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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桐》 楔子 镇抚使府，灯火通明。 在枯枝遮住的门楣后，是一座三进小院。 仆妇们捧着热水鱼贯而入，不过片刻，刚送进屋内的热水，便变得腥红。 守在廊下的柳妈妈嘴里焦急的念叨，“稳婆……稳婆怎么还没来！” 此时，屋内忽然传来‘哐当’一声，也不知是哪个毛手毛脚的小丫鬟，打翻了盛满了热水的铜盆。 柳妈妈脑海里顷刻间变的空白。 她再也不顾所谓的规矩，转身打起帘子疾步走了进去。 屋内，早已乱成一团。 柳妈妈没有多看一眼屋内忙着收拾的小丫鬟们，便绕过八扇的紫檀珐琅屏风，终于看到了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柳妈妈咬紧下唇，眼圈泛红，“小姐！” 躺在床榻上的靳瑟发髻凌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她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绣了石榴花的鲛纱帷帐，彷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了这么几个字，“妈妈，靖儿……可曾安好？” “小姐……”柳妈妈跪在床榻前，眼泪从她的面颊上滑落。她那苍老枯黄面容上，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痕迹，“您别担心小公子了，您好好生下孩子，比什么都强。你若是出事，靳家可怎么办啊！” 靳瑟深深的抽了一口冷气，微微地闭上眼。 柳妈妈见她不再开口，便轻轻地替锦瑟掖好被角，尽管她屏住呼吸，眼泪却直往下掉。 她翕了翕唇角，刚要开口讲话，便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老人的呵斥声，“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都是木桩子吗？” ——这是镇抚使陆隼的乳娘曾嬷嬷的声音。 柳妈妈一听，立即站了起来，急忙走出去打起帘子。 “不是叫你不要来主院了吗？”曾嬷嬷一见柳妈妈，皱着眉头训斥，“你又忘记我的吩咐了？” 柳妈妈被责，双手气的抖动，却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而是立即认错，“嬷嬷，一切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知错了。” 在这静谧的屋内，柳妈妈表现的小心翼翼，生怕惹的曾嬷嬷生气而迁怒靳瑟。 她们谈话和屋外夜风吹动廊下铜铃的声音，一并入了靳瑟的耳里。 疼痛难忍的靳瑟松开了自己抓着帷帐的手，像是抽丝一般被剥走了最后的力气，露出了面如死灰的笑容。 她出生在满门英烈世代忠良的勋贵之家，她的祖上是开国元勋，陪高祖皇帝打天下，立下无数汗马功劳。高祖皇帝登基后，便封了靳家镇北王的爵位，世袭。 到了她祖父靳铁铭这一辈，也不过短短几十年。 曾有人说，有战火的地方，便有镇北王。 有镇北王的地方，一定不会有战事。 靳家男儿七岁便从军，自幼在军营里长大，于他们而言大元北方这冰天雪地的边境，是值得他们用性命来守卫的地方。 国泰才会民安。 她的三伯父、六叔、七叔还有二哥、三哥、四哥……都战死在沙场上。 枝叶繁茂的靳家，最后子嗣凋零。 他们用性命捍卫了大元边境的安稳，可后来又落得了什么样的结果呢？ 元兴三十六年初，元和帝接到御史弹劾靳铁铭拥兵自重，私下收受贿赂，又扯出靳铁铭通敌叛国和瓦刺王有书信来往等等罪名。 元和帝已经年迈，疑心比年轻时更重。 他平生最恨臣子贪污和卖国，而靳铁铭两样都占了。 当时，元和帝大怒，他并未想起靳家是如何为国效忠，而是立即下旨将靳铁铭革职查办，又派出心腹黑云卫亲自去边境，押送靳铁铭进京。 等黑云卫到了边境时，靳铁铭携靳家男儿，已经畏罪自尽。 于是，靳家的大厦顷刻倒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也曾有忠臣上奏为靳家求情，连贤贵妃靳依水也跪在大殿外，求元和帝彻查此事。 可惜后来，贤贵妃却被元和帝‘送’回了昭明宫后，无颜再见众人而选择了悬梁自尽。 年迈的元和帝瞬间被贤贵妃激怒，认为她是畏罪自杀，立即下了决心要铲除靳家，力排众议的下旨将靳家男丁满门抄斩。 靳瑟痛苦地扯住身上的锦被。 她的祖母自缢在屋内，她入军不过几年胞弟，在被抓走前跪在她面前说，“四姐，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如果有来世，我绝对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闻言，她大哭了起来。 也是在靳家男儿被抄斩的几天后，她才知道，消失了多年的八叔靳谦之，在外居然有了血脉。 然而也是这位当年和祖父大吵后并发誓不再回京的八叔，在靳家出事后，却第一时间从外赶了回来，在宫门外对元和帝破口大骂，落得了个被乱刀砍死的结果。 世代忠良，功勋累累的靳家，彻底的被颠覆了。 靳瑟那时无措极了，眼看八婶腹中的遗腹子就要出生，眼看靳家女眷就要入官府为奴，而她却毫无保护她们的能力。 怎么救？ 要怎么做？ 直到她的表哥陆隼出现，愿意娶她这个罪臣的孙女时，她毫不犹豫的跪在他面前，求他救救靳家女眷。 世人皆说元和帝最信任的黑云卫镇抚使陆隼心狠手辣、惨无人道。 可她却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这个人身上。 陆隼像是一点也不意外她的请求似的，答应了她这个无理的要求。 她嫁给陆隼这些年，陆隼待她极好，知道她不习惯被人触碰，房事更是少之又少。 后来，更是在误以为她无法生育时，都不愿意纳妾，和她一起从外祖陆家收养了一个孩子。 她的确利用了陆隼做了不少事，一直觉得愧对这个男人。 她曾是想要好好和陆隼过一生。 靳瑟吃力的抬起手，遮住了眼，不再去看刚刚走进屋内的曾嬷嬷，一身将死的气息。 若不是今日她在后院误听了曾嬷嬷和管事的谈话，她会真的以为陆隼待她极好…… 几年前的靳家会败落，不止是因为靳家功高震主，惹的元和帝怀疑了她的祖父靳铁铭有谋逆之心，还有朝廷上小人和齐王煽风点火，导致后来元和帝对靳家更不满了。 ——当年，她的祖父靳铁铭和靳家男儿在边境并不是畏罪自杀，他们是死于黑云卫之手。 连她的姑母贤贵妃也不是真的悬梁自尽，而是被宦官活生生的勒死。 她的八叔更是被人特意告知靳家出事，才会匆匆的赶回来在宫门外破口大骂…… 这些人，是想要靳家绝后。 