜老大人,我才能知道一些关于他的线索。

就算旁人再了解,但也不见得能够完全理解糜老大人的心思。

“萧夫人放心吧,骄定会尽全力寻找,糜老大人是糜家的天,也是骄的亲人,骄自然不会有何懈怠。”他面无表情地说。

“那就好。”我有些不甘心,这公子骄当真油盐不进,想从他这里撬开嘴得到答案,真的是难死了。他的防备心比较重,而且他本身对我们就是有敌意的,更不可能将一些至关重要的线索告之于我们了。“只是我还有一个”

“萧夫人,原来你在这儿啊。”

彦公子突然出现,打断了我们的话。

公子骄和我都纷纷向他看去,只见他急忙走过来,向公子骄很是客气的见了礼,笑着和稀泥,“方才路过,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没想到萧夫人和公子骄竟也能在一处相安无事地说话,是我冒犯了。”

这话说的,好像我会和公子骄打起来一样。

“你有什么事吗?”公子骄语气严厉地问。

“公子骄莫要误会,我只是来寻萧夫人的。”彦公子说,“萧夫人,萧大人寻你,让你现在就过去。”

萧珏找我?

公子骄听过我们的话之后,转身就走了。

“他在哪儿?”我问。

“请跟我来。”彦公子领着我向一旁而去。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这些嫡庶区分什么的很别扭。

比如公子骄和彦公子。

骄是公子骄的名字,我们称之为公子骄,是说,他是某位大人的儿子,骄。所以是公子骄。而彦公子,彦是彦公子父亲的名字。彦公子的父亲彦是糜氏一族的庶出,也是有名字的,彦公子拆开,便是名叫彦的这位大人的儿子,而他自己落在家族上是没有名字的,称为彦公子,他的后代记录在宗谱上,则是彦公几世孙。

这就是嫡出和庶出的基本区别。

有些庶出之人,即便一生优秀,却也没有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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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话 两件事之间的联系

“”我看着在前面带路的彦公子,心中闪过一个疑惑。

蔺婆曾经说过,彦公子和这里的人不一样,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他似乎感觉到我有话要说似的,转过头来。“萧夫人是有什么事吗?”

“噢,没什么,可能是突然觉得,在这个家里你好像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我说这话,有些调侃的意思,大概是在一群神经病里发现了一个难得正常的人那种感觉。

彦公子锁了眉头,不解,“萧夫人这是何意?”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看到了这个家里那么多人,好像只有你的脾气最好,通情达理,谦虚谨慎,让人不会觉得那么烦躁吧。”难怪蔺婆会说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现在我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可他自己好像却不是很理解,迟了些,才说。“这里,并不能算是一个家吧。”

也对,这一个府苑里,什么人都有,什么样的目的也都有,自然关系复杂。确实像他说的,不能算是一个家。只是一个很大的房子院子而已

“你和那位公子骄,关系如何?”刚才见到过他们接触,感觉上公子骄对他说话的时候,防备就没有那么重了,语气也和跟我说话的时候不一样,相对地柔和了一些。

所以我觉得,他和公子骄之间,或许不一样。

“也,说得过去吧。”彦公子却用了一种很勉强的语气来表达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他对你好像不一样,怎么说呢,我感觉他对你说话的时候,态度就没那么针锋相对了。”我是觉得,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彦公子也是深得公子骄信任的。

“也许是因为,在他看来,我是一个不值得针锋相对的人吧。”彦公子的语气有几分自嘲的意思。

“怎么会。”

“我和他们不一样,虽然是自小便经常会见到的人。可是我不一样公子骄的姑母是这里主事的老夫人,他的父亲更是家中嫡系血脉,公子骄是他父亲唯一的儿子,将来定是要继承家里一切的。自然像是萧夫人所说,有些盛气凌人了。糜氏是老夫人的女儿,这便不用说了。而芜小姐也是和糜氏一起长大的,芜小姐的父亲也就是我的二伯,虽与我父亲同为庶出,可是与大伯父的关系却一向很好,懂得审时度势,连带着芜小姐也一并沾光。不过糜氏和芜小姐终归是女子,都是要嫁人的,她们现在在家里不管怎样都是受宠一些,将来也是要靠她们的姻亲关系,来帮助糜氏一族发展下去的。所以家中自然不会有人太过于为难,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他说完顿了顿,低了头,“我与他们不同,我的父亲便是庶出,我是庶出生的儿子,父亲又过世的早,从小寄人篱下长大,说是公子,其实在这里还不如一个下人那样名正言顺。”

我是能够理解他这样的情况,会有自卑心理是很正常的。

但是他似乎把自己放得太低了。“那也不见得吧,虽说上一代人之间的关系,难以改变什么,但是你就是你啊,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依靠出身的。你应该只是生在了这样的环境下,所以你看到的人大多都是出身不错的。可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出身并不如你的人,甚至是更惨的。你不必为此感到难过,像你现在这样我觉得就很好啊,虽然按照你的说法,你好像处境并不是很好,可是这府里的人不也都接受你了吗。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就是这样的。大家会慢慢感受到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于你的好,很多人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笑得很勉强。

我见他似乎并不想再提及此事,就也没有说下去。趁机转移了话题,“我刚才询问了一下,公子骄还没有找到糜老大人,他审过府苑里所有的人,而且案发当时到现在,并没有任何运送大物件的人出去过。你觉得,糜老大人会不会还在这个府苑之中?”

按照公子骄的说法,我是倾向于相信糜老大人现在应该还在这个府苑里的。

可是他搜过每一处了,也审问过每一个人,似乎都没有答案。

这就让人有点想不通了。

“萧夫人在怀疑什么?”彦公子问。

“我在想,这一次糜老大人失踪一事,会不会就是糜老大人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呢。”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失踪,而是躲了起来。在这个他很熟悉的地方,“彦公子,这里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藏住一个人的?”

这个府苑这么大,若想找一处挖个密道什么的,我认为是有可能的。

“没听说过。”彦公子回答说,“萧夫人为何怀疑,此事是大伯父”

“噢,因为我刚才观察了一下,这个府苑虽然大,但是府苑里的家奴婢人数量不少,我想如果有人在这里袭击了糜老大人,将他打晕或者挟持,只要他发出声音肯定会有人发现的。但是公子骄审过所有的人,都说没有察觉,所以”

所以糜老大人失踪的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变得异常诡异起来。

也许他并不是失踪,而是自己躲了起来,那么失踪当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和失踪之后,没有人为了把他藏起来而搬送大物件离开就能解释过去的了。

“可大伯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彦公子问,“如果真的像萧夫人所说,大伯父并没有被谁掳走,而是自己躲起来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而且大伯父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了,这几天里他是躲在了哪里呢?这府苑虽说不小,可是万一撞见了谁,那不就暴露了么。”

“所以我现在在想,如果他自己躲了起来,那么在这外面,应该有协助他的人才对。每天帮他善后,处理一些事情,还会为他送饭,保证他藏起来的时候不会有人撞见他。”想要弄个密室什么的,对他们来说不难。

可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和如梦夫人被袭击的事情有关?

是如梦夫人被袭击的事情之后,糜老大人才失踪的,很难不去想这两件事会不会有直接关系吧。

该不会糜老大人,才是那个让人袭击如梦夫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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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六话 小公子之死

我们到了门口的时候,萧珏正从房里出来,他看起来很累,向我摇了摇头。

我立刻看向他身后的房门,里面传来阶尹大人的哭声。

那个才刚出生几天的孩子,最终还是没能保住。

“怎么会弄成这样”说起来,他才出生几天,却经历了旁人一辈子的不幸,也是很惨了。这下阶尹大人真的又失去了一个他最重要的人

“我去看看他。”彦公子放心不下,向屋子里走去。

“虽然是早有预感的事情,但是发生得这么突然,还是让人觉得很难接受。”因为我也即将要迎来又一个生命的关系,所以才会对这件事感到很悲伤吧。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就

萧珏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受伤严重,这对他来说,也算是解脱了。”

“只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如梦夫人,才让他短暂的一生充满不幸的么。”我感慨。

尽管我对于阶尹大人和如梦夫人之间的“感情”,确实有一种不太能够理解的抵触,但是这个孩子又有什么错呢。他是无辜的,只不过刚好因为他成为了阶尹大人和如梦夫人之间的这个孩子,所以尚在母亲腹中的时候,便不得不跟着他的母亲一起承受了那许多的折磨,留在一个传闻中“闹鬼”的竹林里,等待出生。

他的出生本来就是除了他的父母以外,不被期待的。若不是有蔺婆的悉心照料,他的母亲一个人又如何能够挺得过那十个月呢,好不容易还是活下来了,顺利出生了。他的母亲还没有享受几天好日子,一切就被一个手持凶器闯入的歹人打断了,他的母亲被狠狠殴打,又在真凶的算计之下误服汤药而死,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却也因为伤重注定活不了多少天,蔺婆被真凶设计成为了替罪羊,惨遭杀害。他误食了沾有灰烬的汤药,导致情况恶化,最终

“他真的太惨了。”我说。“希望他下辈子,能够投在一个好人家里,别再像这辈子一样受尽苦难了。”

“会的。”萧珏说,隐隐压抑着一股愤怒。

“连小公子也过世了,这下阶尹大人的打击,可真是太大了。”不知道阶尹大人能不能够顺利挺过这一次的打击。

先是如梦夫人,然后是蔺婆,现在是他的儿子到底什么人跟他有这么大的仇啊,非得要逼死他似的,将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

“你还是觉得,这幕后真凶是冲着阶尹大人来的?”萧珏似乎是对这一推测有了不同的想法,特别是在小公子出事之后。

“说不好。”

其实我现在也有些动摇了。

“看起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阶尹大人发生的。可是调查过之后,我在阶尹大人身边却找不到一个,有这样做动机的人。”我说,“一开始我以为,阶尹大人和如梦夫人的关系,让糜家感到了耻辱,所以最希望阶尹大人不幸的人,自然是糜家的人。可还没有调查的时候,糜老大人就失踪了,我刚才去找过糜老夫人,并没有见到她的面。但我见到了糜氏,听糜氏说,上一次我和糜老夫人说过话以后,似乎就已经把她气病了。我在想如果她真的这么容易就被我气病了,那么对于阶尹大人带给糜氏的耻辱,她说不定早就气死了,又怎么能忍着一点点的部署这么多计划去报复阶尹大人呢。而且我还见到了公子骄,和公子骄询问了一下糜老大人的事情,公子骄也说了,糜老大人失踪的时候这府里没有人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这几天没有闲着,把所有人都找去问过话了,可是仍然一无所获。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糜老大人失踪以后,到现在,这个府苑里没有人运送大物件出去。我觉得糜老大人应该还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出现”

“你觉得他已经死了?”萧珏看出来了。

“如果,他不是自己藏起来了,那么就是已经死了。”只可能是这两种答案其中之一,“一开始,我倾向于相信前者,我认为他失踪的时机似乎太巧了。如梦夫人才刚出事,他就不见了。这个时候失踪,难道不就意味着他心里有鬼吗?但是这么多天了,没有一点动静,他就算是藏在自家家里的哪一处密室之中,也需要有人照料他的生活吧,起码他是要吃饭的。但是这府里,公子骄都是盯紧了的,一直在寻找糜老大人的下落,如果不是公子骄帮助了他,那么他肯定已经死了。否则其他人早就被公子骄盯上了,但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察觉”

只怕,凶多吉少。

“是啊”

“萧珏,”我叫他,心里很不舒服。“我总觉得,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凶手可能并不只是冲着阶尹大人来的,糜氏和芜小姐都不像是有这样算计的人,能够做到这些的凶手,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和阶尹大人能有什么样的仇,要如此害他身边的所有人呢,除非阶尹大人也只是这算计上的其中一环而已。刚好是因为阶尹大人娶了糜氏,也恰好成为了糜家的人。我担心”

我担心接下来还会出事。

“我已经让人捎信给毓儿了,放心吧,毓儿得到消息,会赶快带人过来的。不管这真凶背后到底想做什么,我们都要阻止他,不能让他再害人了。”萧珏信誓旦旦地说,那个孩子的死,让我们心理都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想来这许多年都未有见过如此狠毒之人,连一个刚出生几天的孩子也不肯放过。

“嗯。”我点头,暗暗下定决心,要在凶手下一次行凶之前,把他找出来。

如此精深的算计,想来如果不是为了阶尹大人,而是冲着糜家来的。那这应该不是一时半刻就计划好的,凶手要报复糜家,下一个会遭算计的目标范围就太大了,可能是现在和糜家有关系的任何一个人。可有一点让我很是在意,那就是凶手和糜家究竟有多大的仇,要这样苦心筹谋呢?通常冲动性报复都不会超过一两个月的,而像这样安排好一切的报复,只怕积怨已深。

倘若真的像我推测的一样,那这件事恐怕又得要揭开一段陈年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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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话 四娘的竹叶酥

“是你?”四娘看到我的时候,很惊讶,但是很快,我看到她笑了,冲着我笑得特别的开心,“你怎么来了。”

“来办点事儿,顺便来看看你。”我说着,朝她走了过去。

同一个竹林,那边的竹苑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只有她这边还平静如常。

我问她,“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啊。”她说,“你放心吧,你说的那个坏人,他没有来过。”

“那就好。”听说袭击了竹苑的歹人没有来骚扰过她,我也就安心了些。看到她一副高兴的样子,我本来想好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她可能根本不知道,那边的竹苑发生了多少事情,又死了人,笑得这样阳光明媚。我生怕我的话会给她带来负担,让她的笑容消失。

“你这次过来的刚好,我又做了些竹叶酥,等下你再带一点回去。”她说。

“这样不太好吧,每次来,都从你这里拿吃的怪不好意思的。”我着实也是贪这一口,自从品尝过一次她做的竹叶酥以后,我还真的就迷上了这个神奇的味道,是越吃越喜欢,口感很纯粹,很干净,是我喜欢的那一种。

“没什么的,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若是喜欢,以后经常来,我经常给你做。”她说,“以前这里只有我自己,你来了,也可以跟我说说话。”

“那好,下次来,我给你带外面的好吃的。”我和她承诺说,毕竟总白拿她的东西,也说不过去。

“我先去给你拿一点吃。”四娘很高兴,起身就去拿竹叶酥了。

“回去之后,我也要试着做一下尝尝,你做的竹叶酥那么好吃,我现在都吃上瘾了。”我开玩笑地说,确实有一点担心,等到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以后,回到了山上,也许我就吃不到这一口了呢。想来还是得偷师,学会了才行。就算我学不会,也得研究一下她的方法流程,教给红玉,让红玉做给我吃。

“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一个秘诀。”她端了几块回来,放在我面前。“一定要用天刚亮的时候,长出的那些小嫩叶,带着些露水的,这样吃起来清香多了。”

“哇,那你岂不是为了做这竹叶酥,每天都要起很早了?!”天刚亮长出的小嫩叶,这也太麻烦了。

四娘却笑,不说话。

“那为了回报你的竹叶酥,我可以给你讲点故事。”别的不敢说,说起故事的话,我可是知道很多的。想着她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得孤单,也许我能帮她解决一下无聊的问题。“你想听故事吗?”

“故事?”她点头的动作有些迟缓。

“怎么了?你怎么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啊?”我好奇。

“萧夫人那边”四娘吞吞吐吐地说,“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怎么这么问?”不过也不难猜,就算她再不喜欢关注外面的事,可是同在一个竹林里,这两天那边竹苑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也应该感觉到了。

“没有,就是”

四娘纠结着什么,没有说。

“那边又死人了。”我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她,“虽然是自杀的样子,但是目前已经可以确定,是他杀。也就是说凶手在杀害了一个人以后,将她伪装成了自杀的样子。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凶手到底是什么人,你也住在这个竹林里,还是需要小心一些。”

四娘没有回答我,在我告诉她死了一个人以后,她就愣住了,一动不动。

“四娘?”我叫了她,她也没有反应。

应该是吓到了。

“四娘!”

我又叫了一声,她才迟迟应了。

“什么?”她的脸色变了。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我问她,脸色一下子变得那么难看,难道她身体不舒服?还是真的吓坏了

她却摇头,“没事,我没事。”

“四娘,这个竹林真的不安全,你好好考虑一下,跟我一起离开吧。”这也是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我想要劝说她和我一起离开,因为这竹林接二连三的出事。

就算没有鬼,也很危险了。

尤其是目前真凶不定,是否会威胁到她,不能就这样草草了事。

在真的安全以前,我认为她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不,不必了”可是这一次,四娘还是拒绝了我。“你真的不必担心我,我在这里很熟悉,况且我又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没有人会害我的。”

她真的太天真了,也许是因为她自小就生活在这里,把所有人想得都那么善良吧。可这世上也有一种人,心理扭曲,用伤害别人来满足自己,这种人很危险。

“真的没事。”她见我担心,又和我说了句,“这样吧,如果我觉得害怕了,我就去找你,好吗?”

她不愿意离开这里,除了在这里生活惯了以外,她的父母都葬在这里。既然她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只好答应了。“那好吧,无论什么时候,你若是觉得这里不安全里,就立刻来找我。”

她点头。

临走的时候,四娘为我又装了一些竹叶酥。送我到院子门口,我劝说她回去,没事不要乱跑,一回头,在地上看到了半个鞋印

我刚要说话,后知后觉的四娘并未发现什么,一脚就踩了上去。

“等等!”我话说得晚了,那半个鞋印一下子就被覆盖掉了。“哎呀”

“怎么了?什么东西掉了是吗?”四娘误会了,还以为我掉了东西,四处帮我寻找。

“没事,没事了”我方才在意,是因为那半个鞋印从宽度上来说,比寻常女子穿的鞋子要窄一些,像是个男人的鞋印。我是担心她被人盯上了

“萧夫人,”彦公子来迎我,“天不早了,萧大人要启程回去了,萧夫人,您”

“噢,我这边没什么事了,回去吧。”回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四娘向彦公子欠了欠身,我们和她告辞,往回走。

“没想到萧夫人已经和那女子成为了朋友。”彦公子说。“萧夫人这样记挂,难得来一趟也要去看看。”

“其实是为了这个。”我举起手里的竹叶酥说,“四娘做的竹叶酥特别好吃,我是因为嘴馋了,才会厚着脸皮来讨要的。”

彦公子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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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话 保护四娘

“对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如今看来,求助于彦公子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

“萧夫人请说。”

“我希望你能找些人,帮我照顾一下四娘。”我说。

彦公子很疑惑,转身向身后看去,“这是”

“噢,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个竹林虽然不见得有鬼,但是竹苑那边出过这么多事情。我担心有歹人潜伏在这竹林里,所以,我不放心她。”四娘就算再熟悉这边的情况,可她终究也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若是真的碰上了歹人,恐怕很危险。

“萧夫人既然担心她,为何不带着她一起走呢?”彦公子问。

“我倒是想啊,只是她不愿意离开这里而已。我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劝说过她两次,可是她都不愿意跟我离开,我想她应该已经习惯了生活在这里吧。”我说。

彦公子点头。“上次来的时候,我也在屋外看到了两个墓,想着也许是她的亲人。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我便没有问,现在想来她会不会是因为她的亲人也葬在这里,所以不忍心离开呢。”

“嗯,让你猜对了。”我说。“还真是她的亲人,她说是她的父母。她说,她自打出生便住在这里,没有出去过。她的父母过世以后,她就剩一个人了。”

“没想到她的身世竟然这样可怜。”彦公子感慨说。

“是啊,不过想来也是理解的,她一个弱女子生活在这种地方,本身就有很多的不便,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特殊的情况,怎么会不想离开呢。”我以为这其中,应该还有她本身的一些特殊情况吧。

“特殊情况?”彦公子说,“是指,她的脚吗?”

四娘走路的样子,他也是见过的。

“你发现了?”

他点头说,“是,之前来的时候,也看到她走路一瘸一拐的,不过那时并没有那么在意,只以为她生活在这里,不慎拐了脚。可是这些天过去了,她走路的样子还是有些奇怪,我在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而已。”我说,但有些人,也会因为本身的这些特殊情况而自卑,四娘可能恰好也是这种人而已。她对我很好,很和善,见过我一次之后,第二次见我便没了那些隔阂,很容易便与我亲近了,所以我想她不是本身对于外界的一切有排斥,而是对于那些令她觉得不安的事情有排斥。当她意识到我对她没有恶意,甚至是一个可以成为朋友的人的时候,她就很容易和我亲近了。

“好,我答应你。回去之后我就安排人来帮忙照看着。”彦公子说。

“那还有个事情,要你注意一下。”我只是突然又想到,“她很怕生人,一开始不好接触的,所以你派来的人最好不要直接出现在她面前守着,只是远远地保护她就好。千万别把她吓着了。”

“好。”彦公子一口答应下来,“没想到萧夫人只是见过她两面,竟然对她这样细心。”

“也许是因为投缘吧。”

对我来说,一个愿意花功夫给我做好吃的的人,自然是十分珍贵的。她见过我一次,之后准备了这么多的竹叶酥,肯定是给我预留的。而且她也说了,这竹叶酥用的竹叶,是要天刚亮就采摘的嫩竹叶,为了做这些,她一定准备了很久。

自然是一个值得我这样细心去保护的人了。

“是吗?我还以为是因为她给萧夫人做了竹叶酥呢。”彦公子竟然一下子就猜中了。

“也有这个原因。”我承认了。

彦公子的笑声很爽快,只是,笑了一会儿之后,他就突然收敛了笑声,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

“怎么了?怎么一下子”一下子变得这样紧张了呢?

“噢,没事。我只是在担心大伯父。”彦公子说,“这糜家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不知道大伯父现下如何了,公子骄还是没有找到他,失踪了这几日,我担心”

说起糜老大人的失踪,我倒是正有事情想要问她呢。“彦公子,不知糜家可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得罪?”彦公子总是能一下子就从我的话里,发现重点。“不知萧夫人所说的得罪,是指”

“应该是有一些年头的旧事了吧,不知道糜家有没有得罪过谁,比较严重的,可能伤及他人性命的。”我增加了一些暗示,希望他能够明白。

“伤及,他人性命?”彦公子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

“怎么?彦公子是否能想到一些呢?”我认为他是知道的。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从他现在脸上的阴郁就能够看得出来。

他沉默着,几次打量我,像是在试探我的反应,心事忡忡的。“这”

“彦公子有话不妨直说,这些都可能是解开案件的关键。”按照之前的推测,糜家接连出事,包括外面的竹苑,和糜老大人的失踪,应该都和一些过去的事情有关。

如果不是曾经伤及了某个人的性命,应该不会招来如此恶毒的报复吧。

谁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去杀人家那么多人呢。

彦公子叹气,“这按道理说,并不是我可以议论的事情。萧夫人这样问,也实在太令我为难了。只是,我真的希望能够救大伯父”

“我明白,你放心,你今天和我说的这些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向他保证,我知道他有他的难处,他在糜家的身份特殊,有些话若是声张出去,是会给他带来很大麻烦的。这些顾虑我也都考虑到了。

他点头,像是下定决心一样,“那,好吧其实是这样的,大伯父大伯父的脾气并不好,经常会得罪人。而且萧夫人应该也知道,这糜老夫人和糜氏,都是这样的性子。若说是恶,但也不算是恶,他们只是习惯了对人”

“如何?”我见他吞吞吐吐,还没有说到我要的重点,有些焦急。

“大伯父家世摆在这里,并不是寻常人可以比的。偶尔得罪了人,大多也不愿意和他计较,给自己招来麻烦的。不过偶尔也有人,气不过,便但最后,必定都是大伯父胜了。所以”

“你的意思是,这糜老大人得罪了很多人?”我的脑子是嗡一下就大了,这么说来,搜查的范围一下子变得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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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话 让人无法理解的作

“是,大伯父的人缘,并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好。说实话,大伯父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但是他自己并不以为然,他只会把那当做是自己真性情的一种表达。而在大伯父周围,即使有时候他明明说话很不客气,可有些人依旧不提醒他,反而还继续巴结他,恭维他这使大伯父更加得意。他并不知道,那些人围绕在他身边,其实也只是为了他的权势和财富而已。”彦公子似乎对糜家发生的一些事情,看得很清楚。他的立场客观,了解糜家的一些情况,而且作为旁观者,他是能够清清楚楚辨别出全局的人。按照以往,他的身份是他不便多说的什么的原因,可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

“听上去,你的这位大伯父好像是”我指着自己的脑袋,表示很无语。

意思是,糜老大人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大伯父只是从小便被人捧着,习惯了而已。”彦公子并没有用一些刁钻苛刻的词去形容他那位自负的大伯父,似乎还很能理解他的大伯父变成如今这样的理由。

“是么”我不知道该接什么合适了。

糜老大人似乎比我想象得更要无脑一些,这些跟他的身份和经历也应当都是有一些关系的,他生来就是嫡子,注定了要继承家里一切的,不需要像旁人一样费尽脑子费尽心思的去争取。也因为他注定是要继承糜家的人,所以自小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就会时时刻刻地说一些恭维他,巴结他的话,哄他高兴,自己也就能够谋得一时利益。而这些话却在日后他的成长过程中,造成了他性格里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萧夫人可还记得,大伯父失踪当日,家中的下人曾经假传说是一位曾与大伯父闹翻的旧友前来家中?”

彦公子提到的这件事,我多少是记得一些的。

“我知道,但你们之后不是说,那个人已经证实是在自己家中,并未外出吗?你大伯父的失踪与他没有关系不是吗?”我只是一时间想不到,他再次提起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难道这件事里,还另有隐情吗?

“是,情况是这样没错。那个人,原本是大伯父此前走得很亲近的一位故友,萧夫人可知他们是如何翻脸的?”

我见彦公子笑着的模样有些暗示的意思,便多少猜到了。“莫非,也是因为你大伯父?该不会是你大伯父做了什么事情,导致他们之间很好的关系也变成了殊途陌路?”

“那萧夫人可能猜到,大伯父究竟做了什么,惹得那样一个朋友与他彻底断绝了来往吗?”彦公子还在继续追问。

他这样的反应,似乎是想要告诉我,那可能是一个很极端,正常人都想象不到的事情,很不寻常让两个人翻脸的可能有多种,我猜到了一些,但是目前掌握的线索不多,我对于糜老大人的了解也只是通过他们,让我去猜测糜老大人的心思,我肯定也是做不到的。

我摇头,“是因为什么?”

“说来可笑,那位大人很是宠爱他的妻子,他们成婚十二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附近的人都知道他们夫妻和睦,很是羡慕。只是那位大人的妻子脸上偏偏生有一个黑痦子,正好长在左侧脸颊上,较大,乍一看便会觉得他妻子的样子是有些不太好看。而那一日,正好大伯父酒醉后,当着他和满座宾客的面,出言奚落,说他的妻子长得如何如何的丑”彦公子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蹙眉,这“是因为这件事,导致人家跟他翻脸的吗?”

彦公子点头,承认了。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奇葩?就算别人的妻子长得是不太好看,但是人家夫妻恩爱就行了呗,这旁人跟着凑什么热闹。况且这女人都愿意听个好听的话,即使长得不那么好看的女人,听见旁人叫一声美女心里也舒服。即使糜老大人真的很憎恶那种长相,可她终归是自己朋友的爱妻。你再怎么胡闹也不能当着人家和满座宾客的面,奚落人家妻子的长相吧?!这换成谁,不得翻脸啊?

他怎么说个话,自己心里都没数的是吗?

他这朋友也算是很好了,换成个脾气暴的,他早就挨打了。

“你这大伯父,还真是有性格。”我这话,纯粹是在嘲讽糜老大人的行事作风。“那之后他们俩因为这件事就再没有联系过吗?”

虽然觉得糜老大人这样的做法很过分,可终归是多年的好友。

不知糜老大人酒醒后有没有内疚弥补,他的这位朋友,又是否会原谅他呢。

“萧夫人以为,大伯父会是那种主动低头,向对方承认自己失误的人吗?”

彦公子却反问了我一句。

应该不会吧

“大伯父事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去向对方解释清楚,并且道歉。反而,他在之后的宴请中,都没有再请对方来,甚至,每当有好事之人向大伯父问起为什么不见那人的时候。大伯父都会嬉笑调侃的说,可能是因为家有丑妻,不好意思见人了”

“他是不是疯了”我脱口而出的同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表达方式过于直接了,立刻捂住了嘴。

这个糜老大人是白痴吧。

脑子缺根筋儿也不带他这么干的。

这摆明了是要和人家一刀两断

“萧夫人以为,这就完了?”彦公子又一句。

“这这还没完?该不会,他那位朋友反击了?”我猜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闹到后来这么僵,无非是一来一往的问题,脾气再好的人,若是在之后从旁人口中听说,这位糜老大人是怎样在人后说自己妻子的,肯定找上门干架去了。

“不,他的那位朋友虽生气,但好在被大伯父看不起的那位丑妻却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将那人劝住不发作。可是关键在于大伯父,大伯父宴请旁人,奚落于旧友,宴后,竟然还让人将宴席上吃剩的食物装起来,送到了他那位朋友的家中”

这是什么极品人渣啊。

我已经词穷,找不到形容这个人的话了。我见过作的,真没见过这么作的

这种人能活到今天才“失踪”,只能说上天眷顾运气不错。

“你你这位大伯父,真是个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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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话 女鬼杀人了

彦公子听后哈哈大笑。

“这不过是大伯父无数经历中的其中一件而已,像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曾经许多与大伯父关系不错、且为人正直的人,却也都在这些年间一个个的逐渐疏远了。可即便如此,大伯父从来不会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他只说是那些人,那些人在他面前自惭形秽,所以躲开的。只是这样下来,大伯父的身边渐渐的就只剩下一下说着违心话的小人了。”

“你这位大伯父,没当街让人砍死,运气已经不错了。”若是我碰上这么一个,很难想象以我的脾气会做出什么样极端的举动来。“这么说来,你大伯父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再少数了?”

“大伯父不懂收敛,自然”

“我明白了。”我说,“不过听你所说,你大伯父得罪的多是一些君子之辈,应该不会有人私下恶意报复,甚至害人性命吧。”

“大伯父这一生,许多事都做得较为过分,但是害人性命之事确实没有什么。”彦公子表示自己不知道糜老大人私下里做过丧尽天良的事情。

有些人就是这样,给人的感觉凶巴巴的,很不好。自私自利,毫无同理心。

但是本性并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

他们的坏,不是那种极端的坏,而是没有人为他们树立一个正确的是非观念。

我叹了口气,这样反倒更不容易去找出一堆人里谁会要他全家去死的了。

“不过”彦公子犹豫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我见他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似的。

“我是想着,萧夫人以后肯定也会从旁人那里知晓一些,所以还是由我来告诉你,或许会让你了解更多一些,免得在不必要的事情上纠结”彦公子说,“如果说,怀疑大伯父曾经害了某个人性命,而导致报复的话,那么我应该也算是其中一个。”

“”他这话的意思是?

“萧夫人知道,我父亲早早过世的事情了,其实在糜家,也有人说我父亲的死,是大伯父和二伯父的陷害,导致我父亲过世。我曾经也怀疑过,我父亲的死是否与两位伯父有关,甚至还曾暗中调查过。可是糜家的人都只是传说,是二伯父受到了大伯父的指使,调换了我父亲的汤药,导致我父亲过世。但是谁也不曾亲眼看到,而且,我父亲病重卧床的那段时间里,我记得很清楚,大伯父和二伯父虽然平时与我们一家的关系并不亲近,但那时候,却一直在帮持我们,连那位名医都是大伯父重金请来为父亲诊治的。我查看过父亲重病时用的药方,都是一些十分名贵的药材,而这些全都是大伯父承担了的,为的就是能够让我父亲撑下来。这样的人,他怎么会害我父亲呢。”彦公子对此事早有判断,他深信糜老大人没有害他父亲。

“你相信他们?”我问他,并看着他的眼睛。

他很从容淡定,“是,我相信他们。所以我愿意相信,这些年来,大伯父从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只是说话直了一些,有时候做事也难掌握分寸,但是在大事上,他不会不辨是非的。”

“”我点头,既然他都如此相信糜老大人,我不好说什么。“对了,那你母亲呢?只听说你父亲病故,你自幼长在糜家老宅,还不知道你母亲”

想来,应该也不在世了吧。

“母亲在父亲过世以后,伤心欲绝,就放火烧了院子,她自己也在那一场大火里被烧死了”彦公子说。

这也太惨了吧。

父母接连过世,对于当时还只是一个孩子的他来说,这打击一定不小。

“你放心吧,你说的这些话我都记住了。”我至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

可事情远没有止步于此。

等我们从竹苑回到老宅后,就传出芜小姐匆匆忙忙见了老夫人,说是她父亲也失踪的事情了。一个糜老大人还没有找到,现在连糜家的二老爷也失踪了

刚好,是他们俩。

我心想会不会那么凑巧啊然后就听说,糜家的二老爷失踪,刚好是发生在下午的事情,而那个时间,彦公子是和我在一起说起这一切事情的。我,就成了彦公子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然而第二天清晨,竹苑那边的人来报,找到了糜家二老爷

等我们赶过去,糜家二老爷也已经遇害了。

他被人割掉了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下已经有点乱了节奏。

萧珏从我身后走到尸体前,倒在地上的尸体和脑袋分开了,他去检查糜家二老爷的死亡时间。我看到那头距离身子有半步远的时候,心里毛毛的。

“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真的不知道!”来糜家报信的家奴说,“昨夜换了班儿,我突然肚子不舒服,就想找个地方解决一下。远远地就看到有个人坐在这竹林里,我起初以为是鬼,但是他也不动,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没敢再去,就跑回去跟他们说了,然后尾弗就说,他还没见过鬼呢,非要来看看”

“所以你们只是来看鬼的?”糜家二老爷的尸体,居然出现在了传闻中闹鬼的百鬼竹林。我不觉得这是个没头没脑的巧合

“是,是来看鬼的”

他们几个人听说百鬼竹林里真的见到了鬼,就壮着胆子一起来看鬼。

其中有胆儿大的,走上前,映着月光认出了坐在那里的人是他们家的二老爷。“二老爷当时就坐在这儿,一动不动的。还闭着眼睛我们,我们就喊他,问他怎么这个时候了一个人在这儿,可是他没有回答我们”

于是他们之中,就有人上前推了一把,结果推倒了尸体,头也滚了下来

一群大男人被吓得丢了魂儿。

“这里是不是真的有鬼啊!一定是有鬼!一定是有鬼!有鬼有鬼杀了二老爷,一定是女鬼干的!有鬼,这里有鬼”

人群后面,一个年纪不大的家奴吓得乱说话,只说这里有鬼,杀了他们家的二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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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话 针锋相对的公子骄

女鬼杀了二老爷?

这样的话,我是不信的。

杀人的肯定是人,鬼是人心里的。

“闭嘴!”同行赶来的还有公子骄,他怒斥道,“什么女鬼!你们亲眼见到女鬼了吗,就在这里胡说八道!谁再敢乱说话,就把他的舌头割了。”

虽然这话说得霸道,但是深得我意,看来这个人即便骄纵了些,可多少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只是我来到这儿的时候,这现场就已经被破坏了,地上的脚印很乱,特别是他们在看到糜家二老爷被杀了以后,惊慌失措之下,在这里乱走,就算凶手之前留下过线索,也都被他们给毁了。

萧珏尽可能的要从尸体上找到线索。

而我在想,糜家的二老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糜老大人失踪了几天,所有人都在寻找糜老大人的下落,就在我们愈发怀疑糜老大人已经遭人杀害的时候,谁能想到糜家二老爷的尸体竟然会被先找到呢?

人群外传来女子痛苦呼喊之声。

跟在我身旁的彦公子说,“是芜小姐来了。”

“先别让她过来。”我告诉他,“你先去看看吧,让她有点儿心理准备。”

她的父亲不知死于非命,竟还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若是丝毫没有准备就这么看到了尸首分离的画面不吓死也得气死。

彦公子稍作迟疑,明白我这话的用意,便点了头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在他的劝说之下,糜家的人将芜小姐拉到了一旁去,这哭声却没有止住。

“”我重重地舒了口气。

糜家二老爷的死,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这之前我猜测的,凶手真正的目标不是阶尹大人,阶尹大人只是整个案件的开始而已,凶手的目标,是整个糜家。

至于糜家的二老爷是如何从家里失踪,我也找了所有在他失踪当天与他接触过的人来询问。但很多人表示,糜家的二老爷在失踪前这几日便心神不宁的,应该是从糜老大人失踪以后,糜家的二老爷就整日恍惚,好像早已经预感到自己也会出事一样。甚至从失踪的前一日开始,他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了,不再外出。因为家奴进出院子时常也会看到他,所以并没有引起更多的怀疑,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见的,谁也说不清楚。

我送走最后一个提供消息的下人时,正巧遇上了公子骄的人,等在外面,将人直接带走。我走上前去询问,“这是在做什么。”

“这些人都是在糜家二老爷出事之前见过他的人,我需要带回去好好的审问一番。万一这些人里,有人是害死了糜家二老爷的真凶呢?”公子骄趾高气昂地说。

“他们,一些最不起眼的家奴下人,若是真的有谁害了糜家二老爷,不早跑了,还等着你把他抓起来?”我也逐个问过这些人了,询问之前考虑到公子骄一定也会审问他们,我担心公子骄另有目的,如果我在他之后询问,他会诱使这些人改变口供,所以我先找了彦公子配合,把这些人一个个的找来询问。我有把握,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害死了糜家二老爷的凶手。

“万一呢?谁也说不定不是吗?有些人表面看起来是好人,但谁知道私底下有什么目的呢?这终归是糜家的事,还请萧夫人尊重糜家的老夫人,此事应当交给老夫人来定夺才是。”公子骄无非就是仗着他是糜家老夫人的侄子,才敢在我面前叫嚣。

此人确有一些本事,脑子转得也够快。只是断案的话,他的基础底子有点弱,而且他的性格里,很大一部分自负会影响他的判断。

“公子骄此话何意?”

我即使不聪明,也听得出来他这话似乎是在针对我。

“萧夫人,”他不可一世地走过来,分明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萧夫人终归是客人,是阶尹大人的朋友。既然是受到阶尹大人的邀请而来,那么对糜家来说,自然也是客人,希望萧夫人不要做出超过客人以外的行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了谁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阶尹大人是什么人我很清楚,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配合他来糜家捣乱的,你们刚来糜家就出事了,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呢。”

“你怀疑我们?”我并不紧张,甚至是觉得有些好笑。

“每一个人都值得怀疑。”公子骄正色,回身对他身后的人交代了两句把人带下去,跟着他来的人,就将那几个之前照料糜家二老爷的人带走了。他才回过身来,“萧夫人,这两天我也许会很忙,请你不要到处乱跑,等我忙得差不多了,有些事我也是要问你的。”

“好,我等着你。”

我看着他把人带走,心里对这个自大的人很不满,却又实在做不了什么。

毕竟他才是受到糜家老夫人委托,负责管事的人,我们在这里无济于事。

“萧夫人,”彦公子等到他离开之后,才走上前来。“萧夫人没事吧。”

“没事。”就是心情不太爽。

“萧夫人,公子骄也有他的难处,还请萧夫人理解。他就是这么个脾气,性子是直了一些,但是心眼不坏的。”彦公子居然替公子骄说话。

“你”我觉得新鲜奇怪,但是想想也没错,他们一起长大或许更了解一些也说不定。“算了。我知道他没有恶意,他是受到老夫人委托,才来的嘛,我不会怪他的。”

“萧夫人,”在我正要离开的时候,彦公子居然叫住了我。“萧夫人,您刚才问过这么多人,不知可有什么线索了吗?”

“线索目前并不多。他们也只是能够证实,在糜家二老爷失踪之前见过他,而且糜家二老爷也确实是当天失踪后就遇害了的,但是没有人留意到,糜家二老爷究竟是在何时离开了家。”我嘀咕说,“只是这样一来,我更加相信糜家老大人可能已经遇害了。”

才出门就遭到毒手的糜家二老爷。

和失踪了几天的糜家老大人毫无疑问,如果凶手杀了糜家的二老爷,他没理由要一直养着糜家的老大人啊。

“彦公子,还得麻烦你帮我件事。帮我找人偷偷盯着公子骄那边,看看他有没有得到一些糜家老大人失踪前的有用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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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话 或许糜老大人还活着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寂静的深夜。

我们已经入睡,在听到这一声的时候,立刻被惊醒。

“出什么事了?”

我起身的时候,萧珏已经走向门口去查看外面的情况。

“不知道,你也听见那一声了?”萧珏说。

“自然是听见了的,好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知何事叫得那么凄厉。”我心想,若是毓儿和里翀在,应该已经前往查探了,只是现下只有我和萧珏二人,很多情况还是小心为上的。只是刚才那声惨叫,该不会是公子骄对糜家二老爷的人用私刑审问了吧。

我担心他会屈打成招,便立即穿衣起身。

“你要做什么?”萧珏已经回到床边。

“我去看看,白天我审问那些见过糜家二老爷的人时,公子骄把人都带走了,我担心他会对那些人用刑,使他们在受不了的时候乱认罪名。”

那样,整个案子就都被打乱了。

“还是先等等吧,这件事我们不方便出面的。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了,彦公子应该会第一时间过来告知我们的。”

萧珏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笃笃笃”叩门的声响。

我换好衣服已经起身了,萧珏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正是彦公子,他疾步赶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萧大人,萧夫人出事了,有人有人看见了大伯父。”

“什么?!”我瞬间清醒了。“这,什么意思?糜家老大人找到了?”

“不”彦公子招呼说,“还是边走边说吧。”

我们跟着他向内苑走去,彦公子解释说,方才内苑那边家奴深夜巡视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影躲躲闪闪的,就上去询问,结果没想到的是,当火光映在那个人影脸上的时候,竟然是糜家老大人。家奴被吓了一大跳,这才喊出声来,只不过丢了火把的那一瞬间,糜家的老大人又不见了。

我们见到了那位自称看见糜家老大人的家奴,他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说不出话来了。公子骄也已经得到消息先一步赶来,正在询问。

但是他却说不出来什么,只是一直指着前面喊“老大人”。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找过去,在地上看到了几个脚印

这里刚才,真的有人?

糜老大人糜老大人没有死,而且他也不是失踪?

如果这人看到的真的是糜老大人的话,那么是不是说,糜老大人其实一直都躲在自己家里?只是,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失踪了呢?

他这么做为什么?

该不会从他所谓的失踪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他要所有人都以为他失踪了,但是他并没有不止没有,他还一直都在。只不过这一次,他趁着深夜要做什么的时候,却不小心被巡视而来的家奴看到,所以

暴露了?

我看到公子骄的表情,他低着头好像也在怀疑,糜老大人其实还在这里的事情。

“来人,先把他带下去,找人看着,别让他出事。”公子骄吩咐道。

“等一下,”我上前,“他看起来吓得不轻,不如”

“这天下只有萧大人一个人懂医术吗?”没想到公子骄居然一本正经的驳了我,“萧夫人放心,这糜家也是请得起最好郎中的。带下去!”

不由分说,他便把人带走了。

“看来,这位公子骄并不像我们以为的那样傻。”萧珏并不生气,只是很淡然地说。

“你倒是还有闲心调侃。”我现在一肚子的气,要不是担心提前把我闺女给气出来,我真恨不得上前暴打公子骄一顿出出气。“他那副样子,肯定是已经怀疑糜老大人还活着,而且刚发生的糜家二老爷被杀一事可能也与糜老大人有关,所以才会急着把人带走,避免给我们留下线索的!”

公子骄这样的行径,不外乎是掩盖家丑。他既已经怀疑,那么把人带走,就显然是要替糜家老大人遮掩的了。

“难道,大伯父真的还活着?”彦公子小声嘟囔,被我听到了。

他本就是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可是看到我和萧珏都留意到的时候,吓了一跳,顿时想要回避。正是那慌张的眼神

“彦公子,你是否知道些什么呢?”萧珏将外衣披在我身上,走到了彦公子面前。

公子骄带走了很多人,所以这里只剩下一些凑热闹的下人和我们了。

“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彦公子越是说什么都不知道,他的眼神就越是回避,很明显他已经知道些什么了,但是却不好说。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忍不住开口催促,很想知道,他是否又得知了什么新的线索。而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下人们已经嘀嘀咕咕地议论起来了。

“你们听说了吗,其实二老爷就是老大人杀的。”

“别乱说,大人失踪了,谁知道”

“我没有乱说,都是这么传的,公子骄已经拿到了证据,现在又有了亲眼见到老大人的人证在。我看啊,就是老大人把二老爷给杀了,然后公子骄被老夫人指使,要湮灭一切证据的。”

“怎么会,老大人和二老爷的关系那么好,两个人这么多年都没有过争执,二老爷一直是向着老大人的,老大人怎么会杀了二老爷呢。”

“你们在说什么?”我问。“糜老大人,杀了二老爷?”

“你不知道吗?这里都已经传开了,说是老大人还活着,根本就没有失踪。而且我听说,二老爷失踪以后,芜小姐拿着一块锦帛找来,那上面分明就是老大人的字迹。是老大人装作失踪,然后把二老爷骗了出去,给杀了。”一个好事的下人说。

我还真的不知道,芜小姐带了锦帛来。

我看向彦公子,他却在回避我们的注视,看来他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都别乱说了,赶紧回去干活吧。等下要是老夫人责罚起来,谁也跑不掉。”

他们担心受到责罚,很快就散了。

萧珏对彦公子说,“看来你得和我们解释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糜老大人真的失踪了吗?”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彦公子说,“我知道的,也就和这些人差不多,老夫人从未将我当做自己人,她和公子骄商量什么也都是关起门来的,我根本就不知道”

“那究竟是你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还是我再去把那些人找回来,向他们询问清楚,这两天这个府苑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呢?”我很生气彦公子居然把这么重要的线索隐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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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话 瘠薄之地

糜家适逢多事之秋。

各种各样的怪事接二连三,早已经是人心惶惶的了。

表面上我们是受到了阶尹大人的邀请,前来为他遇害的妾侍如梦寻找遇袭真相,可是到了这里之后,没想到又横生枝节,糜家的人有意无意隐瞒着我们。我们虽然同住在这里,但只是一个小院子,就将我们能得到的消息彻底屏蔽了。

若不是这一次,有家奴在巡视的时候看到了糜老大人,被吓坏了,这件事也不会这么快的就被我们知晓。眼看着瞒不下去,彦公子才不得不与我们说了实话

原来那日,在糜家二老爷失踪以后,糜家二老爷的女儿芜小姐曾经带着一件关键证据来找糜老夫人求助。而这关键证据,是一方锦帛,上面是糜老大人的字迹,让糜家二老爷在晌午过后,到书房去,还写着有要事商议的字样。

芜小姐以为,自己的父亲之所以失踪,是因为赴了糜老大人之约。而糜家二老爷收到锦帛失踪的时候,正是糜老大人对外宣称失踪之后,糜家二老爷在糜老大人失踪之后却收到了糜老大人的邀约,显然糜老大人的失踪并不是遇害。芜小姐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自己的父亲去赴约以后就再没有回来了。

可是老夫人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接着我们就发现了糜家二老爷的尸体

“那锦帛可能确定就是糜老大人写的?”我心里泛起嘀咕,该不会真的像推测的那样,糜老大人没死,他只是躲了起来。

之前我猜不透他躲起来的目的,但是现在如果是他的话,他到底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弟弟呢?他和糜家二老爷的关系不是还不错吗?

难道,他故意假借失踪的名义,躲起来,把糜家二老爷骗来,趁机杀害。等到之后他再出现,装作全不知情的样子,好把杀人之事推得一干二净?

“可以确定就是大伯父的字迹,大伯父在书写的时候,有自己特殊的习惯,而且他书写完之后,都会盖上自己的印鉴,这些老夫人已经确定过了。连那方锦帛,也是只有大伯父才能用的也只有大伯父才能拿得到。”彦公子说。

“糜老大人和糜家二老爷,最近可有争执?”萧珏也留意到这件事或许另有内幕。

“争执的话”彦公子迟疑,“我在之前也是许久没有回来过了,别说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了,就连糜家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不多。只是,回来之后倒是听说过一些下人们之间的闲话,好像最近一段时间内,大伯父与二伯父之间确有一些嫌隙,可是二位的关系向来不错,我想应该是不至于严重到要害人性命吧。”

“那究竟是什么事呢?”

我比较关心的,当然还是这其中的变故。

有一些凶手杀人,都是临时起意的,可能矛盾的本质在旁人看来并不是多么严重,但是对于经历者而言,却是很极端的。

“似乎,是在争夺什么东西。”彦公子说,“有人听到大伯父和二伯父在书房争吵,是说什么东西原本说好了要给二伯父,而现在大伯父却反悔了。二伯父很生气,还说什么要说出去”

说出去?

这三个字背后,意味着这件案子可能不简单啊。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萧珏问。

彦公子却无能为力了,“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在这个家中,处处不方便,所以也不好打听太多,万一被什么人说到了大伯父,大伯母那边,我的处境只怕会更难过。”

他也不知道啊

但是糜家二老爷既然威胁糜老大人说,要说出去,可见这件事本来就不是能被外人所知的,甚至,可能是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如果糜老大人真的是因为这件事,他不想被糜家二老爷威胁,才转而设下圈套杀害了糜家二老爷的话,那这个秘密可能牵扯会更大。

“萧大人。”彦公子看到萧珏一副沉思模样,犹豫着开了口。“我二伯父的尸体方才芜小姐来问我,说是想要带回二伯父的尸体安葬,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呢?”

“只怕现在不行。”萧珏认为案件还有疑点,不可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就把糜家二老爷的尸体安葬了的。

至少,也得等案件的线索多追查一些的时候,有了眉目。

“彦公子,你怎么比我们看起来,还要一副担心的模样呢?”我见彦公子的脸色并不比萧珏好到哪儿去,便随意问了一句。我知道他是一个好人,但是却不知道他对一个处处排挤他的糜家,竟也是这么上心的。

“萧夫人说笑了,出事的是我的两位伯父我自然”他的话断断续续的,眼神也是飘忽不定,分明有什么心事的样子。“萧大人,萧夫人”

“说吧。”萧珏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

“是这样的,我在想,他们争执的那件东西,会不会和我父亲有关?”彦公子心事忡忡,真的有别的线索提供。他自己看起来也在怀疑糜老大人和糜家二老爷争执背后的目的,似是有所猜测。

“和你,父亲有关?你想到了什么,直说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总不好再拖拖拉拉的。

“是,我幼时曾听我父亲母亲提过,我父亲从祖父那里继承到了一块地,本身这块地很是瘠薄,寸草不生,几近荒废。也是大伯父和二伯父,还有四叔父挑剩下的,我父亲不受宠,便只是分得了这一部分而已。但是我父亲死后没多久,母亲也过世了,当时分给父亲的那块地,竟也被大伯父拿了回去所以,我在想他们是不是在说那块地?”

地还是一块瘠薄之地,寸草不生,几近荒废?!这么一块地,分给他父亲,这家里的人倒是很重感情嘛。“那这块地,在哪儿,你知道吗?”

彦公子摇头,“不知道,我也是幼时才听父亲母亲谈话,无意间提起的,那时并未在意过,只是我父亲从祖父那里继承到的,就只有那块地了而已。父亲出事以后,大伯父便收回了那块地,想来会不会是有别的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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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话 有预兆的噩梦

他不知道那块地在什么地方。

也只有幼时无意间听到过他父亲和母亲的对话,方才是有点印象的。

而恰好,他的父亲从糜家继承到的,只有那块地而已,在他父亲母亲出事之后,那块地就被糜老大人收了回去。若真只是一块瘠薄之地,糜老大人何不就给了他,相信糜家不缺那一块瘠薄之地的。如此举动,任谁听了都觉得不太正常吧。

“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也深感乏累,想早些回去休息了。”彦公子告辞,走到门口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饶有心事地将萧珏叫到一旁,“萧大人,若是若是二伯父的死有了结果,可不可以请你先告诉我呢。”

萧珏点头应了,才见他松了一口气似的离开。

“看来,他虽说相信他的大伯父,但也在怀疑这件事背后会不会有别的原因了。”我说,“不过也对,发生了这么多事,换成个傻子都会有怀疑了。他要是再不怀疑,我就真的觉得他是不是个傻子了。”

“你觉得,他在怀疑什么?”萧珏今日也累了,褪去了外衣,坐在了床上。

“这还用想吗?自然是怀疑他的大伯父杀了他的二伯父,无非是为了隐瞒当年关于他父亲的死一些疑点了。”我说,“他是个君子,不愿意说明在怀疑养育了他的大伯父,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傻,觉察不出来。”

说罢,我想到一些事情,提着裙摆站起来,走到萧珏跟前。

“对了,之前他倒是跟我说过一些事情,我那时没怎么在意,如今想来确有问题。他跟我说啊,这府里的人早就有传言,他父亲的死是他大伯父二伯父算计的,只不过在他父亲母亲出事之后,他的大伯父便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对他很好,使他深受感动,所以他相信他的大伯父绝不会害他父亲的。”

“这样?”萧珏拉我在一旁坐下。“他可是在怀疑,他的二伯父?”

“他没有说,但是我当时便觉得,他好像是有怀疑的,只不过他父亲出事以后,他的两位伯父对他们的生活都很照料,他不想去做那背信弃义之人,一直在给自己洗脑让自己不要去怀疑。但是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府里的人都知道糜老大人和糜家二老爷在为某件东西而争执,糜老大人又受到了糜家二老爷的威胁,先是糜老大人失踪,然后糜家二老爷遇害,接着又有人无意间看到了糜家老大人如果糜老大人被证实,他的失踪只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那么糜家二老爷的死定是与他脱不开干系的。两个人一直关系不错,只是近来才闹了那些矛盾的,直觉上也会让人怀疑,那就是糜老大人杀害糜家二老爷的动机”

再往下追究,糜老大人杀害糜家二老爷,是因为糜老大人曾经答应把某件东西给他,却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糜家二老爷故而气愤,一时口不择言说出威胁的话,扬言要把事情声张开。而这件事是糜老大人十分在意的若那件东西如彦公子怀疑的一样,正是他父亲从前所有的那块瘠薄之地,可见那块地里当真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块地是在彦公子的父亲母亲过世之后,被糜老大人占有了的,那么当年的那个传言,就是说糜老大人和糜家二老爷害了他父亲的事,只怕不是空穴来风

“霍汐,你觉不觉得,这件事里彦公子也是值得怀疑的对象呢?”萧珏暗自沉思了良久,说出他心里放不下的这个猜测。

我明白他的感受,他也不愿意去怀疑这一切和彦公子有关,彦公子着实是个不错的人,与我们相处多了,像是一个朋友一样,处处都很是周到小心,他总是会把许多事都安排得很好,不需要我们操心。如此一个人,谁也不希望这些事情与他有关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他确有嫌疑。这件事的起因可能就是他父亲不过这都是猜测,现在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和这件事有关。”只是若想要客观地去调查案件真相,就不能因为他是我们的朋友,而一味的包庇。

“是啊先睡吧,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萧珏说。

可不是么,这一天累的

“你干嘛去?”我刚躺下就见他要起身似的,以为他是要去哪儿。

“我给你按按腿,要不然晚上睡觉,你的腿又该抽筋了。”萧珏只是坐到的后面,用手指按着我小腿上的肌肉,有些酸疼,但很是受用。

“真不希望这件案子查到最后又是一个悲剧。”我躺了下来,自言自语地说道。

每一件案子的背后,总有我们不想面对的悲惨,因为一些变故,直接改变了一些人的人生轨迹。原本一些很优秀很出色的人,却因为幼时遭遇的那些不幸,导致他们的人生出现偏差,然后偏离正常,越走越远

迷迷糊糊地,我就睡着了。

半睡半醒之间,我好像回到了百鬼竹林。

夜色很深,映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竹林里绕来绕去。

然后前面好像站着一个人

我走过去,那一点点光线不好分辨那人究竟是谁,再加上只是背影不过模糊之间,我好像看到了他衣服上的一些纹理。那不是普通人能穿的料子,恐怕此人非富即贵

“你是谁?”我问。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慢慢转过了身。

是一张对我来说很陌生的脸,一个年过天命的中年男子,偏富态,但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双眼空洞。

“你到底是谁?”我心里犯嘀咕,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他突然看向我,直直地看过来,看得人心里发毛。

然后,他七窍流血就那么站在我面前,一副死人相,眼耳口鼻流出鲜红与他苍白的一张脸形成鲜明对比。

可以说在这一刻,我真的是毛骨悚然了。

“你你到底”我心里冒出一个答案,即使我在之前从没有见过他,但是莫名的,我觉得他应该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人,糜老大人。

满身是汗的从噩梦中惊醒。

最近太容易做噩梦了,以前我是不怕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因为我即将待产的缘故,竟也平添了软肋,有了恐惧。我看到萧珏睡着的模样,才渐渐觉得安心,我靠在他身前,让自己的心平复下来,然后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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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话 接连两件命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感觉到自己浑身僵硬,逐渐麻木。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慢了下来,我好像可以听得见一切的声音,大到每一个人的议论,小到风声和他们的喘气声

我多希望这也是一场噩梦。

昨夜还好好的彦公子,尽早竟被发现惨死于自己的房里

脑袋也被割了

和糜家二老爷的死法相同。

“你们,再到处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头。”公子骄正安排他手底下的人进行又一次搜索,糜家的接连出事,连他也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和骄傲,变得深感疲惫了。

为什么

为什么凶手又一次抢在了我们前面,杀了人。

为什么凶手好像总是能够预料到,我们找到了线索,然后抢在我们前面,中断我们的线索。为什么

我开始觉得不安,好像那个在暗中筹谋了一切的人,就隐藏在我身后无数人之中,他看起来那样的平凡不引人注意,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躲进人群里掩盖自己,但是他一直盯着我们,只要我们稍有举动他就会

萧珏让人帮忙将彦公子的尸身平放下来,开始进行更仔细的检验。

我在这房里没有发现任何本应该属于凶手的线索,这个凶手,让我觉得他就在我们身边,了解我们的一举一动,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藏在人群里,而且他也能完美的避开一些会让他暴露的弱点。也许这个人,反侦查意识很强

公子骄的人从外面回来,凑在他身前说了些什么,这些我用余光都可以看见的。

公子骄的表情,从平淡到惊愕

我想,也许是找到了彦公子被割下来的那颗头颅吧。

公子骄迟疑了下,走了过来,“萧夫人,还得请你跟我们去一趟百鬼竹林。”

四娘死了。

一夜之间,彦公子和四娘分别遇害。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四娘,她在临死之前,还在收拾那些她刚刚采摘回来的竹叶。然后她的头也被割了下来,据说,公子骄的人是在屋旁那个坑里找到的。

“去调查一下,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公子骄对手下的人吩咐说,“她为什么会住在这里,是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的。”

“是。”

“别太难过了。”萧珏劝道。

“我才见过她我昨天,才见过她。”我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堵住了所有的情绪,让我快要崩溃了。“为什么,我昨天还问过她要不要离开这里,可她和之前一样拒绝了,她说她在这里生活惯了,愿意留在这里。可是可是怎么会”

“是竹苑的人发现她的。今早起了雾,负责去竹苑交班的人在竹林里迷路了,误打误撞地就闯到了这里来,然后”公子骄这一次倒解释了一句。“你们认识她?”

“此前内人于竹苑调查结束后,也曾因起雾,在这竹林里迷了路,而误入此处。幸得这位四娘相助,她们也因此结识。”萧珏说。

公子骄恍然,没有多问其他,径自走向了一旁,安排人看守。

“从她的伤口处,能不能证实杀害她,和杀害彦公子的是同一个人?”我连吸进肺里的空气好像都带着一种烧灼感,尤其是这里弥漫着的血腥味,重到让我头昏眼花,快要晕眩过去。

“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所为。”萧珏说。

凶手是同一个人,那么彦公子和四娘就是在昨夜先后遇害的?

一个晚上,杀了两个人。

而且在出事之前,我在四娘的院子外面发现了半个男人的足迹,已经提醒过彦公子,要留心四娘这边了。他也答应了我,会派人来看着,可是

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而引来了他们的杀身之祸呢?

可是发现那个足迹的人是我,发现四娘可能已经被人盯上的人是我,为什么凶手没有来找我,却杀了彦公子和四娘呢?

难道我发现的线索并不重要。

而之后,彦公子受到我的委托照顾四娘的时候,发现了什么事情吗?

“昨夜”我说,“昨夜有人,受到彦公子的安排,前来保护四娘吗?”

我的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问住了。

公子骄向身边的人询问了一声后,说,“似乎并没有。怎么,萧夫人有拜托过他什么吗?让他找人来保护四娘?”

“没有人受到吩咐吗?”我再次确认。

公子骄看向他身边的人,得到肯定后,说,“没有。”

“那就奇怪了。”我心里犯嘀咕,“那,昨天彦公子和我们一起回到糜家,之后有再出去过吗?”

公子骄身边的人听到问题后,立刻要附到他耳边说什么。

公子骄烦了,“够了,你想说什么自己说,萧夫人问了什么,你就回什么,偷偷摸摸地像什么样子。”

看来他是不想当中间传话的那个了。

家奴吓了一哆嗦,然后卑躬屈膝地伏身,“彦公子昨天,好像没有再出去过。”

“他是在糜家遇害的?”那我就更奇怪了。

他没有再出去过,也就是说,他当时在这里受到我拜托他照顾四娘的请求之后,回去还没有来得及安排人前来这边保护四娘,就在糜家遇害了?!

而接着,四娘也出事了

从伤口处认定,杀害彦公子和杀害四娘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那么

四娘和彦公子,谁先谁后呢。

这个顺序很重要。

我看向萧珏,他还在仔细检验着四娘的尸体,估计一时半会儿的是很难确定。不过萧珏的表情比较复杂,似乎是遇到了难题,正在确认。

“为什么”我嘀咕着,走到房内,仔细观察着这里的一切,试图找出与我昨天来的时候,所见不同的细节。

难道这个凶手真的那么神?可以一点线索都不留下?

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凶手,会有如此了得的反侦察能力,才可以做到这样细致的程度?恐怕,就连我哥那个天才到了这样的现场,都会觉得束手无策了吧。

这里的环境布置,除了倒在地上的尸体以外,还真的就找不到任何变化了。

我沉思着,假设如果我是凶手,闯入到四娘的房里,那么会发生什么。

四娘是一个身体不便的人,她在父母过世以后就一个人住在这里,这里一直保持着她父母还活着时候的样子。凶手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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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话 萧珏昏迷了

四娘遇害,应是深夜,具体的时间萧珏还在确认。

我想让萧珏感到为难的,是四娘和彦公子死亡时间相近这件事,他要断定出在相近时间内死亡的两个人,到底谁是第一个遇害的人,因为这将决定了凶手的行动路线。

但毋庸置疑的,是深夜。

因为油灯,被放在了一边,据公子骄的人说,第一个发现四娘尸体的人,并没有留意到油灯是否亮着,当时天已经亮了,能够看得起周围,可是四娘的一只手上有油灯的污渍,另一只手里攥着打火石。

我认为应该是她深夜里听到了某些动静,起来查探,想要点亮油灯的同时被凶手杀害的可,还是觉得很奇怪。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一个女人独居,发现情况不对劲,屋子里可能闯入了某个不速之客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呢?

尖叫?

不四娘一个人独居多年,而且这里这个竹林里都没什么人。

尖叫肯定是没用的。

因为没有人会听到,更不会有人来救她。

那么就是防备下意识的躲起来,或者是找能当武器的东西防身。

可是四娘身上的衣服穿得很随意,就像是夜里起身,自己一个人住时,穿的那样。她身上还披着外衣,可见不是慌张之下所为。

她夜里睡着睡着觉,却被一些响动吵醒。

她即使没有预感到危险,可是之前我提醒过她,她多少会谨慎一些才符合情况。

却还是有功夫披上外衣,拿着油灯去准备点亮。

好像好像是

我正想得出神,忽而留意到一旁萧珏的反应不对劲。他检验尸体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扶着额头,表情有些痛苦。“萧珏,萧珏!你怎么了?”

我连忙过去扶他。

他放下手来,脸色已经有些憔悴了,眼神有些涣散,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许多。可他努力想要表现出安然无事的样子,他向我笑,向我摇头,想要让我别担心

下一秒,却整个人失去了意识,栽倒在了我怀里。

“萧珏,萧珏!”我急得大喊,对于这一突发状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他的手指上有一滴血。

是他自己的血

他受伤了?什么时候?难道是刚才在检验尸体的时候?那这个像是被刺了一下的伤口,跟他昏倒,有没有关系?他怎么了,怎么会晕倒

“不要碰四娘的尸体,来个人帮帮我!”当务之急,是要先把萧珏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找个郎中来为他确认情况,我推测他可能是在无意间被尸体上某个东西刺了一下,然后中毒,导致昏厥。

四娘的尸体上到底藏了什么带刺有毒的东西,我不知道,为了避免其他人也误伤,只有提醒他们先不要动尸体。

公子骄却是个例外,他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剑,抽出短剑上前粗略翻了一下四娘的尸体。“就是这个东西?”

我看过去,想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刺伤萧珏导致萧珏昏迷的东西。

那短剑的剑刃上,有一个像是花刺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萧珏昏迷了,以我对这些植物的了解,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萧珏只是无意间触到,被刺伤了手指就昏迷过去了。

我让萧珏靠在一旁,然后从旁边架子上找到了一个小竹罐。“给我。”

公子骄用短剑挑着,把那花刺一样的东西放进了竹罐里。

我需要这东西,等下给郎中看看,也许能够帮到萧珏。

我带着萧珏先行返回,留下他们继续看守。

“萧珏,你别吓我啊,萧珏”我抱着他,担心极了。

萧珏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居然只是因为触到了一颗沾在死者手上的花刺,就中毒了?怎么会那么刚刚好呢?

那花刺我带回来了,我需要知道那东西上到底有什么毒。如果萧珏真的是中毒,把花刺给郎中看看,或许能够更快找到答案,找到医治萧珏的办法。

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之后,怪事就一直不断。乱七八糟的,从一点点的小事开始,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凶手让我感到了一些压迫,好像是之前没有过的那种感觉。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能够自由来往于糜家和竹林,我们都是因为竹林起雾,无意间找到了四娘,怎么就四娘到底是谁,她和糜家是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那个在我的推算之中在报复糜家的凶手,竟然会找上四娘报复呢?

四娘和糜家,四娘和竹林,四娘的父母和糜家我觉得这其中或许是有什么联系的。只是这个联系,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关键证据去破解。

我不知道,我什么不知道了脑子里嗡嗡嗡嗡的一片,乱死了。

我满心都是萧珏,我害怕,我害怕萧珏出什么事。

怎么怎么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刚好,萧珏偏偏被刺中呢?

手指的话,莫非刚才他在检验尸体的时候,走神儿了?所以才没有留意到死者四娘的手上沾了东西,因此误触被刺中。万一那花刺真的是有毒怎么办,万一那花刺上的毒,是凶手下的怎么办?

万一

有太多太多种可能了。

有太多,太多的万一了我不敢想下去,每每多想一种可能,我觉得我就多一分失去萧珏的机会。

我害怕了,也后悔了,我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可是后知后觉的,竟然任由事态发展,任由萧珏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萧珏,你千万不能有事。

千万不能。

我几近崩溃,可能会失去萧珏的这个念头在我心里蔓延开来,使我非常沮丧难过,脑子里冒出那么多念头,却根本没有办法可以正常思考。我不知道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现在只希望萧珏没事,我希望他可以立刻好起来,立刻醒过来

我害怕了,第一次有这样的念头。第一次,我最重要的人就这样在我面前昏厥,我明明在着手调查这件案子,却束手无策,什么办法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凶手是谁,我觉得

我觉得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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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话 临水花花刺

从不知一个晚上能够这么漫长。

这城里的庸医,竟看不出来萧珏到底中了什么毒。

我抱着自己的胳膊,心里想过所有不好的可能,从愤怒、恐惧到一点点丧失希望,我心里一片死寂。

毓儿是在第二天清晨时赶到的,之前萧珏已经让人捎了消息去给他们。

“娘,你你先别担心,我来看看爹。”毓儿蹲在我面前,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随后他吩咐身后的红玉照顾我,就起身扑到了萧珏的身边,我知道他也很害怕,可是这个时候,他必须让自己稳住。

“夫人”红玉握住我的手,“夫人,您别担心,里翀之前去了钟离家,公子已经让廉赫去把通知他们了。”

我只觉得浑身都很冷。

张了张嘴,话还没说,但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夫人,您怎么了”红玉倾身过来抱着我。“夫人,您别吓红玉啊。”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声音明明是从我喉咙里发出来的,却变得异常低沉,带着哽咽之声,“他突然就倒下了,突然就我根本没来得及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我居然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夫人,没事的。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红玉很肯定地对我说。

她不时抬头去看向毓儿。

“娘,我爹他这是误食了什么东西吗?”毓儿在仔细检查过之后回到我面前,耐心地询问。

我伸手从身上取出那个竹罐,递给他,“刺,这里面有个花刺,很小。沾在死者的手上,你爹应该是误触花刺,所以”

毓儿听后,也小心了很多,他到一旁,把竹罐里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拨了几下,愣住了

“怎么样?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毒?”我急着想要知道,萧珏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不是毒。”毓儿回过头来,立刻下意识检查过四周,确定屋子外面没有人在偷听,“娘,我爹他不是中毒了。”

“那是什么?如果不是中毒了,为什么他昏迷不醒?”我自然是不信的。

和此前来看过的庸医一样,毓儿竟也说萧珏这不是中毒,我应该是想要相信他的,可是现在萧珏就躺在这里,我

“娘,这花刺上确有一些东西,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是临水花的花刺,这种花刺上有致人昏迷失去意识陷入沉睡的成分,但是不至于害了性命。爹应该是不小心误触花刺后,陷入了昏迷。但是他没有中毒,等到他睡上个三五七天后,就会自己醒来的。”

“没有毒?”理智已经渐渐做出了选择,我知道毓儿不会拿他爹的命来开玩笑。“你说的是真的?他只是只是昏迷?”

毓儿点头,“我肯定我说的是真的,这种花以前爹教过我,它的外型很像另一种毒花,可还是有区别的,总的来说它们同宗,但是效果上却相差很大。它的花汁里有一种高浓度的,可以致人昏睡的成分,一旦花刺刺破生人的肌肤,那么花汁就会渗透到人的血液里,迅速散开,然后就会让那个被刺破皮肤的人昏睡过去。”

“怎么会”为什么“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大概最快也要后天大后天了吧。”毓儿说,“娘,你放心吧,爹没事的。”

“是昏迷?不是中毒?”我不免要再一次确认的。

“是。”毓儿很确定,他的判断没有失误。

是昏迷花刺上的东西,只是会让萧珏陷入昏迷而已。

“你们刚才来的路上,可有碰见什么人吗?”我问。

毓儿一头雾水地看向红玉,分明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问,“没有吧,来的时候着急,倒是没有仔细留意。红玉,你有看到什么人吗?”

“没有啊,彻夜赶路到了城外,然后进了城就直接到了这里,路上一刻都没敢耽搁。是进了门才知道大人出事了,还是这家里的家奴说的,再然后我们就直接过来了。”红玉还仔细回忆了一番,但他们确实并未碰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不要让这里的任何人知道,你懂医术。”我对毓儿说。

“这是什么意思?”毓儿不明白。

“也许你爹的昏迷,就是因为这个。”我已经在迅速让自己恢复冷静了,可现在隐隐觉得有一种威胁。“我,还不是很确定,但我有感觉,这个凶手已经露出了尾巴,就要快浮出水面了。他无心害我们,但是你爹的存在会让他的计划更早的暴露,所以他需要让你爹昏迷”

现在,萧珏陷入了昏迷之中,按照毓儿说的,最早也要等三四天才能醒了。

凶手并不知道,毓儿也懂医术。

“爹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什么。”毓儿问。“如果是那样的话,凶手会不会是已经出现在你们身边的人了?既然他不希望被爹发现,本应可以可他没有那么做,他只是让爹昏睡过去,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现在也说不好。

“娘。”毓儿在我面前蹲下来,“你和爹一向都很默契,你们不是相互之间什么都不用说,就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吗?那么这一次,你知道爹心里在想什么吗?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值得怀疑的人?”

值得怀疑的人。

“本来是有的”本来,应该是有的,在前天之前。“可他也被杀了。”

“什么?”毓儿懵了。

不知道,不知道我现在混乱的很,脑子里简直是我没办法思考,满心都是萧珏,我很担心。我根本没办法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凶手就潜伏在我们身边,他可以安排好了,等着我们。他可以设下圈套让萧珏昏迷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这些事呢?

彦公子一死,这偌大的糜家,就再没有一个与我们走得亲近之人了。

门口传来一些脚步声,我一推毓儿,让他不要再说话了。

公子骄不慌不忙地走进来,看了看毓儿,看了看红玉。“听说萧夫人和萧大人的家人来了,也好,萧大人毕竟是在糜家出的事,本该由糜家的人来照料。可我想这个时候,萧夫人应该是最信不过糜家人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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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话 就在这几天

“你只是为了来看我们笑话的吗。”我冷言冷语的反驳道。

公子骄轻哼。

“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毓儿起身,一瞬间笑意收敛,有些霸道。

“这位是公子骄,是糜家老夫人的侄子,如今受到老夫人的吩咐,正在调查糜老大人失踪一事。”我说。

“噢,只是侄子。怎么,糜家没有儿子吗?竟要一个老夫人的侄子出面?”毓儿的话也是很有挑衅意味的。

“毓儿。”我叫住他,红玉搀扶我起身,我走到公子骄面前,“不知你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不过是来探望一下,老夫人知道萧大人是为了糜家调查案子的时候,才受人牵连,昏迷过去。很是在意,所以”公子骄愤愤然地说道。“老夫人还说了,萧大人在府上住的这些日子,若是有需要,糜家愿意继续为萧大人寻找郎中医治。”

听他的语气,他应该是还不知道毓儿也懂医术的事。

“怎么样,萧夫人?”公子骄催促我回答。

“既然是老夫人的好意,我当然不会拒绝,还请公子骄帮忙安排,我需要这城里所有,最好的郎中。”我说。在不确定到底是谁设计了让萧珏昏迷之前,我需要让他就这么以为下去,以为他成功了,以为他真的阻止我们了。

萧珏昏迷,我也就查不下去了,全心投入寻找各个名医为萧珏治疗。

也只有让真凶如此以为,才可使他轻松大意,而忽略了我仍然没有放弃调查的行为。

萧珏这边,有毓儿照料着,毓儿信心十足地打了包票,所以我相信他。

至于真凶

“好。”公子骄一口答应下来。“那你们先歇着,我让人在院子里给你们收拾两间客房,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吧。”

留着这么一句不疼不痒的话,公子骄转身就走了。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能这样。”红玉气呼呼地说,“大人眼下昏迷不醒,他说是来探望,可是脸大人一眼都没有看到,就这么走了?”

“娘,”毓儿难得沉稳,他和红玉不同,转过头来与我说道。“不是他,是吗?”

“不知道我现在什么也说不好。”我很无奈,“你爹昏迷之前,我们一点线索也没有不,也不能说什么线索都没有。只是凶手好像很奇怪,就潜伏在我们周围似的,他能够看穿我们每一个人的心思,他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知道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总是能够抢在我们前面我怀疑这个凶手,不是临时起意,而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而我们就是这一场谋杀的见证人”

“你是说,这里的事情都是凶手设计好的,报复?”毓儿听出来了。

“应该是。”应该是这样没错。

“那凶手是什么人,娘你没有侧写出来吗?”毓儿觉得不可思议,连我都束手无策的人,那这凶手只怕真的很难对付了。

“所有的线索都不完整,每一件案子发生的时候,都有部分被隐藏起来了。”所以

“夫人,那这么说的话,这个凶手现在还在这附近了?”红玉也不免担心起来,谨慎地看着周围,像是不知道真凶什么时候会从角落里突然窜出来一样。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就是,一问三不知。“我感觉是,但是他到底在哪儿,是否就在人群中间,我不知道。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和萧珏我们,感觉到了,他也觉得那个人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但是紧接着,他死了那个人已经死了,是在几乎同一时间,和另一个人,以同样的手法被杀害的。”

这个人是彦公子。

犯罪动机他有,可是对于他到底如何犯案,没等我们来得及推测,他就已经遭到了杀害?

“怎么会”

红玉觉得难以置信。

“他会不会有别的帮手?”毓儿提出,“同样手法的凶案,也不见得就是一个人完成的。或许还有另一个人本身也是知道的,可能就潜伏在暗处,配合他完成一系列杀人计划。所以清楚地知道他都是怎么杀人的。会不会是那个人,他的同党,杀了他?”

帮手,同党?

这些确实不是一点儿都没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夫人会不会有危险?”红玉着急地问。“那个人既然已经对大人下手了,他会不会害夫人呢?”

毓儿拿捏不准。

“不会”我一个妇人,还挺着肚子。按道理说如果幕后真凶想要对付我,远比对付萧珏更容易,可是他没有对我下手,反而是让萧珏昏迷。萧珏一昏迷,即使我没事我也会一直在萧珏身边照顾,而脱不开身

只能说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害我们,就连他对萧珏动手,也只是让萧珏昏迷了而已。他让萧珏误触花刺昏迷过去,其实无非是想要为自己多争取两天的时间看来这两天,他有别的事情要做?

“只怕还会有人惨死。”我刚意识到,其实凶手要杀的人,还没杀完。

红玉的眼中充满了无限惊恐。

“毓儿,你不能让人知道你也懂医术,想个别的办法喂他吃药,决不能被人看出来。如果公子骄真的找来别的大夫,你要注意,别让这些人发现了。你要留意他们说的,和他们开的方子。”我担心公子骄在这件事里扮演着其他的什么角色,所以对于他找来的人,自然是不敢轻易相信的。

“好。”毓儿一口答应下来。

“那熬煮汤药怎么办?”红玉问了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我们总不能在屋子里熬煮汤药吧,这样不管谁来,闻到了味道,都会发现的。可也不能端出去熬煮啊”

“我爹只是昏迷,并不是什么大病。”毓儿说,“按照以往的方式,烹煮药茶。然后换上我的药,只要慢慢滋补就好。若有人问起,便说是”

“便说是给我的。”只是这一计不能长远,凶手只是要萧珏昏迷这几天的话,就说明他已经计划好了,这几天就会动手。我需要在这之前把他揪出来,这才是上上策。

“娘,你有什么安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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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话 重新检验尸体

趁着夜深人静,我故意让红玉伪装成我的样子留在房里,借着房里的烛光,映了一个影子在窗子上,隐隐约约地仿佛那就是我。

而我带着毓儿,悄悄溜到了停放尸体的地方,混了进去。

现在在这里,一共停放着如梦、小公子、蔺婆、糜家二老爷、彦公子和四娘这六具尸体,情况比预计中的更加严重。

“抓紧时间吧。”我说,“如梦夫人是被殴打后误服汤药而死,严格来说,小公子也是在歹人袭击中受到重创,后来被糜家老大人接到了府里照顾,可惜因为糜家老大人的失踪,所有派去照料的人都被调走了,你爹曾经为他诊治过,也曾说过他的情况支撑不了多久,可是因为汤药里进了灰,加速了伤情恶化,过世了。”

“这么小”毓儿看着那具小小的尸体皱了眉头。

小公子那么小,他来到这个世界上都还没能仔细看一看,就浑浑噩噩的去了。

“那蔺婆这个是蔺婆?”毓儿走到左起第三具尸体旁,映着微弱的火光已然看到了尸体脖颈上的两道痕迹。“她是什么人?”

“她原本是这糜家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家奴,但也是阶尹大人的生母,阶尹大人幼时,他的父亲把他母亲卖到了糜家老夫人身边为奴。这蔺婆死的时候很奇怪,像是上吊,而且留下了写着自白书的血衣,自称如梦夫人和小公子的死都是她一人所为。可是我们检查过现场之后,确认她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害之后吊在了房梁上。”所以基本上蔺婆的死因也已经证实了,“现在有疑点的,是这后面的三具尸体。”

毓儿转身就已经在糜家二老爷的尸体旁边了,立刻也就看到了尸首分离的一幕。“这”

“嘘。”我实在担心他过于大声会引来别人的注意,“这是糜家的二老爷,糜家老大人的弟弟,不过虽说是弟弟,糜家老大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弟弟,老二和老三都是庶出,老四与他是一个母亲,但是好像关系并不好。这老二和他虽说不是一个母亲,但好像走得很近,而且啊,老二的女儿芜小姐自小被养在糜老大人身边,和糜老大人的女儿糜氏一起长大。”

“那他和”毓儿指向了前面三具尸体,“他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看着虽说都是糜家的人,但是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联系,我现在也没有解开。可只知道的是,糜老大人失踪之后,所有人都在配合公子骄寻找糜老大人。就在我也以为糜老大人凶多吉少的同时,糜老大人还没找到,糜家二老爷的尸体就出现在了百鬼竹林里,更可怕的是,他的头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我爹怎么说?”毓儿已经上手开始检查了,不过他的手指顺着萧珏曾经剖开的死者胸肺部分划过后,对于萧珏是如何判断的很在意。

我摇头,“你爹还没来得及说。”

“怎么”毓儿立刻皱着眉头,他凝视着糜家二老爷的尸体,若有所思。

“我先和你说剩下两具尸体的情况吧,第五具尸体是彦公子,他是糜老大人的三弟,同样是庶出的那位三老爷的儿子。在多年前,他父亲过世,他母亲也跟着就病倒了,没多久就去了。他因为年幼,所以并没有继承到他父亲当时从糜家继承的一块地,而那块地可能也是这件案子的关键。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曾经跟我提过,他说他父亲在糜家地位很低,所以分得的东西也只有那块特别贫瘠的地而已。可是在他父亲过世之后,糜老大人收回了那块地,还收养了他,但他不久前听说,糜老大人和糜家二老爷争吵,糜家二老爷意图占有某样东西被拒绝,糜老大人被激怒,被威胁要曝光他的秘密。彦公子以为他们在争的正是原本分给他父亲的那块地。”

我将彦公子的情况,粗略的同毓儿做了交代。

“他的头呢?”毓儿不禁问道,又看向糜家二老爷的尸体,“为什么不见这彦公子的头?”

“还没找到。”我说,“公子骄已经派了更多的人在寻找,可是现在都没有线索。”

毓儿匆匆检查过一遍之后,看向最后一具尸体,“这个,是谁?”

“是原本生活在百鬼竹林的一个女子,她叫四娘,善良大方。我无意间在百鬼竹林迷路,走到了她那边,她不仅照顾我,还给我做很好吃的竹叶酥。”我到现在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四娘会被害,四娘和糜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和糜家,有直接关系吗?”毓儿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不知道,你爹就是在百鬼竹林里检查她尸体的时候,误触了花刺,然后陷入昏迷的。当时我便顾不上别的,赶紧将他带了回来找郎中医治,这尸体他应该还没有验完,被公子骄带回来的。你小心点儿,不知道这尸体上是不是还有什么花刺之类的,千万别再出事了。”

毓儿低头检查,将火把递给了我。

“娘,你认识她?”

“嗯”我迟了很久才应了这么一声的。

“很熟?”

“算不上。”我说,“只不过,跟她说过一些话,她从前跟着她父母住在百鬼竹林里,后来她父母死了,就埋在院子里。她的脚有问题,走起路来有些陂,所以她有一点自卑。我们本来是要去同在百鬼竹林另一处的竹苑调查如梦夫人的死,那时候雾大就走迷路了。在竹林里遇到了她她做的竹叶酥很好吃。临走的时候还给我带了很多。后来我又去找她,因为竹林发生了凶案,我认为那里不安全,我劝说她跟我一起离开,她拒绝了我,她说在那里生活习惯了。她因为知道我喜欢吃竹叶酥,天刚亮就起来采嫩叶”

“听上去是个好人。”毓儿已然从我的话里察觉到了,我对四娘确实有一种感情在里面。他的语气,更像是在安慰我

“她和彦公子是在同一天出事的,在他们出事之前我刚从她那里离开。我在她院子外面发现了半枚脚印,不过我有提醒彦公子派人留意,顺便保护她。想来彦公子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做安排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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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话 值得怀疑的糜家四老爷

“同一天?”毓儿有些惊讶。

“准确来说,是同一天的晚上。”我纠正了一下。

“那也就是先后脚了。”毓儿说,“从这里往返竹林,要多久?”

“往返的话,要两个时辰吧。”我说。“所以我怀疑,不是往返。可能是凶手杀害了其中一个人以后,又去杀了另一个人,接着”

“娘,你怀疑凶手现在在糜家?”毓儿和我的默契也不差,他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是在竹林里先发现了半枚脚印的,如果那个人曾经试过去找四娘,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而未能实现,也可能,他之前留下脚印的时候,只是去探路的。但不管怎样,他在出事之前就已经出现在四娘附近了,当晚,他可能是先杀害了四娘,然后回到了糜家,杀害了彦公子。糜家晚上看守的人都很严格的,尤其是在糜老大人出事以后,那个公子骄虽然不是什么友善之辈,可我看到他做事还是挺认真的,所以在这一点上是毋庸置疑的。可他能够回到这里杀人,我想他应该就是糜家的人,和糜家很熟,所以才有机会对彦公子下手。”

“往返两个时辰,那么从竹林到这里只需要一个时辰,可惜,我不是我爹。我爹或许有办法通过一个时辰来确认到底谁先遇害谁后遇害,但是我”

滴答一声,我们都听见了。

毓儿上前将我挡住,仔细去辨认那声音的来源,却在彦公子脖颈被截断处看到有血水滴下

“这,怎么还有血水滴落?”我觉得奇怪极了。按理说人都死了这么久了,也应该早就不会有血水滴落了。

毓儿从我手里接过火把,仔细检查过彦公子的伤口。

“你快着点,免得等下外面有人来了。”我催促他说,现在是我们在明敌在暗,这偌大的糜家,到底谁跟谁才是真正一派的,很难说得准。

毓儿把火把交给我,示意我在某个位置照亮,他开始检查,用随身带着的帕子沾去了一些血水,收集了部分证据。“娘,你刚才说糜老大人还有三个兄弟,一个糜家二老爷,就是躺在这里的那位。一个糜家三老爷,是这彦公子的父亲,多年前故去。糜老大人失踪,那么糜家这位四老爷你去见过了吗?”

“还未得空。”我说,我也没想到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就算想去见一面,也是不容易的。

“我觉得,还是得去见他一面。”毓儿说,“你想啊,糜老大人失踪,你也说了凶多吉少。糜家二老爷躺在这里,糜家三老爷多年前过世现在来看,糜家这位四老爷与糜老大人同样都是嫡出的话,那他自然也是有资格继承更多家业的,那”

“你说的对!”这的确是一个新的方向,之前我就怀疑糜家的这一系列案件背后,到底是为了一个什么样的目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也有可能是争夺家产。

如果凶手是糜家的四老爷,那么这些

“你完事儿了没有?”我留意到外面有隐约的脚步声,便把火把藏低了一些,怕被人瞧见屋子里有火光,那我们的计划就彻底白费了。

而且,我这么做是有目的的,我不希望糜家的人知道毓儿也懂医术,甚至也会验尸。我认为萧珏既然是在为四娘勘验尸体的时候误触花刺而昏厥的,那么凶手这目的已经很明显了,若是知道毓儿也懂这些,恐怕

“快了快了。”毓儿手底下忙得紧,不像是萧珏那样有条不紊,他逐一检查过死者后,收集了相关证据,然后一个一个的做上记号。

“你快着点儿啊,万一一会儿来人了,我们都不好解释。”我心里急得很,就怕出什么意外,尤其,我们这样的举动不仅是让糜家的人把我们当成是来看,甚至是凶手,可能都会对我们不利。

明明是做好事来查案子的,没想到却变成这样。

不管哪一方的人,都将我们视作为威胁。

“好了。”毓儿把东西收起来,然后将尸体重新整理过,就像是我们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样一般。“走吧。”

“这些这些都是你从尸体上找到的?”红玉在看到毓儿把他所谓带回来的线索摆了一桌子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这,这么多?”

“虽然你现在看到是有这么多,不见得都有用。现在只是我的怀疑,我需要一个一个的去验证这些,来证明死者的死亡原因。”毓儿的话,听起来有些在狡辩,“也许到最后,这里面所有的证据都有用,能够帮助我娘把一个一个的人串联起来,也许都没有,也许只有少部分有用,谁也说不准的。”

而我坐在床边,照顾着萧珏。他看起来睡得很安稳,这大概是唯一让我比较心安的了,他还有呼吸,知道他过两天就会醒。我觉得,还是

“夫人”红玉不再和毓儿做纠缠,走到我身边来,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研究所谓线索的毓儿,“夫人,您去休息一下吧,照顾大人的事情,交给我来就好。”

我迟迟地摇了摇头。

并不是不放心她,也不是觉得她会大意还是怎么样的,我只是“你先去休息吧,我想再陪陪他。”

现在的我,只要一刻不看到萧珏,都会很担心。

尽管累,可是在他身边我才能松一口气,才能感觉活着。

“这”红玉为难。

“让你去你就去吧,都在这儿守着,最后要病一起病,连个能照料的人都没有。”毓儿看似在关注着线索,但心思还是留意着这边的。

“我不放心夫人,我还是留在夫人身边吧。”红玉笃定决心,要留下来陪我。

“不用了”我想劝她回去休息的。

“她愿意留下,就让她留下吧。”没想到,毓儿却一口答应下来,“反正现在这里也不安全,大家都在一起的话,还能相互有个照应。就算现在让她回去休息,谁知道那边怎么样啊,万一真有点什么事,可能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让人给”

“呸呸呸!”我连忙啐口水,“瞎说什么呢。”

“夫人,我真的没事。”红玉向我说道。

“没事你们也奔波一天了,昨天晚上也没有好好休息吧。”我看她样子憔悴,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算了,你既然不愿意回去,那就留在这里待着吧。你去那边休息一下,如果有事我叫你,我们两个轮着休息,轮着照顾大人,免得一个累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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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话 刁六

袭击竹苑,重伤如梦夫人和小公子的歹人,终是找到了。

不过被发现的时候,早已经自绝于城外一处荒废农宅之中了。

红玉陪着我,应公子骄的请托前去确认,毓儿留下来照顾萧珏。

远远的还未走近,便已经闻得到一股恶臭之味,我本就不便,突如其来的一阵气味更是令我险些吐出来。

红玉不放心,搀扶着我,“夫人,不行的话,我们说一声就先回去吧。”

我摇头,“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总要去看看的吧。”

“可您,不也没见过那歹人么?就算去看了,当日见过那歹人的人也都不在了,认也认不出来的”红玉说这话,带着些赌气。

“我当时曾经和蔺婆确认过歹人相貌,那张相还是我亲手画的,或许”或许我应该可以辨认得出吧。

我们走进堂中,尸体就放在正中间。

我走到尸体旁,揭开覆在尸体上的麻布,尸体早已发胀面目全非。

“可曾验过了?”我是见到了一旁的一位郎中,才有此问题。

公子骄侧目看了他一眼,他便很有默契地上前回话。“是,已经验过了。”

“如何?”我问。

“此人是刁六,无业。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去多日,脖颈处有一道明显勒痕,房梁上有断绳,应是自缢。死后悬挂于房梁上,后因绳索老化而断裂,因此尸体落在地上,而近两日下过两次大雨,那老宅漏雨,恰好将尸体给泡了”

按照这验尸之人的说法,叫刁六的凶手是在袭击了竹苑之后,回到那废弃老宅就上吊自杀了,死后绳索老化断裂,尸体掉在地上,这两日下了两场大雨,汇聚在屋内,把尸体给泡了

我俯身不便,却也尽力凑到尸体旁边检查了一下,尸体脖颈处的勒痕确实是从下往上的,并未见交于颈后的明显特征,这一点倒是符合验尸的郎中所说,符合自杀上吊的特征。“袭击了竹苑,紧接着回来就自杀了啊”

他倒好像知道,我们一定能够找到他似的。

可惜现在,刁六一死,他身后藏的线索又断了,到底是什么人派他去袭击竹苑的呢?

从目前证据来看,最值得怀疑的,当然是糜家四老爷和糜老夫人这两个人了。

想到糜老夫人,我便不自觉地抬起头看向公子骄,如果此事与老夫人有关,也不知道公子骄是否知道。但看到他的神情,却让我开始怀疑,或许公子骄并不是完全信任老夫人的了。

他的反应就好像也在怀疑糜老夫人是否也跟袭击竹苑,使如梦夫人母子致死一案有关。立刻,他感觉到我在看他似的,很警觉地看过来。

我轻笑,觉得这人倒是比一开始有意思多了。

“虽然尸体肿胀,面目全非,却隐约与我按照蔺婆所说,绘制的画像上如出一辙。”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死后尸体泡成这样,是不容易辨认他五官的。

可我绘制过他的画像,蔺婆与我说过这人的样貌,所以我是早已经把他的样子牢牢记在脑子里的,再看这人,便觉得应该就是他了。

只是我现在不明白,他在犯下恶行以后,为何没有逃走,反而是回到城外的宅子里自杀了呢?正常情况下,他不是应该

不过也对,这个世界上杀人行凶的,有哪个正常。他们的思维方式,肯定都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如此,萧夫人可是确认了,这与蔺婆所言的歹人是同一人?”公子骄问。

“我只是说,像,像是蔺婆与我说过的那人。可我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不能断定就是他,更甚至,蔺婆也未必当时就看清楚了他的样子。”我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即使他很像蔺婆说的歹人,可是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人,我想除了亲眼见过歹人的人以外,其他人也是不能确定的吧。

况且蔺婆在竹苑遇袭的这件事情上,处境微妙,她所说的话究竟有多少能信,有多少不能信,如今我也在拿捏。

“我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今天,就先回去了。若是再有什么线索,还请公子骄知会我一声。”我确实很不舒服,便作此托词,悄悄捏了下红玉的手,由着红玉将我从房里搀扶了出来。

一路上,红玉频频留意身后和四周。

“有人跟上来吗?”我问她。

“没有。”红玉说,“夫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那个死掉的人真的就是袭击竹苑的凶手吗?”

“应该就是他没错了。不管是脸,衣裳,身形他所有的特征都和蔺婆描述中的一样,而且死在这样蹊跷的时间里,不难确定就是他。”我心里已然认定,今日那死者正是袭击竹苑的凶手。

“可是您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刚才为什么”

“任何时候,话都不要说死了。我们现在和这里的人不是一条船上的,不管怎么样都要想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以后出了什么变故,我们也不至于被人栽赃陷害。”我是觉得今天堂上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想着也许是糜老大人失踪多日,这些糜家甚至是和糜家有关的人,其实已经在惦记着了,我们要是折腾得太厉害,被他们像是算计萧珏一样,把我们都弄晕了事小,就怕他们为了权利,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要扣在我头上。

那我们可就真的是有理说不清了。

“难道夫人觉得,这糜家出事还有那些案子,那些人其实都和糜家某个人有关?”红玉问,她反应得有些迟了,方才在堂上没有特别留意过那些人。“还是糜家到底”

“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是外来人作案了。这个背后的凶手,对糜家的一切都很熟悉,甚至是超过了一般人能称之为熟悉的地步。他好像算好了每一步,都等着我们去走,我们如果顺着他,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已经失去了主动权。无非,是按照他算计好的发展罢了。”

我可不想这样。

“他真的会嫁祸给我们吗?”红玉担心的是这件事。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他原本是想要嫁祸给钟离家某个人的,可是现在出了一点变故,导致他在原定计划上做出了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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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二话 公子骄的怀疑

那凶手的原定计划,会是什么呢?

肯定与某些旧事有关。

旧事该不会,是和彦公子之前说过的那块地有关吧。

那块贫瘠之地,究竟藏着什么,能让他们开始争夺。

“”

红玉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袖,以眼色示意我。

我转过身去,看到了跟着我们偷偷赶来的公子骄,他独自一个人,这一次周围没有带他的那些家奴仆役。还偷偷留意着周围,像是不想被人发现一样。

“他该不会是来找我们的吧。”红玉猜测到。

“没准儿。”我认为他应该是来找我们的,因为在刚刚对视到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后加快了脚步。这就说明

公子骄在我们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

“公子骄可是有什么想说的吗?”我问。

“萧夫人,”他脸色犹豫,像是不好说“今日一事,萧夫人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看来他和我猜测中的一样。“不知公子骄为何这样问?”

“萧夫人,你我都是明白人,方才我看得出来,萧夫人在确认尸体的时候,几次打量我,可是在怀疑设计了刁六之死的人与我有关?”他还是没有说得太明白,但是常人已经够听得懂的了。

“怎么,这么说,公子骄也是在怀疑”我知道,他已经对他的姑母起了疑心,只是现在他不便说。糜老夫人毕竟还是她的姑母,他比这府上许多人都要高一辈。

他皱眉,显然不希望听我说下去。“萧夫人,你见过蔺婆,那你认为这尸体和蔺婆所说的凶手,真的是很像吗?”

我迟疑了一下,才点了头。“是,很像。不过你要继续追问下去的话,我只能和你说像上次一样的话,我并不是十分确定”

“那依萧夫人看,他和竹苑行凶的歹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他问。

“”该不该告诉他实情呢,本来我对他心想并不好。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态度就很是令人讨厌,现下是求到了我这儿,才将语气放软了些。他这样的,万一他心术不正,想要走歪可是很现实的。“方才我和红玉还在这儿说,应该就是同一个人吧。”

“同一个人?”

“你小点儿声!”反正我是生怕被人听见了,这种事情传出去对所有人都不好。

“那他他”

“直说吧,其实你只是在怀疑,他到底是自杀的,还是他杀。甚至,如果他不是真的自杀,那么他的死会不会另有隐情,比如就像是蔺婆那样,明明是被人杀害的,却被伪装成了自杀的样子,而这个可能杀害他的人,你却又刚好知道他是谁。”我说得很温柔了,是他自己心里沉不住事儿,才露出了这许多的马脚。“那么,你希望是那个人做的吗?”

“当然不希望。”

他一口就回绝了,看得出来他偷偷来找我,就是希望先一步得到答案。他对他的姑母情意重,自然不想他姑母有任何事情。

“那便不是。”我说的也很随意,说完,拖着红玉转身就要走。

“等等,等等萧夫人。”公子骄拦在我面前,“萧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说不希望是她,你却说那便不是?你们不是应该”

“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你那姑母我也算是见过了,还有你的堂妹,我是觉得他们虽然嚣张跋扈了些,可是却没有那个胆子杀人的。”我直觉上相信,糜老夫人对于这件案子,也没有完全脱身,但她应该不是害死了刁六的凶手。

“萧夫人,按照你的说法,你既然相信我姑母,那么眼下你认为真凶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我姑母?”他现在比我们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气馁多了,不再像那个时候一样,趾高气昂的。

“我不是凶手,不能确定。没办法现在就告诉你,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老夫人,但是我基本可以确定,凶手来的目的与报仇有关,糜家的人一个都逃不掉。”我轻叹,本不想与他说这些的,不过今日对他刚刚有所改观,而且他也是负责了这件案子的人,眼下彦公子过世,关于糜家过去,应该只有公子骄能够告诉我们的了。“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这个问题之前我也问过彦公子了,但我想,你应该比他知道的更多才是。在过去的这些年里,糜家究竟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严重到几乎害人性命的地步,会遭人厌恨极深,可能来报仇的。”

我见他的神色在犹豫了,也不想再说什么,继续说下去只会令他心生抵触。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了,那我要去照顾我夫君了,他还昏迷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我是故意当着他的面说出萧珏情况的。

我想知道对于萧珏昏迷不醒这件事,他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但也许是我刚才的话给他的打击有点大了,他还在认真思索可能与糜家结仇的人。并没有多少留意到我的用意,只是很随便地点着头,算是答应。

至少现在,我认为他与真凶之间的关系可以排除了。

公子骄的性格有些不太好,可本性不坏,他的智商欠缺那么一点点,所以他应该不是策划了整件案子的人。

红玉搀扶着我从他面前走过去,才站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的腰就已经僵了。

“夫人,我怎觉得那公子骄并不是那么坏的人呢。”红玉回头看了看公子骄,他还愣在那里回忆可能与糜家有仇的人,样子不是很聪明,红玉接着说,“就是看着傻傻的。”

我轻笑,“难道是因为你觉得他傻,所以他不是坏人?”

“那倒不是,基本的直觉我也是有的,我觉得他能力有限,但是很忠心,他是真的想要解决发生在这里的命案。一定是刚刚,他看出夫人定是有所察觉,才会在我们离开之后悄悄追上来的,夫人,您说呢?”红玉推测着公子骄的心思。

“那你知道,他追上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吗?”从方才堂上与他对视那一眼,我大概就知道他一定会追出来的。

他已然开始怀疑,刁六的死和糜老夫人有关了。

只是糜老夫人是他的姑母,自然在他的印象里不错了,他不敢贸然猜测,便想着先向我打听一下,看我是否在怀疑糜老夫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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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三话 尸体被烧毁了

萧珏的情况还没有好转,今天照样是没有醒来迹象的一天。

虽然毓儿说了,萧珏并无大碍,昏睡几日便会醒来。可我看着他沉沉睡着,却很是不安,守在他身边,离开一步都会觉得难过。

毓儿坐在一旁,他要忙着检查带回来的所有证据。

“行了,你看一会儿还是先休息吧,省得我爹醒过来的时候,你又病倒了。”

“我就是不放心。”我替萧珏掖好了被子,“他都睡这么久了,怎么,怎么还不醒啊,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我不是都说了吗?我爹至少还得再睡两天,你就安心吧。”毓儿说。

“以前他从没有这样大意过。”我就不明白,为何唯独这一次萧珏竟然会大意到被花刺刺伤了手指,中了歹人的算计昏迷这许多日。

“也许也许就像你以前说过的啊,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对不对?我爹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他怎么可能想到,凶手竟然会堂而皇之地在死者尸体上留下花刺呢,况且那个时候当着那么多的人,谁能想到。”毓儿倒是平静得多,他还在苦口婆心地劝我。只是说到这儿,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手底下检验的工作,仔细嗅了嗅,“娘,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我刚才轻有抽泣,鼻子的嗅觉便没那么灵敏了,听到毓儿这么一说,方才留意,努力吸了两下,却也难以分辨,只是觉得有些烧焦的味道“是不是哪里失火了?”

“你在这儿等着。”毓儿留下我们守在房里,拉开门要去查探。

可是这一开门,那种味道就更加明显了。

“夫人!”红玉从外面回来,脸色都变了,“烧着了,停放尸体的那边都烧着了。”

“什么?!”

原本停放着六具尸体的院子,不明原因的起火了,这火起的突然,烧得极快,转眼间就已经将整个院子吞没,甚至有向旁边院子烧起来的势头。

“公子骄呢?”我问。

“不知道,整个府苑里的人都在忙着救火,却没有看到公子骄。”红玉说。

没有看到公子骄?

怎么可能呢?这府苑之中烧得这样惨烈,公子骄那么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不可能会轻易躲起来,除非

“夫人,您是不是怀疑,这场火是公子骄”红玉猜着我的心思问。

“不,不会是他。”我说,“公子骄这个人虽然不算是极聪明,但他谨慎多疑,若是真要做什么,绝不会如此明显落人把柄。”

“娘,我们要不要去帮个忙?”毓儿问,“这样烧下去,若是无人指挥,只怕那六具尸体”

“估计这时候已经烧完了。”这院中平时便有人巡视,尤其是停放尸体的地方,我们溜着过去还得小心再小心,怎么可能烧起来后都无人察觉呢?任由火一下子烧这么大?必定是有人刻意为之,起火点只怕这会儿估计什么都不剩了。“这样,毓儿你先去找公子骄,红玉,你留下。”

我担心,公子骄已经出事了。

大火在黄昏前后,终于灭掉了。

钟离瑾带着里翀、廉赫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赶到的。

毓儿在后院找到了重伤昏迷的公子骄。

那六具尸体,都已经随着大火付之一炬了。

“怎么会这样巧,这公子骄昏迷,院子里起火,恰好烧着的就是停放了尸体的院子。”钟离瑾在听过毓儿的描述后,已然心生怀疑。“萧大人还昏迷着,死者的尸体也并未进行完全的检验,就这么毁了,真是”

“其实,昨日我和我娘偷偷潜入到了停放尸体的地方,虽然没有时间进行仔细的检验,但是也初步做了一些检查,还带了一些证据回来。只是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那些证据到底有没有用?”

毓儿有些遗憾,如果昨晚他就知道今天尸体会被烧毁,他肯定会想着拿更多的证据出来,甚至可能,还会把尸体“偷”出来。

眼下,我们能够得到线索的,也就只有他昨天带出来的这一点证据了。

钟离瑾问,“萧大人怎么样了?”

我转过头,床上的萧珏还是那样睡着。“依旧是这样,昏睡着。”

“也别太担心了,我相信景毓兄的医术,他毕竟是得到了萧大人的亲传。既然景毓兄说萧大人没事,那应该就是没事,萧夫人且先再耐心等等吧。”钟离瑾劝道。

“也只能这样了。”我说,“萧珏昏迷不醒,便已耗尽我的心神,这边的事情,还需要钟离大人帮忙,多费心了。”

“萧夫人和萧大人帮过我多次,这次也应该是我回报你们的时候了。萧夫人放心,这边的事情我会和景毓兄配合,尽早找到更多线索破案,不会再让悲剧发生的。萧夫人只管全心照顾萧大人就好,那廉赫兄弟,你就留下来守着,这边萧大人昏迷,只有萧夫人和红玉姑娘两个女眷,确实不太安全。萧夫人,那景毓兄和里翀就跟着我吧。”

钟离瑾重新做了安排,愿意帮忙全力追查真凶。

“好,那便听你的。”眼下萧珏这样,我自是分身乏术,一颗心跟放在火上煎似的。我知道的也大多告诉毓儿了,毓儿和钟离瑾一起,我相信他们不难找到线索。

至少比起目前状态的我来说,要更加的清醒一些。

萧珏都昏迷了两天多,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他像是沉沉地睡着,我悬着的心愈发不安。这天入夜后,阶尹大人却来探望萧珏了,他站在门口来回踱步,却迟迟未上前打扰,还是取了药回来的红玉撞上了,我才听到。

“阶尹大人?你来探望我夫君?”我想不会有其他的事情了。

红玉将阶尹大人请到了屋子里。

“前日便听闻萧大人昏迷之事本应早些过来探望的,只是,只是我”

阶尹大人的眼底毫无生气,这许多事情就发生在他身边接二连三的,换作我是他,这会儿也大概都在怀疑人生了。他的沮丧和失落,我自是可以想到的。

“阶尹大人不必自责,大人周围也频生事端,自顾不暇,如今还惦记着我夫君,我相信他也是明白的。”我看向萧珏,不知道躺在床上的他又是否听到了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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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话 昶野

“可不管怎么说,这一次萧大人和萧夫人是为了帮我,才会遭遇此横祸的。”

阶尹大人到底有点良心的人,当他在我和萧珏面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我心里对于他的那一点点抱怨,早已经烟消云散了。我本就知道他是无辜的,可事情牵连到了我身边的人,我没办法真的做到无动于衷,我有那么一点生气,可是又不能说,说不得。但是现在,当看到阶尹大人无助痛苦的神情之后,我心里的那一口气也就泄了。

“萧珏始终视你为好友,且不说是你拜托的,即便我们不认识,若闻听此事也定不会置之不理的。阶尹大人,这些不是你的错,要说起来,都是真凶害的。”

我算是想得明白,自是不愿做那拎不清的人,听到他那句话以后,心里的怨也就放下了。我想,萧珏现在若是醒着,他也会这样想吧。

“因我一人之过,白白连累了这么多人,我真是我真是”说到激动处,阶尹大人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显得特别的难过。

“阶尹大人。”我想阻止他,可碍于种种原因,却也不能伸手去拉拽他,“阶尹大人,我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出真凶,不是吗?你心里不好受,我们也都理解,可是这样做对于案件的进展非但没有任何帮助,拖延时间反倒会纵容真凶。你若是真的想要挽回些什么,不妨仔细回忆,把案件细节还原得再细致一些,也许会帮助我们更早的抓到那个凶手,免得他继续作案,伤害无辜。”

“继续继续作案?萧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这个凶手他已经杀了这么多人,还不够,他还要继续杀人是这样吗?”阶尹大人可能没有想到,凶手的本意并不是冲着他来的,他周围的人,只能算是一个开始。一听说还会有人继续惨死,他当时的反应就像是快要崩溃了一样,“是我吗下一个,下一个要死的人,是我吗?”

我是觉得有些奇怪,他为何一口咬定下一个要死的人会是自己呢?“你为什么认为,会是你自己呢?”

“我”

一瞬间,他的反应让我觉得,他一定知道某些事情,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只是,他还是有意识的,便将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

“不知你听说了没有,那个手持凶器闯入竹苑袭击如梦夫人,和你们家小公子的歹人,已经找到了。不过被发现的时候,他死在了一个废弃的农家老宅里自杀的。”我故意加重了自杀的这三个字的音。

我看到,他的眼底透着绝望。

“是他。”阶尹大人嘴里呢喃着。“一定是他。”

他?莫非,他知道那个袭击竹苑的歹人,究竟是谁?“你认识他?”

阶尹大人缓缓抬起头来,“一定,是他找人做的。”

不是袭击竹苑的歹人?而是歹人身后,指使的那个人?

“是谁?”我问。

“是是昶野。”

昶野?!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的名字,不过我有留意,当阶尹大人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绝望特别浓重,几乎屏住了呼吸,快要死去一般的模样。心内的纠结很重,极是痛苦,好像他很确定指使歹人袭击竹苑的人,就是昶野,却怎么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一般。

“昶野,是什么人?”我等到他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之后,才出声问道。

在他说到昶野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和昶野之间,一定有一种不寻常的关系,这种关系,让他不愿意去怀疑昶野,却也会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想到,只有这个人有理由这么做。

“昶野昶野是我,故乡的一位好友。”阶尹大人的解释却很片面。

故乡的好友。

“那到底,是关系多好的好友,会让你觉得,他会要害你全家呢?”我记得之前提到过,阶尹大人的生父是因为穷,才会把他的母亲卖到了老夫人的娘家为奴。想来阶尹大人的故乡,不会是那种极为发达的地方,人均收入也是差不多条件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阶尹大人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他已经提到了昶野的名字,却后悔了,“也许,也许只是我的猜测,我的猜测而已昶野他他不会的,对,他不会的”

“你为什么不敢说下去了呢。你既然怀疑他,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吧。你不会毫无缘由地去怀疑一个过去的好友,还是杀了这么多人的大罪,你既然已经想到了他,说明你心里对于他也是有怀疑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把话说明白了,我会让人去好好调查一番,若他真的是无辜的,我也不会屈打成招逼他承认,你和他不就能够解开心结了吗?”

我不相信他怀疑昶野是随便想到的。

只是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确实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到阶尹大人的眼神不断在闪烁,他心虚,他每次听到昶野这个名字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的倒吸一口冷气。

这样的表现太奇怪了。

“昶野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的身子给人突然一颤的感觉,很明显的一个动作,紧接着能看得出来他浑身僵硬,背部的线条很不流畅,显得尤其生硬。“你萧夫人,你休得胡言。”

“我刚才只是问你,他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若不是心里有鬼,很容易想到的是,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朋友。除非”我只用了一句话,结合他的反应,对于他和昶野的关系,便已经得到了一种新的“解释”。

“我”

“你们,是爱人的关系。”我替他公布了答案。

这个答案对他们来说的确是有点

阶尹大人先是像呼吸困难一样,接着他脸色形如猪肝,只是对于我这一猜测,他只觉得痛苦挣扎,却没有反驳。

果然

“昶野,是男的?”我还是确认了一下。

他迟疑许久,才生硬地点了下头。

“你们是故乡的好友,这么说来,你们很早就认识,一起长大?”我在得到了确认后,便逐渐缓和了语气,毕竟一个刚刚在我面前默认自己断袖的人,承受的精神压力也是不小的。

红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险些惊呼出声,我察觉到后,悄悄使了眼色。

她连忙捂住嘴,呆滞地守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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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话 禁忌之恋

昶野和阶尹大人自小便是一起长大的。

孩童时代,朝夕相处,因为是两个男孩,阶尹大人又自小失去母亲,昶野的父母便也心疼这个孩子,时常将阶尹大人留宿在自己家中,与自家的小儿子一同照料。

本以为两个男孩子,不过情同手足。却始终都未曾想到,这两个孩子日后居然会

也许是青春懵懂,也许

根据阶尹大人的说法,是昶野先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而他在昶野的撩拨下,纯属被动地接受了那些暧昧。

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意识到那些事情为世俗所不容,阶尹大人害怕,他和昶野的事情传出去以后,会让他从此更加艰难。是他背弃了昶野,从家乡逃出来,而后流落到此地,受到了糜家的帮扶。糜老大人欣赏他的才华,便将他留在府里,起初他时常会遇到芜小姐,慢慢的互生情愫

“这么说来,你对芜小姐确实动过心?只不过,糜氏的出现”我没有说得太明显,但这已经足够渣了。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阶尹大人道,“但绝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你放弃芜小姐,难道不是因为糜氏吗?还是说,果真如这府苑里传的那样,是糜老大人偏心自己的女儿,所以责令你娶糜氏,你对糜氏可有感情?”

虽然此前他和昶野的那一段感情,不会被旁人所接受,但是因为担心自己会被旁人耻笑,便背弃昶野,便足可见阶尹大人自卑和懦弱的本性了。

“此话,只是对了一半。我娶糜氏,确实因为糜老大人的压力所致,但是我放弃芜小姐,却绝非是因为糜氏。我对芜小姐也曾是真心的,只是只是那个时候,我收到了昶野的威胁”

他受到糜老大人的接济,留在糜家学习,虽然面子上说得好听,可实际上在糜家也多的是抬不起头的时候。他和芜小姐之所以能够慢慢走到一起,也是因为同病相怜,芜小姐自小被接到糜家,在糜老夫人身边和糜氏一起长大,总归府苑里真正的大小姐是糜氏,芜小姐只是一个庶出之后,受尽冷眼。他们在后院初相识,便已经暗生情愫。

芜小姐能够体会到他的那些感受,令阶尹大人稍感安慰。此后许多时间里,他们悄悄约会,聊尽一切,本以为可以厮守到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阶尹大人却收到了来自昶野的威胁。

他不告而别之后,昶野竟寻着线索追到了这里。

“他说不会放过我的,他会他会杀了我身边的所有人。”阶尹大人表现得很痛苦。

“那你觉得,这次的事情,接二连三有人殒命,和昶野有关?”我是觉得,失恋的人难免会说一些狠话,如果这个叫昶野的人真的想杀了他身边的人,向他报仇,自然不会先告诉他。之所以会这么对他说,其实就是要他担心害怕,没想到他却当了真,还真的以为这些人是昶野杀的。

同性的感情关系之中,也是区分于主动和被动的,即使两个人性别相同,但是也会有男性向和女性向的区别。不可一概而论的是,这其中确实有些人是真爱,但有一部分人确实本身对自身性别的一种识别障碍,所以会无意识的去欣赏一个和自己性别相同的人。比如,有些人虽然是男的,却模糊了自己对于自身性别的意识,他根本就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男的,然后当他一点点开始怀疑自身性别的时候,那么他对该喜欢男人还是该喜欢女人的这个问题,也是矛盾的。

有些人并不是天生就异性恋,很多时候,其实大多数人都是双性恋。只不过因为我们从生下来开始就接受了自己是男性或者女性,然后,我们就会在相对应的女性或者男性身上去寻找感情寄托。所以有时候,不见得是疯了,或者模糊了,也可能是彻底清醒了,意识到了自己内心的一种需求,当他对自己性别模糊了,便会去寻找他真正的感情需要。

阶尹大人在离开了昶野以后,还能够和芜小姐相爱,迎娶糜氏,甚至是和如梦夫人有了孩子,说明在感情关系中,他是处于一个男性角色的。他可以喜欢昶野,也可以喜欢女性,他对于性别意识很清楚,但是却是被动的。

不管是他和昶野的关系,被动的接受昶野的感情。还是和芜小姐的关系,他也是被动的爱上那个他认为理解他的人。和糜氏的婚姻,是被动的接受了糜老大人的威胁。至于和如梦夫人我想,更多的那应该算是他一次小小的反抗,但是失败了。

而昶野,在他和阶尹大人的感情关系之中,扮演着一个女性的角色,柔弱,投入,并且容易受到伤害。但他和阶尹大人之间,他却是主动的那一个。和许多在感情生活里过分投入的女性一样,他在和阶尹大人的感情关系上倾注了太多,他的感情、他的生活等等。所以难免在失去这段感情的同时,心生怨恨,有报复的念头。

不过,一百个说是要报复的女人,真正会去做一些伤害对方的事情的,能有一个就不错了。女性在感情关系里本身扮演着弱者,是被动的一方,难以掌控一段恋情的发展。就算分手了,携怨报复,也无非是做一些不痛不痒却令对方很恶心的事情,来发泄自己的情绪罢了。

昶野和阶尹大人,恋情的开始,是昶野的主动,恋情的结束,是阶尹大人的逃避。也就是说昶野从主动变成了被动,他失去了对恋情进展的掌控,心生怨恨是可以理解的,至于他是否有能力做到这一系列的报复,还需要据他自己的具体情况来判定。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阶尹大人喃喃自语,“他就是个疯子,他恨不得恨不得把我也拖下地狱,我实在是怕了他了,才会逃出来的,但是但是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他不肯放过我!”

“你到底,做过什么。”我问他。“你说昶野不肯放过你,那一定有你认为他不会放过你的理由,除了你说的这些,你对他做过什么,是你自己都觉得过分,伤害到他的事情了吗?”

我不理解,一段感情的开始,明明是很美好的。

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突破禁忌的关系,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气,才能走到一起,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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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话 萧珏醒了

原来当年,情深意浓时,昶野做过一些很明显的恩爱举动。

比如在人前对阶尹大人做一些撒娇的事,说一些很暧昧的话。这些在寻常情侣间习以为常的事情,可偏偏放在他们身上,却显得尤为特殊了。阶尹大人本身就很介意旁人察觉他和昶野之间的关系,昶野并不在意,这让阶尹大人很是恼怒。

一开始只是回避,后来不惜为此动怒,当中驳斥了昶野。

他和昶野之间的关系,也正是因为一个想要公之于众,一个想要深深隐藏,而一点点的闹得越来越不愉快,昶野的存在也渐渐让阶尹大人意识到了危险。他们不再是小孩子,亲近一些没什么那般,二人年岁也都大了,旁人看着那些古怪的举动自然会怀疑,阶尹大人想过正常的生活,而昶野在身边无时不刻的一些意外举动令他胆战心惊,唯恐暴露,让那些原本猜忌的村民落了口实。

思来想去,才有了阶尹大人为避昶野不告而别的结果。

没想到,他自以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却被追来的昶野打乱了

阶尹大人拿出两副写着字的锦帛来。

我将其接过,只见上面的字体十分娟秀,似是女子书写一般,连我都自愧不如。

“这是,昶野的字?”我问,其实粗略可见,上面无非是一些怨言威胁,第一封语气很重,写了方才阶尹大人提及的会报复他杀他身边所有人的威胁,第二封很绝望,但字里行间倒也看得人发瘆,似有要带阶尹大人一起下地狱的意思。

“是,正是前些时候收到的。”阶尹大人说。

“前些时候?”我差点就模糊了时间,“你不是说,你是因为收到了昶野的威胁,才会和芜小姐分开的吗?怎么又变成了前些时候。”

“这一封确实是在我与芜小姐已经谈婚论嫁之时收到,正是因为这一威胁,我担心昶野因此迁怒于她,会害了她,才不得已与她分开。而后便又被糜老大人威胁,不得已与糜氏成了婚婚后,过得十分不尽人意,我后来又结识了如梦。这第二封,便是在如梦怀胎六月之时收到,自那时起,我便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唯恐他会对如梦和孩子不利”

我着实是倒吸了口气,试图平衡心里那种情绪。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阶尹大人,你说他无情吧,他好像还在关心着什么,你说他有情吧,偏偏他做的那些事

“这么说,早在如梦夫人出事之前,你就已经收到昶野威胁了。昶野又是如何知道你与如梦夫人之事的?”这件事究竟是不是昶野做的,现在不能凭借阶尹大人这一番话就断定,只是当下阶尹大人提供的线索确实值得怀疑,我想着怎么都得把昶野找出来,跟他对质。

“也许也许是因为,糜老大人在城中树敌颇多,我的事情,着实落了人把柄,有心之人恨不得拿此事做文章,才会才会传开的吧。他既然躲在城里,自然也会知道。”

阶尹大人的说法,也是一种可能。

“按照你所说的,昶野现在应该还在城里?我会派人去找一找的,你如果再想到什么,便告诉我,尽早找到他,不管最后是他不是他,总归有个结果,对你来说也是缓解了心里的负担。”只是茫茫人海,虽然知道昶野在城里,也不见得那么容易找到他。“对了,你和昶野的故乡,是在哪儿啊?”

“齐地。”他说。

齐?

“好,我知道了。”

没想到从阶尹大人身上,一再牵连出了这许多的感情官司。

原以为只是芜小姐、糜氏和如梦夫人这三个女子,很意外竟还牵连出了昶野这么一个男人,阶尹大人的身家背景和他的感情经历真的是不相符。他的才学见识连萧珏都很钦佩,足可见这个人确实有他优秀的一面,但是出身限制了他的发展,如果当时他得到了糜老大人的帮助后,专心学习,求取个好的未来,总归是要比现在过得更好一些,也不至于这般一无所有了。

“只是可惜了他身边这些人,也不知哪只眼睛瞎了,竟一个又一个的往坑里跳。”等到阶尹大人离开之后,我守着萧珏,无奈抱怨。

“”

“萧珏?”我似乎感觉到,萧珏好像是有一点意识了。

他呼吸的频率都变了。

“萧珏,萧珏”我一边叫他,一边又担心被人听了去,不时留意着周围。“萧珏,你醒了是吗?萧珏”

他的手臂先抬了起来,握住我的手。

“萧珏”我顿时欣喜若狂。

“吓坏了吧。”他说,脸色看上去还是很憔悴的样子。

“可不是嘛,真是让你给吓坏了。”我作势要打他,却下不去手。“你怎么回事啊你,竟然验尸也会被刺到你如今,如今怎也变得这般大意,你若真有个闪失,让我们让我们可怎么办啊”

“夫人,大人,我去告诉公子”红玉红了眼眶,要去找毓儿。

我见萧珏抬手阻止,便连忙叫住了红玉。

“先不忙,别让别让旁人知道。”萧珏说,“等,等毓儿回来再说。”

“你知道有人盯上了我们?”我擦了把眼泪。

他点头,“知道那根花刺,也想难住我么。”

“你,你都知道,那你怎么还”我气得恨不能拧他一把出出气。

“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不想让我们知道尸体的秘密,我若是我若是醒着,凶手,只怕还会对你们下手。我知道,你会保护好自己的。”他说话的时候,依旧是有气无力的,昏迷了这几天,只保存了基本的体力。

“你有什么事,不能与我好好商量,偏要走着一步险棋!你也不想着,若你真有个什么好歹,我,我”我那时,怕是死的心都有了。

“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吗,那根花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知道他若清醒着,那么这案子背后的凶手定不会放心。“对了,尸体尸体怎么样了”

他醒来,居然最先关心的还是尸体。

我无奈摇头,“尸体都被烧掉了。不知是什么人干的,毓儿刚来的第二天,停放尸体的院子突然着了大火,火势虽然后来得到控制,被扑灭了,但是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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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话 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就是彦公子之前住的地方?”我在阶尹大人和钟离瑾的陪同下,来到了彦公子出事之前在这府苑之中的住处。

和我想的,多少还是有点区别的。

这个院子很小,很简单,一目了然。

像极了彦公子给我的印象。

他在这里的身份,略显尴尬,自幼失了双亲,才被糜老大人接到府苑里来住,能在偌大的府苑之中,有这么一处住的地方,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当然,如果这一切都是用他父亲所有的遗产来交换,自然是会觉得委屈了些。

“这里偏僻,冬时寒冷,夏时酷热,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即使是平常时候,往来这边的家奴仆役也少得可怜。即便他搬到了外地去,也没有人愿意住这个地方,才一直空着等到他这次回来为三老爷拜祭,便又让人打扫了一番,住了进来。”阶尹大人说,“若是唯一的好处,就是这边足够安静,平时也没什么人会来打扰。”

“彦公子他,就是死在这里吗?”屋前的台阶上,依稀可以看得到血渍。

阶尹大人点头。“被发现的时候,他便是倒在这里的,没了头样子很吓人。当时便吓坏了不少女眷,公子骄才命人挪动了尸体”

这么一挪动尸体,本身存在于尸体上的痕迹,就不见了。

“这彦公子,可是得罪了什么人吗?他生前如何,可有与人结怨?”钟离瑾觉得奇怪,一个住到这里的人,究竟因为什么原因能够招致杀身之祸呢?

彦公子和糜老大人之间,是怎样的关系,把他也牵扯到整件案子里来。

钟离瑾不知道阶尹大人昨日对我说的那个秘密,但我知道,我看向阶尹大人,其实也想不明白,若阶尹大人真的认为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是昶野所为,那昶野有何理由要害彦公子呢?

彦公子早就离开糜家的宅子,去了外地任职。直到不久之前才回来,也只是为了祭拜自己的父亲,他和阶尹大人之间,总不可能也是昶野误会了吧。

“我我只是和他喝过一次酒。”阶尹大人有些心虚,“但只有一次,是他回来之后不久,他知道我与如梦的事,在外面劝我,还提醒我要小心糜家的人对如梦下手。我不确定这件事,是否被其他人知道了”

只是喝过一次酒。

而且,若他所说是真的,彦公子也只是对他进行规劝而已,并无越矩之举,即使他们约在外面喝酒被昶野发现了,昶野也没有理由要伤害彦公子啊。

除非,昶野误以为阶尹大人离开他以后,竟还与彦公子有不寻常的关系。

“对了,怎不见景毓兄?”钟离瑾问。

“我让他去办点事情。”我说了这么一句,回头看到了阶尹大人那狐疑的神色,便又解释说,“萧珏昏迷不醒,我让毓儿去寻一位郎中,回来为他诊治。”

听到这样的回答,阶尹大人的脸色才稍微好转了些。

钟离瑾尚有不解,因为他知道毓儿的医术是萧珏亲传,方圆百里之内,不可能有哪位郎中比毓儿的医术更好。但他也应该明白,我这样的解释完全是为了应付阶尹大人,便也再没多问。

我想着彦公子当日死在院中的情形,试图在脑子里还原案发现场。

走进屋子里,不禁皱了眉头,“这里”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连阶尹大人都不免惊愕。

只因命案发生之后,这里竟然已经被收拾了。

“谁干的。”我有些恼火,不便发作只能隐忍。

“不知道,但应该是公子骄的人。”阶尹大人说。

“公子骄为何要破坏案发现场?”钟离瑾不解。

“”阶尹大人回答不上来了。

是啊,公子骄为何要破坏现场,这里残存的一切都被破坏了,原本在命案发生之后,这里留下的一切痕迹,竟然都被复原成案发之前的样子了。

“你还记得命案发生的时候,你们看到彦公子尸体的那一刻,这屋子里是什么样的吗?”我不认为凶手是冲上来就直接割了彦公子头颅的,而且他在割了彦公子头颅以后,没有第一时间逃走,反而还有功夫把彦公子的头颅带走?

他带走彦公子的头,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他的计划还没有完?他还指望着利用彦公子的头完成他接下来的计划吗?

“这屋子里,当时有很明显的打斗痕迹”阶尹大人回忆着他赶到的时候,所看到的场面,说,“当时,这屋子里乱七八糟的,好多东西都散落一地,而且到处也能看得到一些利器砍过的痕迹”

说着,他想到了什么,就进到屋子里去寻找,“这里,这里真的有!”

我急忙走过去,顺着他指的地方,确实能看到一些留在家具上的痕迹。

“明显是被刀砍过,而且痕迹很新,可是被人用油擦过了,所以看上去不是那么”钟离瑾暗示我。

我想我大概猜得到,掩饰这些刀砍痕迹的人是谁。

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公子骄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破坏彦公子遇害现场,还原这里的家具摆设,甚至,用油擦了那些痕迹。如果不仔细寻找,可能便不那么容易判断出哪里有伤痕

“这边,这边的痕迹很多。”阶尹大人寻着那些痕迹找下去,竟来到窗子旁边。

“窗子?”

我看到窗子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下,然后试着想要去打开窗子,可是推了两下,却纹丝不动

“被人钉住了。”钟离瑾上前查看了一下,指着缝隙说道。

窗子的缝隙处可以看到,有些锥状的木条是从外面钉进缝隙里的,除非能够大力撞开,否则以我的力气根本别想着推开它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我顺口说了句。

“这是什么意思?”钟离瑾不太明白。

“这句话的意思是,有个贼,偷了三百两纹银,他挖了个坑把银子埋起来,可是又担心被别人偷走,于是竖了个牌子,上面写着‘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简单地向他解释了下。

钟离瑾似懂非懂,“那也就是说,你觉得钉死窗户的人,是自己做贼心虚?”

“我还不能确定,但是他这么做,显然不是为了查出真相。”否则,公子骄何必恢复这里,试图隐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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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话 奇怪的血迹

我仔细辨认过这里每一处留下的痕迹。

其中痕迹最多的地方,是距离窗边很近的床和周围一些家具上,若依直觉判断,理所当然的会认为,凶手是翻窗进来的,当时彦公子正在休息,听到动静起身,遇上了凶手开始缠斗,最终不敌凶手而惨遭杀害

但对于凶手为什么要割掉他的头这一点,我还是不明白。

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凶手又把他的头,藏在了什么地方?

总不可能是凶手带着一颗人头跑掉了吧?

这得多疯啊?!

自己脱身都困难,还得把头带上,这不摆明了告诉路上看到他的人,他就是杀人凶手吗?这么蠢的事情,他若是真的做得出来,还能翻窗进来并且成功袭击彦公子吗?

不可能的

也许这件事,本身就有第二个答案。

凶手,会不会根本就不是翻窗进来的呢?

家具器物上留下的刀痕,很多都是同一个角度砍上去的,若凶手真的是在追逐中将彦公子杀害的,彦公子也是一路在逃,最终不敌。那么一个砍,一个逃,不可能每一刀角度都相同,这些刀砍的痕迹,反而更像是弄出来诱导我们以为凶手是从外面翻窗进来的,然后一刀一刀的故意留下线索,让我们以为

这些刀砍的深浅也几乎一致,假如凶手当时追着彦公子砍,彦公子逃避加抵抗,那么也会因为他抵抗的同时,砍到一旁的痕迹有深有浅。

我在脑内模拟,凶手翻窗进来,恰好遇到了起床查看的彦公子,然后一路追砍彦公子到门口,终将他杀害的画面

然后,一一对比家具器物上留下的伤痕,和我脑内模拟的伤痕。

“彦公子身上可有外伤?”我问。

“当然有,”阶尹大人说,“彦公子的尸体上,有多处淤青”

“淤青?!”我惊出声来。

“是啊,很多处的淤青,想是与歹人搏斗的时候,落下的吧。”阶尹大人说。

不对“那他身上除了淤青以外,有没有别的致命伤?”

我有点后悔,因为唯一一次我带着毓儿去接近彦公子尸体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留意过他尸体的状况,而是把验尸的机会留给了毓儿。

“致命伤?”阶尹大人也深感疑惑,“他的致命伤,不就是被割掉了脑袋吗?”

“除了那之外呢?”我追问。“除了被割掉脑袋,他身上有没有其他刀砍的痕迹,或者,被利器刺伤的痕迹?”

阶尹大人尽力回想,却还是一无所获。“不知道,我实在是没有留意过”

当时那样的环境下,一具无头尸体已经让他胆战心惊了,哪里还有心情去观察尸体身上有没有其他伤痕呢。

“萧夫人,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钟离瑾问。

“很奇怪,凶手若是翻窗进来,恰好被惊醒的彦公子察觉,然后彦公子起身查看,撞上凶手,凶手手持凶器,一路追砍彦公子到门口台阶,将他一下子剁了脑袋,可见这凶手也是有些本领的。但是,他一路追砍彦公子,在这屋里各处家具器物上都留下了痕迹,为什么没有伤到彦公子呢?”我问。

他一路追砍,却都没有伤到彦公子分毫,怎么到了门口,就一下子割掉了彦公子的头呢?这,有些说不通吧?

我重新回到门口,仔细辨认起台阶上隐约的血渍。

这里被人清洗过,所以只能凭借缝隙中的那些血渍来判断当时流血的程度。

我在一旁,拾起了一块石子,辨认着血渍的形状,在地上画了下来

这这些血而已如果凶手是在这里割掉了彦公子的头,那么不可能只有这一点血而已。如果彦公子是在那个时候死亡的,他流的血,只怕会比当时发现尸体的时候,多上三四倍。

“血太少了。”

“怎么了,不顺利吗?”萧珏问我。

“嗯。”我轻哼了一声,守在他身边,怎么都想不通地上的血迹为什么那么少。“萧珏,你说正常情况下,有没有可能一个人失去知觉了,然后被割掉脑袋,可是他流出的血却很少呢?”

“失去知觉了?”萧珏对我的话题很感兴趣,他轻笑,“即使失去知觉了,被迷晕了,可是人还活着,被割掉了脑袋,流的血都是一样多的。”

“难道没有一种药,会让人,在昏迷的同时,血流速度减缓,然后”我基本相信,那具尸体是在毫无防备下才会被割掉脑袋的,可是这样便无法解释割掉脑袋之后,为什么只流了那么一点的血。

“我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药。”他想了又想,却也无能为力。“这和你在追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自然是有关系的。”我说。

自然,是有关系的案发现场有血迹,只是比正常情况下应该流出的血少很多,这个年代,自然也不存在血袋这样的东西,如果现场留下的血不是死者的,那么多的血也不少了,总不可能是凶手也受伤了吧?

“让人昏迷法子有很多,但从没有听说过,割掉脑袋,会有什么办法让血流得少一些的。除非,那不是命案发生的第一现场”萧珏提醒我,不要再钻了牛角尖。

“不对,我检查过周围,周围没有血滴形状的,所以,我觉得尸体不是在别处杀害之后,立刻挪回案发地的。”如果尸体曾经被挪动,要么就是会留下挪动尸体时血液滴溅他处的痕迹,要么就是尸体已经死了一些时候,可是这样的话那就不会流血了。

“你确定,凶手只有一个人吗?”萧珏说话的时候,在留意外面,因为对于外面的人来说,此时此刻的他应该还是处于昏迷状态的。“袭击彦公子的时候,会不会本来就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受伤了?”

“两个人?”一个人都抓不到方向了,这要是又冒出来一个人,哪儿来的?“不不会。我确定凶手是一个人,因为留在屋子里那些刀砍的痕迹证明,凶手是一个人,一把凶器,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尸体在现场流了血,少于正常情况,也没有血液滴溅挪动尸体的痕迹”萧珏暗自沉思着,他没能亲眼去看看我们下午看到的,所以不好做出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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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话 再探案发现场

彦公子遇害当晚,他的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间像是一个解不开的谜一样

我在房里辗转反侧,怎么想都想不通,心事压得重了,满脑子都是如何解开当晚案发之谜的线索,哪里还有心思去睡觉。人也是越想越精神了

我偷偷摸摸下床,奈何挺着个肚子,动作也是笨拙多了。

没成想还是惊动了萧珏。

“你做什么去?”萧珏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吓了我一个哆嗦。

“没,睡不着,出去透透气。”我脑子里乱哄哄的,就是想去吸两口冷空气放空一下,“你先睡吧。”

“你别远了去,毓儿不在,你我都得格外小心。”他很谨慎,自从花刺的事情以后,萧珏小心多了。

“好,不远去。”我回身给他掖好被子,当着他的面披上了衣服,才走到了门口去。

这里发生的事情,线索虽然多,可是不好理清头绪,到现在为止,究竟凶手是冲着糜老大人来的,还是像阶尹大人所说,是那个昶野所为,尚不能一口咬定。

我只担心的是,或许真相远在我现在看到这一切之外。

而眼前所看到的,就是迷魂阵。

“夫人?”里翀从外面回到院子里,恰好看到我关门。“夫人,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啊?您这是,要去哪儿吗?”

“想不通,出来走走。”我说,“你怎么刚回来?这是”

“钟离大人让我去问过所有去过竹苑的人,看看他们是否留意过,竹苑附近有没有出现陌生人。”里翀坦然相告。

看来钟离瑾也是抓瞎了,他的思路走了我之前的老路,也是在推敲一遍之后全然理不出方向,所以有几分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可有问到什么?”

里翀泄气,“并没有。似乎那竹林相传不太干净,有鬼魅出现,所以但凡知道那里的人,都很介意,从不踏足。更甚者闻之色变,连关于那里都不敢议论,我想,怕是想要从陌生人这一点下手,要失算了。”

不会是陌生人的而且,我不太理解,为什么四娘也遇害,还是和彦公子先后脚被人杀了。四娘虽然同住百鬼竹林,她也知道竹苑那边住了人的事情,可是并未过去打探过,她对于竹苑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怎么也会牵连进来的呢?

凶手为何要在同一天,杀了四娘和彦公子呢?

这件事巧合的,总是让我觉得,背后的某种联系逼近了真相。

我之前怀疑,凶手是先杀害了四娘以后,回到了糜家,然后杀害彦公子。因为案发当日萧珏没有来得及进行更仔细的检验,就已经昏倒了,而之后,尸体全部被烧毁,四娘和彦公子是在同一天遇害,先后的时间相差很短,我自然是没办法做出检验的。无非是通过行凶手段来推测,四娘是被直接砍了头,现场也看不出有多少纠斗过的痕迹。而彦公子的死法更加特殊一些,凶手甚至带走了彦公子的头,屋子里有争斗的痕迹,不过因为彦公子的住处偏僻,未能有人在第一时间察觉,所以错过了营救。

凶手如果是先杀了彦公子,再出去杀了四娘,那么他带走了彦公子的头,应该在从糜家到四娘住处这一段路程中有所发现,可是并没有。

难道他会带着之前行凶砍下的人头,再去杀下一个目标?



我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便提步向前走去。

“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啊。”里翀追上来阻拦。

“我想到一些东西,我要去彦公子的院子确认一下。”我说,有些事情之前并未留意,但是现在,我想

里翀自是拗不过我的,没办法,他只得跟着我一同前去。

从我们住的地方,快速步行到彦公子的院子,大概是十分钟左右,不算很远,但是有些绕。只因为彦公子这边确实偏僻,路也不是很好走,黑漆漆的,往这边走甚至觉得有些吓人了。

“夫人,您到底想到了什么?这边实在太乱了,而且这府里您要是想到了什么,让我去帮你确认一下不就好了,何必亲自跑这一趟。”里翀跟在一旁,扶也不敢扶的,着实有一点替我担心了。

“还是得自己来,亲眼看到更放心。我若是没有亲眼看到,那么做出的推理都是会有出入的。”我相信我走的这一趟一定会有收获。

进了院子,我先是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才上前去推门。

里翀忙着去点灯。

一盏油灯摇曳,屋子里也算不上明亮,只是大概能够看出一些。

凶手如果是翻窗进来的,他翻窗时的动静恰好被已经睡下的彦公子察觉

“里翀,如果是你,夜里已经睡下了,听到窗外有些不太对劲的声响,好像是有人翻窗进来了,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我出于谨慎考虑,还是问了里翀的意见。

毕竟男的和女的有时候在面临同样的情况下,会有不同的反应。

“我?”里翀稍微愣了下,“如果是我,自然是先防备着,若是在我睡下之后有人偷摸进来,那肯定他是确定我已经睡下,才会翻窗进来,这样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他必定要先冲着床来”

“那你呢?”我问,“你会迎上去吗?”

里翀仔细想着,摇头,“不,我会等着他过来,然后从防备,变成主动攻击,先他一步将他拿下。”

“是啊”我想着也大概是这样,可是里翀和彦公子的情况还是有不同。“只是彦公子,他不像你有一身的武艺,他在察觉到有人翻窗进了他的房间后,也不可能像你一样有把握将对方擒制住。”

“那便要看他是否有预感,对方会不会要他命了。如果感觉到危险,那么肯定会想到的是躲起来,总不可能是冒然的冲上去吧,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对方的本事如何,自己是否有把握逃脱怎么还会”里翀不明所以,但还是根据我的思路在进行联想。

“对啊,就是这样啊。他已然感觉到了危险,势必会先躲起来的,怎么还会迎上去呢。”我认为里翀的想法是正确的,在那样的情况下,躲避危险才是一个正常人会做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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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话 多出来的线索

“夫人,您到底在说什么呀?您说的这个情况,和之前发生在这里的命案有关系吗?那个人,难道在察觉凶手翻窗进来以后,非但没有躲,反而迎上去了?”

里翀也不是傻子,他跟着钟离瑾也在追查发生在这里的几件命案,只要动脑子想一想,自然就会想到了。

“对他迎上去了。”这是我在试图要弄清楚的。“他为什么要迎上去呢?明知道危险,明知道来人翻窗可能是会对他不利的人,他明知道自己没有武艺,不可能是凶手的对手,为什么没有躲,反而迎上去了?”

“如果当时,他不是一时犯糊涂,冒失而为的话。这么做就只有一个理由了吧。”

里翀是局外人,他没有和彦公子接触过,自然在判断的时候便没有了那些有的没有的干扰,看事情也就更加一目了然。

我听出来他的意思了,“你是说彦公子当时,可能知道来的人是谁?”

“只有这样的解释了,虽然来的人最终将他杀害,但是从他在凶手翻窗进来的时候,下意识做出的反应来看,他心里对于来人应该是有猜测的,一个会在深夜翻窗入室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人,但是他还是迎上去,他和来人只怕有着某些外人并不知晓的特殊联系吧。”

彦公子,和凶手?特殊联系

他可能知道凶手是谁,一开始并没有特别防备,但是凶手进入到室内后突然袭击了他,他一路躲闪,却还是被凶手杀了。

凶手

“夫人?夫人,夫人?”里翀看我脸色不好,神色呆滞,才出声叫我。“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我一愣,当时满脑子想的是凶手为什么突然间攻击彦公子,没反应过来里翀这话是什么意思。

“夫人,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里的气味古怪,风又凉,您这怀着孩子,还是先回去再说吧。”里翀估摸是害怕我受到刺激以后会在这凶杀案现场把孩子给生下来。

“你刚才说什么?”我却好像,在他刚才那句话中间,有一瞬间灵光乍现。

“我说,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里翀很耐心又重复了一遍。

八成他现在都觉得我怀着孩子,听力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了。

“不是这句。”我确定,不是这一句给的我灵感。

“我说这里,气味古怪,风又凉对您腹中的孩子可能不太好,要不然还是先回去”里翀自己在回忆自己的话,有时候说过去的话是没有太多意识的,也不会觉得哪句话怎么样了。

“对,就是这句。”气味古怪风,又凉?“气味”

“这里刚死过人,有些血腥味很正常啊。”里翀不解。

“不,不是。”我说,“不光是血腥味你仔细闻闻看,这里的气味,除了血腥味,还有一些别的味道。”

明明在这里,凶手将彦公子砍头,本该留下大量血迹,但是根据我之前的推算,这里当时的血迹是比正常砍头流血量要少很多的。而且流血,本身血是有味道的,大量的血迹,必然会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可是里翀方才说得对,这里的气味古怪,因为血腥味并不如我预想中的那么浓烈,而且,在血腥味之中,隐隐有一股别的味道,这种味道也很腥,但不是血的味道,而且不重,被已然淡化的血腥味都能压制住,可是混在血腥味里,让整个院子的味道都变得怪怪的。

我有身孕,所以本身对气味敏感一些,可我也需要让里翀帮忙确认,是否真的闻到了那种有点不对劲的气味,而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臆想而已。

“是好像,有一点”里翀表情为难,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闻到的那种气味,的确比较复杂。

有些熟悉,却又说不清楚。

这究竟是什么味道呢。

“夫人,味道的事情可以慢慢追查,您之前不是说要来确认什么事情吗?现在天色这么晚了,还是赶紧忙完了回去吧。这里刚刚发生了凶案,万一冲了您的身孕,那就不好了。”里翀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催促我回去了。

“冲了?”我轻笑一声,说,“你还信这个呢?这么迷信,哪有那些说法啊。”

“夫人,能避还是避一下吧,有利无害。”里翀催促说。

“好了,我知道了。”而我要确认的是

可惜这里的环境已经被破坏过了。

我实在不明白,凶手没有抓到,案件还没有结果,平时这边院子偏僻,往来的人都少极了,更不会有人主动找过来。这边荒废许久,都没有人住,还是彦公子回来祭拜父亲才会住回到这里的。怎么出了事之后,公子骄便紧着把这边留下的痕迹全收拾了?

存放尸体那边的院子着火的同时,公子骄也遇袭了。

未免,太巧了。

难道

“会是这样吗?”我在心里嘀咕着,开始怀疑我先前的一些判断。

这件事,原就可能与过去的某件事有关,但是主次对换,说不定刚好就是真相。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害如梦夫人和小公子呢?

难道,难道和一样?

没错,说不定目的真的是一样

那么他还活着?

不会吧这么想的话,也太瘆人了。

这真是让人猜不到的结果啊,可也不能否定,依照目前的种种表现来看,我现在想到的这个答案,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了。

“夫人,您想通了?”里翀看我表情变化,大抵是能够猜得出来的。

“差不多,但还不是完全的。”我只是根据大部分的线索,拼凑出了一部分而已,但是还有很多线索是对不上的。很奇怪,线索竟还多了

就像一副拼图,我拼出了大概轮廓,但是,却发现我手里的拼图里好几块是用不上的。这不对劲,不对劲啊

“那要不然,先回去,再慢慢想?”里翀又一次催促道。

眼下这个地方古怪,我又是这样特殊的情况,我能理解,他是担心万一出点什么状况,他一个人是应付不过来的。

我在离开之前,回过头来,试图将整个宅子院子的大致细节都记在我脑子里。

发生在这里的命案,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我现在是真的,很感兴趣,想要解开这件案子背后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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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话 探望公子骄

“女人不能进宗祠。”

我原是跟着钟离瑾一起应阶尹大人的邀请而来,没想到在门口竟然会被人拦下。

宗祠?

我抬头看了看,心下有些疑惑,阶尹大人将我们请到这里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且“那你去吧,若是有什么事,且差里翀出来与我说一声就好。”

我不认为在宗祠之中,会有什么对案件有帮助的线索。

“那,只能这样了。”钟离瑾也没办法。

“我和红玉先去看一看公子骄,等下我们院子里会合。”我听说公子骄已经醒了,反正宗祠我进不去,不如去向公子骄询问一些线索。

“也好。”钟离瑾应过,又嘱咐了一句,“多加小心。”

目送钟离瑾和里翀进了糜家的宗祠,我和红玉折返回去,到了糜老夫人的院子外,又被糜老夫人院子里的人拦下。

“烦请禀明老夫人,我们是来探望公子骄的。”我说。

“请稍候。”婢人欠身后进了屋子。

“这糜家的规矩还真多,赶上王宫了。”红玉说了句。

“毕竟是大门大院的,规矩不多难以树立威信,我听说不仅是糜家出身高,连老夫人的娘家也是不同寻常的,甚至比糜家的地位还要高一些。”我说,在这个讲究门第出身的社会里,阶级差距总是不可避免的。

“难怪了,糜家一出事,糜老夫人就把自己的亲侄子叫来帮忙。只是她应该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竟会连累她的侄子受伤吧。”红玉留意着院子内外的情形。

“那可不一定。”我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确定公子骄到底伤势如何。

虽说在失火那日他遇袭了,可是经过我对彦公子住处的勘察,却有很多的疑点,似乎都指向公子骄与整件事的关系。

“夫人怀疑公子骄?”红玉自是听出来了的。

我点头,又怕旁边的人看到,压低了声音。“我现在能确定的不多,可是我觉得公子骄定然与这几件案子有些关系,他不太可能是凶手,但却一直在为凶手打掩护。留下的破绽太多了,即使我不想怀疑他也不行了。”

“可是公子骄不是凶手的话,那谁会是凶手呢?能够在这里,让公子骄替其打掩护的,莫非是糜老夫人?”红玉很直接的就联想到了那个在这里唯一能够让公子骄服从的人。

“不知道,还得问他自己。”我若是知道的话,也不会走这一趟了。

眼看着婢人从房里出来,我连忙示意红玉不要再说了,免得被人听到些什么。

“萧夫人,老夫人请您进去。”婢人说。

我谢过她之后,便回身看了一眼红玉,带着红玉进了门。

糜老夫人端坐在内厅里,看起来似乎在憋着一股即将爆发的脾气。我给红玉使了眼色,让她小心行事。

“老夫人。”我说,“初到府上,便来拜见过,只是那时老夫人尚在病中,我只见到了公子骄和糜氏夫人”

“萧夫人。”糜老夫人不等我把话说完,便直接打断了。“听说,你在调查近日来发生在我家里的事情?”

语气不善,听起来有质问的意思。“不敢,我夫妇与阶尹大人是旧友,此番亦是受到旧友所托,前来调查发生在竹苑里的凶案。未成想竹苑里的凶案背后竟牵连出了这许多的事情”

“我只问你,袭击骄儿的凶手,你可知道是谁了?”

我在脑子飞快的分析她这句话的意思。

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按照我的推测,公子骄应该是知道了那个在府里行凶之人的身份,而且,停放尸体的院子失火和整理了彦公子的院子这两件事,公子骄应该或多或少都有参与,他会这么做的理由,也是在替那个凶手打掩护,而那个凶手正是目前下落不明的糜老大人。

如果公子骄知道凶手是糜老大人,那么糜老夫人理应也是知情的。

可她突然问我,是否知道袭击公子骄的凶手,又不像是假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该不会是糜老夫人并不清楚其中内情?还是公子骄对糜老夫人尚有隐瞒?

“这并不知道。我夫君前些时候在百鬼竹林帮忙验查四娘尸体的时候,误触一种有毒的花刺,自那时起便陷入昏迷至今未醒。霍汐纵有些本事,可终究是个女子,又挺着个大肚子,这几日照顾我夫君本就身心俱疲,还未来得及打探更多。今日我夫君的情况稍微稳定了些,我照料他勉强服下了一些郎中开的药以后,才想着来看看公子骄的情况,向公子骄询问一些线索对了,不知老夫人可有听公子骄说过些什么吗?”

她不去问公子骄,反而像审犯人一样审问我知不知道谁是凶手,也是够可笑的。

“他若是说,我还用这样费尽心思吗!”老夫人勃然大怒。

看来真正惹她生气的,是公子骄并不肯向她坦诚那日发生的事情,老夫人并不是傻子,那日的事情蹊跷,她肯定也看出来了些许,以我之前与她接触过的那一次经历来说,我认为她多少已经有所怀疑了。尤其是在问过公子骄以后,公子骄不会直接回绝她,但若是他不想说,有的是法子能够带着糜老夫人兜圈子,糜老夫人自然也是能够察觉的,这么下来,糜老夫人难免生气,她不理解为什么公子骄不愿意告诉她实情。

“那”

“老夫人。”从后庭过来的婢人走上前来,“老夫人,公子骄听闻萧夫人来了,想要请萧夫人到后面去说话。”

糜老夫人的眼神立马就变了,她猛地转过头来打量我。

我则静静等着她的吩咐,我和她之前的那次并不怎么愉快,而且这府上的许多人也并不知道我们俩已经私底下见过面了,月黑风高的避人耳目,如此行事大家心知肚明,现在也都是在装罢了。

在这件事上,我们还是比较有默契的。

“既然是骄儿的意思,那你就去吧。”糜老夫人说,“你最好问清楚骄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回来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是。”我应了。

只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横生意外。

公子骄居然差人过来送话,主动提出要见我,我在猜他会不会也有所怀疑,所以想要向我透漏些线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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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话 也许他已经死了

穿过后庭,进了偏侧的房间,公子骄像是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样等着我们来了,他斜靠在旁边矮榻上,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倒是比先前几次见面的时候要低调多了。

“萧夫人,坐吧。”

“前些时候听说你遇袭了,本想着这件事呢,结果忙得也没顾上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伤要紧吗?”我自己都觉得意外的是,其实我们和公子骄一开始的相遇算不上什么好的开头,中间几次接触也是磕磕绊绊相互猜疑的,但是现在这莫名和睦的气氛却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好的差不多了。”他嘴上这么一提,但是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不是这样。他或许是看到了我怀疑的眼神,顿了下,便对屋子里伺候的人说,“你们先出去吧。”

遣退了左右,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一样,可看到我身后的红玉,有些谨慎。

“红玉是我的人,你不必有任何介怀。”我说。

况且这屋里屋外的人不少,即使他让人都出去了,可万一传出什么闲话也就不好了。我身边留着红玉,也能让外面的人少说些有的没的。

他轻点头,不知是否默认了我的话。

“你的伤很严重吧。”我虽不是郎中,可也瞧得出来,他那惨白的一张脸就跟失血过多了似的,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和他往常可是差距极大的。

“”他没有否认,只是低头抬手捂了一下自己右边腹部。

“是什么样兵器造成的?”我见他举动,便已猜出七七八八。

“短剑若不是发现得及时,恐怕我这条命已然交代在那儿了。”他说。

“这么严重?”这个情况还真是我没想到的,我以为

“那你,和凶手交过手了,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我在问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小心。因为按照我的推测,他和对方交手的时候肯定是看到了对方的一些特征,即使对方有所掩饰,但他应该能够凭着一些线索猜测出对方的身份。而目前最大嫌疑的是糜老大人,假如他真的确认袭击他的人就是糜老大人,他会不会跟我说实话呢?

我看到我问完那句话以后,公子骄就沉默了。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好久,我才试着询问,“是糜老大人吗?”

他猛地抬头看过来,眼神表达了他的诧异。“糜老大人?你你为什么会以为,是糜老大人?”

“不是吗?”我问。

我们俩现在,处于一个相互在试探的情况下,都在试着想要发掘出一些对方已知的线索,来推敲自己的分析。谁也不知道对方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又担心一下子进得多了,会造成对方的一种逆向压力,所以,眼下的情形就像是对弈,你进我退,我进你退,一步一步都是在试探。

“当然不是。”

公子骄率先摊开了他的底牌。

不是,糜老大人

“萧夫人,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那不可能是糜老大人。”公子骄说,“糜老大人如今花甲之年,他怎么会况且,我自幼往来于糜家,对于糜老大人不敢说十分了解,但也能够认得出是不是他。我与歹人交手,不敌歹人落得重伤,糜老大人并不擅长武艺,他如何能够做到,还要不被我认出来?”

公子骄的每一条都足以推翻我对于糜老大人一事的怀疑。

“那你,可认出了袭击的人?”我追问。

可他却在摇头,迟了些,他顿住,仿佛是在思考什么,接着重重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没有认出来。但是对方的招数身形,我却好像并不是完全陌生,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的,只是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只是有一点我能够确定,对方应该是个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绝不可能是一个老者。”

三十岁上下

“你知道我来找糜老夫人,便特意将我叫过来。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我觉得他应该不只是想要告诉我,这一条线索吧。“方才我刚到,糜老夫人便气呼呼地质问我,是否查到了袭击你的人。而且她说,你不肯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是怀疑,发生在这里的几件凶案,凶手是糜老大人,袭击我的人也是糜老大人,我意在袒护,所以没有跟姑母说实话?”公子骄冷笑的模样,倒是恢复了几分初识的高傲。

“除此之外,我着实还没有想到其他的理由,你为什么不肯向你的姑母说实话呢?”毕竟他刚才说了,袭击他的人是一个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他并没有印象,又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向糜老夫人隐瞒实情呢?

“你难道没有想到另一种可能吗?”

反倒是他,好像已然获得了比我更多一些的线索。他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更像是在嘲笑我怎么还没有发现。

“什么。”我不想在这些事情上与他斗气。

“也许糜老大人早就遇害了呢。”他说。

我确实得承认,我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被雷劈中的感觉。胸口闷得说不出话来,这个答案不是我没有想过的,只是,“此前才有人在这里看到糜老大人,还被吓坏了。你忘了吗?当时,可是你把人带走的。”

“是我带走的不错,可是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没办法正常表达他想说的话了。回来之后就疯疯癫癫的,他被吓破了胆,因为他们也许早就认定糜老大人死了。又偏偏在那个时候看到了只是,只有他看到的话,你我又没有亲眼看到糜老大人就出现在那儿了,如何能一口咬定那就是糜老大人呢?”公子骄有时候很自大,这样的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对于自己认定的特别的自信。

“你觉得,那不是糜老大人?”我眼下没有别的线索可以去追查当日之事了,只能隐忍着,尽量平心静气地听他说。

“也可能是,但我认为不一定是。”

“那你这话,说了不跟没说一样吗?”我觉得他这个答案可真是

“之后我们在附近寻找过,都不曾找到糜老大人,这就不能排除他当时并没有真的看到什么,也许只是他自己吓唬自己,看错了。”公子骄说,“萧夫人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此前糜老大人失踪,整个糜家几乎让我翻过来查了几遍,却都没有找到糜老大人,中间他又那么久没有消息,说不定刚失踪的时候就已经遇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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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三话 气炸了的霍汐

“哦?”我只是轻咦了一声,来之前确实没想到他会同我说这番话,不禁推翻了此前对他的一系列看法,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了。“这么说来的话,你是因为有预感糜老大人已经遇害,所以此番遇袭,才不肯对糜老夫人说出实话?你怕牵连出凶手,坐实了糜老大人的死讯,会让糜老夫人伤心?”

“萧夫人,想来阶尹大人既求到了你夫妇帮忙,你也绝不会是个蠢钝之人。何不把话说明了,现下我已经着了凶手的道,险些送了命。他能够在这府里来往自在,功夫了得,你若执意追查下去,可知后果吗?”

他这话,颇有些警告的意思。

我听出来了,“你在激我。”

公子骄没说话。

方才他那番话,乍听之下是威胁我,只说是情势逼人,凶手如何如何了得,似是在警告我不要追查下去了,否则他现在这般,便也是我的下场。而言外之意,许是他已经瞧出我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他越是警告,我便越是会追查下去。

“你不必与我耍这心思,若是想求我帮忙,直说就好了。我本就是受到阶尹大人所求,才会来追查如梦夫人一事的,现下,如梦夫人的案子尚未告破,还牵连到了糜家的几宗命案上,我自是不可能半途而废的。”我说,“虽然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实在不怎么好,觉得你这人自大、自负,不可一世,刚愎自用。但经过这几件事后,我发现你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看穿的,你拼了命的想要保护糜家,只是因为糜老夫人与你的关系?又或者有其他原因?你也不傻,我的来意你应该早就察觉了吧,方才我与老夫人说话的时候,你便差人来请,看似是从老夫人面前将我救了出来,实际上呢,你何尝不是担心,心直口快的老夫人更容易透漏一些线索给我?”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这个人有可取之处,但是他的性格着实不是那么的好,明明是希望得到我的帮助,他眼下情况不乐观,又有所察觉不便探查下去,想借我的手继续追查,可还算计着想要压我一头,让我诚心诚意的臣服于他,听他差遣。

这,我是做不到的。

我愿意帮忙,即使我讨厌他,讨厌他是我个人直观感受上的事,目前为止,他所做的事情没有触及我的底线。且不说是他,糜家死了这么多个人,凶手尚且逍遥法外,我都不会见死不救。

“萧夫人,有什么条件?”他在沉默许久之后,语气才稍稍平和了一些。

“条件?”潜意识里,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缓了下,我才懂了。“你以为,我是在跟你提条件?我帮你查下去,你会给我什么好处?”

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养尊处优惯了,竟把简单的事情,也弄得这般复杂。

我忍不住扶了扶额头,跟这些耍心眼的说话,比查案还累。

“你若是能追查出真凶,并且,保守秘密。你可以开出你的条件”

果真如我预料中的一样。

“看来我就不该走这一趟。”我真是平白生了一肚子的气,孩子都快气出来了。“好啊,那我且要回去好好琢磨一下,看看我该提什么样的条件,才抵得上这糜家遭的大难。”

我负气而去,红玉悻悻地追上来,眼见我气呼呼地,就算想说什么,也犹豫着不敢开口了。我是真真没见过这么糟心的人,他这是想收买我啊

“什么,什么东西!以为人人都像是他吗?哦,自己这边查不下去了,求我帮忙,先是出言激我,明知道这案子里有多危险,还想让我一头热的扎进去。又想要我帮忙,又想让我闭嘴,还条件?开什么条件?他以为我稀罕他这些东西是吗?”

我一路走一路骂,心想说这公子骄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我我这么一个怀着身孕即将生产的妇人,他这么算计我?以为我傻,看不出来?

一把推开了门,提步跨进去的时候,却不小心岔了气,后腰处顶得生疼,让我动也不得,不动也不得。“哎呀”

萧珏正坐在房里翻着古卷,我推门的那一声便已经惊得他注意到了,又眼看着我停在了门口动也不动,很快就明白了,不禁低头笑了下。

“笑、笑!笑什么笑!还不过来扶我!”我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红玉跟个小兔子似的跟着,听这一声,才急忙上前搀扶。

“等,等等!等不行,疼”

劲儿用的不是地方,那岔气的地方就更疼了。

“这是怎么了,夫人,不会是要生了吧。”红玉是彻底吓坏了。“这,这可怎么办啊。大人,夫人她”

“没事,你看她那样子,八成是气岔了。”萧珏这才起身,走到门口留意了下,捋起袖子,伸手按在我后腰上,“是这儿吗?”

“是、是”我疼得出汗了。

萧珏上手帮我揉开,那股子生疼的劲儿有了好转,才将我拖进了屋子里。

“红玉,你去煮些药茶过来吧。”萧珏吩咐说。

“是。”红玉不放心地看看我,估摸是想着我现在正在气头上,不敢说不敢问,有萧珏陪着也就够了,才点头退了出去。

“说说吧,谁的胆子这么大,连你都敢惹。”萧珏等红玉出去之后,让我坐在了床边上,他在身后帮我按着,缓解这一路走下来身子都僵了的痛苦。

“还能有谁,活该那个公子骄差点被捅死。”我说。

萧珏笑。

“笑什么。”我正是满肚子的火儿,恨不得把这房子都给点了。

“想来,他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萧珏说。

“他有本事?”他有本事的话,能被打这么惨?今天去看着,就跟剩一口气吊着了似的,指不定能不能活得过今晚呢。

“可不是么,少见你被人气得失了分寸,那公子骄还不是有些本事?”萧珏哪里是要开解,分明是火上添油,嫌我气得不够厉害。

“你!”我猛地转过身来,真是

“好了。”他的语气里听出来的是宠溺和无奈。“你不是和钟离大人一起,去见阶尹大人了吗?怎么没和钟离大人一起回来?他还留在公子骄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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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话 萧珏哄夫人

“他?”我这时才想起钟离瑾来,“哦,我们原是一起去赴阶尹大人邀请的,谁知这阶尹大人竟邀请我们去宗祠。到了宗祠门口我就被拦下来了,守宗祠的人说女子不能入内,我和红玉只能留下来,于是就跟他们兵分两路了,他和里翀去见阶尹大人,我和红玉是想着去看看公子骄的。想说看看公子骄那边能不能得到些他遇袭那日的线索,谁想到最后居然变成了变成了这样。”

提起来似乎更生气了。

“宗祠?”萧珏不经意间拖长的声音,让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在意似的。

“你放心吧,我与钟离瑾说过了,如果他们在宗祠里遇到什么状况,他会差里翀出来报信的。”所以直到现在也没听说里翀来寻,想着宗祠里也不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情况发生吧,“阶尹大人把他们请到宗祠去做什么呢,这宗祠不应该是糜家的宗祠吗?阶尹大人只是糜氏的夫君而已,他跑到糜家的宗祠是要做什么。”

现在想着,好像是有点奇怪。

萧珏只是摇头,我们都说不好今次阶尹大人到底是要做什么。“还是等等看吧,不管发生了什么,钟离大人回来必定会告诉我们的。”

没错。

“毓儿呢?”萧珏问。

“哦,毓儿我让他去跑腿了。”我说,“你醒来之前,阶尹大人曾经来过,和我提起了一个人,叫做昶野。你以前可听他说起过?”

“昶野?是什么人?”萧珏似乎并没有听阶尹大人提起过昶野这个人。

“据阶尹大人自己说,昶野是他故乡的一位青梅。两个人一起长大,然后有了一点特殊的感情”我是想着,阶尹大人毕竟与我俩相识一场,如何在萧珏面前描述出他那时告诉我的事情,才能不让萧珏觉得

“青梅,特殊的感情?”萧珏越听越迷糊,“霍汐,你这是在说什么呀。昶野这个名字听起来,应该是个男人才对。”

“就是个男人啊。”我的天啊,我心里暗暗叫苦,萧珏一个直男,他怎么可能明白我的暗示,去去往那方面想呢。“两个男人,然后他们一起长大,朝夕相处,就有了感情。不是兄弟好友的那种,就是就是像男女之间,你明白吗?”

我看到萧珏皱了眉头,我知道他明白了。

终于舒了口气,“就是这样。那个昶野呢反正是更主动一点,两个人的关系原本很私密,这样的事情本就有些避讳。可是昶野好像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阶尹大人的关系一样,毫不避讳,还略张扬。村子里本就有人传他们的闲话,而昶野的举动让阶尹大人更加的为难,阶尹大人相对于昶野,还是理智一些的,他他就是为了不被人指指点点吧,然后就离开了村子。”

“”

“你说点儿什么吧,你知道我跟你这样重复阶尹大人之前告诉我的这件事时,很尴尬吗。”我实在忍无可忍了。

“噢,噢。”萧珏也只是很苍白的应着。“他们,他们很,很好。”

我彻底被萧珏打败了。

“可是,”萧珏慢慢回过神儿来,在他接受了阶尹大人这个情况以后,“且不说,昶野也是个男子。可既然二人都有意,那他假如和昶野招呼也不打一声的,就这么离开了,着实不妥。”

“所以,所以昶野就追来了呀,还两次威胁阶尹大人。阶尹大人自己说的,第一次是在他和芜小姐互生情愫的时候,反正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他也是那时候下定决心和芜小姐分开的。所以他说当糜老大人逼迫他娶糜氏的时候,其实他和芜小姐已经分开了。而第二次,是在如梦夫人怀胎数月快生了的时候,阶尹大人就很害怕啊,那昶野说是要杀了他身边所有人”我越说,越觉得旧时与这位阶尹大人成为朋友,真是我们眼瞎了,这个人太渣了。

“他怀疑发生在糜家的几件命案,难道都和昶野有关?”萧珏很快就明白了。

“是啊,所以我这不是差毓儿跑一趟阶尹大人的老家,去打听一下他和昶野的事情,还想要找一找昶野的家人,看看他们知不知道昶野现在在哪儿。”我对昶野就是凶手的这一推测并不是多么相信的,可是阶尹大人既然提出来了,总是要确认一下的,免得真的错过了线索,那就不值当的了。

“也好。”萧珏说。

“以后你便少和他来往吧。”平时萧珏交友的事情,我是不怎么掺和的,但这次不同,“这阶尹大人实在是个人渣,你看看他先后办这些事,唉背弃了昶野,抛弃了芜小姐,利用了糜氏,完后还害了如梦夫人活该他孤独终老。真是渣男!你要是敢学他,我就打断你的腿。”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反正是有些担心的,即使我对萧珏有信心,可想着他时不时的就和这种人来往,心里还是不爽的。

“你今日这脾气,怎么这样大。这半天了,竟也未消。”萧珏轻叹,还伸手点了我的额头,状似无可奈何一般。

“想想这糜家都点子什么人,我能没气么。”我说。“我只是想不明白,昶野昶野他怎么可能和这件案子扯上关系呢?先前糜老夫人已经向我承认,她派去了人想要给如梦夫人一个警告而已,但是对出了人命的事情却毫不知情。我们先前以为如梦夫人是被人打死的,又证明了如梦夫人本就患有旧疾,是因为在挨打之后误食了汤药,引了病发才会过世的。汤药的事情刚查到蔺婆身上,蔺婆就死了,留了血衣说是自己所为,结果还留下了一大堆的疑点”

“这样的情况,我们之前不也碰到过吗?想要掩饰真相的人,并非是凶手,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总是能先我们一步去斩断我们的线索。”萧珏清了清嗓子,“可最后,我那聪明美丽、一身浩然正气的夫人,不都是解开了谜底的吗。”

“”我就算还有火气,着实也不知道怎么发作了。“你、你这都跟谁学的啊,怎么现在,怎么”

“好了,看来我也该‘醒’来了。夫人莫要担心,你心烦的事情,交给为夫就好了,为夫便会替你去探清路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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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话 青梅青梅的恋情

“”毓儿进门撞见我们,先是一怔,茫然地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看了看萧珏,才渐渐缓过来,连忙将他身后的老者请上前,介绍说,“爹,这位就是珂大伯,珂大伯是昶野的叔父。珂大伯,这位是我父亲,这位”

他见我这打扮,委实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萧珏不动声色,今日也是他拗不过我,才纵容我又换上了男装和他一起见这毓儿带回来的人。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昶野和阶尹大人两个大男人有私情,知情人若是当着我这么一个妇人的面,肯定也是不好说清楚的,我又很想知道,我若在场还能观察一下这位知情人的反应来确定他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于是,就想出这么个法子,扮作小厮跟在萧珏身边

只是因为提前没有和毓儿打招呼,毓儿便没有准备,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珂大伯,你是昶野的叔父,可知道他和阶尹大人的事情?”

萧珏没等毓儿向珂大伯介绍我,便已经率先发问。

“回萧大人的话,贱民虽说是昶野的叔父,但算起年纪来,也比昶野大不了五六岁,贱民的双亲过世早,也是大哥大嫂照料方才活了下来。后来更是在大哥的帮助下,于附近盖了处院子,这才分了家的。两处相距不远,而且昶野和那位阶尹大人,少时也常来贱民家中玩耍,自是知道一些的。”珂大伯很谨慎地回答说。

“他们常去你家?”我忍不住提了一嘴,眼看着萧珏偏过头来注视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连忙闭嘴退到了他身后。

所幸那珂大伯也没有怀疑什么,“贱民与昶野年纪更近一些,昶野少时冲动易怒,常与兄嫂发生冲突,故而,与贱民走得更为亲近一些。就连他和阶尹”

他说着,脸色突然变了。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便再继续说下去了,才匆匆住口。

“怎么不说了?”萧珏问。

“这此事牵连到了阶尹大人,听说他已经在这城里成了婚,贱民”

珂大伯很是为难,说到底此事若是坐实,必定影响了阶尹大人的名声,而今阶尹大人已经不再是村子里的那个毛头小子,他有了身份地位,妻子娘家的势力更是不容小觑。如果传出什么闲话,对阶尹大人有影响,对于珂大伯也不是什么好事。

“”萧珏回头看了我一眼,心下便已经有了主意。他对珂大伯说,“珂大伯,此事您尽可以放心,我们之所以会知道阶尹大人与昶野的事情,还是阶尹大人主动告知的。相信他不会介意我们向你多作询问。”

“他自己说的?”珂大伯傻了眼,懵了。“他他这是要做甚啊。”

正常情况下,阶尹大人一个“凤凰男”,好容易搭着有身份地位的妻子,才有了今日这般,怎么可能告诉旁人,他曾经和另一个男人关系暧昧呢?

“确实是他自己说的。”萧珏又补充了句。

“这他都告诉,大人您了?”珂大伯不信,再三向萧珏确认。此事的确很严重,换做别的时候,单是阶尹大人曾经与一男子关系暧昧的事情,就足够毁了他一辈子了,他妻子的娘家若知情,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么闹到最后,阶尹大人必定一无所有,而他也注定会成为满城的笑话,再想发达是不可能的了。“怎么会呢?他,他都说什么了?”

守在一旁的毓儿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的发展,他也很想知道阶尹大人和昶野的事情就是了。

“都说了。”萧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握住了拳头。

这说明萧珏本身并不自信阶尹大人所说的事情是否属实,但是他要赌一把,在这珂大伯面前,赌上一把。

“他这是,要做什么呀。”珂大伯喃喃自语说,“好好的日子不过,他自己怎么想要毁了自己的前程呢。”

“这么说来,他和昶野的事情就是真的了?”毓儿不禁发问,似乎很是惊讶。

珂大伯深深叹了口气,迟了许久,方才点了头。“是啊。最早,最早还是贱民先发现了,他们两个男孩子之间,似是似”

毓儿投来关注的目光。

我瞪了他一眼,警告他这个时候千万不要给我乱说话,万一要是影响了珂大伯,就不好了。珂大伯既然与昶野那样亲近,也许他会知道,昶野现在在哪儿。

“你是想说,他们两个男孩子之间,有不寻常的关系?”萧珏接了他一句。

珂大伯点头。

“那之后呢?”萧珏又问。

“贱民劝过昶野,贱民那兄嫂就昶野一个儿子,若他,若他是那兄嫂唉!”说着,珂大伯恨铁不成钢的重重叹了口气。“可是昶野那孩子自小就认死理,他自己决定的事情,就是十二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自小性子扭捏,倒更似是女娃一样,贱民的兄长是个暴脾气,听不得村子里的人闲言闲语,心里不痛快了,就会狠狠毒打昶野,要他改正。可昶野呢改不掉的。村子里的孩子们都不喜欢昶野,时常嘲笑他。贱民家早辈子和阶尹大人他父亲家里也是有亲的,贱民的那个嫂子看阶尹大人可怜,便将他时常接到自己家里去住。两个孩子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了。阶尹大人和村子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没有嘲笑昶野,还愿意和昶野一起玩,许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吧,昶野才跟阶尹大人特别亲近。可是谁能想到他们之后居然就”

“那你是怎么发现昶野和阶尹大人之间,关系不同的?”毓儿问说。

“那时候,兄长刚打了昶野,昶野赌气从家里跑了出来,跑到了贱民那里,阶尹大人就来追他,让他回去跟他父亲认个错。贱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便由着阶尹大人去劝昶野,自己到外面去忙活事儿了。可是回过头来,便正好看到,昶野昶野他亲了”

昶野亲了阶尹大人?!

一破孩儿,居然居然

“他是亲的额头?脸颊?还是”毓儿这个傻小子到了这儿居然还想着打听仔细。

珂大伯那张脸都会拧起来了,他偷摸去打量毓儿,不知道话该怎样说,但是他的眼神告诉我应该是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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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话 昶野已死

所以当时,昶野亲了阶尹大人的嘴?!

我的妈呀,这孩子脑子里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呀?

珂大伯则是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十分的为难。

萧珏清嗓子,以眼色暗示,我才留意到方才只顾着惊讶了,竟不知不觉地挺起了肚子若不是珂大伯的心思都在昶野和阶尹大人这件事儿上,全然没工夫看过来,只怕我现在就已经暴露了。

我连忙弓起身子,把肚子往回收。

“你劝过昶野了?那他应该没有听你的吧。你可有对昶野的父母说过这件事吗?那,阶尹大人对这件事,是个什么样的反应?”萧珏故作镇定地问。

“原是没想着惊动贱民那兄嫂,想说孩子间也许只是不知轻重的,闹一下,没什么意思的。等到私下里的时候,贱民劝了昶野,这样的玩笑开不得。可那时,那时昶野他居然说,要和阶尹大人在一起一辈子。贱民后来又劝了几次,也找过阶尹大人劝说,阶尹大人反正就是没有个明确的态度,也不知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就是在那里站着,说什么也不动”珂大伯为了他的侄子也是煞费苦心了,“唉说来,惭愧阶尹大人,阶尹大人那时尚未有明确态度,许是也没有想到这儿,可昶野一听说贱民对阶尹大人说了那样的话,就跑来闹没办法,事情闹大了,昶野这孩子不听话,越是不让他这么去做的,他越是要表现得恨不能所有人都知道一样。还,还在人前故意和阶尹大人举止亲密贱民就只能将此事告诉了兄嫂”

这事儿,似乎和阶尹大人当时对我说的,隐约对得上号。

我压低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难道,不久之后阶尹大人就离开了村子吗?”

“是啊。”珂大伯说,“正是如此。”

萧珏只是看了看我,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向珂大伯问道,“你确定?”

“确定。因为这事儿,昶野那个不孝子还和家里大吵大闹,认为是贱民的兄嫂逼走了阶尹大人。”珂大伯说到这儿,颇为气愤,连手都在颤抖,“可怜贱民的那兄嫂,活活被他都给气死了”

我的天啊,这又不是在演什么梁山伯和祝英台的,这么早就有了这种为了追求爱情不顾一切的了?

“再再然后呢?”毓儿问。

“那昶野可是离开家去找阶尹大人了?”我也问。

“这,贱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昶野那小子说是要去找阶尹大人了,可是阶尹大人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说过要去哪儿,昶野就算去找,也未必一天两天的就能找到,他爹娘死了,他也认定了是因为贱民把事情告诉了他爹娘,才害得他和阶尹大人分开,自然也是不会再和贱民联络了的。就这么失去了音信”

听珂大伯的说法,昶野确实有可能是来找阶尹大人了的。

他为了阶尹大人,跟自己的家人彻底闹翻,他的爹娘更是因为这件事被气死的,唯一的叔父还成了他认定的罪人,可以说,他没有后路了。即使这样都要找到阶尹大人,这不是一般的执念啊,若再知晓阶尹大人和他不同,并且早已经为了自己日后的路,而迎娶了糜氏,还在外面另立外室,和如梦夫人有了孩子是挺容易崩溃的。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了?”毓儿听上去有些失望,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阶尹大人和昶野的家乡,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位昶野唯一的亲人,结果还是没能得到昶野的消息。

“前两年,倒是听说有人见过他”本以为山穷水尽了,珂大伯却又说了一件事,“只是听说,他在楚地犯了事,被处死了”

“”

心情大起大落,还以为有了眉目,结果又是一条死胡同。

有人见过他,结果他死了。

“好,我们已经知道了。毓儿,你先送珂大伯回客店休息吧。”萧珏和我的反应其实差不多,谈不上特别失望,但是也处于低气压的状态了。

“萧大人。”珂大伯本要往外走,结果突然回头,“萧大人,贱民斗胆问一句,可是那阶尹大人家里出了事?”

他知道阶尹大人家出了事?

我看向毓儿,毓儿却偷偷摇头,表示他没有将此事告诉过这位珂大伯。

“你为何这么问?”萧珏耐着心,同他问道。

“说实话,萧大人您并不是第一个来打听昶野的人了,此前贱民在村子里,也遇到过,那人自称是阶尹大人家里的人,今次又被这位公子请到这里来,所以贱民想,是不是阶尹大人家里出了事情?”珂大伯战战兢兢地问。

“自称是阶尹大人家里的人?那人可有何特征?他是什么时候去的?”萧珏示意我,让我留意珂大伯的反应。

“大概半年前吧,是一个壮硕的年轻人。”珂大伯粗略的描述了一下那人的特征,比划着,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不如让珂大伯,把记得那人的样子画下来。”我提议说。

“珂大伯,你可能画下那人的样子?”萧珏听了我的提议,遂向珂大伯询问。

“记得一些,不是很多应该可以画出一点。”珂大伯说。

“毓儿,你带珂大伯下去,请珂大伯把那人的样子画下来。”

“好。”毓儿请了珂大伯出去。

我听了关门的声音,才敢一点点的把腰挺起来。

“你啊,”萧珏立刻起身扶我坐下,“便是告诉你了,你现在情况不同,如此装扮定然吃力,你还不听。若是那珂大伯再说上几句,你的腰怕是都要折了。”

“哪有那么严重。”但是真的很严重,腰疼得紧,我这身子骨儿啊,险些散了架。

“可有察觉那位珂大伯有何不妥?”萧珏一边帮我按着身后酸疼处,一边问说。

“你不觉得他的话,好像”我想了半天,却也没想出来我到底要说个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可又不好说是哪里奇怪,反正不大对劲。”

“这倒是和我的看法相同了。”萧珏有同样的想法,“这珂大伯只怕知道的更多一些,却不愿意与我们明说了。”

“是啊,他的样子便是有所隐瞒的。可又能怎么样呢,他不愿意说,我们还能勉强他不成?”我想过亲自去试探,可是刚才见过珂大伯以后,我就觉得他是个特别守旧传统的老顽固,对我一个女人恐怕不会说得更多了。

“要不然,让钟离大人去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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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话 我们与他的相遇

萧珏醒了,阶尹大人也来探望过了。不过是说了一些,很客套的话而已,现在的阶尹大人看起来,远没有我们认识他的时候那么精神了,种种打击已经快要把他逼到崩溃。萧珏劝慰了他半天,要他宽心,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总是要面对的。

“对了,那位钟离大人”

阶尹大人忽而提到了钟离瑾,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萧珏问。

“没想到,竟还会惊动那位钟离大人。不知他与,与萧大人,是怎样的交情”

阶尹大人竟是在关心我们与钟离瑾是什么样的交情。

“钟离大人为人正直,秉性纯良,与我夫妇二人是难得的至交。”萧珏说。

“原来是这样。”阶尹大人似是松了口气。

“你问起他,可是有什么事吗?”我却觉得阶尹大人的反应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

“那位钟离大人,可有,将当日宗祠里发生的事情,告诉萧夫人和萧大人吗?”阶尹大人又问,他今日不像是来看望萧珏的,反而像是来关心钟离瑾的。

萧珏看我,我也摇头。昨日宗祠里发生的事情,钟离瑾还没有同我们说起过,我也想过去找他,但是并没有见到钟离瑾的人,而且里翀也不在。糜家的人说是见到他们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并不清楚。

“看来,钟离大人还没有告诉二位”阶尹大人如今说话也是很不痛快,生生让人觉得拖沓憋闷。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有在留意他的行为举止为什么如此奇怪。

“这事儿,说来也很是惭愧糜老大人,糜老大人他失踪多日,这位二老爷也遇害了,就连老夫人身边最是信得过的公子骄眼下也身负重伤。糜家的人说,总是要有人站出来管事的,我”

他这番话没说完,我和萧珏交换了眼色,便已经很清楚他的意思了。

糜家眼下这般的境况,糜家的老大人失踪,下落不明,二老爷已经遇害,糜家的三老爷早年间就病死了,三老爷唯一的儿子日前也和四娘在同一天遇害。就连糜老夫人请来帮忙的心腹公子骄,日前也被歹人所伤,需要卧床休养。糜家一门只剩妇孺,接下来不管是糜家的安排还是调查案件进展,都是需要有个人站出来管事儿的。阶尹大人再怎么说,是糜家的女婿,是糜氏的夫君,这个时候他似乎成了糜氏一族中最直接的,可以站出来掌管糜家一切的人。

“昨日宗祠里,就是在说这件事吗?”我问。

昨日他特意将钟离瑾和我请去,只可惜我到了门口却被拦下,糜家的规矩,女人不能进宗祠,所以钟离瑾去了。看来

“正是。”阶尹大人眼下,只能看出他确实因为糜家这不断的事情而感到疲惫和失落,但是完全看不出他在为如梦夫人和幼子的死而难过,为糜老大人的下落不明而担心。

“所以,你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呢?”萧珏的眼神也有了变化,在此之前,他仍然愿意相信阶尹大人,可是当阶尹大人说出这件事以后,却让萧珏明白了些什么。

“这件事情糜家一门,多人遭遇不幸,还希望萧大人和萧夫人帮忙彻查,找出杀害我全家的凶手。好尽早让此事了结,免得糜家人心惶惶,我恐怕”阶尹大人说。

看来昨日宗祠之上,他请钟离瑾和我去,也是帮他做个见证吧。证明他确实有办法可以继续追查凶手,是有能力控制住局面,在这个危急之时管理糜家的。

说白了,他就是打着我们的旗号,想要在这个时候,得到糜家那些亲戚的信任,坐上糜家一家之主的位置。

“我还以为,阶尹大人的愿望,是希望我们能尽早找到糜老大人呢。”

萧珏一向不喜欢拿案子开玩笑的,他这句话,也让我深感意外。

阶尹大人的脸色不太好看,“是啊,如果能尽早找到糜老大人,那就好了。”

“我知道了。阶尹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先回去了,我这才刚恢复,身体还是不太舒服。”萧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看得出他对阶尹大人失望极了。

“是,既然萧大人乏了,那便好好休息。萧大人,萧夫人,请放心,二位以及二位的家人在府苑里的一切,我都会打点好的,二位不必担心。萧大人,好生休养,那我就先回去了。”阶尹大人告辞。

我送他到门口,目送他出了院子。

关上门我回到萧珏身边坐下。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萧珏吞了口温热的茶水,似是未能纾解心里的郁闷。

“人都是会变的嘛。”我说,“我们刚认识他的时候,算起来,他应该是刚从村子里出来,那时他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也是吃过苦的。”

“霍汐,他是凶手吗。”萧珏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得到,他所期望的不是一个确定的答案,这也是萧珏第一次有这样不自信的时候。

我明白他的感受,不说是他,我方才也很惊讶阶尹大人如今竟然会变成这样了

还记得几年前,我们是在城外的一处草庐里与他相遇的,萧珏有偶尔会到各地行医的习惯,有时候只是背起简单的行囊,走到哪儿,便在哪里停下来,找个能避风避雨的地方,帮助穷苦之人治病。既是怜惜那些可怜人,也是为了多了解一些疑难杂症,精进他的医术。

那天一大早,我听到萧珏在门外有些动静,便起身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前一夜下过大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水气,天很潮。我看到萧珏将一个人从门口拖到了草庐里,那人就是后来的阶尹大人。

他当时已经昏厥,不省人事。是因为多日未曾吃过东西,饥寒交迫,才会昏倒在草庐外的,经过萧珏的医治,他当日下午便醒来了。

他说要报恩,愿意留下来帮忙。

可我们并不是依靠医馆为生,过两天也是要离开的,与他解释之后,他并没有说什么。后来我们留在草庐的那几日,他就在旁边住着,经常会过来帮个忙,与来看病的老人和孩子都很亲近。萧珏曾经称赞他,是一个深得人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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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话 包藏祸心

有个村子里的孩子,很淘气,带着几个小孩偷跑到了村子外面,进了山,却不甚摔下了断崖。那些孩子们吓坏了,跑回来寻求帮助,阶尹大人跟着村子里的人一起进山去寻找那个摔下断崖的孩子,天黑了,村子里的人都想要放弃了,只有阶尹大人不放弃,他们在断崖下面找过好几遍,可是根本没有看到那个孩子。等到其他人离开了,阶尹大人铁了心的继续寻找,后半夜里,他一瘸一拐的背着那个孩子回来了。

原来那个孩子摔下断崖后挂在树上保住了性命,受了些轻伤,见一直没有人来救他,自己从树上爬了下来,想要从山里出来。走了没多久,昏倒了。

阶尹大人推测那孩子的行为,然后找到了他,把他背了回来。自己却不甚扭了脚,一瘸一拐的

他与萧珏时常会在一起下棋,他会跟着萧珏学习一些药物的基本运用,他说,也许以后遇到了需要帮助的人,恰好可以帮个忙。他很有见识,很有学问,对于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说起什么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止萧珏,连我都很欣赏他。

但我们总是要离开的。

我们的情况特殊,不能长时间停留在某一个地方,所以告别也是早晚的。

萧珏给他留了钱和吃食,并且推荐他到当地的一位学识渊博的前辈那里去,他对阶尹大人说,希望阶尹大人能将一身的学问用在正道上,谋求一个可以造福更多人的未来。

而现在

我在萧珏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失望。

曾经那么出类拔萃的一个人,如今竟变得这般。萧珏曾经那样看重他,所以才会在受到他的请托后,立刻赶来相助。可是没想到

我起身绕到萧珏身侧,试图轻轻拥住他来安慰他。“他应该不是凶手。”

萧珏没有任何反应。

我接着说,“我从他的眼神和肢体语言里能解读到的有限,如今他的确和当时不一样了,糜家的一切让他有了变化,这么大的家业摆在这里,任谁都会动心的。他那时在糜家,受到糜老大人的看重,可惜糜家的人看不起他,他也吃过不少苦头的,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与他相互欣赏的芜小姐,结果又受到了昶野的威胁。糜老大人逼迫他娶糜氏我们并不是完全清楚那些日子,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那时一个人,想要和人商量都找不到人,一定很辛苦。钱和权利,改变了他的命运,他当然知道那些有多重要了,眼下糜家无主,这是他最好的机会,若是能够站出来,那么他将会得到糜家的一切,他会拥有很多的钱,权利,身份,地位他不可能不动心的。但他应该不是杀人的凶手,否则这个时候站出来去揽下一切,就相当于自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我相信他不会这么蠢的。只不过”

萧珏迟迟才转过头来。

“只不过,”我说,“我觉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却没有告诉我们。”

萧珏的眸色更深沉了些,他握住我的手,像是在回应我的担心,“我有同样的感觉,他在隐瞒一些事情。”

“眼下他想要在争取糜家的权势,若是成了,他以后可以说是彻底翻身了。最开始的命案都围绕在他身边开始的,而且凶手除掉的,又正好是糜家几位主事之人,无形之中可以说是帮了他的大忙。我是在想,会不会他已然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为了自己得到权势,不惜帮助凶手隐瞒真相呢?”我相信人都是会变的,这个世界的诱惑很多,每一个人生下来的时候是一样的,可为什么一生的经历却有着天壤之别,就是因为每一个人的成长,有各种不同的诱惑,改变,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不过,他和凶手之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是他单方面利用了凶手创造给他的条件,想要占有糜家的一切,还是他和凶手已然达成了某种交易,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和魔鬼交易,他现在也很危险。”

那毕竟是一个杀了很多人的凶手。

“方才,他竟未曾关心过糜老大人。”萧珏深深叹了口气,“如果糜老大人回来了,那么他霸占糜家一切的愿望也就落空了,还有可能会被糜老大人给赶出去。”

“瞧着他的那个意思,他根本就没想着糜老大人会回来。说不定他早就知道糜老大人回不来了。”我说。

“你相信糜老大人已经死了?”萧珏的语气是没有任何起伏的,显然即使我们没有就这个话题进行过深入交流,但是也都认定,同一个可能性了。

“不只是我,连公子骄也怀疑糜老大人死了。”我把之前去探望公子骄的时候,公子骄说的话告诉了萧珏,“不过现在有件事很奇怪,糜老大人如果死了,他最有可能遇害的时候,就是他一开始就失踪的那个时候,否则想要藏住一个大活人真的太困难了。但若是他从失踪的时候就已经遇害了的话,那么在他失踪之后,为何这府苑里有人会看到他呢?”

“也许是错觉。”

“不一定,”我对于曾经说是看到了糜老大人那人的话,也是将信将疑的,“也许他真的看到了什么。否则,为什么一定是糜老大人呢?公子骄那个时候便直接把人带走了,我想,他带人走之前也是相信糜老大人还活着的,甚至,我们追查的所有证据都指向糜老大人可能是杀害了糜家二老爷的凶手。那个时候站在公子骄的角度来看,他最有可能相信的是,糜老大人自导自演失踪一事,其实就是为了躲起来把和自己有利益冲突的糜家二老爷杀了,结果不凑巧的被人看到了他活生生出现在府苑里。公子骄在意识到糜老大人可能是杀人凶手的时候,他选择了维护糜老大人,把证人带走。但那之后他又是为什么突然改变看法,相信糜老大人已经遇害了的呢。”

“你那日去看他,难道没有问他吗?”萧珏也许想不通,按照我的性格,若是觉得有疑点,肯定会追问下去的,除非我当时另有打算。

而那个时候“还真没有,当时被他气得,恨不得一把火把整个府苑给点了,我就也没想那么多。回来之后,越想才越觉得不对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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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话 总有一个人说了谎

萧珏去见公子骄,我留在院子里等钟离瑾。

肚子里的娃在动,把我吓了一跳,我轻抚着肚子,怕他再闹腾。“你可千万不能这时候出来啊,怎么也得等到这件案子查完了,你若是现在就出来,我都没法坐月子”

我相信他一定随我,是个能商量的好脾气,要不然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只能软下来求他,千万别一个不高兴就出生了,那我麻烦可就大了。

“萧夫人为何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

钟离瑾恰好听到我和肚子里的宝宝说话,觉得很有意思。

“你回来了啊。”我顺口问了一声。“怎么就你一个人,里翀呢?”

“我让里翀去办些事情,他晚点才能回来。这奔波了一天,我实在是撑不住了,想回来休息一下。”钟离瑾走到一旁,他看着我笨拙地挪动身体的样子,“不舒服了吗?”

“没有,其实也还好。”我说,“女人嘛,怀孕生孩子总是这样麻烦的,熬过去就好了。毕竟带着这么大个肚子,做什么都不方便。”

“萧大人呢?”钟离瑾问,“萧大人既然醒了,为什么没有陪你?”

“他去见公子骄了自从我这有了身孕以后,除了做什么都不方便以外,脾气也不好了。那次原想着向公子骄询问一些情况,结果没等问出来,我就先发货了”说着,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钟离瑾低头去掩饰他的笑意。

“对了,阶尹大人已经和我们说了,那时在宗祠里发生的事情。”我想着如何开这个头,向他询问他这两天到底在做些什么。“你怎么想?”

“说不好,但我觉得,阶尹大人尽管有自己的私心,但他不是凶手。”钟离瑾说,“我本来想着,等到查到一些线索,能够证实了之后,再同你和萧大人说的。可惜,找了两天,却还是一无所获,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说,但就是觉得阶尹大人和发生在糜家的几件命案似有联系,却又不是直接的联系,让我有些想不通了。”

这么说,钟离瑾也有同样的困惑,他也认为阶尹大人身上有疑点。“那你觉得,阶尹大人和这些案子,会是什么样的联系?”

“说不好,”钟离瑾面上阴郁,看上去老了十岁一样,他苦笑说,“本来是想帮萧大人和萧夫人的,可没想到这件事比预期中的困难许多,查了这几天,却也是半点线索都没有。可惜,我没有萧大人那般验尸的本事,也不像萧夫人这样能够看穿人心即便我对阶尹大人有所怀疑,也都只是表面的,无法深究,更没办法证实什么。”

“不管你想到了什么,现在是我们私底下商量,你都可以说说啊。”

很意外,糜家的案子竟然让我、萧珏还有钟离瑾都感到受挫。

“这”钟离瑾向周围看了看,确定一下是否有人留意着,等到他放下心来,才犹豫着说,“不知萧夫人是否有这样的感觉,阶尹大人分明知道些什么,却一直在故意掩饰。我虽然直觉上以为,他并不是这几起命案的凶手,可他的存在和这几起命案也都脱不开关系。之前在宗祠里,竟是他主动召集了糜家旁系的亲戚们,想要站出来总揽大劝,好像他已然知道,糜老大人回不来了一样。所以,我在想他会不会已经掌握了凶手的某些动向,而又为了自己获得糜家的权势,而故意替凶手隐瞒了什么呢。”

钟离瑾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但是他的直觉却一向都很准确。

现在,不止是我和萧珏,连钟离瑾也有同样想法了,如果说一个人两个人可能是巧合,那么三个人都注意到了阶尹大人的表现,想到了同一种可能,似乎就不能用巧合来蒙混过去了。

阶尹大人身后背着的事情,于解开案件真相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我相信他不会轻易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对他来说,眼下是他继承糜家最关键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抛开他生母的死,抛开他妻儿的死来欣然争取,利欲熏心之下,怕是早就蒙了眼,不辨是非了。

可我还是有些疑惑的。

他想要继承糜家,和替凶手隐瞒之间,是存在一种什么样相互的关系呢?

如果他想要继承糜家,哪怕是以“上门女婿”的身份,成为糜家新的大人,那么解开案件真相,还糜家一个公道,让糜家的几个命案得以昭雪,不是更有说服力么?

可他没有这么做,反而,还有意隐瞒是为了什么?

假如换成是我,心里没鬼的话,我自然是愿意利用自己知道的线索,去找出真凶,不管糜老大人是否死了,只要能够抓到凶手,无疑就等于是向糜家表了忠诚。比他在糜家宗祠里费尽心思说服那些亲戚,支持他,不是更可靠吗?

他想要继承糜家大劝,自然是要过糜老夫人那一关的,如果糜老夫人不点头,他就永远名不正言不顺。

那帮助凶手隐瞒,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除非,如果真的抓到凶手,会证实一些对他无利的事情,使他更加失人心,更难继承糜家当家之人的身份。

可那,会是什么呢?

“萧夫人,你在想什么?可是想到阶尹大人身上的疑点了?”钟离瑾出声打断了我的思路,他也很期待能够解开糜家几件命案。

“有件事”我说,“可能需要你帮忙给证实一下。”

“什么事?”钟离瑾说。

“会有些麻烦,但是我想,你应该会有办法的。”其实这件事拜托给他,我着实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不管毓儿、里翀还是廉赫,恐怕在这件事上都不会如同钟离瑾一样的老练,所以这棘手的事情拜托给他,确实是刚刚好的。

“萧夫人,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便说吧,我自会尽全力帮忙的。”

钟离瑾看出我的心思,直言道。

那我也就不再遮着藏着了,“是这样的,先前,阶尹大人和我们说起过他和昶野的事情,他提到,直到不久前在如梦夫人生产前几个月,他收到了昶野的第二次威胁。但是,毓儿找到了昶野的叔父,却意外得知,昶野早在前两年,于楚地犯了事,已经被杀了”

“竟会有荒唐的事?!”钟离瑾大惊失色,一个两年前就死了的人,是如何又送来威胁的呢?