这一切，陆隼知道的清清楚楚，对她却只字不提。私下，他又愿意告诉他的乳娘曾嬷嬷，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连这次陆隼去太原，都并不是追查什么大案，而是特意去追杀靳家唯一的血脉、她八叔的遗腹子——靳靖安。 “夫人。”曾嬷嬷的声音冰冷如铁，“你今天都听到了什么？” “不过你听到了也没关系，老奴不如多告诉你一些。你以为陆大人是真的待你好吗？他不愿意纳妾，不愿意多碰你，是因为外面有许多个和你一样，长的似他心上人的女子。” 曾嬷嬷说到这里，讽刺一笑。 她俯低身子伸出手，想要探靳瑟的面容，却被靳瑟躲开。 “你和他的心上人长的最像，可惜当初你眼下有痣。后来，大人亲自替你去掉了泪痣，你和那个人就更像了。” “可是再像又如何？赝品永远是赝品。我是大人的乳娘，不希望一个赝品替他生下子嗣，所以在你入门后，我在你用的膳食里，加入了避子药。而大人仁慈，在得知你‘不能生育’后，却依旧不愿意纳妾，还亲自去陆家将陆旻这个小子接来给你当养子，这不是要让他绝后吗？我不忍心，便停了你膳食里的避子药，不然……你怎么会有身孕？” 靳瑟睁开眼，昔日清澈的眼里，布满了密集的血丝。 “你和你娘一样，都是狐媚子。”曾嬷嬷神情里闪过一丝得意，又笑着说，“如果你今日没有听见我和管事的谈话，你还是高高在上的镇抚使夫人。只是可惜……你福薄，不能享受这一切。不过你放心，你去世之后我的女儿会嫁给大人，替你好好的照顾他。” 她说完，便对身后站着的几个稳婆压低声音道，“大人、孩子，都不要了……做的干净点，知道吗？” 靳瑟身子疼的已经麻木，她不甘心的用力撕喊，“曾嬷嬷我求求你了，孩子是无辜的，还有靖儿……他是靳家最后一丝血脉，求你饶了他们吧！” 下一刻，她便如断了弦的琴，被人用锦帕堵住了嘴，彻底的没了声。 靳瑟睁大了眼，用尽了力气想要从几个高大的稳婆手里挣扎开，却像是被大石压住，丝毫不能动弹。 屋外，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挂在屋檐上的铜铃突然断裂，从高处跌落在了青花石铺成的小径上，发出‘叮’的一声响。 而同时，屋内的靳瑟在薄弱的烛火下，面色惨白好似一个恶鬼。曾经灵动娇美的容貌上，留下的也只有满满的不甘和惨淡。 梦中三月的微风拂过镇北王府的每一个角落，廊下的佛铃晃动，留下一阵清脆的声音。 年幼的弟弟拉着她手在园子里疾步行走，那时阳光明媚，他低声哼着一曲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曲子，“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除尽奸贼庙堂宽……莫非你也怕权奸有口难言……” ------------------ 文里没有锦衣卫的存在，职位虽然有参考，但是全部是架空的！ 历史学的差，亲们不用太过于考据！ 第001章：姐弟 夜已经深了。 天空布了几颗零零碎碎的星，似璀璨的玉石。 露水正悄无声息的笼罩着整个京城。 刚从屋内退出来的向南在看见急匆匆朝着自己奔来的人，怔了一怔。 等人走近后，她才开口，“五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站在向南眼前的少年，清秀的容颜上布满了担忧的神情，“我听人说起四姐病了，我不放心，所以特意回来看看。” 从太学到镇北王府，最快也要半个时辰。 向南看着身前风尘仆仆的五少爷靳笙，知晓他一定是连夜赶回来的，披在他身上的斗篷，早已变得湿润。 她翕了翕唇角，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半响后，她才道，“四小姐还未睡下，奴婢这就进屋帮您通传。” 向南又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清幽的香味。 左边临门高几上的白玉细颈瓶里面，插着几只含苞待放的紫薇花。不远处软榻旁摆着檀木小几，放在小几上白玉镂空海棠纹的香炉缓缓地溢出淡雅的香味，青烟缕缕，经久不散。 四小姐靳瑟正依在大迎枕上，面容在这丝丝青烟后，显得模糊至极。 “小姐！”向南走近后，低声说，“五少爷来看您了！” 靳瑟抬起头，平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高兴，又在下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让他进来。还有，夜里寒气重，你让柳妈妈去给五少爷准备一碗姜汤驱寒。” 向南顿时心里一喜，“奴婢这就去！” 等向南退下，靳瑟才抬起头来，再一次打量起屋内的陈设。 红木雕祥云拔步床、缠枝紫薇铜镜、四扇绣百蝶穿花屏风……临窗的花梨条几上，还摆放着她嫌弃了许久的桐木瑟。 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是她生活了十五年的紫薇院。后来，镇北王府败落，偌大的府邸逐渐荒芜，这座院落里的紫薇花再也无人打理，满院萧条。 而她身边的向南，在陪同她一起去了北镇抚司府后，便嫁给了外院的管事，从此消失在她眼前。 到了最后，她身边只留下了一个柳妈妈。 现在，一切都安好，她们都还在。 靳瑟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狐裘大氅，暗暗的吐了一口浊气。 向南说她前几日晕阙在祠堂里，若不是靳老太太开恩，她怕是要饿死在祠堂内。 靳瑟的记性并不好，却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件事情。 在她十二这年，因为练瑟太枯燥无趣，便偷偷溜出来，在小厨房里随意拿了一碟点心回屋用了起来。 她回屋不久，她的父亲便一脸怒气的冲了进来，不分青红皂白的给了她一个耳光。 那时的靳瑟被打的神智模糊，等她清醒过来想要询问父亲自己做错了什么时，却被父亲身边的管事送去了祠堂里。 后来她才知道，她拿走的那一碟点心名叫荔枝水馒头，是骆明月用了几日的时间，特意为她有了身孕却胃口不好的后母梅氏赶制出来的点心。 所有人都认为她故意找茬，‘偷’吃了梅氏的点心。 连那个曾经疼惜她的父亲靳秉之，也非得让她给梅氏认错后，才同意将她从小祠堂里放出来！ 她倔强不肯低头，并不肯承认自己是故意找梅氏的麻烦，更不认为自己这是‘偷窃’。最后，她因为虚脱而彻底的晕阙过去……若不是刚刚从灵隐寺赶回来的祖母靳老太太听闻这件事情后，立即派人将她救了出来，她怕是真的会饿死在祠堂内。 ——仅仅是因为一碟荔枝水馒头。 想到此处，靳瑟捏紧了衣袂。 “四姐！”靳笙将披风脱下递给身后的向南，疾步走上前，眼里满满的担忧，“你身子可好些了？” 眼前的少女生的面黄肌瘦，金钗之年的她柔弱似春日里的柳叶，模样楚楚可怜。 靳笙蓦地，眼眶便红了。 靳瑟挥手让向南搬来小杌子，笑着回答，“你快坐下说话。” “我没事，只是偶感风寒。”靳瑟见眼前的弟弟一脸倔强，又温声细语的问道，“你在太学这段日子可曾习惯，身边的人伺候的好不好？若是不喜欢那边的吃食，等过些日子我让柳妈妈做些你喜欢吃的点心，亲自给你送去！” 靳瑟看着靳笙的眼神，逐渐变得眷注。 这是她的双生弟弟，是在面临死亡时，还在担心她以后温饱的弟弟。在那时她才知道，她和弟弟所谓的‘隔阂’，在靳笙的眼里一直都不存在。他不畏惧死亡，却因为不能再护住她这个姐姐，而悲痛欲绝，泪水纵横。 靳笙被她的话，惊的有些讷讷的，半响后才回了一句，“我很好，什么都好！” 也不怪靳笙会如此惊讶，在他当年独自搬进靳家主院，陪在靳老太太身边后，靳瑟和他的姐弟感情，便逐渐疏远。 靳瑟怪他，撇下自己去陪祖母，让她独自一人住在紫薇院，和梅氏互相怀疑、互相嫌弃。 聪慧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后母，喜欢原配留下来的孩子。 尤其是在当年，父亲误以为她想划破他和梅氏的女儿靳钟的面容时，气的抬起手便将年幼的她推倒在地。 父亲的力气极大，而她又没有丝毫防备。摔倒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后，她的额头上立即出现了一大片青痕。 那时的她委屈至极，她是真的想好好的接受梅氏，也是真的想抱抱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妹妹。至于靳钟面上的红印，她自己也不知晓从何处来。 她急着辩解，哭着说不是自己做的，可是梅氏和父亲却不相信她的话语，他们更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件事情后，父亲每次见她都如见了恶鬼，恨不得从未有过她这个女儿。而府邸里的下人们，私下更是说她蛇蝎心肠。 她在紫薇院过的如履薄冰，而现在她身边最亲的弟弟，却抛下她去主院讨好祖母。 她埋怨弟弟离她远去，更嫌弃自己不能做好一个护着弟弟的好姐姐。 后来在靳笙来找她时，她气的更是口不择言、恶言相向。 为此，靳老太太对她也有了不满。 “四姐……”靳笙镇定下来后，又说，“我想退学了。” 靳瑟睁大了眼，诧异的看着他，“是不是在太学受了委屈？” 靳笙立即摇头，辩解，“不是，我没有受委屈，师父们都很好。只是……” 只是，他实在不放心靳瑟一个人在宅子里。 这次若不是祖母，他便要失去这个姐姐了。 靳瑟像是猜出他在想什么似的，叹了一口气，“阿笙，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安心在太学念书，祖父说你聪慧，来日肯定会成为国之栋梁。” “我不去！”靳笙的脾气和靳瑟有几分相似，倔驴一般的摇头，“我在家里，看谁还敢欺负你。不过一碟点心，就算是你用了太太十碟、百碟点心又如何？不过是用来填饱肚子的东西……” 说着，眼前的少年眼角似有泪光，“父亲怎么能为一碟点心，就差点要了你的性命啊！” 靳瑟愣了愣，苦笑。 是啊，不过是一碟点心而已，没了可以再做。 可是她的亲生父亲，怎么能如此待她？不愿听她解释，便让她跪在祠堂里忏悔。 从前的她，也是这样想的，心里满满的怨恨，在多年后都未曾消去。 直到靳家败落后，寄住在镇北王府里的骆明月成为了齐王妃时，她才彻底的明白。 她当年用的，不是一碟普通的点心。 而是骆明月亲手给她设下的陷阱…… 还有昔日妹妹靳钟脸上的红印，也和骆明月脱不了关系。 第002章：活着 人生若不经过风雨浮沉，又怎么能看得清身边的人心，是黑是白。 前世她看懂了陛下的猜忌和薄凉，看懂了太子的昏庸无能、犹如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更是知晓了所谓的人情世故。便借着外祖和陆隼的手，让这几位皇权的拥有者，体会到了什么叫孤家寡人、孤掌难鸣。 只是，她终究是个被束在深宅里的妇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后，目光变的短浅，从而忽略了藏在暗处的小人。 譬如一直躲在云南的齐王，譬如齐王妃骆明月，和一直不动声色的梅家。 ——现在，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时光倒流，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很感激现在的一切，并没有什么不满。 “四姐！”靳笙见靳瑟沉默不再开口，以为她伤心至极，立即安慰道，“明儿便是十五，我一定要让祖母给你讨个公道！” 靳瑟敛了心神，最后哑然失笑。 她终于知道，为何自己的弟弟靳笙会在今夜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镇北王府虽然家大业大，但是她的祖母靳老太太自幼在将门长大，不喜欢繁琐的礼仪规矩，也不喜欢小辈去打扰自己的清静。所以，这些年靳老太太在用早膳的时候，甚少讲究所谓的排场。 靳老太太总是说，孩子们有孩子们的小日子，老来我这里走动做什么？ 除了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靳府的小辈们会去主院给靳老太太问安外，其余日子都是自己忙自己的，互不打扰。 这些年来，靳家人并未因为这件事情而疏远关系，反而相处的十分融洽，宅子里更没有太多乱糟糟的琐事。 靳老太太虽然性子温和，但是却也不是没脾气的泥菩萨。 当初，靳瑟和靳笙发生争执的时候，就被靳老太太罚抄了佛经，说是让她好好的静心。 这次，她和父亲生了嫌隙，靳笙怕她吃亏，更担心她被老太太责罚，所以才不顾规矩的从太学跑了回来。 她这个弟弟，明明是个男儿，却比女子还要细心。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靳瑟轻声安慰靳笙，又道，“从前，是四姐的不是，四姐不该那样对你。你不要放在心上……往后，四姐一定不会再和从前一样误会你！” “抱歉阿笙，我不是一个好姐姐！” 她的声音太过于柔和，以至于靳笙那张隽秀的容颜上，再一次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怎么会？”靳笙反应过来后，立即打断了靳瑟的话。 昔日，他落水昏迷不醒时，父亲只是来看过一次便离开了，而只有靳瑟一直在院子里照顾他。 那时的她也不过是个尚不足八岁的孩子，却因为担心他不能醒来，而难过的夜不能寐，最后更是因为太过于劳累还患上了‘厌食症’。 