“是,所以我怀疑,阶尹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昶野已经死了的事情。又或者,昶野并没有死”这,便是我要拜托他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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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话 他是否爱过什么人

“我明白了。”钟离瑾说,“放心吧,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去证实的。”

我便知道交给他去做,是对的。

“只是”钟离瑾好像因为什么事而感到为难一样。

“可有难处?”我问。

“不,不是这件事。”他说着,便瞧了眼我的肚子,“我只是想说,这糜家的案子越来越复杂,曲折离奇,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你这眼看着快要生了,总不好把孩子生在这样的污秽之地吧。”

这事“不瞒你说,刚才我也在担心。这两日,孩子在肚子里闹得更勤了,我是真怕哪一刻一个不留神儿,他就要出来。那我可就真的麻烦大了”

作为孩子的母亲,我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了。

不想把孩子生在有命案发生的地方。

“可有与萧大人商量过吗?”钟离瑾问,他眼下忧心的模样,就像是我哥霍准在身边一样,倒是让我感觉到了一些安慰。

“还没。”这件事,我和萧珏还没有商量过。

“萧夫人你这情况不比别的,若是若是真有个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你本身就是一个女子,出入命案发生的地方也是多有不便的,这里,不吉利,我是担心”他似乎是担心发生过命案的这个地方,会为我和孩子带来不幸一样。

“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说,“我也是有些着急的,只是越着急,越想着尽早解决命案,我就越没有头绪。心不安,脑子里乱成一团,毫无思路,脾气也莫名大了很多,断不像我之前那样镇定自若了。一件一件的事情,出乎意料的发生,一点点的打破我的计划,我真的我真的是,快要崩溃了。”

“萧大人可知道吗?”他很谨慎地问。

“我虽没有与他说过,但是我想,萧珏是知道的。”我说,“他理解我所有不好的情绪,也急着想要找到真相,解决发生在这里的案子,早一点离开。”

钟离瑾点头,“是啊,你们夫妇的默契一向都很好,即使没有明说,但是他懂你,你也懂他,自然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萧大人那么在意你,他是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的。”

我笑着听他说这些话,就好像是听到我哥对萧珏的认可一样。

“说来我从前倒是有一点不解,我那时很不明白,萧大人看上去那么在意你,为什么你涉险查案,他却不加制止,眼看着你这样胡闹,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钟离瑾好像真的累了,竟然说起那些尘封在心底的事情。

“因为他懂我,他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说,“我可不是一个甘心宜室宜家的女人,萧珏他理解我的野心和梦想,所以他愿意帮助我,成全我的心愿。”

“野心和梦想?”钟离瑾长长地呢喃道,好像觉得很有意思,不禁径自斟酌,“萧夫人的野心和梦想,难道就是解开每一桩离奇悬案吗?我曾听你说过你和你哥哥的事情,不知道这件事,又是否与他有关呢?”

“自然是有关的。我哥,给我的梦想开了个头,他让我懂得我应该活得很有意义,我虽身为一个女子,但是心里也有自己坚持的正义和真理,我们许多人活在世上,终其一生忙忙碌碌,为钱、为权,为许多大多数人都可以理解的条件而奋斗。可我,想要找到我生存于这个世上的位置和意义萧珏就是那个懂我的人,他会帮我。不过有的时候,我要是闹得太过分了了,他也会吵我的。”我撇撇嘴,抱怨着自己的不满。

“哈哈哈”钟离瑾再难忍住,大笑出声。“可以想见,萧大人平时要看住你,也是很辛苦的。萧夫人查起案来,为了寻求一个真相,可以废寝忘食,可以不顾昼夜,也可以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安全,但是萧大人却要把这每一处都想到,他既要帮你,还要保护你,也是不容易的。”

听他的话,就好像我怎么样了一般。

“等你日后娶了妻,说不定还不知道怎么宠着呢。”

我只是随口一说,却见到钟离瑾的神色渐渐暗淡下来。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摇头,故作不经意,“只是觉得,很难遇到像萧大人和萧夫人这样感情的了吧。”

听着是觉得,他很羡慕我和萧珏之间的关系。

“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磨合的,没有谁是从一开始就适合另一个人的。”想着他如今也该到了娶妻的年纪,“钟离家,应该已经在为你着手安排了吧。将来等你成婚,我和萧珏定会送一份大礼的。”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钟离瑾笑着回应。

可给我的感觉,却有些苍凉。

似乎如我所猜测的一样,钟离家的人已经开始在为这一位钟离大人准备门当户对的亲事了,钟离瑾将来要娶的人,定不会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女子,肯定是经过钟离家那些家长们一一挑选之后,选择出来最适合成为他妻子的人。他对于自己的婚姻,应该说是认命了

“萧夫人,我想问不知你哥哥活着的时候,可有可有妻子?”钟离瑾迟疑了半天,竟然是关心我哥是否有过伴侣的事情。

“没有吧,没有听他说过。怎么,难道,你记得什么是吗?”

我从没有听我哥提过,他和哪个女性在交往。好像也从没有印象,他说过他对哪个女性有好感的。我们的成长经历比较复杂,在后世的生活里,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我也是来到这里之后,遇到萧珏,才对这样的生活有了期待。

或许,我哥也是喜欢过谁的,只是他没有告诉过我。而钟离瑾是他的转世,也曾经记得过一些和他有关的事情,不知道是否在那些记忆里,出现过某个人

“不,没有。”钟离瑾说。“我只是好奇,你哥哥故去多年,你都一直怀念着他,我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很多他的过去,却从没有一个女子的出现,让他记忆深刻的”

“他那个时候,过得很是辛苦。而且,我们的成长环境比较苛刻,他被迫懂事,因为还要保护我,所以那个时候他应该是没有心思留意旁的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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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一话 画像上的人

珂大伯所画的画像,我翻来覆去的看过很多遍。

确实是一个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见过的生面孔,也不似是这府苑里的人,画像上的人,长相似有一些凶狠,却又不是五大三粗之类,他的长相若放在一群普通人里,也是可以留意到的,说不上长得多好看,只是那眉眼加上鼻子和嘴放在一起,却偏偏让人印象深刻。我若是见过他,也是应该有些印象的。

珂大伯自己说,这个人就是曾经到村子里去打听阶尹大人的人。

我在想,如果这个人与阶尹大人之间没有直接关系的话,那他是否受了什么人的吩咐,才去打听关于阶尹大人的事情?

那在这里最有可能的,必然是糜家的人。糜氏的父母糜氏喜欢阶尹大人,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但她终究是嫁给了阶尹大人。作为糜氏的父母,去打听一下阶尹大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很正常。即使几千年后,两个交往的年轻人要结婚了,男方的父母也好,女方的父母也好,都会想要去从对方周围的人口中,多了解一些旁人所看到的那个人吧。

糜老大人生死未卜,还有糜老夫人在。

“夫人,您要出去?”红玉端了汤水进来,正好看到我拿着画要出去。

“对,我要去见一下糜老夫人。大人呢?还没回来吗?”萧珏去探望阶尹大人了,据说,阶尹大人昨晚和糜家的几位近戚好大一场争执,直接气得病倒了。是今天一大早,阶尹大人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我们才知道的。

纵然萧珏对他已经很失望了,可他还是不愿束手旁观。

红玉往院子里看去。“是啊,大人不在,钟离大人带着里翀也出去了,不知道在查什么。还有公子夫人,公子好几天没回来了。”

“我知道,毓儿在照顾一个人,我担心那个人会有危险,所以让毓儿照看着。他没事,你放心吧。”我说。

“廉赫还在,夫人要是出去的话,就把廉赫带上吧。大人之前交代过,这糜家怕是不太安静了”

“廉赫”我思来想去,“算了,让廉赫留下来吧,你也留在这里等着。我只是去见一下老夫人,很快就回来。”

“可是”

“没事的。”我留下红玉,便出了门。我今日要向老夫人询问一些旧事,带着旁人只怕老夫人心里会有所防备,那对我便很不利。

当我把画在糜老夫人面前展开的时候,我一直在悄悄打量着老夫人的眼色,她看着画像上的人,皱着眉头,“这是谁?”

“老夫人不认识吗?”我对于她的反应,有些怀疑,不禁再一次确认。

糜老夫人摇头,“面生的很。”

“不知老夫人身边的人,可有见过他吗?”我已经很仔细地留意着了,我看不出她有故意掩饰的痕迹,一刻都没有。

糜老夫人便示意身后的糜氏,和一旁站着的人都过来看。

只是她们看起来都是纷纷摇头一个动作。

“看来,没有人认得他。”糜老夫人说,“萧夫人,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了吗?难道,是他掳走了我家老爷?”

我默然走上前,从糜老夫人手中接过了画。“你们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好想想,也许只是偶然见过一面也说不定?”

公子骄因为怀疑糜老大人遇害,所以向糜老夫人有所隐瞒。

但若是如我猜测,这个人去打探阶尹大人的事情,是糜老大人或者糜老夫人派去的,为了糜氏的婚事,那么老大人和老夫人之间定没有理由相互隐瞒的。

糜老夫人又仔细看了看,但是答案和刚才一样。她还是摇头,“萧夫人,你还没有告诉我,这画上的人究竟是谁?”

“老夫人,我想请问一下,糜氏夫人和阶尹大人成婚前后,您或者糜老大人,有没有派过什么人去打听一下阶尹大人呢?”莫非,这个人并不是受到了糜老夫人的指使,可若是糜老大人吩咐的,糜老夫人也是应该知情的。

我连带着糜氏的神色一并留意上,我看到糜老夫人在看了糜氏以后,她的眼神里有回避的意思。然后,糜老夫人才解释说,“阶尹大人与小女成婚时,说是父母早亡,我们老爷向来很欣赏这些做谋士的人,便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了”

“那您呢?”如果说,糜老大人曾经因为信任、欣赏而没有去考虑阶尹大人所说的是否属实,那么糜老夫人她作为糜氏的生母,不可能毫不关心啊。

“我”她也在观察糜氏,明显有了些心虚的举动,避免自己的正面直接与糜氏成为对立面,身子侧着,眼睑低垂。

“母亲母亲您去打听过他?”糜氏深觉惊愕,才恍然问道。

“我当然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一个能让你托付终身的人啊。”糜老夫人拉住糜氏的手解释,“虽说你父亲欣赏他,还让他到府苑里来住,可是他这样一个双亲早亡之人,是否是否有过什么罪责,做过什么苟且之事,我总是要打听清楚的。”

“那这个人,难道不是您派去的吗?”我一手举着画像问。

既然证实了糜老夫人曾经派了人去打听关于阶尹大人的事,而这个人又那么凑巧的曾经去到村子里打听关于阶尹大人的事情,时间重合,糜老夫人还能说不知道他是谁吗?

“不是他,真的不是他。”糜老夫人说,“我那时,便是让人给骗了!”

原来糜老夫人当时拜托的人,正是阶尹大人的生母,那个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的蔺婆。老夫人当时也不知道,蔺婆和阶尹大人的关系,而蔺婆却在和阶尹大人见过一次面之后,就已经认出了阶尹大人是自己的儿子。

“什么?”糜氏难以相信。

“我身边能信得过的,还能有谁,这件事自然是不敢托付外人的。如若他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你与他即将成婚,那传出去你又如何做人。我只能托到身边信得过的人去做”糜老夫人提起此事,仍然气得牙痒痒的。

她那么信任蔺婆,没想到蔺婆却隐瞒了她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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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话 糜老夫人也在计划之中

“难道是蔺婆”糜氏有些犯迷糊了,“不对啊,既然蔺婆是他的生母,又早早就认出了他,自然是会替他隐瞒的。而且他的事情,蔺婆不是都应该知道的吗?怎么还会找人去打听呢?”

是啊,万一去打听的人,意外察觉到了蔺婆和阶尹大人之间的关系,又打听出来些不利于阶尹大人的事情,以此勒索蔺婆的话,蔺婆可就麻烦了。她跟在糜老夫人身边伺候这么久,能够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打点妥当,可见心思缜密,断不会做出这种给旁人留下把柄的事情。

“会不会是糜老大人呢?”我问。

如果糜老夫人和糜氏都完全不知情,糜老大人又或者

“不会的。”糜老夫人说,“他那个人藏不住话的,若是他对阶尹大人有所怀疑,早就会表现出来了。怎么可能还偷偷让人去查,这件事不会是他做的。”

“可是除了与糜氏夫人有关的人之外,还有谁会这样关心阶尹大人呢。”我着实想不到还会有谁,有这个需要去打听关于阶尹大人的事情了。原以为画像上的这个人会是一个线索,没想到这么快就断了。我不由得泄了口气,只能再重新去找破绽了,“老夫人,我想向您确认一件事,您曾经派去教训如梦夫人”

“萧夫人,好好的你又提这件事做什么!”

没等我话问完,糜氏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去护她的母亲了。

“您曾经派去教训如梦夫人的人,原就是这府上的吗?”我直接忽略了糜氏,继续向糜老夫人问完了我刚才想要问的事情。

“母亲”

糜老夫人只是伸出手,挡了一下糜氏。

糜氏恶狠狠地瞪着我。

“不是。”糜老夫人说,“那件事,老爷也并不知情,我只是替我的女儿不值,气阶尹大人的行为,所以才会想要找人去教训教训那个女人,让她老实一些,免得日后她仗着自己的儿子,欺负到我女儿头上。这件事,我原是同你说过的。”

“是,我还记得。”我当然是记得她那时说过的话,才会有这样的疑问,“我只是在想,那个人,您是从哪里找到的?可是这城里的人?是专门做打手一类事务的?”

我的问题,把糜老夫人问得一愣。

“怎么?”

“我也不知道。”糜老夫人说,“并不是我找的他,而是,他找上的我。”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糜氏紧张兮兮地拉着糜老夫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的不知道。我原本很气,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可即便如此我也知道,如若是派府上的人去,那么很快就会闹开。到时候只会让更多的人看你的笑话”糜老夫人对糜氏说道,“原以为你成了婚,嫁给了你想嫁的人,你就会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可谁知道,他竟然这样不争气,自己不上进也就算了,还在外面弄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看着你一日比一日的难过,我心里也不舒服。那日我去了你舅父家里,乘车返回的路上,这个人就突然冲了出来,拦住了我的车”

“那您之前,也没有见过他是吗?”这个线索,倒是有些意思。

“没有。”糜老夫人说,“那人只说,饿得很,如果我愿意给他些钱,他什么都愿意去做。我见周围没有旁人,便想着出一口气,就拿了钱给他,交代他去百鬼竹林,给那个女人一点教训。”

并不是糜老夫人主动找上的他。

而是他,主动找上了糜老夫人。

“那,那个女人怎么就被人打死了呢。母亲,您”糜氏吓坏了。

“我没有!”糜老夫人气急败坏地解释说,“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让他打死人,我只是生气了,我只是对他说,让他给那个女人一点教训,吓唬吓唬她,让她知道厉害就好。我没有想到竟会,竟会闹出人命的。”

“可”糜氏想说什么,却没有说下去。

可是,如梦夫人确实因此而死。她虽不是直接被打死的,在被打了以后,她喝了汤药,而那个汤药正好是蔺婆经手的,引发旧疾,如梦夫人就这样死了。

“萧夫人,我母亲她不会杀人的,她绝不是那样心肠歹毒的人,就算我们再恨那个女人,可是可是也绝不会伤害孩子。”糜氏在经过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后,脾气确实收敛了不少,此时,她是担心我们怀疑糜老夫人是让人打死了如梦夫人的凶手,方才低声下气的求情。

我心下疑惑,看着她们母女“我知道。”

“那,萧夫人”糜老夫人豁然松了口气,便上前又要为自己开脱。

“眼下我怀疑的是,有人利用了糜老夫人。”我说,“阶尹大人与如梦夫人的事情,整个城里都传开了,自然也都知道是阶尹大人让糜家丢了脸。糜老夫人和糜氏夫人自是气不过的,难免会想着要去教训她一下。可是糜家是个在城里颇有地位的人家,不可能会让与自己有直接关系的人去动手伤害如梦夫人母子两个,那个打手偏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我猜想,连糜老夫人都是整个案件中被算计好的一环。他恰好利用了糜老夫人的愤怒,假意受命去教训如梦夫人,实际上却将如梦夫人母子殴打成重伤。而如梦夫人当时虽然受伤严重,可她真正致死的原因,却是在被袭击以后,误服了从前旧疾的汤药,引得病发才过世的。而亲手准备了汤药给她的人,却是蔺婆蔺婆和阶尹大人的关系特殊,任谁都不会怀疑,如梦夫人的死与蔺婆会有直接关系当我们怀疑到蔺婆身上的时候,很不凑巧的,蔺婆自杀了。她自己承担了所有的罪责,死了。偏偏她的死,又留下了许多的疑点,这些疑点都指向了老夫人老夫人您知道蔺婆和阶尹大人的关系,而蔺婆对您更有背叛之举,派去袭击竹苑的人是您,而最有可能派人去调查阶尹大人的人也是您糜老夫人,若说您不在凶手的计划内,显然是不可能的。我想凶手设下这个圈套,最后的目的,便是要把您也拖下水啊。”

这一潭泥泞,似是算上了糜家的所有人,可能,水还要更深些,真凶的目的藏得也更深些

“难道,他要杀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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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话 芜小姐的求情

我也说不好,这一切究竟是什么人在打着算计。

原本一件一件的案子凌乱复杂,让人不禁焦头烂额,可是当我慢慢地从这些案子之中捋出线索来,我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事情。不管算计了这一切的凶手是谁,他的思路很缜密,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算了进去,他能猜透这里每一个人的心思,就这一点,他都不寻常。

从一开始,调查阶尹大人的事情,就将糜老夫人和蔺婆算了进去。

然后是糜老夫人要警告竹苑如梦夫人的时候,那个打手出现得太巧合了,就像是有人知道糜老夫人生气了,一定要找人教训如梦夫人一样。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派了人过去,充当了这个受到糜老夫人吩咐,去对如梦夫人实施暴力的打手。只是这个打手表面上受到了糜老夫人的吩咐去行事,私底下,却直接受命于另一个人,于是这就成了后来我们所看到的假象:是糜老夫人因为气不过,找了人去竹苑教训如梦夫人,所以将如梦夫人母子俩打成重伤。

而紧接着,如梦夫人就死了。

真正害死如梦夫人的,实际上是那一碗汤药。

而端来汤药的人,却是一直在照顾如梦夫人的蔺婆,蔺婆的身份在整个案件中成了最特别的存在,她是糜老夫人的亲信,也是阶尹大人的生母,如梦夫人的孩子要称她一声奶奶,偏偏所有的人与她有关,所有的事与她有关,而她却成了那个端来汤药给了如梦夫人致命一击的人。

我们的线索都到蔺婆身上,蔺婆却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死了。

留下了血书,直言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罪行。但是她的死,却并不是凶手用来终结一切案件的目的,而是引出了新的线索,蔺婆的死不是自杀,却伪装成了自杀,不说我们,随便找来个仵作也容易看出来蔺婆脖子上的痕迹,那么排除了蔺婆自杀之举后,蔺婆留下的血书就成了关键线索。从血书上来看,蔺婆认罪,以她的口吻承认说,是因为她憎恨如梦夫人毁了她儿子的前程,自杀是假的,血书就是假的,血书是假的,那么血书上的内容也是假的。最了解蔺婆的人是糜老夫人,那个时候本应最憎恨蔺婆的人,也是糜老夫人先前的一切线索都太过顺利,不用费什么脑子,我们被真凶带着在原地转圈。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们得知是糜老大人将伤重的幼子带回,糜老大人失踪。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寻找糜老大人上的时候,糜老夫人便因为自己的憎恶,调走了家奴和婢人们,以至于幼子误服了落了灰的汤药,发病而死。“不对不对啊”

所有的线索,形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圆,指来指去,最后脱不开一个糜家。

“究竟是什么不对?”糜老夫人心急如焚。

“什么都不对,从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错了。”我现在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我们所有人,从一开始就被凶手带着在兜圈子了”

“老夫人,”婢人来禀,“老夫人,芜小姐来了。”

芜小姐?我不明白她这个时候来找老夫人是什么意思,便瞧向了老夫人和糜氏。

“她定是又为了她父亲的事情来的。”糜老夫人说,“且让她先回去吧,今日萧夫人在这里,别的话,等闲下来了再说。”

芜小姐是为了糜家二老爷找来糜老夫人这里的?

我看到糜氏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猜测她也知道芜小姐的到来是为了什么。

婢人去传话,可是没能挡住一心求见糜老夫人的芜小姐,芜小姐横冲直撞地就闯了进来,“老夫人,老夫人您一定要为芜儿做主啊!”

糜老夫人在看到芜小姐闯进来的一瞬间,眉头立刻紧锁,面色不悦,稍候才稍稍舒展开。我还不太确定芜小姐这一出是为了什么样的事情,但见老夫人和糜氏都是这样的反应,倒是证明了一件事,芜小姐这不是第一次为了她父亲的事来求老夫人的了。

加上刚才,糜老夫人以我为借口,想要推脱,让芜小姐先回去,似乎很是不耐烦。

似乎我有些醒悟了,能让糜老夫人和糜氏如此厌烦,却不好推脱,而芜小姐一而再地求情惹得这二位不高兴的,也大概只有那件事了。

“都是干什么的,还不把人轰出去!”糜氏恼羞成怒,眼见芜小姐闯进来,真有一番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意思。

只是芜小姐此行并不是为了阶尹大人而来,而是另有事情求糜老夫人答应,她也顾不上糜氏的态度如何,一路硬闯,到了老夫人面前就跪下了,拉着老夫人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老夫人,芜儿知道,您是疼芜儿的,求求您了,求求您让我爹得以安葬吧”

“你这话说的,便好像是我母亲不让你爹下葬了一样!”糜氏怒斥,“好啊,既然你今天偏要闯进来,那我们就好好说说。正好萧夫人也在这儿,你去问问萧夫人,这事情还没了结,难道就能让你爹先下葬吗?!”

“是大伯害死了我爹,你也不让我见他,如今我什么都不追究了,只想要把我爹的尸骨带回去安葬,你们连这也不允许吗?!”

可以说,这是一段声泪俱下的指控。

听的人确实一阵心酸,可怜这女娃儿怎就这样命苦,遇上了一家子害人性命,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

别人的事,我不好说什么,瞧着她们这架势怕是拉拉扯扯有许多的话说不清楚,也不想参与的太多,就坐到一旁,想自己的事情去了。

“芜儿!你这是说什么!”糜老夫人听见芜小姐指责是糜老大人杀了糜家的二老爷,立刻就严肃起来,“当着萧夫人的面,不得乱说话!你大伯父如今下落不明,如何能害你父亲!”

“老夫人,我只是想将我爹带回去”芜小姐求来求去,其实目的就一个。前些时候停放尸体的院子失火,所有的尸体都被大火烧成了焦尸,她于心不忍,于是想要向糜老夫人求个情,把她爹的尸身带回去安葬。

糜老夫人为难,如今她也不当家,这件事求到她头上她也不好做,只能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无非就是希望我说些什么,暂时打消芜小姐的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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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话 疑点再起

我可不蹚这趟浑水,低着头,全然当做没有看到。别人家的事情,我冒然出头不好,糜老夫人都不方便说什么,更何况是我。

只是今日恰好遇到这芜小姐来求老夫人,因为心疼她爹,所以想要先把她爹的尸身领回去安葬。便也让我想到,这糜家的二老爷似乎也是挺惨的,失踪的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在了百鬼竹林里,脑袋让人割了,身首异处。一具尸体放在那里,结果院子好巧不巧的失了火,这又成了焦尸案子没有查明,糜家定不会让任何人把尸体带走安葬。阶尹大人和糜家的那些老人亲戚争权还没有个结果,可不论怎么样,糜老夫人和糜氏这孤儿寡母的都失去了依靠,只是说起来仍然是这府苑里的老夫人和小姐,却没有了真正的权势,放不放糜家二老爷的尸体,她们说了也不算的。

芜小姐求到糜老夫人跟前,想来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可偏偏老夫人做不了主,这就尴尬了。糜氏气急败坏,上前去拉扯芜小姐,两个人眼看着都快撕扯着打起来了,糜老夫人束手无策,大喊我前去帮忙,我这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能做什么,起了身,招呼一旁的家奴和婢人们去分开他们,手里的画就落在了地上。

糜老夫人将二人一通训斥,我的画落在了芜小姐的脚边,我捡东西费劲,芜小姐身边跟着来的婢人就帮我拾了一把。而芜小姐随便扫过了一眼,眼神落在画像上时,有那么一刻的愣住

“你认识他?”我急忙问道。

“他是什么人?”芜小姐很是警戒,先向我证实画像上的人是什么身份。

“没什么,在追查的线索之一,据说他曾经去过阶尹大人的老家打听关于阶尹大人的事情。我刚才已经问过了老夫人和糜氏夫人,她们都说没有见过。”或许,这个人与芜小姐家有关也说不定,“你是不是认识他?”

芜小姐端详着画像许久,看她那意思像是想要否认。

“我可看出来了,你根本就认识他!休要说谎!你一定是嫉妒我们要成婚了,气不过,才让人去打听他的事情!”糜氏出言,激怒芜小姐。

“你才胡说,我根本没有”芜小姐想要反驳,可碍于糜老夫人在当场,才不得已将已经说了一半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这么说,你还真的认识画像上的人?”这个线索的确认,还是让我有点小激动的。

“我不认识他,但是我好像见过他。”芜小姐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我就在糜家附近遇到过他,好几次,他在外面瞎转,时不时地打量着糜家那时,我就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想来他也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的,只将我当做和糜家有关的人而已,还向我打听阶尹大人的事情。”

“我就知道”糜氏一听就不乐意了,冲上去就要和芜小姐撕扯。

糜老夫人让人将糜氏拉开。

“你说,他曾经向你打听过阶尹大人?”我觉得这也是够奇怪的。

这和糜家有关的人,难道不知道阶尹大人同芜小姐和糜氏之间的关系吗?怎么会蠢到向芜小姐打听阶尹大人了呢?若这人和糜家有关系,定不会这么做的啊,这等同于打草惊蛇了。而且我刚才也想过,会不会是芜小姐的父亲,糜家的二老爷派人去打听过阶尹大人,只是眼下既然得到了芜小姐的证词,也就推翻了这一猜测。

和糜家无关?可是又在阶尹大人的老家,还有糜家附近都打听过关于阶尹大人的事情。他对阶尹大人的好奇,显然超过了他对糜家的好奇。

“萧夫人,若以你之见,这个人会是凶手吗?”糜老夫人也茫然无措了。

“不好说,但是我认为他应该不是凶手。”一个凶手怎么可能连自己要杀什么人也不知道呢?这太蠢了。和先前那个布局惊喜的人,显然不是同一个布局能够做到算准了每一个人怎么想的,会怎么做,那这个人一定很聪明。而且手头得富裕,毕竟用人也是要花钱的,阶尹大人他实在穷得可以,连盖竹苑养他的外室都得去借钱。我忽而想起一个人来,不过,“对了,我曾经听过一些事情,想趁着你们都在和你们询问一下,你们都是糜老大人和糜家二老爷身边最亲近的人,不知可曾听说过关于糜家那位三老爷的事情?”

话一出口,我立刻看到她们三位的脸色就变了。

糜氏和糜老夫人交换了下眼色,糜老夫人似乎是暗示她不要乱说话。

“怎么了?你们不想解开案件真相了吗?”我问。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芜小姐率先提出抗议,“三叔都死了多年,你如今提起,可是有什么原因?”

原因?我方才只是忽而想到彦公子在竹林里曾经同我说过的事情而已,到了她这儿,为什么就成了原因?莫非“只是觉得奇怪,糜家的三老爷听说也是离奇死亡,再联想到糜老大人的失踪,和糜家二老爷的意外身亡,不禁怀疑这三件案子是否有什么联系,是不是有人暗中在谋害糜家的人,有什么企图?”

她们三个谁也不说话了。

“既然你们都不想说,那就算了。”我说,“反正糜家的案子,我们尽力了。若是因为你们有所隐瞒,而在某些细节上,纵容了凶手,那我没办法了。”

我想,现在最着急想要找到凶手的人,应该就是芜小姐了吧。

“三叔他不是离奇死亡的。”芜小姐说,“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你这个人从一出现,我父亲便说过你们来者不善。萧夫人,我可以告诉你实情,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够向我保证,不管最后你查到了些什么,你都需要告诉我实话,到底是谁杀了我父亲。”

条件交换啊。

“芜儿!”糜老夫人意在阻挠。

谁也都听得出来,芜小姐已经认定了,杀害她父亲的人,就是她的大伯,糜老大人。

只不过,她认为其他人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所以她父亲的案子才迟迟没有个结果。

“好。”我一口答应下来,因为刚才糜老夫人的反应让我觉得,这个事情的背后一定还有什么,是她们才知道的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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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话 庶子之争

我本以为在我答应了芜小姐之后,她会立刻告诉我,当年这糜家的三位老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糜家的三老爷死后,留下那么多的谜团。

可谁知她却不慌不忙地将我带到了城外这一处地里。

我从车上下来,两只脚踩在瓦砾石子满布的土地上,望着眼前一片荒凉,不解她的用意何在。“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是想知道,大伯、我爹还有三叔之间的事情吗?那就要从这里说起了。”芜小姐望着前面更荒凉的地方说道。

“这里,是曾经分给糜家那位三老爷的地?”我不难想到。

芜小姐对这里似乎并不陌生。

“我听说,这块地贫瘠,那位三老爷运气不好,才分得了这里。不过后来在他病死之后,他的妻子也很快就过世了,他的儿子年幼,被糜老大人接回到了府上,而原本属于糜家三老爷的这块地,也就被糜老大人收了回去。”这些是当日彦公子告诉我的。

芜小姐没有反驳,看来她是知道这些的。“虽不知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但与事实也相差不了多少了。”

“那后来糜家的二老爷与糜老大人争执,为了这一块地而闹个不休,也是真的?”我问,“这块贫瘠之地的地下,莫非真的有什么宝贝,值得两位老爷费这么大的功夫抢回来?彦公子自幼也是长在糜老大人的府苑里的,和你的情况差不多,但其实,你们的境遇却相差甚远了吧。他最信任的两位伯父,竟然为了他父亲的这块地,害死了他的父母”

“不过都是庶出之后的孩子,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儿去了呢。我若是真的比他过得好,怎会容那糜家的小姐欺凌我如此。”提起这些,芜小姐总是愤愤不平的。

也许她心里仍然在计较着那些事情。

“前些时候,阶尹大人倒是和我说了一些事,他提到了为什么会和你分开。他说,是为了保护你,但当时却不是受到糜老大人的威胁,而是他自己一些别的情况,他不想连累你而已。可是在和你分开以后,他却真的受到糜老大人的胁迫,不得不娶糜氏为妻”

这件事说到底和我没关系。

只是我看到芜小姐因为这件事一直纠缠不休,有些可怜她。身为局外人,我们往往一眼就能看出谁渣不渣,可是身在这段感情里,她又如何自知。她与阶尹大人的缘分,算是断了,不管是因为什么,阶尹大人已经放手了,无法继续曾经与她海誓山盟过的那些,说是神情也好,说是执念也罢,无非是她还相信阶尹大人是爱着她的,不过是因为糜老大人的胁迫,才不得已接受了与糜氏的婚事。这样的女人,最是可悲。

握着的,不过是那自以为是的被爱而已。

“”她有半晌没说话,静静转过身去。“我知道的。”

“知道?”既然知道,她又何必表现出一副

“只有我还放不下,不甘心。是他先说喜欢我的,可也是他说走就走的,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是那时,你那画像上的人便已经出现了,向我打听过关于他的事情。我心想说他一定出了什么事,可他不肯告诉我,他只是抛开了我。我一时不能从这段感情里抽身离开,若不是逼自己相信,他是被迫离开我,转而去娶了糜家小姐,我一天也撑不下来。”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选择了欺骗自己。“就算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他离开我,和娶糜家小姐这两件事,根本就不是一起的,我只是需要去恨一个人,但我舍不得恨他。总有一天应该都是会忘记的,只不过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得先活下去啊。”

我以为我可怜她,却不想其实她看得很清楚。

“那你和彦公子,自小都是长在糜家的,怎么感觉你和他,还不如你和公子骄那样熟悉。”我也是觉得奇怪,公子骄是老夫人的侄子,而彦公子与她更是亲近一些,怎么

“你觉得呢。”她问我。“或许在你看来,公子骄身份尊贵,深受老夫人信任。而彦公子孤苦无依,甚是可怜,所以我才与公子骄亲近,而与彦公子形同陌路?”

“我没有这么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感觉上,她对于这样的看法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尊卑贵贱,要么是家里的人告诉了,什么人身份尊贵,什么人身份卑贱。要么,便是与那个人有关公子骄虽然霸道一些,但是为人大方开朗,作为世家的嫡子,他更是喜欢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充老大,所以也就更偏护着身边的人一些。而彦公子,自幼性格孤僻冷漠,他什么事都不关心,谁又愿意主动与他亲近呢,这样的情况有过一两次,说不上疏远不疏远的,只是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让自己舒服的人吧。”

她这样的说辞,我倒是可以理解。

彦公子不如公子骄那般自幼被捧在手心里,他的父母早逝,身上背着太多的事情,自然不可能轻松度日,给旁人的感受也是如此。即便有人愿意去接近他,可是却一再得不到回应,再好的关系,也会渐渐疏远的。

“你知道当年关于彦公子父亲的事情是吗?他的父亲之所以会病死,母亲也随之离去,并不是偶然,所有的事情都和我们脚下的这片贫瘠之地有关。对吗?”

“三叔的死,确实是因为病重。只是”

“只是什么?”

“大伯和我父亲当时已经打定了这块地的主意,我父亲是个很有眼光的人,他知道跟着大伯才有出路,同样作为庶出,他比三叔却过得好很多。我父亲能猜透大伯的心思,两个人盘算着,怎么能把那块地夺回来。毕竟当时分家,他们把所有好的东西都占了,只是勉强才分给三叔那么一块寸草不生的贫瘠之地,若是再抢回来,实在不好说。偏偏就是这个时候,三叔自己却病倒了,不过,也是正常的。三叔从家里没有分得什么钱财,为了养育妻儿,他做事很辛苦,才换的微薄收入糊口,也是累病的。他一病倒之后,他们一家便没了收入,三婶当时已经求到了我父亲,希望我父亲借些钱给他们,可以让三叔的病得到救治。可是我父亲却只是想到了如何利用这件事从三叔手里把这块地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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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六话 地下矿藏的真相

“这件事是你父亲做的?”

难怪她会这么清楚这件事,原来糜家的二老爷正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我这么说,并不是想要替他澄清什么,但我只是希望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既然查,就查个清楚明白,千万不要放过任何人。我父亲当时,只是想着如何帮助大伯拿回三叔手里的这块地,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他从没有想过要害死三叔,他只是只是想要讨好大伯,让大伯买下三叔的这块地,这样三叔他们一家也能过上些宽松的日子”

“那最后怎么会”

“我父亲是在不久前告诉我这件事的,而他告诉我这件事之前刚刚和大伯吵过架,我想,这件事你若问过了糜家的人,应该也会知道的。我父亲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其实他早已经知道,他可能会出事。他担心他出事之后,这些事情再没有别人知道了,所以告诉了我。”芜小姐的眼睛里透着深深的凄凉,回忆起那一天的事情,她现在都很难过,自己为什么没有更早一点发现。“是大伯,要三叔死的。大伯表面上答应了我父亲,要给三叔一些钱,让他们一家人过得好一点,然后把这块什么都做不了的地拿回去。可是,转过头大伯便将为三叔看病的郎中寻去,用最廉价的药一直拖着三叔,将三叔的身体一点一点的熬垮了。可是没有人知道,在外人看来,大伯当时为了三叔的病尽心尽力,倾尽财富可三叔还是死了。”

我不禁皱了眉头,自己都未有察觉,只是觉得心里比这块地更加荒凉。

“三叔死后我父亲亲眼看到大伯去逼三婶,然后,将她勒死。那位糜老夫人这个时候带着她的亲信赶到了,看见了三婶倒在地上,他们在三婶身上翻出了三叔的信物,可以将那块地站为己有了,糜老夫人便拖着大伯离开,交代她的亲信蔺婆把三婶的尸体吊起来,伪装成是她上吊自杀的模样可是,三婶还没有死。她被吊起来的时候,突然有了意识,悬在半空,开始挣扎蔺婆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三婶直到不动了”

“你说什么?!”我后脊都寒了。

当时糜老大人并没有直接勒死这位三夫人,而是蔺婆,在将人吊起之后,活活的

不是勒死吊死之前却被勒过

这和蔺婆的死法

难道

“这件事,我父亲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即使是大伯,还有那位糜老夫人,我父亲都没有说过他一直隐瞒着,他不能说,也不敢说。他知道,他们杀了人,如果让大伯知道,他当时也看到了,那大伯一定会杀了他的。”芜小姐说。“大伯和糜老夫人对外声称,是三婶难忍丧夫之痛,追随了三叔而去。我父亲全当不知道,等到三叔和三婶安葬后,才有家奴找到了彦公子,把他带了回来。按理说,彦公子应该是三叔那些家产唯一的继承人,大伯突然起意,收留了彦公子,也正是因为这样,大伯理所当然的霸占了本应该属于彦公子的这块地。”

“你说,你父亲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三夫人的死,那彦公子呢?彦公子知道这件事吗?你父亲可有告诉过他?”如果彦公子知道的话,恐怕

“我父亲没有告诉过他,不过”芜小姐慎重犹豫之后,说,“不过我觉得,彦公子可能知道些什么。”

“怎么说?”

“他这次回来,说是祭拜三叔。在所有的事情发生之前,他来过我家里,见我父亲。然后,我有听到他向我父亲询问关于他母亲当年过世时的情况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只是觉得奇怪,而且我父亲当时,很快就推脱了,什么都没有说。等我父亲和我说了这些事以后,再回过头想想,会不会彦公子当时便已经知道了,三叔和三婶的死是”芜小姐没有继续猜下去。

我认为有这个可能。

“说到底,是因为这块地闹出来的。糜老大人终究是得到了这块地,可是,为什么不见他开采地下的宝贝呢?”

我记得彦公子当时也和我说过,这块地下面可能有某种矿石。

“宝贝哈哈哈”芜小姐突然冷笑,把我吓了一跳。“这底下哪有什么宝贝。”

“没有?”没有吗?

“若是真的有的话,早就不至于如此了。”她说,“大伯得到这块地以后,便让人试了一次又一次,这地下实际什么都没有,说什么宝贝,矿石根本就是瞎说的。”

“真的没有?”怎么会没有呢,地下没有矿石宝贝,却连着害了两条人命,兄弟相残。这太荒唐了!

“没有,当年不知是谁放出的话,说是这地下有矿石,才让大伯动了歪心思。费了那么大功夫,又杀人,最后得到的这块地,却果然是一块荒凉贫瘠之地。”

不只是我觉得可笑,连她也觉得可笑极了。

就是为了这么一块地,为了传说的谣言,搭上了两条人命。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人心的贪婪比恶鬼更可怕。

“我父亲和大伯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有了分歧的,糜家的人都知道,不过他们说什么我父亲想要独占这块地,想要独占这地下的宝贝,甚至还想要用当年的事情作为威胁。这都是谎话!我父亲自从这件事以后,一直觉得对彦公子颇有亏欠,想要弥补,连彦公子现在的身份地位,都是我父亲帮他弄来的,无非是借了大伯的手交给了彦公子,变成了大伯给他的好处。我父亲一直有心想要说服大伯一起,将这件事都告诉彦公子,向他请求原谅,可大伯不肯所以他们就一直在吵”

“是啊,糜老大人那个人,怎么可能轻易低头呢?”以我从很多人口中了解到的糜老大人来说,我不认为糜老大人会向一个庶出之后的孩子道歉,并且坦诚自己当年杀人的事情。

“这就是,你知道的?”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带到这里来之后,再告诉我了。她要我亲眼看看这块地,否则,谁又能相信,在多年前因为这块地发生过那么惨烈的事情。

“你觉得,我还知道些别的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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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七话 真正的成长

“你想要什么。”

在沉默了好久之后,我看着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绝望,是一种妄想毁灭一切的情绪,而她现在在努力压抑着这股绝望,试图用她的“狡猾”来隐瞒一切。

我知道这所有的事情对她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恋人的背叛,父亲的惨死,她这个在旁人眼中无比艳羡的天之骄女,似乎也不是那么幸运的。她所知道的,应该并没有多少了,今天会和我说这么多,无非是糜家让她太失望了,她希望她父亲的死可以真相大白,同样,她不想让已故的父亲背负所有的骂名。就好像是,要死,大家一起死。

“我想要的不多,对你来说很简单。”她走过来,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让真相,公之于众。”

让真相公之于众?这就是她的目的?

“只是这样?”我怀疑她这里面不会有诈吧。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做的事情吗,我的心愿很简单,不管日后何人阻拦,你都必须把查到的一切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你敢违背,那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她甚至不惜以威胁我,来达到她的目的。

“你想毁了所有人?可是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现在可能觉得冤屈,你父亲和糜老大人相比,自然是正义的,他明明有赎罪之心,却遭人杀害。糜家一家上下都在试图掩盖这件事,还让你无法将你父亲的尸身带回去安葬。阶尹大人,你既然已知他不是因为糜老大人的胁迫才放弃你的,便也应该知道,就算你毁了糜家,他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了。或许过去的那些日子你们曾经在一起开心过,可是现在,真的回不去了。你知道你这样做,只是将自己困在更深的绝望里,永远无法挣脱吗?你彻底的把自己和那些你所憎恨的人捆在了一起折磨,不死不休。值吗?”一个真相,固然是我要追寻的结果,可是这个结果对我和对她的意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结束了这个案子以后,我会释然。

可是对她,才不过是继续折磨的一个开始,一辈子都纠结在这件事上,太痛苦了。

“可是我还能怎么做呢。”她提着一口气,吞不下,吐不出,呕在心口,成了一把刀,反复地折磨着自己。“突然有一日醒来,他娶了别人也就算了,我安慰自己,他是为了保护我不被大伯为难,才娶了大伯的女儿。可是他们过得不好,那糜氏根本就不拿他当个人,处处欺凌,她只是为了要我难过,才硬生生的将他抢去,我心疼他,他却什么都不跟我说。然后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那如梦姑娘在一起,还有了孩子。为了如梦姑娘,他不惜顶撞了大伯,甚至借了钱将如梦姑娘从那种地方接出来,安置在竹苑养胎。我听说了他为了如梦姑娘所做的事情,便已知道他是放下了与我的那段感情。只我一个,还停留在原地等着,偶尔会在这里遇见他,与他说些话,听他诉诉心中烦闷之事,我想着有一天我也会放下接着如梦夫人就死了他的孩子也死了我想要安慰他,却实在不知我该以何种身份去劝他宽心。可还没等我我爹也死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够把压在心里的那些话都说出来,然后,回去痛痛快快的睡一觉,哪怕大病一场,醒来之后把这一切都忘了。她还年轻,日子那么长,若只是因为前缘不遂,落得一生的伤心,就太可惜了。

“我爹死在竹林里,从那一天开始,每晚做梦我都会梦见他我梦到他浑身都是水,特别惨地站在我床边,他说来看看我,他说他舍不得我,他要我好好活下去我去拉他,我想要留住他,可是拉到他的袖子,他的袖子里没有手他的头,他的头掉在地上,只有一个头还在跟我说,他冷”

我心中憋闷,听了她这些话也同样不好受。

“我爹他死得那么惨我如何能放下。”她说。“若是你,若是你的家人,死得这么惨,你可还能说得如此轻松吗。”

应该是不能吧。

没有经历过那些绝望的人,永远不会感觉到痛。

“我的亲生父母,也是在一场意外中丧生的。是一起那时我还小,出事的时候,我母亲紧紧把我抱在怀里,才让我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后来,我哥哥死了,养育了我们的养父母也死了,满地都是血是我对当时最深刻的印象了。”若说不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各有不幸,“我也知道这时候如果劝你,宽心,释怀,会让你觉得很虚伪。对你来说,失去了那么重要的人,一定是很痛的只是作为过来人,还是要劝你,这一辈子还长,你如今才活了多少年,往后还有多少年,如果你只是把所有的经历都放在这一件事上,长长久久的过不去,以后的人生你要怎么办。伤嘛,有一天总是会愈合的,可能会留下一个难看的疤,让你每一次触碰到的时候都会想起这时候所承受的一切,但是慢慢的,会麻木,会习惯,也就接受了现实,妥协了现实。最珍贵的感情,不应该用来覆灭一切,长长久久,细水长流地去怀念,不是也很好吗。”

生老病死,我们谁也逃不掉。

每一天都可能有意外,每一场意外都可能会让我们与至亲至信之人,连告别都来不及,就永远的分开了。有些情绪会在一瞬间全部倾泻,在失去了依托之后,自我的世界就塌方了。

这个时候最想要听到的,不是人已经死了,该放下就放下这样的鬼话。

而是如何怀念,如何寄托,如何让自己崩溃的情绪有一个口子,可以慢慢释放。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长大了的。

都是在经历一件一件一件的事情以后,慢慢长大的。

这一天早晚都会来,总不能每一场失去,都塌掉心里的一个角落吧。

把那些好的感情,好的回忆深刻铭记,慢慢回味,一点一点的去思念,总有一天是可以自我愈合那些伤痛的。那时候,才是真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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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八话 糜老夫人的心思

“你已经回来了啊。”萧珏进门竟然没有察觉到我,许是我太安静了吧,难得的安静,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连半点生气都没有了。直到他要过来拿东西,才发现了我,“怎么也不出声音啊,我刚才去看过阶尹大人了,他”

“我现在不想听他的事情。”半点都不想。

萧珏才缓缓意识到我的情绪不太对劲了,他停下了手里的事情,“怎么了?你这难道是去安慰过芜小姐之后,受到刺激了?”

“你知道我去安慰她了?”我抬起头,现在真的是对阶尹大人这四个字都十分的嫌弃,这个人太自私了,我不确定芜小姐需要多久才能够从那些伤痛里走出来,对她来说一定很难,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天天为她祈祷,希望她早日忘却这些不开心的了吧。

“你去见糜老夫人,碰上了芜小姐去向老夫人求情,接着你就跟着她出了糜家,这件事两个时辰以前就在糜家传开了。”萧珏这话像是在提醒我。

“传开了?我和芜小姐出去,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关注”我觉得有些奇怪,我和芜小姐的身份,都不应该在这糜家惹来如此大的关注,“难道有人是老夫人!”

我回来之后,脑子里一直想着芜小姐的事情,还有她说的,关于那块地的事情,倒是还没有心思多做留意糜家的变化。没想到糜老夫人倒是先我们一步,早在我们刚刚出门的时候,便已经将消息传开了。

“你觉得,她这是何意。”

萧珏不是猜不透,他是故意的,分明想要转移我的注意力。

“这还不简单吗,我跟芜小姐出去,芜小姐要把她知道的,和上一代人之间的恩恩怨怨都告诉我,老夫人担心事情败露之后会将她和糜氏一并连累进去。提前让人放出口风,好撇清干系呗,现下糜家又不是她管家,糜氏的那位好夫君不是正忙着争取糜家的权势吗,老夫人一定很不爽,这个难题就够他头疼的了。”

当初把女儿糜氏嫁给他,对糜老夫人而言已经是很不满的事情了,阶尹大人娶糜氏之前一无所有,说是谋士,其实和门客差不多,就是仗着自己有点学问在糜家混饭吃的。所以糜氏嫁给他以后,所有人都看不起阶尹大人,各种刁难。可现在,阶尹大人却刚好因为娶了糜氏,才有这个身份和关系去争取糜家大劝。老夫人是个直性子,从前糜老大人在的时候,她没想过要如何打理糜家和外面的关系,一直都是糜老大人管着,还以为至少要等个十年二十年的糜老大人才会从现在的位子上退下去,那时候她的小儿子也就长大了,自然可以接管,不需要她费什么心思。如今意外发生了,糜老大人不在,糜老夫人对于糜家的事情一窍不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阶尹大人争权了,能用这件事情来恶心恶心他,也是值得的。

萧珏点头,在一旁坐了下来,“是啊,我们自是不懂这深宅大院里的是是非非,想来比我们追查案件可是难得多了。”

难的是人心,还有那填不满的欲望。

他偏过头,凑上来瞧我,“芜小姐都同你说了?”

“差不多吧,她知道的,都说了。”我心里烦闷,想把他推开。

都这个时候了,他却还有心思逗我。

“可是说那阶尹大人如何负心始乱终弃?”萧珏忽而正色,义正言辞的说。

“你觉得我就那么闲吗,特意跑出去,只是听她说些旧时的一些情事?那芜小姐可比阶尹大人更难得,她虽伤情,倒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我想着她应该会放下这段感情的,只不过是她父亲的死,怕是她再难释怀了。”我明知道他故意那么说的,可还是中计了。“你可知她带我去了哪里?”

“猜不到,应该是个,让你深受触动的地方?”

“之前彦公子不是跟我说过他父亲的事情吗?彦公子的父亲就是糜家的那位三老爷,早年间病重过世,没多久他母亲也死了。彦公子的父亲是庶出,分家的时候只分得了一块贫瘠之地,可就是这块地,断了他父母的活路!”我拉过萧珏说着午后听到的事情,将芜小姐告诉我的,关于糜老大人和糜家二老爷如何串通,害了彦公子的父母,抢占了那块地都说给了萧珏听。“彦公子出事以前就曾与我提过,他已然对糜老大人有了怀疑,只是没有证据。但他又不愿相信糜老大人就是害死他父亲的凶手,可是现在,经过芜小姐的证实,已经基本可以确认,当年确实是糜老大人和糜家的二老爷误信谣传,以为那块地里有宝矿,才想尽了法子要从彦公子父亲手里夺回来,糜老大人才害死了彦公子的父母。”

“谣传?”萧珏怔了一下。

“嗯,今日芜小姐便带我去了那块曾属于彦公子父亲的地里,那里很是荒废,如果地下真的有宝矿,糜老大人和糜家二老爷从彦公子父亲手里抢来多时,早就确认过了,那么一早便会让人开挖了吧。怎会是如今这副荒废的模样?”想来想去,我都觉得怅然难平,为了那么一块地,竟然“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刚才想起来。芜小姐同我说起糜老大人和糜老夫人杀害彦公子母亲的时候,是糜老大人先下手,将彦公子的母亲勒晕了过去,然后糜老夫人带着自己的亲信赶到,他们都以为彦公子的母亲已经被勒死了。糜老夫人就把糜老大人带走,留下自己的亲信善后,谁知当这位把彦公子的母亲吊起来,想要伪装成自杀的时候,彦公子的母亲却醒了,开始挣扎然后才被吊死的。”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芜小姐的父亲,那位糜家的二老爷躲起来偷偷看到,恐怕不会有人知道了。“萧珏,你猜糜老夫人的那位亲信,是谁?”

“你这么问,可是我们认识的人?或者,是见过的人?”萧珏转念一想,“能得到糜老夫人信任的,只怕就是她身边最亲近的。难道,是蔺婆?”

“就是蔺婆!”我说。“你说巧不巧,蔺婆是被人勒死之后吊起来的,与彦公子母亲的死如出一辙。只不过一个是吊起来之前就被勒死了,一个是被活活吊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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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话 案件的转折

“你觉得这件事里,有什么问题吗。”萧珏听得出我的犹豫,至于我到底在犹豫些什么,相信他已经猜到了的。“可是,彦公子已经死了。”

这就是现在问题僵住的一环。

如果彦公子还活着,那么发生在糜家这一系列的凶杀案,第一个值得被怀疑的人,肯定是彦公子。目的,是报仇,只不过

“而且你刚刚说了,只有糜家的那位二老爷目睹了蔺婆杀害彦公子母亲的事情,糜老大人和糜老夫人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蔺婆你觉得蔺婆自己会说出去吗?她会对彦公子说,是她杀了彦公子的母亲吗?”萧珏的反问,把我问住了。

我现在也不确定,这所有的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转了一个大圈回到这儿,又是个死结。

“萧珏,那天蔺婆和我说起过彦公子。”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蔺婆说过他?”萧珏问。

我点头,“我那时听蔺婆说了很多关于如梦夫人的线索,蔺婆和我提到了糜家这些大人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我就问他,如果我到了糜家需要帮助,可有何人是能够信任的。”

“然后蔺婆就跟你说,彦公子是可以信任的人?”纵使如萧珏见过了那么多人,也依旧觉得此事不能被理解。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现在真的理不出一个头绪了。

“别着急,我们仔细想想,也许哪里疏漏了。”萧珏不常有这般凝重的神色,显然他已经感觉到了发生在糜家的案子,似乎有些不同寻常。“霍汐,我们会不会一开始,就错了呢。”

“可是,如果错了,是哪里错了。从一开始,就是阶尹大人突然找上我们的,如梦夫人和幼子在竹苑遭遇歹人袭击,我们所知道的,是如梦夫人当时就被打死了,而阶尹大人的幼子,则是被打成了重伤,我们是从这个角度开始调查的。可是接着就发现了问题,如梦夫人并不是遭遇歹徒袭击之后,直接就被打死的,她当时身受重伤,尚有一口气在,只是误服了本该是用来救命的汤药,这才”这是我们所经历的第一个转折。

而第二个转折是,阶尹大人的幼子原本还能活几日,他得到了萧珏的医治,本来情况已经稍显好转了些,而且那时萧珏已经在想办法,如何救他了。可惜的是,偏巧就在那个时候,原本受到糜老大人吩咐照顾在幼子身边的人,却因为糜老大人的失踪,被糜老夫人和公子骄尽数调走。阶尹大人找不到侍候的婢人帮忙熬煮汤药,求到了院子里原一做粗事的家奴身上,熬煮的汤药不甚落了灰,造成了幼子病情的急转直下,然后

在这个转折里,糜老夫人看似主动,实则却是被动的。

她因为憎恶阶尹大人对她的女儿不好,甚至是在外面与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那个女人死了,阶尹大人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却都被接到了自己家里来。糜老夫人是个直脾气,更不会想那么多,把院子里照顾的人一下子都调走,也是能被人猜想到的该不会那个时候,她会把人调走,也是在凶手的算计之中?

“你去见过了公子骄,他可有告诉你,那个袭击他使他重伤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吗?”我好像是在玩魔方一样,原本拿在手里的就是一个立体的东西,可不管我多努力,就是无法准确的将每一个面的颜色都放在一起。“一个人,能够自由出入糜家,功夫了得他和糜家失火的那件事会不会也有关系呢?”

“你想到了谁。”萧珏轻声笑问,我的心思他已经发现了。

“会不会是昶野。”我说,“虽然珂大伯说了,昶野可能已经死了,但是如果昶野没有死呢。不久前阶尹大人还曾收到了昶野的威胁”

也许,这一次混进糜家袭击公子骄并且纵火的人,就有可能是昶野。

“霍汐,你忽略了一件事。”萧珏说,“失火那日,刚好烧的,就是停放尸体的院子。如果不是一个特别熟悉糜家的人,怎么会知道尸体停放在哪儿呢。就算昶野还活着,他能躲在哪儿他又怎么会熟悉糜家的情况,一下子就能够把停放尸体的院子烧个干净呢。”

这事,必定是身在糜家的人做的。

“大人,夫人!”廉赫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什么事。”萧珏问他。

“大人,您还是出来一下吧,有个事情得跟您说一下。”廉赫好像特别在意旁边,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像是怕他要说的话被旁的什么人听了去。

“等我一下。”萧珏对我说完,就起身出去和廉赫询问事情了。

我等着,不禁又一遍回想这里所有发生的案子。想不出到底哪里有纰漏,还是我们到底错过了什么线索。

没多一会儿,萧珏带着廉赫进来了。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看到他们,立刻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自己说吧,是你发现的。”萧珏对廉赫说。

廉赫犹豫着开了口,“是这样的,这两日就我闲着了,我见钟离大人带着里翀整日也是忙得不行,大人和夫人这边也是,所以我就想着我能帮点什么。还真让我想到了别的事我都不熟,可是市面上的人脉我却熟悉的很”

原来,廉赫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跟进之后发生的几起命案上,而是抓住了第一起命案,也就是如梦夫人之死一事,核实情况。

“这如梦夫人啊,原是城中一歌舞坊里的舞娘,据说是个孤女,身世也是挺惨的。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歌舞坊里学艺,她和阶尹大人的确是在偶然的情况下才相识的,之后,两个人往来密切,阶尹大人对她十分关心,处处照顾。直到,阶尹大人在外安置了竹苑,把她从歌舞坊里赎了身,送到了竹苑休养,还求了蔺婆去照顾她。”

“这些我们大概都已经知道了。”如梦夫人和阶尹大人的旧事若不是我信任廉赫,只怕早就没兴趣听下去了,我知道廉赫不会是一个废话的人,他说这些一定有他的原因。“你就直说吧,你还有什么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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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话 如梦的相好

廉赫只是低了低头,眼神里透着些得意,“我找到了两个月之前,才从歌舞坊里被人赎身的另一个舞娘,她原是这如梦姑娘的好朋友,两个人在歌舞坊里情同姐妹,什么话都说的。她告诉我,那位如梦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阶尹大人的。”

乍一听这话,我和萧珏很默契的交换了眼色,都觉得意外。

“不是阶尹大人的,难道,这幼子的生父另有他人?”萧珏开口问说。

廉赫点头,“是,这女子说,如梦姑娘在刚遇到阶尹大人的时候,原是同城里另一位公子好着。那位公子信誓旦旦的向如梦姑娘承诺,说是定会为她赎身,把她带回家中,光明正大的立为妾侍。可惜,言而无信,到底是抛弃了如梦姑娘的。”

“那这位公子,你可问到是什么人了?”

萧珏让廉赫邀请那位传说中的公子在城中季阳茶坊见面。

我执意要跟来,萧珏就让我等在隔壁,想来这边说话,我在隔壁也是听得见的。很快,廉赫就把人带来了。那公子乔装改扮,形迹可疑,廉赫将他引到萧珏那边。

我听着他们打过招呼以后,萧珏便请他坐下。“季公子,请坐。”

季公子反倒没有了萧珏那般沉得住气,他压着声音急着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怎么会知道那件事的,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季公子不要着急,今次来并无意追究你与如梦姑娘的旧事,只是不久前糜家发生了一些变故,想来季公子也是有所耳闻的。我只是想要向季公子询问一些情况而已。”萧珏还是很客气。

我端着茶碗坐在这边,一边听着,一边抿着茶水。

这种茶坊里卖的茶水,也就只能是这样了,自是没有我们平日里喝的那样好。

“那如梦,不是已经死了吗。”季公子这话,开始的时候,语调有些高,说到了死才意识到,生怕被人注意,便压低了语气。

“她是死了,季公子与她好歹有过一段情,难道就不想知道,是什么人杀了她吗?”

萧珏还在一点点地暗示他。

“不想!”怎料,季公子一口回绝了,“她她与我早就没了关系,更何况,她不是已经跟了糜家那位阶尹大人吗,你们有什么事,该去问阶尹大人才是,来问我做什么!”

渣男!

我在心里咒骂。

假如如梦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这位季公子的,那他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渣男!

“是吗,可是我却听闻,如梦姑娘怀了你的孩子。”萧珏说。“你该不会是惧怕家里那位,才不敢履行你对如梦姑娘的诺言,为她赎身,把她带回家吧。”

“你!”季公子一气之下,怕案而起。

我与他们那边仅仅隔着一面墙,还是木头搭建的,听得是清清楚楚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季公子气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向萧珏求饶。

“我说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如果你不肯说,那我只好去问你家夫人了,相信你会愿意对她说实话的。”

我忍不住偷笑,萧珏要是腹黑起来,一般人真是比不了的。

“”季公子沉默了一会儿,“是什么人让你们来的。”

“没有什么人,我们在追查糜家的命案而已,你放心,你的话只会作为参考,如果你出去后不乱说,今日这些话不会传出去的。”萧珏向他保证。

“唉!”季公子重重叹了口气,“我怎么会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呢!”

这位季公子年少风流,惯了出入那种场所,他遇到如梦本就不是什么偶然,那日也是早早听闻了如梦的舞技出众,才与几位朋友一同前往歌舞坊的。想不到自此对如梦一见倾心,为了得如梦的喜欢,他也做过些荒唐事,闹得歌舞坊里人尽皆知。“我原是对她一片真心,是真的想要把她娶回去的,可惜可惜我父母不同意。那时,我家里出了事,父亲原本难逃一劫,我只能答应娶了现在这位,可她过门后,却拿捏着我父亲的把柄,我怎敢再提为如梦赎身之事”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如梦姑娘怀了你的孩子?”

萧珏听他话有无奈,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我那日成婚,前一日她便来过,她和我说了,我没有信她。”季公子说。

“为何?”萧珏问。

我端着茶碗,本是要喝些茶水的,听到这里便不禁停住了,生怕自己漏了任何一个字。竖着耳朵,想知道季公子会说什么。

“我知她爱我爱得深刻,自是不愿我娶别人的,那些疯话我便没有再听。之后她跟我说她有了身孕,怀了我的孩子,我以为她疯了,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想阻止我娶别人。而婚事已定,如若第二日我不能顺利成婚,那我父亲与我一家就都”

他以为这是难言之隐,却不知将一个弱女子推向了深渊。

“所以她第一次跟你说的时候,你并没有相信她。”萧珏总结了下。

“是。”季公子承认。

“那么之后,你就成婚了,如梦姑娘与你可还再有往来?”

“没有,怎么会有呢。”季公子先是否认,接着又自觉不妥,解释说,“不是我那夫人跋扈嚣张,她知道自己是如何能够进门的,对我家人更是她原就听说过我与如梦的事情,婚后第二日便警告过我,如果我敢负她,她定会让我后悔的。我父亲的把柄还握在她家手上,我怎敢再提要为如梦赎身一事呢。”

就是因为这样,他放弃了如梦,自以为深情,却让怀有身孕的如梦万劫不复了。

“这位大人,您也是个男人,若是换成了您,当时那样的情况,您会怎么做”季公子自己死不够,还拖了萧珏下水。

我这下全神贯注地等着隔壁说话了,很是好奇萧珏会怎样回答。

“我与我夫人,情投意合,自是不会像季公子一般为难的。有些事不去做,便不会错,不要等到错了,再去想如何补救,如何挽回。”萧珏回他。

这话我听着很是满意。

“那如果,是你夫人你夫人若知道,你在外面与别的女子如何如何,她会怎么做?”不知这季公子是否因为自己的疏忽而留有遗憾,总想找补些什么似的。

却听萧珏淡淡一句,“那我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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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一话 前后矛盾

隔壁长长的沉默让我觉得很是尴尬,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尴尬的话题。

就算我这边一个人坐着,也都觉得浑身像是长了刺一样,坐立难安。端起桌上茶碗,借以吃茶来掩饰我的不自在,却好死不死又听到那位季公子说。

“想不到大人的夫人,如此凶悍。”

凶凶悍?

我忍住了想要拍桌子起身冲到隔壁去,一下子打爆他头的冲动,却听见嘴里咬牙切齿发出“吱吱”的声响。

“那大人也一定能够理解我的苦衷了吧。”季公子哀叹着,认为自己的不幸都是从迎娶了他家里现在那位悍妇开始的。“我是真的爱如梦”

“季公子!”萧珏出声打断了他,在这位季公子又一次滔滔不绝的描述自己如何如何的爱如梦姑娘之前,萧珏也忍不住了。“我们还是说回正事上吧,我想知道的是,除了那一次,在你成婚之后,如梦姑娘她可有再来找过你?”

“”

是沉默?

我突然听不到了隔壁的声音,只觉得季公子是沉默了,也看不到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只能自己猜测着。

“有什么为难的吗?”萧珏问。“我刚才已经向你保证过了,今日你我的这番话,绝不会告诉其他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不是的只是这事说出来,难免要得罪一个人”

季公子介意所以不好开口。

萧珏咦了一声,问,“什么人。”

“便是那位,阶尹大人。”季公子说,“当时我便答应了他,再不会对任何人提起此事,他才愿意放过我,如若”

“阶尹大人也曾因为这件事来找过你?”

“正是。”

“他还说了什么?”萧珏听到阶尹大人找过这位季公子,有些怀疑。

“他知道我和如梦的事情,还说,他会为如梦赎身,不会让如梦被人打死。只是要我承诺,从今以后再也不去打扰如梦,再也不向任何人提起我曾与如梦有过关系。他便放过我”季公子说到的那句,不会让如梦被人打死,是这歌舞坊里的规矩,歌舞坊里的舞女怀了身孕却不知孩子的父亲,或者孩子的父亲躲起来不愿意承认的,那这女子可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他为什么要帮你为如梦姑娘赎身?”萧珏问到了一个我也很关注的问题。

“这”季公子似乎是在犹豫,“谁知道呢,我还未成婚的时候,他们俩就经常在一起,谁知道那阶尹大人到底是帮我,还是帮他自己。分明他对如梦有心,如梦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意思的,眼见着在我这里讨不得便宜,这才”

我算是听明白了。

他负了如梦,却还在往如梦身上泼着脏水。

这是想要做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己的负疚感找一点平衡么。

说什么在他和如梦相好之时,如梦和阶尹大人就已经不清不楚了,还不是想借着最后阶尹大人为如梦赎身,把她带出了那个鬼地方,来为自己找补么。

不过根据目前的线索来判断,如梦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也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这位季公子的,只是季公子当时受到威胁,不得不娶了他家里那位,只能负了如梦。如梦在他成婚前一日曾经找过他,并且将自己怀了他孩子的事情告诉了他,可是季公子当时误会了她,以为如梦只是太爱他了,想要阻止他娶别的女人,至于如梦说自己怀了身孕的事情,季公子并未当真。

第二天婚事按照安排好的进行,季公子娶了他的夫人。

伤心极了的如梦,还要面对一个即将而来的难题,就是自己怀了身孕,如果歌舞坊察觉,必定是要将她打死的。这个时候,先前一直与如梦有来往的阶尹大人就站了出来。

我听季公子那个意思,在他成婚之后,如梦也是找过他的,而他自己也相信如梦所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只是碍于家中那位,不敢再提为如梦赎身一事。而阶尹大人也找过他,阶尹大人告诉他,自己愿意为如梦赎身,只是从此让他不要再和如梦有来往,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此事。根据之后发生的事情,不难想到,阶尹大人为如梦赎身以后,将她安置在了竹苑待产,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如梦腹中的孩子是别人的

“那为何,所有人都以为如梦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阶尹大人的?”

“我怎么知道!”季公子反应很强烈,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很多,“他自己愿意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说的。”

他自己愿意的这一句话倒是很有意思。

如梦肚子里的孩子,是这个季公子的。

那阶尹大人对如梦,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爱或者不爱?在我生活的那个世界里,有个词叫做备胎,该不会阶尹大人也有如此爱好,心甘情愿的当个备胎?

可是这后面的代价,未免也太严重了。

为什么阶尹大人要认如梦肚子的这个孩子呢?

他爱如梦?

还是,因为歌舞坊的规矩,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如梦被人打死,所以动了恻隐之心?

但当时他自己的情况都那么惨了他不知道自己在糜家是什么样的身份吗?

怎么还敢为如梦赎身呢?

最后还是没有保住如梦啊

在如梦惨死的这件事上,更甚至是我感觉不到阶尹大人有真的做过什么努力去保护如梦和她的孩子。他一早就知道如梦的孩子是季公子的,而且他为如梦赎身,免去了如梦可能遭遇歌舞坊惩戒的刑罚,那他怎么就猜不到,糜家老夫人和糜氏是不会轻易忍下这口气的。是,也许他当时顾虑过,只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可偏偏,他有了外室的事情却搞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怎么感觉,本可以低调的一件事,却莫名的张扬开了呢。

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本是为了化解一场伤害,却招致了更大的伤害。

就算他真的是喜欢如梦,才会为她赎身,将她安置在竹苑里待产,可是可是他这中间所牺牲的,是糜家对他的信任,他这样公然的反抗,莫非

并不只是我们眼睛所看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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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二话 城中的传言

我在廉赫的安排下终于见到了那位自称是如梦最好朋友的女子。

隔着一层竹帘,她小心翼翼地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我能隐约透过竹帘看到她的样子和神态。

“恩屏。”她说,“我就恩屏,您您就是要见我的人吗?”

“你和如梦,是好姐妹?”这里只有我,自然是我要见她的。在我听完萧珏和那位季公子的对话之后,我有很多想不通的,我想事实未必像季公子说的那样。

或许这些,作为如梦的生前好友,她应该知道更多才对。

“是我和如梦,是好姐妹。”她说,“我们俩是先后被卖到歌舞坊里的,年纪又差不多,所以就走得更亲近一些。这位这位夫人,您是为了如梦的死,才来找我的吗?您是不是知道,如梦是被什么人害死的了?”

本应该是我问她,结果她却问起了我。

“你很关心是什么人害了她?”

“这是当然了,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死得那么惨”恩屏说。

“你若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愿意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也许这样,能够帮助她找出凶手,你愿不愿意?”我问。

“愿意!”恩屏想都没想!“我当然愿意,如果能够帮她找出凶手,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可恨我自己没有本事,没办法替她找到凶手”

“那你知道,如梦和阶尹大人、季公子之间的关系吗?”我给廉赫使了个眼色,让他先退到外面等着,我是担心有个男人在这旁边守着,这恩屏不好意思同我说实话。

毕竟接下来我要问的,是关于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之间的私隐。

“是,我知道。”恩屏说。

“如梦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是季公子的。”她说。

“你怎么这样肯定?我听季公子说,他同如梦往来的时候,如梦和阶尹大人的关系也很密切,难道就没有可能”我暗示了她一下,如梦腹中的孩子或许是阶尹大人的也说不定。

“不,不会的!”恩屏反驳说,“她和我说过的,她和阶尹大人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他们不会”

“普通的朋友?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阶尹大人为什么要冒着触怒糜家的风险,为她赎身,把她安置在竹苑待产呢?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朋友会做的吧,所有人都以为,如梦是阶尹大人的外室,怀了他的孩子,才被他赎身送到竹苑的。”打着普通朋友的旗号,行着非普通朋友不能行的事情,我又不是从未听说过。

“”她突然站起来了,似是气不过。

我的话让她很生气,可她又多番隐忍不好发作。

“怎么,你还知道些什么吗?”我等到她已经快要忍不下去的时候,才又开口问说。

恩屏虽已成家,可是她现在也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能被歌舞坊留下的女孩子,自然相貌都是很好的。

“如梦说过,她只是把阶尹大人当做是大哥。阶尹大人也一直都把她当做是妹妹,没错,也许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人交往是比较亲密些,但是阶尹大人每次来探望她,也从没有过过夜。他们一直都很规矩的,也许是阶尹大人也曾有个妹妹,所以才会如此怜惜如梦的,如梦自己也说过,能遇到阶尹大人真的是自己的命好,她既然敢承认了那孩子是季公子的,如此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似乎有些道理。

既然都已经承认孩子的父亲了,若是真的与阶尹大人有什么关系,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呢,反正她最后都是跟着阶尹大人离开了。

“既然她腹中的孩子是季公子的,那阶尹大人为什么会为她赎身呢?”我问。

“这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还没赎身呢,城里也不知怎么就传开消息了,说是如梦怀了阶尹大人的孩子,我还去问过她,她说她也不知道,只担心这件事会给阶尹大人惹来麻烦。”

看来恩屏也不知道为什么阶尹大人要认下这个荒唐的传闻吧。

“”

我正想着,这件事的背后可能会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却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要同我说些什么,却未能开口似的。“怎么,你还知道什么吗?”

“我,我只是”

“这没有别人,你和我都想为她找出真相,既然如此,你更应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不是吗?”我对她这个表情很好奇。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时还在歌舞坊里,是听那些公子大人们说的玩笑话了,他们说阶尹大人与糜氏成婚许久,都未听闻糜氏有什么好消息传来,糜老夫人没少为糜氏出主意,怕只怕是阶尹大人的问题”恩屏说着脸一红,“所以我是想,会不会是阶尹大人无法生育,糜氏那边久久没有动静,惹来了那些闲话。正好如梦有了身孕,于是阶尹大人将错就错,只是为了”

“你是说,阶尹大人为了向那些人证明自己可以生育,才借口说是如梦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我觉得这种说法真的可笑。

首先阶尹大人和糜氏都还年轻,这成婚还未有个十年八载的,一时没有孩子也是正常的吧。正常的受孕需要计算女子的排卵期,而这时候算的,却是什么吉日吉时。而且糜氏和阶尹大人的关系闹得很不开心,这也可能是他们没有孩子的主要原因吧。

“我不知道,我只是那时听了些,自己瞎猜的。”

不管怎么说,当初确实有人因为这件事而猜疑过阶尹大人是不是不能生育,已经对阶尹大人造成了影响。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恩屏起身与我告辞,退了出去。

如果只是在意外人所嘲笑的,就隐瞒真相,认下了如梦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确实有些不可思议。如梦肚子里的孩子,是季公子的,如果那个时候阶尹大人没有站出来,为如梦赎身的话,如梦的确要遭厄运了,不过阶尹大人站出来后,却闹得人尽皆知,最后非但没有为如梦带来好日子,反而连性命都赔进去了。

这也是巧合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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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话 围绕宝矿发生的事件

我睡不着,胸闷气短,身体的变化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了。而且现在最要命的是,一天天迫近临产的日子,我是真的不想把孩子生在这种地方。

“睡不着?”

我只是翻了个身,萧珏就醒了。

“嗯。”我应了下。

“又难受了?”他坐了起来,“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知道他又以为我是抽筋了,拉他停下,“我是在想案子。”

“案子?”萧珏轻咦了一声,“目前的线索就这么多,我听廉赫说,钟离瑾已经让里翀去接那位糜家的四老爷了。这位糜家的四老爷也是听说糜家变故以后从外地匆忙赶回来的,明日应该就会到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我是在想,芜小姐先前和我说过的,她的那个梦。她说她父亲出事以后,她经常会做噩梦,梦见他父亲站在她床边,浑身都是水,还说,她去拉她父亲的时候,除了露出来的脑袋,衣服底下的身子是空荡荡的”

“你都说了是噩梦。”萧珏安抚我的情绪,摸着我的头,想要我平静下来。

“只是一个噩梦吗,我怎么觉得有些事情,似乎我们都遗漏了呢。”我当时并没有很在意芜小姐的这些话,只是觉得,她不过是看到她父亲惨死的样子,头被砍下来了,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噩梦。但是现在想想,莫非真的是一种启示我虽不信鬼神之说,但是经手了这许多的案子以后,我倒是对亲缘之间的一种默契,有了些许改观,可能芜小姐对于她父亲的死真的察觉到了什么,是她父亲留给她的启示。

“”萧珏在床上盘膝坐着,“那,芜小姐的话,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当然得看你能帮我证明些什么了。”我知道,萧珏肯定帮得了我,他接触过尸体,在那些尸体被烧毁之前,甚至是现在只剩几具焦尸了,他也是一定有办法的。“会是我们猜的那个样子吗?”

“那现在,得想办法找到那个东西。”萧珏说,“还差一颗头,找到那颗头,所有的真相就都还原了。”

“如果你是凶手,你会把那颗头藏在哪儿了?”我问他。

“必定是个,我觉得十分安全的地方。”他说。

我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地方

“先睡吧,不早了。明天我们再去看看焦尸。”萧珏哄着我躺下来,给我掖好被子。

原本停放了六具尸体的院子失火后,焦尸被抬了出来,只能暂时停放在外面的庄子里,和之前发现的那具打手的尸体放在了一起。

“你在这里等着吧,如果有什么发现,我会让毓儿拿给你看的。”萧珏让我留在外面等候,却只带了毓儿和钟离瑾进去。

“夫人,先坐着吧。”红玉扶着我坐下,“看来这一时半会儿的是完不了了,您耐心些,别着急。”

我现在还有什么不耐心的呢。

“把我的手记拿出来,我想再仔细核对一遍案发先后的经历。”我说。

“好。”红玉去车上找来包袱,寻出我的手记,取来摊开。“夫人,这件案子里,有七名死者,如果要重头核对实在太麻烦了。”

“不只是七名,”我翻着一片片的竹简,“如果算上更之前的,糜家那位被折磨到病死的三老爷,还有被糜老大人逼死的三夫人,再加上下落不明两年前就在外地被处死的昶野,那就是十个人。”

“可是他们的死,和现在的这件案子有什么联系呢?那糜家三老爷夫妇都死了多年,难不成这次的案子,还是为他们报仇不成么?若真是为他们报仇,那三老爷的儿子,那位彦公子也死了。还有那个昶野,他和阶尹大人虽说有些关系,但是阶尹大人离开了村子以后他们两个人就没有什么交集了啊。他虽说来找过阶尹大人,可是两年前就已经被处死了,那么和现在的这件案子就更没有关系了。”红玉想不明白,“既然这样,夫人是如何断定,这三个人的死与案子有关呢。”

“糜家的事情,是围绕着那块地发生的。起因是糜家分家产,糜家的三老爷只分得了那块贫瘠之地,然后,糜老大人和糜家的二老爷也不知从哪里听闻的谣传,说是那块地地下有宝矿,所以他们想要从糜家的三老爷手底下夺得那块宝矿。糜家的三老爷病重,向糜家二老爷求助,糜家二老爷认为这是个机会,可以说服糜老大人将糜家三老爷手里的那块地买下来。可是糜老大人贪心,我想他既不愿意花钱去给糜家三老爷,也害怕日后从那块地里挖出了宝矿,糜家的三老爷再来争夺,所以故意让郎中拖着,直到糜家三老爷病死。糜老大人和糜老夫人、蔺婆将三老爷的遗孀杀害,收养了彦公子,就此名正言顺的收回了那块地。可结果呢,那块地的地下并没有什么宝矿,却无端端的杀了两个人。糜家的二老爷尚且算是有些良心,他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放不下,况且他当年亲眼目睹了糜老大人等人杀害三夫人的一幕,出于自保,没有敢向任何人透漏,为了弥补彦公子,他为彦公子争取了官职,可是这件事却也被糜老大人将好处揽在了自己身上,所有人都以为为彦公子争取官职的就是糜老大人,连彦公子自己都是这样以为的。彦公子说着他对糜老大人的感激,但其实他对当年的事已有所耳闻,还曾经去找糜家的二老爷确认,只不过被糜家的二老爷给糊弄过去了。而同时,糜家的二老爷良心不安,一直在说服糜老大人向彦公子承认当年的祸事,想要为曾经做过的事情,做出弥补,他和糜老大人几次争执。只是听在糜家的下人耳朵里就变成了糜家二老爷与糜老大人串通杀害糜家三老爷一家,霸占那块有宝矿的土地,又以此作为要挟,想要独占宝矿至此,这一次发生的糜老大人的‘失踪’,蔺婆的假自杀,糜家二老爷的‘惨死’,彦公子的死,都和当年宝矿一案有着直接联系。至于如梦夫人母子,则和阶尹大人,昶野是联系在一起的。而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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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四话 竹林的疑点

“那四娘如何?”红玉见我迟疑多时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问了一句。

“哦”我刚才一时走神儿了,只是在想四娘和这两个关系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交集,“四娘的死,我现在并不太确定是怎么回事。不过四娘那时也住在百鬼竹林里,她也许是察觉到了竹苑那边的事情,也有可能她和宝矿的案子有着些关系。四娘和彦公子同一天遇害,只是先后顺序,死法相似,凶手为什么要在同一天里将她和彦公子都杀害了呢。彦公子也曾经到四娘那里去迎我,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他和四娘之间的反应,难道他们两个,本身就是认识的吗?”

“如若真的是认识的,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在夫人面前表现出来呢。”红玉追问。

“是啊如果他们俩真的是认识的,为什么在我面前,还要隐瞒这件事呢?”我也觉得疑惑,四娘一个人住在竹林里,可是她那边什么都有,并不缺粮食,我第一次去到她的屋子里,只发现了一个女子的衣裳,还有一些餐具

只不过四娘自己解释说,她原本是和她父母一起住在竹林里的,后来她的父母死了,她才一个人生活在竹林里,她的缸里有粳米,就算她能够通过日常劳作来收获粮食,可粳米不可能生长在竹林里。竹子生长霸道,会汲取地里的所有养分,所以在竹林里,一般不可能有其他的植物同时生长,四娘家里也不像做些什么手艺可以换钱的,她的一只脚有问题,习惯性的回避人群,更不可能去外面的街市上换粮食吃

“难道真的有人,在照顾她的日常生活?”我现在才觉得有问题,她的父母死去多时,留下的粳米不可能让她吃到这个时候,而且柜子里的餐具都很干净,像是才擦了一遍似的。明显的,四娘最近在等待什么人,她知道这个人可能随时会来,所以她准备好了等那个人的到来

“那会是谁呢”红玉叨念着。

“呃啊”肚子突然抻了一下,我用手臂撑着身子。

“夫人,您怎么了?”红玉站在身后死命地撑着我的身子,“夫人”

我拉了拉她的衣袖,告诉她不要惊动他们,“没事,没事的可能是最近太累了,这孩子在抗议呢。”

“夫人”她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又向里面看了看。

我擦去额头的汗水,“没事,不要打扰他们做事情。”只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红玉。”

“我在。”红玉连忙蹲下身来,小心地等候着吩咐。

“你刚才和我已经走到门口了,可有留意到里面停放着的尸体?”我问。

红玉想了想,点了头,“是,我看到了。”

“那你有没有留意,里面一共停放了几具尸体?”我又问。

“几具?”她回忆着“方才只是那一刻,并没有看得太仔细。夫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对,不对啊”我说,“七具,我刚才下意识的看过了,应该是七具。”

“所以七具尸体,怎么了?”红玉并不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如梦夫人、如梦夫人的孩子、蔺婆、糜家二老爷,还有彦公子、四娘,再加上那日的袭击了如梦夫人后又自杀的歹人,这不对吗?”

“”一下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那一瞬间我心里的疑惑。

“夫人,您是因为看到了彦公子的尸体,才觉得奇怪吧。”红玉说,“我听他们说了,糜家的人虽然也很用心地在寻找彦公子的头,可是到了现在还是没有找到,所以,方才罩着麻布,自然看起来是有点怪怪的。您是因为这样才觉得不对劲吗?”

是因为彦公子的头没有找到?

不对,刚才那一种奇怪的感觉不对。

“先等等吧,看他们怎么说。”我只得暂且将心中疑惑压下,想说等着萧珏那边有了结果,再做假设。

如梦是遭到袭击后,误服了汤药而死的。

如梦的孩子,是伤重,服食了落了灰的汤药加重病情而死的。

蔺婆是被人勒死以后假装成上吊的。

糜家的二老爷是被人割了脑袋而死的。

彦公子被人割了脑袋,头颅下落不明。

四娘也是遭人砍头而死

莫非

我们等了很久,萧珏才从里面出来。

“怎么样了?”我起身询问,想尽快知道结果。

“和我们猜的一样,萧珏说,糜家二老爷的尸体确实有些奇怪,他的身体有冻伤的痕迹,头却没有,相同的是,彦公子的身体也有冻伤的痕迹,而且”

回到四娘的竹屋,我依然觉得,四娘还活着。

只是

走到柜子前,我看到那些餐具上已经落了灰。柜子里还放着一些竹叶酥,隔了这么些日子,她亲手做的竹叶酥已经坏了。

感慨了一番,我才回到院子里。

毓儿正在对着那两个墓犹豫,他问我,“娘,真的要挖吗?”

“挖。”我说,“我有件事要确认,也许答案就在墓里。”

“可是这样不好吧。”毓儿说,“都说死者为大”

“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个了。”萧珏在一旁帮腔说,“让你挖你就挖吧,你娘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让你挖的。”

“那我真的挖了啊。”毓儿上去,开始挖院子里的那两座墓。

两下子下去,他惊愕了一声,“爹,娘这墓,有点奇怪啊。”

我走过去看,便明白了毓儿所说的有点奇怪是怎么回事,按照四娘所说,她的父母死去多时,埋在墓里也应有多时,这土“继续挖,我倒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四娘的父母。”

毓儿继续挖。

我走到一旁,向竹林深处看去。

我记得刚来过竹林的时候,我做过一个噩梦,我在这竹林深处,看到了一个医院

而且,医院里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跑到了竹林里,又在竹林里挖出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太久没有见过那些,在我记忆深处,从没有彻底被遗忘过的东西,突然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

毓儿挖了好久,却只是

“娘,这这就一具尸体啊,哪儿有两具尸体,这是怎么回事啊?两座墓,都挖开了,就只有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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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五话 奚儿

萧珏行到墓旁,“是个女子,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

“女子,三十岁上下?”这和四娘的情况,似乎是有些出入的,“真的没有别的了?”

毓儿又检查了一遍,“没了。”

怎么会这样呢?

“娘,不是说这里葬着的,是那四娘的父母?怎么会就一个女子?若这女子是四娘的母亲,那她的父亲又在哪儿呢?”

我也很想知道

难道四娘骗了我?

或者

我带着满腹疑惑,找到了彦公子母亲的娘家。

“你们找谁啊?”一个妇人从院子里出来,看到我们的时候很是紧张。

“我们是糜”毓儿正要说话。

我把他拉住了,随即对那妇人说,“我们是彦公子的朋友,曾受他的照顾,听说他出了事赶来看看,可是”

“你们是奚儿的朋友?”她突然怔了一下,随后脸上才恢复了笑意,上前来打开了门请我们进去。“奚儿离开糜家多年了,我也不知道他都有些什么朋友。”

“彦公子的事情,我们很遗憾。”我说。

她却摇头,不想多说。

“我们到了糜家,发现糜家的人似乎并没有很在意彦公子的过世,也是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彦公子母亲的娘家就在这里,所以”我拉着她的手,发觉她的手上确实有很多老茧,正如乡下的妇人常年操持农活留下的那样。“您是彦公子的”

“姨母,说起来,我算是他的姨母。”她招呼我们坐,“他母亲是我妹妹。”

“方才听到您喊他奚儿?”我好像听着确实是这样。

“是。”她说,“奚儿是他母亲唤他的小名,他父亲过世的早,人人都只知道他是彦公子,却不知他到底叫什么。”

“您的妹妹”我在想,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妹妹的死,并不是意外呢。

“诶,我那个妹妹也就这样了。不过还能怎么样呢,我们这乡下种地的,她能够嫁给糜家的庶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以为能过几天好日子,谁知道竟没命享受了。”姨母提起她妹妹的死很是难过。“她也是,明知道她那丈夫心里装了别人,还一门心思的愿意嫁过去,她那丈夫本就是个病秧子,撑过了那几年,谁知道还是没得了享福。”

“她丈夫”

“你悄悄,我跟你们说这些干什么。”她连忙转开话题,“你们是为了奚儿来的,那就留下来吃顿饭吧,家里没什么好吃的,你们啊就凑合一下。”

“姨母。”我起身都很费劲,但瞧着这位姨母是个心善的女人,她见我不便,出于本能上前扶我。我拉着她,“我们这一次冒昧打扰不只是为了”

她突然按住了我的手,“吃顿饭吧,不急,先吃饭”

我觉得她这个举动似乎另有深意,看着她,她以眼色示意我。

“好”我先应了下来,想知道她为何要故意留我们下来吃饭。

她像是突然松了口气一般,拍了拍我的手,“你先坐,让这小伙子帮忙搭把手,挪了桌子来,咱们就能吃饭了。”

我看了眼毓儿,毓儿便随即起身,挽起了袖子去帮忙。

带着疑惑我们跟她一起在院子里吃起了饭。

“你们可找到她了。”她忽然小声与我们说了一句。

“谁?”

我心下疑惑,可见她的反应平淡,便在心里暗暗猜测,她问的到底是谁。

“自然是奚儿。”她说了句,“我那可怜的妹妹,唯一留在这世上的骨血。”

“他不是死了吗?”

我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刚才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好像还是知道彦公子已经死了的。

“不,不是死了的那个,是奚儿。”

她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动作很小,像是在提防着被什么人察觉似的。

“彦公子,不就是奚儿吗?”

我现在算是彻底糊涂了,她故意将我们留下来吃饭,却糊里糊涂的说了这样让人听又听不懂的话,是为了什么?

“彦公子不是奚儿,奚儿是我妹妹的骨肉,是个女孩。”

她声音很小,即使我们坐在同桌,若不仔细听也怕是听不见的。

“女孩?彦公子姨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糜家的三夫人不是有个儿子吗?彦公子?怎么会”

她低头掩了下嘴,低声说道,“我妹妹留在这世上的女儿,奚儿。被那位糜家的三老爷换了他外面女人生的儿子,你可找到了奚儿?”

“”

我看向毓儿,从一头雾水到幡然醒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未曾想过这彦公子的背后竟还有一层身世

诚如这位姨母所说,最初糜家的三老爷要娶的也并不是她的妹妹,而是一位罪臣之女,只是糜家百般阻挠,唯恐罪臣之女的事情会为糜家带来不幸。其中最是积极的,就是糜老大人,为了阻止糜家三老爷和最臣之女的事情,糜老大人开始热心的张罗起糜家三老爷的婚事,可三老爷是庶出,糜老大人有私心霸占家产,不想让这位三老爷分去一点点,所以就只能将这位三夫人的选择范围,定在了那些家世干净,但是没什么实力的女子身上。而后娶进门的这位三夫人娘家是务农的,在这个时候,务农的人家比商人家庭更高一些,三夫人对糜家的三老爷又是多年前一见倾心,就铁了心的要嫁。

于是

可惜糜家的三老爷娶妻之后,并未和那罪臣之女断绝了来往,而是将她藏在了竹林里,念她身世可怜,多有照顾。可未曾想到那罪臣之女竟和糜家三夫人同时生产,三夫人产下女婴,而罪臣之女生下了儿子,时值糜家分家产,糜家的三老爷便调换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假装三夫人生下了儿子,这样才从糜家分得了那一块贫瘠之地。

“三夫人什么时候知道”我问。

“她一直都知道的,即使在那位三老爷病重的时候,也是她一直在照顾那竹林里的女人,帮人家养了儿子不算,竟还”

姨母提起此事才稍微有了些情绪。

“竹林的女人那个女孩,年纪与彦公子相仿,她才是三夫人的女儿?”

四娘,就是这位姨母口中的奚儿?!可是她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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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六话 阶尹大人知道了真相

我拼了命的跑回来,一进院子,萧珏便已闻声迎了出来。

“四娘四娘才是三夫人的亲生女儿!彦公子,是糜家的三老爷和竹林那女子所生的儿子,我们在竹林里发现的那墓里的女人,是糜家三老爷藏在竹林里的,她是罪臣之女”

我急着想要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萧珏,查到了那个女子的身份,找到了四娘和彦公子之间的联系,我想通了很多的事情。已经基本上可以将案件的进展

但是,我在萧珏身后看到了,从房里走出来的阶尹大人。

“”

有些话,生生憋在了嗓子里。

“萧夫人,一路奔波,辛苦了。”阶尹大人依旧很客气地说。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案件已经查清楚了。”阶尹大人说,“我就是特别过来,想和你们说一声的。”

“查清楚了?”我都没完全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他就清楚了呢?

而且,这些日子他要么是在感伤,要么是在争夺糜家的掌权之位,怎么就他弄清楚了?这样荒唐的事情,我还真的是

“糜家四老爷返程的途中遭遇了袭击,里翀保护糜家四老爷也因此受伤,糜家四老爷被山贼掳去,而糜家接着赶到的人,却活捉了彦公子。”萧珏对我说,“阶尹大人来就是为了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他还找到了糜老大人的首级,霍汐,你回来的正好,一起听听吧。”

“是啊,萧夫人怀着身孕还在为了糜家的案子奔波受累,自是最有资格知道的人了。”阶尹大人将我们请回到房里。

红玉添了药茶后,偷偷看了看我,才退到一旁。

钟离瑾也在,毓儿跟着我是最后赶到的,也就习以为常的站在了我后面。

“阶尹大人,你说这一切都是那位彦公子所为,可有证据了吗?”

钟离瑾对于阶尹大人所说之事,也抱有怀疑,他很谨慎地向阶尹大人确认了一下。

阶尹大人道,“说起这些事,实在是羞愧。糜家的事情,竟劳烦几位日夜不得安宁,可是现在已经确认了,这所有的事都是因为彦公子为了他父母报仇而搞出来的。”

“父母?”

我咦了一声,若不是我刚知晓了些事情,可能也就信了。

彦公子的父母可不是这糜家的三老爷和三夫人啊,这阶尹大人莫非想用这破绽百出的荒唐话,来搪塞一个莫名其妙的结果?

“彦公子的生母,并非是糜家那位已故的三夫人,而是糜家三老爷养在外面的女人所生的儿子,也是三老爷唯一的儿子。想来是因为当年糜家分家一事,三老爷才会调换了那个女人所生的儿子和与三夫人所生的女儿,如此名下有了儿子,便也可分得些田产。”阶尹大人不慌不忙地说。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知道当年的这件事。

他接着说,“彦公子的生母,乃是一罪臣之女,却受到了三老爷的多番照顾,将她留在了竹林里。后竟生下了一个儿子,在三老爷调换了两个孩子以后,彦公子就成了糜家三老爷和三夫人的儿子,而三夫人所生的女儿,也就成了那个女人的孩子她就是之前在竹林里遇害的四娘。”

阶尹大人虽然从一开始,在我们的认知里并未直接涉及到调查案子,但是他对于整件案子的了解却异常清楚。

“这件事如果要说起来,就要追究到当年分家一事。糜家的三老爷换了儿子,却也只分得了一块贫瘠之地而已,事后,日子过得十分艰辛,更因此染病。不知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谣言,声称那块贫瘠之地地下有宝矿,还有自称是三老爷的家奴在那块贫瘠之地里挖出了矿石,赚了大把的钱,此事很快轰动全城,无人不知。而糜老大人和糜家的二老爷自然也是听闻了的,他们看到了那家奴声称挖出来的矿石,更是深信不疑。于是设计想要从糜家三老爷手里将地骗回来,糜家的二老爷与三老爷同为庶出,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才更能体谅三老爷的不容易,趁着三老爷病重,三夫人上门求情,他便想着让糜老大人买下三老爷的那块地。可惜糜老大人贪心,也害怕日后真的挖出宝矿,三老爷一家来闹,便买通了郎中,生生拖死了三老爷。而后,糜老大人逼迫三夫人让出地来,三夫人不肯,糜老大人将她勒晕,误以为她已经死了,糜老夫人赶来,带走了糜老大人,让自己的贴身婢人蔺婆善后。蔺婆将三夫人吊起之后,三夫人竟又醒了,开始拼命挣扎。可蔺婆就这样看着她活生生的被吊死了”

我一直盯着阶尹大人,想要从他的反应里看出破绽。

我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这件事是芜小姐告诉我的,是在案发之前不久,因为糜家的二老爷自觉可能要出事,才告诉芜小姐的。在此之前,除了糜老大人和糜老夫人以及真正杀害了三夫人的蔺婆之外,就只有糜家的二老爷知道,除非,芜小姐也告诉过阶尹大人。

但是不可能的。

二老爷预感到自己快要出事,而将这一切告诉芜小姐的时候,阶尹大人已经和如梦夫人在一起了,如梦夫人正是待产的时候,芜小姐正是难过的时候,怎么可能碰到一起去,然后闲着聊些糜家的旧事呢?

不会,不是芜小姐。

可是除了芜小姐以外,到底谁会告诉他这些事呢,他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和我们知道的一模一样呢?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这些事,听说萧大人和萧夫人在之前的调查中就已经听说了。”阶尹大人的笑,给人一种很瘆人的感觉,让人完全摸不清楚他的心思,“其实这件事当年有个疏漏,是萧大人和萧夫人不知道的。”

“什么疏漏。”毓儿先我们发问。

“当年蔺婆吊死三夫人的时候,现场除了糜家的二老爷目睹了经过以外,还有一个人在。”阶尹大人说得自信满满,仿佛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手里了,“这个人就是彦公子,彦公子年幼,出事的时候,是糜家的那位三夫人将他藏在了床底下,也是因此才令他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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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话 陈述(一)

彦公子

看到我们的反应,阶尹大人有些得意,他早已经料到我们必定不可能知晓此事。

“所以,你知道的,是彦公子告诉你的?”我问。

彦公子是当年三夫人遇害的目击者,这一点,我确实没有想到。更没有想到的是,三夫人当时为了保护彦公子,在她知道糜老大人来者不善的时候,竟会先把彦公子藏了起来,可不幸的是,糜老大人和蔺婆杀害三夫人的一幕,却被彦公子完完全全的看了个清楚。

难怪阶尹大人会如此清楚当时案发状况。

“彦公子袭击四老爷的时候,被糜家的人当场抓住,是他行迹败露以后亲口向我承认的。他说他虽不是三夫人亲生的,却一直受到三夫人的照料,十分感激,也就将三夫人当做是亲生母亲一样敬重。他亲眼目睹了三夫人是如何被害死的,心里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发誓要为自己的生父和三夫人报仇。只是幼时的他,能力有限,实在做不了什么,便一直在等待机会,此次借着回来拜祭三老爷,他便是要开始自己的复仇计划的。”阶尹大人说。

我实在忍不住了,阶尹大人在说话的时候,语句通顺,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通常大段的逻辑陈述,难免会有个别错漏,可是他没有。他就像是声情并茂的背诵了一篇极有意思的文章,所有的事情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看似是整个事件里毫无关系的人,却清楚每一个细节。他的眼神也有问题,不时向右移动,似是想要把这个故事编的更加圆满。

“阶尹大人,既然彦公子已经同你说了当年三夫人被杀害的经过,那”我说着,故意打了个哈欠,用手遮掩着,随后余光留意着房里的每一个人。“这一次命案的经过,想必他也和你说清楚了吧,在他的报复计划里,糜家的人究竟是如何接连惨死的?”

方才,萧珏抬手推了推鼻尖,钟离瑾则是偏过头去重新振作了一下精神,红玉轻轻甩了甩头,毓儿则是大剌剌地打了个哈欠。同样都是在听我说话,与我做出几乎同样的反应,但是阶尹大人,他的一双眼睛是直视我的,却没有任何反应。

“彦公子自己交代,他从回来以后,就开始实施他的复仇了。先是拉拢我的生母,也就是你们都知道的,糜老夫人身边的亲信蔺婆。此前他在糜家住着的时候,便一直有意无意的与我的母亲蔺婆亲近,获得了我母亲的信任,他从朋友那里得知了我请母亲去竹苑照顾如梦待产,也知道糜老夫人一直不满我和如梦的事情,想要给我们一点教训,在如梦生产时,彦公子安排了那个打手去投奔糜老夫人,使糜老夫人中计,自以为买通了打手去袭击竹苑。可打手并未直接听信糜老夫人的指使,不只是给如梦了一点教训,而是直接中伤了如梦和我们的孩子。并且,也是彦公子一开始就对我母亲蔺婆说了,如梦的旧疾,如梦为了孩子平安出生,断了药,我母亲一直担心如梦会在生产前后病发,所以早有准备,在如梦被打手重伤以后,我母亲便准备了汤药给如梦,谁知,竟亲手害死了如梦”

我一直听他说着,看他悲痛欲绝几次去轻轻擦拭眼睛,只是不见他有眼泪落下。

我问他,“可是他与你无冤无仇,更与如梦夫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如梦夫人和你们的孩子呢?”

“必定是因为他对我母亲恨到了极点。”阶尹大人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回答得快了,有意想要往回收着点,“他幼时亲眼看到了我母亲杀害三夫人的一幕,自然也是恨极了我母亲,既然他知道蔺婆就是我的母亲,便也知道我心爱于如梦,如梦的孩子,正是我母亲的孙儿,他要我母亲亲手杀了我心爱的人,害死她的孙儿,以此来达到拷问我母亲良知的目的。况且,若是有人如萧大人和萧夫人这般追查下来,那么我母亲蔺婆与我的关系,在糜老夫人面前也是瞒不住了的,这应该就是他的目的了!”

说是说的通,可惜听起来太像是狡辩了。

彦公子憎恨蔺婆,按照阶尹大人说的,彦公子幼时亲眼看到了蔺婆杀害三夫人的一幕,他会恨极了蔺婆,想要报复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以彦公子后来杀害糜家人的手法来看,报复蔺婆似乎,有些过于麻烦了,难道是因为那是他刚开始实施复仇计划,过于小心谨慎,所以才“辗转”了些?

阶尹大人说完那番颇为“矫情”的陈述之后,他一直在打量我,想要从我的眼神和反应里确认,我是不是相信了他的话。

他越是这么谨慎,就说明他的话越是有问题。

通常一个人对你说了谎之后,他会很在意你的反应,因为他深知自己说的是谎话,却还是想要骗你相信,于是他会确认你是否相信了他所说的。

阶尹大人多疑,我若是当下表示“我信了”,他反而不会相信,那么在之后的陈述中,就会更加小心避免露出其他破绽。

“只是因为对蔺婆有恨,便牵连到了你和如梦夫人甚至是你们的孩子,说不通吧。”我问完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留意到一旁萧珏微微皱了眉头。

我只能赌一把。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必须让阶尹大人相信。萧珏当然不会蠢到以为我会问这么傻的问题,可旁人不知,我赌的便是我和萧珏这许多年来的默契。

果真,他没有说话。

他应该是察觉了,我这么问一定有我的理由。

我看到阶尹大人的嘴角边浮起的笑意,似乎我的问题正中下怀。

阶尹大人说,“萧夫人,彦公子既然恨透了我的母亲,只要是能够伤害到她,令她痛苦的,那么对彦公子来说,不都是报复吗。我母亲亲手误杀了如梦,等到她自己明白过来,想到那碗害死如梦的汤药是自己亲手端来的,这对我母亲来说,不已经是最痛苦最折磨的事情了吗。”

“那”我哑口无言。

阶尹大人却很是得意。

他把我说得没话可说了,这对他来说,大大增加了他的自信,不只是我有没有相信他的谎话这一层面,而是直接上升到了,我无法反驳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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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八话 陈述(二)

“那之后呢?”我拿出了多年揣摩人心的经验,尽力表现出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追问。

“如梦死了以后,糜老大人将我那重伤的儿子接回到了糜家来照顾。那日,萧大人刚到,正在为我的儿子确诊,我陪着萧大人,彦公子则是偷偷的给糜老大人送去了口信,将糜老大人骗到了书房,然后杀了他,割下了他的头藏在了书房的花盆里,将多余的土倒在了花园里。接着将尸体藏在了车里面,本想着运出去,却因为萧夫人在竹苑调查迟迟未归,去接萧夫人回来的人,也没有消息。萧大人提出要去寻找萧夫人,彦公子便借着这个机会,用车将萧大人送去竹林,顺便把原本藏在车里的尸体藏到了百鬼竹林。”

阶尹大人说的,是糜老大人“失踪”一事。

他见我们没有反驳,接着说,“糜老大人失踪以后,原本就对我十分不满的糜老夫人更是趁机调走了在院子里伺候的家奴,导致我的儿子误食了落了灰的汤药加重病情而死。在这中间,彦公子更是让我母亲知晓她亲手害死如梦的事情,威胁她,如果老夫人调查之后一定会知道她与我的关系,那么我在这里就会处境尴尬,我母亲为了我,选择了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情自尽然而,她不会写字,在彦公子手写了那件血衣以后,我母亲突然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彦公子的计划,她不想死了,她想要向我们说清楚这一切。可惜,她还是被彦公子活活勒死,然后吊在了屋子里”

他说得很是动容,可是这种表演还是没能打动我。

更甚至,我在心里重新估算了他和他母亲之间的关系或许,或许并不是我们之前所认为的那样,不是时隔多久,母子久别重逢的动人情节,而是

“杀了我母亲以后,便是糜家的那位二老爷了。他认为他生父的死,还有三夫人的遇害,和糜家的二老爷都是有关系的,杀红了眼的他,更不愿放过二老爷,趁着糜家的二老爷来到糜家的时候,他将二老爷单独约出将之杀害,然后和他杀害糜老大人时一样,砍下了糜家二老爷的头,悄悄带了出去。之前他将糜老大人的尸体藏在了竹林里,利用他在竹林里发现的一处溪流山洞,那里面很冷,所以方便他藏尸,他把糜老大人的尸体和糜家二老爷的头放在一起,让尸体换上了糜家二老爷的衣服,于是,等到竹苑的发现,自然便以为那就是糜家二老爷。”

“接着,便是他和四娘的死,百鬼竹林里的四娘,实际上是三老爷和三夫人亲生的女儿,自小被养在了竹林了,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偶尔也会送去些粮食和用具,来照顾四娘,可惜四娘误入溪流山洞发现了尸体,然后,竹林里发现了糜家的二老爷遇害,四娘向彦公子质问,彦公子狠心将她杀害,之后回到糜家,他要杀的人都已经杀了,于是他想着自己也同样遇害的方式来逃脱被怀疑的命运,这样,发生在糜家的就成为了一宗悬案。不会再有人怀疑他,是他杀了这许多人”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钟离瑾还是沉不住气了。

我看看萧珏,萧珏看看我。

“你们总是要说点什么吧。”钟离瑾催促我们开口。

阶尹大人都已经离开半晌了,我俩这静坐到底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让钟离瑾百思不得其解。看似案子破了,但是乱七八糟的留下了一大堆的疑团。

“里翀怎么样了。”我问。

“没什么大碍,只是皮外伤,休息两天就会好了。”萧珏说。

“那就好。”我应了一声。

“你们你们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钟离瑾等了半天,发现我俩居然还是无动于衷,更是急得坐不住了。“别告诉我,你们已经信了那阶尹大人所说的,萧大人,萧夫人你二位经手的案件那么多,总不可能被人这样三言两语的就骗了吧。我都听得出来他的话里有问题,怎么你们竟”

“你都听得出来有问题,还用我们多说吗?”我说,“先前我们还在猜测,这阶尹大人在整件案子里究竟是一个什么角色,但现在很清楚了吧。可是,怎么去证明呢?”

“这还不简单?那位彦公子即便有通天的本事,可是在糜家若无内应,想要完成这所有的杀人计划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这阶尹大人,虽说他身份低微,原是受糜老大人照顾,在这府里吃饭的闲人,可是他娶了糜氏,他就是糜氏的丈夫,现在这糜家,糜老大人死了,糜家的二老爷死了,糜老夫人一介女流撑不起大局只能干瞪眼,作为糜家三老爷之子的彦公子又成了杀人犯。接着连糜家的四老爷都出事了这偌大的糜家就这样落在了一个旁姓人的手里?他这计划可比彦公子周密多了。”钟离瑾都十分佩服,阶尹大人有这样的心思。“若说糜家的这位四老爷也是遭到了彦公子的毒手,可是彦公子为何要去报复糜家四老爷呢?反而,却放过了糜老夫人,这糜老夫人对于他生父养母的死,可比糜家的四老爷要重要多了。放过了糜老夫人,却要去杀糜家的四老爷只怕他们两个人早已经达成了条件。”

“条件不条件的,那刁六的死,是彦公子干的,还是他干的呢?还有四娘,四娘是三夫人的女儿,彦公子可以为了三夫人报仇,又为什么会去伤害四娘呢?这一点也说不通。还有”反正就是有一大推的谜团还没有解开。

但是阶尹大人现在,是彻底把自己从这一脸串的案子里择了出去,清清楚楚的要去争夺糜家的大权了。

他从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只是

若想要证明,他和整件案子是有直接关系的,现在又要从哪里下手呢。

“我们去见见彦公子,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毓儿跳了出来。

“只怕没那么容易。”我说。

“为什么?”红玉问。“这彦公子不是已经认罪了吗?”

“可这认罪,并不是彦公子亲口对我们说的。”毓儿终于算是聪明了一回。

“彦公子也是要去见的,毓儿,你去见彦公子,并且堂而皇之的去,即使被拦下,也要表现出来,让他们相信。然后你去找下那位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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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九话 开始反转

这一次的案子,说难,倒也不是特别的难。

只是每一次案子剖析到最后,总是会让人为案子背后阴狠的人性,而感到恐惧。

毓儿去晚了,自称是奚儿姨母的女人早就不在那里了,费了那么多功夫找来的珂大伯,却也在一夜之间没了踪影,曾经为我们提供过证据的人,好像商量好了一般,一下子都从这一场阴谋的“盛宴”中散了场。

毓儿和钟离瑾要去见被关在糜家的彦公子,看守的人却说,阶尹大人下令,任何人都不得见彦公子一面。

糜氏和老夫人的院子里,却着了大火。

我们赶去救火,却被糜家的家奴故意挡在了外面,直到大火烧烬了一切。

我问萧珏,“你还觉得,他就是当年受你救助的那个可怜人么。”

萧珏那一刻没有说话,眼里透着悲凉。

糜家再一次为了谁掌大权而闹得不可开交,阶尹大人很是会收买人心,才不过几天的功夫,竟已经有大半的人转而支持了他。不过,糜老夫人的娘家来了人,要为“葬身”在那场大火里的糜老夫人、糜氏,以及自家的嫡子公子骄讨个公道。

起初,阶尹大人还能仗着糜家的势应对自如,他口口声声称,只是会一时代为掌管糜家,等到糜氏的弟弟年长些,自然会将糜家的大权交出。直到,他看见廉赫陪着糜家的四老爷从人群里走出来,顿时恍然,眼神变得格外凶狠

“之前,你和我们讲了个故事,故事的内容大致是多年前一个少年,被他的父亲和养母抚养,有一天他父亲被人害死,养母被人杀害,他眼睁睁看着家产被夺,却因势单力孤而隐忍。直到多年后他回到这里,为他的亲人报仇。”我在一片静默中开了口,看着那个自以为机关算尽的人,“只可惜,原本一个为父母报仇的简单案子,却遭他人有心利用。阶尹大人,你可想听听看,我跟你说说另一种版本吗?”

话音刚落,公子骄便和糜氏与糜老夫人一同走了进来。

“故事的开始,确如你所说。多年前糜家分家,糜家的三老爷为了争取分得一些田产过活,便将他与那罪臣之女的儿子抱来,充当他和糜家三夫人所生的儿子。因此,才争得了那块贫瘠之地,当然,我想他也是在之后,才发现自己上了当,费尽心思争来的竟只是一块荒地。至于那位姨母告诉我们的,糜家三老爷与三夫人所生的女儿也是假的吧。”

若是真的,阶尹大人何必费这个苦心呢。

“女儿?什么女儿!”糜老夫人样子有些狼狈。幸好公子骄在她院子里养伤,公子骄得了常去为他看病的萧珏暗示,早已经让自己的人做好了准备,失火的时候,公子骄的人潜入院子,早已经将他们都带了出来,一直藏在了彦公子旧时住的院子里。

“糜老夫人不知道吗?”我问。

“不可能。”糜老夫人断然否认。“老三不可能还有个女儿。”

她说完才意识到,立刻想要住嘴,但是这话听在满屋子人的耳朵里,已是清清楚楚。

看来,证实了我的猜测。

“老夫人,当年的事,想必您是最清楚的,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您若是再不说,有些事恐怕就要被彻底带进黄土里了。”钟离瑾帮了一句。

“罢了,人都已经死了”老夫人心下凄凉,“老三确实有个儿子,当年大人将那最臣之女赶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怀了身孕,老三当时受了伤,被一伙流寇袭击,是不可能再有孩子了的。大人有自己的私心,糜家不会接受那样女子生的孩子,若因那罪臣之女连累了糜家,事情就不会这样简单了。老三却没有狠下心将她赶走,只是让她在竹林里住下。然后,大人为老三说了门亲事,便是后来那位三夫人”

糜家的三老爷不能生育。

三夫人当然也是不可能有身孕的,更不会有什么女儿。

糜老大人原是盘算着,等到妾侍生了儿子,便过给三老爷。

可是妾侍却难产而死,二老爷从外面抱了个孩子回来,说是族中亲戚的儿子,于是这就成了三老爷的儿子,也就是我们后来所知道的那位彦公子。

事实上,彦公子就是三老爷和那罪臣之女的儿子。

二老爷可怜兄弟的血脉流落在外,才劝说了那住在竹林里的罪臣之女,答应把儿子送还给糜家。三老爷和三夫人也都是知道的。

只是被夺了孩子的那女人,心生怨念,捡了个因为残疾而被人抛弃的女婴抚养。

“那个女婴,就是四娘?”我问。

“不错,就是四娘,这些事情,后来并未瞒得住。只是那女人已经疯了,我们便没有在意。后来听说,她憎恨糜家,天天教养四娘如何如何憎恨糜家,并且让四娘把这些话学给不时去竹林探望的老三父子。”糜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

在她看来,当初他们明知道彦公子的身份,却还是并未作声,默认了让彦公子留在三老爷身边,与竹林里的那女人也未作为难,已经是大恩了。可竹林里的那个女人非但不感恩,反而还横生怨念,教唆了养女,挑唆彦公子与糜家的敌对。

而后,就是那块地。

本来是一片荒瘠的土地,寸草不生。一夜之间却有传说三老爷的家奴在那块地里挖出了稀有的矿石,而且人被带到了糜老大人和二老爷面前,那块矿石他们也都亲眼见过,确属无疑。这才令糜老大人和糜家的二老爷动了心。

“糜家的三老爷重病卧床,三夫人为了给三老爷治病,求到了二老爷门上。二老爷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劝说糜老大人借着这个机会花钱从三老爷手里将那块地买回来。可惜这后面发生的事情,就都如阶尹大人那一日所说的了。”我想那位二老爷当时也一定没有想到,人的贪婪竟然是染了手足鲜血的,为了一块矿地,糜老大人不惜害死了三老爷和三夫人。

他们扼杀三夫人的一幕,更是被二老爷和彦公子亲眼目的。

“出事之前,三夫人早有预感会遭遇不测,所以将彦公子藏了起来,只是她也没想到,是因为这样才让彦公子亲眼目睹了三夫人的遇害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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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话 假的证人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萧夫人如今再提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公子骄不满我让糜老夫人当场难堪,故而出声。

“因为正是这些过去的事情,成了这一次案件的开端,亲眼目睹了养母惨死的彦公子,在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我听说后来是糜家的家奴找到了他,把他带了回来。可是三夫人被杀的时候,他明明就在屋子里,那么从三夫人被杀到他被糜家的家奴找回来中间的这段时间,他在哪儿?”我环视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人能够回答得出来这个问题,所以看向了阶尹大人。

阶尹大人的眼睛无神,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视线短时间内游弋多处,呼吸的频率加剧。

这件事,想必他之前在向彦公子确认时并未发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如果答错了,恐怕他之前做好的安排也都无意识会被推翻了。

“既然没有人能回答得出来,我倒是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我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太好,稍微站一会儿,腰就疼,红玉从后面挪了位子给我,让我坐了下来。“可是猜测,未必是真的,那就请彦公子出来吧,让他与我对质,看看我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可是彦公子”阶尹大人故意上前两步,想要阻止。

“彦公子来了。”毓儿大喝一声,带着彦公子走了过来,好在来得及时。

“怎么会,这不可能!萧夫人,你!”阶尹大人猛地转过身来,他明白了。

“怎么这么慢。”我跳过了阶尹大人,向毓儿询问。

“娘,你猜的没错,有人看守的地方,根本就没关着彦公子。”毓儿得意地说,“我按照你说的,大剌剌地去了,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然后我就看到他们悄悄去见了阶尹大人,而阶尹大人就去了先前失火烧了尸体的院子,这彦公子果然被关在那里。我见他走了以后,竟有人潜入到院子里想要把彦公子杀了,就把人给救出来了。”

“你们,原来你们早就怀疑了。”阶尹大人这时才明白过来。

我让毓儿故意去见“彦公子”,就是为了要让阶尹大人亲自带我们去找真正关着彦公子的地方,他如此行事缜密的一个人,没等到最后关头,怎么可能让我们那么容易就找到彦公子呢?

“彦公子,我有一个推测,但是要让你来证实。”我觉得这种气氛很奇妙,初来乍到之时,我们与他确实走得亲近,彦公子这个人给我的印象也不错,爽朗大方,曾经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我也曾以为他死了,但是现在他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这种感觉真的“当年你曾亲眼看到三夫人惨死于蔺婆之手,然后糜家的人找到你,把你带了回来,这中间相隔了多日。这么多天里,你其实一直都在竹林里,你亲生母亲的身边,对吗?”

话一出,满场哗然。

这一点不难想的,年幼的他还能去哪儿呢,在亲眼目睹了糜家的人杀了自己养母之后,他哪里还敢回糜家。自然是想到去投靠自己的亲生母亲了。

直到被人找到之前,他一直都待在竹林里,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在一起。

彦公子抬头看了眼其他人,低下头,默认了。

证实了这一点,那么接下来“你去找你亲生母亲,是因为你知道糜家的人杀了你养母,定是与你父亲的死也有关,你害怕他们,为何在数日之后,还是被糜家的人找到,带了回来呢?”

“我”

“因为仇恨战胜了恐惧?”我没等他想到词来狡辩,就揭开了谜底。“你的亲生母亲原就憎恨糜家,她怎么会放过那么好的机会,更是对你浇灌了仇恨和报复的欲望,是她教你,要你回到仇人的身边,伺机而动,等待除掉他们最好的机会。”

一片哗然。

“之后,彦公子留在糜家,受糜老大人安排,三老爷的家产也就理所当然的被糜老大人收回了糜家,彦公子一直伪装自己,在糜家所有人面前扮演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蒙骗过了所有的人,而私下里,他常与自己那住在竹林里的生母来往,不时被他的生母灌输要为他父亲和养母报仇的意识。报仇也就成了他人生全部的信仰,接着,再长大一点,他被安排去了外地担任一个小官”我从彦公子面上略过,转而看向了阶尹大人,我休息了一下,腰也好受些了,站起身来,走到阶尹大人面前,“在接着分析彦公子之后如何回到糜家报仇之前,要提到另一个线索,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阶尹大人,你可记得珂大伯吗?”

“珂大伯?珂大伯,珂大伯是昶野的,昶野的叔父”阶尹大人许是没料到我会当众提起这个人,回答得竟也是磕磕绊绊的。

“昶野的叔父啊。如果是昶野的叔父,你该称呼他为什么?”我又问。

“萧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阶尹大人微怒。

“没有啊,我只是好奇,以你和昶野的关系,他的叔父你该如何称呼?我可是听珂大伯说,你家里情况不太好,自幼便受到了昶野父母的照顾,昶野与你同吃同睡,更时常带着你去到他的叔父家里玩耍。你们这么好的关系,昶野的叔父,你该怎么称呼呢?”

“自然自然也是叔父。”阶尹大人忍着不快,还得回答。

“噢,也是叔父啊。那他现在在哪儿?”

“”阶尹大人隐忍不发,但已经在发作边缘了,他被我屡屡挑衅,能忍到这一刻实属不易。“萧夫人,他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是你安排的人啊,你故意安排了人,来跟我们证实你和昶野的关系,怎么就不知道他在哪儿了呢?不只是他,还有三夫人的那位娘家姐姐,不都是你安排的么?你到底是担心我们查出来,还是担心我们查不出来啊?一直给线索,还帮我们找到至关重要的证人。只是这位叔父实在是露出了破绽啊。”

“什么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那我就跟你说说,这珂大伯到来之后,先是向我们证实了你和昶野的关系。然后向我们透漏,有人曾在村子里打听阶尹大人。最后,他向我们证实,昶野两年前已经死了如若不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他这些线索,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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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一话 珂大伯的三个疑点

阶尹大人刚刚向我坦诚了他和昶野之间的关系,让我将怀疑的重点转向了曾经与阶尹大人有过亲密关系,却惨遭抛弃,极有可能因爱生恨来报复糜家的昶野。紧接着,毓儿带回来的那位自称是昶野叔父的珂大伯,就立刻和我们证实了这一点。

珂大伯说,是昶野先向阶尹大人表示出那种意思的。

这件事上虽然不能证明什么,但是我有多出来的一个困惑。在这个大环境下,性取向是个何其严肃的问题,幼时的昶野也许的确与别的孩子不一样,更亲近同性,可是珂大伯作为昶野至亲的叔父,他怎么可能就轻易的把这些事全盘托出了呢?即使他不为昶野有私心,也会顾及到自己家里的颜面,和这件事会带给自家的影响吧,而珂大伯就好像,准备好了,推脱两下就和我们都说了,直怕说得不够清楚。

然后是珂大伯向我们提供的第二个线索,有人曾经出现在村子里打听关于阶尹大人的事情。甚至还画了画像,论说当时那种情况,不管这个派去打听阶尹大人的人是谁派去的,这调查过程都应该是十分小心的。可是珂大伯的画像上却将此人的特点逐一标注,也就是说,这个去打听了阶尹大人的人,如果不是故意引起怀疑,那么就是曾经在某一个地方,能够让珂大伯仔仔细细的观察过他的样子。

否则一个仅仅一面之缘的人,如何能准确画出脸上的五官形状呢?

最后,是珂大伯提供给我们的第三个线索,昶野已经死了,两年前在楚地被处死了。

“珂大伯说,昶野是在楚地犯了事被处死的,如果珂大伯是受到真凶的指使,前来透漏这个线索的,那么这个线索会将所以的谜团都指向了同一个疑点,等同于被人带着,在原地转了一个大圈,回到了起点。最有嫌疑的昶野死了,那么他便不能捎带威胁给阶尹大人,可阶尹大人说了,不久前还收到了昶野的威胁阶尹大人,你要不要解释一下,既然昶野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会收到他的威胁呢?”我把最难的一个问题抛还给了他。

“也许是因为”阶尹大人脸色一变,“我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的话你又为何让珂大伯这么说呢?”我继续扮无辜地问。

“珂大伯是阶尹大人安排的?”毓儿接了一句。

“怎么会,如果珂大伯是阶尹大人安排的,那珂大伯见到的那个曾经打听阶尹大人的人,难道也是”红玉终于爆发了一次她“神补刀”的功力。

当然,他们两个说的话,并不是我在意的重点。

对我来说,毓儿和红玉这顺其自然的分析,只是为了抛砖引玉

“那个人,是曾经在糜家门口,我遇上的那个吗?”

站在角落里的芜小姐,在我的期待中,逐渐反应过来了。

“可是昶野已经死了!”阶尹大人强调说。

“你怎么知道昶野死了?”我不甘示弱地追问道,步步紧逼。

“只要你去楚地打听一下,自然”他的脸,唰地一下子变得惨白。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直到这个时候,阶尹大人才反应过来,他在不知不觉中掉进了我的圈套里。

“噢,只要去楚地打听一下就知道昶野已经死了啊?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我原本手里并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阶尹大人是背后安排了这一切的人。只因为一开始,我们也进入到了阶尹大人的陷阱里,被他带着,一步一步的绕着圈子。在经手每一件案子的时候,我们不可避免的都会有或多或少先入为主的观念,如同蝴蝶效应一般,会对我们追查案件的过程造成一定影响。阶尹大人一开始是受害者,又是我们的朋友,接着在糜家的整个案子里扮演着一个“旁观者”的角色,他是随着案子的进度一路走下来的人,却是让谁看,都觉得他在其中并无牵涉的人。

然而一个本来被动的人,却意外的在带动整个事件的走向,他是先我们一步的,就算真的有证据,他也不会留下来给我们。

如果不让他当众亲口承认,根本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

“你不是还收到了昶野的威胁吗?既然你已经知道昶野死了,那你怎么还会觉得,昶野就是那个凶手呢?”

阶尹大人狡辩说,“我也是刚才知道”

“刚才知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我们在这里讨论昶野半天,你却一个字都没有提过。”我提醒他说。

“我怎么我怎么知道。也许,是有人冒充昶野,想要让我误会是昶野所为”

“噢,是有人冒充啊?那你,还告诉过谁,你和昶野的关系吗?”我就等着他问我呢。

“”阶尹大人语塞。

“萧夫人,你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说明白,那昶野究竟是死是活,他和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还有”糜老夫人的目光看向了阶尹大人,对于阶尹大人先前在糜家争权夺势的事情已经深感失望了。

“他既然敢让珂大伯来告诉我们,昶野已经死了,想必是有足够的把握,我们定会找到目击的人来证实他的说法,而且过去了两年,现在想找到昶野的尸体,肯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吧。”我说,“不如做个推测,昶野,也许根本就没有死呢?”

可能是我的脑回路转的太快了,以至于在这里的人并没有立刻就明白其中的意思。

“以我对楚地律法的了解,能够同时满足刑罚、众目睽睽之下认定昶野已死、昶野并没有真的死,这三种条件的。只有斗殴,也就是说昶野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公然斗殴,受到的刑罚是杖责,当他被打得满身是血动也不动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当他是被打死了。然后如果等到晚一些的时候,街市上没有人了,他在这个时候醒来,离开,那么第二天街市上的人没有看到他,肯定会以为是敛尸的人把他带走了。”我一直在盯着阶尹大人,当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他很紧张。“如若我们去当地确认一下,当时昶野所受责罚,应该不难证实这一点猜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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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二话 他就是昶野

“再来假设一下,如果昶野还活着,他会不会来找阶尹大人呢?如果阶尹大人明明知道昶野还活着,他又为什么主动提到昶野两年前在楚地被打死的事情呢?即使我们问得他哑口无言,他也无法做出辩驳。难道,只是他想要替昶野隐瞒吗?”我看着他刚要开口,便接着说,“可既然他要替昶野隐瞒,那又为何安排了珂大伯来,好像顺理成章的把一切都推到了昶野身上呢?阶尹大人,你做事还真是前后矛盾啊。”

“因为他要隐瞒的,并不是昶野。”钟离瑾难得跟上了分析的进度,“可如果不是昶野,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先前他与我们讲了个故事,故事的主角是昶野和他自己,如果他想要隐瞒的并不是昶野,那么”

就是他自己。

“他自己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毓儿的一个问题,引得屋子里的人连连猜疑。

如果只是他自己,当然也不算什么问题。可是他先前故意把所有的疑点都推到昶野身上,又想要我们以为昶野已经死了,把我们带入到一个死循环里。这就有意思了

“为什么你让珂大伯告诉我们,昶野已经死了呢,你应该知道,虽然在楚地所有人可能都误会了昶野已经死了,但是只要真正的昶野还活着,他就一定会和阶尹大人取得联系。那么你,就肯定会知道他其实还活着,昶野如果那么在乎你,他不惜与家人翻脸都一定要来找你,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了呢?除非你有把握,我们根本就找不到昶野这个人。”我盯紧了阶尹大人,他从愤怒到恐惧,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他的一双眼睛深处。

当时学犯罪心理的时候,老师教过我们一句话,不仅要有发掘线索的能力,也要有分析线索的能力。每一条线索里藏着的答案都不只是对或者错,如果能够从一条线索的背面,还原人因为私心而藏起来的真相,那才是成功了。

“他杀了昶野?!”钟离瑾微眯起眼睑看向阶尹大人的动作,很像我哥。

“也许,他就是昶野。”我说。

而真正的阶尹大人,才是那个早就被杀害了的人。

当年阶尹大人还只是一个孩子,他意识到自己和昶野之间的关系并不正常,畏惧于邻里乡亲的议论,最终他选择了不告而别。一个人离开了家,想要逃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可是对于昶野来说,阶尹大人就是他最在意的,他不惜为了要去寻找阶尹大人而与自己的父母闹翻,因而导致他家里人的一些变故。即使是这样,也没能阻挡铁了心要找到阶尹大人的昶野,他一路打听寻到了楚地,却与人发生争执,从而演变成了拳脚冲突,结果失手重伤对方之后,被当地官吏严惩。那一顿杖责中,他被打得奄奄一息,动弹不得,看尽了周围人的冷漠,路人皆以为他已经断了气,便散去了。直到夜里,昶野忍痛醒来,带着满身的伤,爬到了城外,找了处避风的地方养伤,再到满身的伤逐渐好起来。

他还是找到了阶尹大人。

而那个时候的阶尹大人尚未受到糜老大人的看重,穷困潦倒的生活在城里,过着最苦的日子。可就算是这样,对于好不容易找来的昶野,阶尹大人还是十分恐惧,十分愤怒的。自己千辛万苦的想要躲避开他,不想要再被人议论纷纷当成异类,好不容易心情平静下来,即使日子辛苦了些,好在踏实,可这一切都被昶野毁了。

“你杀了他”我对“阶尹大人”说,“你不是他,你只是在杀了他之后冒充他而已!”

“没有,我没有!你在说谎,我就是不,我不是昶野,我是阶尹,我是阶尹!”他愤怒了,突然爆发。“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毓儿立刻挡在我们前面,阻止他失控的情况下伤害到我们。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钟离瑾这下傻了眼,完全不清楚这位阶尹大人怎么会变得如此奇怪,“他在说什么?”

“我是昶野不,我不是!我不是昶野昶野威胁我!他在威胁我!他要杀了我身边所有的人,他恨我我是,我是昶野,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过要杀他”

毓儿回过头来,表情也变得疑惑极了。

“是人格分裂。”我淡淡地说了句。

他就是昶野。

当年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他心爱的男人。

结果真正的阶尹大人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感到高兴,反而,还在想着办法逃脱他。

最终,昶野误杀了阶尹大人。

可他自己也疯了。

他在阶尹大人死后,把自己想象成了阶尹大人,然后以阶尹大人的身份,继续生活。

如果这所有的事情能够平凡的撑着,也许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曝光。

只是,他作为“阶尹大人”,却意外因为自己的才华被糜老大人看重,糜老大人邀请他来到糜家,为他提供衣食住行,只当是在培养心腹,若日后他能够当官,自然也是要报答糜老大人的。在糜家,他的生活虽然得到了照料,可这一切却都是他从“阶尹大人”那里偷来的。他作为昶野也是有意识的,只不过这个意识对于他自己来说是罪恶的,他无法承受自己亲手杀害了自己爱人的那份罪恶感,便用幻想出来的另一个身份将“昶野”的意识压了下去。可作为“阶尹大人”,他对于另一个身份做过的事情,也是在模糊着印象,“昶野”的名字让他一直觉得备受威胁,潜意识里,他仍然在恐惧“昶野”,害怕被昶野找到。

他以“阶尹大人”的身份遇见了同样生活在糜家的芜小姐,两个人境况相同,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情,所以当他作为“阶尹大人”的时候,也曾经是喜欢过芜小姐的。可惜他的身体有另一个主人,那个主人是只会对同性产生爱意的昶野,出于昶野的“本能”,“阶尹大人”把自己特殊的情况当成了一根刺,他认为是昶野的存在令他无法和一个异性有更深的交往。

慢慢的,那根刺在他的幻想里,就成为了“昶野”的威胁。

“阶尹大人”陷入自己给自己施加的压力之中,“被迫”和芜小姐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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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三话 关于如梦的孩子

“阶尹大人”和芜小姐分开的事情,应当还未声张开,糜氏对“阶尹大人”也深有好感,可究竟她有多么在乎他,那就不好说了,而糜氏铁了心的要嫁给“阶尹大人”,相信其中一定有芜小姐的关系。最后的结果就是,糜氏有糜老大人撑腰,在糜老大人的胁迫下,“阶尹大人”最后也只能妥协,接受了和糜氏的婚事。

可和糜氏成婚以后,两个问题就逐渐显现出来了。

第一个是糜老大人的胁迫,让“阶尹大人”的人格受到压迫,所以他的另一个人格“昶野”就会冒出来保护“阶尹大人”。而唯一能够保护“阶尹大人”的法子,就是杀掉所有威胁他的人。

第二个是“阶尹大人”的生理特征,在“昶野”的潜意识里,“阶尹大人”也是喜欢他的,那么对于女性,就没有办法去分泌应该分泌的荷尔蒙。

“如梦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位公子的吧。”我没有明说是哪位公子,毕竟那位公子有了家事,这件事声张开,对他不好。“你为什么要认下如梦肚子里的孩子呢?”

他从来不爱如梦,却甘愿认下了如梦肚子里的孩子,而且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甚至来不及给如梦做出任何思考的时间里,如梦怀有身孕的事情就声张开了。如果当时,如梦不承认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阶尹大人的,那么她只有两个选择了,一,是她只能被歌舞坊打死,二是她承认孩子是那位公子的,而那位公子畏惧于家中的新妇,不敢承认,那么她还是要被打死的。况且这件事里,我听说的是,从一开始传出的流言里,如梦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阶尹大人的。

当时我怀疑过,这些话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如梦自己肯定不可能,而且她怀有身孕的事情后果严重,她不会随便告诉身边的人。两个可能,要么是那位公子,要么是阶尹大人。

我猜测是那位公子,是因为他知道如梦怀的是他的孩子,他害怕家里那位,所以撇清干系,传出如梦怀了阶尹大人的孩子,这样为求“自保”而已。

而阶尹大人,我是刚刚才彻底明白的。

歌舞坊里本就传说阶尹大人不能“人道”一事,并有闲得无事的人,以此传闻作乐。阶尹大人同糜氏的关系如何,其实一目了然。若是日后糜家追究起来,明明他不能有正常的生活却还迎娶糜氏的事情,那他的名誉可就彻底毁尽了。如梦已经怀有身孕,是谁的并不要紧,只要如梦承认,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那所谓不能人道的传闻,也就自然破了。

“如梦,是你杀的。”我说。

如梦是最清楚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这对“阶尹大人”来说,一直都是一个威胁。

我直视他的一双眼睛,“或者说,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帮助如梦母子度过难关,你只是希望借由如梦肚子里的孩子,来帮你洗脱你无法生育的传闻。从你把她自歌舞坊里接出来开始,你就已经盘算好了,什么时候杀了他们。刁六也是受了你的指使,到糜老夫人跟前去求差使的吧,其实你早就安排好了,让他在如梦生产以后,袭击竹苑,重伤如梦和孩子。可是如果有这么个人突然打死了如梦母子,必有人追究起来。你故意引来我们,你说你收到了威胁,其实,你是想让我们顺着刁六的线索,搜查到最有嫌疑袭击竹苑的糜老夫人身上!”

竹苑里发生的一系列案件,都是经过他精心部署的。

他就算再傻,也不会傻到帮别人养儿子,更不会去爱如梦这样一个女人。

只要如梦生下孩子,他不能生育的传言不攻自破,如梦母子对他来说就失去了利用了价值。我思来想去,如梦患有旧疾,在孕期断了药的事情她到底会告诉谁自然是她最信任的人,也就是阶尹大人。那么,蔺婆又会听谁的吩咐,在如梦危险之际,让她服下汤药?

还是阶尹大人。

“所以竹苑遇袭的案子,是这样的。歌舞坊里的传闻你早就知道了,你开始担心这些话会从歌舞坊里传到各处,到时候糜家一出面,解除了你与糜氏的婚事,还定会将你打回原型。你不甘心。却在这个时候,你知道了素来与你形如知己一般的如梦怀了身孕,只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不敢承认,如梦一直相信你,她不会对你有所隐瞒。那位公子也向我们证实过,不只是如梦找过他,你也找过他,你同他说,希望他从此与如梦划清界限再无往来,更不希望有关于如梦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这样的话传出去。对他来说,这自然是他最希望的。你借着这个机会放出话,承认了如梦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如此一来,城中便会否定从前对你的‘误会’。你将如梦从歌舞坊里接出来,安置在廖无人烟的百鬼竹林,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令人行凶。为了保险起见,你求蔺婆帮忙蔺婆也是许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儿子了,你演得如此像,连她也骗过去了,真是厉害。”

接着是刁六,刁六是个打手,日子过得很苦,“阶尹大人”为了盖竹苑从各处借了一些钱,其中一部分便是用来买通刁六的。他只要告诉刁六,如果按照他说的去做,不只是能够得到这些,还能得到糜家老夫人的钱,更甚者,手里握着糜家老夫人的把柄,这后半辈子可就不愁了。刁六信了他的话,所以算准了机会去拦糜家老夫人的车,讨了钱财,米家老夫人正因为满城盛传阶尹大人和如梦的事情而愤怒,担心如梦生了儿子以后,会威胁到自家女儿的日子,刁六找上门来,一根筋儿的糜老夫人就让刁六去教训教训竹苑那边。

刁六没有听糜老夫人说的“不要弄出人命”,而是按照“阶尹大人”吩咐的,“往死了打”。

如梦重伤,蔺婆端来汤药,结果引发了如梦的旧疾,使如梦暴毙而亡。

如梦死后,“阶尹大人”就和我们联系,告知了外室之死,请我们来帮忙。意在引出刁六背后的糜老夫人,同时,糜老大人是个典型的好面子,竹苑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他也只能把幼子接回到了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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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四话 昶野和彦公子的内讧

就在我们赶到之前,回来祭拜父亲的彦公子先我们一步到了糜家。

竹苑和四娘都住在竹林里。

彦公子既然是拜祭父亲的,自然也会去拜祭母亲。他当年受糜家的安排离开,而他的生母在那几年里过世,四娘作为养女埋葬了他们的母亲,并且为他的父亲立了冢,作为陪着他们母亲的一个安慰。彦公子拜祭亡母而先抵达了百鬼竹林,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彦公子的秘密被“阶尹大人”察觉,“阶尹大人”诉说自己的苦恼,表示愿意协助彦公子报仇。

我们赶到后,兵分两路。

萧珏去了糜家,确认“阶尹大人”幼子的伤情,并且查看如梦的尸体。

而我去了竹苑,蔺婆受到“阶尹大人”的安排等候在竹苑,将他们一早设计好的话告诉我,并且提醒我,彦公子可信。而在糜家,当“阶尹大人”陪伴着萧珏的时候,另一边,彦公子开始了他的报复计划,将糜老大人骗到了书房,顺便杀害,藏起头颅,把尸体藏在车里,准备运出去。

可是那天很不巧,来接我的人竟然在竹林里迷了路,我更是听着水声阴差阳错的找到了四娘的住处。萧珏不放心我,便来寻我,彦公子这个时候“自告奋勇”帮忙,于是他们乘着那辆夹带了尸体的车来到竹林,萧珏依照着对我的了解,很快就找到了四娘这边。相信那个时候,彦公子和四娘都有些担心,可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一个时机,趁我们不备,彦公子把糜老大人的尸体留在了那里,等到他跟着我们一起离开以后,四娘便按照他吩咐的,将尸体藏在了山洞里。

“从这个时候开始,阶尹大人便主动从这件案子的牵扯中淡出,彦公子杀了糜家二老爷,将头带了出去,并且将糜家二老爷的尸体藏在了自己院子后面的一个地窖之中。又在竹林里将糜老大人的尸身和糜家二老爷的头放在一起,为糜老大人的尸身换上了糜家二老爷的衣服,所以我们便以为,遇害的是糜家的二老爷。最有可能杀害糜家二老爷的,就是不久前曾在书房里和糜家二老爷发生争执,并且受到糜家二老爷威胁的糜老大人。而在几乎同一时间,糜家这边,阶尹大人也在安排着另一起命案,就是幼子的死,他利用糜老夫人在糜老大人失踪后对他的愤怒,趁着院子里无人照料,故意让幼子服下落了灰的汤药,直到幼子快不行了,才捎去消息给我们。而后,追查如梦和幼子的死,我们知道了蔺婆和糜老夫人的关系,蔺婆又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上吊了。死法与当年的三夫人一般。”

“”彦公子才稍微有了些反应,但是他并未挣脱,只是抬起头来看向了“阶尹大人”。

“他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他一定没有告诉你,蔺婆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吧。他向你承诺,会帮你杀了蔺婆,只要你继续完成你的报仇计划,是这样吗?”

彦公子撇过头去,“是。”

“你!”“阶尹大人”怒不可遏地指着彦公子,像是在愤怒他的背叛。

“还要我细说,你是如何杀害蔺婆的吗?”我说。

起初我怀疑过,能够让蔺婆深信不疑,并毫无反抗的就被杀的,就是他。只是我一直不愿意相信,居然有人为了自保而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直到,我确认了他并不是真正的“阶尹大人”,我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些。

他曾向彦公子提议,会帮助彦公子杀了蔺婆,只要彦公子答应他,会继续自己的报仇计划,也就是杀掉所有糜家掌权之人。所以蔺婆的死,也是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蔺婆自己并不知道,她只是想要帮自己的儿子,母子分别多年,哪有那么多的心有灵犀啊,一见面就能认出来的啊。而蔺婆一早答应了“阶尹大人”会来帮他“照顾”如梦,也不是所谓母子间的默契,而是“阶尹大人”早就私下里调查清楚了蔺婆的身份,然后与她“相认”。蔺婆多年未见过自己的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怀疑。

以至于她亲手害了如梦以后,就等来了自己生命的结束。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要杀她,可也多少明白,“阶尹大人”是希望她顶罪的。她自以为是的把活着的机会留给了“阶尹大人”,安然赴死。“阶尹大人”在勒死她之后,将她吊在了房里,然后将那件血衣留下

“当然,这一步他留下了破绽,一个上吊死的人,脖颈上有两道勒痕,不止如此,蔺婆如果要自己上吊认罪,她一定会踩着什么东西把自己挂上去。但是在现场,我们没有找到这件东西,显然能够分辨出,蔺婆是被人勒死之后挂上去的。那件血衣彦公子,可是你的杰作?”我转过头问向彦公子,“当时他是不是这样跟你说的,他和蔺婆有过直接接触,如果他写的话,也许会被人察觉到的。所以他让你写”

彦公子默认,没有说什么。

我再看向“阶尹大人”的时候,他避开了我们的目光。

“还没想明白吗?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也计划好了,要把他杀害如梦、幼子以及蔺婆的罪名都推到你身上。他故意留下疑点让我们怀疑蔺婆并非自杀,而他本人在案子里的牵涉很少,之前我探访竹苑,确实亲耳听到蔺婆说,她相信你的话。如此一来,能够获得蔺婆信任,轻而易举杀害她,把害死如梦之事嫁祸给她的人,就变成了你你,还要继续替他隐瞒下去吗?”我在离间,只有让这两个人从中闹掰了,才有可能彻底瓦解他们直接的“合作关系”。

“你害我?!”彦公子突然想通了,他冲上去要揍“阶尹大人”,毓儿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彦公子按住的。彦公子气愤极了,“是你!是你杀了她们,还想把罪名推到我身上!你怎么如此恶毒,是你说你恨透了糜家,会协助我完成报仇计划,可你你竟然”

“还不是你蠢!”“阶尹大人”也怒了,“若你把事情做得再干净些,也就不会连累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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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话 最终的真相

如果说从萧珏提出来百鬼竹林里寻找我,彦公子借机藏尸,“阶尹大人”回避是为了撇清关系。那么从杀害蔺婆留下血衣的这件事开始,“阶尹大人”就部署好了,要让彦公子背锅承担一切。

糜家的二老爷已经死了,只是我们发现的尸体,却是由糜老大人的尸身加上糜家二老爷的头而“拼装”的。因为糜老大人和糜家二老爷的身材相近,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验dna,理所当然的我们倾向于相信,那具拼装出来的尸体,只是因为被砍掉了头所以尸首分离。

但当时,萧珏已然发现了些痕迹,糜老大人的尸身停放在山洞里,低温环境下保存的尸身,判断死亡时间的时候会有影响,但是同样低温也会在尸体内留下一些痕迹。

萧珏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

只不过他还不能确定,正想要进一步查证的时候,彦公子和四娘也出事了。

在四娘出事之前,我们是回到竹苑调查蔺婆之死的。我因为担心竹林里有生人闯进,已经发生了多起命案,同样生活在竹林里的四娘不太安全。所以我找到四娘,再一次向她提出,要带她离开竹林,可四娘还是拒绝了我。之后彦公子替萧珏来寻我,在回去的路上,他主动与我说起了他的身世,并且第一次提到糜老大人和糜家二老爷的争执,以及糜老大人从他父亲手里抢走的家产,而且他当时跟我说,他信任糜老大人。

如果真的信任,不会这样“坦诚”。很多时候,我们都在用一个词来混淆概念,比如坦诚。他明知道这件事,主动说了,算不算坦诚。他明知道这件事,说了,表示自己并不怀疑,算不算坦诚。他明明怀疑这件事,说了,却表示自己没有怀疑,又算不算坦诚。

这中间,得看说了什么,隐瞒了重要的线索,并且对自己的私心所有掩饰,那就是假坦诚。彦公子当时就是假坦诚,他对整件事情深有怀疑,却表示自己清清白白,也相信糜老大人清清白白,但显然,他们两个人都不是清清白白。不是所有的坦诚都算是坦诚,包庇私心,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坦诚。

他当时的话,只是要把我引到下一个怀疑点上去。

那就是糜老大人还活着,所有的一切都是糜老大人精心安排,毕竟,我们谁也没有找到糜老大人的尸体。于我们而言,糜老大人只是失踪了。

而那夜里,“糜老大人”意外出现在糜家,吓坏了糜家的下人。可是当我们闻声赶到的时候,现场情况都已经被公子骄控制住了。

事实上,公子骄当时得到的线索和我们不相上下。

他也的确在怀疑糜老大人还活着,而近期内发生在糜家的所有事,都是糜老大人计划好的,为的就是除掉糜家二老爷,还让自己洗脱嫌疑。公子骄的私心,是帮助他的姑母维护糜家,维护糜老大人。糜家的下人所看到的,是糜老大人的头,人头短暂藏在土里是不会被发现,可是当时糜老大人的头藏在土里也有些日子里,快要散发异味了,彦公子和阶尹大人才商量着要把糜老大人的头换个地方藏起来。在搬运头颅的时候,不巧被人看到。但当时天黑,糜家的下人远远的只看到了糜老大人的头和搬运头颅的那个人的身体,并没有怀疑,糜老大人只剩下一个头了。

联系之前糜家盛传糜老大人已死,这才有了意外,把那下人吓破了胆儿。接着他们迅速挪走了糜老大人的头并且藏起来,然后回到现场。

公子骄私心庇护糜老大人,却不料帮了凶手,他将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迅速关押,不给我们任何机会来证明糜老大人可能还活着的这件事。

“彦公子的死,也是他们一手计划的。不过,我相信阶尹大人只是帮他出了个主意,并没有为他做什么,而彦公子也不知道,四娘为什么被杀,还有他被阶尹大人骗了。彦公子,接下来的事情,你要不要自己说清楚?”我给了他一个机会。

“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像你说的,从头到尾我被他耍得团团转。我将二老爷的尸体拖到我的院子里,伪装成是我被杀,还按照他说的,在房里留下厮打的痕迹,然后我就躲起来了。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原来当晚,他潜入了竹林杀了四娘!”彦公子狠狠瞪着“阶尹大人”,“一样的手法,当时我就知道,他把所有知情的人都杀了。没有找到头的我,一旦在糜老大人的头被找到的时候,定会被怀疑”

“那和你跑去袭击糜家的四老爷有什么关系?”钟离瑾对此表示疑惑。

“是他威胁我的。”彦公子说,“是阶尹大人威胁我的!我去找藏起来的那颗头,谁料他早已经换了藏的地方,他出现在那里威胁我,要我去杀了马上抵达此地的四老爷。不然的话,他就会把糜老大人的头拿出来,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怀疑我,知道是我用假死的办法逃出去了。”

“可是你并没有成功,在你袭击了四老爷并且伤了里翀以后,糜家的人很快就赶到了,将你拿下。其实这一切都是这位‘阶尹大人’安排好的,为的就是你害了四老爷以后,让你顶下所有的罪。”钟离瑾说。

“是。”

案件进行到现在,大致上都已经清楚了,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阴谋。

“阶尹大人”利用彦公子的弱点和把柄,要挟他帮助自己除掉所有的障碍,目的,就是糜家,他想要获得糜家的权势,所以在妻儿甚至老母惨死之后,半点悲痛都懒得伪装,便急不可耐的开始和糜家的这些亲戚争夺。

权利,真是一个好东西。

让这么多的人为之丧心病狂。

到底,案件交由返回糜家的四老爷以及糜家叔伯辈的直系亲戚处置,再不是我们可以过问的了。至于彦公子和“阶尹大人”,我是在两天以后知道他们二人“暴毙”而亡的。

那时,我们正准备着离开。

糜家的四老爷正式接管了糜家,他和糜老大人本就是一母同胞,同为嫡系,在糜老大人和糜家二老爷死后,也算是名正言顺的继承糜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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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六话 局中之谜

“萧夫人,请稍候。”四老爷身边的亲信凑到跟前来,悄悄暗示,把我请到了这里来。

我心想,这位四老爷难道也是想和我们道谢的吗?

“萧夫人。”

随着一声,我才看去,四老爷正款款走来。

我点头示意,身子不方便,礼也就免了。

“这次的事情,多谢萧夫人帮忙了,若不是萧夫人和萧大人,恐怕我糜家就要落入奸人之手了。”四老爷的话和我猜得八九不离十。

“应该的。”我只是含糊应道,“糜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之后,且有的费心。您此事接管糜家,要料理的事情还很多”

“萧夫人可是有什么疑惑?”他问。

“我”确有疑惑,如果不是因为心里的疑惑还没有解开,我不可能跟着那人特意来到这里见他。“我只是私人想要问一句,不知‘阶尹大人’和彦公子的后事会如何安排?”

“真的只是,萧夫人私人想问?”他说。

“是。”我之前对彦公子的印象不错,他虽有过,也付出了代价。糜家想要安安静静的解决这件事,我能够理解,可人已经死了,他会被安置在何处

“萧夫人真的以为,彦公子刺杀失利才会被拿下的?”

他的笑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知您这话,可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我忽然觉得,这件案子或许并没有结束。

“他若是真的要杀我,有的是法子,又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偷袭呢。听说,还伤了萧大人的家奴。”四老爷云淡风轻地说,“萧夫人莫不是就没有怀疑过,这件事里可还有什么玄机吗?”

“该不会,那本来就是你与他演的一场戏吧?!”我惊呼。

糜家这位四老爷早就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似乎他很确定,现在把这些事告诉我也没什么了,一切都尘埃落定,再也无法翻盘。

果然彦公子偷袭他,却被发现,因而被擒。这是他和彦公子一早就谋划好的

“想要骗过那个阶尹大人派去的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啊。若没有我三哥的这个儿子相助,阶尹大人怎么会那么快就掉进陷阱了呢。”

我愕然地看着他。

原来整件事的背后,还藏着这样的一个真相。

“是你?”

是他

看起来筹谋最大的是“阶尹大人”。

事实上,真正与彦公子联手的人是糜家的四老爷。

借了“阶尹大人”的安排,除掉了糜家那些能够掌权的人,只是为了铲平一条路

彦公子袭击糜家四老爷,做了个样子,只是打伤了突然冒出来的里翀,然后发出信号,让“阶尹大人”的人误以为得手,上前将彦公子绑了。等到阴谋败露,四老爷名正言顺的继承糜家后,会直接杀了“阶尹大人”,造成我们所知道的,糜家秘密处置了“阶尹大人”和彦公子的假象。

“那彦公子现在在哪里?”我很好奇,他接下来是怎么安排的。

“他毕竟帮了我,我答应过他,只要他永远销声匿迹不再出现,我就当他已经死了。”

“娘,你怎么了?案子解决了,你不高兴啊?”毓儿凑到跟前来,好奇我上了车以后,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副反应。

“案子,解决了?”我觉得很好笑。“如果这件案子的背后,还藏着一个人的祸心呢。”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案中案?这都已经破了昶野冒充阶尹大人并利用彦公子的事情了,还能有什么啊。”毓儿安慰我说,“娘,你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会乱想的。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夫人,公子说得对。您现在应该想开点儿,不要再想案子的事情了。既然已经结束了,不管怎么样都是有了个结果,别再想了。”红玉也劝我。

“里翀怎么样了?”我问。里翀和萧珏、钟离瑾一起,乘坐另一辆牛车回去,在我们前面,萧珏之所以陪在里翀身边,也是因为里翀的伤势并不轻,怕这路上有个意外的。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毓儿说,“不过,娘我一直好奇,你怎么知道那位糜家的四老爷会在途中遇袭啊,钟离瑾让里翀去迎他,你怎么那么巧的就让廉赫混进了袭击的人群之中了呢?要不是这样的话,也不会把那位四老爷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

“是吗”我也以为我机关算尽,廉赫的人脉广,让他混进了糜家四老爷返程途中必经之路的山匪中,关键时候还能救一下人。

可是,我没想到四老爷自己就早有安排。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明明已经把案子解决了。怎么一点儿都不开心啊?咱们说点儿开心的事儿怎么样?”毓儿发现气氛不对,连忙招呼红玉一起转移话题。

“现在有什么好开心的吗?”红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说什么呢。”毓儿悄悄推了她一下,“怎么没有开心的事了,我们那,那我们就来,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吧!”

真是难为他了在如此低气压的环境下,费尽心思也只能想到这一个

“是啊,夫人给肚子里的孩子,起好名字了吗。”红玉故意勉强,装作很关心的样子凑在一旁,努力的想要配合毓儿把气氛调解过来。

“没有,阿猫阿狗的,反正养得活。”

我现在心里哪有这个功夫啊,还起名字呢,叫什么不是叫,反正就是一个称呼而已。我的三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我对这个世界的态度都发生了逆转,已经不太确定究竟什么才是真的了,这个时候,起什么名字。

“阿猫阿狗,总是,不太好吧。”毓儿很艰难地表示。

“是啊,要起个好名字。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夫人会为公子生一个弟弟,还是一个妹妹呢。”红玉陪着毓儿一起做垂死挣扎。

“妹妹吧,我想要个妹妹,而且我娘也一直想要个女儿。”毓儿对此表示自己很清楚。

“可,也有可能是个男孩。”红玉却不那么想,“都说男孩像母亲的,若是这位小公子像夫人一样又聪明又漂亮的”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像我娘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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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七话 我与本我的差距

七天后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成功卸货,顺利产下一个女儿。

一个月后

再也憋不住的我,偷偷绕到了书房,跳了窗子才出来透气的。

活过来了。

要是再把我关在屋子里,我一准儿就疯了,也是最近三天,我才终于可以下床了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卧房和书房之间而已,活生生的一个人,都要被逼疯了。

眼下已是深秋,风虽有些凉,可吸进肺里,却是极其舒爽的。

我整整被关了一个月,要不是生孩子耽误了,我可能

上一次糜家的案子,在已知范围内是解决了。尽管最后,一切都在糜家那位四老爷的算计之中,他未曾亲自动手,便利用人心的弱点操控了一切事情的进展,着实让人觉得不寒而栗。“阶尹大人”为了糜家的权利,搭上了自己的一切,死对他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少他以后,不会再生活于误杀心爱之人的挣扎之中。

而彦公子,糜家的四老爷说过,偷偷安排他离开了。至于他现在身在何处,我们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的,不知道这一切对他来说,算不算是大仇得报。

还有我。

虽然所有有关于糜家的疑惑都已经得到了验证,可有一件事,却让我一直耿耿于怀。

我在糜家的时候,做过一个梦。

梦里,我误入竹林深处,却见到了一座医院。我在医院里寻找着活人,结果却看到了自己。当我受到惊吓从医院跑回竹林里,我却在竹林里挖出了我自己的尸体

这个梦,过去这么久了,我却无法释怀。

我觉得梦都是有暗示的。

这个梦到底是在暗示我什么呢?

医院我来到这边已经很多年了,这中间偶尔还会梦到以前的一些事情,但是像诸如此类让人打从心底里觉得恐惧的,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

那个医院,我真的没有任何印象了。

我这一个月里被关着,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我便一遍遍的回忆,我和医院之间可能存在过的联系。我是去过几次医院,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可是那座医院,我却从来没有去过,时至今日它依然清晰的记在我的脑子里。

为什么我会梦到那间医院呢?

还是潜意识里,我在提醒自己什么?

我对于自己的梦,是有掌控力的。通常身在梦中,很多人是被动接受梦境的一切安排。但我不是,我会在梦中就清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然后我还能够在自己的梦境之中掌握一切事情的进展。

我总觉得,那个梦的背后肯定是有什么玄机的。

而这种一直猜想不透其中原因的不安,让我很害怕。

以前我独立分析案件进展,行动力和逻辑思维能力都是很强的。也许那时候的确处于一种“病态”的境况之中,我会从潜意识里分裂出我最信任的人——也就是我哥哥存在于我身体里的那个性格,来帮助我一起进行案件推理。

可是后来,我哥哥真的回来了,他出现在我身边,我也接受了这个现实。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没办法成功的再分裂出一个属于我哥哥的人格来辅助我进行推理。

当我的优势,存在于这样一个有多人协助的环境下,也就渐渐的弱化了很多。

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逻辑推理能力一直在下滑的真正原因。

我试过,再去分裂出一个属于我哥哥的人格。

在我印象里,我第一次成功分裂出这样的人格时,当时我哥哥其实也在我身边,只不过他变成了阮教授,我并不知情,我的潜意识里是接受,我哥哥可能死了,仅有微小的概率还活着的可能。我身边没有亲人,没有信得过的人,我习惯独来独往,我需要有一个人来支持我、保护我,给我安慰。

我哥哥一直都是我的偶像,甚至我会选择今天这条路,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到他的影响。我崇拜他,所以严格说起来,他更像是为我引路的一位老师和前辈。即使在失去他以后,我也可以仅凭着幼时对他那些印象,而在自己的身体里刻画出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格,来继续帮助我。

但是现在,我做不到了。

无论我多么努力的想要集中精神,可我都没有办法让另一个我哥哥出现在我面前。

难道,我真的已经接受了,钟离瑾就是我哥哥的转世?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才没有办法分裂出属于我哥哥的一部分?

钟离瑾

是啊,他和我哥哥很像,而且,他还有我哥哥很多的记忆。我又经常会试图从他那里更多的去获取一些线索和分析,习以为常的,我就接受了我哥哥已经转世,并重新回到我面前的这件事吧。

只是这样一来

我真的,想要恢复从前那样,近来几次力不从心,都被凶手耍着玩,一次又一次的兜圈子。最终导致结果都不如意

我不想再这样了,不想有再多的不幸发生了。

我必须迅速回到之前的状态里,才能避免这些。

如果我不能分裂出我哥哥的一部分人格,或许我是不是可以试一下别的?

比如我自己。

我之前也有过分裂出我自己的另一个人格进行辅助推理。

可是效果并不是很好,因为潜意识里那还是我,所有的想法和思路还是跟着我的主观意识在进行,即使眼前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她却不能帮我做逆向的思考,所以的逻辑推理也都是顺着我现在在想的事情进行,那根本就没有意义。

若想要进行最缜密的推理,就必须接受反驳,接受自己主观意义上不愿意接受的可能性,这样才能多方面的去准确判断一件事。

我之前一直未能真正的脱离“本我”,可能这就是我一再退步,没办法再精进一下推理的真正原因。疯子和天才总是一线之隔,如何把握对“本我”的掌控,才是我现在最想要掌握的一个本事。

我必须完整脱离开自己主观意识,抛开本我,才能去完整的蜕变另一个“我”。

只有这样,我才能挣脱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真相,进行下一个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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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八话 精神力量

试一下

我屏住呼吸,让自己的精神状态处于一种放松的条件下,脑子里的画面回到梦里的竹林。

我走到那扇铁门前,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不进去。”

当这个声音从我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我知道我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当我在自己的意识里能够分清楚我和“我”之间的差别,那就是我把另一个自己“脱离”出来了。

我回过身来,想要更清楚的看清她“因为我在犹豫。”

她和我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她穿着后世的衣服,牛仔裤,t恤,一件帽衫这是我最熟悉的打扮,只是现在看起来会觉得有些奇怪。她说,“你害怕这里面有让你不能接受的事情?”

“我不确定,但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每当我接近这里,我都会觉得这里面藏着些什么事情。”我透过铁门,向医院的大楼看去。

“那究竟是什么事?”她走到一旁,也和我一样透过铁门往里面看去。

“还不知道,明明是一晃而过的梦境,但是那一瞬间给我的印象,却好像特别的真实。我搜索过自己所有的记忆,在我过去的生活里,我没有和这个医院有过接触。按道理说,我就算做梦,也不应该梦到这个医院的。”我本就多疑。

“也许你看到过,只不过,是你的眼睛看到了,你的脑子记住了,但是你这个身体的主观意识并没有记录下来。”她说。

“那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在这里只见过一个人,结果是我自己。我从这里跑出来,却在竹林里挖出了我自己的尸体这么诡异的梦到底代表了什么。”

我一心想要解开这个梦。

“霍汐,其实你是一个精神力量特别强大的人。你哥哥在杀人之后对你进行精神催眠,你潜意识里也都是记得的,说明你的技术虽然不及你哥哥,但是你的精神力量比你哥哥强得多。所以他才没能成功的让你彻底忘记那一切。你可以在自己的意识里进行所有控制,你有没有想过”

回到家里,远远就看到毓儿怀里抱着他妹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丫头在她哥哥的怀里哭得异常惨烈。

“爹,爹你弄好了没有啊。”毓儿着急大喊。“你快点啊,这等下把嗓子哭坏了。”

“来了”萧珏正在收药材,已经到最后了,匆匆结束之后就从毓儿怀里把丫头给接了过去“好了,不哭了”

我开门从他们身边走过。

“”毓儿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紧接着,他就跟着我进了书房。

我在书案前整理我那一卷一卷的手记。

“娘,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怎么都没动静?”毓儿守在一旁。

而我的心思,都在那些琐碎的事情上。

“娘?”

“最近,没发生什么事吗?”我心有余悸地问,“可有收到哪里的消息,有没有什么案子发生?或许”

“没有,什么都没有。”毓儿上前,收走了我手里的竹简,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失魂落魄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摇头。

“你就放心吧,还没有接到消息说哪里发生了案子。再说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也不见得每件案子都会有人求到我们这儿来啊,不是所有的案子都是悬案,兴许他们自己就解决了。以前不也是经常好几个月都没案子的吗?”

“这不一样。”我说。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不一样了,尤其是糜家的案子,大大的打击了我的信心,我需要一件案子来激发我的斗志,又担心我还是会犯之前的老毛病。

“没什么不一样的,反正现在也没有消息,你就安安心心养着吧。”毓儿说话的功夫,红玉又端了汤水过来,毓儿从她手上接过,递到我面前,“刚给你热的,红玉之前就给你送来了,说是没见到你,快趁热喝。”

“真的没有案子?”我抬起头向红玉问了句。

红玉看向毓儿,“没有啊,我还没听说呢。夫人为什么这么问啊?”

“没事。”我说,看她的样子,她不像是故意在隐瞒我。而且,萧珏在院子里晾晒药材,显然也不像是接到了哪边有案子的消息,依着往常,如果有案子求到了他,他前后几天都不会有功夫收拾他那些药材的。

“娘,你刚刚出去,是不是受风了。”毓儿问,“不会是得了风寒吧,怎么胡言乱语的。”

发烧了么。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哪里像是发烧的样子啊。

“夫人,您以后可不能自己再往外跑了啊,这几天变了天,冷了许多,您这样会生病的。”红玉见我这副样子,也免不了要叮嘱两句的。

“微儿怎么了?”我听着外面,我闺女一直在哭,哭声很是闹心。

“你还知道关心微儿呢。”毓儿抱怨了一声,“方才做了噩梦,大抵是吓着了。”

“做噩梦了”一提起噩梦,我心里就想到了那个医院。

“没事的,小孩子嘛,胆子小。哄一哄睡着了就没事了。”红玉连忙解释说,“我以前在陈宫里,听那些老人们说过,这刚出生的孩子啊,阳气弱,所以偶尔也会看到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本身对孩子是没有恶意的,他们就是来看看孩子,不小心把孩子吓着了。”

好像,我也听说过类似的话。

“还有这样的传说?那岂不是每个小孩子,小的时候都会被吓到?”毓儿好奇问了句。“娘,那我小时候也会这样经常被吓到么?”

“”我被问住了,其实毓儿小时候,倒不是那么容易做噩梦的,而且那时候,大多都是萧珏照顾他,我一觉到天亮,自是

“算了,我还是去问我爹吧。”毓儿自讨没趣,跑出去帮萧珏安慰微儿了。

“夫人今天心情不太好?”红玉将火盆端到了近我一些的地方。

“还未入冬,怎就点起了火盆。”我担心的是我的书卷,这书房里堆得满满的都是一些珍稀书卷、锦帛、竹简之类。

“虽未入冬,但也是真的冷多了。夫人放心,红玉会看好火盆的,绝不会让夫人的心头宝贝有丁点损失。”她说着,试了下汤水的温热,“夫人,还是趁热喝吧,身子也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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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九话 噩梦

返回老爸病房的路上,路过水房,我看到一个自己做着轮椅打水的女人。她很艰难地想要把身体撑起来,却总是控制不好轮椅,端着暖瓶,费力极了,还被热水给烫到了。

“我,我来帮你吧。”我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了暖瓶,很轻松地就接了水,递还给她。

“谢谢。”她与我道谢,语气听起来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把暖瓶放到轮椅一边,自己扶着轮子就走了。

她是一个人住院吗?我看她,好像眼熟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

看上去年龄并不是很大,也就五十来岁,虽然很多事还是可以自己做的,但是一个人住院,还要打水,真的是很辛酸的。

“她那个人,就是那个脾气,你千万别介意。”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把我吓了一跳。

我愕然回过身去,因为这个声音我有印象

“原来是你!”向明宇又惊又喜。

他就是那个曾经邀请我当模特的美院学生。

我躲了他很久,甚至为了躲他,连我最喜欢的那间咖啡店都不去了。绝对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他。

“你”可是他刚刚,好像跟我说的是那个自己坐着轮椅打水的阿姨“她”

“她是我妈妈。”向明宇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上一次你就那么跑掉之后,我经常去咖啡店里等你的,可是那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你了。”

“我,我比较忙。”我现在在搜索着机会溜掉。

“可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向明宇很关心地问,“你是生病了?”

“不是!”我立刻解释,“我只是,来看个人。”

“噢。”他应了一声,“不过,你上次为什么就那么跑掉啊?”

“因为”因为我当时被吓到了啊,突然有个人拦住我,说是要让我给当模特,我当然会害怕了啊。“家里有点儿事。”

“那我之前说的,你后来有考虑过吗?”

“啊?”

“就是希望你能帮帮我,给我当一下模特的事情。”他居然再一次提起这件事。

“我,我时间上,可能不富裕。”我说。

“没关系的,我不会勉强你一定什么时候来,你有空的话联系我就好了。”他说的很真诚,而且这个男孩年龄不大,让我觉得,他不像是什么坏人。

“那等我有空了再说吧。”我拼命的想要找机会绕过这个话题,当模特对我来说,实在是件很怪的事情,我原本就担心,躲在人群里那个渺小的自己被发现,被注意到,他还“对了,你妈妈不是还在住院吗?你不去陪她没关系吗?”

“我妈妈的脾气一直不好,刚才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她这个人就这样,而且,她喜欢什么事情都自己去处理,特别要强,如果我非得凑上去帮忙的话,可能还会被她吵一顿。她会觉得,我把她当成了没用的废人。”向明宇说起他妈妈的时候,语气里有着些无奈和宠溺。

“哦”我是不太理解的,但想到刚才她的态度,觉得也是,太要强的人虽然骨子里需要别人帮忙,但是嘴上通常不肯服软的。

“要不是她这个脾气,也不会逼得我爸要离婚。”向明宇叹气。

离婚所以,她和丈夫离婚,和儿子之间的关系也很僵持“你妈妈,是什么病啊?”

坐轮椅的话,也是哪里骨折吗?但是刚才看到,她好像没有打着石膏。

“她身体里,长了肿瘤。这已经是第二次开刀了,上一次是四年前,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如果再扩散,恐怕”

她的情况,远比我以为的更加复杂。

肿瘤。

“别太担心,会好起来的。”我只能这么安慰他了。

“你换下来的衣服呢?”我准备回家一趟,正好林若弈在这里。我可以把老爸换下来的衣服拿回去洗一洗,然后还要帮他带一些换洗的衣服。

“都在那儿了。”老爸随手一指。

我弯腰到一旁去收拾,找了个袋子,把脏衣服都团在一起收进了袋子里。“你们晚上吃点什么?我顺便把饭带过来。”

“你看着弄吧,别太费事了。”老爸躺在那里,显得特别可怜。

“行。”我说。

“你怎么回去?”林若弈问了一句,老爸现在醒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洗手间,所以林若弈是走不开的,他把笔记本都带来了,守在一边忙着他的工作不敢放松。

“没事,我坐公交车就行。这医院门口公交车挺多的。”我不想耽误他,他又要照顾老爸,又要忙着安排工作的事情,已经够辛苦的了。

“那好吧,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嗯。”

我提着东西从医院出来,心里一直觉得怪怪的。刚才买了饭回去的时候,我分明听到老爸对他嘱咐,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

该不会是老爸车祸的这件事,还有什么隐情?

可是撞伤老爸的人都已经到医院里来求过情了,还能有什么事呢。

而且刚才在病房里,也看不出来他们俩到底有什么秘密啊,这两个人到底在隐瞒什么事啊。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呢?

我在路边走着,不时看向前面公交站的距离。

一辆自行车突然停在我身边,吓得我后退一步,等我看清楚,才发现还是向明宇。

“怎么是你。”

“你要回家了?”他看到我手里提着的东西,“我送你吧。”

“不用了,公交站在前面。”我想坐公交车回去就行了。

“没事的,我又不会吃了你。你等车也得花时间,你告诉我到哪儿,我把你放下来就完了。”向明宇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总是让我觉得,我这样紧张提防他有些不合适。

他向我示意了一下他自行车后座。

“那好吧。”我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就上了车。

“扶好我啊。”他说完,就蹬着自行车跑了起来。

我不敢直接扶到他身上,可是也找不到个抓着的地方,犹豫了几次,只是抓着他的衣角,勉勉强强地坐定了,向明宇的车子跑起来以后,也没有很快,但是风从耳边划过,把我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

我才想起,我也很多年没有骑过自行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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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话 大夫儒简

宋地。

虽然,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来到宋地了,只是权利的更迭总是会让某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在短时间内,充满不一样的魅力。一个月前,宋国的大将南宫万杀害宋闵公和大夫仇牧、太宰华督,拥立公子游为君,宋国诸公子纷纷逃亡。

如今这宋国正是人人自危之际。

我们此时来到宋地,自然是为了一件案子,不过我们的目标并非宋国都城,而是宋国境内一边缘小城。这里有位大夫叫儒简,他家中出了事,拖了关系才找到我们来帮忙的。

此大夫非彼大夫,儒简并不是什么医生郎中,大夫亦是一种官称。他原在宋都里为官,宋宫更换新主人之前,他就像是早有察觉一样,先行告病辞官躲回了家中,侥幸逃过一劫。

未见此人之前,我已经从各方打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对于他这个人,也有了些心理刻画。谨慎和小心是我对他的印象,不能说这个人胆小,毕竟一座王宫权利的变更总是会对许多无辜的人造成极大的影响,可是他能够先嗅到危险就此躲避,让我很是佩服。

我们到了儒家,儒家的家人为我们安排了休息的地方。来不及做更多的整理,我们便提出要去见一见这位儒简大人。

“”侍者面色为难,他仅仅是看向萧珏。

萧珏了然,回身与我说道,“那你就在这里先休息一下,我去见见儒简大人。”

“那你让廉赫陪你吧。”此次只有廉赫同行,我不放心萧珏一个人去到那边,便提出让廉赫陪着他,谁知道这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诡异,真有什么状况,有个人搭把手也是好的。

“萧大人,我家大人只说请您一人独去,还说”侍者道,“若是您与他人同行,那便不见了。”

“”我心里对这位儒简更是怀疑,他为何只邀请萧珏一个人去?

“没事。”萧珏反倒劝我,“让廉赫留下来帮你打点一下吧,我们刚到,东西总是要收拾一下的。你放心,我身在儒简大人的府苑里,他自会让人照拂我的周全。”

“是啊,萧夫人请放心,我家大人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如果萧夫人有什么需要,可以同这院子里的婢人吩咐。”那侍者说道。

萧珏比我更加放心,他安慰了我两句后,就同这侍者一起离开了。我心里郁闷,不知这位儒简大人又在搞什么鬼。目送他出门以后,我向廉赫说,“这样,你先去看一下我们的车有没有安顿好,车上的东西,也都可以先搬到这里来了。”

看萧珏那大大方方的样子,想必早已经接受了儒简大人府苑里的案子。

在我们还不清楚这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案子之前。

我让廉赫以这样的借口出去安顿,其实也有别的目的。自然是希望廉赫能够打听一些消息出来,以便我们更全面的了解发生在儒简大人府上的那些事情。

“好。”廉赫素来话少,应了便出了门。

毓儿和红玉留在了家里帮忙照顾微儿。

云瑛身体不太好,我们出门前,便让里翀帮忙先将云瑛送到钟离家,拜托钟离瑾帮忙照料。钟离家那么大,条件比山上更好些,云瑛在钟离家可以好好养一阵子,不必事事操心也是挺好的。而里翀会在安顿好云瑛之后,前来与我们会合。

来之前只是听说儒简大人家里发生了一些怪事,并不是一个牵连严重的案子,只需要查明一些事情就好。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打算把人都带来,有我和萧珏,有里翀有廉赫,基本上就足够了。

我松了口气,转身回房里想要先了解一下环境。

院子里立着四个婢人,看来是儒简大人安排给我们照料起居的。儒简大人家中不算是那种特别大的,比起我们以前去过的那些大户人家,他这算是小多了,四个婢人照料在这个府苑里恐怕已经是最高的待遇了。

她们很安静,就立在一旁,也不知声。

我却在无意间看向她们的时候,发现了一点东西这院子里的石阶,似乎是新修的。然后很快,我就在院子里发现了很多不久前才刚修缮的痕迹,修补过的柱子和门,还散发着木头本来的味道,这就更加确认了我之前的猜测,这里是刚刚修缮过

四个婢人侍候,这么高的待遇,居然用刚刚修缮过的院子来招待我们?

我们的到来肯定不是他修缮院子的原因,而且这院子,也实在不像是年久失修那种。

“这里是怎么回事?”我向一旁站着的婢人询问道。“为何要安排我们住在这样的院子里?”

通常刚刚修缮过的房子,不会立刻安排给客人的。

“回萧夫人,请萧夫人见谅,这已经这已经是咱们这里最好的院子了。”

“最好?”我被她一句话吸引住了,这里修缮过这么多处,居然还是最好的“如果这里已经是最好的,那别的地方该是什么样了。”

她们没有说话。

“这都是刚刚修缮的吗?整个府苑里,一起修缮的?”很少听说,哪家会突然之间进行如此大规模的修缮工程,为何非要在不久之前一起修缮呢?这么大的动静,会是因为什么呢。

“是。”她只应了一声,作为回答。

“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我又问,她们给我的感觉,加上如果这整个府苑都在不久之前修缮过,肯定这背后是有什么事情隐瞒的。

“没没有。”婢人回答说。

紧接着,我看到她身后的婢人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我问向她身后的那位姑娘。

“小雀年纪小,不懂事,失了礼数,还请萧夫人见谅。”还是方才回我话的这个婢人说,她故意抢在那姑娘之前,好像很担心那个叫小雀的姑娘会说些什么似的。

“小雀”我呢喃着她的名字,“小雀,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小雀抬起头看了看她,然后向我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我说。

连方才回话那婢人身边的女孩子都忍不住了,“素儿姐姐,既然萧夫人问了,为什么不说呢,这件事早晚都是要知道的。我们也都想要活命啊。”

“活命?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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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一话 狼群的报复

从那些婢人们处,我了解到一些信息。

首先是儒简大人派给我们的这四个婢人,素儿、璩儿、小燕、小雀。

素儿就是一开始代表了所有人回话的那个,她算是这四个婢人之中等级最高的,她和璩儿都是这里做事的“老人”了,而小燕和小雀是不久之前,府苑修缮之后才进来做事的人。

儒简大人家里修缮之前,遣散了一批原本在这里侍候的人,只留下了几个,而现在府苑里做事的婢人和奴仆,大多都是在修缮之后进来的。提出要“活命”的人正是璩儿,作为在上一次大规模遣散之后留下来的旧人,璩儿对儒简大人家的府苑有着深深的恐惧。素儿犹豫不决,不敢违背主人的命令将那些事情告诉我,璩儿却先忍不住了。

“野兽?”我在听过他们说儒简大人家里遭遇野兽袭击后,有些诧异。“可是这府苑四周都是高高的墙壁阻挡,野兽怎么可能闯进来呢?”

更何况,儒简大人家所在的这城里,虽不如都城那般繁华富饶,但也不知廖无人烟的。

野兽怎么可能闯到城里呢?

“是真的,我也听其他留下来的姐姐们说了,这宅子为什么会突然翻修,其实就是那次狼群闯了进来,到处攻击,把这宅子里许多地方弄的破破烂烂的。”小雀害怕地说。

“狼群?”狼群,野兽荒山野岭的如果传出这样的事情,我也许不会这么惊讶,动物亦有灵性,不会无缘无故的闯到人类生活的区域里来袭击破坏的。“狼群怎么会跑到城里来呢?”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听说那次还咬死了人,所以大人担心会造成恐慌,才在事情被传开之前,把这府苑里原先伺候的人都送走了。”小燕说。

“我们几个留下来的,当天事情发生的时候,也并不在府里。正好陪着夫人回娘家探亲,也是事情发生的两天后收到消息,夫人才带着我们匆匆赶回来。那时候府里的人大多就已经被送走了,我们看到的这院子里,也是到处残破不堪,留下了很多像是撕咬、抓过的痕迹,十分吓人呢。”璩儿说。

这么严重的吗?院子里还留下了撕咬、抓过的痕迹。

“那,你们后来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吗?比如狼群是怎么闯进来的?”我提醒了她们一下,只不过目前我对于她们所说的,狼群野兽曾经闯进了这里,大肆破坏还是持保留态度的。

毕竟她们谁也没有亲眼看到狼群闯进了府苑里,咬死人,破坏这里的一切。她们只是听说,事情发生的事情正好都不在,事情发生之后才收到消息,而那个时候原本在这府苑里可能经历了一切的人,也都被儒简大人安排离开了这里。至于她们所说的,回到这里所看到的一切残破景象也可能是人为的。

“”谁也没有回答,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对于那件事,每个人心里多少都有些猜测,只是她们不好把自己加了想象的猜测就这样直接的告诉我这个外人。

“其实”璩儿拖长了声音,她犹豫着看向其他三个人,狠了狠心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大人便病倒了,一直是夫人在大人身边照料,我们跟在夫人身边,所以难免会听到些”

“那你们到底听到了什么?”

“有一天晚上大人本已睡下,却突然梦魇,梦中尤其惊恐地喊着,别杀我不是我害死你的。一直在向什么人求饶似的,还说什么别来找我”璩儿不像素儿那样谨慎。

我听完她这些话后,不禁心里有了数,我还心想说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让我向她们询问出了线索。现在看来,即使儒简大人有心隐瞒,可是他的夫人十分担心他的情况,才会让这几个婢人故意透漏线索给我。

“梦魇、狼群”我在想着这些事情里可能有的联系。

儒简大人的夫人在事情发生当时,也不在府苑之中,所以狼群袭击府苑的时候,夫人也不是完全知晓事情的,并没有目睹一切。她对整件事情到底知道多少,不好说。

“对了,你们方才说儒简大人病了?是从狼群袭击了府苑之后就病倒了?”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独请萧珏过去的吧,会不会有什么难言的隐疾?

“”

萧珏去探望儒简大人的这个下午,我也没闲着,不只是向婢人询问了许多事情,也在院子和屋子里大概看了看,确实有不少地方都留有明显痕迹,屋子里比较少,只不过,屋子里有些器具的摆设并不太搭配,就好像的原本的一套,有那么几件被破坏了,然后搭配了别的来,就显得格格不入。

儒简大人,身居大夫一职。姓简,儒是他的身份,但并不是儒生,儒生是指儒家学派,孔子门生。而现在的这个时候,孔子大概还没出生。《说文解字》里对于儒的解释是儒,柔也,术士之称。中国人历来重视死的观念与丧葬礼仪,这种广泛的社会需求促生了一个特殊社会阶层“儒”。在中国古代社会,最晚到殷代有了专门负责办理丧葬事务的神职人员。这些人就是早期的儒,或者称为巫师、术士。他们精通当地的丧葬礼仪习惯,时间一长,便形成了一种相对独立的职业,称赞人殉为厚葬,厚葬遭到墨家的极度反对。但是,由于这种职业地位低微,收入也少,既没有固定的财产和收入,做事时还要仰人鼻息。所以形成比较柔弱的性格,这就是儒的本意,即柔。

而儒简大人,便是这种人。

并非因为他身份尊贵才会把儒字放在姓氏的前面,恰恰相反,是因为他们的社会地位卑微,才会把姓氏放在后面。

这样一个从事神职的人家中,居然发生了如此诡异之事,遭遇野兽狼群的袭击,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狼群一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我相信不会是偶然。而按照她们所知道的,在狼群袭击了这里以后,儒简大人就病倒了,并且还曾经梦魇,向某人求饶。

就好像是因为他曾经害了谁,招致了报复一般。狼群,报复莫非,有人能够驱使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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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话 巫蛊之祸

“你这是在做什么?”萧珏突如其来的一声,把我吓得够呛。

我还以为,是被人看到了“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因为刚才,我正在搞破坏,试图把墙角这一块修补过的撬开,我想亲自确认一下,这里是不是真的留下了狼群袭击的痕迹。

“你在找什么。”

萧珏看出了我的动机,他知道我不会是一时贪玩,这么做定是有用意的。

“嘘!”我示意他小声点儿,不要被人听了去,我好不容易才把那四个姑娘支开。“我就是听了些线索,她们说这里不久前曾经被狼群袭击过,所以才会大规模修缮了。我觉得奇怪,狼群怎么会闯到这里来,且不说进了城,为何偏偏袭击了儒简大人的府苑。”

我就是想看看

“你觉得呢。”萧珏突然问我,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很沉重似的。

“不信。”我说,“首先狼群不会突然袭击人多的城市,除非特定的自然变化,导致它们本身生存的环境发生了剧烈变化,可能才会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和人同处于一个环境。而且能够袭击到这府苑里来的狼群,怎么可能没有人知道呢,它们怎么进来的,如果是真的,城里早就传开了,不可能隐瞒到现在。”

我又不是傻子,自然是不会相信那些话的。

“如果是真的呢。”萧珏说。

“这实在不太可能”我说着,转过身去看向萧珏。才发现他的反应怪怪的刚才那些话,不像是与我说的,倒像是他在自言自语似的。“萧珏,你怎么了?”

“”他抬起头来。

“你怎么回事,怎么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还是那位儒简大人与你说了什么?”我自然会想到,一定是那时儒简大人单将萧珏请去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会

但萧珏不会是一个只听片面之词就深信不疑的人,儒简大人家里被狼群袭击,这么荒谬的话,我都觉得不可信,他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信了呢。而他现在这副已然自我怀疑中的反应,就像是与自己的认知产生了巨大的冲突才有的。

“霍汐,我见过儒简大人了。”他说。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啊。

“他与我说起,数月前曾经遭遇狼群袭击的事情时,起初我也是不信的,直到他露出伤口的时候”萧珏的神情告诉我,这件事比我们预想的可能复杂得很多。“我亲眼看到了他的伤口,他身上有很多被獠牙咬穿的痕迹,而且他腿上,确实被撕咬掉了一大块的皮肉这些伤不是假,也不是旧伤。”

“”这下,就轮到我傻眼了。“怎么会这样?”

萧珏不会看错的,他有这样的疑惑,说明他至少反复确认过三遍以上。这件事对他造成的冲击也不小,和我们认定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形成了巨大的冲突。狼群,难道真的出现过?

如果说这里的一切痕迹都可以造假,那么留在一个人身上的痕迹,是不可能造假的。

“我听院子里的婢人说,儒简大人是遭遇了狼群袭击的那件事以后,才会一病不起的。但是没有想到,他在那次袭击中也受了伤,还这样严重。”这件事,确实是她们没有提到的。

“他今日独将我留在身边,说了些事情,他提到狼群是来报复他的。只是他躲过了上一次,未必躲得过下一次,似乎,他十分确定还会有第二次的袭击。”萧珏说。

“还会有第二次?”我心里犹豫,难道,狼群真的会出现?“这样,我方才让廉赫出去打听了,等到他回来。我们让他出去问问,如果曾经有狼群出现在城里,不可能没有引人注意的,我们首先得证实狼群是否真的出现在城里,它们从哪里出现,又从哪里消失”

我正想着接下来如何安排追查线索,却见萧珏依旧眉头紧锁,好像并没有在听我的话一样。我以为他是在担心,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手心冰凉,让我很是意外。“萧珏?”

“嗯?”萧珏应我,他的反应总是慢了一些。

“你怎么了?怎么手这么凉?”我问。

“霍汐,这件事也许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萧珏说。

我倒不以为意,“那有什么的,我们这些年来经历的事情,哪件简单了。”

“不,这一次”萧珏欲言又止,“也许我们碰上的,不一定是人。”

“”我愣了片刻,接着笑出了声,“你这是怎么了。我知道你今日受了些刺激,可是,以往每次我们碰到的案子,刚开始不都是这样悬而未决的?怎么就这件案子,让你觉得不是人干的了。”

他看向我,目光凝重。“你可知,这位儒简大人是做什么的?”

“我明白”我当然是明白的,可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这么问呢。“萧珏,你到底怎么了?你都知道了些什么?你别吓我。”

这世上,能吓到我的事情不多。

但,萧珏就是其中之一。

我以为这件案子其实不难,首先确认狼群是否真的出现在城里,然后确认狼群怎么出现的,怎么消失的。确认是什么人在背后操控狼群袭击人如果排除了狼群袭击人,那么也可能是“臆想症”。

“萧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少有这样惊慌的神色。

萧珏一直都是十分淡然的,他今次这般,让我觉得很不安。我猜想那位儒简大人可能与他说了什么,还是

“儒简大人一口咬定,这件事将牵连到三年前的一件巫蛊之祸。而在那巫蛊之祸里被活活烧死的人,正是他的一位师兄他的那位师兄,便是擅长操控狼群。”萧珏说的越来越悬。“上个月,蔡地的一位儒疾大人也是被狼群攻击,活活咬死,他的府苑里烧起了大火。”

“那这,难道他们”是认识的?“师兄弟之间,其中一人因巫蛊之祸被烧死,为何要牵连他人,甚至这样说下来,好像是他的那位师兄在报复他们一样。那儒简大人可有与你说,他为什么会认定,是那件巫蛊之祸”

萧珏迟疑良久,摇了头。“他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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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三话 简夫人

“那”我这下心里也没了主意。

儒简大人府上的怪事虽然一时间不能确定,但是他向萧珏提供的线索却给了我们一个方向。狼群袭击府苑并不是偶然的,而是特定的、极有可能是人为操控的。

人真的有操控狼群的能力吗?

我对所谓术士之流的印象,也并不像神话传说中的那样,不觉得他们真的是法力无边。其实最早的魔术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以某些经过精确计算得来的术来操控一些肉眼可见的变化,仅此而已。不过是在这种思维封闭的社会里,被传得神乎其神,赋予了神力而已。

真的是术士儒士师兄弟之间的争斗?

那所谓的巫蛊之祸这听上去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小事。历史上最著名的巫蛊之祸,当属汉武帝时,牵连甚广。术士于现状的存在,更像是一种单纯的神职人员,如果他们其中谁利用自己特殊的“能力”去害人,也都是要被处死的,而巫蛊之祸,只怕那位牵连出来的,不是小事啊。

“儒简大人的这位师兄,是什么人?他叫什么?”我很想知道这个人起码的信息,这样就可以去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像儒简大人告诉萧珏的那样,这一切都是他那位师兄的报复。

萧珏转过头来,“儒卫。”

儒卫?“哪里的人?”

萧珏却不知,“他没有说。”

没有说,那总不能满天地下去找这个儒卫吧,“儒卫,还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只知道是个姓卫的,但我们也不能到处去找一个姓卫的儒士吧。指不定各处都有这样的人”

这就跟大海捞针似的。

我去见了简夫人,应婢人从中牵线,简夫人是在安顿好儒简大人以后,才来赴约的。

她走过的时候,便已经吸引了我的目光。和我在未见她本人之前,通过婢人们的描述所想象到的她,完全不一样。简夫人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三十来岁,身材丰腴,婀娜多姿,很是曼妙。或者说得再简单些,简夫人本人真的很美。

“简夫人。”我与她问候道。

“萧夫人,本是我约的你,应该早些等候才是,不料大人晚睡了些,这才姗姗来迟。”简夫人十分从容,但神态愁苦,似是有郁闷之事郁结于心。

“不碍的。”我说,“不知简夫人要见我,可与这府苑里之前发生的怪事有关?”

简夫人许是意外我这样直接提及,并未立刻回答我,而是先屏退了身边的婢人,让她们等候在不远处把守。近了也只有我与她两个人,简夫人眼神里透漏着绝望,“萧夫人,你们夫妇愿意前来相助,我与夫君十分感激。现下家里的事情,实在不知还能求助于何人,万望萧夫人萧大人能够助我们一家平安度过。”

“简夫人不必客气,我们既然来了,自是会全力相助的。只不过儒简大人似乎有意隐瞒,不知何意?”既然托了人辗转才找到我们的,我不明白我们已经在这儿了,儒简大人为什么还不肯直言相告呢。

简夫人眼眶微红,“萧夫人,你莫要怪罪我家大人。只是近来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我家大人也只是谨慎了些。府苑里的怪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出事之后,他还把当时留在家里的婢人家奴遣散,送去了外地。就是不希望发生在我家里的事情声张出去,被这宅院外面的人知道,引来风言风语。”

我点头,表示我理解儒简大人的处境。他先前身居大夫一职,宋宫里的变化,使得这些原本在宋地为官的人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当今宋国处境微妙,人人自危都怕惹祸上身。新主上位,根基不稳,如果这个时候传出来一些闲话说是哪里发生了怪事,都会被人以为是“天意”的阻挡,那么上位掌权之人又怎么会放过他呢。

只是现在,我还不能确定,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发生的狼群袭击一事,是否与宋国的时局变化有关。“简夫人,儒简大人尚有顾虑,那您特意让人约我到此,可是想要与我说些什么吗?”

我知道这个女人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否则她就不会自己的心腹素儿璩儿等候在院子里,为我提供线索,请君入瓮了。儒简大人保守并且固执,他并不知道我和萧珏之间是怎样合作处理案件的,无非是按照以往男主外女主内的想法,所以只请了萧珏过去。我被他归类于“其他人”,在他的认知里是不必要知道这件事具体内情的人,故而他将我排挤在外,对除了萧珏以外的所有人都试图封闭消息。

而简夫人故意在我们的院子里留下了素儿和璩儿,她应该想到我们自然会向身边照料的人询问关于这府苑里发生的怪事。

“我生于齐国,幼时便听闻过萧夫人的事,很是崇敬。这一次能请得萧夫人帮忙,我也是深感荣幸的,大人不懂,但是我对萧夫人深信不疑。”她说。

“你幼时?”我吓了一跳,她这么说的意思,难道她知道了我们的事?

“大人本就从事儒职,信神力,却不信女子,萧夫人莫怪。我听说过萧夫人已然活于人世长久,是天人萧夫人,府苑上发生的怪事,还请您”她说着便掉了泪,这模样我看了都十分的心疼。

“简夫人,有话直说吧。我听闻这里不久前遭遇狼群袭击,不知是真是假,尚有怀疑。”我来赴约,也是为了这件事,这里是不是真的有狼群出没过,是眼下最困扰我的。

我不相信狼群会无缘无故的闯入城里,也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够驱使狼群,那么

“是真的。”她说,“出事之前,便已有征兆。大人每夜梦魇不断,似乎都在恐惧着什么事情,终有一日,他将我赶回娘家,让我回去待上几天再回来,我往返齐地,来回也有月余,不成想竟在这中间出了差错,导致大人险些被害”

“你既然身在外地,又为何能如此确认,府苑里确实遭到了狼群的袭击呢?”这是我怀疑的,不过在确认了儒简大人的伤势以后,萧珏已经倾向于相信他了,对于这府苑里曾经出现狼群的事情也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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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四话 儒卫

“简夫人,冒昧问一句。您与儒简大人成婚,可有十载?”我听说儒简大人年纪在四十岁以上,可这简夫人看起来如此年轻

“不我与大人成婚,不过两载。”简夫人说,“萧夫人可是有何疑惑?”

“”我尴尬地笑着。

“其实这件事,大多知情。大人的发妻病逝以后,他独自生活了多年。我与大人,原是同籍之人,已与先夫成婚,追随先夫到了宋都,怎料先夫遭人算计,身死于大狱之中。大人顾念同乡之谊,为我先夫伸冤,帮助了我很多于是”

这个故事的后半段,大概可以用“以身相许”为结果了。

“简夫人至情至性,有情有义,令人佩服。”

她稍稍欠身,算是回礼。

“那还是说回案子的事情吧,不要耽误时间,免得等下儒简大人醒来不见简夫人,便要着急了。”我更关心的还是发生在儒简大人府苑里的这件案子。“我夫君回去以后,向我证实了儒简大人身上的伤口,确实是遭野兽袭击留下的,而且是新伤。所以对于曾有狼群袭击了府苑的事情,我夫妇二人现下确实想不通。儒简大人与我夫君提到了他的那位师兄,说是狼群袭击之事,与他的那位师兄儒卫大人有关,不知简夫人又能想到多少?”

“儒卫?”简夫人当即脸色白了些,人也一下子恍惚了很多。

“简夫人?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我见她这副样子,自然也是知道她心里肯定有什么想到的,只是不明白,她的反应怎好像

“萧夫人,你确定我家大人与萧大人所说的,是儒卫?”简夫人谨慎极了,又向我确认了一下。

我点头,“难道还有其他的儒卫?”

“不,我只是很惊讶。儒卫的事情,我确实听我家大人提起过一些,只是没想到,大人竟会以为此次的事情与儒卫有关”她神情怅然,似乎尚未回神,“这儒卫,本是我家大人的师兄,他们曾经一同拜师学艺的,大人说过,他们师兄弟的感情很好,儒卫是他们的大师兄,几个人最是怀念修行的那段日子。虽说是过得苦了些,但也算是无忧无虑的他还说,他的那位大师兄儒卫,是个本出身于世家的嫡子,天赋过人,可惜心不在俗事,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前往修行。对他们这些师弟也十分照顾,人很好,性格也是很从容的。”

“那这个人”听简夫人这样说,我就更怀疑了。“儒简大人又怎么会觉得,是他的这位师兄要报复他呢?不知这儒卫,现在何处?可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但是我知道,他已经死了。”简夫人说。

“死了?”这下轮到我诧异了。

“是,死了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他。”简夫人说,“听说,他都已经死了三四载有余了,我不知道大人为什么会对萧大人说,是儒卫”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这儒卫究竟是怎么死的?”我问。

“儒卫本是卫国人,四代之前还是卫君的。传至他这一代仍属卫国宗室,尤其尊贵。只是,听说是死于巫蛊之祸,儒卫帮助他父亲诅咒了现一任卫君,想要意图谋反,所以才会招致杀身之祸的。”简夫人面有忧色,应是说起这儒卫的时候心有余悸,惴惴不安而引起的。“萧夫人,大人真的与萧大人说,是这儒卫在报复?”

“简夫人,可是在怀疑什么?”我问,就算她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也没必要再三确认啊,就好像她对这件事另外有知道些什么一样。“既然儒卫死于卫国权势之争,巫蛊之祸,那他或者说,那儒简大人为何一口咬定,是这儒卫要害他?他们师兄弟之间,感情不是很好吗?”

简夫人的眼神闪烁,“是啊,他们的感情本来是很好的。怎么会呢萧夫人,难道,儒卫的事情,和我家大人有什么关系?”

这本是我想要问她的,却被她抢先了一步。

“简夫人那你,可有听你家大人提起过,他与儒卫之间私下里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我很好奇,莫非儒简大人与儒卫之间

“怎么会呢”简夫人还困在刚才的问题里,自言自语,好像不相信儒简大人做过些什么。迟了,才突然有了反应“啊?”

“简夫人,我是问你,你可否听儒简大人提起过,他与儒卫之间私下有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我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啊”简夫人的话,不经意间拖长了声音,这说明她对自己在回答的这个答案,也并不是十分确定的。“不,不会的”

“什么不会的?”

“没、没什么。我是说大人那般敬爱儒卫,更是时常提起与他这位师兄在一起时的开心日子,怎么会发生”可是她自己左思右想之后,还是不放心,“萧夫人,我也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像是发生了些事情,我也说不清楚。”

“你想到什么,告诉我就是了。”我见她神色反复无常,心下猜测,她应该觉察到了什么才对,只是她现在仍然不愿意相信,儒卫的事情可能与儒简大人有关。

“是这样的我家大人直到半年前,还会时常提起儒卫,提起他们当时跟随师傅学艺的事情,十分感慨。可是有一次,他却与人发生了争执,吵得很是激烈,好像是说巫蛊之乱说到了儒卫一家的祸事,这才惹得大人急了眼。”

“争执?与他争执之人是谁?”我问。

“也是他的一位师兄弟,从蔡地来的”简夫人说。

“儒疾?”我问。

“对就是他。不过,听说他月前也病死了”

他不是病死的儒简大人告诉萧珏,一个月前这位曾与他发生过争执的儒疾,也遭遇了狼群的袭击。儒疾没有他这么幸运,儒疾死了

儒简、儒疾他们俩都遭遇了狼群袭击。

而儒卫生前,据说擅长驱使狼群

儒简大人怀念过去,却在提及巫蛊之祸和儒卫之死的时候,险些与儒疾翻了脸。

简夫人说,“那次争吵之后,便再也没有听大人说起过他们师兄弟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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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五话 入不敷出

他们师兄弟之间,会因为什么样的事情闹得这般不可开交?

儒简大人并未向他的夫人说明儒疾的真正死因,看来他对自己的夫人也是心存隐瞒的。

“简夫人,那你所知道的,儒简大人除了儒卫、儒疾之外,可还有其他来往密切的师兄弟吗?或者,你是否听他提起过谁?”既然问题是出现在了他们师兄弟之间,总还是要回到问题的源头去找出答案解决案子的。

“其他的人”简夫人想了想,“是还有两个儒申和儒阊。他们两个是我家大人的师弟,一年多以前还时常来往的,想来也是因为分配了差使,不自由了,这才来往的少了些。我家大人很是在意这两位师弟,特别是儒申。”

“你可知道他们现在在何处?”我问。

“儒申不太清楚,但是儒阊前两日让人捎了消息来,说是最近要路过这里,会来探望我家大人。想着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简夫人说。“儒阊的年纪最小,我也见过几次的,跟自己家里人一样,比较熟悉呢萧夫人,你不会是怀疑,这些和这两位师弟有关吧?”

“不太确定,但是我有些担心儒简大人的这两位师弟也会遭遇不测。”既然是同门之间的秘密,那么与儒简大人交往密切的,都得需要谨慎对待才行。而且我想儒简大人的师弟应该更加清楚,儒简大人与儒卫之间的事情才是。正好,儒阊近日也会路过这里来探望儒简大人,倒是个打听儒简大人旧事的好机会。

“萧夫人”简夫人心事很重地提起,“萧夫人,我还有一件私事要拜托你”

“私事?”

这还不算是私事吗?她的私事会是什么。

“”简夫人却突然吞吞吐吐的,半晌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简夫人?”我瞧着她好像想起什么,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难以自拔,便出声试着叫了叫她,“简夫人?你要拜托给我的私事,是什么?”