如今靳瑟虽然好了一些，但是在吃食上，依旧没有什么胃口。 靳笙看着眼前的少女，发丝枯黄，面颊瘦小……顿时觉得哽咽。 一碟点心。 区区一碟点心，若靳瑟愿意用，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父亲明明也知道靳瑟的病情，却还如此重罚她。 靳钟是父亲的孩子，梅氏腹中是父亲的孩子——可难道他和靳瑟，便不是父亲的骨肉吗？ 所谓的亲情，原来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渐的淡去。 “四姐为我做了那么多，我都记得！”靳笙忍下满眶的泪，笑着道，“你是最好的姐姐。” 姐弟两人间多年的‘结’，终于被打开。 靳笙饮了姜汤后又陪靳瑟说了好一会话，甚至还为了哄靳瑟高兴，哼了一段自己初学的乐府。 靳瑟听着，又想起梦中，靳笙也曾哼道，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除尽奸贼庙堂宽……莫非你也怕权奸有口难言…… 靳瑟想，她这辈子，不会相信苍天。 这世，她便是苍天。 她会护家族安稳，更会亲手除尽前世疏漏的奸贼们。 这一夜靳瑟睡的无比的踏实。 翌日清晨，靳瑟醒来的时候，便听见外室柳妈妈和向南轻声的谈话。 “今儿一早，老太太便吩咐李嬷嬷来紫薇院，说是让四小姐早些过去。”向南不安地说，“柳妈妈你说，老太太是气五少爷昨儿夜里擅自从太学跑回来，要拿四小姐出气吗？” 柳妈妈压低了声音，“休得胡言乱语，老太太心善着呢，怎么会拿四小姐出气？” “可是，当初老太爷要让五少爷去从军，是老太太拦着的。”向南又道，“老太太说，五少爷聪慧该好好念书。镇北王府有那么多武将，也该出个像样的读书人。可是现在，五少爷却说要退学，这不是要急坏老太太吗？” 柳妈妈叹了一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在内室的靳瑟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她这个弟弟还是和从前一样任性。 她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装作刚醒的样子迷糊的哼唧了一声。 在外室候着的柳妈妈发现内室的动静，立即吩咐向南唤人进来伺候靳瑟起身。 “小姐，你身子还未痊愈。”柳妈妈看着眼前身子消瘦，脸色暗沉的靳瑟，担忧的皱了皱眉头，“这可如何是好！” 尚在病中，却又不能耽搁给靳老太太请安。 毕竟，连靳老太太身边的李嬷嬷都亲自来紫薇院了。 “四小姐病着，应该好好休息。”刚走进屋的向西立即插嘴，“五少爷昨儿已经回来了，他肯定会帮四小姐说话的。老太太最心疼五少爷，自然不会生四小姐的气。” 柳妈妈低声呵斥，“住嘴。” 坐在一侧的靳瑟，饶有趣味的打量着眼前的向西。 她记得向西和她一样，生的肤色暗黄，丝毫不起眼。 可这段日子，向西的脸上的肌肤却突然变好了，宛若剥了壳的鸡蛋，容光焕发。 可就是这样越来越夺目的向西，在一年后便会选择投井自尽……还给靳瑟留了一个虐待下人的恶名。 靳瑟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抹莫测的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等向南给她披上绣了茉莉的斗篷后，靳瑟才慢慢地出了门。 初秋的寒露，被凉风吹在她的面上，冰冷刺骨。 这一刻，她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还活着的气息。 ---------------------------------------------- 新书求推荐票~各种姿势求推荐票~~ 第003章：明月 从紫薇院到主院的路程，也不过半柱香的时辰。 靳瑟下了抄手游廊，又跨过前庭，便看见了不远处巍巍屹立的两颗银杏树，一片灿烂金黄。 秋风吹过，银杏叶在枝头颤动，发出低沉的‘沙沙’声。 从主院外看进去，便能看见院内被扇形的银杏叶铺了一地，携着微风，景色极美。 靳瑟看着眼前的一切，似惊喜又似不安，忽然她觉得心中异觉，抬起头便看见不远处直奔过来的一团绒绒的球形小东西。 直到那小东西奔到她面前，呲牙咧嘴的冲她嚎叫，随后跟来的靳笙立即走了上来低声呵斥，“阿狸，不得无礼。” 靳笙尚且稚嫩的容颜上，露出几分不安，他走到靳瑟身边，低声说，“祖母让我来主院陪她，其实是让我来照顾阿狸的。” 说着，靳笙指了指地上的黄色松鼠犬。 常言道人有好坏，狗有忠奸。 这个小东西在靳笙眼里，既懂得欺软怕硬又精通怎么仗势欺人，简直是狗中的小无赖。 偏偏靳老太太却很喜欢这个小东西，唯独靳瑟烦它烦的不行，以至于当初他们的母亲陆氏都叹气，说靳瑟和这个小东西八字不合。 可当初若不是在京郊小住的靳瑟误将它当做狐狸救回庄子上养着，这小东西估计早就变成一堆黄土了。 “阿狸还和从前一样不待见我！”靳瑟笑了笑，又说，“它还记恨我把它送走。” 靳笙撇了撇嘴，“四姐也不是故意的，那会……” 他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母亲刚刚离世，牌位都还是崭新的时候，父亲便已经准备迎梅氏入府。他和靳瑟还未从生母离世的悲痛中抽身，便要挤出笑脸去迎接另一个‘母亲’。 那时的靳瑟虽然没有对父亲和梅氏有埋怨之心，却也因此郁郁寡欢、食不下咽，更没有闲心再去照顾阿狸。 因此，靳老太太便吩咐下人将狗接了过来。若不是当时这个小东西闹着绝食，靳笙也不会亲自来主院照顾它。 靳笙想着，便轻轻地拿脚碰了碰地上张牙舞爪的狗，骂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话音刚落，阿狸就叫的更凶了，颇有几分誓不罢休的意味。 院外的动静太大，惊动了里面的人。 杜嬷嬷打起帘子走了出来，笑着说，“五少爷，你又欺负阿狸呢？” “我哪敢啊！”靳笙嘟嚷着，也不顾突然扑上来咬住他斗篷的破狗，而是和靳瑟埋怨，“四姐，我觉得阿狸骨子里就是个奸狗！” 靳瑟看了一眼被靳笙斗篷拖动的阿狸，心有余悸的点头，“你说的对！” 杜嬷嬷是靳老太太的陪嫁丫鬟，一生未曾嫁人，一直在靳老太太身边伺候。 她性子和善，和谁说话都是一脸笑意。 “老太太已经起身了，四小姐、五少爷快进屋吧。”杜嬷嬷说着，便打起了帘子。 靳瑟点头，“多谢嬷嬷。” 她面色苍白、声音沙哑，惹的杜嬷嬷又多看了她一眼。 屋内，靳老太太正坐在上首，跟坐在身边小杌子上的梅氏说着话，在听见靳瑟进屋后，眉头便微微一蹙。 “见过老太太。”靳瑟并未因为梅氏的存在而露出胆怯的模样，她走上前恭谨地行礼，“老太太万福。” 靳瑟的动作落落大方，丝毫不像从前一样，只知道匆匆敷衍，然后找个角落躲起来，恨不得谁都不曾注意到她的存在，自卑又胆小。 