“”简夫人抬头,话俨然到了嘴边,她眼里情绪不定,分明是想与我再说些什么的。我等着,可是却见到她眼里的光在一点点消失,从期盼,到希望彻底暗淡,我猜想她的心里肯定经过了极其复杂的斗争。但是最后,沉默战胜了一切,她苦笑着说,“没事没什么,还是算了。”

“简夫人,你没事吧?”我觉得她脸色不太好,不确定她是不是因为刚才内心矛盾,把好不容易想说的话又憋回肚子里造成的。“简夫人,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面色苍白,却只是摇头,“不、没了只是我的私心而已,我担心大人出事,萧夫人这件事情就拜托给你了。”

“好。”我看得出来,她刚才那一瞬间犹豫着要不要说的事情,并不是这一件。但应该和儒简大人有关,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话说了一半又忍了回去。

儒简大人和他夫人,这两个人都在隐藏一些秘密。

廉赫已经将儒简大人府苑上的情况摸清了一些,这府苑里所有地方都在不久之前重新修缮过了。之前的袭击导致府苑损失惨重,廉赫说,有些在袭击中丧生,和受伤严重的,在儒简大人将他们送走的时候,给了大把的钱作为安抚只用,遣散婢人家奴,也是使了钱的,所以这府苑里现如今的状况堪忧,加上修缮府苑用的钱,基本上已经是入不敷出了。

我们被安排住进的院子,确实是修缮最好的,尽管有些物件是后来配齐的,但是好些院子里的修缮并未完工,从门缝看进去,仍是一片残破,有的甚至是器物摆件都没有,空落落的一个院子。从儒简大人家里这些不配套的器物倒是可以看出,他们已经穷得没钱换新的了,可想而知这件事情造成的损失有多大。

“可是”我对此有疑问,“如果说他家里的收支出现严重不平衡了。为什么遣散了一批婢人家奴之后,又买了不少人呢?原来在这府苑里伺候的人,收了钱离开之后,儒简大人何必又买下这许多的婢人和家奴?”

既然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好,那么把人遣散了以后,只留少许家奴婢人,能够在衣食住行上稍有方便不就好了?怎么还会这般铺张奢靡?我粗略算了一下,抚慰金是一大笔钱,遣散也是一大笔钱,买入新的婢人家奴是一大笔钱,修缮府苑更是一大笔钱明面的上短时间内消耗的钱财就有如此之多,还不算那些日常吃喝用度,府苑里养的人越多,那么每日的开销就越多,两个人是一个费用,十个人又是一个费用,光是日常开销这些看不见的,就不好维持。儒简大人都已经穷到没钱买新的家具凑全套了,又何必非得打肿脸充胖子呢?

“儒简大人虽为儒士出身,但他与他的那些师兄弟还有不同,他在宋宫任职大夫,总也不好弄得太过寒酸。想来这些表面功夫,也是虚张声势罢了。”萧珏的看法与我如出一辙,他也认为儒简大人此举意在于此。

“可话是这么说,但是来人一看,这府苑各处都有修缮,而且这些器物摆件都这般难道就不掉价了吗?”这些东西才是更明显的吧

“夫人有所不知,现在市面上,人比粮食要便宜的多,半石粮食就能换五个年轻力壮的家奴,能换两个样貌不错的婢人。这器物只怕是更贵一些。”廉赫道。

“怎么,怎么会有如此夸张的事?”半石粮食小小的口袋一半那么多,就能换五个年轻力壮的家奴,或是两个女子?“这,这里难道已经这般明目张胆的贩卖”

“近来各地战事多,这些出现在黑市上的奴隶,多是没有入籍的黑户,或是从别的地方逃来的可怜百姓,或是战胜的一方从城里掳来的俘虏所以这才坏了规矩。”萧珏对这件事也有耳闻。

已近春秋末年,周王朝已不复初时,各路诸侯纷争四起,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平民百姓的生死。他们眼中只有王权就像儒简大人,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愿意把钱花在充面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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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六话 人与自然之间

是夜,我又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了狼

我梦见我一觉醒来,听到外面呼天抢地的声响,我打开门,看到狼群已经冲进了府苑之中,所有人拼命躲避,狼群扑向他们,撕咬着。然后,一匹狼停了下来,它注意到了我,向我走了过来,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从梦中惊醒过来,身上早已被汗水打湿。

“又做噩梦了?”萧珏问我。

“嗯”我轻声应了下,眼睛都没睁开,“大概是白天里听说狼群袭击府苑的事情,听得多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你怎么还不睡啊。”

“想些事情。”萧珏说,“怎么都想不通,狼群为什么会听活人的话,受活人操控就能去袭击特定的人。霍汐,你听说过吗?”

“有些文学作品里,会有这样的情节。比如,人猿泰山说的是一个小男孩生活在森林里,被森林里的动物照顾着长大,他的动作就很像是猿猴猩猩。后来成了森林之王,森林里的所有动物都听他的不过,那也只是文学作品而已,人就是人,狼就是狼。”我迷迷糊糊地,身上盖着毯子,很是温暖,困意来袭,整个人懒散地蜷成一团,打了个哈欠接着说,“我虽然相信有些动物是有人性的,但是动物和人最大的区别,就是认知和行为。人类虽然经过几千年上万年的进化,从猿人到人,看着是站起来了,高大了,但是力量、速度等这些天生技能方面,弱化了很多。也算是有舍有得。狼群呢,它们会臣服于狼王,而狼王是厮杀出来的,战斗力不一般,人想要在狼群里称王,统治狼群,除非有拼得过狼王的本事”

“那,在你生活的世界里,不是有各种武器,杀伤力极大吗?也不能令狼群臣服?”萧珏这一次,对于人控制狼群的事情很感兴趣。

“后世别说是狼了,就像是老虎、狮子、豹子这种的也都是关在动物园铁笼子里,充其量就两三只四五只,虽说有那作死的总想去试试,更靠近铁笼子一些,甚至是翻进去当外卖。可是很多时候,当人有了危险的时候,其他人更原意牺牲动物来救人,哪怕那个野兽原本什么都没做,是人进去了死的也都是野兽。大多数人是没机会接触这些动物的,除非买票去参观”我不是很喜欢动物园,我对于毛茸茸的小家伙没有特别多余的爱心,更不喜欢那些会主动攻击活人的。

“那野外呢?野外也没有狼群吗?”萧珏听上去就很惊讶似的。

“野外?后世没什么野外,所谓的野外,大多被人圈起来当风景区了。哪还有什么自然,高耸入云的山安装个索道电梯,也是分分钟往返的事。最可怕的是节假日,你想感受一下大自然美好最实际的办法,不是出游,而是在家里养盆花浇浇水,否则出去容易回来难,走到哪儿都是人山人海的。不过这还算是好的,可怕的是碰上那些景区里宰客的无良商家,渴得要命了想要买瓶水,都能卖出天价,吃的贵玩的贵,连那些所谓的旅游纪念品都是坑,自从网购发达以后,倒是让不少爱出去玩的人看到一个真相,他们以为的当地特色,其实可以批量生产。不值什么钱的小玩意,能漫天要价,大几千大几万,这还不算我记得那时候经常能够看到一些新闻,就是说当地黑导游,联合当地的一些不法分子,强迫游客消费的。”我对于所谓的“自然风景区”没有好印象,人为的痕迹重,反而都沦落成某些人赚钱的工具罢了。

“人类抢了兽类生活的地方,那兽类,又该如何自处”

“要么被抓起来关进了动物园,让人欣赏,让不懂事的小孩子们接受科普教育。要么就是惨遭猎杀,然后濒临灭绝,成为保护动物在人类规划给它们的空间里生活,接受人类的看管和保护,免得它们”

“灭绝?”这个词让萧珏感到了震撼。“怎么会这样严重,难道真的有动物灭绝?”

“是啊,有好多动物都灭绝,或是,濒临灭绝,全世界只剩那么几个,好多科学家忙着用各种技术帮助它们繁衍后代,或者是克隆”我睡着,只是懒得睁开眼睛,但脑子里却很清楚,“所以啊,后世根本就没有什么狼群的,想见狼群,除非跑到荒无人烟那种深山老林里,我倒是听说还有些深山老林里,有人见过野人的。但是大多都已经成了动物躲着人,人,就像是竹子为了自己的强大,而吸收掉附近所有的养分,导致与自己同样成长于一个空间内的其他生命都难以延续。”

最后,这个世界上剩下的只有人了

这下,萧珏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怎么,你现在不知道该同情谁了,是吗。”我笑着,勾起嘴角,不用睁开眼睛都知道,现在的萧珏会是怎样一副神情。

“人与自然不能并存,那么最后的生活,岂不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萧珏叹道。

“后世大多都是这样,城市里高楼林立,人与人之间充满距离,为了维持生活而在工作,忙碌的像是个机器。”说起那些我曾见到的生活,我也很有感慨。

这样子的生活到底是谁造成的呢。

发展经济,却要牺牲最有价值的存在。可能,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吧,如果不发展那些我们认为无情并且残酷的,那么国弱则受人欺负,就像是现在,诸侯之间不也是如此吗?谁弱就欺负谁,因为都不算特别强大,所以每天都在打仗,打仗就会死人,不管是赢的一方还是输的一方,都会死很多的人,沙场上尸横遍野,城里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从没有绝对的对或者绝对的错,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有两面的,只是站的立场不同,所以心态不同。更多的人没办法舍弃小我,从一个客观的方向去看待所有事情,便只能,争执不休。“我还是不相信,狼群会闯入城中袭击人。”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相信这是真的,所以,我需要找到证据来证明,我所认为的,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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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七话 驿站的惨剧

“怎么会这样”

里翀回来了,同时还带着一个消息。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惨状。

城外十里处一个驿站,昨天夜里惨遭袭击,共有三名死者,其中一个正是之前简夫人与我提起的儒阊

“发生了什么事。”萧珏同一旁的人询问。

“谁也不知道啊,就是昨个夜里的时候,听着这边有什么动静,没多想,还以为又是谁家打架呢,等到天亮了这起来做事,一开门远远就闻见一股血腥味,就是从这边传来的”

先前简夫人提过,儒阊近日会路过这边,并且已经让人捎了消息与儒简大人,说是会前去探望。里翀将云瑛送到钟离家以后,便彻夜赶路与我们会合,就在今晨他路过这里,当时命案已经发生,驿站外面围着很多人,还有负责驿站的人也是吓得瘫坐在地上不知所措。里翀便让负责打点驿站的人将驿站封锁,接着赶到了儒简大人家里,将消息告诉我们。

“是什么样的动静,你们可有听到有人争吵的声音?”我急着拨开人群走到萧珏旁边,向他们问起,既然刚才说到他们听见声音误以为谁家打架,那是否听到了什么人的声音。

“是有些吵闹,有人在喊但是没仔细听”他们也不确定听见的,到底是凶手的声音,还是那三个人死前挣扎的声音。

“我去检查一下。”萧珏说着就进了驿站内。

“廉赫,你在外面守着,看好驿站的情况。”

我嘱咐了一句,便招呼里翀一起进到驿站内。

血腥味很重,重到令人作呕。

这里随处可见斑驳的血迹,进了院子,便瞧见院子一个人倒在地上,身下大片血迹,睁着一双眼睛,充满了恐惧。

萧珏走到尸体旁边,稍作检查,“死者的尸体已经凉了,肢体呈现僵硬,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夜丑时前后。”

接着,他把尸体翻了过来,在尸体身上确认死亡原因。

“他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我好奇的是,地上这大片的血迹

“他身上,有多处伤痕,几处伤口极深,尤其是脖颈侧面这是,牙印”萧珏突然就停住了。

“牙印?!”在听到这个结果后,我便立刻走上前想要证实,果真在尸体脖颈上看到了牙印,一对獠牙造成了极深的伤口,身前的衣裳被血染得通红而他的身上,也有诸如此类许多的撕咬伤痕。“是狼?”

“虽不确定是不是狼,但是这个牙印,绝不会是普通人能够造成的。还有他身上的伤口,若说这两个牙印是某种特殊的凶器,但是身上这些爪痕,撕咬痕迹很明显是野兽造成的。”萧珏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还有两具尸体,一具在后面,一具在屋子里。”里翀检查过驿站内的情况后,向我们说道,“死在屋子里的,就是这驿站管事所说的那位大人了。”

萧珏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我还在研究这死者身上的爪痕。

“夫人,大人怎么好像有些奇怪。”里翀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们之前在儒简大人家里也听说了诡异的事情,有人操控狼群袭击了儒简大人,造成他家里多名家奴死伤,儒简大人身负重伤,身上留下了许多诸如此类的伤口。我和萧珏还在确认,狼群到底有没有可能受人操控,去袭击特定的对象,结果”我现在也懵了。

难道我错了?要不然狼群怎么会突然袭击儒阊?

“狼群?”里翀想了下,“那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和发生在儒简大人家里的事情,莫非是同一个人所指使?”

“这位儒阊,是儒简大人的师弟,昨日简夫人见我的时候方才提过,儒阊不久前托人捎了消息给他们,说是近日会路过这里,想要上门拜访。没想到”能操控狼群袭击的人,不可能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多,而且偏偏这两件事这么巧,发生的时间,发生的地点,还有受到袭击的人物之间的联系,毫无疑问这件事背后的主谋是同一个人。

里翀心里也有疑惑,我们见到了人杀人,还没见过人能驱使狼群杀人的。

“夫人也相信,人能控制狼群吗?”

我正在翻着死者身上的伤口,他手臂上有几道爪痕很深,把皮肉都翻开了。“自然不信,又不是什么马戏团的,真有那本事能训一群狼乖乖听话的,何必用来复仇。光是在城里表演,就能赚大把的钱了。”

我以前看过一些新闻,说的是有的人救了一只受伤的野兽后带回去抚养照料,等到野兽年长些将它们放回自然。等多少年后,曾经救助了野兽的人回去探望,野兽认出了救它的人,表现亲密。

但那只是个别的情况,一只两只的野兽,不可能有人养一窝狼吧?

个别的野兽和人在一起生活,也许会学习到人的情感方式,但是一群野兽在一起生活,野兽的本能和生活习惯大于人所给予的情感,那么它们也是不好控制的。就连那些马戏团里表演的动物,也有反抗的。

所以人要是想控制野兽袭击别人,这不可能。

“除了野兽,这些伤口也不像是别的什么能造成的。”我看到死者身上的伤口,突然就理解了之前萧珏见过儒简大人之后的意外,看到这样的伤口,怎么可能不怀疑到底是什么东西袭击了他们呢。“里翀,你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吗?”

“没有以前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过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是一个藏在山里的小村子,只有几户人家十来个人的样子。因为有个男人猎杀了一只狼,结果全村遭到了狼群的报复,狼群袭击村子,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没有逃得掉。可是像这样,狼群袭击特定的目标,应该是不会的吧”里翀说。

“如果真的是狼群袭击了这里应该可以找到狼群留下的痕迹的。”我突然想到,“去找找看,有没有狼群留下的足迹。”这是无法掩饰的,尽管这里到处都留下了被野兽撕咬的痕迹,如果要证明这就是狼群所为,总要确定狼群留下多少足迹,大致辨认出有多少匹狼吧。

“是。”里翀应声去检查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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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八话 巫蛊之祸

奇怪,太奇怪了。

我试着放慢呼吸,停在原地。

“你真的相信他们是被狼群咬死的吗?”趁着我分神的功夫,另一个“她”从一旁探出头来,像我一样在翻查着死者身上的伤口确认线索。

这次并不是我主动把“她”找出来的,所以我愕然地愣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虽然各种表面证据都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死因,但是你心里还是有疑问的是吗?”“她”挑着眉头,对死者身上的伤口表示十分困惑。“为什么呢?你看着被害的现场,到处是血,活人杀人怎么会用这么极端残忍的方式呢?一刀了结就完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谁会让狼群来袭击把,把他们撕咬成这样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哪个杀人的是好人?”我反问道,“动了杀人,即使是好人也被逼成了恶鬼。善良不是一种天性,是一种选择。放弃了,那就是恶。”

“她”点头,“你说的对,反正你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很有理的样子,说到任何事情,你总有你的大道理。你就是对的,就是正义的,善良的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你以为你是非黑即白的,也许是你摒弃了自己性格里灰暗的部分,将那些要么归于黑,要么归于白,要么全部抛弃”

“别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我不喜欢听“她”的这些废话,我希望“她”能够给我一些破案的线索,这个案子是越来越奇幻了,我想要在它彻底被写入“民间传说”以前,结束了它,用逻辑能够解释得通的方式,让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能够接受。

“我当然很了解你,你忘了,是你把我创造出来的吗?也许,我就是你摒弃的那一部分灰暗啊”“她”很得意,那副样子让人看了真的很讨厌,明明她的样貌眉眼与我一般无二,却偏偏是一副我不喜欢的神态,十分轻佻,“要不然,你那么讨厌我,为什么需要我的帮助呢?其实你自己知道,就算你讨厌灰暗的部分,但是没有了灰暗部分的情绪,你也是没办法正常判断所有事情的。霍汐,你希望自己理智,你讨厌失控,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完全失控状态下的你,才是那个令所有人都崇敬的天才?而我就是那个被你摒弃的天才。”

“你如果不想帮我,就消失吧。”这些鬼话听着没用,我只想专心查找线索。

“她”却在笑,“好啊,既然你想说回案子,那我们就来说案子。关于这些事情,你手里掌握的线索已经不少了,你是怎么想的?”

“来到这里之后所掌握的一切线索,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发生的,我相信这其中,肯定有联系。将我从院子里那四个婢人口中了解到的,加上简夫人亲口说的,还有萧珏在儒简大人那里得到的线索串联起来,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这件命案的轮廓。”

当年儒简大人与他的师兄弟们一起在师傅跟前修习,儒卫、儒疾、儒申、儒阊这几个师兄弟之间关系确实很好。只不过后来他们从师傅身边离开以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才逐渐疏远。虽然在师傅跟前他们是关系亲近相互照顾的师兄弟,可是离开了师傅,他们各有各的背景,各自出身也不同。儒士虽说算是“神职”,可是地位并不高,儒简大人能够做到宋国大夫,与他的家世背景还是有些关系的。而他的师兄儒卫,本属卫国宗室,却因自己的父亲牵连王权之争而被处罚,一个所谓的“巫蛊之祸”就将他们一家赶尽杀绝了。可当年发生在卫国的这件“巫蛊之祸”,却并不单纯,在这件事里儒简大人到底做了些什么,他自己是最清楚的,如若不然,也不会在梦魇之中喊出那样的话,可见他确实心虚,对儒卫心有亏欠。所以“巫蛊之祸”应该就是一切的开端。

“儒简大人对萧珏说过,儒卫擅长操控狼群,可我并不信人能有这样的本事,但是现在儒卫早已经死了,儒疾和儒阊也死了,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儒简大人以外,就只剩下儒申了。可儒申究竟在哪儿,能不能将他找出来作证,我认为几率不大。倘若儒申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事情,而他自己和儒卫的死也有直接关系,他只要出面,也同样会遭遇危险,那他更不会出来作证了。”恐怕想要找他都很难。

“她”摇着头叹气,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既然如此,这案子没法查了。那个儒简大人本来就瞧不起女人,他不是觉得女人做不成什么事情吗?他都不愿意你帮他,你还帮他干嘛!?再说了,这样的人为什么心虚,他指定是害了儒卫的啊,儒卫虽是卫国宗室的人,但是身份尊贵,他的父亲能够牵连到王权之争里,可见他的背景不容小觑。但偏偏,他还是儒士,要是他爹有心篡位,正好利用他下蛊咒害卫君,那不就是巫蛊之祸了吗?”

“但如果没有呢?”我亲身经历过诸侯乱世,也就知道篡位不是那种史书上随意两笔带过就完了的,越王勾践为了报仇,卧薪尝胆了三年,又经过十载艰苦奋斗才有机会,那得是多强的意志啊,苦心筹谋,精心布局,方才有了结果。而没有结果的,甚至是史书里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就更多了。哪会有人轻易就想造反呢?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证明了你猜测的呀,这所谓的巫蛊之祸不过是他人构陷。或者说,是有人帮助卫君除掉了心腹大患而这个人,便极有可能是从前与儒卫亲如兄弟,事发之后对此事心有愧疚夜不能寐的,儒简大人。”“她”轻蔑地说,“既然这样,你帮他就更没意思了,他真把自己的那么好的师兄诬陷之死,害了人家一家,那你帮他不就等于是纵容了杀害儒卫的真凶吗?你也讨厌他的,不正好用他做诱饵,布好局等着抓操控狼群报复的人就好了啊,你救他有什么用呢,救了他,他会感激你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也就是你,非要说什么道理,弄得自己都很纠结。”“她”语带嘲笑地说,“你不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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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九话 残忍的被害现场

“你什么意思。”我有些恼怒了。

那个被我从心里试图分裂出来帮我进行推理演算的另一个自己,居然对我这个本体有着极深的嘲讽,可能“她”确实也是我性格里的一部分,是因为单独拿出来,才会显得那么特别。不可否认,她表现出来的感觉正是我所羡慕的,无惧于拘束,不会自己把自己困在善恶的界定里,直言表达自己的爱恨感受。

但她过于嚣张,却也是我很反感的。可她的“嚣张”正是因为我性格一部分使然,所以也让我自己对于自己的性格里隐藏起来的那些充满了恐惧。

我害怕我在无意间也会表现得如同“她”一样,而不自知。

“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上一次糜家的事情,你们费尽心思想要解开真相,不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也不放过一个害人的人,但是结果呢,人心难测,那位不还是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指控他有罪,就这样放过了吗?”“她”不屑地说,“如果儒简大人真的帮助了卫君,以巫蛊之祸的罪名陷害儒卫,继而除掉了儒卫一家这个让卫君忌惮的势力。这一次事件,便是当时受害的人对儒简大人的报复,你抓住了这一次事件的幕后真凶又如何,还不是等同于纵容了儒简大人对于儒卫的伤害吗?”

这世上对对错错是是非非实难界定。

“我只想阻止更多悲剧的发生。”我说。

“可是你阻止不了之前悲剧的发生,有些悲剧已经发生了,在受害的人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使他们为之疯狂,变成了恶鬼。终其一生都在为了报仇而活着,他们呢?谁来阻止他们的悲剧。”“她”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出了我的冷汗。

“她”却在笑,“我心里想什么,不就是你心里想了什么吗?只不过你要当个正义的好人,不敢说。但是你仔细想想,你害怕的到底是我,还是你心里想要隐藏起来的愤怒呢。如果你继续装作无所谓,早晚有一天,你会被这些愤怒反噬的。”

“够了”我希望“她”是来帮助我解决案件的,却不想她还是乱了我的心情。

看到萧珏从屋子里探出头来,“她”消失在了一旁。

“有什么发现吗?”我问。

“你来。”萧珏说,“儒阊的尸体上有些东西,得让你来看看。”

儒阊的尸体上发现了些东西?

我一肚子好奇,跟着萧珏进到了屋子里。

只见

顿时一阵恶心,头发都快被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惊得竖起来了。

儒阊“怎、怎么会这个样子”

“我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萧珏说。

儒阊的尸体,被吊在屋子里,两手两脚呈大字型打开,遭开膛破肚之刑肠子被从身体里拉出来,拖了一地死状何止一个惨。

“他这也是被野兽袭击的?”我觉得野兽也太血腥了吧。

“很显然不是。”萧珏走到儒阊的尸体旁,向我解释说,“你看他手脚绑着的绳结,就知道这不是野兽干的了。”

听到这话,我才捂着口鼻上前确认,绳结绑得很好,确实不是野兽能够做得了的。

“是人?”

“应该是人。”萧珏很肯定的说,“只不过,虽然绳结是人绑的,但是他身上的伤口”

萧珏示意我从死者儒阊身后去看,只看到儒阊背部三道明显爪痕

“又是,爪痕?”这爪痕深刻清晰,我问他,“有没有可能,是某种特殊的凶器造成的?”

“可能性很小,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在儒简大人家里看到过的那些痕迹吗?还有外面那具尸体,他们身上都留有类似的爪痕,深度一致,伤口形成的角度一致,但是有一点不一样。”

“是距离?”我看出来。

“对。”萧珏说。

如果是特定的凶器,那么爪痕留下的一道一道之间,距离应该是相同的。我刚才仔细看过了外面的那具尸体,然后再看到儒阊的尸体时,自然看得出来,儒阊尸体上留下的四道爪痕,第三道和第四道距离想个较近。而外面那具尸体,是第二道和第三道距离相隔较近

这也证明了,在他们身上留下爪痕的“凶器”,几个爪之间的距离是可以控制的

“可是儒简大人,没有提过人啊。”我怀疑儒简大人是否有隐瞒。

“但他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有人可以操控狼群。”萧珏提醒我。

“但他说的不是儒卫吗?他的那位师兄儒卫假如真的是儒卫操控了狼群,袭击他们。那儒卫不是早在之前巫蛊之祸里就丧了命?怎么可能还活着?”这一点很奇怪。

一个死人难道能够控制狼群袭击他们吗?

“你不觉得这件案子越来越有趣了吗?”萧珏在笑,他鲜少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来,似乎他已经对这件案子起了兴趣。

“是很有趣,如果不再死人的话。”我实在不希望再有什么人因为这件案子而被害了。“可如果真的像儒简大人说的那样,恐怕凶手的目标,还有儒简大人和儒申两个。”

“我去看看后面院子里那具尸体。”萧珏说。

“那我留下来看看这里还能不能发现些什么,你最好想个办法帮我判定一下他们死亡的先后顺序。”知道这三个人谁是最先遇害的,谁是最后遇害的,我们基本就可以确定凶手是如何闯进来,以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路线前进将这三个人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杀害了的。

“好。”

等到萧珏出去,我转过身来独自面对儒阊的尸体,还是难忍这惊世骇俗的场面。

这个杀手还真不是一般的残忍。

这儒阊看着年岁也就在十六岁上下吧,遭遇杀害的时候,身上留下这么多的伤痕,穿着的衣服也都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不过料子不是一般的料子,想来出身也不是普通人,他身上掉出来的一块玉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玉的成色很好,应该价值不菲。想来是凶手将其杀害的时候,扯破了他的衣服,从衣服里面掉出来的可是凶手并没有将这玉拿走,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那就是,凶手根本没有想要夺财了?

不为财,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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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话 草木灰

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人通常会在气急的时候,冒出很多极端的想法。冲动杀人往往就是这极端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所产生的杀意,但是杀人毕竟不是碾死个小虫子那么简单,还要面临自身极大的恐惧。可像是这种,将人活剐至死的不只是死者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凶手本身也承受内心极大压力或是压力的释

除非,凶手是一个思维一直处于极端的暴躁分子,可这样的人往往对于精力的消耗极大,日常也处于癫狂状态,他如何部署操控野兽的事情呢?

要不然,凶手就应该是一个积怨成恨、苦大仇深的主儿,一生都只是为了报复在活着,精神状态分裂两极化,日常看到的时候是一个正常的人,可一旦被激怒或是刺激到他心里某种情绪的时候,就会表现非人的狰狞。

就连我我日常以为我接触的离奇、残忍的案件已经足够多了,可是在面对新的死者时,我还是会本能产生一种恐惧感。因为眼前的死者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的,而凶手却做到了

“这是什么”我本来想要确认绳结的系法,却意外发现死者手心里黑乎乎的一团。

他的手指断了两根,有指甲完全脱落,应该是死前挣扎留下的。至于他手里这黑乎乎的东西,像是灰尘

“是灰烬。”“她”又冒了出来,上前伸出手指挑了一下死者手心里黑乎乎的东西,确认说道,“不过这些应该草木灰。”

“草木灰?可他怎么会抓到草木灰呢?死者虽然出门从简,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候的人,但是他的衣着方面已经充分表现了他的身份不一般,像这样的人更是应该远离炊房之类的地方,他手里为什么会抓到草木灰呢?”

“她”耸了耸肩膀,“不知道,你问我也没用,我只知道这些确实是草木灰。”

我又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另一只手里也有通用的灰烬。

“两只手里都有草木灰啊”“她”凑过来看,“而且这形状,像是他自己抓的吗?”

“你什么意思。”我问。

“你自己想啊,如果他生前反抗的时候,抓到了什么占有草木灰的东西,为什么只有手心里有,身上却没有。而且用手抓到的话,首先手指尖应该也沾染了草木灰才对。可你看他的手指尖上,根本就没有弄脏。”

“你认为,这不是他自己弄到的?”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两只手都沾了,可是屋子里,看不到有草木灰的痕迹。“或者,是凶手。”

“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问。“他都已经把死者控制起来了,拴在了这里,死者本身动弹不得,他又为什么要把自己手心里弄上这些东西”

“这些人都不是一般人,他们是儒士,善于用术。而儒士所谓的术,与那些虚幻传说中的仙法不同,更近于魔术一类的,通过一些物质作为媒介产生变化来彰显术法高低。”我想,这会不会也是他们术法中的一种。

我对于术法的了解不多,毕竟此前我对他们的认知,也只是他们懂一些“化学”,然后负责一些祭祀之类的事情。要说这手心里的灰

应该可以问儒简大人确认。

“你都已经想到了,为什么还要对着一具尸体发呆呢?难道你觉得还不够刺激?”“她”出言挑衅。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凶手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杀害儒阊呢?”假设按照我之前的推测,这一次发生的所谓狼群报复一事,是因为当年卫国的巫蛊之祸,有人要为巫蛊之祸中惨死的儒卫一家报仇,可他为什么要伤害儒阊呢?“儒阊虽说也是他们的师弟,可是事发的时候儒阊还小,他人微言轻能够做些什么?凶手之前袭击过儒简大人,但是被儒简大人逃掉了,他是故意在袭击儒阊的时候下手更狠,还是因为之前袭击儒简大人的时候,未能如愿,才重新调整了自己袭击他们的手段呢?”

这件事得弄清楚的,如果凶手只是针对儒阊才用了这么狠的法子,那说明凶手更恨儒阊,接下来的主要调查方向,就是得往儒阊身上查了。

但也有一些连环凶杀案的凶手,是在行凶过程中不断调整自己杀人的手法,让自己的犯罪行为更为完美。这起案子的凶手究竟是哪一种呢?

“不管怎么说,儒卫的事情总是要再调查的一下的吧,如果凶手真的是为了给儒卫一家报仇,那么凶手的范围就要锁定在与儒卫有关的人身上了。他是不是儒卫家的家人,亲戚,还是什么人的,或者是侥幸逃过一死的人,要是找,肯定能找得到吧。”“她”说。

“没错,至少这个方向是对的,凶手肯定是与儒卫有关的人。”我说完就沉默了

可是与儒卫有关,又懂术的,还能驱使狼群这个人

“你怀疑谁?”“她”突然问道。“你怀疑,可能也是其他的师兄弟们?”

“懂术,还知道当年案件真相的,自然是他们中间的人了。”我说,“而且儒简大人说过,儒卫是个很好的师兄,一起修行的时候,大家的关系都很好,儒卫也很照顾他们这些师弟。所以我想,如果师兄弟里有人帮助儒简一起完成陷害儒卫的事情,那会不会师兄弟里也有人,要为儒卫复仇呢?”

“那你知道儒简大人究竟有多少师兄弟吗?”“她”对于这个方向,好像有些不太自信。

“听简夫人说过,儒简大人除了儒卫,还有之前遭遇狼群袭击而死的儒疾,加上今天死在了驿站里的儒阊意外,还有一位下落不明的师弟,儒申。”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了,简夫人不知,萧珏也没有听儒简大人提过。

“那得先找到儒申。”“她”说,“儒申总是要跟一边有关系的,要不然是协助过儒简大人的人,要不然就是为儒卫报仇的人。可不管是哪一方面,他现在的处境应该都很危险。况且,你不是还想要知道,儒简大人除了他们以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师兄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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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话 凶手的审问

“从这驿站里三个人的死亡时间进行推断的话,第一个遇害的,是倒在后院的那个人,我检查他的尸体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有旧伤,手掌里有老茧,应当是习武之人,并且,功夫不俗。他的死状比起受害的另外两名死者相对简单,一刀割喉,当场毙命。凶手没有对他进行非人的折磨。”萧珏说,“第二个遇害的,是倒在外面的那个,正如我们所见到的,他是受到了类似于狼之类的野兽攻击而毙命,身上多处撕咬伤,死前有过挣扎,但是无济于事。”

“那屋子里的这个儒阊,就是最后一个遇害的了?”从萧珏对死者死亡时间的判断上,不难发现凶手闯入这里的行进路线。

第一个死者是个习武之人,武艺不错,可见他是陪同儒阊前来负责保护儒阊安全的人。在听到后院有了动静以后,便前往查看,不料,对方比他的武艺更加厉害,一刀毙命。

在结果了此人以后,凶手和狼群同时进入了驿站,第二个遇害的人,是同行的小厮。

狼群在凶手的指引下,直接攻击了小厮。不过小厮的尸体上留下太多的撕咬伤,也就是说他不是立刻毙命,是有过挣扎的。那么在被攻击的时候,他肯定发出了惨叫声。

而这时,等候在驿站屋子里的儒阊,也应该察觉了。

儒阊是死在屋子里的。

他没有在听到小厮惨叫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说明小厮在被攻击的同时,凶手已经在屋子里了。儒阊是亲耳听着同行小厮被狼群活活咬死的,他已经被凶手控制住了,绑在了屋子里可是凶手没有选择直接杀害儒阊,反倒是让狼进入到了屋子里,折磨儒阊致死

外面的人听到的争执吵闹声,就是这个时候发出来的。

除了小厮遇害前的嘶吼,那么争执的声音

“儒阊死前,与凶手有过争执”我豁然反应过来,“凶手是儒阊认识的人,他在控制了儒阊的时候,没有立刻下手杀害儒阊。反而,只是将儒阊绑在这里,还给了他时间与自己争执接着,才让狼撕咬儒阊的身体,将他折磨致死。”

“可是凶手这样做,目的是什么呢。”萧珏不理解,“若他是为了报仇,为何不直接杀了儒阊,折磨一个被控制住的人,会让他感觉到报仇的痛快吗?”

“他痛不痛快我不知道,但他若是真的恨极了儒阊,当他站在儒阊面前折磨儒阊的同时,也是在折磨自己”我说,“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他在儒阊死前,到底和儒阊争执了些什么。”

“大人,夫人,”里翀检查过儒阊一行人带来的行李,“所有的东西我都确认过了,一些贵重的物品、衣裳都在,虽不确定是不是全部,但是留下来的数量不少。”

“那就是说,凶手不是为财。”萧珏否定了一种可能。

“唉”我叹了口气,站在儒阊尸体前,“也不一定虽然不是为了大肆掠夺钱财而来,但当凶手站在这里的时候,他与儒阊争执一定是在逼问什么事情。”

萧珏仔细回想了一番,“那他会逼问些什么事情呢。”

“不知道啊”我现在,也没有方向,“可以是逼问某件东西的下落,也可以是逼问某个人的下落只是,儒阊被折磨的这么惨,我们实在不好确定,他在死之前到底有没有向凶手透漏线索。如果是东西,还好说,可如果是人,只怕这个人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儒阊若是说了,那凶手现在应该正在准备着下一场袭击了。”

难道是儒申?!

简夫人说过,儒申与儒简大人的关系也不错,只不过儒申之前就下落不明了。

“你应该再去问问儒简大人,看看除了他们几个以外,当初和他们在一起修行的儒士,还有谁?我们现在只能逐一排除有可能的可是”我对于这个方向不是很满意,毕竟是大海捞针,如果人家师傅收的徒弟众多,我们岂不是得一一查下去了么。

“可是什么?”萧珏问。

“可是我还是觉得,当务之急得想办法找到儒申。”

儒申和儒简大人的关系,还是得找到他本人才能确定。可是他既然与儒简大人走得亲近,想必一定知道些什么,他为什么躲起来呢?

“那我再去同儒简大人聊聊。”萧珏说。

只怕这一切,都会和他之前担心的一样。只是个开始,还未结束。

儒阊身上留下的爪痕,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这狼若真的受人操控,根据凶手的提示去杀人,即使我们找到凶手,也未必好对付狼群。而且有隐患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凶手操控狼群究竟潜伏在哪里,若他距离人群不远,那么狼群的存在便可能威胁到更多无辜的人。

万一真的将他逼急了,他会不会放出狼群袭击那些无辜百姓,不好说的。

回到城里,驿站的事情早已经传开了。

一大早发现驿站出事的村民,在惊恐状态下,一个传一个,不出半日,这个城都知道附近狼群袭击了活人的事情,更在传言之中添油加醋的将狼群之事描述得十分骇人离奇。

城门处已经增加了护卫,并且各处都发了告令,全城搜捕恶狼,大街上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男人们手持木棒砍刀,自发的组成小团体,各处巡逻搜查,严防狼群入城袭击平民。

“这样也好。”萧珏说,“起码通过他们自己,有自保的能力。凶手带着狼群进城,会立刻被发现的。”

“你认为凶手还是会袭击儒简大人?”我不难从他的话里听得出来,他对于儒简大人的安危尚有担忧。

城里自发组织防卫狼群攻击入城,对儒简大人而言,倒也是无形间的一种保护了。

萧珏却问我,“你觉得呢。”

“如果狼群真的进入过城里,上一次儒简大人府苑遭遇袭击的时候,便会有人看到了入城的狼群,可是并没有。根据我们的调查,城里没有人看到过狼群出没,狼群出现在了儒简大人府上,城里却没有看到,那么这一次,凶手如果要袭击儒简大人的话,也可以避过人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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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二话 草木灰的用途

萧珏回来后,没有多做修整,就前往儒简大人处探望了。

“夫人,”里翀代替院子里的婢人,将烹煮茶水的用具送了过来,并且无意地提到,“大人好像很是担心这位儒简大人。”

我轻叹,心里憋着的郁气却一点都没有好受些。“他不只是担心儒简大人,也是担心这城里的百姓。儒简大人从凶手手底下逃过了一次,只怕下一次凶手的袭击会更加精心部署,也不知道会不会殃及城内无辜的百姓。”

“昨夜凶手袭击驿站的时候,也没有害了附近居住的百姓,若他真的是憎恨某些人而进行报复,想来也是有针对的,不会随意害无辜之人吧。”里翀帮我讲茶具放在桌子上,加了炭火,准备煮茶。

“不知道啊我现在也十分不确定了。凶手害人手法残忍,驿站里那小厮不也是无辜的吗?却也遭受了连累”我明白萧珏在担心什么,他这次比我更想提前解开谜底,弄清楚凶手的身份,阻止凶手更近一步的疯狂举动。“对了,你们近来也都小心些,都在驿站里露过面了。万一当时凶手就藏在人群里的话,他已经知道我们在调查了。”

“是。”里翀应道。

我回神的时候,发现里翀似乎欲言又止。“怎么了?你还想说什么?”

“没”里翀自知瞒不过我的,迟疑了下,倒也是说了,“只是那儒简大人若他才是害了儒卫的元凶,却连带了其他师兄弟们遇害,大人帮助儒简大人度过这一劫,实在不公平啊。”

“”我又怎会不知呢。

“夫人,那我先出去了。”里翀将茶具放好后,收拾妥当便退了出去。

我苦笑,“是啊,儒简大人若真是作恶多端,是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就他一人逃脱,实在让人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啊。”

“她”突然从身边冒了出来,却在笑着,“怎么,你也觉得他该死?”

“他即使也该死,也不能由其他人处置。真相大白,他应当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才对。”我并不想受“她”的影响,让自己随着私心去决定案件的发展。“就算最后证实,儒简大人真的是罪魁祸首,我也会把他交给应该处置他的人,在这之前,没有人可以对他的生死做出决断。我更不会允许凶手来伤害任何人。”

“她”只是在笑,又消失了。

萧珏直到天快黑了,才从儒简大人那边回来。

我正在检查从儒阊尸体上带回来的草木灰萧珏一进门,带进了一股寒气。

“怎么样,他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萧珏看到了巾帕上的草木灰,就径自走了过来。

“我从儒阊尸体上找到的,他的两只手心里都有这样的草木灰,又不像是挣扎的时候抓到的。我觉得奇怪,就用巾帕沾了些回来,想仔细研究一下这些会不会和他们的术有关。”我抬起头看向萧珏,已经很明显了,我对着草木灰研究了一下午,一无所获。“当年上学的时候,我选的是文科,实在是因为我的理科成绩不行。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要是那时候我上化学课的时候再努力些,没准儿我现在的‘术’比他们都厉害。”

萧珏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卷好的巾帕展开,也同样是草木灰

“哦?”我意外的问,“你也注意到了?”

他却只是叹气,“这东西,沾在尸体上,我自然注意到了。”

“那,这是什么?是药吗?”我问。“是什么药?该不会是那种能够瞬间让人失去意识的药吧?”

“你在想什么呢。”萧珏抬手便敲了我的头。

“疼。”我后退得晚了,生生挨了一下,委屈极了。

“这的确是一些草药,只不过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萧珏说着,在旁边坐了下来。“我起初发现的时候便很疑惑,这些药掺杂在一起,并无治病的功效。为何会像是刻意被人涂在了死者的手心里。我便拿着这个向儒简大人确认了一下,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他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我先同萧珏问了一句,看到他默认,才觉得更奇怪“你作为郎中不知道这药有什么作用,但他却知道他是儒士,他的师兄弟也都是修行的儒士那这东西,难道是儒士才懂得的?该不会,也和某些术法有关吧?”

萧珏揭开了谜底,“的确是和某些术法有关,那位儒简大人告诉我说,这些药,害了人之后涂在人的手心里,是可以散了人的魂,使之难以化成恶鬼回来报复的。”

“啊?”我需要时间仔细消化这个答案。“这,这药”

“现在更加可以确定,凶手也是一个儒士,他杀了儒阊以后,担心儒阊化成恶鬼回来向他索命,所以在儒阊的手心里涂上了他们所用的药。虽然这个法子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用,但是我想,凶手至少给我们留下了线索。”萧珏从草木灰上,确认了凶手的身份是一名儒士。

“他去报复人,结果还担心被他害死的人变成恶鬼回来报复他?”我以为这个凶手无恶不作无所不惧呢,没想到,他竟然也有怕的。“草木灰、狼群看来这个儒士的身份可以确定了,目标范围就在儒简大人的师兄弟之间。只不过能控制狼群,让我觉得这个儒士的修行一定很厉害,可是却惧怕被他杀死的人回来报仇,用草木灰涂在被杀死的人手心里,那这”

“或许他只是想要报仇,并没有想死”

“那他就不是‘鬼’了。”现在基本可以排除儒卫了,“儒卫已经死了,他不可能回来报复。就算是按照儒简大人的猜测,是化成恶鬼的儒卫回来向他报仇,那儒卫就没必要用草木灰防着这些被他杀死的人了。对了,那你刚才可有向儒简大人询问,关于他其他师兄弟的事情吗?他其他的师兄弟现在在哪儿,有没有与儒卫有关系的,你可问过了?”

“问了,但儒简大人说,他不记得其他人了。其他人与他们往来较少,平时都专注于自己的修行,出身不高,离开之后就都没有回去过。想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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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三话 承阳圣人

想不起来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也许他说的是真的。都到了这个时候,想来他不会故意向我们隐瞒重要的线索了。儒简大人自己也知道,隐瞒我们对他没有好处。”萧珏说。

我同意他的说法,只不过我对儒简大人依旧心存怀疑。“你可问过,他们师从何处?”

既然从儒简大人那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线索了,我想自己找方向突破。

“你要做什么?”

我带着里翀前往了儒简大人师兄弟们曾经拜师修行之处。

和我印象中那种隐于深山的修行之士不同,当我站在这偌大府苑前时,不禁被这气势所震撼。立于城中一僻静处,大门紧闭,装饰哗然。“是这里吗?”

里翀左右看了看,“应该就是这里了。”

他对于找到的地方也充满了疑惑,没想到这些儒士的修行之所,竟然

“上去叩门吧。”我说,反正都已经来了,总是要弄清楚的。

里翀上前叩门,半晌才听到里面一个小童的声音,“来者何人。”

“霍汐,前来求见承阳圣人。”

又等了半晌,门才缓缓开了。

门内站着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童,身着粗衣,面满从容。“请随我来吧。”

我回头看了眼里翀,意思是要他警惕些,这位承阳圣人到底是什么人我们都不知道,修行的儒士住在这样的地方,确实让人满腹疑惑。

府内比我们在外面看到的更加震撼,那小童熟门熟路地引着我们在府内穿梭,走了半天才停在内苑的一处屋子前。“还请二位在此稍候。”

说完,他就先行走到了门前,静候片刻,方才走进了里面。

“你刚才留意了吗?这院子的结构不寻常啊。”我暗中叮嘱,只因记得小童引我们前来的路上,七拐八拐的,这院子的结构颇有些门道,只是我对于这些并不擅长。唯恐有变,方才叮嘱里翀与我一同记着,免得有任何偏差。

里翀暗暗点头,他是个谨慎的人,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留了心眼儿的。

小童很快就出来了,“萧夫人,师傅早已知道你会来,等候多时了。不过师傅说,你若是有事要问,还得独自进去,否则,便请你们回去吧。”

“夫人,不可。”里翀顿时在身后说了句。

让我独自进去?

这就好像是我们刚到儒简大人府上的时候,儒简大人只见萧珏不见我,当时我也是一肚子疑问的。而现在“你在这里等我吧。”

“夫人”里翀不可置信,他都感知到此处另有玄机,不理解我为什么非要冒这个险。

“我刚才只对这小童说过我叫霍汐,他不过进去了一下,出来便称我为萧夫人。显然里面的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意你自己小心些。”我觉得里面的人既然吩咐了小童称我为萧夫人,也有暗示的意思。

留下了里翀,我单独一人走进了房里。

房内有焚香,香气的味道让人感觉并不是那么舒服的。

我小心地提防着一切,只见旁边一垂幔后坐着一人“敢问,可是承阳圣人?”

“萧夫人,别来无恙。”

果然没错,“圣人既然知晓我是萧夫人,恐怕对于我的来意也早已明了了吧。还请圣人指条明路,助我破案。”

“是是非非,孰对孰错,皆是天意,萧夫人过于执着凡世对错,何苦呢。”

我挑了挑眉头,对于他的话,不敢苟同,“圣人,死者可都是你的徒弟。难道你就不希望死去的徒弟得到解脱,真相大白于天下吗?”

“大白于天下的,当真是真相吗。”承阳圣人却如是问道。

“”我一时语塞,“有些人,难道就这样白白牺牲?”

“萧夫人穿越千年而来,却困于眼前,还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吗。”

他的一句话突然间让我心生寒意

“萧夫人受先者指点,以天下公道为己任。可惜啊,公道从来不在天下,纵观千年,谁又知晓千年前的是与非呢。”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世上,当真有如此之人,能知我的事?

“困于迷雾,真相便是迷雾。困于自心,真相便是自心。萧夫人,困住你的究竟是什么呢?你可看清了吗?”承阳圣人仿佛看穿了一切,在他的面前,什么秘密都没有。

“霍汐愚钝,还望圣人指点。”

“失与得,对你来说究竟哪个更重要。”他没有“指点”,反而给了我一个问题。“若是得到了答案,必将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你可愿意?”

“霍汐不明白圣人的意思。”答案与我最重要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呢?

“门外的那个年轻人,他会因为你的执着顽固而死,你可还愿意继续追查吗。”

承阳圣人所指的,是方才被小童留在了门外的里翀

“里翀,会死?”我有些担心了,因为眼前这人,隐于垂幔后,我看不清楚他,他却好像把我看清楚了一样。我从进入到这房里开始,便处于一个被动的局面,“不会的,里翀的武艺很好”

“可你方才也犹豫了。”承阳圣人说。

“因为里翀是个好人,他就像是我们的兄弟一样,我选择的这条路并不好走,除了肉眼可见的威胁以外,还掺杂了人心的欲望、恶毒,能够在路上遇见同行的人,我很感激。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他们不受胁迫。”我不会让里翀死的。

而且我觉得,承阳圣人说的那番话,只是对我的一个测试,他想知道我对于将案件追查到底,究竟有多大的决心。

“看来你主意已定,”承阳圣人的语气依旧平淡,“不过我也要告诫于你,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失去,就注定难以挽回。即便你有这般天赋,也将承担你无法承受的后果。你最在乎的一切,会接连失去的,直到,你一无所有。”

“”不可否认,他的话确实让我有过一阵动摇。

失去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这个后果听上去太惨烈了,我不确定我是否有能力去承担。

承阳圣人却微微笑着,“不过,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忠告。日后你若困于迷雾,能解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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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四话 是与非的选择

“圣人您知晓一切,那可否知道儒卫当年被牵连的巫蛊之祸,可是遭了什么人的陷害?”

“儒卫”承阳圣人提起这个名字,只剩一声叹息。

我从承阳圣人处出来,里翀急忙迎了上来。

“走吧。”我对他说,想要的答案都已经得到了,现在就要回去找儒简大人对质了。

里翀不明所以,在之后从房里出来的小童领着我们往外走,走的却是与刚才完全不同的一条路了

“小师傅,刚才去的时候,我们走的不是这条路吧。”我总觉得奇怪,为什么要换一条路呢,这里面又有什么说法?

可他静默不语,只是将我们往外带。直到了门口,小童才停下,“来的路是来的路,去的路是去的路,师傅让我将此物交给萧夫人,说是日后能够助你脱困。”

说着,他摊开一只手,手心里放着一只像是铃铛的东西。

“助我脱困?”我好奇,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了铃铛,可却发现这铃铛是个空的摇了摇,自然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小师傅,这是何意?”

“师傅说,到时候萧夫人自然明白。师傅还说,萧夫人是有慧眼之人,得天命,一身清明,望你恪守初心,不要堕入迷途,是是非非均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苦自扰。”说完,这小童向我们作揖告辞,大门在我们眼前关闭。门内与门外,却是两种境地。

“夫人,他这是什么意思?”里翀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怎么明白。

空铃铛还在我手里捏着,的确发不出任何声音,也不知这承阳圣人让小童把这铃铛交给我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知道我从后世来的事情,也料到了一些事情,让我心有余悸,我握着铃铛回头就看到里翀,着实担心会应验了承阳圣人所说“没什么,只是说了一些不太好的预示”

我把铃铛仔细收起,宁可信其有吧,希望这只空铃铛真的能够帮助我们化险为夷,脱离困境。“回去吧,我们该去见儒简大人了。”

多年前,儒简大人拜入承阳圣人门下修习。

较之他更早来到这里的儒卫,对他十分照顾。儒卫是个善良厚道的人,虽然出身尊贵,但是从没有什么架子,对于师弟们也是很疼爱的。在承阳圣人门下,不少出身不俗的世家子弟前来修习,其中大多并非为了成为儒士,而是对自身的一种修行而已。有的人意在用修行脱离原本的宿命躯壳,重获新生。所以儒卫的存在也并不算特殊

在这里,没有什么那些身份拘束,他们走进这扇门之前的身份地位,都在走进这扇门的同时抛弃在了外面。生活在门内,他们都只是承阳圣人的弟子而已,不过弟子之间自然也都是好奇彼此身份的,私下里也都有自己的心思。

儒卫出身于卫国,他家往上数,曾也是一代卫君的次子,受到封赏,世袭荣耀的。只不过一代一代的传下来,虽身为宗室,却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利了。儒卫天资较高,他的父亲对他期待很大,儒卫自知父亲的心思,却入了承阳圣人门下修行,也是想要断了父亲贪婪的欲望。

只可惜,儒卫的选择并没有让这一代的卫君放松警惕。

儒卫的父亲有图谋不轨之意,门下谋士众多,势力重大,卫君颇为忌惮,有心铲除。却苦于难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唯恐儒卫的父亲会趁机作乱。

儒卫收到家书,离开承阳圣人的时候,儒简大人与几个师兄弟也是一同离开的。

儒卫邀请了儒简大人与儒疾、儒申、儒阊同行,并在卫国自己家中盛情款待。本是一番好意,希望师兄弟们离开了师门以后,相互间也是有个联系有个来往的,却不想正是因为此事,为自己满家灭门埋下了隐患。

儒简大人等人留在卫国数日,与儒卫辞行,却被卫君邀请到了宫中。

在卫君的威逼利诱之下,儒简大人一行人因为各自的目的,终于妥协了。他们联名奏请卫君的密函,将儒卫一家送上了死刑台。而在那之后,他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属国,也都得到了自己出卖儒卫而获取的报酬。

所谓的“巫蛊之祸”不过是借刀杀人。

当年的一件惨案里,但凡与儒卫家有着牵连的人,都遭到了屠戮。

这一切都和我们一开始猜测中的差不多。

对于儒简大人一行人为了自身利益,出卖儒卫换取报酬的行为,除了鄙夷之外,却也真的束手无策。追根究底,处死儒卫的人是卫君,卫君有意隐瞒此事,下令封口。任何人都不得讨论,更是为了隐瞒自己的所为。

我们彻夜赶路,回到了儒简大人家中

然而,却还是晚了一步

“萧珏!萧珏!!!”我在一片废墟之中,拼了命的大喊着萧珏的名字,这里残垣断壁一片,死伤无数,院子里遍地鲜血和残肢,刚刚遭到了狼群的又一次袭击。“萧珏萧珏!你在哪儿,萧珏!!!”

我真的害怕了

承阳圣人说过,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失去,就注定难以挽回。

难道这么快就应验了吗?

萧珏在哪儿

“夫人!”廉赫赶来找到了我们。

“萧珏呢,萧珏在哪儿?”我心里后悔极了

“夫人不要惊慌,大人没事。”廉赫领着我们,向儒简大人的院子走去。

他说萧珏没事

院子里到处死伤的人,从这一场无妄之灾里侥幸存活下来的人,都聚在一起,为劫后余生痛哭流涕相互照料。

很多人都聚在了这个院子里,我看到不时有家奴将伤重而死的人从院子里抬出去。

而其他人

“萧珏!”我看到萧珏的时候,立刻冲了上去,一把将他拉过来仔细检查,生怕

“不要担心,我没事。”萧珏说,“你们回来了正好,人手不够,赶紧帮忙。再拖延下去,伤重而死的人会越来越多。”

他正在帮忙医治那些遭受重创的人。

只不过说着话的功夫,旁边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开始不停的抽搐,疯狂吐血,然后就不动了萧珏蹲下身,检查了一下,皱着眉摇了摇头。“抬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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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五话 狂犬病

这一次遭遇攻击,致使儒简大人家里死伤惨重,侥幸活下来的人都抱团留在了主苑里。受伤较轻的婢人们,也都在帮忙医治和包扎,廉赫和里翀带头将残存的家奴分成了两部分,轮波把守主苑,以防狼群再次突袭。而那些伤重的婢人家奴,歪歪斜斜、三三两两的倒在院子各处,哀嚎遍地,惨不忍睹,他们要不然是等着被医治,要不然就是伤得太重了,只能缓解了他们的痛苦以后,看着他们等死,然后被抬出去

我帮着一个婢人包扎了肩膀上的伤以后,回过身突然在重伤的人群里看到了小雀的身影,她身上的衣裳,也都染了大片的血迹,我连忙走过去。“你也受伤了?”

“萧夫人萧夫人,求您救救素儿姐姐吧”

我这时才注意到,小雀怀里抱着的素儿已经奄奄一息了。我用手在素儿脖颈一侧试了试她是否还活着,又将她的眼皮翻开素儿的喉咙处有被撕咬的痕迹,说不出话来,流了好多的血,情况不妙。“其他人呢?”

我记得那个院子里,一共有四个人

小雀却只是在哭,说不出来话来。

“萧珏!萧珏你快来!”我急忙叫来萧珏。

他从另一侧疾步赶来,可是检查过素儿的情况后,脸色阴沉地向我摇了摇头。

“不成了吗?”我心里突然一下抽痛,看着她就这样

“伤得太重了。”萧珏说,“来不及了。”

小雀一听,抱着素儿哭得更厉害了。

“小雀,你受伤了吗?”我把小雀拉过来,她身上有很多血,手上、脸上也有多处擦伤,但看着并无大碍“你有没有受伤?”

小雀摇头,“狼来了的时候,素儿姐姐护着我,我没有但是素儿姐姐,还有璩儿姐姐,小燕她们,她们都被狼咬死了”

我一时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了,天色暗下来,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恐惧。

“没事了。”我劝她,“你先陪着素儿然后,来帮忙。”

四个人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小雀一个

狼群袭击儒简大人府苑的时候,素儿和小雀在一起,眼看着璩儿和小燕被狼咬住逃不掉了,素儿死命护住了小雀,自己伤重,小雀捡回了一条命。

面对这么多伤重将死的人,我心里的压力也很大,可想而知穿梭在人群里一刻不停的萧珏,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在这一场袭击之中存活下来的人,仅仅是原先府苑里人数的三分之一不到。

没有人料到狼群会在大白天突然闯上门来,更在所有人措手不及毫无准备的时候,就造成了如此惨烈的境况而萧珏当时在主苑里为儒简大人医治,廉赫守在主苑门口,事发的时候,也是廉赫率先做出反应,带人撤回到了主苑,死命把守,才勉强守住了部分人

这一次,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狼群。即使有很多令人想不通的疑点,也无法推翻狼群确实存在这一点了。

“素儿姐姐!素儿姐姐”小雀嚎啕大哭,我知道,素儿没撑下来。

这副场面真的让人绝望。

小雀眼睁睁看着死去的素儿被人抬走,失魂落魄地哭着走到了我面前。

“”我想劝她看开些,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可是现在,我心情沉重到一个字都不想说,看着小雀的样子,我心情也很复杂。

小雀的手臂却在流血一滴一滴的鲜红落在地上。

“你受伤了?先来包扎一下吧。”我撩起她的袖子,看到她手臂上的爪痕,伤口很深,皮肉也翻开发白了,因为担心她继续流血会导致失血过多,我只能先从一旁的帘幔上撕扯下来一条,然后在她手臂上面绑了起来。小心的将她带到一旁,撒上萧珏带来的药粉止血

整个过程,小雀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雀?”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她伤得这么重流血这么多,方才上药的时候一定痛得要死,可她脸上却没有一点的反应“小雀?”

她神情呆滞,迟了很久才转过头来。

“你,不疼吗?”我发现她整条手臂都青了,肌肉也都发硬了。

她摇头,表示没有感觉。

“萧珏!”我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再把萧珏叫来。

“怎么了。”萧珏看到小雀的手臂,也是先蹙了眉头。

“她伤得这么厉害,我刚才给她上药止血,她却一点知觉都没有。”我说,“这是怎么了?”

“我来看看。”萧珏说着,在一旁坐下,检查着小雀的手臂。掏出随身携带的针,在小雀几处穴位上试了试。

我听到一旁惨叫连连,便只能先将小雀交给萧珏照顾,走到那边去帮忙。一个瘦弱的家丁倒在地上剧烈抽搐,两个人都压不住他,挣扎了一阵儿以后,他突然眼睛翻白口吐白沫

“夫人。”里翀带人赶来,看过他的情况后,“没得救了,只能抬出去了。”

周围的人都不再说话,只是漠然的注视着又一个不动了的人,被抬了出去。

“霍汐。”萧珏叫我,我提起碍事的裙摆,回到萧珏身边。

他刚刚收起针,起身把我拉到了一边。

“怎么样了,小雀的伤势很严重吗?为什么她没有知觉了。”我小时候见过被狗咬的人,不过在后世有一种能够抑制动物造成伤害后带来病毒的药,狂犬疫苗。我猜想他们在伤重同时,大概也是因为狼本身携带的病毒而受到更严重的威胁。

萧珏却在摇头。

“什么意思小雀只是”我顿时傻了眼,小雀不过是手臂重伤,怎么会没救了?“你再看看,她还那么小,怎么就没救了”

“我只知道,攻击死伤者的狼,本身携带一种毒素,这种毒素发挥效果极快,我根本没有时间可以在他们被袭击之后,到毒发之前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能够为他们解毒的。”萧珏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或许,你知不知道他们这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可能不是毒,”我说,“我看着症状像,但是我不确定。后世有种病,叫狂犬病是说被狗咬的人,会有几率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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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六话 小雀发病了

“狂犬病?”萧珏重新确认了一下。

“没错,我小时候邻居家一个十四岁的姐姐被外面的野狗咬伤,本来可以打狂犬疫苗提前防止患上狂犬病的,可是她家里也养了小狗,家里的大人就说,平时在家跟小狗闹着玩,也会被小狗抓伤咬伤,所以根本就没有在意。不过她直到十七岁才开始病发,神志不清,发病的时候也是这样剧烈抽搐口吐白沫”我在飞速运转自己的大脑,想要搜集齐我记忆里所有跟狂犬病有关的线索,“我不知道是不是和袭击了他们的动物不同所造成的差距,但是我知道的狂犬病,是有潜伏期的,人在患上狂犬病后会精神异常,袭击他人。少有听说因为狂犬病死的可是你看他们,他们伤势或轻或重,都是突然间开始抽搐,一旦口吐白沫,心跳就开始骤停,只能等死”

所以还是有差距的。

这个差距,难道是因为狼和狗之间毕竟有差别?

我们这边说着话,余光却注意到一旁坐在那里的小雀看上去不太舒服似的。

我拉了拉萧珏,提醒他留意。

似乎是浑身难受,小雀的手到处乱抓,表情狰狞眼神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狂犬病?

“小心。”萧珏抬起手臂将我挡在身后。

我左右看了看,从一旁抄起根木棍,提防她突然袭击我们。

小雀却好像越来越不舒服似的,她起身,朝我们走了过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然后,猛地目露凶光,向着我就扑了过来。

“夫人小心!”

里翀不知是从哪里冲出来的,一把就将扑过来的小雀推开,他试图控制小雀,可是小雀剧烈挣扎,力气也变得非常大。里翀一个人难以将其制服,旁边的家奴看到竟也不敢上前帮忙。里翀只能死死的压住小雀我再也没办法冷静了,抄着棍子上前,一棍子闷下

棍子断了,小雀却安然无恙

她仿佛注意到了我,突然发力挣脱里翀,便要朝我扑过来。

萧珏将我拉开,同时捏碎了手里的药瓶,用药粉洒向了小雀小雀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趴在地上特别的难受,哗一下子就开始吐吐那些黄色的粘稠物

接着,小雀倒在一旁,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萧珏将里翀拉起来,里翀方才控制住小雀的时候,被小雀的指甲抓伤了手背和脸颊。“来。”

萧珏连忙将里翀拉到一旁,给他上药,避免里翀也被小雀所感染。

“都小心些。”我叮嘱前来收敛小雀尸体的廉赫等人。

廉赫阻止旁人上前,先是用块粗布掩住口鼻,然后捡了木枝子翻查了一下小雀的尸体。

“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只能暂且将受伤严重和受伤轻微的人分开安置,避免更深一步影响。伤重死掉的人最好还是烧了吧。”廉赫说。

事情的发展,是我措手不及想象不到的,事到如今我脑子一片空白,也没有了别的想法。“行,就按你说的办吧,让他们也都小心点,搬运尸体的时候,不要被传染了。”

叮嘱完廉赫,我回到里翀萧珏身边,萧珏正用针将里翀伤口处的脓血引出

“大人,我没事。”里翀说。

“还是小心些好。”萧珏不放心,生怕里翀也被感染了。

我心里不安的很,记得承阳圣人说过里翀会死

如果他是为了救我而死我心里一定过意不去

廉赫让人挖了土过来,盖在小雀的呕吐物上,然后一并收拾了。

“现在怎么办啊”我心里没了主意,这样的情况我还真没遇见过,眼下危机重重,是进是退难道只能听天由命了吗?

“霍汐,”萧珏并未停下手里为里翀上药的动作,神色紧张,“如果这真的是狂犬病,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什么”他是郎中,居然问我该怎么办。

“只有你有面临这种情况的经验,好好回想一下,如果是你生活过的那个世界里,有人患了这样的病,下一步该如何准备才能避免更多的伤亡。”萧珏说,“你一定想得到办法的。”

就算他有心,但也只能延迟他们病情发作

“廉赫刚才提到,要把伤重和伤得轻的人先分开,是每个受伤的人都会感染,还是因为个人体质不同,所以决定是否被感染这些并不确定。至少,在我所知道的那一切里,并不是所有被伤到的都会感染狂犬病,但是感染的人,本身就携带了病菌,所以是危险的,要想办法把他们区分开,避免他们影响到别的人”

我没想到的是,本以为这一场狼群袭击的世间已经结束,这整个府苑死了超过三分之二的人,竟还不止部分受到感染的人,竟然还会发病而死,更可怕的是,这些被感染的人可能还会袭击别人,造成别人的二次伤害和感染从而扩大伤亡

这就像是我哥那个时候很喜欢的丧尸电影一样。

怎么办这三个字萦绕在我的脑子里,像是疯了一样。我需要解决的办法,我需要挣脱眼前的困境,对我来说,现在的情况就已经足够糟糕了。

再这样下去,什么都不做,任由一些人发病在这个深夜里只怕

“为什么太阳下山之前,很多人受伤严重,却也没有攻击人的”为什么直到刚才“气温是温度的变化造成了他们发病的吗?”

“命人生火!”萧珏立刻交代下去。

“儒简大人呢?”我发现这院子里全然不见儒简大人

萧珏也下意识寻找,“应该是还在房里,他本身伤重”

“我去看看”突然想起,萧珏说过,儒简大人也是遭到了野兽的袭击所以留下了一身重伤,为什么他就没事呢?为什么说着,我便丢下他们独自往儒简大人的屋子里赶。我只是想要知道,儒简大人在被袭击以后,他都做过什么样的事情,以此试图找到阻止更多受伤的人发病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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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七话 香粉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有逻辑可循的。

狼群两次袭击儒简大人的府苑,这一次仍未得手,恐怕还有下一次。

我站在门外使劲地敲着门,不论如何我今天都一定要见到儒简大人。

还是简夫人开了门,“萧夫人?”

“我要见儒简大人。”事态紧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耽搁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陷入危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的性命都遭受威胁。

“大人吃了药,方才睡下”简夫人向外面张望了一番,“萧夫人,院子里的情况”

“对不住了。”我接下来的行动可能会让她觉得失礼,不过也是我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考虑,我将简夫人推开,径自进到了房里。“儒简大人!”

“萧夫人”简夫人追了过来。

帘幔后面,隐约能够看得到一人躺在床上。

我心里冷笑一声,都到了这个时候,倒是不影响他该吃吃该睡睡啊。

“萧夫人!”简夫人追上来拦住我。

“简夫人,情势紧急,请恕我无礼。但是我必须叫醒儒简大人,否则今夜这院子的人可难保不会死光了。”我说。

趁着简夫人脸色苍白的空隙,我向儒简大人大喊,“儒简大人!”

“没用的。”简夫人喃喃自语一般,“大人已经服了药,是吵不醒的。”

“”服了药?“他服了什么药?”

“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大人伤重难以自控,更受到打击,状况很不好这药只是能让他安神睡去的药罢了。”简夫人说,“今日又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情,虽然侥幸逃过,但大人突然间就跟疯了一样。胡言乱语整个人都变了,他疯疯癫癫的,脾气暴躁。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让大人服了汤药以后暂且睡下,想着等他醒来,情况也就好转了。”

“府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本该大人出面主持大局,你却让他睡下了?”这未免

“不管发生了什么,大人都是最重要的。”简夫人坚定地说,“若是大人倒下了,要这府苑又有何用。况且那些野兽不已经被赶走了吗?虽然对萧夫人和萧大人来说,我感到很愧疚,但是有二位相助能够稳定院子里的情况,我深感安慰。所以才会让大人服了汤药睡下的院子的一切安排,我都愿意听从萧夫人和萧大人的指示,可是我家大人他真的不能再经受任何刺激了。”

话是没错,我也不好反驳。她有她的担忧和顾虑,指示在尽她所能照顾她的夫君。

“简夫人,那我问你也一样。”眼看着儒简大人睡得那般沉,即使我和简夫人在房里如此争执,也不见儒简大人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儒简大人在上一次袭击中受伤,可是你一直在身边照料?”

“正是。”她说。

“那你究竟是如何照料儒简大人的?”我需要掌握所有的细节,做对比,我想知道儒简大人受伤之后是否进行过,类似于狂犬病病发的预防,又是如何做到的。

“”简夫人错愕良久,她不明白我问这个有什么用意,只是匆忙回过神之后解释说,“只是按照请来的郎中交代那般,按时为大人的伤患处换药,一天要喂食六次汤药,还要熏香”

“熏香?”我好奇了一下。“什么熏香?”

简夫人只是侧过身,便避让开一旁的香炉,香炉中燃着袅袅青烟,方才进门时我确实有闻到一股淡香,却并未过多留意。

“这熏香,也是那郎中交代的?”我问。

“是,所燃香料也是郎中给的,说是要一直燃着”简夫人说。“可有何问题?”

我走过去,仔细闻了闻,这香气之间确实有些药的味道。“还有没有没用过的香粉,拿给我一点。”

“好,稍等。”简夫人听罢立刻去做准备,从一旁的盒子里取了些香粉包在帕子里,递给了我。“这些够了吗?”

“够了。”我想起刚才,小雀发狂袭击我的时候,萧珏将我拉过来,对小雀撒了一些药粉,然后小雀就倒在地上不动了。“除了这些以外,那郎中可还吩咐了别的什么吗?”

“别的什么是指什么意思?”简夫人不明白,在她看来,当时请了郎中过来只是为儒简大人治病而已,因为事情发生的古怪,特意还叮嘱了郎中不要外传。

“就是除了敷药、服药、燃香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嘱咐?”如果只是这三种的话,我相信萧珏也是懂的。但是眼下萧珏并没有办法能力立刻抑制他们病发,肯定还有什么玄机没有解开的。

“除了这些”简夫人想了又想,“好像也没别的了。那位郎中很厉害的,大人受伤昏迷,那郎中来到床前不过当时有提到他会用一种秘法来为大人医治,请所有人暂时出去了。至于他到底做了什么,我却是不清楚的。”

“当时你也出去了?”秘法?医生治病还能有什么秘法?

“是为了救大人。”简夫人说。

“你就不担心,他会害你家大人吗?”竟然将一个伤重昏迷的人独自留下,她倒是心大。

“大人已经这般了,还能如何。”简夫人全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再糟糕的情况,也不会糟过儒简大人当时的状况了。

“那倒是。”我不得不承认,只不过对那个郎中。“不知那位郎中,可是这城里的人?如何能够找到他?”

“这我真的不知道。不过听他的口音,不像是城里的人,他也曾提到,只是偶然路过,方才有机缘救了我家大人。当时也是我家家奴找遍城里的大夫,在一家医馆门外,恰好遇到了此人,将大人的情况粗略描述,他有把握能够为大人治病,这才将他带了回来的。”

竟有这么巧的事

“好,那你先忙,我去外面帮忙了。”我想到萧珏那边还手忙脚乱,这找到了可能解开伤着发病的缘由,便要回去与萧珏商量一下,看看这些香粉里是否有什么药能够治他们的怪病的。

“萧夫人!”

我前脚刚刚踏出门,简夫人便立刻出声叫住了我。“简夫人可还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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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八话 简夫人的秘密

“”她叫住了我,却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正想要告辞。

“大人他是真的害了什么人吗?”简夫人的话问完,她自己表现得也极不自在,“我知道,府里出事的时候,你和你那位家奴都不在,应该是去寻找答案了。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想必也是查到了什么。萧夫人,我只是想问大人他,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要看你所指的伤天害理到底是什么。”我的目光不禁瞟向帘幔后面。

“自然是”她心里怕是有了些猜测。

“我的确是去见了儒简大人的师傅。”我说。

“什么”简夫人愣住。

看来,她只是猜到了我带着里翀出去是寻找答案证实儒简大人是否做过些什么事了。但是却并未料到,我找到了儒简大人的师傅。

“我找到了承阳圣人,他和我说些了事情。”我在打量简夫人,我知道她至少是无辜的。儒简大人曾经做过的一些错事,与她无关,她不需要为儒简大人的过错承担什么。可是那些事情,不一定要她现在就知道,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圣人”但是简夫人慌了,立刻显得六神无主一般。她的眼神不经意间落在各处,毫无焦点,连脸色都更难看了几分。

这和我预计之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简夫人?”我轻声唤她。“你还好吧?”

“”简夫人连呼吸声都显得乱了节奏,心里的不安已经充分显现出来了。她很紧张,几次偷偷抬起头来瞧我,却也只是一下子就别开了目光。

“简夫人?”要是这样我再察觉不到不对劲,那就真的太蠢了。

简夫人这一刻的反应让我感觉到,她不知是怀疑些什么,她还曾试图隐瞒过些什么,尤其是在听到我说我去找了承阳圣人以后,简夫人的反应就好像是

“”她猛然回神,像是被吓了一跳。“嗯那,那圣人,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你认为承阳圣人会和我说些什么呢。”我有意试探。

我很好奇简夫人到底隐瞒了什么事情。是她认为我只要找到承阳圣人,就一定会使她暴露的呢?她的反应让我太好奇了。

这位简夫人看上去很单纯,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她的很多心情都能够从表面看得出来。但是她却隐藏了某些秘密她的这些秘密,我暂时不确定是否与这次的案件有关。但是她的秘密,却好像是承阳圣人也知道的。

“自然,自然是自然是大人做过的事情了。”简夫人已经慌了神儿,所以她的解释听上去底气不足,说话的语气也是轻一阵重一阵,就好像是“不、不是吗?”

“当然是和儒简大人有关的了。”我继续盯着她,我知道她承受不住这样的压迫感。

她心里有秘密,又不是一个能够藏得住秘密的人。这样的人太容易露出马脚了。

“是吗”简夫人也是越来越慌张。“那,圣人一定说过了是我家大人我家大人,害了儒卫?”

明明是一个她已经确定了的事情,却偏偏要用疑问句的方式来问我。

这说明她不是真的想要问我这个问题。

当一个人被怀疑被审问的时候,用一个简单到不合常理的问题问回来,她要的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对方的态度。她想用一个问题来证实一下,你是否相信她。

“嗯,没错。”我很自然地承认了,“我是去向承阳圣人确认儒简大人的过去的,自然是会证实这件事了。”

“果然。”她一个果然,似乎应的并不是我的话。

“什么?”我轻声问了一句。

“不”简夫人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其实我早已经猜到了,大人他害了儒卫。在出事以前,大人就时常梦魇,经常会说一些奇怪的梦话起初的时候,我也是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会在梦中求饶。但是渐渐的,我也就想通了大人他定是害了儒卫,心有愧疚方才如此”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害儒卫吗?”我现在开始觉得,她知道这些事情并不只是从儒简大人的梦话里得到的启示。

“”简夫人在颤抖,害怕得颤抖。

我深深吸了口气,“简夫人,我想你应该明白,和魔鬼做交易,即使你得到了回报,但也会被魔鬼拖进地狱。真的值吗?”

“我不明白萧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眼睑低垂,根本不再多看我一眼,像极了害怕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更多。

“其实你知道我的事情,并不是你自幼听来的。你初遇我时所说的话,也都是别人教你的吧。因为这样,便不会引起我的怀疑了,对么?”我说,“但是教你这些的人难道没有告诉我,我有看穿人心的本事,所以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是真,是假,我自然能够分辨得出。你隐瞒了真相,明明不认识我,却还是遵从了那个人给你的信息,来和我搭腔,并且透漏线索给我,目的是什么?”

“萧夫人”

“你如果真的希望我帮你,那就告诉我实话,我一定帮你。”私心里,我觉得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只有真正经历过绝望,方才明白她眼神里的黯然。“到底发生过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我是真的想要帮助你,在错得更多之前不要再错下去了。”

她眼底透漏着一股绝望,万念俱灰。所以她看起来很平静,只是这样一个她,为什么还要参与到这些事情里来,她到底在做什么,她想要做什么从她接近我并且透露线索开始,我很确定她就已经被某个人利用了,这个人向她透露了我的事情,才给了她接近我的理由,但是这个人的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却并没有完全告诉她。所以我认为,简夫人现在的处境并不占优势,她很被动,甚至,已经被人利用了。

“你你会,相信我吗?”简夫人已经动摇了。“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会相信我吗?即使”

“我信你。”不论发生什么,我愿意相信她,前提是她告诉我实话。“你只管说,我说过,你的话是真是假,我能看透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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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话 儒卫的嫂嫂

“萧夫人那你愿意相信,我并没有想要害过我家大人吗?”

简夫人的话一出口,我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她愁容不展,好像

“那你也要向我证明才行。”我说。

我虽然愿意相信她,但是也需要她能够用实际行动来向我证明,我的相信没有错。而不是一味的站在弱者的角度,即使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可是我要进行推理,不可能因为一个可怜兮兮的她,就站在逻辑的对立面。

她必须有足够说服我的理由。

“儒卫”她支支吾吾地说。

“什么?”我愣了下,总不会是

“儒卫便是我那夫君的弟弟”简夫人说。

夫君的弟弟,小叔子?她是儒卫的嫂子?“这”

“我知道,你总会查出来的,那时候你必然怀疑我是为了他们报仇。但真的不是这样的,我与其兄长成婚多年,感情虽说不上有多好,但也都客客气气的。我在改嫁于我夫君之前,并不知晓他和儒卫等人的事情。怎会料到这世上竟会有这样巧合的事”

她说着抹泪,恐怕是感怀自己竟改嫁给了害死了夫君的仇人吧。

“那,儒简大人可知道?”我心里是说不清楚的滋味,难怪她刚才要我信她,这件事怕是换了任何人,都不会信她了吧。

简夫人摇头“不,不知我怎敢让他知道,想来他娶我之前,也只知道我是个丧夫的女人,并不知晓我之前的夫君是何人。”

简夫人和儒简大人的婚事,说起来也算是盲婚哑嫁了。

简夫人娘家在宋地是有些地位的,当时儒卫遭人陷害,儒卫的兄长便拖人送信给了妻子的娘家,简夫人的娘家便派人来将她接回,没多久,儒卫一家就因为“巫蛊之祸”被抓了。简夫人丧夫以后一直留在家中,为了避免儒卫家的事情造成牵连,并不敢声张。直到媒人上门说了这桩亲事,儒简大人家世背景并不突出,人也低调,于是简夫人娘家再三考量后便同意了。儒简大人当时刚回到宋地不久,根基并不稳,他想要在宋有一席之地,最好的方法就是联姻。只是以他的条件,实在没有那些大门大户的闺女愿意下嫁,于是媒人就说了这门亲事,只说对方是个丧夫的妇人,愿意多带些嫁妆帮扶着。儒简大人也就同意了。

婚后,儒简大人和简夫人过的也是一直都相安无事,谁也不知道对方背后与儒卫牵连到的那许多。简夫人是这个时代里极其能够作为代表的传统女性,一切都以她的丈夫为主,儒简大人倒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记着简夫人对他的好,也因为一些事情始终都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和儒卫之间的关系?”因为当时的“巫蛊之祸”牵连到了儒卫一家,对于儒卫个人的人际关系,简夫人作为大嫂也并不知道许多,况且那时候儒卫也是刚刚才回到卫地的。简夫人一直以来都误会“巫蛊之祸”是儒卫的父亲所为,并没有想过那会是一场陷害。

“是一年前”她说。

一年前儒简大人宴请儒疾、儒阊、儒申的时候,他们吃醉了酒,竟然开始感伤起来。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儒卫简夫人听了一耳朵,很是意外他们竟然都认识儒卫。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始料未及。

那就是当儒疾提到,他们所有人都对不起儒卫的时候,儒简大人突然暴躁起来,一把掀了桌案,大发雷霆。也是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儒疾等人便与儒简大人来往得少了许多。

“你当时就知道了?”我心想若是单单这样的情况,她就知道的话,那也实在是

“不,当时我仍以为,他们提到对不起儒卫,只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私事。还没有联想到那是他们害了儒卫一家后的愧疚。”简夫人说,“从那次之后,儒疾、儒申、儒阊这三位之前与我家大人来往密切的人,就很少登门了。”

直到不久前

儒简大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突然间变得尤其警惕小心,如惊弓之鸟一样。

“那具体是什么时候?”我问。

莫不是那个时候,儒简大人就已经知道,有人要向他复仇了?

“就是那次,大人受伤之前。”简夫人说。“有一天大人忽而与我提说,要我回娘家去住几日。我十分不解,为此还遭到了大人的呵斥。”

“然后你就回去了?”我记得璩儿和素儿他们跟我说过,儒简大人家里出事的时候,她们和简夫人正在外面。

简夫人点头,“是。”

“接着你接到消息,说是家里出事了,你就立刻赶回来?”看来,事情是可以联系上的。

“早在大人被袭击之前,其实对于他和儒卫之间曾经发生的事情,我便已经猜到了些。”简夫人说。“那时候大人受了些刺激,夜夜梦魇,总是做一些有人要向他索命的噩梦。他很害怕,便在梦里求饶,只是还会说一些,和儒卫有关的事情”

于是,从儒简大人零零碎碎的话里,简夫人拼凑出了当年“巫蛊之祸”里的真相。

知道是儒简大人率先答应了卫君,然后说服了儒疾等人,才有了那封告密信。

儒简大人为此一直深感对不住儒卫,若不是自己一时贪心、贪生怕死,怎会受人威胁,就动摇了还因为那封告密信,害死了儒卫的全家。直到在梦魇之中,重新见到了儒卫,他害怕了,害怕儒卫是为了向他索命而来,所以才想多年来隐瞒在心底的事情说出。

却就是这么巧,被睡在身边的简夫人听到。

“那你可有恨过儒简大人?”在观察她的反应,我想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偶然间发现自己的枕边人,竟然是这么恐怖的一个人,那么简夫人又会作何反应呢?难道,她就毫不在意的原谅了?

“若是我说,我恨过他你怕是会觉得,我就是害他的凶手了吧。”简夫人神色惆怅。

“不一定,我审理过很多案子,所以我知道,恨一个人容易,但是要对一个人实施报复却很难。你未必下得了这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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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话 耎大人

“”她抬起头,打量了我良久,嘴边挂着一抹笑,看上去很是凄凉。“我的确恨过他,卫崇虽不是一个如我家大人这般细心、体贴的夫君,但一直以来对我也是尽心尽力了,我与他成婚三载有余,他也从未让我伤心难过过。若不是那一次的‘巫蛊之祸’,我这一生许是都在卫国平平静静的度过,以卫崇妻子的身份。”

“听上去,你对儒简大人的感情更深些。”我想作为女人,这一点倒还是可以听得出来的,就像她所说的,儒简大人细心体贴,而儒卫的兄长卫崇,对她只是尽心尽力,从未让她伤心难过而已。

有时候我会想,相敬如宾的婚姻关系,真的就是好的吗?不过,如果只是为了过日子,两个客客气气的倒也没什么不好。爱情的结果可能是婚姻,而婚姻却并不一定需要爱情。往往越是深爱,越是伤害,一辈子很长,打着相爱的幌子相互伤害、相互折磨的人不在少数。

但可以说,相敬如宾的婚姻关系,是大多数女人都不能接受的。

所以,在很多女人婚后,便把感情寄托在了孩子的身上,对于另一半的所作所为,完全采取放任的态度,导致感情关系越来越糟。

“是。”她坦然承认。

“那你”我不好说什么了,相信她在知道儒简大人就是陷害儒卫的罪魁祸首,害死了儒卫一家,包括卫崇的时候,对儒简大人的感情就更加复杂了。

理智上应该是恨的,可是私心里却更难接受这个结果了。

“我不会害他的。”简夫人说,“比起他,我更恨我自己萧夫人,你知道吗,我在猜到大人才是陷害儒卫的人时,我甚至想过要去死我不能接受是他一手造成了这一场悲剧,我也不知道接下来又当如何与他相处”

“所以呢?”所以就想着去死,然后一了百了吗?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我有了身孕。”

她脱口而出的答案,正在试图瓦解我对她的怀疑。

她有了身孕?

简夫人握着我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腹部。

她说,“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是这个孩子,他”

有了孩子,她就更不可能是害儒简大人的人了。

女人的感情,总是微妙得足够打破一切逻辑的。因为有了孩子,她不想死了,因为有了孩子,她不可能杀了孩子的父亲。因为他们之间有了孩子,所以过去的事情,她试图违心的放下,只想要安然过好现在的日子。

可结果是

“那个在背后给你出主意的人,究竟是谁。”我无心打破她想要的平静,但是那个在她背后,给她出主意,让她来找我解开儒简大人陷害儒卫这件事的人,和这件案子一定有某种关系。

“他”简夫人却仍然在犹豫。

“你还是不肯说吗?”我想不通她到底为何要替人家隐瞒。

“不,不是的。”简夫人说,“可我的确不认识他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认识他?那你之前,可有见过她?”难道是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其实在向她确认那个人到底是谁之前,我心里也有些猜测。那个给她出主意,想要让我解开儒简大人陷害了儒卫往事的人,必然是和儒卫的过去有关的人。也许儒卫“巫蛊之祸”中牵连到的什么人,也像是简夫人一样,逃掉了。

“没有,没有见过他。”简夫人说。

儒卫在承阳圣人身边修习多年,在他修习的时候,他的兄长卫崇迎娶了宋国女子,也就是眼下站在我面前的这位简夫人。儒卫和简夫人之间的交集,虽说只有在儒卫修习结束回家之后,到“巫蛊之祸”发生之前这中间短短的一段时间,但若是儒卫从那次的事情里逃出来了,简夫人也必定能够认出来。若是儒卫家里的人,简夫人曾经以卫崇妻子的身份在那个家里生活了三年多,她再见到谁,应该也是能够认出来的。

可这个人,她却说不认识他。

“那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我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在大人受伤以前”简夫人说,“大人受伤之前,夜夜梦魇,我多少猜到了大人与儒卫的事,心里没个安稳,害怕事情成真。就在这个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我遇到了那个人”

“那个时候?那后来,你们见过几次?”怎么会

“四次。”简夫人说,“那个人很聪明,他知道我心里想的事情,也是在他的提点之下,我才懂得如何引导我家大人,在梦魇的时候,说出他和儒卫的更多事情”

“引导梦魇?”我倒吸一口冷气,这听上去竟和催眠一般,这人令我愈发的好奇,他到底是谁,什么来头,为何会“那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你们出现的前一天。”简夫人很确定。

“难道他就是那个为儒简大人开药治病的人?”我这下恍然

“是。”简夫人说,“他似乎是个郎中,可是到处行走,之前一直住在城东客舍里萧夫人?萧夫人!”

我没等她说完,便夺路而去。

城东客舍

这个人,到底是谁。

我从儒简大人的府苑一路寻到了城东,好不容易找到了客舍,天色晚了,客舍都关门休息了。我砰砰砸门,小厮半天才把门打开“这么晚了,可是要住店”

我一把将他推开进到客舍内,先是确定了一下这客舍的后门在哪儿,能不能有人趁乱离开。才回身拉住小厮,“你这客舍里可有住着一个郎中?”

“郎中?您是说谁啊?”小厮满脸茫然,睡意未退,他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只觉得大半夜闯到这里来的我,像是个疯子。

“一个男人,曾经儒简大人家的人,来这儿寻过他”我没有见过那个人,并不确定他到底长个什么样子,但是简夫人说见过他四次,也清楚说出了他就住在这里,显然之前简夫人曾经派人到这里来找过他。

“噢您是说耎大人啊。”小厮豁然反应过来。

“耎大人?”我一愣。

“是啊,之前简夫人让身边的婢人来找的,就是耎大人”

“那他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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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话 传闻中的儒简大人

案件查到这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似乎与所有人都毫无关系的耎大人。说不上是怎样一种困惑的心情,只是对这人着实有些好奇,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引着简夫人一步步将线索透漏给我。他是否为了给儒卫报仇而来?

目前案件的凶手,必须拥有以下几个特征:第一,他懂些儒士的术法。第二,他可以有让狼群听他话的本事。第三,他既然是为了儒卫报仇,那么想必是和儒卫有直接关系的人。至于第四,这个人功夫了得。

儒阊遇害的时候,死在门口的那个护卫,起码是个武艺不错的人,凶手能够一刀将他毙命,可见武艺比那人更高出许多。

而我在找的这位耎大人

“耎大人早就走了。”

小厮的一句话,彻底让我寒了心。

“走了?”我忽略了这个可能。

“是啊,耎大人昨日一早就走了。”小厮一脸茫然,“您找耎大人有什么急事啊?”

“他在你们这里住了多久?”

“两个多月吧。”小厮回说,“起初说是来探亲的,可是住下之后,倒也不见他外出个几次,不过简夫人之前派人来找过两次。想来也许是简夫人的亲戚吧”

“若是简夫人的亲戚,为何要住在客舍。”连我们这些毫无关系的,都被安排住进了儒简大人的家里,虽然遭遇狼群袭击之后,简家有些狼狈,但再要住一个人,相信也是能够住下的。

“这小的哪儿知道啊,也许是因为”他随口一说,可突然意识到多嘴了,连忙打了自己的嘴,“您瞧小的这没睡醒呢,说话也是乱七八糟的。”

“你刚才可是想到了什么?”我瞧着他刚刚的话可不像是胡言乱语,分明是想到了些什么,却不敢说。“你可是想要说,简夫人与那耎大人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

“这、这可不是小的说的小的什么都没说啊!”小厮吓坏了,急忙撇清干系。

“你为何这般紧张?”

“这位夫人,小的不知您到底是哪路来的神仙,小的只图一口饭吃,您可千万别砸了小人的生计啊。”小厮竟然向我讨饶,有些事他分明知道,却不敢说。

“你究竟在怕什么?”我摸了摸身上,出来的有些急了,没带着多少钱,我将身上能搜罗出来的钱都翻出交给了他。“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便会差人再送些钱过来给你,保证你这辈子都有饭吃,如何?”

小厮却不敢接,“您可别为难小的,您这钱小的要是拿了,万一走漏了风声,那位简家的大人知道,是小的将事情告诉了您,小的可就没得活了。”

“儒简大人?”还是有些收获的。“他怎么了?”

“您不知道吗?”小厮反过来问我,表情诧异,声音却故意压低了许多。

“知道什么?”

“这儒简大人啊,脾气坏的很,若是让他知道了我们在背地里说他的闲话,那他定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小厮看起来颇有经验,是一点都不敢得罪儒简大人的。

“他曾经,是不是教训过谁?”我从这小厮的话里听出来一些,之所以能让他有这样的忌惮,恐怕儒简大人之前说他脾气不好,我是承认的,从我跟着萧珏到了儒简大人府苑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这儒简大人当真是脾气古怪,还十分的看不起女人。“他们不是刚回到这里不久吗?”

从这小厮后来的话里,我听说了儒简大人刚回到这里的时候,就曾被人议论,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触怒了宋君,才遭到贬斥的。后来是儒简大人身边的一个家奴,被查到在外面挑头议论,于是被儒简大人派人当街杖毙。

“这么狠?”我虽然对他的印象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认为儒简大人会是这么狠的一个人。简夫人不是说过吗?她对儒简大人是有感情的,比起卫崇,儒简大人细心体贴,更是让她动心,就这细心体贴?

况且儒简大人当时从宋宫里逃出来,也是为了明哲保身,他回到故乡怎么就

“可不是,小的听人说过,这位儒简大人打小便不是什么好人,乡邻之间多有憎恨他的,后来也是因为这样,才被他爹送去了承阳圣人身边修习。可谁能想到,这从承阳圣人身边回来,竟摇身一变做了官了。”小厮的语气像是挺不满这个结果的。

“听谁说的?”

“就是他们都在说”

“所以你是看到简夫人两次派人来找耎大人,你怀疑简夫人与耎大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可是你不敢说,你害怕事情让儒简大人知道,他会连你一并处置了?”几句话的功夫,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这可都是您说的啊,小人什么都没说。”小厮刚反应过来中计了。

“如果你不想让我把这些告诉儒简大人,说是你在背后说了他很多的闲话,让他亲自来处置你。那不如把你知道的,痛痛快快都告诉我。”既然知道了他在怕什么,那就容易多了。

“您、您这是何苦啊。”小厮顿时懊恼极了,气得直打自己的嘴。

其实小厮并没有看到过,简夫人与这位住在这里的耎大人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只不过耎大人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说是来探亲的,却很少出门。直到最近,简夫人连着两次派人来寻他,方才引起了怀疑。再加上儒简大人曾经行事狠辣,惹了旁人的眼,不仅没有成功杜绝那些闲言碎语,反而招致了小人的中伤。越来越多的人等着看他的下场,于是对于简夫人和耎大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多了很多不好的猜忌。

说白了。

儒简大人从宋宫里逃出来,躲避被牵连、招致祸端的结果。

没想到逃到这里之后,却还是因为他出身不高却因为机缘而入了宋宫当了“大官”招致羡慕嫉妒恨,免不了要被这城里的人议论纷纷。可新君继位才不过一个多月,儒简大人不敢弄出任何风吹草动,于是下了狠手,将自己家里一个带头说闲话的当街杖毙以示警醒,希望借着此举能够避免流言蜚语的传出。

可他却不知道,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导致他被无端扣上了暴虐不仁的帽子,无端坐实了那些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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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二话 被传染的憎恶

就好像,后世的微信朋友圈一样。

一个人本来在这个圈子里默默无闻、很低调。大家在同一个圈子里天天说说笑笑,偶尔有些人开个玩笑,说这个,说那个,在所有人的潜意识里,根本没有谁是不一样的。

可偏偏就有一个人,突然间不一样了。

或者,有钱了,或者,有权了,或者,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和这个圈子里不一样的人。即使他没有做过什么伤害这些人的事情,那么他曾经的任何事情都会被这些人拿出来,私底下评判一番又一番,试图找出他的不对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当他发现流言四起,便认为是有些人误解了什么,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时。做出的任何举动都会被那些人视为“证据”,来坐实自己之前对他的猜忌。

他们要的是一个真相吗?不,他们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狂妄和自负。

我虽然不喜欢儒简大人对女性的态度,但是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全然听信这些人的话。从这小厮说出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开始,我便知道,这个“别人”就是这个“圈子”。

没有人真的掌握了什么线索来证明儒简大人就是一个残暴不仁的家伙,很多事情都只是在这个“圈子”里口口相传,只有儒简大人这么一个之前从这个“圈子”里跳脱出去的人,成为了大家眼中的异类遭到讨伐以外,几乎这个“圈子”里所有的人都是统一战线、同仇敌忾的。但他们自己也知道,“听别人说的”有多不靠谱,可就是不愿相信最简单的、最直接的答案。

连简夫人,都因为儒简大人的关系,一并遭到了这些人的“攻击”。

想来也是可怜,她来寻耎大人,不过是为了替她的丈夫儒简大人寻医问药,保住性命罢了,竟在这些人的闲言碎语之间,生生演绎了一出最是令人不齿的戏码。

小厮吓坏了,才说了实话。

简夫人并没有亲自来,都只是遣了家奴婢人来,第一次,是她身边的婢人将耎大人约了出去,也有好事的亲眼见到了简夫人和耎大人在一起说话的样子,只不过距离太远,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好事之人也没有听清楚,便猜测着是有私情。第二次是她派家奴来将耎大人请到了府苑之中,我估算了下日子,那时候应该就是这位耎大人去为儒简大人治伤了。

“当真不是小人对简夫人有什么不满,只是儒简大人他想来简夫人跟在他身边也是颇为受气的,倒还不如”

“我且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儒简大人如何不好,可你究竟讨厌他什么呢?”我没有找到耎大人,却意外证实了另一件事,说不上失望或者不失望,只是准备回去了。

“什么?”

“我问你,那儒简大人可有对你做过什么伤害了你的事情吗?”我是已然猜到了答案的。

“这,自然是没有。”小厮回答。

“人的卑劣性本就是卑鄙的,因为嫉妒而产生的憎恶也是会传染,当你接触到了那些原本就不满他的人时,接受了那些对他怀有恶意的猜测并没有表明反对态度的时候,你就已经被影响了。”乌合之众,最为可怕。

嫉妒,可以让卑鄙的心吞噬一切。

没有找到耎大人,只是知道他在昨日一大早就离开了,也就是在我去找承阳圣人之前。

这个人把时间卡得刚刚好,总感觉他知道很多事情一样。

可若是他与承阳圣人也有关系,那当时承阳圣人为何不说

等等

重新捋一下线索。

我们因为儒简大人遭到狼群第一次袭击而来到这里,起初只是想要证实,是否真的有狼群的存在。接着萧珏去探望儒简大人,然后证实了儒简大人的伤,是野兽造成的。而我通过简夫人安排在院子里照顾的婢人,也了解到了之前狼群袭击这里时的一些情况,在院子里发现了不少痕迹。这是我们第一次开始怀疑狼群的存在。

然后是我从简夫人那里得到了一些关于儒简大人师兄弟之间的线索。

我找到承阳圣人想要了解当年儒简大人等陷害儒卫的真相,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承阳圣人也知道儒简大人等陷害了儒卫的事情,只不过他作为师傅,儒卫对他而言是弟子,儒简大人等对他而言也是弟子,弟子犯了错,师傅难辞其咎。可终其结果,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使他察觉到了真相,但是也选择了替他们隐瞒,并未在当时将事情说明。

而同一时间,在大白天的狼群就再次袭击了儒简大人府苑。

死伤惨重

若不是萧珏和廉赫,只怕这时候儒简大人早已经命丧狼口了。

但也就是这一次,彻底坐实了狼群存在的事情。

究竟在这件案子里,哪个环节出错了呢?

儒简大人儒卫

死者是儒疾、儒阊还有下落不明的儒申

“看样子你又有事情想不通了。”“她”从一旁走了出来。

我正站在客舍门外发呆。“你出来做什么,我没有想要让你出来。”

“怎么会是你想不想呢,也许是你嘴硬不愿意承认,你已经遇到了瓶颈,进退两难。你的心比你更加清楚,你是否需要帮助了呢。”“她”还是那副样子,是我最不想承认我自己性格里的那样。

“如果你不是为了救人的,那么我们的目的还是不同,你什么都不必说。”自从上次我们起了争执以后,我便一直克制避免把“她”放出来再影响我。

我不愿意承认,私心里我也是希望陷害了儒卫,直接导致儒卫一家惨死的元凶——儒简大人能够遭到惩罚。

但“她”却敢直接表明。

“你真的想救他?”“她”很无奈,“明知道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你还是要救他?”

“案子有些疑点。”我说。

“你是指,这些线索获取的太顺利的吧。”“她”是最了解我的人,当然也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是有些顺利了。这个世上总有这么些人,自以为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

我向“她”看去。

“她”却笑着解释说,“你可别多心,我这一次说的可不是你。我是指那些幕后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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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三话 顺理成章却又矛盾

“那你觉得这一次,幕后的凶手又在耍什么把戏。”

我有预感,这一次已经逼近了真相,只是还有些线索与实际情况是对不上的。

狼群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全城戒备,而深夜的街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全然不像是刚刚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可就在几个时辰以前,城中儒简大人的府上却在广天白日之下惨遭袭击,死伤惨重。为何这城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但凡有活人看到狼群进城,知晓有人家受到袭击,至少也该有些警惕的。

可为何城里是这样的气氛

“我有时候也是真的不明白你,这一次的线索已经这么清晰了,连萧珏都亲身经历了,廉赫更是亲眼目睹了狼群闯入儒简大人家里,咬死咬伤那么多的人,你到底在坚持什么?总不会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坚持狼群可疑吗?”

“她”对我的心思感到费解,在“她”看来,狼群袭击儒简大人家里的事情,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的了。为什么我却一直在追查狼群,咬死不放呢?

别说“她”不懂了,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狼群的事情。也许理智上,我是接受他们目睹了的真相的,那么多的人同一时间亲身经历,怎么可能还有假呢。可又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心里却一直都放不下。

“如果不追查出狼群到底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就没办法证明,究竟是谁操控了狼群。狼群两次袭击儒简大人家里,总不可能都是巧合吧。儒阊一行三人,也是遭了狼群之祸,狼群袭击的,又恰好都是与儒简大人有关的。”

儒简大人向萧珏透漏,他的那位师兄儒卫正好能够操控狼群。

而简夫人又与儒卫有关,也向我证实,儒简大人和儒疾、儒阊、儒申等人因为儒卫的事情闹的很不开心,儒简大人梦魇之时甚至向曾经被他害死的儒卫求饶。

接着是承阳圣人更是坐实了儒卫之死的真相。

“那这一切不都已经很清楚了吗?你到底还在想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不就是抓到那个幕后操控狼群的人,想办法阻止狼群再伤害儒简大人这个没良心的么?”

“她”说。

“只是这样吗?”难道,这就是真相?

“你该不会是觉得,这一次的案子太简单了,所以有点失落?好不容易你试图振作起来,想要找回自己了,碰上这么一件古怪的案子,正准备卯足了劲儿大展身手,却不想案子就这么破了”

“她”对我的疑惑,全然是因为我内心里对自己的不解。

“”我一时无语可对。

“拜托,你想想清楚好不好。不见得每一次碰上的案子都是那么复杂的,也许有的人就是这样头脑简单,不想要那么复杂的报仇啊。”“她”却在苦口婆心的规劝我,“你想啊,从一开始我们来到这儿开始,就已经知道我们面对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对吧?狼群,袭击了儒简大人家里,儒简大人重伤,随后辗转找到我们求助,希望我们能帮他解决。他身上的伤势也证实了是狼造成的,加上萧珏廉赫和儒简大人家里那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狼群袭击府苑的情况,就算你再有怀疑,可是那么多的人证都在证明,狼群确实存在。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狼群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她”见我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反应,费尽心思想要说服我。

“这件事的起因呢,就是当年儒简大人一行人离开承阳圣人身边,跟着儒卫到了卫国。儒卫的父亲有心造反,可是造反并不容易,还在规划之中。被卫国的国君察觉,卫君对于儒卫的父亲颇为忌惮,想来他既然想要造反,手里也是有些权利的。卫君便计划好了,要利用儒简大人等人设计一场阴谋,在卫君的威逼利诱之下,儒简大人一行人只得屈从,便在揭发儒卫意图用巫蛊之术谋反的举报信上签了名,卫君便顺理成章的拿着这封举报信除掉了儒卫一家子,铲除自己的心头大患。”“她”说。

这在历史上,不过是最常见的事情罢了。

“接着,儒简大人一行人离开卫国,他们拿到了卫君许诺的好处,回到各自的属地,开始新的生活。儒简大人出身士族,不过家族早已衰败了,他想要在宋国站稳脚跟有所发展,就只能借助于外戚帮忙。而简夫人原是儒卫的嫂子,只不过儒卫家里出事之前,儒卫的兄长卫崇便捎了消息请简夫人的娘家人将她接了回来,她的娘家在宋地是有很有威望的,所以儒卫家的‘巫蛊之祸’并没有直接牵连到她。卫崇死后,简夫人的娘家人隐瞒了她夫家的事情,恰好这时候媒人上门,要为她说一门亲事,而说给她的人正是儒简大人。儒简大人和简夫人的联姻,对于双方也都是有好处的,简夫人一家未曾提过她之前夫家的事情,而儒简大人的条件,娶一个有威望的士族中被送回娘家嫁过人的女人也是高攀了的。他们都没有向对方提起过之前的事情,所以并不知晓彼此和儒卫之间的关系这也实属正常吧。”

“你真的认为这正常吗?”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正常,看起来顺理成章,反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这个时代的女人跟你不一样,她们活得小心谨慎,哪里敢如你一般你若遇见的不是萧珏,换成任何一个人也未必能接受得了你这般。你还以为夫妇之间大多都是坦诚相对的?有活人的地方就有秘密。”“她”倒好像接受了这一切。

“秘密”这两个字,充满了遐想。

儒简大人迎娶了简夫人以后,简夫人的娘家帮了他很多,于是儒简大人利用这个关系,平步青云,到了宋宫甚至坐起来大夫。直至一个多月以前,宋宫里的权利交迭,危机四伏,儒简大人明哲保身告病辞官,回到了这里。

没错是从这里开始的

早在儒简大人身在宋宫为大夫的时候,起初他和儒疾儒阊儒申这三位师弟还有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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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四话 与凶手的对峙

简夫人说过,儒简大人与儒疾他们起初来往不错,是因为偶然一次儒疾等人突然提起了儒卫的事情,深感内疚,方才惹怒儒简大人。当时儒简大人反应强烈,甚至一把掀了桌案,从此与他们来往就少了很多。

简夫人也是从那一次开始,才知道他们与儒卫之间的关系。

之后,儒简大人时常梦魇,做噩梦梦见曾经被自己陷害至死的儒卫来向自己索命报仇,他十分害怕,遂在梦中向儒卫求饶。而这一切都被身边的简夫人听到,联系起之前的事情,儒简大人等人与儒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相信简夫人已经七七八八的猜出了个大概。

只不过此时才觉得命运弄人,也是晚了,她竟然阴差阳错的嫁到了儒简大人家里,成了儒简大人的妻子。

第一个出事的,是儒疾。

只不过儒疾的死,儒简大人对简夫人说的是,病故。

接着儒简大人反应越来越奇怪,引起了简夫人的关注。按照简夫人对儒简大人那时候的描述,显然儒简大人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或许在得知儒疾死的时候,儒简大人也是有些怀疑的,他让人去查了线索,这边证实了他的猜测。他以为真的是儒卫回来向他们报仇了。

儒简大人出事之前,还特意嘱咐了,让简夫人回去娘家探望,简夫人是女流之辈,出行都靠乘坐羊车的,羊拉车的速度比马慢得多,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半个多月。儒简大人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出的事,简夫人得到消息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中了。

只不过那时候,儒简大人受伤严重,昏迷不醒。简夫人找到了那位曾经给予她帮助的耎大人,才救了儒简大人一命。而儒简大人醒来后的除了因为担心,托人辗转找到我们帮忙查证,同时也遣散了家里的婢人家奴,更换了一批人回来,粗略的修缮了府苑

“他为什么那个时候,一定要把家里的下人都遣散了呢。”我很好奇当时儒简大人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只是大家见过那种场面,吓坏了,不敢再留在他身边做事了。见到家里人心不安,与其把他们留下来,还不如换一批人。”“她”给出的解释很勉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第一个遇害的是儒疾,第二个遭遇袭击的儒简大人侥幸逃过一劫,虽然他受了点伤,但好在保住了一条命。第三个遭遇袭击的是儒阊,儒阊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本来就是路过这边,还曾经捎来信说要去探望儒简大人的,可是,人还没到却马上要到了的时候。住在外面的驿站里,却出了事。”

没错这一点“她”推测的是对的。

凶手带着狼群到了驿站外面,并没有立刻攻击,而驿站里的三个人,最先察觉到外面动静的,是那个会武艺负责保护儒阊的人,先到后门处查探。结果遭到了凶手的一刀毙命,接着凶手和狼群一起闯入驿站,而儒阊身边的小厮是死在院子里的,说明他当时应该听到了些什么,正准备出来看看,结果狼群就冲着他去了,活活将他撕咬至死。而同一时间,凶手进入到儒阊的房里,他先将儒阊控制起来,绑着。儒阊是听到了外面小厮的惨叫的

只不过,他当时面对着凶手,自身难保,更别提做出什么反应了。

狼群咬死了小厮以后,凶手将狼放进了房间,儒阊死状极惨,身上的伤痕无数,还遭到了开膛破肚,肠子都被拉了出来。生前遭到了极其残忍的虐待不过有人曾经在案发之时听到了争执的声音,凶手不见得要和护卫小厮说些什么,若是有争执,也许

是他在审问儒阊。

只不过儒阊是否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就不好说了。

儒阊死后,仅仅相隔两日,狼群再次袭击了儒简大人家里。为什么这般迫切?

他是算计好了,要杀儒简大人一个措手不及,还是

别有目的呢。

或者,他在儒阊那里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试图袭击儒简大人,想要找到答案。只不过萧珏当时正好在儒简大人身边,而廉赫跟着萧珏,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带人守住了最里面的院子,所以第二次的袭击也算是失败了。

我在夜色之中往回走,儒简大人府苑里的事情一大堆,我还是得抓紧时间赶回去,给萧珏搭把手。还有

然而,我突然停下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前面的路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像是披着毯子的人,遮着半张脸,本就夜色昏暗眼睛所能看到的有限,若不是他这令人意外的打扮,恐怕我也不会在意。

但是就那一瞬间,我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

血腥的味道。

他身上正好有那种味道。

他就是凶手?

可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仅仅不到百米的距离,四周无人。我知道他盯着我,眼下我连求救估计都喊不出来

怎么办,他可是来找我的?难道,他也想把我杀了?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一点点一点点的放慢速度,我试着想要找到一种合理的方法自救。但是他连那个儒阊的护卫都能一刀就杀了,更别提是我了。我这么突然对上他,可以说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是你吗”我先开了口。

武力值我不行,所以我选择用自己擅长的方式来找到逃脱的可能。

可他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漆黑的夜里,他的一双眼睛就像是草原的雄鹰一样,让人不寒而栗,感觉到了无处不在的杀意。

他果然是想要杀了我的?

“你来找我,想必是有事情要说吧。”

我赌了一把,因为他本可以上来就动手的,如果他一开始就出手了,我可能一点逃脱的几率都没有。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站在那里,也许

“你希望我解开案子,还是让这件案子永远尘封呢。”我继续说。

这个时候也只有不断试着去和他交流,才有可能探知他的心思,换来我自己活命的机会了。我想他不会随随便便就出现在我面前的吧

但凡他开口的话

我都能试着找到突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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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话 我又受伤了

自从我踏进这一行开始,就遭受过各种人身威胁,其中也有几次危险到令我以为会丢了小命。也都没有这一次来得有压迫感,不管我怎样劝说,他都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我心里渐渐没了底,心想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来找我,却没有杀我,而是静静地注视着我。

突如其来的一阵邪风,卷起了尘土风沙,我本能地闭了眼躲过,却在那一瞬间立刻想到然后,我试图睁开眼睛确认,奈何大风让我更加被动。等到这阵邪风好不容易消散,眼前哪里还有那个人

我仔细寻找过,可他好像就是趁着那阵大风离开的。

除了地上的一个脚印以外“啊!”

然而等我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的时候了。头疼的厉害,脑子还是嗡嗡的

“萧夫人”

我听着声音看去,急着想看清楚眼前的人,确定一下自己身处于何种境况之内。

“简夫人?”我说这个声音怎么觉得那么熟原来,是简夫人?这么说的话,我是回到简家了?那刚要起身,脑袋就发出了警告,疼得快要炸开了。脑后火辣辣的,疼得最是难忍

“你先别动,我已经吩咐了人去寻萧大人过来。”简夫人转身交代了身旁婢人,便坐在了一旁,将我按下。“萧夫人,你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开始拼命回忆,房间里的光线证实了现在是白天,我对于自己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却记得并不是

“我,我去过了客舍,想要找到耎大人。可是从客舍出来,我就看到了那个奇怪的人”

之后,我与他僵持着,他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只不过我感觉得到,他的目光特别的阴狠,一直是盯着我的。我还以为自己又一次闯到了鬼门关前,一阵大风之后他却突然不知所踪。等到风小了些的时候我再去寻他,便只发现了一个脚印,然后

“我被什么人打昏了?”

“那你可看到了那人的样子?”简夫人的反应让我觉得,她好像对我昏迷的事有些猜测,很是小心地在试探我的话,想要证明什么一样。

我摇头虽有了警惕,却也不想被她发现。“没有,那个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天色太暗了,他还蒙着面,我只能感觉得到他的眼神特别的吓人。后来起了大风,他不见了打昏我的人,是在我查找痕迹的时候,从身后袭击的。我也没有看清”

所以并不确定,我看到的那个人和打昏我的人,是否是同一个。

简夫人出神地想着些什么,她的眼神不太对劲。

“怎么了?”我连伸手去拉住她,都显得格外困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回到这里的?”

而且

“昨夜你出去之后,萧大人见你半晌没有回去,便来寻你。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去了哪里,于是便将你与我的话都告诉了萧大人。听说,之后萧大人就猜到了你的去向,立刻安排身边那位叫里翀的人去找你”简夫人将昨夜的情况如实告知。

里翀?

“是里翀把我带回来的?”

“可不是嘛,你真是要把人吓死了,那里翀把你背回来的时候,你一身的血,萧大人当时脸色都白了。萧夫人,你伤得并不轻,还是好好休息一下,等下汤药就熬好了。”简夫人紧张的样子,却不像是装出来的。

一身的血我听她说完之后,便立刻看向自己身上。衣服已经换了我伸手去摸向脑后,昨夜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突然的一下子剧痛,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猛不丁的触到了脑袋上包扎好的伤口,疼得我浑身直颤抖,咬着牙

“唉,小心啊。”简夫人立刻将我的手拉下来,免得我再去触及伤口。

我伤得,居然那么重可想见昨晚我被背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的样子

心想说,完了,这下萧珏一定气死了。

“萧夫人,你真的没有看到是谁打晕了你吗?”简夫人这话颇有些想确认什么的意思,其实她也看到了,我的伤在后脑,袭击我的人是站在我身后趁我不备时一棍子打下来的。但凡我那时留意到了有人在我身后的话,都会立刻回过头,那么受伤的地方便不可能刚刚好是脑后那我,便不会看到是谁袭击了我的。

“没有。”在我说完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看到简夫人眼底的那一抹诡谲之色,她的眼珠子转动极快,似乎也在分析情况。“怎么,你是不是想到了谁可能袭击我了?”

“啊?”猛一下子,简夫人尚未回过神来,却突然被我提起,她的反应很大,像是与刚才的思路完全没有衔接得上,“我呃,我也是在想只是,不知道会是谁呢”

“你想到了谁?”我的理智告诉我,简夫人心里必定有一个答案了,只不过她也试图在猜测,她的这个答案有几分几率。而且,她好像很不希望袭击我的人,正是她所猜测的那个。

“没、没有谁”简夫人慌慌张张的,“萧夫人,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话间萧珏就已经赶过来了,一身的素色,匆匆进了门直奔这边而来,面带愁容,神色清冷,十步之外都能感觉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

简夫人立刻让开,退让到了一旁。

“霍汐。”萧珏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着我的脉象确认了我的情况,然后不顾阻拦的非要仔细查看我的眼神和伤势。

“没事”我有些窘迫,追个凶手伤成了这样。就算真有事也不敢承认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事,放心我命大,死不”

话没说完,生生憋回到了肚子里。

这萧珏的眼神也太可怕了。“你答应过我什么,我是不是叮嘱过你,万事不可冒险。”

“我真不是冒险,这是个意外。”这,真的是个意外纯粹是连我都没有想到,“我要是知道我会遇上麻烦,肯定也是带人去的。”

带着人去,顺便能抓个活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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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话 随着日出消失的危机

“你还敢说,当时这里的情况都那么紧张,大晚上的你还敢一个人出去,也未知会任何人。怎么不是冒险!”在萧珏的认知里,不告而为便已经是冒险了,更何况我还是这么一个行事不拘小节的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极其危险的。

我偷偷留意到简夫人神色落寞地从房里走了出去,连忙偷偷拉拽萧珏,“你小点儿声听我说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到我会有危险。而且我以为,凶手的目标很明显,之前狼群也袭击过儒简大人这宅子,可是宅子外面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里发生了什么,所以比起这里,外面反而安全的多”

“安全?”萧珏对这一点表示出了不认同,他故意反问,提高了声音。

“起码,我是觉得外面相对安全一点”至少外面没有狼啊

“你若是安全,便不会是浑身是血的被人扛回来,你若是安全,也不会让人打得不省人事。眼下,你倒是还敢说。”萧珏此时气的,正是因为我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嘴硬,还在坚持并不觉得危险的这件事。

“那是因为我没想到我竟然会碰见”那个人

萧珏听我说了一半的话,当然也察觉到了。他想了下,“你碰见了谁?”

“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怎么解释呢,“我不确定他是谁,当时天色那么暗,现在这路上连个路灯都没有的,凭着月色只能隐约看到有个人站在那里,我只看到他穿着一个像是毯子包裹起来一样的大袍子,遮着半张脸,帽子也压得很低可是他的眼神很锋利就像是,猫一样。”

猫的眼睛在夜里会随着光线改变瞳孔大小,如果有相机拍摄,它们的眼睛会散着一种寒光,很是可怕。当时那个奇怪的家伙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所以说,你只是远远看到了那个人?那他也看到你了?”萧珏才舒展的额头,因为我的一番话,又紧蹙在一起了,我被一个奇怪的家伙盯上了,虽然只是被打晕了,但是难保下一次还会不会这么幸运了。

“他好像就是知道我会来,然后在那里等我我还以为他会突然把我给杀了呢,可是他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我就想着他会不会是来给我提供线索的,于是我就试着跟他说话,想要缓解一下气氛,顺便探一下他的意图。可他什么都没有说,自始至终就没有开过口,我就”我是觉得,当时那个人站在我面前,他完全有能力立刻了结了我的小命,可他却没有这么做。虽然他的眼神让我感觉到了恐惧,可是他好像是有话要跟我说似的,“你说奇怪不奇怪,他找上了我,却没有杀我,也没有说什么。本来我想要再僵持一下,试着软化他,看看能不能套些话的,谁知道突然一阵大风,刮得我都睁不开眼。等到风停了我想要去找他,他早已经没了踪影,不知去向。我跑到他之前站的地方去,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然后”

“然后你‘一时不察’就被身后的人打昏了。”萧珏已经气得够呛了。

我哪里还敢去描述我是怎么被打晕的。“算、算是吧”

“你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你就敢冒然和他对峙,真当自己的命那么硬吗?”

萧珏的脸色铁青,着实吓人,比我昨晚遇到的那个人还可怕。

可怕的多

“我不是我找上的他呀,以他的本事,若是想杀我,只怕是很容易的。何必等我叨叨叨地问他那么多问题,大可以上来就结果了我的。可他没有,他只是站在那里,你说,这难道不奇怪吗?分明是他有原因的”我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敢开口试着与那人说话。

“杀你?”萧珏从我的话里察觉到了某些气息,“你是说,昨夜你遇见的那个人可能是凶手?”

“”呃,我刚才脑子短路了,怎么就随口把这么重要的线索说出来了呢。

“胡闹!”萧珏这下更生气了,情况也就更不好挽回了。“你都已经知道是凶手了,不立刻想办法抽身,竟还与他对峙,万一你激怒他,即便他一开始对你并无杀意,也怕是非要灭了你的口不可了。”

“可事实证明他没有啊”他没有杀我,而且而且我现在,也不确定打晕我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我只是觉得,他符合我根据目前案件进展,对于凶手形象的侧写,但是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发生在这里的命案就是他做的。”

尽管,大半夜的他出现在那里,就已经足够奇怪了。

但是这些

“那你又是如何受伤的,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明白你自己当时有多危险吗?霍汐啊霍汐,你”萧珏一点一点气得,俨然已经快要气炸了。

“危险,当然危险了!我保证,下一次绝不会冒险了!”我知道自己的保证,其实有多么不靠谱,但是现在“对了,这里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些受伤的人”

“”萧珏面色阴沉,也是一句话不说,这气氛比昨晚好不到哪儿去。

“怎么啦,这里什么情况了?”我揪着他的衣袖撒娇,他素来嘴硬心软,很吃这一套的。

“还敢说!”他猛地抽回袖子,“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了!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的情况比这里糟得多。”

“没事了?这是什么意思?”昨天晚上我离开之前,这里的情况还不容乐观,怎么我挨了个打以后,这里反而没事了呢?

“就是这个意思,天亮了,情况也就稳定下来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为何天亮之前,他们的伤势那般严重,而天亮之后,却才逐渐好转。”萧珏对此十分想不通,“我还在找原因,这其中肯定是有问题的,可究竟是什么东西随着太阳出来,才逐渐消退,只怕昨夜的事情并不简单,仍需小心应对才好。”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然后伸手到身上去摸,只不过这时我才想起来,我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欸,我的,我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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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话 巫医的图腾

“东西?”萧珏稍微迟疑了下,从衣袖里掏出来一样东西,“你说的,是这个?”

我一看,那果然是昨天晚上简夫人交给我的。“没错!我正准备可怎么会在你这?”

那是我昨晚向简夫人要的香粉。

“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替你包扎伤口,便发现你将此物死死地握在手里。”萧珏说。

“那”那怎么就会到了他手里?

“你给我的。”他说。

我都昏迷了?死死握在手里的东西给了他?“你确定?”

但想来,他应该是做不出掰开我手抢东西的事情。

“确定。你都昏迷不醒了,虽窝在手里很紧,可当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便放开了。我就知道,你是希望我拿到它的。”萧珏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的说,看来

“那,这东西你检查过了吗?”我是觉得他说的有些玄乎了,我当时都昏得跟死了似的,怎么可能还有感觉啊。

“这不过就是一般的香,并无特别。”萧珏说,“我原以为你昏迷与这有关,但是当我一遍遍检查过这东西之后,却发现,根本找不到任何的奇怪之处。这香粉,你到底从何而来,为什么会看得这般重要?”

“并无特别?!”

我听完萧珏的话以后,第一反应是觉得不可能啊,接着是很惊讶,然后意外,慢慢的才心如死灰一样,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一点线索,怎么怎么就

“真的,就只是普通的香粉而已,熏屋子,熏人,有安神的作用。里面用到的药,也都是很普通的药,根本就没有特别之处,你”萧珏看到我愣住,才逐渐停了下来。“霍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香粉”

“这是那个人给简夫人的。”

他怔然片刻,“那个人?”

“就是我去找的那个人。”我心下一片荒唐,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绕过了线索,然后停在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坎儿上的。我在找方向,重新回到原本的推理上,“简夫人说,儒简大人伤重昏迷的时候,她就让人去客舍请来了这位耎大人,连儒简大人的伤口都是耎大人处理的。除此之外,还有这香,也是耎大人给她的,要她在儒简大人身边燃着。我当时便以为”

便以为这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可以阻止儒简大人不要感染狂犬病的。

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很平常呢?萧珏以为我昏迷前握在手里的这东西,一定有很重要的作用,他不可能大意的,自然是检查了许多遍才有这个结果的。可是可是怎么会“你真的,检查仔细了?”

“检查得已经很仔细了,这香粉里真的没有别的东西了。”萧珏说,“即便能够辅助安神,但也只是舒缓心情而已,更不会有一下子就让人昏过去的作用”

一下子就昏过去他这话分明是在嘲笑我嘛。

“这就怪了”

真的,这也实在太奇怪了。

“也许那位耎大人,并不是什么坏人。”萧珏说,“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便已经为儒简大人检查过伤势了。当时他的情况并不好,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在受伤之后,他的伤口有经过特殊的处理。如若不然,早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可能因为伤口恶化感染而死了。”

“那,你可能从对方对他的医治上,能找出这个人的特征吗?”我想要完善一下,我对于耎大人的侧写,可是医术我并不擅长,如果能够通过萧珏,辨别出这位耎大人医治手法、用药等方面的特点,做出一些性格的判断,或许

“你想知道他的特征?”萧珏轻咦了一声,“为何?”

“因为这个人”我说,“总是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想啊,在事情发生之前,他便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一样来到这里,并且接近了简夫人,还潜伏在简夫人身边,为她出谋划策你不觉得,这好像太巧了吗?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的巧合,就像他已经预感到了会出事一样,然后等着出事如果,他不是与这件案子本身就存在什么关系的话,那他似乎能够未卜先知啊。”

就算他跟我一样,是从后世而来。

但是现在世界里发生的一切,传到后世的也不过寥寥几笔,儒简大人这些事情,后世史书根本不会留下一个字。他又是如何知晓的呢?这些都令我感到费解。

我想,这个人的出现,必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会不会这位耎大人和凶手,本身就是同一个人呢?”萧珏做出了一种假设,试图将两个人的疑点放在一个人身上。

“不会吧。”我对于他的这种大胆假设并不认同,“我昨晚见过的那个身形高大,眼神凶狠,我想他应该就是控制狼群的那个凶手。而耎大人”

耎大人善于攻心,又懂医术,似乎像是我和萧珏的集合体一般。我从简夫人的话里也曾试着将他侧写出来,即便掌握的线索有限,但是仅凭那些,都让我觉得他和我昨晚见过的人并不是同一个。“那他的医术,是真的好?”

“还不错,若不是他及时控制住了儒简大人的伤势,恐怕儒简大人还要受很多的罪。也是因为这样,儒简大人才勉强保住了性命不过他治疗用的方式,颇为奇怪”

萧珏似是记起了些什么。

“如何奇怪?”

“他医治儒简大人,用的法子,近乎于一些巫所用的法子,并不是正经的郎中会懂的。以少许草药敷在伤口处,而那些草药虽不珍贵,但也大多生长在深山之间儒简大人还曾提到,他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图腾。”

“图腾?”图腾又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就突然冒出来图腾了呢?这

“不知道,只是听儒简大人说,他的手臂和腿上,都用一种特殊的药水画上了这种图腾,直到他醒来,那些药水的印记淡了,消失不见。所以我只是在想,那个人或许本身是巫,善于用巫的方式治病,但从未听说过有巫可以私自出入城里的。”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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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八话 没有下狠手的原因

巫,也是这个时代里特殊的存在。

但他们和那种后世所想象中的巫师不同。多是出身于部落、部族,或者他们自小生活在城里,但是巫大多以家族传承为主,并不擅长什么巫术,只是懂得一些药物的运用,相比萧珏这样的郎中而言,巫的治疗更原始更传统一些,而且,他们的存在可能还要负责原本部族里一些祭祀之类的事情。也不知后世如何传的,慢慢的竟也将他们这份职业传得神乎其神了。

耎大人是个巫,这个答案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我记得简夫人说过,她请来耎大人为儒简大人治病的时候,耎大人曾经提出,要他们所有人都退出去。所以简夫人并不知道,耎大人是如何为儒简大人治病的加上萧珏的话,那么可以想到当时耎大人将简夫人在内的一众人请到了门外后,他便脱下了儒简大人的衣裳,然后用特别的药水在儒简大人身上各处画下了一种图腾

图腾的存在本来就是象征着一种祈祷,证明此人所在的部族。

也许他画在儒简大人身上的图腾,是祈祷上天的某个神明显灵,救治儒简大人吧

“可是图腾,真的能招来神仙解救疾苦吗。”我对此深深怀疑。

反正我是不信的,可是耎大人究竟是怎么为儒简大人治病的呢,儒简大人的情况萧珏也说了,确实得到了控制,可见耎大人所做的事情,一定程度上确实帮到了儒简大人。可是这中间

“虽然他画在儒简大人身上的图腾,未必能够招来神仙,为儒简大人治病。但是,我想他用来画在儒简大人身上图腾的药水,一定含有某种东西,当这些渗透进儒简大人的身体里,才让他的情况得到控制。”萧珏对于图腾一事,已经有了猜测。“加上儒简大人说过,他醒来后没多久,那些图腾的印记就淡到消失了,这应该就是身体吸收了。可即使身体吸收了药物,也应该是留下某种痕迹的”

“药物什么的,你就先不用说了,你直接告诉我,对于那些耎大人画在儒简大人身上的图腾,你怎么想的?”我知道,萧珏这么说的话肯定已经是有了答案的。

“我是想”他缓缓舒了一口气,“也许就像巫一贯保持的神秘感一样,他们用来画在人身体表面的图腾,本身就是一种治病的方式。那画上的药水,除了能够医治某些病症以外,必然也是加了些东西的,时间一到慢慢消失。”

萧珏也算是足够见多识广了,对于各种医术都有所涉猎,他这么说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不会是无端端的瞎猜,所以

是啊时间一到,慢慢消失。

毕竟这样听上去,确实是挺神秘的。

所有的药,都用在图腾上了,那这香粉我有些泄气了,“我原本以为,这香粉里添加了什么,是能够帮助受伤的人避免感染狂犬病的,没想到”

没想到还是失算了。

“至少香粉里没有奇怪的东西,也证明了一件事。”萧珏说,“儒简大人受伤之后并不是依靠这些而活着的。”

说了跟没说一样“那接下来,你怎么想?这里已经经历了两次袭击了,还不知道这第三次的袭击什么时候来,那么万一再那样突然的话”

我是担心,凶手的目的尚未达成,是否会这样简单的答应放过儒简大人。

昨天晚上这边死伤惨重,现在活下来的人也都是些残兵败将了,若是再来一场袭击,真不见得能撑住了。那么

“你呢?”萧珏没有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也只是转过头来反问我。

“我”我突然愣住,但在这一瞬间,我脑子里冒出来的竟然是昨夜见过的那个人他站在夜色里以一双令人浑身发寒的眼睛看着我的样子。“我也说不清楚。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没完只是,昨夜他突然找上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若是嫌我麻烦,不希望我继续追查出他到底是什么人的话,那么他不是应该直接下手灭我口吗?可是他跟我对峙了那么久,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我是觉得,他的眼神特别的阴狠,可也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一样”

“他虽然没有按照你期待中的灭你的口,但也把你打得昏迷不醒浑身鲜血了。”萧珏暗暗补刀,非要提起这一狼狈的事情。

“”我被怼得一肚子气,“你不是那个意思,但我是觉得他和打我的人,好像不是同一个。”

“那么,凶手是两个?”

两个吗两个凶手?

先前只知道凶手有一群神出鬼没的狼,但还没想过,他居然还有一个帮手“对了,你看过我的伤口了,作何想法?从我的伤口,能否看出些什么?”

“”

眼见萧珏的脸突然冷了下来。

我急忙求饶,“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总要弄清楚是谁打的我吧”

“你后脑的伤,下手很准,一击必中,凶手是个很有经验的人。他将你打晕,让你血流了一身,但是他手底下倒还是留了些分寸的。”萧珏说。

“你是说,其实他本可以一下子打死我的是吗?”本来他可以一下子将我活活打死,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只是将我打昏,让我的情况看上去很紧张。

“”萧珏在叹气,压抑情绪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当时你被背回来,流了很多血,可是不过两三个时辰的功夫,你就已经醒了。这就可以证明,袭击你的人并没有下狠手”

是啊,我只是昏睡了两三个时辰

袭击我的人

他如果真的要我命的话,应该可以下更重的手才是啊。

“一会儿我再去看看”我想回到昨天遇袭的地方去好好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些线索。只是都这半晌了,外面的街市上人来人往的,只怕就算昨夜真的留下了什么线索,也早就都被破坏了。

“你敢。”

萧珏被激怒了,压抑的脾气瞬间被点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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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九话 回到昨天晚上

我还是忍着脑袋上的疼,偷偷溜回了我昨夜受伤的地方。

此时市面上已经是人来人往了,根本就看不出来发生过什么,熙熙攘攘的街面上,全然没有昨夜的半点紧张了。

我走到人群的一头,站在昨夜我站的位置上,看向那边

那个古怪的人,昨天晚上就站在那里与我对峙,半点不动的。

当时天色太暗了,我竟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有人与我擦肩而过,看到我头上包裹着的伤,投来好奇的注视。

我却在想着,是否疏忽了什么。

不断的试图回忆起昨夜的每一个细节,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要证明什么可就是有那么点感觉,很奇怪,却让人很在意。我与他对峙的时候,总是有些很不一样的感觉。

即使当时天色已晚,路上更别提有什么灯光了,只能凭借月色隐约看到一点而已,但是即便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大概的样子,但那人的眼神依然给我留下了最是深刻的印象。

我有预感,他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的。

也觉得他当时给我的感觉,各方面的条件,都和我侧写出这一次凶案的凶手符合。也就是说就像我当时本能直觉那样,我相信他应该就是那个操控狼群袭击儒简大人等人的凶手。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那个时候

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发出各种声音。我想把昨夜所见所闻带回到今日,想着能不能在记忆里,把昨夜的对峙放在白天,如果可以的话,也许我能够看到一些昨夜没看到的细节了。

我试着,在这一刻屏蔽眼睛和耳朵所接受的一切的信号,让周围一点点安静下来。

然后,回到昨夜,那个人就站在那儿,一言不发,不管我怎样劝说,他都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的然后,代入白天的情况下,方才所看到的部分景象,也就是在排除了其他人之后的印象,让记忆一点点亮起来

当我成功的屏蔽掉所有我不需要的信号以后,我终于看到了他。

在我脑子里所组装出来的这个白天里,街上依旧空无一人,只有那个家伙站在我面前。

对,就是这双眼睛

没错。

他的眼神就如这般,锋利且散着寒光。

即使昨夜天色很晚,我都能感觉到他是看着我的,浑身都不禁竖着寒毛。

可想他的眼神多么不一样。

我试着走过去,在离“他”五步远的距离停下。仔细的观察着他,和我记忆里的一样,他此时身穿着一件很怪的衣服,黑灰色的毯子包裹在外似的,头上硕大的帽子压得很低,那衣服的料子,也是目前最下等的那种,通常都是用来在寒夜里披给家里的牲畜所用,很扎手,人根本没有办法穿,可他却披在身上穿成了一件衣裳。

散着古怪的味道。这个味道,像极了牲口的味道,应该是因为他常年与狼群带在一起,身上难免沾染到了狼的味道。狼本身就吃生肉,个子大,体味重,他身上既然留着狼群牲口的味道,想必也是几乎每一时每一刻都是与狼群生活在一起的吧。

他自己闻不到吗?

那种味道明明很是尴尬,若让旁人察觉到了,难道他就不会

难道他平日,几乎不怎么与外面的人来往吗?那他吃的也对,他既然和狼群生活在一起,自然也是和狼吃的一样吧。那他应该也是吃生肉的,所以他身上的那些味道,其中可能就包括了他自己的味道罢了。

衣食住行衣服是这样随随便便凑合的,只是昨夜映着月光打量他的时候,那跟袍子似的衣服下面,倒也瞧见了不规则的一些轮廓痕迹,想着他应该是在袍子下面穿了衣裳的。若真的每日都与狼群生活在一起,像狼一样吃生肉,活得跟个没进化完的原始人一般,他怎么会穿衣裳呢?也根本不需要穿衣裳嘛。

但是他却穿了

所以这个细节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的是让我不好做出确认啊。

他和狼群生活在一起,所以身上有牲口的味道。

那他的衣服,到底是什么人教他穿的呢他,难道与狼之间的关系,只是一个养且训过的关系吗?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和狼生活在一起是么?昨夜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身边好像确实没有看到狼。

那,就只剩下一个行字了怎么来的。

他是怎么冒出来的,他所控制的狼群又是怎么冒出来的呢?

那么多的狼,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除了死者伤者的身上,儒简大人家里也留下了很多狼群攻击过的痕迹,那么这狼应该是切实存在过的,可他究竟是怎么把狼召唤出来的,确实又让人想不通了。

好容易才接受确实有狼袭击人的这件事,可是对于狼是如何冒出来的,却还是束手无策。

这该怎么查呢?怎么才能证实我的猜测?

狼群不可能是平白入城的,况且那么多的狼,不管是白天或者晚上,都肯定会留下很多的迹象,不管是谁看到了这副场景,都必定会声张出去。而城里现在毫无动静,显然没有人听说过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既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有狼群进到了城里,那么狼群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城里的呢。

这也

这也太

总不可能是一开始就藏在城里的狼吧。

狼的味道比大型的犬更重一些,因为吃生肉的家伙,身上带着的味道更重。那么多的狼如果都在城里,稍微嚎叫一声都会引人察觉的

那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

脑子疼得已经快要炸裂开了。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中间的过程,那个人是如何做到的。反正不管我用哪一种符合实际情况的逻辑进行推理,都没办法做到他已经做到了的。对于他究竟是怎么实现让狼群进城攻击儒简大人家里的这件事,我还是想不通。

“夫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脑子里集中全部注意力而幻想出来的画面尽数消散。

睁开眼睛立刻回到了现实中,眼前的景象还是热闹无比的街市。

那个人也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我回身看到里翀时,迟疑了下,“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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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话 谢谢你救了我

“大人见您不在房里,猜着您又跑到昨夜遇袭的地方来寻找线索了,特让我过来看着,免得再有什么意外。”

“”我的所有行为,都早已经被萧珏看透了。

他只是见到我并不在房里,连我溜出来,溜到了哪儿他都知道。

“夫人,您还受伤着,怎么来这儿了。”里翀说着,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让他并不自在。

“没有,”我说,“昨夜我在这儿见到了那个人了。不过当时的天色太暗,根本看不到什么,我就想试着回到这里,把关于他的记忆放在白天,看能试着看清楚他的样子么。”

“那夫人可看到了?”里翀比较关心结果。

“是能记起一些昨夜肉眼所没有看到的,但是,他的样子我还是没有看到。”我说。

有些气馁。其实能够在记忆里留下深刻印象的,有时候并不只是我们肉眼所见到的一切,我的听觉、嗅觉也是有记忆的,只不过,不像眼睛留下的记忆那么强烈。所以很多人常常会忽略,我试着从昨夜各个方面还原我对那个人留下的深刻印象,想要从这城里无数人之中找到他却还是没能看到他的样子。

毕竟,昨夜也是真的没有看到他的样子。

“夫人,这街上人太多了,万一有歹人混在其中,实在太危险了。还是先回去再说吧。”里翀警惕的看着周围过来过去的人,他很小心,提防着那个凶手就混在这些人之中。

“可我还没找到答案呢。”我说。没有找到答案,根本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可能在哪儿,关于他的线索,我掌握的也实在有限,总不能眼巴巴的等着,什么都不做,等着他再一次来攻击我们吧。“很奇怪,他都已经找上我了,为什么没有杀我呢?”

他打晕了我,无疑是为了脱身。但

“也许,夫人并不是他要杀害的目标。”里翀说。

“那他单独找上我是什么意思呢?”我很在意这一点的,总觉得他来找我肯定是有特别目的的,既然他没有要杀我,那肯定就是想要跟我透漏些什么线索的。“你知道我昨夜和他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我真的是觉得那种感觉特别奇怪”

我想要找到答案,找到那个时候为什么我会有那样不同的感觉的答案。他给我的那种特殊感觉到底是什么,我应该还有些忽略的,脑子是记住了各个感知器官提供给它的线索,它却卡机了。所以我想把它给找出来。

“”看到里翀也是一脸凝重地站在一旁,想着必是萧珏警告了他,里翀也怪不容易的,没必要让他也为难。“对了,昨天晚上你救了我一命,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夫人”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会倒在这一晚上,等到早上他们发现我的话,可能我早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死在这夜里了。”而且,现在晚上很冷,就算没有失血而死,也极有可能在我昏过去的时候,被活活冻死。幸好里翀找到了我,要不然后果真的让人害怕。

“这本是我应该做的。”里翀却很不自在似的。

“你不必不好意思,我们一直把你当成是最好的朋友。受你照顾,方才在许多次有了安全的保障,多谢你了。”幸好啊,要不然我现在也不会这么站在这里了。萧珏询问过简夫人,从简夫人那里知道我可能来了客舍,因为分身乏术要留下来照顾一院子的伤患,才让里翀赶来的。“若不是你来的及时,我就算没有失血过多,也说不定会被冻死了。”

可里翀却一直压着眉头,一言不发,好像

“你怎么了?怎么怪怪的?”我问,怎么觉得他好像不高兴似的。他救了我,我向他道谢,再怎么样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啊。“里翀,你没事吧?”

“没、没事。”他竟磕巴了一下,还真是稀罕。

“不过,你昨天赶到这里来救我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吗?”我问。

他是我出事之后第一个赶到这里的人,也许他会看到些,当时遗留在现场的痕迹。

“什么?”里翀却受到了惊吓似的。

“我是说,昨夜我遇袭之后便昏过去了,因为那人是从我背后偷袭,我当时也根本没有留意到他,所以挨了打就直接昏过去了。你最先赶来,路上有没有遇见什么人,或者当时你赶到的时候看见我倒在这里,有没有留意到周围有什么线索吗?”比如脚印、凶器什么的

“没有”里翀回忆着说,“昨夜我赶到这里,便见到夫人您倒在血泊之中,情况很不好。我当时便没有顾及其他,只想着尽快把您带回去,让大人为您医治。是我大意了”

“不是不是,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当时也只是想要救我嘛,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我急忙解释说,当时那种情况,我遇袭之后就昏倒了,自然会很好奇他赶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怎样一副场景。

不过,他说的也对,当时他赶到这里看见我倒在血泊之中,情况都那么严重了,说不定流了好些血的我早已经死了,他若是不急着把我带回去医治救命,那才真的奇怪吧。

“听说了吗,西市的那个园子里,养着几头狼,大家都说那个人就是带着狼群袭击人的家伙。”

一旁,倒是有路过的人随口说了句。

狼狼群,西市的园子里?

“小哥!”我急忙拦下他,仔细问了清楚,“小哥,我想请问下,你们刚才说的那西市的园子在哪儿啊?”

从他们的眼神里,我很清楚的看到了不解。

仿佛,他们觉得我就是个疯子,好端端的要跑去看什么西市的园子。现在所有人都听说过城里进了狼,但是并没有人亲眼见过,于是大家更是慌张,对于西市园子里的狼避而不及。竟还有我这样的傻子,愣是要往前凑。

在确认了西市那园子的位置后,我便带着里翀寻去了那边。

果然,还未靠近便已经被那熏天的气味所吸引了。

“怎么这么臭啊。”里翀难忍这股味道,不禁说道。

“动物园都这样,吃喝拉撒都在这儿,自然是有些味道的。”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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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一话 养狼的垚四

“动物园?”里翀稍微愣了一下,不过也能从这字面意思做出理解,知道我所指的大概是什么意思。

我正要和他说起,如何确认这里的狼群与我们案子的关系。

却忽然门内一个人影出现,“你们是谁。”

“听闻你这院子里养了狼,想来看看”我说。

“没有!什么狼啊,都是胡说的!”那个人似有躲闪,并不开门,他确实有意要隐瞒什么。“你也是听了那些人胡说的吧,说什么我这里养了狼,全都是冤枉我,陷害我的!你们赶紧回去吧!别在这儿胡闹了!”

“等一下大叔!”我急忙叫住他,听他的意思是,他并不想让我们进去查看。

越是想要隐瞒,在我看来就越是有问题。他这院子里散发着圈养动物的臭味,绝非普通家禽之类,现在却跟我们说,都是别人冤枉他陷害他的,我怎么会信呢?

“你们还要做什么!”这大叔的脾气很不好,我不过刚刚叫住了他,谁知他竟然勃然大怒冲我发起了火,“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没完没了的,都跟你们说了,我家里没有养着狼!没有养着狼!你们却都不信,非说我家里养了狼,一波一波的来我家里闹,到底有完没完了!你们你们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虽然莫名其妙挨一顿骂,心里免不了会觉得有些冤屈。可是他的话细听下来,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意思。“你说,还有人来你家询问?”

“哼,你们不也是怀疑,是我家养了狼才来闹事的吗!”大叔很生气,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骂完竟还没有消气的意思。

“那你家,究竟有没有养狼或者,其他大型的动物呢?”我在问话的同时,凑到门边上向里面稍微打量,想要证实他家里是不是真的有狼。

“没有!什么都没有!别问了,你们赶紧走吧!”他没了耐性,出言轰赶我们离开。

“等等!”里翀眼尖,自然发现了些东西,“你说你家里没有养着大些的动物,那么那边是什么!?分明是为了圈养动物留下的,你到底养了什么?!”

“我我没有”他还想要解释。

里翀上前便踹开了门。

“你们,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要我要去”他试图阻拦里翀失败。

我从一旁绕过他们上前检查,那股臭味果然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只是当我试着看进去的时候,却并未看到什么大型的动物这院子里也根本没有什么大型的动物?

“这是怎么回事。”里翀懵了,他以为我们会顺利发现圈养狼群的证据,可是现在,只是找到了这个窝,却并没有找到任何狼“狼呢?”

我也想要知道,狼呢?

偷摸看了他一眼,我发现他的表情不太自然,而且不是抬着头往上看

“我知道了!”里翀突然说了一声,然后就想房上走。

“等等。”我叫住里翀,不希望他在这么蠢的线索上继续浪费时间“不必了。”

“夫人,您说什么?”里翀困惑不解。

“我说不用去找了。”我道,“因为我们要找的大型动物,其实就在这里、”

“这这里?”里翀懵了,往牲畜窝里看去,“夫人,您确定您没有弄错?这边的确有些家畜,可是却不见有什么大型的动物啊。”

“那便让他自己说吧。”我转身看向那人。

他想跑,被里翀活生生给拎了回来。

“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够帮助我解开疑惑可以吗?”我说。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却怎样都不肯服软。

“好啊,你若是不知道,那我便将你带回到儒简大人家里。他家里不久之前刚刚被狼群袭击,损伤惨重。不如你去跟他解释,为什么你家里”

话还没有说完,他扑通就跪下了,“饶命啊,饶命”

“你既然要我饶命,总要让我知道,你到底都做过些什么吧。”

“我”

“那些家伙,你埋在了地底下对吗?”我从进到这畜生的窝里开始,就已经猜到了答案。

“您怎么会知道的,不,不会有人知道的。”他并不相信有人能够猜得出来,他到底把狼藏在了哪里。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如果你不希望被怀疑的话,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答案,来证明你的清白呢?”如果翻查这畜生的窝,应该不难找到那些狼的尸体。

“我我确实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的确养过两匹狼,它们幼时被我从山里带回来的,一直都养在院子里从没有放出去过。谁知城外驿站出了事情以后,人人都在猜测,有人利用狼而害了别人的性命。可我真的没有做过,我的狼它们不会害人性命的!”

“既然不会,你又为何要将它们活埋在这里呢?”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养狼,我相信没有人是为了将自己所养的狼群活埋掉的。“是因为你听了那些话,才将你养的狼埋在了这里!”

“我”

他叫垚四,是个养牲畜为生的普通人。

他这牲畜窝里养的牲畜也是各种各样什么都有,至于他说之前养的狼,也的确是他一次偶然机会下从山里救下带回来的。原本是两只狼崽子,结果养着养着就越来越大,他的收入微薄,逐渐吃力。本是有意要将这两匹狼带出去卖掉的,却很不巧的发生了城外驿站内,儒阊一行三人被狼群灭口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很快就传回到了城里,他根本来不及处置自己的两匹狼。很快就有人得知他养了狼,因为担心以及各种原因吧,他们开始为难他,一次又一次的向他确认,是不是他把狼放出去,害了旁人性命的。不管他怎么解释,也都没有人愿意相信他,随着城里的传言越传越厉害,甚至有人开始怀疑,就是他养了狼去攻击旁人的。他也就被许多人孤立了

“我原本没想着要把它们都杀了的!只不过只不过我若是不杀它们,我就,我就活不下去了呀。都在逼我,所有的人都在逼我可我真的从没有让我的狼去攻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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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二话 看不见的狼群

垚四蹲在一边,里翀从牲畜窝里挖出了两匹狼。

垚四的狼卖不出去,还要受人指指点点,因为大家对凶案的恐惧,使他们把自己的压力转移给了垚四。因为迟迟没有找到带着狼群袭击了驿站的人,也就逐渐认定,养狼的垚四便是那个害人的罪魁祸首。他们一波接着一波的上门来闹垚四不得已,为避免惹上更多的麻烦,所以决定隐藏起狼群的事情

那就是把狼杀了,然后埋在牲畜窝里。

“你怎么做到的?”我问他。

即便他对那两匹狼有救命之恩,可是当他要下狠手杀害它们的时候,为什么它们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呢?只是任由垚四将它们杀了么?

“我,我把它们的水换了。它们喝了水自然就倒下了然后”

然后他将两匹狼活埋了。

“我真的没有害过人啊!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相信呢?!”垚四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哭,“我为什么要害人啊,我都不认识那些人。”

里面太臭了,我实在忍不住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夫人。”里翀跟在我后面,“夫人,您怎么出来了?难道这案子有了眉目?”

“不,我只是觉得,我们真的就错了。他可能根本没有恶意伤害过什么,只不过”只不过因为一些流言蜚语,使他承受不住压力,这才

他养狼只是为了谋求营生,从未想过要靠养狼去害什么人,自然也不会去主动找惹谁。原本只是计划着悄悄把狼养大,然后卖到城里事发之后,他承受不住猜疑和打击,便立刻将那两匹狼杀害了,然后埋在了地下,再有人来询问他关于狼的事情,他便佯装生气将人赶走,只说是自己家里并没有养过什么狼。

只不过,他这次遇见的是我们。我们恰好又是寻着狼的味道而找来的,看到了线索,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他骗过去的。狼的尸体也被挖出来了我是有些害怕的,看着那两匹不大点的狼

“那,线索又断了?”里翀说。

“我也说不好。”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狼群,狼,养狼的人里翀,若是你的话,接下来你会想着怎么查下去呢?”

“原本以为,只要找到狼的线索就好,但是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出现在儒简大人家里的狼,却好像除了当时身在儒简大人家里的人以外,谁也没有看到过似的。”里翀现在的怀疑,已经开始逐渐偏向于我的想法了。“夫人,狼群是真的存在吗?”

“你怀疑什么?”我倒是很满意,他与我的想法一致。

“不知道,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狼群出现的诡异,为何儒简大人家外面的人,却好像从没有看到过这些狼一样。”里翀说。

“嗯我也这么想来着,本想着找到一个可以解释的方向,弄清楚狼到底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然后顺着狼群的线索找到背后操控狼群的人。就自然可以解开这个案子最后的谜底了。”可惜狼群出乎意料的不好找。

垚四从牲畜窝里,将那两匹狼抱了出来。

我的注意力一时被他吸引去了,那两匹狼对他来说毕竟也是养了多时,有感情的。他因为自己的害怕就在狼喝的水里下了东西,更是将它们活埋,现在又被我们给挖了出来,心里肯定不舒服。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把狼抱出来,就像是只是抱着一条狗一样。

“他要做什么。”里翀嘟囔了一句。

不用看都知道,他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误杀了自己最疼爱的两匹狼,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不好。“大概是想要把那两匹狼好好安葬吧。”

“可是现在做着些还有什么意义。”里翀说,“他若是真的在乎,当时便不会动摇,最后把狼害死了,可他现在又得到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问些什么,一遍一遍的来折磨我,非要我说出它们俩的事情,我说不出来,你们便说人是我杀的。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了。”垚四说,“狼我已经杀死了,断不会再危害城里任何人了,你们走吧”

“既然不是你养的狼袭击那些人,难道你就不想要知道,到底是谁的出现在屠杀那些人吗?也是因为他,才使得你被怀疑,被攻击,难道你真的可以一点都不在意?”我是不信的,在心里想着垚四是否可能与真正的凶手认识。

“知道或者不知道,有什么用呢。”垚四说着,把狼的尸体放进早已经好的坑里,便接着填土,“是我说到底终究是我害死了它们。”

“我可以给你减轻内疚的法子。你是城里负责养这些动物的,我想你应该很了解动物的生活习性吧。那你可有察觉,是否有别的狼混到了城里吗?”也许是别的狼也说不定。

“什么?还有别的狼?”垚四的表情比我更惊讶,他竟半晌都没有缓过来,只是呆愣在那里,显得特别害怕。“不可能啊,怎么可能呢?狼又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它们尽管凶狠,却素来习惯避着人的。万不可能混入城里,人这么多,若是真的有狼,早就发现了。”

“那你可听说了,驿站被人袭击的事情,还有,儒简大人家里被狼袭击的事情吗?”如果不曾有狼的话,那些痕迹又是谁留下的呢。

“你说儒简大人?”垚四不可置信地确认了一遍,“儒简大人也被狼群袭击了吗?怎么会呢狼群袭击他做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我问。

“从未听说。”垚四发誓说。“驿站的事情,我自是听说了的。也是因为驿站的事情,我才不得不亲手杀了它们我既已说了我知道驿站的事情,又何必向你隐瞒我知道儒简大人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并未听说过啊”

没有,听过?“这也太奇怪了吧。”

“所以,你们和那些凑热闹来,逼我亲手杀死它们逼我亲手杀死它们的人不一样?你们到底要问什么,我养的狼,为何会与他们牵扯上干系。”

“我知道你现在很好奇,但是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也有问题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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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三话 简夫人的嫌疑

“里翀说你回来之后,便一个人坐在了这里,什么话都不说了。”

萧珏说着走来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一个人在这院子里坐了多久。听着他的话,也只是稍微回过了神,我看着他走到我身边来坐下,心中的疑惑却并未消散。

“怎么了。”萧珏问。“我听里翀说,你们找到了一个养狼的人,不过你却好像并不认为那垚四便是放出狼害人的人。”

“嗯”我只是长长地应了一声,然后,心思依然不在这里。

“霍汐?”萧珏叫我,他应是见我的样子奇怪,担心我遇到了麻烦。

“你有没有觉得,我一直很奇怪?”我将心里的疑惑说给他听,然后挽起了袖子,让他看我手臂上一道道青紫的痕迹。

“你受伤了?”萧珏很紧张,“怎么弄的?”

“我也不知道起初,我还以为是”最开始的时候,我也并未在意过。只当是夜里时候萧珏不小心弄的,但是后来却愈发觉得不对劲了“好几次了,有时候醒来便是这样,身上还疼的很,就好像被谁打了一顿似的。巧的是每一次弄成这样,前天的夜里似乎都睡得特别沉”

“这些淤青成片,不似是殴打造成的。”萧珏握着我的手仔细检查过之后,才说,“更像是长时间被压迫造成。你平日贪睡,我也愿意纵着你,许是你一人睡着的时候,压着了。”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说,“怎么每一次刚好我睡着的时候,睡得那么沉,却正好都压到呢。”

“你想说什么?”萧珏像是听出了我的疑惑一般。

“那时候在芥尹大人那边,我便做过一个梦,我同你说过,我在梦里穿越竹林,在竹林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医院。”旧事重提,只是因为身上再一次出现的伤痕,偏偏就让我想到了那些事情。

“那又如何。”

“我很久没有梦到过和后世有关的事情了。”我都已经快要忘记了,我从哪里来,我生活的许多习惯都在一点点被改变,曾经那个世界离我已经很遥远了,我以为我都记不起那时的样子了。可是“那个医院太奇怪了。我一直想要找到答案,我想弄清楚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我刚好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我想知道,那个梦会不会是我潜意识里发现的什么”

“你想太多了。”萧珏安慰我说。“你每次处理案子的时候,都会特别集中。越是困难,压力就越是大,我想,也许是因为这样,才会造成你一时情绪的反复无常。你应当宽心些,轻装上阵,方才能发挥出最好的实力来。”

“轻装上阵?”我应该是明白他意思的,只是忍不住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青紫痕迹。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的是因为我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睡得特别沉,不知不觉便压得身上都是这样青紫的痕迹了吗?刚睡醒的时候,身子骨是觉得很不舒服,确实有一种长时间被压迫着的不适感。但是慢慢的,就还好而这身上的淤青,倒也不疼,就是碍眼了些。

“有件事情很奇怪。”萧珏说。

“什么事?”我听了他的话,才回过神来。

“我今日去见儒简大人,本想着再为他医治一下,可是他却拒绝了。”萧珏看着我,这件反常的事情似乎让他觉得并不简单。

“他当面拒绝你的?”我问。

毕竟儒简大人的伤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内就恢复了的,先前虽有人通过一些法子,暂时稳定住了他的情况,可是他伤的那么重,若不是又遇见了萧珏,只怕还是会丢了性命的。现在他的伤还没有好,萧珏要去为他医治却被他拒绝了?是有些奇怪

“不,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萧珏说。“是他的夫人让人传话出来的,而且我听到房里,儒简大人在痛斥简夫人的声音。”

“他骂简夫人了?”我觉得好笑,自从这儒简大人出事以后,如果不是有简夫人前前后后为他奔波,他可能早就死了。现在才不过好转些,居然就开始为难简夫人了。

同时也是在为简夫人抱不平。

“这正是我要同你说的。”萧珏说,“我当时听着古怪,儒简大人痛斥简夫人害人,还说了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

“阴谋?”这是什么意思?“他是知道了些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听儒简大人那话的意思,好像是这样。也许他已经知道简夫人曾经与儒卫家的关系了,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以后,他便理所当然的认为简夫人可能是要害他,才会”

“他是疯了吗?简夫人要害他?他之前自己把简夫人赶出去的,简夫人得知消息以后,甚至都没有半点害怕,便急着赶回来。之后,若不是简夫人求到了那位耎大人,儒简大人根本拖不到我们赶来。”我都觉得这样的话难以忍受,简夫人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却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曝光,便要遭到儒简大人这般怀疑,着实不公。

“可是”

我被萧珏拖长声音的一句可是吸引回了注意。“可是什么?”

“我是想问你,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简夫人吗?”萧珏说。

“为何要怀疑简夫人?”我愣了一下,很快就问道。

“简夫人是儒卫的嫂子,儒卫一家死于巫蛊之祸,其中便有儒卫的兄长,简夫人之前的丈夫。而巫蛊之祸确实是儒简大人所引发的,等同于说,简夫人便是有理由要杀害儒简大人的。你觉得呢?”萧珏自从知道简夫人的身份以后,便多多少少也在怀疑,简夫人和这件案子是否有关系了。

“我倾向于相信,简夫人是无辜的。”我说。和萧珏不同,我更加相信简夫人是无辜的,“并不只是我同情她而已,只是我觉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关心,是可以感觉到的。简夫人虽然无奈,但是她应该更恨的是她自己,而不是儒简大人。她不太可能伤害儒简大人,否则那时候儒简大人受了重伤,她何必去请人医治呢?只要等到儒简大人的情况继续恶化,直到丢了性命便好。可她没有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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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四话 儒简大人失踪了

按照儒简大人当时的情况来说,但凡简夫人是有心害他的,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耐心等着,儒简大人便会被伤势活活拖死了。简夫人不惜暴露自己私下与那耎大人相见的事情,将耎大人请来为儒简大人医治,结果却要被儒简大人怀疑换做是我,肯定会特别后悔救了儒简大人的。

“大人!夫人!”廉赫着急的来寻我们,仿佛是出了什么事。

我和萧珏也没能继续聊下去,只得暂时搁置了话题。

“大人,夫人,儒简大人失踪了。”廉赫说。

我看向萧珏,很好奇他是否预感到了这件事的发生。

我们跟着廉赫回到儒简大人的房里,只见简夫人坐在一旁抹泪哭着,房里并无明显打斗痕迹,只是地上的一滩血,颇为让人在意。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问了一嘴。

简夫人听到我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急急忙忙的迎过来。“萧夫人萧夫人你一定要帮帮我”

“不急,慢慢说怎么回事?”我扶住她,看她这样子,真的担心她会突然间承受不住昏死过去,那就更麻烦了。

“我原是来送药的本来这药,刚才就应该吃了。也不知道大人为何突然发那么大的脾气训斥我,这也耽搁了吃药,我就让人再热了汤药送来只是,只是一进门,便看到这样一副样子”简夫人拉着我的手,关心则乱,所以她根本没留意她手底下的力气很大,抓着我,像是生怕我跑了似的。

“一进门就是这样?”我想问的其实并不只是这样而已,但是留了个心眼儿。

不断在观察房内情况的同时,我也在想,简夫人说她刚才送药过来的时候,儒简大人突然发了火,将她训斥了一顿。这应该就是方才萧珏听到的

“萧夫人,”简夫人问我,“大人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让歹人抓走了?”

“这,现在还不好说。”我说,“正常情况下,如果歹人袭击儒简大人的话。不外乎两个可能,第一是杀了儒简大人,那么留下血迹便很正常,可不正常的是,本应在这里还留着儒简大人的尸体,但是正如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里没有尸体。第二,就是他绑架了儒简大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便不会留下血迹,留下血迹只能说明儒简大人在被劫走的时候,与歹人发生了冲突,所以受伤了。但是你们看,这里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甚至是这摊血,虽然落在地上呈现出了不规则的形状,可是周围连个脚印也没有,这不正常。那么这里有血,没有尸体,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就更奇怪了。如果凶手是在将人杀害后,带走了尸体,尸体已经出血,必定会留下或多或少的拖行痕迹。可是这也没有”

“霍汐,不如你直接向简夫人说明,你的结果。”萧珏说。

“是啊,萧夫人,”简夫人将我拦下,“你就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家大人我家大人他到底是怎么了,他现在是死是活”

“血不是打斗的时候留下来的。人却在留下血迹以后就消失了。地上的血呈现鲜红色,还未凝固,至少人在离开的时候,还是活着的。”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但是

如果真的是凶手所为,凶手要么杀人,要么掳人,何苦多此一举呢?留下了这么多破绽,反而引人怀疑。

“简夫人,可否请问你儒简大人今日突然暴怒,之前可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我很好奇,是什么原因导致儒简大人今日这般反常,既怒斥了简夫人,又拒绝了萧珏为他医治。

因为屋子里留下的痕迹,让我开始怀疑儒简大人的行为,会不会是自导自演的一场劫持呢。但我并不能确定,毕竟这府里前一晚上刚刚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所有人现在都住在这个院子里,一时间拥挤得厉害,儒简大人想要离开并不容易,有外人闯入想要杀害或者掳劫儒简大人,也不容易。

“并没有啊。”简夫人想了又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和往常一样”

“啊?”我惊讶了一声,毕竟和往常一样的这个说法有些奇怪。谁都知道今日和往常不一样,这个家里刚刚蒙受了那么的损失,死伤了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和往常一样呢。

“不是,”简夫人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虽然院子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但是出事的时候,大人还昏睡着,所以大人和往常都一样。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么儒简大人醒来以后他得知府里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反应?这件事是谁告诉他的,他当时可有生气?”这儒简大人,还真是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自然是生气了的,我同他说起的时候,他便很是生气。当时脸色都惨白了,我原是不想这么快告诉他的,可是不知道那些野兽是否还会来,我想要告诉他,然后想着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避一避再说。没想到他却突然发了很大的脾气又又好像,不是因为这件事”说到后来,简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

我几乎快要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了。

“没,没什么。”简夫人说,“就是那个时候,大人生气将我训斥了一顿。迟了,汤药也就凉了”

“所以儒简大人训斥你,是因为你将府里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我记得,萧珏不是这么说的,所以看向萧珏的同时,大概也想到了一些可能性。

儒简大人训斥简夫人,莫不是气急败坏,将这些事情在还未查证之前就全部推给了儒卫的报仇,然后迁怒于简夫人?

“不是,不是这样的!”众人的身后,却突然站出来了一个婢人。

“你是何人?”廉赫将她拦下。

“大人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才训斥夫人的,而是因为大人在训斥夫人以前,刚刚得知了一件事。所以大人才那样生气,大人气的是夫人的隐瞒和欺骗,可是夫人当着大人的面,却还在狡辩。大人当时大人当时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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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五话 桃儿的证言

我瞧着事情也是愈发有意思了。

“你胡说!”简夫人盛怒,指着她便有几分要暴走的意思。

但是更多的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奴婢没有胡说,请萧夫人明鉴!”

有意思的是,这婢人便好像是和简夫人杠上了一般,死死咬住,不肯退让。

“你是什么人?”我问,“姓甚名谁,在这府苑里是什么样的身份?”

“奴婢桃儿,原是在书房里侍候的,因为昨夜的事情,退到了院子里,侥幸活了下来。从前得了大人不少的照料,便自请来这边照顾大人,未曾想”自称是桃儿的婢人抬起头来,她看向简夫人的目光带着一种恨意。

“你说你听到了,儒简大人斥责简夫人?”

尽管萧珏也听到了,但是怎么会那么巧,刚刚好也被这婢人听见了?

“是。”她一口咬定。“奴婢听见了。”

“那你倒与我说说,你都听见什么了?”我若不是先听了萧珏的话,只怕此时听见简夫人与这桃儿争执,也会是那一脑门子官司了。

说到这里,我便也不是那么着急的想要找出儒简大人的下落了。

“奴婢送汤水过来的路上,便听到了大人在痛斥夫人的声音,只说夫人是夫人是”她说到这一句,就卡了壳,几次偷偷打量,好像在暗示什么。

“怎么,你刚才不是还在说,你听到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呢?”我不信她是忘了,不过从她刚才的反应上看来,她说的未必是真话。我只是好奇,她到底在编排些什么,又试图在设计什么。

有一点我可以确定的是,她并非是这个圈套的主谋,但是这个圈套在算计的人,却是简夫人。这一点很有意思

“奴婢听见大人训斥夫人,说是夫人通外贼,意欲谋害大人,还说夫人不忠不贞,委实是个骗子,这两年的感情也未能看清楚,她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你为何要害我!”简夫人却并未察觉出这桃儿话里的另一番意思,只是明白桃儿说起这些的目的,是为了陷害她。

“我没有!”桃儿说,“我是真的听见的。”

“大人根本就没有说这些!”简夫人怒不可遏,“萧夫人,大人虽然生气,但也气的是府苑里的意外,损伤惨重。他心里难过,话才不由得重了一些,所以”

萧珏在这之前也提过,他也听到了儒简大人对简夫人的一些训斥。

“所以,简夫人的意思是,儒简大人并没有怨怪你通外贼,欺骗他是吗?”我知道她是有隐瞒的,她把最重要的一部分隐瞒了起来。

“不,也,也不是”简夫人嘟囔着说道,“他”

看来,简夫人自己也是知道她瞒不住的。儒简大人在失踪前训斥过她也是真的,但并不像桃儿说的那样狠毒,桃儿的证词和萧珏告诉我的话里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们都提到了,儒简大人训斥简夫人的时候说过,简夫人欺骗了他。所以桃儿的话并不是完全假的,但这其中有几句是真的值得考量,她故意把话说得这般严重,添油加醋的描述了儒简大人对简夫人的训斥,倒好像是

“儒简大人现在何处?”我问简夫人。

“什么?你你这是说什么?!萧夫人,难道你也以为,是我害了大人?是我把大人藏起来了?”简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她以为我一定是相信她的,可却不懂为何在她受尽怀疑的这一刻,我也开始怀疑她了。她的神色之间,有一种深受伤害的绝望。“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相信她的话,却不相信我我没有!我没有把大人藏起来大人的确训斥了我,可是我对他我对他并无怨怪啊。我知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的心情不好,他的压力极大,所以,所以我并没有当真。我以为等这些事情过去,就会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怀疑我”

若不是我平日里狠心的事情做得多了,只怕这会儿早就破功了。

简夫人的样子太凄惨,太可怜了。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十分绝望,令人动容。

我现在不能与她解释那么多,只是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也很不舒服。

“简夫人,还请你暂且留在房里,不要外出。我会派人盯着这边”我说。

“你想软禁我?”简夫人听出来了。“你真的怀疑我了,是吗?你怀疑是我带走了大人为什么啊?你怎么也会相信他们,竟然,竟然以为是我”

“简夫人!”我狠心叫了她,实在是不忍多听她再说一句了,我不确定会不会就在她下一句的时候绷不住,然后,一个不忍心就把事情告诉了她。那样非但不会帮助她脱困,反而,还会连累我们一起,全都陷入这个死局之中。“不要再说了。”

我起身往外走,“桃儿,你跟我出来。”

桃儿跟在身后,随着我走到了院子里。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

“萧夫人明鉴,定是那毒妇一怒之下害了我家大人的,还请萧夫人为我家大人还个公道”桃儿说起这些,竟还是一副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

“你说,是简夫人害了你家大人?简夫人与你家大人是夫妻,自打成婚之后,便一直恩爱和睦,你凭什么觉得,简夫人突然想不开了,会去害你家大人呢?”况且,昨日刚刚发生了那许多的事情,简夫人若真是凶手,怎么会傻乎乎的选择这个节骨眼儿上动手呢?这个院子里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双眼睛,若换做我是凶手,我也绝不会挑选在这个时候动手,万一有个意外没算到的,都可能让自己彻底暴露出来。

简夫人虽然没害过人,但她也绝对不傻,这些事情但凡用脑子想想,也都是想得出来的。

“大人早就知道夫人的身份了。”桃儿却揭开了一个谜底,“夫人隐瞒身份嫁给大人,说什么是世家之后,其实其实她就是为了报仇,才会嫁给我家大人的。萧夫人,您一定还不知道,夫人便是曾经因我家大人而死的儒卫的亲嫂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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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六话 手段拙劣的栽赃陷害

“儒卫的亲嫂嫂?”这事我也是知道的,我意外的是,这个小丫头居然也知道。“便是那巫蛊之祸里,惨死的儒简大人的师兄?”

“是,正是此人。”桃儿见我知道他,眼睛都亮了。“夫人正是儒卫的亲嫂嫂,儒卫一家因巫蛊之祸而死。我家大人也并非巫蛊之祸的元凶,只不过稍有牵连而已,巫蛊之祸以后,夫人不知因何缘故侥幸逃脱,回到娘家后,却让娘家隐瞒了曾经夫家的身份,便又嫁给了我家大人。夫人从一开始与大人成婚,便是为着复仇而来的,大人其实早就知道了”

我心想这桃儿知道的,还真不少。她并不是完全的信口开河,在诸多话里,也有几句是真的。“你刚才说,你之前是在儒简大人书房里伺候的人?那这些,你也是听儒简大人说起的了?”

“正是。”她说。

“儒简大人很信任你吧,竟然什么都同你说了。”我不慌不忙地问,这小丫头毕竟是自己跳出来的,说是在书房里伺候的人,但是她知道的,远比一个亲信婢人知道的更多。

“是。”她说。

“听闻儒简大人自师门归来不久,便应了媒人,与简夫人成了婚。立府想来也是在成婚前不久,那么你认识儒简大人,应该也和简夫人是差不多的时候,为何儒简大人却对你如此信任呢?”至少我不相信,如果她和儒简大人作伴时间更长一些,比如打小照料的那种,儒简大人信任她尚且说的过去,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儒简大人认识她可能就只是比,与简夫人成婚早上三两个月,即使说她是在书房伺候的人,每日与儒简大人相处的机会更多一些,但是婢人和主人家之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够说上话的,若是让旁人看见了,也定会给她扣上一个狐媚惑主的帽子,那么她是可能在简夫人做主的情况下,被活活打死,以正家风的。

说什么是伺候在书房的人,听上去好像和儒简大人多么亲近一样,其实无非就是在书房里打扫,负责端茶送水的人而已。平时儒简大人可能都未必正眼瞧她一眼,怎么就扯上信任了?这说不过去的,这个世道之下,没有那多苟且粗鄙的关系,人人都小心翼翼,唯恐出什么乱子。尤其是儒简大人这个人,他因为惧怕遭到权利的牵连,告病回家躲着,足可见他的性子使然,就是这样一个小心翼翼畏手畏脚的人,怎么会和在自己书房里伺候的婢人扯上关系,给别人留下把柄呢?

话说回来,直到这个时候,我都还没有见到儒简大人呢。昨夜里倒是见了,但那时他是服了汤药昏睡着的,隔着帘幔,我都没看清楚他长得什么样子。

“原本,确实如同萧夫人所说,奴婢在大人身边只是一个伺候日常的人,与大人也说不上两句话。许是因为那时大人疲乏,心累,才会与奴婢说起那些想来,大人也一定很难受,这些话他是找不到第二个人去说了,才会与奴婢”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

“那,儒简大人可是什么都告诉你了?”我从她之前的话里,没有实打实的把握,说自己捉到了她的破绽,所以决定往下问。

“是,儒简大人自然是什么都说了。他警告奴婢不许外传,否则,便会活活打死奴婢萧夫人,若不是为了救大人,奴婢是绝不会说的。还请您一定要为奴婢求情,千万别让人将奴婢活活打死了。”她害怕了,向我求饶。事情进行到这里,她肯定也是有自己想法的,知道自己难以保全自身,方才会透漏一点真实,向我换取活命的机会。

“是嘛,短短的这些日子以来,儒简大人就已经这么信任你了啊。”我实在不觉得,这是真的信任,儒简大人的心思在我看来,也是愈发难猜了。“那,你说儒简大人一早就知道简夫人身份,可是真的?”

据桃儿交代,其实早在一年多以前,儒简大人就知道了简夫人的身份。儒简大人也早就猜到了,简夫人来到他身边的目的,是为了替儒卫一家报仇。但他并不愿意相信这些就是真的,毕竟他和简夫人成婚近一年,一直以来都相处的很好,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也是十分难过的。还曾一时因为无法接受,而大病了一场。只不过后来就想通了很多,他不知道简夫人会如何动手,便也一直隐忍不发,没想到事情隐瞒到最后,竟然就变成了这样

“你认为,儒简大人的失踪,与简夫人有关?”我瞧着她,她的年岁也不大,我在想这些话到底会是谁教给她的。可能在我心里,我是已经有了答案的,也不过是想要知道,她为何要当这个帮凶,来帮着一起陷害简夫人。

“大人只是没有想到,夫人为了报复,竟然无端牵连府里这数十条人命。大人是真的生气了,所以才会对夫人发脾气的,竟没想到,此举招来夫人的毒手。”桃儿伏在地上,“萧夫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大人啊,我家大人他真的是个好人,萧夫人”

“等等,不急。”不急

这个小丫头是故意在引我相信,儒简大人的失踪,与简夫人有着深切的关系,是因为简夫人自知事情暴露,才会对儒简大人动粗,方才有了这后来的事情。儒简大人自梦醒之后,知晓了家里发生的事情,在震怒之下,对简夫人发了脾气,简夫人何尝受过这样的薄待,忍无可忍便对儒简大人动了手。

“那儒简大人现在,还活着吗?”我很好奇,按照她的逻辑,简夫人绑走了儒简大人的目的何在,这不就是简夫人的家吗?有什么地方比在自己家里更容易藏一个人呢?

“不知道。”桃儿也并不知情,“但是,但是一定是夫人!一定是夫人害了大人!萧夫人,您一定要找到我家大人啊,万一大人有个闪失,那那可怎么办才好。”

“你是从两年前开始,便一直跟着儒简大人了是吗?我很想知道,你在跟着儒简大人以前,是做什么的?你是儒简大人从何处买来的婢人呢?”

“您问这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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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七话 耎大人的存在感

桃儿是两年前被卖到儒简大人身边的婢人,原是贱籍,也算得上是儒简大人身边的第一拨婢人。是他从师门归来后安置的第一拨人,当时除了桃儿以外,儒简大人还一并收下了另外两名婢人和四名家奴,虽然人数并不算多,可是依照儒简大人当时的条件来说,这也是他的极限了。不过这两年多以来,其他人纷纷得了指示,要么离开了府苑去了别处寻出路,要么就是有了另外的安排,只有这桃儿,一直伺候在儒简大人的书房。说不上亲近,但也比其他人更近一些。

“你很不喜欢简夫人是吗?”

我的话一出口,肉眼可见她的情绪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她似乎一开始有意想要逃避我的问题,小动作很多,眼神也左躲右闪的,没有一刻集中在我身上。她表现得很惊慌但,就像我看到的那样,是表现的很惊慌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心里也就渐渐有了数。

“奴婢”

“是谁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我问她,“究竟是谁授意你,让你来说这些的?”

“”桃儿现在才是真的紧张,她呼吸的频率开始出现明显落差,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她试图调整呼吸来缓和自己内心平静。

“是谁,让你说的。”可惜我并没有那么好骗。

她以为故意在我面前演一出紧张,我就会相信她和儒简大人之间的关系不单纯,然后我就会相信她与我说这些,其实是想要我察觉到,她和儒简大人之间的事情,以及她故意在针对简夫人的一系列反应嘛?

她这

“到底是谁。”我已经是第三次询问她了,这一次,我走向她,站在她跟前,从高处俯视着她,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给她增加一点压力。“你以为你的表演能够瞒过去吗?还是指使你这么做的人,认为你有这样的本事?可惜,你已经露出了马脚,要不然交代清楚,要不然,我就只能通过一些别的法子来让你说了。”

如果她还是不愿意说的话。

我给廉赫使了个眼色,廉赫上前,正准备动手。

桃儿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完全暴露了,她看起来很害怕廉赫,知道廉赫并非善类,她惊慌失措的躲着,狼狈地挪动着地方“萧夫人,萧夫人饶命啊”

我抬了下手,制止了廉赫,廉赫则停在了原地,桃儿躲在我身旁。我问她,“你还是没打算说吗?既然让你信任的儒简大人失踪了,那么你的死活也就没人在意了。如果这个时候,这里出点什么意外,有人突然消失,你说儒简大人,或者已经被关起来的简夫人,谁能保住你呢?”

我素来不太喜欢这些自作聪明的小丫头,演技太拙劣了,也就骗骗那些男人。

“萧夫人,萧夫人要我说什么?”桃儿颤抖着问。

“是谁指使你,让你到我跟前来说这些的。”其实我刚才那番话,也是故意在试探,我在她最紧张的时候,当着她的面,故作不经意地先后提起了儒简大人和简夫人,我在观察当我说起这两个人的时候,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

然后以此来推测,背后指使她这么做的人到底是谁。

可我竟然发现,儒简大人和简夫人都并没有引起她比较明显的反应。心里除了疑惑,更多了些担忧,莫非,这二位都不是指使她的人?

“说啊!”廉赫突然大声呵斥道。

“”桃儿被吓得狠狠的一个哆嗦,她抬起头来看我。当她身边多了廉赫这个一个黑脸神后,我也就变得无比“亲切”了,在我和廉赫之间,她自然是倾向于依赖我的保护。“萧夫人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不知道的意思是”

“奴婢不认得他。”桃儿恳求着说道,“奴婢真的不认得他是他找上奴婢的,是他说夫人一定会害死大人,而且他也知道,大人今日一定会失踪”

“说下去。”我听着,愈来愈在意。

“那个人,他真的算准了所有的事情,起初,奴婢也并不相信他说的。他突然找上奴婢,说夫人在盘算着一个阴谋,想要杀了大人。因为夫人要为儒卫报仇,所以所以她一定会对大人不利。最开始的时候,奴婢也不相信,可是他告诉奴婢说,今日就在今日,大人一定会失踪,他说如果大人失踪了,那就是夫人下手了。如果奴婢想要救大人的话,就要在萧夫人面前演上一回”

“他到底是什么人。”我心里奇怪,怎么又冒出一个好像与案件线索并没有直接联系的人呢,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这边的事情,他们在盘算什么呢。

“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只是”桃儿哭诉着,“奴婢只是想救大人啊奴婢真的不认识他,从前也没有见过就只是那次”

“那次?”我看了看廉赫,生怕错漏了什么线索,要他也留心听着。

“是,就是那次夫人派人将他找来,为大人诊治。他医治人的法子很奇怪,奴婢从未见过,之后,是他找上奴婢的”

我听着她支支吾吾的话,顿时反应过来。耎大人?!

这桃儿所说的人,应该正是那位曾经受到简夫人的请求,来到这里为儒简大人医治伤患的耎大人了但心里也同时冒出了无数的疑问,为什么,是耎大人呢?!为什么耎大人在这件事的线索里,有这么强烈的存在感呢?

一切不合理的存在,都应该有个解释才对,否则,那便是疑点。

耎大人出现得太过突兀,他和儒简大人身边所有的人,看似都没有最直接的联系。而且简夫人之前也否定了我们对于耎大人身份的猜测,耎大人应该不是某个人的假身份,否则简夫人一定会认出来。

那他到底是谁“是他跟你说,今日儒简大人一定会失踪?”

“是”

“他还跟你说,是简夫人要害儒简大人?你是为了救儒简大人,方才决定要按照他所说的,在我面前演这样一出,让我相信你和儒简大人的关系不寻常,而儒简大人早已经开始怀疑简夫人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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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八话 机关算尽的人

“廉赫,你相信吗?”反正我对她的话,充满了怀疑。

廉赫冷笑一声,“不信。”

这下,桃儿更是慌了神,“萧夫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大人对奴婢有恩,虽然大人和奴婢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但若非是大人,奴婢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是大人救了奴婢,奴婢只是想要报恩于大人,萧夫人萧夫人”

桃儿很担心我不信她的话,跪在地上拼命的俯首。

廉赫得了暗示,上前将桃儿一把拎了起来。

桃儿吓得尖叫出声,引得旁人在意。

连萧珏也闻声从里面走了出来,“出什么事了。”

“没事,不必担心,审问个不老实的小丫头。”我说,“你去忙你的吧。”

“没什么好忙的了,房里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除了那一滩血。”萧珏走了过来,淡然地看了一眼被廉赫拎在手里的小丫头,接着跟我说起房里的情况,“你方才应该也注意到了,地上的那摊血很完整,没有被破坏过。假如真的是凶手刺伤了儒简大人,然后强行将他带离现场,那么争执的过程中,血滴落在地上,人的行动痕迹必定破坏那摊血的完整,那摊血之多,可见伤的不轻,无论是被拖拽还是自行离开,都肯定会在其他地方留下痕迹。可是没有现场没有留下那些痕迹,我在屋子各个角落也确认过了,并没有看到其他的血迹。”

“怎么会这样。”既然受伤了,也流血了,那么总不可能血都留在了那一个地方吧,除非人死在了那里,要不然稍微移动一下,谁也不能保证血不会滴落下来。我问萧珏,“其他的地方,有没有打扫过的痕迹呢?”

也许,血确实滴落了,但是被什么人打扫过了也说不定。

“没有发现。”萧珏说。

“这样听起来,就好像变得诡异了许多。”我说,原本这里发生的案子,狼群受不明人士的指使攻击活人,就已经很骇人听闻了,现在竟又发生了这么一件古怪的事情。

“大人,大人!”桃儿抓住了机会,扑着上前要来求萧珏的情。

廉赫平日也不是吃素的,他做事不可能轻易给这么一个小丫头挣脱的机会,刚刚意识到桃儿有要挣脱的意思,就一把将桃儿抓了回去。

“怎么回事。”萧珏蹙眉,似乎桃儿打扰到他思索那摊血迹的问题了。

“大人不必在意,这个丫头嘴硬,不肯说实话,教训一下就老实了。”廉赫拎着她,她在廉赫手底下变得惨兮兮的,就像是被老鹰钳制住的小鸡崽子一样。

“大人!大人救命啊,夫人,萧夫人”桃儿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拼命的挣扎。

“好了,放过她吧。”萧珏说,他看得出来廉赫故意是在吓唬桃儿的。

我点了头,廉赫才松了手,桃儿落在地上,摔得也不重,就是吓得直哆嗦。

“说吧,方才问了你什么,你若是再不说,可就没人救得了你了。”萧珏道。

“奴婢真的不知道。是那个人找上奴婢的,奴婢本在书房做事,府里第一次出事的时候,正巧赶上奴婢出门替大人送口信,回来才知道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夫人很快就回来了,然后找来了那个人奴婢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是他救了大人以后,找上奴婢,他告诉奴婢,夫人要害大人,奴婢是不信的呀”

我暗暗思索,桃儿被这么一吓,所说的话和刚才也没什么不同。

那证明她所说的,也都是她所知道的了,她并没有故意隐瞒什么的意思。

廉赫一瞪眼,她就吓得骨头都快酥了,实在不可能再演什么戏了。

“那个人为什么要你在我面前演这么一出?他可有告诉你,这么做的意义为何?”我只是想不通,既然那位耎大人告诉她,是简夫人要害儒简大人的话,她跑到我面前来演戏,让我怀疑简夫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故意引我怀疑她和儒简大人的关系呢?

“奴婢不知道,是那个人说的他说,萧夫人是个特别不好骗的人,若不是这样说,定不会使萧夫人相信,所以”

她的话没说完,萧珏就忍不住看向我。

等于说,那位耎大人让她在我面前演这一出的目的,其实是在算计我?

他并不在这里,却好像算准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我。

“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萧夫人了吗。”廉赫问她。

“不不,奴婢没有这样想,奴婢不敢”

敢与不敢,她也试了。

就像她说的,之前那位耎大人跟她说,简夫人要害儒简大人的时候,她也是不信的,但是耎大人预言在几日后的今天,儒简大人会失踪,并且提前告知桃儿,儒简大人的失踪,简夫人是幕后真凶。他还告诉桃儿,如果想要救儒简大人,就得在我面前演这么一出。

桃儿证实了儒简大人的失踪以后,便开始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同时因为曾经受到了儒简大人的照料,想要报答儒简大人,为了救他,才会狠下心在我面前露出破绽。

但其实,那个人也算到了,当桃儿一开始对我说,她知道儒简大人和简夫人之间的冲突,是简夫人要害儒简大人的时候,我不会相信。所以他要桃儿在我面前演戏,表现出一副和儒简大人关系暧昧不清的样子,引我怀疑,当我越想要向桃儿证实她和儒简大人的关系时,桃儿就会有意无意的向我说明儒简大人和简夫人之间的矛盾,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其实我也已经上了他的当。

“好聪明的人啊。”我不由得称赞,这个人一开始我只是好奇,但是现在,我真的想要见他一面了,他怎么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算的这么尽呢?他也太聪明了

“夫人,那现在怎么办。”廉赫问,事情竟绕得人都晕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实在是连他都一点看不穿了。“要把她关起来吗?”

“放了她吧。”我说,想来她也不会知道更多了,那个人既然有本事算尽一切,他就应该想到,我们肯定会想办法从这小丫头身上找路子,把他从背后拖出来。他怎么可能还和这小丫头有牵扯呢,“那人不会告诉她更多的,扣着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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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九话 紧要关头

“看起来这一次的案子,又走到了山穷水尽的一步。”

我一个人坐着,本来就已经觉得很揪心了,萧珏一旁煮着茶水,却还在故意提醒我。

瞧见我并不理会他,他自知无趣,便端了药茶来哄我。

“儒简大人也失踪了,简夫人也让你扣下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其实,我真的没有打算那么多,依着当时的情形,也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尤其是在桃儿向我说明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将一切都算计得恰到好处。除了心里的怀疑以外,还有恐惧。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够连我会作何反应也算了进去,我并不了解他,他却好像很了解我,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了把剑指在我身后,我却看不到他一样。“你说,那位耎大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耎大人?”

萧珏确有一刻分神,他方才的心思都在儒简大人身上,猝不及防地提起了耎大人,让他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啊,此人神出鬼没,似乎看穿了这里一切的发展,让人好奇的同时,不禁产生畏惧。若此人心怀善念则好,否则,且不知是福是祸。”

“心怀善念”他会是个心怀善念的人吗?

“你很少有这样没主意的时候。”萧珏淡淡地说,“从前不管情况有多难,你也总是有用不完的主意,哪怕突发的状况再怎样艰险,你始终都能保持理智,不被打乱分寸。向来虽不说有条理,但也还算是稳妥,怎的今次便自乱阵脚了?”

我抱着他的手臂,依偎在他肩上,也只有这样,方才能让乱掉的心思归于平静。“我不知道,近来发生了好多事情,尤其是自从那次我在梦里梦见后世开始,我就一直都不能平静下来,总是会时不时的冒出一些自觉得不安的念头,一下子便不受控制地难过起来。”

“没事,不要乱想。”他轻拍着我的手背,下巴偏向我,连声音都是那么让人觉得舒服的。“不必担心,凡事有我。你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其他的交给我。”

“萧珏我们可以一直这样相守下去的,是吗?”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瞳孔深处,映着我不安的样子。

他微笑,点头。“是,我们可以一直这样相守下去。”

听到这句话,心里暖暖的,顿时就像是有了养分一样,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萧珏抬手将我的散落的头发拢到耳后,“究竟发生什么了?那日你带着里翀出去寻找线索,却正好赶上这儒简大人府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们回来我也没来得及问,现在想来是否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着他,有一刻我想,就让时间永远的停留在这里,其实也很好。“你知道,我那日去见了谁吗?”

“我听里翀提到过,是儒简大人等人的师傅,那位号承阳的圣人。”萧珏说。

“他知道我从哪里来。”我说。

萧珏定定地看着我,他恍然间是明白了的,明白为什么我那么在意这件事。

“我一进门,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那位承阳圣人就什么都知道。”我靠在他肩膀上,自从那时见到了承阳圣人开始,我就有些放不下,一直压在心里,却从未有半点轻松。“他知道我从哪里来,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事情,甚至连我会去找他,他都知道。还有我要问什么儒简大人一众,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也知道,只不过直到我去问他,他才说出来。还有”

还有里翀。承阳圣人说过,里翀会死

但是当我看到萧珏压低的眉头时,我把这句吞回到了肚子里。我早已下定决心,必回保护好里翀,绝不可能让我们身边的任何一个被当成是家人的人,受到生命威胁。但凡追随我们的,早已将身家性命压在了我们身上,我不敢有半分的懈怠,使他们身陷危难。所以,我在得到了承阳圣人的暗示以后,更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多多谋划,必须把每一个细节都算定了,方才敢出手。

“那位承阳圣人,既有先知的本事,想必不是普通人。”萧珏却说,“他既然知晓我们的来意,并无为难,想来也不是站在对面的敌人。不必担心。反倒是这次的案子,总是要有个结果的,儒简大人即便有过,可也不能任由他折于其他人之手,必须找到他才行。”

“儒简大人你真的以为他被绑架了吗?”我是私心里挺排斥现在提起这件事的,不过有萧珏在身边,也算是安抚了我不安的情绪。我心里好多了,知道该回到现实里来,处理手上的案子,避免更多的人因这场风波而受到牵连了。

“怎么,你已经知道他藏在哪里了?”萧珏的语气,听上去就根本没有怀疑。他哪里是真的以为儒简大人一定被绑架了呢,不过是猜不到这些人的心思,有所困惑,便套我说出罢了。“那你有办法,把他请出来了吗?”

“嗯。”自然,是有办法的。“我只是心情不好,又不是傻。”

“这么说,这次的案子,你心里也有数了?”萧珏又问。

“是有数了,除了那个耎大人之外,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的。”我说,“只有那位耎大人,他的出现起初让我不解,我不知道他在整个案件的过程中到底算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可是将他从整个案子里提出来,却发现这所有的事情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哦?”

“所以我在想,他可能与案子并无直接干系,只是一个试图浑水摸鱼,想要把这趟水搅得更浑而已。至于他这么做的目的,我一时还不敢断言”

毕竟,我连他的人都没能见到,更别提猜他的心思了。

只当他暂时是一个好事之人,偏要搅进这场风波里。眼下这儒简大人家里的案子,也该到了收场的时候。“吩咐大家着手准备吧,日落之前,能稍微休息一下的,先稍微休息一下,今夜怕是睡不了了。还有你那边,也有东西要你准备”

“听你所说,便像是今夜要打仗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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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话 小童

火光四起,群狼困于火圈之内。

“放箭!”我指着其中一匹,一声令下,廉赫的箭便穿透了火焰,刺进了头狼的咽喉。

头狼呜咽一声,倒在了地上,继而,狼群逐渐被大火吞噬

等到一切事情了结,我从人群外面走上前来。

“小心。”萧珏拦了我一下,并不确定前面的狼是否都已经死了。

“没事的。”我说,这院子一股浓香的烤肉味,那些狼早就都熟透了。我们带着人走到了前面,这地上歪七扭八的倒了六匹狼,大火熄灭,它们也早就烧死了。

廉赫用手里的弓拨了拨地上的死狼,顿时散发出一股异味,刺鼻难忍。“怎么会这么臭。”

“这些是以活人的血肉养大的狼,自然是腥臭的。”我也被恶心得不行。

“你怎知它们会从这里过来?而且”萧珏看向后院。

“你不就想问我,为何让你备了那些药嘛。”我说,“虽然地上撒了助燃的灯油,可我估算着,若想让这些狼尽数都困在火里,使它们无法跳出来,总得用些别的法子。而你的那些药,既然能驱散被它们咬了而中了毒的人,也必定能将它们困在其中。”

火,只是用来将它们尽数湮灭的。至于真正困住它们的,还是萧珏的药罢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药?”萧珏问。

“不知道啊,我只是猜的。”以我对他的了解,当时的情况那么紧急,他更武艺傍身,尽管是铁了心的要救我,但也不会做无脑冒险之事。所以当时撒出来对付小雀的药,定有安神、迷魂的功效。“加上头狼死在大火里,群狼无首,便乱了分寸,谁也不会想着先突围,所以”

本就有灯油助燃,一早让廉赫带着人将府上所有能找到的灯油聚集在了一起。哪怕狼群犹豫片刻,就只待被大火吞噬了。

“萧夫人。”

便听到后面招呼,我暗示萧珏,人也抓到了,留下这府苑里的家奴看守死狼,带着萧珏廉赫一起前往了屋中。里翀原就得了指使等候在此,为的就是等“真凶”露面之时,将他拿下。

“放开。放开我!”

“放开他吧。”我说。

里翀撒手,那厮顺势倒在地上。

“他是什么人”萧珏问。

“让他自己说吧。”我说。

倒在地上的这个人,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上散发着一股和牲畜一般的味道,穿的衣服也十分的粗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野人的感觉

引得周围围观的人纷纷好奇。

“你们你们这些人,早就知道我会来是不是!”他还挺凶。

看着年纪不大,个子也就在一米七左右,与我差不多,但四肢强壮,皮肤粗糙,令人十分怀疑他到底从哪儿来的。

“里翀,你来看看。”我说,“看你认不认得他。”

“我?”里翀不明觉厉,方才交手之后,倒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过,此时得了指示才凑到一旁仔细辨认“这人,怎么看着眼熟啊。”

“你再想想,我们才见过他的。”我说。

“才见过他?”里翀仔细斟酌着,忽然间,“难道,难道他是承阳圣人门下那小童?!”

他辨认出这小童,也是很为难了。

“承阳圣人门下?”廉赫随口重复了一句,“他是承阳圣人门下的?”

“那时我同夫人拜见承阳圣人,便是这小童引的路。”里翀回了廉赫一句,不过他心里也有疑惑,“夫人,这小童难道就是凶手?”

“今日既然落在你们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小童也是个十分嘴硬的家伙,到了这个时候,竟也不逊色。

“剐了你这么一小孩,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我说,“不过,你应是知道谁才是凶手,留着你,也能将他引出来。”

“你”

“霍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小童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萧珏也是意外,原以为按照计划,会抓住那个潜入这里来刺杀简夫人的人,却不想,里翀拿下了这么一个小孩。“他虽有些本事,可看着功夫并不是十分厉害,想来与儒阊那护卫充其量打个平手也算是勉强了。如何能做到一招杀人?”

“杀儒阊的并不是他,但他应知道是什么人。”我说,起初我也没想到会抓住他,但看见是他的时候,我才明白了许多。“放心吧,那人会来救他的。”

“你们敢抓我!”小童大叫,“简夫人何在!你们把她关到哪里去了!”

“你放心吧,简夫人安全的很。”我对他说,“先前瞧着,你不过像个不满十岁大的孩子,可现在我知道那个能令狼群服从的人是谁,你此番带来的六匹狼,也都被烧死了。你若是真的想要救简夫人,便知会那人一声,告诉他,我要见他。”

“”小童只是看着我,一言不发,然后低垂了眉眼,又瞧了我身边的这些人。

我心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不带他们,我一个人赴约。”

“霍汐。”萧珏也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安排,一时间很是紧张。

“夫人,他们不是普通人,这样做太冒险了。”廉赫也不免嘱咐。

“我知道。”我说,可是看那小童仍在犹豫,“怎么,我一个人你们都不敢来见我?”

“你可知他是何人?”小童问我。

“猜到了一些。”我说。

“若是他来,杀了你,也是极简单的事情。”小童威胁说。

“我知道,但是我想,你们也是想要救简夫人的,我们的目的一样。都是希望真凶伏法,你只要告诉他,只有我能帮你们就好了。”我说。

“你”

“放他走吧。”我对里翀廉赫说。

小童眼看着人群让开,“你真的就这样放我走了?”

“我说过了,我要拿的并不是你们,反而是你们需要我的帮忙。同样的,我也需要你们的帮忙,但是你且提醒他,不要再让狼群攻击这个院子了,否则,我也帮不了你们。”

今次抓住的,也不是这次案件里最主要的人。

而那些狼

“好。”小童一口应下,“我记住你了。”

一群人让开了路,小童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掉了。

“霍汐,你到底在盘算些什么,竟连我也猜不透你的心思了。”萧珏十分在意我与小童提出来的交易。

“你且放心,他们不会害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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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一话 承阳圣人的真正身份

“萧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不得不说,哪怕我猜到了结果,但是当我亲眼看到承阳圣人出现的那一刻,我还是觉得心里一片荒唐和无奈。“是啊,又见面了。”

“萧夫人似乎并不惊讶看到我。”他说。“看来,萧夫人果然如传言中的一样。”

“我并不好奇传言中如何描述我的,反正那不会是一些什么好话。”人在世上活得久了,有些事情看不开,有些事情也就看得开了,比如,他人的嘴。“既然你来赴约,那何不表明身份,只怕承阳圣人并不是你真正的身份吧。”

“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能否为我解开一个疑惑?”

他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已经开始一点点卸去了伪装,取下头上花白的假发,撕下胡须,还有脸上那些像是被某种类似于胶的物质黏出来的皱纹

“眼神。”我说完,便看到他愣住了,连手底下的动作都不禁停了片刻。我接着说,“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伪装,年龄、性别、长相以及所有的一切。除了眼神”

没有dna和指纹鉴定的技术,在这个混乱的时期,一个人想要伪装成另一个人,何其简单。只有眼神不一样

“眼神”他轻声重复我的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想来跟你说过我的事的那个人,并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能够看穿人心。我也并没有那么神,随便什么人站在我面前我都能不作任何反应地就看穿所有的秘密,无非是通过外型来进行初步的判断以后,加上那个人的言行举止,最后是观察眼神。第一次我去找你,想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儒简大人一行人是否陷害了儒卫。但你却露出了一个破绽,”我顿了顿,“也许你的本意,是希望引起我的恐慌,令我陷于不安。你先是向我说了我的事情,那是我从未公开的秘密,你却状似先知,然后你告诉我,跟随我来的那个人会死。”

“那又如何。”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到底露出了什么破绽。

“其实我从未刻意隐瞒,不过我的事情,我周围较为亲近的人大概都知道。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声张,即便声张也无人相信。所以,若我想要追查下去,究竟是何人将这一切告之于你的,也并不难。想来那人定是嘱咐你说,因我不久之前还困于心结,所以你预知了我的事情,会使得我更加小心,因而困于自身止步不前。而我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便是因为我自己的问题,连累身边的人。你告诉我,那个跟随我来的人却会因我而死只是你们失算了。我这个人,越是小心,便越会在意。”

当第一次见到他,他说出这一切令我深感困惑,并逐渐不安的同时,我便已经在下意识留意他所有的细节了。可能当时那一面太过仓促,他也没有机会留下什么破绽让我发现。可当时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已经印刻在我的脑子里了,而那天晚上我从客舍出来,于空荡荡的大街遇到了那个身着黑袍的男人时,身形、眼神就让我觉得感觉微妙,逐渐与记忆中某个人重合。

“看来,那一次真的不该去见你的。”他此时恍然,却也晚了。“你果然聪明,难怪那人会再三嘱咐,让我务必小心。”

“好了,他的事情我自会继续追查,我想,你也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吧。”我说,同时我已经认定,和他说了我的事情的人,定是那个向简夫人和桃儿“出谋划策”的耎大人。一定会像之前一样,他很小心,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给我追查。可依着他对我的了解,我大概已经知道他应该在我身边这个圈子之内了。“你究竟,为何要假扮承阳圣人?”

眼前这个已经退下了所有伪装的人,大约二十出头,相貌中等,精神状态还不错,只是他身上有一股血腥味。

“你不是应该问,我究竟是谁吗?”

他挑起嘴角,笑着的模样透着一种邪性。

“你是儒申。”我是知道的。

他今天第二次怔住,“你为何会知道。”

“这并不难猜,不过,我刚才回答了你一个问题,该你回答我了。你想要知道我是如何猜到的,那么便要先告诉我,你为何要假扮承阳圣人?”

我向来喜欢公平,而眼下,我掌握的线索远比他多,我对于他的了解,更在他对我的了解之上。他想要在我这里掌握主动权,占据有利的一方,是不可能的。

“你不怕我?”他威胁我说,同时亮出了他的右手

“看来,你的手也和我猜测中的差不多呢。”我说,他的右手与常人不同,那更像是断手之后,打造出来的一个“人工利爪”。做工嘛,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不过材质可能

“”他故意亮出那只手,未成想却没有吓到我,对此,他有些窝火和不爽。“你一定吓坏了,只是在故意掩饰对吗?”