靳老太太微微敛目。 眼前的小丫头，明明生的面黄肌瘦、目光无神，在行礼的时候动作行云流水，让人找不出半分错处。 这样的靳瑟，倒是和已故多年的陆氏有几分相似。 靳老太太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做做样子的训斥靳瑟几句，在一侧的梅氏便说，“四丫头，我这段日子胃口一直不好，心里总是惦记着荔枝的味道。可是现在这个季节，哪里能弄到荔枝。你爹也是急了，担心我吃不下东西，让腹中的孩子遭罪，才会责罚你。唉，你啊，也是不懂事，若是喜欢便该来和我说，而不是背着我偷走那些点心。” 端着茶水进屋的杜嬷嬷闻言，不禁怔了一怔，看着靳瑟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怜惜。 靳瑟福身对梅氏恭谨的行礼，声音不吭不卑，“太太，是我错了，我不该在小厨房里拿走点心。” 靳瑟说的是‘拿’而不是‘偷’。 虽是在认错，但是声音却从容不迫，并没有因为害怕而跪地求饶。 屋内的人不禁都有些失神，看着靳瑟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 她们惊讶什么，靳瑟自然知晓。 她向来懦弱怕事，遇事只知退让，每次给靳老太太请安的时候，都藏在人群里，像一只既笨又丑的鹌鹑。 前世，她也曾跪在梅氏面前示弱，保证自己不会再犯错。 可是后来，正是因为她的胆怯，导致了梅氏下手的时候愈发狠毒。以至于后来梅氏在失子后，将所有的错误都推给靳笙，说他们命格相克的时候，她连护着弟弟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用家族规矩的名义，将才华横溢的靳笙送去了军营中历练。 后来她才明白，一味的示弱只会让人觉得，谁都可以欺负她。 连刚刚在府内站稳脚跟的骆明月，都把她当做了可以随意玩弄的人偶。 而且，眼前的梅氏对靳瑟而言，构不成一丝威胁。 梅氏仗着有了身孕想欺辱她来立威，行为既蠢又愚昧。 梅氏见靳瑟并未跪下认错，目光不着痕迹的带了几分薄怒。 这个小丫头，居然不怕她了？ 梅氏叹了一口气，又道，“你既知错了，晚些记得去书房同你爹爹认错。” 梅氏话音刚落，在座的几位太太，眼里都露出了几分不满。 梅氏有了身孕胃口不好，但是这府邸上下谁又不知晓，四小姐靳瑟的胃口更差呢？不过一碟点心，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至于这么斤斤计较，让孩子在众人面前难堪吗？ 终究是继母啊！ “好了。”一直未曾开口的靳老太太皱眉，“父女哪有什么隔夜仇？又不是什么大事，桐儿也不需要亲自去跟你爹认错。” 桐儿是靳瑟的小名。 梅氏还要开口说话，站在梅氏身后的老嬷嬷立即在暗中扯了扯梅氏的袖口，示意梅氏不要再说下去了。 靳老太太这些年虽然已经不管理宅子里的庶务，但是她终究是镇北王妃，是当今贵妃的生母。惹得靳老太太不高兴了，对梅氏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想要立威，什么时候都可以，何必急在一时。 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连在一侧坐着的大太太，都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僵局。 就在此时，屋外的小丫鬟进来通传说表小姐来了，才让这如冰的气氛在开始逐渐缓和。 靳瑟抬起眼，下一刻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刚踏进屋内的小姑娘，容颜上的稚气虽然还未彻底褪去，但那双似深山内清泉似的双眼，似羞似柔，似雪夜里的明月，皎洁不染一粒尘埃。 小姑娘的气质莹润，让屋内小姐们如同星辰般黯然失色。 “外祖母！”小姑娘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袄裙，手里提着一个朱色食盒，“明月给外祖母请安，外祖母万福。” 靳老太太的容颜上，终于又恢复了温暖的笑意，“快起来吧！” 小姑娘笑了笑，起身便走到靳老太太身边，声音里带了几分担忧。 她说，“外祖母，前几日的事情是明月的不是！明月应该多做一些荔枝水馒头给舅母和表姐尝尝，这一切都是明月的错，是明月蠢笨没有想周全，才让舅舅和表姐生了嫌隙！你千万别责罚表姐，要责罚就责罚明月吧！” ------------- 继续求推荐票~ 第004章：伪装 小姑娘说完，便将食盒放置在一侧的桌上，自己先行一步跪下。 那双剔透无伪的眼眸，噙着浅浅的泪水。 似冬日里平静的湖面，笼罩在一层稀薄的纱幔下，天然且又清绝。 明明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在靳瑟眼里，却是另一幅画面。 骆明月的话，就似一把沾染了麻药的匕首，一寸，更深一寸地刺入她胸膛内。 只要骆明月一拔刀，她所谓的自尊，便似血雾一般逐渐的消失。 留下的，只有永久的内疚和自卑。 靳瑟父亲这一辈，靳家宗家只有两个女儿。 庶长女靳依山在十多年前嫁给了出身寒门的探花郎骆清逸，而嫡出的小姐靳依水在同一年入宫，被封为贤嫔。 及至靳瑟十二岁，靳依水已是贵妃。 靳依山虽是庶出，但终究是镇北王府的小姐，配出身门第并不显赫的骆清逸绰绰有余。 好在，骆清逸生的俊朗、文采卓越，为人也十分正直。他在娶了靳依山后，便去江南任了知州，不出两年便和靳依山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这便是骆明珠和骆明月。 七年前，骆清逸和靳依山出游的途中遇见了山匪，落得了个尸首无存的结果。 同行的骆明珠虽然活了下来，却受了极大的惊吓，神智不清、时常胡言乱语。而骆明月因为感染了风寒，并没有随行，而躲过一劫。 半年后，回京的靳老太爷无意拆开了一封信函。 这封信是骆明月写给靳老太太的。 骆明月在信中求镇北王府暂时收留骆明珠。 她说，江南虽然好，但是大夫的医术却远不如京城里的精湛。自从父母去世，骆明珠便缠绵病榻，似痴儿一般。 她说，骆明珠是她唯一的嫡亲姐姐，她不愿意放弃医治姐姐。 靳老太爷看了信函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翌日便派人去江南将这两姐妹一起接来京城，住在了镇北王府内。 其实老太爷的想法很简单。 这两个孩子没了父母，在骆家难免被人疏忽。 靳老太爷怕骆明月往后没有依靠，还特意做主让靳从安和骆明月定了亲。 他每一件事情，都为这对姐妹着想，并没有因为骆明珠的疯癫，而不再搭理她们、疏远她们。 骆明月也争气，在靳家这些年，从未有人说过她的一句不是。 