“你不是知道吗?”我反问他,“那个跟你说起我的事的人,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从几千年以后来,也许你现在觉得,你打造出来的这个铁爪可能很厉害。但是人类文明经过几千年的传承和进步,后世比你这更吓人的武器多的是”

他还是一脸不信。

“你知道吗?几千年以后,人类乘坐太空飞船都能上天了,在宇宙穿梭。宇宙,你知道是什么吗?当你肉眼往天上看的时候,你只能看到云彩,而宇宙在云彩往上无数倍的地方。”我说,“人类还有一种交通工具,叫飞机,一个很大很大的飞机,可以同时载纳很多人,飞起来,从云层之上越过,以极快的速度抵达很远的地方。以现在的车马,半个多月才能到的地方,到了后世也就是不到一个时辰吧”

“你骗人”他说着不信,但是心里只怕已经没了底。“我不会相信你的话”

“不信就算了,不过你那只手我想跟你说,后世的科幻电影里,有比那更酷炫的,叫金刚狼。他的爪子是从皮肉里长出来的,注射了爱德曼合金以后,那爪子才是真正的削铁如泥。你这吓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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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二话 兵法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我故意拖长了声音,心里有了大概估算,我终于知道他的耐性底线在哪儿了。“怕啊,我知道你的功夫很好,你也知道,我并没有带人来,如果你要杀我,我根本没办法抵抗。不过也只是想提醒你,我和那些看到什么都会尖叫的女人不一样,你若是想要和我联手,最好接受这一点,不必试图来恐吓我。”

说完,我见这半天都没人拿个喝水的器具来,桌案上也只有他用的一个簋,便索性直接越过整张桌案,从他面前拿了过来,喝起了水。

“你会帮我?”他好像并不相信一样,不过注视着我的举动,稍微有所迟疑。

“这已经是第三个问题了,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提醒他,“你为什么要假扮承阳圣人呢?按道理来说,承阳圣人应该是你们的师傅才对,你假扮成你师傅的目的在于什么?”

“他死了。”儒申说道,“既然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猜一下呢?”

“说实话,我在心里猜测了无数种可能,也预感到了先师已故的事情。”我说,不过这点水并不够我解渴的,方才说了那么多的话,实在是“就在我发现,承阳圣人是你伪装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他可能不在了。而你伪装成他,无非是希望借着这件事,让人误以为他还活着,想要引蛇出洞吧。”

儒申的呼吸放慢了

我知道我猜对了。不过他的性格很矛盾,危险系数很高,我还是要小心一些的,“我以为,你是很尊敬你师傅承阳圣人的,既然你假扮成他,将儒疾儒阊等人逐一杀害,若不是为了儒卫,那便是为了你师傅承阳圣人吧。你想为他报仇,那么他是被那些人害死的吗?”

“萧夫人你”

“既然说好了要合作,我觉得我们之间除了基本的相互尊重以外,最好还是交换一下彼此所掌握的信息吧,你不是也想要找到儒简大人吗?他的失踪并不是你做的,否则那小童也不会冒险带着狼群从后面闯进儒简大人家里了。不过他倒是向我提过简夫人放心吧,简夫人现在很安全。”

“儒简等人,杀了我师傅。”儒申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吐出了这个我早已经猜到的答案。“所以,我要为师傅报仇。”

“发生了什么事?”我需要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儒简等人也算是你的师兄了,为什么他们要害你师傅?”

“他们,才不是。”儒申提起这句话的时候,让人不寒而栗,分明听得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若不是为了师傅的那本兵法,他们这些出身世家的子弟怎么会甘心拜在师傅门下,受苦受累的修习。可到底是忍不住了他们下山之前,在众师弟的饭食之中下了毒。还师傅捆了起来,逼迫他说出那本兵法的下落。师傅不肯,被他们活活折磨致死”

“”我本想说些什么,可是“什么兵法?”

我自认在后世读过一些史籍类的书,像是《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之类的,算是基础了,当然也涉猎了一些。在冷兵器时代,他们将兵法看得极为重要,但是这个时候算下来好像还没有《孙子兵法》。

“师傅的父亲,是一位极富才学的谋士。只可惜在他生前并未得到重用,他将自己毕生积累写成了一部兵书,在他死后,师傅便继承了那本兵书,而后,不知是如何传开的,只说是得到那本兵书,便可得到无上的战术要领。于是,拜在师傅门下,希望得到传承的人不断,其中不乏世家子弟,甚至王侯之后。”儒申说。

“我本以为,你们修习儒术,与战争无关,没想到,却也会争夺兵法。”现在,这件事愈发不简单了,想见这些人拜在承阳圣人门下的目的都不单纯,既然是世家子弟王侯之后,忍着吃苦受累也要跟在承阳圣人身边修习,意在得到那本兵法,如此得到不凡的战术要领,便可大兴战事“那你呢?你也是冲着兵法来的吗?”

他突然看过来,眼神死一般的沉寂。“我讨厌战事。”

“哦?”我心想,他既然讨厌战事,那为何还与儒简大人等人一同拜在承阳圣人门下呢。

“师傅和我一样,也讨厌再起战事。”儒申说,“所有想要得到那本兵法的人,大多一个目的,都是想造反罢了。我和他们不同,我父亲是申侯分支,我们一家逃到这附近,我父母却因战祸而死,我虽侥幸存活,也不过幼童而已如果不是师傅,我必然也会在那年冬天和我的父母死在一起。”

说到这里,我就大致明白了。

儒申并不是什么出身显赫之人。他的父亲算是这一代申侯往上数几辈的旁支,算是落魄了。他和他的父母为了躲避战事逃到这里,却还是没能躲过一劫,他的父母在战祸中被杀,他即使活了下来,但那时也应该是个两三岁没有独自生活能力的孩童。不出意外的话,本来在他父母尸体旁边,过不了两天就会被冻死饿死,却因为被承阳圣人所救,才捡回了一条命。难怪他和那些人不一样,说什么讨厌战事。

“你师傅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其他的弟子可都遇害了?”我已经隐约有了预感。

如果不是苦大仇深,谁会用这样的法子来报复曾经一同修习的师兄弟呢。

“我因替师傅出门办事,躲过了那一次,师傅被他们折磨死了,而其他的师兄弟,也都未能躲过”

提起他从外归来,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的反应特别大,恨得浑身都在颤抖。

曾经慕名拜在承阳圣人门下的弟子众多,却在一夕之间招来横祸,所有人都死了。

也难怪他会恨得咬牙切齿的。

“那本兵法,也被夺去了?”我问。

“不知道。”

他并不知道师傅的兵法是不是被他们夺走了。

“你,没有找到吗?”我立刻在脑子里回忆这两年内,各处所听闻的战事,也没听说哪里的一场战事多么传奇。

除非,得到了那本兵法的人,根本没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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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三话 儒申的执念

看来,引发这后来一切事件的根本,就是儒申所说的这本兵法。

可奇怪的是,儒申在跟随他师傅承阳圣人修习的时候并未见过这本兵法,甚至是在承阳圣人被儒简大人等人逼问折磨致死后,儒申也不知兵法下落。

不禁令人怀疑,是否真的有这本兵法的存在。

据说这本兵法,是承阳圣人的父亲,一位没落却十分有才华的谋士所写。承阳圣人也因为这本兵法一夕之间就成为风行一时的圣者,多少人是冲着他这本兵法而来,拜入门下修习,其中更不乏世家子弟。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本兵法的存在,那么也就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位圣者了吧。

当年拜在承阳圣人门下,以修习儒术作为借口,想要得到承阳圣人手里这本兵法的人,其中便包括儒简大人、儒卫、儒阊等人,我原以为所谓的“巫蛊之祸”,不过是卫君想要铲除异己,才构陷出来的罪名。可是现在想来也许儒卫早有谋反之心

“你和那小童,是什么关系,为何你二人都可以操控狼群?甚至,可以指使狼群为你们效命,去攻击特定的目标呢?”这一点让我很奇怪,莫非也跟马戏团里一样,是多年的训练?“儒简大人之前与我提过,说是操控狼群,本是儒卫的本事,为何”

“儒卫?”儒申反问,“他竟然告诉你,儒卫才可以驱使狼群,看来,从一开始他便没有对你说实话啊。”

“你的意思是,儒卫并没有操控狼群的本事?”这不难想到,儒简大人之所以隐瞒这件事,其实是不希望我们在追查狼群的时候,查到儒申的身上去。他故意引我们怀疑已死的儒卫,致使我们误会他们当初害死儒卫,所以引来的恶灵报复。

“我父是申国人,我母亲是戎族人,这驱使狼群的本事,是我母亲传给我的。至于你所说的那小童,原来我捡来的孩子苕哥。他爹娘都死了,我救了他,他也不愿意离开我,我便将这驱使狼群本事教给了他。至于他们为何要隐瞒,你不是应该已经想到了吗?”

儒申相信,儒简等人隐瞒真相的原因,我是猜得到的。

“苕哥”原来那小童叫做苕哥,是他捡来的孩子,“苕哥和简夫人,又是什么关系呢?我方才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儒申抬起头来看着我,他的眼神就像是狼一样具有威慑性,散着幽幽的寒光,仿佛在警告我。

“不是说好了,我帮你,但是,你也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吗?简夫人和苕哥是什么关系,简夫人和儒简大人的关系如何,儒简大人失踪可能去到哪里,他又是否会和简夫人联系这些事情我都需要弄清楚的,你也想要知道儒简大人在哪儿不是吗?”其实我在渐渐试探,他憎恨儒简大人等人,是可以一目了然的,他把儒简大人留在最后,想来儒简大人必是当年策划了承阳圣人门下灭门惨案的主谋,儒申若是找到了儒简大人,肯定不会让他死的那么简单。

而我记得当时儒阊遇害,他的尸体被吊在屋子里,生前曾经遭受折磨我当时推测,凶手是为了给儒卫报仇的人,目的是审讯儒阊,想要知道儒申的下落。可是现在证实,儒申才是驱使狼群杀害这些人进行报复的元凶,那他当时对儒阊进行非人折磨的目的,就大大不同了。他折磨儒阊,也是在为他师傅承阳圣人报仇,同时只怕是也在询问,那本兵法的下落吧。

“简夫人是苕哥的姨母。”

儒申只说了一句。

简夫人和苕哥之间,竟还有这样的关系“难怪,苕哥会因为担心简夫人,而驱使狼群回去营救简夫人。只不过,你方才不是还说,苕哥的父母死了,他才会被你捡到?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姨母”

原来,苕哥的母亲与简夫人同母异父,是简夫人的母亲成婚前所生的女儿,生下来便被送走了。苕哥的母亲自小生活艰苦,早早的嫁人生子,勉强度日,但终究还是在战乱之中难以谋生,苕哥的父母饥寒交迫而死。苕哥幸亏遇见了儒申,儒申救了他,苕哥便跟着儒申不肯离去,儒申当时经历了师门变故,目睹师傅的惨死,一心想要为师傅报仇。苕哥陪在儒申身边,慢慢的竟也打动了儒申,儒申见他瘦小,便教了他两个本事,一是缩骨,一是驱使狼群。

所以那天我在承阳圣人门下见到苕哥的时候,他身形如同孩子,便是用了那缩骨的本事。

而苕哥遇到简夫人,却也算是个意外,简夫人与苕哥的生母长相相似,儒卫家出事之前,简夫人的娘家收到消息,派人来将简夫人接回,苕哥看得入了迷,不成想一番话下来,这就认了亲。简夫人知道自己本有个姐姐的事情,却没想到直到遇见苕哥,第一次得到关于姐姐的消息,竟也是姐姐早已故去的消息。从那一次之后开始,简夫人便时常与苕哥往来,偶尔还会让人给苕哥带些东西,苕哥也在简夫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自是不排斥与简夫人亲近的。

至于简夫人和儒简大人的感情儒申只说是,并不知晓可他不认为简夫人会知道儒简大人失踪去了何处。儒简大人也是不久之前刚刚证实了简夫人与儒卫的关系,心里对简夫人也是有些忌惮的,又怎么会将自己尤其重要的行踪告诉简夫人呢。

“这么说来,也就没有人知道儒简大人现在何处了”我说,这下情况不妙。儒简大人肯定知道儒申是冲着他来的,现在儒疾儒阊都已经死了,只剩下他自己,他若是露面难逃一死,只会比那两人死得更惨

而儒申我想,他也是很想证实,是否真的有那本兵法的存在。这便像是他心里的一个执念,只因他师傅承阳圣人就是因为这本所谓兵法而死,如果有,他会憎恨那些抢了兵法还将他师傅与一众师兄弟杀害的人,为所有人报仇,可如果没有

我是有些担心,如果最后证实这本兵法并不存在,那时儒申会经不住打击,肆意报复偏执的人,总是会给人一种威胁社会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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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四话 九朝

“我该怎么找你?”

分别之前,我问了他一个问题。

“我会来找你。”他说。

“不行。”我却阻止他,只因“我知道你的功夫很好,即使我身边的人也未必是你的对手。所以下一次出现,你必须保证将你的狼群妥善安置,不许它们伤害城内无辜百姓,哪怕是儒简大人府苑里的家奴婢人,也不准,否则,我便不会再帮你”

“即使你不帮我,我也会找到他的。”儒申不接受我的威胁。

“这么说来,你有把握从儒简大人口中得到兵法下落了?”我问。

儒申当即便沉下了脸色。

“你不是在儒阊那里,都毫无收获吗?那么儒简大人你认为你有把握从他口中套出兵法下落吗?”我自是知道他最在意什么,要不然,他那天晚上也不会来找我了。只不过当时他没有与我说明情况,直接走了,对于这件事他心里也肯定是矛盾的。

“那你呢?”他问我,可是语气里,却带着并不友善的态度。

“如果让我见到活人,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必须是活人不仅是为了套得兵法下落,主要,是活的我实在不想再遇到像儒阊一般的案发现场了。

“好,我答应你。”他比我想象中的要痛快。

不过这恰好证实了,他的确很在意那本兵法下落的事情。

“那你可以告诉我,我如果需要你出现的时候,该如何找你了吗?”我说。“只有在我找你的时候,你才能出现。”

他的功夫很好,能够做出一招便取人性命的不多,况且,他之前杀的那个,也是个习武的好手。万一有什么状况,多一个人出力也是好的。

他犹豫了一下,接受了我的条件,从腰间取出一枚骨哨,递了过来。

我接过骨哨研究了一番,“这该不会是狼骨吧?你确定,招来的是你,而不是那些会把我撕成一片一片的恶狼?”

他冷着脸没有接我的话。

“好吧,那我收下了,你先等我的消息吧。有些事情我还需要仔细查一查,有了消息我会联系你的。至于你也可以回到你师门继续扮演承阳圣人,在没有确切下落之前,我并不是完全确定,儒简大人不会跑回去证实的。但是希望渺茫,他未必会这么做,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回去守株待兔。”

只是兔子会不会送上门,几率很小。

我现在要找的,就是儒简大人的下落,能够得到他信任,在这段时间内帮助他躲避的人,想来也不会太难找。

“你没有别的问题要问我了吗。”他却勾起了嘴角,像是在放鱼饵一样,等着我上钩。“你头上的伤,不是我打的。”

“我知道,以你的能耐,若是想对我动手,我可能早就命丧当场了。”

尤其是在亲眼见到他以后,我更确定了这件事。

“我,可是目睹了整个经过的人。”

我一出来,就遇上了萧珏。

他快步走上前来,握着我的手臂,像是要把我好好检查一遍。“怎么样,伤到了吗?”

“没有,谈的还不错,他虽然凶了一点,但并未对我动手。”我说。

廉赫进去搜了一遍,却扑了个空,出来后说,“没有人了,这客舍里的小厮都被捆在了后面,那个人早就跑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轻笑,却也松了口气。“他的功夫很厉害,而且不好对付。”

想要让他不再伤害任何人,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管找出他要的答案。

“他说了什么?”萧珏随口问着,更关心我头上缠着的纱布。“他可有说,他究竟是何人吗?为何要找上你?”

“他是儒申。”

我说完,便感觉萧珏手底下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儒申?”

“是没想到吧,我们之前一直以为,儒申是凶手继儒简大人以后,要找的人,却没想到,原来儒申才是真正的凶手。我和他做了一个交易,我会帮他找到儒简大人,但是在那之前,他不能再让狼群肆意攻击任何人了。”我说完,忍不住向萧珏问了句,“你可听说过,承阳圣人手里有本兵法?”

“兵法?”萧珏微微蹙眉,显然对这件事并不是很清楚。“廉赫,你听说过吗?”

“承阳圣人的兵法可是那本《九朝》?”廉赫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九朝》?这便是,承阳圣人手里的那本兵法?”这名字我还真没有听说过,印象里,我曾经在图书馆中也未见过难道真有这么一本兵法?“你还知道些什么?”

想来也是,这历史上本有不少传世佳作,却都在代代相传的过程中遗失损毁,难道这本《九朝》也是其中一部?

“我知道的也并不多,只是听说过而已。”廉赫应声回答,“若说是承阳圣人手里的兵法,那就应该是《九朝》了,据说承阳圣人的父亲是位不出名的谋士,也有说是诡谲的奇才,不过却因为太有本事而遭人陷害,才隐居起来,写了这部《九朝》的。早些年间,不少人因为想一窥其中奥义,拜入承阳圣人门下,可是后来,也不知为何,承阳圣人门下突然间衰败,至于这《九朝》,也是没听说过有谁亲眼看到了。”

“果然与儒申所说相似。”

但事实上还是有出入的,廉赫所说的衰败,应该是儒简大人一行人谋害了师门众师兄弟,将承阳圣人折磨致死而开始的,但他也并不知道承阳圣人死了,之后的承阳圣人,便一直是儒申假扮的。

有一点是相似的,那就是这本兵法还没有确定谁亲眼看过。

“九朝有朝夕初始之意,莫非真有这么一部兵法?”萧珏转过头来,大概是想要询问我,是否了解。

“我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本兵法,我虽不能说是读了所有的书,但是历代传下来的名作,怎么也都会稍有了解,哪怕只是见过这个书名的但从未听说过有这本书啊,只是不能排除,真的有,但是失传了的可能”我说。

“大人,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事情,不知道是否能作参考。”廉赫想起了些什么,“早先便有人怀疑过,这本《九朝》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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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五话 宋国的历史

廉赫所听说的,大致上与我推测的相似。

因为目前为止,并没有谁是真正见过这本《九朝》的,也都只是听说过,承阳圣人的父亲写过这本兵法而已。

我让廉赫再去打听一下关于《九朝》和承阳圣人的父亲。

正想得出神,萧珏却漠不关心地捧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低下头哈了口气。

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回到了眼前。“怎么了?”

“才有些变天,你又开始手冷了。”萧珏说。“这两天忙得顾不上,也没有好好吃东西,身体自然是冷的。”

“我这都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我早就习惯了,只是他特别担心。

我这手脚冰冷的毛病,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了。总是这样反反复复,若是经过一阵子的悉心调养,便会好一些,几天没注意,就又成了这样。

“等这件事了了,你得好好调养一阵才行。”萧珏说。

“里翀呢?”我发现里翀不知去向。

萧珏回身向身后看去,他也不是很清楚似的,“方才还在这里。”

“”

“有心事?”他看得出来。

“没。”我说。“《九朝》的事情,你怎么想?”

“你是想问我,相不相信有这本兵法的存在吧。”

“那你究竟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呢?”单凭我自己的想法,我怕我太武断。有时候太相信自己的直觉也不见得是好事,难免会被先入为主的情绪影响。

“不好说”萧珏道,“只不过,我更倾向于相信,没有。”

“为什么?”我一听到他说相信是没有,明明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但我还是很疑惑。

萧珏缓了口气,仔细地分析说,“其一,是因为我觉得承阳圣人手中若真有这本兵法,那为何从未有人见过?他原是一不出名的儒士而已,却突然因为这本所谓传世兵法而名声大噪,一夕之间门下弟子无数,更有士族子弟甘愿拜入他名下修习。可见,所谓的兵法带来的好处还是有的。其二,假如真的有《九朝》兵法的存在,若它落在心怀不轨之人的手里,必将带来灾祸,所以,我宁愿它不存在于世上。”

“是啊”我同意萧珏说的。

在未确定《九朝》是否真的存在时,就已经引出了这许多的祸事,也许这本《九朝》曾经给承阳圣人带来了出人头地名扬天下的利益,但是承阳圣人却也因《九朝》而死

我笑,“我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

“小说?”萧珏迟疑了下,“什么样的小说?”

“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不过我看的并不全,这本小说的作者,是我们那个时代很有名的一位作者。说是天底下有两把神兵,一把倚天剑,一把屠龙刀,倚天剑在所谓名门正派的峨眉山上,而屠龙刀一问世,便引来武林无尽冲突。只因为一句‘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剑和屠龙刀,是镇守襄阳城的郭靖黄蓉夫妇所铸,分别藏有《九阴真经》和《武穆遗书》。而《九阴真经》是一本至高的武学秘籍,《武穆遗书》相传是宋代抗金名将岳飞留下的一本兵法。只有同时得到倚天剑和屠龙刀的人,一手持倚天剑,一手持屠龙刀互斫,令倚天剑屠龙刀同时断开,便可以从其中取得《九阴真经》和《武穆遗书》”我觉得此时的情况,与《倚天屠龙记》倒颇为相似,只不过《倚天屠龙记》里的《武穆遗书》是真的,但历史上并不存在。而我们这一次遇到的

“那后来呢?既然所有人都想要得到,两把神兵拥有其一本已不易,若想要都得到,只怕即便是武艺天下第一,也未必能够做得到吧。”萧珏总有不用的想法,一如他那般,淡然睿智,总是一语中的,能看穿表面的现象,发现真正的奥义。

“后来,还真的被一个人得到了,只不过这个人不是什么天下第一,她是个女人,是峨眉派的掌门人,叫周芷若。倚天剑本就是峨眉所有,不过她得到屠龙刀的手段却很卑鄙。只是我当初看的也很草率,并没有仔细研究过,许多情节也都没怎么仔细看,随便翻翻而已,知道大致是这样一个故事,至于周芷若的下场,当然也不怎么好了。不过写这本书的作者,却让故事的情节联系上了历史发展,我看的那个版本里,后来真的是有人拿着武穆遗书,推翻了元朝,建立了明朝。”

“你是觉得,这一次的案子”

萧珏把我告诉他的故事,联系到了这一次案子之中。

“春秋末年,诸侯乱世。周幽王宠爱褒姒,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导致了西周的灭亡。平王东迁,在洛邑建立了东周,如今已入半部春秋,而后,周王室将在春秋战国的历史中一点点弱化下去,直到最后一任周王驾崩,秦昭襄王迁九鼎,占王畿,灭东周已是战国末期,那时候,群雄逐鹿,硝烟四起再到秦始皇统一六国,称始皇帝”

我叹了口气,想着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不平静了,确有些不甘心。

“那宋国,又该如何?”萧珏只是想着,我们现下就站在宋地,才有了这个疑惑。

“一个月前,儒简大人在宋宫明哲保身而辞官归来,正是闵公因与南宫长万争夺猎物,恼怒之下辱骂了南宫长万,才使得南宫长万怀恨在心,找了机会,将闵公杀害,立闵公堂弟子游为国君。只不过,现在这宋宫并不太平,这位在宋国国君的位置上,大抵还能再待一个来月,算得上是宋国历史中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位国君了。”

想来,那儒简大人也是一个很会看局势的人嘛,现下在宋宫之中,确实危机四伏。

萧珏一直没有说话,看起来心事忡忡的。

“怎么,突然知道了这些,心情不好了?”我说。

“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些人争来抢去,不断的更迭权利,真正受到影响的也都只是想要个平稳生活的老百姓而已。”萧珏长叹,一口郁气憋在心里,换了谁也都不会觉得舒服。“你既知晓这些,难道没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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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六话 兵书也许根本不存在

“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说,“一开始也会觉得凄凉,尤其是活了这么久,眼看着一切的发生,却根本没办法改变什么。又能如何呢?”

“这时候,与你生活的后世相距甚远,你们那时候的人,都很清楚现在发生的一切吧。”

萧珏换了手牵着我。

“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的,因为相隔遥远,所以这个时候传到后世的很多东西,都在这几千年的过程中遗失了很多,文明、技术,或者是风土人情,即使是历史,也并不是记载详细的,后人在挖掘古墓的同时寻找历史真相,只是能够从只字片语的记载之中,或者古墓里保存下来东西,来了解这一时间发生的事情。我那时候经常泡在图书馆里,大概是因为只有看书的时候才会让我心情平静,如果我不是在追查凶手、查案,说不定,我更想要当一个历史学家,去探索尘封了几千年的历史”

“你在你们那个时候,也一定是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萧珏侧过头来,他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总是很温柔的。

“算是吧”

我应该算是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要不然,也不会走到哪里都莫名被排挤了。我脑子里的世界,和别人不一样,我喜欢去思考一些特别的东西,比如人性,比如历史,比如案子。

“你希望《九朝》是存在的吗?”萧珏静默了好久,才向我问出了这个问题。

方才只有我问过他,现在,他也很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老实说若《九朝》真的存在,我倒是想亲眼看看,也许,它会是更早于《孙子兵法》的一部兵书。但是理智又告诉我,我确实不太相信,《九朝》是存在的。”这件事,也的确让人觉得很为难,私心里我是希望它存在的,若是真的存在,那《九朝》就应该是历史上第一部兵书了,更早于《孙子兵法》。“我的想法与你相同,更倾向于相信《九朝》不存在。”

不过这样一来

事情可能就完全改变了方向。

说什么承阳圣人的父亲写了这本兵书的,又说他父亲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谋士,却属藏龙卧虎之流,将自己毕生所学著作成兵书,传给了他的儿子,也就是后来的承阳圣人。

承阳圣人也本就是一个不出名的儒士,突然一下子,因为这本兵书,就变得炙手可热了。

那么多的人都是慕名而来,为了一窥兵书内的法门,拜入承阳圣人门下。

按道理说,承阳圣人教徒弟,他要是真有这本兵书,肯定也是会希望这本兵书能够得到传承。即使他不会大剌剌的把兵书拿给所有人看,也肯定会让自己信得过的弟子知晓吧。而儒申是承阳圣人捡回来的徒弟,他对承阳圣人忠心耿耿,却也没见过《九朝》。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我倒是觉得,什么《九朝》的根本就是一个幌子,是承阳圣人的一场谋划,放出风声,将《九朝》描述得神乎其神,吸引大多数人的好奇心,使自己一下子就出名了。门下弟子众多,那么所有人谈及《九朝》时,反而会深信不疑。

有些人相信《九朝》真的存在,有些人不相信,有些人在相信和不相信之间动摇,只是观望而已。这些人不见得是真的想要得到《九朝》,无非是拜在一个出名的儒士门下而已,利用承阳圣人的名号,给自己以后的路奠定基础。

但总有人,是贪婪的。

比如儒简大人,就是真的想要得到《九朝》。

他和其他几个师兄弟拜在承阳圣人门下的目的,就是想要得到《九朝》,窥探其中奥秘,然后只不过跟着承阳圣人修习许久,却始终不见承阳圣人将《九朝》拿给他们看。心急之下,便动了杀机。在众师兄弟的饭食里下毒,然后将承阳圣人捆起来,用各种方法逼问《九朝》的下落,活活将承阳圣人折磨致死。

在是否真的有《九朝》这件事上,儒申倾向于相信《九朝》是存在的,当他回到师门,看到那副惨状,眼见众师兄弟惨死的模样,还有他的师傅承阳圣人也被折磨致死。唯独,儒简大人等人趁乱离开了,儒申没有找到《九朝》,他自然是相信儒简等人逼问承阳圣人,使承阳圣人不得已说出《九朝》下落,他们杀害了承阳圣人灭口,将《九朝》带走。

所以,这两年以来,儒申一面假扮承阳圣人,给杀害承阳圣人的凶手造成压力,一面追查真凶,找到儒简等人的下落,将他们逐一杀害,并试图问出《九朝》下落。就像他们曾经对承阳圣人所做的那样。

“如果最后,证明《九朝》并不存在,你说这件事情该如何收场?”萧珏说。

“是啊,该如何收场。”我心里也没有答案,如果最后证实《九朝》只是承阳圣人的一个骗局,就是为了吸引门下弟子拜师,结果,却因为越传越悬的这本兵书,惹来杀身之祸。他的弟子又为了给他报仇,引发多起命案“我虽不齿儒申的做法,但是想来,他对他师傅承阳圣人也是真的忠心。如果最后,证实《九朝》并不存在,那么最受打击的,必然也是儒申。我有些担心,儒申最后承担不住,万一他要是大开杀戒,让他的狼群肆意攻击”

那结果就太糟了。

“你会不会把儒申想得太糟了呢。”萧珏问说,“儒申虽然报复的手段狠辣,但是他杀害的,都是和承阳圣人案子有直接关系的那些人以及家人,他为了他的师傅承阳圣人,一直在寻找凶手,可见也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说不定,他就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会吗?”我心里也并不确定,我不敢冒然下赌注。我亲眼见到了儒申,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他的性格比较极端,做事也没有章法可循,加上他一声的功夫。若是最后的结果令他满意还好说,如果真的让他大失所望,甚至是更绝望一些,那么最后他会不会歇斯底里的报复一切,还真不好说。“只是儒申,在我这里看来,确实有报复社会的潜在可能,仍需小心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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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七话 对与错的界定

“你去哪儿了?”

我在院子里等到了后半夜,才见到里翀回来。

他听到我的声音先是一愣,似有惊吓,却又不见他觉得意外,可能他早已料想到我会因为他这半日失踪而起疑。犹豫了下,神色并不太好地走了过来,“夫人,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白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况且现在儒简大人下落不明,睡也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我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对里翀可以说是很信任的,虽然一开始的相遇并不是那么友好的,可是大家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他也多次救我们于危难,若是存有二心,只怕之前许多次也不会奋不顾身了。

而里翀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半句解释,他只是很安静地等在一旁,就像是在等着我询问他去了哪里一样。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也没有直接问他,即使我有一肚子的疑惑,即使就在刚才,直到他出现之前,我脑子盘旋了无数个念头,想了很多等下要问他的事情,只是到了这一刻,却一点想要问出口的心思都没有了。“往年这个时候,咱们在山上都已经开始储备过冬要用的炭火了。”

“夫人畏寒,大人总是在秋日便多次叮嘱,备足了炭火,免得过冬时候不够用。”里翀答得也很平淡,听不出他的情绪有半点起伏。

“是啊。”我应道,“毓儿和红玉两个在家带微儿,也不知道还顾得上收集炭火么。”

毓儿这个哥哥做的,比我这个当娘的还靠谱,自是所有的心思都顾着妹妹了,而红玉也是要忙着里里外外的收拾,养个孩子,洗洗涮涮的东西太多了,即使有心,也未必有力。

“若是不够,想来钟离大人也愿意帮我们的。”里翀说这话的时候,有偏过头来确认了一下我的神色反应。

“对啊,若是不够,也只能向钟离瑾求援了。”如今过冬的这些炭火,大多都是自个儿家里慢慢攒着的,有些炭烧起来烟大,并不适合在屋子里燃烧。炭火到了冬日,可是极其匮乏且珍稀极了的一种资源,这时候没有工业化生产,想要收集炭火也是很麻烦的。

“夫人心里,可是有什么疑惑吗?”

大概是因为他等了半晌,也不见我询问他的事情,方才有了这样的不安,颇有些早说清楚早心安的意思。

我定睛望着月亮,又快到了月圆之时,盘算着离开家多时,也有些想念了。

“我心里,有很多疑惑,各种各样的。只不过,我不想轻易去怀疑谁,有时候信任一旦打破了,就无法恢复到一开始的样子,不管是谁对谁不对,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终是破坏了。我今天听到了一些话,心情很不好,可是我并没有听下去。有时候答案是怎样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说出来的那个人,我很介意有人挑拨离间,我能够容忍隐瞒,却不能容忍欺骗。所以你们也一样,你知道我这性子,可能忍不了太久,可是我想要试试,在我问出来之前,如果想好了,再跟我说吧。”

这就算是,我最大的信任了吧。

我不想去任何对他们的不利的人口中,得到任何对他们而言并不公平的说辞。我愿意等一下,等到他先对我说清楚,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里翀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我心里也肯定是有数的。或许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无奈,人生的选择千千万,总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事情,就完全否定一个人。

“我让廉赫去查《九朝》和承阳圣人的父亲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的忙。”我有些冷了,在这深夜里坐了这么久,身子都发寒,再待下去保不齐又病了。

收拾好心思,准备回去房间里休息。

“夫人。”里翀开口叫住我。“你的伤”

我停下脚步,摸着后脑的伤,“没什么事,打我的人手下留情了,只是看着吓人,出了点血,但也并不影响什么。”

这也算是给我一个教训吧,大半夜的往外跑,难免会遇到危险。

“夫人!”

出乎意料的是,里翀在我刚刚准备要回到屋子里去的时候,又出声了。

我等了一下,却没有听到他到底要说什么,不由得好奇起来。“怎么了?”

“只是只是想问您”

我见他愁眉不展,像是在心里压了很多事情一样。“问我什么?”

“您真的从没有怀疑过身边的人吗?”里翀问。

“什么意思。”我对我身边的人,自然是信任的,如果不信任,可能也不会从一开始就留在身边了。“你是觉得我怀疑谁吗?”

“不是。”他一口否认,那样子分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看来今晚要解开疑惑的并不是我,而是他了。“那是谁呢?”

“”里翀欲言又止,他很少有这样的情况。

我折身返回,有些担心他,“出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事,就只是突然间很好奇。如果您有一天,在查一个案子,却突然发现在追查的案子,其实跟您身边最信任的人有关系时,您会怎么做?”里翀说完这句话,停顿了片刻,又问道,“您是会揭发他,还是会包庇他。”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事情了。若是能够挽回,定当全力阻止,总不能明明见着前面就是悬崖深渊,却放任自己身边的人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吧。”我说。

“那如果如果是”

“如果是无法挽回的事情,就要去承担,该担负起的责任。也许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心会很疼,很矛盾,但是我会陪着他一起承担起责任。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有无愧于心才能活得坦坦荡荡,只有还有一口气在,任何时候都是可以回头,改正错误的。就看一个人如何选择了。”

这也是之前我想了好久才想通的事情,我们的一生到底在坚持着什么,我们所信仰的正道究竟是什么。人这一生会经历无数的对对错错,究竟是什么衡量了对错

那就是心意。

心的归属,既是方向,心之所向,无愧于心,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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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八话 令我无法释怀的人

“那您有过恨,却无法原谅的人吗?无论过了多久,都没有办法接受的那种”

里翀今日,似乎要与我说很多的话,他比我的问题的更多,但是他的问题,恰恰说明他心里也在矛盾,也在犹豫不定

“有过。”我说。

我心里也有过恨到不能自己,每每想起了,甚至都会气得颤抖的这种我见他的眼睛蒙着一层雾色,迷惘不清。

顿了半晌,留意了一下身后房里的动静,也担心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被萧珏听到。

“我幼时不幸失了父母,我和我哥哥一起被养父母收留,养母表面上对我们很好,私下却纵容养父伤害我们。我无意间得知,养母便是我们生父在外面的情人,也是间接导致了我们父母那一场悲剧的人。她包庇了养父害我哥哥虽然在很多时候看起来,失去哥哥以后,她都像是在保护我,不被养父的愤怒所波及,免去了折磨和残害,但是一直以来最想要害死我的,也是她”只不过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无数次,午夜梦醒,我也都忍不住想要哭一场,若不是我哥哥一直躲在暗处,保护着我,他先察觉到了养母也想要设计害死我骗保的心思,抢先我一步杀了他们。那么杀人的也许是我,又或许,是我被杀但是不管怎样,对我而言也是又一场悲剧。”

所以我对我哥哥的感觉很复杂。

有爱,有恨,有自责,有不舍

“如果时间重来一回,让您回到当时您会不会,杀了他们。”里翀今日的问题,很是极端,和他素来的冷静截然不同。

即使他还没有想清楚该如何告诉我,他隐瞒了我们的事情,但也让我渐渐感觉到,他的为难和挣扎。

“”我本想说不会的,但是那两个字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也许,我的感觉更清楚我的心意。

如果回到当时,我知道我哥哥会为了我承担起那么多的事情,我并不确定我就不会做出冲动的事情。哪怕是为了不连累我哥霍准,哪怕“我也不知道。”

里翀原本阴郁着的神色,在那一瞬间,他的眉头上挑,变得疑惑。

“其实,如果回到当时,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或者说,我也不能保证,我就一定不会冲动。因为现在的这个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当时的事情,我也知道那个时候到底会发生些什么,可能很多时候我们本身也就是矛盾的,一方面是理智,一方面是感情。大多时候理智控制着感情,可也难保,有一天感情不会突然间战胜理智况且,那个时候的我,太弱小了,我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看起来,要么是被杀掉,要么就是再经历一次,我哥哥为了我杀人然后一直悲哀的躲在暗处,毁了一辈子的事情。”我可能,宁愿死也不想害我哥哥再变成这样了。

那是我生活在那个年代里,最后悔的一件事。

“那么,您的意思是,您也有可能会杀了那个人”里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尾音有些许的上扬。

这代表着,他对自己提出的观点,其实是有兴趣的。

我被问住了,这个问题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找到自己心里最合适的一个答案。

被杀,或者,经历至亲为了我而毁掉一辈子,我会怎么选择?当公道和正义并不站在我们这边的时候,当我身为弱者却没有能力保护我自己的时候,我能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说,“但是我不希望,我身边的至亲因为那些垃圾而毁掉自己的人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却知道,我不希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不可以因为那些心存恶念的垃圾人,而毁掉自己本可以坦荡光明的人生。

“里翀,我不知道你究竟在为难些什么。也许你现在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跟我说,人生有很多选择,看起来是正义的,却与大多数人背道而驰。但是你要知道的是,如果要让你毁掉自己的人生,才能去实现的目的,不管是伤害别人还是伤害你自己,本身就是错的。这世上的人有千千万万,有善良便有邪恶,有光明就有阴影。可是你一直仰望深渊,就难免会被黑暗吞噬,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无法选择自己的成长环境,却可以坚持自己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即使你拼尽全力,也最多只能成为一点点不起眼的星火,但你不知道,就是这一点星火,在黑暗之中又能照亮多少人,为多少人带来希望和温暖。黑暗不可能仅仅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就彻底铲除,但是黑暗却能够被光明所驱散,而光明,需要无数的人一起努力,燃放自己的星火。不要试着去靠近黑暗,心冷了,星火就灭了”

“你与他说了那么多,他又能听得进去多少呢。”

我自以为很小声了,关门的时候,却还是听到了萧珏的声音,立刻就吓了一跳。

“你醒了?”我觉得我问这句话都多余,想来他自然是醒了,“我刚才和里翀说的,你都听着了?”

“嗯。”萧珏倚坐在床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书简。“我觉得,你跟他说了这么多,大多没什么用处。里翀是个很有自己主意的人,若是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纵使你再费心思,也劝说不动的。”

我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刚刚说了那么多话,除了嘴累,就只剩下心累了。

“我知道。”我是知道的。垂头丧气地靠在萧珏肩上,抱着他的一条胳膊耍赖。“我只是,想在试试看,你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一个遗憾,就是当初没能挽回我哥哥的那一场悲剧。其实方才里翀说的对,若是再回到那个时候,我也是想要杀了那些人的。我恨他们,并不是他们想要杀我,而是他们想要杀我的这件事,却演变成最后,毁了我哥哥的人生。到底谁才是恶人呢,在外人看来,自然是我哥哥但那时我哥哥若不是想要保护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了。这一次,便好像是那个时候,我还是想劝一劝,希望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不要盲目冲动才好,免得以后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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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九话 尸体被谁带走了

“说到底,你还觉得儒简大人是自己从这里逃走的?”

“她”四处打量,大概在这屋子里转了两圈以后,似乎很是怀疑。

“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从这个屋子里失踪了。不外乎,三个可能,第一,他被人掳走了。可是诚如我那天所看到的,既然他是被人掳走的,凶手何必在掳走他之后,要在这个屋子里布置出那样一副样子来,为何不是拐了他就走,反而要弄出,让我们怀疑的事情,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我在这屋子里慢慢踱步,想要找到更多线索,来确认儒简大人究竟是怎么消失的。

“那另外两个可能呢?”“她”问。

“第二,他是被简夫人藏起来的。”我说,“简夫人将他藏起来以后,故弄玄虚,布置出一副好像被人掳走的假象来。不过有一点不太好界定的,就是在这一个考量范围内,他到底是被迫被简夫人藏起来的,还是他让简夫人帮他藏起来的。”简夫人并不是完全了解我们查案的行事风格,她也只是从“那个人”那里知道一些我们的事。这么布置,目的可能只是想要搅和得我们不明所以。

“她”慢慢在点头,像是在接受我的说法。

“第三,就是他自己藏起来的,连简夫人也不知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稍微有些停顿,之后才继续说,“我在想,简夫人和儒简大人之间的信任程度有多少。虽说这两个人之间,因为儒卫可能存在一些隔阂,可是有什么关系是比夫妻更近的呢?简夫人又那么巧的,恰好是苕哥的姨母,苕哥又是儒申身边的人,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简夫人却和儒卫、儒申之间都有联系,而这些联系,却又都不如她和儒简大人之间这夫妻关系更亲近。小两口天天躺在一起,脑袋对着脑袋,长夜漫漫什么不能说?”

“你总不会是在怀疑,这件案子原就是儒简大人和简夫人一手策划出来的吧。”“她”竟有些惊讶。

“很有这个可能。”在真相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一个可能都不能毫无理由地被推翻,“但也并不确定,否则儒简大人消失,简夫人被我们拿下,为什么这一天一夜了都没有任何动静。所以也可能是儒简大人自导自演了这一出,而简夫人实际上不知情”

那这,就说得通了。

若真是儒简大人自导自演了自己的失踪,他故意躲藏起来,又在这屋子里弄出这么一副景象来,目的就只有一个——浑水摸鱼。

原本这府苑里,在经过那晚的事情后就已经乱糟糟的一团,当时死伤惨重,但是大多数的人都留在了这个院子里,等同无形之间包围了他的住处。不管是什么人把他带走的,还是他自己离开的,想要避开这些人的注意,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装作这院子里的家奴离开。

可还有一个条件,是儒简大人身上有伤。

他的伤势也是萧珏亲自确认过的,做不得假,萧珏更证实儒简大人伤得很厉害。

他一个人想要离开,确实不太可能。

那就说明应该是有人接应他的

“他的伤既然在腿上,又要隐瞒身份,一时半会的还能装一下,但也不可能长时间地走动。那肯定会露出破绽的”“她”仔细考虑后,说,“所以,接应他离开的人,应该有交通工具”

“车?”我第一反应就是车。

可是,是什么车呢?

这个时候,马车肯定是不可能的,马匹数量稀少,都是被征去兵用了。除非王公重臣,谁也不可能用得上马的,儒简大人的身份就更不可能了。

牛车,也不会是依着士农工商的排序,儒简大人的身份虽然在“农”之上,但是他在“士”之内已是微末,又没有“农”的身份,就不可能有牛。

城内突然出现牛车,肯定会招人怀疑的,所以,如果是我肯定不会做这么明显的事情。

一般的“士”多以羊车为主,但是羊的气味很大,特别是现在的羊隔着二里地都闻得见一股膻臭的味道。儒简大人的后院里,有两只羊,可是在那次狼群袭击的时候,那两只羊也都死了,还没被处理,方才我去看过,两只羊的尸体还在那儿。

如果不是借助动物之力

总不会人力?如果接应他,帮他逃出这里的人,是用的拉车或者这样的交通工具,那么车肯定很小,毕竟还要再躲一个人,否则超重了就不好控制了。

“依目前的情况来看,接应他的人,最有可能携带的交通工具,应该就是两个轮子的平板车了。”这是目前比较常见的,两个轮,撑着一个板子,通常用于运送货物之类

“平板车”“她”叨念着。“狼群攻击了这里以后,还有人往这边运送什么东西吗?如果是平板车的话,也许是平日里往来这边,送菜肉一类供给的人,或者,是把什么东西”

是把什么东西拉出去的人?!

拉出去在狼群攻击了院子里,造成死伤惨重的情况后,从这个府苑里被拉出去的

“尸体?!”

没错,是尸体!

“可是当天晚上,为了防止死去的人感染,廉赫带人已经将那些尸体搬到院子外面烧掉了啊。”我说,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毕竟当时大家都处于一种恐惧里,很害怕死去的人会再次造成轰动。

“但是当时烧掉的,都是狼群攻击府苑,侥幸存活下来,躲进了院子里的那一批,他们躲在院子里的时候,因为伤重而死,才会被拖到一边去烧掉。但是这府苑各处”“她”提醒我,毕竟当时院子各处都有死伤的人,直到天亮了,情况稳定住了以后,我们确定了状况,才开始一点点收拾。

而那些尸体,是被运送出去的。

所以现在

我从房里跑出来,从前院绕到后院,想要找一些细微的痕迹。

然后我遇到了廉赫。

“夫人”

“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个院子被狼群攻击后,第二天是不是有车来拉尸体?”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廉赫问。

“是谁把尸体都运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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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话 最早的一场自我营销

“自是城外敛尸的人。”廉赫回答说,“不过当时,简夫人给了他不少的钱,为了让他不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也是让他闭嘴的。车上装了尸体,还蒙着稻草,以免在城里出出进进的引人怀疑。当夜被狼群攻击致死的人数量众多,他也是分了两三天,一趟一趟的运送,才完事的。”

这就对了!

“和我推测的差不多。”看来现在,得先找到这敛尸的人“等等,你刚才说,简夫人给了他不少的钱?”

“是。”廉赫还没想到这笔钱有什么问题。

所以说,简夫人这笔钱可以是她买通那敛尸人闭嘴的,也可以是她

“夫人,你不是让我去调查《九朝》和承阳圣人父亲的事情吗?”廉赫花费了一天一夜才找到了些许消息。

“对了,查得如何了?”

“《九朝》的事情,还是没有人看见过,我找了一些人询问,大多都只是听说过有这本书而已,至于《九朝》谁也没见过。有件事很奇怪,就是这承阳圣人手里有《九朝》的事情传开以后,拜在他门下的弟子人数众多,其中不乏想一窥《九朝》真容的人。只是随着承阳圣人修习过三五个月之后,便逐渐有人离开,但是因为不断有人继续拜在承阳圣人门下,所以这些离开的人,好像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不断有人拜在承阳圣人门下,也不断有人离开?”而且都只是,在承阳圣人门下修习三五个月这样,就忍不住走了?“会不会是他们眼见着修习无望,而承阳圣人门下拜进来的那些世家子弟更容易亲近承阳圣人,所以自己也没什么希望可以得到《九朝》,所以就离开,另寻他处去了?”

廉赫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承阳圣人收徒有些奇怪,他好像根本不挑选徒弟的资质,但凡来拜师的,他都一应收下。只不过这些人里我找到了几个,向他们询问曾经拜在承阳圣人门下的事情,他们倒是都提到了一件事,就是说承阳圣人好像在入门之后按照他们的出身,将他们区分开了”

“按照出身区分?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不确定,廉赫所说的,和我在想的究竟是不是一个意思

“就是说他们来拜师的,承阳圣人全部收下以后,等他们入了门,有人专门统计了他们的出身。按照三六九等安排住处,把他们区分开而且他们提到,平时能够经常见到承阳圣人的,都只是那些出身士族,家里有官职的弟子,而他们普通出身的弟子,大约三五日才能见到承阳圣人一次,也只是寥寥一面,谈不上什么传道受业。而那些士族子弟却可平日便和承阳圣人在一起说说笑笑,这让他们觉得承阳圣人这个师傅把他们区别对待,并不公平,又眼见出头无望,才决心离开的。”廉赫在这一天一夜里可是没歇着,马不停蹄的找到了不少人来证实这一点。

“难怪那承阳圣人的父亲,你可有查到什么?”

“我找到了承阳圣人父亲的老家,费了些波折,却找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廉赫说。

“啊?这又是什么意思?”突然听得我有点懵。

“我一开始按照承阳圣人对外宣称过的他父亲的故乡找到了那里,但是在那里却并没有人知道曾有这么一个人的。而后,我便向承阳圣人年少时曾一起生活过的人询问,又找到了另一个地方”廉赫看起来,心有疑虑,只怕这一次他找到的事情,不简单。“这后来找到的这个地方,确实有人知道村子里曾经住了这么一个人。可是他们口中说的这个人,却和我们听到传闻中的那种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怎么个不太一样?”

“我们所知道的,承阳圣人的生父是个怀才不遇的谋士,因为一直难以舒展才华,所以倾尽自己的心血,写了那本兵书《九朝》。但是村子里的人却说承阳圣人的生父是村子里出了名懒的一个人,家里很穷,也不识字,懒得下地务农,所以穷得全家都吃不上饭。曾经有个妻子,却也因为他太懒,丢下他和儿子跑了。后来实在是没有生路了,就托了亲戚,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城里,算是,送给了城里一个没落士族,可是他儿子还没进城,那人家就惹了祸事,全家外迁。他儿子却就这样留在了城里,靠着周围人接济勉强度日,跟着一位不出名的儒士修习了大半年,学了点本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有一天,就传开说是他手里有一本自己父亲写的传世兵书,接着就被城里的世家给供养起来了,又是立府苑,又是收徒的”

“自我炒作啊。”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廉赫表示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

“没事,只是一个套路罢了。这个人空手套白狼,明明没有什么兵书,却突然通过别人来放出消息,假的事情传着传着,也就变得不真不假了。可是这本兵书的诱惑太大,很多人还是冲着兵书而来,才拜在他门下的,也不是说都深信不疑,只不过想着万一真的有,碰碰运气。”但其实这也算是最早的一场自我炒作和自我营销了吧。“不过他后续,没有好的操作,只是想要重点培养慕名而来拜在他门下的那些世家子弟,拉拢和他们的关系,以便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忽略了大众对这件事的关注,虽然有热点,但是后续发力不足,所以”

算是失败了。

“”

“夫人,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廉赫见我突然愣住。

“嗯”有些事情,确实是想明白了。但是“承阳圣人想要通过拉拢门下世家子弟,来实现自己飞黄腾达的目的。却忽略了这些人的贪婪和欲望,这些人就是冲着《九朝》来的,势在必得。而承阳圣人和他们交往过密,却一直拿不出这本兵法,才使得这些贪婪的人,铤而走险,直接导致了他门下这一场悲剧。”

“还有一件事,听说最后拜在他门下的那些人,全都消失了,在一夜之间,音讯全无,不知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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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一话 被利用的虚荣心

“哦”迟了些,我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我知道。”

廉赫怔住,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都没有打听出来的事情,我居然没动地方就知道了。

“那儒申与我说,当年儒简等人下毒毒害了师门众师兄弟,然后将他们的师傅承阳圣人绑了起来,折磨逼问《九朝》的下落。想来,应该是因为那一次吧。”

留在师门的其他弟子,全部遭到了儒简等人的毒害,自然是消失了。

“原来如此。”廉赫恍然,“这样说来,儒申便是知晓当年内情的人了,所以他一直在寻找这些凶手,将他们一一残忍杀害,为了他的师傅和师兄弟们报仇。”

大致上,确实是这样没错。

“不过我听儒申的语气,他似乎也并不知道《九朝》的下落,因为承阳圣人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深信承阳圣人的话,是相信有《九朝》存在的。”只是依着目前的结果来看,只怕儒申也是被承阳圣人蒙蔽其中了。

“廉赫,你去找一下那位敛尸人,把他带到我跟前来。但是注意不要被旁人发现,无论是你还是他。”我说。

“是。”

案子已经逐步明朗了。

可以说这是一场从头到尾令人不禁唏嘘感叹的悲剧,尽显人性的贪婪和虚伪。

一开始是这位承阳圣人,他出身并不高,生父懒惰致使家贫难以糊口,他的生母抛夫弃子地离开了家。他的父亲托人将他送到城里,原是想要让他寄样在一位士族的家里,结果那位士族也恰好家道中落,走了。他不愿意再回到以前的生活,拼尽辛苦也要留在城里,后被一位儒士所救,虽然相处了短短一阵儿,但也从那儒士身上学了些本事。

之后,他对外谎称自己的父亲是一位怀才不遇的谋士,遭人陷害,难以施展才华,将毕生心血倾注在一本兵法里,这本兵法就叫做《九朝》。

听闻《九朝》如何了得,可称传世之作。便不断有人不辞辛苦的赶来,拜在承阳圣人门下,只为了一睹《九朝》而已。越来越多的人,造成一种假象,那就是承阳圣人如何神秘,本事了得。也是因为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看到无数的人都拜在了承阳圣人门下,也就因此对承阳圣人手中拥有这本传世兵法《九朝》而深信不疑。

其中,不乏士族子弟,或多或少都指望着能够得到《九朝》,然后实现自己一展宏图的美梦。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后世的微商,起初我并不了解这个行业,只是听说过,直到进了大学的校门以后,便有同学主动要加我们的微信,天天会在朋友圈里更新产品动态,以各种方式营造出一种自己的产品很受欢迎的假象来。而他们所卖的“产品”,但凡了解便会发现,并不是什么真正品牌的商品,多是一些国内给人家代理加工的工厂,另外做出的一些东西,拿给他们卖。卖的钱是少数,他们大多数人主要赚的,是一个发展下线的代理费。比起传销,他们多了些“商品”,而“商品”本身的价值有待商榷。

我记得,去打水的时候,一个比我大一年级的学姐生拉硬扯的加了我的微信。回去以后我大概看了下她发的“产品宣传”,那是一个连我都知道的低端品牌,稍微是有那么点儿知名度,主要还是请了一些小明星代言。但是这个品牌,多是以一些三四线城市周边县城,年纪在三十到四十岁的女人为主要目标群体。它的价位其实并不算便宜,只是比正常情况下,我们对于名牌化妆品的认知价格会低一点,加上有明星代言,在消息闭塞,收入不高的群体内,特别容易打开市场。

换句话说,这些“商品”的出现,满足了部分人经济条件有限条件下的虚荣心。

而让我觉得最可怕的是,代理这些“商品”在卖的人,也都是一些想要挣大钱,却不想付出太多辛苦的人。其中,以学生和家庭妇女居多。

我不知道她们到底是如何被洗脑的,但是拿着那些商品,听完了她们上头一层的人给她们灌输的观念以后,仿佛瞬间可以屏蔽周围一切给她们的信号。就能够让她们深信不疑自己卖的东西就是最好的,甚至可以面不改色的大肆宣传,那些三无产品超过国际一线大牌。

我不是一个特别看重品牌的人,但是我觉得,如果一个牌子可以卖十年,二十年,五十年都还有人在用,那就说明这个品牌至少是被人认可的。

而不是像她们宣传代理“品牌”那样,昙花一现。一时间可能造成看起来很轰动的样子,但是出现的快,消失的快。

人的心理都是渴望成功的,偏偏想要成功,却又不想动脑子,都只是一味地想要复制别人的成功,于是便会被人利用。我不是学经济学的,但是我也看得清楚,那些真正处于金字塔顶端的资本家们,不会真的给你机会去分一杯羹,他们只会适当的放出些好处,收买廉价的劳动力。可是当这些好处不足以令人卯足了劲儿去干活的时候,那就只有“画饼充饥”。他们会画一个大饼,让你看着,然后勾起你心里的欲望,让你以为你能够得到那张大饼,于是你就屏蔽了周围给你的建议,一门心思的想要得到它。

在我看来,投资有两个大忌,其一是只看高出不看低处,其二是消息的闭塞。

而这一次承阳圣人所做的,恰好也是利用了那些,和他曾经一样出头无望的人,来帮他哄抬身价造成他多么受关注的假象。然后趁机拉拢那些出身士族的人,就像廉赫找到的那些之前便已经离开的人,他们说的那样,无论是谁拜在承阳圣人门下,他都会照单全收,只是入了门以后,便有专人负责,确定他们的身份以后,将他们分成了三六九等。

承阳圣人开辟了自我营销的先河,但也是因为没有经验,所以有些虎头蛇尾。没能处理好之后的事情,反而被那些他倾注了心血在培养的士族中人的贪婪所吞噬。

儒简大人出身士族,可是他的家庭在他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没落。

他比谁都希望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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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二话 九朝的下落

人渴望成功的心,本身是好的。可一旦掺杂了其他的情绪,那就坏事了。

嫉妒、怨憎、悲愤

明明是唾手可得的,却偏偏拿不到。

儒简大人和承阳圣人门下的其他弟子不一样,其他普通人只是看到一个大饼就够了,他们本身距离这个大饼很遥远,所以感情也是倾向于奢望。但是儒简大人出身世家,他比那些人更接近一些,承阳圣人一次次许诺,他都像是更接近了一步,明明就在跟前,可是却从未得到,这种感情就变了

所以在最后一次试探,承阳圣人还是没有要拿出《九朝》的意思,儒简和其他出身士族的人,就忍无可忍了。本身承阳圣人也是拿不出《九朝》的,毕竟这只是他用来诓骗那些人上钩的诱饵而已,根本就不存在的。

儒简等人,在众师兄弟的饭食里下毒,将其他人杀害,然后捆了承阳圣人,虐待他,折磨他,逼迫他说出《九朝》的下落。

承阳圣人说不出来,竟就这样被活活折磨致死。

而儒申出外办事侥幸逃过一劫,但是当他回到师门,却看到这样一副惨状

众师兄弟都被毒死,师傅承阳圣人死的更是凄惨。

恐怕他早已经知道儒简等人心存的恶意,并且在被毒死的人里,他没有看到平日里与儒简厮混在一起的那几个时,也该想到是谁做的了。儒申将师门收拾妥当,仿佛一切从未发生,然后开始了他假扮承阳圣人的路

一个已经被自己杀害,却又活过来的人,足以让这些害死承阳圣人的凶手不安。而儒申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找出他们的破绽,将他们逐一杀害,用最极端的方式,为他惨死的师傅报仇。

当年儒简等人离开了师门,他们装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先是送了儒卫到了卫国。结果儒卫家的势力已经遭到了卫君的顾忌,儒卫的父亲本就有意要谋反,当时的情况可以想见,要么等到儒卫的父亲准备好了,逼迫卫君退位,要么就是卫君先动手,除掉儒卫的父亲。

但最后,还是卫君先下定了决心,设计好圈套,利用儒简等人,栽赃陷害儒卫。以“巫蛊之祸”的名义,将儒卫一家牵连其中,铲除后患。

在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儒卫的兄长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他不想连累妻子,于是托人将消息带到了妻子的娘家,让娘家来人暗中把他的妻子接了回去。

儒简等人虽说是在卫君的逼迫下,才奉上了那封“检举”儒卫意图“巫蛊”谋害卫君的罪证。但是他们离开了卫国,回到自己的属地,卫君也向他们兑现了承诺,他们也都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

儒简在当地谋了份差使,可他并不满足。以他的家世,无法为他达成助力,他便希望找个能够为他提供助力的妻子。只是他那样的条件,谁家会把女儿嫁给他呢。幸好有媒人帮忙,找了一个据说是死了丈夫回到娘家的女人成婚,婚后,妻子的娘家也确实帮助了他不少,他能够到了宋都,一路平步青云,甚至做到了大夫一职,这背后不乏妻子娘家的努力。

他应是很感激自己妻子的,所以对于妻子以前的事情,便没有太多追问。

儒简的小小成功,吸引了他的师弟们前来拉拢,儒阊和儒疾却在一次偶然机会下,说出了他们对不起儒卫这样的话。引来儒简的暴怒,甚至是掀翻了桌案。席外的简夫人却听得清楚,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机会,才让她明白儒卫一家当时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变故。

那时候按道理来说,她就应该已经遇到那位耎大人了。

也是耎大人给了她很多的建议和帮助。

接着,宋宫里发生变故,南宫万杀闵公,立子游为君。儒简担心牵连自身,告病辞官,回到了老家。

他不敢张扬,唯恐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中。

因为他曾经出身不高,却坐到了高位,惹来其他的羡慕和憎恨,恶语中伤。想来也应该是儒简为了警告众人,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惩罚了自己家里那个往外传闲话的家奴。

而这件事被声张开,就传到了儒申的耳朵里。

从前儒简在宋宫做事,儒申就算想要报复,也实难在宋宫动手。现下儒简怕惹事回到了家乡,这对儒申来说可是最好的机会了。

第一个遇害的,是儒疾。

简夫人说过,儒疾和儒阊都是和儒简来往密切的人。

儒疾死后,儒简得到消息,他应该猜得出来会是谁杀害了儒疾。他让妻子暂时回去娘家,以保安全。在儒申操控狼群攻击儒简府苑的时候,已经造成了一次大规模的伤害,不过,儒简虽然受了重伤,但也保住了一条命。简夫人得到消息便立刻赶了回来

儒简那时伤得很严重,简夫人迫不得已只得找上了耎大人。耎大人用“巫”的方式,为儒简医治,并从那时就预料好了接下来会发发生的一切,更甚至是嘱咐了儒简书房里侍候的婢人桃儿,说是儒简大人会出事,若是儒简大人真的出事了,那么害儒简的人,一定是简夫人。耎大人早已经预料到了我们会来,他还叮嘱了桃儿该如何在我面前演戏,才能让我怀疑简夫人。

接着,我们就来了。

儒简没有真的配合我们,他向我们隐瞒了儒申的事情,故意令我们去怀疑曾经被他们迫害死的儒卫。我们在儒卫周围调查了一圈,最后也只是找到了一个简夫人这么说来,儒简大人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简夫人和儒卫的关系了。

再接着,说要来探望儒简的儒阊就出事了。

以很惨烈的一种方式,死在了驿站里。

儒阊的死,毫无疑问是儒申所为。

儒申在儒阊死前,曾经对他也进行了非人的折磨,为了报他师傅的仇,也为了审问出《九朝》的下落。儒阊根本就没有得到那本书,他们当年师门惹出来的那一场祸事,没有找到那本传说中的兵法,就已经离开了。不管儒申怎样审问,儒阊最后都肯定是这一个答案。

所以

儒阊也就被儒申活活折磨死了。

一本根本就不存在的兵书,却以同样的方式,使两个人都被折磨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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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三话 乞伯被人毒死了

摸了摸袖子里的骨哨,心里却还是觉得没底。那儒申怎么看着都不像是个善类,万一最后的结果,证明了他一直以来深信的师傅,竟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他能否接受这个结果呢?若真的惹怒了他,只怕

该怎么做呢?

敛尸人死了。

我们得到消息,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廉赫守着大门,院子外面围了不少闻声凑热闹的村民。刚走进院子,便闻得到一股异味。

“里翀,你留在院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丢下这句话,我和萧珏便疾步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

敛尸人寡居,没有妻儿亲戚,一个人少与其他村民来往,况且他的职业也使得一些人对他避之不及。没有人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从哪里来,只不过因为他独居于村口偏僻处的一间茅草陋室,时常捡一些别人家里丢出来不要的器具将就,便都称一声“乞伯”。

我们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乞伯倒在地上,嘴里有血,桌案上摆着些已经腐烂的吃食,看起来像是一些蒸熟的野菜根什么的。

“是中毒。”萧珏在岂伯跟前蹲下片刻,便已经有了答案,随后起身,端起桌上发臭的食物,稍微翻了翻。

“是误食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吗?”我心里有个答案,但是

“不是,”萧珏很快就给出了回答,十分笃定,“他吃的这个菜,没有毒。”

“那是什么。”人是中毒死的,可是死前吃的东西却是没有毒的

我见萧珏正专心致志的想要解开岂伯所中之毒的谜底,便没有再打扰他,而是在屋子里稍微转了一圈,观察了一下环境。

这个屋子里,没有一处不在表现着这是一个独居男人的住处。

他的日子过得很辛苦,放粮食的地方,都见了底,敛尸虽是份辛苦的活儿,可是挣得实在太少,需要去收敛的尸体,多是那些没有家人亲眷的人,更不会有人给他塞什么钱了。只是拿着当地发放的一些小钱,勉强度日而已。有一点倒也证实了先前他们打听的消息,那就是乞伯会将别人丢弃不要的器具捡回来,修补后继续用的,他屋子的一个角落里堆放了不少像是废品一样的生活器具,连衣服也是,捡回来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不过看起来这乞伯倒是自己会缝缝补补的。

我在屋子里找到一些晾晒的野菜,但是这些野菜大多都是菜根。

我想起刚才看到他吃过的食物,似乎也是

莫非这些也是他捡回来的?

我随手翻了一下他扔在地上的这些破衣服却突然抖搂出来一个簋。

这个,似乎和他桌子上用的,是一样的可是怎么会丢在这些东西里面呢?

我凑到鼻息下闻了闻,有些酸苦的味道

“我知道他中的什么毒了。”萧珏那边已然有了答案,“他就是被人故意下毒致死的,绝不是误食了什么有毒的野菜。”

“我也知道了。”我朝着萧珏,摇了摇自己手里的簋。

“这是”

我挑了下下巴,示意他看桌子上的食器。

萧珏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所以,那是被人刻意藏在那里的?”

我在“废品堆”里找到的这只簋,萧珏确认了味道后,证实这确实是曾经盛放过有毒食物的东西。也找到了致使乞伯中毒的原因,推算过乞伯的死亡时间以后,让我大为吃惊的是乞伯死的那天,正是儒简大人失踪的那天。

“看来不用我说什么,你已经找到答案了。”萧珏见我面色沉着,便已经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毫无疑问,乞伯是被什么人毒死的。”我说,“乞伯到儒简大人家中敛尸的时候,简夫人给了他不少的钱,就像是希望乞伯对儒简大人家里的情况,守口如瓶。可实际上,她给了乞伯那些钱,是为了买通乞伯,偷偷地让儒简大人混在尸体里,被乞伯拉出来。”

我侧目去看他,他却一言不发。

我接着说,“乞伯从儒简大人的府苑之中,将儒简大人拉出来以后,儒简大人便跟着他来到了他的家里。然后”

将乞伯毒死。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萧珏问。

“为了拖时间。”我说,因为乞伯一个人寡居,他做的这份工作,也不是每天都有尸体要去收敛的,即使他三五日没有出现,也不会有人知道或者怀疑什么。而儒简大人必须毒死他,是因为“难道这件案子里,还有些什么事情是我们没有发现的吗?”

“为什么这么说?”

“简夫人为什么要帮儒简大人从家里逃出来呢?儒简大人为什么身负重伤,却一定要在那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躲避我们的注意而离开?他一定要毒死乞伯,是害怕乞伯会把这件事声张出去?虽说乞伯寡居,即使偶尔不出门也没有人会在意什么,但是超过三五日,乞伯迟迟不露面,还是会有人发现的。”即使儒简大人要拖,也只是拖了三五日而已。

有什么事情,是在这三五日之内,一定要让乞伯闭嘴的呢?

“你还记得,你说儒申假扮承阳圣人的事情吗。”

萧珏反而像是想见了什么。

“你要说什么?”这件事我自是记得的,可是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

“儒申假扮承阳圣人,如果儒简大人他们当年并没有从承阳圣人那里得到那本《九朝》的话,你说,儒简大人会不会怀疑”萧珏的话,倒是让我遐想无限。

我琢磨着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说,儒申从一开始假扮承阳圣人的目的,就是知道他们并没有得到《九朝》?所以,即使儒简大人也知道现在这位承阳圣人是假扮的,但是为了得到《九朝》还是会铤而走险?”

“我并不是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是你,没有你对人心的揣摩。可我只是知道,人的欲望一点打开,在善恶之间倾斜,坠入深渊,再想要回头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他的话,瞬间点醒了我。

曾经儒简大人为了这一本《九朝》而孤注一掷,现在得到《九朝》的机会就在眼前,难道他会放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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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四话 九朝在哪儿?

“放心吧,廉赫做事一向稳妥的,你只是要他去打听个消息,断不会出什么乱子的。”萧珏见我在房里走来走去的,便不免要劝一句。

“我自是知道廉赫不会乱来,我担心的是”我担心的是,已经出事了。

“萧夫人。”房外有人在叫我。

“谁?”我心里正烦躁不安,这会儿又不知道有什么状况发生了。

“萧夫人,我家夫人想见您。”来人是儒简大人府苑里的婢人。

简夫人要见我?我瞧向萧珏,觉得这事似乎有门儿。

“我同你一起去。”萧珏说着便起身。

我拦住他,“不必了,还是我自己去吧。她只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妇人而已,既然说是要见我,想必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吧,你一个男人跟着总是不方便的。在这里等我吧。”

简夫人主动说要见我,这是好事儿啊。

看来将她软禁的这些时间,她心里也逐渐没了底气,这会儿怕是要松口了。

我跟着婢人来到简夫人的住处,婢人留在了门外,我独自进了门。“简夫人。”

“萧夫人萧夫人!”她原是背着身的,听到我的声音,才立刻转身迎了上来,“你终于来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不肯见我了。”

“到底是什么事?”我问,她先前隐瞒过我,所以要说对她一点芥蒂都没有,我可做不到,既然是她要找我过来的,也就不需要浪费什么口舌了。我只想尽快解决这件案子,免得再有人因此受到牵连而送了性命。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她很小心,还留意了下外面有没有人关注着这里,关好了门窗,拉着我走到了屋内,“这件事,我只能告诉你。”

“什么事?”我看她动作古怪,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事事关我家大人,所以,即使他曾经要我立下毒誓,我也顾不得许多了。”简夫人狠了狠心,“其实,我知道我家大人是如何失踪的。”

“”这件事的话

简夫人一把拉起我的手,“萧夫人,求求你救救他吧。我只怕他这会儿真的出事了”

“不着急,慢慢说。”毕竟关于儒简大人失踪的这件事,我们已经刚刚得到答案了。“你说,你知道儒简大人是如何失踪的?”

“是不是,不是失踪。其实是大人利用来敛尸的那位乞伯,躲开了你们的注意,逃出去了。”简夫人说,“他说过,离开之后若是平安,定会捎消息回来让我放心,可是这已经好几天了,我都没有他的消息,我想,他应该已经出事了。”

“乞伯?”

“是,是乞伯!”简夫人就像是深怕我不相信一般,用力的点头,想要证明给我看。“就是那时来府苑里敛尸的人,那个老头,他是个寡居的人,此前府苑里出事,也是他来敛尸。所以我们也算是打过交道的。”

“可儒简大人伤了腿,他如何见得到乞伯?”

“不是大人,是我不,也不是我是我受了大人的指使,拿了些钱,给那位乞伯,让他下次来的时候,帮”

“帮什么?”我知道简夫人可能会沉不住气,将她和儒简大人的计划告诉我们,但是她沉不住气的速度,还是让我有些意外的,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因为担心儒简大人,全部都说了。

“帮助大人混在尸体里逃出去。”

她所说的,和我们在发现乞伯尸体后得到的推测一样。

“那,儒简大人可有说,他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吗?”

“这”简夫人犹豫,不过她偷偷打量我,看起来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不肯说就算了。”我转身要走。

“等一下!”简夫人已经顾不得仪态,上前将我拦住,挡住了门。“萧夫人,求求你。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里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可是你并不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不是吗?你既然希望我帮你,可是几次三番的都不肯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是一开始我们来到这里,还是现在儒简大人失踪下落不明,你都想着如何保留。简夫人,如若我们不想帮忙,从一开始也就不会来到这里。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隐瞒些什么,可是我希望你明白,如果想要脱困,并不应该是只有我们在努力解决这件事情,应该连你们也在努力主动的配合我们。”有些话我忍了很久,虽然我也知道,其实查案子很多时候受害者都不是百分百配合的,即使有些人配合,但也会为了保全自己而有所隐瞒。只不过像是这一次,儒简大人和简夫人从一开始就在隐瞒,确实让人挺不爽的,我真的想全都丢下,不管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简夫人死死拉住我,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心疼,她的指关节泛白,面无血色,“萧夫人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啊,我是相信你的,只不过我说服不了大人,我尽力了”

“哦?”这话听着倒有些意思。

“我说,我都告诉你。只要能救大人的话我愿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简夫人不肯放我离开,大概她也知道,如果连我都不帮忙的话,她想要救儒简大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大人是为了《九朝》。”

“《九朝》?”又是《九朝》。

“想来,你也应该查到了,当年大人在承阳圣人门下修习,承阳圣人表面上对大人很好,可是每每提到《九朝》,却总是推三阻四,不肯将此物拿出来,一次两次的,大人也都忍了。可是慢慢的,大人便失去了耐性,直到有一次,大人又提出要承阳圣人拿出《九朝》的时候,承阳圣人却勃然大怒,只说是,《九朝》一定不能传给心术不正的弟子。大人便被惹恼,与其他几位师弟串通就,就在其他师兄弟的饭食里下了毒,等到大家毒发,他们闯进承阳圣人的房里,将其绑住,然后逼问《九朝》下落。可是可是没成想,竟活活逼死了承阳圣人,却也没有问出《九朝》的下落”

“这么说来,当年儒简大人一行人离开师门,其实也没有得到《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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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五话 简夫人露出马脚了

“若是得到了,又怎会是如今这般的境地。”

简夫人的话再一次证明了我们先前的推测,也无形之中又一次印证了《九朝》可能确实不存在的设想。儒简大人他们当年孤注一掷,不惜杀害师门众人,逼死师傅,也想要得到那本所谓的传世兵书。可是一番事情下来,却并未能够带着《九朝》一起离开,承阳圣人受尽折磨,都没有说出《九朝》下落。如若不是守口如瓶,恐怕《九朝》真的不存在。

尽管《九朝》存在与否,其实我们早已经有了判断,可现下如果说心里一点都不失望,倒也不是尽然。我本以为自己能够发现比《孙子兵法》更久远的兵法,到头来却终是黄粱一梦,难免唏嘘。

“你方才说,儒简大人是为了《九朝》才躲开我们的注意,不顾伤重,也要溜出去。是怎么回事?”我心情平静了些,态度也就放缓了些。既然《九朝》不存在,那儒简大人为了《九朝》又做出的这些蠢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是因为大人一直都知道,有人在冒充承阳圣人,只不过那次,萧夫人从承阳圣人处回来。倒是让大人心生疑虑,大人知道承阳圣人其实早就死了,那么后来冒充承阳圣人的这个人或许知道《九朝》的下落”简夫人忧思过度,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虽然我已经告诉过大人,这可能是某个想要为承阳圣人报仇的人设下的圈套,可不知为何,大人铁了心的想要得到《九朝》,根本不听我的劝解”

“他明知道有人冒充承阳圣人,更甚至是想利用《九朝》引他现身,为承阳圣人报仇,也在所不惜的冒险前去,就是为了得到《九朝》?”我现在明白了,《九朝》已然成为了儒简大人心里的一种执念,就像儒申一定要不择手段的为他师傅报仇一样,儒简大人曾经做下那么狠毒的事情,为了得到《九朝》杀了那么多的人。更将自己的师傅残忍杀害。而两年以后,当年知晓内情的人回来报仇,不仅两次攻击了他的府苑,更将除了他以外,曾与承阳圣人被杀一事有关的其他人残忍杀害,眼看下一个就是自己,他也不过只有两个选择了。

要不然是先发制人,夺得《九朝》,利用《九朝》的声名换取权势者的保护。要不然就是乖乖等死

想来也是之前儒申杀害儒阊的手段过于残忍,儒简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于是

“萧夫人,我知道那敛尸的乞伯住在何处,可是他们现在不听我的,请你立刻派人去寻大人,保护他,不要让他遭了凶手的毒手乞伯知道,乞伯知道如何能够找到他的”

面对简夫人的苦苦哀求,我实在不忍发作。这个女人又有什么错呢?

“乞伯已经死了。”我被她拉扯得站都站不稳了,只得无奈说出了实情。

她立刻就愣住了,整个人跟傻了一样,停滞了半天,生气全无。然后,才听到她口中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在骗我不,不!大人一定还活着,不会的不会萧夫人,你在骗我对不对?大人,还活着”

“儒简是否还活着我并不确定,我说的是,乞伯已经死了。”我重申了一遍,因为我发现她刚才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

“”简夫人的眼神里透着茫然。“所以,大人”

“儒简大人是否活着,现在并不清楚。我们赶到的时候就只看到了乞伯的尸体,并没有找到儒简大人的尸体。在找到儒简大人的尸体之前,他是最有可能杀害乞伯的人。”我说。

“不,不会的大人怎么会下毒杀害乞伯呢。”简夫人摆明了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萧夫人,你们一定要查清楚啊。大人大人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那么希望儒简大人死了呢。”我几乎差点错过了真相,不过还好,乍听之下觉得不太对劲,便稍微琢磨了一下。

“萧夫人,你在说什么。”

“我刚才没有说,乞伯是被毒死的。我只是跟你说,在没有找到儒简大人的尸体之前,他是最有可能杀害乞伯的人。那你为什么就能一口咬定,乞伯是被毒死的呢?”我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站了这半天,腰都酸了。

“我没有”简夫人试图狡辩。

“你到底想要隐瞒什么。”我问她。

“定是你刚才听错了。”她说,“我我只是觉得,大人受了伤,行动不便,定是要借着乞伯帮忙才能行动的。他好不容易才从这里逃出去的,怎么会害乞伯呢”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简夫人见我没有反驳,接着辩解,“而且,刚才也是你说的只找到了乞伯的尸体,并没有找到大人的尸体,是你说大人可能是杀死乞伯的凶手。我只是想着,以大人的情况,他怎么可能站起身来和乞伯搏斗呢那,那自然是”

“所以你觉得,儒简大人要是想要杀害乞伯的话,就只有下毒这一条路了?”我都险些让这女人给骗了,方才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我都同情她,差点就信了。“儒简大人之前,可有接触过毒药吗?”

“不”

“没有?”我问。

“不,我,我也不知道”简夫人这会儿开始想着往外择她自己了。

“你与儒简大人夫妻一场,日日都在一起,可有见他过手了什么毒药吗?”我又问。

“不知道”简夫人说话时的气,已经是一会儿长一会儿短了。

“那就奇怪了,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猜的这么准。一下子就猜中了儒简大人可能是毒死的乞伯。”我接触过不少临时改变主意的嫌疑人,也知道他们这会儿心里都在盘算些什么,简夫人一时未查说错了话,现下是打定主意要否认到底。

若只是说错了一句话,一时不察,我也不会太为难她。只不过她身上的疑点实在多,令我不得不重新怀疑她在案件过程中所牵连到的一切细节,不过问了两句,她就已经露出了这么多的破绽。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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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六话 外甥的真相

“萧夫人你我都是女人,你也应该明白,我一个妇人的为难,又何苦这般逼问我”

眼见辩解无用,这简夫人竟跌坐在地上,重新扮演着一位柔弱无助女子的样子。

“是啊,你我都是女子。”我瞧着她,她的花样越多就证明我推测的方向是对的。“那不如趁早与我说清楚,你明明被软禁在这里,是如何知道乞伯是被人毒死的?”

“那是因为”她正想回答,偏又想到了什么,把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我听说,你还有个外甥。怎么之前没有与我们提过呢?”

都到了这个时候,狐狸的尾巴都露出来了,竟还想着跟我装?这是打算唱一段千年聊斋吗?但凡案件中牵连到的嫌疑人,再可怜又有什么用。

“外甥萧夫人,您”简夫人的眼神避了过去,分明是不想与我说下去的。

“怎么,你连你外甥苕哥也忘了?”我问。

“苕哥原来,萧夫人说的是苕哥啊。”简夫人的眼球转的很快。

“我听说,苕哥是你的外甥,能和我说一说苕哥的事情吗?”

“萧夫人想知道什么呢?”简夫人怯怯地问,她的话就像是在试探我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一般,她很小心,很谨慎。

“也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想知道,你说的与我听闻的是不是一样。看看到底是谁在骗我。”我说,同时这句话也是在警告她,别耍什么花样了。

“我自然是不会骗您的”她说,“苕哥,苕哥确实是我的外甥只不过,这孩子与案子没有半点关系,我实在不知道,萧夫人到底是想知道些什么。”

“没听说过你有个姐姐啊,怎么苕哥就变成了你姐姐的儿子了?”

我点了她一下,给她起个头,好让她顺着说下去。

“那是因为我那姐姐,是母亲与我父亲成婚前生的女儿。母亲成婚时,将她留在了娘家,只是后来,便断了联系。我曾听母亲说过,那也是我母亲心里的一块病,我便想着,若是能够找到姐姐与母亲团聚,也能了却母亲的遗憾尤其,尤其是”

我没有接她的话,她偷偷抬起头来打量我的时候,发现我正在盯着她看,她打了个哆嗦。接着说,“怎会料到,这么多年,我苦寻姐姐的下落,都找不到却也阴差阳错的遇见了苕哥,我一眼便认出了他”

“你和你姐姐从未见过,又是如何一眼认出你姐姐的儿子的?”如果人眼那么管用,岂不是比后世的dna技术更先进了?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苕哥与我母亲长得颇为相似。”她的借口听上去很勉强。“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多问了两句,便十分确定,苕哥的母亲就是我母亲一直想要找回来的女儿。然后从苕哥口中知道,原来他母亲早已经过世了”

“听说这两年,你和苕哥一直都有联系。那你可知道,苕哥跟着儒申,儒申假扮成了承阳圣人吗?”我不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她这些话也就是偏偏苕哥,我在苕哥的脸上看到了酒窝,而她却没有。苕哥的酒窝可能是遗传母亲也可能是遗传父亲,那苕哥的母亲也有酒窝的可能性就是百分之五十,而酒窝是必然遗传的,假如苕哥的母亲有酒窝,那么还有一半的几率是从简夫人母亲那里遗传到的,但是简夫人却没有

“我,我只是知道,苕哥被一个儒士所救。”

“你还在骗我。”我说。“你若是真的想救你家大人,那最好说实话。除非你并不想救他,或者说,其实你早有心要杀他了,这一次更是想要借着乞伯的手,毒死他,结果没想到,反而是儒简大人把乞伯给杀了。你现在困在这里,难不成还能再安排一拨人去刺杀儒简大人不成?你又安排不了人,只要等到儒简大人回来,你当时做过些什么,可就是一清二楚了。就算我想要放过你,你说儒简大人会不会放过你?”

“我”她仰起头来。

这个女人的心思,我是越来越看不穿了。

我觉得她可能并没有涉及到案子里太深,但是却与每一条线索都有关。她的心理素质并不是特别强的,而且很容易自我矛盾自我怀疑,有些沉不住气。但还总是想要投机取巧耍一些小心思小手段来蒙混过关。她的性格本身就很矛盾,但绝不是人格分裂那种,她不大气,不至于是盘算着更大的计划,可却在不断的挖坑,埋下圈套,一个陷阱接着一个陷阱,可手段又不算高明她到底在想什么,反而让人不好捉摸了。

“还不说,那好,这会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我也告诉你,我一定会把儒简大人找回来,等到案子解决了,我就把你交给他,至于他想要怎么处置你,那就是他的事情了。”我也撂下了狠话,当然这些话也是诓她的,儒简大人现在是死是活我并不确定,又怎么可能找一个完好无缺的人回来处置她呢。

但我知道,她是打从心里害怕儒简大人的。

“不要萧夫人,救救我”简夫人一听就急了,顾不得形象,上前来抓住我就求情,希望我帮她躲过一劫。

“救你?如何救你,我几次给过你机会,你却都不肯说出实话来。你连我都骗,嘴里没一句实话,还要我救你?”我故意甩开她的手,不屑理会她再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

“不,我告诉你”

“你方才也是这么说的,可却被我听出来,你在骗我。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我说。

“不是的,这一次是真的,是真的!我可以发誓,如果我再骗你,再有半句谎言,那就让我就让我不得好死。萧夫人,我真的不会骗你了”

想来是我说,等到儒简回来,我会把她交给儒简大人处置的这句话吓到了她。

“那我问你,你真的和苕哥的母亲是姐妹吗?”

“不是。”她把心一横,终是从齿缝间透出了句实话。

“那你为何诓骗,说与他的母亲是姐妹?”

“那时因为我听到了,卫家出事的时候,卫崇让我娘家人来将我接回,半路上,恰好遇到了儒申与那个孩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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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七话 挨打的女人

简夫人被娘家人接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儒申和苕哥。只因为偶然间听到了儒申和苕哥提及承阳圣人,让简夫人想到了儒卫和这一次“巫蛊之祸”,故而多留意了一些。没想到竟意外听到了儒简大人害死承阳圣人抢夺《九朝》一事,又听见苕哥说愿意追随儒申,只因为自己父母早亡,若不是儒申,他早已经饿死了,这才让简夫人想到了一个计划

“可那个时候,你并不知道你会嫁给儒简大人。”我想不通,如果说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那她难道连以后要发生的事情都已经算准了?

“我是不知道,后来怎么就会这么巧那当时,我只是听到他们说起了承阳圣人,提到了儒卫还说什么《九朝》的。我哪里听得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会不会与卫家的大祸有关,便留了个心思,想着万一卫家真的发生不测,我也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才好”

“所以,你就上前假装是苕哥的姨母,与他相认?”我现在觉得,荒唐至极。

“早些年间,我母亲确实流落在外一个孩子,我想着,若是借着这个由头,与他说起,日后他们若打听起来也是经得住问的。所以,我便诓骗了那个孩子,说我与他的母亲,是同母异父的姐妹。想来,那孩子也是憨傻的货,竟没有半点怀疑,便被我蒙骗了过去。”而现在她竟然还对当时蒙骗苕哥的事情沾沾自喜。

“你知道苕哥的命有多苦吗?”我问她。不是她的骗计高超,而是苕哥需要一个亲人。他是个小孩子,当然没什么是可以被别人所图谋的,如果突然有个人上前来与他攀亲,却又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些许事,还能说出自己与他之间的渊源,苕哥当然会信。

“命苦难道这世上,就只有他一个命苦?”简夫人反问我道,“我呢?难道我就不命苦了吗?我又招惹了何人,凭什么我好端端的日子,竟然要变成这般”

“那后来呢?你一直与苕哥来往,又嫁给了儒简大人,应该早已经从苕哥那里知道儒申假扮承阳圣人的事情了。想来,也是你告诉儒简大人的吧?”

“是,是我说的。”简夫人悲切地回答。

“为什么?你现在已经过的不错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我问。

“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她不知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时间竟笑得那么夸张,“因为,因为这个”

她说着,挽起了衣袖

手臂上数道青紫伤痕,深浅不一,手腕往上几乎没一处好地方。

“这是怎么弄的?”我看着又有些于心不忍。

“你觉得呢?”

“儒简大人打你?”我问。

“”她慢慢将衣袖放下来,理了理身上狼狈的样子,“虽然每一次,他都会跟我说他错了,他会告诉我,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他也保证过不会再对我动手的可是,他那个人很奇怪,不知为何,总是突然间突然间就发好大的脾气,他说他自己控制不住的。然后,然后”

她一副惊恐状,话到了嘴边却说不下去了。她好像很害怕回忆起挨打的时候,浑身都在发着抖,眼神绝望而呆滞,伸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

在这个时候,儒简大人动手殴打简夫人的行为,还不算是家暴。男女地位的差距,使得女性的存在感极其微弱,只能任人宰割,我开始怀念后世了。“他经常打你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打你的?你的家里人知道吗?”

她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咬紧了嘴唇,生怕露出一个字似的。等到眼里打转的两行泪落下来,她的情绪才稍稍平静了些,“知道,他们都知道的。可是他们不理会,他们他们根本不会理会我的死活,我我哭着求他们把我带回去,可是他们不愿意,他们说,要死也只能死在简家作为简夫人而死去,哪怕是被他活活打死他是疯的,他就是个疯子。前一刻还好好的,突然,就发脾气,打我,往死里打他恨不得打死我。好几次,我被他打得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一身都是血。等他冷静下来,他便会跑过来抱着我,他会跟我说他错了,他会说他不是真的想要打我萧夫人,你说,你说一个人怎么能这么疯”

“你恨他。”我现在明白了,简夫人对儒简大人那复杂的感情。竟是因为这样

我听说过一句话,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一旦动了手,便会成为习惯。

儒简大人虽有简夫人娘家保驾护航,一路平步青云。可是这日子过得也并不舒坦,当有一天他对简夫人动手来发泄心中不满开始,然后简夫人的娘家不肯把事情闹大,担心失了儒简大人这门亲戚,便成为了他可以家暴简夫人的默许。

简夫人一直都活在恐惧之中,她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很好很正常的儒简大人,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翻脸,然后

“是,我恨他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是我不能我,做不到”她心里挣扎过的,她也想要杀了儒简大人的。可是她下不去手,那毕竟也是她的夫君

有些女人真的很傻。

自以为,挨打,忍过了那一次,以后那个动手打她的人就会改。可实际并不是这样,多数的人,忍过了那一次,心里其实已经劝服自己接受了,以后无论挨多少次打,只会一而再的说服自己忍下去。除非有一天,突然忍不住了,然后做出些鱼死网破的事情来消解心头的恨意。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不反抗?

而是要等到,遍体鳞伤,再同归于尽。

有句话很糙,但我觉得说的有道理。狗改不了吃屎。

会对你动手的人,真的会心疼你受伤了吗?

还记得我哥,我小时候学骑车,只是摔破了皮,然后直到我哥“死”,他都再没有让我碰过自行车。有种疼爱,疼到了骨子里,怎么会舍得你受一丁点的伤害呢。

“你做不到杀了他,所以你告诉他儒申假扮承阳圣人的事情,你想借着儒申的手,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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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八话 简夫人的真正身份

“廉赫!!!”

大雨滂沱,这个时节确实不多见。

我听到里翀说廉赫回来了,起初还是觉得又有了些希望的,但是接下来我没有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

廉赫是回来了,身负重伤,他倒在儒简大人家的门口,倚靠在门边,身上都被雨水浸湿了,浑身是血,已经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伤在了哪儿。

萧珏说,“快,把他抬进去。”

我在门外等候,萧珏帮廉赫止血医治,里翀跑进跑出的帮忙,这一晚上,根本没有片刻的休息。我心里自责,其实我知道不该让廉赫去的,那边的情况肯定很严重,我怎么

天亮了,萧珏才从房里出来,一脸的疲态。他走过来,站在我身前,连喘气声都微弱了许多,他把手伸到我面前,“我想,这是廉赫带回来的消息。”

“这是”一块,料子?!

像是衣料,不是粗布,反而像是

我惊觉自己又上当了,立刻往简夫人的住处跑去。

她太会演戏了,竟然一次又一次的骗我!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一把将大门推开,之前伺候在简夫人身边的婢人脖子一侧被扎了个窟窿,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断了气。窗子是开的,简夫人应该是从那里跑掉的

“夫人!”里翀追了上来。

“还是让她跑了。”我有些懊恼,气自己怎么就这么蠢,又被她骗了。

“我去追。”里翀说着,便要追上去。

“不必。”我将他拦下,“没事,我知道她会去哪儿。”

这一次,我不会再轻易上当了。

“这个女人,太狡猾了。”里翀蹲下身查看那婢人的情况,得知无救后,有些惋惜。

“她才是真正的疯子。”我说。

“夫人,难道这一切,都是这位简夫人弄出来的?可她是为儒卫一家报仇吗?”里翀疑惑地问,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是唯一一个看起来合理的借口,可他会这么问,就说明其实他心里也是不太相信的。

“我想不是。”我在房里转了一圈,想看看她有没有留下些什么线索。“这个世界上,不只是男人会为了权利疯狂,有些女人也是一样的。”

“该不会,也是因为《九朝》?”里翀问?

“可笑吗?就是这么一个疯女人,竟然把所有人都耍了。”我现在回想起昨天晚上面对她时,听她说的那些话,我都觉得无地自容。不知是该说我的功力退步了,还是该说,她的演技太好了,好到骗过了所有人,只怕连她自己都已经深信不疑了。

“可她一个妇人,要《九朝》有什么用?”里翀将婢人轻轻放下。“就算她得到了《九朝》,难不成还是想把《九朝》献给什么人?处心积虑的设下这么多圈套给我们,她难道就没有想过,也许她想要献上《九朝》的人,也会背叛她。”

“人最可怕的,就是有了执念。”一旦生出执念,便会不知疼,不知怕的往前拼命爬。“先回去吧。”

廉赫好不容易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只不过,他一直昏迷不醒,也确实是伤得太重了。

夜深人静,一片死寂的府苑门前,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东躲西藏,生怕被什么人看到。她站在大门前,抬起头仰望着门庭,嘴角浮着笑意。好像这一切都如她所盘算的那样,完美地进行着

“你确定,你要这么就进去吗?”我走出来,在这里等候她多时了。

果然不出意料的,她会选择等到深夜,才现身出来。

她下意识的去拉扯身上的衣服想要遮挡住脸。

“我们见过那么多面了,你现在才想着挡住脸,是不是晚了点儿?简夫人。”我说。

“你认错人了”她慌慌张张的躲着,想走,又舍不得离开。

“认错人了?”我是没想到她会用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来搪塞我。“我真的认错人了吗?简夫人,你设下这么大的圈套,原来也是想要《九朝》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九朝》”她转过身去,躲着我。

“那你不想要的话,我就不用告诉你,《九朝》到底在什么地方了。”

我卖了个关子,也是在等她的反应。

“你,你知道《九朝》在哪儿?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知道!?”简夫人再也顾不得要遮掩自己的样子,立时就冲了过来,“在哪儿?告诉我,《九朝》到底在哪儿?”

“”

见我没有回答,她才知道自己中了计,想躲,走了两步又狠不下心来。

“你不是想知道吗?如果你走了,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了。”我故意对她说。

“你你竟是一个人来的?”她突然发现了,“你竟然是一个人来的?”

说完,她大笑起来,阴冷的笑声在这寒夜之中更为凄厉。

她猛地拔下头上的钗子,直冲冲地奔过来,一手勒紧我的领口,一手握着钗子抵在我的脖子上,“告诉我,《九朝》到底在哪儿?!我知道,你一定已经找到了你把《九朝》给我,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像你杀了你的婢人一样吗?也要用这东西杀了我?”

“你不信?”她问我。

“你根本不是卫崇的妻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卫崇的妻子,要冒充儒卫的家人?”我早该想到的,卫君要除掉儒卫一家,怎么可能让卫崇送出消息去,又怎么可能眼看着简夫人的娘家人将她接回去呢?设计陷害儒卫一家“巫蛊之祸”,万一跑掉一个,以后声张开,那卫君就会遭天下人不齿。

他既然能够设下圈套陷害儒卫一家,自然也不会是个蠢货,那么就更别想着有人能够从他布好的陷阱里溜出来了。

“我想了一圈,一个了解儒卫一家的人,又知道苕哥和儒申的事情费了这么大心思想要得到《九朝》的女人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看着她手握钗子抵着我脖颈的样子,眼前的她已经顾不得再装什么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神态狰狞,五官扭曲。

就像是人间的恶鬼一般。

“你,你知道什么。”

“早些我听过一个传闻,说是卫君原本有个女儿,是他媵妾所生,可惜被后来的这位国君夫人赶出了卫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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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九话 卫君的庶女

卫君黔牟,是卫宣公卫晋之子,卫惠公卫朔的兄弟。

前701年,公子朔与其母宣姜共同诽谤太子伋,卫宣公于是指使强盗杀害太子伋,改立公子朔为太子。公元前700年,卫宣公去世,太子朔继位,是为卫惠公。

四年后,左、右公子怨恨卫惠公诽谤杀害太子伋而取代他继位,于是起兵作乱,进攻卫惠公,改立太子伋同母弟公子黔牟为君,史称卫君黔牟,卫惠公逃到齐国。

卫君黔牟于前696年继位,前688年齐襄公率领诸侯联军讨伐卫国,护送卫惠公回国复位,诛杀左、右公子,卫君黔牟于是逃到周朝。这已经6年前的事情了,而简夫人年约二十五、六,推算下来,正是卫君黔牟被拥立为卫君以前,卫惠公卫晋在位时所生的女儿。

春秋战国时,一国国君向另外一国的宗室求亲,求取宗室贵女,若是得到应允,那么嫁过来的宗室贵女,陪有陪嫁滕妾,而这滕妾便是她庶出的姐妹,即使随着她嫁过来,也是没有地位的。古人对于嫡庶地位的看重,与后世那些狗血电视剧里所演的完全不同,尊卑高低,嫡庶有别,妾就是妻的奴隶,妾侍所生养的子女,也就是妻所生养子女的奴隶。这是不可能逾越的,而后世电视剧里常有,妾侍谋害嫡妻上位的桥段。而在现在,根本是不可能的,即使嫡妻亡故,男人也只会再求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为妻,妾始终是妾,就好像奴隶始终是奴隶。这就是等级划分明显的奴隶社会。

而简夫人,是卫惠公滕妾所生的女儿,当初卫惠公奔齐时,简夫人与她的母亲都被丢在了半路上。兵荒马乱,可想而知当时过得有多辛苦。

“你想要得到《九朝》,难道是想要把它进献给你的父亲,换取你回到卫国王宫里,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若真是如此,我只觉得她异想天开的厉害。

作为庶出的女儿,即使回到了卫宫,也过不上什么锦衣玉食的生活。日后卫君的嫡女出嫁,她也只会像她母亲一样,作为滕妾陪嫁。然后若她也有了女儿

这种命运,实在难以更改。

“不若我得到《九朝》”简夫人想说什么,却又说不下去了。

“你知道,这不可能的。”我提醒她,“若这《九朝》当真是一本传世之作,也只是会相助于有真本事真能力的人来匡扶正道。你呢?你乃滕妾所出,地位尚不及妾侍的子女,纵然你母家有些背景,可又怎会为了你而推翻宗室嫡女以及她所生育的子嗣?你想要起势造反,手里可有富可敌国的钱财?可有战无不胜的军队?你师出无名,又有谁会帮你出头?”

到头来,空有一本《九朝》,也只不过会为她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我看到她眼里的光影渐渐暗淡,或许,她的眼底从来就没有过光影,只不过浮现的是希望的幻影,现在希望破灭了。她早就输了,只不过现在才认清现实。

“你怎么会知道的我还以为,不会有人知道的呢”她退后,大梦初醒。

“有一物。”我说着,拿出廉赫即使昏迷也握在手里的那块碎布。“这个东西,想必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这”

“你说,儒简大人打你,你身上伤痕累累。但是你知道,淤青一般七日左右便会逐渐消散,更严重的,也不过半月。你身上的淤青,露给我看的时候,依然青紫发黑,可是推算半月之前,儒简大人已经伤重不起。即使你可以解释说,那是他受伤之后对你殴打所致,但是他伤的是腿,一定程度内局限了他的活动范围,不可能对你造成周身全面的伤害。你的伤,是自己弄的,为的就是想要把我们的注意吸引到儒简大人身上,你想要把自己所做的一切事,都推在他身上。”我说,“可你不知道,儒简大人早就发现了你的身份,这块碎布,纺布所用的并非寻常之物,想来也是卫宫所有,这便是能证明你出身最好的证据。而廉赫来寻儒简大人,受伤严重,险些脱不了身,却强抢了此物”

“所以,你要证明是我害了他吗?你特意拿着这东西,是想要来证明这件事的吗?”她在钻牛角尖,事已如此仍然看不穿。

“你是真的傻啊,就你这脑子,还想要回到卫宫,是嫌自己死的慢吗。”我叹了口气,“我是来救你的,因为今夜要杀你的人,已经来了。”

“你,你说什么”她惊觉不对,立刻回身左右张望。

一个黑色的人影缓缓从门内出来,拖着一条伤腿,手里的短剑却在月光的映衬下颇有威慑。他面无血色,一双眼睛透着凶光。

我暗中在袖子里摸了摸骨哨。

“是你?!”简夫人立刻就认出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贱人。”儒简大人低声咒骂,恨极了这女人。手持短剑,便迎了上来

“怎么,这么看着我啊。”我有点儿发怵,萧珏的怒视让我浑身都不自在。

“是我傻了,竟然还信你会遵守与我约定好的。”萧珏的声音,冷得让人发抖。

“我没有冒险啊。”我也知道,自己强词夺理得有些明显了。“我是有把握的”

“哦?有把握啊,你哪次不是有把握的?哪次不是九死一生?霍汐,你这冒险的个性,早晚惹来麻烦。”萧珏是气我昨晚的冒失行为。

“不是,我这次真的是有把握的,儒申给了我骨哨,说是只要我找他,一吹骨哨他就会出现我又不傻,你想啊,骨哨的声音才多大,能传多远。他要是能保证,哨声一响就会出现的话,那说明他压根就没走远,他比谁都想弄清楚这件事的。那自然”

自然是躲起来,然后一直偷偷跟着我们的。

“儒申也是个杀人凶手,你竟会信他的话。”萧珏不满,已经训斥了我半日了。“你还说那简夫人痴傻,这世上可还有比你更痴傻的人了吗?但凡那儒申动些坏心思,等在暗处,让那儒简大人把你们都杀了,他再出来杀了儒简大人,我看你还能不能沉得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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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话 真相水落石出

“大人,夫人!”里翀站在门外喊了声,“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大人和夫人了。”

我刚抬起头来想要做出回应,被萧珏瞪了一眼,就怯怯地泄了气。

“知道了,这就来。”萧珏没好气地应了声。随后恶狠狠地警告说,“走吧,你不是都已经弄清楚了吗?”

整件案子说起来,都是人对于权势的欲望,导致了这一场阴谋和悲剧。

一开始,是承阳圣人。

承阳圣人出身卑微,年少时也吃了不少的苦头,他曾有机会被送进士族门里过些好一点的日子,却不想本可以收留他的士族也没落了。穷途末路之时,不肯回去故乡受苦,即便忍饥挨饿也要留在城里讨日子,本来也算是争气的,不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那般容易的逆袭,无非是吃更多的苦,受更多的罪,一日比一日难熬,若不是得了那位儒士的相助,恐怕他也早就饿死了。跟随人家修习了半年,那位儒士便离开了城里。

而承阳圣人却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声称自己有一位怀才不遇的父亲,留下一本传世的兵书。多少人冲着这本所谓的兵书而来,为了一睹真容,拜入他的门下。

有人来,有人走,趋之若鹜,即便有人怀疑过这本兵书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是依旧阻止不了越来越多的人相信,然后前仆后继的而来。儒简大人不问高低一并收下,然后,又暗中问过了他们的出身,将他们分成三六九等,他自己常与那些出身士族的子弟来往,使他们深信《九朝》的存在,以此为自己谋利。

眼见没有出头之日,出身贫寒的弟子便逐一离开了师门。

而素来与承阳圣人往来密切的弟子之中,以儒简大人、儒卫为首,儒疾、儒阊等人附和。承阳圣人一直空口许诺,却从未兑现要把《九朝》拿给他们看的承诺,最终也是惹恼了他们。儒简带着其他三人在师门兴起祸端,毒害了众师兄弟,将承阳圣人捆绑起来,严刑逼问《九朝》下落,将其折磨致死。随后,他们并未在师门搜出《九朝》,悻悻离开。

曾经被承阳圣人收养的弟子儒申,因为替他出去做事,才侥幸逃过一劫,等到儒申回来,却只看到这样一副惨状。儒申收拾了众师兄弟的尸体,安葬了承阳圣人以后,想到了杀害承阳圣人的凶手,为了报仇,他铤而走险假扮成承阳圣人,只是为了以《九朝》将凶手引出。

再说儒简等人,随着儒卫一同来到了卫国,卫君忌惮儒卫父亲的势力,有心除之,利用儒简,构陷儒卫“巫蛊之祸”的罪名,将儒卫一家铲除。而儒卫的兄长卫崇,在出事之前将妻子送出了卫家。

他的妻子卫氏之所以能够从卫家逃脱,也是因为她是卫君的庶女这一层关系。卫君曾被逼到了齐国,逃离卫国之前丢下了自己的滕妾和庶女,滕妾病死,庶女被宋国一户人家收留,后虽回到了卫国,也是隐瞒了身份以宋国贵族之女嫁给了卫崇的。卫氏从卫家逃离,被宋国的养父母接回,卫君心有愧疚,便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的。

不过在卫氏回到娘家的路上,却偶遇了儒申和苕哥,苕哥自幼失去父母,蒙儒申相救才活到了今日。儒申要报仇,想把苕哥送走,苕哥不肯,二人说着话的时候,被卫氏听到。卫氏自是猜到了儒申的身份,也知道儒卫一家的死是因为卫君忌惮儒卫父亲所致。

她假意冒充苕哥的姨母,与苕哥相认,苕哥竟也未曾怀疑。之后来往不断,卫氏更多次从苕哥口中打听儒申与《九朝》的事情。

卫氏回到了娘家,她的父母又将她许给了一位没落士族之后,也就是后来这位儒简大人。儒简大人凭借着卫氏娘家人相助,平步青云,到了宋宫担任大夫一职。而后宋宫祸起,儒简大人明哲保身逃出了宋宫回到老家,因为一些小事故作声张,却被儒申盯上了。

卫氏嫁给了儒简,当起了简夫人。

简夫人早已在之前宴请的时候知道了儒简等人陷害儒卫的事情,也知道儒简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找到《九朝》下落。于是,她设下圈套,想要引起儒简和儒申相争,然后趁乱得到《九朝》,回到卫宫,甚至是引起宫变。

儒疾惨死于儒申之手后,儒简便已经自乱了阵脚。

之后儒简让简夫人回娘家探望,意与儒申拼死抗衡,却不料伤重险些丢了性命。府苑各处也是留下了被狼群攻击的痕迹。

因为前一次在于儒申的对抗中并未占到便宜,也未探听到《九朝》的下落,儒简大人便拖人将我们找来,说是想要弄清楚狼群袭击他的原因,其实是想借我们的力量,找到《九朝》。他不愿意见我,只是同萧珏透漏了些许线索,将儒申引狼群攻击他的事,说成是曾经被他害死的儒卫报仇。简夫人并不在儒简的设计之内,因为儒简早就从简夫人的行李之中找到了她藏起来的,曾在逃出卫宫时带出的衣物,对她的身份也早有怀疑。

可是简夫人那时并不知道,她还专注于设下自己的圈套,甚至利用我们意在挑起儒简和儒申之间的正面冲突。儒阊要来探望儒简的事情,其实并未声张,知道这件事的也不过是儒简和简夫人而已,简夫人不只是把这个消息透漏给了我们,也同样让苕哥把这个消息带给了儒申。

果然如她所料,儒申袭击了儒阊,但是儒申将儒阊折磨致死,也并未从儒阊口中得到关于《九朝》的下落。

儒申一直以为,当年儒简等人将他的师傅逼问致死,之后离开,一并带走了《九朝》。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儒简他们也根本不知道《九朝》到底在哪里。

儒阊一死,儒简立刻就怀疑到了简夫人身上,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多,既然不是他自己透漏出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简夫人与那个要杀他的人,暗中有勾结。

这样一来,儒简对简夫人也开始有所防备。

我说,“第二次狼群袭击院子的时候,我便怀疑过,狼群到底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直到苕哥带着那几匹狼从后门溜进来想要救简夫人,才让我证实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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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一话 当时袭击我的人

如果不是内外串通,任何伏击都不会那么轻易成功,况且在事发之前都没有任何征兆,事发之时没有任何防备,事发之后又不留下任何撤离的痕迹。

终是,家贼难防。

而简夫人,就是那个家贼。

简夫人自己说,她憎恨儒简大人,是因为儒简大人时常失控,会对她拳打脚踢。之后清醒以后,会向她道歉认错,使她一忍再忍。

从简夫人回话时的精神状态而言,我认为她话里真假对半。儒简大人应该是对她动过手,但是在案发之时,她浑身青紫展现给我看的,却并非是儒简大人造成。

伤痕遍布周身,对于腿部受伤严重不能自由活动的儒简大人来说,想要造成把她打成那样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简夫人身上的青紫痕迹,有部分甚至是能够看出角度痕迹的,这应该是她自己硬装在某些有角度的器物上,造成的伤痕。她故意把这一切都推在儒简大人身上,让自己扮演一个配合的角色,在我们面前假装是协助儒简大人完成的案发过程。

而实际上

在这个案子里,每个人扮演的都是一个阴谋者

简夫人受儒简大人的要求,帮他买通负责运送尸体的敛尸人乞伯,可是儒简大人并不知道,简夫人私下里给乞伯的钱,比儒简大人说的更多。因为她不只是要乞伯把儒简大人带出去,还有,就是让乞伯将儒简大人带出去以后,下毒毒杀儒简大人。

儒简大人幸好反应地快,他一早就发现了简夫人藏起来的卫宫的衣裳,对简夫人也并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调换了乞伯下过毒的吃食,乞伯误打误撞的吃下自己下毒的东西,然后被毒死。

儒简大人也知道,简夫人必定会想尽办法从府苑里溜出来,然后会去找苕哥,拿到《九朝》。他等候在承阳圣人府苑外,意欲在简夫人取得《九朝》之后,强夺《九朝》,再将她杀害。廉赫寻来的时候,中了儒简大人的埋伏,但是在纠斗的过程中,廉赫从儒简大人身上夺了一块衣料作为证据,那就是儒简大人一直带在身上的,简夫人曾是卫宫里人的证明。

至于儒申,他自从那日之后便一直躲在不远处跟着我们。我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冒险去寻简夫人,会那位执迷不悟的儒简大人。

案子虽然解决了,但是心情依然没有觉得好起来。

可能是因为我本身并不在意权势,也从未想过,权势能为人带来的好处,所以我不是特别理解,这些为了权势挤破头,宁可粉身碎骨也要孤注一掷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明都已经算准了的,这些人啊,不知道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算定了一切,却没想到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她”好死不死的冒出来,故意调侃道。

我侧目去看她。

“怎么,你看起来好像还有事情没有想出去的样子。”“她”说,“说说看啊,你还有什么没想通的呢。要么,让我来猜一猜你该不会是在想,关于那位耎大人的事情吧?”

“”

“这个人神出鬼没的,在这整件案子里,多有痕迹。好像故意是设下了这整个圈套,就像是等在你身后的黄雀,他的存在,令你不安了。”

“她”好死不死的调戏着,非要揭破我心底的那层在意。

“话说回来,他到底是什么人呢?”“她”说到这里,也有些想不通。“非要掺和进这件案子里,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不知道。”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却隐约想得到发生了什么。”

“看来,你已经在怀疑什么人了。难道是里翀?”“她”说。

“她”看透了我心里的不安,很是得意。“怎么,难道你不是在怀疑里翀吗?还是,你觉得自己手里的证据并不多,就这样冒然去猜忌里翀的话,会有一点点的内疚?”

“我答应过,我不会轻易怀疑谁的。”我说。

“是啊,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你在怀疑他”“她”是我内心最直接的折射,就好像是浴室里的镜子一样。“你被袭击的那一天,见到了儒申,可是儒申当时也很矛盾,在要不要选择相信你之间犹豫不安。他虽露面,可是却没有伤害你,其实你早就有感觉了,当时在客舍外面,除了儒申以外,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我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那个人,就是受到萧珏吩咐,前去寻找你的里翀。你蹲在地上研究儒申留下的脚印时,里翀赶到,为了阻止你,他打晕了你。”“她”说。

“不会的。”我心里很乱,但是不想承认这一点,“之后是里翀救了我,若不是他,我可能就死在那里了。”

“是啊,里翀救了你。如果不是他袭击的你,为什么他会那么刚刚好的救了你呢?霍汐,你这自欺欺人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要改一下呢?”“她”在冷笑,就像是看破了一切之后,笑我疯癫一般。“袭击你的人,下手那么准,你察觉到了他在你身后,可是还没有等你转过头去,他就打晕了你。你当时流了那么多的血,为什么却只是皮肉伤呢?打你的人,为何要手下留情?如果是我的话,直接狠狠一棍子敲下去,我管你是死是活,可他只是打晕了你,并未真的要了你的命,等到你昏过去之后,自然就没有办法再追查儒申的事情了,然后”

他把我背了回来

“可他”

“可他为什么要袭击你呢?”“她”抢在我前面,把我心里最想要问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然后,笑着在等我解答。

为什么袭击我的人,为什么是里翀?里翀总不可能是真的要杀我?如果他要杀我的话,何必手下留情,可是他没有重伤我,我在流了那么多血之后,当天醒来,当天下地,除了有些晕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影响。

“难道,他要替儒申遮掩什么?”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了。

他袭击我,就是为了阻止我在那个时候发现儒申的下落,他不希望我在那个时候见到儒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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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二话 九朝和承阳圣人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多,我知道里翀本来就是有秘密隐瞒着我的。只不过出于对他的尊重和信任,我没有对他在隐瞒的事情有所深究,莫非

“他就是耎大人。”“她”说。

“不,里翀不会是耎大人。”至于这一点,我自认为还是有把握的。“那位耎大人,是个顶聪明之人,但是故弄玄虚,故意要在这个案子里加上那么多的曲折复杂,他故意留下存在感,让我意识到时时刻刻存在于身边的压力。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是一个了解这些事情的人,自以为很有把握,却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的”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这位耎大人是什么人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要直接找上他,问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干吗?还是说你其实早已经想到了,他也可能是冲着《九朝》来的?”

“他不只是冲着《九朝》来的,《九朝》名声在外,却没有什么人见过。恐怕他也是很好奇,《九朝》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然后”我说,“他在试探着什么”

“可现在的问题关键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对于这位案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耎大人”似乎有太多的疑问。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很识趣地退让开

我转过身,看到了苕哥。“怎么是你?”

“那你希望是谁呢?”苕哥反问我。

“没事。”我也没有特别希望这个时候来的是谁,只是很意外,是他而已。“儒申和儒简,简夫人都要被押到镐京等待审理处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案件解决了,但是这其中涉及到的一些事情,牵连比较大,只能是由着人将他们押送去镐京了。可怜这个小童,又要孤苦无依了。

他却只是在笑。

“你笑什么?”我不理解他到底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他学着我的语气,“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儿,但我听说,萧夫人是个从很久以后来到这里的人,不知,萧夫人能否给我一个建议,我是该留在宋国,还是去往何处?”

“我”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诸侯乱世,四处动荡,哪里还有平静呢。“如果你实在没去处的话,我可以先收留你一阵子,等你想好了要去哪儿再说。”

“不必了。”他丝毫没有犹豫,便拒绝了我的提议。“我已经想好要去什么地方了。”

“你还年少,如何生活。”我担心他误入歧途,“儒士坑骗之举,切莫再为,总是要走些正道的。千万”

“怎么,你也害怕我像承阳圣人一样,自以为学过几日儒术,便广收弟子,结交权贵?”他笑起来的时候,有颗小虎牙,样子天真无邪,倒是不会让人将他与那些阴谋诡计联系在一起。见我语塞,颇为得意,他从身后掏出一本羊皮钉着的册子。

“给我的?”我见他举止怪异,心下奇怪的很。

他点头。

“这是什么?不会是什么感谢信之类的吧”我将他手中的这本羊皮册子接过来,粗略翻了一遍顿时,惊得不知所措。“这是”

“《九朝》。”他说,“所有人都想要,难道你不想要?”

“这”我脑子乱成一团,“这东西,怎么会真的存在?”

书上,记载着一些行军布阵的秘诀法门,还有攻心之诀我是万万没想到,所有人抢破头都想要得到的《九朝》,居然是真的存在的。

苕哥却在笑,“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九朝》从来就不存在吧。”

“可是怎么会在你这里?”我翻看着书里的内容,瞠目结舌,这《九朝》之中所记载的用兵献计之术,颇为奇特。其中内容更是不亚于《孙子兵法》,我曾希望过能够这般亲眼看到它,只因为若是这世上当真有这本《九朝》的存在,他可能更早于后世发现的《孙子兵法》。

“承阳圣人早就知道会遭遇一场横祸,所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就把《九朝》交给了我。”苕哥说。

“那你那儒申,可知道这件事吗?”我有些傻了眼,当所有人以为它存在的时候,它却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而当我已经放弃了相信它是真实存在的时候,它居然是真的存在的。而且

“不知道,圣人不让我告诉他。”苕哥回答道。

“那你为何给我?”我不解,他连自己最信任的儒申都没有说过,《九朝》真的存在,并且是承阳圣人一早就交给他的。又为何要把《九朝》告诉我

“因为圣人说,两年之后,会有另一个打破了时间禁锢来到这里的人,解开因为他遇害而牵连出的所有案子。他要我,在这些案子解决以后,把这本《九朝》交给解决了案子的人。所以我想,你应该就是圣人所说的那个人了。”

是因为承阳圣人曾经有过叮嘱,所以在这一次的案子解决以后,他才把《九朝》交给我的。只不过,猛不丁的我好像从他的话里察觉到了什么“你说什么?另一个打破时间禁锢来到这里的人?!”

如果说,我就是承阳圣人所说的那个,另一个打破了时间禁锢来到这里的人,那么在我之前,还有一个究竟是谁

苕哥却看着我,“还想不通吗?那自然是”

“承阳圣人?!”我懵了,或许是事情的变化太过突然,或许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但不论是因为什么,这个答案都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你你是说,承阳圣人也是从后世来到这里的?”

没错啊这样,就可以解释很多事情了。

真正的承阳圣人在幼时被他的父亲送到了城里,可惜要托付的那位士族没落了但是后来,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到他父亲身边,也许就是在这中间,发生了改变。他是在那中间的过程中,变成了从后世来到这里的人,这书里的内容如此精细缜密,自然不会是普通人能写得出来的,还有他的那一场“自我营销”

他不肯把《九朝》拿给其他人看的真正原因。

原来原来是因为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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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三话 山中狩猎

入冬,天气也是一天天冷下来了。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很好,红玉也是一早就把皮子棉衣翻了出来,洗了又晒,准备好了。

为了准备更多的过冬食物,山下村子里的人也是时常结伴一起进山狩猎。我闲着无趣,便也跟着他们一起到山里凑个热闹。

深秋之后,这林子里的树叶就掉得差不多了,草也黄了,所以整个山头看上去也都是光秃秃的一片。但凡有个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的,便有可能是猎物,一群人立刻蜂拥而上,用着自己准备的工具去围堵它。不过,两天了也没见什么大一点的野兽,他们抓的也都是一些野兔啊,山鸡啊什么的,我一心期待遇上头野猪,野猪的肉晾晒成肉干,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比起兔子和山鸡可是好吃多了。

“夫人。”

转个身的功夫,廉赫就猎了只山鸡,这两天他的收获也不小,实在令人佩服他的野外生存能力。这出来的一会儿,已经猎了两只野兔,一只山鸡,这些东西至少够我们一天的口粮了,远比其他人收获得多。“这山鸡挺肥的,回去烤了吃最好。”

“不错,看着就挺好。”我瞧着这山鸡,估计分量不轻。“不过这山里就没点儿别的什么了吗?这几天你都猎了多少山鸡野兔了,再好吃,也得换换口味啊。”

“天冷了,大点儿的都躲起来冬眠了,怕是不好找啊。”廉赫也为难,这一山都是这么点儿的小家伙,他的一身本事难以施展,也是不得劲的。

“再看看吧,今天要是再猎到山鸡野兔的,就分一些给别人吧。”我劝他说,毕竟我们和村子里的人一起进山狩猎,本就是凑个热闹的,和大家在一起,也是为了彼此之间有个照应。山里的活物不多,遇上的都让廉赫得了手,他们就更找不到什么了。

“行,那就这么办。”廉赫也并不在意,这些小东西我们自己绝对够了,他也不想白占着那么多。村民的日子比我们更不好过,除了这些野味,我们还存了不少粮食,而村民就不同了

“你的伤没事吧?如果不行,千万不要勉强。”我看他在打猎的时候,几次刻意停下,活动身体,猜着是他伤重刚刚恢复,加上天亮,必是有哪里恢复的还不好,所以又不舒服了。

从宋地回来以后,廉赫一直按照萧珏嘱咐的静心休养,不消数日便已经是能下床活动的了。这半个多月过去,似乎也是好得差不多了,还是他自己提出要跟我一道儿出来打猎,说是想活动活动身体,也是利于伤势的恢复。

“没事,都已经好了。”廉赫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但是这半个多月一直让他躺着休息,险些把他活活逼疯。“出来走走,整个人都比闷在屋子里的时候精神的多。”

“那就好,也要悠着一些,你之前伤得那么厉害,千万别大意,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的。”现在回想起他浑身是血,倒在儒简大人家门口时的样子,我也是心有余悸的。

“是,您放心吧,我自己留意着呢,若是觉得不得劲了,我便立刻停下就是了。”廉赫活动了这么会儿,感觉他身上都是冒着热气的。“不过今日的收获,确实是少了点儿。若是里翀兄弟也在,他那双耳朵一准儿是能听出来哪里有动静的,也好过我们这漫山遍野的寻了。”

廉赫突然提到了里翀,看样子,他是挺希望能和里翀一起出来打猎的。

男人的友情有时候简单得令人费解,就好像

“对了夫人,里翀兄弟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廉赫问说。

“不太清楚,他说要回之前生活的村子去看看,应该也快了吧。”我说,我们从宋地回来,里翀就突然提出要回去之前他生活过的那个村子里看看,我没有阻拦他,想着他说回去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便让请他顺路去钟离家送些药给云瑛,云瑛身体不好,之前便是让里翀将她送到了钟离家休养,由钟离瑾帮忙照料,也好过时不时的跟着我们奔波,担惊受怕的。钟离家的婢人家奴多,也是能够更好的照料她的日常起居,让她安安稳稳的养一断时间也好。只是许多天不见,着实也是想得厉害,即便知道她现在有人照料,也难免会担心。

萧珏为她配了一些滋补的药,我让里翀一并带去给她。

只是从前里翀走了几日后,即使不是立刻归来,也都会捎个消息给我们的。但这一次,里翀一走就是半个多月,全然没有半点消息,还是免不了让我有些记挂的。

我们这些凑在一起生活的人,彼此之间都有个默契,就是谁也不会过问谁的过去,不问出身,不问经历,单纯的欣赏着对方的能力,相互帮扶。

“里翀兄弟这去了许多日,也不知事情办得顺利不顺利。”廉赫似乎也像是在担心里翀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才迟迟未归的。

我安慰他说,“放心吧,里翀是个有本事的人,即使到了那边,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也有钟离瑾帮忙照料着。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事,钟离瑾、云瑛都会想办法给我们发些消息出来的。”

所以,目前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可我想,可能是跟他的秘密有关吧。

“”远处的人群传来些动静,熙熙攘攘的。

“那边怎么了。”我注意到前面的情况,推了推廉赫,让他回神留意。

“不知道,是不是猎到了什么东西。”廉赫说着,把他的箭筒递给我,取了短刀出来。“我先过去看看,您慢些过来,免得伤着。”

“好你自己也小心点儿!”我看着他走去了的背影,不放心的叮嘱着,抱着箭筒和弓,费力地往那边赶去。心里有些小小的期待,希望他们是猎到了野猪,我也好分一块回去让红玉煮了肉羹吃。

可等我慢慢走近,便越来越觉得他们围成一团的气氛有些怪异。

廉赫站在人群最前面,我费力地走到跟前,村子里的人看到便让了路,从我手里帮忙将东西接过去。

“谢谢,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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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话 凶猛野兽的威胁

“这是怎么回事啊?”旁边的人议论纷纷的,被眼前一幕吓得不轻。“别是什么怪物出没了吧。”

“不会吧”

我见廉赫蹲下身去,他用短刀翻着尸体,也在研究到底是什么东西把这头野鹿啃噬成了这样开膛破肚,满地的血

“肠子和内脏都被吃了。”

廉赫的话一出,旁边围着的人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两步。

“是被什么野兽攻击的吗?”我问。

“像是。”廉赫虽说像,可他的语气却有所保留。

“我知道有一种动物,善从身后攻击,掏食内脏,中等体型,它们异常强悍攻击力惊人。不过大多分布在非洲不过中国西藏地区,也发现了400多万年前的化石。”那就是鬣狗,但是不管是分布于非洲,还是西藏地区,环境都和我们现在所处的地区不同,这边怎么会出现鬣狗呢?

廉赫只是满心怀疑地抬起头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究竟是什么缘由。

我记得我在图书馆里看到过野生动物的图鉴,有介绍说鬣狗的生活习性和攻击行为,但是鬣狗攻击其他动物的时候,也不是开膛破肚的去吃肠子和内脏啊。

我提醒他,“不管怎么说,这山里肯定是有攻击性强大的野兽存在,提醒大家都小心一些吧,今天早些结束,别像前两日一样,等到天色暗下来才往回走。”

“嗯,还得提醒他们,晚上睡觉关好门窗。”廉赫也有些担心,这野兽似乎更喜欢重口味的东西,它只是啃食了野鹿的肠子和内脏,却没有吃野鹿身上其他部位的肉。这一点,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

“”人群里传来一些动静。

“怎么了?”我回过头去问,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想到了些什么。

“这野鹿,只是没了肠子和内脏,咱们能带回去吗”原来他们是这个意思,见这野鹿身上的肉完好,便想要把它带回去吃了。

“我的建议是不要。”我说,“我们现在不知道它到底是被什么攻击的,所以不确定攻击它将它杀死的野兽是不是携带病菌的。万一要是把剩下的野鹿带回去吃了,染了病菌,麻烦就大了。你们都知道鼠疫的严重,有些野兽本身携带的病菌,不亚于鼠疫的。”

如果真要带回去吃了,出点什么事,恐怕,真不好说还有没有的救。

“那现在怎么办?就把它扔在这里的话,保不齐谁要是路过,看着可惜就带回去食用了。”廉赫提醒了我一下。

“烧了吧。”我说。

烧了是最安全的,杜绝疫病的传染。一个专门吃内脏和肠子的野兽,能干净到哪里去。

“这太可惜了吧。”队伍里的村民说。

“没什么可惜的,猎物再找就有了,万一染上了疫病,全家老小的命都得折进去,而且可能连累更多人一同染病,生不如死。”我从后世来,自然对这些疫病防范看得比他们更重,我知道病从口入,如果不能保证食物的新鲜,那么也是很容易生病的。

在我的劝说下,大家也都同意将这只野鹿烧了。

看着火烧起来,我却很是在意,这山里虽说一直都有各种野兽的,但是这个时候了,突然冒出来大型的具有攻击性的野兽出来觅食,还是让人心里放不下的。

廉赫把嘱咐跟每一个人再三强调,我们在午后没多久就收拾下山了。今次的收获不算多,一部分也分给了他们,所以我们俩很轻松的就把猎物都带回去了。

红玉远远听到了动静,就赶到门口等着,“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就是累了。”我说,“早点回来休息一下。这些你看着怎么弄吧,实在不行,就烤了。”

说完,便起身进了屋子里。萧珏在敛他的药材,只有毓儿守着微儿,逗得特别用心。

我听到红玉向廉赫询问,“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们今天回来的挺早的。”

我从萧珏身边过,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了。

“嗯”我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遇到了一只不知道被什么样的野兽攻击,肠子和内脏都给吃了的野鹿,也就没什么精神继续打猎了。”

“”萧珏也是愣了下,没听说过这样的怪事,“怎会有这样的野兽?可见着是什么了?”

“就是因为没有看见,心里才觉得不舒服。”所以,一方面是恶心,确实没什么心思继续玩儿了。一方面也是担心,不知道那个东西会不会攻击人。

“没事,等下让廉赫取些驱赶野兽的药粉,拿给山下的人家,让他们睡前在屋子前后撒上一些就好。”萧珏是看懂了我的意思的,“你们今日收获不多,也扫了兴,难怪回来的这么早了。”

“谁说我们收获不多!”我强调说,“我们收获很多的,打了六七只野兔呢,还有四只山鸡,不过咱们吃不了那么多,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就让廉赫分了一些给村民。”

“那也都是廉赫自己打的吧。”萧珏知道我就是凑数的,也没什么能力打猎。

这打猎说起来简单,关键是现在所拥有的这些器具,本就粗陋,想要猎得野味本来难度就很大,全都是技术性工作,我就没那个技术。

“我又不擅长打猎,顶多就是根据林子里的现场情况,帮他们分析下往哪个方向去,可能会遇到多一点的野味。”各有分工,根据每个人擅长的事情,去协作进行,才能事半功倍。

“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萧珏起身,放下了他的药材回到我跟前来,盛了药茶递给我。“一大早你们出去以后,留在村子里的人从城里回来,得知了一些事情,就赶忙过来知会了一声。”

“什么事啊?”我看他神色凝重,也大概猜到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儒申跑了。”萧珏说,“他和儒简、简夫人一起被押送入镐京的路上,在牢里杀了儒简后,跑掉了。现在各处都在缉拿他,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跑了?”怎么会跑了呢?都已经押送在入镐京的路上了,这“你说,他把儒简杀了?”

“是啊。”萧珏感叹。“他的功夫不俗,想来也是一开始便可以脱身的,但是被俘,更被押送前往镐京,也许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在路上杀了儒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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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五话 我是知道的

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这样的。

“霍汐。”萧珏叫我,“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为什么这么问?”我扬起笑脸回他。

“你知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我也算是最了解你的人,所以”萧珏眉间有股阴郁之气,整个人看上去便颓了一些,不似此前的精气神了。

“你想问我,一开始知不知道儒申会在途中害儒简?”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的,一起生活的这许多年来,我们对于彼此的了解,可能比自己都多。我见他这样的反应,也就猜出了个七七八八,自然想得到,他在怀疑些什么“我,料想到了,只是不确定他是否会这么做。”

“那你为何”萧珏不解。

“宋国马上又要乱了,到时候权利更迭,儒简大人会如何处置,你我都清楚。他在宋宫也是有些地位的,况且此事不仅牵连身为宋宫大夫的儒简大人,还有卫国一段丑闻,届时,当权者欲盖弥彰,默契地将此事压下不发,真相何以大白于天下。”我心里也是有气的,我那时并不确定儒申一定会这么做。说到底,我也没有做什么,但就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做,反而隐瞒了自己的私心。

我本该提醒押送之人小心,可我却没有。

儒申的功夫很厉害,若他想做些什么,也是易如反掌的。当时我在承阳圣人门前利用儒申捉住了儒简,除了儒简以外,简夫人与我都是弱质女流,儒申若在当时便想要杀掉我们三人更是如同踩死一只蝼蚁一般。可他没有这么做,之后与儒简、简夫人一同被关押,他也并未作出任何反抗的举动,直到要一起送往镐京,他也始终保持沉默

单从这些反应里,我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儒申在身份地位上不占优势,如果他当夜在承阳圣人门前杀了我们,那儒简迫害承阳圣人逼问《九朝》下落一事,就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了。他故意把儒简拿下送回,但也知晓案子难以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可至少已经是声张开的,而在前往镐京的途中,他会用自己的法子,让儒简为曾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我是,察觉到的。

可我也选择了沉默,无非是想要确认,儒申到底会不会这么做。

除此之外我和儒申一样,都认为儒简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你没有说,回来的这半个月里,你一个字也没有透漏出来。看起来你最近闲得无聊跑去打猎,其实你也在等,你在等儒申把儒简杀了的这一天。”萧珏揭穿我心底的秘密。“霍汐,你变了,从前你不会这样的”

“诸侯乱世,各拥天下,如何真相大白。”我是感慨这乱世之中,难以自清了。以后越来越多的案件真相,恐怕都会难以伸张,权利和阴谋之下,人心是浮动的,人更愿意相信自己认定的真相,而不是

“那儒申呢?他也杀了人。”萧珏问我,“难道他就没有错吗?现在他又把儒简杀了,逃之夭夭,万一万一以后,他再嗜血成性,杀害无辜之人,你当如何?”

“这便是,山中一猛虎,伤重将死,救或者不救的问题。猛虎一旦痊愈回到山林之间,便会伤害弱小,捕食弱兽,那时候便也是纵虎为祸”我也是想到了的。

“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萧珏只是觉得他愈发看不懂我了,当儒申杀了儒简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也应该就想通了,这一切本该是我预想到的,可我却故意隐忍不发,实则是静待儒申处置了儒简。

“他杀了人,但他也知道儒简和卫国之事,而今承阳圣人门下,独留他一位弟子,又有《九朝》流言在外,必定会引起不少人觊觎。表面上宋国和卫国不必面对丑闻一事,而私下里,定会派人捉拿,以策万全。他虽逃离,但是余下的人生里都会躲躲藏藏而活。这,也是他应该承受的结果。”我低头抿了口药茶,虽说事情确如我所预料中的发展,但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反倒是,心里一片死寂般凄凉,着实难过。

“霍汐”萧珏唤我。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我说。

我真的累了,没想到算计是这么累人的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坏事做的不够多的原因,竟然还会有些不安,也还有点内疚。一个人,本来可以逃过一劫的,却在我预料之中就这么死了,心里压迫的感觉很重,我觉得自己真没用,那么点儿事而已这些年来我们天天跟杀人犯嫌疑人打交道,面对那么多杀了人之后依然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杀人凶手,我都可以处变不惊的揭穿他们的阴谋,为何到了我这里,只不过让儒简和儒申都付出了应该承受的代价,就那么难受。

我知道萧珏一定是觉得很失望,他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这样算计好了去害人的。

那天晚上,我又梦见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我梦见我坐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梦见,我在某本历史书里找到了关于萧珏的记载,而我却不再是他身边一同生活过的霍汐,他对于我,明明是个有记忆的人,却只成了历史里一段寥寥几笔的记载,那种窒息的感觉,令我喘不过气来。我脑子里不断回忆着和萧珏在一起时,发生的一切,从我在这个世界里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我第一眼看到他,我们一起走过那么多的地方,见过那么多的人而这记忆里深刻的一切,却俨然变成了一场梦。我已然分不清,到底是我梦见回到了后来与萧珏分别是一场梦,还是这一切本身就是一场梦。

我在梦里很痛苦,甚至,浑身颤抖。

萧珏抱着我,直到天亮。

我出了一身的虚汗,浑身疲惫不堪,意识也并不是特别清楚。只是迷迷糊糊间听到了院子里的一些响动,即使我不想那么在意的,但也还是被吸引了注意,接着一点点的回到现实中来。好像是有什么人情绪激动地在吵嚷着,微儿在隔壁的屋子里一直哭毓儿在哄着微儿,而廉赫在协助萧珏安抚着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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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六话 怪物出没

原来是山下村子里的人,昨天在山里我们遇到了那只被吃了肠子和内脏的野鹿以后,他们回到村子里便人心惶惶的。直到天亮后,其中一家人却发现自家养在屋子外面的狗,不知被什么东西杀害,如同昨天见过的野鹿一样,开膛破肚,肠子内脏都不见了

此事一下子传开,他们在村子里闹得厉害,里正眼见事情快要闹到不可开交,所以才想起了我们,带着人到山上来寻个答案的。我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萧珏已经在检验那只被杀死的狗。院子里安静了很多,微儿的哭闹声也渐小,红玉守在门外,像是担心我被惊扰,突然看到我,也很意外。

“夫人,您说该不会真的有什么怪物吧?”红玉小声问。“这也太吓人了,怎么只吃了肠子和内脏呢?”

“你相信这世上有怪物吗?”我问她。

“”她虽然没有回答,但是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别担心,等大人检查完了,是不是被怪物攻击的,也就清楚了。”我安慰她。

“夫人,您知道的事情多,那您听说过怪物的事情吗?”红玉偷偷问道。

“听说过几个,但是没有特别去了解过。”我说,“说起怪物的话,那应该就是神农架野人,尼斯湖水怪这种后来大家都曾听过的。”

“这,这世上,真的是有怪物的吗?方才他们就在说,肯定是有什么怪物跑到了山里,近来打猎惊扰到了它,它便它,它便”红玉嘀嘀咕咕地说。

“它便如何?”我问。

“它便跟着村子里的人,一起下了山。”红玉也是刚才听他们争执中说的。把她也是吓得不轻。“夫人,这怪物会来袭击我们吗?”

“怎么?你害怕了?”我笑了,虽然我是觉得这世上可能真的有一些未知生物的存在,但是这一次,应该不会是什么怪物之类的吧。

只是还不确定,到底是人为,还是什么野兽之类的。

“夫人您不怕吗?”红玉怯懦地问,“若真是一下子便能把这条狗划破了肚子,掏出肠子和内脏的怪物,可能很凶呢。”

“那又如何。”我问。

“它都已经到了村子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上我们。夫人它要是找上我们,可该怎么办啊。”红玉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用想象力把自己吓得够呛。

只不过她这么说,也没什么错。且不说是不是怪物,单就是野兽的话,昨日我们在山里刚刚发现被它袭击死,开膛破肚的野鹿,昨天夜里,它就找上了村子,并且,攻击了村子里人家养的狗。可见距离我们也是不远的能够出现在周围,进入到村子里,它的活动范围也许就在我们附近。“红玉,你好奇这家伙长个什么样子吗?”

“”红玉本来就在害怕了,听完我的话,更是吓得直摇头,“不,不好奇。见都不想见到的,怎么还”

“可是它这么厉害,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是已经开始好奇了的,想亲眼看看,究竟是什么野兽有这样的本事。

“夫人,您可别再冒险了。每次您冒险,大人总是要生几天气的况且,您这刚得了姑娘,身子肯定还虚着,得慢慢调养,怎么还”有些事情本就是越想越害怕的,红玉听出我对那个“怪物”好奇,更是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放心吧,你不用担心那么多的。我们不去找它,说不定它就自己找来了呢。与其等到它真的找上门的时候,措手不及,倒不如提前准备好,到时候它要是来了,该怎么防备着才好。”我是觉得,这东西既然已经找到了村子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吧。

可红玉已经快吓哭了。

我注意到院子里停着的羊车“那是什么?里翀回来了?”

“里翀?里翀还没有回来啊,那羊车说来特别奇怪,一大早就停在咱们门口了,也不知是什么人的车,车上也只是有一些简单的用具,什么被褥、罐子这种的。这些人闹上门之前,大人已经让廉赫在附近搜寻一圈了,可是也没有找到什么人,就只能先停在咱们院子里,看看之后有没有什么人上门来寻了。”

“就只有一辆羊车找上门来的?”我问。

“是啊”红玉疑惑,“夫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士农工商,用得上羊车的,多是出身士族的小官吏。可是没有见到人,上面却放着一些器具,这也太说不过去了难道,有什么人在这附近失踪了?”我听红玉说,萧珏已经让廉赫去周围看过了,并无发现,想着萧珏应该是和我想的一样。这时候的车驾可不是什么人都用的起的,即使像是从商的人,有钱,却不能用超越身份等级的器物,而这羊车上有东西,至少说明之前的主人也是留下了些生活痕迹的“你先把羊车拉到一边,等到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我和大人再过去看看。”

“结束?”红玉乍听之下有点高兴,“夫人,您是说,这个事情能结束了?”

“嗯。应该可以结束了。”只是不知道

红玉没等我说完,便已经乐得去拉羊车了。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以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来结束。”我暗暗说完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便看到萧珏已经完成了检验,停下了手。

萧珏回过身看到了我,便点了头示意我上前。

“萧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可是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找上了门?要不然,咱们去找几个人做做法,驱一下晦气吧,您想”里正是担心,这件事扩散开造成的影响,到时候人心动荡,村子里的事情就更加不好打点了。

“霍汐,你说过你们昨天在山里也遇到过这样的尸体。那你看看,这一具尸体和你们昨天遇到的,有没有什么相似之处?”萧珏却避开了其他人,和我说道。

“我昨天虽然见到了,却不如廉赫看得仔细,还是让廉赫确认一下吧。”我说。

廉赫得了默许,上前仔细辨认了一番,“伤口和昨日见到的一样,也是这般一下子就刨开了腹部的,没有第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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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七话 外人还是村子里的人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的吗?”萧珏问。

廉赫显然和我一样,都没有料到萧珏会这样问,似乎是在提醒我们留意,这个狗的尸体有什么不同。廉赫很谨慎,又确认了一遍,这一次他比刚才小心了很多,可还是一无所获。“没有发现其他特征。”

我瞧着萧珏,猜测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萧大人,这”里正问。

萧珏只是抬手示意他等等,随后走上前解释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要让他确认一下,是否真的与昨日遇到的野鹿尸体一般。除了同样被一下划开腹部,粗暴摘取内脏和肠子外,这狗的身上,确实没有其他痕迹留下。”

“这是怎么莫非,山里那个吃内脏的怪物,真的进了村子?”里正身后的人议论着。

里正看着萧珏,那眼神似乎是在说,希望萧珏能再说些什么,好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免得在事情真的发生之前,所有人已经先自乱阵脚了。

“里正,屋里说吧。”萧珏明明看出了里正的意思,但是他没有直接开口安抚,而是邀请里正进到屋子里细说。

“红玉、廉赫,你们俩照顾一下大家。”我叮嘱他们俩,随后跟着萧珏和里正一起进入到了房里。

里正很担心,他紧紧粘着萧珏,期望萧珏能够给他一个答案。

“萧大人啊,您就快说吧,难道真的有怪物出现了?”

“先别紧张,坐。”萧珏不慌不忙的说,示意里正先坐再说。

连带着我,也跟着莫名紧张起来。

“昨夜事发的时候,可有人听到了什么动静吗?”萧珏问。

“这是何意啊?莫非萧大人是觉得,那狗的主人其实听见了自家的狗被残害的声响?是因为惧怕才不敢出声的?”里正在这个时候,已经是急得满头大汗了。他急于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怪物进入到村民生活的区域里了。

“不,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有没有人听到任何响动呢?”萧珏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这,事情发生的突然,看到那条狗死得那么惨,大家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其他的倒是也没有留意。不过,出事的这一家并不算偏僻,若真有什么响动,即使他家里有所隐瞒,旁边也应该有人听得到才是。”里正是个有脑子的人,他负责附近四五个村子的事情,但是每一家的情况大抵也都是能够说出来个一二的。“萧大人,这狗体型硕大,平时它家主人还经常带着它到山里打猎,一口就能咬死旁的野狗。死的这么惨,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留下呀,但是今早才被发现,这”

“里正的意思是,昨夜这狗被什么东西攻击的时候,并未发出过任何声响,就已经遇害了?”我总结了一下他的话,首先这狗的体型很大,力气很大,攻击力很强。而且死的很惨,死的时候,却并未发出过任何搏斗的声音。

“是”里正恐怕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还在尽量维持着自己的镇定。

我看着萧珏,既然里正已经回答了他,这下他应该说说自己到底发现了什么吧。“可是,野兽?”

说是野兽,其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

这狗那么大只,真要是遇见能够在力量上克制他的,那速度必定有所下降,就像熊这一类的,动作必定不如这狗一般的敏捷,那就无法做到一击制胜。自然,狗也就有机会叫出声来了。

“不,应该不是。”萧珏说。

“那究竟是什么呀?”里正问。

“是人。”萧珏说。

“人?”

“人?”

我和里正同时发出感叹。

怎么,怎么会是人呢?

我问他,“你真的确定是人?可人的话”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从我所看到的尸体上分析,攻击它并造成它死亡的,是一个力量并不输给它,且个头高大,身手敏捷的对象。从伤口辨认,尽管一下变能剖开它的腹部,很像是野兽的锋利爪子所能够做到的。但是爪子通常前尖后粗,且通常因为野兽四爪行走的特性,很难保证它的爪子上不沾染泥土或其他什么,但是伤口上却并未检查出这些东西来,除了血渍。伤口很干净,是用一个前后薄厚相同的物件所伤。”

“所以你认为是人?是人用武器攻击了它?”我现在明白萧珏的意思了。

他点头。

“那你刚才问廉赫,有没有注意到别的,难道也是在问伤口上有没有沾染泥土?”这一点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我大意了,因为在山里遇到惨死的野鹿,就先入为主的认定它是被什么凶猛野兽所杀,完全忽略了这一种可能,当时并未仔细确认。

“没错。”萧珏说,“如果当时你不是心里惦记着别的事情,这些线索,你也应当能够发现才是。”

他这话,分明就是暗示我。

可他说的没错,我这几日一直在等消息,故意装作出去打猎的样子,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和不安。直到山下传来消息,说是儒申把儒简杀了

“可说到底,究竟是什么人做的呢?”里正问,“我做了多年里正,却也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若是那人为了钱财吃食,杀了野鹿野狗果腹,也不该只是拿走内脏和肠子啊。”

“莫非,是个重口的?”虽然现在很少听说有人会宰杀牲畜食其内脏,可是在后世这些也确实都是能吃的。莫非真的有人就好这一口?

萧珏默默看了一眼过来,警告我闭嘴。

“萧大人”里正苦苦哀求,希望萧珏能够为他再提供一些线索以供参考。

“这样吧,你回去之后,分开询问一下村子里,以及附近村子里的人,看看他们最近可有注意到陌生人出现在附近吗。”萧珏给了他一个调查的方向,他认为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应该是外面的人。

我却有不同的看法。

等到里正走了以后,我才问萧珏,“你真的以为,是外面的人做的?”

“不,应该不是外面的人。”萧珏说。“依照狗的习性,它们熟悉经常在附近的每一个人,一旦有外人进入到它的视线内,它们第一反应,是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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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八话 我怀念的人

“那你为何”我不明白,他为何明知道做出这件事的不可能是村子外面的人,还要给里正指出一个错误的方向。

“这件事情背后,恐怕不简单,他们只需要一个安心,剩下的需要你去查清楚。”萧珏说,“里正回去之后,定会询问村子里的人,近来有没有留意到附近有没有外人,如此一来,也会让凶手放松警惕,认为我们是在怀疑外面的人。”

我很意外,萧珏这是设下了连环计啊。

“你有听说过,杀害这些动物,然后取其内脏肠子的事情吗?”我问他,至少在我的印象里,这么恶心的案子还真的是第一次遇到,有些摸不清状况。

“并没有。”萧珏说。

“那就太奇怪了,什么人会这么做呢?”我说完,便突然留意到窗外似乎阴了天,已经飘起了雪花“下雪了?”

这是,初雪。

萧珏也循着我的声音往外看去,窗外飘着的雪花都是小小的,看上去像是柳絮一般。

“今年的这场初雪,来的真是早啊。”我说。“我们晚上,吃火锅吧”

“”萧珏没有回答。

我侧目看过去的时候,他也是皱着眉头的,恐怕还没反应过来。

“可惜啊,要是有辣椒就好了。”我遗憾地表示,虽然我们找到了一些可以代替调料的植物类,但是要想做出四川火锅的味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想想,我也好多年没吃过小肥羊了这个时代物质匮乏,我能解决部分器具类改造,而萧珏以他所了解的药草基本,也能找到一些类似于调味的东西,但是我们都无法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种植养成。

要是有芝麻或者花生就好了还能榨点油出来,我真的好怀念炒菜。

“爹,”毓儿在进门前,把微儿交给了红玉,“娘,方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刚刚为了照顾微儿,一直在房里哄着孩子,对于院子里的事情也只是粗略的听了个大概。“真的有怪物吗?”

我没有回答他,在那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了各种我爱吃的炒菜,什么京酱肉丝,糖醋里脊,回锅肉,水煮肉片在这个缺少基本资源的时候,这些都只能想想解馋了。

“娘?”毓儿见我没有回答,又叫了一声,“爹,娘怎么了?”

“大概在想一个人吧。”萧珏很随意的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处理他之前摊放在桌子上的那些书简。

“想谁啊?”毓儿不明所以。

“一个能航海出行,把新奇食物带回到中原大陆的人。”萧珏说,“或者,是一个出使了西域的男人。”

“啊?”毓儿还是不懂。

“算了,你跟他说他也不能理解。”我表示无奈,有些话,原是我和萧珏夫妻之间的私房话,我从未瞒过萧珏后世的事情,也主动与他说过我从图书馆里看来的历史。所以有的事情萧珏是知道的,但毓儿却不知道。

“什么啊,什么就我也不能理解了?”毓儿表示不满,“娘,那个人是咱家亲戚吗?我怎么从没有听你说起过啊,你不是说,我就只有一个舅舅,已经过世了。难道,我那舅舅还有遗落在外的子嗣不成?”

“”我无奈地看着他,亲戚他到底怎么想的,一本正经的说起这些,让人哭笑不得。“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出使西域,能把你娘我最爱吃的葡萄带回来的男人,大概还有五百多年才能出世,至于那个航海出行的大概要等两千年”

毓儿的脸色比我更难堪。

“其实,若是仔细研究一下,说不定也可以想办法通过现在有的物质资源,来改善成你想要的。”萧珏给出了一个建议。

“现在有的物质资源可能吗?要是咱们现在研究出了花生这种东西,两千多年以后,后人考古把咱们这一顿没吃完的挖出来,那就是举世震撼的考古新发现。原来花生这种东西不是明朝时候传入中国的,而是我们几千年前就可能有的。”我觉得,那个时候恐怕就真的足够震撼了。

“不行吗?”毓儿问。“这样听起来也挺有意思的啊。”

“有意思什么啊。”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改变了历史的轨迹。“你刚才跑进来的时候说什么来着?”

“哦就是我听见刚才他们在院子里说的话,好奇来问一句,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怪物出现了。我们这院子的墙,要不要加固一下,免得突然被攻击的时候,来不及做出反抗。”

毓儿惦记的是这个。

“问你爹。”我说,毕竟萧珏断言,这次的事情应该是人做的。

“这样也好,我们家的院子,也是有一两年没有修缮过了。”萧珏把书简卷起系好,放回到旁边的架子上,“这样吧,等下午后你和廉赫一起,去河边挖点湿泥来,我们看着把院子加固一下。”

“好。”毓儿说。“那我去和廉赫说一声。”

看着萧珏点了头,毓儿才跑出去。

“如果真的是人,你加固院墙又有什么用。”我说,“就算你院墙垒得再高再坚固,想进来的话,也是可以想办法翻进来的。”

萧珏不以为意,径自在房里整理着。“这就是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了吧。野兽只能横冲直闯,容易被困。而人遇到了麻烦,则是会想尽办法解决。”

“那也不一定啊,有些人看起来进化完全了,可依然不愿意动脑子,横冲直闯的。”我说,“不过,你刚才说的是认真的吗?”

他停下了手里的事情。“你是指花生的事?”

“对啊,要是能够解决花生的问题,我们就能自己榨油了,有了油就可以炒菜了总好过现在这样,一天到晚吃的那么清淡,我觉得我都能出家了。”我本来也是没抱什么希望的,是因为萧珏提起的时候很镇定,就让我不免多想了想。

万一真的能成呢

“可以试试。”萧珏说,“按照你所说的花生,找一些类似的植物,看看能不能通过什么样的办法,使它结出改善过的东西来。”

“这样,听上去也不错。那就试试吧,要是真的有,咱们不外传,自己偷着用试试。”这应该不会影响到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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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九话 捉“鬼”

里正出去查了一圈,挨家挨户的都问过了,村子里发生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他总是要担负起责任,尽快平息的。别说,还真算是有些收获。

“确实有人在这附近见过几个生面孔。有一樵夫,借路讨口水喝。有一妇人说是来寻亲的,走错了路,曾向村里人打听过,之后便离开了。有一孩童随着他爹一起进城,认识了村子里的一个孩子,竟不想两个孩子玩到了一起去,偷偷跟了回来,之后他家里人找来,把孩子带了回去。还有两三个过路的,其中有对夫妇,还曾在村中人家借宿了一晚”

里正将他统计出来的结果一一告知。

想不到这么几个村子,来来往往的生人倒是不少。不过这些人乍一听都没什么特别的,不像是会来村子里找事的。

我倒好奇,走到了这一步,接下来萧珏有何打算。

“这些人离开之后,可还有在与村中人往来的吗?”萧珏问。

“没了。”里正回。

“不如再去打听一下,也许这其中有人没说实话。”

我等里正离开,便向萧珏发问,“你什么意思啊?明知道是村中人做的,为何要里正花费功夫去打听那些人的事情?”

“这个里正,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做事细心,也有效率。”萧珏说,“交代他的事情,他都会尽心尽力的去完成。之前让他询问附近可有生人,才不过两日,他便已经确定了这些事情,可见这两日里并未怠工。今次再让他再去确定,可有何人隐瞒了来往之事,他便会再去一一查问”

“你这是”我明白了,“你这打草惊蛇,当真会有效果?”

“有没有效果,今夜应该会见结果了。”萧珏信心满满,“眼下我们人手不够,若是一家一家的去找寻线索,恐怕也会花费不少功夫,不如请这位熟悉附近每一家情况的里正,去一一查问,那些人见是他,便也知道不好隐瞒。可是两次三番的打听,终会引起村中人的警觉,他们多议论两次,这残杀牲畜的人自会露出马脚。”

“可以啊,如今你这攻心的本事也是见涨啊。”我竟未曾察觉。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萧珏也是极聪明的,只是更多的时候,他不愿意去表现自己。习惯了淡然隐忍,平静随意,倒也让人快忘记了,从前的他也是这般孑然自立的。

“是夫人调教的好。”他漫不经心地说。

我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待反应过来之后,嗓子眼里就跟被什么堵着了一样,面上好不自在。我故作清嗓子,起了身,“我去瞧瞧微儿。”

萧珏只是笑,却也没再说什么,翻出了书简,摊开在案上。

午夜时分,门外略有骚动,红玉被惊醒后便来看着微儿。

我本是在等消息,却耐不住困意,趴在桌案上睡了起来,直到红玉进来才把我叫醒。

“回来了?”我问。

“估摸是快了。”红玉说着,还不时往外看去,“这都出去一个晚上了,公子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抓到了人,自然就回来了。”我打着哈欠,“大人呢?”

“大人还在书房里。”红玉回。“廉赫倒是还守在院子里夫人,今晚不会出什么事吧?”

“没事,一会儿人就应该回来了。”我浑身酸疼,“怎么,你害怕出什么事吗?”

“也不知为何,眼皮一直在跳,总是觉得,气氛不大对的样子也不知,是怎么了。”红玉似乎也有了些预感,这不安的感觉让她无法平静下来,加上毓儿去了这半夜,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红玉在担心什么,我们都明白。

“你啊,就是胆子小,听不得什么鬼怪的事情。白天里他们在院子说的那些,你就当真了。”我慢慢也恢复了精神,甩了甩头,看着微儿在小床里睡得正香,我故意逗弄红玉,“要不然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这话说很久以前啊”

“夫人!”红玉打了冷颤,“夫人就不害怕吗?”

“不害怕啊。”我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跟人打的交道多了,觉得鬼都可爱极了,怪物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这个怪物,兴许不同呢。”红玉皱着眉头,平日里最是不喜欢听这些鬼怪的故事,这一次竟然就这么发生了,也不怪她心里放不下事情,谁还没有怕的呢。“夫人,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个怪物,它它是能剖开肚子,吃内脏和肠子的,和平日里那些山间猛兽不同,万一要是真遇上了,这可怎么办啊。”

“你还真信有东西会生吃内脏啊?”我发现方才趴着睡的时候,有口水落在了桌上,染污了书卷上的笔记,连忙擦拭了一番,又用笔将模糊的地方描了一遍。

“夫人不是都亲眼看到尸体了吗?这还能有假?”红玉特别谨慎,夜里本就昏暗,四周所能看到的范围也都有限,也就难免会给人一种压迫感了。

“肉眼所见,不一定是真。你知道我以前读那些鬼故事的时候,总会想什么事吗?”我用手摸了下脸,不确定有没有粘到书上的痕迹。“书里的鬼故事,那鬼总是要扮作人的样子再来诱骗,而现实中的人,却总是爱装神弄鬼,吓唬活人。”

红玉愣了片刻,便笑了。

“不用担心,这就是个装神弄鬼的人罢了。虽然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去掏那些鹿啊狗啊的内脏,但是越是喜欢装神弄鬼的人,就越容易被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吓着。大人已经布好了陷阱,就等他自己往里面跳了。”我相信,萧珏那么有把握这个人今夜一定会露出破绽,就肯定有他的理由。

“人?夫人是说这不是什么鬼啊怪啊的东西,而是人?”红玉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些,又猛地想起来,生怕吵醒了微儿。“那,公子也知道是人吗?”

“应该知道吧,不过那小子,就算是鬼和怪物也不会怕的,他知道有机会亲眼看看,自然是高兴得不行。”我苦笑着抱怨,我那儿子的胆子也不知是随了谁的,好奇心竟然这么重,让他去守着,他便兴冲冲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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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话 另类的崇拜

天快亮了,门外才传来些脚步声。我困得连连打盹儿,还是一整晚守着微儿照顾的红玉先听见了,“夫人,好像是公子回来了。”

回来了?好像比预想中的要慢一些啊。“去看看吧。”

只不过,进门的不是毓儿,而是里翀。

他自行开了门进来,却发现我们都等在院子里,一时间也有些怔住。

“怎么是你啊。”红玉问。

里翀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尽力快些赶回来了,怎么”

“没事,昨夜让毓儿出去做了点事情,我们还以为他回来了呢。”我说,“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这一路上也是够辛苦的。”

“公子,还没有回来?”里翀问。“红玉,你帮我把东西拿进去,我去看看。”

“不用了吧,毓儿近来行事也是很稳妥的,应该只是耽误了些。”我觉得毓儿可能是还没有抓到人,要不然就该回来了。

里翀把行囊递给红玉,“我还是去看看吧,要是有事也能搭把手。”

拗不过他,只能看着里翀又转身出去了。

我对这次的“怪物”一事,也突然有了些奇怪的感觉。看向一旁从书房里出来的萧珏,不知这些情况,是否也在他的估算之内。

又过去了大概两个时辰,晌午时候,里翀和毓儿回来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抓到人,毓儿的脸色凝重,看上去便知道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

我们进了书房,毓儿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在了桌案上,“他太狡猾了,我没出一点动静,都让他察觉了不对劲,他丢下这些东西就跑了,我追出去那么远,到了山里,竟还是让他给跑了。”

“山里?”

“是”毓儿说,“很奇怪,原本我盯他盯得特别紧,眼看就要追上了,结果一下子就不见了,我想着他是不是钻到附近那个山洞里去了,便一处处的寻找,可哪里也不见能藏下个大活人的。就这么生生的给丢了。”

“这是什么?”萧珏看着他带回来的那一包东西。

“这就是那人掉在院子里的。”毓儿说。

隔着包裹便闻得到里面一股血腥的味道,可能是什么东西,我们心里也都有了些猜测。

萧珏将包裹打开,顿时那些内脏什么的就落了一地。

“这”红玉吓得脸都白了。

“你去照顾微儿吧。”我先把她支了出去,她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只怕都要吐一地了。

红玉强忍着恶心,从书房里转身离开。

“这该不会就是之前我们发现的那头野鹿,还有那只狗的内脏和肠子吧”我看着也觉得恶心,这么一包

“不,这些都是新鲜的,从活体里取出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日。”萧珏说,“而且,这些内脏不是野鹿的,也不是狗的”

“那是什么?”我问,在我看来,个头差不多大小的动物,内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是牛。”

萧珏仔细辨认后说。

“牛?”毓儿接着问,“那怎么会是牛呢?”

“你埋伏的那个院子,找过了吗?”我问他。

“找过了啊。”毓儿说,“而且我跟丢了那个人之后,就想着回去看看,然后就遇上了里翀。是吧?”

“没错,我到了村子以后,就在找公子的踪迹,找到了那个院子,发现那里丢下了些痕迹,正在确认,公子便回来了。”里翀替他证实了。“我当时看到地上那一包东西的时候,也有些奇怪,却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些动物的内脏。地上有两个人的足迹,其中一个应该是公子,只不过两个足迹都没有进到屋里,所以我想,一定是公子在抓什么人,那个人察觉到了,没等进屋便直接逃掉了。而后,公子就去追了。”

“你们进到房子里看过吗?有没有什么痕迹?”我问。既然里翀也找到了那个院子,他们俩应该已经搜寻过了才是。

“房子里到处都是蛛网灰尘,不像是进过什么人的样子。荒废了好久,而且我们跟村子里的人问过了,说是那房子原来的主人,两年前就病死了,她家里无亲无故的,病死家中多日因为臭了才被村里的人发现,还是村长带人将她安葬了呢。之后,那房子就一直空了下来。因为她是在家里病死的,死了那么多天,所以附近的人也多有避讳,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儿的就往那去。”毓儿说,“我和里翀也商量过了,想着可能就是因为原本房子的主人死得不安生,引得周围人避讳,少有人来,才会被凶手选择,用来暂时落脚。”

“暂时落脚的话,也会有留下些痕迹的。”我想,这一次恐怕我们都失算了。

“方才回来的路上,公子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大致与我说了,我也是刚知道,原来这附近发生了这么骇人的事情。这倒是让我想起,我生活过的那个村子里,曾有一个逃到村中的老妇说过的传闻。”里翀说,“这些内脏是用来祭祀的,却不是祭祀神明,而是一些部族之中的恶灵,更像是,诅咒。”

“还有这样的事?”毓儿也有了兴趣,“诅咒?难道有人供奉这些牲畜的内脏,是为了祭祀什么恶灵,诅咒什么人?”

“我只是听说过一次,但是也都是当成故事一样,听着玩的,并没有听得太仔细,所以也不太确定。”里翀只是大概知道些而已,具体更多的,他便说不上来了。“我只是在想,这个人既然掏了牲畜的内脏,会不会也是类似于祭祀的目的呢?行事诡异,总要以他们的想法去想这件事吧,若是以正常人的想法,又怎么能猜得透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祭祀啊”似乎这么一说,也是不无可能。这世上供奉什么的人都有,像是供奉神啊佛啊的,很常见,即使在后世,也有。我是听说过一些少数民族有自己的神和传统,但是具体会供奉些什么,没有特别去了解过。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而已。“我们在山里发现的是鹿、村子里被杀的是狗,然后这一次是牛看样子,他好像是在找不同的牲畜,要收集不同牲畜的内脏。”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祭祀,但这毕竟也是一个方向。廉赫,那就只有请你去找人询问一下看看,这附近是否有什么人在崇拜一些另类的神明了。”萧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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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一话 命苦的妇人

“大娘。”我走到一户人家门前,看到那妇人在院子里忙活着,便上前喊了一声。

妇人先是一怔,随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我是喊她,才起身走到门前,“你找谁啊?”

“大娘,我是路过的,迷了路,能否像您打听一下。从这里去镐京,该往什么方向去?”我客客气气地问。

这妇人也并不急着开门,只是站在门内,将我细细打量了一番。“你一女子,去镐京做什么?”

“我有一姐妹,嫁到了镐京,听说在婆家受人欺负的很。她娘家没人,马上就要生了,我便想着去照顾一下,也好让她安心把孩子生下。”其实在女人和女人之间,若是先抢占了一个被人同情的位置,那么便很容易获得信任。

人,都是爱同情弱者的。

“唉”妇人叹了口气,终是开了门。“也是个可怜人,镐京离这远着呢,你若是走,只怕还得走上两个月。不如进来吃口水吧。”

“那便多谢大娘了。”我说着,跟着她进了门,看到院中晾晒的衣服“大娘,您家中还有别人?”

“是我女儿女婿。”妇人说,“不过他们都出去做事了。”

她让我在院中坐下,盛了些水过来。

“大娘,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我接过水,问了一声。

“我男人姓屠。”妇人说,“你叫我屠大娘吧,他都已经去了快二十年,我都快忘了。”

“屠大娘。”我说。

“姑娘,现在外面这么乱,你一个女子,那么远去到镐京,也不害怕吗?”

“既是为了情同姐妹的人,怕也得去啊。”我故意在她面前装惨,“她太可怜了,自小便没了父母,养在亲戚家里。恰好她那亲戚与我家住在一个村子,我俩从小玩在一起,比亲姐妹还亲。可谁知道她家的亲戚,竟狠心把她嫁到了镐京那么远的地方。后来,她成婚快四年了,却还是没有孩子,她那婆婆和一大家子人就欺负她,好不容易今年有了身孕,她却觉得,婆家人一直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她男人的,可是把她气得够呛,险些小产呢。我收到她的消息,实在担心,便想去陪陪她陪着她,让她把孩子生了”

这些话,其实是我根据他们一早打听来的,这屠大娘的过往,加以改编的。

才听我说完,屠大娘便像是回忆起了那些伤心事一样,“你那姐妹,也是真的命苦啊。好在她还有你这么一个贴心的人,心疼她,要去陪着她可是,你陪着她,那你自己的家可怎么办啊?”

“我男人是个整天倒腾药材的,每次进山采药都要十天半个月,守着药材的时间比守着我都长。这一次也是他刚好去了外地收药材,想着没个一两年是回不来的,我才有功夫去看我那姐妹啊。”这话,也不算是在骗她,萧珏的日常便是不断折腾他那些宝贝药材。

“你拿她当姐妹,事事为她着想,可也不能耽误了自己啊。”屠大娘感同身受的说,“这世上的人啊,不是你把她当好人,她就把你当好人的。”

“这是何意啊?”我问。

“你这女子性子单纯,也怕是想不到那里。可是你过的若比她好,也需得防着一些,知道吗?”屠大娘拉着我的手,像是一个过来人一般的,劝我,给我忠告。

“屠大娘,我还是不大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怀疑,我那姐妹难道要害我不成?”我故意把话题引下来,我知道,我的话肯定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经历。

“她若要害你,你怎能有还手的机会。且记着大娘的话,这对人啊,不能十分的好。”

“不会的,我那姐妹人很好的,亲切又善良,她跟谁说话都是一副细声细气的样子,从未跟谁吵过架红过脸的。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在她婆家被人欺负的那么惨了我这次去便是想着,实在不行,等她孩子生了,我便把她和她的孩子一同接回来大不了,在我家里养着”

屠大娘猛地就站了起来,她的举动太突然,把我也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你疯了,这不行,会坏事的”屠大娘嘀嘀咕咕地说着,起身走到一旁大门紧闭的房前,她看着那门,半晌都没有回应。

我知道时机大概到了,便也舒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大娘,心里憋着话怪难受的,不妨说出来吧,你都憋了那么多年了,难道还想着带到棺材里去?”

“”

我从侧面看她的眼神,她的眼睛就像是心死了一样

“我听说,你没有女儿,既然没有女儿,又哪儿来的女婿啊。”我说,“村子里的人告诉我,你曾经本该有个女儿的,怀在身上,都已经成型了。愣是被人逼掉了”

说起她的女儿,她心凉了大半,一眨眼,眼里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在来之前,毓儿就已经把这屠大娘的情况都已经打探清楚了。说是许多年来,屠大娘独自一个人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但是与人和善,从没与人发生过争执,可是近几个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整日即便人在家中,也是大门紧闭的,少于人来往。见了谁都是黑着一副脸村子里的人说,就像是鬼附身了一样的魔怔。

“你的女儿,便是被你姐妹逼死的你待她如姐妹,见她过得凄惨,为她做主,将她接回到家中照顾。可是她却羡慕你与你男人过得好,暗中使坏,抢你的男人,想要霸占你的家她知道你怀有身孕,假意与你亲近,照料你,却让你误服了汤药,眼看着成型的孩子就落了”

“她就是个畜生!”

屠大娘咬牙切齿的说。

那些事情恐怕再过多少年,她都不会忘记,也不愿忘记。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丈夫,亲眼看到姐妹的背叛更加难过的了。

“她怎么能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我,我对她那么的好,那么的好啊!她怎么能做出那般对不起我的事情还”屠大娘已是痛不欲生,未痊愈的伤口,早已感染化脓,即使这许多年过去,也从未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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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二话 因为嫉妒而发生的惨案

“说出来吧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一些。想骂就骂,想发火就发火,不必忍着是他们伤害了你,他们对不起你。你不必再装出一副贤惠的样子,更不必装给谁看,心里不开心,何必忍着呢?”

我觉得,如果没有这件案子,她真的很可怜。

这么多年了,心里始终为那件事难过着,明明在那件事情里她受到了最大的伤害,可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却还是要装出一副贤惠温婉的样子,不能怒,不能骂,有火不能发。

“她是我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屠大娘说,“那件事发生以前,我真的以为,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姐妹。就算她嫁的不好,就算她过得不好大不了,我们一起过,我也还是能够照顾她们母子这一口饭的”

就像我给她讲的那个故事一样。

屠大娘年幼时,与同村一个女孩玩的好,两个人年纪相当,那个女孩叫惠容,自小失了爹妈,送到亲戚家照顾的。亲戚家里本就有四个孩子了,再多养她这一个,估摸着也是不太容易,听说惠容小的时候就很懂事,常常在家里帮忙做很多的事情,吃不饱穿不暖,屠大娘那时便可怜她,偷偷从自己家里拿吃的给她,还把自己的衣服送给她。她自认为对惠容是特别好的,所以惠容也应该是真心把她当成好朋友好姐妹的。

后来惠容的亲戚因为贪那些钱财,便像是卖掉惠容一样,把她嫁到了镐京一户人家里去,那男人前面死了个妻子,年纪也比惠容大很多。惠容在那边过得很不好,起早贪黑的干活,还要照顾一家老小,实在是辛苦,加上她身体本就羸弱,成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也使得婆家人欺负她欺负的更是无法无天了。

那年惠容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因为在河边洗衣的时候,一件衣裳顺着水漂了,幸好同村一个年轻人路过,帮她拾起。便只是因为这样的接触,便使得婆家人怀疑,惠容是否早已与他人有染,更是质疑她腹中的孩子,是否

惠容被逼得有些急了,怎么解释也无人相信,更是差点寻了死。这消息传到了屠大娘这边,早几年间,屠大娘的父亲病故以后,她母亲也病了,屠大娘家的日子便也是过得很辛苦的,后来,草草便嫁了一个山贼草寇,她丈夫屠二在附近也是有些名号的,手底下有七八个草寇,常常打劫一些过路的商贾,虽未曾祸害过普通百姓,但也是让人颇为忌惮的这么一号人物。屠大娘跟他过了两年,便收到了惠容的消息,于是孤身前往镐京,原是想要给没了娘家的惠容“撑腰”。

结果,守得惠容生产之后,亲眼瞧见惠容的婆家如何欺负她的,一怒之下,便带着惠容和孩子离开。想要把她们带回自己家里照料,就像屠大娘自己说的,她以为自己也是能照顾惠容一口饭的。

可是不曾想,把惠容带回来以后,竟对她以后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影响。

先是惠容的孩子,因为惠容在怀孕的时候受尽虐待,导致孩子早产,生来便是个病儿,反反复复的折腾了几个月,还是没能熬过一年。惠容失去了孩子,而屠大娘也是在那个时候有了身孕的,屠二起先对屠大娘很好,惠容心生嫉妒,趁着屠大娘有孕而勾引了屠二,使得屠二对屠大娘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屠大娘一直不知道原因,还以为屠二在外面做事不顺利,惠容就像朵白莲花一样,委屈可怜的陪伴在屠大娘身边,“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屠大娘,每日按时给她送汤药,屠大娘也从未怀疑过,她送来的汤药里会有问题。

一开始的汤药确实是没有问题的,养了几个月,肚子里的孩子都成了型,却在某一天午后,屠大娘突然觉得身体不舒服,没等来得及叫人,孩子就掉了出来

接着,她就发现了屠二和惠容有染。

屠二见事情败露,恼羞成怒,更是出手打了她。

而原本情同姐妹的惠容,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当着屠二一副委屈娇柔的样子,可是转过头来,对这屠大娘便是阴狠毒辣,甚至,想要灌下毒药给她,把她逼死取而代之

屠大娘寒心透了,趁着夜深,从房里溜出来,摸了把刀,将厮混在一起的屠二和惠容都杀了不过屠二的惠容的死,也只是村里人的猜测而已,因为在屠二和惠容失踪后,没有人找到他们的尸体,大多只是看到第二天早上,屠大娘一个人在院子里清洗着擦拭着

有人说,屠二和惠容好了,两个人趁夜私奔了。

这样的消息散出来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同情起屠大娘了。

屠大娘在人前,始终是那个温婉贤淑的女人。渐渐的,因为找不到屠二和惠容的尸体,也就没有人再说屠二和惠容是被屠大娘给杀了的。

就这么过了很多年,一直都平安无事的

如果不是最近屠大娘突然大门紧闭,与往常一反常态,可能真的会瞒一辈子。

“他们是你杀的,在那天晚上你从房间里逃出来的时候。你恨透了他们,你认为,你对他们那么好,他们怎么能背叛你惠容告诉你,你的孩子是她害的,她故意让你养着孩子,养到了月份,肚子里的孩子成了型,才设计你服下了落胎的汤药,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么死在眼前她想要你也感受一下,那时候她曾经体会过的伤心”我说。

“她凭什么恨我,凭什么她说,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如果不是我把她从那里带回来,她的孩子就不会因为一路颠簸,而承受不住。她居然恨我害死了我的孩子”

屠大娘心里是有怨的,她根本不知道,惠容到底恨她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毁了她的家。

“人心一旦被黑暗吞噬,那就很难回头了。”我说,这件事里屠大娘唯一的过错,应该就是“分寸”吧,有时候帮人,也是需要“分寸”的。“那天晚上,你把他们杀了,然后藏起了尸体,之后,他们失踪了,没有人找到尸体,你知道,慢慢的也就不会有人怀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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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三话 妇人的执念

“怎么,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你知道他们的尸体藏在哪儿了吗?”她走到门前,却转过身来,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从过去的伤痛中逐渐缓过来以后,她拿定我不会知道些什么,所以即使已经破绽百出,只要找不到尸体,那一切都只是推测。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恨他们,但是杀了人分尸的时候,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害怕吗?”我相信每个人面对生命或多或少都是有敬畏之心的,杀人不是随便说说,更多的是要面对自身的恐惧和压力,否则这世上每天被杀害的人会百倍千倍的增长。别说是人了,哪怕是一个猫儿狗儿的活生生的动物站在你跟前,你意识到它是活着的时候,你都不容易下这个手。这不是因为你不够讨厌它,只是你不忍面对自己良心的拷问。“事发之后,你必定是将尸体藏起,自然不会是第一时间就处理了尸体。我已经让人询问过附近住着的村民,将你自案发之后这些年来出入的路线进行了统计,然后划分出了你日常的活动范围。只要在这个范围之内,找到平常鲜少有人去的地方进行挖掘,应该不难找到一些尸块吧。”

“那你怎么能确定,那些那些尸块就是他们,就是我杀的?!”她的眼睛猩红,看样子最不想被揭开的真相,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被揭开,也惹怒了她。

“你这些年来,为什么一直没有离开这里呢。”我说。

她突然一怔。

“这里不应该是你最伤心的地方吗?”我问她。“你的孩子,在这里没的。你的丈夫在这里和你的姐妹有染,你在这里杀了人为什么,你还要留在这里?”

没有哪个女的真有这么强大的内心。

这里对于她来说,是最难熬的地方,她却一直守着这里不肯离开。

我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水桶。“你这院子里明明有水井,为什么还要用水桶那么辛苦的跑到河边打水呢?”

河水远不如井水更加澄澈,放着井水不用,却跑去河边打水。

“这井里,有什么吗?”

“不没有,没有”她往后退,整个人已经贴在了门上。

“井下的温度很低,最适合保存那些没来得及被丢掉的尸块。两个人,被剁了那么多块,你不可能一下子全部丢出去,万一被人发现了,就会引来怀疑,认为是你杀了他们的。但是如果找个可以盛放尸块的东西,把尸块吊在井下,利用井下的低温保存尸块。再利用你时常往来山里的机会,将一块两块的丢出去,或是埋起来,或是放置在有凶猛野兽出没的地方岂不是,最好的选择吗?”所以,这井里的水,是不能喝了。“这么多年了你这样时不时出去一趟,丢上一两块的,然后花费了这么多年一直守着这两个伤害你的人值吗?”

她杀了他们,她的丈夫还有惠容。把他们的尸体放在两个罐子里,用麻绳吊着垂在井下,依靠井下低温,保持尸块不腐败,不会发出臭味。偶尔出去,便带上一两块,要么埋在山里,要么放置在野兽出没的地方喂食野兽但是,因为尸块还没有完全被处理掉,所以她一直都不能离开这里,要守着这个曾经让她伤心极了的地方,要守着那两个“人”

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画地为牢,她却把自己困在了里面。

她没办法再辩驳什么了,井下吊着的罐子里还有尸块,她眼睁睁的看着我叫来廉赫和里翀将井下的罐子提出来。坐在地上,仰望着天

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都用来报仇了。可是这样的结果,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此刻的怅然了。

“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怀疑过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极了地府里索命的黑白无常。

虽然,我没见过黑白无常,只是觉得鬼故事里的黑白无常大概就应该是这样的眼神了吧。

“我是什么人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身后藏着的东西。”我半蹲在她面前,示意了她一下,她努力地想要阻挡在门前,就是不希望我发现门里的东西。“弄点什么不好,弄这些装神弄鬼的,你以为你的孩子真的会没事吗?”

“”

“不是你干的,可是近来发生在周围,那些牲畜被残害,开膛破肚取内脏的事情却和你有关。”我说,早在我们发现那只野鹿以前,这个村子里就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只不过当时被开膛破肚的是一只鸡,所以引起的反应也没有后来那么大。当被害的牲畜个头越来越大的时候,才逐渐引起了村民的注意。“你一个妇人,若只是杀只鸡,自然是做得到的。可是后来,野鹿、狗、牛这些你却做不到。是谁在帮你?你取牲畜内脏,要供奉什么?可不管你在供奉什么,无非是两种可能,要么是想要你丈夫和惠容死后也不得安宁,要么就是你那未出生便已经被害的孩子。”

心若有执念,那人就是疯的。

“他们说,我的孩子无法转世投胎。她都已经成型了那么可爱,那么小。她是一个女孩,本来再有些时日就要出世了,却被那贱人所害。”她的目的也很简单,只是想要帮助自己的女儿投胎转世而已。

“他们?”我从她话里听出了些破绽。“他们是谁?”

我只是根据她最近的情况,判断出她有问题,然后搜集了线索,才有了今天这件案子的告终。我以为她最不过是想要为自己的孩子祈福或者怎么样的,找了人来帮助她,取牲畜内脏作为祭品。却没想到,她这件事情的背后可能牵连出一件更大的案子。

她默默转过头来,眼神茫然却异常诡异,她似乎在笑“我可以告诉你。”

“所以呢?”所以,她所说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要送走我女儿,才可以跟你们走。”她提出条件,想要在离开之前跟她“女儿”在一起待一会儿。

她独自进了那间屋子。

“夫人,这样没关系吗?”廉赫似乎有些担心,他不知道屠大娘究竟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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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话 被大火吞噬

“先别逼她。”我说,屠大娘的情绪并不稳定,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她这么多年的执念,也不可能是现在一下子就解开的,“在外面盯紧点,里面有任何情况,都立刻打断她,把人带出来。”

“这个地方我刚才看过了,附近的土质不适合挖掘地道,所以这屋子里应该没有可以躲藏或者逃跑的密道才对。”里翀说。

“她到底要做什么呢。”我也琢磨不透,难道,只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来了,所以临走之前,把她为了给孩子“超度”的东西都解决了?还是告别仪式?

就在我们等在门外的时候,突然间,房里窜出了火苗

这是“救人!”

我大喊。

可惜已经晚了,他们俩把门撞开的时候,人在屋子里的屠大娘,已将把自己点着了。大火瞬间就吞噬了整间屋子

她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在大火里狂笑

萧珏来的时候,我正一个人坐在外面,廉赫和里翀灭了大火以后,试图在被烧毁的房子里寻找最后的线索。萧珏看了看那边的情况,走了过来,“怎么弄成这样啊?”

“是我失算了,我没想到,她居然会自焚。”我说。“她说是要在离开前看看她的孩子,我没想那么多,我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告别。但是她把自己给点着了”

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眼前被活活烧死又恶心又难受。

萧珏俯下身来,摸了摸我的头。“我该和你一起来的。”

“我真的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来。”我还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她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以前我也接触过不少心生执念的犯人,我知道很多人并不是真的憎恨,而是心里确实有一个结在那里,解不开,所以要一直去做某一件事情。很多人会在真相大白之后,豁然清醒,看淡许多,也有的人并不能释怀,但也不会太偏激。像屠大娘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着实是心里没有任何准备,她给我上了印象深刻的一堂课,让我见识到了人性黑暗面的偏执到底有多恐怖。

“我没关系,你去忙吧。”我说,“廉赫和里翀已经第一时间把火扑灭了,只不过,她在房间里也泼洒了灯油,火烧的太快了,应该留下的线索也不多了。”

“你在怀疑什么?”萧珏看出我有些保留。

我叹了口气,回身看了眼已经烧成废墟的房子,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我不太确定,但我觉得,不太对劲。她在出事之前,和我提到了‘他们’,说是‘他们’告诉她,她的孩子无法转世投胎所以我在想,这整个案子的背后会不会藏着另一件案子,或者,一个类似于疯狂崇拜的团伙。”

她没有告诉我他们到底是谁,便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就像是魔鬼的信徒一样疯狂的执迷于某种信仰。连她的死,都是那么极端可怕的,这所有的事情都令我不得不怀疑,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我去看看。”

萧珏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一个人冷静下,随后他走向了那篇废墟。

屠大娘烧成焦炭般的尸体从废墟里被抬了出来。

她怀中抱着一个小坛子。

就是她点燃自己的时候,我透过火光,隐约看到她抱在手里的东西。

只不过,尸体被烧焦以后,肌肉萎缩,想要从她手里把小坛子取出来就变得很困难。

方才火起时,风将那边的火星子吹到了旁边,所以连带着旁边的屋子也被烧了不少,只不过幸运的是,旁边的屋子只是意外被烧,并没有泼洒灯油类的东西助燃,也就被抢救下来了大半。

房里的布置很简单,也没有多少正经的生活器具,让人十分怀疑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也许是因为本身就没什么东西的缘故,房子里收拾的很整齐。

看到她生前居住的这屋子,让我想到了一个词。

家徒四壁。

我在想,她最后说的“他们”到底是谁。

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和她这次用牲畜献祭事情有关的人。是“他们”告诉她,她的孩子不能投胎转世,而她因为一直都无法忘记自己的孩子死的有多惨,就被他们说服了。然后便开始试着献祭,为了帮助自己惨死的孩子能够转世为人。可以说是他们利用了她对孩子的绝望,使她更深一步的走向了绝境。

这就使我更加怀疑,“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只是利用她的绝望,来达到自己存在感的那种“信徒”?中国历史上,确实有一些神明崇拜超乎理性,这些人又是拜的哪路神?屠大娘家里一无所有,他们显然不是冲着钱财来的。他们在图谋什么?他们所图谋的,会不会并不只是屠大娘一个受害者?

是否还有其他人也被他们所欺骗?

还是他们在酝酿一个更大的计划呢?

无论是之前案子里的承阳圣人,还是屠大娘所深信不疑的“他们”,都是利用了人心的弱点,盲目崇拜,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只是承阳圣人如果也是一个从后世来的人,是否还会有其他人同样来自于后世?这个人会不会和屠大娘所说的“他们”有关。或是,想要利用自己掌握的信息,酝酿更大的阴谋,甚至是,试图改变历史架构?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太可怕了。

在承阳圣人以前,我没想过居然这里还有人会和我一样,但是在承阳圣人以后,我看谁都有些紧张,就怕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周围的哪个人也同样是从后世来的。

经过反复斟酌,我还是从书房里取出了《九朝》,放进了燃烧的火盆里。

这些东西,原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大概这也是承阳圣人想要告诉我的吧。

燃烧的火苗在跳动,像极了白天被大火吞噬的屠大娘。她在大火里笑着疯着的样子,和此刻《九朝》燃烧着的样子在我眼底逐渐重合。那笑声凄厉,回荡在耳边,令我心神不宁,她被大火吞噬,熊熊火焰燃起

曾经引发无数人拼死争夺的《九朝》,也终于湮灭在了火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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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话 探望云瑛

“说了让你们俩留在家里照顾微儿,怎的就非要一起跟来。”

“公子说,只怕他们都看不住夫人,又会大意闯出祸事来,这才要跟着的。”红玉说,“夫人放心好了,微儿妹妹就交给我来照顾,我定不会让她有任何闪失。”

这一次出行,本是得到了消息,在镐京里有类似的案件发生。我想要去证实一下,此前的推测。这主导案件背后的元凶,是否是一伙丧心病狂的异类崇拜者。

谁知这一次毓儿和红玉也非要跟着去,还把微儿都带上了。上一次在查案的时候,我因为大意受了点伤,他们俩也是不放心。

“夫人。”红玉来来回回地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出发。“您以后可不能那么冒险了,真的要是发现了些什么,能指使廉赫和里翀去的,就让他们两个去。他们两个的身手,怎么也比夫人您强一些,真要遇上个什么有些本事的,自然也应付得了”

“你”我被念叨了一上午,先是毓儿在我跟前唠唠叨叨个没完,不论怎么说也非得坚持要跟我们一起去,然后又是红玉跑来帮着收拾东西我的脑袋都大了。“你和毓儿学点什么不好,非学他这唠叨,也不知我这是生了个儿子,还是生了个爹。”

红玉在一旁笑。“那也是因为担心夫人您啊,夫人您查起案子来,就什么都忘了,把自己的安全都抛到脑后,全然不顾危险不危险。我们也都是太清楚夫人这一点性子,才会不停的嘱咐啊。”

“我们顺路去一趟钟离家吧。”我说,想来想去,总觉得去查案带着个孩子,太不方便了。“把微儿交给云瑛暂时照顾,云瑛此前也捎了消息来,说是一直惦念,想要看看微儿。还说要是我们有事情忙,就把微儿交给她先带着正好,之前钟离家不是送来了那么多的过冬补给么?我们去探望一下,也好谢谢钟离瑾。”

“”红玉突然沉默了,可分明是想说什么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又不拦着你。”我最是不喜欢人吞吞吐吐的。

“夫人,我是听说那钟离大人与夫人的亡兄长得很像,夫人此去,是否是想见见钟离大人,或是思念亡兄了呢?”红玉问。

“毓儿告诉你的?”我一听就知道,这话是谁跟她说的。也只有毓儿了,不过毓儿也就只能和红玉在一起说些这个。我心里记挂我哥哥的事情,萧珏和毓儿都是知道的,所以每次与钟离瑾有关的事情,便会让毓儿有所担心,我是否又在偷偷想我死去的哥哥了。眼见红玉默认,我才接着说,“也不全是,钟离瑾并不是我哥哥,尽管很像,但也说不上是怀念。只是觉得,他也是个难得的好人,难得和我们志同道合,聊得来而已。”

红玉脸上,才稍微松了松神情。“若是要路过钟离家的话,我们要不要准备一些吃的,给丽夫人带去呢?丽夫人去钟离家养病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

钟离家。

“早就知道你们要来,便差人等着了。”钟离瑾说,他从两天前开始,就让人在城门处等着迎我们了,我们刚一到城门前,就看到了钟离家的家奴。“云瑛也是,听说你们要来,高兴极了,天天盼着,一天总是让人来问好几次,问你们到了没有,什么时候能到。”

“带着孩子,路上没办法走得那么快,就耽误了些时间。”我解释说。

钟离瑾去逗弄被红玉抱在怀里的微儿,“这孩子长得倒更像是萧大人似的,瞧瞧这眉眼,哎呦,真是俊俏啊,以后啊定是个大美人儿。”

“明明是更像夫人多些。”红玉说,“看这耳朵,和夫人一模一样呢。”

“是啊,都像,都像!”钟离瑾如今继承了钟离家后,倒也稳重了不少,看起来这些时日也经历了不少历练,连说话时眼底的笑意都是很浅淡的,满是疲惫和辛苦。“对了,你们还是先去看看云瑛吧,等回来有些事要跟你们说的。”

“什么事啊?”我突然觉得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瞧向其他人,萧珏也是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既然如此,霍汐,你们还是先去看看丽夫人吧。”萧珏也说。

红玉在等我的吩咐。

我想了想,“也好,那我们就先去找云瑛了。”

我和红玉带着孩子,去到云瑛暂住的院子里。她听到我们的声音,就兴高采烈的迎了出来,直接奔着抱在红玉怀里的微儿,“快,快让我抱抱。”

“你自己也小心些,身子还没养好呢。”我叮嘱她,她看起来是有些恢复了,可是脸色还不是那么的好,稍显瘦弱,或许是因为我们来了,她的精神状态便还算是不错的。

“没事,我没事。”云瑛很喜欢微儿,抱在怀里便不肯放手了。“这么个小粉团儿的,真是可爱极了,粉粉糯糯的”

红玉在云瑛身边帮扶着,听了这话也是高兴得不断抬头看我。

“本来应该陪在你身边照顾你的,可是偏偏那段日子我的身子啊钟离大人便劝说我还是先不要回去的好。说是院子里就红玉能照顾着你,我若是回去,只怕还要添乱的。”云瑛为那时候未能陪伴我生产而内疚。

“没事,我这不是带她来看你了吗。”我说,“接下来,还得麻烦你帮我照顾她一段时间了。她跟着你啊,我才放心。”

“那自然是,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有我顾着她,你且放心,我定不会让她少一根头发丝的。”

“夫人,丽夫人,外面风大,不如进去再说吧。”红玉催了一声。

“对,进去说。”云瑛说,“孩子这么小,受不得风的,一点点的风都不行。也是你这个当娘的,心太大了,这么小的孩子就往外带。”

她院子里有两个时候的婢人,我听里翀说过,钟离瑾原是给她安排了不少人照料的,可是云瑛这个人喜欢肃静,不喜欢太多人在跟前走来走去,商量了又商量,这才留下了两个,平日照料起居,侍候汤药。其他人就都打发回去了。

她抱着微儿不舍得放手,我们也只得跟着她,一起走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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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六话 钟离瑾的难处

瞧着云瑛抱着微儿玩得开心,有了精神,这一会儿工夫气色都恢复了不少,脸上挂着笑意,眼底的母性浓得化不开

“丽夫人真的很喜欢微儿呢。”红玉与我说。

我是知道的,云瑛一直都很喜欢孩子,看着微儿,或许也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云婉。

“这孩子,定了名字了?微儿?”云瑛听着了红玉的话,便好奇的问了一句。

“嗯,微儿,萧微。”我说。

“怎的起这个名字啊?”她不解,“那么多寓意美好的名字,你定是知道的比我还多,怎么就给自己的孩子如此胡来。”

“也不是胡来,便是希望她以后,活得微小如尘埃一般,方才能隐于这世上万千景象之中,不必被俗事庸扰。”我说,这个名字可能确实不是那么寓意美好的,但也寄托了我对她的期许。

“你啊。”云瑛有些气我,太过随意。“也就是萧大人纵着你,竟让你如此胡闹。”

萧珏那时,确实也翻了不少的古籍,想要找到一个更好的名字。可是我却草草定下了这个“微”字,正如我对她的期许,我希望她可以活得简单些,像是万万千微小的小人物一般,不必承担什么责任和变故。

“对了,你们见过钟离大人了?”云瑛突然与我问了一声,神情有些紧张。

“见过了。”我说。

“那他可有跟你们说什么了?”云瑛又问。

“这是什么意思?他跟我们说什么?”这句话一出口,我便已经想到了刚才,钟离瑾让我们先来探望云瑛,说是之后有话要说。

“最近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云瑛说,“我这院子里平时也清净,钟离家那些长辈几乎也都不怎么走动,但是那日,我院子里的人听着外面的家奴说漏了嘴。好像是出了命案。”

“命案?”这边又发生命案了?“什么命案?死的是什么人?”

“不太清楚,好像是和钟离家有关系的人,也不知怎么就闹起来了。闹到了钟离家来,闹哄哄的,我回忆了下,好像确实听到过他们在前面闹的动静。钟离大人也是很头疼了,忙着好几日都吃不好睡不好的,前日来说你们就快到了的时候,人看着都瘦了一大圈。”

云瑛说她当时也听到了前面那些人在闹的动静,只不过她在钟离家的身份只是来养病的客人而已,自然也不好过问什么。想着与她无关,就没有在意。但是见了钟离瑾,看见他那样无精打采的样子才不由得担心起来。

“刚才过来之前,钟离瑾倒是好像要跟我们说什么似的,不过他让我们先来看看你。”我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了她。

“那便应该是这件事了。”云瑛似乎很确定,“钟离大人是个很厉害的人,这府里上下的许多事都处置得极好,连外面的人也是对他十分信服的。能够难得住他的事情,没有多少,这算是我看到的第一件吧。”

我还不太清楚情况,也不好下结论。

“那究竟是什么事啊,难道又是命案?”红玉很紧张。

“不管是什么事,都是钟离家自己的事情。我们应当守本分的,他若是开口向我们求助,作为朋友,我们定是要全力相助。但如果没有,那便只能相信他,定会有法子解决的。”而且我是觉得,钟离瑾应该不会自负到真遇到麻烦而不好意思开口向我们求助的。

“可是钟离大人却让我们先来与丽夫人招呼,会不会就是因为不知道如何与我们开这个口,想要让丽夫人先透个消息给我们。等着我们再去向他询问具体情况呢?”红玉说。

“也有这个可能。”连云瑛也觉得红玉说的有道理,“若真的是件特别棘手,特别为难的事情,想来钟离大人也是不好直接开口求助的。”

“你也这样想?”我觉得奇怪,并不是她们的猜测不合理,而是

“你想啊,前面发生的事情,竟然都传到我这院子里来了。若不是钟离大人默许了,前面的事情怎么会传到后院来呢。想来他也是知道些的,只不过啊估摸着是碍于各种情况,不好意思与你们直接说,才会让你绕到我这里来,先让我透个口风给你,等着你去问呢。”云瑛哄孩子的手法很熟练,她曾经一个人带着云婉,很辛苦的把云婉拉扯大,当然知道该怎么带孩子了。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红玉突然问向守在门口的婢人。

我才瞧去,刚刚只顾得上说话了,竟也没有留意旁边的人

左边一个年纪略小些的,受了惊吓,站出来就伏在了地上,“奴婢,奴婢只是因为”

我看着云瑛,不明白她这院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青竹,你有什么事吗?”云瑛也未料到,她身边照料的婢人会这样突然冒失的闯出来。

“奴婢听着丽夫人和这位夫人说起了此事,才才”她支支吾吾的不敢抬起头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们说的?”感觉上,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奴婢知道发生在府里的那件命案死去的人,和奴婢算是远亲,是奴婢姑祖家的表叔,他是个特别好的人,性子温顺,从不会与人争执”青竹的语带哽咽,像是要为那含冤而死的人讨个公道。

“你认识死者?那为何之前没有对我说过呢?”云瑛也深感意外,同时,不由得怀疑,这青竹和死者之间的关系,青竹为何要一直隐瞒自己。“你一直瞒着我,从未与我说过。”

“丽夫人明鉴,奴婢无心欺瞒。只是,丽夫人也是客,而且丽夫人从不问府里的事情,不管发生了什么,丽夫人也不在意。奴婢原先并没有想过要和谁说的,只是今日听两位夫人提起,才忍不住想要站出来说上一句的。”

“你说死者是你姑祖家的表叔,你与此人关系如何,算是亲近吗?”我问。

这件事也实在凑巧的很,就连钟离瑾想来也不能预料到将死之人和分派给丽夫人的婢人,竟是远亲的吧。

“问你话呢,你和死者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亲近?”

红玉见她默不作声,便上前追问。

“不,并不算亲近,这府苑里也没有人知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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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七话 利老四与舟和

“那你便先不要说了。”我说,“等下,我们一起去见钟离大人,那时你再将这一切都说出来。可敢?”我不想擅自逾越了这钟离家的关系,眼下并不确定钟离瑾是否有意思要让我们加入到,他目前正在犯难的这件案子里。而这个叫青竹的小丫头,明知道钟离瑾在查这件事,却迟迟不肯说明缘由,偏要等我们来了,我和云瑛无意间说起时,才突然跪地请求,未免

云瑛看了看我,便已明了我的心思。

“你们去吧,微儿我会照顾得好好的。”

我和红玉带着那叫青竹的婢人回到前厅时,萧珏和钟离瑾也正在说话。看到跟在我们身后的青竹,萧珏稍稍迟疑,而钟离瑾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方才我和云瑛正在说话,这小丫头突然跪了出来,说是,她姑祖家的表叔让人杀了。我听着吓人,怕她惊动了云瑛和孩子,就只能先把她带过来了。”我径自走到萧珏身边,坐了下来。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钟离瑾听着都纳闷,便问向青竹,“你是侍候丽夫人的人?我记得你,此前便是看你稳重老实,才派你去到丽夫人身边的,怎么,你的表叔是怎么回事?”

“大人”青竹跪在钟离瑾面前,头也不敢抬。

“说吧,若是你的表叔真的遇害,我定会为你做主,找出真凶。萧大人和萧夫人也不是外人了,他们于钟离家也是有大恩的。”钟离瑾说。

“大人,前些时候府里遇害的正是奴婢的表叔啊。”青竹有些吓到了,浑身在颤抖,样子十分可怜。

“前些时候府里遇害的?”钟离瑾想了想,却皱起了眉头。

我和萧珏相互交换了眼色。

“利老四,利老四就是奴婢的表叔。他本也是老实的人,却却横遭此祸,大人”青竹说起她这位姑祖家的表叔时,神态哀伤,还落了泪,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像是想要求钟离瑾为她做主。

“利老四是你表叔?”

钟离瑾在听过她的话之后,能够明显听得出,语气压低了,说话的节奏也放慢了不少。

“正是。”青竹说,“原是奴婢的表叔利老四先进到这府里做事,后来,他说府里的大人们都是好伺候的,体恤下人,十分的宽容仁善,就劝说奴婢。奴婢才跟着表叔一起,来到了钟离家的可是现在,奴婢的表叔死得那么惨,大人求您念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上,定要为奴婢的表叔讨个公道啊!”

钟离瑾的脸色不太好,有些为难,他沉思了半晌,才转过头来,似乎有要询问我们意思的念头,只是还在犹豫该如何开口。

“上一次来钟离家,突然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对你们府上这些人并不熟悉,原本在和云瑛说着话,云瑛提到最近见你,好像你很是辛苦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你如此疲乏。这丫头就冒冒失失的冲了出来,半点沉不住气,我也只是听了两句,瞧着她话里的意思,事关你钟离家,便让她住口,将她带了过来。”我说,故意强调了“半点沉不住气”,我知道钟离瑾等会儿私下里肯定也会再问这青竹,为什么之前隐瞒不报。如果云瑛说的是真的,这几日钟离瑾在查的正是青竹那位表叔利老四的事情,青竹却一直隐而不发,从未声张,并没有把她和利老四的关系告诉任何人,说明她的忍耐是很好的。

只是,如此便不能解释,为什么她可以忍着不向钟离瑾说明,却偏偏要等到我们来了,冲撞了我和云瑛的闲聊。

忍或不忍,能忍或不能忍,这姑娘的心思绝对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其实,”钟离瑾为难了半天,终究还是说了。“原本就有意想要求助萧大人和萧夫人帮忙的,只是你们刚刚到来,路途辛苦,我本想着等你们休息一晚,也去看过了丽夫人,再将这些事与你们说出。竟未料到青竹还是冲撞了萧夫人。”

萧珏问,“可是,出了命案?”