连靳瑟的后母梅氏，对骆明月都刮目相看，甚至还允许骆明月抱刚出生不久的靳钟…… 也就是在那一日，靳瑟在抱尚在襁褓里的靳钟时，发现了靳钟脸上的红印，后来被梅氏和父亲误会，以为她想要对靳钟下毒手。 想到这些，靳瑟看着骆明月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打量。 骆明月看似无辜善良，但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又将错误推给了靳瑟。 这位未来的齐王妃果然是好手段，兵不血刃。 “这孩子！”靳老太太低声道，“这怎么是你的错呢？快起来吧。” 骆明月温柔的笑了笑，起身后又缓缓地走到靳瑟身边，声音带了几分江南水乡独特的软糯口音，“表姐，这件事情是明月做的不好。明月不知表姐你也喜欢用荔枝水馒头，只记得你喜欢吃蟹粉酥了……这几日我特意赶制了一些水馒头给你尝尝，希望表姐不要生明月的气。” 骆明月善解人意的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几碟荔枝水馒头。 不得不说骆明月的手艺极好，她做出来的点心，是镇北王府里的厨娘们从未见过的。 比如这道荔枝水馒头，样子仿若粉色透明的水晶皮，包裹着盛开金黄色小花。用起来口感滑嫩，味道唇齿留香。 挑食的靳瑟从前从未尝过这种味道，那一日她也是听身边的向西提起，说小厨房里最近有了新的点心，口感极好。靳瑟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点心，让向西念念不忘……才会在偷懒后，在小厨房里拿走那碟摆放在最显眼地方的水馒头。 靳瑟温和的笑了笑，故意露出一丝恐惧，接过碟子的手微微颤抖。 “呀……”骆明月突然发出低沉的惊呼声，下一刻只见盛了荔枝水馒头的白瓷碟从她的手中滑落，马上就要跌落在地。 靳瑟像是有准备似的，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跌落的白瓷碟。 她的动作优雅，丝毫不曾慌乱。 仿佛刚才曾露出恐惧的人，并不是她。 骆明月神情惊疑不定，她张口刚要说话，便听见靳瑟开口道，“表妹你没事吧？东西可要拿稳啊！这样好的点心，若是弄脏了，可不就浪费表妹你的心意了吗？” 骆明月凝神看着眼前的靳瑟，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眼前的少女虽然比她大了两岁，但是因为常年胃口不好，发丝干黄如枯草，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还长了一些痘痕。那双清澈的眼眸下，长了一枚红色的泪痣，点缀在靳瑟的脸上，却更显得靳瑟更加可怜，似哭非哭。 她曾听闻靳瑟的母亲陆氏，是一位堪比已故无垢皇后的美人。连靳笙的容颜，都生的俊朗无双，可偏偏靳瑟……却生的面黄肌瘦，像是被人虐待了似的。 “我没事，多谢表姐。”骆明月想着方才靳瑟敏捷的身手，疑惑至极。 短短几日，靳瑟就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无从前胆怯的样子！ 这，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靳瑟握着白瓷碟，看了一眼碟中的点心，笑着说，“柳妈妈也曾做过水馒头给我用，可惜味道却永远比不上表妹亲手做的好。不知表妹做这水馒头的时候，除了用葛粉，还用了什么秘方？” 她说的随意，而在一侧的靳笙却皱了皱眉。 “葛粉取自葛藤，有解热、生津止渴等功效。”靳笙看着靳瑟，担忧地说，“葛粉性寒，用多了对肠胃并不好。如今已经入秋了，更要少用。四姐，你可要顾及你的身子。” 他话音刚落，在一侧的梅氏几不可微的皱了皱眉。 性寒？ 她如今有了身孕，吃食愈发谨慎。 可偏偏的，她就喜欢骆明月做出来的点心。 骆明月性子温和善良，做事更是事事周全。所以，梅氏因为骆明月的温顺，对骆明月也颇有照拂。 可是，这性寒的东西，骆明月怎么能给已经有了身孕的她吃？ 梅氏想着，心里生起一丝不悦。 ------------------------- 求推荐票~嗷嗷嗷嗷~ 第005章：交锋 纵使骆明月厨艺再好，像水馒头这种清凉的东西，入秋之后的确不适宜再用。 尤其是像梅氏这样有了身孕的人。 在一侧坐着的二太太窦氏笑了笑，“难怪母亲总说笙哥儿聪慧，不过是看过一次医书上记载的东西，便都记下来了。葛藤的确是性寒之物，天气凉了更该少用。” 窦氏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靳瑟，“你的脾胃娇嫩，更应该多注意饮食。” 窦家医术出众，二太太窦氏的父亲窦荀更贵为太医署院使，被更被人誉为华佗在世。 窦荀经常奉皇命替三年归一次京城的镇北王靳铁铭扶脉，一来二去俩人便熟悉了。 几年前窦荀膝下唯一的女儿窦氏，便嫁给了靳瑟的二伯父靳文之，这些年来俩人虽没子嗣，却依旧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在靳瑟的记忆里，窦氏虽然没有孩子，却十分疼爱失了生母的她和靳笙。 可这样温婉的女子，前世的结果并不好。 前世，二伯父靳文之被斩首后，窦氏受了刺激，神智开始模糊，整个人更似烈日下的花朵，恹恹的没有了往日的灵气。 所有人都说，窦氏疯了。 连窦荀都拿窦氏的病情没有丝毫办法。 短短半个月不到，窦荀就似苍老了几十岁。 元和帝念在窦家人一心沉浸医术，并未参与靳家的事情，且在宫中侍奉多年，便恩准了窦荀归乡养老。 窦荀离开时，带走了窦氏。 靳瑟那时已是陆隼的太太，故而不能去送窦氏一程，只是让柳妈妈替自己带了些东西。 柳妈妈回来后，声音沙哑。 她说，“小姐，老奴从未见过二太太这样。她明明谁都不记得了，却一直念叨着天气凉了，要做药膳给二爷补身子。” 柳妈妈说着，眼里噙着泪水。 可是再补身子的药膳又有什么用？靳文之已经不在了。 含冤而死。 靳家世代忠良，却没有一个人有好结果。 像窦氏那样温婉如水的女子，活活的被逼成了一个疯子。 这让靳瑟再次看到窦氏的时候，心里就似针扎一样难受。 “这是二伯母教的好。”靳笙的脸上没有丝毫窘迫的神色，而是转身对靳老太太身边的杜嬷嬷说，“杜嬷嬷，你也要多注意注意祖母的膳食。” 靳笙的心思单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关切靳瑟的动作，让骆明月温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骆明月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面色暗沉的梅氏，心想这下糟糕了。 