钟离瑾迟了些才点了头,“是”

看来和云瑛猜测的其实差不多啊,钟离大人确实是遇到了麻烦。

“死者一共两个人,这事说复杂也并不复杂,可是来来回回拉扯了那么多次,我也实在是乏了。”钟离瑾说,“其中一名死者,就是这青竹方才所说的利老四。他被怀疑因为口角冲突,打死了另一个叫舟和的家奴,杀人的时间、杀人的原因,都已经确认,认证物证俱全,也在利老四的房里找到了凶器。可这利老四就是死不认账,一口咬定自己绝对没有杀害舟和我不想屈打成招,就只能是先让人把利老四关起来。而舟和的家人,见我迟迟没有处置利老四,便一而再的带人到我府上来闹,非要我下令,处死利老四给舟和报仇不可。可就在这里时候,利老四死了什么都没说清楚。而在利老四死后,一些线索才逐渐冒出来,能够为利老四证明案发时候不在现场的人,也冒了出来”

“这利老四,到底是什么人?他在这钟离家,是负责什么事情的?可有什么仇家?”可是单从钟离瑾的描述上,其实我已经有所预感,这舟和利老四的死,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什么利老四因为与舟和拌嘴,一怒之下杀了舟和,然后自己也死了钟离瑾手上的这件事迟迟没个结果,恐怕也是有这样的顾虑,他不愿草菅人命,所以才拖了这许久。

“钟离家几年前遭遇大难,我临危受命只得肩负起钟离家家长的责任,府里的下人婢人,虽说并没有换掉太多,可是几个主要的管事都已经撤换掉了。这利老四、舟和,就是我从下面提上来的人。原是在村子里管理些小事的,做事认真,负责,也都是勤勉刻苦之人,老实还简单,没什么根基。起初带到钟离家,他们也很是让我放心,将交给他们的事情打点的都不错。要说仇家的话这舟和我也是有印象的,舟和为人本分,鲜少与人起争执,也不知是怎么了,那次竟和利老四闹得这么厉害,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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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话 青竹的证据

“那利老四呢?”萧珏问。“利老四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利老四,原是安排到后面管着那些做粗事家奴的人,为人也算是和善,老老实实的一个人,稍微有些脾气,但也从未惹出过什么麻烦。”钟离瑾说,“却不知道这一次为何要”

杀人。

听钟离瑾的说法,这两个人应该都是他当时从村子里提上来的人。当时我们在钟离家查出了那件案子以后,钟离家也是伤到了元气,钟离瑾确如他自己所说,是临危受命才站在这个位置上。只不过那时钟离家的下人也是一团乱,钟离瑾的身份本就有问题,为了堵住下人们的口,只得撤换几个主要位置上的管事,也是为了把他们换成是没有根基的人,好培养成自己的人。但是钟离瑾万万没想到,正是这些他从村子里提上来做事的人,出了问题。

“表叔脾气虽然不好,但是却真的是个好人的,他只是个没什么心思的人,心里想什么便会说什么,绝不可能杀人的啊!”青竹在哭诉,试图撇清关于利老四杀人的这一点怀疑。

“你表叔的事情,你都很清楚吗?”我问,“既然你说,是你表叔觉得钟离家的几位大人都好侍候,才让你到府里来做事的。那为何连钟离大人都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你表叔刚出事的时候,似乎也没有人询问到你身上,看来你们故意隐瞒了关系啊。”

这话,自然也是给钟离瑾提了个醒。

“不不是的”青竹有些着急了。“我们并没有故意隐瞒关系的。只是府里人多眼杂,我和表叔虽说是有些沾亲的,但也”

听她的意思,她是解释不出来什么的。

“你们是住在同个村子里?”我提了一句。

“是。”青竹支支吾吾的应。

“既然如此的话,你也应该认识舟和吧。”钟离瑾立刻问道。

“”青竹低着头,却默不作声。

“你到底认识不认识舟和?!”钟离瑾有些恼了。

“认识的”青竹这才答道。

“所以,舟和知道你与利老四故意隐瞒关系,进到钟离家的事情,作为威胁。利老四害怕事情发作起来无法收场,致使自己受到责罚,所以杀了舟和?”我故意猜测。

“不,不是的!”青竹求饶说,“表叔没有杀舟和,没有的表叔与舟和根本就没有什么仇,他们,他们的关系素来不错,怎么可能杀了舟和的呢?”青竹说。

“关系不错,怎么就不可能杀了舟和呢?”萧珏接了这么一句。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青竹急得又快要哭了。“舟和舟和他与表叔的关系,十分的好,能够一起来钟离家做事,他们原本也都是很高兴的。自小我便记得,表叔与舟和时常会带着我一起出去玩耍,他们他们是那么好的朋友,不管因为什么样的事情。表叔都不会杀害舟和的。绝对,绝对不会!杀了舟和的,一定另有他人,不是表叔!表叔也是被害死的,表叔是被杀了舟和的人杀的!”

青竹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有想过。方才钟离瑾也说了,在利老四死后,那些证据才逐一浮出水面,能够证明利老四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也都冒了出来,说明利老四的死本身就是存有疑点的。

“那其他的,你还知道些什么?”钟离瑾问。

“其他的,其他”青竹使劲儿的回想着,只是越着急,越不容易想起些什么。她看着额头上都冒汗珠了,想来心里也是着急坏了,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奴婢奴婢想到了。”

“什么?”钟离瑾立刻问道。

只是青竹在身上摸索了几下,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她看起来又不像是找到了的样子,“怎么不见了怎么不见了难道,难道是大人,奴婢恳请大人,让奴婢回住处去找一下,定是落在住处了。表叔在出事前,曾经给奴婢的东西,现在回想起来,那时舟和已经出事了,表叔定是预感到了什么,所以他匆匆找到了奴婢,就是想要给奴婢一些线索的,奴婢把东西收起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不在身上。或许,是落在了住处”

钟离瑾侧过头看了看我们,我点了头,他才应允。

“好,来人,陪着青竹去房里取个东西。”

等到青竹离开之后,我才开口。“这青竹所说的,虽不可以全信,但是想来,她为利老四鸣冤是真的,那么关于利老四的事情,自然也有几分是可信的。”

“我有同样的感觉,原就以为这只是件普通的案子,可是现在”钟离瑾说,“这舟和、利老四还有青竹,都是从村子里出来的,他们以前又认识。如果青竹说的是真的,利老四与舟和之前的关系不错,那么利老四杀害舟和的可能又减少了许多,除非能够找到证明他们之间有硕大冲突的原因。”

“也不一定是因为认识就不会下杀手,很多谋杀案都是发生在亲近的熟人身上的。”我说,“方才青竹说,利老四在舟和死后预感到自己要出事,让我很在意。而且利老四究竟交给了她什么,莫非是和杀死舟和的人有关的线索。”

“舟和出事以后,刚刚和他起过冲突的利老四,就变成了最被怀疑的人。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利老四找到了能证明是谁杀害了舟和的证据,可是很不凑巧的,他也被凶手盯上了。凶手不知道他和青竹之间的关系,所以也没想到利老四死前会把线索留给青竹。”钟离瑾看样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不失为一种可能,但是利老四究竟留给了青竹什么,还是得等青竹回来,才能知道。”萧珏的意思是,与其在这里胡乱猜忌,不如等等看。反正青竹已经去取东西了,等她回来,一切就见分晓了。

“说来惭愧,本就是钟离家的事情,却也只能求助于你们。”钟离瑾有些自责,这件事的发生令他也措手不及,他要顾及着钟离家的影响,还想要找出真凶,的确棘手了些。“原是想等你们休息一晚再说的,没想到还是”

“大人!”钟离家的家奴从外面跑了进来,“大人,青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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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九话 中毒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青竹就死在了她的房间里。

尽管每次处理案件的时候,都难免遇到人证遭遇人身威胁的情况,但是这一次,速度之快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钟离瑾比我更加震撼,在他治理下的这偌大宅院里,一个人证,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一个女子,竟然在离开我们的视线之后短短一段时间内,就死了。

萧珏俯身在一旁检验着倒地的尸体,我和钟离瑾在这房里转了几圈。

看这情形,青竹虽然是个婢人,可是在婢人里却依旧不高,婢人之间也是划分了各个等级的,像是那种受到重视,比较有地位的,大多住在了主家的院子里,最多三四个人一起住一间房。而青竹虽然在照顾云瑛,可云瑛在这府苑里又终究是个客人,青竹在生前住的房间,是十二个女婢一起住的大屋子。

跟一间超多人住的大宿舍一样。

钟离瑾叫来那个方才负责看着青竹的人问话,“你跟着她来到这里之后,发生了什么。”

“小人跟着青竹来到门前,青竹便说让小人在门外等就好,她取了东西马上就出来,毕竟这都是婢人们住的屋子,怕有不方便。小人还叮嘱了青竹,如果有什么情况,就让她大声的喊小人呢。”他说。

他的胆子并不大,我们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被吓得腿都软了。

“那她进到房间以后,有没有喊过你?”我接着问了一句。

“没有,绝对没有!”他说,“小人一直守在门前,一点都不敢大意,就怕出什么事啊。”

“青竹进了房间以后,你在外面守着,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钟离瑾的脸色铁青,这么一件案子堂而皇之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难怪令他头疼了。

“动静有,有动静!”

这家奴的一句话,顿时吸引了我和钟离瑾注意。

他接着说,“青竹回到房间,就像是在找什么,动静不小的小人还问了一声,问她用不用小人帮忙一起找。青竹还回了小人,说是不用,她自己可以找到的。”

看来到这个时候,青竹还是活着的,至少当青竹和他交流的时候,他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同,而青竹出事,应该是在这之后。

“再接着,发生了什么事?”钟离瑾追问。

“再来,再来就是小人在外面等着,还以为青竹自己有办法找到那东西呢,就耐心等了一会儿,突然,突然就听到这房里,青竹倒下去的声音把小人,把小人都给吓坏了”他有些哆嗦,而且不时抬起头来,像是想要在钟离瑾的脸上确认一下反应。

青竹死的那么突然,死的时候又刚好是和他在一起,无论谁看,都必定怀疑他和青竹的死是有直接关系的。他也害怕,钟离瑾认定了这个答案。

我不便在人家主仆之间说什么,折返回萧珏身边,“怎么样?查出来死因了吗?”

“她是,中毒死的。”萧珏抬了抬头说。

“中毒?她吃过什么?还是,喝了什么?”通常说到中毒,不外乎这些误服,自主摄入导致的原因。

“应该不是。”萧珏指了指,示意我去看青竹的指尖。她十根手指的指尖都有不同程度的淤血手背上有明显淤痕。

“这是被打的吗?”不管怎么看,她这手上的淤痕都像是被人打的。想到这儿,我自然对外面守着的那个人更加怀疑了

“这是一种毒,只要接触,便可以进入身体,造成血液逐渐凝固的情况。若是再加上她当时,着急寻找着什么东西,行动的幅度比较大,速度变化极快,加速血液流通。那么她沾上的这种毒,便可以迅速发散。虽不会造成浑身血液的凝固,但是只要让血液流动的速度放慢,手指尖到心脏,错过了最佳抢救的时间,她就会生生被憋死。”萧珏说。

“你是说,接触到这种毒物的,是她的双手?”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有人知道她要回来找东西,在这屋子里的某处下了毒,她在翻找的过程中,手指先触及到了毒物,然后毒通过她指尖传入到身体里,逐渐造成血液僵住的状况?她的指尖有淤血像是坏死,手背有淤痕,也都是因为这种毒物?”

“不错。”萧珏说。

“那”那可得小心了,我们还不知道她都翻找过什么地方不知道凶手到底把这种毒下在了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在青竹翻找的过程中,是否把沾在手上的毒转移到了别处。

“封锁院子。”钟离瑾听罢,立刻下令。

“霍汐,你去把我的箱子取来。”萧珏说。

“等一下。”我走到门口,廉赫里翀都在,我看了看,吩咐廉赫说道,“你帮忙跑一趟,去把大人的药箱取来。”

廉赫将萧珏的药箱带了回来,萧珏从药箱里翻出了一小瓶的药粉,洒在了室内各处。

“萧大人这是在做什么?”钟离瑾不解。

“算是,消毒吧。”我说,“凶手把毒下在了某个地方,而这个地方恰好是她认为青竹找东西的时候一定会翻的,之后青竹的一双手又摸过很多地方,这种毒只要皮肤接触就会中毒。所以萧珏算是在消毒了。”

这个词,大概他们不好接受。

但事实确实如此

“如果是这样,青竹在房间里寻找东西的时候,门口只有一个家奴守着。这次是幸好萧大人在,提前找出了缘由,避免更多的人沾染毒物。可是”钟离瑾皱眉,现在这件事变得似乎更麻烦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凶手这么了解她,知道她一定会在什么地方寻找,极有可能是平时和她一起生活的人。也就是都住在这个屋子里的人,才能如此顺利的把药下在这里。可是青竹在摸了毒物以后,谁也不知道她还会摸多少地方,就连凶手也不能大意估算,万一要是凶手回来以后,不慎摸到了青竹中毒后摸过的地方,也难免不会中毒了。”

所以凶手这毒,难道就不怕毒到了自己吗?

“会不会是,今夜当值的人。”钟离瑾说,“如果是前半夜当值的人,自然要等到后半夜才回来,那时屋子里的其他人早已经回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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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话 钟离家的风水

值夜的人

如果是值夜的人,前半夜肯定不在房里。到时候其他人先回到房里休息,接触到各处,然后中毒接着,她若是回来,看到又死了人,必定

敢这么在钟离家杀人的

“这次的凶手,似乎更加丧心病狂了。”眼见局势走到了这一步,我就算原本不想去牵连什么,这下也是无法脱身了。

钟离瑾很惋惜,“可惜了我们还不知道,利老四生前交给她的证据是什么。”

“等到萧珏把这屋子清干净,再找找吧,当下人的,吃住都是和旁人在一起,又不能随便溜出去,根本没有自己的私人时间,想要藏起一件东西并不容易。”我是倾向于相信,那件东西可能还在附近的。“只是现在利老四,舟和,青竹他们这三个从同一村子里出来的人,都遇害了。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巧合”

钟离瑾明白了我的暗示,“好,我会让人查一下,府苑之中除了他们三个以外,还有没有谁和他们一样都是村子里来的。”

“什么,青竹死了?!”云瑛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反应和我预估的差不多一样。“怎么会呢?她刚才跟着你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还是不能接受这件事,好好的一个人,转眼之间就没了

况且,从云瑛到这里来养病开始,青竹就被钟离瑾派来照顾她了,可以说是云瑛在这里见到最多的人,“霍汐,到底发生了什么?青竹她是暴毙,还是被人害了?”

云瑛问起这句话时有些紧张,连带着她身边的另一个婢人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我。

“她是被人害了。”我说,“她原本说是要回房间里取件东西”

这话,其实也有试探这个人的意思。

她和青竹整日在一起,自然也是最了解青竹的人。

很多时候,当我们去讲述一件对方已知的事情时,如果在对方的认知里有这件事,对方的反应就会很明显,或者是呆滞,或者是移开眼睛想到了别处。

“青霜。”云瑛叫了她,“你知道青竹在这里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吗?”

“没听说过啊。”青霜回答说,“青竹这个人,一向都很和气的。因为是从村子里被提出来做事的,她其实一直都有些担心,害怕这府苑里伺候的其他人看不起她。从没有听过她和谁有矛盾的”

这就奇怪了。

“你今晚值夜吗?”我问了她一句。

“不”青霜说,“今晚该是青竹值夜的,可是现在青竹回不来了,丽夫人这边又离不开人照料,我也只能守着了。”

这么说,原本她今夜不该值夜的。

“这实在太吓人了。”云瑛说,“这里还是钟离家啊,在钟离大人眼前,就把人给杀了什么人有这样的胆子。青竹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婢人啊,怎么会被人杀了呢霍汐,是不是弄错了?青竹那个孩子我是看见了的,她又没钱,又没身份的,什么人会杀她呢。”

“是啊,我也想不通这一点。”我没有说关于青竹回去找证据的事情,“青竹这几日可有什么与往常不同的举动吗?”

云瑛叫着青霜一起帮忙回忆,“没有吧,她整日做的也都跟平时一样啊,一直都尽心,也没什么特别的。”

“那情绪呢?”我问,“她的情绪有没有什么变化?”

“”云瑛仔细地想着,“青霜,你有留意她这几日的情绪吗?”

“没有特别在意,不过现在想来,青竹这几日确实有些不太一样了她好像多了些心事一样,好像有些紧张,除此之外,也确实没有别的什么了。”

多了些心事?是因为利老四的死吗?利老四在出事之前见过她,还交给她一件可以算作是证物的东西,之后就出事了不管第她觉得,利老四当时出事突然,是不是就是为了那件东西被害死的,还是利老四本身就算是被设计的,也难怪会偶尔不对劲了。

“霍汐,霍汐”云瑛叫我,又怕惊醒了孩子。“青霜,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云瑛让青霜退出去等着,才拍了拍我,叫得我回神,“你与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遇害了是不是她,牵扯进了她那个什么表叔的案子里,也是因而遭受连带才会被人害了的?”

“你都已经猜到了,还要问什么呢。”这件事任谁看来,都会是这样的怀疑吧。

青竹这个姑娘,本身不是会主动惹事的,这一次却被灭口。不是因为她自己,那就只能是被什么案件牵连到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出事”云瑛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很不解。

“其实,她昨日里方才问我借了些钱”云瑛猛地拉住我,“我在那边遇到她,一个人躲在屋后哭。我问她怎么了,她没有说,后来,她来找我,说是想要问我借些钱。”

“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借钱做什么?”

“她只是说,在村子里的母亲生了病,病得很厉害。家里请不起郎中去看了,她担心母亲,就我也是同情她,还答应了让她回去看看,照料她母亲两日。你知道的,我这边平时没什么事,自然也不需要那么多人照顾可我没想到,她居然”云瑛还在担心青竹的母亲,“霍汐,你们有没有派人去看看青竹的母亲?她还病着,千万不能让她知道青竹已经死了”

“青竹的母亲”我们之前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好,你放心我会同钟离大人说的,让他派人去找找青竹的母亲,若是生病了,萧珏定会帮她的。”

我知道云瑛是念着和青竹相识一场,想要为她做些什么事情,才主动开口求助我们帮她。若是做些小事便能让云瑛安心,也没什么的。

“你说,钟离家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总是不断的出事啊。”云瑛还是有些难过的。

“谁知道,也许是风水不好吧”这个借口连我自己都知道很牵强了,但是眼下除了这个以外,我还真的想不到更合适的解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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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一话 再见钟离南

“风水不好?”云瑛笑了,“也就只有你,想得出来这样的借口敷衍我。我知你心里有疑惑,既然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了。只是也要给你提个醒,钟离大人也是很聪明的人,他的能力和手段,你也是清楚的,连他都束手无策,被这件事烦得头都大了,你还是要有些准备的才好。”

“我知道。”

今夜,本来说好了我留下来和云瑛一起睡的,我等她睡下以后才悄声出来。里翀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我问他,“你不是跟着大人吗?怎么也到后宅来了?”

“大人和钟离大人在一处,留下了廉赫,差我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在闲聊。大人说,夫人今晚肯定不会什么事情都不做的,若是查找线索,那么留下我这么一个更熟悉钟离家情况的人,反而有帮助。”里翀说。

如此说来,萧珏是知道我今天要弄出些事情的了?

“夫人打算从何处查起?”里翀问了一声。

“如今这府苑里,应该有一大批人都是当年那件案子之后,从外面补上来的。也有一部分是类似于青竹、利老四舟和这样,是钟离家从自家乡下的庄子里挑选出来比较值得信任的,你有没有办法查到,除了青竹利老四还有舟和以外,还有谁也是从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我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巧,遇害的三个人,恰好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这不是偶然条件。

“除了他们三个,这府苑里如今还有四人与他们来自于同一个地方。”里翀说。

“四个人?这么多?”我确实有些吓着了,然后就是满心的纳闷,这也太奇怪了,同一个村子里,挑选出来了七个人,钟离瑾一直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啊,他怎么会大意到从一个村子里挑出来七个。就算这个村子他真的很信任,可未必每个人都特别熟啊,而且他难道不知道,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这些人,万一要是相互之间有所串联,只怕也是会坏事情的。

“原本,加上青竹应该是八个,可是年前死了一个。”里翀一句话,说得很是寡淡,倒不像是在说死了一个人似的。

“怎么死的?”我们走着走着,我听到他这话,就停下了脚步。

“冻死的。”里翀也随着我的步子停了下来。“去年冬夜,最冷的那几天里。他被人发现,冻死在了院子里,说是,身子本来就不好,夜里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一直闹肚子。整个晚上都在来回跑茅厕,和他同住的人都有印象,不过只记得他一趟趟的跑,至于什么时候再没动静过,就不知道了。估计是因为这样,后半夜便冻死在了回来的路上。”

“”我虽无语,但是千奇百怪的死法见得多了,这种也就不觉得那么难接受了。

“夫人怀疑他的死有问题?”

里翀毕竟跟了我们也那么久,大概也是听出了我沉默的原因。

“如果是你,你会这么杀人吗?”我是觉得不太对劲,可也不算是怀疑他那样死,是被人刻意谋害的,毕竟谁会用这种这种法子杀人啊。

“不会。”里翀说。“如果是刻意对他下了什么药,为什么不直接毒死他,反而只是要让他拉肚子,一遍遍的往外跑,被活活冻死呢。”

“那就对了。”我说,凶手应该也不会这么傻。

既然有机会下毒,直接下个厉害点儿的,让他吃了就死的,多简单。非要把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弄得这么复杂,让一个被杀的人,凭几率死

“走吧,既然你都已经知道还有四个活着的,应该也是萧珏让你一早准备好的吧。按照你的名单,咱们逐一排查”我刚要带着他离开,就见到不远处一个迎面走来的婢人“来找咱们的?”

话音刚落,她已经走到了身前,“萧夫人。”

还真是来找我的?“你是”

“我家大人请您过去。”她说。

“她是钟离南院子里侍候的人。”里翀给我提了个醒。

“钟离南?”可是,钟离南找我是为了什么呢?“那便请你带路吧。”

虽不知钟离南为何要见我,不过他也像是一早料到了我会大半夜的溜出来一样,派人截在路上,这么晚了要见我,必是不会说些白日里能够说给旁人听的。

上一次来这儿,这钟离家这硕大的府苑里留下了不少记忆。

而现在看起来,一切的印象似乎都还在脑子里。

钟离南早已等候多时,他坐在房里,屋中烧着炭火,还算是温暖。他的腿上盖着一层皮子,看着就很暖和。

“现在应该不能叫南公子了,那该如何称呼呢?”我走进来,他的婢人却并未随着进来,而是十分识趣的守在了外面。

“如何称呼都好,既然说了只是一个称呼,又何必那般计较。萧夫人是个爽快的人,从不拘泥于这些小事,听说你对瑾儿也都是直呼其名的。”他的气色倒是比几年前好多了,看来这些年他把府中大小事务一并交于了钟离瑾后,自己退居幕后养病,倒是也恢复了不少。

“初时与钟离瑾相遇,却也是因为他与我儿萧景毓的交情,二人早已称兄道弟,我总不好再客气些吧。”我说。

“既然如此,萧夫人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你我也算是旧识了,何必在意那些虚名。”钟离南几年未见,性情豁达了很多。和我之前留下的印象,也有些不同了。

“那好,既然这是你的意思,那我也不再推脱了。只是我实在不知道,你这大半夜的让人把我请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这里毕竟是他的住处,钟离南向来是个很知礼数的人,深更半夜的让人把我带到这里来,我实在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萧夫人,听说你们今日刚到,府里便又死人了”

“欸,话不是这么说的啊。”我打断他,他这话说的,就好像青竹的死是因为我们来了一样,“好像是我们带来了厄运一样。”

钟离南却笑,“难道不是吗?萧夫人真是走到哪里,都能遇上命案啊。”

“难道我们若是不来,这人就不死了?”我听着他的话,觉得十分不爽。他言语之间没有怪罪的意思,但是却时时刻刻在暗示,我们像是瘟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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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二话 不可以是钟离家的过错

“萧夫人可还记得,多年前你与我第一次遇见时的情形?”

“自然是记得的。”那时,毕竟也闹出了不少的不愉快。“当时你并不信我。”

“是啊,”他说,“我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女人,能够解决钟离家的事情呢。只不过后来想起来,也觉得那时候自己险些错失了认识真相的机缘。若是我真的赶走了你们,不知现在又是否会后悔。”

“你今夜把我找来,不会只是为了叙旧的吧。”一个晚上那么久,要只是用来叙旧,可就耽误了很多事啊。

“自然不是。”他说,“今夜寻你过来,只是想问问你对府苑里此次案子的看法。”

“”我稍微迟疑了下,然后笑的也很勉强。

“怎么?”钟离南不解。

“我常常在想,你对钟离瑾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虽说他当年以养子的身份回到你们钟离家,也一直将你视作父亲,可你说到底,不是他父亲啊。你只是他的兄长,莫不是戏过来,真把他当成是你儿子了?”他既然早就不问府里这些腌臜事了,现在却又让人半夜将我找来询问,很明显,是替钟离瑾担心啊。

我这话一出,守在外面的婢人一副提心吊胆的神情。连里翀也都莫名地紧张了许多。

以为钟离南会恼的,可是在僵持片刻后,他脸上还是浮现出了笑意,“萧夫人,我与瑾儿之间的关系,自是瞒不了你的。他既是我的亲人,也是最值得我信任托付之人,我自然是要多关心一些的。”

“我想也是。”我说。

早在很多年前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钟离南是真的很在意钟离瑾的,他做的很多事很多决定,也都考虑过钟离瑾的感受和处境。正如他所说,他一个身体不便常年养病的人,在这偌大的府苑之中,能顾信任托付的也就只有钟离瑾了,这种相依为命的心情,不是我这样的俗人可以理解的。

“那你便直说吧,这次的案子,你有什么想法?”

“我也不好说,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来得凑巧,瑾儿也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我自是相信他能力的,只是这一次,他却耽搁了数日迟迟没有进展,整个人消瘦了不少。我虽有心帮他,却不知该从何处入手”他的话,就像是在说服我要帮钟离瑾一样。

“你知道的,自从上次的案子结束以后,我们和钟离瑾的往来便一直没有断过,于公于私,他也都帮过我们很多。他既然需要帮忙,我们自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可为何,你还要把我找来,叮嘱我一番呢?”我觉得钟离南这个举动很有意思,他明明知道,即使他不让人把我找过来叮嘱这许多话,我也会全力帮助钟离瑾的。因为我们和钟离瑾,是有私交在其中的,我们和钟离瑾的关系,摆明了要比和他,或者和钟离家要好的多,他这样反而刻意了。

钟离南虽不算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但是也算是有些心思算计的,他这么做要说是毫无目的,反正我不信。

“我只是希望,不论接下来发生任何事情,你都能保证,维护瑾儿。”钟离南说,“瑾儿如今身为钟离家的家主,他所要担负的责任之大,肩膀上便是钟离家一百多口的命运。决不能被这些事情轻易击倒。”

“他若是个容易被击倒的人,想来也不会一开始就担负起这一百多口的命运了。”我相信这些事情,钟离瑾自有决断的,他是个颇为要强,却难免有几分自负的人,应该不会希望我们干涉钟离家这些事情的。“你希望我维护他,恐怕还有别的目的吧。”

“这次的案子,显然是冲着瑾儿来的。”钟离南说,“或者说,是冲着钟离家家主这个身份来的,不管是谁在钟离家家主的位置上,都定会遭到波及。”

“这么说的话,那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呀?”

我觉得,钟离南知道的事情,可能比我们以为的还多。他虽身子不便,整日被困在房里,却丝毫不影响他留意外面的事情,他对这个院子以外的事情,也有不少了解的。

“里翀为你查的事情,也是我透漏给他的。”

钟离南说。

里翀为我查的事情我回头看了眼里翀,当然想到了钟离南所说的,是个什么意思。里翀查的,正是这府苑之中和青竹等人一同从村子里挑选出来的另外四人

“这么说,你是想要给我们补充资料了?”

听起来,他好像是知道,里翀查到的消息里,有哪些是错漏了的。

钟离南的笑映着火光,“有些事情,即使是对里翀也不能说明的。”

他说完这句话时,还特意看了看里翀。

“比如呢?”我很好奇。

“比如这个村子的由来。”他说。“这个村子里一共二十二户人家,所属于附近的一个庄子,村子里的人,世代为奴,却不是良奴。”

不是良奴。

我突然明白了钟离瑾把我找来的意思。

这个村子里二十二户人家,都是祖上犯了事情,被贬斥的,子孙后代都受及牵连,自出生的那一日起,就是奴人。奴人分两种,一种是良奴,一种是像这样罚没而来的“那,这和发生在府苑里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早两辈以前,也都是军中的人,多是犯了大错,子孙才遭受连累的。萧夫人可知道,虽然他们分配给了钟离家,表面上看起来,是钟离家的奴人,为钟离家做事。但是实际上,钟离家则是负责看管他们的人,若是这些人再出了什么事,钟离家也是要担责任的。”钟离南现在才迟迟说出他把我找来的原因,“我知道萧夫人素来清高自傲,定是不屑这些的。但是我也只是想要提醒你一句,最后的真相,不能是大忌。”

“案子还没查,看来,你就已经有了答案啊。”我是有些不满,不满他自作主张,不满这案子还没弄清楚,他就已经在准备一个可以应对一切问题的答案了。而他找我来,只是希望我配合他准备的答案,演一出戏。“在多年前,你就用过同样的法子想要瞒天过海了,可惜,我出现了,拆穿了你的计划。所以这一次,你想要让我也一起陪你演这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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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三话 钟离南的不解

“我知道,萧夫人定是不屑如此,以萧夫人之心性,怎能受此屈辱。可事关钟离一族,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我明知萧夫人不愿答应,却还是要提出来,希望萧夫人见谅。”钟离南一如他多年前给我的印象那般,他在意的并不是个人影响,反倒注重家族兴衰,总是很包容的接纳一切,好的,和不好的。

“你怎知,若真的是村子里的问题,那你钟离家就一定会受到牵连?”我问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小心的,牵扯到了钟离家,势必会牵扯到钟离瑾。钟离瑾这个人,不屑于耍这些手段去维护一个虚名,所以这些话,是从钟离南的口中说出来的,而不是钟离瑾的口中说出来的。

“自从瑾儿接手了钟离家,受人非议颇多,钟离家已不复昔时盛况,只是以他的性子我想萧夫人自有体会,他宁可一人承担所有,也不会对任何人说一个难字。”钟离南是为了钟离瑾,才来跟我说这些话的,他只是心疼钟离瑾自己扛下了那些事,“既是他不愿意做的,也总要有个人去做才行。”

我有一瞬间的错觉。

那一刻我想到了我哥哥,想起那像是上辈子的事情,我哥哥如何保护我,照顾我现在,钟离瑾也是有人这般保护和照顾的。

钟离南心疼他的付出,把他所做的一切看在眼里。钟离南知道,钟离瑾活得一直有自己的原则,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隐瞒,那么最终一个人扛下许多,总也有扛不住的时候。

“我可以答应你,尽力维护你们钟离家的名望,不让案子的事情影响到钟离家,使他人有机会构陷。但是隐瞒真相我想,即使我答应了,钟离瑾也不会答应的。”我算是了结钟离瑾的吧,如果这些事情的缘由真的是因为村子里的某些人,钟离瑾不是一个会姑息养奸的人,那时候即便我引而不发,钟离瑾也不会任由他们肆意妄为的。

钟离南在长长的沉默后,重重地叹了一声。他自然也是了解钟离瑾的人,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钟离瑾会如何取舍,他也想到了的。

“你与我说了这么多,好像,你知道些什么我和钟离瑾都不知道的事情似的。”我有这种感觉,钟离南似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事情,所以他与我说这些或许,这些话他也曾与钟离瑾说过,只不过钟离瑾的性子是,他会尊重钟离南,会隐忍,然后还会继续坚持自己的原则和想法,所有的矛盾和冲突都会发生在他身上,反倒是他会更加辛苦了。

钟离南与我说这些,不禁是希望我能够将此事压下,也是希望我能影响钟离瑾。

“是。”钟离南说。

“你没有告诉钟离瑾?”我问完这句话,稍微迟疑,也就明白了他其中的用意。先是与我说,希望我能够配合他演一出戏,骗过外面的许多人,化解钟离家的这一场危机。然后再说他确实知道一些线索,是我们都不知道的“哦,我明白了。同样的话你应该和钟离瑾也说过吧,你希望他能够配合你,按照你的想法瞒住外面的人。只不过你也发现了,钟离瑾的性子执拗,他是个本身矛盾的个体,既不想违背你,又不愿做事含糊,敷衍了事。所以你没有和他说你掌握的线索”

而是,等我来。

钟离南笑,因为他的目的是达到了,“因为我知道,这个世上能劝住他的,只有你了。”

“这么信得过我?”我自己都不确定,万一真相暴露,钟离瑾不愿隐瞒一定要做出处置,我能否劝住他,但是钟离南却在这件事上好像特别信任我一样。

他并未直接答我的话,而是给里翀使了个眼色,似乎是想要把里翀支到外面去。里翀看懂了他的意思以后,便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向他点了点头,里翀这才往外面走了几步。

“里翀的听力过人,你即使把他支得再远,他也是能够听到的。”我提醒钟离南。

“我知道。”他说,“但是总要做个样子,免得,我们无意间的对话,伤了萧夫人的名声。”

“这是何意?”我不觉得什么样的对话会伤到我的名声,而且虚名这种东西,我本也不看重的。

“说实话,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理解你和瑾儿之间的关系。我以为你们只是普通的朋友,但是渐渐却发现,瑾儿对你不同”他说着,伸手调整了一下搭在腿上的皮子,“我以为瑾儿是看上你了,只是你那时已经成婚,你与萧大人看起来夫妻恩爱。”

“所以呢?”我问。

“我想瑾儿怕是要难过了,可是不成想,他与你夫妇走得却异常近。”

钟离南看样子不解这件事已经许久了,他虽没有直说,但是他的意思,我是听出来了的。他误会了钟离瑾喜欢我的这件事情,不明白为什么钟离瑾眼看着我和萧珏在一起,却还是与我们走得亲近。

“他是个堂堂正正的人,自是没有那些虚伪的小心思。”我说,“你这样怀疑,看不起的是他,不是我。”

而且我自信,我与钟离瑾之间的关系,绝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我知道。”钟离南轻声说道,“后来我便慢慢发觉了,瑾儿对你的感情特别,并不是因为爱慕,他把你和萧大人视作家人。我虽有不解,也曾试着找出答案,担心此事会伤害到他,只是逐渐的,我发现你们对他的影响很大,而且”

“而且?”

“而且,我曾在他的房间里,无意间看到了一些他随手记录的文字和画他说那些是他梦境中发生的事情,在他的那些文字里,似乎是将你当做了另一个人,将他自己也当做了另一个人。他保护你,照顾你,更像是以一位兄长的身份”钟离南怎么都想不通,估计他还以为钟离瑾是在发疯了。

我知道他说的这些大概是什么事情,却也对钟离南这一脸认真不解的样子,颇感好笑。“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我却不知道该怎样和你解释。但是你所认为的那样,我和他好像有些共同的记忆,在那段记忆里,他是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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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四话 霍准与钟离瑾

“什么?”钟离南更是诧异了。

我这么说,他反而更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欸?难道你没有问过他吗?他是怎么说的?”我有些好奇,关于这件事,钟离瑾是如何向他解释的呢?

“他没有说别的,只是说那是梦里看到的。像是做梦,又像是真实发生的,到底是梦,还是曾经的经历,他自己也快分不清楚了。”钟离南是关心他的,要不然,他那么心性寡淡的人,不会问这些事情。“萧夫人,难道你也有同样的梦境?”

“那些事情对我来说,不算是梦境。”我笑着,心里却是说不清楚的感觉。“不知,你是否相信前世今生?”

“这”钟离南迟疑了,很明显,他是不信的。

“那你是否听说过,关于我的传闻?”我又问他,“他们说我在这世上活了很久”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我的话一出口,我就看到钟离南的脸色变了,他先是锁紧了眉头,眼神混沌,表情也是慢慢僵住了。我却在笑,他之前没有相信过那些和我们有关的传言,眼下却是这么的惊讶。

“虽然,我从未在意过别人怎么说,也没有特意澄清过,只是觉得是与非都在别人口中,我若是在意,便是输了。人活一世,总有太多的不可思议,我想着,我是活给自己的,而不是活在别人嘴里的。”我说,“可是细细算起来,我来到这个世上,已经走过了太多的年头,久到我都快忘了以前的事情偶尔夜半回想,却只剩失落。我与萧珏一心一意,只是对于我曾经留有记忆的那个世界,他却是一无所知的,仅有的知晓,也不过是听我描述。”

我是落寞的,独自一个人记着那些久远的事情。

“这是指,很久以前的事情?”钟离南还是不太明白。

“我从很久以后的世界来,到了很久以前跨越了很多年,连我自己都是无法相信的。”我说。“我遇见萧珏,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是从没有谁和我一样,也是记得后来那个世界的事情,我在这个世上,是一个独特的存在,我若是想要回到我熟悉的那个世界里,只能这样一天天熬下去,还要再过几百年,上千年,两千年,三千年我只有这样,才能走回到我记忆里的那个世界。”

钟离南似乎是在消化这些,突然听说的事情,他的眼神里透漏着不敢置信,只是努力的想要把我所说的事情,渗透进他的理解之中。

“我原是有个哥哥的,他为了保护我,却铸成大错。我更是因为调查一件案子,受人威胁,方才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世界,乍醒之初,也是深觉荒唐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哥哥竟也在这个世上,他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照顾我。一如他曾经那般”

“那,你所说的哥哥,他和你一起来到现在又在何处?”钟离南问。

“死了。”我说,“我受命于天,不老不死,一生为追查真相而存,为还公道于天下。我身边的人便可以如我一般,长长久久的活下去。这像是一种恩赐,又像是一种诅咒。那一年,是商朝末年,传是妲己祸乱,妖孽横行,我受邀而至,清查真相。却遭幕后凶手迫害,昏迷不醒,一睡就是上百年,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原本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已经随着时间老去,死去。我爱的人,我的兄长,我的孩子”

钟离南的表情,就像是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一样,震撼至极。

“那是一个村子,却是我家后人的村子,村子里的人,都应该算是萧氏一族的后人。他们一代一代地守着山洞里的秘密,直到我醒来。我却一点都没有变,变得是这个世界。”我说。

“萧氏一族,那和萧大人”钟离南惊讶发现了其中的关系。

“萧珏,便也是我曾经的爱人。我醒来之后,曾经的爱人已经老而死去,而我又遇到了他的转世人海茫茫,一眼,便知道是他。”我说,回想起那时候的经历,唯有这里的一段是令我觉得有些安慰的。“可是他那时却忘了前世的事情,又是独我一人记得不过所幸,后来他还是想起来了,我们居于世外,远离纷争,却又不时入世,追查真相。”

若,不是萧珏相伴,恐怕我是很难熬过那些时日的。

“所以,你只是找到了萧大人,而你的孩子和兄长”连钟离南在听过这个故事之后,都不免觉得惋惜。

“他们,应该也已经转世了。我一直相信,只要继续这么一天天过下去,总有机会遇到的。”我侧过身来,看了看他,“在遇到钟离瑾之前,我一直在找我哥哥,其实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和我儿子萧景毓有所来往的钟离瑾,只以为和毓儿众多好友一样,只是其中一个罢了。再之前我们在陈宫里查案,我无意间遇到了一个和我哥很像的人,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后来,钟离家出事,钟离瑾找到了毓儿,我们就来了。我看到钟离瑾的第一眼,几乎傻眼了”

“那么瑾儿”钟离南原本是想要问什么的,可是话说出口以后,声音慢慢淹没在喉咙间,想来是他自己已经反应过来了。“瑾儿,是你兄长的转世?也难怪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和你有那般多的共同记忆吧。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吗?知道他与你兄长的关系?”

“是,他是知道的。起初他会看到一些和我有关的梦境,也是心生怀疑,不明原因。遇到我们之后,他说他梦见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他看到了很久以后那个世界里发生的很多事情。他记得在梦里,我是他妹妹这件事,所以很苦恼,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梦。他问我关于我兄长的事情,我便告诉他了。原本,我也不愿相信我的兄长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了,但是现在即使说不愿意接受,好像也慢慢习惯了。”

虽然我们都没有明说过什么,但是这几年来的相处,却也是如钟离南所说,像家人一般。

其实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这种身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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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五话 乌萝村的秘密

“虽然这应该并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可这就是真正的答案了。”我说,“钟离瑾,与我兄长长相相似,行事说话也相似,甚至是我都没有想到,他会在梦境中一点一点的浮现出我兄长的记忆。要说完全没有怀疑过,也不是,可能在我的潜意识里,也是逐渐将他当成了我兄长的另一种存在吧。或多或少,我都难免将对兄长的怀念寄托在他身上,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害他。”

我知道钟离南在担心些什么。

“我,不太能够理解,但是你的说法却与我想象到的,差不多了。”钟离南也不是个傻子,钟离瑾在日常中露出了不少的破绽,仅凭那些就足以让钟离南产生些联想了。他知道自己所想象到的这个可能十分荒诞,可今日从我这里得到了证实,我的解释竟然与他所想象中的,一致。

“你特意让人,这么晚了把我叫过来。应该不只是想说这些吧?”我其实有猜测,他手里可能掌握着一些什么样的线索。

钟离南尽管表面上漫不经心的,可是他对于钟离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特别了解。这种了解,可能远远超过钟离瑾,那么对于村子里的情况,他知道的也定是比钟离瑾更多。

“你说的对。”钟离南轻叹,其实若不是他眼下因为身体的原因,只能被困在这里,他也一定会想办法挽回这件事对钟离家的影响,减少对钟离瑾的伤害。可是他没办法,他的身体原因局限了他的行动能力,使他有心而无力,况且眼下,钟离瑾在这件案子上倾注了心血,太想要解开真相了。钟离南已经阻止不了他了。“那个村子,叫乌萝村。现在的村民,他们的父辈和祖父辈是征战时被囚的战败兵士,后来充入了奴隶,分给了钟离家。不过当年的那些人老的老死的死,现在这一辈中,也没有了当时那些人的好战,所以许多年来也都是相安无事的。”

“乌萝村?”我知道钟离家乡下有不少的村子,这乌萝村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可是听到钟离南的大概介绍,我也想得到乌萝村的情况应该是十分复杂的,他既然与我提起,说明在此前他已经怀疑到乌萝村,并且调查过一些事情了。“曾经战败的兵士,就算是被俘获,为奴,分给了钟离家,由钟离家负责看管和利用,想来那时候也不会很老实吧。”

为了让这些人臣服,奴役俘兵,肯定也会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使他们不得不低头认命。

而且我听说过钟离南的父亲,钟离家的前前当家人那可是真是个

“利老四,舟和还有青竹等人,都是从乌萝村挑选出来的。多年前的那件事情以后,钟离家更换了不少下人,也是为了瑾儿继任钟离家家主身份,不得已而为之。我虽劝过他,乌萝村的情况与其他村子不同,让他慎重考虑,可是瑾儿宅心仁厚,他以为如今乌萝村年轻一代之中,早已与前两代人不同,并不是那种爱挑起争端好战之人。”钟离南说,在这件事上他是有遗憾的,只怨自己当时并未慎重规劝,才让钟离瑾被人钻了空子。

“你如何认定,这事情一定是从乌萝村引起的呢?你说钟离家更换了家奴下人,也不是只有从乌萝村挑选的吧,虽然被害的舟和、利老四和青竹都是乌萝村的人,可他们到底是被害的人。害他们的人就一定是乌萝村的吗?”我觉得这一点有些说不通。

死的人是乌萝村的,但是害死他们的人,却不一定是乌萝村的人。就像钟离瑾的说法,当初被俘获的兵士,如今已隔两代人,现在这一代人之中,既然能够被挑选到钟离家做事,钟离瑾肯定也是很慎重的筛选过,挑的都是那些性情温顺,没有不良影响的人。

钟离南偏偏认定问题就出现在乌萝村,这会不会是先入为主了?

因为乌萝村的人本身就是俘获的战败兵士,相互之间本身就有敌意,所以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先想到的就是这些乌萝村的俘兵之后?

“乌萝村确实沉寂了一段时日,但是这两年里,却频频生事。似乎是因为钟离家新家主继任一事,使人心浮动,便有好事之人暗中挑唆。上一次,钟离延继任家主之时,也有过这样的事情。不过钟离延的手段比瑾儿要狠一些,很快便镇压了下去。只是瑾儿,他的心性和善了许多,便也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钟离南说,“乌萝村的人,世代都是做一些很卖力气的粗重工作,一直都有反抗之心,屡屡想要逃跑,却都被看管的人抓住,免不了一顿毒打。这些后人虽没了当年俘兵的呱噪好战,却也不甘心一辈子为奴,做这些苦力气的差事。瑾儿从乌萝村里挑选家奴和婢人,原是想向所有人表达钟离家的仁善之举,意在告诉所有人,大家都有机会脱离乌萝村那种地方。却也是”

“乌萝村里,还隐瞒着什么样的秘密吗?”我算是听出来了,钟离南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大抵是说,这些原本关在乌萝村的人,并不老实,想要反抗。钟离瑾继任了钟离家的大家主之后,想要以德服人,让乌萝村的人意识到都有机会离开那里,可是却也让原本镇压住的一些欲望,又看到了希望,开始伺机而动。

钟离南不希望那个被隐瞒的事情,再次浮出水面引人关注。

“萧夫人可信恶鬼之说?”

“不信。”我说。

“可若是,乌萝村里当真有恶鬼呢。”钟离南问。

“不可能。”我是不信的,这世上虽有太多令人无法解释的事情,但是鬼神之说,无非是人自己编排出来的,以寄托某种人力而不能达到的心愿。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那就只能你自己去查了。”钟离南说,“而我所知道的,是乌萝村的那些老人们,曾经在战败被俘,押送至乌萝村的时候,便在村中种下了恶鬼,活埋了一女婴。说是七十年后,女婴化作恶鬼,会帮助他们脱离乌萝村那样的地方。而如今,也正好七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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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话 准备调查乌萝村

“里翀,你听说过乌萝村吗?”

我从钟离南处出来之后,便一直在回想钟离南说的话。曾经被囚禁在乌萝村的战败兵士,居然活埋了一女婴,想要“培养”恶鬼帮助他们复仇?

“我知道那个地方。”里翀说。“不管你现在想象中,那里有多惨,生活的环境有多差,它都比你现在想到的,要更惨上许多。”

“这么严重?”我听到里翀的说法后,心里对这乌萝村的情况一下子就掉到底了。

“乌萝村和其他几个村子不同,是唯一一个钟离家看管战俘的村子。村中无论男女老少,他们日常做的事情都十分辛苦。”里翀对这乌萝村倒也知道一些。

“原来是这样”我渐渐也想明白了,为什么钟离瑾要从这个村子里挑选家奴了,钟离南极力阻止,自然有自己的考虑。但是钟离瑾还是低估了这些人,他对于人性最深处的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他的本意是好的,得知乌萝村里的人生活的这么惨,想要用另一种方式,让他们感受到希望,从而帮助他们改变生活的条件和状况。

“我听说,乌萝村这些人,当年是攻打一个部族时俘获的,这个部族的人十分善战,并不好打。他们更是利用地形等优势,几十个人守着,耗费了上千人的兵力都未能攻入。后来是当时指挥战事的大人想到了一个法子,让几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被这个部族救走,然后趁夜,让女人在部族里点了火,大火烧起,外面的士兵攻进了部族,里应外合,将部族的人或杀或俘”里翀说。

“女人,孩子?”我没听说过这件事,只是乍听之下,觉得恐怖极了。

我知道古时战事的狠毒,并不是所有指挥战事的人都是那种君子,也没有多少人真的像后世以为的那般,战争一旦打起来,老人、女人、孩子没有谁在战事里真的能获得优待,每一场大胜,背后都是残忍的。

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事哪有那么多啊。

无非是后来胜利的一方,为了让自己的大获全胜听起来是正义的,便美化了历史,将对方说得如何如何邪恶,而隐瞒自己在战争中所使用的卑劣手段。我知道战争的残酷,也明白其中的不择手段,都是为了打胜仗而已,用少数的牺牲换取更多,可是听说这场战事的主战却用女人和孩子作为诱饵,还是觉得有些愤愤不平。

“其实这很正常。”里翀说,“为了打胜仗而已,什么法子,都得试试。”

“那这些人被俘以后,关在乌萝村里,他们真的用活着的女婴”我实在说不下去了,只觉得这件事若是真的,那就太残忍了。

“是这么说的,但到底是怎样的,除了乌萝村的人之外,便没有人知道了。”里翀的说法,像是对这件事的真相同样存有怀疑。“这个传说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件事若真的是乌萝村的秘密,只有乌萝村的人知道,那又是谁传出来的。如果传出来的人并不是乌萝村的人,那这个人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我没有亲眼见过被埋下的女婴,所以不敢确定这个传闻到底是真的,还是某些人虚构的。”

“”

他说的没错。

“夫人是要去调查乌萝村埋葬女婴之事?”里翀问,他的耳力很好的,就算刚才钟离南故意支开了他,可是我们在里面说的话,他应该也都听见了。

“钟离南不会平白无故的与我说到这件事,只不过,以他的能力,大概也只能查到这里了。接下来能做的,便是将线索提供给我,让我继续追查。”我相信在帮助钟离瑾的这件事上,钟离南不会骗我们的。

“若是这般,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夫人或许应该去见一下。”里翀说。

“谁啊?”难道他还知道些什么人,可能了解这里面的事情?

“钟离延。”

“不是吧?”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钟离延就带着钟离畅住到了附近的村子里隐居。钟离延做过多年钟离家家主,他的手段很厉害,所以担任家主的时候钟离家下面的几个村子都没有出过什么事。若是想要知道关于乌萝村的事情,去找钟离延,他应该可以提供更多的消息。”

里翀的这个主意,我认为并不是很好。

“你觉得,钟离延愿意告诉我们吗?”想到过去的事情,我对于钟离延会不会提供给我们线索的这件事,很有疑问。

“你之前也算是帮了他,如果不是你的话,钟离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带着钟离畅离开钟离家。他现在能够安然无恙的住在村子里,和钟离畅相依为命,全心全意的照顾着钟离畅,自然是欠了你一个大人情。”里翀却认为钟离延一定会帮我们的。

“那,那也就只能去试试吧。”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毕竟传闻中都七十年了,七十年前的老人哪儿那么好找,找到也不见得会说,钟离延确实有可能知道这件事,目前也是最大的希望了。“不过我之前,被钟离畅袭击了好几次,我真是有点害怕他了”

想到钟离畅,那时候被他袭击的记忆就浮现了出来,我心里不安,面对他总觉得会出什么事一样。可是想要找到钟离延,难免就要去见到钟离畅

“不必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伤到你的。”里翀向我保证。

“唉”那我也害怕啊,说实话,面对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人,谁心里不怕呢。

钟离畅的智商虽然停留在了孩童时期,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成年人,上一次那么多的事情,我到现在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他了。可想而知他给我的记忆到底有多恐怖。

“不过,你没关系吗?再去面对钟离延”冷静下来之后,我是有点儿担心里翀的,那些事情对我来说,再恐怖也不过是两个月的经历。可是里翀却要面对自己的过去,“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话,你可以跟萧珏留在钟离家,我带毓儿或者廉赫去就行。”

“逃避不是办法,总是要去面对的。”

里翀看得开,他并不在意是不是要面对钟离延,是不是要面对过去了。

“那就好,你能这么想,挺好的。”见他走出了过去,我也替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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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七话 拜访钟离延

我再三向萧珏保证,我此去见钟离延,定会小心再小心,加上有里翀跟在身边保护,萧珏才松口答应让我走这一趟。

里翀此前回来过几趟,时常往返于钟离家、村子以及我们那里,对于钟离家的一些情况算得上是比较熟悉的。我拒绝了钟离瑾同行的要求,毕竟有钟离瑾在,作为前任家主的钟离延或许有很多话并不方便说。钟离瑾再三叮嘱里翀,一定要保护好我,万事切不可冒险,这才放了我们的。

我有被钟离畅袭击的经验,直到他现在仍然惧怕、憎恶女性,又特意改了装扮,尽量打扮得更像是男性一些。

“钟离延就在前面了。”里翀说。

他牵着从钟离家借来的马,我坐在马背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前就是一个村子,但是和想象中的一样,人烟稀少,不过里翀手指的地方,是一个略有些偏离村子的地方。

“他带着钟离畅住在那边?”我有些好奇。

“钟离畅的情况特殊,而且钟离畅只相信他一个人,为了避免再无意伤害到其他人,他只得带着钟离畅避开人群,独自生活。”里翀说,“每个月有钟离家的人负责送来粮食和一些生活用品,除此之外所有事情都需要钟离延亲力亲为了。”

“这样也好,也算是赎罪了。”我说,钟离延毕竟是犯下了罪过的人,不过他曾经是钟离家的家主,钟离家能够保全他的性命,不受任何刁难。这也算是钟离家给他的惩罚了

我们走到院前的时候,钟离延正在院子里给钟离畅洗头,看起来动作熟练,他早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看到我们,他更没有半点的经验,只是抬了抬头,很平淡的说了句,“你们先等一下。”

看到钟离畅那副憨憨而幸福的表情,我对他也放下了些防备,从马背上跳下,跟在里翀身后走进了院子。

钟离延给钟离畅洗完头,将他哄进屋子里睡下,才从屋子里出来。

“我这里,已经许久没来过故人了。”

“我们来找你,也不是为了叙旧的。”我说。

钟离延的神情,看上去自在了许多,没有他担任钟离家家主时的那种惆怅而压抑的感觉了,眼下的他,一身粗布衣裳,活得痛快多了。肤色黑了些,人也壮士了很多,虽没有了当年的精致,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好了很多,和当年的他完全不一样了。

“我知道。”他说。

“你,知道?”我吓了一跳,难道他猜到了我们会来?

“我虽然在这里生活,偶尔也会去溪边打水,便听到了些村子里的人议论。钟离家死了人的事情早已经传开,恰好又与乌萝村有关。钟离瑾的想法不错,可是他不够狠,掌控不了那些人,最终会变成这样。我知道你们和他的关系,如果他遇到了麻烦,你肯定会来的。”

他依旧还是当初那个自信昂然的钟离大人。

“所以你也知道,我是为了乌萝村的事情,来找你的喽。”既然是这样,那就更好办了。

“在你们开口询问之前,我有一个建议。”钟离延抢在我们之前,说道,“乌萝村的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处理的,每一个部族都有每一个部族生活的习惯。冒然打扰,打破了平静未必是件好事,与其去追查到底,不如重新掌控,以最严厉的方式,将他们的躁动彻底压制住,以绝后患。”

“”

他的建议,从钟离家家主的位置上考虑,自然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乌萝村的情况复杂,像他说的,虽然这些年来乌萝村的人都被看管在那边,但是他们仍然保持了自己部族生活的习惯。如果我就这么闯进去的话

“看来,你并不想这么的就隐瞒过去。”钟离延说。“你不愿意,钟离瑾也不愿意。”

“你连这也知道?”我倒是有些佩服他了。

“我在这里生活得久了,虽然远离人烟,但是心看得更清楚了。钟离瑾除了不够狠之外,倒真是个继任家主最好的人选,可惜了,比起他的才华,狠才是更重要的。”钟离延当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脱离了尘世纷争,反倒是把所有的事情看得更加清楚了。“他太执着于真相和对错,却不明白,有时候不得已的隐瞒,也是为了整个家族好。身为钟离家的家主,更要懂得如何取舍。”

我笑,“你说了这么多,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那如果今日换做是你,仍然坐在钟离家家主的位置上,你会调查下去,弄清楚乌萝村的真相吗?”

钟离延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问,顿时也是怔了,他面上稍显失落,不过很快便过去了,笑得亦是十分的洒脱自在。“若是从前,我不会。不过现在不好说。”

听他的意思,他虽看清了一切,但若是自己去处理这件事,现在的他大概也会做出像钟离瑾一样的选择了。时光荏苒,我还记得几年前初次与他打交道的时候,钟离家一件件的怪事,他允许我们调查,给我们的调查权利却是有限的。那时候,他也如他自己所说的,不得已的隐瞒,是为了整个家族好,他也做出了取舍,不过他的取舍却被我一手毁了。

“坐吧,既然是想知道乌萝村的事情,那说起来话就长了。”钟离延示意我们在院中自己找地方做。这凉亭的建造颇为粗糙,像是他一个人搭建起来的。

我们在凉亭里坐下,他在旁边翻起炭火烧上了水。这个时节坐在凉亭里,即使有炭火,也难免还是会觉得有些凉意的。

钟离延忙完了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才回到凉亭里,在我对面坐下,他抬头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里翀,说,“你也坐吧。”

我回头冲里翀点了头,“坐吧。”

里翀这才跪坐下来。

钟离延却笑了,“没想到,他居然会跟了你。”

“里翀是个聪明人,他懂得分辨是非善恶,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我说,自然是听出了钟离延的话外之音。“这乌萝村的事,我从钟离南那里听说了一些,他说你更是了解乌萝村的情况,建议我们向你打听一下。”

“钟离南”钟离延口中喃喃叨念着这个名字,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许久没有听到过他的名字了。他如今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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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八话 消失的一户人家

“还不错,至少我昨夜见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还好。”我说。

“钟离南的心思,比我更甚。如若不是他身体上的问题,想来比我、比钟离瑾更是适合担任钟离家家主的。”钟离延毫不掩饰他对钟离南的评价。

“可他也有自己的弱点吧。”我问,“如果说钟离瑾的弱点是不够狠,那钟离南的弱点,就应该是太顾念亲情了。”

听完我的话,钟离延却笑说,“所有你看到的,都是你以为的,却不一定是真的。”

这话仿佛是一种暗示。

“还是说回到乌萝村的事情吧,你们都想知道些什么。”钟离延把话题引回到乌萝村。

“我听钟离南说,乌萝村早在七十年前,曾经是一个战败的部落,他们被俘以后,交给了钟离家看管。”我说。“而且,他们曾经活埋了一个女孩,说是七十年后”

“说是七十年后会变成恶鬼?”显然,钟离延也知道我要说什么。

可既然他也知道这件事“所以,这个传闻是真的?”

“不知道,只能说,这个传闻我也听过罢了。”钟离延毕竟没有七十岁的高龄,这个传闻他也只是听过而已,“不过我认为,这个传闻的可信度不高。除非,萧夫人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他这话,就像是抛给我一个难题。

“如你所说,钟离南给你的线索之中,确实有一部分是正确的。比如乌萝村的人是七十年前战败的一个部族,但是至于和乌萝村有关的传闻,我想钟离南也没有办法确认,所以才把线索给了你们,让你们去确认。”钟离延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那如果传闻不是真的,我不明白除此之外,乌萝村到底还有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一说起乌萝村的事情,你们好像都特别在意呢?”即使我不想刻意关注,但我发现,只要说起乌萝村,他们似乎都很小心谨慎,那种在意,没办法让人忽视。

“乌萝村里,现有人家二十二户,七十年前被俘的人,如今老死病死不少人,而现在这二十二户人家里,多是当年被俘兵士、以及部族中普通人的子孙辈。但是一开始,送到乌萝村的人,是二十三户,也就是说,当所有被俘的人送到乌萝村以后,有一户人家在第一年,不声不响的消失了。”钟离延说。

“这怎么可能?钟离家作为看管他们的人,送来的俘虏里消失了一户人家,难道你们毫无察觉?”我不认为这种事情会发生得那么随便,而且他说了,是第一年。这件事若是让外人知晓,也定会给钟离家招致大麻烦的。

“怎么不可能。”钟离延却反问我,“钟离家只是作为看管的人,只要保证没有人从钟离家看管的乌萝村里离开到了外面,那就足够了。”

“难道这户人家,不是逃了出去?”我隐隐有些预感。“那,他们死了?”

“是不是死了,我们也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们并没有离开村子。”钟离延说,“而且对于他们的失踪,乌萝村的人,每一个人的说法都是一样的。他们不知道,从没见过。”

“这,怎么可能。”我当然不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是从一个部族里被俘获的,这个部族原本只有二十二、二十三户的人家,左不过是不到一百口人,这少了谁家,他们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这便是问题所在。当年,这件事是我们的祖父处理的,在我继任钟离家的家主以后,曾经对此事深感疑惑,特意找到了当年关于这件事的记载来看,也曾暗中派人在乌萝村附近调查。突然少了一户人家,祖父也曾担心此事被上面的人追问起来,不好作答。不过在他锲而不舍的努力下,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只不过这个答案难分对错。”钟离延的话,有些矛盾,听得出来他虽然疑惑过这件事,也曾经确认过,但是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他现在也不能确定,当年证实的答案是否就是毫无疑问的。

“这话怎么说?”我不明白。

“对照过送来的俘虏名单记录,确认了少的那户人家里,是一个母亲带着两个女儿,这两个女孩的父亲,很早以前就不见了,是死是活尚不可知。不过,她们一家本就受部族里其他人的排斥,被孤立,有人说,这两个女孩的父亲,不是人”钟离延说完,便抬起眼睑,他直直地看过来,看到我的表情时,他很满意。

“不是人是什么?”我是有些错愕的,毕竟这些话是从钟离延口中说出来的,我也不是完全相信的,时隔久远,他也只是从当年的只字片语中了解到了一些,难以确认真伪。

“村子里的人说,那两个女孩的父亲,是鬼。而且是早就已经死了的鬼,被埋在后山上,却在每天半夜会自己从坟地里爬出来,回到村子探望他的妻女。”钟离延的这个故事,越讲越悬,“不止如此,他还杀人吸血,村子里的人对他十分害怕。所以人人闭口不谈,生怕引来麻烦。他在和自己妻子成婚的第二年,便病死了,死后魂魄不散,肉身不腐,每夜回来,还与自己的妻子后生下了两个女儿”

“”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就算是听了个鬼故事,这也是十分吓人的。幸好红玉不在,她若是听到了钟离延的这些话,只怕是要吓得几天都睡不着了。

“你不信?”钟离延问我。

“也不是不信,就是觉得荒唐。死人怎么可能回到家里,还杀人、吸血,还有,死人怎么可能和自己的妻子生下女儿?”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几千年以后,利用高科技冷冻精子的技术,我倒是相信他的妻子有办法在他死后,生下两个女儿。不过现在可没这种技术和条件,“也许那两个女孩,并不是他的”

“如果就是他的女儿呢?”

“那你如何证明,那两个女孩就是他的女儿呢?”不是我要抬杠,只是这件事实在不可能,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死人不可能回到活人身边,还剩下两个孩子。

我认为这个故事里,他妻子定是做了什么,而这两个女孩的身份,则有待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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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九话 被活埋的女婴

“过了这许多年,萧夫人依旧多疑。”钟离延说。

“所问事,对我而言只是一个考虑,对于受害者而言,却是一个真相,不敢大意。”我说,并不是我一定要和他抬杠,否定他的说法,而是这个说法本身就存在漏洞,没办法说服我,任何一个假设都可能推翻它。

“我明白。”钟离延不是第一次和我打交道了,所以这一次他显得随意了很多,“萧夫人一直都是个十分认真的人,这一点,我早就领教过了。”

“我有一点想不通,你说失踪的那一家,是一个母亲带着两个女儿,你说两个女孩的父亲不是普通人,这和她们母女三人在村子里失踪,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奇怪,如果说到这两个女孩的父亲,只怕是要说到更久远,他们一家人生活在原本的部落时候吧,这和后来她们被囚禁在村子里,然后失踪,是什么样的关系呢?“难道她们的失踪,和这两个女孩的父亲有关系?”

且不说这两个女孩是否是这个“并非普通人类”的父亲的女儿,即便是,那她们的失踪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萧夫人听说了吧,七十年前,这些人被押送到乌萝村的时候,活埋了一个女婴。也有传言说,他们在等待七十年后,这个曾经被活埋的女婴化成恶鬼回来报仇。”钟离延说得特别淡定,丝毫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一般,不知他是否真的做到了心如止水,反正这一次见到他,确实很多地方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我听说了。”这件事,我从钟离南那里听说过的。

“那萧夫人可有想过,他们到底是想要向谁报仇呢?”钟离延丢给我一个问题,他自己不急着公布答案,慢条斯理地等待着。

“难道,不是钟离家吗?”钟离家的人,负责把他们押送到乌萝村,然后世代监禁,如果说他们要报仇的话,理所当然的不是要找钟离家吗?除了钟离家,还能有什么选择吗?

可钟离延脸色似笑非笑的神情,却像是一种暗示似的,他就好像一早已经猜到了我会这么说,而我所说的这个答案,就一定是错的

不是钟离家,那么还会是谁呢?“莫非,是降服了他们部族的人?”

我有听说,当年这个部族善战,利用特殊的地理位置,使敌方久攻不下。最后,是攻打这个部族的人想到了一个法子,利用女人和孩子,打开了这个部族的大门,才能够将这个部族攻下。这样想来,这个部族的人,倒也是有可能因为恨极利用他们这一样弱点而攻下他们家园的人。

可钟离延,却还在笑。

“你一直笑而不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说的不对?”我实在猜不透他的意思,他这一直笑,是对是错却也没有一个答案,使我有些苦恼了。

“这个传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附近稍微有些年纪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件事。”钟离延说,“只不过这个传说里,有一半是真的,有一半,是假的。”

假的我去看向里翀,可里翀的神情告诉我,他也不太清楚钟离延的意思。

看来,里翀也不知道这所谓假的,是什么意思。

“当年军队攻陷他们这个部族的时候,确实是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他们熟悉山里的地形,有自己的优势,当军队打来的时候,边打边撤,撤到了悬崖边上,利用特殊的环境守着最后的家园。不过在他们撤退的过程中,也有些女人和孩子被军队俘获,军队提出交涉,愿意把部族里的女人和孩子送还给他们,要求与部族的首领进行谈判。发誓会给他们这个部族一个公平合理的方式,按照他们的要求,平息战事。”钟离延自小作为未来钟离家的家主培养的,所以他对钟离家的事情,比所有人都还要清楚的多。

“没有谈判?”我问了这句话后,便想到了,“还是说”

当年军队送还回去的女人和孩子有问题其中一部分,应该的确是部族里的人。但是在这其中,也混杂了一些特殊的人。这些人被军队征用,她们跟随部族里的女人和孩子,一同回到部族之中,然后趁乱,打开了大门

“那个被活埋的女婴,就是失踪那户人家中的小女儿。部族被攻下的当晚,有人看到这个小女孩样子诡异,竟然在笑”

钟离延的话音刚落,我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一个小婴儿,哪里知道部族存亡的事情,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恐怕是因为这个女孩的身世,加上她当晚的异常举动,难免会在之后被人认定是部族灭亡的不祥之兆。”里翀一句话揭开了真相。

我看向钟离延,想要确认这个说法。

钟离延没有否认,看来他的想法应该和里翀差不多。

不祥之兆

“所以,他们在部族灭亡以后,被困在乌萝村里,把一切事情都推在了一个不懂事,无法辩驳的婴儿身上?他们活埋了这个孩子?接着,这个孩子的母亲和姐姐就失踪了?”我觉得如果当年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那么还真是

“也许,不只是如此。”钟离延说,“你现在所知道的,也只是大多数人所知道的。至于当年这些人被关在乌萝村之后的事情,也只有钟离家家族记载之中,寥寥几笔,不过这些,便不是外人能够知晓的了。”

“那你倒是说啊。”我有些着急了,“除了这些事情以外,他们被关在乌萝村后,还发生了什么?”

“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有详细记载,我只看到过,说是当年死了四个人,情形恐怖,乌萝村里的人都吓坏了,他们只能活埋了那对姐妹中的妹妹,以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后来我也想过这件事,虽然无法印证,但是我有个想法,或许当年死去的四个人是否并不寻常,他们的死因本身就有待研究,只不过这个部族的人相信是鬼神所为,于是,不知怎的就认定了和这个妹妹有关系。只要处死了妹妹,就可以阻止悲剧继续发生?”

钟离延的想法,比较大胆。

“你是说这不太可能吧,不是说活埋的是一个女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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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话 彻底失去踪迹的母女

既然是女婴,出事的时候应该不会超过一岁吧。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对乌萝村里那么多身强体壮的成年人造成人身威胁呢?部族战败以后,被押送到乌萝村看管,就在看管的过程中发生了事件,有四个人不明不白的死了,而这四个人的死仅仅凭借一句死状恐怖,便不了了之。而后,案件的结尾居然是活埋了一个女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就当时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是认定了,被活埋的女婴一定是带有某些诅咒的怪物。这个想法很荒谬,我第一次看到这个记载的时候,和你一样都觉得难以接受。不过还有一点,就是在这个女婴被活埋以后,她的母亲和姐姐失踪了,然后乌萝村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古怪的事情,也再没有人因此而丧命。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但的确是从那一刻开始,村子回归平静,再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钟离延对于这一点是抱有怀疑的。

听得出来,他对于乌萝村的人,把一个弱小女婴当做是怪物活埋了的做法,也是相当愤怒的。但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在活埋了女婴之后,村子里的一切就回归了平静,如果不是这个女婴有问题,那就是她失踪的母亲或者姐姐有问题了。

“你如果要去村子里调查的话,倒是可以考虑去看看他们活埋女婴的地方。”钟离延给我出了一个不算是好主意的主意,“不过,他们不会允许你挖开验尸,至于该怎么样去找出答案,就只能看你的了。”

“活埋女婴的地方,现在还能找得到?”

这个消息,让我有些惊喜。当年被活埋的女婴是不是真的所谓怪物,其实只要找到女婴的尸骨,就能够确认了。虽然我也想到了,七十年前村子里的人因为迷信,活活断送了一个幼小的什么,七十年后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让我挖开女婴的墓验尸呢?

但好在,能够找到线索,就已经是很好的消息了。

“当然,他们活埋女婴之后,还在上面搭了祭台,按照他们部落往日里的生活习惯,会在特定的时候于祭台那里拜祭。”钟离延连这一点也打听清楚了。

我觉得,我好像察觉了什么,“看样子你当时对这个被活埋的女婴很感兴趣,都已经打听到她的尸骨就在祭台底下埋着,为什么你却没有之后的动作了?总不会是好不容易查到了这一步,就放弃了?”

这实在与我了解中的钟离延太不一样了。

说到这儿,钟离延一个轻笑的表情说明了答案。当年他不是没有继续追查下去,只是没办法继续追查下去了。他能够看到当年这件事寥寥几笔的记载,说明那时候他已经成为了钟离家的新家主,而作为钟离家的家主,着手调查当年被活埋的女婴之事,很容易便引起了乌萝村的人警觉。即使他是钟离家的家主,但是也不好直接引起正面冲突,激化了和乌萝村人的关系,所以女婴之事便搁置了下来,谁曾想,这么一耽误,便错过了他担任家主一职最合适追查的机会。

现在也只能是坐在这里,把当年他查到的真相告诉我,让我继续想办法追查下去了。

那个死去的女婴,她短暂的生命承担了太多人的怨念,连钟离延也不是特别清楚,她在被活埋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的母亲和姐姐,你应该也试着寻找过吧。”

钟离延很镇定,可是看得出来他确实有一些遗憾,大概这件一直没有调查出真相的事情,是他担任钟离家家主这些年来唯一没有解决的了。“你说的对,我确实试着寻找过他们。”

只是钟离延说着,便看向了里翀

什么啊?难道他当时派去寻找那对母女的人是

里翀的反应也是很有意思,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恍然,看得出他多少是有些印象的,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时奉钟离延的命令去追查的事情,居然会在今天派的上用场。

“你真的知道吗?”我觉得里翀的反应不是很好,他对于那时候的记忆好像已经模糊了,恐怕能够提供的线索也是有限的了。

里翀点了下头,“记得一些,不过那时并不知道,是她们。”

钟离延没有告诉过里翀,让他去调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他从来都只是吩咐里翀去做,而里翀也从来不会多问,要不然那时候,里翀也不会落在我们的圈套里,就那么被抓住了。所以这件事乍提起的时候,里翀会恍然,说明他有印象,但是钟离延何其谨慎一个人,他要调查当年被活埋的女婴,自然也不会让里翀知道更多的内幕,所以也就隐瞒了很多重要的线索,里翀知道的,都只是一些很片面的东西了。

我问钟离延,“你让里翀调查过她们,那结果如何?”

“没有找到。”钟离延很坦白,不像是有任何隐瞒的样子,“这一点,里翀可以证明。他虽然不太清楚当时在追查的人到底是谁,但是为了寻找那对母女的下落,我们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可惜最后仍然一无所获。她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了无痕迹。”

“村子里的人我是说,对于这母女二人的失踪,乌萝村的人是怎么说的?”

“他们的说法一样,不知道。”钟离延叹了口气。

“你信他们这个说法?”我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这样的说法到了我这儿都不信,怎么可能瞒得住钟离延呢?如果只是个别人说不知道,那么还好说,但是整个村子里的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都说不知道,那必然是想要隐瞒什么证据了吧。

“不信,但是,他们异常团结,很难打开突破口。”钟离延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觉得无可奈何的,“谁也不说别的,只要有陌生人进入到村子里,立刻就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即使是你去,相信也会是一样的后果。我认为你这一次如果要去乌萝村的话,可能不会有什么收获。”

“你就不能盼着点好?若是我查清楚了这件事的真相,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吧。”我说。“你何必一副等着看我好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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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一话 打入乌萝村内部的方法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有些消沉。

这一趟去见钟离延,收获不少,但更迷茫了。

里翀在前面牵着马,不时回过头来看我的反应,我有发觉,但并没有特别在意。我知道和钟离延说完话出来,我们俩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一些事情,里翀是在等我做决定。

但这个决定,哪儿有那么好下的。

“夫人,要不然回去先和大人商量一下吧。”里翀说,他看得出来我很为难。

“”我想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口,就好像张嘴的这个动作没有跟上大脑的反应一样。我在那一瞬间想到的是,萧珏如果与萧珏商量,他会怎么说呢?

“夫人,可是有什么顾虑?”里翀问。

“这次的事情,先别告诉萧珏。”我有我的考虑,萧珏若是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他必定要担心的,我是真的很想去乌萝村里一探究竟,可我也知道,萧珏要是听说了钟离延的那些话,他肯定不会让我们去冒这个险。

“夫人还是想去乌萝村?”里翀早已经想到了。

“如果想要解开这所有的事情,还是得去乌萝村看看吧。”谜底就在乌萝村,不可能舍近求远,兜个大圈子到别的地方去找真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什么?”里翀听完前半句,若有所思,所以他并未留意我后半句说了什么。“夫人您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反正,探乌萝村的事情我是决定了的。“只是一句俗语罢了,意思是,要是想抓住小老虎,就得亲身前往虎穴一探究竟。”

“那乌萝村的真相,就是虎穴里的小老虎了。”他是觉得这个比喻有些微妙,有意思的很,不由自主地笑了。“夫人是铁了心要去乌萝村了,大人若知晓今日钟离延所说的话,恐怕也会有所顾忌,所以夫人才不想把今日之事告诉大人的吧。”

“我们瞒不住他多久的,现在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吧。”我知道,最多三两日,萧珏定是会发现破绽的,我们如果想要去乌萝村,就必须抓紧时间。“得想想对策,回去之后你得和我统一口径,若是他们问起今日我们见钟离延都说了些什么,可千万不能说岔了。但凡被察觉到一丁点,接下来想去乌萝村确认情况,可就麻烦大了。”

进了房间,顷刻间就暖和了。钟离瑾的屋子里烧着火盆,温度刚刚好。我进来的时候,钟离瑾和萧珏正坐在一起说话。

“你们,聊什么呢?”我也走了过来。

“只是在说你们上一次的案子而已。”钟离瑾说,“萧夫人,你和萧大人预计回来的时间,可是相差了不少啊。”

“是吗?”我有些心虚,我也知道和钟离延说了那么多话,定是晚了不少。为了证明我并没有“心虚”,我主动看向萧珏,和他对视,让他以为我并没有什么欺瞒。“也许是因为多年不见,说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很是感慨吧。”

“他原本这钟离家家主做得好好的,被你揭穿了身份,被迫搬了出去,如今还能坐下来与你说起一些以前的事情着实不易啊。”萧珏偏偏要来拆我的台,听他那意思,钟离延没砍死我就已经很好了,怎么可能与我“亲切”地聊起过往事情呢。

“啧,你这人真是无趣。人家钟离延现在早就想通了,他现在过得别提多惬意了。”我表示,不服气。虽说钟离延离开这钟离家家主的位置确实与我有关,可我到底也不是害他呀。

钟离瑾苦笑着在中间打圆场,“萧夫人说得倒是真的,前些时候天气转凉,我去探望他们,也见过二叔了。他现在整日不必操心家中大小事,轻松了不少,气色也好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都年轻了。”

二叔,如今钟离瑾还能称他一声二叔,想来当年的事情对他们的影响也在逐渐减小了。

“只不过,我也有些惊讶,二叔到了村子里静养,却很少与知晓当年事的人聊起过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了萧夫人,那些久违的记忆也都浮现出来了呢。”钟离瑾大概也是想不通的,他上一次去探望钟离延,都没有我这次去说话的时间长。

“他与你,都说了些什么。”萧珏果真如我预料中的一样,并没有那么轻易就被这些话糊弄过去,毕竟我们去了这么久,他也想到多多少少肯定是从钟离延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关于乌萝村的事情。

“除了叙旧以外,不就是说些乌萝村的事情嘛。只不过,钟离延也提到了乌萝村的情况特殊,是被特别看管的人,不过乌萝村的村民是当年战败的一个小部族,虽然被关在了乌萝村,但是仍然算得上团结的。他对乌萝村里的情况了解的也并不多,建议我们可以亲自去走走,以便获取更准确的消息。”我省略了中间很多的内容,不过,钟离延也确实是希望我们去乌萝村里走一趟,详细的调查过当地情况的吧,所以这并不算是说谎。

萧珏看向站在门口的里翀。

不过这些话是在回来的路上,我和里翀早已经商量好的,萧珏从里翀身上也看不出任何破绽,他便信了我的话。“那你打算去乌萝村了?”

“毕竟当年的事情发生在乌萝村里,而且这次的三个死者也都是从乌萝村来的,想要知道这三个人背后的联系,还是得去乌萝村看看吧。”我说,“可是现在有一个难题,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萧夫人应该是为难,乌萝村的人相当团结,萧夫人进到乌萝村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打入他们内部,获取你想要的线索。你需要一个身份或者,一个理由。”钟离瑾也是个明白人,他很容易便想到了。

“没错,乌萝村的人原本就是一个部族的人,他们排外,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过去,都未必能够与他们打成一片。想要弄清楚他们村里的情况就更难了,我在想有没有一个更加合适的理由,能够让他们对我放松戒备呢?”

甚至,我是想过扮作卖货郎,装成路过的样子,不过乌萝村的条件不好,正常情况下也没有卖货郎会往那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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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二话 被萧珏看出了破绽

一个本不该出现卖货郎的地方,却有卖货郎突然出现,这么刻意的举动,说不定反而会更让他们怀疑我去的目的。万一他们要是察觉了,相互之间都提过警告,那我扮成卖货郎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乌萝村低处偏僻,而且条件极差,加上它本来就属于钟离家,日常也都受人看管。不可能突然冒出生人的,若是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总会使他们更加警觉,那样事情就难办了。”钟离瑾说,“村中一共就二十二户人家,他们相互之间也都是十分熟悉的,要是多了个人,也会知道”

听钟离瑾的意思,他是想到找其中比较熟悉的一家,把我们带进去。可是这样虽然能够进到村子里,也会很快就被发现的。

“利老四、舟和还有青竹的死,知会村子了吗?”萧珏想到了一个办法。

“舟和的死,村子里的人知道。当初把他们从乌萝村挑选出来,到钟离家府苑里做事的时候,我便已经更改了他们的奴籍属性,舟和与外面的一户农家女成了婚事,他突然遇害,他的妻子和他妻子的娘家人都曾到钟离家来索要说法。至于利老四,他的死村子里的人也是知道的,不过舟和在村子里只有一个姑母了,他的母亲多年前病故,父亲前两年也病死了。他的姑母虽然伤心,不过并未闹出什么事情。反倒是利老四,家中亲戚众多,他像是自杀,可村子里的人不信,在村子里闹过两次,他们都不相信利老四杀了舟和。青竹的事情,还未声张,想来村子那边,也是并不清楚青竹已经遇害的事情。”钟离瑾说得十分无奈,当初把人从乌萝村里带出来,让他们在钟离家做事,当年被俘的是他们的祖父辈,又经历了他们父辈的辛勤劳作,钟离瑾便给他们更改了奴籍的属性,从带有罪的奴籍身份,变成了身家清白的奴隶。

舟和能够在外面娶了一户农家女,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变了。换做以前,他根本不可能与外面的人通婚,这也是钟离瑾原本想要让他们感觉到不同的手段,可惜却是给自己找了大麻烦。舟和死后,舟和的妻子带着人闹上门来讨说法,因为舟和的身份已经变了,钟离家便不能私自处死他。于是一而再的,舟和的妻子锲而不舍,弄得钟离瑾头都大了。

我问萧珏,“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办法?”

“青竹虽说是被毒死的,可是她中毒的原因不明。如若我们将她的尸体送回,然后借故说她可能是沾染了什么东西,或是染了病。以此为借口,为村子里的人逐一检验,自然是有机会接近他们的了。”萧珏说。

“对啊!这个办法靠谱!”我是真觉得,萧珏这次是出了个好主意,只不过转念一想“可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你岂不是”

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去了?

这和我一开始预计好的可完全不一样了,带着萧珏,许多事便冒不得险。

“不止是我,连钟离大人也要一并同去,方才能使他们更加信服,配合我们逐一调查。”萧珏这算是把钟离瑾也一起拖下水了。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其实我是有打算,万一不行,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把那个什么祭坛挖开看看,要是带着萧珏,还带着钟离瑾,那便不好翻脸了。

“我觉得甚好,萧大人这个主意,可谓是再好不过。”偏偏,钟离瑾却也觉得萧珏所说有道理,“我们同去,以钟离家的身份,对他们一个一个的进行确认,这样他们便会更加相信,青竹是突发病症而死,我们是为了确认村子里的人有没有和她一样染了病的。妙啊,萧大人,你这一招我真是佩服。”

可这,不是我要的结果啊

我虽将目光投向里翀求救,可萧珏和钟离瑾已经达成了共识,里翀又能说什么呢。

完了

这下想带人偷偷去扒祭坛,是不可能了。

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一起从钟离瑾处离开,我便一直闷闷不乐。带着萧珏和钟离瑾,很多事情都必须守规矩了,而守规矩的话,就未必能够查出真相。反正我现在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觉得到了乌萝村那边,他们肯定不会那么轻松地就配合我们调查真相的。唯一的法子也折进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你,之前是不是想做什么冒险的事情了?”萧珏突然开口,惊出我一身冷汗。

“没有啊。”我尽量平衡语气,避免被他发现我已经有些慌神了。“我能做什么冒险的事情,现在什么线索都不清楚呢,我就算想冒险,也没地方冒险啊。”

这个理由,看似合适。

“是吗?”萧珏哪有那么好骗。“你真的没有在打什么主意?”

“你这话说的,我能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盘算着,带着里翀和毓儿一起,悄悄把人家祭坛给扒了,证实一下祭坛下面到底有没有埋着一个如同怪物般的女婴。

“没有打什么不好的主意,就好。”萧珏说。

“你是认定了我一定会做些什么?”我觉得他这样的逻辑也未免太荒唐了。

“你半夜里见过钟离南,天一亮就带着里翀去见了钟离延,和钟离延一待就是大半日,说的也定是乌萝村的事情。可是从你一进门开始”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看过来。

“怎么,我一进门,还能让你觉得我定是做了些什么?”我心虚。

“不是做了些什么,是盘算着要做什么。你绕了一大圈,本该有所收获的,可是回来后却表现得异常乖巧而不是滔滔不绝的在分析情况,显然你在盘算着一个,明明知道会惹我生气的计划。”萧珏轻易就猜出了我的心思。

我没想到刻意表现的低调,反而成了他看出我在酝酿一个计划的破绽。“我就是累了你也知道,虽然我是骑马去的,可是山路颠簸,坐在马背上又要时时刻刻提防,稍有不慎便会从马背上摔下来,我是在是累得没力气分析了。”

借口,是有些勉强,也是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了。我能够一眼看出别人是不是在说谎,可我本身也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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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三话 出发前的准备

萧珏的眼睛就像是要在我身上看穿些什么。

就在我以为,糟了,他恐怕真的要看出来我的心思了的时候,萧珏却移开了注意力,只是淡然地说了句,“算了。”

我豁然松了口气,瞒过了萧珏,就意味着我想要做的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可我心里也清楚的很,我不是瞒不过了他,而是,他放过了我。他或许并不是特别确定我做了什么还是想要做什么,也大概猜出了我动机不纯,想着偏法去搞事情,我不说,他便不再多问。

“不管你到底想怎么做,都不要太出格的才好。”萧珏提醒我,“这次的事情,牵涉到的乌萝村,对于钟离家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大麻烦,钟离南知道乌萝村是个麻烦,他不好亲自过问,才找了你。你去见了钟离延,显然钟离延对于乌萝村的事情也是颇有忌惮,钟离家的人都要顾及乌萝村的特殊情况,一旦事情闹大了,直接影响到的,便是这一任钟离家的家主,也就是钟离瑾。”

钟离瑾素来与我们走得近,他的性格和我哥又真的太像了,深究下来,可以说是嫉恶如仇。他并不像钟离南和钟离延那样圆滑世故,非黑即白的性子也容易让他吃亏,如果这一次的案子最终结果可能我想钟离瑾定是不愿意有所隐瞒,那样,钟离家在他手上,只怕也会动荡了。

“我知道,钟离南特意与我嘱咐过了,我虽然不怎么能够理解,但是也明白他的一番苦心,他希望我能够劝着钟离瑾一些,免得把事情弄到不可收场的地步。”我现下也冷静多了,想到钟离南的叮嘱,还是上了心的。“只不过现在最麻烦的,还是对于乌萝村里真实情况,感到棘手。没有人切实知道乌萝村里发生过什么,连钟离延都不能确定,但是他们都给我提供了一些线索,这些线索对我来说很荒谬,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会不约而同的提起,这其中肯定是有问题的。”

那个女婴。

我认为这一次去如果能够成功解开这个女婴身上的秘密,或许,问题就解开了一大半。

“你自己有把握就好,你和钟离瑾都是爱惹事的性子,我实在有些担心。”萧珏说,即使他有法子能够劝得了钟离瑾,也未必能够说服我放弃追查,这一次去到乌萝村,可能面临的情况确实不是我们现在所能够想象到的。

“明天出发,免得留下时间给旁人猜测。我听说,乌萝村里的情况不太好,条件很是艰苦,我们还得想想带些什么过去。”去到乌萝村那样的地方,最容易想到的,就是吃不饱穿不暖,这样的天气里,如果本身炭火就少,晚上睡觉的地方也没有铺盖,那就真的太惨了。

“这些我都会让人准备好的,你便只需要想想,到了乌萝村里,如何利用有限的时间尽可能快的,查到你要的线索,避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萧珏已经计划好了,这次到了乌萝村之后,速战速决,乌萝村不是一个能够长时间停留的地方。那里不止是太容易引出是非,那里的人本身就已经很特殊了,一旦引起矛盾冲突,可能会直接威胁到双方的人身安全。

“你先回去整理一下吧,我想去看看云瑛和微儿。”我想着明天就要出发了,去到乌萝村,虽说会尽快往返,可这一去便至少要待上几日,还是免不了会担心一些。

萧珏没有说什么,走到了岔路,便和我分开了。

“什么?你们,你们要去乌萝村?”云瑛在听说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后,顿时吓了一跳,“那是什么地方啊,你们就不怕出事吗?这萧大人也真是的,这一次怎么也不拦着你些。万一万一要是遇上麻烦可怎么是好。”

“你这话说的,我们还没出发呢,你就算准了我们到了乌萝村便一定会出事似的。”我颇为不服气,笑说,“你放心吧,这一次除了我和萧珏以外,里翀、廉赫、毓儿还有钟离瑾都会同行,我把红玉留下来照顾你,也和钟离瑾说过了,如果你们这边遇到什么状况,便请钟离南帮忙料理。”

钟离瑾也要同行,在这段时间里,钟离南会替他看管好钟离家的一切。

“我这边一个人也能照顾微儿的,再说了,我这边还有青霜,钟离大人晌午让人来知会过,说是我这少个人,还要照顾微儿,他会特意再挑几个合适的人选过来照应。你还是把红玉带上吧,红玉跟着你多年,有她在你身边照料,我也放心。”云瑛说。

“是啊,夫人,就让我跟着你们吧,我还能替你打点一下。”红玉也是想要跟着我们去乌萝村的。

“你还是留下来吧,乌萝村里的情况,我们现在还不确定。微儿还小,你陪着云瑛,看顾好微儿,便是解了我的后顾之忧。”我说,云瑛虽然细心,但是她之前并没有照顾过微儿,对于微儿的生活习惯也并不是特别清楚的,我希望红玉留下来,帮云瑛照顾微儿。

云瑛明白了我的用心,又瞧着红玉那一脸的担心,她劝道,“既然霍汐希望你留下来照顾微儿,你便留下来吧。她身边有萧大人和萧公子在,自然也是吃不了什么亏的,你留下来和我一起照顾微儿,才能让她放心去查案子的事情。”

红玉看我,我向她点了头。

“我听说那乌萝村的情况颇为复杂,虽然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个复杂,可是之前青竹说过,他们自小长大的那个村子里,条件很差,似乎过得很是辛苦,你们这次去,还是要提前打点的。许多东西都要尽可能的带上,免得到了那边挨饿受冻,做完了事情,便尽早回来,不要让我担心。”云瑛把我拉到身前,叮嘱说。

“放心吧,这些我刚才和萧珏已经说了,我们会准备好的。定不会饿着,冻着。”我说。

“饿着是肯定饿不着的,你们之中那些个大男人,就算是去山里猎个野兔山鸡也能度日,就是这冻着最难熬,眼下变了天,一天比一天冷,这厚衣服厚被褥,总是要备着些还有炭火,总要带着些,免得那边连个炭火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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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四话 萧珏的未卜先知

第二天。

路上我频频回头,实在是“不至于这般夸张吧,我们去查案子,你们这带了两车这实在有些太引人注目了吧。”

而且,我没想到钟离瑾居然带了这么多人。

足有十二、三个家奴之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村子里怎么了呢。

“既然打着钟离家的名号,要去村子里检查他们是不是染了病,也就不必做出一副低调的样子了。”钟离瑾往后面看了看,我们这辆车在最前,后面两辆车,是他的人押送的物资,青竹的尸体在最后一辆车上,他带出来的人跟在两旁步行,还有里翀、廉赫骑着马走在最前开路。这般浩浩荡荡的架势,令人叹为观止。“再说了,我和萧大人早已经商量过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乌萝村的人信服,青竹的意外‘病死’,引起了钟离家的重视,好歹威慑他们一下,免得我们留在乌萝村的日子里再生出麻烦。”

我瞧着萧珏,他倒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一样。

“那也不必,这般张扬吧”以往查案,我都希望尽量做小伏低,只要这样才能进入到更多的人之间,打探出更多的消息,越是张扬,越容易引起警惕,这对于我们收集线索来说,并不占优势。

“对了。”钟离瑾忽而想到什么,笑过之后与萧珏说起,“萧大人让我先行派遣到村子里寻访的人,已经派出去了,相信等我们到了村子里,他们也该有所收获了。”

“什么?”我惊讶的发现,萧珏这一次似乎准备的很是周全啊。

“萧大人没有和萧夫人说吗?”钟离瑾也很意外,他大概以为这件事萧珏一定和我提起了呢,见我一脸诧异,方才确认我并不知晓此事。“萧大人昨日一早便与我说了,我们商量好之后,我便已经派出了人暗中潜入到村子里,先一步探知消息。萧大人说,这样等我们到了村子,也就能够提前知道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了。”

“昨天一早?”这不对啊,决定要去乌萝村,也是我昨天见过钟离延之后决定的,我和里翀从钟离延那里回来,都已经是昨日黄昏前的事情了。钟离瑾却说,昨天一早萧珏就已经跟他商量过,他们派遣了人先一步去到乌萝村里探知情况我问萧珏,“难道你昨天早上就知道,我会想去乌萝村?”

钟离瑾笑而不语。

“前夜钟离南向你提供了乌萝村的情况,你们谈了那么久,而后昨日一早,就借了马匹,带着里翀去见钟离延了。难道不是因为你好奇乌萝村的情况?”萧珏再清楚不过,我去找钟离延就是为了弄清楚乌萝村的事情,我已经对乌萝村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好奇心,而见过钟离延,也只是会加剧我想要去乌萝村里一探究竟的决心。

“好啊,你如今算得倒也是真厉害了。”我没想到,我会栽在这一步。

“我爹算得最准的,就是你想做什么。如果不是你想做的,他才懒得费心思呢。”毓儿驾车,还好死不死的回过头来叫嚣。

“那便说说看吧,既然你知道我一定要去乌萝村,想来,你们昨日也一定商量过不少,可有讨论出个结果吗?”我打了毓儿,要他老实点儿,然后才回过头来询问。既然萧珏都已经知道我一定会去乌萝村,那么在我去见钟离延的时候,他和钟离瑾也一定商量过关于乌萝村的事情,怎么也该有个结果了吧。

“我们知道的,并不比你知道的多。”萧珏说。

“哦?”我怎么就不信呢。

“萧夫人也别怪萧大人了,萧大人所说的也的确是真的。我们对于乌萝村的情况,掌握得远不及萧夫人现在知道的多,我接手钟离家以来,对于乌萝村的情况,虽然了解了一些,可是这个村子和其他的村子不同,这一点,不管是我的养父还是二叔应该都同萧夫人提过了吧。外人很难了解这个村子里的情况,也无法融入他们,我有心改善他们和钟离家的僵持关系,所以才会特意从乌萝村里挑选了家奴和婢人。却怎么都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这样,反而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听起来,钟离瑾也是很自责的。

他原是想要让乌萝村的人看看,他这位新继任的家主有不同的态度,愿意对乌萝村示好,给他们一个可以脱离贱籍的机会。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从乌萝村里出来的人,相继被害,现在他也没有追查到原因,不能给乌萝村一个交代,使得情况比原先更为僵持了。

“那你都知道些什么?你当时从乌萝村挑选人的时候,难道对村子里的情况没有仔细了解过吗?”我认为钟离瑾不是一个冒失,没有脑子的人,他既然从乌萝村里挑选了人出来,肯定也对这些人的背景了解过了。钟离家不可能那么大意的就将有问题的人选进去做家奴和婢人,虽说乌萝村都是贱籍的奴隶,但是也会挑其中身家清白的。

“了解过,或者说,我曾经自以为,我了解每一个我从村子里挑选出来的人。他们的父辈,祖父辈,我都考虑过,避免将一些性格暴躁,好战好斗,有意挑起争端的人带进钟离家。但是,我也没有想到,我精心挑选出来的人,怎么在离开乌萝村以后,就变成了这样。”钟离瑾无奈,“他们在村子里,都是颇受好评的,连利老四也是,所以刚开始说他杀人的时候,连我都不信。”

“利老四有家人,他是青竹的表叔,你知道吗?”我以为,他应该会弄清楚这里面的关系的,青竹是利老四引荐的,难道钟离瑾就没有特别调查过青竹和利老四之间的关系吗?

“知道,可是我那时并没有在意”

乌萝村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子,现在也就是二十二户人家,总不过是那些人,保不齐谁跟谁就能牵扯出亲戚关系的。可以说整个村子,都七万八绕的连着亲的,所以当利老四把青竹带到钟离瑾面前的时候,钟离瑾虽然知道青竹喊利老四表叔,可他也没有过多怀疑,利老四和青竹的关系是否更加亲近一些。

“你说过,舟和是他姑母养大的,除了他姑母之外,他还有别的亲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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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五话 乌萝村的境况

“没有了。”钟离瑾说,“在挑选他们每一个人的时候,我都慎重考虑过他们的家人,和他们家的背景关系。像舟和这样情况的,还有几个人,因为他们家里没有直系的亲属,所以相对的也就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没有直系亲属,就注定了他们离开村子以后,和村子本身的联系就减少了很多。不必因为牵挂留在村子里的父母和兄弟姐妹而分神,更不会因为直系亲属受人胁迫,而使得他们留在钟离家就成为了别人的“眼线”。离开村子,他们的身份很容易洗白,先把村子里这样一部分人挑选出来,改变了他们的奴籍属性,为他们在城里安家,让更多村子里的人看到离开那个又穷又苦的地方的希望。钟离瑾原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而收服那些人的心,改变原本他们和钟离家的矛盾与对立关系,只不过,想法是好的,却在执行的过程中发生了偏差。

我们一行抵达乌萝村,下了车,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听到好多人告诉我,乌萝村的情况并不乐观,我也是做过一些预想的,可真真正正看到他们生活环境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怎么会这样。”我不由得发出感叹,这里的生活,根本就不是一个艰苦可以形容的。眼下时节,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而且异常单薄,手脚裸露在外,冻得通红,骨瘦如柴,关节处的骨头像是常年因为不堪重负而变得巨大突兀。面黄肌瘦,一个站在不远处的小女孩,躲在树后看着我们,她那张小脸上,没有正常人该有的血色,就突显了一双特别大特别惊恐的眼睛。

村子里更是穷得一清二白。

泥巴糊的墙,破烂不堪,那种屋舍让人本能想到一个词难民营。

一点都不夸张。

等候在村子外面,领我们进村的人,是附近的里正。而乌萝村的村长,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在村长的上面,是钟离家派遣到这里的管事,里正管着附近几个村子的大小事,像是交接一般的,把我们交给了当地管事的。管事的早已经知道我们要来,给我们腾了住处,和他们这些派遣来的人一样,住在村边的一处宅子里。

这个宅子也是泥巴糊的墙,茅草顶。分了三个院子,他们是腾了最里面的一处院子给我们,虽不及城里的十分之一,不过比起村子里那些村民住的屋舍实在强了太多,好歹也是一间一间方方正正的屋子。墙壁糊得很厚,倒是挡风,屋子里早就烧起了炭火,这些炭火不如我们从钟离家带来的,但也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好的了,有些烟,味道也有一些,不过屋子里比较暖和。就是因为墙糊得太厚了,这明明是大白天的,屋子里却暗得像是晚上一般。

我们进院子的时候,院子外面围了不少的人在偷偷打量。

毓儿帮我把东西拿到了屋子里,“这里什么味儿啊,怎么一股发馊的味道。”

“大概有些时候没住过人了吧,”我从行李之中翻出了油灯点上,屋子里才有了光线,“把窗子开一点,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炭火在封闭严实的屋子里燃烧,是会中毒的。”

“我知道。”毓儿说着,从行李之中把被褥拿出来铺在床上,放在了他们原本铺着的毯子上面,“这毯子这么薄,人要是这么睡,那还不冻死啊。”

“他们给我们准备的已经是他们能够找到的,最好的了。可想而知这村子里的村民,平时过的日子得有多艰苦。”我说,四处打量了一番,看得出来在我们来之前,他们得到了钟离瑾派出的那些人带来的消息,提前将这里收拾过了。

“咱们这么大动静进到了村子里,刚才进来的时候引了不少人在看,不会影响咱们之后在村子里的行动吧。”毓儿是有些担心的。

“肯定会影响。”我说,“不过这也算是好的,这个村子本身情况就不一样,他们是一个部族,虽然因为战败被关在了这里做苦力,可是一直都很团结,抵触外来的所有人。如果不借着这样的原因进入到村子里,我们就算一个一个人偷偷潜入,也未必能够有所收获。打着钟离家的旗号过来,至少,他们也会有所顾忌。还有一点这里的条件真的太艰苦了,这样我们也会好过一点儿吧。”

我不是没受过苦,但确实没受过这么苦

“我刚才听他们提了一句,说是吃食给咱们开小灶,有妇人专门给咱们准备。”毓儿转身就躺在了床上,“不过,钟离瑾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咱们吃的东西,还有做饭的人都是他从钟离家带来的。不用这村子里的人也好,免得给咱们下点儿什么东西,那就麻烦了。”

“你这就躺下了啊。”我上去推了推他,“行李里,有你爹准备的药粉,你往咱们要住的这几个屋子里,哥哥角落都撒上一些,免得有什么虫子老鼠的。”

“娘,”毓儿翻过身来,枕着手臂问,“你说,咱们真的能在这里查到线索吗?”

我从行李之中找出枕头,放在床上,这枕头是红玉给准备的,现下里很多人都是不枕什么东西的,就算是枕的,也多是一些玉石类的硬邦邦的。早先在山上,我就改善了,做个枕头毕竟不难,我之前用的是一些草料什么的,装在布袋里。后来红玉看见了,问过我之后,便收集了些鸡鸭的绒毛,反复洗净,晾晒过后,装在了布袋子里,走到哪儿都带着备用的,免得休息不好。

毓儿顺手就枕在了脑袋下面。

“怎么,你没信心了?”我开始把行李中的书卷和竹简、笔之类的拿出来在一旁准备好的书案上摆好,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的表情似乎是很担心。

“也不是没信心,就是觉得这次的事情应该挺麻烦的,每次牵涉到这种部族之间的事情,就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碍。谁都不愿意公开自己部族里的秘密,抵触外人咱们这次未必能得到什么收获。”毓儿会这么说,不是毫无道理的。

我也知道,这次的事情肯定会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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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六话 谒拙

我们在各个屋子里都确认整理得差不多了,才集中于正院的堂屋。萧珏、钟离瑾还有里正,以及乌萝村管事的伏四,都在堂屋里说话了。

我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说着乌萝村的事情,说到了乌萝村的村长,那个叫忽逐邪的人。

“这忽逐邪,今年也五十多了,他父亲就是村子里上一任的村长厄戳。厄戳死后,忽逐邪的母亲一度想要拿到他父亲生前的权利,成为乌萝村里的村长。不过,这忽逐邪突然挺身而出,还把他母亲关押了起来,在村民的呼声之中,继任了村长的位子。”伏四说。

村子里的村长并不是钟离家选出来的,而是村民自己选出来的,说是选出来的,其实也是继任的关系。父死子继,但是忽逐邪继任他父亲的职位时,才是个十几岁大的孩子。听说他的母亲一心想要带领族人闹事,推翻钟离家的压迫,反抗,离开这个地方,而忽逐邪知道,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根本做不出什么样的抵抗,强行反抗,只会使更多的族人白白牺牲。于是,在他父亲死后,他和他母亲意见相左,便囚禁了他的母亲,继任了他父亲的职位,这也算是保住了他的族人。

“这忽逐邪,可有家人?”萧珏提了一句。

“忽逐邪原本有妻子,是他九岁时候,他父亲给他定下的。可是犯了族规,暗中帮助被他关起来的母亲,联系族人想要反抗他,被他给处死了。”钟离瑾说,“他们虽然受钟离家的管制,可是在村子里,依然让他们实行他们部族的规矩,不好再起冲突。”

这么说来,虽然他们整个部族被钟离家控制在乌萝村,可是在乌萝村里,他们部族依旧是以原来的生活方式在过日子。他们和从前一样,实行部族的规矩,就还是像一个独立的部族一样,只不过是受钟离家看管的,为钟离家劳作,换取日常生活所需。而村长就像是村子里的君王,有着最大权利,管着所有的人。

“那他可有孩子?”我问。

“有,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只是,大儿子当年跟他妻子一起,一并是被处死了,女儿也在多年前嫁人生孩子的时候,过世了。现在有个小儿子还在身边,不过”伏四像是很为难,不好说似的。

“不过什么?”

“不过他这小儿子谒拙的母亲,身份特殊,也没人知道是谁。可能他们村子里的人知道,但是谁也不愿意说,我们呢就只是知道谒拙是忽逐邪的儿子,到底是亲生的儿子,还是捡来的养子,那就不好说了。”伏四虽然打点乌萝村的事情,但是对村子里的一些情况也不是特别清楚的。

比如这谒拙到底是谁。在忽逐邪的妻子被他处死以后,忽逐邪就再没有娶过任何女人,这谒拙是在忽逐邪的妻子死了好几年之后,才有的,忽逐邪说是自己的儿子,乌萝村里的人对此谁也没有往外透漏半个字,所以钟离家派到乌萝村里来看管的人,也不知道谒拙究竟是谁生的。钟离家的人有试着想要打听出谒拙生母的消息,可都是无功而返,乌萝村的人对此缄口不言,十分默契。

“这谒拙,是个什么样的人?”钟离瑾问。

“谒拙今年十九了吧,长相与忽逐邪十分相似,看上去倒像是亲父子,还有性格,也很像。谒拙是个很出色,很有能力的人,在乌萝村里的威望也是有的,很得村民的信任。想来,若是忽逐邪过世,乌萝村的下一任村长,定是这谒拙无疑。”伏四说,“忽逐邪的年纪也大了,近几年身体状况也是愈发不济,前年的时候还大病了一场,险些过去,后来也是又勉强撑过来了。不过从那之后,他就不怎么过问村子里的事情了,大多放手,交给了谒拙去做,自己很少过问。”

听起来,倒像是

“那忽逐邪的母亲,现在可还活着?”毓儿问。

“活着,人是活着,但一直被囚禁在村子里,由村子里的人看管,就连我们也见不到。”伏四无奈,毕竟钟离家能够干涉的还是有限,不好直接与村子里的权利发生冲突。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钟离南和钟离延说起乌萝村的时候,都一副很难处理的反应了。这乌萝村的情况复杂,就像是如果钟离家是一个拥有独立权利的国家,而这乌萝村就是被迫臣服于这个国家的附属国一般。他们内部有自己的矛盾和权利,钟离家只负责看管,他们只要不把事情闹到外面来,按照要求做完了分配给他们的工作,至于他们关起门来,回到村子里如何执行他们以村子为单位的权利,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而且这个乌萝村的前身,本来就是一个独立的部族。

想到这儿,我也是愈发的头疼了。

看来想要打入内部,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也算是更理解钟离瑾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方式,试图去软化和这个村子之间的矛盾了。他的本意,大概是想要瓦解村子里的权利,但是

“可是现在弄成这样,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我问,具体要怎么行动,还是得和更了解乌萝村的人商议的,他们怎么说也都守着这个村子多年,对于村子里的风土人情最是清楚,我们如果冒然行事,一旦触及乌萝村的底线,只怕会事倍功半。

问题就出现在乌萝村里,想要解开利老四、舟和、青竹之间的矛盾,也得从乌萝村下手。而且钟离南给我暗示过,乌萝村里可能有什么阴谋,而这个阴谋会直接影响到钟离家,导致钟离瑾威望受损。

“我们昨日得到消息,便已经和谒拙谈过青竹的死了。谒拙已经知道,青竹的死是因为怪病,而钟离家会派人来,检查村子里的人是否还有谁染了同样的怪病谒拙并未起疑,不过他提出等到你们来了,要亲自来确认青竹的尸体。如果青竹的死真的是怪病所致,那么他答应去说服村子里的村民,接受钟离家的检查,以确保大家都没事。”

“他要来确认青竹的尸体?”那岂不是说,有可能会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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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七话 进入乌萝村内

乌萝村虽然条件艰苦,但颇为注重仪式感。谒拙来确认青竹的尸体,也有村民保驾护航,即使此刻屈居人下,可依稀能看得出当年他们部族的威严气魄。

谒拙据说19岁,可他与我认知中的19岁的少年却是有着天差地别的。他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但是举手投足之间颇为镇定老成,像是个年近30的人似的。

跟着谒拙来的人,都守在了外面,青竹的尸体停放在主院的侧院,从主院进来,左拐这个平日用来当做仓库的院子。我们住的地方,是穿过主院,在主院的后面,这停放青竹尸体的屋子,也是伏四一早让人收拾出来的。

我站在角落里,方便留意谒拙以及其他人的反应,只见谒拙很认真的检查过一番后,从身上掏出一个不明物体,似是用粗麻布包裹起来的什么东西,很小,不如一个沙包大,他三个手指捏着,悬在青竹面上,念念有词

毓儿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侧目过来有询问我的意思。但我也不是很明白,只是知道这大概是他们部落一种风俗吧。

过了一会儿,谒拙停了下来,他说,他们要把青竹的尸体带回去。

“这可不行。”伏四立刻阻止,随后看我们的脸色,他对谒拙说,“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没有确定呢,青竹虽然是乌萝村的人,但也是钟离家的人。她若是真的染了怪病,就这样带回去了,万一要是传染给了旁的什么人,那怎么说?”

“既然是乌萝村的人,理应由乌萝村来决定她的身后事,况且她的父母还在,难道她的父母不能决定女儿的身后事?!”谒拙是个丝毫不愿意让步的人,在青竹尸身的归属问题上,他是一步都不肯退让。

“话说的不错,但是现在我们既然把青竹的尸身带回来了,也是我们愿意将她交给她的父母处置。可你别忘了,青竹因怪病过世,这怪病是她在何处染的?我钟离家并没有第二个人和她一般,或许这问题是不是就发生在乌萝村呢。”钟离瑾也步步紧逼。

看样子他和乌萝村这位谒拙并不算友善。

“钟离大人,二位也别争了。这次我们来到这儿,本意也只是希望能够化解一场不必要的麻烦,若是我们确认了乌萝村的村民没有人感染像青竹这样的病症,也可以放心离开了。青竹的尸身,乌萝村也可以领会,交由她的父母处置,我们全力配合她的后事。”萧珏站了出来,“不知,乌萝村这边可同意?”

谒拙思考片刻,“我可以答应你们,如果是为了村民的安全着想,确认他们平安无事,你们可以为他们确诊。但是,你们进入我乌萝村后,一切都需要按我们的规矩办。”

萧珏看了看钟离瑾,答应道,“好。”

“你们虽然可以进到乌萝村里,但是要按照我们安排给你们的顺序,逐一检查,不可擅自乱闯,打扰乌萝村村民的生活。”谒拙将我们带到乌萝村里,却再三叮嘱。

我们跟在他身后走着,虽然对他的话有些不满,不过碍于这毕竟是乌萝村的地盘,我们也只能入乡随俗了。我见到了钟离南曾经说过的祭台,就在村子正中央,一个用石块堆砌起来的平台,不算很大,但是祭台后面悬挂着特殊的图腾标记。

此刻,有四个人正围着祭台手舞足蹈,舞姿怪异,举止跟疯子差不多。

我问,“他们在做什么?”

谒拙停下脚步,像祭坛那边看去,“这是乌萝村的规矩,年轻的人横死,是为灾祸。上天降下灾祸,便是惩罚乌萝村的预兆,他们在与天神沟通,希望得到天神的谅解和宽容,度乌萝村的人过这一劫。”

原来是祭天啊,他所说横死的年轻人,就是青竹了。乌萝村的人将生命的始与终看得特别重要,年轻的孩子出生要祭祀天神,祈求这个孩子一生好运,无病无灾。

这有点儿像是“上户口”,告诉他们所崇拜的“天神”,有个孩子出生了,您帮忙照看下。

如果这个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不幸夭折,或者像是青竹这般,在年轻的时候遭遇各种各样的情况横死,那都会被他们视为一种预兆,不幸的预兆。他们认为这个人定是做了什么惹怒天神的事情,才会被剥夺了守护,因而丧命。村子里的人,便要像这般祭天,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与天神沟通,祈求得到天神的谅解和宽容,继续庇佑村子。

但是

我看到祭坛想到的,却并不只是他们乌萝村这些与众不同的规矩。

钟离南和我说过的,七十年前,乌萝村的人活埋了一个女婴,就在这祭坛下面。还有,就是屠大娘之前那个收集各种动物内脏的人,也是信奉了这种奇奇怪怪的神明,用十分血腥的方式献祭,想要换取自己女儿的轮回转世。

死亡,在我看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年轻人意味着鲜活的生命,如果夭折,那就是厄运。好像树木一般,是有一个生长茂盛枯萎新生这样的周期的,如果一棵树在绿意盎然的时候突然枯死,那定是不祥的。可是如果这棵树按照它生命的进程,经历了漫长的一生,直到枯萎、死去,那就是正常的。他们接受老人的死,却不接受年轻生命的夭折。从这一点上来看,乌萝村的人倒是和屠大娘所信奉的,颇为相似。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钟离瑾问了一句,他是来过乌萝村的,大概也是看出了些什么,对谒拙领着我们行进的路线有了怀疑。

“去青竹家。”谒拙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有些高傲,“你们不是要查青竹的死因吗?既然怀疑青竹是染了怪病而死的,那首先不是应该查她家里人吗。”

“你说的没错。”萧珏接过了话,他给钟离瑾使了眼色,钟离瑾很快就明白了。“我们当然要先去探望青竹的家里人了,只是不止,青竹的家人可有何避讳?他们刚刚失去了亲人,我想着我们总是注意些的好,免得使他们更加难过。”

萧珏是想要向谒拙打听,关于青竹家的情况。

谒拙也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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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八话 白发人的苦楚

“青竹家里,还有她的父母,一个妹妹。她父母只有两个女儿,青竹是家中长女,当时听信了钟离家说的,可以离开乌萝村,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到外面过好日子。她是为了家里人,特别是她的妹妹小桐,才会跟着利老四去了钟离家的大宅做事的。只不过现在,一家子老弱病残,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听谒拙的话,他对青竹家里的情况特别了解。而且他对钟离瑾本身是有敌意的,他将青竹的死,怪罪于钟离瑾,认为是当初钟离瑾把人骗出去,才导致他们死在了外面。

家中父母都在,还有一个妹妹,并无年轻力壮的男丁,可见家里的情况更加不妙,青竹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谒拙说她之所以会答应,跟着利老四去了钟离家做事,也是为了她妹妹,可见他们一家人的感情还是不错的,现下青竹死了,这一家人只怕是难以承受这样打击的。

果不其然,我们到了青竹家里,便是一片哀嚎。

比我刚才预计的情况更惨,青竹的父亲病得厉害,家里连个床都没有,地上铺着稻草,青竹的父亲就躺在这里休息,咳个不停,几次说到青竹,都是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样子。青竹的母亲说,他前年受了风寒,越病越重,最后就吊着这么一口气了。

我在人群外面看到了谒拙说的那个小姑娘,也就是青竹的妹妹小桐,她才六七岁的样子,哭得一双眼睛通红。

萧珏先是为青竹的父亲诊脉,怎么说也是要做个样子的。

我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问一些情况,好知道青竹生前是否什么事情都跟家里说,她在利老四出事以后,有没有让人捎什么消息回来。毕竟青竹当时回去找的证物,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找到。可屋子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哭天抢地的一阵,嚎的我头都大了。

我见身旁的谒拙,脸色更是不好,他先一步想到了什么,转身就走了出去。

我瞧了眼钟离瑾,让他留下陪着萧珏,我则带着毓儿出了门。

只见几个人已经在谒拙面前跪下了,他们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请求着什么,我很努力地才勉强听出了一些原委。他们竟然是利老四的家人,听闻钟离家来人,正在青竹家里为她的父母确诊,便急匆匆带了人赶过来,讨要说法。

“怎么回事?”我见谒拙要让人驱赶他们,便立刻走上前去招呼。

“不是什么大事,不必紧张。”谒拙敷衍我,便又让人要将他们带下去。

许是瞧着我的衣着打扮和村子里的人不一样,这利老四的家人便猜出我是城里钟离家来的人,死命的拉扯着我的裙摆,“夫人,求这位夫人说句公道话,让我们见见钟离大人吧。谒拙大人,奴妇绝不会使谒拙大人为难,也绝不会牵连乌萝村,奴妇就是想问问钟离大人,我儿利老四,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听着,这话里有点意思,好像谒拙故意阻拦过,不让他们来见钟离家的人似的。

谒拙见我瞧出了端倪,才说,“他们是利老四的家人,利老四有杀害同村舟和的嫌疑,既然钟离家的大人还未定案,此次而来,也并不是为了利老四的案子,我便不想让他们打扰到各位大人。所以才吩咐人,将他们留在了自家的院子里,可谁知道还是让他们闯了出来。”

“出事的是他们家的家人,人也死了,身上还背了命案,也难怪他家里的人担心,这是情有可原的。”我说完,附身去搀扶跪在地上的妇人,“您可是利老四的母亲?”

“正是。”

“起来说话吧。”我实在弄不动她,她看着瘦弱,却很有力气,毓儿也上前帮忙搀扶,才勉强将她扶了起来。我说,“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青竹的死,青竹死状怪异,只怕是染了什么古怪病症。因此才要一个一个的确认同村之人,可有感染与青竹一样病症的。这件事,想必谒拙也告诉你们了吧?现下钟离家的大人都在屋子里为青竹的家人检查,你若是有什么话要说,便说与我听好了。等到闲下来,我自会转达给大人。”

刚还在发愁难以找到线索,这会儿功夫,线索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可是利老四的母亲,却为难了,她偷偷瞧着谒拙,像是害怕谒拙刁难。

我说,“怎么,难道你以为,谒拙不希望解开真相的吗?利老四不管怎么说也是村子里的人,他是否杀了同村的舟和,这在你们村子也算是大事了,我想谒拙是不会为难你们的吧。”

“这位夫人说笑了。”谒拙道,随后又对利老四的母亲说,“既然这位从城里的夫人说了,让你说,你便说吧。”

得到了谒拙的许可,利老四的母亲才开口,其实她也只是想知道她儿子利老四究竟是不是自杀的,又到底有没有杀害舟和。在乌萝村,杀害同村人可是大罪,利老四的母亲不愿见儿子铸成大错,所以才不顾阻拦,强行闯了过来,她也说了,知道这一时可能没个结果,就只是担心,利老四这么一个小人物,被钟离家抛到了脑后,没有人再想着为他洗刷冤屈。我告诉她,我会把她的担心转达给钟离大人的,她才惴惴不安的被人扶了去。

“利老四的母亲一把年纪,却还是要为自己的儿子担心奔波,也是为难她了。骨肉血亲,若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那才可怕。你私下便不要再为难他们了。”我心疼这妇人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看着也五六十岁了,实在可怜的很。

“你是,以钟离家的立场命令我?”谒拙问。

我转过身,发现他有些警惕,“不是,只是同样一个妇人,一个母亲的身份,拜托你。你们乌萝村有你们乌萝村的规矩,但想来这规矩之外,也能容得求一求情吧,你特意交代让人看着他们免得过来捣乱,他们却还是来了。我想要向你求个情,谅解她这一次吧。”

“我们这等贱民,最下等的奴隶,怎配得上您这一句求情呢。”谒拙说,“既然是这位夫人叮嘱,不让我为难她,我便不会再过问她一句。这样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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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九话 三人的感情纠葛

“你对钟离家有敌意。”我原本不想要挑明的,只是发现,谒拙与我们一行人愈发针锋相对。他已经试图阻拦过利老四的父母,我担心接下来他还会做出一些影响我们追查线索的举动。“为什么?只是因为钟离瑾钟离大人让村子里的人离开村子,使你不满吗?”

我目前并不是十分确定这个条件的,可也不能忽视,谒拙的父亲忽逐邪是村子的村长,谒拙又是忽逐邪唯一的继承人,将来肯定是要继承村长位置的,虽不如他们从前部族首领那样风光,但也是乌萝村里所有村民心之所向的存在。钟离瑾试图修复乌萝村与钟离家的关系,给了他们可以离开这里的希望,并且成功地说服了一部分人,离开了村子。这就等于,带着村子里的人,背叛了乌萝村里忽逐邪本应一呼百应的威严。

谒拙和钟离家的矛盾,不一定是因为这件事起的,但一定因为这件事而推向了顶峰。

“你们并不了解乌萝村,也不了解我们这些人。无非是想要彰显你们的仁慈,才会对我们微笑,可实际上我们的性命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什么都不算。”谒拙说,“舟和死了,你们无所作为,利老四也死了,你们还是迟迟不发,青竹也死了,你们说她是病死的既然把人带出来了,为什么没有遵守承诺保护好他们。”

谒拙果然是因为这件事产生的愤怒,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乌萝村的人。

“我们是不了解你们,但我们也在努力试着了解。如果我们真的没有把乌萝村村民的性命当真,那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受罪了。你的父亲是乌萝村的村长,你将来也会是乌萝村的村长,如果你希望这件事有个结果有个交代,那就配合我们好好查下去,没有人愿意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惨死。”我说。

我很为这个村子的年轻人难过,他们出生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就必须偿还父辈们战败的债。我从没有把这些人的命视为草芥,我也希望尽快找到凶手,阻止悲剧的发生。

“你很了解乌萝村每一户人家的情况吗?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青竹、利老四还有舟和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我认为这三个人的死,不是凑巧发生的,一定有某种关系。舟和被杀,利老四被认为是凶手,利老四出事之前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有危险,他把一样能够证明什么的证据交给了青竹,结果他真的死了。青竹想要把证据交给我们,却被毒死,这三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先后都被害了。害他们的人,现在还有极大的可能在钟离家,可是钟离家中了解他们的人却没有几个,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同样被选到钟离家做事的乌萝村村民。

谒拙的反应有些怪,也恰好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这三个人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而谒拙也应该是知道的。在片刻的犹豫之后,谒拙说,“青竹和舟和,曾有婚约。”

“青竹和舟和?”

我知道青竹称利老四为表叔,她和利老四是关系稍微远一点儿的亲戚。

谒拙默认。

“可舟和舟和到了钟离家以后,娶了妻子,难道他和青竹的婚约故意隐瞒了钟离瑾?”这,似乎是有些微妙的。

如果说舟和与青竹曾经有婚约,但是舟和隐瞒了钟离瑾,与城里一个农家的女儿成婚了。利老四是青竹的表叔,他反倒有可能是为了替青竹出气,去教训舟和这个负心汉的那,也就是说利老四其实是有杀害舟和的动机了?

“利老四还有舟和,是一起长大的好友,感情一直都很好,也没闹过什么矛盾。青竹与舟和的婚事,是两家人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定下的,那时青竹也不过刚刚出生,后来,舟和的家人相继病故,也就没人再提当年的事情了。”谒拙说。

舟和的家人过世,按理说,舟和的事情就变成了村子里的事情。他的婚事自然有村子里的人帮他操办,可前提是他自己愿意。

“我父亲曾经几次问过舟和,他的婚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舟和开口,我父亲自然会帮助他筹备,作为乌萝村的村长,所有的村民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可是舟和并没有答应,无论是哪一次,舟和都委婉拒绝了我父亲提出的帮助,只推说是父母丧后,无心成家。”

谒拙说这话的时候,反应有些奇怪,他眉头紧锁,眼睛也不转了,就好像对这件事同样有所疑惑。

“怎么感觉,你并不相信舟和的话呢。”我问。

“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令我不得不怀疑,当时舟和的推辞也是早已知晓了的。”谒拙的话,起初还有些保留,可是慢慢的,从疑惑中逐渐理清思路的他,放出了一个更为让人震惊的消息,“利老四虽说是青竹的表叔,可是两家的关系也是几辈人之前的了,他们行为举止都异常亲密。如今想来,舟和与青竹有婚约,又是和利老四一起长大的,应该更清楚利老四和青竹之间的关系吧。”

“利老四和青竹?!”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从一开始知道青竹称利老四为表叔的时候就没有往那个方向去猜测,只是听了谒拙的话以后,开始回忆起青竹那时对我说过的话,她虽然称利老四为表叔,但也从一开始就说过,类似于他们两家关系比较远的话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舟和没有答应与青竹完婚,反倒在离开了乌萝村以后,接受了城里农户的女儿。那也就是说,在这段三个人的感情纠葛之中,舟和早早退场了不管他是为了不掺和利老四和青竹的事情,还是为了成全他们,对利老四而言都不具备任何威胁了。而且他的本意也不是为了伤害青竹,那么利老四为青竹出气去伤害舟和的条件就不存在了”

利老四没有理由伤害舟和了,舟和的死,就一定是另有原因,利老四很可能是察觉了杀害舟和的凶手,可他没有更多一步的表示,只将证据留给了青竹,就同样遭到了真凶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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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话 祭台与七十年前

“那利老四和青竹的家人,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吗?”

问完这句话,我就觉得自己够蠢的。连谒拙都知道了的,利老四和青竹的家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所以,他们的家里人知道,利老四与舟和是一开始选定去钟离家大宅里做事的人。之后,利老四回来说服了青竹,青竹也跟着利老四离开了乌萝村,在这个事情发生前后,舟和已经在城里娶了良妻。利老四故意把青竹带到城里去的?”

那,这就等于是私奔?!

谒拙看出来我想到了什么,可是他没有否认。

“利老四和青竹毕竟是亲戚关系,而且差着辈分。他们家里人不太可能同意两个人的事情,利老四把青竹带走了,那”我在绕这段关系,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你知道的,而且你是默许了他们可以离开的对吗?”

“”

也许是因为我猜到这件事的速度有些快,谒拙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表情诧异,一下子也是不知所措了的。

偏巧在这个时候,有人来寻他,谒拙借着这个机会暂时脱身。

“娘,这谒拙太奇怪了。”毓儿说,“他看起来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肯表现出来。会不会他已经知道,这三个人的死有什么关系了?”

“不会,这件事他应该还不确定。否则他不会向我们透漏出这些线索,谒拙这个人有些自负,但他心是好的,他是为了这乌萝村的百姓着想的。希望借由我们的帮助,早一些解开这三人被杀的真相。”我基本可以确定,谒拙是什么样的人了。

“三人被杀?难道,谒拙已经知道青竹的死不是因为发病了?”毓儿虽说反应迟钝了些,但好在一点就通,这时候看出来也还不算太晚。“他怎么会知道呢?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该不会是从一开始,他看到青竹的尸体时,就已经知道青竹是被毒死的了吧?”

“应该是那时候认出来的吧。”我不知道谒拙是如何做到的,尽管我将当时站在角落里所看到的回忆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错过任何细节,可我也着实想不到,谒拙是发现了什么破绽,才认定青竹是中毒而死的。可想来,也只有那个时候了,谒拙在那时看到青竹的尸体,就已经知道了。而后,他却还装作一副不知情,被我们骗过了的样子,把我们带到了青竹的家里,让我们见到了青竹的家人这个人的心思,太厉害了。“我们该庆幸的,谒拙心里挂着乌萝村的村民,否则他要是真的跟我们对抗起来,我们想要在乌萝村里找到线索,几乎是不可能的。”

谒拙目前唯一的软肋,就是乌萝村这二十二户人家。

“刚才你问他,是不是他默许了利老四和青竹的离开,为什么他的反应那么奇怪。”毓儿也看出来了,他推测了一下,“其实他是知道的,是吗?利老四和青竹的事情,家里的人都不肯答应,利老四已经离开了村子,并且在钟离家待得不错,他回到乌萝村把青竹带走,他们的家里人肯定是反对的。但谒拙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当时,利老四能够那么容易的就把青竹带走,也是因为谒拙的默许,谒拙也是想要成全利老四和青竹的是吗?”

“你还记不记得刚才,谒拙说过一句,‘既然把人带出来了,为什么没有遵守承诺保护好他们。’的话?”我只是突然想到,“也许他生气的就是这个原因,他看到利老四从钟离家回到村子里的样子,认为钟离瑾兑现了承诺,将从乌萝村里带出去的人照顾的很好,所以利老四提出要把青竹带走的时候,即使他们的家人反对,想要成全他们俩的谒拙暗中帮助了他们。谒拙那时候是相信,青竹跟着利老四离开乌萝村,可以过得很好。可他没有想到,短短几个月,舟和、利老四、青竹相继丧命”

“难怪他会对钟离家有敌意了。”毓儿这会儿想明白了,倒也开始理解谒拙了。“虽然现在还没见到忽逐邪,但我觉得,这谒拙将来一定是个好村长。”

我也同意他的话。“对了,你去查一下刚刚利老四的家人,看看他们有没有平安回到家。谒拙之前派人阻拦,大概是因为有所顾虑,利老四的家人会冒失说出这个秘密,你去看看利老四家附近,还有没有人在盯着了。”

我想应该是没有,但是为了确定如我猜测的一样,还是得让毓儿跑一趟。利老四的家人如果被控制住了,他们之后就很难再向我们透漏任何线索了。

“好。”毓儿答应,跟了过去。

我转过头向屋子看了看,叹了口气,走出了青竹家的院子。顺着刚才来的路,我找到了祭台,刚刚还在祭台这里跳舞祭天,祈祷好运的人,这会儿也都散了,只剩下一个空落落的祭台还在那里。

我站在祭台前面,盯着祭台出神。

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画面都变了回到了七十年前,这个村子里人刚刚被俘获,关起来,他们凶神恶煞的将一个女婴放在挖好的土坑里女婴的母亲和姐姐被拦在外面,她们拼命的呼喊着,哭着,想要阻拦,却无济于事。土埋了下来,女婴的哭声逐渐消失,她就这么被这些人活活埋葬了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生得奇怪,被视作为妖邪。

现如今,她是否还埋在这祭台下面呢?

七十年了,即便有她一般年岁的还活着,也都是垂垂老矣之人了,可她的生命却永远停在了尚在襁褓之中的那一刻

乌萝村视年轻而亡为大忌,甚至为了横死的青竹祭天,可是当年,这些人的父辈,却在这里活活埋葬了一个无辜的女婴。

想到青竹,我不禁又想到青竹出事前提到的证物。她说那是利老四预感到自己将要出事之前,交给她的,结果利老四真的出事了。青竹向我们说了这东西,刚要去取,结果也出事了。可惜我们找遍了她的屋子,也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能够被当做证物的东西,我有些遗憾,若是知道青竹当时拿到的证物是什么,也许她就不会白白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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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一话 乌萝村的局势

“你是什么人。”

我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转过身就看到一个牵着孩子的女人,一脸戒备的看着我,我和这个村子里的人打扮不一样,所以她看得出来,我不是村子里的人。又见我一个外人站在他们的祭台前,才会反应这么强烈。

“你是谁?”我问,我觉得她和村子里,目前为止我见过的女人也都不一样。她好像并不畏惧生人,反而,态度十分严厉这让我想到了刚才的谒拙。

“阿娘。”

她拉着的小女孩,约莫着也有四岁左右的样子,看见我的时候有些害怕,躲在了她身后。

从这一声称呼里,我确定了她们的关系,但是小女孩长得只有一分像这个女人,反而更像是我俯下身来,问小女孩说,“你是谒拙的女儿?”

女人一听,很紧张的把小女孩往身后拉扯,她很抵触我接近她的女儿。不过恰好是这个举动,让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们是谒拙的家人,是谒拙的妻女。

“我姓霍,你也可以称我,萧夫人。我是跟着钟离家的人一起来的,青竹死在了钟离家,我们担心乌萝村里的人,也沾染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来确认一下。”我大概解释了一下,看这个女人紧张的样子,想必谒拙也曾经跟她提到过我们的事情。

“钟离家的人和我们无关,你们来这儿是你们的事情,我的孩子是无辜的。难道乌萝村就一定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搭上吗?他可以事事听从村长的话,为乌萝村搭上自己的一辈子,为什么连我们母女两个,也要如此!”

她这话说得慷慨激昂,带着一股子怒气,却又不像是冲我发泄的

“听起来,你对乌萝村似乎有很大的意见啊。”我说,“可是你的丈夫,不是谒拙吗?谒拙是村长忽逐邪的儿子,也是将来要成为乌萝村村长的人。可为何,你好像并不是很希望他接手乌萝村村长呢?”

“我”她想要反驳,却又有顾虑,咬了咬牙,也只是说,“且殷,我们走。”

她说的“且殷”,应该就是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儿。

她眼见在我面前说不过了,这才拉着且殷,匆匆忙忙地走了。

乌萝村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即使抛开我们这些外来的人,光是他们村子里这二十二户人家,就有说不完的事。

我觉得实在没意思了,就想着先回去休息一下。反正青竹的家里人不见得能说出什么线索的,他们是有所防备的,今日萧珏和钟离瑾必定是无功而返,想要弄清楚乌萝村的事情,不能急于这一日。

我进了院子,可却发现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都出去了吗?”我喊了一声,觉得不应该啊,我们进入乌萝村的人,是有数的,这院子里本来就住着不少人,怎么这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呢。“人呢?有没有人在啊?”

“”

一旁突然窜出来一个影子,吓得我退了好几步。等仔细看清楚,才发现竟然是伏四,我惊魂未定,胸口里跳得厉害,随口抱怨了句。“你这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呀,吓了我一大跳。”

“萧夫人,小人方才正在打理这墙根的杂草,没听见,把您吓坏了吧。”

伏四连连赔笑脸,弄得我也不好发作。

我看了看周围,“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其他人,有的去采石场了,有的守在了村子附近,要不然就是溪边这乌萝村突然来了这么多的贵人,哪里跟怠慢啊。可这穷村子什么也没有,不过前面那溪里的鱼真不错,虽是寒冬,但肉质更加鲜美,小人就让他们去捕几尾来,给贵人们熬鱼汤。”伏四是个忠心耿耿的人,眼见钟离瑾都来到了乌萝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所能想到用来招待的,也只有溪里的鱼了。亏得是个有心的,难怪钟离瑾信任他呢。

伏四往我身后看了看,“萧夫人,就您一人回来了?钟离大人,还有萧大人怎么还没回来啊?”

“他们还在青竹家里,看望青竹的父母,我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了。今天我们也算是初来乍到,未必能问到什么消息的,不必急于一时,我就先回来了。”反正,那边什么情况,萧珏也定会告诉我的。我回神,瞧着伏四还巴巴守在旁边,等候吩咐,“你不必这么拘谨,我又不是钟离家的人,你随意些就好。”

“小人不敢。”伏四说,“萧夫人虽不是钟离家的人,但也是钟离家的客人,又是帮着钟离大人做事情的人,小人不敢逾越。”

“瞧着你年纪不大,你怎么这般老成?”我见过一些年纪比他大的,都没有他这样固执。“你今年,可至而立?”

“是,小人今年三十有七。”他说。

“你有三十七?”我怎么瞧着,都觉得不像,他身材略胖,个子也不高,看起来憨憨的,特别的规矩和老实。“你在这里,待了很久吗?之前听你说话,觉得你好像特别了解乌萝村的情况呢。”

“是,小人四岁便到了这里。当年,钟离家的主人,还是呦,如今想来,钟离家都已经换了这是第四位主人了。”伏四深有感慨的说。

第四位主人看来是钟离南的爷爷那辈儿的事儿了。

“四岁,你父母是钟离家的人?”这么说来,他可能是钟离家家奴的孩子?

“小人是孤儿,钟离家的大人不嫌弃,方才收留了小人,将小人交给了原先守在这里的家奴照看。所以,小人自小是在这里长大的,对于乌萝村里的事情,也是知道得比旁人更多一些就是了。”

伏四竟还有这样的一段身世,这也算是钟离家几辈子前做的一件好事了吧。

“可是你做事稳妥,行事认真,按理说钟离家正需要你的这样的人,怎么钟离瑾忘了把你调回去了。”我想着,钟离瑾继任了家主之位,也是缺亲信之人,这伏四有能力又忠心,若是将他带回去,说不定就能培养成左膀右臂的。“许是忘了吧,不如我替你问问,若你有心回到城里”

“还是别问了吧。”伏四却很委婉的拒绝了我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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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二话 两年前的事情

“你不想去城里吗?”我是有些意外的,毕竟乌萝村的条件这么差,去到钟离家宅邸里做事,哪怕是个辛苦的差事,也比在这里耗日子强得多。这边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环境差到无法想象,更可怕的是要看守着那么多的乌萝村村民。

看押他们的同时,何尝不是被他们看押着,漫长的一生要是就这么凑合的熬过去,远比身体的辛苦,更加让人绝望。我原以为他只不过在这里待了几年或者十来年,但是他今年三十七,四岁那年失了父母,被钟离家前前前前大人收留,送到了这里,给当时负责看守乌萝村的人抚养照顾。他在这里一待就是三十三年,我在这里一天都觉得度日如年,他怎的就不愿意离开呢?

“自然,也是想去的。可是能在大人身边侍候的人有很多,能在这里守下去的却没有几人。小人愿意替钟离家看守乌萝村,直至闭上双眼的那一天。”伏四说。“小人感激钟离家,如果不是当年蒙受钟离家的大恩,便不会有小人的今日。小人是个粗人,没什么本事,也只能为钟离家做些小事来报答了。”

我突然间被他感动了。

锦上添花的人有很多,可是像他这样的,实在太少了。

“也好,既然这是你的心愿,那我尊重你。”想来当年那位钟离大人,若知晓他无意间救下的人,如今是这般忠心耿耿,也该是欣慰的吧。“话说回来,我方才在村子里遇上了谒拙的妻女,那个叫且殷的小女孩,是他的女儿没错吧?”

我有这样的疑惑,但也不是毫无缘由的。谒拙十九岁,且殷看着也有四岁左右,我是理解他们这个年代的人,成婚早,生育早的,可也会有些不解。这谒拙十五岁上就有了女儿?

“是,且殷正是谒拙的女儿,谒拙很是疼爱他的妻子和女儿,谒拙的妻子叫涂安,比谒拙年长一些,十分的善解人意,是村长忽逐邪亲自为谒拙挑选的妻子。”伏四自然是知道的,他忽而想起,又问了句,“萧夫人,涂安没有惹您生气吧?”

“为什么这么问?”

“涂安以前还好,事事顺从谒拙和忽逐邪,只是这两年不只是怎么了,时常与谒拙拌嘴。连忽逐邪都曾经生气怒斥过她,这村子里的人都说涂安是病了一场后,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性情大变。别说是您或钟离大人了,就连我们这些人遇见她,都难免要听两句难听话的。”伏四无奈,毕竟涂安是个女的,还是谒拙的妻子,他们也不能为了两句难听的话就为难涂安,那也是给谒拙难堪,到头来激起乌萝村的村民有反抗之心,麻烦就大了。

“难听的话?”我今日确实听了两句,不是那么顺耳的话,只不过我还是分得清楚的,涂安的话并不是说我的,而是在说乌萝村的。“她都说过些什么难听的话啊?”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一些骂人的话,说我们是吸他们的血,骂我们是要下地狱被扒皮的鬼,然后就是一些诅咒人的话,什么乌萝村早晚受天谴总之都是一些疯话,没人当真的。我们也不能因为这么两句话就怎么样,涂安再疯,有忽逐邪和谒拙管着,我们若是插手,只会把事情弄得复杂了。”

“你刚才说,涂安是病了一场以后,才性情大变的?你知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可是发生了什么?”我今日见涂安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她精神不正常,她的状态看上去也还好,只不过对我们本身就有抵触,害怕她的女儿接近我而已。

“这,小人就不是特别清楚了。只是知道当年乌萝村里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闹得有些严重。只不过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有乌萝村里的人知道,忽逐邪下令,乌萝村的村民不得将事情传出来。不管我们怎么问,也都问不出个究竟,大概知道那天晚上两岁的且殷跑到了什么地方,涂安找到了女儿之后,引得忽逐邪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将她们母女两个给关了起来。是谒拙求情,忽逐邪才放过了涂安母女两个,且殷和涂安都病了,小且殷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身体虚弱,常常生病的。涂安,应该也是心疼女儿吧”伏四说,他不知道忽逐邪那天晚上到底为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还把他一直很宠爱的小孙女给关了起来,差点处死。涂安的性情大变,是因为女儿遭受那么大的罪,如今身体还一直不好。“都是些他们村子里的事情,我们之后实在问不出来个什么的,瞧着这事儿在乌萝村里就已经平息了,也没有再影响到什么,就没有多问了。谁家里还没个发脾气吵架的时候呢。”

话说的也没错,但是在伏四的描述里,这个还没见到面的忽逐邪,却给我留下了一个阴晴不定的印象。看来之后若是有机会接触到他,我还是要小心一些的,他在乌萝村里毕竟是个不好惹的人。

“当娘的,总是更心疼孩子一些。”我说,“看来涂安虽然没有婆婆,但是这个公公也是够让她烦恼的。”

“什么?”伏四没有听清楚,他不明白公公的意思。

“没事。”我也是一时嘴快,就说了。“那祭台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七十年前,乌萝村曾经活埋了一个女婴,又在活埋的地方建了祭台,是真的吗?”

我今日见到了那个祭台,心里便一直不舒服。

“这件事,小人也是听过的,只不过小人也实在无法确定,小人来到这村子的时候,村子里就有那祭台了,至于是不是曾经活埋了人在下面年代久远,实在无从考证。不过前几位看守过乌萝村的前辈留下过一些随手记录的文书,萧夫人若是真的想确定,那小人回去再翻翻那些文书,若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也算是帮了萧夫人的忙了。”伏四说的比较诚恳,他每日都要在村子里走上几遭的,也曾在那祭台旁来来去去,虽有疑惑,但是时间久远也没办法证实,只能把好奇心放下。听着我对那祭台的事情感兴趣,这才提出要去查一查前几位看守乌萝村的人留下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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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三话 九灵

“那,关于祭台、村子还有七十年前的事情,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些什么比较特别多传闻呢?”我想来想去,总觉得那个祭台的存在怪怪的,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我之前就听说了关于祭台的传言,所以才有了这种心理暗示。伏四在这里待了三十多年,平日里也都是和乌萝村村民一起生活的,或许他会知道一些,乌萝村村民才知道的事情吧。

“要说传闻的话,那可就多了。”伏四沉思着,“萧夫人,这乌萝村的村民,本就是原先一个小部族的人。他们有自己信奉的神灵,有自己的一套规矩,比如入秋收获了粮食以后,他们也会祭天,谢老天的恩赐,并且祈求来年的丰收。他们祭祀的规矩,也和我们不一样。还有那些嫁娶的习俗萧夫人,您知道吗,在乌萝村里,不止男子可以向女子表达爱意,这女子也能像男子表达爱意,不管是男子提出还是女子提出,只要另一方接受了,这件事上禀了村长,整个村子都会帮他们筹备婚礼。”

“还有这样的习俗?”我听着有趣,我这漫长的一生去过那么多的地方,这自由恋爱在后世习以为常,可放在现在,多新鲜的一种思想啊。而且村子里的其他人还会一起帮他们筹备婚事,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

“是啊,他们敬奉的神,还有一些神话传说的,都与咱们不一样。对了,还有啊,他们信奉九种灵物,蛇、鼠、牛、鹿、狗、鸡、兔、羊、虎。说是这九种灵物,是可以得道称神的,乌萝村里还流传着这九种灵物升神的传说”

“灵物?”

九种灵物蛇、鼠、牛、鹿、狗、鸡、兔、羊、虎?!这是乌萝村信奉的灵物?!

我忽而想起屠大娘,鹿、狗、牛还有

“是啊,他们信奉这些灵物。”伏四不知道我怎么就那么惊讶。

“那,他们信奉的这些灵物,若是取其内脏和肠子会如何?”我问。

“萧夫人”伏四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像是受到了惊吓,他连忙看向周围,确保我们刚才的话没有被任何人听到。“萧夫人,您怎么您怎么会知道,说不得呀,这事说不得”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件事有什么说不得的?”我见他的反应,就更疑心了,分明是说这件事还有别的隐情。

“这是乌萝村的禁忌啊。若是让乌萝村的人听着了,定会惹麻烦的。”

伏四不像是说谎,他紧张的样子,就像是这件事一定会带来灾祸一般。

“禁忌?你是说,乌萝村把这个事情,当成是忌讳?”这和我猜测中,与屠大娘案子颇有不同,我一直以为屠大娘是受到了什么,崇奉另类神明的人误导,才会脑子一热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既然线索与乌萝村的信奉对上了,可怎么就变成了乌萝村的大忌呢。

“这,毕竟是他们所信奉的灵物,不容亵渎的。”伏四为难了一会儿,见我执着于要弄清楚真相,才不得不吐露了实情。原来在乌萝村里,确实有过这样的事情,乌萝村的人信奉九灵,他们相信,九灵原是地上最普通的生物,后来经过历练,成为了灵物。是可以在人死后,引领死人的灵魂到达往生之地的。而在很久以前,乌萝村里却出了一个“叛徒”,背叛了全族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逐一将九灵杀害,剖出内脏,拉出肠子,供奉给了黑灵。虽然后来,族里的人发现了他,并且以最残酷的刑罚将他活活烧死,但也未能拯救族人的命运,他们族里的人,还是相继病倒,以至于部族没落。“在如今的乌萝村里啊,这件事就是一个字都不能提的,提了就犯了他们的大忌,也只会使乌萝村的人与我们冲突更厉害。”

“剖出内脏,拉出肠子”这和屠大娘所经历的事情,如出一辙。没想到,根源竟还在乌萝村里,这真是让我摸了一把冷汗。兜兜转转一个大圈子,那件事最终在乌萝村里找到了线索,这

“萧夫人?萧夫人您没事吧?”伏四见我神情呆滞,好像傻了一般,吓坏了,急忙出生唤我,“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呀?您,您可别吓小人啊,这”

“出什么事了!”里翀恰好赶了回来,一进门就听到伏四唤我的声音,锁着眉头,加快脚步走了过来。“夫人?”

我心里憋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也说不出话来。我伸手制止他,不要大惊小怪。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需要请大人回来吗?”里翀关心地问。

“没事,”我说,“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你怎么回来了?”

“夫人,村子里出了点事,钟离大人让我请夫人过去。”里翀这才说出赶回来的真正原因。

我问,“出什么事了。”

原来,舟和的姑母闹到了青竹家里来,她知道钟离家来的人今天到了青竹家,正在为青竹的父母检查身体。她说自己的丈夫不见了,是钟离家的人把人叫走,之后就再没有回去。她闹着,让我们把人交出来。

“她丈夫你们谁见到了吗?”我站在一旁听了个大概,就向里翀问了一声。

今日来到村子里,见的人也是谒拙提前就安排好了的,除了之前闯来的,利老四的家人以外,我还没有见到其他村子里的什么人。

“没有。”里翀说,“她刚刚闹过来的时候,钟离大人就已经向所有人问过了,可是都说,谁也没见过这女人的丈夫。钟离大人觉得其中有问题,才让我请夫人过来的。”

“谁也没见过?”这就奇怪了,我走上前去,站在那女人面前,“你说是钟离家的人请走了你丈夫,那是谁请走的?你可能指认出来吗?”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是钟离家的人把他叫走了!”这女人很有撒泼的天分,一副要胡闹到底的架势。

我的余光看到谒拙也接到消息赶来。

我问她,“既然你不知道是谁,为何一口咬定是钟离家的人呢?我们今日才进村子,就连来先到青竹家里见她父母也是谒拙安排好的,连其他人都不曾见过,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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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话 舟和的姑父失踪了

“我就是肯定,一定是钟离家的人把他藏起来了!趁着我现在好说话,你们赶紧把人交出来,要不然今天不管谁来了,我都不让你们离开这个院子!”

舟和的姑母十分泼辣,连我面对她,都有几分头疼。她分明是不讲理,才不管你三七二十一的,反正就是瞎胡闹。

“够了。”

谒拙走上前来,舟和的姑母见着了他,方才嚣张的气焰,竟也散去了大半。

“若是人丢了,去找人就是,何必在外人面前丢脸。”谒拙怒斥。

“谒拙大人,一定是他们钟离家的人把人关起来了,我家那个,大人您也是知道的,他有什么能耐啊,也从不跟人结怨,能惹着谁啊。一直都好好的,只有只有这钟离家的人来了,他就不见了。早上那会儿他还跟我说,等下要去回钟离大人的话,这都去了好一会儿,我瞧着人一直没回来就来问一声,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可是他们他们却说,根本就没见过他!大人,大人您给评评理啊,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让他们给弄丢了,这”

“这是怎么回事?”谒拙转过头来问我们。

“不知道。”我说,“我们上午才见了面,之后你安排我们进村子,甚至连我们进了村子以后第一个见的人家,都是你安排好的。除了方才意外闯进来的利老四的家人,我们就只见过她了,不信你可以问问其他人,看看他们是不是这么说的。”

“谒拙,萧夫人说得没错。我和萧大人自从来到青竹家里,就一直在问她的父母确诊,还没离开过这里。青竹的父亲身体不好,萧大人叮嘱了许多,我们这边正说着话,这就闹上门来了。”钟离瑾证实了此事。

“你们,你们胡说,你们串通起来”

“你方才也说了,你家那位没什么能耐,不与人结怨,谁也惹不着,那我们为何与你丈夫为难呢?”我问,“你说,是你丈夫告诉你,他之后要来回钟离大人的话。那么是谁通知他,来回话的呢?我们才入村子,对于家家户户的情况并不了解,若是真的想要找特定的某个人询问情况,也定会通知你们村长或者谒拙,由他们来通知你们。可眼下看来,他们也并不知道这件事,你怎么说?”

“我我”

“玉婶,你丈夫可有和你提过,是钟离家什么人找到了他吗?”谒拙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他很容易就想到了这件事里的破绽,所以向舟和的姑母确认道。

“没有。”玉婶回答说。

“那你可是见到了,他和谁接触,私下说什么话了吗?”谒拙又问。

“”玉婶把头低了下去,她依然回答不出来。

现在是非黑白,已经分得清楚了。她一口咬定是钟离家的人把她丈夫叫走了,可是除了她丈夫临走前留下的一句话以外,她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件事与钟离家的人有关。

“不过这件事里,也有疑问。”谒拙突然改口说道,“如果不是钟离家的人私底下找到了她丈夫,那她丈夫为何说是要来回钟离大人的话?”

“对啊!”玉婶一听,便立刻附和说道。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是我们借口让他来回钟离大人的话,才偷偷把人骗来拘着?”我说,他临时改口,我知道他私心里是偏向于相信他们乌萝村的人的,但是也不能仅仅是因为这样,就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啊。“谒拙,你应该知道,若是我们想的话,大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直接进入乌萝村,拿了人去审问的。出事的都是你乌萝村的人,已经对钟离家造成了影响,凭这一点,你乌萝村就该被问罪。但是我们没有这么做,我们是通过你,逐一来问,由你安排。这已经是我们表现出最大的诚意了,你还想怎么样?我们若是要拿人去问,你又能怎样,何必明着接受你们的安排,私底下再去做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

谒拙在想,他的心思摇摆不定。

“可是刚才,这些人都在这里,只有她!她是后来才赶来的!”玉婶指着我对谒拙说道,“谒拙大人,说不定就是他们留在院子里,这个妇人把人拿了”

“不得胡言。”谒拙还是知道些分寸的,眼见玉婶的话越来越出格,立刻呵斥,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位,是萧大人的夫人。”

“那又如何,可她确实是刚刚才来的,大人,您一定要问清楚,她为什么刚刚才从外面赶来,他们既然是一起来的,那么她刚才去了哪里,去做了些什么。”玉婶不信我们的话,她是看到了我刚才赶来,所以认为,我与她丈夫的失踪有关。

“不必这么麻烦,方才我和谒拙在这院子里见过了利老四的家人,谒拙离开以后,我觉得心烦,就想回去歇着了。路过了村中祭台,还恰好遇到了谒拙的妻女,说了几句话。之后我便回到了住处,见到了伏四。直到里翀得了消息来寻我的时候,我和伏四都在院中说话。这些只要找他们便可以证实。”我并不心虚,虽然我们来村子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是我与她丈夫失踪一事,确实没什么关系。我是知道舟和有个姑姑,这还是钟离瑾告诉我的,至于舟和的这位姑父,没印象,也没见过,即使走个对面的,我也认不出来。

听到这儿,谒拙的眼神有了些变化,我去到的每一处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能说得出来,他不好猜忌。“只是,伏四终究是你们的人。”

“可我并不是钟离家的人,按照你的说法,伏四是钟离家的人,这玉婶的丈夫失踪如若与我有关,那定是伏四替我掩饰了。我们来村子的目的也告诉你了,若这玉婶的丈夫是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我们为何要为难他?若不是为了钟离家的事,我与他有什么仇什么怨要关着他呢?伏四又何必替我掩饰。”我说,他有心偏私,但是逻辑说不通。可是他百般刁难,反倒是欲盖弥彰了,“我倒是好奇,方才你离开之后去了哪里。”

“你怀疑我?!”谒拙的语气不可置信,他难以理解我居然怀疑他和舟和姑父失踪一事有关。

“既然你能怀疑我,为何我不能怀疑你?”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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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五话 与谒拙的冲突

我看到谒拙的表情,完全可以用一个“怒不可遏”来形容。

他真的是很生气了,那双眼睛里不经历露出的威胁,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颤。可是冲突已经激化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示弱,所以依旧保持着一副淡定的模样,怎么的也得装下去。“刚才你在这院子里和我一起见了利老四的家人,那之后你便离开了,直到刚才我听闻消息赶到这里,你是在我之后才赶来的,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萧夫人,你怀疑我,总要有个缘由吧?”

“霍汐,”钟离瑾侧身在我旁边,悄悄说道,“你当真怀疑谒拙吗?”

我只是冲着钟离瑾微微一笑,其实不然,我并不是真的怀疑谒拙,虽然我今天才见到他,但是我认为谒拙不会谋害乌萝村里的人,他心气高,为人有些自负,况且我刚刚见过谒拙的妻子涂安,从涂安的说法里,也侧面证实了她不满乌萝村对于谒拙的压榨。谒拙身为村长忽逐邪的儿子,他自认为对乌萝村是有责任的,正是他的这一份责任,让他的妻子却饱受折磨。

还有伏四与我说的那些。

都间接证实了谒拙对于乌萝村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不信他会害乌萝村的人,但是他那段时间到底去了哪儿,这一点让我很是在意。

“我不能告诉你,如果你认为是我做的,那就找出证据证明吧。”谒拙依旧嘴硬,他不肯泄露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可见比起身受怀疑,他在这段时间里去的什么地方,见的什么人,更要紧。

他越是不说,我就越是好奇。

“好啊,我一定要找出证据来证明,不管你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如果让我查出来,你在这段时间里所见的人,与舟和的姑父失踪一事有关,就别怪我不客气。”我也放下狠话。

谒拙的态度着实让我火大。

谒拙不作任何辩解,转过身,就让人带着舟和的姑母一起离开了。

我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这次碰上的软钉子确实不好对付,不管是硬招软招,他都不吃,油盐不进,让人恼火。这真是目送他们扬长而去,我心里的疑惑一点一点的在扩大。

“你也不必为此生气,谒拙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脾气,早前我到乌萝村里,想要挑选合适的人去府里做事,也曾在他这里吃过亏的。”钟离瑾上前劝说。

“这个时候,还是让她先冷静一下吧。”萧珏站在门口,“她在谒拙那里碰了钉子,未能套出半句话里,心里正是烦躁的时候,你就不要招惹她了。让她自己静一静,她自会平息了怒火,说不定,还会想出些出其不意的歪点子”

我随手捡起地上的枯叶,就朝萧珏丢去,“直男!我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还气我!有没有你这样的!”

萧珏躲闪不及,枯叶挂在了衣角上。“你被人欺负?哈方才这里人人都看见了,可是你把谒拙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怎的就成了人家欺负你了,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不讲理了吧。”

“我不讲理?!我才是讲理的那一个好不好!”正愁一肚子的气没地儿撒,他却还来招惹我,“你们两个,也真是的!那舟和的姑母明摆着捣乱的,胡搅蛮缠,没一句在理的,也不知道还嘴,长着嘴干嘛的?”

“”钟离瑾无奈,面带愧色,笑笑回避。

“我们的确知道她是在胡搅蛮缠,可她一个妇人在这里闹,我们两个,加上里翀这三个大男人也不能上去和她辩驳呀。”萧珏附身掸去身上的枯叶,走了过来。“这不,只能让里翀去把你找来了,像她这样的妇人啊,就只能找个更厉害的回来对付,那才是”

我狠狠一眼瞪过去,什么意思,合着就是说,我是那个比舟和姑母更泼辣更厉害的了呗,萧珏立刻识趣闭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可是回过头,我就看到躲在一旁的小桐,她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察觉到被我发现以后,立刻就钻回到了屋子里,躲了起来。

“怎么了?”钟离瑾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没事,小孩子,大概是有些害怕吧。”我的气也消了大半,“那这边的事情,你们解决的怎么样了?青竹的父母还有她的妹妹小桐,你们都看过了吗?”

萧珏点头,“回去再说吧。在人家的院子里叨扰太久,总不是个道理。”

“萧夫人也着实不必为了这件小事发火,万一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也是挺不值的。”伏四听我们说过在青竹家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以后,竟然也是笑着劝道,奉上了茶水,“方才见那位小兄弟急急忙忙的把萧夫人找乐趣,小人这边还担心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想着是不是钟离大人和萧大人这二位性子急,与村子里的人起了冲突,这才找萧夫人过去劝架的。还想着说,要不要过去看看,这可倒好,二位大人沉得住气,萧夫人跑去与人吵了一架。”

萧珏抿着茶水,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了,连一旁钟离瑾也是颇为小心的在隐忍笑意。

“怎么,连你也取笑我?!”我面上挂不住,一阵的燥热。

“不敢,小人不敢。小人只是觉得,萧夫人与众不同,堪比男儿,实在令人佩服。”伏四说完,便耐心解释说,“萧夫人,二位大人,其实这乌萝村啊,从一开始就是这般,村子里的人虽然都是旧时部族里被俘获的人,关在了这里做事的,但是他们历来只相信他们的村长,而他们的村长呢,就像是这些人里的首领一样,有极高的威严。这位谒拙,他是忽逐邪的儿子,也就是将来要继承忽逐邪村长一职的人,自然也是将来乌萝村的新首领了,之前钟离大人有心缓和钟离家与乌萝村的关系,想要挑选合适的人离开乌萝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这个举动,却被乌萝村视为了威胁,这件事说到底,让乌萝村这边误会了钟离大人的好意。所以双方的关系,就更是僵持一些了。谒拙对于这次各位的到来,也应是多番猜忌,小心翼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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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六话 可怜的舟和

“可是如今,被带出去的人,舟和利老四还有青竹都相继殒命,更使得谒拙警惕,我们接下来想要留在这里缓和他们和钟离家的矛盾,岂不是更麻烦了?”我很担心,现在这三人出事,整个村子都开始怀疑钟离家的承诺了,更倾向于他们的村长和谒拙,与钟离家形成了更加鲜明的冲突,这件事棘手的很,只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这凡事啊,都有解决的时候,也不必担忧这一时,”伏四说着,上前来添茶,他恭恭敬敬的伺候在一旁,说着宽慰的话,“这日子久了,钟离大人的好意,他们自然也就明白了。许多事都是一开始说出来,与他们本身的意愿形成冲突,自然也会被抵触,可是慢慢的,等他们逐渐意识到,这件事对他们来说不是坏事,他们自然也就会接受了。”

“说得对。”萧珏道,“总是要慢慢来的,乌萝村的人对于他们村子的观念根深蒂固,想要一下子改变他们,也是不太可能的。既然有心想要帮助他们,那就再耐心一点,总会有个结果的。”

“都怪我当时太心急了。若我那时再考虑得周全一些,也就不会闹成今天这副局面了。”钟离瑾很内疚,他确实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谁都有个失误的时候,你也不必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一开始你确实是好心,只不过在执行的过程中,出了差错而已。”我也安慰他,这件事就算有错,也不能全怪在他身上,只能说是两种观念发生了碰撞,“至于那三人的死,肯定还是有别的原因的,我们等把真相调查出来,也就能够证明给乌萝村的人看了。”

钟离瑾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可是那舟和的姑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萧珏说,“钟离大人,你的人可有接触过他吗?方才我们都在青竹家里,会不会是你派到附近的人,还没来得及回禀。”

“不会的,回来的路上,我已经联系到他们了,他们并没有直接接触到村子里的人,所以舟和姑父的失踪,不是他们做的。”钟离瑾说。

“那就奇怪了,我们都没有见过他,可是他为何会在失踪之前,与舟和的姑母说,是要来回你的话呢?”我觉得这件事,可能还有疑点,“伏四,你今日留在院子里,可有见过伏四?”

“不曾啊。”伏四说,“您几位也知道,自从您几位来到这里以后,这乌萝村里,谒拙早就安排了人盯着这边了,怎么可能让舟和他姑父来见咱们呢。”

这倒也是。

“那舟和姑父,是个什么情况?他突然失踪了,总要有个缘由吧,他和舟和的姑母,关系如何?”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他借口说要来回话,其实是背着舟和的姑母,去到另一个地方,做一些不能让舟和的姑母知道的事情?

“”伏四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很是惆怅为难,“这”

“你尽管直说。”钟离瑾道。

“是,既然您几位想知道,那小人便直说了。这舟和确实是个稳重的人,心性良善,是个好孩子。舟和的爹娘,原也是老实本分的人,可惜命不好,早早的就病死了。舟和那时小,说是由着他姑母照顾,可实际上大多时间,都是自己生活的,就连他家里那点儿家底,也早就让他姑母今天一件明天一件的搬光了。”说起舟和的家庭,伏四有太多话想说了,每每提及舟和的这姑母姑父,就忍不住皱了眉头。“您几位不在这生活,也是真的不了解,若是这话光听小人说的,肯定也想不到那儿去。但是小人把话放在这儿,就小人说的这些,都不足以形容他们夫妇俩犯下的恶,那可真是险些坑了舟和一辈子啊。”

“这么过分的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听谒拙说过,舟和是因为知道利老四和青竹的事情,为了避让,才主动退出的。在我的印象里,舟和这个人隐忍大方,有情有义,是个相当不错的人,可是现在听说舟和从前的生活过得那么苦,原因就是他的姑父姑母,那真是让人心里一千万个不得劲。

“可是过分极了!”伏四说,“舟和的姑母,泼辣蛮横,他的姑父更是过分,整日不做些正经事,在村子里混日子,还欺压同村。被告到村长那里,也是常有的事情了。忽逐邪几次惩处,也都没见个什么效果,他可真是坏事做尽,让人怎么恨他都不为过!”

伏四对舟和姑父的评价,可谓是咬牙切齿的,我觉得伏四的性格很好,他小心谨慎,兢兢业业,由他口中说出对一个人这样的评价,那真是想来这个人,也或许真的糟糕透了。

“他还曾经差点杀了舟和。”伏四突然冒出来一句,把我们都惊到了,“这也多亏了利老四,要不是利老四,舟和早就被他那个丧尽天良的姑父给杀了。”

“这是怎么回事?之前我问你舟和情况的时候,你为何没有将此事告诉我?”

钟离瑾问。

“之前,您只是问舟和的情况,也并没有问起舟和这位姑父的情况。小人想着,舟和早已经和他姑父姑母分开住了,他姑父后来这身体也不太好,舟和又长大了,还有利老四这样的朋友在身边帮着,也是不敢招惹舟和了,算是相安无事的。那小人何必多嘴,惹了大人您的不快。”伏四说。

“所以他姑父,现在身体并不好?”听上去,就是一个坏事做尽的老流氓,结果糟了报应。我问,“那他差点把舟和杀了,是怎么回事啊?”

“哦,是这样的,那年冬天特别冷,舟和的姑母让他去河边打水,结果舟和打了水,估摸着也是冻坏了,一失足,半个身子就落进水里了,那罐子也打碎了,舟和身上的衣裳也都湿透了。别提多惨了就这样,回到他姑母那儿,他姑母姑父还骂他的不是,说他怎么不小心点,罐子也打碎了,不旦不给他饭吃,还把他给关在了屋后一个小木屋里,当时那个天气,加上舟和的衣裳还湿着,一个小木屋,不挡风不遮雨的,冷的要命,舟和啊,差点被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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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七话 小桐之死

我们都在听伏四讲述舟和的姑父是如何虐待他的。

“可是这,也算不得是舟和的姑父要杀他吧?”钟离瑾问,这件事顶多算是恶性的虐待,与主观意义上的杀人还是有区别的。

“舟和那孩子啊,也真的是冻坏了。幸亏利老四因为担心他,溜到了他姑母家去看他可谁知就看到舟和的姑父又在骂舟和,舟和回了两句嘴,他姑父气得就要掐死他。要不是利老四大喊了一声,只怕舟和当时就”伏四说。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为何当时没有听村子里的人禀报上来?”

伏四一脸为难,“当时这事情也确实严重,但的的确确是禀报上去了的”

钟离瑾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乌萝村的人当时有把这件事禀报上去,可是当时钟离家当家做主的人,不是他。算一算时间,当时应该是钟离延刚刚接手钟离家不久的事情

“廉赫。”我出声叫来了等候在院子里的廉赫,打破了屋子里的僵局,若是让他们再追问下去,只怕事情又是毫无意义的推来推去了。“你带些人到村子附近守着,我们刚来便发生了这么多事,盯紧一些,别让村子里的人再有什么意外了。”

如果再出事,我们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是解释不清楚了。

“好。”廉赫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安排了。

“夫人,要不然我和廉赫一起去吧。”里翀说。

“不,你这边我还另有安排,让廉赫去吧。”不能把人都派去看守,“舟和的姑父,下落不明,你悄悄去打听一下,盯着舟和姑母家,看看都有什么人往来,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盯紧了。不要让他们发现你。”

“是”里翀答应之后,却还在犹豫。

“怎么了?”我见他神情怪异,问。

“夫人,公子还没有回来,都这个时候,要不然”里翀半天都没有见到毓儿了,他是担心毓儿在乌萝村里遇到了麻烦。

“哦。没事的,”我解释说,“今天在青竹家的院子里,我们遇到了利老四的家人,前来哭诉无辜,说是恳求我们一定要调查清楚。谒拙承认他确实派人阻挠,避免让利老四的家人来打扰我们,我担心利老四的家人有什么想说的话不敢当面说,回去之后会遭到报复,就让毓儿盯着去了。”

里翀这才安心,“夫人,那我去了。”

我点了头,回到座位上。

“利老四的家人,被谒拙派人看着了?”钟离瑾问。

“是啊,谒拙的说法是,不希望他们打扰到我们,但我觉得不像,谒拙似乎知道些什么,可他不肯合作,将所知道的告之于我们,没办法我只能让毓儿去盯着了,免得他们遭到打击报复。有口也难言啊。”我还是想不通,谒拙要隐瞒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他既然愿意乌萝村好,可为何要一再隐瞒呢?

“这么说来,我们今天都没什么收获了。”萧珏平淡地道出了感慨。

“是啊,就看明天如何了。”眼下才刚刚把人都布置在该布置的位置上,我想,明天多多少少是会有些收获的。至于谒拙想要藏起来的狐狸尾巴,也早晚都会露出来的。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晚上,居然又出事了。

青竹的妹妹小桐,死在了村后的树林里。

她的家人并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溜出来的,只记得晚上睡觉的时候,小桐确确实实的已经躺下了。由此推断,应该是在她的父母睡着以后,她一个人偷溜出来的。

可她背着父母从家里溜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那就一时之间不得而知了。

小桐的父母是早上才发现她不在的,她的父亲起不了身,是她的母亲跑到村子里找了谒拙,因此惊动了廉赫,大家一起在村子里找小桐,结果

在树林里打柴的人,看到了小桐的尸体。

萧珏蹲在小桐尸体旁检查,证实小桐是被人打死的,伤在后脑,遭受硬物重击致死。可是行凶者并非是一下致死,而是经过反复击打,导致了小桐的死,鲜血呈喷射状。小桐的眼睛是睁开的,身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她的手里像是抓过什么东西一样,弯曲地早已经僵硬了。但是,在萧珏盯着小桐脖颈上一片血污叹气的时候,我发现了他的迟疑。

我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你仔细看。”萧珏指着小桐的脖颈上对我说。

一片血污,但是“这是什么造成的?”

哑然之余,我的确在那血污之间,看到两个并排的“小孔”。相距也就六七厘米,而且极深,若不是这脖颈上的血污遮掩着,只怕

“会不会是牙印。”

说出这话的,不是萧珏,而是谒拙。

我和萧珏都守着小桐的尸体在研究着,忽然听到谒拙的声音,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

我愣了一下,接着问,“牙印?”

谒拙没有说话,他盯着萧珏,或许是希望萧珏能够证实他的话。

“你为何会认为,这是牙印?”萧珏问。

毕竟这两个并排的伤口,搁在谁看来,也不会想到是牙印。

“有没有这种可能?”谒拙执着于他的问题,并没有要回答我们的意思。

“在没有找到真正的答案以前,不能排除任何可能。”萧珏说。

谒拙在听完萧珏的话以后,他的一双眼睛顿时给人一种,突然暗淡了的感觉。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萧珏起身,与谒拙问道。“我知道你对我们的到来有所防备,可是现在看来,乌萝村的人相继出事,你若是不希望再有人遭遇不测,不如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也许,我们能帮得上忙?”

“你们?”谒拙依旧不肯相信我们,“别忘了,是从你们出现在这以后,我们乌萝村才相继出事的。你们没有出现之前,我们过得不知有多好。”

“你继续嘴硬下去,又有什么好处呢,不过是看到你的族人一个一个的死去罢了。你拒绝向我们透漏线索,便是包庇凶手,真正害人的,是谁,你比我们都清楚。”

我忍无可忍的上前与他辩驳。

“谒拙大人,”这时,从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走上前来,“我看见了!那个和他们一起来的人,在村子附近鬼鬼祟祟的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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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话 吸血鬼的传说

“谁?”

“就是他!”指认的村民,指向了廉赫,“就是他,从昨天开始,就鬼鬼祟祟的在村子周围打转,必定是他遇到了小桐,将小桐残忍杀害了。”

“不可能。”我说。

“为何不可能。”谒拙与我针锋相对。

“因为是我让他在村子附近守着的,自打我们到了这里之后,就先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虽然出事的是乌萝村,可是矛头指向的却是我们,好像是我们做了什么,为了避免乌萝村里有人暗中动手脚,我才让人盯着的。”我说。

“可你们的人发现什么了吗!”谒拙咄咄逼人地问。

“”我强忍了一口气,压下想啐他一脸的冲动,“那小桐的父母呢?小桐的父母和她同住,他们都没有发现,小桐半夜离开了。这就说明小桐离开的时候,故意躲着的。就算我有意让人盯着,但也保不齐有人会避开我们的保护,自己找死。”

小桐的结果,就是证据。

“你”谒拙的眼睛都快喷出火了。

“且不说这些,小桐脖子上的伤口,你为何认定是牙印呢?”萧珏站在谒拙面前。“还是说,你之前见过同样的伤口,所以才能一下子认出来那是牙印?”

“那真的是牙印?”我悄悄问萧珏。

萧珏点了头,“嗯,那两个洞中间,隐约可以看得到其他的牙印。”

“其他的牙印?这么说”我愕然。

“来人,把小桐的尸体带回去。”谒拙不由分说,就让他们乌萝村的人冲上来抢夺小桐的尸体,生生仗着人多势众,把尸体夺走了。

“谒拙,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愚钝,但其实也是为了乌萝村好的。可是现在我发现,你何止是愚钝,甚至是执迷不悟,明知道你乌萝村的人会不断受到性命威胁,却还是不肯说出实情,怎么,你要眼睁睁看着你身边这些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掉吗?”我被萧珏护在身后,避免他们争夺小桐尸体的时候被误伤,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刁民仗着人多,把尸体抢走。

谒拙不肯回我的话,扬长而去。

“大人,现在怎么办?”廉赫问萧珏,“要不然,我们找些人来,到村子里把尸体抢回来吧?”

“不可。”萧珏却阻止了廉赫的冲动。

“那”廉赫也是活生生憋了一肚子气的。

“可是尸体被他们抢走了。”钟离瑾也说,他怕是也没有想到,这乌萝村里的人这般蛮横,竟然连他这位钟离大人都可以不顾忌,就生生抢尸。

“他们把尸体抢走,更是说明他们心里有鬼。”我说。

廉赫沉默。

钟离瑾问,“这是”

“你没看到吗?我们刚刚发现小桐脖子上两个并排的齿孔时,谒拙就立刻认出,那是牙印。当我们怀疑他之前就见过类似的伤口时,他没有说话,直到萧珏确认,辨认出其他的齿痕,证明那确实是牙印,他立刻下令抢夺尸体,就是怕我们知道些什么”我说。

“齿痕?那真的是牙咬的?”廉赫惊讶地问。

“我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人的牙,可以有那么突起的两颗,但是那确实是牙印没错。造成她脖颈上并排伤痕的,类似于野兽的牙齿,可是那两颗牙齿中间模糊的牙印,却是人的”萧珏依稀在回忆方才看到的伤痕,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伤痕。

“又是人的牙,又是野兽的牙?”钟离瑾想象不到那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牙齿。

“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们在陈宫里遇到的那件案子。”萧珏提醒了我一句。

“你是说陈姬的死?”我自然是有印象的,当时那件案子,弄得那般古怪,死后布置的现场,是为了献祭,这样的案子再过个百十年我也不会忘记的。

萧珏点头。

“哦”我知道他的意思了。

“你们在说什么?”钟离瑾却听得糊里糊涂。

“我们之前在陈国,也经历过一件案子。凶手杀人,是在被害者的脖颈上放血,把身体里的血都放干,然后把尸体带回之前经常待着的地方布置。”我说。

“那和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他不解。

“都是从脖颈处放血,但是陈宫里的案子,被害者脖颈处的伤口导致失血过多,才是致死的原因。可是在这里,小桐是先被人袭击,一下一下反复殴打致死,再咬伤了脖颈放血。两件案子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是细节处却能够想见两个凶手的不同。”我说。

“可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牙齿长成那个样子,还要在杀人之后,咬死者的脖颈,他这么做,难道也是为了吸血?”廉赫混迹江湖,大概见过的都是那种直来直去的杀人,像这样手法古怪的,还是了解的太少了。

“是啊这人的牙,怎么会长得,这个样子。”连钟离瑾也是很难理解,活人的牙齿怎么可能长得像是野兽一样。“会不会,本来就是野兽,只不过那几个较浅的牙印,看着像人的牙齿而已”

“我以前听说过一种生物,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我说,“吸血鬼。”

“吸血鬼?这是什么?”廉赫的脸色都变了,“是鬼?”

“是鬼,但也是人变的,主要是吸血。有一种说法,是活人被蝙蝠咬了,然后就死了,死了之后又活了,但他只能活在深夜里,白天有阳光,他不敢出来。等到晚上,太阳落山了,他就出来觅食,攻击活人,吸食鲜血。被他攻击的人,也会变成吸血鬼,再无限攻击活人。”

我说完,发现他们竟然都不说话了。

“这,也是我从书上看来的。”

“你这,成天看的都是什么书啊。”钟离瑾为难地笑笑,“怎么竟都是这些,稀奇古怪从未听过的。”

“呃兴趣。”我推说道,不过关于吸血鬼的故事,后世却是有各种流传的。

“吸血鬼,难道这附近,有吸血鬼?”廉赫是最开不了玩笑的,说点儿什么他都会立刻当真,然后迅速保持着一种警戒的状态。“夫人,那你看的书上,可有说这种吸血鬼该如何对付吗?既然是鬼的话,只怕寻常的武器是杀不死的,那”

“廉赫啊廉赫,你真的是”太容易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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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话 女婴食血

吸血鬼的故事大多出自于西方,后来,亚洲人也不断发掘出各个版本的吸血鬼传说,除了恐怖的,还有言情浪漫版的。有时候我也觉得很奇怪,超越门第和阶级的恋爱,我可以认为是对世俗的一种挑战,那跨越物种的恋爱,是打算挑战自然科学吗?

我是个不信鬼神的人,所以吸血鬼在我这里也行不通,至少在没有亲眼看到以前,我很难想象这种东西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在我们普遍对于吸血鬼这种传说中物种存在的认知上,理所当然的认为,吸血鬼怕光,他们睡在棺材里,白天睡觉,晚上出来觅食。他们害怕大蒜,害怕十字架。他们有两颗尖尖的牙,咬在人的脖子上,吸食活人的鲜血。但是传出这种故事的,也是活人吧?难道吸血鬼这种神秘物种会告诉你,他们的日常起居,他们如何生活,还有,怎么对付他们?

既然是活人传出来的,那就又有两种推测,第一,这个活人他见过吸血鬼。他知道吸血鬼的事情,是因为他遇到了,可既然他遇到了,为什么他还有命活着,然后把吸血鬼的事情说出来?我要是那只吸血鬼,就算不吃他,也得将他灭了口。第二,他没有见过吸血鬼。

既然没有见过吸血鬼,那么就证明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他编的,或者,他幻想出来的。

答案显而易见。

说吸血鬼的,都没见过吸血鬼,越是没见过,他们添油加醋的反而把吸血鬼描绘得有声有色淋漓尽致。你说奇怪不奇怪?

谒拙一定有他自己想要隐瞒的真相。

而这个真相的背后,和小桐的死因肯定有着关系。

我刚才注意到,不只是谒拙,其他人在听说小桐死状时,表情或多或少也都有所变化。

莫非,他们都知道些什么?

就像伏四说的,如同这个村子的禁忌一般?

我们将周围的环境证据搜索了一番,可是刚才太多人来过这里,现场早已经被破坏,我们没有找到更有用的线索。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我就看到树后躲着的人

她见到我注意到她了,下意识回身躲在了树后。然后,又悄悄冒出头来看向我这边,好像是想要确认,到底有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这个人我发现她这次并没有回避我,萧珏也注意到了。

但是我提步要走向她的时候,她的表情会很惊恐,好像害怕我们这些人。

“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说,将所有人留在原地,我独自向她走了过去。“你是什么人?你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

“昨日,我见过你的,你与谒拙大人起了争执,我从没见过,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可是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钟离家来的人。”她说着,怯怯望向我身后,好像是害怕他们会跟上来。

“你放心吧,没有我的吩咐,他们不会上前的。”我说。

“我我的舅父,失踪还未找到。”她提醒了我一句。

“你的舅父?你的舅父,该不会是舟和的姑父吧?”目前为止,我知道的失踪的人就这一个,想来她说的,也就是舟和的姑父了。

“是他也是我夫君的父亲。”她又补充了一下。

“噢。”我明白,她是舟和的姑父的外甥女,嫁给了舟和的姑父的儿子。虽说有些绕,但也是能够理解的,他们一个村子里,除了亲兄妹之间,几乎都是通婚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她低下头,神色有些慌张,“我知道,你是个厉害的人。虽然你也是女子,但是我见过你和谒拙大人争执,我知道,你不一样的夫人,小桐她死得很可怜,如果你不帮她的话,她的魂魄就没办法离开这里,过轮回了。永世都要困在这里的,那样实在太可怜了”

“你是知道些什么吗?”我听出来了,她是为了小桐的死来找我的,之前见到我和谒拙争执,看到我把谒拙气得不轻,她认为我可以替小桐伸张正义。“你说吧,我晓得你的为难,定不会把今日你对我说的话,告诉旁人的。”

“小桐,她是女鬼杀死的。”她狠了狠心,还是说了出来。

“女鬼?”并非是我不信她,只不过她的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夫人,我也有女儿,我女儿和小桐差不多大,她们也曾一起玩耍过。我怎么可能骗你呢?”她说,“江珠要是知道,小桐死得这么惨,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江珠,是你的女儿?”这么说来,江珠也是舟和姑父姑母的孙女了。“其实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从未想过。你我还没问,该如何称呼你?”

“渔贞。”她说。

“嗯,渔贞,你为什么一口咬定,小桐的死就是女鬼杀的呢?”我就算难以理解,但想着渔贞不惜违背他们乌萝村的人,也要偷偷来告诉我这件事,定是有缘由的,总要问清楚的吧。

“乌萝村里,有女鬼。是真的!”渔贞看着我,她很希望我能够相信她的话,“当年被活埋的那个女婴,她的姐姐就是那个女鬼!”

“你也知道,当年乌萝村里活埋的女婴?”这是我最意外的,我以为现在乌萝村里的年轻人,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没想到,主动找上我的渔贞,却恰好知道这件事。

她点头。“夫人您也知道,是吗?”

“我听说过,但是,时隔太久,那又是乌萝村里的事情,实在差不到任何线索了。”我说出实情,这也确实是挺无奈的。

“这件事,乌萝村早一辈的人都知道,不过这一辈的人里,只有少几个知道。我也是听家里人说的当年那个女婴被活埋以后,她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了打击,性情大变。有一天,她杀了自己的大女儿,然后吊死在了自己家里可她的两个女儿她的两个女儿,本就不是人啊。”

“你说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确认了一遍。

“她的两个女儿,不是人。”渔贞说。“她的丈夫死了,却又回来了。然后她有了身孕,先后生下了这两个女儿。村子里有人看到,那个女人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让后来被活埋的那个女婴,喝她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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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话 确认祭台下的死婴

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用自己指尖流出的鲜血,喂食自己的小女儿?

“就是因为村子里的人看到了,所以当年的村长厄戳,才不得不下令,活埋了她的小女儿,那个小怪物。后来是为了镇住那女婴的恶灵,才在活埋她的地方,搭建了祭台。希望,以此来为乌萝村赎罪。”渔贞说,“那个女人的两个女儿,都是鬼。虽然她在女婴被活埋以后,精神失常,杀了自己的大女儿,然后自尽了。但是她的大女儿,很快就醒了过来,然后带着她的尸体,不知是去了哪里”

我虽然不信鬼,可是听她说这些,却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你是说,那个女婴的姐姐,变成了鬼,然后杀了小桐?”

我试着在消化她提供给我的线索。

“没错,七十年了那被活埋的女婴也应该醒了,所以她的姐姐回到村子里来报仇,杀人,吸血。青竹的妹妹小桐,就是被那女婴的姐姐杀了的,她脖子上,一定有被吸血的痕迹吧?她们姐妹两个,都是鬼,会吸人血的。”

“找我什么事。”谒拙一进门,语气便很不友善,“如果是想要小桐的尸体,我劝你们死了心吧。小桐的尸体交给了她的父母,她的父母一个月内先后死了两个女儿,已经很难过了。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父母。”

“不去打扰她的父母也行,我有另一个提议想要与你商量。”我说,我早已经知道,谒拙不会把小桐的尸体交给我们的。

“什么提议?”谒拙问。

“不知,你是否听说过,祭台下面,七十年前曾经活埋了一个女婴。”我不急不缓地说出这一次邀他前来商议的事情,“我想要请你们配合,拆了祭台,挖开下面的土,证实是否真有此事。”

“不可能!”谒拙断然拒绝了我的提议。“你可知对于乌萝村来说,祭台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说拆就拆的?!你若拆了祭台,乌萝村二十二户人家,近百口人的性命,谁来负责?”

“难道不拆,你们就不会怀疑那底下埋着的女婴,到底是真是假吗?!”我知道他在怕什么,但我认为,想要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这件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拆了祭台,把底下埋着的女婴挖出来确认一下。

如果真的埋着女婴,那就说明之前确实发生过那件令人心痛的事情。如果并没有埋着女婴,那就证明七十年前那件事的传闻,根本就是空穴来风。

“”谒拙气愤不语。

“怎么,你是担心,七十年前被埋在那下面的女婴,这会儿已经变成了厉鬼,要回来向乌萝村所有人报仇了吗?”我激他,既然他一直在逃避,总有他逃不掉的。“也对,乌萝村的人曾经那么自私的,为了自保,将她一个女婴活埋了。你说,你得有多恨乌萝村的人?若是这女婴真的变成了厉鬼醒来了,她最先想要杀了的,是谁呢?”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谒拙问我。

“反正七十年已经到了,按照传说中的,她也应该醒了,化成厉鬼回来报仇了。到底是向乌萝村的人报仇,还是受乌萝村利用,向钟离家报仇,肯定会有一个选择的吧。既然如此,何不将她先挖出来,如果当年并没有这个被活埋的女婴,那么所有的谣言都不攻自破。若是有,就在她彻底化成厉鬼之前,杀了她。”我说。

我的意思都已经这么明显了,难道他还听不出来吗?明明只要挖开就能确定的,他们何必一直自欺欺人?到底下面有没有埋着一个女婴,成天光是担惊受怕,就能解决问题了?

那必然是不能的。

我看得出来,谒拙其实已经被我说动了,只是他还没有松口。

我在等,我在等他松口,那样,我们进入到乌萝村里,拆掉祭台,挖开下面的土确认是否活埋过女婴的事情就能够名正言顺的进行了。

“谒拙大人!”

偏偏,就是这么不凑巧,村子里的人赶来,在谒拙最紧要的关头上,破坏了这个机会。

“出什么事了。”谒拙走向了他。

他看了看我们,附在谒拙耳边说了什么。

谒拙当时的反应,好像浑身都僵住了,他看了一眼我们,然后立刻叫上了来人,匆匆离开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他”钟离瑾想问,却也来不及了。“他怎么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有点担心,看他刚才离开的样子,恐怕村子里又出事了而且,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让我很在意,尤其是他最后的表情。

谒拙离开后,毓儿就匆匆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盯着利老四的家人?”我问。

“娘,你们知道了吗?村子里又出事了。”毓儿说,“我刚才听人说,采石场那边,发现了一具尸体,好像是村里的人。”

“采石场?!”钟离瑾立刻紧张了,“去看看。”

采石场是钟离家的产业之一,所采的石矿也都是要供给他们国家。因为采石场的工作劳累,一般人都是不堪重负的。所以钟离家看管的乌萝村村民,就被迫要承担起这份工作,开采石矿。现在采石场出了事,那要追究下来,麻烦可是不小。

钟离南当时便有这样的担心。

只不过,我们得到消息晚了一步,率先赶到的谒拙,直接带人将采石场里发现的尸体,送回了村子里,根本没等我们查看。

“你在做什么!”我看到谒拙,也没了好气,冲上去质问。“为什么采石场里死了人,不等通禀,你就擅自决定把尸体带了回去。”

“死的是我乌萝村的人,与你们无关。”谒拙说。

“可这采石场,是钟离家,你不要忘了,乌萝村也是受钟离家看管的。”钟离瑾再也忍不住了,他对于谒拙的态度也是十分生气的,现在采石场出了问题,若是石矿有何损失,那这笔账,自然也要钟离家来承担了。

“与采石场无关。”谒拙说,“不管你们怎么想,他只是因为劳累过度,累死的。不要再拿那些有的没的,来动摇乌萝村的人了!”

“谒拙,你太过分了!”跟着来的伏四,大声训斥,“你怎么跟钟离大人说话呢!”

“哼。”谒拙丢下一声,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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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一话 采石场的布置

采石场出事,谒拙先一步带走了尸体,根本不给我们检查的机会。

我们从其他人口中稍微了解到了一些线索,也证实了被害的人确实是村子里的人。家中有个瞎了双眼的老父亲,还有个年轻的媳妇,昨天晚上他应该是留在这里守着的,入夜未归,所以他的家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可是今早来换他班的人,并没有看到他,以为他偷溜着回去了,可是等所有人到了该上工的时候,却在石矿下发现了他的尸体。钟离家附近看守的人,在谒拙赶到之前匆匆了解过,是谒拙与我们说话的功夫,听到了消息才一个人匆匆赶来,立刻发动乌萝村的人,抢走了尸体,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线索。

伏四将附近看守的人逐一找来回话,大致拼凑出一个事件的轮廓来。说的是乌萝村的人下到采石场里做事时,在石矿下发现了那人的尸体,当时就引起了一阵恐慌。因为死者的死状其惨,尸体早已经冰凉,死去多时,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架势。然后,脖子上同样发现了诡异的牙印。

“又是牙印?”我说。

怎么回事?怎么又是牙印?

这个死者的死亡时间距离小桐之死,未免也太接近了。而且他和小桐死状相似,都是睁着眼睛,脖子上出现了牙印。

“现在这件事,还不够明显吗?分明谒拙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自从小桐死后,谒拙就已经很清楚他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人了,可是他偏偏不说。除了顾忌乌萝村里的禁忌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可能了?”毓儿反正是不信的,“要我说啊,他根本就是知道谁才是凶手,可是为了替凶手隐瞒,才让人将死者的尸体抢走的。说到底,还是这谒拙,自己心虚!”

“我同意景毓说的话。”钟离瑾说,“我也认为谒拙替凶手隐瞒的可能性居多。”

毓儿看向我,“娘,那你说,你怎么想。”

“我自然也是同意你的话的,可是”我仍然觉得矛盾,我依然能够感觉到,谒拙对于乌萝村村民的态度,他是很关心乌萝村的。可为何,他又要包庇凶手伤害乌萝村的人呢?

“等等,不管可是什么,你现在其实也是相信,谒拙与凶手之间的这种关系,对吧!”

毓儿不等我说完,便要一个结论,为了证实他所说的,谒拙有心包庇凶手。

“可是昨夜,那个被害的人值夜,应该还有其他人,钟离家看守的人才对。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他何时失踪何时不见,有什么人出现在了采石场吗?”萧珏说。

“回萧大人,是因为天气。”伏四说,“近来,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为了节约资源,所以原本每六十步设立的一个看守,调整为每八十步设立一个看守。距离拉开了,看守的人之间交流就少了。而乌萝村固定值夜的人,则是守在石矿外的,看守石矿,免得发生意外。这意外啊,包括人为盗矿,也包括自然塌陷,所以得有人盯着说来也是巧的很,按说乌萝村的人每夜都是两个人一起值夜,可不知为何昨夜就剩了他一个,还出事了。”

“两个?那你可知另一个人应该是谁?”我觉得突然剩他一个人,然后还出事了,那么那个本来应该和他一起值夜的人,当然最有嫌疑了。即使那个人不是杀害死者的人,也极有可能掌握一些线索。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现在同样也遭受了威胁,必须立刻将他保护起来,避免他也遭遇杀身之祸。

“萧夫人放心,小人自然明白萧夫人的意思。方才小人就已经想到这一点,已经派人去找他了,即使不能将他寻过来,也要加派人手看顾住,免得再生意外。”伏四是个很细心的人,他已然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提出之前,便已经着手去办了。

“原本是两个人,可是昨夜就剩了他一个。那么另一个人,只能是两种情况,要么是自己有事,耽误了。让他帮着盯一下,不成想这就出事了。要么,就是被什么人故意支开的,如果是这样,那支开他的人,便极有可能是下手杀人的人。”钟离瑾说,“可现在的问题是,凶手为何要杀一个值夜看守采石场的人呢?若本意是为了盗取石矿,可是经过他们今日的清点,并未察觉采石场里少了什么。”

“很明显是冲着乌萝村来的。”我说,“先是小桐,又是他这个目标已经很明显了。跟采石场没什么关系,如果非要说有,那也只可能是他值夜看守采石场的时候,比较容易下手。可是采石场较为空旷,若是有什么声音,也定会传播得很快,而且在采石场外面一周,每八十步设立了一个由钟离家的人看守的点。昨夜既然没有人听到类似于惨叫的声音,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们没有亲眼确认尸体,便不能断定他到底是遭遇袭击之后死去,然后被布置成了那样。还是,他的死另有原因。

“会不会是,一个高手”毓儿突然想到,“之前的时候,我们在儒简大人的那件案子里,不是也遇到了像是儒申这样的高手吗?他可以带着狼群去袭击儒阊,并且突然之间杀了那个儒阊身边武艺高强的侍卫。会不会这次的凶手,也是一个类似于儒申那样,武艺出众的人呢?”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武艺出众的人啊。”我不信,“对了,里翀他还在盯着舟和姑母家吗?”

“嗯。”毓儿说,“方才回来的时候,我还遇上他了。他向我问了一下情况,知道没什么事情就又回去了。”

“那我让你盯着的利老四的家人,你怎么就回来了?”我有点生气,这个紧要关头上,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因此丢了性命了。

“利老四家的人,没事啊。而且谒拙之前都发现我了,还专门跟我说,让我放心,他已经派人轮流照应了,一定会保护好利老四的家人。”毓儿是真的心大,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谒拙可能存有不同的目的。

“你是不是傻!”我气得想打他。“他让你回来你就回来啊,你到底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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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二话 部族的勇士阿措珞

“其实,小人倒是觉得。这个时候,谒拙应该不会太为难利老四的家人。毕竟他们在萧夫人面前也算是露了脸了,乌萝村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谒拙要是在这个时候,为难利老四的家人,但凡他们出一点事,谒拙也都解释不清楚。虽然这乌萝村里,村民都听信村长和谒拙的话,可乌萝村毕竟是受钟离家看管的,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钟离家的人也是可以直接派人进到村子里拿人问话的,谒拙自然明白这一点,在事情没有弄到那么僵之前,他不会故意给自己找麻烦的。”伏四倒是有自己的一番看法。

萧珏说,“我们现在还是想想,这乌萝村到底惹了哪路的神仙,为什么非要用这样的手段将乌萝村的村民赶尽杀绝了。这事情一天不解决,我们就一天抓不到嫌疑人,案子也就一天查不下去。”

“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肯定还是那对姐妹。”我说,“我来这里之前,便已经听说过了不少的版本,经过我的整理,目前大家都认可的应该是,七十年前有一对姐妹,因为她们的父亲死了,然后她们的母亲生下了她们,导致乌萝村里的人都认为,她们的父亲是鬼,她们也就是鬼。有可能是因为这种说法,后来又被添油加醋的进行辗转描述,导致更多的人耿耿于怀,深信她们的身世会为村子带来灾祸。而当时的村长厄戳,为了平息村民的恐惧和愤怒,他命人将那对姐妹里的妹妹,也就是当时还只是襁褓中一个女婴的小女孩,给活埋了,在活埋之后,又在上面盖了祭台。自己的小女儿被活埋了,两个姐妹的母亲承受不了打击就疯了,带着她的大女儿一起死了。”

“所以现在村子里很多人都认为,是当年那对原本就是鬼的姐妹俩,回到村子里来报仇了?”钟离瑾也想到了,只不过,他看起来也不是很确定这个答案的真实性。

“如果姐妹俩的父亲是鬼,那按常理来说,死人与活人的气息并不相通,就算死人又回来了,那怎么可能与活人又生下女儿呢?”萧珏不认可这个说法。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说,“死人,顾名思义,他的身体已经死了,身体的所有器官都已经停止运行了。怎么可能还能生下孩子?”

“啊!”毓儿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所以说那两个女孩,那姐妹俩,他们的父亲是另有其人”

“可是既然另有其人,为什么所有人怀疑姐妹俩的身世,并且活埋了女婴的时候,这姐妹俩的母亲都没有站出来说明情况呢?她如果说,姐妹俩的父亲并不是一个死人,虽然难接受这个结果,但是她的两个女儿,应该也就不至于这样的下场了。”钟离瑾说。

“说不定,她说了呢?只不过当时她那样的处境,就算是她说了,又会有谁相信呢?村子里的人也顶多会觉得,她是害怕自己的两个女儿被杀,所以乱攀咬,到头来她无法证明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还是没办法保住自己的孩子啊。”我觉得当时那种情况,并不是她说了就会有人相信的,作为一个女人,她本身就很难保护住自己的两个女儿。

“”伏四张了张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一下子,也没说出来半个字。

“你想说什么?”钟离瑾注意到他。

“大人,小人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伏四说着,看向了我,“舟和的姑父失踪的那日,萧夫人从青竹家里回来,在院子里遇上了小人,提及村子里祭台和被活埋的女婴一事,小人说要回去翻查一下前几位看守乌萝村的前辈们留下的记载。”

“你可是查到了什么?”我顿时来了精神。

“是小人在最早那位受命留守在这里的前辈手记里,查到了关于那两个女孩父亲的身份,那两姐妹的父亲,也就是她们母亲的丈夫,叫阿措珞。在他们部族被围剿以前,阿措珞原本是部族里第一的勇士,是个身体十分强壮的人,没灾没病的。可是突然有一日,阿措珞生了一场大病,然后整日开始,就闷在屋子里,一步也不外出,还在深夜里,把所有的窗子都钉死了。”

“还有这样的病?”我瞧向萧珏,可看他的反应,他也没听说过这样的病啊。

“说来,看手记的时候,小人也觉得奇怪。说是这阿措珞生了一场怪病,却也未听闻请了郎中去医治。而且写下手记的这位前辈,还在手记里记载了当时他们整个部落被囚禁在乌萝村后,听闻的几种说法。似乎原先他们部落的人,也都不相信阿措珞生了重病有一种说法是,阿措珞是当时出名的第一勇士,但是与继位部族守灵的厄戳关系不是很好,厄戳就用了最恶毒的巫术诅咒他。把他变得不人不鬼的,阿措珞知道自己对付不了已经成为部族首领的厄戳,就只能一直躲着。可没想到是,厄戳为了隐瞒他自己犯下的恶行,竟又害了阿措珞的妻女。”伏四找到的手记里,是这样记载的。

“厄戳诅咒阿措珞?有这样的巫术?”目前为止,我见过诅咒人的巫术,没有哪个是真的管用的。不过巫蛊之术带来的悲剧,却都是后患无穷的。人们忌惮巫术的诅咒,未必是因为这个诅咒本身的力量,而是源于心中对未知的恐惧。

“手记上是这样写着的,但是具体什么情况,小人便不得而知了。”伏四只能从当年的手记里找到这些记载而已,至于真假,他也不好说什么。

“假设,手记里记载的这种说法是真的。当年厄戳为了实现自己在部族之中的威望独一无二,用咒术害了部族里的第一勇士阿措珞,把阿措珞变成了一种类似于鬼或者怪物的存在,所以村民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事实上他还活着,并且,他的妻子没有抛弃他,还与他生了两个女儿。而部族接着战败,部族里的所有人被俘获,关在了乌萝村,使得他们部族失去了往日的自由。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厄戳为了自己去陷害部族勇士,导致了部族的悲剧,他就应该是最害怕阿措珞的事情曝光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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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三话 且殷遇袭

按照伏四找到的记载来看,前任村长,也就是乌萝村的前身,这个部族的首领——厄戳,因为继任首领之位以后,他在部族里威望并不如部族第一勇士阿措珞,所以深感威胁。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用了一些“咒术”,也可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招数,陷害阿措珞。结果很巧合的是,阿措珞出事以后,他们的部族就被攻陷,全族的人被俘获,关在了乌萝村里如果这个时候,阿措珞的家人出来证实,阿措珞出事是因为厄戳的陷害,那么厄戳就相当于间接导致部族灭亡。这是厄戳最担心,所以,他要解决掉这个危机,唯一的办法就是陷害阿措珞的家人,将他的妻女赶尽杀绝。

让我觉得无语的是,这么一个小小部族,竟然也牵扯到了权利的斗争之中,这件案子若是继续刨根问底的追查下去,还不知道能挖出多少他们部族的过去。

天色已经晚了,我还是睡不着。

乌萝村的秘密,就像是西瓜藤一样,我拽住了这根西瓜藤,结果扯出来的过去好像越来越多。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扯出些什么钟离瑾寻了萧珏过去闲聊,我一个人待着实在没意思,就出来透透气。乌萝村里的资源并不多,所以入夜之后几乎没有人家还亮着灯火,放眼望去是黑漆漆的一片,我就站在院子外,也没有胆子往外走。

眼前那个藏匿于黑夜之中的乌萝村,就像我心里那个等待解开的谜底一样。

我望着黑暗,却也同样置身于光亮和黑暗之间,往前走一步,便是无尽的黑暗,后退,便可以远离。可是光亮在身后,那黑暗却更加吸引我。

就在恍神儿的功夫,我突然看到隐隐约约一个诡异的影子一闪而过。从村边向村后溜去奇怪了,这个时候,还有人往外跑?那身影实在诡异,莫非

“夫人。”

我正准备追过去,里翀却出声叫了我。

“你”

“夫人,这么晚了,别外出了,大人该担心了。”里翀说。

“跟我来。”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有个人往村后去了。”

里翀立刻提起注意力,跟着我往方才我看到的方向赶去。之前我们就是在后山这里,发现了小桐的尸体,所以我还是有些紧张的,脑子里迅速闪过的许多念头之中,确实想到,会不会真的是吸血鬼之类的?

明明知道不可能,可是在没有亲眼确认以前,还是忍不住自己吓唬自己,去想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所幸,我身边有里翀,我也壮着胆子跟着。

可是刚才我看到的那个影子,却不见了。

我们正要寻找,忽而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身形与方才所见的影子又不大一样。

“是他吗?”里翀问了句。

“不太像,”我说,但也不敢确定,刚才光线太暗了,我根本看不清那个影子的样貌,只是隐约看到了他的身形,很瘦弱,而且个子比前面的人要高一些。至于我们现在发现的那个站在前面的人,他的个子很矮,好像“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呢?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我应该是见过的,这个身形,而且印象很深刻。可究竟是在哪里呢?

“要不要上前去看一下?”里翀问我。

“我们先别”我话音未落,却映着月光突然看到,从旁边钻出来的一个影子,猛地扑向了前面的人,那人倒地的同时,发出了尖叫。

女孩子的声音?!

“救人!”我大喊一声,不管什么情况,现在首要任务就是保证她的安全,是个女人,她一定是村子里的人,万万不可让她再出事了。

里翀上前,拉开了那影子。影子的动作很快,但是身手不敌里翀,他见势不妙,转身遛进了一旁的树丛之间,里翀要追,被我拦下了。

“不要追了!”我说。

那影子明显比我们更了解这边的环境,若是里翀追上去,中了他的调虎离山,我们分开后,很容易被那影子逐一击破。

我转过身去看那女孩子,靠近了些,我惊讶的发现,她居然是且殷!

谒拙和涂安的女儿?!

“且殷?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看到这孩子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了,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裹在她身上,先安抚她说,“没事,没事了,不要害怕。”

且殷的年龄不大,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刚才已经把她吓坏了。这会儿上下嘴皮子正打架呢,估摸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夫人,现在怎么办?”里翀问,“先把她带回去吗?”

“先送她回她父母身边吧。”我想,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父母的保护了,也只有在她父母身边,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吧。她还是个小孩子,不应该参与到大人的矛盾之间,不管她是否愿意透漏今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得保证她的安全才行。

我和里翀,警惕着周围,护送她回到村子里,找到了谒拙的家,将且殷交给了谒拙和涂安,显然他们也并不知道且殷方才跑了出去。

可唯独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且殷撒了谎,向她的父母隐瞒了她跑出去的原因。让涂安和谒拙误以为,且殷跑出去以后,被我们控制住了。

“且殷,不要怕。”涂安对我们的敌意更加明显了。

“萧夫人,你们将且殷送回来,我很感激,天色不早了,你们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近来村子里事情多,万一连你们也出事了,那我更不知该如何向钟离大人交代了。”谒拙的话里听得出他对我们的排斥。

“你还是认为,是因为我们出现在了这里,才给乌萝村带来厄运的是吗?”我说。

“我没有这么说过,这只是你自己的猜测。”谒拙的语气很不好。“只不过以后,我希望你们不要再自作主张,接触我乌萝村的人了。避免更多的人,受到牵连。可以吗?”

“我们没有要去挟持你的女儿,至于今天,我们为什么会在村后遇到你的女儿,我想你应该去问她,而不是来指责我们。我也告诉你,如果不是我恰好追踪一黑影到了村后,又恰好看到他在袭击且殷,只怕且殷已经和小桐一样遭遇不测了。你不应该先看管好自己的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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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话 撒谎的且殷

“看好我的女儿?如果不是有心的人,故意将她引诱出去,她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在半夜三更的时候跑出去呢!”

“难道你以为,且殷会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溜出来,是受了我的唆使?”

“萧夫人,听说你白日里,见过我的妻子和女儿了。”谒拙愈发的咄咄逼人,似乎他已经听涂安说起,之前在祭台附近见过我的事情了,并且误会这一次且殷夜半溜出家里,是和我有关的。

“我不过是见过她们一面,你以为你的女儿就会听我的话吗?”我觉得他荒唐不可理喻,从我们到了这里以后,他就摆出一副护崽老母鸡的架势,好像我们就是那老鹰,乌萝村的人就是他身后的鸡崽子。只要他一个不留神儿,我们就会把他身后的鸡崽子叼走一样,他的攻击性太强了。

“有什么话,我认为你直接与我沟通,会更好一些。”

谒拙说着话,便将且殷护在了身后。方才他在问且殷为什么会和我们一起回来的时候,且殷并没有说她去了村后的事情,而是直直望向我们,那一刻我就知道且殷这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她是故意诱导谒拙误会我们将她带了出去。

“好啊,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便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七十年前,阿措珞的妻子和他的两个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阿措珞究竟为什么变得不人不鬼?”

我不是一时脑热,只是这些线索目前来看,也都是我们所收集到的,单方面的资料而已。到底是不是真实情况,还不好说。若是能够经由谒拙证实,那么所有的推测就可以合理进行了。我也想到谒拙不会对我们说实话,可哪怕是他仅仅的几个表情,我想我应该都有办法找到破绽的。

“阿措珞?你到底在说什么!”

谒拙的表情,很意外。

“你不知道吗?阿措珞曾经是你们部族的第一勇士啊。”我提醒了他一句。

“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萧夫人为何会提起他?”谒拙说,“阿措珞曾经是我族的勇士,是我们的骄傲,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里翀从谒拙的语气里感觉到了敌意,当谒拙再一次咄咄逼人的时候,里翀往前跨了一步,让谒拙感受到了威胁。谒拙立刻将妻女护在身后,怒视着我们。

奇怪啊,他说起阿措珞的时候,那种反应不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难道厄戳曾经做的事情,他都不知道吗?

“我听说,当年厄戳继任部族首领的时候,他的威望并不比阿措珞。”我慢慢地提起我们从各处收集来的线索,意在持续观察谒拙的反应。“为了坐稳他首领的位置,他用咒术陷害阿措珞,将阿措珞变得不人不鬼,天天躲在家里不敢外出后来,你们部族全部被俘,关在了这个地方。厄戳为了隐瞒自己陷害阿措珞,间接导致灭族之祸,他害死了阿措珞的妻女”

“不可能!”谒拙的反应很强烈,他的眼睛里,有血丝,额间的青筋异常突兀,整个人看起来,就是随时会暴走的状态。“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传闻,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祖父厄戳绝不是你所说的这种卑鄙小人!我祖父为了保全乌萝村,所付出的心血是你们无法想象的,他不会害乌萝村的人!请你们离开!立刻”

谒拙的反应超出了我的预计,很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而且他深信他的祖父厄戳不会害乌萝村的人,他对厄戳的崇敬是超出我们想象的,所以在听到我的质问时,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测,是我们在中伤他心里那个崇敬的人。

不得已,我们也只得先从他家里离开。

就这么被轰了出来,确实是挺没面子的,但好在,我脸皮厚,这样的事情打击不了我。反倒让我对厄戳这个人,更加好奇了。

“夫人,谒拙不像是在说谎。”里翀说道。

“我知道,我也看出来了。但是他没有说谎,不代表厄戳就是他以为的那种人。”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之前,不论是我们的猜测,还是谒拙的猜测,都是片面的。现在我需要更多的线索来证实,厄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惜了,那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厄戳早已经死了,阿措珞的家人也都不在了,乌萝村的人不见得会信任我们,把村子里以前的事情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我们要是想知道,厄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该如何证实呢。”

我在自言自语,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看来,我要另想办法,开辟一个新的思路,去达到我的目的才行。

“厄戳虽然死了,但是村子里应该还有当年的老人吧,阿措珞既然是部族的勇士,当年也必定是深受爱戴的。说不定现在村子里,还有旧时曾经崇拜阿措珞的人。只要让他们怀疑阿措珞的事情是厄戳所为,引起他们部族内部的矛盾,也许自然有人愿意为我们提供线索了。”里翀说。

“是啊”这是个办法,但也有破绽,我们若是以此契机挑唆他们内部的矛盾,也会让村子里更多的年轻人,对我们都排斥更厉害。“可是旧时的老人,只怕希望不大对了,你刚才有受伤吗?”

里翀摇头,“没有,那家伙的功夫并不厉害,他没有伤到我。只不过,他好像对村子附近的环境特别熟悉,一转头的功夫,钻进了树林里,就消失不见了。夫人,要不然等到天亮了,我再去那附近找找线索,也许能找到他方才离开的踪迹。”

“嗯。”也只有这样了。

“夫人你不觉得奇怪吗?”里翀问,“且殷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刚才有句话,谒拙说对了。如果不是有心的人故意将她引诱出去,她怎么会在半夜三更出现在那里。”我说,“我们赶到的时候,那黑影还没有到,而当时我们看到且殷,她就站在那里,那么黑的天,她一个人你觉得,是为什么?”

里翀低头想了下,“她在等人。”

“没错,她在等人!”我说,“只不过,出现的人,似乎并不是她要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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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五话 里翀的难处

“夫人知道她在等谁?”里翀很惊讶。

“怎么可能。”我都觉得好笑,“我也只是猜的而已。她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等候在那儿,甚至连个火把都没带,很明显就是不希望有别的人发现。可是当那黑影出现的时候,攻击了她,显然她也是意外的,而且受到了惊吓,所以下意识的喊了出来。我是觉得那小丫头是个聪明的姑娘,心思狡黠,她大概已经想到了些什么,只是不肯连累那个约她出来的人,所以一并隐瞒了。”

里翀想了想,觉得是这个意思。“可是她这样,却让我们被谒拙怀疑。”

“也不一定。”我说,“谒拙不是个蠢材,他很可能也已经想到了什么,只不过毕竟刚刚当着我们的面,他不能表现出怀疑自己的女儿。”

“那夫人的意思是,我们离开之后,谒拙会向那个小女孩问清楚?”里翀后知后觉才算是反应过来。

我刚才故意与谒拙争执,将他心里的火给挑出来,我知道我们肯定是没办法从且殷口中问出究竟了。但是那黑影已经盯上了且殷,她现在很危险,比起查出真相,活着的人更重要。谒拙等我们离开之后,肯定要仔细审问且殷的,那么之后,谒拙也会留心且殷的安危,至少且殷有她父亲保护着,是安全的。

“”

“怎么了?”我看里翀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觉得夫人你有些不一样了。”他说。

“不一样了?这是什么话?”我可没觉得自己哪里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应该说,以前你更加专注于结果,但是现在,更仁慈了。”

他的话好像特别深奥,我一时间都没能成功反应过来。接着,我不由得笑了,“你还是第一个说我仁慈的。”

“是吗?”里翀没想到,所以还是挺意外的。

“你也知道我做的事情,多是跟死人打交道。哪里有案件,哪里就有我。要么,人死了,要么,死了人,我们面对的是死者的亲人,嫌疑人,嫌疑人的家人,真凶,真凶的家人朋友从没有谁会觉得我们仁慈的。”说起来,我也是挺有感触的,这些年办案遇到的人,大多是歇斯底里的,有多少能像他样的,成为朋友,成为同路人。“真好”

“什么真好。”里翀问。

“我说,被说仁慈的感觉真好。虽然我从没想过要成为多么了不起的人,办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力所能及的,将一个公道还于人心。但是你想想看啊,哪一次不是,先遇到死者的家人,不问青红皂白的就闹一场,接着查找线索,去找嫌疑人,又是一通争执,没完没了的,我都快以为我就是那么一个泼辣的人了。”

若不是他提醒我,也许我也忘记了,我做这些事情本身就是想做那么一个有良知,并且仁慈的人了。“好像,所做的那么多事,经历过那么多人,终于有人能懂这辛苦付出背后的意义了。”

“夫人原本就与众不同,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这也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明白的。”里翀轻声叹息,像个老朋友一样,站在身边,说些随意的话。“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所有活路都已经堵死。但幸好,我遇到了夫人和大人,然后,追随你们,一起做些有意义的事情。离开了村子,我才觉得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为自己而活。”

“你啊,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我说,“其实我一直相信,人性本恶,充满了自私和矛盾。但善恶是一种选择,里翀,你就是那个选择了善良的人。”

他笑得腼腆,很拘谨,从没像今天这样的开心。可是慢慢的,他的笑意收敛“夫人,有件事,我想跟你坦白”

“嗯?”我不明白刚才的气氛还那么轻松,他怎么突然就紧张起来了。“什么事?”

“儒简的案子时,夫人曾在城里遇袭那时候,是我是我干的。”

里翀说着,停下了脚步,我听得出神,心中错愕不已,一时未查,多走了两步才停了下来。其实这件事,我是猜到了的,但是我没想到今天里翀会在我面前亲口承认。“为为什么要那么做?”

里翀低着头,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

“你当时,是想要杀我吗?”我心里虽然挣扎,但还是很想要确认这件事的。

“不是!”里翀立刻否认,反应很大。“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想要阻止,阻止夫人见到那个人”

“嗯,我想到了的。”我说。

“你”里翀张口要问,但他的声音却渐渐淹没在喉咙里。“是啊,是夫人,真的是我,所遇到的最聪明的人了。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其实,我也一直在等你和我说清楚。”我接着说,“我不想怀疑你,也不想让你觉得不舒服。里翀,我以为我了解你的,你虽然经历过很多的事情,但是你离开了钟离家以后,我感觉到了你的变化。你比以前更开朗,更专注,你很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不一样了,这些我都知道。而且,我也相信你不是为了要杀我,曾经有太多的机会,你可以不着痕迹的让我们陷于危险之中,但是你没有。每一次你为了我们大家都很拼命说起来,我们这个家里,真的是从各个地方聚集而来的人,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出身不同,但是因为同样的意义,却有缘聚在一起,成为一家人。”

“夫人,是我对不住你”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事,我想你也知道,我察觉到了,我在等你说清楚。可是,你一直不愿意说,我也真的不想勉强你。”我说,“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们是家人,相互依赖,也要相互信任我可能是一个挺糟糕的家人,总是莫名其妙的把你们牵扯到危险的案子中来”

“不是的”里翀想要辩解。

“我相信你。”我说,“能豁出性命保护我们的人,一定不会是真心想要害我们的。”

“夫人,我我有,我有我的难处”里翀似乎还是没下定决心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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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六话 尸体又出现了

“没关系。”我说。“没关系的,如果还没有决定好,就不必说。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就好,我说过,我相信你的,你自己可以处理好你的事情。但是我也希望,如果你意识到,你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解决你的麻烦时,会愿意试着相信我们,我们可能力量并不强大,但我们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落难而不顾的。”

“”里翀的眼睛里,有种特别强烈的情绪,在跳动着。

我知道,袭击我,不是他的目的。

他也说了,他的目的只是为了阻止我当时遇到儒申。

他确实成功了。

“里翀,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我说。

他看着我,默许了。

“你是,耎大人吗?”我问。

我从儒简家里出来,找到客舍,去找那位耎大人,结果客舍的小厮说耎大人早已经离开了,我从客舍出来,就遇到了儒申我与儒申对峙,他当时盛气凌人,连我心里都慌了。但我感觉得到,儒申那时候是有意来找我帮忙的。只是,在我想要更接近他的时候,就被打晕了。我在儒简家里醒来的时候,简夫人也跟我说过,是里翀把我背回来的,我当时浑身是血,把里翀吓坏了。

所以

“不是。”里翀说。“我不是耎大人。”

“我明白了。”那我就放心了。

所以当时,里翀的目的只是为了阻止我和儒申见面,但这件事,却不是他自己的本意。他原本跟在萧珏身边,并不知道我的去向,在萧珏询问简夫人的时候,里翀才知道的。后来萧珏因为担心,便让里翀赶来帮忙。里翀赶到客舍的时候,正好碰上我与儒申对峙,为了阻止我当时就见到儒申,他偷偷打晕了我,间接协助了儒申的离开。之后,他也因为我受伤的事情而吓到了,把我带了回去救治。

“回去吧,天不早了。萧珏会担心的。”我说。

“夫人!”里翀叫住我“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你并不欠我一个解释,只是,你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应该对自己负责。我和萧珏,还有毓儿、钟离瑾乃至红玉、云瑛、廉赫,我们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你误入歧途。里翀,别忘了,我们是家人,是不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的人。”我说。

我并不需要他一个解释。

如果这世上所有的误会都能用一句话来解释清楚,就不会有那么多走极端的人了。

“夫人,我知道我不会辜负你和大人的期待,也不会辜负你们所有人。在我心里,你们也是我的家人,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愿意拼了性命去守护的人。是你们让我感觉到自己活着的,也是你们让我明白,我这条命是有价值的。所以,我想请你相信我,我不能说,不是因为我自己我始终都记得夫人当时说过,心冷了,星火就灭了”

我记得这句话,这是那时候我对他说的。

“回去吧。”我说。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还有的是麻烦要处理呢。

庶日清晨。

舟和姑父的尸体被发现了。

毓儿急匆匆的跑来找我,“娘,出大事了!娘!!!”

“哎呀!”我近日的起床气,也是越来越重了。我知道每次处理案件的时候,总是会临时遇到很多突然的麻烦,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好好休息一下的。“怎么了。”

“舟和的姑父,死了。尸体被人吊在了村口,浑身上下都是伤痕”毓儿跑得太急了,有些喘。“太吓人了,被打的可惨了。”

“尸体?”舟和姑父的尸体出现了?!死了?!我根本顾不上撒脾气了,拿着衣服就往外跑,“你爹呢?叫上你爹,快点儿的,别再让谒拙抢在墙面把尸体带走了。”

这次,可决不能再输给谒拙了。

“我爹已经赶过去了。”毓儿说,“一大早,还是伏四发现了,就立刻派人看紧了,我爹和钟离瑾正坐在一起说话呢,听到消息就立刻赶过去了”

“那你怎么不早点来叫我。”我着急了,毕竟先前两次,我们都被谒拙截了胡,把尸体给抢走了,这次若是再丢了尸体,就别想破案了。

“我这不是,立刻就来找你了吗娘,你慢点。”毓儿跟在身后,把我掉在地上的外衣捡起,跟着我匆匆忙忙的就往外赶。

发现尸体的地方,距离我们住的院子比较近,伏四是起得最早的人,一早起来准备安排一天的事情,却意外发现了吊在村口的尸体。先前两次谒拙都抢走了尸体,所以伏四也是想到了的,当即让人瞒下了此事,避免乌萝村里的人率先得到情况,同时,让人进到院子里找了萧珏和钟离瑾。

“怎么回事!”我推开围在外面一圈的人,进入到人群中,看到萧珏正在检查尸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就被吊在这院子外面,可有人注意到了什么吗?”

“萧夫人,”伏四说,“尸体应该是天快亮的时候,才被吊上去的。至于什么时候死的,小人就不知道了。咱们守夜的人,也是天快亮了才回去的,想来,这凶手应该是趁着这段时间,把尸体吊在了上面。”

“可有人听到什么动静吗?”我问。

“小人都已经问过了,看门的人称,天快亮的时候,确实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但是他还以为是村子里的人去上工了,哪里会想到”

所以,尸体被吊在村口,根本没有人看到凶手?这个时候,我真是怀念有摄像头的那个年代啊,满街都是摄像头,谁要是干点坏事,几乎无处可躲。可是现在倒好

“里翀呢?”我试图在人群里找到里翀,里翀的耳力很好,说不定他发现了什么。

毓儿也帮着我在人群里寻找里翀的身影。

“说来奇怪,我也没有见到里翀。我还以为,是你让他去办事了。”钟离瑾说。

“没有啊昨夜回来的时候”对了!“哦,他可能是去村后调查踪迹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的,若是在天亮之前,兴许还能发现点什么。毓儿,你去找找里翀,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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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七话 钟离南的心思

萧珏起身,已经进行完了初步的检验。

我见状,立刻凑上前去询问,“怎么样了。”

萧珏向周围张望了下,附近围着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他一直眉头紧锁,让我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先让人将他的尸体抬进院子里吧。”

“也好。”也好免得等下谒拙就又来抢尸了。

“伏四,你叫上人把尸体先抬进去。”钟离瑾说。

伏四立刻安排人手,将尸体抬进了院子里。眼看着钟离瑾也跟了进去,我叫来廉赫,“你带着钟离家的人,把院子围仔细了,任何人敢闯,你可以用任何手段将他们挡下来。”

“是。”廉赫应道。

我跟着萧珏往院子里走,这时我已经听到附近先围上来的村民议论纷纷,经此一事,他们更加确定是我们这些人,把不行带到了乌萝村里。闹哄哄的,似乎在等谒拙赶来。

“情况很糟糕吗?”我问萧珏。“他的死因,有疑点?”

我刚才也粗略看了看,从尸体的尸斑,还有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这名死者的死亡时间超过一天了。

“很糟糕。”萧珏说,“被害的手法并不特别,就是被人勒死的。但是他死后尸体遭受了各种折磨,只怕”

“你担心会让乌萝村的人以为,是我们干的?”我明白萧珏在担心什么,死者身上有各种伤痕,他失踪的那日,我们和谒拙已经起过一次冲突了。当时乌萝村的人就已经开始怀疑,他的失踪是被我们叫来问话了如果消息传到了乌萝村里,也许他们会认为,是我们逼问不成,严刑拷打,最后,把人活活折磨死了。那么钟离家和乌萝村的关系,也就连眼下的装出来的各自安好都维持不下去了。

“我再仔细检查一遍,如果谒拙来了,不管怎么样,都先拦住他。”萧珏说着,就进了门,一脸的凝重。

伏四将人都派遣出去看守,走到我和钟离瑾身旁,“萧大人这是怎么了?”

我看了看钟离瑾,不好作答。

“没事。伏四,你先出去守着吧。”钟离瑾支开了谒拙,院子里就剩了我们两个人。他心里也乱,“谒拙很快就会得到消息赶来,我们不可能一直躲在这里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没有。”我真的,一下子想不到什么好主意了。

“那这次,可真的糟了。”钟离瑾叹了口气,“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该质疑此前叔父对乌萝村太过严苛。在管理乌萝村的事情上,我终究是不如他有经验。”

这个时候,钟离瑾才明白当年钟离延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对乌萝村的严苛是正确的。

“当权在位者,与我们普通老百姓不同。我虽然没有当权掌过事情,但也知道,当权者所谋之事,定不是一个仁善就足够的了。也许在我看来,当初钟离延在你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他的手段太过残忍,为了权利可以说是不择手段。可是现在想想,也许我们眼中的缺点,正是他的优点呢。”我说。毕竟,当初钟离延担任钟离家家主的时候,乌萝村的人应该不敢这么闹,钟离瑾让乌萝村的人看到了他仁慈的一面,便抓住了他的弱点,一次一次咄咄逼人,将我们的处境逼到了这里。“或许,你那位养父钟离南,所求我之事,便是如此吧”

直到此刻,我方才明白。

钟离南那晚迫不及待的找到我,与我说的那些话,竟都是为今日之事做了铺垫。

他是知道的钟离瑾对乌萝村的仁慈,最终会带来一个什么样的后果。可是他没有继续劝说钟离瑾,而是对我说了那番话原来,他早料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他是希望,我来做那个恶人。

没错,只有我来做,钟离瑾还要在钟离家家主的位置上继续待下去,所以这个恶人,只能是我来做。“说实话,我真的挺佩服钟离南的。”

“”钟离瑾侧目看着我。

“他虽身有残疾,不便于行。仅仅是困在那宅子里,却也能将一切算得滴水不漏。”可见此人,心思之深若是钟离南身体健全,那么继任家主之位,他必定要强于钟离家三代之内所有的人。“他知道你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退缩。他叮嘱过你吧,乌萝村的人终是异族,异族难容,必须以非常手段来对付。可是你刚继任家主,正准备一展拳脚,实现自己的抱负。你希望以德服人,兵不血刃就让乌萝村的人臣服于你。对你来说,乌萝村这个烫手的山芋,更像是你树立威信的第一步,可惜你并未看清乌萝村的局势,你把这些人想象的太过良善,以至于他们蹬鼻子上脸,不好收拾。钟离南不肯再与你说,有两个原因,其一,你刚继任家主不久,需要威严,他不能伤你颜面,损你威信。其二,你虽说是他的养子,但与他实为兄弟,又继任了家主的位置,我想他应该不愿把和你的关系弄僵了。”

所以,钟离南找到我,希望我出面,替钟离瑾解决这个麻烦。

真是厉害啊,机关算尽也不过如此,他却

“是我的原因。”钟离瑾说,“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有心改变钟离家和乌萝村的情况,希望他们能感受到我给他们的希望,从而臣服于钟离家。这些年来,乌萝村虽说没了往昔的战力,可是他们很团结,依然以部族的形势生活在村子里,钟离家的历代家主都为此头疼。我以为我能瓦解以现任村长忽逐邪为首的这种信念,但最后,没想到竟还是弄成了这样养父一定失望极了吧。”

“不,我想他都已经算定了,又怎么会失望呢。”我说,“你可有想过,你的性格方面虽然稳重,但是对于你成为钟离家家主,却还是有所缺陷的。钟离南明知此事是个坑,但是他还是任由你做了,目的是什么?”

“目的?”钟离瑾眼下心情沮丧,所以,他没有想得那么多。

“不摔几个跟头,怎么能够学会走路呢。”我提醒了他一句,“钟离南对你而言,是父亲,也是兄长,他了解你的性格,自然知道你的缺点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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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八话 对错与立场

“如果他直接告诉你,你不能对乌萝村的人仁慈。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很尊敬他,所以你一定会答应他,但是这件事,却并不是你出于本心的考虑,而是你茫然的顺从于他。可你的心思仍然在如何解决与乌萝村的僵持关系上,钟离南的身体不好,他活着的时候,你会顾及他而不去处理,但是他有一天如果不在了呢,那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你对乌萝村的仁慈了。他希望你摔这个跟头,是希望你亲身经历之后,明白人心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善良,不是你给他们个好,他们就会记得你的好。可是他又怕你摔得重了,他怕这件事最终会影响到你身为钟离家当家人的尊严和威信,所以他找了我,希望这一次,我能替你出面,做这个恶人。而你只需要学会成长就好”

突然,感慨于钟离南的良苦用心。

不论是对钟离瑾而言,还是对钟离家而言,钟离南都是个负责的人。

“霍汐,你也这样认为吗?乌萝村的人不值得对他们仁慈。”钟离瑾还是有些矛盾。

“不见得吧。”我说,“我曾见过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可是真正的人人平等,反倒也纵容一些恶人伤害好人。很多律法,都是标注给那些自觉遵守的人的,却并没有为他们提供完善的保护。只是要求那些遵纪守法的人自律而已,但仍然有很多恶人,钻各种空子去伤害这些人。我是觉得,很多事情没办法说得太绝对,人本来就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你不可能做到完全清楚的平均,所以总要有一些偏倚。但是,身为普通百姓所看到的,和你们当权者所看到的,是不一样的,你既身在这个位置上,索要顾及得情况就多了很多。你要考虑大局比如,一罐子水,你要先保证罐子不会被打破,不会倒下,不会一下子倾覆出更多的水来,再去考虑平衡。至于乌萝村的人,他们原就拥有自己生活在部族时的一些条件,使得他们以村长为首的势力,敢来抗衡钟离家的权势,挑战你的威信。”

我缓了缓,接着说。

“就拿之前钟离延和你做比较,钟离延明白这个道理,乌萝村已经形成自己的权利,你如果不能彻底瓦解他们的权利,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就会团结起来动摇你的权利,所以钟离延选择严苛镇压,使他们不敢轻易出头。但是你错估了局势。”

我将乌萝村的利弊都分析给他了,我想钟离瑾一时难过,但总会想通的。

他锁着眉头深思良久,才慢慢露出不甘心的笑意来。“果然”

“什么?”我不解,他突然冒出来的一句果然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曾经,与养父说起你的事情。”钟离瑾眼底的混沌仍然没有散开,这件事给他的挫败感肯定还是有的。“那时养父便说过,你幸亏是个女子,若你身为男儿,只怕会是个极其难对付的人。”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他有心对付我似的。”我也笑说,我知道钟离南的这番话是对我能力的一种认可。

“养父从未如此称赞过一个人,但你是第一个,我能感觉到养父说起这番话的时候,他是惋惜的”钟离瑾说,“养父心性高傲,不管是心思还是能力,都是首屈一指的。但是他唯独认可你,可能,他惋惜的是你们二人一个身有残疾,一个身为女子,都难以在这乱世之中有所作为吧。”

我挺意外的,毕竟钟离南对我的评价比我预期的要高很多。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采石场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说,“那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并不曾听闻,采石场发生过什么变故。你为何会这样问呢?”钟离瑾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我为何会问起采石场的事情。

“没有,就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凶手会选择在采石场里杀人。”我想到上一个遇害的人,虽然谒拙在发现此事后,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将尸体带走了,但还是

“采石场并不是钟离家的,而是交给钟离家代为开采的。”钟离瑾说,“因为距离钟离家更近一些,而且开采石矿本身就是一种十分沉重的工作,利润并不高,很容易出事。所以并不是很多人都愿意接手做的,我记得幼时,养父与我提起过,说是接手采石场那一任家主,当时钟离家的境况根本比不得今日,他实在没办法只能接下这个采石场。之后,是乌萝村的人成为战俘被关在这里,交给钟离家看守,在采石场里做这些粗重的事情。至于出事我从未听说过。”

“那也许是我想太多了,采石场可能并不是凶手特意选中的地点,只是恰好当时,只有采石场里好下手吧。”我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

“霍汐,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好人比坏人多吗?”钟离瑾问。

“好人,比坏人多?”我想了下,“我相信。”

“那你觉得,是怀着坏心的好人多,还是揣着好心的坏人多?”钟离瑾又问。

这是个什么问题,揣着好心的坏人,揣着坏心的好人“这”

“如果揣着好心的坏人,也是坏人,揣着坏心的好人,也是坏人,那你还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好人多吗?”钟离瑾抛出这第三个问题。

我已经犹豫了。“这要看,当时他们做的事情吧。好人也可以是坏人,坏人也可以是好人,善恶本就是一种选择,一念之差,好人变成坏人,坏人变成好人。没有那么绝对的事情,但是更多时候,但凡条件不是那么苛刻的,我相信更多的人都会选择善良,做一个好人。”

“那乌萝村的人呢,你认为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钟离瑾好像还在计较这件事一样,“对他们来说,他们并没有错,可是对我们来说,我们也没有错。对错怎么区分,似乎也要看立场了,就像你说的,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接受律法的约束,但是他们却要被那些不接受约束的人威胁,这又算是什么道理。你所主张的公道,如果不能还真正的公平给他们,那么公道无非是又一层枷锁,让他们更深刻的看到自己束手无策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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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九话 嫌疑人与我们的距离

“这正是最难的。”我无法否认,基于平等和公正,到底什么样的程度才算是最公平的。每一件案子,都有自己的独特性,即使同样是凶手和凶手之间,也是有着不同的区别,不可能仅仅为了维护同一种的公平,就一概而论。不曾亲身经历,没有仔细分辨,就无法确切定夺是与非。基于人性而考虑到的量刑条件,也未必会为每一个人都带去真正的公道。是否有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这一条件,也会影响真正的公道。

所以凡事并非那般好定夺的。

“你知道自我继任钟离家家主以来,最有感触的是什么吗?”钟离瑾问我。

“是什么?”我也很好奇,他到底感触到了什么。

“最有感触的,就是从前我以为只要身在这个位置上,便能扶正的一切,到头来却为了要不要扶正它,而困住了我自己。”钟离瑾说完,顿了好久,我慢慢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以后,心里也不甚感慨。他偏过头来,惆怅万千,眼底是散不去的阴霾,我觉得他在这一瞬间,好像老了很多。“是不是很矛盾?”

“角度不同,考虑的问题,自然不一样。”我说。

“是啊所以有的时候,我会很好奇,你究竟会考虑多少问题呢。”他笑笑说道,“似乎,你关心的事情很多,但是往往,你并不纠结于一个结果。”

“你说的,是最后对于凶手的裁决?”我听出来了。

“每一次,我见你在查案的时候都是很努力,很拼命的,为了一个真相,你可以把自己的生死抛之脑后。可你要的,似乎也只是一个真相而已。可是这个真相的背后,那害人的凶手是否得到了他们应得的报应,那些侥幸脱罪之人,难道就没有存心害人的时候吗?不,他们也曾经想要害人,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已中断了而已,如果不是那些意外,他们也会害人的。只是最后,却让这些人侥幸逃脱,你真的甘心这样的结果吗?”钟离瑾说。

“这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我说,“我能做的,就是查出真相。我所知晓的律法,与现阶段这个世界的律法许多情况下,并不相通。目前阶段的律法,需要一步步进化,甚至,连我所知道的律法,也是在很多人的督促下逐渐完善,没有人可以说,到了哪一步就已经做到了最好。可我们必须去维护这个律法,即使我们心里对它某一种约束并不认可,如果每一个人都对此提出异议,去反抗它,那么这个世界就乱了。只有律法可以约束人,我们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成为一个专制的独裁者。”

这是本质上的区别,即使心有不满,但也应以此为根本,去促进它更加完善才行,而不是去推翻它,一旦推翻了它,结果可能是我们最不想见到的那种。

“妇人之仁。”钟离瑾评价我的想法,居然是这四个字。“你此时说的,与我一开始坚持的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从乌萝村变成了律法而已,我们的仁慈不见得能够换来美好的明天,不过是给了他们机会,将我们碾压得粉身碎骨。”

“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不认可他的说法,我认为钟离瑾眼下可能是受到的刺激,加上他自尊心承受的压力,导致他的思想变得极端。“乌萝村和律法,本身就是两个不同的事情。”

可是没等我俩继续争辩下去,萧珏已经打开门从里面出来了。

我们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在萧珏那边。

“如何了?”我问。

“可以确定,他是被人勒死的,死后遭受虐打。但是他并不是刚刚才遇害,他已经死亡超过两天了,因为天气的缘故,所以尸体还未出现过于严重的腐败。”萧珏说完,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怎么,还有什么疑问吗?”我听说这人死了超过两天,心里便不由得空了一片,这么说来,他极有可能是在失踪当日就已经遇害了。

“他尸体上的被虐打的痕迹,却是新的。”萧珏说。

“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些不太确定,我是否理解了萧珏的意思。

“意思就是说,他死亡超过两日,尸体却一直都藏了起来,直到不久前,有人狠狠的虐打了尸体后,才将他的尸体吊在了村口。他身上的伤,是人死了超过一天,尸身彻底僵硬之后造成的。”萧珏皱着眉头,“我在想,他死之后,他的尸体被吊在了村口,距离我们最近”

“你怀疑,杀害他抛尸的,是和我们住在一个院子的?”钟离瑾听出了萧珏的意思。

“伏四找了昨夜守夜之人,证实了在天亮之前,他去休息以前尸体还是没有吊出来的。但是却在接下来,天刚亮,伏四起身要着手安排一天事务的时候发现了在这中间,我们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萧珏不安的,是因为他这个发现可能会证明凶手可能钟离家的人。这对我们很不利,所以他刚才急着去验证他的猜测。

“你是担心,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将尸体吊在村口的人,只有距离村口最近的这个院子里的人才能够做到?”我问。

若是凶手是村子里的人,那么将尸体从村子里藏尸的地点带到村口来布置,很难保证中间不会发出任何响动。若凶手是村子外的人,那么他就很难确定,我们这院子里守夜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换班去休息

所以,最有嫌疑的人,还是我们这个院子里的人。

伏四赶来,告诉我们谒拙已经带人来了。

“还是我去吧。”钟离瑾说,“这事怎么也逃不掉的,该是我去面对的时候了。”

“你”我有些不放心,他现在的情绪并不稳定。

“相信我吧,不管怎么说,我都是钟离家的大家主,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钟离瑾很有信心,他已经鼓足了勇气,去面对前来讨要说法的谒拙了。

萧珏拦了我一下,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钟离瑾前去面对谒拙了。

“让他自己去吧。”萧珏说,“他说的没错,这终究是他要自己面对的事情,我们帮不了他的。即使今天帮了他,也不能帮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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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话 采石场的又一桩命案

“且殷!”

我原本只是想着,毓儿出来寻里翀,这半天了还没有回去,他们会不会发现了什么。就索性过来看看,结果朝着村后走的路上,遇到了同样往村后去的且殷。

同时,我加快步伐跑上前去,拦住了她。“你怎么自己在这儿呢?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娘亲呢?”

且殷拼命的想要挣脱我。

“我有话要问你,你为什么要说谎?”我看了看她刚才要去的方向,如果不是我突然冒出来拦住了她,难道她也是要回到昨晚出事的地方去?“你昨天,到底和什么人约好了,是谁让你在村后等着的?”

且殷吓了一大跳,她使劲儿的想要推开我。

“你做什么!”

涂安大喊了一声,从身后追来,一把将我推开,接着,就把且殷护在了身后。

“她方才要往昨晚出事的地方去,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拦下了她,你想想会是什么后果。”我有些恼火,这么小的孩子,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虽然我觉得且殷很聪明,但我却不知道她到底在维护什么人。这个人都已经有心要害她了,她究竟在做什么。

“不要你管。”涂安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怒斥我说,“你们这些人,还嫌把我们害的不够吗!自从你们来了乌萝村,乌萝村里就天天出事,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

“你说我们害乌萝村的人?”我觉得可笑极了,可是平心静气的想想,却又不是一点都不能理解的。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即使原本钟离家的人和乌萝村的人表面上依旧维持得不错,眼下也是剑拔弩张的状态了,威胁一触即发,关系势同水火等等,难道,这才是凶手的目的?凶手是想要挑唆钟离家和乌萝村的关系,然后

“且殷,走,回去!”涂安不由分说的就把且殷拽着,往村子里的方向走去。

她为什么那么紧张呢?只是因为担心,我们与乌萝村的对立,会伤害她的女儿吗?

还是另有目的呢?

从我第一开始遇到涂安,我就知道涂安对乌萝村颇有不满。她似乎并不希望谒拙继任乌萝村的村长,也认为是乌萝村影响了谒拙。所以按照这种逻辑,她是有理由破坏钟离家和乌萝村关系的。但是她一个女子,有能力杀这么多人吗?

别的不说,就说舟和的姑父,那么一个大男人,想要当着面的勒死他,凭一个女人的力量,是很难做到的。她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的就把人给解决了。所以不是她。

那谒拙呢?

我一开始认为,谒拙不存在有伤害乌萝村人的动机,可是这种猜测,却在慢慢动摇着。谒拙把乌萝村看得很重要,他可以为了这个村子付出很多,这可能就是涂安对乌萝村憎恶的原因之一。此前钟离瑾有意修复钟离家和乌萝村的关系,所以他让乌萝村的年轻人看到了可以改变目前生活现状的希望,这就动摇了乌萝村里村长的地位。要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觊觎外面的世界,选择臣服于钟离家,而离开乌萝村的话,那么作为乌萝村村长的权利,最终也会被彻底瓦解。所以,离开了乌萝村的人相当于背叛者,那么只要让乌萝村里的人和钟离家翻脸,使他们断了能够通过钟离瑾离开这个破地方的念头,也就等于保住了乌萝村的权利

这么想的话,谒拙也是有动机的。

但是,昨晚袭击了且殷的人,到底是谁呢?

那个身影我觉得有些熟悉,而且,约且殷出来的人,能够让且殷在这里等他,说明他是一个且殷十分信得过的人。那这样说,谒拙作为且殷的父亲,自然是且殷最信得过的人了。

但谒拙没有理由要杀自己的女儿啊。

难道是谒拙把且殷叫了出来之后,结果且殷,被什么人盯上了吗?

“”

我在这里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等我发觉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时,我整个后背都凉了不会吧?难道

“娘!”从身后赶来的人,却是毓儿。上前一把拉住我,可把我吓得不轻

“你要吓死个人啊!”我气得大叫。

但是,我却看到毓儿的脸色很差。

“怎,怎么了?”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瞬间,我头皮都麻了,我知道,肯定是有一个很糟糕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却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比那更糟的结果毓儿不管不顾的拉着我就跑,这方向是往采石场去的。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急着想要问清楚。

但他一直紧绷着一张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然后,我们到了采石场我看到那边围着很多人,连萧珏和钟离瑾都赶到了,还有谒拙?伏四甚至,我在人群里看到了廉赫

“出什么事了?”不会,又有人遇害了吧。

萧珏从人群里走出来,快步挡在我面前,就是这样一个拦住我的举动,让我感觉到,这次的事情可能不是那样

“怎么了?”我问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还是不要过去了。”萧珏死死地拉住我,用他的身子挡住我的视线。

“为什么?”我不明白,“又死人了?怎么又是采石场?谒拙是不是要把人带走?”

“不是”萧珏说。

“那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了。”我越来越着急,他不说,我心里就越紧张。

“霍汐,你”萧珏很少这样吞吞吐吐的,和他在犹豫案情的时候不一样,我能感觉得到,他这时的反应,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那我自己去看。”如果他不肯说的话,那我就自己过去看。

“霍汐!”萧珏拉住我,不让我过去。

“你瞒着她,又能瞒到什么时候。”钟离瑾走了过来,他对萧珏说,“她早晚都会知道的。”

“究竟怎么了。”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每一个人都那么奇怪,好像好像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一样,只有我

“里翀死了。”钟离瑾说。

脑子“嗡”的一下,然后,耳朵里都是杂音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没有听清楚。

我仔细的盯着钟离瑾的嘴,看他的嘴型,可他重复了一遍,却分明还是。

“里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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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一话 里翀的死

“夫人”

“夫人!”

“夫人。”

我推开门,就看到里翀站在那里,他回过头来,满脸的惊讶。“夫人,有什么事吗?”

“你”我愕然,不知所措。

“夫人,你之前让我去查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妥了。你放心吧。”里翀说。

“你没事了?”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我?我没事啊?夫人,你怎么了?”里翀还在问我。

我摇头,“没事没事就好”

是啊,没事就好。

“你刚才说什么?都办妥了?”我问他。

“是啊,都办妥了”里翀说着,递过来一件东西。

我刚接过,然后那东西到了我手上,突然就消失了我不明所以地看向里翀,然后刚刚还在眼前的他就消失不见了。“里翀?”

“夫人,你找我?”里翀从身后走来。

“你刚才不是”不是在我面前吗?怎么又从身后走过来的?

“夫人,你是想到什么了吗?”里翀问说,依旧是那一身让人熟悉的素衣,好像他以为我有了什么想法,能够破解线索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但总有些怪怪的。

“夫人,你也别太紧张了,这次的案子确实有些棘手,凶手的目的尚不明确,我们无法从几名死者之间找到共同点,所以对于凶手的身份还是不能确定但是总有办法的,你不要担心。等下我再去找找。”里翀说。

“好”眼眶突然就湿了。

“夫人,你没事吧?”里翀问。

“没,没事”但是,但是不是没事,不是没事啊!

眼泪顷刻间涌出,模糊了视线,眼前的里翀突然就不见了。

“夫人。”

再回头,他就站在一旁,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怎么,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我崩溃大哭,“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让你去冒险的,我都是我的错啊”

是我习以为常的,低估了危险,我没有想到

里翀却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我真的好像没有见过他笑似的。“夫人,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只可惜我不能再陪着你们到处走了。”

“对不起”

“夫人,你没有什么是对不起我的。相反,我想和你,还有大人、公子,甚至是红玉,廉赫和你们说一声谢谢。”里翀说,“当初选择了你们,是我这一生做得最不后悔的一件事。我这一生很短,也做过很多的错事,差一点就真的跌入万劫不复了,幸好,我遇到了大家,遇到了大人和夫人。也幸好,你们并不嫌弃我,也愿意接受我与你们一起幸好那所有的事情,都有机会挽回。幸好和你们在一起这短暂的时间里,也让我有意义的活过一次即使是我的家人,也从未将我当做过亲人,可是与你们在一起,我真的感受过有家人有家人的那种”

我走过去,就像已经预感到一定会失去他了那样,恨不得抓住他,死死的抓住他,把他留下来回忆起我们从相遇,一路走到今天,他已经变成了我们这个家里不可或缺的一个人了,可是现在

“夫人,我该走了。”里翀说,“你要赶紧好起来,要不然,大人和公子会担心的。”

“里翀,里翀”

“夫人,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从我跟着大家离开的时候,我收获了家人,受到了大家的信任和关心,所以,我以为我也应该为大家做点什么,可我是个粗鄙的武人,唯一能做的,只是尽心尽力的保护好大家。只不过这一次,这一次我恐怕”他低着头,眼里有泪,几次哽咽说不下去,“夫人,小心小心你身边的人。我我给你留下了东西,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找得到。夫人,我的星火未灭,所以,你也不要”

“里翀,里翀”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消失在我眼前,居然什么都做不了。“里翀!里翀,里翀!!”

我从梦中惊醒,嘴里喊着里翀的名字,哭得不能自己。下一刻,我就看到了坐在身边的萧珏,他拥住我,安慰我。

“里翀呢?里翀在哪儿”原来,虚实之间,里翀

我不顾萧珏的阻拦,赤着一双脚跳下了床,然后一路跑到了偏侧院子里,我看到好多人聚在这儿,我知道,他一定在这儿。

毓儿和廉赫守在门口。

毓儿见到我,看了看廉赫,就立刻迎上前来阻止我靠近,“娘你还是,别过去了。”

“我去看看就看一眼。”就看一眼一个为我们几次出生入死卖命的兄弟死了,我连看他一眼都不行吗。

“那,那我陪你。”毓儿知道自己拦不住我,只能放我过去。

进了屋子,我就看到里翀躺在那里

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儿的往外翻涌,那些平日里的小事,点点滴滴的,都往外钻

可是记忆里那个活生生的里翀,却没了。

我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得太厉害,只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涌。

“昨天夜里,昨天夜里他还好好的。他才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和,我和且殷可能都会出事。他”我说着,十分不能接受,昨天晚上他才救了我们,为什么现在他就躺在这里,再也不会醒来了。

“娘,你让我去村后找他。可是我没找到他我以为,他是找到了什么线索,去了别的地方。我就去问,问守在附近的人,有没有见到里翀。可是他们都说没见到,我就一直走一直问。然后,突然有人来了,是乌萝村的人,他们说在采石场见到了我们的人。他们很慌张,不由分说就让我过去。然后,然后到了那边,我就看到”毓儿说。

“检查过了吗,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谁害了他他为什么,为什么会死在那个地方。”我猛抽了两口冷气,硬生生憋住想哭下去的冲动,克制着问。

“公子,让夫人先休息下吧。”廉赫守在门口,还是不忍心地叮嘱了句。

毓儿转过头,“没事,我娘还坚持地住。现在里翀死不瞑目,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放过那个害死里翀的人垮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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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二话 能近他身的人

说得对,毓儿说的对这个时候,里翀死不瞑目,我不能垮掉。我一定要找出凶手,找出那个害死他的凶手不能让他,就这么白白死了。

此时,萧珏也赶到,站在门口,却被钟离瑾拉到了一旁。

毓儿看了看周围,上前揭开了盖在里翀身上的草席他腹部有伤,血已经染红了衣裳。脸色惨白,嘴唇黑紫

我的心好像梗住了一样,使劲也别不过来那种滋味。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一样的难受,我试着张开嘴,努力呼吸可是当的情绪刚一松懈,眼泪就哗哗往外流。

我伸出手,甚至想要试着去堵住他的伤口,好像好像堵住了伤口,就能救活他

“没用的。”毓儿说,“他腹部中刀,凶手反复用刀刺进他的腹部,重伤了他。而且,凶器上涂了毒的即使我们再找一些找到他,也没救了。”

所以所以他

外面闹哄哄的,很乱。

我的余光注意到伏四接到了消息,从院子里走上前去和钟离瑾说着什么。然后钟离瑾悄悄嘱咐了萧珏以后,就跟着伏四出去了。

我听见了,我听见他们说,村子里的人已经闹起来了。聚在院子外面,有闹事的迹象。他们知道这次遇害的是我们的人,认定了钟离家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在乌萝村头上。他们不甘心任人宰割,所以想要反抗。谒拙也在外面,但是事情闹得太大了,眼看着,谒拙也快要控制不住局面了,所以伏四很紧张,万一这场冲突真的爆发了,那些村民定会一拥而入,那时

“知道是什么毒了吗。”我问。

我知道,在我昏厥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父子两个一定已经仔仔细细的检查过里翀的尸体了。里翀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家人,他的死,我们都很难过。

“知道了。是一种剧毒,这村后就有,只要经过提炼,使毒性达到一定浓度,沾一滴,就足以致人死地。”毓儿看向里翀那种惨白的脸,他的声音很低沉,几乎是从齿间发出来的。“这个村子里的人,略懂药性,谁都可能找到它,加以利用。”

听他的意思,他已经认定是村子里的人干的了。

“娘,拿个主意吧,钟离家的人就在外面,如果我们”毓儿势要为里翀报仇的。

一起相处了那么久,情同兄弟一般,如今里翀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乌萝村里,死得这么惨。别说毓儿了,连一旁的廉赫都忍不住想要出手了。

“死亡时间呢。”我咬着牙问,凶手在凶器上涂了致命的毒,可见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取人性命,“遇刺之后,尸体可有挪动的迹象?”

我当时草草看了一眼,只是见到里翀躺在那里之后,就昏了过去,但是印象里,采石场那边并没有太多的血迹。而他们检查里翀尸体的时候确认,里翀被人用凶器反复刺进腹部,造成重伤,那么凶案现场,必定留有很多的血迹才对。

毓儿被我问住了,他只是情绪激动失控,所以忽略了这些细节。

“死亡时间应该是今天天亮前后。”萧珏不忍,还是走上前来,“与舟和姑父的尸体被吊在门外的时间相近。里翀的尸体,也被人挪动过发现尸体的采石场旁边,是山坡。他的尸体是从那上面被人推下来的,廉赫带人搜查过上面了,也找到了大片血迹,可以确定里翀是在山坡上面遇刺,然后凶手将里翀的尸体推了下来,就落在了采石场范围内。”

“山坡”所以,“里翀是在山坡上遇到凶手的?”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萧珏问。

“昨夜,我在院子门口透气,看到了一个黑影。我正要一个人过去,然后里翀就出来了,我们追到了村后,见到且殷一个人站在那里,在等什么人的样子。突然那个黑影窜出来袭击且殷,里翀冲上去,那黑影就跑了。我们把且殷送回去,且殷不肯说她到底约了什么人天色太晚了,我就让里翀等天亮了,再去村后检查一下,那个黑影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的。”

所以,天亮时分,里翀是在那个时候遇害的,他果然是去寻找线索的时候

“以里翀的性格,他定会担心那黑影回到村后,抹去踪迹。所以天还没亮,他就赶到外面守着也是有可能的。”廉赫说。

“可是昨夜我们遇到的那个黑影,他的身手不敌里翀。根本不是里翀的对手”我说,当时明显可见,里翀冲出去之后,那黑影立刻就落了下风,他不敌里翀,所以狼狈而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又杀的了里翀呢。

“也许正是因为他不敌里翀,才会在凶器上,涂抹剧毒,回来清理踪迹的时候,恰好又遇到了里翀”毓儿做着推测,只是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但里翀,身手敏捷,他的腿上功夫很强,而且他的观察力敏锐,如果是被人偷袭,也定会有所反抗才对啊。怎么可能白白的被人刺了那么多下”

“如果,是一个他认识的人呢。”萧珏突然说道,“如果他认出了那个黑影,或者说,他也知道那个人是对我们并没有恶意的人呢?”

如果是他认识的人,他以为对方不会害他,结果没想到,对方却对他动了手。

“里翀出事的时候,恰好在舟和姑父的尸体被布置前后,这两件事会不会有所关联。”我觉得是有可能的,毕竟,能够让里翀相信的人,不太可能是乌萝村里的人。乌萝村的人从一开始就对我们有敌意,所以面对他们的时候,里翀一定会保持高度的警惕,他们就没有机会对里翀下手的。

所以

“不见得。”廉赫却说,“除了熟悉的人,也可以是让他觉得不受威胁的人。比如女人,孩子”

“女人和孩子,如何能伤得了里翀。”毓儿不信。

“怎么伤不了。”廉赫说,“当里翀面对的人是一个女儿或者孩子的时候,他本能会放松警惕,然后凶手的凶器已经涂了毒,只要弄伤他一点,便足以使他致命了。”

没错,没错女人和孩子,也是有可能让里翀放下戒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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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话 忽逐邪出现了

外面闹得越来越厉害,乌萝村的人认定我们会将里翀的死,归咎于他们,他们对于这件事的恐惧,使得他们开始反抗。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仿佛在他们看来,里翀死了,这个人从此在世上消失了,唯一与他们有关的,就是他们可能会承担臆想出来的迫害。

我很累,或许我早就知道,人性的恶是没有终止点的,他不是因为做了一件事就变成恶,而是一旦人的品质变了,成为了恶,他就会无底线的恶下去,没有底线。从他开始抛弃羞耻心开始,就只有更恶更坏更卑鄙所以说啊,检验一个人到底是人还是鬼,终究还是要看他有多少羞耻心。

伏四又赶回来,毓儿走到门口去,同萧珏一道与伏四商议着什么。

看来钟离瑾和谒拙也都控制不住外面的情况了,那些人,恨不得推翻这里,将这里碾为平地,才可化解他们对于这件事的恐惧。

我看着他们回到院中商议的背影,心里竟有些不一样,我问廉赫“如果里翀还活着,他会怎么做呢。”

“”廉赫也并不清楚,“我与里翀兄弟,相识较晚,不过也算是难得能说到一起去的。我知道他曾经也是生活在这样的村子里,断不会因为个别事情,就迁怒于大家。”

“是不是你们都觉得,里翀死了,我们很伤心失去了这么一个好兄弟好家人,就一定要拉某个人出来谢罪呢。”我觉得荒唐可笑,却又找不出逻辑的漏洞。

里翀曾经生活的村子,比起乌萝村还算是好一些的,只不过那个村子里,也藏着许多腌臜事,不堪入目。可里翀对村子里的人是有怀念的,他时不时的都会回去探望一番

我说,“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认识他,不过像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可是转念一想,却也有若干年头了。”

萧珏随着伏四一同出去了,毓儿走过来回话,“外面的情况不太好,伏四已经安排好了车马,同时派人前往钟离家报信了。如果真的引起暴乱,我们需要提前撤离,之后的事”

“暴乱”我淡然回头,那乱糟糟的喧嚷之声,即使我们身在侧院也是听得到的,可好像,又与我无关似的。

他们为防止情况继续恶化,提前做出了安排。一边在前面安抚乌萝村的人,希望尽可能的化解这一场危机,一边安排了人回去报信,并且准备好了撤离

“里翀之死一日没有解决,我便一日,不会离开这里。”我说。

不能让一场暴乱,成为这件命案没有结果的说明,我这一生经手了那多么案件,怎么连我们身边的人,死于非命,竟可以不闻不问了?

“娘,现在乌萝村的人,情绪很激动,这件事不是”

“我们出去。”我说。“出去看看。”

“夫人,这个时候还是尽可能的回避吧。里翀就算还活着,他也会希望大家能够回避危险,他可以为了保护大家不惜一切代价,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与乌萝村的人起了冲突,置身于危机之中?”廉赫也劝我。

眼下的情况,不可以冲动,并不是热血上头便可以轻易化解的。

可我还是要出去看一看,我想知道,他们要一个什么答案。

才走到门前,外面的骚动突然间戛然而止,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十分让人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稍微迟疑了下,还是走了出来。然后我就见到了早就想见的人乌萝村的村长,忽逐邪。

他俨然已经是一位老者样貌了,苍老的样子,比我之前预想的还厉害。

他被人抬过来的,坐在粗鄙的步辇上,行至门前,步辇落下,谒拙立刻上前搀扶着他走了下来,乌萝村的人看到他,立刻就哑然了。我们都能深刻感受到,这一刻,忽逐邪对于乌萝村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闹什么呀。”忽逐邪站在我们与村民之间,对着乌萝村的村民说道,“死了人,总是要查清楚的,钟离大人,钟离家岂是那种会冤枉我们的人吗。你们不等人家查个究竟,就跑来闹,不是让人觉得,我们乌萝村的人心虚吗!”

他的话,掷地有声,比起谒拙可威严多了,在他面前方才那些闹哄哄的乌萝村人,此刻连头都抬不起来了。训斥完了惹事的村民,他才慢吞吞的转过身来,一拱手,问候道,“钟离大人。”

“忽逐邪村长。”钟离瑾说。

“老朽年迈,身子骨实在是不济,全凭着汤药吊着这一口气。虽早已听闻钟离大人来了,有心来拜见,却实在是动不了啊。”忽逐邪语气不卑不亢,更没有在我们面前摆任何架子,也还算是行事稳妥。“本想着,让我这小儿子照顾几位远道而来的贵人,不成想,这村子里啊竟发生了这许多事,老朽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得过来看一看,说一说了。”

“村长不必担心,此事我们定会查个清楚,不会冤枉了乌萝村里的任何一个人。”

钟离瑾向他保证说。

忽逐邪点了点头,他已经年迈到连腰都直不起来的地步了,本该退居二线安心养老,早已经将乌萝村里的许多事交给了他的儿子谒拙。怎料到真的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谒拙竟还不如他有威严,压不住乌萝村里的这些刁民,最后,还得是他出面。

“都散了吧,围在这里做什么!是要造反吗!我们村子里难得过些太平的日子,避免战乱,好歹也是有口吃的,安稳度日了。你们谁若敢再挑起事端,先问问我答不答应!”忽逐邪纵然年迈,可是对乌萝村的人,依旧有十分的威慑。“散了吧,别围在这里,让几位大人操心,影响了大人们的休息”

经过忽逐邪出面,本来围在外面的村民,才三三两两的退开,不多一会儿,人群就散了。

“多谢村长。”钟离瑾还是很感激忽逐邪的。

“乌萝村的事,我虽大多交给了我儿子来打理,但也多少听说了些。”忽逐邪说,“这几日不太平啊,接连死了那么多的人,不知钟离大人可有查到些什么吗?”

钟离瑾正是一筹莫展,即使忽逐邪表示出了担心,他也无从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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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四话 里翀的心里话

“罢了既是人命案子,又哪里有那么容易解决的。老朽也不过问了,只是请几位放心,村子里的人老朽回去之后定当严厉训斥,绝不会再让他们打扰诸位。只是,这案子终究是发生在我乌萝村的,我乌萝村的人,几代辛苦,能有今日实属不易啊,老朽恳求几位,定要查个清楚,千万别错怪了谁”

在没有见到忽逐邪之前,我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传说,在我的想象力,忽逐邪应该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可今日所见,却有些不同。他并没有如同谒拙那样的趾高气昂,反而还十分诚恳,他所求之事令我们无法拒绝。在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之后,谒拙搀扶着忽逐邪坐上了步辇,往村里走去。

这两日发生了好多的事情,我没想到,里翀竟然会是我们这些人里,第一个出事的。可能是因为我太相信他的本事了,却也低估了他原本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里翀的功夫了得,在越来越信任他的同时,我们本能的依赖竟然也变得高估了他的实力,未曾想有一日,他竟然也会遇害。

今日见过忽逐邪以后,稍晚些,谒拙就主动来和我们讲和了,萧珏带着他去看舟和姑父的尸体,我让廉赫与伏四陪着他们。毓儿原本要与我一起守在里翀这边,我让他先出去了,独自一个人守在里翀尸体旁边,想要为他守灵。即使我现在根本没有什么线索,能够找到杀害他的凶手,只是单纯的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我还记得,钟离家的那件案子,我第一次遇见里翀的时候,他便差点杀了我。想不到之后,他竟然会跟着我们一起回到山上,然后在一个一个的命案里奔波。里翀有他自己沉重的过去,他努力的想要活出自己的价值,我认为他真的做到了,我真的为他高兴。但是想不到他竟然只有这么短暂的

一路走来,我们身边路过了太多人。有的人来了,有的人走了,有的人停下了,有的人离开了时间在一点一点的往前进行着,但有些人却留在了生命里的某一天,突然在这个时间里静住了。

这是,我最感慨生命的地方。

我曾经觉得,像我这样可以拥有永恒的生命,无休无止的一直活下去是一种极其幸福的事情,可是逐渐的,我才觉得漫长的生命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种囚禁。并不是每一个人,我都能够留在自己的身边,然后永远的一起走下去,注定要看着很多人,停在我生命的某一刻,然后,消失。

我们和里翀刚认识的时候,并不算是很友善,但是一点点的经历下来,慢慢的,真的像家人一样,我们信任他,他也信任我们,他用自己的力量保护着我们每一个人,我记得那时毓儿未归,里翀连夜赶路刚回到山上,知道毓儿去了山下的时候,他顾不上回去休息片刻,把行李交给了红玉拿进去,就折身去了外面寻找毓儿。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我们这个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还以为是毓儿,没有回头就说了句,“不是让你出去盯着了么,你怎么又过来了。”

“霍汐。”这个声音,是钟离瑾的。

我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擦了眼泪,回过头来。“你怎么过来了。”

“心里放不下,过来看看也好。”他说着,走到旁边看着里翀,“我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他真的就这样死了。”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一直觉得,里翀的武艺高强,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没有他对付不了的人。也从没有想过,他有一天竟然会死在我前面。”钟离瑾的感觉与我差不多,他同样怅然,无法面对这个事实。“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后来我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我身边,他和二叔竟然”

他说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霍汐,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钟离瑾问我。

“不信。”我说。

“可是如果没有鬼,那死去的人,他们的魂魄就消失了吗?”钟离瑾站在里翀身边,定定地看着里翀,神色之间依旧悲切。

“”然而今日,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的答案。

“若是有鬼,不知他现在,会不会就在这里。”钟离瑾苦笑一声,说。

“怎么,若是他在这里,你希望他能够告诉我们,到底是谁杀了他吗。”我觉得他的话太不切实际了,人死了,便是死了,哪里还有魂魄,哪里还有鬼。

“难道你不希望吗?”钟离瑾低了低头,有太多的情绪被他克制下来,他压着心里那股对自己的怒火,“我居然什么都做不了。身边最亲近的人,就这样被害了,我居然什么都做不了。我连到底是谁杀的他,我都不知道你能想到我心里那种,我心里”

他是自责,极其自责。

里翀死了,他竟然没办法提里翀找出凶手,他不能让里翀安然瞑目,所以他心里愧疚。

“我明白。”我说,“可是,只要继续追查下去,肯定会有结果的。”

“有结果,又如何。里翀也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他死了,即使我们找到凶手,即使我们将凶手绳之以法,那里翀终究是死了,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改变这个结果的。”钟离瑾的情绪越说越激动。“那个还是里翀的人他现在还在逍遥法外,也许他躲在暗处嘲笑我们的无能,他把我们身边这么重要的一个人杀了,即便我们找到他,但是里翀,里翀是死了的”

我心里那股顶着气,又涌了出来,顶着心口生疼。

“霍汐,其实里翀心里是有你的。”钟离瑾说,“我看得出来,我知道,你也看得出来。里翀对你不一样,他把你放在心里很深的地方,因为他不能说。只有不说,只有装作无事的样子,他才能继续待在你身边,做你的家奴,为你的理想前赴后继,他想帮你,他想保护你他想要默默守着你”

钟离瑾见我没有说话,他绕过里翀,走到我身边,看着我。

“你和萧大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们站在一起何其的幸福。里翀他不敢去打扰你,也不愿意去打扰你可是这些话,我若是不替他说出来,那就没有人能够替他说出来了。他躺在这里,也走得不安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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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五话 无处可逃

“你也知道,里翀他经历过很多事,从没有人真的关心过他,甚至是他的母亲。”钟离瑾说,“你对里翀而言,是不一样的人,从你出现在他生命里那一刻开始,你不知道你带给他的影响会有多大。但是里翀,确实为你改变了不少霍汐,里翀他心仪于你,你也是知道的。我明白,我本不该与你说这些令你为难,只是现在,他死得太惨了若是这番话没有人替他说出来,他就太可怜了你知道,他”

“我会为他找出凶手。”我说。

钟离瑾原本还想着说些什么,却也说不下去了,只是点了点头,难掩失望。

“里翀不会就这样白白被害的。”我不会让他就这样白白牺牲。

“好。”钟离瑾说,“好啊,至少你能够明白,他是为你而死的,因为对你的一番真心,才使得他”

我默然地看向钟离瑾,我觉得他今天说话很奇怪。似乎,是想要让我相信,里翀之所以会死,是因为里翀心仪于我,所以才会为了我铤而走险,遭遇这样的不幸。“你到底想说什么。”

“霍汐,你还不明白吗?”他问我,“你现在在做的事情,你当真觉得,就是正义的吗?你坚持自己的原则,为了还那些与你素不相识的人一个公道,你却将自己,还有你身边的这些人都置于危险之中,真的值得吗?你知道,你在和什么人较劲吗?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甚至,你连自己在面对什么人都不知道,却一次次的让自己置身险境,这一次,是里翀,下一次又会是谁,难道会一直有人替你抵挡这一切伤害吗?”

我没有说话。

“霍汐,你这样太危险了,如果是你哥哥的话,他也不会希望你这样冒险下去。”钟离瑾把我哥哥搬了出来,似乎是想要劝说我放弃什么。

“如果是我哥哥,那你觉得,他会希望我怎么做呢?”我问他。

“不,如果是你哥哥,他会希望你什么都不要做。你不必牵涉于任何危险之中,只要平平安安的过你的日子就足够了。”他说,“你想要的公道,根本就不存在,以你的方式所坚持的公道,最终也只会将你葬送了而已,真的值吗?”

“不存在?”我觉得好荒谬,可冷静下来之后,似乎又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

“用你现在的方法,根本坚持不了什么公道。你不可能与这一切为敌,站在权势的对立面,这样,最终会让你自己跌入万劫不复的。霍汐,你该好好想想我的话了,这个世界在变,而且他已经变了,他不是你一开始所认为的那种公平自由的世界,你所面对的,是人心的黑暗面。你不知道人心的欲望可以吞噬多少,这个世界更不是你认为的那样。人们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所做的算什么呢?他们不相信你,他们把你当成威胁,你却为了保护他们,自己冒险,如若昨夜里翀没有跟上你,你可知道你会如何?”钟离瑾字字铿锵,当着里翀的尸身,他说着,“不公平,真的没有什么是公平的。我们以为自己看见了这个世界,看清了这个世界,可是到头来呢,到头来还不是我们身边的人,遭受威胁。就像你所说,我曾经试图给乌萝村平等,可他们还给我的又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不一样的,这些事情不一样的。”我说,这两件事情根本不能放在一起说,“乌萝村的人只是害怕,他们害怕我们,他们越是渺小,就越是害怕。因为他们知道,在她们之上的任何一个人,只要动动手指头都会威胁到他们的生活。在没有找到凶手以前,我们可以怀疑他们,却不能指责他们害死了里翀。我一定会找出凶手的,不论是为里翀,还是为了所有的人。”

不可否认的是,在我的情绪异常低落,无法走出里翀遇害给我的打击,钟离瑾的话虽然极端,但是也在一点点的影响着我的心情。愤怒,憎恶,崩溃那些话就像是闸门一样,将我心里的感觉倾泻出来。

我试着在平衡,不想被破坏这种平静。

“不是他们,还会有谁。”钟离瑾质问我,“除了乌萝村的人,还会有谁要置里翀于死地呢?你都说了,昨夜你和里翀遇到了乌萝村的人,接着里翀就遇害了。乌萝村里是有秘密的,他们不希望我们发现他们的秘密,所以在遭遇里翀的紧追不舍之后,他们狠了狠心,杀了里翀你心里不也怀疑吗?昨夜你们是亲眼看到且殷出现在村后的,且殷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自己在等谁,她也知道是谁要杀她,可是她为了维护自己人,却选择了对你们沉默。然后呢?然后是你为了保护他们,派里翀去查,里翀死了,他们却还活着!”

一句话一句话的,让我几乎无处可逃。

里翀的死,即便乌萝村不是凶手,但是他们的手上真的就没有沾着里翀的血吗?如果不是为了他们,里翀也不会死,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们“不,不是的。”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现在,只是因为失去里翀感到难过,又找不到任何凶手的线索,所以才会将对自己无能的懊恼,发泄在别人身上。找个借口,推脱责任,可是这样并不能真的为里翀讨个公道。

“霍汐,你是霍汐啊,你忘了吗?你忘了你从小到大,所经历的这些事情了吗?你忘了你所遭遇的每一个不公平了吗?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你,你要的不多,你只是想平平静静的生活,到了这边,你本来有机会这么做的。可你为什么又要掺和进这许多事情里来呢?你为什么”钟离瑾步步逼近,已经走到了我面前。“你知道,在你经手每一件案子的时候,你身边围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吗?凶手,嫌疑人有多少双眼睛在你身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你,他们憎恨你,怨恨你为什么要查下去。可你不知道,你一门心思的想要追查出个结果,却根本没有看到身边的这些威胁。你不知道他们存了什么心,要怎么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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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话 动摇

“不是的,不是的”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不知不觉的潜入到心里,然后,迅速的蔓延。恐惧感随之而来,在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几乎感觉到了我身后的一双双眼睛,还有想要将我拉进地狱的一只只手

钟离瑾的话,成功的放大了我在里翀遇害的这件事上,原本的一切感受。

我觉得自己的情绪快要失控了

“你们在说什么。”萧珏突然来了,他出声打断了我们。

我转过身去,看见萧珏。

钟离瑾也适时的停止了那些极端的话,“萧大人不是在陪谒拙吗?怎么过来了。”

“谒拙已经回去了,我遇上了毓儿,他说霍汐想要一个人在这儿待一会,我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没想到钟离大人也在。”萧珏走了过来,从身后慢慢扶住我。

我那一口上不来下不去的气,慢慢的缓了出来,看到萧珏,我安心了许多。

“里翀也是我的朋友,他就这样被害,我心里也十分难过。”钟离瑾背过身去,看着里翀,缓缓地说,“我没办法冷静,总是忍不住的去想,他之前还活着的样子,我无法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我理解你的悲痛之情,里翀是个好人,你会有这样的感觉也是正常的。”萧珏说。

“算了,方才路过,见萧夫人一个人在这里守着,我也是因为不放心,才过来看看。既然萧大人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钟离瑾转身走到门口,停了片刻,却没有再说什么,连头都没有回,就直接走了出去。

萧珏目送钟离瑾离开之后,才低下头问我,“没事吧?”

我摇头,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些。“你你怎么会来。”

“我不放心你。”萧珏扶着我到一旁坐下,“里翀刚死,钟离瑾的情绪失常也是情理当中。难免他走不出来,放不下,会迁怒其他人你不要往心里去。”

“迁怒?”我明白萧珏的意思了,他以为钟离瑾在向我发火,认为是我指使里翀做事,才使里翀陷入危险之中,因而丧命的。只不过,我对萧珏的话有些不同的看法,“真的,指使迁怒吗”

我现在渐渐的平静下来,驱散心里的不快,才觉得刚才的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寻常。

钟离瑾的情绪,不像是一时迁怒,似乎

“里翀对钟离家也算是忠心耿耿的,突然失去这么一个好帮手,钟离瑾的感觉肯定比你更难受。我想,再给钟离瑾一些时间,他自己会缓过来的。”萧珏说。

我只是点头,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也说不上来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钟离瑾确实是因为一时不能接受,才突然情绪失控的吧。让他好好睡上一晚,过去这个劲儿了,也许他自己就想明白了。

“谒拙回去了吗。”我的情绪很消沉,满脑子都是里翀,除此之外根本提不起劲头做任何事,连带着谒拙的事情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而已。

“嗯,放心吧。我已经将我们的发现都告诉他了,谒拙表示理解,而且愿意帮助我们,暂不发作,不会告诉村子里的人,舟和的姑父是怎么死的,给我们时间,等我们把一切查清楚再说。”萧珏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谒拙愿意退让,这对当下的情况来说,再好不过了。只要暂且隐瞒住舟和姑父的事情,我们就有时间继续追查,避免和村子里的人再一次针锋相对。

“霍汐,”萧珏坐在一旁,伸手将我的头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想开一些吧,里翀的事情,我们不可能改变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他这么凄惨的离开。里翀自己也是想要找到真相的,否则他也不会天还没亮就跑出去寻找线索的,他与我们一起生活了几年,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已经不一样了。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希望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去帮助那些需要一个公道的人,他有自己的责任心,他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只不过他低估了对手,那么我们就要接替他,完成他的心愿,早一点找出凶手。”

“萧珏,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我说,在萧珏面前,我根本不用掩饰什么,我的担忧、无助都可以肆无忌惮的表现出来,“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我真的好难过,我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里翀已经不在了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他还好好的他跟我在一起,我们去追那个黑影,他很自信的告诉我说,那个黑影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他怎么,怎么在那之后,短短几个时辰里,他就出事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是啊,短短几个时辰,换了谁也没办法接受的。”萧珏明白我的意思,他懂我心里的那种失落和挣扎。

哪怕我当时只是有一点点预感,觉得里翀去追查线索会有危险,我都会犹豫的。但是我没有这样的预感,在我现在的认知里,我依然觉得,那个黑影不是里翀的对手,可我不明白,他怎么就怎么就出事了呢。

“我一定会找出凶手,不会让他就这样白白死掉的。”我说。

“嗯,我相信。”萧珏说,“霍汐,我们不能辜负里翀,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找出真相。里翀从前也是生活在这样的村落里,他对村子里的人有着一些我们无法想象的感情,这一次也许也是,虽然乌萝村的人是以战俘的身份被关在这里的,可是他们一起生活的样子,一定让里翀想起了他旧时生活过的地方。他应该也想要守护住这里的人,所以他没有完成心愿,我们一定要替他完成。他和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其实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都很清楚,他想要的很简单,不过是同样作为一个普通人,希望为更多像自己一样的普通人做些事情而已。你明白吗?”

我点头,身心俱疲,很累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说,不论如何,我都会让这件事有个妥善的结果。

“等到这件事结束了,我们就把里翀带回到他以前生活过的村子里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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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七话 心灵相通的默契

自从忽逐邪出现之后,乌萝村里的人再不像之前一样躁动不安,但是我听到在萧珏将我哄睡下之后,走到门口和毓儿的对话。毓儿告诉他,虽然今晚看起来村子里的人不会再来闹事,可是仍然有人不时向这边张望,似乎是在留意这边的反应,虽然这个院子在村口附近,可是经过长久的对峙,俨然是划分出了界限,一半是钟离家,那边就是乌萝村村民自己的地盘。萧珏告诉毓儿不可大意,需要留意着乌萝村的动向,表面上看,忽逐邪是个拎得清,通情达理的人。可是想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为了成为乌萝村新的首领,他可以将自己的生母关起来,还杀了自己的妻子,儿子,手段何其凌厉,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毓儿也表示知道,他和廉赫商量好了,会轮流盯守,以防万一。

毓儿担心我,向萧珏问了我的情况,可我听到萧珏的回答也不是那么肯定的。毓儿很想为里翀找出凶手,他问他爹该怎么做,萧珏只说是等我醒来再说。

送走毓儿以后,萧珏关上门回到屋子里。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可是突然间眼泪就落了出来。

萧珏知道我没有睡着,他在我身边坐下,叹了口气。“会过去的”

我只是咬紧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手紧紧拉扯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处发泄。我现在只想回到昨天晚上,如果给我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在昨晚就弄清楚那个黑影的身份不过,现在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的,还有一个人,且殷。

且殷是那黑影一开始就盯上的人,而且黑影从我眼前溜到了村后,显然他知道且殷早就等在那里了。当他攻击且殷的时候,且殷大叫,因为她没有想到来赴约的人并不是约她的人,也就是说,她在距离那黑影十分近的时候,定是发现了些什么的。现在假设,杀害里翀的人也是昨夜曾经袭击了且殷的黑影,那么他杀里翀的目的,肯定是身份被里翀发现了。但是里翀应该是他计划外的人,他杀了里翀,接下来

他还会对且殷下手

“且殷。”我说,“那个黑影应该还会袭击且殷的。”

“什么?”萧珏没听清。

我坐了起来,“我和里翀昨夜追的那个袭击且殷的黑影,他因为里翀的出现并未得手,而之后,他又遇到了里翀。杀里翀是他计划之外的,里翀一死,乌萝村和我们的情势更加不妙。他会更急着要杀且殷的!”

萧珏恍然,他反应过来了

“萧大人,”钟离瑾在门口喊道,“你睡了吗?”

萧珏看了看我,放下了床幔,然后去开门。“钟离大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有个想法,想问问你的意思。”钟离瑾说完停顿了下,然后问了句,“萧夫人她睡下了吗?”

“霍汐的情绪不太稳定,我刚让她睡下。”萧珏如此推说,许是担心我和钟离瑾会因为今天的事而闹出隔阂,希望我们能暂且都回避一下,避免矛盾再升级,以后的关系就更恶劣无法收场了。“钟离大人,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昨日萧夫人和里翀遇到的那个人,如果萧夫人和里翀当时没有冲出去阻止他,那么他应该已经杀了且殷才对。”钟离瑾的话,似乎也是想到了刚才我与萧珏所说的,“可是因为他被萧夫人和里翀盯上,他们阻止了凶手对且殷下手,救了且殷,之后里翀也是去追查凶手的时候遇害的。假如杀害里翀的凶手正是昨夜要对且殷动手的人,那么杀害里翀是他计划之外的,他会不会更急着要害他原本计划要害的且殷呢?”

“你是说,凶手还是要对且殷下手?”萧珏自然是听出来他的意思了,似乎也有些意外,钟离瑾的想法竟与我不谋而合,我刚刚才在与他说起这件事,紧接着,钟离瑾就找到他来说凶手会再次对且殷下手的事情了。

“没错,而且我认为,凶手不止会对且殷下手,还会赶在今夜。”钟离瑾说。“里翀遇害之后,乌萝村与我们的关系僵持,但是里翀是我们的人,凶手或许会以为,我们在里翀遇害之后,追查起真相,肯定会比之前更为急迫,那么他暴露也就是早晚的事情。为避免夜长梦多,他会急着除掉原本的目标,也就是且殷。所以”

“的确,是有这样的可能。”萧珏说。因为我刚刚也有同样的想法,所以萧珏对钟离瑾的话,没有疑义。“那我让廉赫带人去外面守着吧?”

“不了”钟离瑾却意外的拒绝了萧珏提出的建议,他解释说,“廉赫在乌萝村的人面前露过脸了,如果凶手是乌萝村的人,他一定会很警惕的。这样,白天的时候我已经让人送信去了钟离家,命几个得力之人乔装赶来支援,我让他们去盯着。”

萧珏想了想,说,“也好。生面孔总好过露过脸的。”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便着手去安排了。”钟离瑾和萧珏商量之后,有了主意,见萧珏没有反对,便前去部署。

我听着萧珏关门,便撩起窗幔看过去,“钟离家的人已经来了?”

“听着钟离瑾的意思,应该是吧。”萧珏走到旁边盛了些水过来,“喝点水吧,你一直哭,总要让身体补一些水的,千万别垮了。”

“钟离家的人,来的真快。”我说。

“钟离家距离这边原本就不远,晌午那会儿钟离南收到消息,便派人赶过来。比起我们来的时候乘坐的马车,他们骑马赶来,速度肯定比我们要快,现在天都黑了,差不多了。”萧珏算了一下时间。

“有人赶来也好,要不然我们在这里,早晚会被架空了。”我说。“凶手要对且殷下手,即使不是今晚,也是这两天的事情,钟离瑾能找到这里提前部署,总是好的。”

“里翀的死,让你们都窝了火,无从发泄,所以自责的同时,总想着找个情绪发泄的点,你和钟离瑾不是真的闹了矛盾,只不过你们俩的想法太像了,才难免会僵持。”萧珏等我喝了水,才接过水盂去放到一旁,折身往火盆里加了些木炭,让火烧得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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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八话 凶手又被跟丢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也发现了这件事。”说起来,我自己也是很惊讶的,不得不承认,钟离瑾在某些事情上和我保持着高度的默契,“即使我很多时候不愿意承认,但是也没办法回避,他可能真的是我哥哥这件事。”

“你们想事情的思路相似,做事的方法相似。我想他这一次之所以会这么生气,也许不一定是因为里翀”萧珏侧对着我,我看着火光映在他脸上,他的表情严肃了很多。

“”我皱了眉头,却没有说话。

“里翀,乌萝村可能都是激发他这一次生气的诱因,但是归根结底,他生气的真正原因,霍汐,你知道是什么吗?”萧珏问。

“是因为我。”我知道萧珏在暗示我什么,“那一日我跟他说过乌萝村的事情,也和他说了,钟离南苦心安排这一切的真正原因。后来里翀死了,后来其实钟离瑾很生气,是因为对我的失望,他认为我什么都知道,他认为我能够看穿每一个人的心思,却还是一心为了一个公道,将自己将身边的人都置于危险之中。”

我和他不一样,他曾经希望过美好,却了结于现实。而我,深知人心冷漠自私,却还是试图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想要讨个公道。

于是,在里翀遇害的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矛盾彻底爆发了。

钟离瑾认为,里翀是因为倾心于我,所以才心甘情愿的留在我们身边,替我们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哪怕出生入死也没有半点怨言,可是我明明洞悉人性,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向了灭亡。这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儿

“萧珏,你后悔吗?”我问他。

萧珏偏过头来凝望着我,“不,我永远不后悔。”

这是,这是什么地方

我浑浑噩噩的看着周围,意识并不清醒,像是醉酒一样,天旋地转的。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像是梦,又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萧珏”我念叨着萧珏的名字,很难,我想要找他。

萧珏,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珏,萧珏你在哪儿”

像无数次的噩梦一样,当我想要声嘶力竭的求救时,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却不是那种清楚的声音,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萧珏,萧珏”可我还是在拼命的叫,哪怕这只是噩梦,我知道,萧珏听到我说梦话的声音,他一定会把我摇醒的。“萧珏,萧珏你在哪儿,萧珏”

我听到“乓”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一样,那个声音很刺耳,有些

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是醒着的?”

什么意思,这个梦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地方

我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周围,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可是眼皮很重,我很难睁开,即使努力睁开一条缝,接着就有刺眼的光线照进来,让我的眼睛很不舒服,习惯性地闭上。

“霍汐?霍汐”

我听到萧珏的声音。

“萧珏,你在哪儿?”我试图发出声音去寻找他,我的眼睛睁不开,我只能竖起耳朵去判断他声音的位置。

“霍汐,没事的,不要害怕。”是萧珏的声音,他,他在

“霍汐?霍汐。”

我听到萧珏的声音,从梦里醒来,眼前的萧珏是那么的真实,想起梦里的经过,让我吓坏了。我抱住他,仍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

“又梦魇了吗?”萧珏轻抚我的背,“没事了,不要害怕。”

从噩梦里挣脱后的恐惧感,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我分明记得那种感觉,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觉得,仍然很空洞很绝望似的。我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呢?

难道是因为里翀的死,给我的打击太大了,让我开始不安,开始害怕再失去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吗?

“一头的汗。”萧珏说着,伸手替我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你最近太累了,精神太紧张。你要试着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要不然还没有为里翀找到凶手,你就已经撑不住了。”

我摇头,确实有些虚脱,“我没事还撑得住,只是,有些疲惫就是了。”

“嗯。”萧珏轻轻地应了一声。

“什么时候了?”我看到外面的天好像都亮了,“天亮了?你”

萧珏的样子,像是早就起身了似的,他的衣服穿戴整齐,分明不是这会儿刚刚醒来的。

“昨夜,凶手又去偷袭且殷了。”萧珏说。

“什么?!”我大惊,但这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那,那且殷”

“你先别紧张。”萧珏说,“且殷没事,她现在很好。钟离瑾之前派去守着的人发现的及时,并没有让他得手,只不过,他们没有追到凶手。”

“怎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又让凶手跑了?!”和之前一样,凶手又跑掉了。上一次只有我和里翀,我们根本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的情况,所以措手不及。只是这一次,他们原就知道凶手是去做什么的,怎么还能让人给跑了呢。

“据回报的人说,凶手似乎十分了解乌萝村的情况,只是一转身的功夫,钻到了树后,就不见了。”萧珏锁着眉头,也是有些着急的。“好在且殷没事,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是这样,凶手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了他,在且殷附近埋伏,他便不可能再去攻击且殷了”我说,那么,我们也就失去了对凶手唯一的掌握。

他不会再去攻击且殷,我们现在想要找到他,就更不可能了。

“是啊。”萧珏轻叹。

“人呢?”我问,“那个回话的人,他在哪里?”

“回话的人?他应该还在钟离瑾身边吧,钟离瑾也是这么说,这件事让他很是头疼,现在正想办法,如何找到凶手留下的线索呢。”萧珏说着,就看到我要起身,“你你要去见他?”

“嗯。”我说,“我得弄清楚细节,他们到底在哪儿把人跟丢的,是怎么跟丢的,凶手从哪儿出现从哪儿消失,我不能就这样失去最后的线索”

所以,我必须要去见一见这个回话的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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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九话 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我和萧珏来到前院的时候,正遇上钟离瑾正在和那人询问经过。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神与平常并无两样,没有我昨晚见他时所感觉到的那种不舒服。

“你们来的正好。”钟离瑾起身相迎,“萧大人,萧夫人,你们也已经听说了吧,昨夜那袭击且殷的人又出现了,可惜的是还是被他跑掉了。我正在询问昨夜事发时的经过,你们也一起来听听,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

“我们正是因为这个过来的,看来钟离大人已经在询问了。那你接着问吧,我们在一旁听着。”萧珏说着,拉着我到一旁落座。

钟离瑾也坐回位子上,他抬手示意屋中所站着的人,向我们介绍了一句,“他叫赫昭,也是我钟离家的人,身手了得,极受信任。昨天夜里正是他得了我的指示,带人在且殷家附近埋伏,不过他们初来乍到,并不是十分了解乌萝村的情况,可惜的是,让歹人给跑了。”

赫昭赫昭与里翀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虽然他们同样是从钟离家出来的,但是赫昭明显接受过钟离家的严格训练,不管是形象还是行为,都更接近于一个侍卫。

看到赫昭的时候,使我不由自主想到了里翀,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萧珏就像感觉到了一样,转过头来看了看我,紧紧握着我的手,给我安慰。

“赫昭,你刚才说你眼看着歹人钻到树后就不见了,可有确认过树后有没有密道之类的吗?”钟离瑾的想法与我一般无二,看来他也在怀疑,那个袭击且殷的人究竟是如何消失的。

“回大人的话,赫昭已经仔仔细细的检查过了,除了地上留下的几个脚印以外,并没有再看到其他痕迹,树后没有可以逃生的密道。那人应该不是通过密道而逃跑的。”赫昭说。

“不是通过密道逃跑的话,那是如何逃跑的呢?”钟离瑾重重叹了口气,他在想,所有与这件事的可能。

“”赫昭犹豫了一下,“赫昭怀疑,袭击且殷的人,正是村子里的人。不仅了解村子里的地形情况,也有落脚点。他在逃到那里之后,便潜回家中藏身。这样一来,不管我们如何寻找,都不会找到外来者的痕迹。”

“乌萝村的人?”

钟离瑾的惊讶,也并不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只是他没做好准备接受这个答案,这将意味着钟离家与乌萝村再起冲突。

如果袭击且殷是乌萝村的人做的,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们一个一个的审查呢?

毕竟以乌萝村的情况来说,他们肯定不会相信,是自己同村的人,要害谒拙的女儿且殷。我们即便怀疑,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也无济于事。

“可是这里,不只有乌萝村的人啊。”萧珏提了一句。

“萧大人,你这话,可是在怀疑钟离家的人?”钟离瑾问了一句。

“没错,”萧珏说,“就像乌萝村的人相信,他们同村之人不会害且殷一样。钟离大人不也是相信,你从钟离家带来的人,不会害且殷吗?可是事发当时,这里不止有乌萝村的人,也有钟离家的人。先前跟着我们来到这里的人,有足够的时间了解这里的地形,而且比乌萝村的人更加了解,钟离家派去部署的人都在什么位置上,想要避人耳目更容易一些。”

萧珏认为钟离家的人比乌萝村的人更有嫌疑。

“可是,”钟离瑾在犹豫,“钟离家的人,没有理由要害乌萝村的人啊。更何况,且殷是谒拙的女儿,她那么小,钟离家什么人能与他们结怨呢。”

“那可就说不准了。其实自从里翀的事情发生以后,我们的注意力就都被吸引到这一件案子上了,因为里翀与我们的关系,所以也让我们忽略了同一时间发生了其他事情。”萧珏抬眼瞧了瞧赫昭,他没有在赫昭的回答上寻找线索,反而将我们都在回避的事情提了出来。

钟离瑾仔细回忆了一番,“萧大人,你是指舟和姑父的那件事情?”

舟和姑父的事情,与里翀被害发生在同一时间。

“不错。”萧珏说,“当日我们是先发现了舟和姑父的尸体,被吊在了村口,而且当时据这里的管事伏四说,他问过值夜的人,证实在天亮之前,外面并没有任何异状。而在天刚亮的时候,伏四便在院子外面发现了尸体。舟和的姑父死亡超过两日,可以判定是在我们来到乌萝村后,在谒拙的带领下前往青竹家中探望她父母,也就是舟和的姑母闹到青竹家来,说是她丈夫失踪的那一日。不知钟离大人可还记得,当时舟和的姑母便说过,是钟离家的人将她丈夫叫走的,她丈夫说是要来回钟离大人的话,之后便失踪了。”

“我还记得。”钟离瑾表示,虽然在那件事之后,又发生了好多的事情,但是当时舟和姑母闹到跟前的时候,他还是记得的。

“其实当日,舟和的姑父就已经遇害了。只是,凶手的身份我们暂且并不确定,只知道他在被人勒死以后,藏在了什么地方。直到两日后,他的尸体遭到虐待,被吊在了村口。凶手就像是在向我们示威一般。”萧珏表示,原本这件案子疑点颇多,当时我们也是为了避免和谒拙再起争执,才会先下手将尸体抢到了院子里来,如果不是之后发现了里翀的尸体,那么现在我们在追查的案子,就应该是舟和姑父的尸体,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被吊在了村口。“昨晚谒拙来过,我带他看了舟和姑父的尸体,并且将我们之前的推测与他说了一些,谒拙表示了理解,也愿意暂且帮助我们向乌萝村的人隐瞒真相。可是我有一点,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凶手在杀害舟和姑父以后,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目的,才会将尸体藏匿两天,虐待,又吊在了村口呢?他虐待尸体,还有将尸体吊在村口,似乎都呈现了一种病态的行为,这种行为下,他究竟是想要警告我们,还是想要警告乌萝村呢?”

当我们的视线都集中于里翀之死,沉溺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时,萧珏率先怀疑里翀的死和舟和姑父尸体被吊在村口一事,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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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话 钟离家和乌萝村的关系

“没错,你说的有道理”钟离瑾也同样认可萧珏的话,他的一双眼睛蒙了雾色,似是在思考凶手这么做的动机,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却并未有何收获。“可凶手若是针对钟离家,他为何要害乌萝村的人呢?”

“如果,他只是想要挑唆钟离家和乌萝村的关系呢。”我说。

我原本一直默然不语,直到此刻才开口说话。

“挑唆钟离家和乌萝村?”钟离瑾表示不可置信。

“这件案子的开始,并不是里翀的死,或者舟和姑父的死。”我说。

“你是说舟和、利老四的死?”钟离瑾问了一句。

“不,是从钟离大人你试图缓和钟离家和乌萝村的关系开始,你想要让乌萝村的人看到离开这里的希望,你想要改变乌萝村里以村长为首的局势,瓦解村长的势力,使乌萝村的人不再具备威胁。你从乌萝村挑选家奴,让他们到钟离家大宅里去做事,这才是一切事情的开始。”我点破这一条线索,这是最不能忽略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钟离瑾继任钟离家家主之位,试图用不同于先前几位家主的手段,来缓和与乌萝村的关系开始。

他想要缓和钟离家与乌萝村的关系,自然有人不愿意让他缓和钟离家与乌萝村的关系。

“不得不说,一开始你的计划是成功的。从利老四回到村子里劝说青竹跟他一起离开乌萝村这件事上,就足以看得出来,利老四从乌萝村离开,他当然是觉得去到钟离家以后,过得不错,才会说服青竹跟他一起离开的。如果没有后面舟和还有利老四的死,那么渐渐的,离开了乌萝村的人,会有更多的人回到这里来,告诉他们的家人朋友,去到钟离家以后过得如何如何的好,那时,不需要钟离大人你再做什么,一传十十传百的,乌萝村的人就都会臣服于钟离家,而想要离开乌萝村了。”我说。

“可是,舟和与利老四死了。”萧珏提醒我。

“没错,舟和与利老四死了,还有青竹。”我说,“我来到乌萝村以后,从谒拙那里得知了一条线索,就是舟和与青竹原本有婚约的。舟和离开了村子以后,却在钟离大人的帮助下,在城中迎娶了一农户的女儿。我原以为这是舟和负心,背叛了青竹,而利老四是青竹的远房表叔,所以他是替青竹抱不平,一气之下将舟和给杀了。”

但事实,却好像不是这样的。

“如果利老四并不是杀害舟和的凶手”钟离瑾从一开始就怀疑,利老四杀了舟和,可是没想到,利老四的死也存在着太多的疑点,间接证实利老四也是被人杀害的。

“如果排除了青竹和舟和之间的感情关系呢?谒拙当时告诉我,舟和与利老四从小一起长大,他和青竹有婚事,但是幼时遭遇不测,他的父母早故,他是被他姑父姑母照料长大的,而且他的姑父姑母苛待他,又是利老四常常帮助他的。他和利老四之间的关系一向不错,而利老四与青竹之间,除了青竹自己告诉我的,利老四是他远房表叔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们早已经互生情愫。这一点,舟和也是知道的。”我将谒拙当时告诉我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舟和与青竹有婚约,利老四与舟和是至交好友,利老四是青竹的表叔却与青竹相互爱慕,那舟和他既然知晓,又在离开乌萝村后,迎娶了别家的女子为妻,明显是为了退出这段关系,成全青竹和利老四啊。”萧珏也听出其中的玄机了。

“谒拙还告诉我,他的父亲此前几次问过舟和,表示愿意帮助舟和去向青竹家里提出完婚的事宜。可是都被舟和婉拒了,这也恰恰证明,舟和本就有意从这段婚约之中退出来的。”我说,“所以他们三个之间,根本不存在三角关系,那么舟和为了成全利老四与青竹而退出,利老四本应对他心怀感激才是,又怎么可能杀害一个对自己有恩有义之人呢。”

所以,利老四杀害舟和的动机是不成立的。

“假如,杀害舟和的人不是利老四,而利老四的死本身也存有疑点。青竹出事以前,曾经向霍汐吐露实情,说利老四留给了她证据,她又是在去寻找证据的时候中毒身亡的。他们三个人的死,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萧珏说。

“的确,舟和死后,舟和的妻子还有她娘家人曾到钟离家讨要说法,他们认定是利老四杀害的舟和,要求我务必严惩利老四。当时乌萝村并无异状,直到利老四被怀疑负罪自尽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如果利老四不是自杀的话,恐怕先前试图缓解钟离家与乌萝村紧张局势的计划,便要落空了。他们都是听信了我的话,才来到了钟离家的,可是一而再的出事,难免不被乌萝村怀疑,乌萝村的人并不会想那么多,只要死的是他们自己人,他们便会理所当然的怀疑,这件事是钟离家背后指使。”钟离瑾有自己的难处,只是他确实低估了当时他想要缓解钟离家与乌萝村这段关系的背后,会带来的麻烦。“接着青竹一死如果不是我们率先发作,推说青竹是染病而死,一旦乌萝村的人试图追究下去,那么别说缓和我们和乌萝村的关系了,乌萝村与钟离家只怕会更僵持。”

青竹的死,是我们率先发作,将被动化作主动,在乌萝村的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就把青竹的尸体带了回来,推说是青竹染了病。也就没能让有心之人利用青竹的死,跳动乌萝村对钟离家的不满。所以青竹的死,既是我们的转机,也是凶手的转机。我们因为青竹的死来到乌萝村,接着,源源不断的事情围绕着乌萝村开始直接导致了当时以谒拙为首的乌萝村人,和钟离家加剧了矛盾和冲突,局势一触即发。

凶手的目的,应该就是想要乌萝村和钟离家闹得不可开交。我曾怀疑过谒拙,毕竟钟离瑾缓和乌萝村与钟离家的关系,直接影响了村长在乌萝村里的权利,所以谒拙是最有可能想要阻止这件事的人了。但是慢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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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一话 失踪的人

“可是现在”钟离瑾犯了难,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能够推理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接下来再想要追查下去,必须得找到新的证据才行。“萧夫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还是要先弄清楚,那个袭击且殷的人,到底是如何失踪的。不如请赫昭带我们回到村子里去看看,将他们昨夜经过仔细说明。”我想要回到乌萝村里去看个究竟。

先前我和里翀在村后遇到的那个人,也是转眼就消失了,这一次赫昭他们遇见的人也同样如此,虽不是同一个地方,但是一个身手并不是十分厉害的人,如何能够在面对这些高手时狡猾逃脱,确实也挺不可思议的。

钟离瑾看向萧珏,见萧珏并不反对,于是对赫昭提出,让赫昭带着我们去看一下他们昨夜遇到那歹人的地方。

赫昭将我们带到村子里,乌萝村的人看见我们,便退避三舍,谒拙早已得到消息,带着他的妻子涂安,还有女儿且殷站在门口等候了。

“就在这里。”赫昭走到了谒拙家侧面,向我们做出说明,“昨夜我们守候在这儿,得到大人的嘱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所以之前也并未只会乌萝村的任何人,包括谒拙一家在内。后半夜时,便看到前方有一人影晃过”

谒拙一家等在一旁听着。

我问,“前方?具体是哪个方向?”

赫昭看了看钟离瑾,然后走到对面,“就是这里。”

“凶手从这个方向出现,直接走向的是谒拙家的正门?”我大吃一惊。

“是。”赫昭说。

“这个歹人也真是太大胆了。”钟离瑾看过来,“虽是后半夜,但是他怎么敢大剌剌的从正前方过来呢?”

我走到赫昭的位置,向周围看了看,这边有个岔路,一条是通往村中,一条是通往村后,谒拙家的位置,可以说是在整个村子的最后面,村子的地形类似于橄榄型,村口我们住的地方是橄榄型的一头,而谒拙、忽逐邪的家,在橄榄型的另一头。当日我和里翀在村后遇到且殷的时候,且殷应该就是从这条岔路去到的村后

“是村子外的人吗?”谒拙问道,同时,他将且殷护在身前。

我正想着,听到他的话才回了头。“现在还不能确定,虽然这个凶手有可能是从村后的路过来,但同样有可能,是从村子里过来”

“你怀疑村子里的人?”谒拙质疑,“不,不可能的,村子里的人不会害我们的。”

“在没有最后确认真相以前,任何一种怀疑都不能大意。”我说,“我知道你相信乌萝村的每一个人,也并非要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凶手并没有打算放过你们,且殷现在还是危险的,不能有任何大意。”

我们所处的位置不一样,他要考虑顾全乌萝村的所有人,而我只想要查到真相。

那个人,那个凶手,极有可能是杀害里翀的人。

只是确实如钟离瑾说的一样,凶手竟然是从正面出现的,这未免实在大胆了些。他之前一天才伏击过且殷,虽然被我们拦下,但是接着在短短几个时辰后,里翀就死了。凶手即便认为里翀的死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所以他再去袭击且殷的时候是安全的,但如此直接的从正面前来他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不过也对,他对乌萝村的地形的确很了解,两次都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如果不是仗着他对这里的了若指掌,怎么敢这样做呢?

“你们发现了他之后,是如何做的?可是先惊动了他?”我问赫昭。

“并未。”赫昭说,“我们发现了他之后,就悄悄暗示准备拿人。可这时,不知怎的一阵风刮来,竟让他觉察除了什么,他站在谒拙家门前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下了”

赫昭说着,走到他们昨夜亲眼看到那人停下的位置,确实距离谒拙家不过二十余步的位置,接着说。

“他走到这里,突然停下了,我们不敢冒然行动,就想确认一下他到底要做什么。未曾想他在这里停顿了片刻,突然转身就往后跑去”

谒拙安抚了妻女的情绪后,也走了过来,“昨夜我们已经睡下,我听到屋外的响动,便起身来看,就只见到几个人往村后的方向跑去。不多会儿,他们便围在那边不知在寻找些什么。”

我看向赫昭,赫昭低了头。

他说,“是,当时我们围堵到了岔路,只见那人身影躲在树后,接着就不见了。”

所以,他们当时跟丢了人,谒拙看到他们在寻找什么的时候,其实他们是在那棵树附近寻找着凶手的踪迹。

“树后就失踪了?”我带着人赶到赫昭所说的那棵树附近。“是这里吗?”

钟离瑾见到赫昭确认,便走到树后去查看。

“你们见到的那个人,他是怎么走到树后的,你还记得吗?”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是。”赫昭走到前面来,即便面对我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他也并未有任何不满,而是继续认认真真的回答。“昨夜,他在察觉到不对劲后,停顿片刻,转身就跑。我记得他的个子并不算高,但是跑起来很快,我们追在后面,到了这边的时候眼看就快要追上了,他从右边往村子里的这条小路上,拐到了树后。动作很轻,转眼的功夫人就已经不见了。我们当时在左边的小路上发现了一个脚印,因为一路追过来,并没有看到他留下的任何清晰的脚印,联想起之前他当着我们的面,上了左边的这条小路以后,拐到了树后,接着右边小路留下了足迹,我以为,他这是故意留下的痕迹,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以为,他是从右边拐到了左边,去了村后。而实际上,他则是继续前往了右边小路进了村里。”

“你们可有追查?”钟离瑾闻声,从树后站了出来,他在树后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是,我们不只是追查了右边通往村子里的小路,也追查了左边往村后去的小路,两条路都找过了。可是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再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了。”赫昭自觉愧对钟离瑾的信任,低下头等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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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二话 中毒

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跑到了这儿,失踪了?

又不是“土地爷”,还能钻到地底下去不成?!

“要不然,我们把树挖了,看看这底下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密道吧。”廉赫提出,要挖树。

“不可。”谒拙阻止。

“为何?”廉赫继而问道。

“这棵树,已有上百岁,若是就这般挖毁了它,会影响乌萝村的。”谒拙给出的理由,还是为了乌萝村。

“也不一定非得要挖树才能证明。”我说完,从一旁拾起了块石头,走到树下,围着树轻轻敲击,可是并未听到杂音。我试着抠下一块树皮,拿给萧珏看,萧珏放在鼻息下闻了闻,示意我也闻一下。我问他,“树是活的,所以它并不是一个伪装,对吗?”

萧珏点头。

树是活的,所以它不可能是空心,让人挖出了机关密道的。

“把短剑给我。”我找廉赫要来了短剑,然后走到树旁,围着树根,在地上扎了几处,土质虽然不太好,但短剑是能够扎下去的,所以这边

“没有密道,是吗?”钟离瑾问。

“嗯。”我点头。“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呢。”

“是鬼,一定是鬼!我们村子里的人杀了那个女孩,所以,她”

我和钟离瑾还没研究出这个人到底是如何消失的,周围围着的人里,便已经慌了。

“不许胡说。”谒拙呵斥道。

鬼小女孩?难道是

我看着躲在涂安身后的且殷,心里突然冒出来一种想法。

“萧夫人,难道你也信鬼吗?”谒拙问我。

“那你呢,你信吗?”我反问他。我是不信鬼神的,但是乌萝村的人相信。我绕到涂安身前,看着且殷,半蹲了下来。“你还记得我吗?”

且殷很害怕,她往涂安的身后藏着。

“其实你知道,那天约你出来的人,是谁。”我说,“你告诉我好不好?”

且殷把头埋在涂安的胳膊底下,不敢看我一眼。

“萧夫人,孩子还小,不要为难孩子。”涂安求我。

“不是我为难她,她见过凶手,而且她也知道当时把她约到村后的人是谁,如果她不肯说,凶手是不会放过她的。”我说,“你想清楚,是我问出结果的好,还是等凶手再找上她的时候好?”

谒拙见涂安难以下定决心,把心一横,走上前来。

他蹲在且殷面前,把且殷拉到他身边。“且殷,你告诉爹爹,那天晚上到底是谁让你出去的?好不好?”

“爹”且殷的声音软糯,她有些害怕我们这几个外人。

“谒拙,你不要逼孩子了。”涂安心疼女儿,试着想要把女儿拽回去。

“且殷乖,告诉爹爹。”谒拙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他执着于要且殷说出答案。

“是,是婆婆”且殷很委屈,她或许没有见过谒拙这样严肃的一面,她吓坏了,眼泪掉下来,拼命的想要找她母亲。

“婆婆?”我不解。

“孩子乱说的”涂安把且殷藏在身后,她已经很紧张了。

但是,谒拙的脸色比她更难看。当谒拙青着一张脸站起来,站在涂安面前的时候,我看到涂安的眼神一直在闪躲,不肯面对谒拙似的。

“什么婆婆?”我又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什么婆婆!小孩子乱说的,你们你们放过孩子吧!”涂安慌了。

可涂安想要隐瞒的事情,看样子已经瞒不住谒拙了,谒拙的脸色在短短一瞬之间,变得特别的难看,他站在涂安面前,好像特别惊愕一样,他不敢相信,涂安居然有事情骗他,而且这件事情是他无法接受的。

从追查线索,到此刻他们夫妻间的冷漠,事情好像突然变了一样

婆婆难道且殷刚才说的,是一个年长些的妇人?这个人,该不会是谒拙涂安夫妻都认识的人吧,而且我看谒拙的反应,这个人应该不是一个他们能够轻易接受的人

“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伏四远远跑来,一边大喊着。

“又怎么了。”钟离瑾已经不耐烦了。

“舟和舟和家,舟和的姑母家,出大事了。”伏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舟和的姑母家?

“去看看。”钟离瑾下令。

留了两个人守在原地,以备不时之需,其他的人都跟着我们赶到了舟和的姑母家。远远的就闻到一股特别难闻的气味,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就知道早已经乱成了一团,萧珏立刻皱起眉头加快脚步。然后我们进了院子的大门,才看到院子里的人躺倒的躺倒的,吐得吐,一片狼藉

方才闻到的那些难闻的气味,正是他们的呕吐物散发出来的。

“这是怎么了”钟离瑾快疯了,短短的几天时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已经应接不暇了。没想到舟和的姑母家竟又出事了

“看样子像是中毒。”我说。

地上躺着一个女人,看来已经丧失意识了,我认得她,她是舟和的嫂子渔贞。之前曾经来找过我的,至于倒在她怀里,她紧紧抱着的,应该就是她的女儿。

旁边一个倒着的妇人,是舟和的姑母,之前我也见过她,她闹到了青竹家里,说她丈夫被钟离家的人叫走了,然后就失踪了。她吐得满身都是,整个人都跟从那什么里面捞出来的一样。连旁边搀扶她的人,都觉得十分恶心。

而妇人的儿子,舟和的表兄,则跪倒在一旁,吐个不停。

萧珏先是看过妇人的情况后,便去看渔贞和孩子,接着才赶到舟和表兄身边

“萧大人。”钟离瑾已经没有耐性等下去了,他抢在我前面就迎上去了,即使萧珏那边还没有停下,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结果了。“他们,是中毒吗?”

“对。”萧珏翻看着舟和表兄的眼底,对扶着的人说了句,“让他继续吐,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萧大人,他们还有救?”钟离瑾松了口气。

“不,因为每个人中毒的深浅不同,那年轻的妇人恐怕已经”萧珏说。

“渔贞怎么了?”我听萧珏的话,知道渔贞估摸是救不回来了。

“你认识她?”萧珏问。

“嗯。”我点头,“她怎么样了?”

“中毒太深了,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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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三话 廉赫的暗示

舟和姑母一家,竟然在突然之间全都中了毒。

舟和的表嫂渔贞,中毒最深,已经没救了。然后是渔贞的女儿江珠,中毒也同样很严重,萧珏尽力在抢救江珠。渔贞的丈夫和婆母,也都中了毒,只是情况比她母女俩要好一些,在我们赶到之前,他们就开始狂吐不止,试图将吃进胃里的东西吐出来。

渔贞弥留之际,已经没有了意识,她的嘴唇黑紫,呼吸特别微弱时有时无。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江珠,直到萧珏让人把江珠抬到一边去诊治,渔贞的手臂仍然保持着最后的姿势。我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陪着她直到咽气。

怎么会这么突然呢?

为什么他们家里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得令人猝不及防?

“夫人。”廉赫在屋子里找到了他们一家人刚才吃的东西,觉得味道不太对劲,就拿给我来看。“他们一家应该就是吃了这些,才会中毒的。”

“这些菜看起来很平常啊。”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很常见的野菜而已,乌萝村穷得家家户户都没有多余的粮食,几乎每家人都会挖野菜来吃。这种野菜,在村子附近很常见,甚至我们都吃过,不可能有毒的。

可是味道我仔细闻过,确实不对,“有些发苦涩的味道,我记得这个野菜不是这个味道吧?”

廉赫没有说话,看来他也是同样怀疑这一家人吃的野菜,有问题。

缺衣少食的环境下,有很多人因为误食了有毒的野菜而丧命。可是这些野菜

“廉赫,你先收着,等大人忙完了,拿给他们看。”我在没有任何仪器辅助下,也不能断定这一家人吃的野菜,是被什么人下了毒的。

“是。”

“会这么巧么。”我说,“舟和在城里出事,接着我们来到村子里调查,有人假借钟离瑾的名义,将舟和的姑父骗了出来,接着,舟和的姑父被杀,我们发现尸体。同一日因为我和里翀追查害且殷的人,里翀被害。今日,也是因为我们在追查害里翀的人,结果舟和姑母一家就中毒了廉赫,你觉得这些事情是不是都有联系的?”

“里翀活着的时候就和我说过,夫人的直觉一向是很敏锐的。”廉赫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避开了我问的重点。“里翀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他会这样认为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怔了好一会儿,心情低落,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廉赫提到里翀,让我的心思平静了许多,避开那些杂乱无章的纷纷扰扰,反而更加理智了。

我坚持相信之前的判断,这几件事情绝对是有联系的。

难道,舟和还有舟和姑父的死是有什么疑点的?而我们还没有发现这两个人的死,所隐藏的重要线索,一味的在追查到底是谁想要挑拨钟离家和乌萝村的关系反而忽略了一早就摆在我们面前的重要线索?



到底是什么呢。

“夫人,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青竹遇害的时候,曾经提出过要去取利老四留下的证物。”廉赫提醒我。

我也在他的暗示下回忆起了当时的事发经过。“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我们当时会不会忽略了什么线索呢。”廉赫说,“第一个遇害的人,是舟和。舟和之死,令人怀疑起了利老四,而利老四一直辩解称自己不是凶手,可是最后却‘畏罪自杀’了。他自杀的时候留下了疑点,连钟离大人都知道他不是自杀的,利老四死之前,却好像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将要出事一样,找到了青竹,把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证物拿给了青竹。青竹一直伺候在丽夫人身边,而丽夫人是跟夫人关系要好的人,而且在当时,没有人知道青竹与利老四之间的关系。青竹也在隐瞒,却因为在夫人面前泄露了身份,导致了杀身之祸。夫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说,证物?”我想到了廉赫要说什么。

“没错,证物,青竹原本是要去取证物的,但是在取证物的时候,中毒身亡。所以在我们搜过房子以后,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被当成证物的东西,接下来我们便忽略了这一点,没有继续追查青竹之前所说过的证物。”廉赫压低了眉头,悄声提出,“我们当时都以为证物已经被凶手拿走了。可如果,凶手没有拿到证物呢?”

“”我沉思着,廉赫的话的确给了我很大的启示,似乎从一开始我们就太理所当然了,反而忽略了一些线索。“凶手在杀害青竹的时候,是在她房间里涂了毒,而青竹在寻找东西的时候,手指触碰导致中毒。也就是说,凶手杀害青竹的那个时间,本人是不见得在钟离家的可这也不能说明,凶手杀害青竹的时候,就没有拿到证物。如果他没有拿到证物,他怎么知道青竹会到什么地方去取证物呢?”

我认为凶手是拿到了青竹藏起来的证物之后,才在那个地方涂了毒,导致青竹前去寻找的时候误触中毒。

“夫人你忘了一件事。”廉赫说。

“什么事?”

“青竹回到房里寻找东西的时候,原是有钟离大人派去的人跟着,可是她将人留在了外面,独自进房去寻找。而且”廉赫留下暗示,并没有直接戳破谜底。

可是答案昭然若揭。

“你怀疑青竹的死,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

“夫人的智慧原在我之上,想必不用我多说,定会明白其中的曲折。”廉赫有意回避似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抵是里翀的死,让他意识到了某些危机吧。

“夫人,那我去附近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了。”

廉赫起身到一旁去寻找线索。

我停留在原地,注视着整个院子里的一举一动,所有人乱成了一团,熙熙攘攘,吵闹不休。夹杂了令人作呕的气味,哭声喊声一片

突然,一切静止下来。

“看来里翀的死,让你身边的人寒了心啊。”“她”冒了出来,看向廉赫的背影,似是在取笑我的无能。“廉赫那么躲着,你觉得他是怎么想的。”

“廉赫是个江湖人,他懂得明哲保身。”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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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四话 青竹之死的真相

“是啊,明哲保身。看来他已经意识到,留在你身边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了。”“她”说,“里翀的死,怕是让他也开始怀疑自己会落入这么一个结果了吧,所以他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在你面前过多的表现他自己了。”

“不怪他,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没有保护好相信我的人,使得里翀被害。”这件事也是我心里的一个结,我并不觉得廉赫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如果他的自保能够让他好好活下去,那也是值了。

“那他刚才所说的,你是怎么想的。”“她”满眼不屑。

“有一件事,之前我便怀疑过,只不过没有证据可以证实,我原本希望把青竹的尸体带回到乌萝村,可以找到答案。可是没有想到来到这里之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我无奈,只得搁置了当时的想法。

“可今日廉赫的话,又令你不得不想起你当时的怀疑了。”她说。“也对,你那么聪明,肯定早就注意到了。廉赫应该也知道,所以他只是跟你提个醒,并没有多说。”

“当日青竹回到房里去寻找证物,她中毒的原因,是在寻找的时候手指触碰到了涂抹毒物的地方,我们正常见到中毒的人,大多是以服毒为主。而身体接触到毒物,导致中毒,那么毒物在身体里发作的时间会慢一些,可是青竹在中毒之后继续寻找,我们发现她尸体的时候,她的手指指端已经黑紫了,她既然一直在用手寻找,不可能没有发现手指的变化,而且毒物发作缓慢,她发觉自己的情况不对,是有时间求救的。可是外面等候的人并没有听到她呼救的声音”我说。

“你怀疑,她知道自己中毒,却并没有向外面的人求救,是因为”“她”说,“青竹故意的,她要用自己的死,来引起你们的怀疑。”

“我们对于利老四的死,充满了怀疑。一直在猜测利老四并非自杀,而是被什么人杀害了,伪造了他自杀的现场,可是仅仅凭借现场的痕迹,却没有办法一口断定,他的死就是被什么人杀害的,也没办法找到证据证明杀害他的人是谁。钟离瑾虽然略有些自负,但是他的能力我还是很清楚的,连他都不能根据当时找到的线索证明利老四是被人杀害的,那么利老四的死可以说是相当棘手。只是,青竹却突然提到,她有证据能够证明利老四是无辜的。偏偏还是当着我们的面,而没有直接把她手里的证据拿给钟离瑾”

“也许,她手里所谓的证物,根本不存在。”“她”冷笑了一声,或许是对我之前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嘲讽。

“不是也许,是真的不存在。”我说,“她根本没有什么证据,但是我想利老四出事之前也是真的找过她。是利老四把她带到了钟离家,使她被迫进了这个难以脱身的环境,利老四虽说是她的表叔,但是利老四和青竹之间却是有暧昧的。舟和的死,利老四成为了嫌疑人,可利老四与舟和是情同手足一般,不管是为了舟和还是为了证明他自己没有杀人,我想,利老四都会努力找到证据去查出凶手”

“从今日的情况看来,凶手原本的目标,或许并不是利老四。”“她”看着院子里舟和姑母一家,说,“只不过,利老四锲而不舍的追查,大概也是踩到了真凶的尾巴。才招致杀身之祸的。”

“没错。”我同意这一点,“凶手原本的目标,或许并不是利老四,他要杀的只有舟和。但是舟和一死,利老四因为刚与舟和起过冲突,所以理所当然的被人怀疑,是杀死舟和的凶手。他为了找到真凶,一定努力追查过,也的确查到了些线索如果这样推断是对的,那么在往前,在舟和死前,利老四与他发生冲突,兴许就与舟和的死因有关。之后舟和遇害,利老四应该能够想到是什么人所为,所以顺藤摸瓜的追查下去,他接近凶手,使凶手不安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对钟离瑾说明他的怀疑呢?”

“她”冷眼旁观,白了我一眼,轻叹了口气走到一旁。“你是真想不到吗?舟和、利老四还有青竹都是在钟离家遇害的,一个能够在钟离家大摇大摆出现,并且杀了人之后也不必留下任何证据的人,可见他在钟离家的活动是不受拘束的。那么,一个可以自由出入钟离家的人,你认为是什么人呢?这不明摆着就是钟离家信任的人吗?利老四不可能只凭着三言两语就去坐实那个深受钟离家信任的人,是杀害舟和的凶手啊,就算他说了,也会想,钟离瑾会不会相信他的话呢。”

钟离家信任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没有找到证据,却被凶手发现。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也会惨遭凶手杀害,那么他去见青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他要青竹闭嘴,永远的对所有人隐瞒她与舟和还有利老四之间的关系,这样,如果他真的被害了,青竹便不会引起凶手的注意,也能保住性命。所以他根本不会把能够证明真凶的证物交给青竹,因为青竹拿到证物,就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你总算是恢复状态了,要不然,别说廉赫了,只怕你身边的人都会怀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害。”“她”用这句话激我,“你别这么看着我,别忘了,我也是你,当然知道你的软肋在哪儿,你若不是希望自己振作,怎么会放我出来提醒你呢。方才廉赫的态度已经让你想到了,但凡你想要保护一个人,是绝不会把重要的线索交给他的,所以,你便知道,利老四若是要在那样一个根本不可能翻身的情况下,保护青竹,他就绝不会把证据交给青竹的。人嘛,都是一样的。”

“可是青竹还是搅进来了。”我很感慨,她原本不必死的。“她死的太冤了。”

“她死的才不冤呢。”“她”却和我有着不一样的看法,“若不是她用自己的死来提醒你们,注意到乌萝村的话,你们现在怎么会站在这里呢。是她把你们引来的,是她,用自杀的方式,把你们引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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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五话 动机

所以,青竹是自杀的。

我们之所以在现场找不到凶手留下的痕迹,是因为我们预想中的那个凶手,根本就不存在。青竹当着我们的面,说是利老四死前留下了证物,能够证明他不是杀害舟和的凶手,然后青竹说自己把证物藏了起来,要回去取。钟离瑾派人跟随青竹同去,只是到了门口,青竹却让跟着的人在门外等,然后一个人进了房间。

那个房间原是几个婢人一起住的,当时所有的人都在府里做事,青竹进到房间里之后,房间就形成了一个密室。她将几处翻乱,并且留下涂有剧毒的痕迹,而且在布置现场的时候,她没有使用任何工具,而是直接用手指去接触剧毒。皮肤接触毒物,发作的时间上会比服毒要慢很多,她根本就知道的,故意隐瞒着在门外等候的人,直到自己毒发。

而守在外面的人,听到她倒下的声音之后觉得不对劲,进门查看。

青竹已经死了,所以立刻禀报了上来。

我们赶到,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房间内各处都染了毒,青竹倒地死去,手指指尖漆黑,屋内有被翻乱的痕迹,我们搜查了整个房间也并未找到青竹所说的证物。就好像有人曾抢先一步在屋子里拿走了青竹藏起来的证物,然后布置了毒,等到青竹提起回来寻找证物的时候,不经意触碰到了沾染毒物的地方,所以中毒身亡。

舟和、利老四、青竹,他们都是乌萝村的人,也都是钟离瑾之前从乌萝村带到钟离家的人,结果青竹用自己的死,成功的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到了乌萝村里,也同样使钟离南误以为乌萝村的人背后耍这些手段,离间乌萝村和钟离家的关系,目的是要置钟离瑾于一个两难的处境,所以钟离南找上了我。

“你想到了这么多,那你是否想到,青竹为什么要自杀,引你们怀疑乌萝村了吗?”“她”说着,眼底的狡黠让人觉得她就像是一只狐狸一样,诡计多端,却满身都是妖孽的气息,没有半点人情味。

“青竹与利老四相爱,她明白利老四临死前的嘱托,其实是为了保她安全。”我说,“舟和遇害之前,曾和利老四争执过,他们之间的这段争执又被人看到,因为看到的人并没有切实听到他们争执了些什么,所以在舟和死后,理所当然的认为当时和舟和起了争执的利老四,就是杀害舟和的凶手,这一点,连舟和城里的妻子,与她的娘家人都深信不疑。可只有利老四知道,他们当时的争执是为了什么事。所以就像我们刚刚说过的,利老四知道谁可能是杀害舟和的凶手,而这个凶手与钟离家的关系很微妙,他若没有证据直接指控,必定不会让人相信。所以利老四选择去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惜,他的证据没有找到,还引起了凶手的怀疑,凶手将利老四杀害后,将现场布置成畏罪自杀的模样。利老四死前曾经找到过青竹嘱咐她,可他既然不想要把青竹牵扯进来,为什么又要去冒着风险找青竹呢?万一被人知道了,那青竹同样危险。”

“也许,舟和与利老四当日引发冲突的根本原因,青竹是知道的。”“她”一语点破。

“没错,青竹知道。所以当利老四觉得自己被凶手盯上了的时候,他要去找青竹,就是要告诉青竹,她知道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我说,这样所有的事情就说得通了。“而青竹之后用自杀的方式,引我们怀疑到乌萝村,那就说明,她依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凶手的身份。她要让我们自己来查”

“青竹平时是伺候在云瑛身边的,所以,她应该会偶尔听云瑛,或者是来探望云瑛的钟离瑾提起过你们夫妇,再加上几年前,你们曾在钟离家破获了一起十几年的旧案,青竹定是知道,也许你们就是她最后的机会。”“她”在冷笑,那笑容里丝毫没有对死者的同情,“她”就像是站在生死交界的修罗夜叉一样,冷眼旁观着一切,“她选择以死引起你们的怀疑,说不定也是早就活腻了。她爱的人已经死了,她要追随爱的人一同死去,这死,竟还能为他们做些事情。”

“殉情并不能证明一份爱情有多伟大,死,往往是最懦弱的选择。”我警告“她”,“敢死为什么不敢活着,活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

“可惜世人愚笨,你想想看那些流传千古的旷世绝恋,哪一个不是殉情的?人啊,永远相信敢去死的人,才是忠贞的人。”“她”在耻笑我的无知。“那,这么说,利老四与舟和之间的冲突原因,你也想到了吗?”

“还没有。”这一点,我还没有想到。

我之前怀疑过,利老四、舟和、青竹,甚至是我们来到乌萝村以后,这些遇害的人,是否是死于凶手试图离间乌萝村与钟离家的目的。可是现在,我找不到一个,在乌萝村和钟离家彻底闹翻后,能够从中获利的角色。

“凶手为什么要离间乌萝村和钟离家呢?我之前能够想到的是,凶手是为了阻止钟离瑾的计划,因为钟离瑾在试图瓦解乌萝村里以村长为首的凝聚力,只要将年轻人从村子里带出去,让他们看到希望,那么乌萝村里的村长,便不再具备独一无二的号召性了。所以村长是最有可能这么做的人,但是我们也都看到了谒拙,还有忽逐邪谒拙自己的女儿也受到了威胁,凶手两次试图攻击且殷,且殷现在的处境还不能算是安全了。谒拙若是凶手,他没必要用自己的女儿且殷作为牺牲品。忽逐邪已经在放权给谒拙了,他应该已经在盘算着自己没多少日子了,所以将来村子里村长的位置就是谒拙的,他在村子里依旧是独一无二的,我们那天也感受到了。所以也不是他”

除了忽逐邪和谒拙以外,那就没有人了。

“方才你们在研究那棵树的时候,可有听到周围人说的吗?”“她”靠在一边,漫不经心的提醒道,“他们相信是鬼做的,还说,他们村子里的人杀了那个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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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六话 舟和的一家人

“小女孩?”乍听小女孩三个字时,我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好像,潜意识里是想到了些什么的“难道,难道他们刚才说的小女孩,是指当年被活埋的女婴?”

“看来,案件的线索转了一圈,又转回到这件事上来喽。”“她”故意在说。

这,确实有些蹊跷。

小女孩,当年被活埋的女婴且殷出事,村子里的人竟然理所当然的以为,因为当年他们的父辈活埋了那个女婴,所以,现在谒拙的女儿也受到了威胁。

我觉得太荒唐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

“也许,真的有呢。”“她”说,“就像人的眼睛看不见那藏在人心里的鬼。”

我微微眯起双眼看着她。

“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我只是说出了你心里想的啊。你这个人,还是这么假正经,其实你比我更怀疑不是吗?七十年前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如今的这些事情,看似无关紧要,其实,隐隐约约的都和当年的事情牵扯着,人心究竟是怎样的丑恶,你比我更清楚。可惜你偏要相信有的人是好人,就像钟离瑾一样,也曾经以为乌萝村的人能够被感化呢。”“她”还在挑衅似的说着,“七十年前,那个女人还有她的两个孩子,她的丈夫到底是什么人,她的小女儿到底有没有被活埋,那祭台下面,可是真的埋着一个女婴吗?她之后,也是受不了打击,所以杀了自己的大女儿,然后自杀了吗?既然你不信鬼,那么村民所说的,那两个女孩本来就是鬼的传说,你自然也不会信了,既然不是鬼,那么那个女人杀了自己的大女儿后自杀,为什么村里的人会说,她的大女儿又把她带走了?”

的确,现在有太多的问题还没有搞清楚了。

“可是舟和还有利老四难道他们是发现了村子里的秘密,才遭人灭口的?”我想不通了,他们当时的争执,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吗?因为牵连到了乌萝村的秘密,所以,杀他们的人也是乌萝村的人,青竹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引我们来到乌萝村?

按照时间来说,我们来到乌萝村以后,将青竹的尸体交给谒拙检验后,谒拙才答应带我们进到乌萝村,去检查村民是否染有怪病。

而在那个时候,舟和的姑父便被人骗了出来,以钟离大人要让他回话作为理由,他失踪了。舟和的姑母闹到了我们跟前,让我们把人交出来,谒拙当时在青竹家的院子里和我一起见过利老四的家人以后,就匆匆走了,然后我得到消息赶到青竹家的时候,那时谒拙也是姗姗来迟。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恰好,就是舟和的姑父失踪死亡的时间。

难道,真的是他?

他当时在院子里也向我承认了,是他派人控制住了利老四的家人,避免他们打扰到我们来到村子里的行程。而我在见过利老四的家人以后,也因为担心他们会有麻烦,让毓儿去盯着,毓儿告诉我,利老四的家人回去以后,谒拙确实派了人守在附近,比起看守,更像是守着他们的安全。总不会是利老四的家人先在我们面前露了脸,谒拙见他们不好立刻下手了,才转过头去对付舟和的姑父吧。他匆匆离开,难道就是去杀人了?

舟和与他的姑父姑母感情并不算好,幼时还曾经遭受他姑父姑母的虐待,是利老四救了他。后来他长大了,虽然没有再和他姑父姑母一起生活,但也没有听说他们之间闹得多么不可开交。舟和的死,怎么会牵连到他的姑父,甚至是,他姑父姑母一家,连他的表嫂都因此被毒害了

表嫂渔贞。

我第一次见到渔贞,是在小桐遇害的时候,渔贞站在不远处,等我过去,给了我不少线索。她还曾经提到,小桐和她的女儿是朋友,她不忍心看到小桐就这么死了。

等等“渔贞,那时候跟我说起过,七十年前被活埋的那个女婴的事情”

“可是七十年前,她也还没出生,如何敢说她知道的就一定是真的了呢?”“她”表示有所怀疑,毕竟渔贞还太年轻,所说的七十年前的事情也不过是她听来的,只具备基本的参考性,并不能作为证据。

“可为何只有渔贞死了呢”我说,“一家子中毒,不说渔贞的丈夫是个身体强壮的男人。她的婆母年长,身体并不好,女儿年幼,如果同样中毒,她们难道比渔贞更能够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太奇怪了。

“那要按照你的猜测,难道当时失踪遇害的,舟和的姑父,也是因为恰好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着了凶手的道,惨遭杀害呗。”“她”说。

“萧夫人!”

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了我的思考。

谒拙赶到以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过舟和姑母家每一个人的情况,才走到正在一旁发呆的我身边。

“怎么了。”我问。

“这”谒拙觉得太震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下毒谋害他们一家的,与要杀害我女儿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他这个问题还真的是“现在不能确定,萧珏正在极力抢救活着的人,得等他忙完了,告诉我们,这一家人中的是什么毒,我们才能准确做出之后的判断。”

“为什么”谒拙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要置乌萝村于死地”

“谒拙,”我每次对他有所怀疑的时候,看到他的样子,便无法继续下去,始终觉得,谒拙不应该是凶手才对。“我”

“萧夫人,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什么可说不可说的,你若是想到了什么,或是想问什么,就说吧。”谒拙的情绪不太稳定,他很沮丧,可能还觉得自己无能、窝囊,身为将要继任乌萝村村长的人,他现在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问是一回事,你说不说也是一回事。”我在想,他会不会给我一个真正的答案。

谒拙转过头来,诧异了片刻,却也想到了。“萧夫人是想问祭台下曾经被活埋的那女婴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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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七话 祭台下的秘密

“没错。”我必须承认,我有一点惊讶于谒拙态度的改变,不像是之前那般抗拒这个话题,反而有一点像是在等着我询问一般。可转过头想想却也想得出来,乌萝村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处境岌岌可危,他就算不为村民着想,也要为他女儿想一想吧,且殷已经被凶手盯上了,逃过了一次,逃过了两次,谁能保证下一次还能逃得过呢。

“萧夫人还是想挖开祭台看看下面到底埋了什么吗。”

谒拙的语气,平淡得我都不敢相信了。

“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信仰,我这个冒失的念头,让你们很难接受。但是对我来说,活人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我需要弄清楚凶手的目的,我需要还原一切线索的真实性谒拙,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们从没有将乌萝村的这些人视为下等人,生命都是珍贵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有努力活下去的权利,我想要阻止这个凶手,不让他再去害任何一个人。不仅仅是我们死了最重要的家人,也为了所有屈死之人,和活着的人。”可是现在对我来说最难的,就是乌萝村里的人独特的信仰,使得他们与我们针锋相对,将我们当成了破坏平衡的人试图驱逐,我们在这里寸步难行,凶手却在肆意逞凶,阻挠我们的,却恰恰是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人。

谒拙听完我的话,便将头低了下头。

他在沉思,似乎有一些被我说动了,只不过他也同样明白,我所请求的事情有多难,这不是他一个人一时脑热就能够成的。“挖开祭台,你就能找到凶手,阻止他继续害人吗?”

“”老实说,我并不是有十分的把握,挖开祭台,确认祭台下是否真的埋了女婴,这只能帮助我推断凶手的动机。“我会尽全力找到凶手,不顾一切的阻止他。”

“好。”谒拙顶着全村人的压力,居然答应了,“等下带着你们的人,到祭台那里去吧。我会说服大家的。”

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这我实在没想到,这件事的推动,竟然比我预想的要简单的多。我以为过了谒拙这一关以后,还会有很多的麻烦,没想到

谒拙的神色却并不轻松,他应该能够想象得到,他答应了让我们挖开祭台,将意味着什么。可是他眼睛里的那种晦暗之色,却让我有了些怪异的感觉,好像

萧珏将舟和姑母一家人安置下之后,等到他们的情况暂且稳定下来,便由钟离瑾安排了部分人守在他们家院子外面,加上村民自发的照顾,舟和的姑母、表兄还有小侄女都还算稳妥,至于渔贞的尸体,则由伏四送回到了院子里去。

我们一行人到了祭台附近,看到谒拙正在努力劝说村民。

他很拼命的说服大家相信,打开祭台,是要为死去的人证明,这是一件好事,上天不会怪罪他们的。我在现场没有看到忽逐邪,猜测谒拙已经与忽逐邪解释过了。

他向我们点头,然后众人分工合作,协力将祭台拆掉,挖开了祭台下面的土。

“怎么了?”萧珏见我一直盯着谒拙,便问道。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谒拙的情绪是不是太淡定。”我说,“他这是”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不管破案与否,乌萝村的人都躁动不安,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棘手的状况了。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呢?”钟离瑾的看法不同。

“是很淡定,而且有点心灰意冷的感觉。”萧珏也认为谒拙的反应不太对劲。

“谒拙毕竟是将要继任乌萝村首领的人,即使现在情况再糟,他也不能乱的。”钟离瑾很体谅谒拙的处境,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和谒拙的境况多少有些相似,都十分的被动,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深刻体会谒拙此时此刻的心情吧。

可我看了看萧珏,萧珏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心思一样,他对谒拙现在表现出来的反应,同样有些奇怪。

“再等等看吧。”我说。

钟离瑾不知所以,看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些诧异,或者是因为他觉得,不知道我到底要等什么。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却有预感,只要继续挖下去,就会找到答案了。

赫昭带着人往祭台下面挖了很深,已经足有两三米的深度了,可依旧什么都没有找到。赫昭两次从坑里爬出来,向钟离瑾回话。钟离瑾却示意他继续带人往下挖,我注意到这个时候,谒拙慢慢闭上了眼睛。

廉赫带着人守在外围,将乌萝村的人挡在距离我们较远的位置,还时刻关心着坑里的结果,探头看过来。

我走到谒拙身边,“现在,你可以说出真相了吧。”

众人皆侧目看过来。

谒拙闭着双眼,嘴角却浮现出一抹笑意,“萧夫人,难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不,起初我只是怀疑,但是他们一直往下挖,连乌萝村的普通村民都十分关注前面到底有没有挖出来什么,唯独你”我说,“所以我想,这下面有没有东西,到底有什么东西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什么意思?”钟离瑾后知后觉,但也恍然反应过来了,“难道,这下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女婴?谒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挖了。”谒拙松了口,“再挖下去,也是什么都没有的。”

他向我们看过来,停顿了片刻,“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这里人太多了。不过,可以麻烦你们的人帮忙,先把土填回去吗。”

钟离瑾将赫昭留下,让他带人将祭台恢复原样,我们则跟着谒拙来到了他家里。

“你先带着且殷出去吧。”谒拙对涂安说。

涂安拉着且殷,就从后面的门出去了。

“谒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他从最初就知道,祭台底下根本就没有埋着什么女婴,为什么还一直守着祭台,不愿意让我们弄清楚呢。

“此事,本不是要瞒你们的,若不是此刻乌萝村里有歹人作祟,害我村民,我也不会答应让你们挖开祭台查看究竟。可如果,不让你们亲自看一看,那么接下来不管我说什么,恐怕你们也都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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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八话 乌萝村的陈年往事

他是故意的?!

我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不过

谒拙淡然看过来。

我想他说的也没错,如果没有亲眼确认了那祭台下的情况,我们也不会轻易相信他说的话,不管他说祭台下到底有没有埋着一个女婴,那都有疑点。

“这么说,祭台下并没有活埋过一个女婴?”萧珏问,“可既然如此的话,为何乌萝村里会有那样的传言呢,因为祭台下曾经活埋过一个女婴,导致每个人都疑神疑鬼的,这是为何?”

“人还是要有一点信仰的,否则不敬鬼神,便无畏于其他。”谒拙说,“只有相信恶人自有恶报,才会使一些原本心术不正之人有所忌惮,若是没有了心中敬仰的约束,那么这样一个小小的村落,该出多少事情啊。”

我顿时明白他们的用意了。

现在才发现,原来谒拙才是最清醒的人。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祭台底下并没有埋着一个女婴,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任由着传言发酵,使得人心忌惮,有所约束。正如他所说,如果人的心里没有了信仰,没有了忌惮和牵挂,那么人性所展现出来的,大多是丑陋不堪的一面。

“可是今日,你为何没有提醒我们?现在整个乌萝村只怕是都知道了,那么以后”想到他们以后该如何管着乌萝村里这许多人家,也是一件麻烦事啊。

“你们不必担心,这是我与父亲商议过后,才决定的。虽然是我的意思,但是父亲表示愿意支持我的决定。今时的情况不同于七十年前了,恶鬼已经潜伏进了村子,这个秘密即使不公开,也会使无辜的村民受其牵连。”所以,谒拙才选择当众让我们挖开了祭台,公开了这个秘密,他知道这个秘密早晚瞒不住的。

“那当初,这件事到底是谁传出去的?我们还听说”我没有说下去,只是觉得谒拙有自己的想法,他在按照自己想好的,一步一步的向我们公开整个事件。

“你们还听说,那姐妹俩的父亲是鬼,所以她们俩生下来就是鬼?”谒拙说,“当时,我也还未出生,传说中活埋了女婴的时候,连我父亲都尚未出生,这件事是我祖父厄戳所为,但是祖父死前,却将真相告诉了父亲。萧夫人和那位遇害的兄弟,先前将且殷送回来的那天晚上,曾经质问我知不知道阿措珞的事情。我虽然当时心生不满,但是事后冷静下来,却也觉得萧夫人所说有几分道理,所以,我问了我父亲”

“阿措珞?”钟离瑾看过来,他似是有些恼我当时将阿措珞的事情同谒拙说了。

“阿措珞曾是我族的第一勇士。也是我祖父厄戳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谒拙说,“我们的部族,在被囚禁于此之前,曾经也是自由自在的。我们祖上的一位首领,曾经娶了周王室的王姬为妻,只不过后来没落了,被放逐到了后来的领地。历任首领,都是先成为族里的第一勇士,再继任族长。唯独到了祖父那一代,阿措珞的父亲,是跟随祖父的父亲大首领一起征战的勇士,不幸战死,祖父的父亲便收养了阿措珞。阿措珞感激大首领,所以拼命的学习本事,想要保护我们的部族。也是因为这样,阿措珞十一岁的时候,便独战狼王,将其斩杀,因此成了部族里的第一勇士。祖父厄戳起先也是将他视作为兄弟的,情同手足,可是因为阿措珞成为了第一勇士,使得祖父在族内颇受议论,所以”

谒拙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断了一下,他的情绪有了些起伏,他在努力平衡自己的情绪。

然后,才接着说,“祖父忌惮阿措珞,应该是从族内的人向大首领提出,应该让阿措珞继任首领一职的时候开始的,因为阿措珞比祖父厄戳更有资格担任部族的新首领。连大首领都开始动摇,犹豫该不该让祖父厄戳让位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阿措珞带人攻打旁的部族时染了病,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他的皮肤只要接触到阳光,就会焚烧起来。阿措珞打了败仗,害得部族损失了几位勇士,他回到部族以后,便发了狂,将自己整日关在屋子里,还趁夜将门窗都堵死。因为阿措珞的怪病从未有人见过,又正好发生在部族的人劝说大首领,改立阿措珞为继任首领的时候,祖父厄戳便成为了众矢之的。只是短短的几天里,说是祖父厄戳下诅咒害阿措珞的事情,就传得部族内人尽皆知。大首领因故病死,祖父厄戳便在这个时候继任了首领一职。”

“那,厄戳他和阿措珞的怪病真的没有关系吗?”我问。

“”谒拙侧目,“萧夫人难道相信,诅咒就能让人身染怪病吗。”

“即使诅咒不行,那也有许多的办法,比如用一些药”萧珏给我们提了个醒,就算厄戳不是用诅咒,使阿措珞身患怪病,但是,也有别的办法。

“我说过,虽然祖父厄戳忌惮阿措珞,但是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祖父与他情同手足,又怎么会做出断臂之举。”谒拙很坚定,他认定了厄戳不可能陷害阿措珞的。

“之后呢?”钟离瑾说,“阿措珞是死是活,他的两个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都说阿措珞死了,在他把自己关起来以后,没多久,就死了。按照族里当时的规矩,阿措珞的尸体用草席包好,抬到了后山。甚至连当时部族里的其他人,都安慰过阿措珞的妻子,可是当晚便有人看到,阿措珞又活了,他自己从后山回到了家里。等到第二天,部族的人去到阿措珞的家里询问他妻子的时候,他妻子却坚称没有的事,不承认阿措珞又回来了。于是便有好事的人想要证实,他们守在后山,不成想到了后半夜,竟真的看到阿措珞又出现了,然后走回到了家里”

“死人怎么可能又活过来了呢,萧大人,你可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吗?”钟离瑾向萧珏求证,死人又活过来的事情,让他大惊失色,从未听说过。

“没有,可以说,从没有听说过。”萧珏也表示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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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九话 手足之情

“我倒是听说过假死一说,但那只存在于这个人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去,而是他的心跳、呼吸、大脑意识等方面陷入一种深度的沉睡,而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再次醒来。”假死之说,我曾后世的新闻里看到过,记得最早看到过的,应该是印度的一个新闻了,说是一个死人下葬的时候,又活了过来。起初大家纯粹当做一种荒诞怪论看个热闹,后来,又在新闻里看到过几次,我还特意去翻查过相关的知识点,说的便是假死,只是看上去像是死了,但是依然有生理活动的迹象,只不过我们很难在没有任何仪器的协助下确认。

“假死?”钟离瑾似是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话,“人,竟然能够假死。”

“不过假死一般都是有条件限制的,如果过了特定的时间,他没有醒来,或是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下葬,那就真的完了。这阿措珞难道也是假死吗?”想要证明阿措珞当年到底是不是假死,实在不好说,毕竟早在他们部族被俘以前,阿措珞就已经死了。我们现在想找到他的尸体根本不太可能。

“这我就不知道了,萧夫人所说的事情连我都从未听闻,至于阿措珞,我父亲从祖父那里听到的,也只是阿措珞在死后的第二天午后下葬,当天晚上便出现在了村子里。”谒拙并不是十分了解当年的事情,这些是他从忽逐邪那里听来的,忽逐邪又是从厄戳那里听来的,口口相传,难免其中有所纰漏。

死后的第二天午后下葬,当天晚上复活?

“那,有什么人见过他吗?”钟离瑾确认了一遍。

“最开始见到他的,是村子里一个老伯,入夜后因为担心院子里的墙破了,漏风,所以晚上起来检查,说是顺便找了东西堵上。这事把他吓坏了,当天就病倒了,没过两天,阿措珞死而复活的消息传遍了部族,大家去阿措珞家询问他妻子,他的妻子却说他根本没有回来过。于是,阿措珞变成鬼回来探望妻子的流言就传开了,几个胆大的藏在了他家院子后面,也都见过阿措珞回来的样子。”谒拙说,“但是这些话,也都是年代久远。现在我也不好是不是就完全没错,可是父亲与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倒是提及了祖父告知他此事之时,神色紧张,忐忑不安。只说是祖父当年将此事告诉他那时,还曾说到,当时部族里几个胆大的藏在阿措珞家院子后面,看到阿措珞回来的样子,还说那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样子”

“此话怎讲。”我很好奇,什么叫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样子?

这阿措珞死而复生回到家里探望妻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说是他全身惨白,尤其是脸,脸上的皮肉都凹陷下去,显得很是吓人,尤其是一双眼睛,大又通红,头发很稀,三两缕而已且不说没有了从前的英姿,单就是他那副样子,活脱脱一个恶鬼的样子”谒拙不禁压低眉头,说起这些的时候,也是有些不安的。

“”

这么吓人?!

别说他们了,即便是我见着了这么一个人,还是大晚上,我也能吓得头发丝都竖起来。

但是这和我所想象的假死,似乎不太一样。

钟离瑾想了半天,“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是啊,所以当年才会传出,是祖父陷害阿措珞这样的话来吧。阿措珞曾是部族的英雄,却变成了后来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甚至,甚至是”谒拙的话就在嘴边,却说不下去了。

“甚至是什么。”萧珏问,“难道还有什么事情,不好说吗?”

“也不是,只不过这些事情,我自己也没有想通,我是觉得太奇怪了。祖父将阿措珞视为手足兄弟,即便心有不满,可是自己昔日的伙伴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也是于心不忍的。平日里祖父便十分照顾阿措珞的家人,甚至我听父亲说,祖父见过已经变成鬼的阿措珞,为了照顾阿措珞,他还将活着的牲畜带给阿措珞,任由阿措珞吸食鲜血”

谒拙最后的一句话,让我们猝不及防。

吸食,鲜血?!

“阿措珞,吸血?”钟离瑾震撼了,恐怕他心里的感受远比面上表现出来的要强烈的多。

“没错。”谒拙说,“祖父也是担心阿措珞被族人视为邪恶,所以才会偷偷的将牲畜带给他,由他吸血。这些事情,是祖父临死之前,告诉父亲的,若不是前些时候我逼问得紧了些,父亲也绝不会告诉我的。”

吸血,怕阳光这,难道是

“那他的两个女儿”我问。

“你们一定听了村子里这些人的议论吧,所以才怀疑,阿措珞的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可我如果告诉你们,他的两个女儿,确实是他和他妻子所生,你们信吗?”谒拙在观察我们每一个人的反应。

“可他”钟离瑾仍然没有想通。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阿措珞死而复生以后,好像确实变成了一个怪物,但是祖父说,阿措珞并不是死了,他还活着。祖父让他留在家里避免外出,所以阿措珞一直都躲着所有人。日常的生活由她妻子照顾,她的妻子先后生下了两个女儿引得族人议论。祖父才让他们一家搬到了部族最偏僻的一处居住,每日提供鲜血和药给他,希望他能早日康复。”谒拙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们或许听说过,我们部族是如何战败的,虽然我们部族的勇士善战,利用地形的优势阻挡了多番进攻,可惜最后,敌方的大将用女子和孩子作为诱饵,引我们族人中计,才会落得今日的局面那个曾在大战之中,被利用的女子和孩子,便是阿措珞的妻女。”



谒拙接着说道,“阿措珞看似故去,变成了厉鬼回来,白天便藏起来,他的妻子先后为他生下了两个女儿,此事让族人忌讳,都在担心阿措珞的两个女儿是人是鬼,也有人怀疑,阿措珞所谓的死而复生根本就不存在,至于阿措珞妻子所生下的两个女儿,是她与我祖父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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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话 悲惨的恶战

阿措珞在“下葬”之前,自从那一战以后,便生了一场很重的病,终日将自己关在家里,害怕阳光,不敢见人。后来阿措珞“死了”,在他死后的第二日下葬,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阿措珞在下葬之后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根据我的推断,阿措珞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了,而是,假死。

在他病重之际,呈现出假死的状态,被他的妻子误以为他已经死了。可是没想到,在下葬以后他就醒来了,不过这也跟他们部族的习俗有关,他们部族死人下葬,是以草席裹着尸身,埋在后山,年轻的人便埋得浅一些,年长的人便埋得深一些。阿措珞下葬之时,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男子,搁在他们这个时代来看,是个大人了。可是按照后世的年龄,十七岁,也不过是个还在读高中的孩子,算是未成年。

阿措珞被埋得并不深,所以当他从假死状态中醒来的时候,轻易从草席里爬了出来,他自己恐怕也在纳闷为什么就被埋了,然后回到家,还不小心被同村的人看到了。

阿措珞身染怪病,全身惨白没有血色,他害怕阳光,据说阳光照射在他皮肤上还会烧起来。这种种说法,都让人忍不住的想到那种恐怖的存在吸血鬼。

他回到家里以后,也是一直躲着,不肯见人,他的样子愈发的狰狞,脸也变了形,活脱脱一副恶鬼的样子,越多的人议论,就越是让他不敢面对

按照谒拙的说法,当时已经继任了首领之位的厄戳,还是顾念昔日的情分,一直私下里在照顾染病的阿措珞。阿措珞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喝血的冲动,厄戳便找来牲畜,供他饮血,同时还寻找各种珍稀药材,想要为阿措珞治病。只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阿措珞究竟是如何染上的这种怪病,也并无医治的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措珞的情况一日比一日糟糕。

部族被攻陷的那一日,已经持续恶战了一个多月,但是久攻不下。

直到

“其实在打起来那场恶战以前,祖父便已经安排好了,让阿措珞下山,带着他的妻子女儿远离,找到能够医治他怪病的方法,然后平平静静的过一生。至于祖父早已得到消息,可是他身为部族的首领,不能够在那个时候退缩,抛下他的族人。所以祖父早已经做出了要与部族共存亡的决心,留下来,指挥族人作战。”谒拙说完这一段的时候,顿了好久,一种极其浓烈的情绪在他心头荡开,他从他父亲那里知道这件事的,起初也是抱着对祖父的怀疑,但是没想到,他的祖父竟然是这么了不得的一个人物。“祖父带着族人,与你们的大军抗争了很久,使你们的人损失惨重。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找到了阿措珞,逼迫阿措珞帮他们打开部族的大门,阿措珞没有答应,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女,身染重病的阿措珞在杀了几个兵卒之后,死在了他们的刀下。他们抓住了阿措珞的大女儿,要挟阿措珞的妻子带着她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骗部族打开大门”

“所以,你们中计了?”我一直都知道,战争是残酷的,我们在书里看到的历史,远不及真正的历史这般残忍,每一条人命在历史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即使他们曾经奋起反抗,但也最终死在了历史的车轮下历史就像是一辆大车,碾压过无数生灵性命,朝着时间的尽头行去。

“祖父,早就知道了。”谒拙说,“从阿措珞战死,到他的妻女被胁迫,祖父都是知道的可是祖父还是打开了部族的大门。”

“这是为何?”一直待在一旁静静听着的毓儿,沉不住气了。

“先前的几次恶战,虽然我们都破了敌军的猛攻,但是也有损伤,而且我们部族的人本来就不多了,继续车轮战,最后当所有的勇士都倒下,后面的老弱妇孺依旧难逃厄运。”谒拙说,“所以,祖父做出了一个后来祖父唾骂了几十年的决定,他假装中计,接受被俘”

“”还真是壮烈。

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不能说他这个决定就一定是错的。

弱肉强食,弱者没有选择,只有惨或者更惨。

厄戳被俘,全族都被关在了这个地方,几十年来,他们的族人每每提及厄戳,都认定他是部族的罪人。却忘了,如果不是厄戳,他们的部族早在七十年前就被灭族了。

人性便是如此。

“那后来,为何会传出厄戳下令将阿措珞的小女儿活埋了呢?”我问了一句,这个传闻,甚至连钟离南都深信不疑,可是在我们挖开祭台以后,却根本没有看到什么被活埋的女婴,那么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听说曾有人看到,阿措珞的妻子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向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儿喂食鲜血,可是真的?”

“是真的。”谒拙承认。

“你没有亲眼见过,如何这般肯定。”钟离瑾不信,“难道,这也是听你父亲说的吗。”

“此事不必骗你们,当年确有人亲眼见到阿措珞的妻子,咬破自己的手指,向孩子喂食鲜血。现如今那位亲眼见到的人,还活着,你们若想要求证,大可以去问他。当年,他只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碰巧见到,回家便告诉了家人。此事就这样声张开了,然后一个传一个,无法收场,纷纷说什么,那个吸食人血的孩子就是鬼胎,还有人说,正是因为这个孩子,上天才降下了厄运给部族。这件事在当时闹得很厉害,若是钟离家有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在,或许还记得当年的事情,部族的人逼迫祖父厄戳下令,处死鬼婴”

谒拙说得很自信,看样子他早就调查过了。

“那后来呢?”我倒并不怀疑,他的这番话是真是假,事到如今他是在没有什么必要再骗我们了。

“后来,祖父在所有人的逼迫下,只得下令,将女婴活埋。但是在实施的时候,却偷偷的将女婴换走了,所以这下面,根本没有女婴,你们也找不到什么女婴。”谒拙说,“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再翻找一遍,不过答案也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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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一话 谒拙的试探

我们当然不可能再翻一遍了,方才在祭台那边,赫昭带人挖了那么深,一般正常人埋东西挖得再深,也不能那么深了,而且往下挖的时候一点什么痕迹都没有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你祖父当年骗过了村子里的所有人,把那个女婴换下来了?”钟离瑾似乎也是不相信的,在他看来,厄戳不可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瞒骗过所有的人,却只是为了保全一个女婴这样对厄戳来说,太危险了,太容易使他失去这一呼百应的权威了。

可是反过来想一想,当年,厄戳为了保全族人,假意被俘,导致他们部族所有人都被囚禁于此,他在族内的威严恐怕早就没有了不对,还是不对

我抬起头看向谒拙,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时候,我发现,谒拙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他在观察我们所有人的表情。可当他的视线停留在我这里的时候,正好看到我抬起头来,他笑了。

“你笑什么?”我问他。

“没有,只不过觉得太荒谬了。”谒拙说,“我曾听闻几年前钟离家发生的案子,前一任钟离家的家主钟离延,也是在那次的事情以后自请离开了钟离家,由现在这位钟离大人继任。我听他们说过,特别是在附近负责看守我们的那些人,他们似乎都相信,钟离家的案子是钟离大人破解的,所以才能够逼迫钟离延退让离开钟离家。我不信”

他的话就像是故意在挑衅钟离瑾一样,我和萧珏都察觉到了屋子里的低气压,立刻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钟离瑾,生怕这个时候钟离瑾沉不住气,受了谒拙的挑拨。

可是,钟离瑾沉默了一会儿,脸上分明阴晴变化了一阵,他倒是压下了心里的不满,可神色依旧严峻。“谒拙,你别想挑唆我和萧大人萧夫人之间的信任。”

“”谒拙挑了挑眉头,他知道自己失算了,不过这样的结果,好像也没有让他太意外,他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我们,“钟离大人虽然不够聪明,但是幸好还不算太蠢钝,能够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不被影响,也算是难得了。”

“你在试探他。”我点破了谒拙刚才那番话的用意,他就是在试探钟离瑾,故意的。

他试着想要激怒钟离瑾,试着想要让我们之间产生分歧。

虽然失败了,让我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谒拙远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要聪明。他看上去自负,实则却看透了我们每一个人,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是准备好了的。他是故意想要看我们每一个人的反应,然后再做出决断接下来怎么做。

“没错。”他承认了。

钟离瑾的怒火明显比刚刚更严重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我们大多数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在装聪明,装作自己无所不知,装作自己无所不能,可是到头来,辛苦的是自己,麻烦的是自己,却仍然不见得能落到一个好。傻的人在装聪明,聪明的人却在装傻,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在他面前演了这一出大戏,被他耍得团团转。

别说钟离瑾是一肚子的火了,连我也忍不住想要发火了。

“你激怒钟离大人,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我问他。

毕竟,钟离瑾身为钟离家的家主,而乌萝村也属于钟离家的,所以钟离瑾不仅能够在钟离家当家,也是有实际权力决定乌萝村的生死的。谒拙身为下一任乌萝村的村长,要从他父亲忽逐邪手中接过乌萝村的权力,带领乌萝村的人继续活下去,他这么做,无异于找死。

我相信他不是这么蠢的一个人,那么试探钟离瑾激怒钟离瑾的这件事,就一定还有背后的目的。这个目的,很有可能就是

“我只是想要证明一件事。”他说。

“什么事?”萧珏立刻问道,似乎在担心谒拙又说出什么让我们意外的话来。

钟离瑾现在正在气头上,稍微点拨一下倒是真有可能就炸了。那

情况对谒拙来说不妙,对我们来说,同样不妙。

“之前,钟离大人似是想要对乌萝村示好,缓和这么多年来乌萝村这个大麻烦对钟离家的威胁。虽然看起来,乌萝村受控于钟离家,可是对钟离家的历任家主来说,乌萝村难道就不是如同鱼刺一般的存在?卡在你们的喉咙里,让你们难受,既不能拔除,也不能吞下,却刺得你们生疼。哪一任钟离大人不是想要除掉乌萝村的呢?”谒拙说,“唯独到了这一位钟离大人手里,却偏偏一改此前钟离延对乌萝村的压制,想要缓和关系,与我们修好。这不觉得荒谬吗?”

荒谬?

想来,谒拙也是清楚乌萝村并不是钟离瑾以德服人就能够改变的地方。谒拙虽不像他父亲那般大权在握,能够在乌萝村里一呼百应,也不像他父亲一样,是在自己亲生母亲的手里夺回的首领实权。可是谒拙也见惯了他父亲的本事,耳濡目染,并不是俗货,他也知道钟离瑾提出要把人从乌萝村里带出去,根本就是自找麻烦。

事实也正应了他的猜测,被钟离瑾带出去的人,果然在钟离家出事了。钟离瑾先前所设想的,要通过软化的手段改变和乌萝村的关系,非但没能实现,反而还导致了乌萝村对钟离家的态度更加不妙了,局势也比先前更加紧张了。

钟离瑾却没有想到这一点。

因为他只是想要做出改变,却没有切实的了解到乌萝村的情况,所以局势变成这样,不可辩驳的是钟离瑾的确占有很大一部分的责任。

“我听说过那件案子,直到这次钟离大人提出要从乌萝村挑选婢人家奴,实在令人觉得荒唐,这不是什么最好的法子或者说,这根本不是一个好法子。我很难相信此前的传言,可是钟离家的那些家奴却似乎深信不疑,实在令人觉得不可思议,我便在想”

他说着,看向钟离瑾。

“当年的案子,一定另有他人协助。钟离瑾钟离大人之所以能够从钟离延手中抢过家主的位置,根本不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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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二话 女婴的下落

钟离瑾原就因为这件事受了刺激,谒拙的话,已经让他再一次感受到尊严被碾压的羞辱感了。可他毕竟是钟离家的家主,是现任的钟离大人

“够了。”我说。“你究竟什么意思,直说吧,没必要兜圈子。即使你对钟离大人有不满,可他现在毕竟是钟离家的家主,你激怒他,对你没有好处,对乌萝村也没有好处。他的本意是好的,也是想要通过缓和关系,来达到让乌萝村的人好过些的目的,你若真的是为了乌萝村的每一个普通人着想,那便住嘴吧。”

谒拙原本面对钟离瑾咄咄逼人,此时转过身来看向我,眼神里的变化也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原来是你”

“什么意思。”毓儿以为谒拙要伤害我,小心翼翼地防着,已经做好了防备的举动。

“在我想到,钟离大人不可能是解开当年那件案子的人之后,我便怀疑过,也许此次同钟离大人一起来到乌萝村的萧大人,才是解开那件案子的人。可是几次接触下来之后,我发现似乎也不是我便想试着找到,那个人是不是在你们一行人之中。不过我可没有想到,我在找的居然是一个女人。”谒拙的话里话外,依旧能够听得出来,他对于我这么一个女人,是有些质疑的。也许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缘故,使得女人本身就被弱化了存在感,所以当他发现这个真相的时候,他也是本能的在怀疑,一个女人究竟能不能够在男人的世界里,有这样的本事。

“那又怎么样。”我说。

当年案子,其实并没有过多的外传,因为涉及到了钟离家的过往和秘密,所以很多细节都被隐藏了起来,谒拙之所以能够听到一些,不过是因为钟离家派来看守乌萝村的人透漏了一些。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更多的内幕,在他们看来,是钟离瑾为首,我们协助,破解了当年案件的真相。所以,事情的结局就是钟离瑾将当时身在钟离家家主位置上的钟离延赶了下去,然后继任了钟离家家主的位置,成为了现在的钟离大人。

可是当年的案子办得滴水不漏,又有钟离南这么一个在钟离家根深蒂固的人协助,将细节料理清楚,所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所有的功劳都是钟离瑾的。偏偏这一次,他身为钟离家的家主,却办了这么一件极其蠢笨的事情,谒拙便开始怀疑,当年的案子并不是钟离瑾查出来的,而是有人私底下帮助了钟离瑾

“不怎么样。”谒拙说,“不过,既然你能够解开钟离家三代内的那件案子,应该也能解开乌萝村的这几件命案了吧。钟离大人实在太让人失望了,我可不希望我乌萝村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冤死了。”

“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的。”我说完,看了看钟离瑾,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额间凸起的青筋,看上去快要爆开了。我缓了口气,对谒拙说,“你没必要嘲笑钟离大人,人这一辈子,谁能说没有做过几件窝囊事呢,谁都有自作聪明,不经意犯了傻的时候,今日不过是他栽了跟头,但是你我也难免有今日,对他人的刻薄,到头来也会变成自己打脸的根本。我相信经此一事,钟离大人也尝到了教训,以后定会努力改过,不会再在这种事情上摔跟头了。所以你,也要好好的做个人,免得落了什么同样的把柄给别人,到头来也被嘲笑。”

人何必笑人,都是第一次做人,笑别人,就难免被别人笑。不觉得好笑,方才能成长,否则一辈子都只是原地踏步。

“萧夫人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只不过实在令人意外。以萧夫人的能力和萧大人的医术,为何要辅佐一个远不如你二位心思的人。”谒拙的性子里,有他们部族本来的野性,所以对于钟离瑾这一次的失误,充满了不屑,况且这一次乌萝村也有人遇害。

“钟离大人是个好人。”萧珏接过了话,“这世上聪明人不少,但是能够像钟离大人一般,身居高位,却还能够不忘初心,善待你们乌萝村人的,实在没几个了。”

我偷笑,这句话真是绝了。

谒拙接下来想说的话,竟然生生的让他给憋回到了肚子里。

“你刚才所说的,关于阿措珞的事情,都是真的吗?”我不禁怀疑,他在试探我们,那他刚才所说的话,该不会也有试探的成分吧。

“萧夫人大可放心,方才所说的话,我能发誓刚才所说的话,都是我从父亲那里听来的,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是我还是我父亲都没有必要再瞒着你们了。”谒拙说,“死的是我乌萝村的人,我们比你们更想要知道,究竟谁才是凶手。”

“那,被换下的女婴现在在哪儿?”我很想知道。

“不知道,父亲也不知道,我问过他了,但是他我父亲是在部族的人被关到这里的第三年才诞世的,所以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父亲还没有出生。他又如何知道。”谒拙说。

“你父亲不知道,你祖父呢?你刚才不是说,你祖父过世前,曾经将那些事情都告诉你父亲了吗?那难道你祖父没有告诉你父亲,当年被他救下的女婴,到底送到哪里去了吗?”我不解,既然厄戳把自己做过的事情都告诉了他的儿子忽逐邪,那为何女婴的下落,却没有说呢?

“没有,父亲也同样疑惑,他知晓女婴之事,便问过祖父,那个女婴现在如何。可是祖父并没有说”谒拙道。

“这就奇怪了”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能说吗?他既然把女婴救下,为何不肯告诉自己的儿子,那个女婴又在何处?“我听说,在那个女婴被活埋以后,她的母亲就疯了,杀死了自己的大女儿,然后自杀了?该不会,这也是你祖父安排好的吧,希望借着假死,让她们藏在什么地方?不是说,没有人知道她们母女的尸体是如何不见的?都在说什么,是大女儿原本就是鬼,醒了以后,就带着她母亲的尸体离开了?这,难道与女婴失踪的事情,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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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三话 母女二人的住处

“萧夫人可是在怀疑什么吗?”谒拙问。“可不要忘了,那母女失踪的时候,我们身在乌萝村里,已经受钟离家的人看守。不可能像萧夫人所怀疑的那样,即便祖父有通天的本事,也未必能在层层看守之下,让她们脱身。”

这倒是

当年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了,并不是起初像是他们在部族里那样,厄戳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把一个人藏起来了

我看向钟离瑾,“你知不知道,当年村子里的人少了这母女二人,钟离家可有印象?”

钟离瑾听到这句话时,方才强忍着压下怒火,细细回忆起来。“养父曾与我提起过此事,不过,这也是他在翻查旧时钟离家家事记载的时候,看到的。因为时隔多年,再难查到当年案子的细节,而且”

他一句“而且”,拖长了音,还抬起头打量了谒拙。让我觉得钟离瑾或许知道些什么

“而且什么。”

可是这话却不是我说的,而是谒拙。

我刚想开口的时候,谒拙就已经问出来了,我还是挺意外的,他似乎比我更紧张更关心这个结果一样。可是即便他身为即将要接任乌萝村重任的人,这样的反应也难免太过于明显了吧。即使我这样看他,谒拙明明感觉到了,也还是一副并不担心的样子,而是更多的关注于钟离瑾所说的话上。

“而且,当年的钟离家家主,像是故意要隐瞒此事一样,在一些有关于乌萝村的记载上都曾做过删减,养父也是从字里行间挑出来的问题。”钟离瑾说。

故意要隐瞒此事?

我看向萧珏,心里那个谜团越来越大。

这是怎么回事?

“谒拙,你真的不知道,那对母女去了哪里吗?”我问。

“不止我不知道,就连父亲也不知道。”谒拙说,“这件事,我们也困扰很久了。父亲早些年间曾经特地向族人询问过,想知道有没有谁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可惜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大家知道的都一样,都说是那女婴被活埋以后,她的母亲疯了,杀了自己的大女儿后便自尽了。村子里的人是当天正午的时候,路过她家的院子看到的这一幕,接着,又找来其他人,也都看到了,可是他们不敢靠近。偏偏那一天明明正午太阳还很足,可是一会儿便突然阴天下起了大雨,大家顾不上她们,便匆忙回家避雨了。第二天,祖父带着人上门准备将她母女二人的尸体下葬时,却发现已经不见了。”

“尸体不见了”这,这还真的是“她们在村中,可还有其他亲人?或者,阿措珞的亲人,沾着些亲,之前有过走动的?”

这倒和我听过的传闻差不多了,尸体不见了,“大女儿把她母亲带走了”

可这世上,不可能有鬼,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收走了这母女二人的尸体,如果她们真的死了的话。

“没有。”谒拙很肯定,“阿措珞的妻子,是个孤女,没有父亲。她是她养母从河里捡来的孩子,后来在全族被囚禁于此的前几年,她的养母就已经病故了。阿措珞的母亲在生育他弟弟的时候过世了,弟弟也没有保住,他的父亲和叔叔是仅有的亲人了,可惜在他幼时便战死了。所以祖父的父亲才会收养阿措珞,他们在族内没有亲人了。”

“这就奇怪了。”我觉得这似乎也太不可思议了,没有人会为她们收尸她们的尸体又是如何不见的?“她家现在的房子可还在?”

“在。”

由谒拙带着我们,回到了那个女人曾经住过的地方。是在挨着村后的一间很破很破的房子里,院子也很小,就那么一间半的小屋,看着真是寒酸。

“她们死后,便没有人敢来这里了。正好这边也并不挨着其他人家,平日若没有什么事,大家更不会往这边来,他们都相信,这母女二人都变成了鬼,会回来索命的。所以,从那日起,这里便再没有人来过,也没有人整理修缮过了”谒拙站在院子门前解释说。“小时候父亲曾经带我来过这里,和我说过她们的事情,那时房子还没有这么破萧夫人!”

谒拙突然大惊失色,是因为我一个人走进了院子里。

“我又没害过她们,我有什么好怕的。”我站定回身说道,“她们若底下有知也会明白,我是来为她们找出真相,还她们一个公道的,又怎么会害我。”

我从不相信鬼会报复人,只有人藏在心底深处的恶,比鬼更可怕。

也许谒拙那个时候所说的是对的。

人心还是需要一些信仰的,要不然恶就没有底线了。

萧珏叹了口气,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随着我一同走了进来。

接着是钟离瑾

我们先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我打开门口盖着东西的罐子,却意外的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半罐子的水我让萧珏来看,“一个没有人住的地方,怎么会有半罐子的水?”

如果真的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了,就算是有水,也早就蒸发干净了。

可这里的水很清,并不浑浊,而且这个罐子没有长时间囤积积水的腥味,看样子是经常清理过的,可是按照谒拙所说的,自从住在这里的母女二人出事以后,就再没有人来过这边了,那这水是谁换的,换这水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有问题想要问谒拙,忽而起身,却看到谒拙还是站在门外没有进来。

“你害怕吗?”我问他。

“不是”谒拙虽回答说不是因为害怕,可他的反应似乎还是很忌惮,很犹豫的,一步都不想进来似的,压低眉头,强忍着面对这里的不适感。“这里许久没有人住了。”

“不脏。”我说,“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当年那个被你祖父换下来的女婴,现在何处?”

“”谒拙像是害怕这里一般,很紧张的看了看周围,“萧夫人”

“放心,这里没有鬼的。你说吧。”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毕竟那个女婴虽然被救下了,可是住在这里的母女二人,是大家亲眼看到过尸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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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四话 萦婆婆

“她已经死了。”谒拙说,“就算她还活着,今年也七十岁了,实在是年纪太大了”

“你怎么知道。”萧珏跟着走了过来,察觉到了谒拙话里的破绽。

“当年,村子里恰好有妇人生产,生了个男孩,我祖父便将换下的女婴交给那妇人照看,对外,便说是那妇人产下了双生子。想等到事情过去了,再告诉阿措珞的妻子,免得引起族人的不满。”谒拙说,“可是没有想到,阿措珞的妻子却和村子里的族人一样,也都被祖父给瞒骗住了,她相信她的小女儿已经被活埋了。所以”

“交给了村中的妇人?”萧珏想了想,“那这妇人,难道一辈子都没有说,这女婴的身份?还是说”

“因为第二年,妇人便染了恶疾,在这缺医少药的村子里过世了。她至死都没有向她丈夫说出两个孩子的秘密,所以她丈夫后来又娶,后来的妻子也是将这两个孩子都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再没有人怀疑过什么”

“你为何知道这么多的事情?那女婴不对,她若如今还活着,也应该是位婆婆了,她可有丈夫和孩子?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她的事情?她是怎么死的?”钟离瑾想要问的问题太多了,接二连三的乱了节奏,连我都想要阻止他了,按照他这样的问法,很容易粗估了谒拙的反应。

“她是生产的时候过世的。”谒拙看着钟离瑾,说完这句话时,停顿了好一会儿“在她五十多岁的时候,怀上了孩子,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她搭上了一条命。”

“她的丈夫是谁?”钟离瑾咄咄逼人。

“她没有丈夫,她一世未嫁。”谒拙回答的却很稳。

“她既然没有嫁,又怎么会有孩子,还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她的孩子呢?”钟离瑾继续追问,“她的孩子在哪儿?”

“她的孩子”谒拙做出努力吞咽的动作,很轻,但是很明显“就在你面前。”

就在

我和萧珏交换了眼色,然后不约而同的被这个答案惊到了。

什么

谒拙,谒拙他,他居然是

“没错,我就是她的孩子。”谒拙继而,坦然承认。

那一位终身未嫁的女人,叫萦,萦出生便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因为她的生父本应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了的,所以萦在出生以后,被族人认定和她姐姐一样,都是鬼生的孩子。后来,她的父亲反抗被杀,她的姐姐被俘,她的母亲带着她回到村子里,见过了厄戳以后,第二天,厄戳就被俘,全族人都被关在了这个乌萝村里。萦被视为邪恶,村子里的人逼迫厄戳将她活埋,因为他们看到,萦的母亲咬破自己的手指喂食萦鲜血

“那时候,村子里很穷,比现在更穷,大人连口饱饭都吃不上。阿措珞的妻子萦的母亲,没有奶水喂养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饥饿中大哭,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不被饿死,她才咬破手指用血喂孩子的可是这些被村子里的人看到,他们都相信萦就是恶鬼的孩子,所以也是鬼,他们把所有的怨恨发泄在她的身上,逼迫祖父将她活埋。祖父已经在全族被俘的事情上丧失了威信,压制不住族人的满腔怒火,眼看族人便要去放火烧死她们母女三人,祖父只得暂且答应。暗中将萦救下,然后交给了萦的养母,那个女人也是刚刚生产完,心疼孩子,所以便答应留下萦,将萦伪装成她的双生子祖父是想等到事情平息下来之后,再对阿措珞的妻子说明实情的,没想到没想到她根本没有给祖父这个解释的机会,便”

阿措珞的妻子,以为自己的女儿真的被活埋了,一下子丧失了理智,对活下去没有了半点希望,所以才会走上绝路,带着自己的大女儿一同死去。

但萦还活着

萦有父母弟弟的照顾,她的养母后来过世,便再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了,她的养父又娶了妻子,新的妻子也将姐弟二人视如己出,细心照顾。

“那这些事情,萦的身世是怎么,怎么让你知道的?”既然萦的养母死了,就再没有人知道这些事情了,除非,谒拙是从厄戳那边得到的消息。

“孽缘,”谒拙说,“她遇上了我父亲。”

当年被“活埋”的女婴,以萦的身份活下来了,甚至是与忽逐邪一起长大,忽逐邪和萦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起初厄戳并不以为然,直到忽逐邪到了年纪,厄戳要给忽逐邪挑选妻子,忽逐邪却向厄戳表示,自己要娶萦作为自己的妻子。

厄戳才发现,自己无意的举动,竟然

“可是,你父亲忽逐邪不是娶了别家的女儿吗?”钟离瑾记得清楚,忽逐邪有位原配妻子的,他的这位原配妻子后来还帮着他的母亲作乱,意图夺取厄戳的权利。后来是忽逐邪上位,不禁囚禁了自己的母亲,还杀了自己的妻子以及自己的儿子

“因为祖父不答应父亲与母亲成婚,还为他挑选了别家的女儿,父亲拗不过,只得成婚。母亲便终身未嫁,变成了村子里人人皆知的萦婆婆。”谒拙说,“为了阻止父亲和母亲,祖父只得将当年的事情告知,便一同解开了母亲的身份之谜,所以即使后来,父亲在祖父死后,因为祖母夺权的事情,关押祖母,杀了他原本的妻儿,也未能娶得母亲。”

这件事放在现在来看,都注定了难以圆满。

“既然如此”钟离瑾也于心不忍了。

“母亲守着父亲过了一生,在她五十多岁上,却有了我。为了不被人说闲话,为了保住父亲在族人间的威信,她曾一个人躲到石矿矿坑那里去生下我只不过,她的年纪太大了,而且当时的环境太恶劣了。父亲找到我们的时候,母亲已经过世了,我也奄奄一息,父亲便将我带回到身边”

所以,乌萝村里没有人知道,谒拙的母亲是谁,他究竟是谁的孩子。

难怪难怪啊。

“所以你这次的目的,是希望我们能够帮你证实,你母亲的家人,她的母亲和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吗?”我现在明白了,这才是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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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五话 找不到事件的关联线索

“这是我母亲,唯一的心愿了。”

谒拙的母亲萦婆婆,一生未嫁,只有两个心愿,一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二就是她的母亲和姐姐的下落。所有人都说,她在婴孩时候被活埋了,她的母亲疯了,杀了她姐姐以后自杀了。可是连尸体都找不到,这是她始终放不下的一件事,甚至连厄戳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想,她应该是爱极了忽逐邪吧。

否则,她为何一生不嫁,哪怕是在五十多岁上为忽逐邪生下一个儿子,她也不惧风险。别说在这会儿了,即使在医疗发达的后世,女人高龄产子也是有风险的。

而她毅然决然的唯一理由,除了爱,我想不到其他了。

“那,关于当年这母女俩的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吗?”我想谒拙问道。

仅仅凭着目前的猜测,很难确认线索啊,想要找到那母女的下落更是不可能。而且,已经七十年了,当年的女婴都已经生子去世了,更何况是女婴的母亲和姐姐了,她们还活着的希望很小。

“”谒拙低头陷入沉思。

“难道,真的是鬼?”钟离瑾幽幽地说了一句,在他看来,这件案子充满了未知,非人类的正常思维可以解释得通,那么唯一可以假设的是,完成这些事情的,并不是人。

“不可能!”我断然否决,“我虽然不否定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些我们无法解释的事情,可是这件案子,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什么怪力乱神。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我相信,这件事绝不是什么鬼怪。

“我们进屋子去看看。”萧珏提出。

“好。”我同他一起走到门前。

费了些力气,才将顶着门的板子挪开,即刻落下一股灰,萧珏抬起衣袖挡在我面前,“这里太久没有人住了,也难免会有这些灰尘。”

我默然地看向他,这一点线索和我们在门口发现的水罐冲突了。

门口的水罐是清水,分明是有人经常清理使用,可是进了门,门里的环境却是这样

“不一定。”我在铺面灰尘的地面上看到一个脚印。

“这”萧珏也蹲了下来,“应该是一个男人的脚吧。”

脚印很大,而且,地上留着的脚印尚且算是清晰,应该是不久之前留下的

“门虽然堵着,我们推门进来的时候落了一身的灰,但是你看,后面的窗子早就坏了,想要翻进来并不难。”可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地上只有这一个脚印呢

“往上看。”萧珏提醒了我,让我往上看。

“什么?”我抬起头,透过飘忽在屋里的灰尘,看到上面的房顶居然是塌了的,“你怀疑,这个脚印的主人,是从上面下来的?”

“毓儿。”萧珏突然转身叫来了毓儿,“你想办法上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小心一点,房顶已经塌了。”

“好。”毓儿立刻去想办法,爬到房顶上去查看。

“你怎么想?”萧珏问我。

“虽然线索合理,但是逻辑上却总觉得缺一点什么。”我到现在,心里还有一种解释不清楚的感觉,总觉得最关键的证据仍然缺失,所以我们的推理“谒拙告诉了我们关于他母亲的事情,的确让我有些意外,当年被活埋的女婴不仅没有死,还长大成人了,发展了一段令人叹为观止的爱情,生下了一个孩子。最意外的,不是她生下的孩子是谒拙,孩子的父亲是忽逐邪。而是她在五十岁的时候,才为忽逐邪生下了这个儿子”

忽逐邪对所有人隐瞒谒拙的身份,甚至不惜令人怀疑,谒拙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也要隐瞒关于谒拙生母的事情,可见在他们部族之内,当年这女婴的事情仍然是个禁忌,是不能提及的。

“谒拙相信我们,才把他母亲的事情告诉我们。”萧珏悄声回头向外面看了看,压低声音提醒我,“这件事在村子里原本没有人知道的,村子里的人万一知道了谒拙的身世,很有可能影响到他继任的威信,相信这也是忽逐邪对所有人隐瞒谒拙身份的根本原因。”

“你不希望这件事对谒拙造成影响?”我听出来萧珏的意思了,他要我小心些,避免给谒拙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自己都不在意,看来,他这次也是铁了心的要找到当年他外祖母和姨母失踪的真相了。”

“你要知道,谒拙的身份定会影响到他接手乌萝村的事情,乌萝村的事情一旦受到影响,那么钟离瑾会是最为难的一个。谒拙因为之前的事情对钟离瑾不满,他们两个人原本就有嫌隙,如果在这个时候乌萝村乱了,谒拙压制不住,钟离瑾的麻烦就大了。”萧珏的用意在这儿。

“是啊。”我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现在乌萝村里,还是忽逐邪说了算的。万一我们真的揭开了谒拙的身世,那么忽逐邪”

忽逐邪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

那后果可就是真的不堪设想了。

他们尽管被困在这里,由钟离家看守,做不出来什么夸张的动静,但是如果乌萝村出事,钟离家往上的人,一定会追问。那时候,钟离瑾可就是腹背受敌了。

“有时候我都觉得,他到底是不是我哥哥。”我在感慨,看到钟离瑾这一面以后,真的令我动摇了,“在我的印象里,我哥哥是特别自信的,处理什么事情都是游刃有余,绝不会像他这样。可是现在看到钟离瑾这样一面,不禁令我怀疑,究竟他是不是我哥哥,又或者他是,而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了解我哥哥,我”

“霍汐。”萧珏出声,阻止我继续猜测下去,“不要想了,不管他是不是霍准,但他都是钟离瑾,是现在这一任钟离家的家主。他是我们的朋友,所以不管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得帮他,而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解开这件案子,别让这件事影响到他。”

我叹了口气,“但现在我还是不知道,谒拙的母亲,他失踪的外祖母和姨母,还有这几件案子的凶手,杀害里翀的人这许多事情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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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六话 试着理清线索

“”萧珏迟疑了一下,“既然找不到他们之间的联系,那就先把这所有的案子,单独拿出来,当成独立发生的案子处理。也许查着查着,就发现他们之间的关联了,霍汐,我们以前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案子,但你不能因为里翀的事情,就影响了你自己的判断。我信你,钟离瑾也信你,现在就连谒拙也是相信你的,才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拜托你帮他找到答案。”

我不确定,我是否真的能够当做没关系,里翀的事情即使我想要放下,但是心思还是时不时的会被影响到,并不是毫无关系的。“萧珏,里翀是因我才死的”

是我错估了情况,才会让里翀去冒险,结果

如果不是因为我,里翀不会死的。

“每个人都会死,霍汐,即使我们活了这么久,也许有一天,我们也会死,我会死,你也会死,死不是结果,而是一种传承。死并不遗憾,你要想清楚,里翀活出了他自己生命的价值,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要替他去完成,才不会辜负他对你的信任。”

“放不下的?”如果说,里翀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肯定就是“杀害他的凶手。”

“没错。”萧珏说,“那就替他找出凶手,让凶手付出代价,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

如果将在这里发生的几件案子都单独拿出来的话,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件:

第一,是舟和、利老四还有青竹的死,目前能够确认的是,青竹死于自杀,为了引起我们的怀疑,把我们引到乌萝村来,而舟和与利老四的死,与乌萝村有关,而且他们死前曾经发生过争执,利老四应该是找到了舟和被杀的线索。

第二,是舟和姑母一家先后遇害的事情。第一个被杀的是舟和的姑父,他是在我们跟随谒拙进村,然后调查青竹一家的时候,被什么人以钟离大人要他回话这样的理由骗了出来。当天就遇害了,被人勒死,藏尸,直到里翀遇害的当天凌晨,舟和姑父的尸体被人挂在了村口。接着,舟和姑母、他的表兄、表嫂,他的小侄女,都中毒了。舟和的姑母、表兄和小侄女侥幸活了下来,他的表嫂渔贞却因此丧命。到底是什么人盯上了舟和姑母一家,这和舟和被杀的事情是否有关嗯。

第三,是袭击谒拙的女儿且殷的人,到底是谁。这个人,我认为且殷是认出来了的,只不过不知她到底因为什么,不肯指认。或者,他可能是受到了凶手的威胁我们第一次撞见她被袭击的时候,年幼的且殷一个人在村后等人,她在等什么人。约她在那里等的人,和后来袭击她的人之间有什么关系。袭击且殷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杀害了里翀的人。

第四,是谒拙外祖母缓和他姨母的事情。当年的女婴没有死,厄戳通过一些手段将女婴救下了,而且为了保护女婴以后不被村民为难,还让同村当日生产的妇人,隐瞒了女婴的身份。让她以萦的身份长大,不过说来真的是因缘巧合,萦长大以后,竟然与厄戳的儿子忽逐邪相爱了,厄戳极其反对这件事,还为忽逐邪促成了另一件婚事,萦一生未嫁。不过在厄戳死后,厄戳的妻子意图谋权,忽逐邪将自己的母亲囚禁,还将帮助了自己母亲一同造反的妻子、儿子诛杀。他终于可以和萦在一起了,可是身为部族的新首领,他却不能失去威信,萦一直跟着他,他们没有成婚,在萦变成萦婆婆后,五十多岁上竟然坏了身孕,还生下了一个儿子,那就是现在的谒拙。从忽逐邪的态度上来看,忽逐邪倒是挺信任谒拙的,也许是因为他是萦拼死生下的儿子吧。不过在当年女婴被活埋的消息传开以后,萦的生母却因为接受不了这个消息的打击疯了,据说是她杀了自己的大女儿后自杀了,可是之后,并没有人见到过她们的尸体,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尸体失踪后究竟去了哪儿。忽逐邪比萦年少一些,所以事情发生的时候,忽逐邪还未出生,也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他都是从厄戳那里听来的,而厄戳也根本不知道后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奇怪了,真的是太奇怪了。

还有就是钟离瑾所说的,钟离南曾经在翻查钟离家旧时记载的时候,发现七十年前有关乌萝村的记载被人删减过,好像是故意要隐瞒什么事情的。

我觉得这一点似乎说不通,如果是钟离家也要帮着隐瞒,这对钟离家有什么好处呢。乌萝村是七十年前因为部族战败的原因,才被关在这里的,而同一年发生的那么大的一件事,钟离家居然还帮着隐瞒了。这难道是毫无缘由的?我不相信,我觉得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问题的,可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证明当年的钟离家和乌萝村的关系呢?乌萝村死了人,虽说是战败的俘虏,家里的粗奴,可是一旦被上面的人问起,也是件麻烦事。可为何之后却没有听说,钟离家对乌萝村有什么惩处

该不会,也是忌惮乌萝村,不好下手?

不应该不是的。

这虽然是我的直觉,可现在如何证明我直觉是对的,这一点很关键。

我们接下来该从哪里下手呢?

乌萝村、钟离家、他们旧事的部族种种线索交织在一起,把原本就复杂的案子,变得更加复杂了,就像一个理不清楚头绪的毛线团一样,越滚越大,我们看到了好几个线头,却拉扯不清,根本没办法证明,这个线团里究竟有几根线缠在一起。还是,原本就是一根线,被什么人剪短了,在误导我们呢?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

“先从谒拙的母亲、外祖母还有姨母的案子上下手。”我下定了决心,并且如实告诉了萧珏,“如果说起能够算得上是乌萝村秘密的事情,那么也只有这件事了吧。”

乌萝村的秘密,可能牵扯到了舟和还有利老四的死,那么舟和姑母一家人的事情,发生在舟和之后,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所为,如果解开这些事情,那攻击且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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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七话 钟离家的曾祖

总结了各方的线索后,基本可以得出,谒拙的母亲萦婆婆生前的经历。而现在的疑点就在于,当年萦婆婆在经历被活埋的事情以后,她的母亲和姐姐究竟去了哪里。都说她们是死了,甚至有人看到了她们的尸体,可是尸体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不见了呢?

她们又没有别的什么亲人会帮他们收敛尸体的。

而钟离家为何要帮乌萝村隐瞒此事呢?

如果回到当年的话,在这间屋子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还是找不到线索吗?”钟离瑾走了过来,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被谒拙那般“羞辱”之后,钟离瑾的情绪又低落了几分,似乎他现在已经在抗拒自己做出判断了。

“七十年了,现如今与当年的事情有关的人,几乎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即使还有个别活着的,要么是现如今的年岁太大了,估摸着早已经记不起当年的事情了,要么就是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和忽逐邪一样,年纪太小或者还没出生,所以未曾亲身经历过,他们的答案也应该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这是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时间带走了太多的物证和人证,使证据链断了,那么线索也就断了。

“我会修书让人带回去,请养父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旧时的记载里,找到一些线索。”钟离瑾眼看查证无望,便将希望寄托在了钟离南身上。

他觉得,或许可以拜托钟离南一下,请钟离南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当年的记载。可是我觉得“够呛,他若是能找到,也不会今日才找到。这件事情他早就注意到了,可是一直都没能有个答案,所以才找到我的,便是希望我来这里能够帮你解开这些谜底。”

我认为,钟离南找到其他线索的可能性很小,他既然察觉到了当年的记载被人删减过,应该早已经想到当时发生了些什么的,不至于现在才突然能够找到。

“按照你钟离家的辈分来说,当年在钟离家家主位置上的,应该是钟离南他们的祖父吧。”我粗略的算了一下,不难猜到,先前也似乎听他们提起了,只不过还是要确认一下。

“嗯。”钟离瑾想了想,点了头。

那么从当年的事情算下来,钟离家算是经历了,钟离南他们的祖父,父亲,然后传到了钟离延手上,后来钟离延离开了钟离家,钟离家家主的位置就传给了表面上是钟离南养子,实际上是钟离南亲弟弟的钟离瑾手上。

我问他,“他们都不知道你和钟离南的实际关系,是吗?”

从谒拙对钟离瑾的态度上来看,便能够确认这一点,不管是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后来的世界里,“名正言顺”似乎都是套在某些人身上的枷锁,即使他们真的有能力,但是并非嫡出并非亲生这一点,都会成为外人攻击他们的要害。钟离南和钟离瑾没办法对外人解释出他身份的真正原因,也不能说他们之间的真正关系。所以钟离瑾继续扮演着一个钟离南养子的身份,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以养子身份篡夺了嫡子钟离延的家主之位,所以谒拙才敢这么当面的驳斥他。

钟离瑾向谒拙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又点了头。

果然,他们都是不知道的,我也说不清楚,钟离瑾这算不算是忍辱负重了,不过发生了乌萝村的事情,难免他将会被问责,作为“养子”,钟离瑾以后的路恐怕不那么好走了。

“那关于七十年前,那位当家的钟离家家主,你知道些什么吗?”我对此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当年的家主虽说算是他们的祖父,可是钟离瑾大概没见过他,更没有人会向他平白无故的提起这个人吧。

“他是养父的祖父,至于我,算是曾祖一辈。”钟离瑾先是沉了口气,将这辈分与我屡了一遍,“幼时,养父倒是提及了一些,为了让我熟悉钟离家的人和情况,他大概将每个人的事情说了一点。不过也时隔久远,我不确定我能否记得准确,记得多少。”

钟离瑾对于自己记忆里的,不太自信,看他的样子,那大概是他刚刚被钟离南带回到钟离家的时候,与他说的了。现在实在相隔太远,加上他当时年幼,对于这个陌生环境的恐惧,能记得多少真的不好说了。

“没关系,你记得多少,便大致说一说吧。”反正现在我也是理不清个头绪了,便尽可能的找到与七十年前事情发生的时候有关联的一切,或许,钟离瑾的回忆能够帮助我迅速回到七十年前这里的状态。

“我记得养父说过,钟离家祖上虽然曾一时显赫,不过四代以后便因为一位家主的获罪而落魄了。所以从那时开始,钟离家便分为了几部分,我们只是其中一支但是几十年间,都过得很辛苦,只能算是勉强维系着一个家族而已。直到了曾祖那一辈,曾祖当时接任了钟离家家主,情况也不是很好,他幼时还经历了一场变故,好像是因为那件事,才导致他和他的亲妹妹自此分离再没有相见过。也是因为这件事,导致他痛下决心一定要让钟离家摆脱那种绝望的困境。所以当时,才会揽下乌萝村的事情,虽然因为乌萝村的事情,让钟离家自此麻烦不断,但是君上也是因为乌萝村的事情,才重新开始一点点重用钟离家的”钟离瑾说,“我记得当时养父与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曾提到,曾祖当时要揽下乌萝村的事情时,全钟离家的人都反对,认为这件事最终吃力又不讨好,实在是给自己下了一个圈套。但是曾祖却力排众议,执意如此,所以才有了后来钟离家重被重用的机会。养父很是赞许曾祖当年的勇气和魄力,在钟离家几代之内,也只有曾祖一人算得上是养父敬佩的人了。”

“”我听到这儿,回身想了下,其实能够想见的,钟离南是个眼光极高的人,能够让他亲口说出自己敬佩的人,确实不一般。钟离家几代之内都是什么货色,钟离南最是清楚不过,钟离家的这点事可以说他也算是门儿清了。他对这位曾祖的敬佩,反倒让我更加好奇这位曾祖当年的风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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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八话 失望

“你说他有个妹妹?”萧珏却注意到了一点,他和我一样,都是一边再屋子里寻找线索,一边听着钟离瑾说起他家的旧事。却忽而停了下来,问了这么一句。

“听养父说,是。”钟离瑾说。

“钟离家的曾祖,他这位妹妹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分开之后再没有见过呢?”萧珏的关注点还是挺奇怪的,不过我一直相信萧珏,我以为他会这么问一定有他的理由。“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钟离瑾低着头,仔细的回忆着。“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隐隐约约的,好像是听养父说起过,那时的钟离家很穷,日子很不好过。他们应该是一次外出祭祖的时候,遭到了山匪,结果一家人在各处逃窜的时候走散了,曾祖的那位妹妹,便让人掳去了。”

看他的样子,我觉得这些话未必能够作为依据,他自己都不确定所记得的事情能不能作数,若是想要证明这些事情,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还是问钟离南。

可回过头来,我却发现萧珏面色阴郁,似乎

我问他,“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只是觉得有些巧合,”萧珏说,“我一直想不通,当年的这位钟离大人究竟为什么要帮助乌萝村隐瞒呢。”

“那你的意思是”我大概感觉到了他想要说什么,他试图在找出当年钟离家和乌萝村之间的关系。“萦婆婆的母亲,和当年钟离大人被掳走的妹妹是同一个人?”

“我并不确定,只是这么想而已,觉得他们会不会是一个人,如果是这样,似乎便能解释得通,萦婆婆的母亲和姐姐,为何会在乌萝村里失踪,钟离家又为何帮助隐瞒。”萧珏说,“但是我现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时隔多年,想要证明这个猜测

“”而等在外面的谒拙,听到了我们的话,他好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的,但是张了张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停在了那里。

“谒拙,你是不是想说什么?”萧珏问了他一句。

“我只是刚才听到你们的话,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一些事情。”谒拙说,“父亲曾与我说过,他幼时倒是经常看到钟离大人。算起来,应该就是当年那位钟离家的家主了父亲说有一次钟离大人悄悄来的,并未声张,他也是偷偷溜回家里的时候看到的,钟离大人与祖父正在说着什么事情,而且情绪激动,看样子像是吵起来了一样”

这如果我们之前的假设成立,那么谒拙所说的话,无疑是帮助我们证实了当年厄戳和钟离家那位大人之间,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这只是建立在萦婆婆的母亲确实是钟离大人的妹妹这一种线索上,如果拿掉了这个线索,钟离大人偷偷来到乌萝村见厄戳,而且他们情绪激动的起了争执,实在有可能是因为太多的理由了,不见得一定是

“你怎么想?”萧珏看出了我的犹豫。

“不知道,只是觉得很乱。”我说,乱七八糟的线索凑在一起,我要好好理一理才行。“在没有确实的证据前,我不可能否定任何一种可能性,也不会完全的就相信了假设。还是得想办法找到证据才行,只有找到证据,我们或许能够证实这一种想法,或者推翻另一种想法,但是没有证据,我不会贸然做出判断的。”

我需要实际的线索来帮助我证实这些推测的真实性。

萧珏没有多说什么,他走到门外,问毓儿,“你找到什么了吗?”

“没有啊!”毓儿还趴在房顶上,一点一点的检查着,“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破破烂烂的屋顶以外,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了。爹,你能给我提个醒儿吗?具体的要找哪方面的线索,别让我这么的找下去啊。”

“下来吧。”我说,“顶上不太可能有什么的,还是下来吧。”

“你怎么知道”萧珏问。

“你不觉得那个脚印太完整了吗?”我说,方才我们在地上找到的,那单独一只的脚印,确实很完整,甚至连几个脚趾的印子都分明印在地上。“如果真的有人在屋子里留下了脚印,他本该留下几个脚印才对,来来去去,不可能只走一步。而且,当人赤着脚走在地上的时候,印在地上的脚印也不应该是那么完整的”

就好像,故意印上去的。

有些奇怪,这个院子很久没有人住了,那为什么门口罐子里的水是干净的,为什么有个人故意要弄出这样一个脚印来误导我们呢。

他这么做,难道是希望让我们怀疑,这里曾经有人来过吗?

只是偶尔来过的话,何必把水罐刷的那么干净呢,就好像是故意留下干净的水,给谁准备的一样。

“先回去吧。”我说,我实在有些乏了,思绪也开始不集中了,我想要静一下,把今天的线索都仔细的捋一遍。

换了身衣裳,我在院子里坐了一下,还是没能找出今天下午所经历那些事情的破绽。

那间草屋位于更近村后的地方,而且久了都没有人住,平日里大家也都会避开那个地方,所以说那里本就应该形成一个天然的若是要藏身在那里,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地上没有留着其他脚印,房顶上破了洞,却没有什么痕迹

我想起了且殷遇袭那一天

也是在村后出的事情,比起且殷家,似乎是距离那里更近一些。想要不引人发现的去攻击且殷,那里似乎是歹人一开始最好的藏身之所了。

可偏偏的,那里却没有任何活动过留下的痕迹。

连我们走进去的时候,都留下了鞋印的,但凡真的有人走进去了,不可能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除了地上那一枚的脚印。

“唉”我叹了口气,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

“夫人?”

乍听到这一声的时候,我愣了一下,浑身可是当我看过去的时候,却只看到了向我走过来的廉赫,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是你啊”

或许,我本就是在期待着。

但我自己也明白,里翀他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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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九话 另一个我带来的恐惧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陪伴在我们身边这么久的人,会以这样的方式退场。我心里对里翀始终有一些愧疚,因为他那么信任我,因为他那么尊重我,可是我却没有能够好好照顾他。明明是里翀为我们付出比较多,每一次他都是拼尽全力的,可是,他这样一个人却还是难逃噩运。但好像,又不是那么的一点都没有想到我们所做的事情到底有多么的危险,我心里肯定是有个估计的。我们面对的凶手何其残忍,我们所经历的事情何其凶险,这些我不是一点都没有预感,可我,我只是没想到

我没想到第一个出事的,竟然会是里翀。

“看来你并没有放下。”“她”走了出来,一语点破我的心思。

我慌忙想要掩饰,却发现已经晚了。

“这种负罪的情绪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她”在笑,笑起来的样子何其狡猾。“霍汐,其实之所以认为是自己高估了里翀的能力,但实际上呢,实际上你早就知道,你让里翀去做的事情本身就很危险,你知道的,他可能会因此丧命。但是你仍然怀抱侥幸,你让里翀去试果然,他死了。其实你都是知道的,所有面对里翀的死你觉得内疚,觉得始终负罪。”

“不是的。”我想要否定“她”的话,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我的情绪被“她”,“她”根本就是知道我的死穴在哪儿才会来挑衅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是你把我放出来的,你是希望有个人能够来帮你承担你的罪恶感,你希望减轻一些自己的内疚不是吗?”“她”在冷笑,“霍汐,你到底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呢?其实你真的还信任里翀吗?你嘴上说着信任他,可是实际上呢?实际上在你认定是里翀袭击的你那时候,你就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不是吗?现在的情况对你来说真的糟吗?比起一直沉浸在里翀死去的愤愤不平里,不如让自己早一点清醒过来,你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浪费时间,只会让你们的境况变得更加危险就是了。”

“你真的是我吗?”我甚至都开始在意这个问题了,我虽然很努力的在试着接受,她就是我内心里的另一个自己,是我的负面情绪,是我的矛盾和困惑,她所表现出来的,正是我想要表现出来的。可是我又不禁觉得害怕,我觉得自己一点点的在失去对她的控制,她正在朝着一个失控的方向发展。而我逐渐在成为那个被控制的人,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都会

“怎么,你是在怀疑你自己?”“她”说,“你看到我,才开始害怕,你藏起来的情绪都被我找到了,而且我还在一点点吞噬你的情绪长大,我比你能够接受的更加可怕,你不愿意相信自己是这样一个自私冷血的人,你应该好好想一想,你究竟是害怕我,是害怕你会彻底变成我这样,还是在害怕面对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自己呢。其实你很清楚,真正的你是什么样的,你所想要逃避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里翀的死,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在这一次的谈话变得更加针锋相对之前,我喊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希望她能够就里翀遇害的这件事,给我一些提醒。

里翀的死还是影响到我了,每次在这件事上我的情绪都绕不过去,我难以理智的停下来去回忆当时事情发生时的情景,我希望她能够给我提供一些线索,一些我不愿意去回想去面对的线索。

“没有。”她说,“我本就是你,你自己不愿意去怀疑,非要我去想,你觉得可能吗。”

“”

“霍汐,连谒拙都佩服你的能力,可是你自己却困在这件事上过不去,你已经让自己的错判害死了里翀,难道,还要害死更多的人吗。”她对我说。

“更多的人?”