她来镇北王府多年，在众人眼里是个细心的人。可今日靳瑟和靳笙无意的几句话，便让再坐的人们，觉得她似乎也不是那么完美。 她犹如一张白纸，今日的不慎，便是这张白纸上，一滴极其显眼的墨汁。 相比本就不出众的靳瑟，她的错处就容易被放大。 骆明月沉默了片刻，便带着几分歉意看着靳瑟，“表姐，对不起，您千万别怪我。我也是忙糊涂了，只一心记挂着表姐喜欢用水馒头却忘了天气已经转寒了。” 她说的情真意切，模样更是楚楚可怜。 那双剔透如琉璃的双眼，也逐渐的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似乎只要轻轻一眨，泪水便会从眼眶里流出来。 靳瑟打量着骆明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这便是骆明月的厉害之处。 总是喜欢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子，以至于许多人都忘了，她并没有大骆明月多少，亦没有对骆明月说什么过分的话。 靳瑟笑的温和，她瘦弱的模样，因为这一抹笑容，更让人心生怜悯。 她说，“明月，我是你的表姐，你这样说，太见外了！” 她说，她是表姐。 做姐姐的谦让妹妹，是这个做姐姐的人心胸开阔。 靳瑟像是理所当然似的接受了骆明月的歉意。甚至丝毫没有悔意，不承认她拿走本该属于梅氏的点心，是偷窃的行为。 骆明月怔了一怔，右手藏在袖口里微微握拳。 修的圆润的指甲，刺的骆明月有些疼痛。 这真的是靳瑟吗？ 真的是那个自卑又胆怯的靳家四小姐？ 骆明月不知是哪里出了错，只是觉得自己这张宣纸上的墨点，似乎越来越大。 “你们姐妹的感情，真好。”大太太笑了笑，又转身对靳老太太说，“母亲说了好一会话，肯定也饿了。不如先用早膳吧！” 大太太姚氏是靳老太太的表侄女，当年姚家摇摇欲坠，靳老太爷丝毫不怕被姚家连累，无论被谁劝说，也没有放弃他和靳老太太的婚约。后来，即使姚家人离开京城回了老家平阳从商，靳老太爷依旧让自己的长子迎娶了姚家的姑娘。 来日，长子继承爵位后，靳家的女主人，依旧是姚家人。 姚氏是个聪明人，她年幼的时候亲眼见证了姚家迅速的败落，即使贵为小姐，却依旧吃了不少苦。 士农工商。 昔日辉煌的姚家已经不在，有的只有平阳粮商姚家。 她如今能嫁到靳家来，是多亏了靳老太太。 所以这些年来，姚氏对靳老太太恭敬有礼，丝毫不敢怠慢。 她比谁都清楚，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老太太，即使鬓间生了银丝，即使眉眼已布满细碎的皱纹，容貌不复当年。却依旧是靳老太爷心中的挚爱，是靳家的女主人。 靳老太爷和靳老太太的感情，并未因为时间的流逝，都逐渐的淡去。 靳老太太点头，“好。” 姚氏淡淡一笑，转身吩咐杜嬷嬷领人进来。 候在屋外的小丫鬟们提着红漆食盒鱼贯而入，姚氏从她们手里接过食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菜。 莲子百合小米羹、燕窝乌鸡汤、石斛花胶炖瘦肉……因为靳老太太喜欢偏甜的味道，所以还特意准备了糖糍粑、糖麻圆、蟹黄酥等小点心，上面撒了些桂花，闻着香气扑鼻。 每一样菜肴都是姚氏精心挑选，想要博取老太太欢心。 其实靳瑟知道，她祖母除了不吃苦瓜外，并不挑剔菜肴。 给什么便吃什么，即使是咸菜粥，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靳家有个规矩，在用早膳之前，都会先用一碗马奶羹开胃。这种东西对身体有益，靳家人也颇为喜欢。 只是，靳瑟却不喜欢。 无论厨娘的手艺怎么高超，她始终觉得这马奶羹里有腥味。 从前，她都想着办法不用马奶羹。 那时的她不显眼，不用也没人发现。后来即使杜嬷嬷知道了，也未曾说过她的不是。 靳老太太虽然表面上不注意她的存在，却依旧记得她不喜欢腥味的膳食，会私下让杜嬷嬷准备一些清淡的东西给她用。 然而这一次，靳瑟却丝毫不曾犹豫的捧起白瓷碗，皱着眉头将里面的马奶羹用的干干净净。 她太清楚，自己现在这个身子是什么样子。 说好听点是苗条，说难听点就是弱不禁风。 这样的身子，遇见一点风寒就能让她小半个月起不来床，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和时间去保护靳家？ 所以即使马奶羹的味道让她有些反胃，但是只要对身体好……她依旧会用。 靳瑟尽量放轻动作，却依旧被不远处的靳老太太看在眼里。 第006章：催命 不知想起了什么，靳老太太几不可微地皱了皱眉。 在一侧为她布菜的姚氏虽然没发现她细小的动作，而一直沉默的杜嬷嬷却是心有神会。 杜嬷嬷立即拿了一碗小米绿豆粥走到靳瑟身边，和往常一样笑着说，“四小姐你尝尝这个！” 起初，杜嬷嬷对靳瑟颇为关照的时候，一起用膳食的太太、小姐们还会惊讶她的动作。 但是久了，她们也都习惯了。 靳瑟的脾胃差，胃口更是挑剔，一点沾了腥味的东西，都不愿意碰。 宁可饿着。 也难怪生成如今瘦弱的模样，哪有她生母陆氏往日的半点风姿。 今日，靳老太太没有责怪梅氏，亦没有训斥靳瑟半句，连杜嬷嬷对待靳瑟依旧如初，这让骆明月心里如狂风般翻涌。 太不对劲了。 即使靳老太太不管宅子里的庶务多年，却也不该这样轻拿轻放。她精心设计了那么久的局，宛若烈日下的露珠，被蒸发的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痕迹。 靳瑟笑了笑，“谢谢嬷嬷。” 靳瑟并没有和往常一样，丢了马奶羹去用小米绿豆粥，似乎这清淡的小粥已经不合她的胃口。 直到她夹了一个水晶蒸饺到碟子里的时候，连在另一张桌上的靳笙都看了过来。 这一顿，靳瑟用的膳食比往常多了几倍。 离开的时候，靳笙压低了声音，带着不满的语气说，“父亲怎么能这样饿着四姐，他怎么能这样！” 靳瑟哭笑不得。 她该怎么和靳笙解释，自己是想长的更壮一些？才会强迫自己多用膳食。 不过既然靳笙误会了，也好。 这样，靳笙应该会防着梅氏和父亲一些。 这一世，那些错误绝对不会重来。 秋日的微风携了几分寒意，银杏树叶从枝头落下，在空中打了一个圈，最后落在地上被人踩过。 从小门出来的骆明月还未踏出主院，便被一阵狗叫声惹的心烦意乱。 “汪——汪——” 阿狸站在远处，对着骆明月的方向狂叫，颇有狐假虎威的味道。 它生的娇小，但是声音却十分宏亮。 廊下站着的几个小丫鬟，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多看了一眼骆明月。 骆明月心里虽然不悦，却依旧和善的笑着，然后在狗叫声中走出了主院，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步子略显得急促。 