“没错,更多的人,更多的无辜人。在这个村子里,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像是里翀一样无辜可怜的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你放任不管,因为自己的逃避而不去面对,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难道你没有想过吗?”

最终的结果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想不出来,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我脑子里很乱,我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去回忆。我也害怕”我害怕自己的误判,再导致任何人的遇害。

凶手有关于凶手的线索和证据,我根本就没有掌握多少,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如何能够做出大胆而又准确的假设呢。

“害怕就可以不去面对了吗。”她问我,“是不是害怕了,就可以一直逃避下去。”

她在说我,眼神里充满了不屑,看来她对我同样很失望,她没有想到,发生了这许多事情的时候,我居然能想到的只有逃避。我因为不想要去面对,所以就希望她能够提供直接给我的证据和线索,而她本就是我的一部分的,她知道的便是我所知道的,我所知道的就是她知道的全部。她不可能超过我去了解到其他

“我没有想要逃避,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事情的发展让我措手不及,我现在仍然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内,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面对这许多人,我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知道的。”她说,“如果连你都不知道了,你要外面那些信任你的人怎么办呢?”

信任我的人

“其实你们已经接近真相了。你不就是这样以为的吗?只不过是到了真相跟前又摔了个儿跟头,然后你爬起来,却害怕看到周围人看你的眼神,你在慌张在逃避与其这般,还不如仔细回想一下,为什么你的案子查到这里,便查不下去了呢。”她说,“霍汐,你可有想过,凶手突然对里翀动手,难道他真的不在意里翀是不是钟离家的人吗?和村子里其他遇害的人不同,只有里翀的身份特殊,可是里翀却死了,凶手之前之后杀害的,一直都是乌萝村的人,怎么会突然对里翀下手了呢?难道不是你们把他逼得太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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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话 找不到动机

里翀是特殊的?

的确,他不同于凶手杀害的其他人,他并不是乌萝村的人。

“凶手杀害里翀,也许只是因为,里翀追他追得太急了,他已经快要被里翀发现了”我说,毕竟里翀出事之前,我跟他刚刚找到那个袭击且殷的家伙,之后里翀又去收集线索的时候遇害了,那么凶手杀害里翀的理由不是很简单吗?就是他已经快要被里翀发现了,所以才会狠下心杀了里翀,而忽略了里翀的身份

不,也不能说是忽略。他在这个时候杀害里翀,然后接下来害人的动作却没有慢下来。

我突然想到,“他不是为了重新躲起来,他是为了拖延时间。”

没错,凶手杀害里翀,他并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就能够逃过一劫的,里翀不是乌萝村的人,而里翀的死定会让乌萝村陷入两难,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乌萝村的人?他要继续完成自己的杀人计划?

可是乌萝村里,没有多年前发生的严重命案,也没有谁会回来报仇啊。

“应该是你,仔细回想一下。”她提醒我,“那天晚上,除了一个什么都不肯说的且殷,什么都说不了的里翀之外,你也曾亲眼看到了凶手的,那个袭击且殷的人,还是你先发现的。你应该仔细想想,或许你自己当时也察觉到了什么呢?”

“我?”我能察觉到什么,当时那种情况下,连里翀都没有发现那个袭击且殷的人究竟是什么人,被他给跑了,我这身手能发现得了什么,我赶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结束了战斗。那个黑影钻进了林子里消失不见了“当时情况太黑了,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啊。而且里翀里翀他也什么都没有看到,他的眼力和耳力都超乎常人,如果他都没能发现的话,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样漆黑的情况下,我连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了,不了解当地的地形,深一脚浅一脚的,我怎么可能还发现了什么呢

“里翀也许没有发现,当时的环境漆黑,可是在他冲上去之后,里翀就是一个切实存在的活体,你应该仔细想想,那个黑影在和里翀扭打在一起的时候,你看到了些什么。”

她说。

里翀她是让我拿凶手的影子和里翀的影子对比,找出凶手和里翀之间的差别

“我记得,”思绪被拉回到那一天,仿佛仍然置身于黑暗之间,里翀在前面于那人厮打在一起,他很努力的想要制服对方,可是那个凶手很狡猾。“他的个子并不算高。”

我伸手比了一下,因为记得里翀大概多高,所以记得里翀和那个凶手之间的差距,他的个子并不高,也就一米七三,一米七四左右,应该是比我稍微高一点点。

“还有呢?”她提醒我继续想下去,因为

“还有,他很狡猾,尽管身手并不如里翀,但是对于里翀下手制服他的几个动作,他都逃了过去。后来见情况不对,他转身就溜了,逃进了树林里就消失了。”很狡猾,这是我对那个凶手最开始的印象,也是最深刻的印象。“他不算特别精瘦,他的身材中等。”

因为他在躲避里翀的时候,会让人有一种意外灵活的感觉,他的个子不算高,身材也不算瘦,很灵活。至于其他的

“我总觉得,那个身影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了。”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更多的线索了。我真的有印象,我应该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的,可是因为夜深,加上当时事发突然,我便一直都没有想起来。

脑子里很乱。

乱得无法思考。

“霍汐。”伴随着萧珏走来,“她”在我身边突然就消失了。“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外面冻着啊。”

“还好。”我说,我并不觉得特别的冷,而且这样的环境里,能够让我的脑子更加清楚,不至于浑浑噩噩的。

“还在难过吗?”萧珏走到我面前,见我一直低着头,便很容易就会想到。

“嗯”我没有瞒他,我就是很在意,我“萧珏,我觉得我自己太无能了。我虽然很努力的想要回忆起那天晚上有关于凶手的线索,可是”

“这不是你的错。”萧珏说,“当时天色那么暗,谁也看不清楚。”

“萧珏”我伸手轻轻拉着他的衣带,“我这一次是不是特别没用。”

“当然不是。”萧珏安慰我说,“别忘了,每一次在解开案件最后的谜底之前,你都是要自己一点一点查出来的,你也有过这样为难不知所措的时候,可是最后,还不是都走过来了。只不过,因为这次的事情牵连到了你最不希望牵连的人,你才会觉得压力比平时大了很多。”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说,“这么久了,我居然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而凶手还在到处害人。凶手他根本不给我们时间仔细考虑清楚的。”

“越是这样,你越是要先冷静下来,你着急反而找不到他,还不如先冷静下来,你只有想在他前面,找到他做事的顺序,才能够顺利的找到他。要不然,他在前我们在后,我们的处境永远都是被动的。”萧珏抬起手来摸了摸我的头,从我头上摘下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我头上的枯叶。“你看,你现在连落在头上的叶子都忽略了,可见你的心思已经乱了,你如果不能稳定住自己的心情,这次是一片叶子,下次呢?下次会是什么。”

“我找不到动机。”我说,“我真的试着想过所有的可能了。但是我真的找不到凶手残害乌萝村无辜百姓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这么多人难道是为了复仇?可他又在为谁复仇呢?这个村子里唯一能够称得上过去的,也就是七十年前的那件案子了。但是当年那件案子里的人,在中间有关系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即使他们还活着,可如今的年岁如何能够完的成一系列杀人报复的行为呢?舟和一家舟和还有他的姑母姑父,难道都是因为这件事才遭遇凶手陷害的吗?要不是抢救及时,只怕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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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一话 忽逐邪被刺伤了

“霍汐,”萧珏在听了我的话以后,沉默了好久,他在思考我所说的动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从一开始我们所追查的方向就错了呢?”

“错了?”我挺意外的,毕竟我真的没有想到萧珏会提出这样一个假设来,“哪里错了?”

“我现在也不知道哪里错了,可是会有一种感觉,我们离一开始所作的推理越来越远,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离我们预定的计划,直到走到了现在,一切都不是我们所预期的,每每发生任何一件事,都在我们的预料之外,很容易就将我们挫败。”萧珏说,“如果所有的推理都找不到方向,我们不知道在原先的推理之中,凶手的目的是什么,那会不会原本的推理就是错的,是我们的方向错了。”

就好像,我们一开始画了一个圈。

在这个圈里填上了所有符合这件案子凶手的特征,然后按照这个特征在寻找我们以为的凶手。可是一件一件的案子追查下来,我们早已经偏离了预计的推理,所以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让我们措手不及的。因为我们一开始的判断,就被影响了我们所圈起来的特征,因为所了解的证据有限,所以在某个条件上,多了或者少了什么,所以我们把真正的凶手圈在了外面。再按照原本的推理调查下去,那么只会更加偏离真相,更加偏离凶手。

“可是,如果一开始调查的方向就错了,那我们现在就只能重新再一次梳理线索了。”我在想,到底是从哪一件案子开始,我们偏离的真相

舟和、利老四的死,青竹的自杀引得我们来到乌萝村。

这三个人的死,至今没有解开的疑点,是舟和还有利老四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被凶手灭口的。我们只是推测,他们当日在争执的事情,与乌萝村的某个陈年的秘密有关,所以青竹将我们引到了这里

但是,发生在钟离家的命案,怎么可能是乌萝村里的人做的呢?

乌萝村的人都被看押在这里,他们是没有机会离开这里的,每日的活动范围,也就是这个山头附近,村子、村后、还有采石场。他们是没有机会离开守卫看押的,所以就更不可能离开这里,去到钟离家杀害舟和还有利老四了。

一个能够被乌萝村的秘密所威胁的人,还能够离开乌萝村,前往钟离家

这两点是矛盾的。

“别着急。”萧珏说,“慢慢想,总会有结果的。”

“如果,用行动范围来约束凶手的话,那么肯定这个凶手是有条件离开这里的。可是他有条件离开,却不能长时间的往返,所以这个人极有可能是留在这里看守的人,对吧?”我向萧珏提出一个假设,毕竟在矛盾的两种选择之间,首先能够到达钟离家的这个条件更为重要,他没办法到钟离家,便不可能完成之后杀害舟和,嫁祸利老四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样子,那青竹也就不必用死来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到了乌萝村来。

“没错。”萧珏说。

“可是,作为乌萝村的守卫,那他肯定是钟离家的家奴,如果是这样的话,乌萝村的秘密,可以威胁到他吗?”这一点,我怎么想都解释不通的。

可如果凶手是钟离家派到这里的守卫,恰好里翀也认识他的话,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能够让里翀松懈防备,然后伺机杀害里翀的。

“乌萝村和钟离家,原本就是相对的,虽说钟离家受命看管乌萝村的人,可是他们二者之间,本就有利益冲突。作为钟离家的人,除非他背叛了钟离家,才能够受到乌萝村的某个秘密威胁。”萧珏说,“要是这样的话,他背叛钟离家的事情被舟和、利老四察觉,而舟和、利老四利用这件事情要挟他,他被逼得走投无路,所以杀人灭口,这样的逻辑是说得通的。”

“背叛钟离家啊”我嘟囔着,萧珏的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儿。“可是他背叛钟离家,能实现什么目的呢?乌萝村这么穷也不可能拿得出什么好处来贿赂他啊,仅仅是为了乌萝村,不管是哪个人都应该清楚,钟离家能够给他们的好处是更有保障的。”

我不觉得,背叛钟离家,然后和乌萝村的人走得近,能够带给他们什么样的好处。没有好处,反而还留下了把柄给他们,这也算是得不偿失了吧。

更何况杀人一个值得杀人灭口去解决这件事的背后,肯定要承担比杀人更加严重的后果,可是在这个被严厉看管的地方,能实现什么样的目的呢?

“萧大人,萧大人在吗?”

忽而听到了伏四的声音,他一边焦急的寻找着萧珏,一边往这边走来。

“怎么了。”萧珏不得不中断了推测,淡淡地看了看我,随即向伏四走去。

“萧大人,快、快跟我来,出大事了!”伏四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他强压着粗气,顾不得礼仪,拉着萧珏便往外走。“忽逐邪,忽逐邪怕是要死了”

“什么。”我愣了下,忽逐邪要死了?这是什么意思我也急忙跟了上去。

我们从院子里出来,谒拙派来的人早已经等候在门口了,见到我们立刻迎上前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忽逐邪怎么了?”萧珏让毓儿去取他的药箱,同来人询问道。

“村长被刺伤了,流了好多的血,谒拙大人让我来寻萧大人帮忙,他说萧大人医术了得,怕是只有大人才能救我们村长了。”来人说。

他们走得极快,我跟在他们身后可以说是一路小跑,“村长被刺伤了?什么人干的?!”

“是女鬼!女鬼刺伤了村长!是一个特别可怕的女鬼!她”他已经被吓得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了,连手都在比划着,试图努力表现出那女鬼的可怕模样。

“女鬼?”

这大白天的,竟然有女鬼跑出来伤人?!

这怕是才真的见了鬼的吧。

“是女鬼,真的是女鬼,好多人都看见了!她,她的脸那个样子绝对是女鬼!”

他怕我不信,努力在强调着。

“萧夫人若是不信,等下可以去问其他人。好多人都看见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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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二话 缝合手术

“先救人吧。”萧珏说。

比起争执那些没用的,救人比什么都重要。忽逐邪的生死将会决定村子里的人与钟离家的对立态度,而且若能将忽逐邪救下,他可算是最直接的证据,证明那女鬼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便已经赶到了谒拙家里,一进门,就看到谒拙守在忽逐邪床边,谒拙的妻子涂安带着几个人在周围忙成一团,年幼的且殷吓得躲在一边,缩在角落里,完全都已经傻了。

一地的血

看到这么多的血,我当时的预感就很不好了,这个血量人能不能救回来,真的很难说了。这个年代又没有输血一说,失血过多本来就是会死人的。

“让我看看。”萧珏挤到忽逐邪的床边,推开了谒拙。“去取些热水过来,要干净的水。”

谒拙便让涂安立刻去安排,自己则守在一旁。

我大致在屋里看了看,然后走到了萧珏身边,萧珏正在为忽逐邪止血。

忽逐邪的伤口很深,伤在了左侧腹部,鲜血呼呼往外冒,这一会儿的功夫,萧珏的袖子都被染得鲜红。忽逐邪已经没了意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的脸色灰暗,嘴唇也发白,气息微弱,只怕不消一刻就会过去了似的

“必须伤口缝合。”我说,在亲眼见到了忽逐邪的伤口以后,我确定,如果不缝合伤口,没办法让他迅速自愈。可是他现在已经失血过多怎么办

萧珏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他明白我的意思。

“缝合?怎么缝?”谒拙问,“难道要像缝衣服一样,把伤口缝起来吗?”

“没错,人本身有自愈的能力,如果是小伤口的话,只需要正常止血,等到伤口结痂便能够自愈恢复。可是他的伤口太深太长了,如果不做缝合处理,等不到他的伤口自己长住,他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死去了。”我解释说。

“可是”看样子,谒拙还在犹豫,他没听说过伤口可以缝合的,只是想着,用针线在伤口处缝补会带来巨大的痛苦。“缝合的话,就可以活过来吗?”

这确实不能保证。现场留下的鲜血,早已经超过正常血量。

“大人,”旁边的人在劝阻谒拙,“大人,不能这样啊,村长已经伤得这么重了,若是再受那些折磨的话,就太残忍了。”

“人还没死,就不救了?!”萧珏怒斥。

很少见他这样生气的,但是方才,他确实把我也吓着了。我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或许是因为这些人的无知愚昧,竟要活活断送一个人的性命,而不做任何的努力,让萧珏赶到气愤。

“救。”在经过短暂的深思熟虑后,谒拙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的,看得出来,他做出这个决定,真的是经过内心极大的煎熬了。成与不成,他都必定受到族人的责怪。

他凝望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忽逐邪,只想要保住他父亲的性命。

“失血太多了,”我提醒萧珏,“正常人体的血量在3000cc到5000cc之间,失血量超过800cc就会有生命危险,他这出血量恐怕早已经超过了800cc。”

“那现在该怎么办。”萧珏也在发愁,他还没有做过这么大的“手术”。“霍汐,你有没有办法,让他可以”

“这”我哪里有什么办法啊,我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就算是有,那也都我迅速在脑子里想着所有可行的办法,输血,现在肯定是不可能的,即使有办法输血,但是如果没有经过专业仪器的检测,他也同样很危险,血型不同会有排斥反应,这个时候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血型的概念,更别说“我记得,有本书里提到过,有个名医也是要给活人做一个大的手术,他他把要动手术的活人,放在牛肚子里”

这是我唯一有印象的。

我不是专业学医的,这个故事也是我从某个历史趣闻里看到的,也不能保证就是真的。

“牛的肚子里”萧珏犹豫着,看起来,他也没有百分百的信心了。“试试看吧。”

“我去安排。”

紧跟着而来的钟离瑾站在门口,便说了句,随后,转身带着伏四去安排了。

屋子里太乱了,大家在忙着把忽逐邪抬到牛肚子里去,帮助萧珏完成缝合手术。我站在门外,注视着一切,心里也在打鼓,毕竟这件事我之前也没有试过,不确定是否会成功。

“娘,忽逐邪真的能救回来么。”毓儿惴惴不安的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你爹会尽力的,我们等等看吧。”

“我”毓儿想说些什么,长了口,却没有再发出声音来。

“廉赫呢?”我看了周围并没有发现廉赫的身影,想到里翀出事那天,顿时心里很紧张。

“廉赫守着里翀呢。”毓儿说,“放心吧,他没事。”

“那就好。”知道廉赫没事,我才松了口气。“现在就只能等等看,忽逐邪的手术能不能成功了”

我心里没底,只能等着一个结果。

我从前并不信什么鬼神,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不努力的幸运,但是现在,我真的期盼着能有一个奇迹。忽逐邪不能死,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不能死。

女鬼的事情,还有乌萝村和钟离家的关系,种种的,都需要忽逐邪做出解释,万一他要是有什么闪失,只怕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我在心里开始有一点后悔,不知道我提议这样的手术,是不是对的,万一要是失败了我不敢去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只是

“没事。”毓儿就像是看出了我的担心,他站在我身边,偌大的个子轻轻揽住我的肩膀,安慰我说,“娘,爹一定会把忽逐邪救回来的。”

“嗯。”我这一声并没有多少底气,从这一刻开始,我不知道有多么遗憾,若是这样的手术放在后世,顶多就是个小手术,输血缝合就好。但是在现在来说,输血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忽逐邪居然因为这样一个意外就有可能丧生,真的真的让人觉得,很不安。

“女鬼是真的吗?”毓儿像是要转移我的注意力一样,与我说起他所听到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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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三话 头上的伤疤

而我现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都说看到了,才让我觉得是见了鬼了。你听说过大白天冒出来的女鬼吗?还能拿起凶器刺伤忽逐邪的?”

我仍然不信鬼神之说,所以那村民口中的女鬼,一定另有缘由。

只是我现在,找不出任何证据来解释这一点。

“我也觉得奇怪,以前听说的鬼故事,总是出没在夜里。这乌萝村里的女鬼,似乎也太彪悍了些,大白天就敢冒出来了?”毓儿也觉得这件事有古怪,“不过村子里的人都看到了,而且深信不疑”

“你去打听一下,将他们每个人单独问一下。”要找出女鬼的真相,不能把希望单单寄托在忽逐邪身上。忽逐邪伤势太重了,我实在没有很大的把握,即使萧珏的手术成功了,忽逐邪凭借着那一两成的机会活了下来,但是伤得那么重,他一时半会的也苏醒不了。

“等爹为忽逐邪诊治完吧。”

毓儿是有所担心的,我们现在身在乌萝村里,萧珏又正在为忽逐邪做手术,眼下的情况并不乐观。万一这手术有个闪失的,忽逐邪的处境更加危及,这乌萝村的人估计也会大闹一场,我们在这里很危险。他不想这时候去,是因为担心我们遭到乌萝村村民的刁难。

“没事。”我说,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不管萧珏的手术是否会成功,忽逐邪能否活下来,我都得想退路了。我看到一旁跟随钟离家的赫昭带人守着,便对毓儿说,“你放心吧,赫昭也在呢。”

这个赫昭,功夫不一定比里翀弱,而且,我们尚未见过他真的动手,所以对于他的实力不好估计。但是他能在这个时候被钟离南调到钟离瑾身边守着,可见是个深得钟离南信任的人,那这个人的本事不能低估。

“”毓儿仍然有所牵挂。

“去吧。”我又催促了他一声,“趁着这个时候还没有乱起来,而且他们没来得及串通口供,你得到的线索反而是最有用的。晚点儿的话,就未必了。”

忽逐邪遇刺的事情发生以后,乌萝村里乱成一团,人人都说见过了女鬼,可是他们更担心忽逐邪的情况。不管接下来忽逐邪是生是死,但凡让这些人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的话,那么每一个人的口供都串了,他们交流过后,就会莫名的统一口径,选择一个能够说服他们自己相信的解释来圆满这个说法。这不仅仅是乌萝村的人会这样,在这个世上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有活人,只要发生了事件,那么一准如此。

“好,那你们小心”毓儿还是担心,可是没办法,也得去。他皱起眉头,眉宇间的不安,使他看上去格外的成熟,他本是那么稳重的一个孩子,像极了他爹。

我点头,目送他混入人群。

我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女鬼,然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就刺伤了忽逐邪,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去呢?

时间,未免也太巧了吧。

“景毓,去做什么呢?”钟离瑾冷不丁的出现在身后,惊了我一身的冷汗。见我吓了这么一大跳,他反倒觉得有些意思,在这气氛尤其紧张的时候,微微一笑。“怎么,你不是不相信鬼神之说吗,怎么也会被吓成这样。”

“不相信是不相信,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绪多少会比往常紧张得多。”这根弦儿绷得太紧了,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我自然是会被吓到的。

“我在里面待着,也帮不上什么忙,看着看着一个活人,那样。我心里实在不好受”钟离瑾这话像是解释了一下他为什么会出来。“你没事吗?”

没事?我迟了些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意思,大概是因为他看到了萧珏为忽逐邪动手术的过程,一个活人伤得那么重,被塞进了一头牛肚子里,那牛也是刚刚开膛破肚的,满屋子都充斥着血腥的味道。钟离瑾是受不了这样的情况,才会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我笑笑,表示还好。

“我刚才,差点吐出来。”见周围无人,他才偷偷与我吐露了实情,“我真没想到,萧大人看上去那样文弱的一个医者,竟有这般的胆量和气魄。实在是”

“医者手术,与屠夫还是有些区别的。”我说。

“手术”钟离瑾在口中静静叨念着,“我似乎,有些印象。”

“什么印象?手术吗?”我已经不觉得奇怪了,他有我哥霍准的一部分记忆,而且越来越多,他即便记得后世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我都不觉得奇怪了。

“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做过一个这样的手术。”钟离瑾问。

“嗯?”我还是有点儿懵的,“没有啊,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在那些记忆里,我看到的,你那个时候很小,大概也就像是且殷那么大的时候,浑身是血,被放在一个平的,可以推动的车子上,然后推进了一个屋子里,我好像看到了那个屋子附近有你刚才说的手术这两个字,虽然字体与我熟悉的不太一样,可是不知为何,我却还是能够认得出来的。”钟离瑾说。

“没有吧,我不记得我动过手术啊。”我说。这怎么可能?如果是我动过手术,我自己会不记得?

“没有吗?”钟离瑾也觉得特别的错愕,“我还记得,你伤在左边的头上,流了好多的血。应该还有个疤”

“不可能。”我说,这也太荒谬了。然后下意识的随手摸到了左边头上想要确认似的,然后我好像真的摸到了一个像是伤疤的突起痕迹。

这,怎么可能呢?

真的有疤!?

“这怎么回事”

我的头上有疤,我自己居然会不记得?而且对于这个伤疤,对于他所说的,关于我小时候曾经动过手术的事情,我真的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好像那根本就不是我的记忆一样,我也从来没有动过手术

可这个伤疤就在这儿。

“看来,我记得的,是没错的。”钟离瑾暗暗感叹了一句,在他的记忆与我的记忆发生冲突了的时候,没想到他说的,反而是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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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四话 难以接受的结果

“我,真的动过手术?”我对于这段过去竟然毫无印象。“你看到的,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发生了什么?”

我希望,钟离瑾能够向我提供更多的线索来证明,那段被我遗忘了的记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件事情,切实发生在我身上,可我自己却全然没有了任何记忆,这让我很不安,我便有些着急着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不知道。”钟离瑾却说,“我并不记得其他的事情了,只是记得那时便看到你浑身是血,然后被送到了写着手术的地方。那个很像我的人应该就是你哥哥,他在外面焦急地等着。好像,过了很久。但是我却没有见到你出来”

所以钟离瑾记得的,也只有这些了而已。

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想要和你确认一下的,好像没听你说起过,你曾经手术的事情。”钟离瑾说,“怎么,你自己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嗯,没有印象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时候太小了,事情又过去了太久”

这只是一个借口,但凡是真正发生在我身上的,哪怕因为那时候年纪小,事情就算过去再久,忘了当时的细节,可也会对这件事有印象的呀。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当钟离瑾提起来的时候,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啊,对你来说,确实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他忽而感慨了一句。

这句话,像极了我哥的语气。

“前些时候,里翀出事,我的情绪不太好,可能说了一些让你难过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钟离瑾突然与我解释起了这件事来。“我也不是生你的气,就只是很难受,很沮丧,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却又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其实,我就是在生自己的气”

我轻轻笑了下,意思是我理解他的心情。

“直到里翀死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对于他,和他有关的很多事情,我好像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钟离瑾此时的情绪很低落,大概是受到了忽逐邪的事情影响,“我一直都以为,我把里翀看得特别重要,他就像是我少有的朋友一样。可是没想到直到他死,我才突然发现,原来我对于他的了解,我对于他的记忆,真的没有多少”

“可能是因为人活着的时候,我们并不会太在意。”我劝他说,“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但意外总是发生的那么突然。没等我们准备好,便要面对失去一个很信任的人。”

钟离瑾点头附和,“没错,里翀他真的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我也没想到,”我说,“在我的印象里,里翀办事稳妥,他是个很有心思的人,而且他的本事那么厉害我习惯性的总会把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依赖他。我认为里翀只要在,就一定能够面对某些受到威胁的状况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他也会死”

说起里翀的死,我想,我到现在也还没有走出这件事的影响。

里翀好好的一个人,前一刻还活生生的,然后只是一会儿没见,他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我听景毓说,里翀他中毒了”钟离瑾沉默良久,说道。看样子他对于毓儿的这一个判断还抱有怀疑似的。“是真的吗?他被毒死的?”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里翀在我们看来,都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不可能如此轻易就着了对方的道儿。“毓儿和萧珏都已经证实了,他们在这件事上,不会有任何大意的。”

所以关于里翀遇害的判断上,我是相信他们所说的。

“为什么会这样。”钟离瑾还是很自责。

我能理解他的自责。

“里翀他,太惨了。”钟离瑾说。“其实那天我与你说的话,也不都是一时情急。我只是替里翀抱不平,他死得太惨了。”

一个心思细腻身手不俗的人,死得这般憋屈,任谁都无法释怀的。

或许,我能够接受他英勇战死,却没办法接受他被人暗害致死。

这样的结果,别说是钟离瑾了,我也觉得难以忍受。

“其实,我曾与里翀提起过,有意想要把他调回来的。”钟离瑾说,“只不过话还没出口,就被里翀拒绝了,他说跟着你们他过得很好,虽然不见得有在钟离家这般的条件,但是心里踏实。他很喜欢这种脚踏实地,大家一同努力去做一件事情的感觉他说,萧大人不善武艺,你又是个直脾气,认死理,哪怕知道前面是悬崖,也毅然决然的敢往下面跳。景毓虽然有功夫傍身,可是年轻气盛,有时候思虑不周,自己都很容易陷入危险。更别提红玉还有丽夫人这两位了,红玉对你倒是忠心,也是个能为你赴汤蹈火的,不过能力有限,丽夫人也是。只怕遇到了事情,往往还是要你去照顾她们的。里翀说他得留在你身边,帮你”

我的心情在动摇,从好不容易恢复了理智,然后听到钟离瑾说的这些,我真的

“我想,他应该不后悔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至少他尽心尽力的保护你了,他实现了自己的承诺,直到他生命的最后。霍汐你没事,才是里翀最希望看到的。”

钟离瑾的话就好像是一把刀子,深深扎进我心里。

“不知道萧大人的这场手术还要多久才能结束,霍汐,你要是累了,就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等下有情况了,我再让人去找你。”钟离瑾说。

“不必了。”我说,强撑着,“应该快了吧。”

即使是在牛肚子里对忽逐邪进行伤口缝合,可是并没有能够输血的条件,手术不会缓慢进行的,这会儿,应该快结束了。

“希望这次的事情能够早些有个结果,这么多的人,万一有些什么影响,只怕大家都不会好过了。”钟离瑾忽而感慨,“我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我的问题,也许谒拙说的没错,叔父钟离延虽不能在严格意义上说是一个好人,但是在他的治理下,钟离家确实比在我手里过得好很多。我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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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五话 女鬼是谁传出来的

“何必这样想呢。”我劝他,钟离瑾和钟离延对于这些人的态度就不同,如果像钟离延一样,目的明确,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管制住这些人,我想钟离瑾其实也可以做得很好。可是他的目的不止如此,钟离瑾选择了一种很难走、很辛苦的路,他没有直接使用他作为钟离家大家主的权利,去威胁这些人,而是很耐心地说服他们,让他们试着想要相信他。

结果可能是不如预料吧,但是他试图以德服人,令这些人感化,从而解决掉他们对于钟离家的棘手,可以看得出来,钟离瑾如此不怕麻烦的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他就是不想要像钟离延一样,做一个严苛的大家主。

“你一定很失望吧。”他淡淡的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

“什么?”我便顺着他,很自然的问了句。其实我不是完全没有听清楚,只是不太明白他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似乎有意无意的,他总在提醒我,他和我哥哥之间

“没事。”但是钟离瑾却没有说下去,他的眼神就像是顾及周围的所有人一样。

我觉得奇怪急了,他刚才好像非常不经意的说了句什么,你一定很失望吧。站在我的立场上,这句话实在有太多种解释了,钟离瑾知道他和我哥哥之间的这种关联,然后就好像是在提醒我,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对他这么一个“转世的哥哥”感到失望?

我原本打算问清楚的,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可是伏四从里面探出头来,“好了,好了!萧大人已经完成了缝合,好了!”

“好了?”钟离瑾脱口而出,十分的意外,大概是他理解的好了,和伏四所说的好了,实际上是有差别的。

“完成了,萧大人完成缝合了”伏四很激动,他一直在里面守着,直到萧珏完成手术他才赶着出来通报一声,“现在他们正忙着把人抬出来呢。”

“那,忽逐邪醒了?”

钟离瑾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不只是我,伏四也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

“大人,忽逐邪还昏迷着,只是萧大人刚刚完成缝合,正把人从牛肚子里抬出来呢。”伏四认认真真的解释了一下,在他看来,忽逐邪伤得那么重,萧珏又不是神仙,即使有一身的好医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让忽逐邪醒来啊。

钟离瑾的眼神顿时就黯淡了。

他现在情绪比刚刚更低落了。

“且先看看情况吧。”我说,“没必要这么早就放弃。”

忽逐邪手术成功,但尚未恢复意识,他因为失血过多一直都在昏迷着,即使萧珏完成了缝合手术,也不能保证他就真的能活过来。

“今天晚上,还是得小心照顾,他的情况不太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若是挺过了今晚,他的情况稳定住了,那么便能有转机。”

我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萧珏对谒拙在嘱咐着。

可是他仍然不放心,“这样吧,要不然今晚我留下来,或者你们搬到我们住的地方。”

谒拙似是还有顾虑。

“还是我们留下来吧。”我说,“忽逐邪现在的情况,应该也不适宜继续挪动了吧。避免对他的情况造成二次伤害,还是让他安安静静养着吧。”

“”谒拙虽然没有直接答应,可是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我们,却也不再反对。“等下我让涂安将旁边的屋子收拾一下,给你们”

“不必了。”萧珏阻止了他,“我们就留在这儿,又不是没地方住,这儿离我们住的地方,总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不过是为了更方便照顾忽逐邪大人,才说要留下的。你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们就待在这里,守着他。”

谒拙点了点头,“也好,那今夜我陪你们一起。”

他斩钉截铁的架势,倒像是早已经预感了今夜会出什么事情一般决绝。

我瞧瞧瞧向萧珏,他也听出来了谒拙的意思,只是我们都没有揭破,谒拙不见得一定就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和我们其实差不多

“我去让人熬煮些汤药过来。”萧珏没心思追问下去,他还是担心忽逐邪的情况,失血过多又进行了那么大的一场“手术”。他担心忽逐邪的身体状况会吃不消,所以去找人熬煮汤药了。

“谒拙,这是怎么回事。”看着萧珏离开后,我才开口询问了谒拙。“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说,是女鬼刺伤了忽逐邪?”

谒拙的神色,与此时站在外面的钟离瑾倒是差不多。

“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一大早我便按照父亲要求的,一家一家上门,试图去说服他们相信,这一切并不是钟离大人的意思,钟离家与我们并不是威胁,所以不要把情况弄得更加复杂。我还没有走几家,便便听到人说,我家里出事了。我匆匆赶回来,然后就听到大家在说什么,女鬼刺伤了我父亲,而且,好多人都看见了”

我迟疑,“所以你也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刺伤你父亲的女鬼?并不是完全清楚,你父亲是如何受伤的了?”

我在想,这件事里,到底有多少人是亲眼见到的。

谒拙没有回答。

“那你妻子涂安,她有没有看到?”比起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我只能先试着从活人身上找到答案,要不然这样一直等下去,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什么人遇害。

谒拙却摇头,“涂安那时在旁边的屋子里收拾,她听到这边的动静后赶过来,便只是看到了我父亲倒在地上,然后,都是血”

“你父亲当时是一个人在?”怎么会这样刚好,恰好就没有人看到,忽逐邪当时是如何受伤的呢?这

“涂安她看到父亲倒在血泊里,吓坏了,只能立刻让附近的人去村子里寻我。等我回来,才安排的一切”谒拙说,他也很后悔,不应该今天去的,要不然他父亲也不会孤立无援的被人刺伤了,如今伤得这么重,让他很是担心。

和忽逐邪住在一起的谒拙和涂安都因为各自的原因,并没有亲眼看到到“女鬼”伤人。

可是,那“女鬼”

“你知道为什么村子里的人会说,是女鬼要杀你父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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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六话 谒拙的破绽

他或许在忽逐邪进行“手术”的时候,便已经想过,所以当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他的反应并不是很惊讶的,可是,他的眼底仍然无光,愁容满面,也十分费解。

“你也不知道?”我问。

他的反应在我的预计之内,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他是真的不知情。

可是现在证实了,我心里的疑惑反而更大了。

“我不知道。”谒拙这次很是坦然。“或许,我真的不该出去,不该留我父亲独自面对那样的情况。”

“这不是你的错。”我见他不安,也只能这样劝说了。

这件事,归根究底并不是谒拙或者钟离瑾单方面的错,如果一定说是谁错了话,那就只有凶手了。只不过,凶手肆意在村子里行凶,他真的是没有选择的随意挑选目标吗?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着某条线索,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发现的。

我们需要找出来更多的,这些被害的人之间共有的线索,来推理出凶手的目的。

“萧夫人”

我正想得出神,谒拙叫住了我。

“嗯?”我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才觉得,有些失礼“呃,怎么了?”

“萧夫人,你们追查了这么久,可有找到什么线索吗。”谒拙这也算是主动向我们示弱了,他父亲都险些丧命,还是萧珏不遗余力的暂且保住了忽逐邪的性命,现如今,他也狂不起来了。

“这,说来惭愧。”我们现在所掌握的线索,推理出的方向,实际上是有问题的,但是我又不能直接这么告诉他,要不然

“萧夫人,我想问你一件事,”谒拙狠了狠心,才松了口。“伤害我父亲的人,和伤害村子里其他人的人,当真都是同一人所为吗?”

我怔住片刻,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我似乎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可是,他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我无意识的一抬头,紧接着看到从他眼睛里闪过的一抹逃避却让我有些在意。

谒拙的那个眼神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

几乎捕捉不到。

我也险些错以为,那是我的错觉。又看到他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在等待我的回答,我心里的感觉特别奇怪,我相信我自己,我刚刚真的看到谒拙的神色里,有一些不太对劲。

只可惜现在,我又说不出来个什么

这真的是,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萧夫人?”谒拙大约是见我没有回答,才不禁又开口询问。他不知道我的反应怎么会是这样的,又或者,他原就是

“说实话,我现在也不是完全确定的。”我说,尽量让自己的态度不着痕迹,避免被他察觉到什么。“我虽然很想告诉你,一切都在我们的控制之内,来让你们安心。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情况没有那么乐观,我们对于凶手的线索,也掌握的不够。”

谒拙的反应果然不对劲。

他的眼神停顿的时间过于长了,好像是分明想到了什么,他有些不自觉的紧张。

这个反应真的很有意思,我觉得他关心忽逐邪是认真的,对于忽逐邪为何会突然被刺伤的事情也确实全然不知情。但是这一刻,他也的的确确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隐瞒一样。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是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他自己也在犹豫,十分不确定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是否和整件案子有所牵连。他在心里做了个排查,一点点的,想要通过我的话来决定那件事情是否公开似的。

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不过在我面前,大多数人都不算是会撒谎。很容易便露出了破绽。尽管他真的很努力的在伪装,想要表现得自然,只不过,大多数人在撒谎的时候,都会格外的注意对方,观察对方的反应,看看自己所说的,对方是否接受。而且他们太想要表现自己的正常,所以,越是正常就越是不正常。

真正没有问题的人,不介意自己流露出其他的情绪,而且人最真实的情绪往往都是很短暂的。真正发火的时候,就是那么一瞬间的,真正感到难过委屈想哭的时候,也是一瞬间,真正感到幸福开心,还是一瞬间,哪怕是听了个笑话,当时哈哈一笑觉得这么逗啊,但是很快这种情绪过去以后,就没有觉得很好笑了,而更多人记得的,是自己理解当中的好笑。这一瞬间里,有的人忍下了那种情绪,便可以做到不被人看出来情绪的变化,但有些人忍不住,他们发泄了出来,或者发火,或者大哭,或者大笑,可是最真实的这一种情绪,他们自己能感觉得到,过了那一刻之后仍然保持发火,保持大哭,或者保持大笑,也都是有意识的。

而谒拙,他露出的破绽太多了。

何况还是在我面前,他又是我在怀疑的目标,哪怕他一个眼神,我都觉得不对劲。

谒拙有问题,我并不是第一次这样觉得的了,可是我不明白,他的问题究竟是什么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想要隐瞒的事情又是什么

所有的,所有的问题都太

“谒拙,”我抬起头来,决定试一试,“你有什么心事吗?”

他果然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是照顾你父亲的时候太紧张了,还是你心里有什么事吗?”我给了他一个选择,但是这个选择却不是想要为他解围的。

而且我知道,他一定会选的。

“是啊,可能是担心我父亲,我父亲的情况真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我真的很在意,我很担心他有什么闪失。”

果然,如果我所想的一般,谒拙顺着我给的选择就答了话。

他的心思已经乱了。

两个选择,一个是真的,一个借口。

他当时必须做出一个决定,那么肯定会避开那个真的,然后他选择了我给他的借口,并且顺着那个借口又添油加醋的做出描述。

这原本就不正常。

他自己却并没有一点察觉,这只能说明,他当时根本没时间去想更多的细节了,他的大脑来不及思考,他的精神状态特别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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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七话 牢笼

他想隐瞒的事情,看来并不希望被我们这么快就察觉了。谒拙的心思,并不是特别的难猜,我知道他有事情想要隐瞒,但是这件事对他来说,可能比对整件案子的意义更大,他虽有犹豫,可在没有一个结论之前,应该也是会关好自己的嘴,绝不会泄露一个字的。

一方面他在担心他父亲。

忽逐邪的伤势严重,而且这一次受伤,是谒拙始料未及的,他看到忽逐邪奄奄一息,也慌了手脚,不知所措了。

另一方面,他所想要隐瞒的事情。

我只是大概能够猜出个方向,但是并不确定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从谒拙的反应上不难猜测,这件事必定是与忽逐邪的事情起了冲突的。但是凭借着他对忽逐邪的尊重信任以及亲情来说,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宁愿忍受忽逐邪遇刺也不想要吐露半个字的,我也很好奇。

“谒拙”我很希望,他能够自己说出来,即使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萧夫人,”谒拙却忽然打断了我的话,“萧夫人,我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忙,那你们先等等,我马上回来。”

不等我多问一个字,他便像是逃了似的,迅速离开了。

“谒”我话音未落,他头也不回。

“谒拙怎么了?”钟离瑾进了门,却正好与谒拙擦身而过。

“没事。”其实我想着,这大白天的,谒拙倒也不见得去做什么。不过关于忽逐邪受伤的事情,乌萝村里传什么的都有,大多是在讨论什么忽逐邪别女鬼刺伤了的。谒拙匆匆离开,有着极大的可能是去处理这件事了“女鬼是不是真的我不确定,但我知道,人心若是藏了恶鬼,那就麻烦了。”

钟离瑾转过身向着谒拙离开的方向看了看,他仿佛听懂了我的话,又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可是忽逐邪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在缝合手术之后,他也只能算是勉强的活下来了,不过那气息微弱得就像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会断了一样。萧珏和谒拙一直守在忽逐邪的床边,即使偶尔走到门外去透透气,也是很快就会回到忽逐邪身边的,他们担心离开的片刻忽逐邪会发生什么意外。我虽然坐在屋子里等着,不时凑上前留意一下,我最在意的并不只是忽逐邪的情况,而是

涂安今天夜里,已经是第二次过来了。

她还要带着且殷,照料且殷的生活,她过来无非就是看一眼,然后问问我们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其实能有什么需要呢,乌萝村里穷的连饭都快要吃不上了,别的要求明显就是为难人。只不过她对于忽逐邪的态度,确实让我有一种特殊,却又并不完全陌生的感觉。有点客气,有点敬畏,但是她并不像是谒拙那样,对忽逐邪有着亲情。

涂安对忽逐邪,并不像是一家人,她好像只是在尽本分一样照顾忽逐邪而已。

这一点上,让人觉得她其实做的还不错,只不过,她没有谒拙那样的急躁绝望。

“这边没什么事,你带着且殷先去休息吧。”谒拙在和涂安交代的时候,甚至是连一眼看向涂安的机会都没有,他的眼睛一直盯在忽逐邪憔悴的面容上,片刻都不曾移开。

“”涂安淡淡地向我们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便习以为常的退了出去。

我察觉到他们夫妇间有些奇怪的反应,趁着涂安出门,我便起身活动了下身子。“我出去透透气。”

我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然后走到了涂安的门前。

我在想着该如何把涂安从屋子里引出来,才能不惊动谒拙。

涂安自己便先推门出来了。

她看到我,有些吓到,但是第一反应居然是立刻看向忽逐邪的房间,就像是在担心,她与我的相见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一样。

发现房里的谒拙并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涂安突然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迅速的,把我拉到了一旁

“你这是”反倒是我,有些弄不清楚她的意思了。

她这是做什么?难道背着谒拙,她也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村长”等到屋后,涂安才怯怯开了口,“村长真的还能救活吗?”

和预想的其实差不多。

“怎么,你希望他醒来吗。”我觉得她这话能解读出不同的意思,看她脸上的表情,我也是的的确确有心思想要逗弄逗弄她的,她这么紧张,应该不完全是在担心忽逐邪的伤势吧,她对忽逐邪,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不是亲情,只不过是因为忽逐邪是谒拙的父亲。

但是涂安,她对乌萝村有意见,她也不满乌萝村的事情让谒拙焦头烂额,但是乌萝村里真正使得谒拙忙得不可开交的人,其实是忽逐邪是对。那么忽逐邪,其实是他们矛盾的源头。

“你,你这是怎么说的我当然希望他醒来啊。只不过”涂安脸上的惆怅,映着月色看得特别清楚。“只有他醒来了,谒拙才能没事”

“他们父子的感情很好吧。”我说,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忽逐邪和谒拙之间,父子俩的感情一定很好,她虽然不是那么喜欢忽逐邪的,可能和忽逐邪的态度性格有关,但是她深爱谒拙,她知道忽逐邪一旦出点事情,最难受的还是谒拙。

她不忍心看到谒拙失望难过。

“是,他们父子两个的感情特别的好。”涂安向我承认这句话,但是她好像并不开心。

“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我觉得,你好像并不怎么开心似的。而且提到乌萝村,你的态度很奇怪,你似乎很担心谒拙,你对乌萝村有不满”我说。

她抬起头看了看我,今夜的月光皎洁澄澈,即使在这个时候了,也还是能让我们看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和神色。

她迟疑了很久,才缓缓说出。“没错,我不喜欢乌萝村。”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这里穷,被人看押着?又或者是”我说。

“乌萝村就是一个牢笼,真正被囚禁在这个牢笼里的人,不是这里的村民,而是这里的首领。真正在看守着的人,也不是钟离家的人,而是乌萝村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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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八话 妇人们的不满

我还是被涂安的话意外到了。

我原本只是知道,她对乌萝村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对乌萝村的印象竟然糟糕到了这么严重。

“怎么,你不相信是吗?”涂安看到我的表情,她认为我并不相信她的话,可是她没有惊讶,就像是一早便猜到了我会是这样的反应,“你们从外面来,看到乌萝村的村长在村子里独特的权利,所以你们一定在想,能够在乌萝村里担任首领,应该过得还不错吧。至少不应该是我这样的态度才对,是吗?”

“”我移开了目光,“你说这里是牢笼?”

“是,这里就是牢笼,之前关着我们的村长忽逐邪,马上也要把谒拙关进去了。”她的语气听起来特别的绝望,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现如今乌萝村里的人,早不是当年那般了,当年的人或许还有血型,可是现在的人现在的人,他们”

我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是谒拙是忽逐邪的儿子,便注定了他的人生其实是没有选择的。”我说,即便我能够体谅她的心情,可是这件事,乌萝村里关于首领的传承,是我们都插不了手的。“即使我想帮你什么,但是你知道的,我们并不容易改变什么。”

涂安忽而就哑然了,像是为了他们的命运在感慨一般。

“我虽然,没办法改变谒拙将要继任乌萝村村长的事情,但是,我可以同钟离大人求个情,如果以后,你有什么特别的需要,我愿意帮帮你。”我说。

同样是女人,而且,同样都是担心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我明白涂安的心意。

她不是因为自私才会这样的,恰恰相反的是,她把自己的关心全部都给了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她是因为他们,才会犹豫不决反复煎熬的

“你、你为什么会,帮我?”

涂安自己想不明白,在她看来,我和她的交情好像并没有好到会为她做这些事的地步,毕竟乌萝村里的条件就是这样,我与她走得亲近,帮了她,也没什么好处的。

“其实,你在担心谒拙的时候,也在担心自己的孩子,对吧?”我看出了她的心思,她知道谒拙继任村长,已经是无可更改了,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罢了。

就像是这次,忽逐邪若是挺过来了,那么谒拙就会再等个一两年的继任村长,成为乌萝村里这些人的新首领。若是忽逐邪没有挺过来,那么谒拙就会立刻成为新的村长,以新首领的身份,为忽逐邪安排后事。

涂安和谒拙虽然还年轻,但是他们膝下只有一个年幼的女儿。

而且

如若,在这几年里若是他们能生下一个儿子,那么将来的首领,就会是他们年幼的小儿子。如若,他们之后的几年时间里都没有生下儿子,将来被困在这里的,就会是他们的女儿且殷。

“你说的对”她怅然的看向房间,屋子里的且殷没有动静,大概是一件睡着了。“且殷那么小我真的,真的是”

“可惜,这件事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我虽然心疼她,但是这件事上我做不了什么,我能改变的事情有限,即使偶尔让真相大白,可是也未必每一个真相都能得到应有的结果,时间在变,恰好卡在了一个将人类阶级区分得最为明显的开始。

“之前,钟离大人来村子里,他有意把这些孩子们都带出去,养在钟离家,找个人来教他们。只是村长不答应”涂安说出了他们最近一次爆发的矛盾。

“忽逐邪?”我问。

钟离瑾来到这里,不只是提出了要带一部分人去钟离家做事,还曾提出,要把这里的孩子们带到城里钟离家去,教他们读书和本事。可是先一件事,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忽逐邪的同意,后一件事,忽逐邪却是不论如何都不肯答应的。

钟离瑾的心思我想到了,他应该并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只是,想要做点事情,改变乌萝村,让乌萝村的人改变对钟离家的态度而已。

但是他忽略了,至于忽逐邪为什么不答应让这些孩子离开乌萝村。

我想是因为两个考虑吧。

第一,是离开容易,这些孩子到了钟离家,日子就算过得再辛苦,肯定吃的用的也比在乌萝村里好太多。那么再想要让他们回来过这样的日子,那可就太难了。

第二,他们去到了钟离家,同样也就变成了钟离家手里的筹码,如果钟离家对他们没什么要求还好,一旦钟离家和乌萝村的矛盾激化,这些孩子便有可能被用来要挟乌萝村。

不管是怎么样的考虑,在这个情况下,让乌萝村的孩子们跟随钟离瑾一同离开,真的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别说忽逐邪了,任何一个当时身在村长位置上的人,都不会答应的。

只不过村长不答应,便会让一些孩子的母亲不满。

她们在乌萝村里吃了太多年的苦,也是真的希望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够让她们把孩子送出去,让她们的孩子有机会从这个地狱里逃出去。可是这个对她们来说如同天上掉馅儿饼的机会,却如此的轻易的被忽逐邪推掉了,任谁都会觉得难以接受吧。即使她们面对忽逐邪独一无二的权威时,也不敢做出任何反抗,不敢当着忽逐邪的面,表示她们对于这个决定有何不满。可是私底下,她们因为孩子,与忽逐邪心生不满,对忽逐邪而言同样成为了一个隐患。

更多的,就像是忽逐邪不愿意失去乌萝村里的权威,才不肯放所有人离开一样。

他已经在逐渐失信于这些人了。

在我想通这一点的时候,我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关于钟离瑾的。

我自以为我算是很了解他的了,只不过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还是很不安,我

我在想,我们都以为钟离瑾当时提出要带一部分人离开这里,是一个蠢念头,因为这里的人不可能改变他们原本的想法。但是,或许这会不会才是钟离瑾真正的目的呢

他知道忽逐邪不会让这里的人轻易离开,他也知道,乌萝村里的人会因为这件事与忽逐邪离心,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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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九话 毛骨悚然的响动

“娘?”毓儿险些走过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退了两步,站在那边看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交代给你的事情,都做完了?”我问。

“嗯,大致上都问过了。”他走了过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娘你算的真准,你知道刚才我遇见谁了吗?”毓儿故意卖了个关子。

“遇见谁了?”我的心情直到刚才为止,确实很低落。不过听到他这么问,心想肯定是一个我熟悉的人,但却还要满足一个条件,就是我明明知道他,可是突然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会吓一跳的那种也许是因为我现在状态不太好,对于这种分析根本没有兴趣去想那么多,“谁啊?”

“谒拙呗。”

毓儿靠在旁边坐了下来。

“谒拙?”猛不丁的从毓儿口中听到谒拙的名字,我还是吓了一跳。

怎么会是谒拙呢?

忽逐邪的缝合手术刚刚进行完,而且

“谒拙在屋子里啊。”我说,“刚刚我才见过他的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天黑之前那会儿吧,我正按照你的交代,向村子里的人询问他们见到女鬼的事情。谒拙特别着急的赶过来,然后把大家聚在一起,说他父亲忽逐邪遇刺的事情是个意外,他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清楚,让大家不要乱传”

天黑之前的时候?

我倒是记得,下午的时候,忽逐邪的手术刚刚结束,我和谒拙在屋子里倒是说了几句话,我向他询问过关于村子里的人所说看到女鬼的事情。

之后,在钟离瑾进门的同时,谒拙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难道是那个时候?

“幸好我去的早了一些,谒拙提醒过村子里的人不要乱传谣言后,我再向旁的人打听,就问不出来什么了。”毓儿叹了口气。

“所以下午那个时候,谒拙跟我说话说到一半,匆匆忙忙出去,就是为了阻止村子里的人继续散播关于忽逐邪被女鬼刺伤的传言?!”我这会儿,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

我当时还疑惑,有什么事情时比那个时候守着忽逐邪更重要的呢。

现在看来,他当时去做的这件事,确实很重要。

“什么啊,娘你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啊。”毓儿说,他发现了。

“嗯”我应了一声,没有解释什么。“那,你之前向乌萝村的人求证,得到什么答案了?真的有人看到女鬼了吗?”

毓儿特别无奈无奈地抬起头,看向天边,“没有在谒拙赶到,嘱咐大家不要传谣言之前,我已经走过了十来户人家了,可是得到的答案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他们大多都知道,忽逐邪是被女鬼刺伤的,可是呢却没有一个人亲眼看到了女鬼,都只是听别人说的,所以一个传一个的,后来整个村子都知道忽逐邪是被女鬼刺伤的了。娘,你说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啊”

“罗生门。”我暗暗说了一句,这个传言的事情,和罗生门一模一样。“那你有按照他们说的,去找之前告诉他们每一个人的人求证吗?”

“当然找了,不过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谁也说不出来什么,都在指认别人,然后谒拙就来了。自从谒拙出现了以后,再问他们什么,就没有人说了。”毓儿说完,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要是里翀在就好了,他肯定能追查出谁才是第一个传出这种话的人”

“”可我们都知道,里翀再也不会回来了。

毓儿突然一激灵坐直了身子,全神贯注地在留意着什么动静,他的两个耳朵都几乎要竖起来了,眉头微微蹙着。他问我,“娘,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好像确实是有点动静。

像是女人的哭声。“是啊,好像有动静怎么那么吓人啊。”

我们的声音很轻,唯恐惊扰了这个动静的源头,毓儿把耳朵贴在周围每一处的附近,试图在寻找这个声音的来源

他慢慢挪动,我也跟着他,向他找到临近声音传来的地方听着

那个声音,很小。在这院子的其他地方几乎都听不到,只有在我们刚刚坐着的地方,隐隐约约的能够听到一些很窸窣的响动。毓儿向周围挪动着,然后听不到那个声音了,又回到刚刚坐着的地方仔细听,然后他找到了井边

“怎么,声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我往井底下看着,分明是看到了水光的

这底下

“井下应该有个通风口。”毓儿说。

通风口?我把手探到井口下方,“没错,有气流。”

如果只是单纯的一个井,那么气流应该是平稳的,不会像我手所感受到的那样,有明显的气在流动。可是现在的天色这么暗了我们映着月光也只能看到下面的水光反射而已,根本看不清楚别的。

“这可能,不是一个简单的水井。”毓儿说。

“”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我向村子里的人打听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个乌萝村里的传言,他们说乌萝村里,真的有个头发全白,脸也是惨白的女鬼,真的有人曾经在夜里见到过。”毓儿说,“但是我问起钟离家的人时,他们却一点都不知道。”

“所以呢?”我觉得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娘,我想下去看看。”他突然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觉得答案应该就在这下面,我有预感”

预感,他如今也学会我这一套说法了吗。

“太危险了。”我有些担心,自从里翀出事以后,我真的总觉得我们周围一直潜藏着一股危险,时时刻刻的盯着我们每一个人,万一谁落单了,那就可能遭遇危险。

“没事,我会小心一点的。”毓儿说。

“那”我拗不过他,只能答应了。“行,准备一下吧,要准备至少三根粗绳,然后还有火把”

毓儿留在这里守着,我则叫来钟离瑾帮忙,钟离瑾让赫昭找来我们要的东西。几个人凑在了井口附近守着。

“景毓,还是让赫昭带人下去吧。”钟离瑾真的担心毓儿。

“没事,谁下去都一样,但我只是想要印证我的猜测。”毓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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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话 井底的怪物

“什么猜测?”

钟离瑾疑惑,他看了看我,但是我也不确定我是否完全了解毓儿的想法了。

毓儿没有解释,他已经把绳子固定在了腰上,另一边,捆在了树上。“把火把给我这样,我先下去看看,如果真的有情况,你们再下来。”

他看着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为了让我安心。

然后,毓儿一点一点的从井口下去,我们凑在井边,屏住呼吸观察着下面的所有响动。

不多会儿,他已经快要下到最下面了

“景毓,别冒险,我们不知道下面的水有多深。”钟离瑾比我更紧张,时时刻刻,一双眼睛就没有从毓儿身上挪开过,生怕错过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危险。

“和我想的一样,这个水井下面是地下河!”毓儿从下面喊了一声。

“地下河?”钟离瑾愣住了。

“就是从上面看,下面只是一个水井而已,但是下到井底,却能够看得出来”我话音未落,就看到毓儿摇晃着身子,跳到了一旁在井口下面,我们的眼睛根本看不到的地方我急得大叫。“毓儿!”

“没事!别担心!”毓儿从井底探了头出来。

“看来下面的水位已经退了不少。”我嘟囔着,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放心。

“景毓,你小心些。”钟离瑾朝着井下大喊,“不要走太远,没事就赶紧上来。”

“等等。”毓儿在井下说。

然后我们听着他在井下的脚步声好像远了些。

“他这是要去哪儿啊。”钟离瑾急坏了,“来人,下去”

“先等等。”我制止了钟离瑾立刻安排人手下去,“让他试试,也许他发现了什么。”

“太危险了,让赫昭他们几个下去看看吧,不管发现了什么,好歹相互之间能有个照应。”钟离瑾经过里翀的事情,也变得更加小心了,生怕毓儿有个闪失,不等我劝说,便着手安排了赫昭随着一同下去。

赫昭带着两个人,先后下到井底。

“赫昭,看到景毓了吗?”钟离瑾问。

“还没有,下面的地方有点大,萧公子的绳子一头放在地上,我们得找一找。”赫昭下到井底,竟然没有看到毓儿。

这令我不由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毓儿!毓儿!”我朝着井底大喊,心慌

“霍汐,”钟离瑾拦住我,“等一下,让赫昭他们找找看,景毓就在下面,他不会走太远的。等一等”

“不该让他下去的”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种特别糟糕的念头。

赫昭他们在井底寻找着毓儿,我们在井上迫切的观望着。

“找到了!”不多会儿,就有人在下面探出头来大喊,“找到萧公子了!”

他举着火把,从下面的地下河边上探出头看向井上,有火光,我们能看到下面一定范围内的情况才稍稍安心了些。

“没事,找到景毓了,”钟离瑾说,“放心吧,景毓没事。”

一口气方才缓进了心头,我算是活过来了。

“赶紧上来吧。”钟离瑾催促着下面的人。

“大人,我们找到了一些东西。”下面的人大喊,生怕自己的声音传不回地面上一般,很用力。“萧公子正带着人检查呢。”

“什么东西?!”我问。

但是他没有回答,然后他在井下,就像是被叫走了一样

“什么东西啊!你们找到什么了?!”我急得只能大喊。

“等等看。”钟离瑾说,“等等。”

然后,我们听得见下面的一阵骚动

“出什么事了。”我不安的问,“他们是不是遇上什么了?”

“先别着急,等等看,万一他们遇上了什么,不要让他们分心。”钟离瑾明显也慌了,却还在故作镇定,让自己保持一种理智。但他都快把耳朵贴到井口底下了

我们从井边听下去,能听到的声音很小,而且因为井下有回声的缘故,我们听起来声音是比较杂的,加上井底下的骚动我在心里暗暗期盼着,千万别有什么意外才好。

“大人!”这是赫昭的声音,他在井下回话,“大人,我们抓到了一个人。”

我茫然地看向钟离瑾

“带上来。”钟离瑾吩咐说。

他们着实是费了好大的劲,将井底抓着的人捆了,然后用绳索吊了上来。毓儿先一步从井底下爬了回来,然后帮忙拉拽,眼看着那个人就快要出井口的时候,毓儿让我们后退,还特别提醒了一句,“小心点儿,别吓着了。”

吓着?这是什么话

可是当他们把那个人从井里面拉出来的时候,我才真的明白,毓儿所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被捆起来放在地上的那个人衣衫褴褛,最吓人的是她头发花白,皮肤的颜色惨白不像是个正常人,身边的人打着火把,在看清楚她那副样子的同时,不禁吓得后退。

“这是一个人?”钟离瑾说的没什么底气,他实在不敢确定,毓儿他们从井底下抓出来的这个到底是人还是什么怪物。

“是人。”我说,从她的基本身体结构上,不难判断这一点,她好像很怕火光一样,即使身体被捆起来了,也还是在拼命挣扎,拼命的躲着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毓儿。

毓儿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确定,但是事实就像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我下到井底,看到井下是条地下河,周围放着一些像是人类用过的生活器具,我猜测什么人偷偷生活在下面,就想说找找看看,结果”

结果就找到了她?!

“她”钟离瑾上下打量着那个“怪物”一样的人。“她是什么人啊?”

“住手!”谒拙大喊着,从人群外挤了进来,他急匆匆的走到那个“怪物”的身边,然后他挡在了我们和她之间,转过身,冲着我们

他就像是在保护那个怪物一样

“谒拙,你在做什么。”毓儿面对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懵了,他不知道谒拙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认识她?”我问。毫无疑问,谒拙很清楚我们从井底抓上来的这个人,到底是谁,而且,他之所以挡在那个“怪物”的身前,就是担心我们会伤害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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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一话 萦婆婆的怪病

我压着一肚子的疑问,看着萧珏上前为那“怪物”稍作检查。

她受到了惊吓,偶尔反应会特别强烈,不过谒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显得安定许多,谒拙告诉她,我们不是坏人,让她不要紧张。她才放轻松了一些,任由萧珏为她把脉。

“谒拙,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钟离瑾转过身来,待到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他才向谒拙询问原委。

一个被关在井下的女人。

谒拙也很清楚她的存在,她和谒拙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而这个联系,是谒拙一直想要隐瞒的事情。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谒拙淡淡的向我们所有人看了看,他知道这件事再也瞒不过去了,“她是我母亲。”

钟离瑾当时便愣住了。

“母亲?”我问,“那么她就是”

可是在谒拙之前的说法里,他的母亲早已经死了,在当年生下他的时候,难产死在了采石场里面。可是怎么会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呢?

“说吧,你隐瞒不了了。你再继续什么都不说的话,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你把你母亲藏起来,不也是为了保护她吗。”我劝他,从我见到谒拙以来,我就觉得他试图在和我们隐瞒什么秘密,尽管一路调查下来,谒拙也向我们提供了不少的线索,可是他始终都有所隐瞒,并没有把全部的真相都告诉我们。

先前这些与我们没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一个本应在十几年前二十年前就难产死掉的女人,竟然还活着,被关在井下。那口水井下,是条地下河,水位退了以后,下面空出了好大一块地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发现那个地方的,竟然加以利用,变成了囚禁着那个女人的地方。

“应该与她的病有关吧。”萧珏说着,已经诊完了她的脉象,他站起身稍作整理,才走到我们面前。“萦婆婆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这与她常年不见阳光有关。而且,她患有怪病,应该是因为这个病的缘故,使得她的头发和皮肤都变得苍白至于这到底是什么病,我还需要时间再仔细考虑。”

“怎么,萧大人连你也不能确定她到底是患了什么样的怪病吗?”钟离瑾还是有些着急想弄清楚整件事来龙去脉的。

事情毕竟发生在钟离家所看管的乌萝村地界上,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以便之后其他人过问的时候,他也知道该如何向别人解释这件事。

谒拙的目光在萧珏身上短暂停留,然后,走到了那女人的面前,那女人匆匆躲在了谒拙身后,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谒拙并不急着与我们解释什么,而是耐着性子,先是安抚了那女人,语气温柔,像是哄着一个小孩子似的。“没事的不要害怕,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你看,这不是都好好的吗?不要担心,让我来说,我们会没事的”

“不要,不要”她似乎听懂了谒拙的话,拉着谒拙拼命的想要阻止。

看来她不是真的疯了,她还是有意识的,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只是精神状态不太正常,这也许和她常年被关在井下也是有关系的。

我在她面前停留了一会儿,她盯着我比较紧张,我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然后平行移动,她的两只眼睛随着我的手指移动,没有任何异常。

“她没有疯。”我对谒拙说,“那为何要把她关在那水井下面?”

如果她的精神状态真的有问题的话,那么是没办法做到让她的注意力集中的。

“萧大人说的没错,是因为她的病。”谒拙很不情愿与我们说这些的,他曾经很努力的想要隐瞒这件事,只不过因为我们意外发现了水井下的秘密,现在他也不得不说了。“她就是我母亲,村子里的人曾经称她为萦婆婆。也是当年,都以为被活埋了的女婴”

一个在所有人印象里死了两次的人,居然被关在水井下面。

“我母亲,生来被患有怪病。不过这病起初并不厉害,根本就没有什么很大的影响,只不过她比寻常人更容易受伤,只要撞到哪里,哪里就会青紫一片后来,她的情况才越来越严重的,她比寻常人老得更快”谒拙说,“父亲想起了祖父曾经说的事情,我的外祖父似乎也是同样的病症,为了救母亲,父亲便取来了牲畜的鲜血让母亲喝下,好像每一次母亲喝下鲜血以后,她的情况才能好一些可是,母亲年岁大了才有的我,为了留住我,她”

怪病,所以萦婆婆的这个病,可能是遗传于她父亲的?

“母亲在怀着我的时候,病情发展得更是迅速,未等到我出生,她就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她的皮肤变得惨白,头发也是她害怕阳光,阳光会让她的皮肤灼伤”

谒拙很心疼地看着萦婆婆,这些年来她确实受了不少的苦。

“萧大人,这个病”钟离瑾想要像萧珏确认,他从没有听过这么古怪的病症。

萧珏却只能摇摇头,他也不曾见过,所以现在也无法下结论。

“为了不引起村子里的人怀疑,我母亲只能躲起来将我生下,父亲把我带回来,然后他让母亲留在水井下,他无意间发现的这么一个地方。母亲是自愿的,她不愿意离开我们”谒拙说。

所以并不存在,忽逐邪和谒拙父子两个强行将她关押在这里。

而是她自己愿意留在井下的?

全身惨白,女鬼“所以,她偶尔从井下出来,也曾不小心被村子里的人看到,所以,他们说的女鬼,其实是你母亲?”

和一开始所想的一样,根本就没什么鬼,这个“鬼”也是装出来的。

“是”

村子里的人,之前在谣传的女鬼,其实就是谒拙的母亲。她当年因为自己的怪病,不想拖累他们,才自愿藏在井下的。加上她本来就畏惧阳光,这水井下面的世界似乎就是为她所打造的一般,她躲在下面根本没有别的人知道。

“那刺伤你父亲的人”应该就是他母亲萦婆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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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话 不是我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她突然疯狂大喊,情绪异常激动。

萧珏将我拉开,挡在身后。

而谒拙则转过身去安抚他母亲,“没事的,不要怕。没事,我不是说过吗,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交给我。”

“真的是你母亲刺伤了你父亲?”钟离瑾见状,更加相信这一猜测了。

村子里的人之前都在传,忽逐邪是女鬼刺伤的。

现在恰好又证实了,乌萝村里的人曾经亲眼看到的女鬼,其实就是一直在谒拙家水井下住着的萦婆婆。她没有死,只不过一直这样生活着而已。

“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谒拙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我母亲,她不会伤害我父亲的。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时候,我正好不在家里,突然就听说,我父亲被刺伤了。好多人都在说,是女鬼刺伤了我父亲我当时就想到了我母亲,所以我迅速赶回来。一边是担心我父亲的伤势,另一边是担心我母亲是不是被发现了,果然,我回到家里,发现我母亲当时并不在井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萦婆婆拉扯着谒拙,她很委屈,一直在强调着这一句话。

“阿娘,”谒拙唤她,“没事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你慢一点,想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告诉他们,他们会查清楚的。”

“不是我,不是我!”可是萦婆婆反反复复的就只有这一句话。

“也就是说,你当时从外面赶回来的时候,你父亲受伤严重,你派人来请萧大人的同时,便已经发现你母亲不在井底下了?”钟离瑾问,“那之后呢,你母亲又是怎么回来的?”

“应该是午后那会儿吧,”我说,现在想来,其实当时谒拙表现的确实很慌张,只不过我那会儿只当他是有事隐瞒,没想到却隐瞒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你与我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急匆匆出去了,除了去告诫村民不要继续传播流言,还有就是去找你母亲了吧?”

谒拙算是默认了。

他趁着那会儿功夫,忽逐邪的手术也完成了,便去寻了他母亲。

“我找到我母亲的时候,她已经吓坏了,躲在老宅子的后面,浑身发抖。”谒拙描述着他好不容易找到他母亲时所看到的场面,“从那时开始,她就一直在重复这一句,不是她。我知道你们都留在家里照看我父亲,我也不能离开的时间太长了,就只能先把母亲带回来,安抚了她之后,让她趁你们不备,回到井底下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

“你并不相信是你母亲刺伤了你父亲的,是吗?”我知道对于谒拙来说,他是肯定没有办法接受的。

“对。”他说。

谒拙看起来很平静,很绝望的平静,他最后的秘密都被扒了出来,他很清楚,萦婆婆重新出现在所有人眼前,将会意味着什么。

他们父子两个,这么多年来保守的秘密竟然这般猝不及防的被揭穿了。

钟离瑾等着我向谒拙提问,看他的神色,似乎他已经倾向于相信,忽逐邪受伤就是萦婆婆所为了,只不过谒拙咬死了不肯承认是他母亲刺伤了他的父亲,所以当前比较棘手。

“你母亲,这般年岁了。她平常都是怎么从井底下出来?还有,你是怎么让她回到井下的?”我问,毕竟那时候毓儿一个人下到井底,都费了些功夫的,萦婆婆七十岁了,她还患有怪病,以她的身体素质来说,实在没有可能独自爬上爬下的。

“屋后,有个比较大的木桶,平时母亲要从井底出来,都是乘坐木桶拉上来,再下去,也是乘坐木桶一点点放下去,木桶漂在水面上,也不会沉下去,母亲再从木桶里出来”谒拙说,“但是为了避免其他人怀疑,每次用完了,我们都会讲木桶收起。”

“这些并不重要,关键是你母亲是否有动机刺伤你父亲。”钟离瑾说,“如果她蓄意报复的话,大可以哄骗忽逐邪把她拉上来,伺机动手。”

“我母亲不是凶手!”谒拙坚决否认钟离瑾的说法,“这里面一定有问题的!她不会刺伤我父亲的”

“可如果你母亲不是凶手的话,为什么你父亲出事的时候,正好她从井底下逃了出来呢?如果她不是凶手,那为何你父亲受伤以后,她会从你家里跑出去?”钟离瑾质问说。

“这”

“我不是,我不是!我没有伤他,我没有!”萦婆婆却在大声否认着钟离瑾的猜测。

“大人!”赫昭从外面进来,“大人,不好了,村子里的人听说,是谒拙和忽逐邪包庇了女鬼,已经闹起来了。”

“怎么回事?谁把消息传出去的!”钟离瑾暴怒,他还特别叮嘱了这些人,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要对外面的村民泄露一个字,没想到压根没有瞒过那些人,他们很快就听说了,然后知道了一直以来他们以为的女鬼,其实是被忽逐邪和谒拙藏起来的萦婆婆,而萦婆婆便是当年本应被活埋的女婴后,就闹哄哄的闹上了门来。

“回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小的一直带人守在门口的,没有人离开过,小的也不知道村子里的人为什么会听说这件事。”赫昭本是无辜的,他自从把人从井底找出来以后,一直尽心尽力的守在门口,未曾想,消息竟还是传出来的。

村子里的人在闹,无疑是因为相信,当年被活埋的女婴就是鬼。只不过这个“鬼”七十年前并没有死,所以,他们认为这件事一定会为乌萝村招来不幸。闹哄哄的聚在门口,要向钟离瑾讨个交代。

“立刻加派人手,看好大门,别让他们闯进来。”钟离瑾下令。

“大人,方才在外面,小的听村子里的人说起件事,原来在忽逐邪受伤的同时,有人亲眼看到女鬼从他们家的院子跑出去了。”赫昭说。

“当真?”钟离瑾的表情凝重了许多,“去把人带进来,我要问话。”

“是。”赫昭得了指示,立刻前去带人。

钟离瑾看了看他们母子,静待赫昭所说的人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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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三话 又被藏起来的线索

“娘。”毓儿转了一圈找我,没想到我一个人站在那水井边上发呆。“你在这儿做什么啊?钟离瑾在问那个开始说见到女鬼从这院子跑出去的人,你不去听听吗?”

“听不听的,意义并不大。”我说,“最后的结果,也无非是再一次证实,那人所见的的确是谒拙的母亲萦婆婆,萦婆婆在忽逐邪受伤的时候,从这里跑了出去。方才谒拙的话也证实了,他得知消息赶回来的时候,他母亲萦婆婆就已经不在这水井下面了,他利用机会找了出去,在他外祖母曾经生活过的屋子后面找到了他母亲。然后才悄悄的将他母亲带回,又藏到了水井下面。从谒拙离开屋子,忽逐邪遇刺,到谒拙找到他母亲,这段时间里,萦婆婆在做什么?”

“所以,你也怀疑,萦婆婆刺伤了忽逐邪?”毓儿问。

“你是不是傻。”我真的怀疑,这儿子有时候太不随我了。“萦婆婆平时一个人住在下面,她偶尔出来,也都是需要有人帮忙拉扯木桶的,如果没有人把她从下面带出来,她怎么可能做得到一个人爬出来,她一大把的年纪了。”

“有人帮她。”毓儿说。

“没错,肯定有人帮她,”这一点毫无疑问,“我们赶到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已经聚集了不少,那个时候谒拙虽然也在,但是他根本没有时间抽身去找他母亲,可见,他当时的处境很急迫。我们到了这里,在院子里你有见到水井旁边扔着木桶和绳索吗?”

毓儿回忆了下,摇了摇头。“没有,我当时虽然只是大致看了一眼,但是并没有发现这个院子里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如果井边放着绳子木桶,我当时肯定也会注意到,那我们应该会更容易发现井下的秘密才是可是,这也说不定,是谒拙回来以后,看到忽逐邪被人刺伤了,然后,看到井边的绳子和木桶,猜想到是有人把他母亲放了出来,所以为了避免引起我们的怀疑,才把绳子和木桶都藏起来”

“恐怕他没有那个时间。”我说,“你还记得谒拙是怎么说,他得知忽逐邪被刺伤的吗?”

“他说,他当时并不在家里,在外面,见村子里的人。然后,他听到别人赶来告诉他,忽逐邪被刺伤的事情”毓儿说到这儿,恍然反应过来,“噢,我明白了。谒拙并不是第一个知道忽逐邪被刺伤的人,第一个发现的是村子里的人,然后见到忽逐邪伤势严重,立刻去寻找了谒拙。之后他一定跟着谒拙返回到谒拙的家里,村子里的人知道忽逐邪被刺伤,所以也会想要跟着来看看情况的,谒拙在大家的注视下,不可能有机会做到”

“没错,而且第一个发现忽逐邪受伤的,应该就是钟离瑾现在在审问的人,他看到他以为的女鬼从忽逐邪家里跑出去,便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然后就看到了忽逐邪倒在血泊里。”那么所有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可是,谒拙既然没有时间收起那些东西,就证明绳索和木桶,有可能不是谒拙收起的,那会是谁收起来的呢?”毓儿问。

这里原本应该摆放着,曾经让萦婆婆坐在里面,被吊出井口的木桶,可是在大家知道忽逐邪被刺伤,而赶来的时候,木桶并不在这里,而是连同绳索,都摆放回了之前收纳这两件东西的地方,藏起来了

“如果你并不熟悉这里,你会想到这下面能藏一个人吗?”我抬头问他。

“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想得到呢,一个大活人,被藏在水井底下。今天要不是咱们恰好就坐在这附近说话,听到了萦婆婆的哭声,咱们也不可能找到井下的。”毓儿说。

那就对了。

“那,如果你知道水井下面藏着一个人,然而这周围却看不到任何可用的工具时,你会想怎么办呢?”我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能怎么办?假如我当时一定要把下面的人带上来的话,那肯定是要去找工具的啊。”毓儿说得理所当然。

“你会找什么工具?”我接着问。

“那肯定是绳子一类的啊。”毓儿说。

“你能想到,他们把绳索藏在了这院子的某一处吗?”

“”毓儿停下了,他皱着眉头仔细的想过了一遍,“如果在我已知这下面藏着一个人的时候,那我肯定会知道,他们为了让萦婆婆可以往来,那这屋子里必定是有绳索之类的啊。但是至于他们会放在哪里,那就真的说不准了”

“可是这件案子的凶手,却很清楚呢。”我说,“他不仅清楚下面的情况,还知道谒拙他们把绳索和木桶藏在了哪里。更甚至,他故意把萦婆婆放出来以后,还有心思再把东西都放回原本的地方,你觉得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这么做,难道,是想要隐瞒线索?可是,他要隐瞒什么线索呢?”毓儿想不明白。

“他不是要隐瞒线索,他是要扰乱我们的视线。”我听过谒拙的描述,我知道,在谒拙的印象里,他母亲虽然一直都被藏在水井下,但是他父母的感情很好的。“我不认为,谒拙的母亲萦婆婆有动机要害忽逐邪。”

毓儿围着井口转了一圈,“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噢?那你说说看。”我说,“我觉得,你已经认定了,萦婆婆不是杀害忽逐邪的凶手。她和忽逐邪的感情很好,所以她根本不会伤害忽逐邪。”

“嗯,接着说。”我俯身望着井下,其实这么做,也根本看不到什么,一个大活人被藏在这里这么多年,却心甘情愿,除了她对自己儿子的关心,对自己爱着的那个男人的死心塌地,没有什么值得她这么做了。她这么做,是自己愿意的,否则只要她挣扎,她弄出来的响动都会引起旁人的注意,那时候

“问题,还是出在被收起来的绳索和木桶上,好端端的东西,把萦婆婆放出来的人,其实只要完成这些动作就好,却还是故意的,把东西又收了起来,他这么做”毓儿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他认为这件事里一定有情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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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四话 萦婆婆只是个幌子

“说啊,那你认为他这么做的目的在于什么。”

我有意引他自己说下去,我知道,他能够想到的。

“这么做的目的,是希望,我们怀疑萦婆婆”毓儿最终还是解开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要我们没有看到绳索和木桶,也就不会怀疑,萦婆婆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啊。恰好,萦婆婆在那个时候被放出来,忽逐邪被刺伤,萦婆婆从院子里跑出去又被人看到自然,村子里的人不知道萦婆婆还活着,他们见到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会怀疑自己见到鬼了。即使后来证实了萦婆婆是个人,也无法洗脱她刺伤忽逐邪的嫌疑。这么说,这么说的话他把萦婆婆放出来,原本是想要掩盖他才是刺伤忽逐邪真凶。”

“还不算迟钝。”我说,毓儿的回答只能算是勉强及格了。“我们发现萦婆婆的时候,是因为听到了她哭泣的声音。萦婆婆在忽逐邪受伤的时候从家里逃了出去,再到被谒拙找到,带回到这里关在了井底下。你认为,她最担心的是什么?”

“假设她不是凶手,只是忽逐邪的情人,谒拙的生母那她当时一定知道忽逐邪受伤的事情,加上忽逐邪伤势那么重,随时可能会死,她最担心的,一定是忽逐邪的伤势啊。”毓儿分析事情还是有天分的,倒是不难就看穿了这一点。

“没错。”我称赞道,能想到这里,说明这一次的案子他至少真的过心在追查了,而且在没有我做先行铺垫的前提下,他能想到这么多,可见他真的成长了不少,有自己的见解了。“那么现在,你试着把你所有的推理总结一遍,说出你的结论吧。”

“我”毓儿缓了口气,“我是觉得,她被凶手利用了。她不是凶手,只不过她被藏在水井下的秘密,被凶手察觉了。凶手刺伤忽逐邪的原因,我还没有想通但我认为大概应该是凶手知道她被藏在这里,也知道当时谒拙不在家。他潜入到院子里想要杀害忽逐邪,忽逐邪的伤势很重,所以凶手在行凶的时候并未手下留情,他应该就是奔着要杀死忽逐邪的结果去的,可是忽逐邪命大,只是重伤,保住了一条命。而凶手以为自己已经将人傻了,他害怕我们怀疑到他身上,所以立刻想到,要找一个替罪的人。那么唯一符合条件的,就只有谒拙的母亲萦婆婆了他找到绳索和木桶,把萦婆婆放出来,萦婆婆看到忽逐邪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吓坏了,她跑了出去,恰好又被村子里的人看到,误以为是女鬼,凶手在这个时候将绳索这些东西全部收拾好,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而亲眼目睹了萦婆婆逃出去的人,赶到忽逐邪家里来查探,结果就看到了忽逐邪倒在血泊里,他便立刻去通知谒拙。谒拙回到家,看到忽逐邪,谒拙一边安排了人去找我爹来救治,一边确认了他母亲萦婆婆并不在井底”

之后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不错,”我肯定他的进步,他这一次真的有让我刮目相看的意外,其实我一直知道他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跟着萧珏或者跟着我的时候,他都习惯性的依赖我们的判断,没有过切实的机会自己好好的想一想。“你的分析和我的推测基本上一致。”

“这么说,娘,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毓儿着急的问。

“还不知道。”我也,还不知道。

“怎么这样,难道我们这一次就真的抓不到这个凶手吗?”毓儿泄了气,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却还是不能证实凶手的身份,让他有些懊恼。“他杀了那么多的人,忽逐邪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还不知道能不能挺的过去呢,他为什么要伤害这些人呢,还有忽逐邪,他这么做难道只是随机安排?”

“哪有什么随机,”我才不信所为的随机安排,凶手这么做肯定是有目的的。而且这一次他还想到了找萦婆婆替他顶罪,可见,他是做好安排的。比起之前的杀人行动,他这一次策划的,还是能够算是周密。“奇了怪了,忽逐邪和从乌萝村里走出去的那些年轻人到底有什么共同的线索呢,凶手为什么要冒险来到忽逐邪的家里犯案呢。”

没有动机,已久不好破案。

“怎么闹哄哄的。”我听着外面的动静,那嘈杂的吵闹声已久严重影响了我的思考,导致我都没有办法能够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这其中的关联是什么。

“应该还是乌萝村里的那帮人吧,他们原以为是女鬼的,没想到竟然是谒拙的母亲,早在十几年前就应该死了的萦婆婆。”毓儿也挺不愿意去理会的,“吵吵嚷嚷的,目的已经很明白了吧,难道你还不懂?”

“懂什么,你是说,他们已经闹起来了?”我还是挺惊讶的。他们闹了起来,这就意味着,谒拙的处境更加急切了。“他们闹,是为了什么?为了谒拙的母亲?他们想做什么?”

“他们认为,是因为谒拙的母亲,当年被活埋的女婴,本就该死的,可是她没有死,还好端端的回来了,那么其他人当然会觉得,是因为她所以村子里才接二连三的发生,所以”毓儿没有说下去。

“他们该不会,是想要处死谒拙的母亲吧?”我自己都被这答案吓了一跳。

毓儿点头,承认了我的猜测。

“怎么可能,他们是疯了吗!?”我质问道,“不行”

我得赶过去看看,忽逐邪的伤势严重,奄奄一息,根本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发生在院子里的事情,也不可能再去帮助谒拙稳定形势了,谒拙自己未必能够压制住所有人。

万一真的,他们要处死萦婆婆的话,那就太糟了。“我去看看。”

“娘,娘你先别着急,先别着急啊。”毓儿把我拉了回来。“你放心吧,钟离瑾也在呢,还有那么多钟离家的人,他知道怎么办的,绝不会任由村子里的人伤害无辜,如果实在不行,那肯定就是武力不过你放心,钟离瑾做事有分寸的,他绝不会乱来的。比起他们那边,咱们这边快点解决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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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五话 萦婆婆的病

“就是因为钟离瑾在”我才着急的。

这话当着毓儿的面,我竟脱口而出,险些把后半段最是重要的也说出来了。

可即使我不说,他也明白的。

从他顷刻间愣住的表情上,接着,我看到了他的诧异,“娘,你、你在担心什么。”

我的担心自然有我的道理,乌萝村的人得知萦婆婆的事情闹上门来,恐怕谒拙根本压制不住他们,即使此刻忽逐邪醒来,但是萦婆婆的事情已经让村子里的人对忽逐邪的信誉产生了疑问,我想,他们对于近日来发生的种种,一定归咎在了萦婆婆身上,那么所要的目的“乌萝村的人闹上门来,无非是想要逼着谒拙处死萦婆婆。”

“”这一点,毓儿也是想到了的。

“萦婆婆是谒拙的生母,她本该在多年前生下谒拙的时候就难产死的,可是她没有死,还被忽逐邪藏在了水井下面。你知道人的信仰一旦闭塞,那会是什么结果吗?毫无疑问,将死而未死,在他们看来一定是个大忌,他们会把村子里发生所有不幸的事都推在萦婆婆身上。他们会盲目的,一根筋的想要逼死萦婆婆,来打消他们对于未知的恐惧。”我说,我不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案子了,像萦婆婆这样的情况,不用想我都知道那些人是打着什么主意的。“而且,萦婆婆是当年的女婴,她当年便没有死,是厄戳救了她,还让她以萦婆婆的身份活下来。你别忘了她的亲生父母是怎么死的,她的父亲患有怪病,被村子里的人认定是鬼,她和她姐姐从一出生就被认定是鬼当初人们怎么逼着厄戳活埋她,今日就会怎么样去逼着谒拙处死她。人们不只是恐惧她身上未知的能力,也是因为虚伪和自私,想要掩盖当年他们的父辈祖父辈曾经对她做过的事情。”

萦婆婆同样患有怪病,不能见阳光,村子里的人一定会拿这个说事。

“那谒拙会怎么做”毓儿的心里打鼓,他不知道面对这样的情况,谒拙会如何选择。

“不管他如何选择,最终他都难以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了。”我说,“谒拙无法篡改自己的身份,他无法从他作为萦婆婆的儿子这一点上彻底撇清干系,乌萝村里的人如何恐惧萦婆婆,就会如何恐惧谒拙。他们会继续借着这件事发作,谒拙若是不答应处死萦婆婆,他们有的说,谒拙若是处死了萦婆婆,杀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们更不会放过谒拙”

“所以,你担心钟离瑾”毓儿听我分析完了这些事情以后,渐渐的明白了我在担心的事情。“你担心他会利用乌萝村人的情绪,达到他瓦解忽逐邪、谒拙为首的特殊势力”

没错。

“可这,不也是他应该做的吗。”毓儿说,“乌萝村属于钟离家,乌萝村里,从厄戳那一辈起,传到了忽逐邪,他们是从前的首领,现在虽然被贬为村长,但这个村长的位置,明显没有限制住他们从前在村子里的身份和地位,他们依然是乌萝村里的人心所向。而作为钟离家的当家人,看起来是给了他们这个村长的身份,可实际上却是被动的,无法改变乌萝村里以他们为首的势力,只是希望通过这样一个村长的身份,让他们去管乌萝村里的人,然后,就是即使现在,钟离瑾想要从乌萝村里把当年他的祖辈放出去的权利收回来,也是情理当中啊,这这没什么不妥的。”

“但现在不是时机,”我告诉他,“钟离瑾,为了钟离家也好,为了他自己也好,试图去收回当年放给乌萝村的权利,这件事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看起来轻而易举的就能扳动忽逐邪、谒拙,可是之后呢,乌萝村里的人会信服他吗,若是操之过急,恐怕这个后果不会是他想要的。”

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钟离瑾便是这只螳螂,至于他身后的黄雀,却有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每一个想要取代钟离家的人,都可能这么做。

“那我们得去提醒钟离瑾一声啊。”毓儿还是担心钟离瑾,生怕这件事影响到他。

“来不及了”只怕这会儿已经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他问我。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解开这几件凶案的真相,才能够帮助钟离瑾平息他们的愤怒,不至于让钟离瑾引火烧身。”如今,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可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萦婆婆的病连我爹都没见过,我们怎么知道”

“卟啉病。”我说。

“什么病?”毓儿问。

“卟啉病,”我回忆了一下之前了解到的,他们每一个人告诉我的,关于萦婆婆的父亲的病症,加上遗传,应该是这个病了。“又称吸血鬼症,我不是很清楚这个病的缘由,但是之前在书上看到过,大致了解记得一些。这个病会遗传,不过以男性居多,是一种血液病,患有卟啉病的人,身体皮肤若是暴露在阳光下,那么就会有一些明显变化”

萦婆婆和她的父亲,应该就是患了这种病。

只可惜,我当时只是匆匆看了一部分,记得也不多,毕竟我不是专业学医的人,在各种拥有高科技仪器的后世,案发现场我只需要做到心中有数就好,至于专业的自然有人进行化验,层层把关。所以

“那这个病,有的救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改变萦婆婆这种这种怪病?”毓儿似乎是想要帮助谒拙,他问起关于这个病的医治。

可是我哪里记得,“没听说过有什么法子可以医治的,而且现在现在的这些药,未必管用。如果能有办法仔细化验她的血样就好了,那我们就能知道,她究竟是什么病,不用像现在这样猜下去。”

“如果是遗传病的话,那谒拙谒拙他也会患有这个病的吗?”毓儿问。

“不好说,谒拙确实有几率患上。”除非,他不是忽逐邪和萦婆婆所生的,那

毓儿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你担心谒拙吗?担心他也患上了这个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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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六话 萧珏的气愤

外面的事情,在钟离家的人压制下,才算是渐渐平息,但是不少人仍然守在外面张望,等待着一个说法,一个结果。我站在门口大概看了看,现在这外面还有十来个人,也不出声也不动,反正就是站在那里,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萧珏正在为谒拙把脉,确认他有没有和萦婆婆类型的情况。

毓儿守在他们身边,很紧张地,在担心着接下来的结果“怎么样了,爹,怎么样了,谒拙他他没事吧?”

“”萧珏收起了东西,慢条斯理地斟酌过才接着说,“从脉象上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的身体还是很正常的。只不过这两日心烦的事情多了,难免会有些气虚,稍作调养便好。至于”

毓儿屏住了呼吸,等着萧珏说下去,“至于什么,他,他难道”

“我没办法确认,他是不是也患有同样的病症,从他的脉象上看不出来,他的气色虽然有些暗淡,但是身体总的来说也还算硬朗。我想,他或许并没有患上那种怪病。”萧珏在仔细检查过谒拙的脉象以后,认为谒拙没有患上和萦婆婆一样的怪病。

毓儿松了口气,紧接着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那,那他会不会是还没有检查出来,但是”

“你啊,谒拙还没慌呢,你就慌了。”萧珏也提醒他,他表现出来的情绪反应比谒拙都强烈,不知道的,还以为得病的人是他呢,要不然他怎么会急得乱了分寸。

“是啊,你先坐下听你爹把话说完,你这么一直拉着他问,他也没办法说什么。”我说,招呼钟离瑾去把毓儿拉着坐下来。

“正如我刚才所说,根据萦婆婆的情况来分析,谒拙并没有和她太多相似的地方。不过我记得之前听说过,当年阿措珞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病的,只是在他又一次去征战的时候,才开始发作,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不见光的屋子里。所以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个病会不会有看不出来的时候,在未达到一定年岁的时候,或者受生活环境的影响,暂时不会发作。如果是这样,便不能确保谒拙这一辈子都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了。”

毓儿看向谒拙。

“其实也都好。”谒拙自己看得很开,并不像毓儿担心的那样紧张。“我已经过了许多安然无事的日子了。若是真的有病,若是会在哪一天,突然像我娘亲一样我也并不是不能接受。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钟离瑾问。

“只不过,若我早些知道,我也可能患上这个病,便不会娶妻生女,涂安现在也会过得更轻松一些。还有,我的女儿”

谒拙到头来最担心的,还是他的女儿且殷。

他最害怕的,是万一他死了,且殷患有和他一样的病。他不仅误了自己的生命,也误了自己女儿的生活,那他的妻子,最终才是最辛苦的人。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萧珏给不出更多的回答,收拾好东西便往外走。

“你留在这里,配合钟离瑾他们的人,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我对毓儿说,交代完这些事情,然后跟着萧珏一同出了门,萧珏今天的情绪很不好,很低落,应该有这个怪病的原因。眼看他越走越快,我快走了几步上前拉住他,“好了,这不是你的错”

他想不到办法能救他们,所以心里还是觉得很难过。

“你也尽力了,按照你的想法,我本应知道的比你更多,我也有机会了解到更多关于他们这个病的线索,可是我那时没有在意。那这一切岂不是都是我的错了?”

说实话,我也是有些懊恼的,但凡我当时留心多看一些,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抓瞎吧。

“霍汐,你知道的,我不是气这个。”萧珏终于啃开口了。

“不是气这个,你是气什么。”我算是很了解他的,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这世上奇奇怪怪的病那么多,就算你看再多的卷宗,尝遍所有的草药,也不见得能解开每一种怪病啊。”

“我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霍汐,当我意识到自己毕生的本事竟然还是救不了他们的时候,我真的我真的是”萧珏看起来压力很大,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这么难的一个瓶颈。“霍汐,你所说的后世,医疗发达,能否救他们?”

“应该,可以吧”其实我并不知道,究竟这个病有没有的救,可是我感觉萧珏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他需要有一个人告诉他,将来的人,会因为科技的发展少很多的痛苦。可是这个答案,依然没有让他放轻松。我叹了口气,“这有什么用呢以现阶段来看,有现阶段无法治愈的疑难杂症,可是放在后世,虽然可以治愈现在的疑难杂症,却没办法解决掉所有新的麻烦永远都是不断的有麻烦冒出来,不断的有人在试图攻克这个难题,然后,推动科技医疗的进步,为人类历史的进程做出改变。”

事实上,我们在漫长的历史里如此渺小,各种各样难以攻克的病症,随时随地的爆发,都会让我们身陷危险。

“后世,也有无法治愈的病症?”萧珏问我。

“有啊,当然有,只不过这样的病症有,终其一生在研究,想要治愈这种病的人,也大有人在。不必担心世人受苦,这个每个人都难免要承受的结果,我们都是普通人,都会生病,都会死。或死于天灾,或死于人祸,不要因为这一时无法救助他们,就给自己压力”我去拉他的手,他的手却很少这么冷过,这一次,反倒是我的手温热一些,“萧珏,与其你去想这些,不如把心思放在如何攻克这个病症上,或许你能找到答案呢,有时候治病的法子和我断案一样,都是需要灵光一现的,不是吗?”

“对不起,霍汐。”萧珏知道他自己失态了。“我方才,真的是太气愤了。”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在你面前也失态过很多次啊,我们俩也只是很普通的人而已,不可能时时刻刻的都那么好,但是幸好,看到我失态的,是你,看到你失态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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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七话 萦婆婆的证词

我们站在萦婆婆面前,经过一晚上的休整,萦婆婆的精神看上去也好了一些。不过她还是很害怕我们,只有谒拙在场的时候,她才看起来比较放松一点,如果谒拙离开,她便抗拒与我们交流。缩在角落里纹丝不动。

谒拙将照顾忽逐邪的事情拜托给了他的妻子涂安,然后陪着萦婆婆接受我们的询问,为了让萦婆婆能够放松,配合我们,谒拙安慰了她好久,一直哄着,劝着,尽了很大的努力。

“婆婆,能不能告诉我,昨天你为什么要从家里跑出去啊?”我站在距离她三四步远的地方,这是她心里的一个防线,我几次试探才确认的,当我超过了这个距离,她便会往谒拙身后躲,同时发出害怕的声音。

“阿娘,”谒拙低声安抚着,“萧夫人问你呢,你为什么要从家里跑出去啊?”

我问的问题,萦婆婆明明听到了,却漠不关心,她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在问题上。直到谒拙开口,萦婆婆才转过头盯着谒拙。

“血,好多的血。”她很紧张,很夸张的想要表现出昨天见到忽逐邪被刺伤后的惊慌,“到处都是,血,好多谒拙,好多血啊。”

看到血,那么她

“你阿爸,你阿爸他”她这时才想起来忽逐邪,紧张地拉着谒拙,“谒拙,我看到你阿爸,他浑身是血,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谒拙,我吓死了,你阿爸他怎么样了?”

“阿娘,你放心,阿爸现在的情况还好,他已经稳定下来了,虽然还没有醒,但是萧大人说他已经保住了性命。”谒拙面对他母亲的时候,不管是语气还是动作,都是特别的温柔。“阿娘你是看见阿爸倒在血泊里,才吓得跑出去吗?”

我们现在最想要弄清楚的问题,肯定是她到底是怎么跑出去的。

“血,好多血。”可萦婆婆反反复复的,却一直在强调,她看到了好多血。

谒拙为难地看向我们,其实我们都明白,现在的情况对萦婆婆十分不利,她只说看到血,然后在她从屋子里跑出去以后,就有人发现忽逐邪倒在了屋里被刺伤了,所以萦婆婆的嫌疑仍然很大。如果今天,我们没办法从萦婆婆口中得到线索证实昨天发生的事情,谒拙便无法给村子里的人一个交代,那时候他就必须要面对是否“轼母”的选择。

“婆婆,你看到血,还看到了什么?你有没有看到,是谁刺伤了忽逐邪?”我耐着性子,只能轻声地询问。

“”她的神态却分明愣了一下,好像是因为我的话提醒了她什么,让她在那一瞬间确实想到了某些事情。

毓儿要上前追问,我立刻伸手制止他,给萦婆婆足够的时间,让她去回忆。

她应该,是记得一些什么的才对,可是她现在她的情况有些老年痴呆的初期征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只不过唯一让我觉得庆幸的是,她没有疯。在这件事之前,她没有疯,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她的神志还是清楚的,那么从她口中套得话,只是技巧和时间的问题。

但是偏偏,谒拙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只有今天一天,日落之前他便要给村子里的人一个答复,这是他们给他的最后时限。

就在我们静静等待的时候,萦婆婆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她冲到我面前,一把拉住我。“血,好多的血。他他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血,你们救他,你们要救他!”

“没问题,我们一定会救他的,你放心。”我说,“可是如果你真的想要救他的话,要答应我们,配合我们回答问题。”

她慢慢放开了手,又退回到谒拙的身后。

“其实你知道的,忽逐邪最大的麻烦,不是被刺的那一刀,而是你。现在你突然跑了出来,他如果清醒了,就必定要遭受乌萝村里这么多人的质问,他如果一直躺着昏迷不醒,那么你的儿子,你和他的儿子,谒拙,都会被村子里的人为难。婆婆,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对吗?婆婆,你要棒棒他们啊。”

萦婆婆看向谒拙,就算她有些糊涂了,但是她还是知道,谒拙是她的儿子,不管谒拙今年多大了,在她眼里,谒拙始终如同一个小孩子一样,是她需要保护的人。“他们,他们欺负你了?”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谒拙的脸,这一刻,让我觉得格外温馨。

只不过比起温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还没有。”谒拙握着她的手,不忍心让她担心。可是谒拙自己更明白,他比我们更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足以说服乌萝村里许多人的答案,一个能够让他可以保全他母亲的答案。“阿娘,你帮帮我如果,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村子里的人会逼我的。”

看得出来,萦婆婆的眼睛里,充满了难过,她心疼谒拙要面对的这一切,她很想要帮助谒拙,“我我没有看到那个人我没有看到他,只是,只是一个背影”

“那他是男人吗?”情况并不乐观,萦婆婆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

她回忆了一下,用力点了头,证实了关于那个可能刺伤忽逐邪的人是男人。

“阿娘,你是怎么上来的?”谒拙问。

“我还以为是你们,是你们把桶放下去的。”萦婆婆说,“突然,那个桶就掉下来了,我吓了一跳,外面的天,是白天,你们怎么能,怎么能让我上去呢。我叫你,叫你阿爸,可是可是没有人回答我,你们都没有说话。我很担心你们出事了,我就坐着木桶,然后,我还以为是你把我拉上来的。”

根据萦婆婆所说,向水井里面抛下木桶的人,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甚至萦婆婆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她只是以为自己的男人出事了,自己的儿子出事了,她急着来探望她的男人和她的儿子,没想到却惹了这么大的祸。她从井口爬出来,却没有看到那个把她从水井底下拉出来的人,院子里也是静悄悄的。她担心他们出了什么事,便在寻找,结果听到了动静,赶到了忽逐邪的屋子。

“门敞开着,你阿爸他从来不会这样的,我就探过身子想去看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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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八话 我们该怎么办

然后,萦婆婆看到了满地的血,还有倒在地上的忽逐邪,他那时已经遇刺了。

“我叫你,我想让你救你阿爸。可是,我找不到你,我找不到你啊。”萦婆婆当时一定很着急,忽逐邪的性命危在旦夕,但是那个时候谒拙并不在自家的院子里,他出去了。“你去哪儿了,你到底去哪儿了你阿爸他要死了,怎么办啊,怎么办你阿爸”

谒拙反正是听不下去了,他能感受到他母亲在那一刻的绝望,面对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爱人,那种束手无策的无奈和绝望,疯狂的在捶打着她的理智,她崩溃也是正常的。

“你出去,是为了找谒拙的吗?”我问。

她迟了好久,才缓缓点了点头,承认了。

她之所以会跑出去,就是为了找谒拙来救忽逐邪的。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可是面对忽逐邪的伤势,她没有第二个选择了。即使被人看到,她也必须要去找谒拙

“我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那个人应该,应该就是要杀你阿爸的人。”萦婆婆拉扯着谒拙说道,“那个人,我看到他的背影,可是我没有看到他的样子,我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阿爸”

只是看到了背影,连正面也没有看到。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个仅仅被看到了背影的人,在刺伤了忽逐邪以后,把躲在井底的萦婆婆放了出来,然后他便离开了?

“萦婆婆,那你跑出去以后,发生了什么?”我接着问,顾及到她的情绪起伏很大,我也担心她的身体状况还能不能吃得消,万一她要是突然倒下了,那麻烦就真的大了。

她偏过头,仰着脸看着谒拙,眼神里满是那天的凄凉。她并不是在怪罪谒拙,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找不到人,只是她心里有个执念,她信任谒拙,信任她的儿子,可是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在忽逐邪将死之际,她却没有找到谒拙,这种心情还是很复杂的。“我想我想找到你。我想你救你阿爸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还能找谁,可是我跑了出去,我看到了别人,我发现我发现他们像是看到了怪物一样的看着我,我害怕我吓坏了我,我又找不到你。我找不到我想回来的,然后,然后有人去了家里,有人发现了你阿爸,我不敢再回去,我又没有地方可以去”

她知道她的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那里距离谒拙家的院子还算是近一些的,不过因为关于她母亲和姐姐的传言,平日很少有人敢往那边去,就算是白天也一样的。

她跑到了那边躲了起来,直到,谒拙抽空找到了她

“我母亲不会说谎的。”

等到萦婆婆的话音落定,谒拙见我们都还没有表态,便格外严肃地强调说。

我看向萧珏,发现萧珏也正看着我,说不好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在听过萦婆婆全部的回答以后,心里是倾向于相信她的。可即使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那个刺伤忽逐邪的人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他要刺伤忽逐邪,而且他清楚萦婆婆的事情,没有出声,便把绳索和木桶都扔了下去,似乎是算准了萦婆婆会因为担心忽逐邪还有谒拙,坐上木桶。似乎他对所有的事情,所有忽逐邪和谒拙父子两个隐瞒了多年的秘密都十分的清楚,他只是为了陷害萦婆婆吗?杀害忽逐邪,然后设计使萦婆婆出现在村子里被人看到?

他是希望萦婆婆引起村子里的人注意?

为什么呢,只是单纯为了脱罪?可他为什么一定要再这样急迫的时候,动手去伤害忽逐邪呢?我们这么多人,加上里翀的死,本就让我们比之前更加紧迫的盯着乌萝村,还有钟离家又派来的人,以赫昭为首的那些人,这么多的人,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乌萝村。凶手为何急着要下手呢?

他就不怕自己会暴露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担心?他认为自己很安全?他认为自己根本就不会暴露?

“萧大人,萧夫人。”谒拙见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沉不住气了,“你们想要知道的,我母亲都说了。不知你们现在可有什么主意吗?你们,到底信不信?”

“你先别着急。”萧珏出声劝道,“谒拙,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母亲,你也知道,我们也希望尽早证实了你母亲的清白,接触乌萝村里的危急。虽说这一次的事件,乌萝村里的人是针对你的,可是事情闹大了,对钟离家也没有好处。你且耐心一些,容我们好好想想,该如何证实那个曾经到过你家里去的人,他又是为什么要刺伤你父亲,嫁祸给你母亲。”

谒拙看向我,他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游弋,我向他点了点头,证实了萧珏所说的。

“私心里,我是倾向于相信你母亲的话的,只不过光我相信没有用,你也是乌萝村里的人,你是未来要成为乌萝村首领的人,理应比我们更清楚乌萝村里的情况才对。方才那番话若是说给你乌萝村里的村民们,你觉得他们会信吗?”我说,“想要说服他们,就必须找到凶手,找到你母亲所说的那个人,才有可能。”

其他的,我觉得希望不大。

乌萝村里的人现在情绪都很强烈,他们像是认准了一般,就是要处死萦婆婆,我得想个法子证明萦婆婆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单就那一番话,说给本就倾向于相信他们的人,或许还有希望,可是说给乌萝村的人,只怕

“那我该怎么办。”谒拙着急地问。

他现在也是够慌的了,他父亲生死未卜,现如今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手术,但是尚未清醒,他虽骗他母亲说,我们保证了他父亲一定会好起来。但是他自己心里都没底,也是为了让他母亲放心,在这里强撑着罢了。他母亲这边的事情,也是一触即发,情势不由人,他很被动的。

“不是你该怎么办。”我说着,轻叹了口气,确实不想迈出这一步,但是事已至此。“既然我们答应了要帮忙,就不会见死不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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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三话 凶手快要现形了

一个,我们身边的人

“这个人非常熟悉我们的一举一动,而且还能够利用我们的片刻疏忽去达到他杀人的目的。这一次,当真会上当吗?”“她”故作提醒,其实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

“你认为,他已然洞悉我们这一次的计划?”

方才我心里只是在犹豫不定,但是这会儿,在看到“她”的反应以后,我能感受到我此时此刻正剧烈跳动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凶手两次袭击且殷,后来,又利用被忽逐邪藏在井底下的萦婆婆,刺伤忽逐邪以后,让萦婆婆成为了替罪羔羊。他之前做的案子,每一桩每一件无不是要将你的注意力引到萦婆婆身上,今日你们设计要抓他,万一被他反过来呢?”“她”笑说,仿佛今夜这里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与她无关。

反过来,若是他从我们设下这个圈套一开始,便知道我们的目的,那么

糟了!

我立刻意识到,被藏在后面小屋里的萦婆婆,此时是最危险的。

可是凶手会怎么过来呢?

毕竟这边,还有钟离瑾的心腹赫昭守着,赫昭的武艺不在里翀之下,凶手当真有这样的本事,闯过赫昭吗?

不依照凶手一直以来的行径,他不会正面起冲突,至少在他的计划实现以前,他不会这么做的,不会让我们发现他的真正身份

我起身,往屋后走去。

赫昭依旧只是淡然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仅此而已,他并未作出任何反应。似乎,他今日的工作,便是按照钟离瑾吩咐的那样,老老实实的等在这里,只要守住院子,保护好我们每一个人的安全就足够了。

“萧夫人。”萦婆婆正坐在屋子里等着,猛地看到我进了门,把她吓了一跳。

“没事。”我心里乱,但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影响到她,要是作为今天重点保护对象的她也慌了,那我接下来的行动会更加不便。

是谁凶手会是谁

自从来到乌萝村以后,我所见到的每一张脸在脑子里飞快的闪过。我试图找出所有被牵连进这件案子的人的关系,我仍然不知道凶手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是针对谒拙吗?针对萦婆婆?难道,他早就知道了一切?那他这么做,是报仇?

为了谁报仇呢?

不,不一定是报仇

假设,在舟和还有利老四起争执的那一次,他们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次凶手的事情,因为这个凶手会对乌萝村不利,他们争执的目的就应该是要不要阻止凶手或者该不该把凶手的事情上报给钟离瑾。但是凶手恰好也是钟离家的人,所以他们心里其实不相信钟离瑾会为了乌萝村处置钟离家的人,没想到,还是被凶手先行察觉。

可凶手第一个杀的居然是舟和。

为什么,为什么是舟和?

难道舟和在与利老四的争执中,主张的是对凶手不利的选择?只是我从不同的人口中零零碎碎的听过不少关于舟和的事情,对舟和也有些印象,怎么想都觉得他不会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啊。当年他被他姑父欺负差点死掉的时候,也是利老四替他出头,他在知道利老四和青竹的心事后,也是隐忍不发,接受了钟离瑾为他促成的另一门亲事。他的性格应该是比较低调的,可为什么会

舟和

而且我们来到村子里,舟和的姑父竟然是第一个遇害的,在青竹的妹妹小桐之前。

似乎这些事情就围绕着舟和一家展开

这么说,当时告诉我关于萦婆婆父母的事情,也是舟和的表嫂但是他们全家遭人下毒,舟和的表嫂渔贞却是唯一一个丧命的

渔贞的女儿江珠,和遇害的小桐是朋友,也是她把谒拙的女儿且殷引了出来,险些遭到凶手的毒手

莫非,莫非是因为

“跟我来。”

本该是夜深人静,偏偏今夜似是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大门外,钟离家的人和乌萝村的人对峙,谁也不肯退让。钟离瑾就站在门口,乌萝村的村民还算是有几分顾虑,不敢强行闯进来的。

人影在火光之中颤动。

一个人悄声溜到了后院。

我是翻墙进来的,刚刚进到屋子里确认之前下毒一案发生时被我们带回到院子里来救治的江珠一家人,是否安全。江珠睡得很沉,她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松了口气,但同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我看不太清楚,视线受到局限的同时,听力真的强了很多。那个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让我觉得十分的熟悉。

“他来了。”“她”说,“怎么办?若是让他看见你也在这儿,恐怕你非但保不住这个孩子,自己也会受伤。”

是啊,我当然知道了。

“你现在出声,也许还能吓走他。”“她”在劝我,现在所有人都聚集在外面,以阻挡乌萝村的人会在情急之下选择强行攻进来,这边自然没有人注意。

谁也不会想到,凶手绕过了萦婆婆,竟然先来向江珠下手了。

不行。如果吓走他,就再没有可能等他现身了,成败在此一举,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缩。况且,对手已经登场。

我屏住呼吸,让大脑放慢,我设想了所有能对付他的法子,即便我在遇到他的同时大喊一声,招来其他人的注意,那恐怕也来不及了

我的眼睛搜索过室内的每一处,想要找到武器可以防身的。

然后,我便看到了放在一旁的短刀。

那是里翀的刀

先前这间屋子,原本是里翀和廉赫住的,后来江珠一家出事了,萧珏便他们把人带了回来,廉赫让出了屋子,然后搬去了其他人住的地方。没想到,里翀的刀还留在这里

太好了。

我上前去,试图拿这把刀防身。

可是从暗处伸出的一只手却拦住了我

谁?

我被吓了一跳,谁会在这个时候跑来,难道,难道是

只那一瞬间,太过紧张,我浑身上下汗毛全立起来了。

“嘘。”

来人却悄悄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不要声张,门外的人,已经近了,只在片刻,便推开了门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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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四话 令人想不到的凶手

钟离瑾带着人匆匆赶来。

看了一眼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伏四,当时就愣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向身旁的廉赫,心里很是感激,千钧一发之际,若非他从暗处走了出来帮忙,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恐怕是绝对对付不了伏四的。我说,“伏四便是凶手。”

“什么,这怎么可能?!”钟离瑾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相信的。

“娘,你怎么在这儿?”毓儿都是一头雾水,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出现在这儿,还把伏四给抓了,“伏四,到底是什么人?”

“谒拙,你要不要先去看看你母亲,”我没有先回答他们的疑问,便对跟在他们身后的谒拙说道,“出来之前,我将她交给了赫昭照应,想来也是安全的。不过你最好还是去安抚一下她,这半天了,恐怕她心里也正悬着呢。”

谒拙见这边情况初步稳定,便转身向外走去。

“娘,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说,伏四是凶手?”毓儿赶了过来,其实在注意到一旁的廉赫时,他就已经知道我没有受伤了,却还是问了一句,“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没事,幸好廉赫赶来了。”我说。

毓儿看向廉赫,点头致谢。

“没什么,我原本是陪着里翀的,只是突然想到,院子里的人都去了门口,院子便空了,才想着去看看江珠他们的。正巧看见一个人从墙头翻了下来,就进了江珠的屋子,于是我就偷偷跟上去了。”廉赫说。

“墙头?”毓儿愣了下,“娘,你是爬墙进来”

“这些不重要。”我连忙掩饰,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从墙头翻下来,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竟然全都让廉赫看到了。“反正就是幸好遇到了廉赫,我们才拿住了伏四的,否则今夜,他就趁乱把江珠害了。”

“江珠?”毓儿转过身去,看着被绑起来跪在地上,低着头也不说话的伏四。他问我们,“伏四为何要害江珠?娘,按照你的计划,伏四不是应该去找萦婆婆的吗?”

“没错,萦婆婆、且殷、江珠都是他要害的人。”我说,“也不见得哪一个先,哪一个后了。反正对他来说,不过都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会不会弄错了。”钟离瑾说。

“那便让他自己说说看吧,”我走到伏四面前,“伏四,你自己告诉钟离大人,我可有冤枉你吗?”

伏四一直低着头,哪怕是钟离瑾他们进了门,伏四也没有一丁点的反应。即使他是听到了我的话的,也是迟迟没有回应,就在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昏过去了的同时,伏四慢慢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很平常,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连续杀害多人的凶手。

“萧夫人说的没错,人都是我杀的。”

“”说实话,这也是我很意外的以此,伏四被我们抓到,其实我们手里的证据并不是很足,我本想着通过与他一番激辩,或许更多的线索,坐实他杀人的罪名。

没想到,他自己竟然大大方方承认了。

这还是我经手那么多案子,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虽然伏四承认了,可照例还是要问一问的,我心里一堆未解的一团,怎么也想不明白。反而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疑惑了。

“人,真的都是你杀的?”钟离瑾不可置信,最是震惊。

伏四先前确实是一个任谁都不会想到是凶手的人,他看起来老实本分,忠厚木讷,他谨小慎微,对钟离家感恩戴德,那么一个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人,竟然前前后后杀了这么多的人

或许,是出于一直以来对伏四的信任,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伏四背叛了,钟离瑾当然是最受打击的一个。仿佛,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恶作剧一般,而恶作剧结束的时候,伏四依然是那个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家奴。

“是。”伏四应。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钟离瑾在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以后,他的盛怒也是我意料之中的。

我悄悄推了下毓儿,让毓儿上前将钟离瑾拦住,避免他做出过激的举动。

伏四把头低下,不肯回答。

“我记得,”还是我先开了口,总得有个人出来,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吧。“你之前和我说过,你自幼是被之前的钟离大人所救,送到这里来的,你在这里长大,你很感激钟离家对你的恩情。我还曾经向你提议,看你在这里待了许多年,要为你向钟离大人去讨个人情,把你带回钟离家的。你还记得那时,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我现在依然记得很清楚,他那时候告诉我,能够在钟离家做事的人有很多,但是能帮着钟离家看守乌萝村的,却很少。他说他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

“你的心甘情愿,就是要把乌萝村的人,一个一个的都杀了吗?”我问他,“伏四,你当真,就那么恨乌萝村的人吗?”

“是。”他说。

“这是为什么啊?”毓儿特别不解,“你如果真的那么恨乌萝村,因为你不得不留在这里的话,你大可以在钟离大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向他提出来要回到钟离家去的呀,你你何苦把愤怒发泄在这里呢?乌萝村的人何其无辜,你这么做,实在是”

“他并不是怨恨自己只能留在这里。”我说,联想起之前他和我说起的那些话,我现在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受。“他是为了钟离家。”

“这话怎么说?”钟离瑾问。

“我想,他之前告诉我的,他是如何如何感激钟离家的那些话,自然是他真心的。乌萝村和钟离家的情况我们都知道,留着乌萝村,钟离家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他正是为了报答钟离家给他的恩情,所以才想要解决掉乌萝村这个麻烦,彻底瓦解以历任村长为首的势力。乌萝村自战败以来,虽然被流放至此,厄戳、忽逐邪自降身份为村长,其实在村子里所行驶的权利,受到村民的尊敬依然如同旧时的首领一般,钟离家既要面对乌萝村的不断威胁,也要因为乌萝村受到其他人的责问。这才是他动手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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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五话 伏四和渔贞

钟离瑾听到这里已经哑然了,他不可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原因,只是一时间还不能接受。作为一个上任不久,位子还未坐热的新任家主,他很努力的想要表现自己的不同,希望能够通过一己之力改变乌萝村与钟离家对立的局势,他也希望让所有人看到,他这位钟离家的家主,和此前多位家主是不一样的。

可对他最是忠心,对钟离家最是忠心的伏四,竟然做出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来。

“伏四,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跟钟离大人解释吧。”既然他并未选择推脱,想来也是知道自己的结局了。总要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自己把事情说开吧。

毓儿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我转身的时候,他正想要开口询问,被我拦下了。我向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等等,让伏四和钟离瑾自行把话说清楚。

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那就是伏四明知道我们手里的证据不足,根本不能坐实他的罪名,为何只是单被我们拿下以后,便如此坦然的认下了所有的罪名呢。

比起我去推理,不如静等他自己说,说不准我还能察觉到破绽。

“伏四,当真是你?”钟离瑾直到这会儿都没有缓过来这个劲儿,伏四就是凶手对他的打击着实不小。

“是。”伏四方才也已经回答过许多遍同样的问题了,可正如他一开始那么坦诚一般,不管钟离瑾问多少遍,他也始终是一个简单的答案。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真的像萧夫人所说的那样?你你是为了钟离家是不是?”

我能看到毓儿都被他们这对话急得快要憋不住了,唯一能做的,只是拉住毓儿,避免他冲动之下开了口,打断他们的话。

“”伏四却没有回答。

“说说吧,你到底你,你到底是怎么杀了他们的。”钟离瑾痛心疾首,伏四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人,突然被揭穿竟然是杀人凶手,他既悔恨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发现,阻止伏四泥足深陷,也是真的很遗憾,要痛失这么一个得力之人。

“大人,”伏四跪在地上,正经八百的向钟离瑾磕了个头,“全都是小人做的,大人不必再追问了,是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才铸成大错。不论大人如何责罚,小人绝没有半句怨言。”

“那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钟离瑾暴怒,将一旁案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他生这么大的气,也是很少见的,隐忍至此时才发作,已经十分难得了。

“正如萧夫人所说,小人憎恨乌萝村的这帮贼人。”伏四说,“小人受钟离家大恩,若不是钟离家,便不会有今日小人这条命。小人愿意替钟离家看守着这里,只要是钟离家需要的,小人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可是大人,大人您是一心为乌萝村好,小人明白您的用心,您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担着偌大的风险。小人想要帮您,不管您做什么样的决定,小人都是全心全意站在您这边的。小人也知道,那些贼人非但不领大人的情,竟竟还在背后诋毁大人,嘲笑大人小人知道,大人的好心是改变不了他们的,是改变不了乌萝村里根深蒂固的观念,小人不忍您失望,所以所以小人”

“但是舟和、利老四还有青竹,他们都已经相信钟离大人,并且跟随钟离大人一起离开了乌萝村,你为何还要杀他们?”毓儿猛不丁地问出口来。

险些坏了我的计划,我瞪了他一眼,让他退到一旁。知道他是想要帮助钟离瑾,但是这个事情,终归还未到过问的机会。

我说,“青竹不是他杀的,但舟和还有利老四是他杀的,青竹知道他是凶手,又无法向钟离大人言明,才会借着自杀的手段,让我们怀疑起乌萝村来。”

把我们引到这里,让我们一点点查到真相。

“伏四,你为何要杀舟和、利老四。”钟离瑾强压着怒火,保持理智。

“因为,舟和知道了小人的秘密。”伏四说。

“秘密?”钟离瑾不解。

伏四有两个秘密,其一便是这一次搅得我们晕头转向的案子。他无意间发现了被忽逐邪藏在井底的萦婆婆,在得知了萦婆婆的身份以后,他便设计了这一系列的案子,意在利用萦婆婆背后的恐怖传说,引乌萝村的村民去攻击忽逐邪,从而推翻乌萝村里一直以来以村长为首领的生活方式。

至于其二,便是他非杀舟和不可的理由。

也是我之前并没有想到的。

“小人年近中旬,并未婚配,只是一次偶然,便便与舟和的表嫂渔贞”伏四说,他今年已近中年,却从未成婚,既是因为他自小就生活在这个地方,没有合适的对象,又穷又苦,外面的女子不愿嫁到这里来。他们是乌萝村外的人,又不能与乌萝村的村民通婚。还有就是伏四本身的条件,除了穷一些,他个子不高其貌不扬,又没有父母亲人记挂着此事,一年一年的就耽误了。

可偏就这么巧,舟和的表兄是个外强中干的人,舟和的姑母也是个脾气大、挑理的人,渔贞自打嫁给了舟和的表哥以来,说不上日子有多苦,但也一直被欺压着,心里自然是憋了口气的。一次偶然的机会,伏四帮了她,两个人从原本见了面只是普通点头招呼,有了变化,后来他们又遇到过几次,言语间也是没有了从前的防备。伏四向渔贞了解乌萝村里的情况,知道渔贞的丈夫、婆婆时常压榨她、训斥她,让她心里很是苦闷,便给予了一些安慰。

也是因为这样,渔贞认为伏四是个好人,更是常常向他倾诉一些事情。而两人也在不知不觉间逾越了原本的界限

这件事,却又刚好让舟和、利老四发现了。

加上钟离瑾从乌萝村里挑选家奴的事情凑在了一起,舟和、利老四第一批选择离开这里。而同一时间,乌萝村里的人都纷纷在嘲笑钟离瑾的决定,认为钟离瑾是个草包当家,说什么想要表现得与之前几位钟离家家主不同,最后定是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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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六话 杀害舟和的理由

而正好在这个时候,是渔贞去见涂安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忽逐邪的秘密,她回去以后便将此事告诉了伏四。伏四证实了井下的人是萦婆婆以后,便想出后来的法子,想要利用当年阿措珞留下的恐怖,震慑乌萝村里那些人,让他们去反抗忽逐邪,只要以忽逐邪、谒拙为首的势力倒下以后,乌萝村里的人自然形同一盘散沙。那时钟离瑾再想要改变乌萝村的情况,便容易的多,也就不会再有人背地里嘲笑他了。

可是渔贞在知道伏四的计划以后,开始担心了,她害怕这件事最后闹大了,一旦乌萝村的人推翻了忽逐邪以后,对于他们部族的人都是一种威胁。她试图阻止伏四却失败了,于是趁着那次利老四回到村子里,劝说青竹跟他一起去钟离家做事的机会,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利老四,想要让利老四告诉舟和,请舟和一定想办法向钟离大人说明,阻止伏四的计划。

青竹跟着利老四一起去了钟离家做事。

利老四也把伏四的计划告诉了舟和,可是他们两个在如何处理这件事上却产生了分歧,利老四不赞成把这件事告诉钟离瑾。一来他们只是从乌萝村来的人,并不是钟离家知根知底的人,如果冒然把此事告诉了钟离瑾,钟离瑾又是否相信。他到底是相信他们,还是更相信钟离家派去乌萝村的人。二来,利老四也认为忽逐邪作为乌萝村的村长,确实威胁到了钟离家,钟离家早晚都要对乌萝村动手,如果伏四的计划成功了,最后只是乌萝村的人把忽逐邪推翻而已,钟离家尚且不会太为难乌萝村。可如果时间久了,钟离家早晚都要对乌萝村下手的。

舟和却并不认可,他们知道伏四和渔贞之间的关系,舟和更倾向于保全乌萝村现在的情况。虽然他是离开了乌萝村,可是以忽逐邪为首的权利一旦被推翻,乌萝村就形同散沙,任人揉捏了。

这也是,其他人看到他们争执的那一次。

而伏四接到了钟离瑾的命令,让他去到钟离家,谈一谈乌萝村的情况。钟离瑾也是想知道,第一批人离开了乌萝村以后,乌萝村里现在的局势。

舟和就找上了伏四,他利用伏四与渔贞的事情,逼伏四放弃原本的计划。伏四原本还在犹豫,可是当舟和说出伏四和渔贞的私情,伏四害怕,他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到了钟离瑾的耳朵里,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非死不可。

伏四杀了舟和以后,惴惴不安的逃回到了乌萝村,他天天都在担心,万一事情被查出来,那么会不会有人想到,他那天正好去了钟离家。他也担心,他杀害舟和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到,可是连伏四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过了两天从钟离家传来消息,竟然说的是利老四把舟和给杀了。

原来有人看到了利老四和舟和的争执,误以为

伏四窃喜的同时,感叹自己的好运气,竟然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于是,他装作无事的样子进城,帮助钟离瑾料理舟和的后事,舟和已经在城里娶了妻,舟和的死所有人都盯着利老四,认定了利老四就是凶手。连舟和妻子的娘家都来钟离家闹,向钟离瑾讨要说法,逼着钟离瑾处置利老四。

可是利老四杀害舟和的证据不足,钟离瑾不愿意寒了他们同来钟离家的心,一直未下定夺。就在伏四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的时候,利老四找上了他,原来那些事情利老四也知道,利老四认定了伏四就是杀害舟和的凶手。伏四吓傻了,他以为自己没事了,怎么会想到利老四全都知道,而利老四声称要向钟离瑾揭发一切,伏四真的吓死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把利老四勒死了。

慌忙之下,他利用此前利老四就是杀害舟和的凶手这一说法,将利老四布置成畏罪自杀的样子,想要尽快了结这件事情,匆匆逃了回来。

只是没过多久,因为舟和还有利老四的事情,钟离瑾焦头烂额迟迟没有定论,我们便到了钟离家了解情况,才得知了这些经过。而青竹自从去到了钟离家以后,因为她细心、安静,没什么心机,看起来简单,便被钟离瑾派到了云瑛身边伺候,那一夜我同云瑛正在说话,青竹抓住机会便提出了请求,接着,她设下了圈套,利用自杀的方式让我们怀疑起乌萝村来。

她知道,以她一人口述,不足以成为坐实伏四杀人的证据,所以她引我们自己到乌萝村来查。她用自己的死,试图为利老四伸冤。

我们到了这里,伏四自以为没有人能再威胁他了,却不曾想他与渔贞的事情,其实早就被渔贞的公爹,也就是舟和的姑父察觉。不过舟和的姑父那个人是个无赖,也不想惹什么麻烦,至于乌萝村里谁人当家做主,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想要利用这件事来捞点好处。可惜,伏四当时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眼看着我们刚刚抵达,他就接到了舟和姑父的威胁,向他索要钱粮,伏四知道,舟和的姑父是利用已经抵达的我们一行人,特别是钟离瑾,在威胁他。他见我们与谒拙会面,确认青竹尸身的情况,还商量了要进村去查,便偷偷约了舟和的姑父晚些时候过来。

其实伏四当时,已经动了杀心。

他已经杀了两个人,而且他也认定舟和的姑父威胁他的不只是他和渔贞的关系,至于舟和的死,舟和的姑父都有可能知道些什么的。

所以杀红了眼的他,等着我们出了门进了村子以后,留在院子里,等到了上门来“找钟离大人回话”的舟和姑父。

“那一日,我和谒拙聊的并不愉快,在村子里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就先回来了。却正好遇见你在院子里忙活着,我找了一圈,你才从角落里跳出来。当时,你是在藏舟和姑父的尸体吧。”我感觉一身凉意,当时我并没有想到有何不妥,但直到此刻他说了出来,我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我竟会觉得他有些紧张。

原来,那时在院子里,他还藏了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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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七话 杀害舟和姑父的始末

我至今还记得,那日我提前结束询问,跟谒拙争执得比较烦躁,还在祭台那边遇到了涂安和且殷,我能感觉到涂安很害怕我靠近且殷,她带着且殷匆匆离去,我便因为疲惫先行回到了院子里想要休息一下。

那时,整个院子都没看到人,然后我叫了半天,伏四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当时神色便是有些不对劲的,有些紧张,有些害怕。只是我当时怎么都不会想到,我进门的前一刻他把舟和的姑父约到了这里杀害了,就在我叫人的时候,他匆匆忙忙来不及整理,只是把尸体先行藏起来之后就来回话了

我问他,“若是那一刻,我发现了你的秘密,我看到了被你藏起来的尸体,你是不是连我也要一起杀了。”

伏四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是格外坚决的。

我想,那没有说出口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当时我真的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可能真的会连我也杀了。在深感无奈的同时,我有一些侥幸,我曾经和死神擦肩而过,就那么那么近,若不是

毓儿已经没有问题了,这个时候只剩下气愤。

我回想着当时,伏四在院子里和我说起他的过往,说起他曾经被钟离大人所救,被送到这里,说起他自小在这里长大,说起他感激钟离家给他的恩情。他说他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他那时说过的话,绝大多数我都记得。因为感动,因为那时他留在我的印象里,是一个忠心不二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打了脸,发现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我和他在院子里聊了很多,直到接到消息,钟离瑾让里翀赶回来寻找我,说是舟和的姑母闹到了青竹家里,说什么是我们的人把她丈夫叫来了,然后人却失踪了。

我对于伏四当时是否跟上了我们,又或者,他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不见,却没有太多的印象了。可能是因为我当时还沉浸在他的忠心里,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忠心耿耿的人,竟然是一系列案件的始作俑者。

我在青竹家遇到了舟和的姑母,那真的是个很不讲理的女人,不过比起舟和的姑母,当时谒拙给我的印象更加生气。再一次闹得不欢而散,可也算是暂且化解了舟和姑母的危机。

“那你为什么要杀青竹的妹妹小桐?”钟离瑾问,他的话已经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了,呆滞,空洞,就好像失望过后,曾经有过的希望全都破灭了。

“小桐”伏四呆呆地说。

“你用,陷害萦婆婆的方式,杀死小桐,只是为了让小桐成为你覆灭忽逐邪势力的第一个牺牲品吗?还是有别的原因?你为什么独独选上了小桐。”

钟离瑾说,或许他的话里,也还是听得出来些许的气愤,青竹死的很惨,她家里的情况很不好,父亲瘫痪,母亲孱弱。在青竹死后,小桐便是她们父母唯一的寄托了,伏四却为了完成他自己变态的计划,而杀死了小桐,也等于将青竹和小桐的父母送进了地狱。

“小桐,她知道她知道舟和的姑父,曾经出现在院子里的事情。”伏四说。

在舟和的姑父遇害以后,伏四惊魂未定,他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在怀疑他,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小桐,小桐问他,舟和的姑父明明去找他了,为什么没有回家。

伏四才知道,原来舟和的姑父那天来的路上,曾经遇到了小桐,将自己去见伏四的事情顺口告诉了小桐。小桐又亲眼看到舟和的姑母在自家院子里闹着,向我们索要她丈夫,所以觉得奇怪,就很疑惑地问了伏四一句。

伏四杀了小桐,他也害怕了,院子里还藏着一具尸体没有处理呢,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小桐的尸体。他想到了之前自家设计的计划,于是,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始,实施他的计划,开始用古怪的方式将乌萝村的人杀害,然后用一种类似杵针的物件,在尸体的脖颈处扎孔放血,就装成是他们遇害时曾经被凶手吸血的样子。

当时,谒拙在跟我们争夺尸体,我们不明白为什么谒拙要这么做,只是觉得,谒拙一定有他自己想要隐瞒的事情,可那究竟是什么,我们怎么都想不明白。

直到现在,谜底解开了,我才想到谒拙当时看到尸体,应该已经联想到凶手是为了让我们怀疑曾经变成“鬼”的萦婆婆,和萦婆婆的家人。

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受到伏四的指使,前来向我们透漏关于阿措珞和他两个女儿事情的渔贞,渔贞说她是难过小桐的死。因为小桐和她的女儿江珠年龄相仿,也正是因为渔贞的话,给我们当时的判断打开了一个缺口,让我们再一次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萦婆婆”身上。

谒拙也在暗中调查,与我们较劲,之后在采石场发生的命案,谒拙先我们一步带走了尸体。而我们未能检验到尸体,谒拙将尸体带回村子里之后,便处置掉了。像是生怕引起我们怀疑一样,结果,反而让我们更加疑惑他所想要隐瞒的事情。

苦无线索,我的注意力就放在了祭台下面。

“那天晚上,我曾经看到一个人影往村后去了,是你吗?”我问伏四,其实我当时就觉得,那个身影隐约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只是一时着急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说啊!”钟离瑾催促道。

“是。”伏四回说,“那日,是小人让江珠约了且殷在村后等,小人让江珠告诉且殷,说她知道村子里这几个人都是谁杀的,但是她不敢说,所以让且殷一定在谒拙以为她睡下后,到村后来。其实,小人并未安排江珠赴约,而是准备好了,要杀了且殷如果,如果不是萧夫人和,和那个里翀突然冒出来,小人已经得手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钟离瑾恨不能上前一脚踹翻伏四,是毓儿见情况不对,冲上去拦住了钟离瑾,免得他这一脚重了,伏四还没交代完事情就被踹死了。

“当时,萧夫人和谒拙屡起冲突,我们和乌萝村那边的情况行成对立,小人也是担心萧夫人万一真的查出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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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八话 里翀之死的过程

是因为我们和谒拙的对峙,伏四原就担心我们真的发现了线索,解开了他就是杀人凶手的真相,所以在我们和谒拙抢尸体抢的“不亦乐乎”的同时,他布下了陷阱。想要杀害且殷嫁祸给我们,让谒拙痛失爱女,从而与我们的矛盾更加激化,那时,我们应付谒拙便分身乏术,更不会那么容易的就想到是他所为了。

可惜他机关算尽,运气却没那么好了。

他一出门,就被我看到了,恰好里翀也跟了出来,我便带着里翀一起追到了村后,而伏四当时一门心思都在要杀且殷的事情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盯上了他。到了村后,我们却看到且殷一个人站在那个,伏四突然冲上去要杀且殷,且殷吓得大叫,我也是来不及想太多,便让里翀救人。伏四的身手不敌里翀,可他守着乌萝村这么多年了,他对于村子里的地势太熟悉了,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我们没有追上他,只能先把且殷送回了谒拙那里。

而当时,且殷已经看到了伏四,只不过,且殷很聪明,她想到了伏四的出现,和约她在那里等候的江珠必是有联系的。她选择保护江珠,却没有向任何人说出关于江珠把她约到村后的事情,从而也使得我们和谒拙当时矛盾更近一步升级了。

“里翀呢,那你为什么要杀里翀。”我忍无可忍,都已经说到了这里,下一个就是里翀了吧,他杀了里翀然后再村口布置先前藏在院子里的舟和姑父的尸体。

可伏四愣了一下,他却突然默声了。

“说啊,里翀呢,你杀死里翀,为什么!”我忍无可忍,“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为了钟离家,为了钟离大人,那你为何不知里翀于钟离大人也是忠心耿耿的,你为何要害他?!”

“娘”毓儿见我情绪太激动了,便上来阻挡。

“里翀身手了得,根本不是你这种人轻而易举便能够杀害的。你杀他的刀上抹了毒,你根本就是为了置他于死地!你知道你打不过他,你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你用了阴招,他看到你,还很意外吧”

伏四抬起头来,静静地看了钟离瑾一眼,他的眼神很坚定,特别的执着。

“伏四,你”钟离瑾刚想要开口。

“是,是我杀的。”伏四说,“萧夫人说的没错,是我杀的里翀。我知道他的功夫很好,我不可能打得过他。可是当时我与他缠斗在一起,那么近的距离,即使他当时没有想到什么,说不准之后再见到我,他就会怀疑我了。我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在乎多这一个了我要杀的人还没有杀完,萦婆婆也还没有引起你们的怀疑,你们根本还没有找到井底下的秘密。我不能出事,我一定不能出事。所以,我杀了他。”

我被这丧心病狂的家伙气得抓狂,只是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便害死了里翀,我忍不了。我只觉得有一股气从五脏六腑往上涌,我只觉得我要一口血喷出来,这个人,这个杀红了眼的人,为了完成他的计划,为了杀更多的人,害死了里翀

“景毓,先扶萧夫人下去休息吧。”钟离瑾见我失控,便让毓儿搀扶我下去。

“让他说,让他把他怎么杀害里翀的事情,给我说清楚了!”我说,还没有弄清楚他杀害里翀的细节,我怎么能就这么出去呢,我要弄清楚,我要知道伏四到底是怎么把里翀杀死的,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萧夫人,萧夫人霍汐!”钟离瑾从不会在人前如此称呼我,只是他见我已经乱了方寸,急上了头,毓儿一个大男人竟然弄不动我,只得出声劝道。“你放心吧,我自会问清楚的,你先回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你不适宜再听了”

“霍汐。”是萧珏的声音,萧珏从忽逐邪家里赶来,进门便看到这样一幕,他上前拦住了我,又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我娘,我娘他们抓到了凶手。”毓儿说着,向伏四看了一眼。

萧珏看到伏四,也愣了下,没想到凶手竟然是伏四。“所以呢?”

“我们刚才在询问伏四行凶的过程,刚刚说到里翀萧大人,萧夫人的情绪很不稳定,里翀被害的过程,就别让她听了,免得她再受刺激,接下来的事情都已经很清楚了。你们放心,伏四虽然是我钟离家的人,但是我也不会姑息,我定会将此案审问得明明白白,给你们、给里翀一个交代。”钟离瑾信誓旦旦的向我们保证。

“霍汐,”萧珏拉着我,“钟离大人说得对,里翀的事情,你已经查清楚了,审问细节的事情就交给钟离大人吧。你太累了,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我想,我想弄清楚的。里翀是为了帮我查案,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于情于理,这都是我应该为他做的。况且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我怎么能现在退让。

“对啊,娘”毓儿也来劝我,“你先和爹回去休息吧,这边不还有我和廉赫呢嘛,我们肯定会旁听钟离大人审问的过程,你就放心吧。你真的看上去太累了,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走吧。”萧珏将我从房里拉了出来,屋子里只剩下钟离瑾、毓儿、廉赫以及伏四了。

走到院子里,我便一步都不想再走了,心里憋着一股火,始终上不来下不去的。如果来之前,我会知道因为这件案子,就搭进去里翀的命,我肯定不会答应的。只是没有如果,恐怕钟离南拜托给我的时候,也没有想到里翀竟然会折在这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真的尽力了。”萧珏说,“以往每次查案,里翀都是那个陪着我们冒险的人,也许你早该有所准备,冲在最前面的人,始终是最危险的。”

“如果我知道,这件案子会让里翀丢了性命,我怎么都不会这样唐突”觉得委屈,是因为里翀没有死在那些难敌的对手手上,而是死得这样窝囊,在他措手不及的时候,被一个疯子,被一个偏执狂,一个没什么武艺的庸人给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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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九话 庶日清晨

里翀的死,变成了我心里过不去的一个结。

不管到底是因为,里翀死得太过突然,还是他一个功夫了得的人竟死的如此憋屈、冤枉,但始终,如果不是因为我,不是我那天晚上带他去追伏四的话,他回来也不会再跑回去追查线索,然后遭到伏四的毒手了。

我努力的想要解开心里那一些不舒服,却发现我根本做不到。

昨天夜里抓到了伏四,然后又惊又怒的同时,受了风,后半夜我就病倒了。烧得并不算特别厉害,还是有些知觉的。起码我知道我是谁,我生病了。

好像中间还吐了两次,梦里一会儿是里翀,一会儿又说里翀死了,反反复复的折腾,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挣扎。

里翀跟着我们的时间不短了,他一直都很安静,存在感并不强烈,可他是有实力的。我至今都记得,他是如何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他是如何与我们走到一起,从万念俱灰,到有了理想,里翀给人的感觉虽不是温暖,但一直很安全。我没想过,他居然会是我们这些人里第一个出事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人,我坐了起来,烧已经退了,只是浑身没什么力气。

试着动了一下手臂,却发现胳膊疼得厉害,我以为是睡着的时候压着了,或者抽筋了,挽起袖子看了一下,却发现手臂上一道一道的青紫印子这是

倒是记得,昨夜萧珏把我拖起来让我喝药,莫非是那个时候弄的?

可是两条胳膊上竟然都有

我听到有谁走到门口的声音,那人在门外站着,并未第一时间叩门,引起了我的警觉。

“萧夫人?”他开口问了一声,“萧夫人,你醒了吗?”

是钟离瑾的声音?

“萧夫人,我想你会想知道里翀被害的经过,所以”钟离瑾过来,似乎就是想要把他们昨夜审讯的结果告诉我的。

“进来吧!”我怕他改变主意,掖了掖被子,稍作整理,便请他进来。

钟离瑾也是故意等了下,给了我充足的时间准备,才推开了门。

“萧珏在外面吗?”我顺口一问,毕竟我觉得,我还病着,萧珏肯定不会走太远的。

“萧大人守了你一夜,刚刚被人叫去,去看望江珠一家了。幸亏你发现的及时,赶去救了江珠,她早些时候已经醒了。”钟离瑾走到床边,“你怎么样,可有哪里还觉得不舒服吗?”

我听得到自己的嗓子还是哑的,可能连日来着急上火,加上昨天晚上审问伏四的时候,吼得太用力了,伤到了声带“我还好,可能年纪大了,便受不得刺激了,竟然很没出息的就倒下了。”

“可别这么说,若不是你及时阻止,恐怕伏四还会害更多的人”钟离瑾说到这儿,顿了下,脸色也不是很好,可能他也是想到了里翀。“我必须说,这件事情我也是有责任的,我太相信他了,竟从未怀疑过他长期守着乌萝村,心态已然变得如同魔鬼一般。未能及时发现,未能及时阻止,才让他酿成大祸”

“人的心,本来就是这样的,这也不是你的错。”我说,钟离瑾继任钟离家的家主才多久啊,总不过这两年罢了,“伏四的心理扭曲,非一朝一夕,不过是一些事情激发了他心底的仇恨和报复的欲望而已,别说你了,在没有抓到他之前,我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他。”

“是啊,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忠心耿耿真是没想到。”钟离瑾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会如实呈报上去,不管上面的人会怎样处置,这对我和钟离家来说,都是一次教训。”

“你想瞒也未必瞒得住,事情已经闹大了,倒不如如实呈报,自降身份请求降罪处罚,方能争取一夕喘息的空间。你自己说清楚了,比别人在背后搞鬼要强。”虽然这一次的事情,肯定会为他和钟离家带来处罚的,但是这样做,反而是伤害最小的一个选择。钟离家立于此,经久不衰,已经引得旁人嫉妒不满,若是他们自己给了旁人机会去掺这一脚,说不定会被踩得更厉害。所以钟离瑾的这个选择,是对的。“不过,我并不熟悉你们钟离家去上面的人和左右同僚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关系交往,你最好与钟离南商量一下,他对这些事情的了解,比你我更清楚。”

“我明白。”钟离瑾说,“其实,我知道你还在病着,这次的事情亏得你们帮忙,劳心劳力,耗费了极大的精力,才能有如今这样的结果,要不然钟离家恐遭灭门之祸。你病着,我本不该打扰你,该让你多休息下的,可是我想,你或许也在等着里翀事情的结果,所以”

“伏四,把里翀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吗?”

提到里翀的事情,我仍然压制不住心里那一股怒火。

“嗯,都说清楚了,我们审了一夜,直到天亮才结束。我让景毓他们先去休息了,想着与你说清楚,再去休息。”钟离瑾说。

“可是因为里翀认出了他,才会大意的吗?”说实话,我已经猜到了大概的事发经过,但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那么的不愿意接受,始终非要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对清楚了。

钟离瑾点头。“是,伏四说他从你们手底下逃出来之后,回到院子里,怎么想都担心万一里翀认出了他该怎么办。他也害怕自己和里翀厮打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在那边留下什么线索,本想立刻回去查看却正好在门口遇上了你们刚刚送完且殷回来。伏四说他也没有听清楚你们说了什么,但是感觉你们像是在推测刚刚发生的事情,他越来越着急,尤其是看到里翀”

“怎么了?”我见钟离瑾犹豫不决的,不知道伏四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伏四交代,他当时躲在暗处,看到你们说着说着,里翀的反应有些奇怪,好像想跟你说什么来着。所以他怀疑,其实里翀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并不确定所以,里翀当时才没有和你说起。也是因为这样,才引起了伏四的担心,他立刻回去准备了凶器,在短刀上涂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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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话 告别乌萝村

“所以呢?里翀一直都是一个特别谨慎的人,即使伏四在短刀上涂了毒,早有准备要害里翀,但也不可能让里翀一点防备都没有啊。”我急着想知道结果,为什么当时伏四竟会得手,里翀竟然

“按照伏四的说法,他当时原本是想着等你们分开后,他偷偷去找里翀,然后趁里翀不被将他杀害,之后嫁祸给乌萝村的人,特别是谒拙。伏四说他在院子外面听到了你们的一些对话,好像你们把且殷送回去之后,和谒拙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他原是打算借着这个契机,栽赃给谒拙的。”钟离瑾说,“只是没想到,他刚出了房门,就看到里翀往外走了。他不知道里翀要去做什么,就跟着里翀去了,后来才发现,里翀原来是回答当时与他厮打的地方想要寻找线索。而且,里翀也确实找到了一些零碎的衣料,伏四就走了出来。不过里翀当时,好像还没有怀疑到伏四头上,伏四便说自己正好是看到里翀外出,就跟着出来的,他还问里翀来这里做什么。”

“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我问,里翀被伏四害死应该就是这之后的事情,已经迫近了真相,我急着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后伏四说里翀向他打听起乌萝村里的情况,他们就走到了采石场附近,映着光亮在说话。然后,伏四趁里翀不备,掏出凶器刺向里翀。”钟离瑾闭起双眼,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伏四不是里翀的对手,所以,里翀轻而易举的就躲了过去,伏四的凶器只是刺伤了里翀而已。可是凶器上涂了毒,只要静等着毒发就好,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伏四自己都没有想到,里翀竟会在恍神的时候自己失足摔了下去接着,伏四就逃了回来,着手布置将舟和姑父的尸体吊在了村口,然后假装自己是第一个发现的”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停地叨念着,始终都无法相信,里翀的死竟然会是这样的

“霍汐。”钟离瑾说,“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这就是结果,这就是真相。里翀是真的死了,因为伏四的匕首涂了毒,里翀虽未被他伤及要害,但是也中了毒,神情恍惚间失足从上面摔了下去。就算他不是被摔死的,可是那一摔,已经让中毒的他更是动弹不得,只能倒在那里一点点,一点点的等死。”

“”

里翀的死远比我先前所想象到的更加的残忍和折磨,只要我想到,里翀中毒之后失足摔下山,落在了采石场里,然后等待死亡那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我就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死的这么惨?

我一生经手了那么多的案子,替那么多的人洗刷冤情,沉冤昭雪,为什么里翀为什么里翀死得那么惨。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慢慢打开心扉,他也有自己在坚守的善良和正义,可是怎么能这么残忍,就这样便要了他的命。

“霍汐,我知道你现在一时间肯定没办法接受,慢慢来吧,里翀是个好人,他对你更是唉,可惜了。”钟离瑾说,“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么深情的一个人,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你也别太难过,里翀若是底下有知,他也不会希望看到你为他伤心的。”

“里翀的后事你打算怎么安排。”我问了一句,说到底里翀还是钟离家的人,总要钟离瑾发话,才能决定他的去留。

“这件事,萧大人已经与我说过了,萧大人说想要把里翀送回村子里安葬,我觉得这样也是最好的安排了。”钟离瑾说,“里翀最热爱的,始终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他是一个特别的人,生于黑暗与阴谋,却并未被影响,还能努力的为了纠正钟离延的错误而拼命。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有机会遇到你们,送他回去吧,让他在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里沉睡,这样最好不过了。”

让里翀回家让他回到他的村子里去沉睡。

我虽有不舍,但也认为钟离瑾的话有道理,也许这正是里翀所期盼的。

“好吧。”我松了口,更何况他们已经决定了。

“霍汐,我一直想问你”钟离瑾吞吞吐吐的,犹豫不决,似乎很难开口似的。直到他看到我抬起头来的反应,才接着说,“你除了你哥哥以外,还有别的亲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我这个时候,真的不想要提起我哥哥和那些事情。

“没什么,就是随便一问。”钟离瑾说,“你不用在意,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说完,他没有再追问什么,就转身走了出去。

正如他刚才所说,他来只是为了告诉我一声,伏四交代杀害里翀的经过而已。

钟离瑾一出去,整个屋子顿时又陷入到一片死寂之中。

我连自己叹息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耳边回荡的依旧是里翀那一声声,“夫人”。

我认为我们和里翀之间早已经超过了友情,就像是亲人一般,里翀就是我们的亲人,而且他也把他自己当成是我们之中的一个,他对我们所付出的关心不亚于我们付出的。一个至亲一般的人,突然就这样走了,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从这种失落里恢复过来。

乌萝村的事情暂且平息了,在我们离开之前,忽逐邪宣布让出村长的位置,而且谒拙也并未继任村长。乌萝村的下一任村长,是钟离家派去的人,乌萝村经此一事,深受打击,也确如伏四当时所希望的那样,如同一盘散沙了。

不过,我们离开的时候,谒拙带着他的妻子涂安和女儿且殷来给我们送行,虽然谒拙不能成为乌萝村里下一任村长了,但是涂安的脸上却比之前更加轻松了。他们一家人看着很幸福,涂安对我们的心结也打开了,她让且殷喊我姑姑,她说希望且殷长大了,也能像我一样的聪明。

涂安还告诉我,忽逐邪把萦婆婆接回到了家里,他们一家人现在生活在一起,虽不如以前那般威风,但是每一天过得都很踏实。她说,希望我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不愉快,以后也要好好的生活。

我挥手同他们道别,看着他们的身影,马车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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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一话 手足之情

在钟离家短暂的停留了一天之后,我们便带着里翀的尸身回到了他从小长大的村子。

他的母亲之前已经病逝,至于他的亲生父亲,这个村子里曾经冒充自己父亲的那位村长,在之前的那件案子结束后,便被发配去了很远的地方,这也是钟离延退下钟离家家主之位所换取的条件。所以里翀下葬的那日,钟离延也来了,作为里翀唯一的亲人,他看着自己的孪生兄弟下葬,表情也是很复杂的。

我并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里翀所希望的。

但是我希望,他在这里可以获得永生的平静。

生于乱世,他的命运如此坎坷曲折,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好不容易才为自己而活,却因为一个疯子,而落得英年早逝的结果。

“谢谢。”

我听到这两个字,正低头撇去了眼泪,一回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的钟离延。我还错愕着,似乎不太确定刚才那两个字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谢谢你们。”钟离延见我迟疑不语,又重复了一遍,“虽然这样的结果很遗憾,可他也算是为自己活过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轮回,里翀这应该算是替我们的母亲赎罪了吧。”

听着钟离延的话,竟让我觉得,没什么想说的。

轮回,赎罪。

前一代人的恩恩怨怨,为什么要让无辜的里翀来赎罪呢。“你真的认为,里翀应该承担你们母亲的恶果吗?”

钟离延很平静,他在短短几年内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又亲眼目睹至亲的离世,现在能这样平静,也许是因为真的心如止水了。“这两年,我也想通了一些事情,生死富贵本就是不可强求的,爱憎恩怨更是人心的执念,善也执念,恶也执念,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我曾经什么都有,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说不定这正是老天给我的惩罚,要我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世,却唯独我,想死也死不了。”

“你想死吗。”我问了他一句,我能感觉得出来,他的平静是一种万念俱灰,他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什么留恋了。会冒出这样的念头也不为过,只不过,他是里翀的兄弟,看着他的这张脸,总是会让我想到里翀。

然而钟离延和里翀的性格却截然不同,里翀是逆境里发出的嫩芽,钟离延是暴雨后颓萎的花朵,所以在钟离延身上,并不会直接让我有一种看到里翀的感觉。

“难道你不想吗。”钟离延却似笑非笑的回了我一句。

如今这粗布衣衫,不复当时的贵气,但也难掩他举手投足间自信不凡的气度。

我轻笑一声,看来这一局我们俩算是打了个平手,谁也没有胜一分,谁也没有输一分。

“你们会在这里留上几天吗?”钟离延释然,平易近人地问了一句。

“我想在这里待几天,方才结束了一件案子,想找个轻松的地方休息一下,也正好陪陪里翀。”陪陪我们这位家人,可惜我们的缘分太浅了,只有如此的短暂的时间成为家人。

一生还那么漫长,里翀的一辈子却在这里戛然而止。

“也好,”钟离延说,“我和孚儿试着腌了一些肉干,味道还不错,之后让人给你送些过来尝一尝。”

“肉干?你们自己腌的?”我以为听错了,钟离延居然亲手腌肉干了?

“放心吧,能吃的。”他说,表情很轻松,可是望着里翀的眼神却很悲伤。“也是闲着难受,才想找些事情做的。以前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有一天能彻底的闲下来该有多好。结果突然有一天,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反倒难以适应了。”

“你现在还是放不下吗?”我看他的样子,还以为他早已经习惯了。

“放下了,早就放下了。可能只是一些本能吧,会在夜半惊醒的时候,还以为身在钟离家的大宅之中”他说着,脸上挂着苦笑,很是心酸。

他在钟离家的家主之位上也待了许多年,想来的确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突然得来的清闲,难免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分不清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真。

我出神了一下,觉得钟离延的话颇有意思,然后抬起头,看到了钟离延身后的钟离瑾。

他也察觉到了我的目光,顺着我的视线向身后看去。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抱怨一般的与我说了句,“看来他是来找我的。”

“听说他之前经常去找你,但你都不见他。”我说。

这次是在里翀的葬礼上,钟离瑾和钟离延意外的遇到了,可能钟离瑾真的是有些话想要对钟离延说的吧。

“不去见,反而是最好的。”钟离延说,“他如今的事情办成这样,心里更是不舒服,见我又能说些什么。与其去纠结那些已经发生的,还不如好好想想,把钟离家家主的位置坐稳了,不要像我一样。”

钟离延似乎早就知道钟离瑾见他,会说些什么。

他不喜欢那样的对话,所以才一直不愿意见钟离瑾的。

“还是去见见吧,心里想说的话,总是要明明白白说清楚更好些的,若是不说清楚,难免在心里相互猜疑。平白多生事端,何苦呢。”我说,我知道钟离瑾这一次负罪感比较强烈,比起之前,他现在更是没自信掌管好钟离家了,而钟离延虽然还有些在意,但已经无意再回到钟离家了。

比起他自己,钟离瑾才是真正的,钟离家的人,做这个位置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

“这小子从小就是个拗脾气。”钟离延抱怨说,“我可还记得大哥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不吃不喝的闹了好多天,最后愣是饿晕了过去,也绝不妥协。唉,这个倔脾气啊”

虽然是抱怨,可是听起来却觉得他们之间更有了家人的默契,连这几句抱怨都像是有温度的,我知道钟离延心里是惦记着钟离家,惦记着他大哥钟离南,还有这个新任的钟离家家主钟离瑾的。只不过他自己嘴硬,不肯承认就是了。“算了,难得遇上,还是说清楚吧。你说的对,这孩子心里本就有根刺,也不好让他一直难受着。”

说完,钟离延便折身向钟离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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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二话 钟离瑾的婚事

“怎么了?”萧珏从前面走过来,他将最后的一些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就只看到钟离延从我身边走开,正奇怪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只是突然觉得,人真的是都会变的。”我说。

“是吗。”萧珏好像是觉得我这个说法,像是自己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

“我们在这里住一些时候吧,好久没来过了,感觉这里也不一样了。”我说。

“好啊,正好你身体还虚的很,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整,好好的养一养。正好,下个月就是钟离瑾大婚了,我们也能凑凑热闹。”萧珏说。

“钟离瑾大婚?”我怎么没听钟离瑾说过呢,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意思啊

“我也是刚刚听他们说的,正奇怪呢,这么大的事情钟离瑾怎么会没有告诉我们。”萧珏方才在前面安排里翀的下葬事宜,听到钟离家其他人在议论才知道钟离瑾下个月大婚的事情。“兴许是这件案子耽误了吧,他可能是想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和我们说这件事的,但是没想到这件案子来来回回的,闹出这么多事情。”

这么一说,也是的确有可能的。

我侧过身向后面角落的方向看去,钟离瑾跟着钟离延往外走,一脸的焦急不安正在极力劝说着钟离延什么事情一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即将要大婚的样子,脸上一点喜悦之情都看不出来。难道真的是因为这次的案子闹得?

可能他是想等到把这件案子干干净净的解决掉,再跟我们说起这件大喜事吧。可谁能想到这件案子到了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伤及元气的结果,所以他现在才会是这样焦急不安,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说起这件喜事的吧。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听说了吗?”我有些好奇。

萧珏却摇了摇头,“方才也只是匆忙听了一耳朵,听说是钟离南促成的这件婚事,是个和钟离瑾门当户对的女子。”

哦?钟离南促成的婚事?

有意思那以钟离南的性子,应该不是突然而为之吧,必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的,对方一定是个样貌家世都不错的女子,嫁给钟离瑾,足够资格成为钟离家的当家主母了。

只可惜,若不是这次的案子太过拖沓,钟离瑾也能高高兴兴的准备大婚,迎娶他的妻子了。“难怪呢”

“难怪什么?”萧珏大概是以为我知道些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那时候,钟离南突然问我,我哥哥有没有恋人。”我说,现在回想起来,果然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露出端倪的,只不过我的神经都放在了各个案子上,并未真的留意过他说这些话的目的。“而且在乌萝村,我们离开之前,他去找我说起里翀的事情。还好像想告诉我什么似的”

应该就是那时候吧,他本来是想要告诉我,他下个月就要大婚的事情。

只不过,我当时也没留心。

“那应该就是了。”萧珏说,“也许等到里翀的葬礼结束之后,钟离大人就会找机会和我们说起他的事情了。你不是说,他也想起了你哥哥的记忆,说不定他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妹妹,想要邀请你参加他的大婚,却找不到机会开口呢。”

是吗?会是这个样子吗。

我也不太清楚,但想来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

如今钟离瑾的年岁,早该成婚了,只不过一件事一件事的耽误下来,没想到拖到了今日。之前他向我问起我哥哥有没有爱人的时候,也许就是钟离南准备给他说亲事的时候,他已经得到了消息,又对那些混乱的记忆模糊不清,才会犹豫不决的吧。

只不过这种感觉真的有些奇妙。

成婚、生子,和和美美的过完一生

这本是我哥哥错过的生活,没想到钟离瑾却实现了,同样的脸,感觉却有些不同。

若是我哥哥一直都在,也不知道他会喜欢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和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成婚生子,也许他的孩子比毓儿还要大一些。也说不定他那个性格,真的会把孩子们带的无法无天了,但我想,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丈夫,很好的父亲。

“是不是有些意外?”萧珏轻轻握了握我的手臂。

里翀的死,钟离瑾即将大婚,这两件事赶了前后脚,坏的事情和好的事情不约而同一起来了,心情自然是很复杂的,让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感慨。

“嗯。”我应了一声,“希望那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希望钟离瑾可以代替我哥哥,过完我哥哥没来及过的一生。”

“放心吧。”萧珏安慰我说,“他们一定会很好的。”

我想也是,钟离瑾说到底是个很认真很温柔的人,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丈夫。

“霍汐。”

不出意料,在里翀的葬礼结束之后,我们正要回到村子里去休息,萧珏缠着我,我们听到了钟离瑾的声音停下脚步。

他急急赶来,看了看我们,“我有事想和你们说。”

我看向萧珏,心里猜着,他应该是想要告诉我们,他即将大婚的事情了吧。

“虽然,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件事,很仓促,也”钟离瑾皱了皱眉头,“也很对不住你们”

嗯?对不住我们的意思是不是要说他大婚的事情吗?

“出什么事了吗?”萧珏率先恢复理智,问了句。

“是啊,是出了些事情不过你们放心,我还是可以处理好的。我只是想同你们商量一下,这几天请你们暂且留在村子里休养,我需要请景毓帮个忙处理些事情,不知你们”钟离瑾与我们商量的事情,竟然是希望借“毓儿”一用。

“不知道,方便透漏是什么事情吗?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也愿意全力相助的。”萧珏说,毓儿终归不是一件“东西”,总是要问清楚钟离瑾借毓儿到底是有什么打算的才好。

“你们放心,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就是丢了件有些重要的东西,需要景毓帮忙调查。”钟离瑾说,“我也会再和景毓商量,如果他不愿意,我绝不勉强。”

丢了件东西?看他着急的样子,似乎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呢。

眼看着他就要着手准备大婚的事情了,这个时候有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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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三话 云瑛来了

毓儿那小子是一根筋儿,钟离瑾跟他一说,他便答应了,屁颠颠的跑去帮忙,全然没有像我们担心的那样。

萧珏回来同我说起的时候,语气里也是很无奈的。

至于钟离瑾大婚一事,还未等我们去问,便有人耐不住跑来了。那就是云瑛了

里翀下葬的事情昨天刚结束,她今日一大早就抱着微儿跑来了。我睡到日上三竿,这几日疲乏的很,昨天下午忙完了,那晚上那顿饭都没吃,回到房间就闷头睡了。一觉从昨天下午睡到了今天晌午,竟也未觉得,只是浑身酸疼,疼到了骨头缝儿里。

“云瑛?”我是被饿醒的,起身就看到云瑛坐在院子里哄着微儿玩。她是真的很喜欢孩子,短短几日,便已经将微儿视如己出,那疼惜的模样连我这个亲娘都自叹不如。

“你醒了啊?”云瑛把微儿抱起来,“萧大人倒是说了,你差不多这个时候就会醒的。”

“怎么就你自己?他们呢?”我看了看周围,不见萧珏他们留在院子里,也不知去了哪里,隔壁的屋子听着也没有什么动静。

“你呀,就别担心了。”云瑛说,“放心好了,大家都好着呢。萧大人去教这村子里的人用一些药草的本领,至于红玉她昨日才听闻里翀的噩耗,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这才到了这儿,便要去看看里翀的墓。我实在不放心,便让廉赫陪她一起去了”

叹了口气,云瑛故意提起兴致,不想因为这件事又让我的情绪坏了。“萧大人说了,你昨天睡得早,这些日子也是累得厉害,我准备了些吃的,你怕是饿了吧,先过来吃一点。我们边吃边说。”

我看她熟练地抱起微儿,走到了隔壁房里,准备好的饭食都放着了。她单手抱着微儿,一手去掀开扣在饭食上的帘子,“快吃吧。”

“这些,是你做的?”我还是很熟悉她的手艺的,也只有云瑛有这样心思把饭食做得如此精致了,若是红玉那个丫头,怕是火候会欠缺一些。

“你怎么样了,还病着?”云瑛瞧见我的脸色不太好,担心的问。

“好多了。”我说,坐了下来先喝了口肉羹。“你抱着微儿离我远一些,别让我传染了她,她那么小,抵抗力肯定差。”

云瑛愣了一会儿,虽然不知道我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也大概明白了。她抱着微儿坐到了一旁去,微儿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眼睛,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看着我,不哭也不闹。

“你这忙得厉害,可是苦了孩子。”云瑛说,“微儿这么小,便要跟着你颠沛流离,你也是真狠心。”

“你心疼她啊。”我笑着问。

“那是自然。”云瑛说,“若微儿是我的孩子,我定是舍不得让她受半分苦的。”

“那便让微儿继续留在你身边养着吧。”我说。

“”云瑛懵了,继而才反应过来我刚才说了什么,“你该不会是烧糊涂了吧,什么话都能说,当着孩子呢,你也不怕微儿听了伤心。”

我继续喝着肉羹,漫不经心地说,“我说的是真的,让微儿留在你身边吧。以后你照顾她,她跟着你,也能像个女孩子的样子”

“越说越不像话了。”云瑛数落我,“哪有闺女离开亲娘的。”

“”我叹了口气,其实方才所说,并不是赌气。

“你到底是怎么了。”云瑛看出我有心事,这才明白过来我刚才那些话,是意有所指的。“还是因为里翀的事情吗?你不敢把微儿留在身边,是担心你身边的人会受到伤害?”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在云瑛面前没必要掩饰什么了。“微儿还太小,她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自保的能力。跟着我,只会一次一次的把她拖到麻烦里去我想着,让她跟着你,学学琴艺,学学怎么正儿八经当个女人家。以后嫁人生子,不要过我这样的生活了。”

我连自己的身边的人,都没有能力保住了。微儿那么小,我实在害怕万一哪天我自己都没有能力守住我自己的时候,她要是遭到歹人的威胁,又该怎么办。

乌萝村一行,那三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小桐、江珠还有且殷,也都因为被迫搅进了这一场事件中,而遭遇了不同的变故。

我还记得,小桐遇害时的样子

“你放心吧,我会带着微儿和你一起的,微儿不能离开亲娘,但是我也不会让微儿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从我看到她的那天开始,我就喜欢她,她也是我的女儿,谁若是想动她分毫,我定会与那人拼了。”云瑛说得十分决绝,为了微儿,她一个女子也有这样倔强的一面。“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你现在心情不好,自然会想那些不好的事情,过些时日慢慢的也就适应了说些其他的吧,你可听说钟离瑾要成婚了?”

我迟疑下抬起头,“听说了。”

“那就奇怪了。”云瑛喃喃自语的道,“难道,只是他还没有告诉我吗?为何你们都知道了,我却是最后一个听说的呢。”

“他没有亲口告诉你吗?”我也觉得奇怪。

“也没什么的,可能是前些时候你们还在忙乌萝村的事情,他也是刚刚才回到钟离家,就立刻动身来安置里翀的后事了。兴许是还没顾得上吧。”云瑛倒不是特别在意的,比起钟离瑾还没有来得及亲口告诉她,反倒是钟离瑾要成婚了的事情更加让她意外。“不过他这事瞒得也够细的,之前竟连句话都没透出来,是眼看着事情要成了,钟离家的人都开始忙活了才漏出来的。”

没有亲口告诉云瑛,但他也没有亲口告诉我们先前我还觉得疑惑,这么大的事情,他至少也该向我们提一句的吧。“那你是听钟离家的人说的了?”

“自然是了。”云瑛说,“不过我也听了一些奇怪的话有的人说,钟离瑾的婚事,是钟离南大人做主安排的。但也有的人说,钟离瑾是被逼婚的”

“被逼婚?”我觉得好笑,钟离瑾被逼婚,“怎么会有人这样传,不是说,是一个和他门当户对的女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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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四话 钟离瑾被逼婚了?

“没错啊,我听到钟离家很多人都是这么说的,而且对这位未来的主母也是很期待呢。听说她是个性情温厚,本性纯良的女子,而且是这边出了名的美人儿。”云瑛说,“不过就是这样才觉得奇怪,怎么会传出那样的话呢还说得有模有样的,反倒让人怀疑,钟离瑾的婚事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内情了。”

我也没有听钟离瑾说过,对于他大婚的事情并不是十分清楚。“都是传的些什么?很离奇吗?会不会是钟离家哪些人乱传的是非啊。”

毕竟钟离家前前后后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也难免会有人乱传闲话,把这些是是非非添油加醋传来传去的。若真是这样,得给钟离瑾提个醒才行,免得婚事将近,被这些碎嘴的人给坏了好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知道,我素来是不关心这些的,可我觉着你一直把钟离瑾当成你哥哥,或许会想要知道,便趁着闲着的时候,让红玉出去打听了。倒是听说,是这位偃氏家的二小姐,一次偶然机会先瞧上了咱们钟离大人的,而钟离大人你也是知道的,他这个人对待感情比较冷淡,偃氏喜欢他,竟闹到了不吃不喝只为与之一次擦肩也心满意足的地步。偃氏的父亲,是曹伯夫人的娘家兄长,算得上是钟离家上面的人了。因为心疼女儿,才用了些手段逼得钟离南点头答应促成自家女儿与钟离瑾的婚事。”

“”

她这绕来绕去的,倒差点把我绕糊涂了。

“我方才其实还在想,钟离瑾没有告诉我,会不会他也没有告诉你们,其实是因为他并不想取这位偃氏夫人呢?”云瑛似乎早有怀疑,她觉得如若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钟离瑾何必一直瞒着不愿意说呢。

“你有没有打听到,这位偃伯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手段威胁了钟离南呢?”正如云瑛所说,钟离瑾也没有亲口告诉我们,他即将要成婚的事情,难道真的被云瑛料中了,他本身就很排斥这一场婚事,所以才

云瑛摇头,“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我们轻易打听到呢。我是想,钟离瑾会不会遇上麻烦了,你和他的关系特殊,这事情肯定要告诉你的,他若真的不愿意被逼迫去娶那位偃氏夫人,你可有法子能帮得了他吗?”

我怎么可能会有法子。“如果这位偃伯能够有主意逼得钟离南不得不点头答应,想必,不是我能够解决的。”

钟离南是什么人啊,他对所有的事情都笃定于心,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他肯定不会出卖钟离瑾去委曲求全啊。这件事若能逼得钟离南就范,恐怕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莫非,是钟离南有什么把柄落在这位偃伯手上了?”云瑛也想不通。

“钟离南是个很小心的人,他轻易不会留下什么把柄的,而且若只是钟离南的把柄,这位偃伯不见得能够威胁到他们。”我心想,竟还有逼婚要强行把女儿嫁给人家的,以前以为的逼婚,大概都是“强抢民女”一类的,毕竟对于女人来说一辈子的幸福何其重要。偃伯若真的是为了他的女儿着想,怎么可能会强行把女儿嫁给钟离瑾呢,万一钟离瑾不喜欢她,娶了也只是放在一旁,一辈子就这么耽误了,岂不是更惨吗。

“难道”云瑛咦了一声,“我是听说过里翀是怎么跟着你们的,会不会就是因为之前的这件事情呢。”

因为那件案子吗?难道偃伯握着的,是钟离瑾的身世?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啊“钟离瑾自己并未向我们求助,也许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并不好说是真是假。”

“没错,这也是我担心的。”云瑛说,“万一这些消息是假的,嫁过来的那位偃氏是个好女人,那岂不坏了人家的名声”

“对了,你有没有听说,钟离家丢了什么东西的吗?”我想起钟离瑾向我们借毓儿的原因,他说是要请毓儿帮他去调查什么的,心想云瑛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丢东西了?”云瑛比我还惊讶,“丢什么东西了?”

“我是问你啊,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我才问你的。”我看是白问了,她这样子哪里像是知道的,云瑛关心钟离瑾的事情也是因为知道我哥和钟离瑾的关系,至于钟离家其他的事情,自然是不怎么上心的。“算了,等毓儿回来就知道了。”

云瑛想了想,说,“我没听说丢什么东西啊,我也是到了这里之后,才听说钟离瑾已经回去了。但是今早我和红玉往这边来的时候,并没有听钟离家的人说起,钟离瑾回去了。更别说景毓了”

“他们没有回去?”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离开了村子,却没有回到钟离家去,难道是去了别处?还是丢东西的地方,并不是钟离家呢?”

“如果真的是很严重,想来钟离瑾也会找你和萧大人帮忙的吧,他既然只叫去了景毓帮忙,说不定心里早有想法了。”云瑛劝我,“你也就别多想了。”

有想法吗?

可是昨天我见过钟离瑾的,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有了什么主意的样子,更像是一筹莫展似的,这也是让人搞不懂怎么回事的“只希望别再出什么事了才好。”

一件一件的事情接踵而至,我好不容易才让有这个机会休息一下,也放空一下脑子。

“你放心,不会再出事了。”云瑛说,“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养好身体,好起来。好好的陪着微儿,可别再胡思乱想了,没什么事情比你的健康更重要的了。”

我听着也只是微微一笑,话是这么说,但是心头总有一种特别不安的感觉,就像是已经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了似的。

我用力压着心口揉了下,想要缓解那种不安的感受,可根本就没什么效果。

心头淤积着阴郁,看向外面的天,都觉得乌云飘过来了呢。

晌午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不多会儿的功夫,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的,白天变成了夜里似的,伸手不见五指。

红玉淋了一身雨,才跟着廉赫跑了回来,到里面换了身衣服,出来帮忙往火盆里添着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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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五话 茧印不见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红玉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似乎怎么都难以抵御这从各处缝隙钻进来的冷风,“怎么也不给夫人找间好些的屋子住着,这屋子四处都漏风,炭火烧得再足又有什么用。”

“我的红玉姑娘啊,”云瑛笑说,“这已经是最好的了呢,连钟离大人来了也是住在这里的,你竟还不满意。”

“那也是因这屋子夫人原就病着,这屋子到处都是风,我和廉赫寻了东西来是补了又补,可还是透着一股的凉气,夫人的身子怎么能好得快。”红玉的抱怨是为了我,昨日下过一场大雨,气温又降下来不少,已至严冬,泥巴糊的墙自然是透风的。

她又抱了一张毯子来,说什么也要再给我盖在身上,我坐在床上,背上披着件厚厚的衣裳,也不觉得有多冷。

“现在这季节就是这样的。这里不抵我们山上,我们糊墙的泥巴也是加了东西的,他们村子里自然是要简陋一些,但是现在这位村长已经把最好的炭火和吃食供给了我们,你便不要再挑剔他们了。”我也忍不住劝了两句,红玉就是这么一个脾气,并不是真的抱怨,只是现在她若是不找些事情做,就难免会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其实这两日,我还在想着,我的家乡有个东西叫做暖气,集体供暖以前,家家户户都是自己烧煤的,也许我可以试着模拟出来暖气的样子。只不过成不成还不知道,等回去了,我们可以自己试着搭一下。”

说是这么说,如果想办法找找材料的话,应该也是可以找到的吧。

“就你鬼主意多。”云瑛说。

“夫人,外面来人了,想要见您。”廉赫站在门外,说了句。

“我先去看看。”红玉放下手里的东西后,便折身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会是谁啊。”云瑛觉得奇怪,我在这里休养的事情,并没有很多人知道,他们也告诉了这里的村长,尽量避免外来的人打扰到我,可为何还会有人来

我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到可能是谁。

红玉去了有一会儿,听着外面有说话的声音,不过我们听得不仔细,也没听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过了会儿,红玉进来了。云瑛问了句,“是谁啊?”

“是一个叫女涎的人。”红玉说,也是一头雾水,“夫人,您认识这个人吗?”

“女涎?”印象里,似乎并没有什么记忆啊,“是什么人?”

“她也没说别的,就说,让我告诉您,见了面您自然知道她是什么人。”红玉似乎对门外求见之人颇为不满。“夫人,要不然我去将她赶走吧,这人看着不像是什么善类,八成也是慕名而来,想和您比一比的。”

云瑛被她逗笑了。

“这是什么个说法。”我也是很无奈,女涎我实在没有印象了,真的认识她吗?“算了,还是让她进来吧,她找到这里来也是用心了,村长并未拦她,可见她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是啊,我也这么想。”云瑛附和了一句,她也在怀疑,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村长放行的。“红玉,你去请她进来吧,不过要告诉她,萧夫人的身体不太好,请她见谅。”

红玉应了,起身便去请人了。

云瑛抱着微儿走过来坐在了床边,“不知道这女涎到底是什么人,也是挺让人好奇的,是吧。”

“我可没那么好奇。”我说,她是什么人都好,“我只担心,特意找上我的不会又发生了什么事吧。”

“那可说不好,不过你这身体都这样了,是万万不能再逞强了,不为着你自己着想,你也该为着微儿想想,她还这么小,需要你多陪着几年的。”云瑛不希望我再去冒险了。

红玉领着两个人进了门,跟在红玉身后的女子,覆着面,将幂篱取下后交给了她身后使女打扮的人。这个女子,很漂亮,而且气质雍容,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你是?”我问了声。

“女涎,偃氏女。”她说,“听闻萧夫人尚在病中,还冒然打扰,是我的不是”

女涎?偃氏女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偃氏。我看向云瑛,显然她也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不好意思,我还病着,起不了身相迎。实在不知女涎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在听说她就是钟离瑾未来的妻子时,我还特意多留心了些,样貌自然是没话说,气质也十分不错,听说她的出身也好配钟离瑾绰绰有余。

“听闻,萧夫人和萧大人,与钟离大人的交情不错,女涎才冒然上门打扰。只是希望烦请萧夫人帮个忙,是为了我,也是,为了钟离大人。”她说。

“我是有听旁人说起,你和钟离大人将要成婚的事情。”我心里其实不太痛快,唯恐她接下来要说的,是想要我们帮她说服钟离瑾,坦然接受这段婚约。钟离瑾至今都没有明说过和她的婚事,我只怕他不是很乐意啊。

女涎缓缓而笑,“我是想请萧夫人帮忙,查出茧印的下落。”

茧印?

什么东西我还真的没听说过这个。

“茧印在钟离家的地界上丢了,如若在后日那些人启程之前,未能查出茧印的下落,只怕钟离家会很麻烦。”女涎说,“听说钟离大人请了萧夫人的公子前去帮忙,我想,只怕一定要萧夫人出面,才能查出茧印的下落。只不过钟离大人因为记挂萧夫人有病在身,不便请求,这才”

“茧印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说,这个东西丢了,钟离家就会很麻烦?”我很好奇,这个东西到底会让钟离家有多麻烦。

同时也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钟离瑾让毓儿去帮忙寻找的,应该就是这个丢失的茧印。

依照钟离瑾当时的反应来说,茧印很重要是真的,这一点她没有骗我。只不过她这次来,钟离瑾是否知道呢?

“茧印是前些时候从城里挖出来的,上面有预言,是祥瑞之兆。所以从宫里来了些人,想要把茧印请回去。”女涎说,“没想到这个时候,茧印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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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六话 这就是一个圈套

听说是前些时候,城里大修工程,重铸城墙的时候,挖出来一枚形状像茧的大印。那印上刻着承天载运四个字,就有人说,这枚宝印是神物,是天神遗留在人间的东西。传着传着,就声张开了,结果传到了宫里去,宫里一听挖出了神物,也是特别惊喜,立马就派人来将宝印请回去。结果来人也看过了宝印,纷纷称赞那东西天然而行,非人间之物,还有人说,那是几辈子前的大禹之物,大禹治水封神,离开人世的时候忘了带走的。

反正就是越说越悬,说到后来,怎么传的人都有,他们已经深信不疑,那枚茧印就是神物了。还专门带了巫师来,算了良辰吉日,特地选在了后日的晌午动身,带着茧印返回宫里复命。可就在这个时候,茧印在钟离家的地界内,却丢失了。

这件事可大可小,但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件事的时候,钟离家的麻烦可就真不小了。

茧印丢失以后,负责看管茧印的人就自尽了,然后城里的大人们就凑在一起商量对策,结果不约而同的想要把钟离家退出去当替罪羊。因为事情就发生在了钟离家

钟离瑾现下可以说是为了这件事正头疼呢。

女涎离开以后,云瑛问我,“这茧印之事,从前没有的时候也没人说什么,挖出来以后反倒成了钟离家的麻烦。霍汐,你觉得这东西真的是神物吗?”

“这世上没有神,怎么可能有神物。”我说。

“那也是只有你才这么想,‘承天载运’光是这四个字,就足够让宫里的人为钟离家定罪了。也难怪钟离瑾会急得把景毓找去帮忙了。”云瑛说了句大实话,这东西也许拿到手里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相信,可就是因为没有多少人亲眼见过,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得到它,才会引来无数人的好奇,为它多添一抹神秘的色彩。

“承天载运”我叨念着,总觉得

“怎么了?你可是想到了什么?”云瑛想了想,又问,“对了,你从以后来,那你在以后的书上,可曾看到过这件东西的下落?若是我们能顺着这时的消息去找回来,也算是帮了钟离瑾的大忙了。”

“没有。”我没有印象什么茧印的,“也许是我看的书太少,并不曾听闻什么茧印,不过也有可能是这东西真的存在,只是不一定是什么神物,而在后来的流传之中被改了名字又落在了什么人手里”

如果是这样,想要找起来就更难了。

但是现在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可为什么,偏偏是在钟离家的地界内丢了呢。”

“说的是啊,钟离家的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推了出来,若真的因此事而落罪,那钟离大人可是够冤枉的。”云瑛说,“先前钟离家乌萝村的事情,就已经让钟离大人很为难了,好不容易得到了偃伯的帮忙,才将这场风波压了下去,怎么又冒出来了什么茧印的事情。就好像有人故意要找钟离家的麻烦一样”

有人故意要找钟离家的麻烦一样

她说的在理啊,这件事乍看之下,钟离家是无端端被牵连的,可是仔细追究下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问题,就好像

如果,是有人故意要陷害钟离家,那这件东西,现在应该不会在那个人手上,谁都知道,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茧印呢。这个时候,茧印若真的从谁周围被发现了,那么他的麻烦只怕比钟离家还要大的多。没有人会这么傻的

可要是想知道,茧印到底是怎么丢的,那还得现场去看看才行。

“也不一定。”我突然说,“毓儿就去看过了呀。”

“什么?”红玉被我吓了一跳,根本没留意我到底在说什么。

“没,没事。”我说。“毓儿呢,他这两天都没有回来吗?”

“是啊,自从跟着钟离大人离开以后,便再没有回来呢。”云瑛说,“许是因为这茧印的事情,让钟离大人已经难为极了,景毓跟着钟离大人追查茧印的下落,便忘了要回来说一声的吧。”

“嗯,有可能。”倒是有这个可能,不过,如果毓儿没有回来,我就不可能知道茧印丢失的现场到底是什么样的了。“这茧印的事,的确有可能是别人栽赃陷害钟离瑾的。”

“可谁要这么做呢?钟离家虽说不如此前,但是也还不错,钟离瑾性情温和,也从未与谁结过仇怨,谁要这么害钟离家呢。再说了,钟离瑾不是马上就要迎娶女涎了吗?女涎的父亲可是偃伯,以偃伯的权势地位,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陷害他的准女婿呢?”云瑛不太相信,因为这件事的背后,未必有人会设下这么大的一个局来陷害钟离瑾。

“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你,我也想不通。”我说,“但如果茧印的事情就是一个圈套,只怕这个圈套想网住的也不只是钟离瑾吧。”

我有一种感觉,这件事背后,要害的不是钟离瑾。

“那是谁难道是,偃伯?!”云瑛随口一问,几乎是同时,她就想到了这个答案。

偃伯

这件事背后的目的,极有可能,是那个迫切希望让钟离瑾成为自己女婿的人。

“那,那这样的话,设计陷害茧印丢失的人,可能接下来还会有动作。我们是不是要提醒钟离瑾一声啊,万一连偃伯也被牵扯进去的话”云瑛担心,毕竟下个月就是钟离瑾大婚了,要是钟离家和偃伯一起都陷进这件案子的话

“我想偃伯不至于那么蠢。”我说,“况且偃伯身边,还有女涎。”

“女涎,和女涎有什么关系?”

“她不仅仅是为了钟离瑾来的,你忘了她刚才说什么吗,她说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钟离瑾。”我提醒云瑛不要太着急,“说明女涎已经怀疑,这件事背后其实就是冲着她父亲来的,为了她,如果她父亲安然无恙的话,那么自然不管钟离瑾惹出多大的麻烦,都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的。所以女涎来请我帮忙”

那个女子,倒是出乎意料的聪慧,只不过她生身于大户人家,是幸运,也是束缚。明明有所怀疑,却不便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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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七话 三个离奇死亡的人

“茧印?”

萧珏在听我说完白天女涎曾经来过的事情后,也是同样的,对茧印表示出了好奇。

“是啊,茧印。那女涎的确是这么说的,我这两日待在屋子里养病,有云瑛和红玉看着,也出不去这个门,你有没有听村子里什么人说起过呢?”我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萧珏身上了,这两日他常常会接到村长的邀请,去向村子里的人介绍一些药草的正确使用方法。

我便想着,他时常在外与村子里的交流,或许会听说一些。

可瞧着萧珏的表情,我就知道,他也一点都没有听说过。

“那村长呢?这两日你可看得出村长有什么异样吗?”我只得打听起村长,自从我们来到村子里后,总共我就见了他三次,第一次,是里翀下葬的时候,第二次,是他带我们来到这布置好了的院子的时候,第三次是前日的午后,他带着村子里的人将一些东西送来,之后,他便再没有来找过我了。

“也没有看出村长有何异样啊。”萧珏还仔细回忆了一下,“若不是这件事他根本不知情,就是钟离家向外下达了禁令,不允许他们私下里讨论有关的事。”

是有这个可能。

“你别多想了,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钟离瑾不来说的话,毓儿也会跑回来告诉我们的。”萧珏说,“如今是想要趁着下一件案子发生以前,难得得空,让你好好调养一番的。你不要再想着这些了,该试着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一些事情了。”

我明白他的用心。

“夫人!夫人!”红玉急匆匆跑进来,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这是”我不明白,现在有什么事能让红玉慌了神儿的。

“夫人,廉赫刚才出去打听了一下,说是,说是说了人命了”红玉急得说不清楚,回头看见里翀还站在门外,一着急,把里翀给拽了进来,“还是你来说吧。”

“究竟出了什么事。”萧珏问。

“是这样的,”廉赫迫于无奈,也没想到红玉竟然这般沉不住气,只得如实说道。“早些时候,红玉便和我说了茧印的事情,请我闲着的时候出去打听一下。我起初也并未在意,正好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就想出去打听一番。可是不成想,刚走到村口,就被村子里的人拦住了,他们说是村长的意思,让我们现在不要到处走动。”

“哦?”萧珏轻咦了一声,也没想到村长竟会对村子里的人下这样的命令。“然后呢?”

廉赫回头瞧了瞧红玉,接着说,“他不让我出去,我当时就起了疑。不过没有明面上和他们争执,只是先答应了,然后找了个空儿,就从侧边上溜了出去。可是我刚进城,便听闻茧印的事情在城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说,茧印在钟离家的地方弄丢了,钟离大人带着公子正在寻找茧印的下落,如果找不到,可能会受到连累。我还打听到,茧印失踪的前后,有三个和茧印接触过的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了,所以我想,这应该不仅仅是一个茧印失窃的案子,便赶紧回来,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红玉,没想到”

没想到,红玉一听和茧印接触过的三个人都死了,吓得赶紧跑了进来。

“夫人,看来这茧印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要不要把公子找回来,免得”红玉是担心毓儿,毓儿跟着钟离瑾去追查茧印的下落,如果真的让他们找到了茧印,那么毓儿和钟离瑾难免要接触到茧印的。

只不过我并不这么想,茧印失踪前后,有三个人出事,这三个人出事不一定是茧印带来的噩运,但应该和茧印的失踪难脱关系。一个茧印,好好的突然失踪了,牵连到了钟离家,似乎还有意要把偃伯也牵连进去,现在还扯出了三件命案先前我以为这茧印只是一场权谋的开始,所以并不怎么想要牵扯进去。可现在听起来,好像也不只是那样

“那你可有打听到”说话间,双耳突然一阵耳鸣,头疼得厉害。我缓了下,等到这种晕眩的感觉好些了的时候,才继续问廉赫,“那你可有打听到,因为茧印而死的那三个人,都是什么人吗?”

廉赫点了下头,“是。稍有留心,便向旁人大概问了一下,说第一个是发现茧印的人,当时城墙的工程正在进行,有个人在城墙下挖出了茧印,打开来看,之后第二天一早被人发现死在了睡觉的地方。不过已经有医官证实,他的死是突然发病,梦里惊悸引发的猝死。第二个人是在茧印失踪时,原本负责看守茧印的人,因为茧印是在他看守期间失窃,所以他回去以后可能是担心事情闹大,会引来杀身之祸,于是悬梁自尽了。也是因为他自尽,钟离家才被人推到前面来顶罪的。”

“那第三个人呢?”我问,头还是有些疼,可能是这两天在屋子里躺得太多了。

“第三个人是昨夜死的,正是当时那位曾给第一个病死之人验尸的医官。他是在路上被人劫杀的,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是觉得很荒唐,城里一向太平,不可能会突然之间混入山匪,然后打劫了一位医官。为医官驾车的小厮受了些伤当时昏厥了过去,醒来后发现医官已经死在了车里,才急忙跑去通禀的,他在昏厥之前曾记得那伙人突然从暗处杀出,要他们交出身上的钱财。所以这件案子,暂时被定为了劫杀”廉赫说,“不过这三个人出事前后都跟茧印有过接触,所以城里传说,那茧印带来的噩运,导致了他们三个人的死亡。还说不知茧印落在何处,是否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利用,已经在城里造成了恐慌”

“这么严重。”我立刻就明白红玉为何会这样担心,“那毓儿他,他到底在哪儿,云瑛说离开钟离家的时候,也没听说钟离瑾带着毓儿回去,他们去了哪儿?”

“夫人您先别担心,我在城里已经见过公子了。当时听说这些事情以后,我便觉得应该去见一见公子,然后公子和钟离大人一直待在城南的行馆,茧印就是在那里被盗的,所以他们还在追查茧印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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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八话 偃伯的家奴

廉赫在城里打听到一些关于茧印十分不祥的消息,让他觉得,他必须要去见一见毓儿,确定毓儿那边的情况如何。只是有先前在村口被人拦截的经验,他意识到阻拦他的人,虽然是接到了村长的指示,但村长应该也是得到了钟离家的示意,那么最有可能让村长阻拦我们一行人离开村子的,就是钟离瑾了。

他找到了行馆,避着钟离瑾私下里见过了毓儿,和毓儿交换了线索。

毓儿他们自从离开这里之后,就直接去到了行馆追查茧印的下落,行馆里住着那些从宫里来的人,茧印也是在行馆里丢失的,不过那些人都惧怕茧印丢失的事情与自己扯上关系,所以趾高气昂并不愿意配合调查,他们现在也是苦无线索。

最头疼的,还是钟离瑾了。

毓儿让廉赫带个消息回来,让我们放心,说是他会尽力协助钟离瑾解决这个麻烦的。

“这钟离大人今年似乎特别的不顺。”萧珏说,“先前的事情还未平息,这茧印又成了催命符,如果找不到茧印,最后所有的事情都难免会落在他头上了吧。”

“听你的意思,你认为这两件案子有关联?”虽然我没有这么想,但是我听得出萧珏的疑惑,因为实在过于巧合了,怎么会有这么刚刚好的事情。可我更倾向于相信,这一件案子背后的主谋,其实是利用了乌萝村的事情,继续在发酵扩散对钟离家的影响。

钟离瑾这次面对的人,的确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萧夫人!萧夫人在吗?”门外传来村长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有特点,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低沉浑厚,犹如闷雷一般。

我给红玉使了眼色,她便立刻退到一旁。

“廉赫,你去看看吧。”萧珏吩咐廉赫去外面探探情况。

这个举动让我有些意外,我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在盘算着什么。可是我发现,萧珏的表情偏凝重,他好像听到了些什么声音,所以才会这样的紧张。

“怎么了?”我问他。

“村长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的。”萧珏说,“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别人,而且这些人里,有几个人步伐一致,像是接受过特别的训练。我想,村长应该是带来了一个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会是谁呢?

很快,廉赫就回来了。

“是谁?”我问。

“村长带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个自称是偃伯的家奴,说偃伯想请大人和夫人见一面。”廉赫说着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昨日偃伯的女儿才来过,怎么突然,偃伯也要来见大人和夫人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准儿是城里的情况更紧张了呗。”红玉说,“原以为让那女涎出面,来请夫人帮个忙就好的,可没想到竟又死了人,才让他们意识到事情更严重了,不得已,只能偃伯出面了。”

“隔墙有耳,说话要小心些。”我提醒她,这里的墙透风,说不定我们在屋子里说的话,人家在外面也是听得到的。随后,我问廉赫,“那偃伯也来了?”

“不,偃伯并没有来,我问过那自称是偃伯家奴的人,他说偃伯不好进到村子里来见大人和夫人,所以想请大人和夫人换个地方见面。他们倒是说了,可以让大人和夫人带着随行的人,看来是有意想要让我们放松对他们的戒心啊。”廉赫认为,这些人特别提到,可以由着我们带随行的人,也是为了打消我们的顾虑,这样的举动反而过于刻意了。“大人,夫人,我觉得外面的人来者不善,要不然咱们先回了他们吧。”

“可他们一行人前来,即使我们这一次拒了,也始终是要见的,没必要把面子上的事弄得那么僵。”萧珏说,听他的意思,他已经是有了主意的。“霍汐,那不如我先去见见那位偃伯吧。”

“不可!”我顿时反应过来,原来萧珏的主意,就是他先去淌个雷试试,这样不行,实在太冒险了。就算是得罪了偃伯,我也不能让萧珏去冒险啊。

“”廉赫为难,“来人说了,主要是想见夫人所以,请大人陪同。”

见我?!

萧珏难免会担心些,对方的意图如此明显,恐怕我们想要安然的从这次的事件里抽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没事。”我说,“我们就去见见他,他现在有事情要求我们帮忙,应该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再说了,偃伯和钟离家马上就要结亲了,我们从钟离家的地方离开,到了他那边万一出什么事,也难免会影响他们两家人面子上的和睦。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来害人的。”

相信这偃伯要是真的想害我们,他有的是办法,更不会做的这样明显。

“该不会,这又是要让夫人去查什么事情了吧。”红玉担心地说,毓儿还没从钟离瑾那边脱身,我们就又惹上麻烦了。

我见到了那位自称是偃伯家奴的人,他的神态语气,都不像是一个简单的家奴那样,更像是偃伯身边的亲信。此次来请我们前去赴约,连车都准备好了,看来是早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把我们带出来似的。

我没有带着廉赫,只是单单和萧珏两个人去赴约。

想着这位偃伯若真是有意要刁难,那肯定早已经设好了埋伏,就算我们带着廉赫,廉赫一个人也不可能带着我们两个杀出重围,不如把廉赫留在云瑛和红玉身边照应,免得村子里再出什么状况。

下了车,萧珏先是回身将我身上披着的衣裳又拉了拉,担心我再受了风,随后,我们跟着那人一同向这林子深处走去。

这里距离村子并不算远,和乌萝村是两个方向,但这边和乌萝村却是天壤之别。

精心搭建出来的风景,一看就是有人专门照料的,这深山里竟还有这样一处世外桃源,等候在里面的人,他的身份让人不敢大胆去猜想了。

走到那园子门前,我就已经注意到左右守着的人,和跟着这位偃伯家奴前去村子请我们的,应该是同一类。

“请吧,萧大人,萧夫人。”这位家奴回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领着我们又向园子一侧的水塘边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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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九话 两个女涎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特地要把我们请到这里来,莫非是想要避嫌,所以不方便亲自出现在钟离家的地方?

只是到目前为止,请我们来到这里的人,依然很客气。

“小心脚下。”萧珏提醒我,他知道我在观察周围,自然会有所疏忽,便替我留意着,扶了我一下,绕过地面上的那一滩水迹。

到了水塘边上,远远的就看到前面一人正悠闲得坐在那里钓着鱼。

“请二位稍等。”偃伯的家奴说道,欠了欠身,便凑到那人身边回话去了。

距离我们稍微有些远,他回话的声音很轻,所以我们也不太听得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观察着四周,忍不住赞叹说,“真是好风景。”

“是啊。”萧珏随之抬起头来看了看,只不过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些花花草草,山山水水上,反倒是前面的人让他不得不谨慎起来。“看来那位便是偃伯了,既然是他请我们过来的,为何又要回这半天的话,将我们晾在这里。”

“你看那位偃伯多会享受的一个人啊,外面因为茧印的丢失,早已经乱成了一团,他却还能安然自在的躲在这里钓鱼,丝毫没有因为外面的事情受到打扰。看这山山水水的布置,巧夺天工,他在这里也说不定住了多久了,能够受他吩咐去请我们来的人,必定是深受信任的,那么除了前去村子里把我们请到这里来以外,说不定,还被吩咐了别的事情,自然也是要回话的。”我只是看着那两个人说话的反应,似乎并不是说什么与我们有关的事情,便有了这样的猜测。

我的话音刚落,那带着笠帽的偃伯就回过头来,看着我们这边似笑非笑。

有那么一瞬间,我错愕的觉得,他是不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只是同样的距离,我们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他们也不见得能听到我们说话的声音才对。

我还是稍稍拉了拉萧珏,示意他小心些,这个偃伯只怕不是个草包。

很快偃伯的家奴就走过来了,他欠身同我们说道,“我家主人请二位过去说话。”

就像是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而且看他的意思,他是要我们两个人自己过去,并没有要随着一起去的意思。

“走吧,去看看这位偃伯究竟是何方神圣,请我们这等小妖怪来,又是为了什么。”我说得随意,并不拘泥于眼前这位的态度。

拉着萧珏走到了偃伯身边,他见我在打量他,颔首一笑,示意我们,“随便坐吧,这本就不是什么正式的拜见,都随意些。”

坐?这里连个垫子都没有我也随意,走到旁边那块大石头那儿,掸了掸灰尘,就坐了下来。萧珏拘谨一些,依旧站在一旁,未曾言语。

“萧夫人,老夫今日若是能在这水塘里钓上条鱼来,便让你们带回去烹煮鱼羮,如何?”偃伯的态度也很随意,才第一次见面,越是亲切就越容易出问题。

“偃伯的鱼我可不敢吃,谁都知道现在城里大乱,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若偃伯想请我们夫妻吃鱼羮,不如等这件事了了,再说吧。”我现在可不敢拿他丁点的好处。

偃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立场,我们还不知道。

“萧夫人未免太紧张了吧。”偃伯大笑,“没关系,那就按照萧夫人说的,等到这件案子了了,老夫再请你们吃鱼羮好了。”

“爹爹”

听着这一声,我忍不住看去,就见一个女子走来,她姿容不凡,气质灵动,身后跟着两个丫头。走到了偃伯身边,“爹爹,您答应今日要给涎儿做鱼羮的,这都半天了,鱼怎么还没钓上来啊。”

涎儿?

“你这丫头,也不看看有别人在呢,没规矩。”偃伯嘴里的话虽是在责怪她,但是面上的笑却十分的慈祥,看样子他很是宠溺这个女儿。回过头,他与我们说,“萧大人,萧夫人,这个是老夫的小女儿,也是即将许配给钟离大人的。”

“即将许配给钟离大人?”我诧异道,分明还是记得清楚的,我昨日见到的人并不是她。

当时因为就想到那个女人是即将要嫁给钟离瑾的,所以多留意了一些,她的样子、相貌我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位

“萧夫人没听说吗?”偃伯也是有点意外,“我家小女即将与钟离大人完婚了,这件事如今众所周知,怎么,萧夫人还没听说?”

“听说自然是听说了一些,”我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状况,如果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偃伯小女儿,即将与钟离瑾成婚的偃氏女涎,那我昨天见到的究竟是谁?难道还有鬼了?“只不过,乍见到女涎姑娘时,还是被姑娘的容颜所惊到,虽有想过,能够嫁给钟离大人的必定是个貌若天仙的女子,然而所想却仍未及姑娘十之一二。”

偃伯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对这样的回答颇为满意。

女涎红着脸,稍稍倾身,似是在谢过我的称赞。

“涎儿是我的小女儿,她上面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我那大女儿比涎儿年长近十二岁,涎儿刚出生,她姐姐就嫁人了,至于她那两个哥哥,一个命不好,早些年生了场大病就病死了,另一个,不提也罢。”偃伯之所以如此宠爱他的小女儿,也是有原因的。

每当家里的大人说起某个孩子时,提到了“不提也罢”,多半说的是一个极其不争气,让人失望透顶的孩子。恐怕这个儿子,是最不得偃伯心意的一个了。

“听人说起过,萧大人和萧夫人与钟离大人的关系不错,萧大人萧夫人也曾多次协助钟离家,所以此次将你二人寻来,只是想先了解一下,你二人的想法。”偃伯放下了鱼竿,把她的宝贝女儿拉到身前来,“老夫只见过钟离大人几次,但是多次听人称赞他是一个出类拔萃之人,是当今世上少有的好男儿了,想着这样的男人,必定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想法。涎儿是我的宝贝女儿,自小便没了生母,所以我尤其疼爱她,生怕她去了钟离家受了薄待所以,想请你夫妇二人来问一问,也是替我的宝贝女儿再把把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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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话 浣娘

“萧大人,这不会让你们觉得难做了吧?”偃伯自知这件事不好开口,确实显得也十分的为难,可是为了他这宝贝女儿的幸福,还是开了口。

“不会。”萧珏说,“大人您爱女心切,全然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这并没有什么难做的。”

他的话,让偃伯松了口气。

“那就好,”偃伯说,“你二人与钟离大人是有些交情在的,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喜欢些什么,讨厌些什么,你二人定是比外面那些人了解的更多一些。所以”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女涎即将与钟离瑾成婚,她自小没有母亲,全是父亲为她操持的这一切,如今眼看女儿即将出嫁,这是担心女涎嫁入钟离家以后,会不得钟离瑾的喜欢,所以先像我们套一套话啊。

“我们与钟离大人,确实有些交情,最初是因犬子与钟离大人相识,才托到我们这里来帮忙的,一来二去,比起外面的人自然是更熟悉些的。至于钟离大人一些私下里的事情,我们也实在不好一口说定,什么就是他喜欢的,什么就是他不喜欢的”我留了个余地,毕竟目前女涎和钟离瑾的事还未有定论,这门亲事到底成与不成,让人猜不透想不通。偃伯的意思很明显了,不过他和钟离家结亲一事,到底有没有存在威逼利诱,这“若是偃伯您不介意我们所说是不是有什么疏漏,我们倒也是可以说一说的。”

“没关系,萧夫人想到什么,说就好了。”偃伯说着话,招手叫来了人,吩咐了一声,“让浣娘准备些茶水果子来。”

准备茶水果子,也有专门吩咐的人?

“萧大人,那你们到底想到了些什么?这钟离大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就像是等待考验准女婿的岳父一样,偃伯对钟离瑾十分好奇。

这一点似乎与我之前所听说的有些出入,我是听说,他因为女儿喜欢钟离瑾,才想尽办法,让钟离南答应了这门婚事的。可是如今,听起来他对钟离瑾却也不是十分的熟悉啊,这外面传来的消息,难道就这么不靠谱吗?

“钟离大人,是个的的确确的正人君子,他行事稳妥,待人谦和,有想法有见地,是个难得的人才。”萧珏对钟离瑾的评价还算是很中肯的。

“可是老夫听说,这一次乌萝村里的事唉,前些时候,钟离大人还未回城,钟离南便说什么也要见老夫一面,当日便提到了请老夫帮忙,说是乌萝村里惹了些麻烦,怕被有心人利用。希望老夫能帮忙压一压这些流言,老夫还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了些发生在乌萝村的事,没想到啊,怎么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险些出了大事!”

偃伯对钟离瑾这个人有着些待定的想法,而这些,大多是因为乌萝村里发生的事闹出来的。在没听说这件事以前,他是听了不少关于钟离瑾的好话的,可是突然之间,乌萝村险些酿成大祸,还要钟离南费尽心思的跑来找他帮忙,这才控制了流言蜚语。

“钟离大人终归是还年轻,再稳妥的人,也需要历练,方才能成。钟离大人的心意是好的,以德服人,只不过这中间被凶手的私心利用了,才闹出这样的事情。”萧珏这也算是替钟离瑾解释了一下。

眼下的情况,就像是娘家人和婆家人的谈判。

“也是,钟离大人这个年级就接任了钟离家的大权,此前也并不是以未来钟离家的家主在培养的,有些不足也是可以理解的,并不是老夫过于苛刻。”偃伯看向女涎,他只是担心,他的女儿跟着钟离瑾会吃些苦头,才难免会着急一问的。

因旁边的人端来了茶水和果子,我们的话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等待那些人将茶水果子摆好,可就在带头的女子走到偃伯面前回话的时候,我却突然看清楚了她的样子

女涎

她竟然就是我昨日见过的女涎?!

这,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我昨日见到的,那个自称女涎的人,其实并不是真的女涎,而是偃伯身边的一位妾侍浣娘。

我强忍着惊讶,细细地在留意浣娘回话时的神态,她很稳得住,明明已经知道我在怀疑她了,可是当着偃伯的面,却一点也没有露出破绽来。而偃伯他现在真的很让人猜不到在想些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吗?还是,昨日冒充女涎,去警告我帮钟离瑾的事情,只是浣娘自己的行为而已,偃伯他并不知情?

“萧大人,萧夫人,快尝一尝。浣娘煮茶可是一绝,你们在别处可是喝不到的。”偃伯得意地说道,先是品尝了起来。

我端起茶水,闻了闻,味道很是清香。

“你不能喝。”萧珏却拦住了我。

“噢?怎么不能喝?难道萧大人以为,我家这茶水里,还能下了毒不成?”偃伯并不怎么高兴,原本是盛情邀请,结果我们不领情。

“不是的,”萧珏解释说,“如果我没猜错,这茶水里放了些药草一起煮的,其中有一味甘草,本是生津止渴的好东西,只不过我夫人如今尚在病中,今日吃了药,与这一味甘草,正好冲了。”

“原来是这样。”偃伯恍然,但是转过头去,看向浣娘的时候,他的态度更是严肃了些。“没听到话吗?去重新煮来!”

“不必麻烦了。”我说,“何苦因我的事,去为难一个无辜的人呢。我吃了什么药,什么效果,我家夫君最是清楚的。旁的人若是不知,也很难掌握分寸,我还不渴,就不必麻烦了。”

主要是我现在更加好奇,这个浣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昨日为何要冒充女涎,去告诉我那些话呢。她冒充女涎去见过我的事情,如果并不是偃伯知道的,难道她就不怕我们告诉偃伯吗?看她在偃伯和女涎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想来她在这里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何苦呢这是?冒了那么大的风险,难道只是为了提醒我们帮忙调查?

“萧大人,钟离大人如今的年岁也不小了,可是从未听说他与哪个女子来往密切,不知他是否真的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或许是不喜欢女子呢?”偃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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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一话 心机女之间的较量

“帮我拖住偃伯,我去找那个女人说句话。”得了个空儿,我见浣娘要退下去了,便悄悄和萧珏商量,想让他帮我拦住偃伯。

“快去快回。”萧珏嘱咐道。

我悄声从偃伯身后退了出来,眼看着浣娘就在前面,急匆匆地追了上去。“等一下。”

她知道我在叫她,不过她并没有心虚,而是真的就停了下来。

“我们,昨天见过吧。”我说,“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萧夫人在说什么?”浣娘问,好像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一样。

不过她这个反应,也是在我的预计之内的。

“怎么,你的记性这么不好吗?我们昨天才见过的,那时你告诉我,你是偃氏女涎。”我说,“原来你不是偃伯的女儿啊,而是”

“萧夫人,昨日见过我?”浣娘仍是一副很惊讶的神色,“可是我昨日就在这里侍候偃伯大人啊,并没有离开过。”

“真的?”我不禁怀疑,难道我真的认错人了?不可能啊,她这样子,我记得很清楚,分明就是她没错。除非“你该不会还有什么,长得与你很像的姐妹吧?”

难道真的有这样戏剧性的关系?

浣娘被我逗笑了,“萧夫人在说什么呀,浣娘自小便没有兄弟姐妹,怎么可能还有一个和浣娘长得很像的姐妹呢话说回来,萧夫人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问浣娘是不是有一个长得很像的姐妹?还说昨日见过浣娘?”

“真的不是你?”不可能的,既然她没有孪生姐妹的话,那就肯定是她没错了。

“萧夫人不信的话,大可以问问偃伯大人啊,昨日偃伯发了好大的脾气,浣娘一直在身边侍候偃伯大人,并没有离开过。偃伯大人可以浣娘作证的。”浣娘信誓旦旦的说,仿佛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揪着她问这些事情了。

语气、声音、样貌、身形还有,她说话间的神态,我几乎确定,她就是我昨日见过的那个,声称自己就是偃伯女涎的人。可为何她今日不肯承认,还说昨天一天她都在这里,连偃伯也能够为她作证

我若是去问偃伯,只可能是两个答案。

要么,偃伯拆穿她说谎,证实了昨日她出去过,我们见到的那个冒充女涎的人,就是她。

要么,偃伯替她掩饰,证实她昨日没有出去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偃伯和她极有可能是串通好了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共谋。而且偃伯极有可能是主谋,而她是按照偃伯吩咐的做的。

可她刚才在偃伯面前,小心翼翼侍候,像是很害怕偃伯似的。如果她真的是说谎,有事隐瞒着偃伯,我若真的去问偃伯,偃伯拆穿了她,她接下来会如何,自己应该很清楚的。那就不会这样十分笃定的让我去问偃伯求证了

眼下的情况,已然是倾向于第二种结果,偃伯才是这件事的主谋,而她

为什么偃伯要这么做呢?他今日既然已经决定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昨日他让浣娘伪装成女涎去会我们的时候,又是在计划些什么呢?昨天说的是茧印丢失的事情,而今日他把我们找到这里来,说的却是女涎和钟离瑾的事情对于茧印一事,只字未提。

“萧夫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浣娘很自然地说,“如果萧夫人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那浣娘要下去忙别的事情了。”

“我”我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好了。

“萧夫人!”我听到真正那位女涎的声音,才转过身。“女涎姑娘?”

女涎带着她的使女走到了我面前,看了看此时站在一旁,正低着头等候吩咐的浣娘,“你在这里做什么,没有别的事要忙了吗?”

“是,浣娘正要下去。”浣娘与我欠了身告退,便离开了。

这女涎当着偃伯的面是一种样子,背着偃伯,竟又是一种样子,还真是

“萧夫人,浣娘的身份低微,心思多,十分狡诈。萧夫人还是少跟这种人有来往的好。”女涎似是好意地提醒了我一下。

“是吗,我以为浣娘是偃伯的妾侍。”我说,“似乎你们的关系不太好。”

“她的确是我爹爹的妾侍没错,可这妾侍也分着三六九等的,像她这样没什么姿色,只会耍手段装可怜,表面上一副乖巧听话,背地里不知道会做些什么的人,也不过就是家里的下人而已。”女涎说起浣娘时,颇有不满,而且话里话外听着,就知道她是在针对浣娘。

我低头笑了笑,“女涎姑娘像是个直肠子的人,倒是没什么隐瞒的,与我初见,便什么都与我说了,你也不怕我把你的话说给其他人。”

“你不会的。”女涎说,“我虽是不怎么聪明,但是看人却十分准的,萧夫人看起来不拘小节,是个很随性的人,但是我知道,其实你的心思也很细,方才吃着茶水的时候,你说话很少,但一直在观察我们。不过你和浣娘不一样,你的心思多,但是不会害人,她就不一样了。所以我觉得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可别中了浣娘的圈套。我爹爹便是这般,他觉得自己可厉害了,到头来还不是被浣娘耍得团团转,我虽看得破浣娘在我爹爹面前的手段,却也没办法揭穿她”

“是吗?”听她这么说,倒好像那浣娘是个心机女了,“浣娘的年纪好像不大吧,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心思呢。”

“浣娘只比我年长一岁,比我大姐还小得多呢,可我大姐那个人不像我,她不懂得在父亲面前要装一下乖巧,事事都较真,让父亲很不喜欢。因为父亲要抬浣娘做妾侍,大姐气得跑回来同父亲吵了一架,一怒之下,便自浣娘成为妾侍那日起,就再没有回来过了。”女涎叹了口气,说起自家的这些事,她也很为难。“说起来,我自小便没了生母,自然不如有嫡母撑腰的大姐,敢公然违抗父亲。”

“这么说,那你”我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女涎并不是偃伯嫡妻所生的女儿。

偃伯的长女,那个十二岁嫁人,在偃伯要抬浣娘做妾侍的时候,跑回来与偃伯大吵一架,自此不再登门的长女,才是偃伯与结发嫡妻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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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二话 女涎的担忧

“我生母的地位,其实也还不如浣娘呢。”女涎突然笑了下,看起来是挺无奈的。

我下意识看了看她身后的那两个使女,担心她这番话会不会被传出去,她的胆子也是真的大。“女涎姑娘可是偃伯最宠爱的小女儿呢,怎么会”

“萧夫人不必担心,她们不敢把话传出去的。”女涎看了她们一眼,可她们就像是早已经训练有素了一般,从刚刚开始就没有任何的反应,让我觉得很神奇。

女涎接着说,“或许正是因为爹爹对我的宠爱吧,所以才不能承认我生母的身份。我那可怜的生母,原来只是爹爹宅子里一个做粗活的使女而已,被我爹爹看上了,有了我,真说不好是她的幸或者不幸。我生母生我的时候,月份不足,她当时年纪也不大,提起动了胎气,我虽然活下来了,但是她,说是勉强撑了两日,就过世了。”

“噢,原来是这样”我也是挺意外的,女涎的生母竟有这般遭遇,她的身世也是挺坎坷的,难怪她懂得讨她父亲的欢心,对于没有嫡母撑腰的她来说,父亲的宠爱就是她唯一的筹码了吧。

“对啊,正是因为这样,她死在了那个我爹爹最喜欢她的时候,所以才能被爹爹放在心上这么久。爹爹喜欢她,便也喜欢我,可是爹爹宠爱我,便不能给我生母名分,我自小是记在了嫡母名下的,也就是和我大姐表面上都是嫡母所生。爹爹若是给了我生母名分,那我便只能是一个妾侍庶出,爹爹怕我将来嫁了人,会吃苦的。”她说。

“也是可怜你爹爹的一番苦心了。”我挺感慨的,毕竟这件事真的不好说偃伯是不是错了,只是让我更加觉得这个世道里想要活好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是那么不容易的。“可是,浣娘你既然想讨你爹爹的欢心,其实不与浣娘交恶,会不会更”

“没关系啊,反正爹爹喜欢的,也不是浣娘这个人。”女涎在笑,颇有些得意的意思,她这个年纪,最是娇俏可人的时候,加上她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确实还是挺讨人喜欢的,“浣娘的生母,原是我的乳母,所以她才能跟着乳母一起住在我们家里,和我一起长大。谁知,家里侍候的老人们却说,长大了的浣娘竟和我生母有着七成相似,她利用与我生母相似的事情,去讨爹爹的好,勾引爹爹,也是因为这样,爹爹才会执意要抬浣娘做妾侍的。不过也罢,下人到底就是下人而已,就算做了妾侍,和这里侍候的使女们又有什么不同呢,她在这里,也始终是我生母的影子而已。”

我暗笑,这个丫头把事情看得透,却也不是特别的透,她也是那种只看到自己想看的结果的人,所以心思倒还不算深,是个可以交往的人。她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去获得能够帮助自己的人的好感,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她真的嫁给钟离瑾了,应该也能维持住夫妻和睦吧。

“萧夫人,”女涎问我,“其实我也想知道,所以才会跟着出来的。听说萧夫人和钟离大人很是熟悉,不知能否帮帮我?”

“帮你?”我在猜测她的用意。“我不是很明白,你究竟想要我帮你什么呢?”

“我跟钟离大人,只是见过两次而已,但是这两次,却都只是远远看着,连句话都没能说上一句。是我喜欢他,我觉得他温润如玉,是个特别难得的君子,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别的温和,也懂得关心人,一点架子都没有还有,他年纪轻轻的,便有说不完的学问,和抱负。从前我只是远远听着他说,原来他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所以我才会求着爹爹帮我向钟离南大人提出来的。”

“噢。”那这么说,果然是

“可是爹爹明明是说,钟离南大人答应了,而且他们很喜欢我的。我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就都在说,是爹爹用了手段,逼迫钟离南大人点头的。”女涎说,“萧夫人,你认识钟离大人,也去过钟离家,那你见过钟离南大人吗?你知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误会?”

“误会?”按照她的说法,似乎的确是误会,可是我听到的传闻,也确实是难道事实真的是,“所以,你喜欢钟离瑾是真的,你求着你爹爹帮你说情也是真的,你爹爹去找钟离南商量此事,并且钟离南也答应了,是真的。只有外面的人传说,你爹爹用手段逼迫钟离南答应,是误会?”

“是啊,爹爹明明跟我说的是,他们很愿意接纳我的,而且爹爹只是暗示,还是钟离南大人提出来的。我不知道,怎么就会变成是爹爹逼迫他们答应的呢?”女涎十分困惑,她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儿了,只以为这就是一场误会,是外面不知真相的人误会了这些事情。“我是担心,这件事毕竟是爹爹同钟离南大人私下商量的,若是让钟离大人听到了,会不会也误会了是我爹爹逼迫钟离南大人答应的呢?”

“我想,不会吧。如果真的是像你说的,你爹爹和钟离南商量好了,然后钟离南开口提出的你和钟离瑾的婚事,不管外面的人传成了什么样,钟离南和钟离瑾之前说起的时候,也都是会说清楚的。我所了解的钟离瑾,他虽然在做事的手段上,欠些火候,需要些历练,但是他这个人,是很愿意去倾听别人意见。我想他应该不会只是因为外面的人乱传,就误会你和你爹爹的。”对于这一点,我想我应该算是很了解钟离瑾的。

现在对他来说,最头疼的事情应该是茧印丢失吧,他估计还顾不上去听外面的人怎么样议论他的婚事。

“那就好。”女涎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舒展了很多,她拍着胸口,像是一颗大石头落了地似的,在安慰着自己。

“可是,你就这么相信我吗?”我也觉得很奇怪,她怎么会这么相信我呢。

“嗯,那当然了。”女涎说,“知道钟离大人的人,谁不知道萧夫人和萧大人呢,听说钟离大人很是信任你们这两位好朋友的,我当然也信得过萧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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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三话 毓儿和钟离瑾的绯闻

“是吗?”我还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我与她并不熟悉,今日不过第一次见,她仅仅是因为我们和钟离瑾的交情,就对我如此信任。说不好这种感觉里,是不是一种莫名的出卖了钟离瑾的微妙错觉。

“萧夫人,听说萧公子和钟离大人一起去了行馆,想来他们是否因为年纪相近,所以走得更亲近些呢?”

女涎其实知道的事情挺多的,看样子她真的留心去打听关于钟离瑾的事情了,只不过对于她所说的,毓儿和钟离瑾年纪相近所以格外熟悉的事情,我却不敢苟同。若真是严格的算起来,毓儿的年纪只怕比钟离瑾的爷爷年纪都要大上许多。“这或许是吧。”

“那萧公子也未成婚,可是因为”她猛不丁地想问什么,可是说到了嘴边却难以启齿了。“可是、可是因为”

“嗯?”我恍了下神儿,所以一开始也没能理解她这话里的意思,等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才想到她究竟是听闻了什么样的传言,才会“哈哈哈”

我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怎么,怎么可能毓儿和钟离瑾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传言啊。

女涎的脸色黑了几分。

我擦着眼泪说道,“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呀。”

女涎面子上有些难为情,这些话在我看来其实还好,可是在他们这个时候说起来,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更何况她一个没嫁人的姑娘,在这里与我闲话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确实不妥,这若是传了出去,她的名誉受损,连带她这家族都让人嘲笑。

“萧夫人,我”女涎似要讨饶。

“没关系,没关系。”我摆摆手说,做梦都想不到将要嫁给钟离瑾的女人,竟然会向我求证,钟离瑾和毓儿之间的“关系”。想到这件事若是传到千年以后,也不知会是怎样一桩风流韵事,我就觉得好笑极了。“放心好了,我不是那么不开明的人,你怕是听了一些流言蜚语,才会惴惴不安的有所担忧吧。”

“萧夫人可以理解吗?”女涎很是为难,她今日能够说出这些放在心里的话,也是极为不容易的,不过至少又证明了一点,她对我十分信任。

“是啊。只是你真的不用担心,毓儿和钟离大人的确不是你所想,外面所传的那种关系,钟离大人与我家着实是有一些难以言明的缘分,他们都还年轻,志趣相投,难免交往过甚引人议论。这些都是小事,不过面对外面的非议,他们也不为所动,可见是心胸坦荡并无私情,你该放心才是。”我说。

回去后我定要把这事说给萧珏听,现在便已经好奇萧珏听到毓儿和钟离瑾的传言后,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了。

“萧夫人的性格,真是让人喜欢呢。”女涎纠结了半天,竟只是这样的结果,除了松了一口气以外,女涎也忍不住笑了,大概是在笑自己的荒唐。

“你很喜欢钟离瑾是吗?”我问她,从她种种反应来看,她对钟离瑾是真的喜欢,我也就安心了。

“是。”女涎坚定的说,“他就像是一束光,突然照进我的生活,从那以后,我就再也移不开双眼了。只想一生都陪伴在他左右,大概是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活。”

她说得很是深情,连我听了都不免动容。

女涎的家世虽然复杂一些,但是她若能一心一意的对待钟离瑾,想来也不会害他的,那么她的心机,就能够帮助钟离瑾。

“萧夫人,钟离大人会喜欢我吗?”女涎问得很直接了,从刚才到现在,这应该是她最想要知道的事情了,她与我说了这么多,方才说到重点。“我担心,他会”

“感情的事情,其实不好说,”我告诉她,“你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比起这世上许多人,已经是十分的幸运了。至于钟离瑾,我倒是没听他说起过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不过他这个人,慢热也就是说,他对感情的事情有些迟钝,可能心思也没有在这上面。你如果愿意慢慢去焐热他,或许能换得他与你一般的情意,即使他不会与你一样,爱得这么深这么满,但他若娶了你,我相信他也不会负你的。他这个人,还是挺有责任感的,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既然钟离南答应了这门婚事,肯定也是有所考虑的。

钟离瑾这个人,可能对感情还没开窍吧,男人的心理比女人的心理要晚成熟一些,可是以我对钟离瑾的了解,我相信他若答应了要娶女涎,是肯定不会负她的。慢慢的,他们作为夫妻多相处一下,有了家人一般的感情,也会好起来的。

“是,多谢萧夫人。”女涎是彻底的放心了。看她的表情,都比刚才明朗了许多,她对于自己将要嫁的人,期待了很多,也许一开始会失望一些,毕竟慢热的钟离瑾并不像她一般,从一开始就对她情根深种。可终归是她自己选的路,钟离瑾也不会让她太伤心的。

“回去吧。”我说,我这边还有一肚子的疑惑没解开呢,关于浣娘的事情,关于偃伯的事情,只不过现在我是觉得,即使偃伯设计了让浣娘冒充女涎去试探我们,但是女涎应该是全然不知情的。

至于浣娘,女涎的说法,认定浣娘是个耍心机的人,把她爹爹耍得团团转,这一点还有待考证。可我不信浣娘有分身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现在想要证明这件事,最简单的办法肯定就是找偃伯问个清楚。

可这样,这件事便也结束了。还真是没法问,他们接下来想耍什么把戏呢?

“萧夫人,你可曾听说过茧印吗?”女涎走着走着,不经意地与我提起,“听人说,因为这个东西丢了,所以钟离大人现在忙着寻找,特别的为难。”

“是吗?”我故作不知情,“我先前几日到了村子里住着,因一直很照顾我们的一个朋友过世了,要帮他处理后事,耽搁了些,外面的事情还没听说。”

“连你都不知道,爹爹是在骗我吗。”女涎皱着眉头在思索,像是在怀疑这件事只是她爹爹的托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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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四话 偃伯的用意

“萧夫人,那我之后能经常去看你吗?”女涎问我,“我在这里连个能说话都没有,我觉得,我跟你说话很开心,我喜欢你的脾气,以后我们能经常见面说说话吗?”

女涎主动提出要经常与我见面,在我预料之中,却未预料到竟这么快。

我说,“可以啊,我们住的村子离这里不远的,你爹爹知道,还有你爹爹身边那个看起来很得信任的人,也知道的。”

“很得信任的人?你是说老戌?”女涎一说到她爹很信任的人,立刻就想到了是谁,“老戌跟着我爹爹许多年了,我从小就认识他,在我出生以前,他就跟着我爹爹了如果老戌都知道的话,那就好办了。你放心吧,我会去找你的。”

真是好骗的丫头,看来她的小聪明也就是用在哄骗她爹爹,讨偃伯欢心为自己换取利益的事情上了,至于她认为被浣娘耍得团团转的爹爹,可能远比她以为的要聪明很多。

直到我们告辞,偃伯也并未对昨天的事情提起一个字。我也没有说,就是想看看他接下来的戏打算怎么唱。

回去的车上,萧珏一直握着我的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方才又乱跑了?”他问我。

“哪有。”我说,“我就是和女涎姑娘在一边说了说女人家的私房话。”

“看起来你倒是很喜欢那位女涎姑娘。”萧珏的眼睛微微垂下,他的神态放松,说起这些事情时,随意的就像说起我娘家的事情一般,好像真的是我哥哥要娶妻了一样。

“是很喜欢啊,她其实挺聪明的,性子也好,爱憎分明,我觉得她和钟离瑾真的挺般配的。”想着女涎背后,还有如此强大的娘家,必能成为钟离瑾背后强有力的支撑。“她长得也一脸的福相,你有没有注意到,其实蛮好的。”

萧珏看我就像是看一个傻瓜似的,他知道这件事给我最大的安慰是什么。

如果不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而是我哥哥真的找到了这样的一个女朋友要结婚,她和我的关系这么融洽,以后的日子该有多好啊。

萧珏抬起手,曲着手指擦掉从我眼睛里不经意掉下来的眼泪。“现在就很好啊,至少我们能够亲眼看着钟离大人大婚。”

“嗯。”我靠在他肩膀上,觉得真的挺好的等到他们找到茧印,这个麻烦过去了,以后的日子都是这么平平淡淡的,偶尔两家人在一起聚一聚,也是挺好的嘛。

“你说我们昨日见到的那个女涎,不是真的女涎?!而是偃伯的妾侍?”云瑛听完我把前因后果讲述了一番后,已经懵了。

红玉站在一边,还在细细琢磨着里面的关系。

“没错,我今日见到了真正的女涎,也见到了昨日我们见过的人,她叫浣娘,是偃伯的妾侍。不过她和女涎之间,还有一层关系,据女涎自己对我说的,女涎的乳母就是浣娘的亲娘。浣娘和女涎年纪差不了多少,可是浣娘长得因为与女涎的生母有几分相似,所以偃伯抬了浣娘做妾侍,因为这件事浣娘的姐姐,也就是偃伯嫡妻的女儿,气得跟娘家都没有来往了。”我说,这里面的关系也是绕得十分复杂,不过现在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管女涎的娘家怎么乱,但是女涎嫁给了钟离瑾以后,她就是钟离家的人,娘家的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只要不淌她父亲偃伯,和她姐姐之间的浑水,两边都能来往,就都是她背后的助力。

“这偃伯家里的关系,怎么这般乱啊,这不会影响到钟离大人吧。”红玉不禁感慨说。

“妻子娘家的关系,和钟离大人有什么关系呢。”云瑛说,“女涎嫁给了钟离大人,那就是钟离家的夫人了,娘家的事情再乱,也不会影响到钟离家的只是话说回来,若浣娘冒充女涎来见你的事情,当真是这位偃伯安排的,那偃伯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是想要试探你吗?”

“说不好”我现在也在犹豫,“昨日见到的其实是浣娘,浣娘却跟我说,希望我们能够帮助钟离瑾找到茧印,这样一来能免去大家的麻烦。可是今日,浣娘也并未亲口承认,反而还说昨天她一直都在偃伯身边”

“会不会是长得很像的姐妹呢?”红玉说,“以前在陈宫里,我就遇到过两个长得很像的宫人,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她们真的是亲姐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那是孪生姐妹,也就是双生子。”我解释了下,“这个我当然也怀疑过,还向浣娘确认来着,可浣娘当着我的面却是亲口否认了的,她说自己没有姐妹。”

“没有姐妹,那昨日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她还能有谁。难不成,闹鬼了?”云瑛无奈冷笑,觉得这件事也是挺稀奇的了,“明明来过,第二天又出现在你面前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说不是她,我都不信。”

“那如果真的是她,她为什么又要对夫人隐瞒呢?她应该知道夫人一定认出她来了,要不然也不会去问她啊。可她怎么还要继续瞒骗下去呢?”红玉问。

云瑛想了想,恍然说道,“那肯定是因为偃伯的嘱咐,你没听霍汐说么,她既然敢让霍汐去问偃伯,说明她跟偃伯早就是串通好了的。可她一个小小的妾侍,连女涎都能欺负到她头上去,她也只敢忍着,那她怎么能让偃伯配合她,在霍汐面前演下去呢。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在配合偃伯演戏了。是偃伯让她这么做的,所以偃伯没发话以前,她哪敢把事情向霍汐交代清楚的啊。”

我同意云瑛所说的,偃伯才是这件事背后的主谋,“只是,我实在想不通,偃伯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只是希望我们也介入调查这件茧印丢失的案子,那今日他就应该和我们说清楚的呀,可怎么今日竟一个字都没提呢?这太奇怪了”

怎么想都觉得是说不通的。

偃伯故意安排了这场戏的背后,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用意,我还没有摸清楚。

“对了,廉赫回来了吗?”我问红玉。

“还没,都这个时间了按道理说,该回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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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五话 和这个世界冲突的观念

“红玉,既然这样你就去等一下吧,如果廉赫回来了,让他立刻过来把打听到的事情告诉我们,也好让霍汐早些安心。”云瑛此举,似是故意要支开红玉一样。

“是。”红玉却没有多心,直接就起身出去了。

“你怎么了?为何要突然支开红玉?”我是看出来的,她这么做难道是有什么不能让红玉听到的话,要与我说吗?

云瑛把微儿哄睡了,然后放在了旁边,她走到门前确认了一下红玉是否已经走远,才过来跟我说。“你别多心,我不是要防着她什么,只是红玉那孩子命苦的很,我不忍心让她听了难过。”

“出什么事了?”

我一听就知道,想必是在我不在的时候,红玉和云瑛说过什么。

云瑛坐到我身边来,“你可有想过,那女涎为何单独寻你出去,问你景毓和钟离瑾的关系?她那样的身份,这件事但凡有半个字流传出去,不仅会毁了她和钟离瑾的婚事,连带着也会让偃伯一族,还有钟离家颜面扫地。按照她说的,她真的那般喜欢钟离瑾,就更不会冒这样的风险了吧。”

“许是那孩子信任我,或许她太过在意钟离瑾了,没多想?”我和云瑛是有些不同的,云瑛自小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处处都受到约束,所以她最是了解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实在猜不到她要说什么,“你便直说吧,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不是那么在意钟离瑾的,又或许”云瑛犹豫着,像是有些话还没有想妥,“算了,先不说了,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儿,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大意,就信了她。这要嫁若人妇的女人啊,心思少些总是好的,像她这样还没怎么样呢,就先跟你打听钟离瑾喜欢什么样的人,她会不会得钟离瑾的喜欢,实在让人觉得是太过心机了。”

“也许,这与她的成长环境有关吧。”我说,“她并非偃伯嫡妻所生,而是家中一个地位低微的使女所生,偃伯喜欢她的母亲,然而她的母亲却恰好在生产之后就死了。死在了偃伯最喜欢她的时候,所以才能将这份感情保存得长久一些,而可怜的女涎,却也是借着偃伯对于她生母的这种怜惜,方才更宠爱她一些。将她记在嫡妻的名下,想必也是盘算着,将来以嫡女的身份为她寻一户满意的人家,不必受委屈吧。她给我的印象,是有些小心思,当着她父亲偃伯的面,她表现得很乖巧,可是离开了她父亲,她便没那么多心思了。也许她是知道,自己并不得嫡母真正的宠爱,没有母亲和母亲的娘家做依靠,自然不能像她大姐一般想闹就闹,只有仗着她父亲的宠爱,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其实就像是小女孩的任性,她不过是利用自己的优势,去沾一些便宜而已,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或多或少的,每个人都有些歪心思,只要这些心思不用来害人,就足够了。

“也罢,我并未亲眼见到她,所以也不好评判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过若是我有个儿子,要娶一个还没进门就已经主动开始打听我家这些事情的女人,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钟离南应该也不知道,她这些事情的。”云瑛倒是提醒了我。

我只是笑,毕竟时代不同,观念上也是有差别的,在我们那个时代,主张自由恋爱。年轻一辈的婚事大多都是自己做主,虽然偶尔父母也会给些意见,但不会像她们现在,全是父母做主,一辈子说给了谁,就是要跟谁过一生的。所以在云瑛相对保守的立场上来看,既然是成婚,那就是大事,大事上肯定是要遵循一些礼法的。不管是钟离家还是偃伯的家族,这都不是一般的门户,容不得那些小手段的,如果是偃伯和偃伯的嫡妻去打听,钟离瑾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是说得过去的,但是女涎去打听钟离瑾的喜好,这就不妥了。

“我是很羡慕你说过的那个‘后世’的,两情相悦便可私定终身,然后还能获得所有人的认可。可现在这种时候,小门小户之间结亲,都有着各种说法,更何况是像他们这样的高门大户之间的联姻了,那讲究多着呢。我是觉得吧,既然是件郑重其事的大事,总要规矩些,严谨些,才能保证两家都不出什么纰漏,不会被外人说三道四。这正经的事情,总要正经的做,又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她出身偃伯的家族,姑母还是曹伯的夫人,即便不是原配嫡妻所出的真正嫡女,也该有个嫡女的样子。钟离南若是知道这女涎是这样的,只怕也会重新考虑,当时说给钟离瑾的这门亲事,是不是错的。”云瑛对女涎的印象不怎么好,大致上是因为她认为女涎虽然是记在嫡妻名下的所谓嫡女,但是言行举止实在与嫡女相差甚远。

听到云瑛的话,才不得不令我开始重新思考这件事,站在我的立场,我认可的人,可能因为我和这个世界的观念本身就是冲突的,所以这个可能和这个世界的观念也是冲突的。这女涎对于钟离瑾来说,究竟算不算是一个良缘,其实本来就不是我该去插手的事情。

我虽有遗憾,希望钟离瑾能够代替我哥哥,去实现我哥哥没来得及实现的人生,但对钟离瑾来说,若是强行将我对我哥哥的期望都套在他身上,也是不公平的。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我哥哥的转世,现在,他都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生活,我不该过分打扰才对。

“你怎么了?肩膀不舒服吗?”云瑛见我走神儿的时候,还扶着肩膀,似乎忍受着肩膀带来的伤痛。

“嗯,可能昨夜睡着的时候压到了。”我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现在精神状态不好,太容易紧张,睡着的时候总是特别死,有时候醒来,甚至是身上都看得到青紫的伤痕。”

身上三不五时出现的淤痕,让我怀疑是自己睡得特别沉的时候压到弄得,以至于我开始担心自己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受到了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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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六话 红玉的心事

“我帮你看看吧。”云瑛上前帮我检查肩上的情况。突然间她就愣住了,好像受到了惊吓一般“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我侧着头问她,自己根本就看不到肩膀上的状况。

“这不像是睡觉时压着的呀,怎么青紫了一片霍汐,你这是和人打架了吗?”云瑛惊讶地问,大概是因为我肩膀上的伤势真的把她吓到了吧。

我一听就乐了,“别开玩笑了。”

就我现在这身体素质,还跟人打架,不得让人给弄死啊。

只不过笑过之后,又忍不住问,“当真那么严重吗?”

“可不是嘛,好大一片,都有些发黑了就像是,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样。”云瑛说着,用手去轻轻触碰,并且十分小心地问,“疼吗?”

我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好像特别担心会伤到我一样,“就是一点点,其实也不是很严重,就是觉得活动的时候不是很自在,没有很疼。”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以为只是睡觉的时候压到了,瞧着她的反应,才觉得可能是真的挺严重的。云瑛叹了口气,“等下去让萧大人来给你敷些药吧,你这伤得看着真让人害怕。”

“没事,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我也有过,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身上多了好多淤青黑紫的痕迹。可能是我最近的身体状态也不好,其实会造成身体莫名出现很多淤青的原因有很多种,不一定是挨打了,也有可能是缺乏维生素k,或者血小板减少,这都是有可能的。”我觉得是我身体的原因,最近以来,身体的情况一直不是很好,做事也不容易集中注意力,常常会发呆,精神疲倦,我也猜到了可能是身体原因。

“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那可有什么法子,能够医治吗?你这身上总是出现这些淤青,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云瑛问。

“简单,多晒太阳。”我半开玩笑地说,其实晒太阳到底有没有帮助,这个真的不好说,但是人民普遍认为,晒太阳就可以补充维生素,让身体的一些病症自己恢复。

云瑛知道我是在开玩笑,便有些生气了,帮我拉好衣服,也不说话,就退到一边去照顾睡梦中的微儿了。

“对了,你刚才把红玉支出去,才跟我说起这女涎的事情,是不是红玉跟你说什么了?可是和毓儿有关?”我有段时间没关注过他们的事情了,也忽略了他们之间的进展。

云瑛哄了哄微儿,扭过头来瞪了我一眼,“真不知道你最近是怎么了,从前你定是一眼就看出来的,怎么现在反应也慢了。你没发现红玉和景毓他们两个人近来亲近了不少吗?之前你们出发去乌萝村的时候,景毓知道你要把红玉留下,还特别找来,拜托我多照顾红玉一下。我听廉赫说,他遇到景毓的时候,景毓还特别问起红玉的情况呢。”

“哦?”这,我还是真的没注意到,“也许是因为我之前太忙了,竟也疏忽了吧。这么说来,毓儿对红玉是越来越上心了?那红玉呢,红玉是什么态度?”

“这你都不明白?”云瑛似是抱怨,嗔怪了一句,“先前是红玉追着景毓跑,红玉刚遇见你们的时候啊,年纪小,可能也是没想明白,她对景毓的感情到底是憧憬爱慕,是情窦初开,还是只是将景毓当成了公子一样忠心对待,无微不至。景毓自己应是想过这些,我听着红玉的话茬,他们两个私下里好像也谈过,景毓给了她时间,让她自己想清楚,好像也没有回避以后可能会有所发展的意思。可能,就是想让红玉自己明白,她对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怕她误了终身吧。”

“他们俩谈过?”这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呢?我从之前倒是发现了,红玉对毓儿特别的细心,我还以为这小丫头就是一门心思的暗恋毓儿呢。我也挺喜欢红玉的,发现毓儿对她也没有抵触,我还有心想过要撮合一下,没想到啊,毓儿对待感情的处理方式,倒是挺稳重的。

“看吧,你都不知道。”云瑛说,“亏得你还总说自己最了解景毓了。”

“我的确没想到,那后来呢,现在他们俩有进展了?”我觉得云瑛好像就是这个意思,红玉和毓儿之间的发展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红玉如今也经历了不少事情,出落成大姑娘了,对待感情也慎重多了。现在倒好像是景毓追着红玉跑了”说到这儿,云瑛忍不住低头掩着嘴笑了起来。

毓儿追着红玉跑了?

这我慢慢反应过来以后,也不禁笑了。情况岂不是反过来了,红玉初识毓儿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不懂感情,所以追着毓儿处处顺着他。如今历了不少的事情,长大了,也不像是从前那般总是围着毓儿转了,结果反过来了

“怎么样?你要不要去帮帮他们?你不是一直想着,撮合他们两个吗。”云瑛问,这样的结果她也是挺满意的。

“算了,让他们自己发展吧。”我狠了狠心,还是决定先不插手,“我自己对感情的事就不是很擅长,之前拔苗助长,差点就坏了他们的姻缘。这一次,且由着他们两个自己折腾吧,毓儿是个男孩子,他得明白,喜欢的女孩子不是那么容易就顺着他心意的,得来不易才会懂得珍惜。再说了,我若过问,如若现在红玉的心意不在毓儿身上,她也会碍着我的情分去应了,那样反而耽误了他们。”

我不想再插手他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了,我想由着他们自己去发展。真的有缘分,那就是经得起折腾,若是连这点折腾都经不起,一辈子还有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怎么能同舟共济呢。这件事情,我就坐等结果吧。

云瑛盈盈一笑,似乎也有这个意思。

“夫人,”红玉从外面进来,看样子有些着急,“廉赫回来了,是不是让他现在就过来回话呢?”

“让他进来吧。”我说。

不管好的坏的消息,总是都要面对的。

红玉叫了廉赫进来,廉赫一进门,我和云瑛都发现,他的样子似乎有些狼狈,像是刚刚跟人打过一架似的。

我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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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七话 被灭口的山贼

廉赫这样子,不管怎么看,都像是

“夫人,我听公子说,他们现在追查到了一些线索,盗走茧印的人可能与附近的一伙山贼有关。可是这些人行踪不定,没人知道他们老巢在哪儿,所以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拿人。恰好,我与这山贼里其中一人算是有些交情,早些年的时候还曾经救过他的命,所以他们的老巢我也是去过的,我便想着去看看”

廉赫的表情,不像是成功了的样子。

“那这是难道他们把你给打了?”云瑛问。

我第一念头也是这个,廉赫顾着旧时的交情,不好直接告诉毓儿他们这件事,应是想着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再做打算。结果到了人家地盘儿,被人家识破了,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来。

“不,我到的时候,他们山寨里正遭到一伙儿人的伏击,所有人都被灭口,手法利落。”廉赫说,他本来是发现不对劲,躲在暗处观察的,结果他身后一个重伤的山贼醒来,向他求救,导致他被那些人发现。“我没能把他救出来,而且,那些人的行动不像是普通的山贼流寇,身手很厉害。”

“你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霍汐她不会怪你的。”云瑛安慰他说,“可有受伤?”

廉赫摇了摇头,“不碍事,一些皮外伤。只不过公子他们的线索断了。”

他这句话,在暗示我们。

毓儿才跟他提起那伙儿山贼可能与茧印被盗的事情有关,那些山贼就遭到一伙儿不明身份却极其有组织有纪律的人伏击,全军覆没。没人知道廉赫认识那些山贼里其中一人,正好能找到山贼的落脚点,也正好看到了这些人埋伏山贼的事情,廉赫算是幸运的,逃了回来。

但是那些人,目的很明显,就是不希望有关于茧印的消息从山贼的口中流出来。

“廉赫,最近几日你不要出门了。”我说,“既然毓儿他们刚刚查到这伙儿山贼,这些人就遭到了灭口,可见是毓儿他们内部出了问题,有人泄了消息。茧印被盗案的背后,恐怕不是简单的人物,你今日在那些人面前露了脸,你在明他们在暗,不要这个时候被他们认出来。”

要不然不只是他,连带我们所有人,都有可能遭到如同那伙儿山贼一样的下场。

廉赫也是偶然才认识其中一人,找到了那里,但是那些人却在他之前就准备好动手了,也许茧印的事情,那些山贼也是受人吩咐做事的。可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这么多人面前,就把茧印盗走,也不是一般的山贼流寇就能做到的,如今的行馆里,必定有内贼串通了外面的人行事。内贼可能联系着两边的人,一边是山贼这边,一边就是茧印被盗案背后的主谋。

灭口之事,恐怕也是这内贼将毓儿钟离瑾他们的调查结果告诉了主谋,主谋派人去结果了这些人

“廉赫,你可有被他们看到样子?”云瑛问。

廉赫很谨慎,尤其是自从里翀出事以后,廉赫其实也感觉到了留在我们身边的危险。他摇了摇头,“没有,我远远听着情况不对,想去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就覆着面了,那伙儿人应该没有看到我的样子。不过他们也都覆着面,身着黑衣,一伙儿分不清谁是谁。我和他们交过手,是假装从断崖上跳下来,才逃出来的,恐怕”

廉赫话里有着担忧。

即使他当时有所防备,覆着面了,但是他和那伙儿人交过手,也证实了他们不是一般的流寇那么简单。恐怕对方下次见到他,还是能认出来的。

“现在可怎么办啊?”云瑛听完也是很担心,没了主意便来问我。

“先让廉赫躲一阵子,就在这院子里不要出去了。这里毕竟是钟离家的地方,想来那些人的手还不至于伸得这么长”但我心里,已经对这次的安静很有“兴趣”了。

原以为只是茧印被盗,这朝上要起风雨了,没想到背后牵连出来的事情更是不一般,那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毓儿和钟离瑾他们泥足深陷呢。

“夫人,我担心公子他们,已经被那些人盯上了。”廉赫说,“若是给我机会,再见到那伙儿人,我必定也能够认出他们来”

“不行!太冒险了。”我阻止了他,不能这么去赌,“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伙儿人到底是什么人,按照你所说的,他们不像是一般的山贼流寇,那就极有可能是某位大人物豢养的杀手。可怕的并不是他们,他们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可怕的,是背后指使他们,部署了整件茧印被盗案的元凶。”

这个人,他到底要做什么。

“是啊,廉赫,你就听霍汐的吧,霍汐一向算得准,这些人不好惹的,没有弄清楚他们的身份以前,不该这么去冒险。”云瑛也是怕了,“霍汐,这些人可能是什么人差遣的,你心里有数了吗?”

我当然没数,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人和钟离家,以及偃伯有这么大的干系,费这样的心思来算计他们。“能豢养杀手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官吏,这背后或许还有更大的阴谋我想,或许钟离瑾早就有所察觉了。”

“什么?”红玉不禁失声吓了一跳。

“那是肯定的,要不然他何必把我们关在这里,不让我们的人出去呢,分明就已经知道他们在外面到底要对付什么样的怪物了。”云瑛认可我的话,她也觉得钟离瑾把我们关在这里,让村长下令不许这里的人放我们出去,肯定和这件事有着关系。

难怪他那时会找到我和萧珏,来借用毓儿想来他也是知道,这件案子会带来多大的危险了吧。他虽不忍心这么做,却也没办法了。

豢养杀手,这些人身手了得手法干脆,不知为何,我竟然想到了今日偃伯请我们去的时候,我在他那山庄里见到的那些侍卫。那些人给我的印象就很深刻,只是偃伯

“这背后设计这一切的人,到底存了个什么心思,他究竟是想要对付钟离瑾,还是想要对付偃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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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八话 接近黑暗

偃伯,对付偃伯

我现在真的说不好。

这次的事情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且钟离瑾那边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钟离瑾像是担心我会插手这件事一样,故意把我们留在这里。他似乎并不希望我去管这件案子,可是听廉赫的说法,他们中间出了内贼,刚刚找到一点线索,这就全都完了。他不见得掌握到了什么,所以这样的情况对于他来说,也是很棘手的。

“算了,回去休息吧。不管茧印丢失,还是钟离家被牵扯进去了,这次的事情显然是曹国内权势的一场较量,跟我们是无关的。钟离瑾若希望我们帮忙,我们再帮忙,他不希望我们插手,我们便不插手。”我说,“廉赫,你今日太冒失了,万一有个闪失没能逃出来怎么办。以后做事情万不能如此莽撞,即便不能赶回来与我们商量,也该多留个心,不能冒险。”

“是。”廉赫答应道。

“都下去吧,我累了。”我说。

“夫人”红玉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却被云瑛劝住了,云瑛起身将他们带到屋子外面。虽然接下来红玉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我也是听到了一些。“丽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难道这次的事情我们就真的不管了吗?还有公子钟离大人一向对我们不错的,他现在这么大的麻烦,换做别的时候,夫人怎么可能不管。”

连红玉都在怀疑,我这次的举动过于奇怪了。

我也知道,可是当着他们的面,我又必须这么做我们被困在这里,困住我们的人恰好就是钟离瑾,所以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我也不知道究竟什么人要对付钟离家或者偃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的势力不见得比偃伯弱,他在曹国的地位,可能与偃伯平起平坐不相上下,他的手里也豢养着训练有素的杀手,他要对付偃伯。

这不是我该插手的事,如今只是丢了个茧印,还算不上什么冤案。

但是我们的人,不能冒然出头,再有所折损了。

入夜,萧珏刚刚躺下,村长便带着人来寻他,请他帮忙,说是村子里的一个孩子可能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已经折腾得快死了。

萧珏知道我没有睡着,所以提着药箱往外走时,他故意凑过来,嘱咐了一句,“别乱跑,外面乱,夜里风大,别再受了凉。”

说完,还拍了拍我。

他一出门,我就睁开眼睛坐起来了,白天的事情还没有想通。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分析,我认为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要借用这个事情去陷害钟离家,然后将想要和钟离家结亲的偃伯拖下水。从茧印出现到丢失,这中间一共死了三个人,是和茧印有关系的,第一个便是那发现茧印的人,他究竟是怎么在城墙下挖出了茧印,他一死,便没有人知道了。第二个是茧印丢失当晚,原本负责看守茧印的人,这个时候有一点需要注意,就是茧印已经在行馆里了,从曹宫里来的人也在行馆里,他们是准备好要来把茧印这个所为“吉兆”的东西接回去。茧印就在这个时候丢失了,这个看守茧印的人一死,行馆又刚好在钟离家的范围内,自然是钟离家的人被推出来顶这个黑锅了。而第三个,是一个曾经为第一名死者验尸的医官,他在路上遭遇了劫杀,一伙儿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歹人袭击了他,给他驾车的人却没被打死,也是因为没被打死,才让其他人能够确认,袭击医官的确实是一伙儿“山贼”。他曾经给第一名死者验尸,可是在他验尸之后,也并没有传出什么第一名死者是被什么人杀害的消息,死亡的事情就悄无声息的被压下来了,如果真的不存在疑问,那么后来也不会出现这些事情了。所以我认为,第一名死者的死,确有问题,然后是这第三名死者,作为医官去验尸,却早已经被人买通,所以他做了伪证,平息了第一名死者的死亡疑点。可是他没有想到,买通他的人实际上也并不信任他,在第二名死者死了以后,他们成功的把茧印丢失的事情推到了钟离家头上,紧接着就把这医官给杀了。

行事周密,滴水不漏。

我披了件衣裳站起身走到了门口,关门的时候特别小心,怕被旁边屋子里的红玉听见。走到暗处,我才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骨哨

现在,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吹响了骨哨以后,我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心里有些失望,或许我高估了儒申,他可能根本就不在这附近了。所以听不到骨哨声,自然也就不会出现了。

除了那个本应正在逃亡的儒申,我想不到还有谁更加适合去追查这件事了。

“看来你很失望啊。”“她”出现在一旁,特别悠闲地坐了下来,看上去和我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怎么,你舍不得让廉赫去冒险,便要儒申替你去送命?你这自诩清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装样子了?”

“”我刚要开口。

“对啊,儒申的功夫呢,很厉害。而且他还有驱使狼群去攻击目标的本事他现在在逃亡中,即便出现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怀疑。但是廉赫不一样,廉赫今日竟大意得在那些人面前露了样子这又不是什么见鬼的偶像武侠,蒙个脸还真能什么都看不出来吗?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但凡再遇到,从彼此的身形举动应该就能认出来吧。”“她”说,“所以你才需要一个生面孔还是说,其实你根本就在怀疑偃伯,只不过你知道你们到了这里之后,偃伯的人可能早就把你们调查清楚了。所以你们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逃不出人家的双眼,你要是想调查偃伯,自然需要一个他们不了解的人。霍汐,如今我瞌睡愈发了解你了。”

“了解我不是什么好事,越了解我的人,越危险。”我提醒“她”,不要因为看穿了我一点点心事,就觉得很了解我,知道我在怎么想,准备怎么做了。

“哦?我可不这么觉得。”“她”像极了在挑衅,“我还以为我越了解你,说明你越接近黑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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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九话 儒申出现了

“她”说,她觉得她越来越了解我,竟然是因为我更接近于黑暗了。

这个说法,让我觉得很可笑。

“你一直都知道,你自己的性格有着阴暗面,可是你不肯承认,你想要让自己成为那种每个人说起你的时候,都会觉得你的形象无比光辉伟大,周身散发着闪闪金光,有温度,又正义。”“她”看向我,蔑视地轻笑了一声,对于这一切都十分不屑。“可你真的是这样吗?霍汐,你总不会忘了,你也曾有过恨一些人恨到发疯,咬牙切齿地想要报复的时候吧?那时候的你,大概是你一辈子最不愿意承认的时候了吧。”

“你想说什么。”我冷冷地看着“她”,自从我把“她”放出来开始,她最近愈发不受我的控制了,并不是我想要她出来的时候她才出来,有时候,当我的意识混乱,当我的情绪低落,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她”都会不知不觉的冒出来,用一些让我很不舒服的话,来刺激我,使我的情绪更加沮丧和愤怒。而“她”,吞噬着我心里的黑暗,吞噬着那一切的负面情绪,我的恐惧我的不安,我的愤怒和歇斯底里,正在“茁壮成长”。

“我没有想说什么,你知道的,你和我本就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当然也不希望看到你出什么事,所以请你务必好好活着。”“她”这话听起来却并不像是希望我好好活着,而是有一种,希望我早日跌入地狱和她作伴的感觉。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

“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了是吗。”我很不爽“她”试图干扰我生活的做法,她似乎拿准了我真的没办法对付“她”,所以才会这样一而再的得寸进尺。

“你当然有办法,你是谁啊。”“她”说。

“你找我?”一个低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我有些吓到,急忙回头看过去,却见到儒申就站在那儿,却丝毫不知他是何时出现的。

“她”起身走了过来,绕过我,走到儒申身边,打量着他。

“她”的这种举动,就像是在威胁我一样。

儒申看不到“她”,所以并不知道我这一刻怪异的眼神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找我?”他见我一直没有回答,才重复了一遍。

我刚才太过紧张,所以脑子里并未过事,完全忘了儒申的出现本来就是听到了骨哨的声音,是我找的他。看到我这般失态的样子,“她”有些得意,笑了笑,不见了。

儒申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我猛地甩了甩头,想要把有关于“她”的事情从我的脑子里甩出去。

“你怎么了。”儒申问,“不大对劲。”

“没事,一点点小麻烦而已”我说,“我找你,我找你有事。”

“关于茧印?”儒申问。

“你怎么知道。”我很意外,我以为他现在正在逃亡中,没想到他还顾得上打听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些什么。”

“打听到的不多,消息被人封锁了,虽然有部分流了出来,可是好像有真有假。”儒申说着,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一旁,“你找我,不只是因为这一点事情吧。对你来说,茧印的事情你若想要追查,自然可以追查得到。”

“我还记得,儒简那件案子里,我遇到了假扮成承阳圣人的你,那时你曾经提醒过我,等候在门外的里翀会出事。”我找他来,确实还有别的事。

“所以呢?”

“你是真的知道了什么,还是瞎猜的。”后来里翀真的出事了,我曾经在回忆起这些的时候,不禁问我自己,承阳圣人跟我一样,都是从后世而来,那么作为承阳圣人所收养的弟子,儒申当时假扮成承阳圣人却提醒我,跟我一起去见他的里翀会出事,真的只是个巧合吗。“你是不是,耎大人。”

“不是。”儒申说,他的眼神很坚定,这件事上其实他根本没有必要瞒我。

“那你为什么会我当时追查耎大人找到了客店去的时候,耎大人走了,我却遇上了你。怎么会这么巧?”这件事,是我依然没有解开的。

我一直都在试图找到新的线索,解开当时未能解开的疑点,找到这位耎大人,然后弄清楚耎大人在儒简那件案子里的存在感,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没有完。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冒出来一个试图打乱我复仇计划的耎大人,我也有些意外,我在暗处,他却在更暗处,好像洞悉了我所有的计划。所以,我也在找这个人。”他说,儒申当时也是在寻找耎大人的线索,耎大人的出现,并非他计划之中的,一个人洞悉了他的计划,却时而出现在计划之中,让他倍感威胁,可是

“你当时也是去找耎大人的?”我问他。

“不错,我也是得到了消息,才赶去的。可惜没有见到这位好像能未卜先知的耎大人,只见到了你,还有”他说。

“那你怎么会知道里翀的事。”我更疑惑了,“你说里翀会出事,但那时”

“你是想说,我应该是那天晚上,看到了他袭击的你,为什么早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便提醒你他有问题?”儒申是个极其聪明,诡计多端的人,他给人一种捉摸不定却特别狡猾的感觉,而且极具威胁。“说来也巧,我第一次遇到他,却不是在见到你的时候。若不是因为他,我早就把儒简杀了。”

“你之前就见过他?”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儒申在儒简的案子之前,就见过里翀,而且听他的意思,他那次便想要杀死儒简的,但是因为里翀才坏了计划。

“一件茶馆里,儒简归家的途中,我等在那里,准备动手。那个人却来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阻止了我。还劝我说什么,这世上能解决恩怨的方式有很多种,既然没有下定决心,那就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儒申说起他和里翀的相遇,完全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里翀阻止了他报复儒简,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点儿都没有表现出来。

“你讨厌他。”我说,这当然只是我对他的试探,因为他这个人把情绪藏的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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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八话 耎大人是不是钟离瑾

“说不好。”儒申对里翀的第一印象,居然只是一句“说不好”,“他这个人,不像是多事的人,却偏偏做了多事的事。我当时的确也未下定主意要杀儒简,许是那样的死法对于儒简来说太好了,我想应该让他承受一些痛苦的。那个人阻止了我,不好,也不坏。不过我发现他离开茶摊以后,行迹鬼鬼祟祟的,好像要做什么坏事一样,忍不住好奇,便跟了去。”

“里翀?里翀他鬼鬼祟祟的?你是不是看错了,他是习武之人,而且他的功夫很好,他行事谨慎,一直都是如此。”我觉得,会不会是因为儒申对里翀的第一印象,所以他才觉得里翀当时的行迹不妥。

“我发现他去见了一个人。”儒申说,“现在想想,也许那个人就是耎大人。”

“啊?”我心里的惊讶不只一点点,我知道里翀和耎大人之间是有联系的,但是“你说的耎大人,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里翀当时去见的就是他?你可有看到那人的样貌?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儒申恐怕是因为我一下子问的问题太多了,才招致了他的不满,他偏了偏头看了过来,“我说了,不知道。我没有见到他,只是听到了声音,我听到他们说起了你。”

“我?”

如果说那个时候在儒简回乡的途中,那也是在我遇到他不久之前。那个时候,里翀和耎大人见面的时候,就说起我了?

“他们,说了我什么?”我问。“可是那位耎大人,让里翀杀了我?”

儒申听到这儿突然就笑了,“杀了你?你似乎挺信任那个人的,为什么会觉得,耎大人会让他杀了你呢?”

“不是吗?”如果不是耎大人让里翀杀了我的话

“我并未听到那位耎大人让他杀了你这样的话,我只是听到耎大人向里翀询问了一些你近来的情况,你最近在查办的案子,甚至是耎大人嘱咐他,盯好你的行动,要他把你的所有事都回报上去。”

耎大人只是让里翀监视我?

“这个事情,任谁听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我发现你就是儒简那件案子里负责查案的人,而里翀居然是你的家奴。我就明白了。”儒申说。

“可你当时只是知道里翀私下里跟外人串通了,把我的事情告诉了那位耎大人而已,为什么你一口咬定,里翀会死?”我觉得,这个逻辑说不通。

“大约是里翀从见耎大人的地方出来时,那种感觉吧。让我觉得他很无奈,他不敢违抗耎大人,似乎也并不打算背叛你。他很为难,但是里面那位耎大人不像是个好对付的人,我想,里翀早已经在你和耎大人之间摇摆不定了,不管是你发现了他和耎大人的事情,还是耎大人发现他有了背叛自己的心思,这个人都是活不下去的。”

“”我心里不大舒服,可是也松了口气。“所以你当时告诉我,里翀会死。是因为你觉得里翀的事情暴露以后,不管是我还是耎大人,都不会留着他了,你认为我们会下手杀了他的,是吗?”

所以,儒申那个时候料中的,并不是里翀会在之后的案子里被凶手杀害。而是

想到这位耎大人,他能够收买里翀,也能够出现在儒简的案子里,好像早就看穿了一切,把我们,甚至是儒申都算计在他的计划里。里翀得到了他的指示,为了阻止我和儒申见面,还袭击了我。把我打晕,带了回去如果那个时候,里翀没有打晕我,我又成功的见到了儒申,儒申之后的计划肯定是不成的,我也会极力阻止他继续杀人。可是儒申并不认识耎大人,耎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好像,就只是在帮助儒申,继续实施他的复仇计划一样。

能够收买里翀的人,这一点便不容易,唯一能够让我想到,里翀会臣服的人“钟离瑾,难道是钟离瑾。”

“你说钟离大人?”儒申听到了我的话,“你怀疑钟离大人就是耎大人?”

“不是吗?可惜你只是听到了声音,如果让你见到钟离大人的话,也许”也许有办法证实,儒申那时候听到的声音,是不是就是钟离瑾的。

这样,就可以直接证明钟离瑾是不是耎大人了。

“不是他。”儒申答得很直接,“你都想到的事情,我怎么会想不到。早在我知道里翀和你们的关系以后,我也一直在寻找那位耎大人,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帮助我。我当然查到了里翀和钟离家的关系,所以,我曾悄悄‘偶遇’过钟离瑾。”

儒申制造机会“偶遇”了钟离瑾,意在试探,钟离瑾是不是耎大人。

可是,他当时因为并未看到过耎大人的样子,所以光是见到钟离瑾,也没办法确认。

“我听到钟离大人的声音,只能确定,钟离大人的声音并不是那天我听到的声音。”

儒申很肯定这一点,钟离瑾的声音和耎大人的声音不同。

所以,钟离瑾可以排除,毕竟那时候谁也不曾怀疑,而里翀行事小心,一路谨慎的去见耎大人。他和耎大人也不会想到,有人恰好在那个时候偷听了他们的对话,自然也就不会想到要伪装声音的吧。

儒申听到的那个,耎大人的声音,是目前寻找耎大人唯一的线索。

钟离瑾不是耎大人,那耎大人究竟是谁。

“里翀突然死了,我之前也怀疑过,是不是耎大人下的手。所以追着耎大人的线索,我就到了乌萝村,结果你们刚好破案,说他是因为帮你追查凶手,才会被凶手给杀害了的。”儒申的语气听不出来遗憾,好像里翀是怎么死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即使里翀一死,耎大人的线索也就断了,他也不是特别在意。“那么你接下来,是要调查耎大人,还是要查茧印?”

“耎大人要查,茧印也要查。”我说,耎大人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新的线索了,可是茧印的事情却迫在眉睫,“我这里需要人手帮忙暗中调查,里翀死了,毓儿被钟离瑾带走了,廉赫在那些杀手面前现了身,那些人恐怕也会追查他的下落。眼下我身边并没有可以派出的人了,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不会也是想要劝说我留下来的吧,你别忘了,我还是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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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一话 让人束手无措的境况

“我还不至于这么蠢。”我当然记得,儒申现在的身份是逃犯,他若是留在我们身边,日后万一有人追究起来,我们也是很麻烦的。“我需要你在暗处帮我收集茧印的线索,找出今日廉赫在山贼老巢里遇见的那伙儿杀手,我得知道他们到底是谁,我们这一次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才好做下一步部署。

“这个没问题,只不过要花些时间。”儒申对于追查这个线索,看起来并不是觉得有多为难,“不过,你真的打算搅进这件案子里来吗?”

“什么意思?”

“连我都看得出来,这是王权内斗,是他们朝上之人的事,钟离家不过是被牵扯进来的,你何苦搅进来呢。”儒申说。

本来,与我们没什么关系的。

只是,来人设的局太大,将所有人都网了进去。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当傻子的感觉,被动的接受别人安排好的一切命运。我总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搞鬼,他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肯罢手。

儒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为了避免被旁人发现,所以他没作停留,在弄清楚了我的意思以后便离开了。里翀出事以后,我身边最得力的人少了一个,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眼下,毓儿被钟离瑾带走,廉赫又被看到,钟离瑾困在茧印的案子里,我们一行人之中但凡有战斗力的,等于都被放在了一个无法发挥作用的位置上。

说不好这种感觉算不算是一种威胁,但是我认为这个时候我要是再不做点什么的话,可能最后就很难扭转局面了。钟离家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霍汐。”

我听到萧珏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这时候天都已经快要亮了。

方才就坐在院子里分析着情况,也忘了去在意时间,没想到。

萧珏有些生气,他蹙着眉头,快步走了过来,将药箱放在地上,握着我的手。“不是让你不要乱跑么,怎么从屋子里出来了,这么冷的天,穿得这样单薄,可是又想生病了?”

“我”我也忘记了,我到底在这里坐了多久,全然没有一点印象了。

只是最后的记忆就好像停在了儒申离开的那一刻,之后,直到萧珏叫了我的名字,我回过头来,这中间,只记得自己想了好多好多的事情。却根本忘记了,是怎么样天都要亮了。

“若是再生病,药再苦,也必须吃下去了。”萧珏说。

我扑哧就笑了,也就只有他,天天拿药威胁我。

“还笑。”他还在气头上,捂着我的手,将我带回屋子里,“手这么凉,你不怕被冻死啊。”

“你不是去给人看病了吗?好了?”我问他。

我的手脚有些僵硬麻木,但还不至于到冻死的程度,大概是冷天里待得太久了。

“没事了,那孩子只是吃坏了东西,误食了一种会使腹胀的野菜而已,吐出来便什么事了。”萧珏说完,探头在我手上哈了口气,“我让他这两天不要吃什么东西,尽量把胃空一下,喝点汤水就好。全天下的病人,就你最不听话,让你老老实实待着,你永远不会照做。”

“我只是闷得慌,想出去坐坐,想着想着事情就忘了时间。”我没有跟他说我又联系了儒申,让儒申帮忙去调查茧印的事情。我也害怕,茧印的事情再把我的家人朋友牵扯进来,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出事了。

“先睡一下吧,我让红玉给你熬些补气血的汤药来,你看看你,脸都冻得苍白。居然也不知道冷热了,还能在外面坐一晚上。”萧珏撑开毯子,让我躺到床上,他坐在身边,帮我把头发捋了下。“霍汐,你没事吧?”

我听到他这么问,摇了摇头,“没事啊,你怎么了?”

“你这两天心神不宁的,我担心你又在乱想些什么。”萧珏说。

他是察觉到了的,只不过他不知道我在盘算些什么,应该是以为,我还在因为里翀的死而自责内疚。他说,“别想太多了,要注意身体。”

“你还要出去吗?”我看他并没有要把外衣脱下来的意思,猜测他是不是还要出去。才刚刚回来,还没有休息,他也是一整晚没有合眼了吧。

“我一会儿还要去看看那孩子的情况,送些药草过去。”萧珏将药箱放到一旁。“你好好睡一会儿吧,免得又该头疼了。”

“嗯。”我没有再解释什么,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

看着平静的生活,也不知道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希望风雨晚一点来,让这样的日子再长久一些。茧印这东西不知道还要带来多少的麻烦,但愿钟离瑾有办法解决它。

“霍汐,”萧珏看着我,迟疑了好久,才开口说道,“你是不是想去帮钟离瑾了?”

我知道他早晚都要问的,只不过没想到是现在。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的,钟离瑾这次遇上的麻烦,可能会让他和钟离家都处于一种不利的局势。不管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你都不会见死不救的,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并没有让你找到可以插手去管的机会。但我了解你,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掉进陷阱里不去救他的。”萧珏的声音很轻。

“我,应该会去帮忙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现在钟离瑾也不希望我们参与进去,他应该有自己的原因。”我说。

再给他一些时间吧,如果真的钟离瑾自己难以解决了,他会来找我们的。

萧珏在点头,看来他也是这么想的。“好了,你先休息吧,我拿点东西送过去,你别再乱跑了。等下云瑛和红玉也该醒了,除非你想要让她们俩一直盯着你。”

我笑,他就知道威胁我,知道我最怕什么。

“好了,你快去吧。那孩子的病可是耽误不得的,你把东西送过去,早些回来。”

他俯身在我额头上亲吻了下,然后找了东西,又出去了。

我松了口气,只觉得脸上的笑意在看着他出门的那一刻一下子就收敛了,心里又堆了好多的事情。我不想让他看出来,所以掩饰得很辛苦,萧珏不善于心理学,但是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他对我的了解太深了,想要瞒骗过他,也是十分不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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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二话 回到之前的记忆里

“你最近不是好多了吗?为何又要试着催眠?”云瑛在听过我的想法以后,惊得脸色都变了,“霍汐,你是不是又出什么问题了?”

“不是。”我劝她冷静,我知道她是因为担心我才会这么紧张的,“我没事,真的没事。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在我的记忆深处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你每次让我帮助你催眠,都会耗费极大的精力,我看着都难受你既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别试了吧。”云瑛不太想要帮我,因为她觉得每一次帮助我催眠治疗,我在梦境里都特别的辛苦,她觉得我现在的情况还算是稳定,一直想要找到的关于过去的经历也证实了,没什么必要非去试一试了。

“再帮我一次吧。”我拜托她,现在除了她也没有人能帮我了。“不只是我的事情,我主要是觉得有些事情我应该记得的,但是事情发生的时候却并没有留意过。所以我想再回到记忆里当时的情景内,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云瑛被我弄糊涂了,“什么叫有些事情你应该记得的,什么是没留意的,你到底你到底想回到什么时候啊?”

“我想回到里翀死前。”我说。

“什么!”云瑛的反应很大,她万万没想到,我想要回去的梦境,竟然是跟里翀有关的。随后,她才因为担心惊扰到红玉他们,不得不把声音压了下来,“你疯了,你好不容易看上去才好一些的,为何又要回去里翀死前的时候,难道你还想刺激自己吗?霍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在内疚里翀的死我们都跟你说过了,里翀的死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去保护他了。但是他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被凶手杀害的。”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不是因为内疚里翀的死,想回去证实自己是不是疏忽了什么,才导致他身陷险境的。我只是,总觉得里翀当时是有一些话想要告诉我的,可是因为一些原因,他迟迟没能开口。我在想,里翀那么聪明,他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给我。”我说。

在里翀出事之前,他的行踪我就发现了好几次不对劲,里翀也曾经答应过我,会好好考虑一下,决定要不要把他的事情告诉我。可是还没等到他找到机会和我说,他就因为追查伏四的事情而遭遇不测了。昨晚见过了儒申,按照儒申的说法,他就曾经看到过里翀去见那位耎大人,而且他也证实了里翀当时很矛盾。耎大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打听我的事情,为什么又要插手儒简的案子,里翀究竟在为难些什么,这所有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可是现在想想,或许里翀曾经是想要跟我说的,只可惜

每一次说话,总是说一半,根本没来得及说更多,我怕我的记忆里疏忽了什么里翀的暗示,所以才希望云瑛可以帮帮我,找到那时的记忆,然后让我想起来里翀到底想说什么。

“可是伏四都已经认罪了呀,你即使再发现里翀的线索又有什么用呢。”云瑛不解,她以为我还在纠结之前的案子。

“也许吧,可我就是想看看。”我说,心里有一种七上八下的感觉,就好像刚刚出了门,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把煤气关上了的感觉一样。所以我希望借云瑛这把“钥匙”,打开我记忆的那扇门,让我去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疏忽了某些事情。“你就帮我一下吧。”

云瑛最是耐不住我这样软磨硬泡了,只是无奈地看着我,又气又恼,“算了,你也知道我是舍不得看你难过的。我可以帮你,但是这一次你不许再勉强撑着,非要去探索什么让自己痛苦不堪的事情。你必须答应我,一旦你觉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就立刻结束催眠回到现实里来,行吗?”

“行,我跟你发誓,这一次我肯定不会冒险。”我见她好不容易才松了口,别提多大姨了。现在不管她到底提什么样的条件,我都答应她。

“好吧,你等我一下,我让红玉照顾微儿,然后去取琴过来。”

云瑛说完,嗔怒地瞪了我一眼,将微儿从一旁抱起,就去寻红玉了。

一切准备就绪,云瑛嘱咐了红玉带着微儿守在门口,不要冒然闯进来。然后把琴摆好,仍然不放心地抬起头看向我,“你务必记得你答应我的,若是身体不舒服,就立刻结束催眠,回到现实里来,不要太过执着,明白吗?”

“好。”我答应她,躺在她的床上,等着她的琴声。思绪一点点放轻松,困倦袭来,慢慢的陷入沉眠之中。

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错愕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进入到了错的梦境里来。

“夫人!”

是里翀的声音,我转过身,然后周围的一切这才映着微弱的光亮,勉强能够看到一些影子了。这是儒简大人家?!

我自己都懵了,我以为我会回到乌萝村,回到和里翀一起调查伏四的那个晚上,没想到却回到了儒简大人家的这个时候。我是有印象的,这个时候应该是我险些与儒申见面,里翀为了阻止我,打伤了我之后的事情了。他总是早出晚归的,好像特别的忙,有那么几天的时间,就连我想找他,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这一天晚上,我在院子里等,非要等到他回来不可,等到后半夜的时候,里翀才悄悄的从外面回来。

“夫人,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休息?”里翀走过来的时候,他的鞋子方向有些奇怪,就像是本能的不想要朝着这边走来一样。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这一次,问得很直接。因为我已经想到了,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去见过耎大人了,这两天,他应该都在跟耎大人见面才对。是耎大人让他阻止我见到儒申的,耎大人还想做些什么呢。

“我有些事情,在查。”里翀答得并不流畅,他的回答明显是临时编出来的。

“是吗?你在查什么?”我问他。

“我在查儒儒申的事情。”里翀说,“我在查承阳圣人和他们几个人之间的经历。”

听上去,他试图在缓解自己心里的紧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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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三话 催眠过程中的奇怪经历

按照我们当时的行程,里翀解释说他在追查儒申,倒也合情合理。

“我知道。”我说,“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可是经过了这后来的事情,我现在才发现,当时的里翀便已经开始试图掩盖些什么了。

“夫人,您真的没有怀疑过身边的人吗?”里翀突然问了我这一句。

这句话,也是他那天晚上曾经问过我的。

“你觉得我在怀疑谁吗?”这句话也是我那天晚上回他的,不过在经历了后来这一系列的事情以后,现在问出这句话的心情和那天晚上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的。

“没有,就是觉得没事了,最近有些累,可能我想得太多了。”里翀说。

“不开心的话,你可以说一说你心里的事情,别让自己憋坏了。”现在,我才真的发现原来他心里也是装了事情的,那个时候,他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就只是突然间很好奇。如果您有一天,在查一个案子,却突然发现在追查的案子,其实跟您身边最信任的人有关系时,您会怎么做?”里翀问我。“您是会揭发他,还是会包庇他。”

这些话,放在现在来听,真的是

其实他那时候,就已经有所预感了吧。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事情了。”我说,“若是能够挽回,定当全力阻止,总不能明明见着前面就是悬崖深渊,却放任自己身边的人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吧。”

里翀像是在犹豫不决,我猜想,他当时听到我的话,心里肯定在想他自己的事情吧,他知道的,他向耎大人出卖我的事情,总有一天瞒不住了,耎大人虽然一时间还没有让他对我们动手,可能早晚也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他是在犹豫吧,犹豫着,该不该把和耎大人有关的事情告诉我。可是同样的,他也不确定,里翀曾经说过,他也把我们都当成家人,他是喜欢我们生活在一起,做最有意义的事情。所以,他心里肯定很苦恼,万一他要是说了,告诉了我们他之前便已经向耎大人出卖我们的事情,我们是否能够原谅他呢。或许,我会原谅他,我是可以体谅他这种做法的,但是他并不确定,我在原谅他以后,还会不会和之前一样那么信任他。

我知道,回到几个月之前的记忆里,我才发现很多事情,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开始了。若是我当时再留意一些,也许我那个时候就会发现里翀心里的秘密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告诉我的吗?”我问他,“你今天,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里翀,你可以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的,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原谅你。”

是真的。

如果我早知道,我根本等不到他主动向我坦诚的那一天,如果我早知道他会离开我们,那个时候我应该再细心一点,主动问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不知,我要是那天晚上真的问出来,他是不是真的就在犹豫不决的情况下主动跟我说了。我想按照里翀的性格,应该会是这样的,他在犹豫,在两个选择之间摇摆不定,其实他是倾向我们的,只不过他在那之前走错过一步,想要回头想要改正,是需要勇气的。

“出什么事了。”我问他,“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那天就应该这么问他的,如果我问了,后来可能所有的事情都会不一样了。

里翀却在笑,他眼底的心事都快要藏不住了。我很少见到他笑,里翀的表情永远都是特别冷淡的,好像他一直都在压抑自己,克制自己表达情绪的欲望,他害怕出错,他一直都过得很小心。

“里翀,发生什么事了?”我问他。

可是眼前的里翀却突然不见了。

人呢?人去哪儿了,人呢!

刚刚,刚刚他还在这里,刚刚还在的

转眼之间,又好像到了别的什么时候,依然还是在儒简家里,却已经变成了白天。

我正在寻找里翀,就看到,他好像根本没看见我似的,往外走。

里翀!里翀!

我试图去叫他,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我摸着自己的喉咙,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是他朝着大门外走去,像是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去什么地方似的。

走到门口,他很小心留意了周围,确定没有人跟着他,他才提步走了出去。

这我顾不上多想,就跟着他走到了门外。

只是一转身的功夫,周围的环境就变了,不在是儒简那件案子事发地,而是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钟离家附近?

钟离家再往身后看,不远处果然是钟离家。

可是前面的里翀还在避着人继续往前走。

我跟着他,一直走,他留意着过来过去的人群,像是把每个人的身份都确认过,才安心往前。只是唯独我他就好像完全都看不到我一样。

这我自己也在怀疑,这种奇幻的梦境,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一开始,梦境的发展还是受我支配的,可是渐渐的,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我失去了对梦境发展的掌控权,看似自由发挥,可是关注点仍然在里翀身上。他完全看不到我,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我以一个陌生人的角度,潜入到了某个人的记忆之中,去观察。

可这也不可能是里翀的记忆啊,里翀完全没有让我们任何人知道过,他那个时候做过些什么,发生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所以不可能出现我这样,以第三者的角度看到当时经过的可能性。

我看不出来他这到底是要去哪里。这个方向不是要去钟离家的方向。

可是里翀在这里,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吗?

他还能去哪儿呢。

他跟着我们离开以后,大多数时间是生活在山上的,和我们一起。不过他到底也算是钟离家的人,偶尔钟离瑾会有些事情让他跑跑腿,他也会偶尔回到村子里去探望一些人。

除此之外,里翀跟外面的人便很少有接触了。

他现在要去见的,难道是耎大人?

在想到可能接下来我会在梦境里见到耎大人的时候,我心里又激动又紧张,儒申都没有看到的人,难道真的会让我在梦境中看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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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四话 失控的梦境

“是、是他?!”

我几乎懵了,难以置信。不过现在的发展并不是意料之中,我无法确定已知结果就是真相,可能这一切只是根据我清醒的时候,自己的某些心理暗示所产生的,但我怎么都很意外,无法解释为何我眼睁睁看着里翀到了客店,跟着店里小厮坐在角落里说话

难道这小厮,知道里翀要见谁?该不会他知道谁是耎大人,在帮助耎大人传话?

可里翀起身离开的同时,我见到小厮也不着痕迹的站了起来,走到了院子里,敲了其中一间房的门。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之内,里面太黑了,根本就看不到那屋子里到底是什么人,只有,只有一只眼睛

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是谁?!

我看到小厮向屋子里的人在回话

耳边传来特别刺耳的声音,很大,瞬间我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便黑了。思绪回到现实,脑子的意识也在逐渐清晰,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霍汐,霍汐!你怎么样,没什么事吧。”云瑛紧张极了,扑了过来,问我,“我是谁,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我又不是疯了。”我笑得无奈,她还真以为我被催眠了以后,就会忘记她似的。

“吓死我了。”云瑛的表情才算是活过来了。

“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的反应。”我只是催眠了,陷入到自我的梦境之中,又不是真的疯了,连她是谁都忘记了。只不过梦境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我在自己完全没有意识的时候醒来,现在还显得很疲惫,说话没有什么力气。

“你刚才,真的吓死人了。”云瑛说,她的眼神依旧不肯放松,像是非要确认我没事一样,“你知道你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我刚才,梦境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啊

“你刚才,突然间开始抽搐不止,你颤抖,焦急,你似乎想要说什么,我很努力都没听见。我还以为你陷入梦魇,怕是”她没能说下去,这会儿回想起来,更多的只是后怕而已,她真的以为,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那么严重?”可我自己是完全没有觉察的,我在梦境确实有了一些出乎意料的“发现”,只不过,现在还不能算是发现。这些事情需要去证实,究竟是我的多疑造成的梦境假象,还是潜意识里的暗示。但我只记得自己在梦境中,确实非常小心的在跟踪里翀,至于云瑛所说的抽搐、颤抖、焦急和想要表达什么,我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我说了什么?”

“正是因为不知道你说了什么,我才担心呢。”云瑛的脸色不太好,是因为刚才太紧张了,以至于到了这会儿都还没有好转。她捂着胸口,似是担心心脏生生跳出来,“真的是,都不知道会不会让你折腾的少活几年,我方才坐在那里抚琴,看见你嘴动,在说什么,我听不清,却又不敢断了琴声,害怕你害怕你回不来。”

“没事。”我笑,也许是因为梦境里太小心了吧。“那刚才,那一声是什么?”

我是听到了一个声音,很刺耳,很强烈,才让我突然间恢复意识,从梦境里回到现实,我现在

“大概是那个吧。”云瑛示意我去看。

一个本来方才案上的水罐,摔在了地上,碎了。

“这是怎么了?”我可不会相信说,这是什么风刮掉的。

“这你也不记得了?方才你抽搐的厉害,晃到了桌案,那水罐就摔了下去的。”云瑛说,她以为我是有意识的,直到发现我竟什么也不记得,才觉得莫名其妙。

“不记得。”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么说来,是我刚才在梦境里,因为抽搐自己打破了水罐,才把自己吵醒的?

“那你还记得,你方才到底想说什么吗?”云瑛问。“我刚才就见你一直想说什么似的,但是也没有发出声音,你又摸自己的脖子,我直害怕你会把自己给掐死。”

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噢,那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我在催眠的梦境里,看到了里翀,然后我试图想要叫住他,却发不出声音来。我在梦境里还曾奇怪,说来那个梦也是真的挺离奇的了。”

“离奇?你不是说过,进入到梦境里,你会试着自己引导自己去找出真相吗?怎么还会发不出声音?”云瑛索性坐到了我身边来,想要确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很想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现在,我自己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老实说,我也很糊涂。一开始的梦境还在掌握之中,可是突然就变了我在梦境里很被动,就像是多余的,什么都做不了。连里翀都看不到我,听不到我的声音对了,我好像看到了耎大人。”我说。

“耎大人?!”云瑛可是吓了一跳。“怎么会,你见到耎大人了?那,你有没有看清楚他什么样子,他到底是谁?”

“不知道。”我只是说,我好像看到了耎大人。“我在梦境里,看到里翀回到这里以后,并没有回去钟离家,而是去了客店见了一个小厮。他和小厮在一旁说了话,然后等他离开,小厮就去到后面见了一个人我怀疑那应该就是耎大人了。不过我没有看到他的样子,门只打开了一条缝隙,里面很黑,什么都看不到,我只看到小厮在门口回话”

云瑛一直听着,帮我一切分析,“可是这些,只是你在梦境里看到的,如果不是曾经发生在你生活里的事情,会不会其实只是你的想象呢。你这些时候一直在试图找出真相,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太心急了,才会产生一些念头,去曲解了梦境里的事情呢。”

“我明白,所以现在我也不太确定,我想还是得找个法子去看看那间客店,还有那个小厮,也许能够帮助我确认一些事情。”

比起自己胡思乱想,应该去找新的证据来证明这些。

至于潜意识里为何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我想,心急找到真相,或者其实自己的潜意识在给一些暗示,都是有可能的。“你还得再帮我催眠一次。”

“什么,不行,你刚刚才”云瑛并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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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五话 原来那时我看到了

云瑛虽然十分不愿意协助我再一次催眠,可是最终耐不住我的哀求,心软了,“你便是吃定我看不了你难受,才会一次又一次这样耍无赖。”

“就一次。”我跟她保证,趁着萧珏回来以前,若是萧珏知道了,我今日求了她帮我催眠,那我就别想再有第二次了。所以要弄清楚我记忆深处的那些细节,今天必须有个结果。

我们平时也大多会有这样的经历,好多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并没有特别去在意,但其实大脑对于当时一些情况的表现,是有收集到一些画面,产生一些不起眼的记忆收集在脑子里的。如果只是这样有主观意识的去回忆,能想到的东西其实很少,催眠往往是最好的法子,被动的回到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然后客观去看事情发生的经过,获得与当时完全不同的感受。

“可是你刚才,不是已经看过了吗?”云瑛不解我为何还要第二次催眠,“这样下来,对你是不是有伤害啊,你看起来疲惫了很多,霍汐”

“不是,不是回到刚刚看过的记忆,我想回到遇袭的那天晚上。”我说。

“遇袭?”云瑛想了想,“你是说,你之前被打险些丧命的那次?”

“不至于那么严重啦,只是被打晕了,但不至于丧命啦。”我说,“我记得当时我是去寻找耎大人的,而儒申也说过,他也是去寻找耎大人的,我从客舍出来,就遇到了儒申。显然我们俩都没有见到耎大人,我想回到那个时候再看看,也许当时在客舍里,耎大人确实在。”

“”云瑛叹了口气,见无法劝我放弃,也只能答应,帮助我进行第二次催眠。

我在她的床上慢慢躺了下去,让自己的注意力放松,调整呼吸的节奏,让心跳逐渐慢下来,闭着眼睛,开始回忆着那天我曾经见到过的一切线索

这一次如计划中的一样顺利,比起刚刚的催眠要成功多了,我站在客舍门外,看到我自己匆匆赶来,拼命地敲打着大门。然后我跟着我自己进到了客舍里,那时我正在向客舍的小厮询问,耎大人是否还在,可惜不幸的是,我赶到客舍的时候,才被小厮告知耎大人已经离开了。我当时泄了一口气,仅有的能够与耎大人有关的线索,就这样断了,除了对他身份的猜测以外,我无法解释他在儒简的案子里为何有一种强烈的存在感。

仿佛,我走的每一步,他都早已经算到了一样。

而我永远追不到他的尾巴,也无法证实他的身份,只能按照他铺设好的方向在进行,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让我有些憋火。

我趁着记忆里的自己正在同小厮询问,然后向当时在客舍里的人一一看去。我记得那天已经很晚了,客舍里只有三三两两坐着的人在闲谈,没有人符合我对耎大人的画像,他们看上去就是平平常常坐在一起聊天似的。

我有点失望,还以为有了上一次被催眠的经历,我隐约看到了耎大人的一只眼睛,自然而然的就能够记住,然后通过这一次的催眠,在记忆里找到与那时一模一样的一只眼睛,我就能找到关于耎大人的记忆了。

可是,没有。

我和记忆里的我,都很失落,一前一后的从客舍出来,然后就看到了前面站在不远处的儒申。他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一身覆着黑袍,可那时我就是一下子确认了儒申的身份。

也许是因为他眼睛里的杀气,那种,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感觉。

当我正想要上前同儒申询问情况的时候,作为旁观者的我,看到了当夜赶来的里翀,他站在我身后,而我当时并没有注意到他。

为了阻止当时的我和儒申接触,里翀将我打晕

随着这一幕重新回到记忆里,我顿时想起原来,原来早在当时,我被打晕以后,确实立刻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里翀惊慌之下背起我,他本意就不是要杀我,所以在看到我倒下去,头上流了那么多血的时候,里翀还是慌了他急着把我带回去医治,怕我真的就这么被打死了。

可是那天,我伏在里翀背上,感觉到了他在跑,然后我曾经恢复过意识。即使很短暂,但那个时候我曾经有过意识,我看到过里翀的侧脸,我认出他了

只是我自己在第二天醒来以后,却把这一段记忆,完全忘掉了

我从梦境中醒来,云瑛按住了琴弦,琴声在房内戛然而止,一切静的可怕。

“怎么样了?”她问我。

“原来,我一早就看到过里翀。”我说,“我以为我是凭直觉猜到的,但其实,我在被打昏以后,里翀背着我往回赶救命的时候,我曾经在中途短暂的回复了意识。我看到他了,他也知道我看到他了”

我记得,我记得里翀那时候的眼神,惊恐、慌张

我迷迷糊糊的看到他,让他吓了一跳。

但是接下来

“夫人,丽夫人。”红玉在门外请示,“偃伯家的人,来探望夫人了。”

“偃伯家的人?”云瑛被红玉这一声称呼弄懵了。

“可能是女涎。”我说,“我们离开的时候,女涎曾经说过会来探望的走吧,一起去见见她,看她这次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云瑛起身,用手撑了撑额头,“我就不去了,她是来探望你的,我便躲个清静好了。方才这一通折腾,让我也耗费了不少精力,现在,累的很,想休息一下。”

云瑛并不打算见女涎。

“也好。”我说,“那你先休息,我去见见她。”

我只是有些好奇,昨日才在偃伯家里见过她的,今日她便急着找上门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云瑛刚才一直处于一个十分紧张的状态下,突然放松了,难免会觉得困倦,既然她不想去凑这个热闹,我也不想勉强她了。

“霍汐。”云瑛见我将要走到门口,叫住了我,“小心一些,多留个心眼儿,就算你已经认定她是个好人,也别大意了。”

我迟疑了下,点了头,“嗯,我知道。”

我知道云瑛为什么提醒我,独自从房里出来,红玉等在门口,将我带回到了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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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六话 女涎的到来

我站在门口稍微调整了下情绪,然后热情地迎进屋子里,看到了女涎,我表现得很意外很惊喜,“你怎么来了。也不让人提前过来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你瞧方才偷了个懒儿,在隔壁打了瞌睡,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怕你等着急了。”

“萧夫人怎么这样客气,我若是在意这些,便不会和你要好了。”女涎穿着一件品相极好的毛皮棉袍,她一身的贵气,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她并非偃伯嫡妻所生,只怕比她那位早已经嫁出去的嫡姐更有范儿。

旁边摆了不少东西,我走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跟她来的那些家奴,把东西放下,然后往外走。女涎说,“上次见你,看你的身子有些虚,后来就让老戌打听了一下,你到底生了什么病。不过老戌也只是听这里的村长说,你是在调查上一件案子的时候,受了惊,身边的人被杀,让你心神受创,加上一直紧绷着思绪,疲惫过度才会留在这里休养。我便备了一些补气血的好东西,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如果还需要什么,你就让这里的村长去告诉我,我定会再送来的。”

“不必,不必这样客气。”我说,“我夫君便是最好的医者,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替我调养着,我们这里实在不缺什么药材。不过,如果以后需要的话,我也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女涎听了我的话,才放下心来。“那就好,我也听说了萧大人的本事,想来有萧大人这样的夫君在身边,萧夫人也是可以很快就好起来的。”

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里明明是钟离家的地方,但是女涎的话,就表明了她和这里村长的关系,绝不是一般的熟悉。甚至按照她的意思,如果我需要什么,就让村长去告诉她的话怎么听都会觉得,她虽未与钟离瑾正式成婚,可早已经摸清了钟离家的关系,钟离家的人也在替她办事了。

“你这才来,只是来送东西的吗?”我请她到一旁落座,看她这样精心打扮过来探望,就猜到她不只是为了送些东西拉拢我。

“是啊,我也是在院子里憋着,实在喘不过气来了。就想着出来走走,可是附近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女涎叹了口气,好像很不高兴似的,她的一张小脸原本很是娇俏,给人的印象就觉得这个女子一定有着诸多的心思。“爹爹回去城里见昌和君了,如今那院子里只有我和浣娘,对着她那张脸,我恨的是牙都痒痒。”

偏偏她又不能动浣娘,就只能找个借口溜出来了。

其实女涎和浣娘之间极其不对付,可是她们又都是特别聪明的女人,在偃伯面前扮演着一副“母慈女孝”的样子,背着偃伯谁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偃伯喜欢浣娘,是因为浣娘长得像是女涎的生母,浣娘自己也是知道的,如果她要跟女涎闹得不可开交,那么必定会失了偃伯的宠爱。

而女涎也明白,偃伯宠爱浣娘,是念着自己的母亲。就算是她想尽办法挤走了浣娘,也会有别的女人获得她父亲的宠爱,可如果是别的女人,那么三年五载的再生个儿子女儿的,就会分走偃伯对她的关注。倒不如是浣娘,这样偃伯还能时时刻刻的把自己这个女儿放在心上。

虽然这两个人私下底也是有矛盾的,不过因为共同的利益,让她们在偃伯面前演得一手的好戏。

“昌和君?”我没有听过这个人,觉得有些突然,能够称“君”,那么地位一定不低,和偃伯比起来,也是差不多的,不过偃伯是有实权的那种身份,而君,一般都是空有头衔,但是手里的权利不大。“对了,上次便发现你很不喜欢浣娘,不过虽然你告诉我说,你父亲是因为浣娘长得像你生母,才会把浣娘抬做了妾侍,可是我看着她在你父亲面前,也是一般的使女差不多啊,竟还要给客人送茶水果子。”

女涎在笑,她是挺得意的。“那是自然,像她那种贱人,怎么能取代我母亲呢。就算她长得像是我母亲又如何,反正爹爹是不会允许浣娘生下孩子的。”

“”为何?

我看着女涎那得意的样子,感觉她好像特别确定似的,可不管怎么说,浣娘是她父亲的妾侍,她能这般笃定,难道是因为她父亲私下里向她保证过?

“因为她只能是我母亲的影子啊,”女涎笑着说,“难道像她那种人,还以为真的可以堂堂正正的成为我爹爹的夫人,然后生个孩子,取代我吗?”

“”这话,更加确认了我的猜测,看来她背着浣娘,也在她父亲面前耍了手段的。

“浣娘那个人,十分的惹人讨厌,她幼时可不是这样的。尽管那时候,便已经有人说她比我更像是我母亲,也因为这样,竟然能在我爹爹面前,处处都得到跟我一模一样的好处,还说什么一起长大。可怜我那时竟丝毫没有怀疑过她是不是别有用心的,还与她说了不少,爹爹说给我的,我母亲的事情。”女涎的心结在这儿,说到这儿的时候,便强压着一股火气。“萧夫人,你知道她有多心机吗?她把我说的这些事情都记了下来,然后日复一日的开始模仿我母亲,装作一副文良贤淑的样子,一点点的获得我爹爹的注意,最后就是因为她越发的像我生母,才有机会趁着我爹爹的醉酒,溜到我爹爹身边伺候,就这么成了我爹爹的侍妾的。”

“她,竟有如此心机。”我现在明白女涎为何这么恨她了,这些事情换了谁,也不不能完全不在意的吧,更何况浣娘利用的是女涎的生母,那女涎自然是最生气的一个了。

“可不是嘛。”女涎抱怨说,“萧夫人,你现在明白我为何让你离她远一点了吧,这个女人,心机特别深,你还是少跟她接触的好。可别让她把你也算计了。”

“好”我答应道,只是觉得,一个这样年纪的小女孩,竟然就有这么深的心思,可真是不简单啊。“那浣娘和你爹爹的感情,应该不怎么好吧。”

这是为了试探,试探浣娘假扮女涎的事情,偃伯有多少可能是知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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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七话 昌和君的身份

“这便是可气的地方。”女涎说,“爹爹看着对她不上心,处处将她当做使女一般的使唤,可是有的时候,她千依百顺,反倒是哄得爹爹更愿意听她的意见。”

“哦?”

这么说来,浣娘对偃伯而言,也不是全无作用的。

等到女涎离开了以后,云瑛才走了过来,“怎么,那个偃氏送来了这么多的礼物,可是想要提起拉拢你吗?”

“嗯,有这个意思。”我说,比起送来的礼物,倒是女涎的话,让我回味无穷。“我大概知道,那天浣娘是如何冒充女涎骗过村长,才出现我们面前的了。”

云瑛正在准备烹煮茶水,“怎么回事?”

“女涎早就买通了这边村子的人,尤其是村长。她方才跟我说,如果我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村长,村长自会告诉她的。”我觉得好笑,她这还没嫁给钟离瑾呢,便已经开始行使主母的权利了。

“什么?”云瑛都被吓了一跳,盛了茶水过来,递到我手上,“她真是这么说的?”

“可不是嘛。”我瞧着云瑛,怕是让她说中了。

“可她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只是为了拉拢你,就随口说错了话,把自己的心思都说出来了?”云瑛觉得这实在荒唐,女涎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她也不担心给自己造成影响吗。

“很明显不是,她是故意的,又想卖我的好,又想让我知道,她早已经打点好钟离家上上下下的关系了。”我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这个女涎啊,浑身都是心眼儿。”

算不上是大智慧,但是这些小聪明和小手段,却是让人惊讶啊。

“这个女子,是当真不怕事情声张出去,丢了她母家的面子么。”云瑛恐怕是听都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也是一副荒唐极了的表情。

“她怕是有了把握,吃定了钟离家。”我能够从女涎的语气和反应中确定,她特别自信,几乎是认定了,即便钟离家知道此事,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先是在我面前装了个无辜,说是什么她单相思于钟离瑾,才会去求她父亲向钟离家开口。说是她父亲偃伯绝不可能威胁钟离南,才让钟离家迫不得已答应了她和钟离瑾的婚事。

然后卖了我个好,拿了一堆东西上门探望,说什么打听了我的病,其实把我们到这儿前前后后的情况都弄清楚了。说是关心我,带来了所有我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其实呢是想要告诉我,她什么都知道,我若是跟她要好,那么不管我需要什么她都会想办法帮我弄到。

接着才说了她父亲和浣娘的事情,听起来像是无关紧要的,倒也是在提醒我

“也许偃伯那边,情况有什么变化,让女涎意识到了危机。她那些心思虽说不上是大智慧,可也是特别狡猾的,她看得出来她父亲和浣娘之间的关系变化,所以也知道,利用她父亲的关系嫁给钟离瑾,利用钟离家挟制她父亲,来达到不管是她父亲还是钟离家都不得不把她捧在手心上的目的。”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女涎只不过是为了自己,但也没有伤害到别人,她这些小手段还是挺有意思的。

“这个女子,还未过门便已兴起这么多的事情。”云瑛叹了口气,大概是为了钟离瑾惋惜,觉得钟离家日后娶了位这样的主母进门,也没什么安生日子了吧。

“不过她的小性子挺好玩的,你知道她刚才同我说什么吗?”我问云瑛,“她告诉我说,她父亲回城里去见一位昌和君,院子里只留下了她和浣娘,她不愿意对着浣娘,才跑出来见我的。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也是个直肠子的女子,但凡她心里是喜欢钟离瑾的,也绝不会害他,只会卯足了劲儿的去帮助钟离瑾。”

“昌和君?”

云瑛愣了下,随后好像也是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这个昌和君是什么人,我以前并未听说过。方才她提起的时候,我还特意想了想,既然称君的话,身份应该不一般吧,为何我却没有听过他的事情呢。”我是见到云瑛的反应,才突然觉得奇怪的,本来对这位昌和君只是有一点好奇,可是云瑛的态度明显说明昌和君是有问题的。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云瑛走回到旁边继续去煮茶水,“你知道偃伯的妹妹,是如今曹伯的夫人,那你听过曹伯前一任夫人的事情吗?”

“前一任?我记得好像是听说,病死的?”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偶然的时候听人说起过,前一位曹伯夫人是病死的,病死的第二年,曹伯另娶了新夫人,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我听过一种说法,说是曹伯夫人并非病重过世,而是因为难产出血。”云瑛说。

“难产?”我本并没有很在意,只是听到云瑛说难产,才觉得奇怪,“如果是难产的话,说是难产就好了啊,每年因为生孩子而死的女子还在少数么。”

“是啊,生孩子本来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可是曹宫里有这样的传闻,说是曹伯下令,让夫人在生产的时候无人医治,疼了一天一夜,活活折磨死的。”

我突然就愣住了,“真的假的?怎么还有这样的传闻?”

“我是不知道真的假的,但我听说过曹伯的前一位夫人,因与人私好,有了身孕,曹伯知道了震怒。才故意在生产的时候,活活折磨死她的。但有一件事很奇怪,那就是曹伯那位夫人所谓因病过世之后,她的弟弟突然抱回了一个刚出世不久的小男孩,这么多年来,一直养在身边,这个小男孩就是昌和君。”云瑛说。

“你是说,昌和君就是曹伯的前一位夫人与人私好,难产生下的孩子?”我了个老天爷,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啊。

难怪昌和君的事情,这么神秘,想不到他背后还有这样的事情。

曹伯前夫人与人私好怀有身孕,生产之日遭到曹伯的报复,疼了一天一夜,被活活折磨死。死前把孩子生了下来,这个孩子又让她的弟弟抱走,抚养至今,成了现在的昌和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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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八话 村子里的不速之客

“要不说呢,之前我在陈宫抚琴的抚琴的时候,便听人说过。那位曹伯夫人,母家也是很有身份的,一次偶然的机会,是曹伯看上了她,各种威胁才将她娶到身边。可她早已经心有所属,而且也与人定了婚约,她的父母家人都是知道的,就等着春后成婚了。谁知道,眼看着婚期将近,她外出之时就遇到了曹伯,为了家人,她的父亲只得悔婚,将她送进宫里。想来她心里也是有怨气的吧”云瑛倒是很同情她的遭遇,眼看着就能与心上人长相厮守了,结果突然杀出一个曹伯,非要娶她不可。她的父亲为了家人,把她送进宫里,从此改变她的一生。

“唉,也是个可怜人。”我说。“那昌和君的生父,难道就是那位曾经差点和她成婚的人?”

若真是如此,想必曹伯是断然不可能忍的。

“那倒不是,我听人说曾与她订了婚约的那人,在被她父亲逼着解出婚约的时候,挨了顿打,回去以后就病倒了。家里人一直瞒着她这件事,直到她入了曹宫,才偶然知道心上人病死的事情。”云瑛说,“若不是当真绝望,她又如何能够舍弃家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昌和君的父亲,你可听说过是什么人了吗。”我是觉得奇怪,以曹伯的身份来说,纵使他的夫人与人私好有了身孕是件让他丢脸的事情,但是他如何能忍到夫人生产时,活活折磨死她,这不太奇怪了吗?以他曹伯的身份,大可以找个由头直接杀了他们的。而昌和君被他舅舅带走抚养,这么多年都未曾受到什么刁难,也顶多就是曹宫的人在刻意压制关于昌和君的事情传出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昌和君的生父身份也不一般。

云瑛笑了。

“你笑什么?”我一头雾水。

“大概是笑你的直觉一向很敏锐吧,”云瑛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想的没错,至少我听到的就是这样。他们说的是昌和君的生父,是曹伯的叔叔。如今在曹地,也是一个极有权势的人。”

“昌和君的生父,是曹伯的叔叔?”我还特意的去理了一下其中关系,似乎也没错,毕竟昌和君的生母是曹伯的前一位夫人,她嫁进曹宫以后,每日所能见到的人也都是有限的。想要报复曹伯,让他狠狠被打一次脸,似乎

“很荒唐吗。”云瑛问我。

“是有些,不太好理解”我说,“所以就是,曹伯的前夫人为了报复他,逼着娶自己,然后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心上人,所以就和他的叔叔来往,有私,还有了身孕。曹伯即使发现了,但是因为自己的叔叔是一个手握大权的人,也不敢明着翻脸,气急败坏的同时,想到了这样的法子,让她在生产的时候活活折磨死无法理解,实在是无法理解啊。”

云瑛低头笑着。

“夫人,”红玉站在门外,“夫人,您快出来看看吧,出事了。”

云瑛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收敛起来了。

“怎么回事?”我快步走到门外,院子里依稀是平静的,并没有什么状况发生。

“突然来了一群人,包围了村子,要搜查。说是说是要捉拿盗走茧印的人。”红玉说。“夫人,这个村子里怎么可能有盗走茧印的人啊,这会不会是”

“盗走茧印的人?”云瑛也随着出来了,“是钟离家派来的人吗?”

“不像,方才我在外面听了几句,说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人,非要搜查不可,村长已经让人去钟离家送信了。可是一来一回也是要时间的这些人如果非要搜查村子的话,那可怎么办啊?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吧。”红玉担心。

我们都知道来者不善,来人既然不是钟离家的人,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好对付的,村长还要安排人偷偷去钟离家报信,想必钟离家也并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吧。找到这里来,搜查什么盗走茧印的人“廉赫呢?”

“廉赫?”红玉转过身去找,“应该在屋子里吧,之前夫人您交代过的,让他这两日待在屋子里不要见人的。”

“没错。”没错没错

“你在怀疑来人是找他的?”云瑛看出了我的不安。

“嗯红玉,你去告诉廉赫,让他老老实实地在屋子里躲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听到了什么,都不许出来。云瑛,你留下来看着微儿,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我说。

“我跟你一起去。”云瑛说,“红玉,你照顾微儿,一定保护好她,不能让她有丝毫闪失。霍汐,走啊,还愣着做什么。”

我见拗不过她,便只能同意,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就见村长带着村子里的一些年轻人死守着门口,好话说尽,反正就是不答应让他们强行搜查村子。

我看到人群外的萧珏,他还没注意到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可是看他似乎也是观察很久了。

“他们是什么人。”我走到萧珏身边,对于这些身着戎装的人十分好奇。

“你们怎么来了。”萧珏看到我们,很担心。“先回去等消息吧,这边的事情,村长自会处理的。等下钟离家的人得到消息就会赶来,放心吧。”

“可是从这里到钟离家,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间。”

再看前面那些人,恐怕村长撑不了多久的。

“他们不像是一般的家奴啊,”云瑛说,“霍汐,你看他们的打扮,一样的戎装,还有他们的兵器,他们不是普通的家奴。”

这才是最让我担心的,这么大的麻烦找上门来。

说话间,最前面的人已经推推嚷嚷的起了争执,眼看着闹成一片,不可开交。

“住手!”突然有人大喝一声,一队人从后面赶来。

远远的,我就看到了钟离家的人。

这么快?

“是钟离大人吗?”萧珏也在疑惑。

“应该不是钟离瑾。”我在人群里并没有看到时常跟在钟离瑾身边的那几个,猜测来人可能不是钟离瑾,可是除了钟离瑾,这个时候还会有什么人呢。

眼看着对方从马车上下来。

居然,居然是钟离南?!

“寒戟,你这是做什么。”钟离南被人背到了椅子上坐着,笑意盈盈的向那些试图闯进村子的人质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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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九话 搜查村子的人

钟离南的出现,化解了这一场危机,我们亲眼看着钟离南如何四两拨千斤的,吓退了这些意图搜查村子的人,为首的人叫寒戟,最后愤然离去,不敢强行与钟离家为难。

危机过后,钟离南让村长遣退了围观的村民,被人抬着到了我们面前。

“惊扰到了诸位,实在有愧,还望诸位见谅。”

“那些是什么人。”我很好奇那些被他斥走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们胆敢来围钟离家的地方,说明身份不简单,加上以茧印为借口,看样子是和茧印遗失一案有着直接关系的。最让我意外的是,那些人的到来,竟然逼得钟离南出面来平息,可见

钟离南向身后看了看,确定那些人是真的离开了,碍于周围还没有散尽的村民。他无可奈何的同我们说,“先回去再说吧。”

家奴将钟离南的步辇放在院子里,背着他坐到了一旁,钟离南很随意地整理着衣裳,让左右退了下去。

“那些人,和茧印有关是吗?”我问。

“不错。”钟离南回我,“他们是从曹宫里,跟着昌和君来调查茧印的人。”

“昌和君?”又是昌和君,今天这短短的一会儿工夫,我就听到三次昌和君的事情了。

“萧夫人不知道昌和君吗?”钟离南问,“他是祖尹的养子,曹伯亲封的昌和君。也是受命前来调查茧印遗失一事的人。”

我点头,关于这位昌和君的事情,我是刚刚听说了一些。“可他怎么会搜到这里来?”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闻,昌和君昨日才到,便一直在寻找着什么。不像是在找东西,更像是在搜什么人。”钟离南也不知道昌和君怎么就派人搜到了钟离家,“想来他虽然是刚刚才到这边,但总有人会告诉他这边的情况吧。以昌和君的身份和地位来说,有人愿意向他卖个好,当他的眼睛也不奇怪。只不过我着实想不通,若是说搜人,为何搜到了我钟离家的地方。该不会是他也在怀疑,茧印的丢失和钟离家有关?”

听钟离瑾的语气,他的确不知道昌和君的人到底在搜查什么。

“可是如今,钟离大人正在调查茧印被盗一案,昌和君想要搜查钟离家,钟离大人却全然不知。更让人担心的是,昌和君是否已经对钟离大人有了疑心,若是如此,只怕对钟离大人十分不利啊。”云瑛轻叹了一声,道出当下钟离瑾不太妙的处境。

“萧夫人怎么不说话?”钟离南见我迟迟没有开口,便问道,“萧夫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不好说,只是觉得有些太凑巧了。”我心里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感觉,觉得昌和君的人就是冲着廉赫来的。

“怎么说?”钟离南问。

我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萧珏,走上前说,“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在找廉赫。”

“廉赫?”钟离南一瞬间有些懵,“是一直跟着你们的那个人?萧夫人为何会有这样的怀疑,难道廉赫做了什么吗?”

“廉赫与茧印无关,只不过前几日廉赫溜出去打听毓儿的情况,毓儿自从跟随钟离大人离开以后,便迟迟没有消息传回来,我有些不放心,就让廉赫去打听。廉赫见了毓儿以后,从毓儿那边了解到,他们追查茧印的线索,追查到了一伙儿山贼身上,不过这伙儿山贼十分狡猾,毓儿他们还没能找到这些人的老巢。恰好,廉赫与这伙儿山贼里其中一个人有些交情,知道他们可能在哪儿,只是在事情没弄清楚以前,他不想卖了信任自己的人,便想着先去看看情况,再做打算。结果等他找到山贼的老巢时,却发现一伙儿正在山贼的老巢之中将所有人杀害灭口。他们发现了廉赫,廉赫也是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里脱身逃出,回来将情况告诉给了我。”我说,“想来今天这些人,会不会是来找他的。”

“山贼遭到灭口,廉赫亲眼看到了?可能认出那些人是什么人吗?”钟离南立刻就想到可能是怎么回事了。

我摇头,“我问过廉赫了,他说那些人的功夫很好,而且训练有素,不像是普通人。不过他们都覆着面,廉赫没能看到他们的样子,他们也没能看到廉赫的样子。但是因为他们交过手,如果再遇到,或许可以通过身形语气等线索辨认出来。”

“若是真的,那廉赫看到的这些人,应该与茧印的丢失有着什么关系才对。”钟离南的眼神垂下去的那一刻,仿佛就在分析这些人的身份。

“难道茧印的丢失,和这位昌和君有关?”云瑛问。

正常都会这么想吧,廉赫无意间看到了有人对那些山贼下毒手灭口,将他们赶尽杀绝,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找到这伙儿山贼,又要把所有和茧印遗失有关的这些山贼全部杀了,肯定是和茧印有关的。因为他们和廉赫交过手,被廉赫跑掉了,所以在找廉赫,如果让他们找到廉赫的话,那廉赫的下场和那些山贼没什么两样,还可能连累我们一并受到牵连。

那伙人要找廉赫,昌和君的人也在找廉赫,两拨人意外重合,难免不会让人怀疑,当日廉赫看到的凶手,就是昌和君的人。

“若是昌和君,他应该可以把事情做得更缜密一些才对,如此一来,不等找到线索,便已经提前暴露了他自己的身份,他会有这么蠢吗?”钟离南有不同的看法,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任何一个可能性都不能大意,“虽说如此,但是也不能完全忽略了这种可能,在没有找到答案以前,昌和君的确是有可能派人追杀廉赫的,还是需要小心些才好。”

可惜啊,今日若是让廉赫偷偷去看一眼,或许能够确认那带头的是不是他当日看到过的。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昌和君即使不是那日派出凶手的人,可是他已经找到了这边来,这一次虽然被劝了回去,不知道下一次”云瑛是担心的,昌和君能够找到这里,看来发现我们也是早晚的事情,廉赫留在这里总归是十分危险的。“要不然,让廉赫先出去躲躲?”

“昌和君应该还不至于想要和钟离家弄得那么难堪。”钟离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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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话 分头行动

“此话,何解?”萧珏问。“莫非这昌和君,与钟离家有什么关系?”

“并非是昌和君与钟离家有关,而是昌和君与偃伯有关。”钟离南说,“想来你们也听过,偃伯的女儿偃氏即将嫁入钟离家,即是如此,偃伯又怎会看着昌和君与钟离家结仇呢。”

“偃伯和昌和君他当真能够阻止昌和君继续调查钟离家?”我记得女涎来探望我的时候好像也无意间提了一句,她父亲进城去见昌和君了。莫非,就是为了此事?

“未必真的能够阻止,只不过面子上不会闹得太难堪。”钟离南说。

看来,偃伯在昌和君与钟离家之间能够起到什么样的关系,钟离南自己也是估算过的。

他说,“如果真的想要化解这一场危机,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茧印遗失的真相。”

我同意他的话,其他的办法都只是缓兵之计,很难起到真正的效用。如果想要阻止别有用心的人继续陷害钟离家,那么找到茧印,解开茧印遗失的真相,比所有的法子都有用。

“只是我们现在,连茧印到底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如何能够找到茧印呢。”我心里犯了难,想要找到茧印,那首先要知道茧印长个什么样子,要不然大海捞针都不知道该照着什么捞了。

钟离南淡淡一笑,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帛来,在面前的茶案上缓缓展开

只见锦帛上画着一个椭圆形的东西,一旁还记着一些标记。

“这是什么?”我问他。

“这就是茧印。我找人暗中询问过那些见过茧印的人,通过他们的描述,大概画的样子,这旁边便是所有与茧印有关的线索。”钟离南解释说,“他们说茧印这样一个形状,质地如同玉石一般,手感冰凉,可是握在手中却能感到它在发热,晶莹剔透,如同寒冰一般。有一个手掌的大小,能够透过茧印看到对面的人。”

“这是什么材质。是玉吗?”云瑛听他的描述,表示未曾见过这样的东西,便忍不住来问我是否见过如同钟离南所说的这种物质。

“萧夫人,你可听闻过此种宝贝?”连钟离南也好奇。

“类似的物质,并不奇怪,玉石一类大多如此。只因玉石的种类很多,也有晶莹剔透可印人影的,至于如此形状的一个印鉴我着实没有印象。”我说,“传世千年的宝贝,有可能在传承的过程中遗失损毁,也有可能是某位极有身份的君主得到,然后随葬,后世还未挖掘出来。这都是有可能的。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因我并未留意过类似的文物,所以有所疏漏。”

一个玉石印鉴,而且是现在这个时候的,确实不好说。

反正我知道历朝历代大多都有印鉴,有的人哪怕只是得到了印鉴都敢堂而皇之的造反,也有将印鉴带入自己的墓中陪葬的,也有一部分文物在考古工作并未挖掘之前,就被不法之人盗走,流失海外。很多都是无从考证的,但是对于一个这种形状的印鉴,我着实什么印象了。

“无妨,茧印的事情可以一点一点追查,茧印遗失,钟离家只是被牵连的,若对方只是想要对付钟离家,大可不必费如此周章,弄个什么茧印的。”钟离南直言,对于茧印的遗失,他有同样的想法,钟离家只是被牵连进来的,设计茧印遗失一案的幕后真凶,所针对的并不是钟离家。“只是眼下,茧印一事却困住了瑾儿,使其无从抽身,但是同样的,瑾儿被困在行馆里,那些从曹宫里出来的人也同样不能轻举妄动。”

“你想要我去查?”我听得出来他的意思,钟离南此行,不只是为了村子解困,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把茧印的线索拿给我们。他希望我们帮忙追查茧印遗失一事,找到真相,救钟离家脱困。

“如今能够托付此事的,也只有萧夫人了。”钟离南说,“我便是有心,也是无力。况且还要应付昌和君、偃伯等人,分身乏术,若是我这边有所动作,定然引起他们的怀疑,再想要破解这一场困局,只怕也是很难的。”

“昌和君、偃伯”我意外从他的话里听到了些线索,“这么说,你不禁怀疑昌和君,也在怀疑偃伯?”

他会有这样的疑虑,还真是让人觉得意外,“可是偃伯的女儿,即将要嫁给钟离大人了,他如此陷害你们,不是连他的女儿也一起遭殃吗?”

“偃伯的女儿一日未进钟离家的门,她就一日算不上钟离家的人,若是在她过门之前,钟离家遭遇灭门惨剧,那么偃伯的女儿自然与钟离家毫无干系。”钟离南说,“所以,任何人都是值得怀疑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是偃伯和偃氏这些时候也常常见霍汐啊,”云瑛提到,“会不会他们”

“不好说。”我在听过钟离南的话以后,一时间也犹豫了,钟离南的顾虑是对的,即便偃伯有意想要让他的女儿嫁给钟离瑾,可是偃氏一日没有成为钟离家的主母,那钟离家的倒台就和偃氏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和浣娘先前冒充女涎来见我们,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我知道了,你要是还有什么线索,就都拿来吧,我会试着想一想的,你在城里,我们在村子,你尽量拖住昌和君,打探他的意思,看看他是否在查廉赫。还有就是,如果那日不是他的人去灭口的,那么必定是下令灭口的人将廉赫的事情告诉的他,你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来。照顾好钟离大人和毓儿,我们两边同时着手调查,我负责偃伯和偃氏这边,尽量找到茧印背后所牵连出的关系”

“好。”钟离南答应得很痛快,“你还有什么要求?里翀不在了,廉赫被人看到,行动上肯定会有所不便,萧公子也跟着瑾儿在行馆调查,你们身边没有能用得上的人了,需不需要我找几个人来,扮作村子里的人,供你差使。”

“也好。”我没有拒绝他的提议,毕竟这个情况下,我们需要有行动力的人,我相信钟离南既然找我帮忙,他也必定会安排好的,不会找一些什么滥竽充数的。比我们自己去摸索,要有效率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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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一话 凝视着绝望的深渊

近来,夜里总是休息不好,梦多,睡的还特别轻,稍微有一点点的动静,都会把我惊醒。今夜也是不过是风大了些,吹得树枝子打在房顶上,竟因为这么点儿的动静就吵得我心烦意乱,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发现萧珏并不在房里,可是他一贯带在身边的药箱却还在放在一旁,这就说明他并没有远去,而是

我因为好奇,就披了件衣裳寻了出来,想看看萧珏是不是在院子里。天色实在是太晚了,我担心吵到隔壁的云瑛和红玉,便放轻了动作,免得扰到她们也没办法休息。可是一开门,我就听到旁边廉赫的房间里有着些奇怪的动静,仿佛是很多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声音很小,所以才引得我更加好奇。

本来没想特别在意的,可是忽而一句,“我们这样瞒着夫人不好吧。”彻底勾起了我的疑惑,我把耳朵凑过去仔细听着,竟在他们之中听到了萧珏、云瑛、红玉、廉赫四个人的声音他们,都在这儿?

在说些什么呢?

瞒着夫人是指我吗?他们要瞒着我什么?

心里愈发的不安,可是接下来听到的话,却并没有什么有实际意义的,好像他们只是因为瞒了我一件什么事情,凑在一起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珏告诉他们,“这件事不必让霍汐知道,我们只要继续像往常一样,什么都不提,不要露出破绽就好。她不会想到的。”

萧珏竟是要瞒着我的这些人的主谋?

“那就这么说定了,谁也不许对霍汐提起这件事,即便日后她有所怀疑,也要瞒住她。决不能让她知道,红玉,你明白吗?”这是云瑛的声音。

连云瑛也要瞒着我?

到底是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只得他们大半夜凑在一起商量,要如何隐瞒我?

越是想不到答案,心里越是好奇不安。

我听到他们又在说些什么,反正是为了我好,所以隐瞒我只是暂时的法子这样的话。他们根本没有察觉,此时此刻我就站在这里,把他们一起商量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在没有引起他们怀疑之前,我听了个大概就赶紧撤回到屋子里了。一口气躺回到床上,心跳得厉害那一瞬间,我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虽说不上特别厉害,但心里一直不舒服。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却唯独瞒着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他们他们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珏,我一直以为我很了解萧珏的,如果今晚没有听到他对大家说,要隐瞒我的事情,我可能一直会这么认为下去。可是在我听到他说的那句话时,我真的真的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不管他瞒着我什么,但是都已经证明了一件事他已经开始不信任我了。

内心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挣扎。

所以我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出来了。

“他们骗了你。”她说。

“什么,不不会的。”我不想承认,我现在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我害怕“他们说了,是为了我好。他们只是暂时隐瞒了我一件事”

她笑着起身,做到了床边,伸出手来要抚摸我的脸,“可是他们都知道,你信任的每一个人,他们都知道。但是他们却在大半夜里坐在一起商量,该如何隐瞒你霍汐啊霍汐,你总说你能够看穿人心,可是这一次,你被他们抛弃了。”

“你说什么!”我有些恼火,那种愤怒的情绪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的。

“你看看你现在”她特别轻视地看着我,笑了一声,“你现在哪里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萧夫人啊。你看看颓废,无能,自负,绝望霍汐,你现在就是一个歇斯底里的怨妇。你不得不承认,你已经失去了看穿人心的本事,你什么都看不透,不只是案子,还有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你没有那些本事了,对他们来说,你和一个普通人就没什么区别了,你没有价值了”

“够了!”我试图打断“她”,“她”的话让我心里越来越愤恨,越来越失控。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恨和绝望,我也想不到他们究竟要瞒着我什么事,我心里很难受,憋着一股火上不来下不去。“够了”

“够了?是啊,是够了他们现在看着你的这副样子,大概也是这种心情吧。霍汐,你真的完了,你没有破案的本事了,你的逻辑也乱了早晚有一天,你会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普通妇人,你会被你身边所有人都抛弃。里翀的死让他们看到了你的无能,他们知道,你再也没有破案的能力了,你现在越来越弱霍汐,你快要死了”

“闭嘴!”我真的恼火了,“她”在揭我的伤疤。

“你以为你和萧珏心意相通,可实际上呢,他有什么事却不肯再与你商量了。在他们的眼里,你就是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女人,你真的很可怜,没有了哥哥,没有了家人,没有人一身的本事最后要一个人可怜兮兮的躲在这里度过你生命最后的每一天。那些曾经伴随你的荣誉啊,那些世人的称赞啊,最终你会让他们看到,你如此不堪一击的一面。”“她”说,不容我拒绝,掐着我的脖子,“她”的脸近在咫尺,是那么的冶艳妖娆,是那么的邪恶张扬。

“我不会。”我说。“你是我创造出来的,你永远都别想动摇我。”

“是啊,我是你创造出来的,可是,你为什么创造我呢。你就像是丢弃垃圾一样,把你的虚伪、嫉妒、不甘、愤怒全部丢给了我,你知道,你的欲望才是解开真相的密码,你只有拥有这些情绪,你才能破解线索里的真相,可是你不敢拥有这一切,你不敢因为你害怕这些情绪最终会支配你,你害怕,你早晚有一天要面对一个不想被承认的自己。霍汐啊霍汐,你把你的情绪给了我,你也把你的天赋给了我,所以你摒弃我,憎恨我,你讨厌我却又不得不把我从你的灵魂里释放出来。因为,你需要我帮助你分析,你需要我帮助你破案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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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二话 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够了!”我忍无可忍的一声怒斥。

萧珏闻听这边的动静,便立刻赶了过来。他推开门,径直地走了过来,“霍汐?怎么了?”

我看到“她”站在萧珏身后,朝我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了句,“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对我的需要,并不只是如此。你会希望我代替你活下去的。”

然后,“她”从打开的房门处扬长而去。

我气得浑身发抖。“她”俨然已经看透了我的弱点,以我现在的处境作为要挟,“她”试图想要取我而代之,她想要彻底的被放出来,成为我,代替我

“霍汐?霍汐!”

萧珏叫了我半天,发现我没有任何反应,他握着我的手,想要确认我的脉象。

我一把将手抽了回来,对上萧珏关切的目光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提议说要让大家一起隐瞒我的那些话

我握着被子的一角躺了下来,拒绝他为我诊断情况,我不想让他知道,此时我的心跳异常,我不想让他发现我的变化甚至是我的绝望。

“霍汐,你怎么了。”萧珏轻声问我,“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好亲切啊

如果我没有正好听到他要隐瞒我什么事的那些话,也许,我仍然会为了这样的他而感动。

“你有没有什么事情,忘了告诉我的?”我问他,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想着总还是要给他一个机会的,我相信萧珏是不会害我的,可能可能他想要隐瞒我,也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原因。我希望他能够主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希望,至少他能够告诉我的我愿意再给他这样一次机会。

可是萧珏笑得很温柔,好像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说,“你做噩梦了吧?怎么了,梦见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我就像一下子彻底掉进了冰窟一般。

我给过他机会的,可他还是选择继续隐瞒我为什么,萧珏你怎么变了。我们,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纵然心里的情绪千千万万,可是在他面前,我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我让自己保持平静,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失去了理智。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失望

“大人。”红玉端着汤药进来,我趁萧珏回头去接汤药的时候,偷偷的避过去,擦掉了眼角的泪。红玉说,“汤药正好,还是让夫人早些用了吧。”

“你先去休息吧。”萧珏说。

红玉点了头,特别担心地看了看我,然后退了出去。

“霍汐,起来把药吃了吧。”萧珏端着汤药坐到我身边,“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把药吃了?

“这是什么药。”我问他。

近来我吃了好久的药,以前我很怕吃药的,可能现在,我每天要喝好多好多的汤药,舌头都苦得发麻,可是我的情况一点儿都没有好转。甚至,有一度恶化的情况

“这是对你病情有好处的药。”萧珏说着,盛了汤药喂到我嘴边。“把药喝下去,就能睡个好觉了,不要想别的,喝下去就好了。”

为什么他一定要我喝这个药呢,萧珏,这个药到底是做什么的

萧珏,你

我问他,“你真的希望,我把这个药喝下去是吗?”

“我知道你怕苦,这里面加了一些东西,你尝尝,比之前喝的药一定好喝多了。”萧珏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在劝我喝药。“吃了药,你的病才能好。”

吃了药才能好?

我都吃了好多药了,可是我我的情况越来越糟。我可能要死了

萧珏,你知不知道我可能要死了。

可是这些话,我没有说,我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淡淡地坐了起来,从他手里把汤药接了过来,一口吞下。药还是很苦,苦得我眉头都拧在一起了。

萧珏端了水给我,“喝些水,嘴里就没那么苦了。”

我看了看他手里的水,没有接,把东西都推到一旁,转过身拉着被子就躺下了。

我背对着他,心里难受极了。

嘴也苦,心也苦。

他说的不错,吃了药我就能睡觉了没一会儿的功夫,我的意识控制不住的在犯迷糊,我挣扎过,可最后挣扎失败了。我像是“奄奄一息”般,无力地躺在那里,像是等待着进入一场长久的沉睡

我觉得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梦见,我回到了很久以前,我还是跟着养父母生活在一起,我梦见所有的人都看起来特别亲切的对我笑着,可是我心里发寒,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能够透过他们的笑看到他们心里的怨恨。我害怕极了

可是画面一转,我看到他们都倒在屋子里,浑身浑身都是血,他们一动不动的倒在那里,睁着眼睛,死不瞑目。我看到屋子到处是血,好多的血那刺鼻的腥臭味,我看到我的手上握着这样的一把刀

沾满了鲜血。

我吓得扔了刀,刀掉在地上,发出特别清脆的一声。

我我这是怎么了?

血,好多的血,好多的血啊!死人了救命啊,死人了

刀落在地上,但我满手的血,还有身上我身上好多血,那些腥臭的味道,原来是从我身上发出来的。我发现我身上没有伤口,那些血也不是我的

怎么会,我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怎么会,不是的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不是的救命啊,来人啊!来人救救我,救救我啊,我没有杀人

我没有。

我害怕极了,拼命的想要擦掉手上的鲜血,我害怕有人看到的时候,会怀疑是我杀了人。

只是一晃神儿,地上的尸体都不见了没有血,屋子里干干净净的,哪儿也没有血

我松了口气,然后转身

我看到刚才倒在地上死了的人,竟然都站在我身后

我吓坏了,我真的吓坏了。

“霍汐,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们。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们!”

他们向我伸出手,他们眼看着就要抓到我了。

“霍汐,偿命吧,你以为你还能躲得掉吗。霍汐!”

我再看,手上还是那么多的鲜血。

“不是,不是我我没有杀你们,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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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三话 崩溃前兆

“霍汐,你以为你躲得掉吗?”

我看到养父从人群里走出来,他一步步的逼向我,我想要往后逃,可是两条腿却动也动不得,他突然就扼住了我的喉咙,满脸是血的凑近了。

他在笑,极其狰狞的笑容让我不寒而栗。

“霍汐,把药喝了。”

一回头,我看到了萧珏端着汤药喂过来,他的笑意此时让我害怕极了。

他说,“把药喝了,喝了药就会好了。”

“是吧,霍汐,把药喝了。”云瑛也在,她也在劝我。

可是他们一步一步的逼向我,逼得我退无可退。

“把药喝了”

“霍汐,喝了药好好睡一觉,然后就没事了。”

不我不喝,我不要喝

“夫人,快喝药吧。”红玉也端着汤药走过来,她笑盈盈地望着我,“夫人,您现在得喝药,喝了药才能好起来。”

不,不要。

“夫人,喝药吧。”

我转身要逃,却撞上了廉赫,他面无表情的对我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在逼着我喝药,为什么不要,不要!

所有的人围在周围,一步一步地走近,我无处可逃,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们。

怎么办“你们,你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逼着我吃药你们”

“还不明白吗?”“她”出现在了我身边,“因为,他们需要的并不是你啊。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懦弱无能,总是在逃避面对自己的人,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有能力有本事能够破解案件真相的萧夫人啊,而你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不、是!”

“她”突然一下子就撞开了我,我惨叫一声,跌在地上,手都摔破了,沁着血印子。

“你要做什么!”我回过头去质问“她”。

可是,我却看到“她”已经取代了我,站在他们之间。

“你”我吓坏了,“你怎么会”

“她”只是默默看着我,然后所有人围绕在“她”身边,就像根本没有发现“她”已经取代了我那样,然后继续

“夫人。”红玉这么唤着“她”,“您没事吧。”

“她”微微一笑的回应红玉,然后挑衅似的看向我。

“霍汐,我最近谱了首新的曲子,你来听听?”云瑛也这样问她。

他们已经把“她”当成了我,丝毫没有发现“霍汐”已经不再是我的事情。

“你们到底怎么了?你们看不到她吗?她不是霍汐,我才是!我才是霍汐!”我朝着他们大喊,希望引起他们的注意。“红玉,红玉!云瑛云瑛,我才是霍汐啊,我才是霍汐!云瑛,你看看我,是我啊!”

可是不管我怎么样去喊去叫,他们都毫无反应,就像他们已经根本看不到我了那样。

他们完完全全的把“她”当成了我,“她”彻底取代了我。

“霍汐。”萧珏从我身边走过,走向了“她”,他含笑望着“她”,“好些了吗?”

“她”点头,“嗯,好多了。”

“那就好,以后不能再这般大意了,听到了没有。”萧珏的语气我再熟悉不过,可是这些话,他对着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她”说的,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深感讽刺。

“萧珏”我心里凉透了,“萧珏你看看我啊。”

你看看我,“她”不是我。

“她”不是我!“她”只是变成了我,但“她”不是我萧珏,别人都可以认错,可你怎么能认错呢?连你都不认得我的话,那我

我被囚禁在了一个别人根本看不到我的地方。

就像我曾经把“她”关起来的那样,他们看不到我,感受不到我。

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彻底取代我,变成了霍汐,变成了萧夫人,我看着曾经围绕在我身边的所有人,现在都围绕在“她”身边。没有人发现“霍汐”不一样了,他们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看不到我,他们不知道,我被“她”关起来了。

就连萧珏就连萧珏都毫无察觉。

我看得清清楚楚,咫尺之距,我却再也回不到之前了。

“你们看看我啊!”我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可即便如此,他们仍然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看到“她”在成为我之后,“她”的表现出色,果断坚决,雷厉风行,她做事一丝不苟,分析案情的时候专注投入我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只不过,岁月漫长,我已经一点点的变得不同了。可“她”却还是那个样子

原来,这才是我的报应。

我最终会被“她”取代,因为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了

出色的是“她”,“她”才能够处理好每一件案子。

我很失落,昔日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每一个我熟悉的人,我只能这样看着他们。

好笑,真的很好笑

竟没有一个人发现,我被“她”关了起来。

我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

我呆滞地望着一旁,好像昨夜的噩梦仍未结束。

我忘不掉自己在梦里经历的一切,我最怕的事情终归会这样发生。我,会彻底被“她”取代,没有人发现我的不同,就像,他们需要的霍汐,从头到尾只是一个那样子的人。

我的精神状态在之后的几天里持续衰弱,吃不下东西,也喝不下水,只是好死不死地赖在那里,就像等待着大限将至一样。绝望、病痛,反复折磨着我,我没有一点的精神,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萧珏方才来喂我喝水的时候,一直很担心地在看着我。

他劝了我很多,可我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后来,云瑛也来了,烹煮了肉羹,劝我不管怎么样都要吃一些,她说,我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垮了。我只是张了张嘴,可是喂进嘴里的肉羹就像是有一种极其腥臭的味道,还没等吞下去,我就已经恶心地哗哗吐了出来。仿佛在那一刻我吃进嘴里的肉羹,是来自于腐尸的烂肉一样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云瑛扶着我,用帕子给我擦去嘴边的肉羹,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霍汐,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你就真的”

她没有忍心说下去,可我们都知道,再这样下去,我到底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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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四话 油尽灯枯之前

“丽夫人,”萧珏把云瑛叫到一旁,“前两日霍汐与你一直在一起,你可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回避着我,也许是因为我现在的呆滞样子,让他们觉得我根本不会有什么反应了。

“前两日一直都是好好的呀。”云瑛说,“我回去之后,也仔细想了想,并没有记得前两日发生了什么特别不同的事情。霍汐为什么会突然加重病情,我我也是想不到了。”

“那你还记得,霍汐在那一夜之前,都接触过什么人吗?”萧珏蹙着眉头,似乎想要找到刺激我发病的真正原因。

“什么人?那除了那次偃伯的家奴来,将你们一同请去见了偃伯,回来之后,霍汐和我说她当时私下里还见了浣娘和女涎,不过当时她也是好好的。后来女涎还来过,送了不少的东西,看那意思是想要拉拢霍汐,她回去之后,霍汐也是好好的”云瑛在盘算着前两日听我提起过的事情,“然后就是昌和君的人来搜村子,不过当时钟离南大人也来了,霍汐和那些人并没有直接接触,萧大人,这当时你也是在场的,你看到的呀。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霍汐在这里休养,钟离大人也是下令村子里有所戒备的,村长不会将旁的人放进来打扰她休息的,她也没有见到什么人了。”

“若不是因为突然见到了什么人,那就应该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刺激到她了。”萧珏说,“霍汐不会突然垮下来的,她的病情之前原本控制住了,可为何会一下子恶化这么多,必定是有什么事情。”

“霍汐的心思一向缜密,她不愿意说的事情,我们就算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啊。”云瑛不安地望向我,“若是她现在能好一些,开了口,我们知道她到底为何一病不起,也能有法子帮她开解了。”

“这两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比较严重的。”萧珏仍未放弃想要解开我梦魇的念头。

“比较严重的事情?”云瑛经他提醒,就开始一点点的回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霍汐自从回来以后,就因为身体不适一直养在房里了,但凡我和红玉在的时候,也没见发生什么会让她情绪不安的事情啊。尤其是,每当红玉守着,连床都不让她下的,便是一直让她躺着养病,吃药喝水红玉都是尽心尽力送到霍汐嘴边的,她的细心连我看了都自愧不如。”

“有没有人同霍汐说过什么,和案子有关的事情,茧印、或者和偃伯、钟离家甚至是昌和君,还有之前乌萝村里发生的那件案子有关的?”萧珏很了解我,他知道能够击垮我的事情,大致是什么方向的。

可是就因为他对我的了解,让我觉得心里更难受。

我忘不了在那个梦魇之中,他完全不知道我已经被“她”取代了的事情。

“倒是说起过,浣娘第一次冒充女涎来的时候,便同霍汐说过茧印的事情,后来偃伯的人将你们请走又送回来后,霍汐也想过偃伯可能才是这一次茧印遗失的案子里凶手最终的目标,我们还坐在一起分析过不过那时,霍汐的情况都还算是很稳定的,她虽然还病着,但是分析起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头脑也是清醒的。那日钟离南大人来的时候,也说起了茧印的事情,不过当时我们都在的,霍汐的样子我们也是都看到了的,她虽说有些烦躁不安,可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每次她在推理的时候,因为缺少直接线索,导致案件的整个流程无法形成完整的闭合,她也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啊。”云瑛也在很仔细的想着,究竟是什么事情引起了我的病重,“对了”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紧接着脸色就变了。

“怎么?”萧珏问。

“里翀的事”云瑛说,“霍汐之前让我帮她催眠,说是想要回到记忆里去找一找遗失的线索。那天下午,我先后帮助她进行了两次催眠的辅助,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呢?”

“里翀?霍汐让你帮她催眠,她回到里翀被害的记忆里寻找线索了?”萧珏也是顿感惊愕,不自觉就看了过来。

“是,”云瑛说着眉头紧锁,看样子她已经认定引发我这一次病重的真正原因,事和那一次被催眠有关的了。“当时前后进行了两次催眠,霍汐第一次催眠结束的时候,醒得有些特别,和她往常催眠结束后不太一样。她当时的样子,就像是在催眠过程中失控了一样,我亲眼看到她在催眠的时候,似是一副被人扼住脖子,濒死的样子。等她结束催眠的时候,我问过她,她只说是梦中发生了一些失控的事情,好像是催眠进行到一半,她的梦境就变了,不受自己控制,她还说她好像看到了耎大人。”

“耎大人?你是说霍汐通过对自己的催眠,找到和里翀有关的记忆,却看到了耎大人?”萧珏难以置信,毕竟这个人我们还未正面的和他打过交道。

“没错,霍汐是这么说的,而且她当时急着进行第二次催眠,我也劝过她,担心她吃不消。可是她说她在刚才的记忆里看到了耎大人,就想着再回到记忆里找找,或许她早就见过耎大人了”云瑛把那天为我催眠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萧珏。“萧大人,那位耎大人会不会是影响霍汐的真正原因啊。”

萧珏想了很久,可也没有结果,“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他每一次出现,都让霍汐感到困扰。”

“里翀被害以后,虽然我们每个人都在劝霍汐,可她自己从未真的放下,里翀相信她,把自己的命交到了她手上,她应该是觉得,若不是自己推测有误,也就不会连累里翀被人害死,所以才一直耿耿于怀,过不去吧。”云瑛也是知道的,里翀的事情对我来说从未被真正放下过。

里翀

说起里翀,我心里内疚。

“霍汐?”云瑛看到我刚才的表情,惊讶地赶过来,“萧大人,霍汐她刚才有反应了,我们说到里翀的时候,霍汐是有反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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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五话 霍汐的嘱咐

“霍汐。”萧珏走到一旁来,不由分说抓起我的手臂放平,便要确认我的脉象如何,“”

“萧大人,霍汐她怎么样了?”云瑛焦灼不安地等着萧珏的答案。

只是萧珏的神情,一如方才,眉头也并未有片刻的舒展。

我从他的脸上,大概也猜到了自己的情况,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一点起色,一日一日的消沉下去,我病情恶化的速度超过了萧珏的估计,他对我的情况束手无策。

只因,我的病根不在身体上。

“”云瑛或多或少也是猜出来一些,通过萧珏的反应,她大概知道我的情况很不好。“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霍汐她”

“她的病因在心里,想要救她,就只能找到她这一场大病的真正原因。”萧珏说着,伸出手来贴在我脸上,“霍汐,我已经让人把你的情况告诉了毓儿,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撑下去,我们会找到办法救你的。”

毓儿听到他说起毓儿,我心里一颤。

“不,不要让毓儿回来。”我说,“不要让他看到我这副样子,不要让他分心”

“霍汐!”云瑛因为我突然开口说话感到惊喜,“霍汐,太好了,你能说话了霍汐,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病倒了呢。”

一口气说了好多,我很累,脑子里仍是一片混沌,情绪不受自我控制,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两个我在不断交战,以至于我筋疲力竭。“不要告诉毓儿,不要,不要让他回来”

“霍汐,可是你”云瑛握着我的手,看起来悲伤极了。

“茧印的事情很重要,不能让他们分心。”我嘱咐说,眼下我什么忙都帮不了,自身难保,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拖累他们,不去影响毓儿,让他们专心调查,总会有结果的。“那孩子还差一点开窍,他很聪明,可是太年轻了,难免莽撞些他想要证明自己,也是情理之中,你们多帮帮他,提点着一些,别让他走岔了路”

“这些事,等你好了以后再说吧。”萧珏扶着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身上省些力气。

我摇了摇头,“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说什么呢,什么没机会了。以后的机会多着呢,你现在不要乱想,好好养病”云瑛劝着我,自己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茧印的事情我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并不出在丢失一事上,而是从一开始出现,怕是就中了人家的计。告诉钟离瑾不可放过调查茧印出现的事情,如果不是茧印本身就有问题,幕后的凶手幕后的凶手便不会杀人灭口了。”我觉得自己心跳突然间加速,喘息费力,憋着一口气缓不过来,调整了一下,接着说,“里翀的死耎大人,耎大人到底是谁,我未能解开,他很熟悉我们,也在意图影响我们你们要小心,他对我们太了解了,这个人若心术不正,日后必成威胁。我已经,我已经找人去调查了,也许就快有线索了。若我若我不在了,你们不可放松调查此人,免得,他潜在暗处做什么让你们意料之外的举动。”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霍汐,这些事情等你好了再说,你现在好好休息,会好起来的。”云瑛撇过头去,擦去了眼泪。

“云瑛”我试图叫她,想要去握紧她的手,可是我现在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我手里的劲儿很虚,虚到根本抓不住她。“我若不在帮我,照顾好微儿。不要让她知道我的事情,让她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简简单单的长大,永远永远不要牵扯到这些事情里来。纵使一生短暂,也该尽情的为自己活,让她、脚踏实地,安安心心的活。”

“娘,娘”

我听到毓儿的声音,才勉勉强强的把眼睛睁开。

我看到毓儿,一下子就笑了。好像在做梦一样

我好久没有看到他了

“娘,怎么会弄成这样,你怎么病了”毓儿焦急得快哭了,强忍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娘,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怎么一下子病得这么厉害呢。”

我摇头,想说没事,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好像没力气似的,缓了半天,也没发出声音。

“没事的,没事的儿子回来了,儿子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你的。”毓儿的话,就像是在安慰他自己一样,他在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颤抖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我还记得他小娃娃时的样子,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如今他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怎么,怎么回来了。不是在调查茧印的事情吗,有结果了吗”

“什么茧印啊,现在还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啊。”毓儿一低头,眼泪就涌了出来,他又难过又不安,守在床边,哭得像是个小孩子。

“我虽重要,但是茧印也重要,不能因为个人的事情,耽搁了案子。”我嘱咐他说,“你长大了,早晚有一天,我都是要死的。原本不想让你看到结果你还是回来了。”

“娘,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钟离瑾也跟着儿子一起回来了他们现在就在外面商量,钟离瑾带了很多补气救命的药,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你的。”毓儿说,“娘,你会好起来的”

其实,我对是否能好起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可是看到毓儿,我心里酸涩的很“他们都在外面商量吗?”

想着钟离瑾居然也在这个时候赶来了,确实不易。钟离家和茧印的事情,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他居然能放下那所有的事情赶来

“是,娘你要见他们吗?”毓儿问我。

我摇头,“不我有话,要嘱咐你。”

毓儿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只是听我说要嘱咐他一些事情,便凑上来,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听着,“娘,你说吧。”

“不论这次,我是死是活,你都要记住一件事不可,不可轻信任何人。”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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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六话 里翀之死仍有疑点

“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毓儿迟迟没有反应过来,我在垂危之际对他的嘱咐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或许有所察觉,因为在我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他转过头去看了看门口。

“”我从一旁摸出骨哨放到他手里。

“这是什么?”毓儿问。

“骨哨你若吹响它,儒申就会来”我说。

“儒申?!”毓儿大惊。

我皱眉示意他不要声张。

“娘”毓儿从我的反应里发现了什么,“你是不是在怀疑谁?外面的人?可是外面除了爹和丽夫人以外,就是红玉、廉赫钟离瑾你到底在怀疑谁?”

“我也不知道。”我说,“我让儒申去调查茧印的事情,他也在追查耎大人儒申的事情,不可以让你身边任何一个人知道,包括你爹”

“娘,你在怀疑我爹?你难道怀疑我爹和耎大人”毓儿问。

我摇头,现在每多说一句话,我都需要耗费相当大的精力,我知道他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我,可是一再被打断,我说起来就更费劲了。“耎大人,应该就在我们身边毓儿,我思来想去好久里翀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毓儿当时就懵了。

“虽然伏四交代,是他杀了里翀。可是当着我的面他并没有交代清楚他是如何杀死里翀的。后来我想了又想,里翀出事之前,原本是想要把他和耎大人之间的事情告诉我的,可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死得太突然了。就算伏四也是钟离家的人,可是以里翀的身手,伏四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即便伏四在凶器上涂了毒,可是里翀心思很细,他若在夜里遇到了伏四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必定会起疑伏四再想伤他,就更难了。”我很费劲的把这些话告诉了毓儿。

“娘,你怀疑杀死里翀的另有他人?”毓儿现在明白了,一点即通。

我点头,“能够杀死里翀并且嫁祸伏四,使伏四心甘情愿认罪的,我想来想去,都和钟离家有关”

“钟离瑾?”毓儿一惊。

“我现在也不太确定,不过儒申说,他之前偶然见过里翀和耎大人见面,只是那时他还不认识我们,便没有仔细去听,也没有看到耎大人的样子。他只记得耎大人的声音后来,他见过钟离瑾,听过钟离瑾的声音,他说钟离瑾的声音和他那天见到的耎大人,不一样。”我将此事告诉了毓儿,“现在只是怀疑,如果钟离瑾的可能性不大,那么钟离家能够驱使里翀暗中监视我们的人,范围并不大”

“钟离南,或者,钟离延”毓儿很聪明的,他一想就想到了。“在钟离家,和里翀有关系,并且能够让里翀听命行事的人,只有他们了。”

我点了头,他的推测和我一致。

“所以娘,你是怀疑有人私下串通里翀监视我们,然后意欲计划着什么,里翀的死并非伏四所为,那么就应该是被人灭口了。”毓儿在想通了钟离家能够差遣里翀的人以外,便很快想到了这里。“伏四认罪也是因为他知道杀死里翀的真正凶手,就是钟离家的人。”

“伏四虽然杀害乌萝村的人,但是他对钟离家保持着一种超乎正常的忠诚。如果他知道杀死里翀的人是钟离家的人,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个人的”我说。

按照当晚的情况,里翀在和我一起回到了住处以后,便又在天亮之前折身赶往了且殷被袭击的地方寻找线索。

里翀被害的同时,正是伏四布置舟和姑父尸体的时间。

这一点冲了。

我们当时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伏四布置尸体,如果还要再去杀里翀的话,前后时间太紧张,难免会露出破绽的。如果不是精确计算过,很难实现里翀的出现是个意外,即便他精确计算过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也难免会因为意外而影响到原本的计划。况且那天晚上他还袭击过且殷,如果真的回到了袭击且殷的现场,看到了里翀,那么回去准备凶器杀害里翀,或者布置舟和姑父的尸体,这两件事他只能完成一件。

“伏四当时,若是真的又回到了袭击且殷的现场,想要确认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在那个时候又遇到了同时回到现场寻找线索的里翀那里翀看到他的时候,必然会怀疑他啊。又怎么会让他得逞呢?”毓儿在琢磨这件事。

“所以当时,伏四应该看到了里翀,但是里翀却没有注意到伏四”我说。

“不会的。”毓儿并不相信,“里翀的观察力很好,超出我们所有人,如果伏四真的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的话,里翀肯定会注意到他的。”

“如果那个时候,里翀遇到了别人呢。”我提醒他。

“别人?钟离家的人,那个耎大人?”毓儿恍然,“要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清楚了。伏四回到现场确认自己是否留下线索,看到了里翀和耎大人在一起,他认出了耎大人就是钟离家的人而伏四本身对钟离家十分忠诚,他就离开了,回去部署舟和姑父的尸体。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我们却发现了里翀的尸体。”

我点头。

所以在我们发现里翀尸体的时候,伏四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究竟是谁杀了里翀的。

也是在那个时候,为了维护钟离家的人,他选择隐瞒此事

“我去和钟离瑾商量一下,我们找到伏四再审一审,也许就能审出些线索”毓儿说。

“不可以,不可以打草惊蛇。”我拦住他。

“打草惊蛇?娘你不是说,儒申已经确认,钟离瑾并非里翀见过的耎大人吗?”毓儿不解,既然已经确认了钟离瑾不是耎大人,我为何还要拦着他。

“那日审伏四,我被支开,钟离瑾和你一起审的,这些事情他应该早有察觉才对,可是为何只字未提?”我说,“钟离瑾纵使不是耎大人,可是他和伏四一样,应该发现了耎大人的真实身份,同样选择了隐瞒。你若是此时去问他必定会引来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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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七话 关于过去的秘密

“引来麻烦?娘,你怀疑钟离瑾知道了杀害里翀的到底是什么人之后,他选择帮助真凶隐瞒?”毓儿好在明白的还不算太晚。

“这些话,出了这个门你不可跟任何人说起。”我告诉他,“你要记得,这件事只能秘密去查,不可引起任何人的主意。耎大人到底是谁既然他要杀里翀灭口,这背后恐怕要牵连的事情并不只是打听我们的消息那么简单。你爹他心存仁善,不合适追查此事,若当真耎大人牵连到了钟离家的某个人,欲行阴谋,你不可手软,当断则断。”

“娘,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儿子去杀人吗?”毓儿懵了,也许是那一句当断则断吓到他了。“除了钟离瑾以外,在钟离家能够让里翀效力的,只有钟离南和钟离延了,而能够在身份被发现后,让钟离瑾帮助隐瞒的最有可能的,是钟离南。如若钟离南从一开始就是在计划着什么,利用留在我们身边的里翀打听我们的消息,然后他能做什么呢。万一他真的是杀死里翀的人你是要儿子去杀了他吗。”

“不管是谁,你都要去揭穿他的阴谋,不可因个人的感情影响到一切。没有人能一手遮天”我现在,并不是十分确定凶手到底是钟离南还是钟离延。

按照道理来说,当年钟离延在那件案子发生以后,便从钟离家家主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将家主之位让给了钟离瑾。而钟离南自幼身体残疾不便行走,加上他庶子之身,继承钟离家更是不可能,一直隐忍,居于幕后,这两个人都有可能,也都没有可能。

“娘”毓儿还在犹豫不决,让他下定这个决心,不管最后的凶手是谁,都当断则断,太为难他了。可是我撑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这一刻过去以后,我闭上眼睛还能不能再睁开,我必须把还没有结束的事情都交代给他,免得在我死后

我摸了摸他的头,一如他小时候那样,这孩子啊其实小时候性格挺稳重的,刚学会走不久,就整日跟他爹一样,能在廊下一坐一晌午,只是观察花鸟鱼虫而已。我是担心他太像他爹了,以后也是个刻板规矩之人,便带着他爬树摸鱼,锻炼他的胆子。我还记得有一次他爬到树上不敢下来最后跌断了一条腿,我虽然心疼,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着他以后会不会更害怕爬树了,没想到他好了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我知道委屈你了,本不该这样草率的把后事交给你,理应让你提前有些心理准备才是。可是我已经成这样了,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毓儿,你要成熟些,我走了之后,你爹就要让你来照顾了。他那个人太善良,太规矩了,只怕是被人算计了还要替人治病,你啊,多操些心,替他打点着,别让别人欺负他”

“娘,你告诉儿子你到底是怎么突然病倒的呀,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儿子离开的时候,你本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怎么会突然病倒了呢。你告诉儿子,你应该知道的儿子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你的。”毓儿跪在床前,哭得泣不成声。

“心病,是心病。”我也舍不得看他这样难过,虽说时常把生死有命挂在嘴边,说着见惯了生死的大话,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懦夫。“本以为时间还长,想要慢慢教你的,没想到啊毓儿,我们每个人的性格都有弱点,这个弱点会不知不觉的影响到你的为人处世,一件小事搁在心里过不去,日久成疾,等有一天你再回头去面对它的时候,就会发现已经来不及医治了。所以有时候,沟通和面对真的很重要,有事不要搁在心里,好好的和对方把话说清楚,免得遗憾终身。”

“心病娘,你的心病是什么,如果现在去找到办法解开,是不是就可以救你了?”毓儿问,他以为还是有希望的。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放在心里的事情很久了,可以面对的人,也早已经不在了。我自以为豁达,放下了,可整日梦魇,一次次的回到过去,事态的发展也早已经失控了。最终,还是垮了”我很努力的想要掩饰过,可粉饰太平的结果就是垮得一无所有。

“娘”

“我杀过人。”我说。

“什、什么。”毓儿惊呆了。

“我那时候知道我哥哥回去了,我知道他在,一直跟着我我下不定决心去杀了那些让我恨极的人,是我我知道他会去这么做的。”我说,“他果然去了,知道我受到了威胁,他去替我出气了。可是我不放心,我担心他在现场留下疑点,我就避开监控回去了。可是那时,我那养母还活着”

有的事情,是我深埋记忆里,不想要再想起的,我试图用其他的印象去修改自己这一段记忆,我心里是有愧疚的,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放下过。

“所以呢?”

“她看到我的时候,就猜到是我让我哥来杀的他们。她当时受伤很严重,浑身都是血,奄奄一息的倒在那里她威胁我救她,要不然她一定会让人知道,是我做的。”之后的事情,就很明显了。

我等她彻底咽气,才从那里离开,翻了窗子,借着隔壁栋的一棵树爬下来,回到学校,假装等在图书馆里。

我哥知道了。

他知道我回去过。

他故意将我催眠,让我对中间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事情模糊了记忆。

但是,我记起来了。

我记起来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情了。

“我恨极了她,可是每个人都被她表现出来的善良所骗过去了,他们以为,她对我很好,对我哥哥很好。可是他们不知道,其实她远比养父,虐待我们更严厉,养父打我们的时候,她从未制止过,变本加厉的将气出在我们身上。她曾经破坏了我的家,后来还想杀了我们骗保,我真的是恨透了她的”

即便我用一些很美好的记忆去掩饰曾经对她的恨意,可是每每当我想到她的时候,从心底冒出来的恨意都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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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八话 在乱葬岗醒来

是我在她身受重伤的时候,补了刀,是我眼睁睁看她断了气那种阴暗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以为这样一切就过去了,可是没有,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

我哥替我掩饰,让我忘记了这段经历。

可终有一天,这一切的平静还是被打乱了。

“如今,我只是在赎罪啊。”我说,什么还公道于天下,说白了,就是在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赎罪而已,漫长的漫长的赎罪过程,才是给我的惩罚。

原本在我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以后,再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可以永远的隐瞒起来,让这个秘密在多年前随着我哥的死,彻底尘封,就让所有人都以为,人是他杀的就足够了。可是在这个时候,钟离瑾出现了,他很像我哥而且令我感到恐惧的是,他居然一点点的恢复了我哥的记忆。那个秘密,可能总会有一天被他想起来,那时

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又会如何看待我这个人呢?虚伪,伪善一个杀人凶手,一直在追查案件真相。可笑吗?

“儒申,是你现在唯一的帮手,他这个人不可深交,你难以琢磨他的心思,他诡计多端狡猾多变,以你的心思很难不被他利用。他亦敌亦友身份特殊,应适当疏远,不过现在他和我们有共同的目的,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帮助他完成复仇计划的,他也想知道,究竟谁才是耎大人,耎大人一次次的设计他是什么目的。我们有同样的目的,所以我们可以暂时合作,成为盟友,解开这个答案。”

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周围的一切让我突然间很是紧张。

这是什么地方,一股泥土、焚烧、尸体的恶臭味掺杂在一起的味道周围的浓雾散去,我才看到此时此刻身处的环境

这是

如同乱葬岗一般,到处都是随意被丢弃的尸体,简单的墓碑,甚至是,原本埋了起来,又被人或者野狗挖出来一半的死尸

这里太吓人了。

我惊慌失措的想要躲起来,可是脚下根本就不听使唤

也许是我病了太久的缘故,我跌跌撞撞的躲避,但是身体很快就没了力气,喘着粗气,不得已将弥漫在空气里的那种味道吸入到肺里,顿时,我觉得无比恶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方

“萧珏毓儿!毓儿,萧珏!”我试图寻找他们,我相信他们也在寻找我。

脚底下突然绊倒了什么,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就扑了出去,摔在了地上,地上的一块石头,割伤了我的手,血一下子就渗了出来视线范围受限,天也是昏昏沉沉的,我回头看到刚才绊倒我的,竟然是一条死人的手臂,旁边的死人倒在杂草之间,还睁着一双眼睛

“”我吓得浑身都在冒着冷汗。

我以为这是在做梦,可是寒冷、疼痛的感觉特别的真实,连闻到的气味也是真的

“救命啊,救命啊”

我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有点害怕,会不会突然从哪里钻出来野兽攻击我。

“萧夫人,萧夫人!霍汐!霍汐,你在哪儿?”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是钟离瑾?!

没错,是钟离瑾“钟、钟离瑾是你吗?”

那边的声音突然停了一下,就好像他站在那里,听到了我的回答,在仔细确认我的方向。“霍汐?霍汐,你在哪儿?”

“钟离瑾,我在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救我,救我”

在确定了来人就是钟离瑾以后,我松了一口气是钟离瑾,得救了,得救了

“霍汐!”钟离瑾很快就找到了我,他跑了过来。

我看到那张和我哥一模一样的脸时,心里顿时就有一种安全感。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钟离瑾比我更紧张,“大家都在找你,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这”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在这里,我不知道”我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了,“我醒来的时候,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到这里来”

“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担心。”钟离瑾说着,发现了我流血的手掌,“你受伤了?”

“”

“还能站得起来吗?”他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站得起来,可是试了几次以后,都是因为腿软了,导致刚刚要站起来的时候就跌坐在地上。一半是病重无力,一般是受到了惊吓。

“没事,慢慢来不要紧张,不要害怕。”钟离瑾还在安慰我说。“你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到了这里来。这里”

他看着周围,神色也不是很好,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处理一些地位极其低下意外死亡之人,或者是犯了罪被处死没有人收尸的这些人的尸体的地方但凡有人给敛尸人一些好处,敛尸的人就会好好的挖个坑,把尸体埋了。给的好处少,坑就挖得浅一些,总有些穷得没办法的人来盗墓,试图寻找死人随身物品变卖换粮食,或者是寻找吃食的野狗把死人刨出来。如果六亲断绝,连个好处都没有人塞的,那就是拉来了直接丢在一边的。

“我,我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比他更想要知道,我怎么昏睡之中就跑到这种地方来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于这里,我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刚才死过一次的错觉。

“没关系,慢慢想。这些以后再说,我们等你力气恢复一些,先离开这里。”钟离瑾说。

“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们你们不是在调查茧印吗?难道,找到茧印了?”我此时才想起来,这个时候钟离瑾应该还在调查茧印啊,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找我呢?

“茧印?什么茧印。你在说什么?”

而钟离瑾的反应,却让我更加莫名其妙。好像他从来就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的存在一样,看着他一脸不知所谓的表情,我也惊住了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不知道茧印呢。“你,不知道?”

“霍汐,你怎么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什么茧印,茧印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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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九话 潜坡

钟离瑾对于茧印完全没有了印象,是我始料未及的。

不管我怎么样去提醒他,他都好像一副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样子,弄得我一头雾水。我不明白这中间出了什么样的差错,到底是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好像我是真的疯了一样胡言乱语着。

我放弃了想要解释的念头,这个时候,比起让他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茧印是什么东西以外,首先我自己弄清楚状况,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为重要。

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房里了。

我听到钟离瑾和萧珏在旁边说话的声音,睁开眼睛,脑袋依旧胀疼。

“霍汐。”萧珏是第一个发现我醒来的人,很快就走到我身边来确认我的状况,并且在询问着我,“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头疼,我的头,好疼”

我还是浑身乏力,连抬起手去扶额头的力气都没有。

“吃了药之后,是会有这样的反应的,你不要动,好好躺着”萧珏说,“尽量闭上眼睛,不要去看周围的一切东西,免得会出现晕眩的症状。”

药什么药,他们给我吃了什么药。

“萧大人,我们出去说吧。”钟离瑾提出,要带萧珏出去商量事情。

“你们去哪儿”我很担心。

“就在门外,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让红玉叫我。”萧珏用帕子擦去我头上的汗珠。“红玉,你先照看好夫人。”

“是,大人放心。”红玉守在我身边,我能感觉到来自于她身上的那个味道。

我听到萧珏他们出了门。

“夫人”红玉怯怯地叫着我,“您终于醒了,可把红玉吓坏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到现在还是模模糊糊的,记忆很混乱,不太想得起来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您不记得了吗?全都不记得了吗?”红玉问我。

“记得?记得什么”我说完这句话,感觉自己都快要喘不上气来了,有一种被迫虚弱的无奈,身体条件以及不允许我再多说些什么了。

“您昨天晚上,怎么一个人出去了呢。”红玉说,“我熬好了汤药送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您不在房里了,找遍了屋前屋后,也不见您的身影可是把我吓死了。”

“我出去过?”好像在无数的梦魇里,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这几天以来,我一直是睡睡醒醒的,很多时候对于发生的事情,难以分清到底是梦魇还是真实的。

“是啊,您一个人出去的,大家都急死了,到处找您。”红玉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说起昨晚的经历,似是被吓得不轻。

“那、那我是怎么回来的。”我的记忆在一点点恢复,试着想要睁开眼睛,但是突如其来的晕眩让我几乎快吐出来了。晕倒在乱葬岗的记忆,当我一点点想起来的时候,我是毛骨悚然的

“是钟离大人找到了您,把您带回来的呀。”红玉说到这里,凑到我身边来问,“夫人,您您怎么一个人,跑去了那样的地方?您若是有心事,便同红玉讲吧,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所以,所以都是真的”

所以我记得的,全都是真的了?

我在乱葬岗醒来,然后遇到了钟离瑾

“夫人”红玉唤我,她像是在安慰我一样,轻声说道,“大人说了,您的病有救,大家已经在想办法了,您不要担心,一定会找到办法医治您的。过不了多久,您就会站起来,和之前一样不,会比之前更好夫人,您要对自己有信心才行啊。”

对自己有信心

“我都这样了,不可能好的起来了。”我不希望他们浪费多余的精力,去期待什么已经不可能发生的奇迹了,我太清楚自己的情况了,我知道,我真的油尽灯枯了。

这一生,我想过各种自己会怎么死的可能性,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我竟然是被自己生生拖死的,心魔真的很强大,不管我有多强大,它都在潜意识里随着我的成长一起成长。

“不会的,不会的!”红玉说,“您放心,偃伯已经让人送来了最好的药大人说了,只要让您好好的养上一阵,再配合其他的办法,就能够治愈。”

最好的药?这世上莫非真的有还阳丹不成?能够让我这将死之人,起死回生?

“夫人,就算是为了公子,为了为了咱们姑娘,您也得撑着呀,微儿姑娘还小,她不能没有娘亲。”红玉见道理我已经听不进去了,便开始动之以情,希望能够让我改变这种悲观的念头。

我们说话间,萧珏和钟离瑾似乎已经商量完了事情,先后回到了房里。

萧珏走到床边坐下。“霍汐。”

我尽力抬起头,去看他,不知道他打算同我说些什么。

“我们找到办法了,可以救你了。不要担心,你会好起来的。”

连他都在骗我。

“是啊,萧夫人。”钟离瑾说,“方才我和萧大人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又见你服药之后就醒来了,想来先前的想法时行得通的,你只需再耐心等一等。”

他们说的,好像我真的有救一样。

“你你昨夜找到我的”比起他们说我还有救,我更关心的是,我混乱的记忆之中,到底哪一部分是真的,哪一部分是假的。

“没错,昨夜是我先找到你的。”钟离瑾承认得倒是痛快。

“在,乱葬岗?”我又问。

“乱葬岗?那个地方,我记得是叫潜坡,是附近的敛尸人处理尸体的地方。”钟离瑾还小心留意了一下萧珏的反应。

我看了看萧珏,他除了神色紧张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了。

“潜坡”潜坡,敛尸人处理尸体的地方,没错,那就应该是我记得的那里,像是乱葬岗一样的地方了。

“霍汐,你一个人怎么会跑到那里去呢。”萧珏问得很小心,他像是在怀疑我跑到那里去,和我将死之事有什么联系。

我摇头,不记得了我不记得我是怎么一个人跑到那里去的了。

“萧夫人,那你是自己去到那边的吗?”钟离瑾问,“潜坡距离这边有些距离的,你是怎么过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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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话 梦魇的差别

一个人,还是有谁一起我的头很疼,每次用力去想些什么的时候,就会更疼。我想了一会儿,没有想到那时的任何记忆,只觉得,头更疼了“不知道,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我完全不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到了潜坡的,是我自己去的,还是和谁一起去的。我不记得我到底是怎么走到那里的

听他的意思,潜坡距离这里是有些距离的,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一个人是很难走过去的,所以他们也在怀疑,我究竟是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茧印”我想起,便向钟离瑾问道,“茧印的事你真的不记得了?”

“霍汐,”萧珏叫我,“你怎么了?怎么会提起茧印。”

“是啊,萧夫人,你专心养病吧。茧印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放心好了。”钟离瑾说。

“”什么意思,茧印的事情“你,你记得茧印了?”

钟离瑾的反应很错愕,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惊愕的看着我们。“萧夫人,你在说什么呀,茧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不对不对,你昨天,不是这样说的。”这里我是记得的,昨天我在那里遇到他的时候,也同样问过他茧印的事情,可是当时钟离瑾的说法是他不知道是什么茧印。

“昨天?”钟离瑾不知所措地看着萧珏,“萧大人,萧夫人这是怎么了?”

是啊,我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回事,茧印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明记得,他是不记得茧印的呀。所有的记忆都对得上,怎么只有茧印这件事,前后的差别这么大呢。

“霍汐,你忘了吗。早前钟离大人便是请毓儿前去帮忙调查茧印的呀。”萧珏也在提醒我。好像不记得茧印事情的是我一样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因为着急,急着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结果一下子喘不上来气,憋闷得厉害。“不是这样的,昨晚我问过你的你说你不知道什么茧印的事情”

“问过我?”钟离瑾依旧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怎么可能,萧夫人,昨晚我在潜坡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倒了。我叫了你许久,你都没有醒来,所以我只能先把你带回来了。萧大人、景毓他们都可以作证的,我们在村子外面遇到的时候,你当时还是昏迷不醒的。”

我,昏迷不醒?

怎么会

我觉得这种感觉太荒唐了。

到底哪里出了错?

我明明记得,我是遇到钟离瑾的呀

“霍汐,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梦魇了。”萧珏以为,我又是梦魇,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梦魇里的,是我的错觉而已。

“梦魇?”是梦魇吗?那时候的印象很清楚,可是为什么前后钟离瑾的答案完全不一样呢?我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昨夜是我在梦魇了。“我昨晚,被带回来的时候真的是昏迷的?”

萧珏脸上的表情很沉重,还在试图让我不要担心,故意笑了笑,点了头。“没错,钟离大人说的是对的,他在潜坡找到你,然后把你带回来,我们在附近搜索变了,也没有找到你,不成想,在村子外面遇到了他。当时,你是昏迷不醒的。”

所以我被带回来的时候真的是昏迷不醒的?

怎么会这样呢?

我看向钟离瑾,似乎没办法用这样的结果说服我自己。

“是真的,萧夫人。我当时寻了附近,怎么也找不到你,中间有几次碰到他们,都说没有找到你,附近所有能找的地方,我们都找遍了。后来又和大家分开以后,我突然想起前面有个潜坡,是附近几个城的敛尸人专门负责处理尸体的地方,只是抱着怀疑想要确认一下没想到,真的就找到你了。”钟离瑾再三向我确认,他找到我的经过。

“那时候我就是昏迷的?”我还是无法相信,昨夜的事情那么清楚,怎么可能只是梦魇呢?所有的事情都对上了,怎么唯独我遇到钟离瑾的时候,到底是清醒的还是昏迷的这一点上,有如此大的偏差。

“是”钟离瑾应完,又看了看萧珏。好像有些话,原本他是不想说的,可是见我如此好奇,又不得不做出解释,“潜坡的尸体太多了,好多尸体都只是扔在那里,并未被掩埋,尸体腐败散发着瘴气,我不知道你的昏迷不醒是否和潜坡的瘴气有关。只是当时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就是知道,你一定在那里,结果真的看到了你昏迷在那么多的尸体之间。我叫不醒你,又担心你醒来之后会被周围的环境吓到,就只能先把你带回来了。”

我我是在那里,昏倒的?

瘴气?

我看向萧珏,想要询问情况。

但是接下来萧珏的回答,似乎却是在印证钟离瑾的答案一般,“你确实中了瘴气,但好在,之前偃氏送来了些珍贵的药材,其中有一味灵芝,乃是上品,恰好能治。”

瘴气,我知道尸体囤积多的地方,大多会有一些瘴气。乃是尸体腐败时所产生的一些气体所致,像是林间,多有动物尸体,所以有的地方就会有瘴气。

“夫人,您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红玉在一旁守着,脸色都变得苍白了。她小心翼翼地问我,“那那我呢?夫人,您还记得我吗?”

我当然记得她啊“红玉,我”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向他们形容我此时此刻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

愈发的让我糊涂了。

钟离瑾找到我的时候,我竟然还是昏迷的?

那我记得的,我见到了他,并且向他询问茧印的事情,都是梦魇了。

不对,那我又是怎么走到那里去的呢?谁也没有发现我离开了,结果恰好就让钟离瑾在那里找到我了,我这是不可能,我一个人是绝对走不到那儿去的。以我现在的情况,就算是梦游,也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倒在路上的,不可能走到潜坡,中了瘴气,然后昏倒在一堆尸体中间。

这太邪门了。

“夫人记得我,太好了,夫人还记得我。”红玉仅仅是因为我还记得她,就高兴得什么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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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一话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是愈发的糊涂了。不过这两天也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在服用了萧珏的新药以后,我好像真的感觉到我的身体状况在一点点恢复了,起码我的手脚是有知觉的了。精神也恢复了一些,只是依然有气无力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突然泄了这口气。红玉见我的情况好转,自然很是高兴,特意煮了些我平时喜欢吃的东西,虽然吃得依然很少,可是比起前两日,也算是勉强吃下去了一些。

午后,趁着云瑛将微儿带去房里哄着睡觉。红玉扶我到院子里晒太阳,她说今天的太阳极好,我好久没有透透气了,正好可以缓一缓,要是再别在屋子里,怕是都要一股子发霉的味道了。

红玉在院子里铺了垫子,先把我掺了出来,扶着我坐下,然后又回到屋子里去拿东西。

久别的新鲜空气里,散发着一股生命的味道,让人眷恋不已。

我的头还是很疼,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天晚上的事情,究竟是我记错了,还是钟离瑾在说谎。按照道理来说,他在潜坡发现了我,如果他真的故意向我隐瞒那天晚上的情况,他确实见到了一个当时处于清醒的状态的我,并且在我面前装作了完全不记得发生过有关于茧印的事情,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总不可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在恶作剧吧?

那些记忆很真实。

怎么可能突然间就变成了如我梦魇一般的存在?我不太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总觉得有些线索是我错漏了的。可是比起钟离瑾为什么要隐瞒我,我更加急着想要弄清楚,那天晚上,我到底是怎么突然间在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在潜坡了。

以我的身体素质,不太可能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走那么远到达潜坡的。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在我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什么人带到了潜坡。第二,是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被一种特殊的力量指引,到了潜坡,就比如催眠。

我被什么人催眠了,然后自己走到了潜坡。

“夫人,把这个盖在腿上吧。”红玉抱着毯子走了出来,盖在了我腿上,“别着凉了。”

“红玉,”我叫她,“那天晚上在发现我失踪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夫人,您都问了好几次了。”红玉提醒我,可还是很耐心的做出解释,“您忘了吗?那天晚上丽夫人带着微儿姑娘去陪您,后来您说累了,说是连东西也没胃口吃,想要休息。丽夫人便带着微儿姑娘先回去了,大人就去亲自盯着给您熬煮的汤药,直到去端汤药之前,是我一直守着您的,您虽没有睡得很沉,但也是一会儿睡着,一会儿醒着的。等我端了汤药回来,您就不见了”

只是她去端个汤药的功夫,我就不见了?“你,一共去了多久?”

“就一会儿,您还在屋里等着,我怎么可能去那么久呢,向大人取了汤药便立刻返回了。没有一刻耽搁。”红玉说得十分肯定。

从我住的那间屋子,到后面烹煮汤药的地方,按照她说的,只是取了汤药立刻就回来了估算下来,不会超过五分钟的。“你回来的时候,我便已经不在屋里了?”

“是,回来的时候,您就不见了。我当时还以为您醒了,去其他的屋子走动了,可是问过丽夫人和院子里其他人以外,都没有看到您。我才知道您可能出事了”红玉说,她出去的时候,我应该正是在昏昏沉沉将睡未睡之间打盹儿,所以她才想着趁这个时候去取汤药,好让我喝下以后睡得安稳些。

她的回答,证实了我的一个猜测,以我当时的情况,不可能是独自离开的院子。

太奇怪了

“那你都找过些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我想,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我从这里带出去的人,应该是特别熟悉这里情况的人,当时这个院子里有红玉、萧珏、云瑛、毓儿、廉赫还有钟离瑾,院子说不上特别大,后面发生的事情,前面很快就会察觉到的。如果不是对这里情况了若指掌的人,如何能掌握到我们每一个的行动轨迹呢,如果不是特别清楚我们每一个人当时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情,他又如何能确定毫无障碍的将我带走呢?

“全找过了。”红玉说,“当时大家都在的,可是唯独不见您,要不然我也不会想到您是出事了,大家也就不会四处寻找您了。”

“每一个人都在?”那么说不是当时在这里的人了?

“都在。”红玉说。

“那你找到他们的时候,每一个人,在做什么。”我继续询问,并不觉得我的方向错了。

“当时大人正在后面研究给您的新药,还有,丽夫人在房里哄微儿姑娘安寝,我在路上碰到了公子,公子是从钟离大人那里出来,拿了东西送去给大人的。钟离大人在房里翻找着书卷,还有廉赫廉赫当时也在自己的房里,我过去的时候,他是正在擦拭自己的短刀。”红玉大致回忆了一下,当时每一个人正在做的事情。

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在忙的事,看起来,谁也没有时间将我带出去。

“夫人,您是怀疑,是我们自己人将您从院子里带出去的吗?”红玉也发现了我的心思。“不会的,知道您不见了,大家都特别焦急的在找您呢,只有丽夫人当时为了要照顾微儿姑娘,大人让她留在院子里。其他人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转了多少圈走了多少路,到了后来,钟离大人让村长叫上村子里的年轻人一起帮忙寻找,动静可大了。”

红玉并不相信,是我们自己人把我带出去的。

“那你相信是我自己走出去的吗。”我问她。

她犹豫了,看起来也不是很确定。“我不知道,您当时病得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有力气自己走出去呢。可是可是那种情况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是怀疑是谁要害我。只是我想不通,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那天竟会是在潜坡醒来的”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时,我都觉得肯定是漏了什么线索的,要不然,莫说是以我当时的身体素质了,便是我现在,连走出这个村子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红玉突然转过身去,可她说话的语气却有些轻飘飘的,像是心虚一般,躲避着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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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二话 四面楚歌的危机

“你不知道?”

在这一刻之前,我根本没有怀疑过她,可是她现在的反应,却引起了我的注意。红玉向来是个没什么谋划的人,哪怕她是骗人的,也很容易就能拆穿她。她太容易被看透了,所以很不适合撒谎更何况,她想要瞒过我,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躲开了我,“夫人,您别想了,大人已经找到了医治您的法子,您应该好好休息,不要再为这些烦心的事儿操心了。”

“可是,即使我不去想,这样的事情以后就不会发生了吗。”我问她。

如果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即便只剩下不到半条命但是在他们面前就这么离奇失踪了,然后几个小时以后被发现倒在潜坡一堆尸体之间。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发生了吗?

“不会的!”红玉信誓旦旦的同我保证,稍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激动露出了破绽。“不不会的,夫人您放心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就算不睡觉不吃饭不休息,我也会看好您的,绝不会让您再有机会离开这个院子了。”

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只是,她不肯说。

红玉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里翀临死之前,也是被我发现一直有事情瞒着我难道那位耎大人在我身边埋伏的人,并不只是里翀一个?

我能够从红玉的眼神里看出来,她和那时候的里翀一样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极为懊悔的。她不忍心伤害我,却要面对我已经受到威胁的事实,她在隐瞒着什么,那些事情她不会说的

我想,我心里大概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应该也只有耎大人能够做到了吧

“红玉。”我说,心情就像跌进了冰窟,“里翀的死我很难过,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再出事了。”

“夫人。”红玉凑上来,“不会出事了,谁也不会出事的,您不要担心,好好休息吧,一切都会好的。等到您养好了身体,还要帮着钟离大人一切追查茧印的事情呢不是吗,还有偃氏,您不是还想看钟离大人和偃氏成婚吗?我们所有人都在盼着您早一点好起来呢。”

“你们所有人,都在盼着我好起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情况有多糟,即使是现在,这两天稍见起色,但也只怕是在拖时间罢了,我想要好起来太难了。

可是我看到红玉的眼神,当她说起“所有人”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还记得那天我听到他们凑在一起曾经商量要隐瞒我什么事情,现在她之所以能够毫无怀疑的说出“所有人”,是否是他们早已经商量好的呢还是所有人,都已经听从了那位耎大人的命令,只有我还蒙在鼓里。

“是啊,我们所有人都盼着您好起来呢。”红玉毫无察觉,她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红玉,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我问她。

如果从她这里下手,试着打开缺口应该容易很多。

耎大人目前怀疑是钟离家的人,钟离瑾可能在得知耎大人是杀害里翀的真正凶手时,就选择了和伏四一样,替他隐瞒。而里翀之前就受耎大人的吩咐,替他监视我们,除了里翀以外,红玉也可能被耎大人收买了,而我之前又刚好听到,萧珏云瑛廉赫红玉他们凑在一起商量要隐瞒我什么事情。我心里不安极了莫非此时此刻在这个院子里,只有我和毓儿,是不知道耎大人是谁的吗?其他人

“夫、夫人您在说什么呀”红玉的脸都因为受到惊吓变了颜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可她分明就是有事情隐瞒我的样子

我心寒了,难受的厉害。

“我真的,不希望是你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信任你。”

“夫人。”红玉内心在挣扎,我本以为她会忍不住这种煎熬,将他们在隐瞒我的事情脱口说出,我看得出来,她在摇摆不定。若是换做从前,只怕她早就憋不住了,可是这一次,她狠了狠心又说道,“夫人您误会了,我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您呀。夫人我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您。您救过我,对我有大恩,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为了您,红玉甘愿去死求您了,再等等,大人会治好您的”

她竟然,还是没有说。

我轻轻笑了笑,不再多问,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会告诉我他们到底隐瞒了我什么事情的。变了,所有的人都变了

“我渴了。”我对红玉说。

“炉子上熬的有药茶,您稍等一下,我去取来。”红玉说完,为我掖好盖在腿上的毯子,不放心地看了看我,确认我的意识清醒,才赶忙去取药茶。

“她有事情瞒着你。”“她”很不知趣的跑了出来,就坐在我身边,望着红玉的背影说道。“你为什么不揭穿她呢?这个院子里,他们明显已经串通好了,只瞒着你一个傻子,你就不好奇,他们到底在盘算着些什么吗。”

“滚。”我怒斥道。

可是现在身体太弱了,底气不足,连怒斥人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的。

“她”却在笑,“看来你在努力与病魔抗争啊,怎么,你害怕我真的成为你,取代你,然后永远的把你关起来吗就像你曾经把我关起来那样。”

“当时,人是你杀的。”我恨她很得厉害,我想起了很多的事情,我知道当时对养母补刀的,并不是真正的“我”,是“她”,是“她”取代了我的意识,只是那一时的偏差,就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大祸。

“我?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呢?在别人看来,我们可是一样的,他们又不知道,他们还以为人就是你杀的呢。”“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那天癫狂中杀人的凶手,我还记得她是如何趁我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占据了我的意识,控制我去补刀的。“你不是也想杀了她的吗?但是你太伪善了,我不过是替你动手了而已。后来你不是也感到很放松,很开心吗。现在倒想起怪我了。”

“你是凶手。”我说,她就是凶手,是最大的凶手。

可是这样的争执毫无意义,正如她所说,在别人看来我们就是一样的

我愤愤地瞪着“她”,却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一些,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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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三话 被虐待的女孩

这是,什么动静?

那哭声听起来是个女子,哭得十分心痛,肝肠寸断。

我皱了皱眉头,不想去管这个闲事的,可是左右放心不下,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一样。

偏偏这时候,红玉去端药茶还没回来。

“要出人命了。”“她”说,“怕是哪家又在打女人吧。”

一声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哭声在我耳边徘徊不断,我压在心里的恐惧和愤怒都被这女子的哭声打断了。一些曾经试图忘记的事情,变成一个个怎么也抹不去的画面,反复出现在脑海里。“村子里的人,会管的。”

如今我这样子,自己都救不了,如何能帮别人呢。

“那可不一定。”“她”说,“在这样的村子里,打女人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吗。他们何曾将女子当做一个人了。即便是邻里听见了,也没几个人会出头去管的。”

“”我知道“她”这个话是说给我听的。

“叫得好惨啊,”“她”居然笑着,在听那女子哭喊求救的声音,而村子里的人居然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出面去问一声的,“不知道这么打下去,她还能坚持多久。”

“你够了。”我说。

“你不管吗?”“她”问我,“要是连你都不愿意管的话,大概也没人会管了吧。你听,她的声音叫得多惨啊,也不知道打得会有多狠,你说,打她的人到底用什么东西打的”

我忍无可忍了,这个声音回荡在我耳边,远比梦魇更加可怕。

我艰难地站起身来,想要先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就没有村子里的人去问一声的呢。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到了门口,发现那声音竟然是从我们前面不远处的那个院子的方向传来的。

那个挨打的女子,还在一声接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好像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时还能听到什么东西打在她身上的响动。

“你这身体,就算过去了又怎样,真是丈夫打妻子,爹打女儿的,你一个外人又能过问什么呢。”“她”说,“不如现在就转身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钟离瑾,以钟离瑾的身份去管这件事,兴许还能引起他们的在意。”

“钟离瑾会管吗?”我认为他不会,即便他也看不过去这男人打女人的事情,可是顶多只是向村长提点两句,再由村长去向打人的人说几句,可那个时候,这女子只怕被打得半条命都没了。来不及

“你就这样过去吗?”“她”很意外。

“只是过去看一眼,如果真的打得那么厉害的话,有人说一声,总是好的”不管怎么样,我现在也算是钟离家的客人吧,这打人的人,怎么也得卖三分薄面给我。

我很清楚挨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比起被一个施暴狂虐打,周围人的冷漠更让人心寒。

至少那个时候,在我曾经遭受虐待时,我是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的

可是没有。那时候邻居就在我们家门前走过来走过去,听着我挨打惨叫的声音,却仍然能够当做什么都不曾听到,说说笑笑的路过。

人性的冷漠,总是轻而易举的能够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逼死的。

我还没绕到院子门口,就已经看到院子里,一个男人举着根藤条在院子里揪着一个小女孩死命的抽打着

“住手!”我大喊一声,气有些虚,不禁咳了两声,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口进去。

那个被按在地上虐打的小女孩,看起来才七八岁的模样有一瞬间,我看见她的时候,好像就看到了幼时的我自己一样。

“你为什么打她。”我向那男人质问道。

“我凭什么不能打她!我是她爹,我想打就打!”那男人并没有顾及到我是作为钟离家的客人在此养病的,反而在我质问他的时候,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同我争吵起来。“你是什么人,我们自家的事儿,有你什么干系!快走快走!”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非要把她打死了不成?!”我一听就怒了,那些话我曾经也听到过的,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讲理

“打死就打死,吃闲饭的”

“救我,救我。”小女孩抽空从他手底下跑了出来,她被打得脸上身上都是伤,一双小手抓着我的衣角,看着也是被抽打得一道一道的血印子。“救我他不是我爹,他会打死我的”

女孩刚一说出这话,那男人气得上前就要来抓她。

“你做什么,放手!”

我再看她,她的样子又变了,是我小时候的样子她苦苦哀求着我救她,不想再回到那男人的手里被他折磨死。我使劲儿推开了那男人,把女孩护在身后。

“他不是你爹?”我问那女孩,如果这男人不是她爹的话,他们是什么关系,那男人又凭什么这样打她?莫非这里面,还牵连到一宗拐卖案?

女孩哭得泪眼婆娑,她拼命摇头,否认和这男人之间的关系。

“你你当着外人胡说什么呢!我就是你爹,我养了你好几年了,你现在不认我了?我管教管教你有什么错!”男人举着藤条作势便要打过来。

“你不是我爹!我爹早就死了!”女孩大喊,她拉着我求救,“他不是我爹,真的不是我爹,我爹死了,我娘又跟了他,后来我娘也死了,他就天天打我”

继父。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女孩的命很苦,她父亲早逝,母亲带着她改嫁给了这男人,没想到她母亲也死了,这男人只能带着她一起生活。可是他经常打这小女孩出气,她又惊又怕,想要从这男人身边逃出去,至少这样她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男人气得咬牙切齿,换了根更粗的藤条,追着她在打。

我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狠狠地一撞,撞得他后退了好几步,眼看着他怒气冲冲上前要跟我们算账,我看到了放在一旁的一把钝刀,伸手抄起。“我警告你,你再过来我就”

“你跑到我家里来,还想杀了我不成?!你杀呀,你杀呀!”男人丝毫不怕,他面对的是我这样一个病弱之人,我手中仅仅可以称之为武器的东西,也不过是这样一把短刀而已,丝毫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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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四话 病情再度恶化

可是他的话,刺激到我了。

我曾经听过和这很像很像的话,也是他这样的表情,他这样令人心生恨意的样子。

我眼前的这一幕,与记忆里那些零散的片段重合了。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曾经虐待我的人,而我护在身后的小女孩,就是当年的我

她弱小、无辜,她被打得浑身上下都是伤,拼了命的求救。

而虐待她的人,还试图继续施暴。

一声声,一幕幕,勾起我心底对于旧时记忆的恐惧和仇恨。

我看着他,情绪已经开始失控了。

当他再一次冲上来要抓走那女孩的时候,我奋力一砍,伴随着钝刀滑过,他的手臂被划伤,落了几滴血在地上。不过这刀实在是太钝了,根本就不可能伤得他有多重,他受了伤流了血,反倒更被激怒了。看那架势,我估计我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带着这小女孩全身而退了。

“夫人!”我听到红玉一声大喊,他们已经找了过来。

只见我正举着钝刀,威胁着面前那男人不要再向我和身后的女孩靠过来。

“别过来。”这话,是说给面前这男人的,也是说给红玉的。眼前的情况真的很危险,红玉不应该过来要不然,她也会受到伤害的。

不可以,不可以伤到他们。

我看到萧珏和毓儿也都匆匆赶来。

“娘。”毓儿见状,愣了一下便上前阻止。

“别,别过来。”就在这时,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又变成了我养父的样子我看到他面目狰狞的要冲过来和我拼命,我害怕极了,挥舞着钝刀,试图阻止他靠近。

“霍汐呃。”

这是,萧珏的声音

等我回过神来,意识慢慢恢复我看到萧珏的胳膊上殷出了一道血印子手里的钝刀,一下子就掉在地上了。

“萧珏,你受伤了。”我看到萧珏的血,突然就懵了,是我砍的是我砍伤了他。“你,你怎么会我把你弄伤了都是我的错,萧珏”

“没事,没事。”萧珏说,他趁着这个机会,按住了我的手。

毓儿则是将掉在我脚下的钝刀一脚踢到了一旁。

“没事了。”萧珏不顾自己手臂上的伤,拦住我,抱着我,不让我再有机会做什么。“霍汐没事了,不要怕。你看,什么事都没有,没有人要伤害你”

没有人要伤害我?

我看向院子里,刚才那男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不见了。

“霍汐。”萧珏摸着我的脸,“是不是,没有人的。”

我低下头,就看到他的手臂还在流血“是我伤了你怎么办啊,是我伤了你我把你弄伤了。”

我心里很内疚,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我就把萧珏给伤到了。

“没事,没事的,不要紧,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萧珏说,“真的不碍事,不疼霍汐,我们先回去,先回去好不好?”

我已经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了。

“那个男人呢?”我问他们,“那个男人去哪儿了?”

毓儿愣一下,然后四周寻找着什么。

“他跑掉了。”萧珏说,“他被你吓跑了,他不敢伤害你了。他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我们先回去,然后找村长说这件事,让村长派人,在村子里找他。好不好?”

“嗯。”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比起我们,还是让其他人一起搜查,会比较有效率。

“什么男人啊?”毓儿倒是这么问了一声。

我立刻回过头看向他,“就是刚才在这里的那个男人啊,他,他拿着藤条,要打我们”

毓儿还想问什么,被萧珏制止了。

“没事了,我们不知道他去哪儿了。霍汐,我们先回去,你帮我包扎伤口好吗?”萧珏紧紧拉着我的手,将我从院子里带出来。

“那个女孩。”我回过头,看到那女孩还站在院子里,带着伤,巴巴的看着我们。“把她也带回去吧,要不然她继父回来,还得打她。”

毓儿的反应有些奇怪,红玉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他们两个人交换了眼色,即使在听我说完这些话以后,还是呆呆傻傻的愣在那里,动也不动。

“把她带回去,”我只能对萧珏说了,“把她留下来她会被打死的。”

“好。”萧珏答应我了,顺着我刚才眼睛看到的方向,和毓儿比了一下,说,“那就把她一起带回去吧,我们问问钟离大人,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帮帮她。”

“嗯。”我松了口气。

太好了,我这也算是保护了她一次,太好了。

毓儿和红玉只能乖乖的,把她一起带回来。

萧珏回到房里,我就去找他的药箱,拿东西来给他包扎。那钝刀并未将伤口处的衣服完全割开,可是下面的伤口渗出血来,将伤口处的衣服染得一片血污。我小心翼翼地帮他褪下衣裳,开始包扎伤口可我总是笨手笨脚的,就算提醒自己要小心,可还是弄得他不时低下头忍痛

“我,我是不是又弄疼你了。”我有些慌,起码这时候是有些乱了分寸的。

“没事,慢慢来我教你。”萧珏说,“你看着,这样先把这止血的药倒在伤口上,慢一点,慢一点没事,不要担心,你做的很好”

在萧珏的一步步引导下,我算是成功的完成了帮他止血包扎的步骤,看着伤口的血终于止住了,我松了口气。“还疼吗?”

他摇头,笑得很温暖,“不疼,你做的很好,一点都不疼了。”

“都怪我我怎么把你弄伤了。”我心里歉疚极了,原本只是想要抵抗那个人,害怕他伤害我们的,可没想到,却砍伤了萧珏。

“你都说过很多遍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吓到了,有人要伤害你,你想保护你自己和那个,被你救回来的小女孩,对吧?”萧珏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嗯。”我点头。

“大人,汤药好了。”红玉也是端着汤药急躁地跑了过来。

“汤药?”我看向萧珏,“对,你得吃药。”

“不是我吃药,是你要吃药。”萧珏说,拉扯好衣裳,用一只手接过了红玉的汤药,示意红玉出去等吩咐,才同我说道。“霍汐,把药喝了。”

“我没有受伤。”我不明白,明明是他受伤了,为什么要让我喝汤药呢?

“我知道你没有受伤,可是你刚才吓到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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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五话与 错觉与幻觉之间

他的说法,似乎是符合逻辑的。

“你刚才被那个人吓到了,所以要吃药。吃了药你就不会这么紧张了,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觉,就没事了。”萧珏说着,把红玉刚才送进来的汤药递给我。

我尝了一口,苦得发抖“不行,太苦了不喝了行不行?”

“得喝,我知道这个药很苦,可是它能够帮助你缓解头疼的。你不是一直头疼吗?”萧珏问我,“喝了药,忍一下,一下就好。”

没办法,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我最近头疼得是比较严重。

捏着鼻子,喝了几口,算是吞了大半,却怎么也吞不下去了。“够了够了我只能喝这么多了,喝不了了。”

太苦了,萧珏让我喝的药,真的是太苦了。苦得我的舌头都麻木了。

“好,那就不喝了。”萧珏说,“你先躺一下,休息会儿。我去和钟离大人商量下,看看你救下带回来的女孩怎么安置。”

“嗯。”我坐到床上,按照他吩咐的,慢慢躺了下来。萧珏拉过被子来盖在我身上,我拉住他,“不能再把她送回去,要不然她继父会把她活活打死的。”

“好,我知道。”萧珏俯身,在我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然后留我在房里休息,便出去和钟离瑾商量如何安置那个小女孩了。

可是他刚走到门外,关上门,就被等候在门外多时的毓儿和红玉拦住了。

“爹,我娘这是怎么了。”毓儿紧张的问,“什么小女孩啊?什么男人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到啊?”

“是啊,我们到的时候,就看到夫人一个人握着那把刀站在那里自言自语的,这是怎么了?”红玉也十分不安,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惊魂未定,至今还未反应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的。

“回去慢慢说吧。”萧珏只是这样对他们说,“你娘刚睡下,别打扰她。她刚刚吃了药,还需要一会儿工夫才能睡下,从现在开始,不管你们在忙什么,不能让她身边没有人守着。离开一会儿也不行,必须时时刻刻的盯牢了。”

“嗯。”

我听到他们应了一声,心里觉得奇怪。

难道毓儿没有看到那个小女孩吗?怎么可能呢,我们一起带回来的呀,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她继父手里把她救出来呢,他们肯定看到了。

除非除非是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再说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撞鬼呢。

但是毓儿和红玉都是那个反应,就没办法让我不去想,中间发生的事情怎么会那么奇怪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萧珏应该是看到了啊,萧珏还说,让他们把那小女孩带回来呢不对,不对不对。萧珏当时是顺着我的眼神,才伸出手指过去的,但是他指的方向,和小女孩站着的方向是有偏差的

难道他也没有看到那个女孩,只是在顺着我的意思说吗。

我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不正常了,偶尔我认为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却是梦魇一般的存在。而我觉得像是做梦的,却又那么真实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到底什么才是真。

我怎么了?不对,我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从那天我在潜坡醒来的时候开始

不对,更早,应该是在更早一些,我刚刚病倒的时候我在梦魇中看到“她”取代了我,站在他们之间,然后我被关了起来的时候

也不对,在那之前,我好像还是有征兆的。

我一点点的开始回忆,这些时候发生在我身上的各种怪事。

最后想了一圈下来,我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一次催眠开始,才变得不一样的。

没错,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的催眠被迫结束的时候。

所以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精神过于紧张,特别容易累。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所有的事情好像一下子都变得不正常了。

而最不正常的,还是我

“你说什么?!”云瑛带着微儿来看我,在听完我的话以后,她已经坐不住了。“霍汐,你真的疯了吗?都到了这个时候你都,你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难道你还想催眠自己去找什么真相线索吗?”

“我想找我自己”我说,“我不对劲云瑛,我好像真的不对劲了。我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但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我想要知道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我好像真的疯了。”

“霍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不要多想,你就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太累了,所以才会病倒的。你得好好休息,才能养足精神。”云瑛似乎不想再帮我催眠了,“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不要再想别的事情了。”

“其实你知道的你们都知道,我已经疯了,是不是。”我问她,“你们都看得出来,我最近很不对劲,明明要死了,还没有死,这一口,却跟疯了一样,不像是我了。”

“胡说。”云瑛斥责我乱说话,捂着微儿的耳朵,“当着孩子呢,你这些话若是让你的女儿听着了,她心里该有多难受。”

“我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呢。”我问她。

“什么?”云瑛怔住,没明白我的意思。

“那,钟离大人可有让村长带人去村子里找什么人吗。”我又问她。

“”云瑛答不上来,担心这是我的计。

“果然。”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难怪那个时候毓儿和红玉看我的眼神会怪怪的“前面那个院子,住着什么人你知道吗。”

“那个院子不是空的吗。”云瑛问,“霍汐,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不是空的。”不应该是空的,我看见过的那天,那天我看见了的,那个男人在打小女孩,我还上去和他拼命来着。怎么就就变成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的?

“霍汐!”云瑛叫我,“你到底怎么了,我原以为,你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精神,这就是要好了,可你现在你这是发生了什么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你也觉得我变了,是吗。”我自己有同样的感觉,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我才会变成这样的,我只是知道我真的不一样了,我好像无法控制我脑子里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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