等刚出了主院，跟在骆明月身后提着食盒的小丫鬟茉莉便道，“表小姐，这些布丁，太太们都没用，还剩下许多。你说要怎么办？是不是……” “闭嘴！”骆明月转头看着身后的茉莉，言语似刀剑般锋利，“糊涂东西，我说了多少次，这是水馒头，不是布丁！往后若是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茉莉吓的颤抖，身上的鞭痕隐隐作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样的骆明月，哪里还有平日里温柔的模样。 茉莉用余光又多看了一眼骆明月，心里泛起了苦涩味。 站在稀薄阳光下的骆明月，肤色宛若凝脂，眉目生的秀气，尤其是她那张似樱桃般大的唇，点上了一抹胭脂，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动人。 当初，茉莉被分配来照顾骆明月的时候，曾天真的以为这位表小姐是位活菩萨。可日子久了，她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活菩萨，根本就是位位女罗刹。 生的美艳动人，却手段狠毒的恶鬼。 可她没有办法…… 她不敢离开骆明月的身边。 她的父母、妹妹，皆在骆明月的手里。 此时的骆明月丝毫没有注意到茉莉的神色，而是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昨日你去靳瑟房内打听，可有打听出什么东西？” 茉莉赔笑道，“有的。那小丫头说，当年陆氏的确留了东西给四小姐，只是这东西不知放在哪里。还有，四小姐用的膳食，似乎真的有问题。” 骆明月一点也不意外的哼了哼，“肯定有问题，毕竟是陆素梅的女儿，容貌再差也不会差成这样。” 陆素梅便是靳瑟生母的名字。 当年，长公主嫁入陆家后，便亲手抚养失了双亲的陆素梅长大，这么多年来一直视如己出。 陆素梅的确被教养的很好，不仅容貌出众，更是才华横溢。 只是谁也不清楚，本该贵为皇妃的陆素梅，为何会突然下嫁到靳家，还许给了不能武不能文的庶出五爷靳秉之。 太奇怪了。 骆明月想到这里，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靳家看似平和，但是却隐藏了不少秘密。 比如，靳瑟的身上一直都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 当年她学习医术，对药材颇为敏感，也曾在熟悉的人身上闻到过这个气息。 这种药，虽不是什么毒药，却也称不上什么好东西。 能影响人的食欲，对什么东西都没胃口，精神一直恹恹的。 用多了，面上也会生出痘痘。 用来掩盖一个人的容貌，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是谁想要掩盖靳瑟的容貌？目的是什么？ 靳瑟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即使再夺目又能如何？ 骆明月想不明白，却又觉得十分有意思。 “表小姐，那还要继续打听四小姐的事情吗？”茉莉试探着问了一句，又想了想才道，“五太太这次对四小姐颇有怨言，可方才——她似乎也不满意表小姐您。” 提起五太太梅氏，骆明月露出了讥诮的笑容。 梅氏这个蠢货。 明明是继室，却对原配的儿女十分苛待，似乎恨不得这两个孩子不存在。 这并不是什么理智的行为。 若是不喜欢这两个孩子，大可以放手溺爱，直接养废他们。到时候，根本不用自己动手，这两个孩子便会闯出大祸，自寻死路。 可惜梅氏却想着要在靳家立威，一副刻薄的面孔。 这样的蠢货，不为她所用，骆明月都觉得可惜。 今儿，若不是靳瑟和靳笙无意的几句话，她便能让这个蠢货帮自己一个大忙。 可惜，偏偏被靳笙和二太太窦氏给搅乱了。 “不满意？“骆明月似笑非笑，“她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她不是想要立威吗？我一直都在帮她啊！” 这次，骆明月故意让靳瑟拿了梅氏的点心，让梅氏有地方可以发泄内心的不满和怨恨。 事到如今，梅氏和靳瑟的裂隙越大，她便越有可乘之机。 骆明月笑了笑，若是来日靳瑟知道了一切，也只能怪靳瑟自己手里的东西，太过于引人注目了。 陆氏给女儿靳瑟的保命符，却变成了女儿的催命符。 第007章：面药 入秋后，中元节将至。 镇北王府里的下人们，已经着手开始准备祭祀需要的东西。 香烛、冥纸、清酒……每一样都不能疏漏，为此姚氏身边的几位嬷嬷，已经几日没有合眼了。 相比众人的忙碌，靳瑟便显得清闲了许多。 她抬起手抚摸放在花梨木长几上的桐木瑟，微微失神。 她的生母陆氏通晓音律、工诗善画，故而柳妈妈也希望靳瑟能和陆氏有几分相似，至少能有一样拿的出手的东西。 然而，靳瑟却辜负了柳妈妈的期待。 她不仅不擅长诗词，对音律也是一窍不通。 后来，她嫁给陆隼后，陆隼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强迫她学这些东西。 寄人篱下的她违背不得。 熟能生巧，久了她也就会弹几首像样的曲子了。 靳瑟皱了皱眉，立即忽视了那张熟稔的脸孔。 突然，一股冷风从屋外吹了进来，靳瑟冷的打了个寒颤，转头便瞧见向西拿了几本书朝她走了过来。 靳瑟喜静，方才已经让柳妈妈她们退下，而向西却像是根本不记得她的吩咐似的，丝毫不在乎是否打扰了她的思绪。 若是从前，靳瑟自然不会计较。往日的她，总认为这是小事。 可如今她却不由地生了几分怒气。 小事都做不好的下人，留在她的身边，只会成为她的绊脚石。 而且靳瑟十分清楚，自己的懦弱，像是亲手赐给下人们能要了她性命的锋利匕首和慢性毒药，往后会折磨的她每一夜都难以入睡。 “向西。”靳瑟伸出手，轻轻地拨动瑟弦，“你近日是不是受了风寒，高热不退！” 向西愣了愣，笑着说，“四小姐你说笑了，奴婢若是病了，哪里敢来伺候你！” 下人们若是病了，是不能贴身伺候主子的，怕过了病气给主人。 向西生的机灵，笑起来的时候更是乖巧。 她自然不会忽略这个规矩。 向西走到靳瑟身边，将手里的《女则》、《女诫》、《孝经》放下，微微启唇。 结果，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靳瑟停了手上的动作。 靳瑟说，“既然没有烧糊涂，也没有耳聋，那么，我的吩咐你都忘了吗？” 向西自然没想到平日里性子温和的靳瑟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低头露出讪讪的模样，“方才周妈妈吩咐奴婢拿这些书给小姐，说是五爷让小姐每一本都抄写十次，算是小惩大诫。四小姐，奴婢也是听从周妈妈的吩咐。” 靳瑟住的紫薇院在镇北王府众位太太、小姐们眼里并不算大，但却有两位管事妈妈。 柳妈妈是靳瑟生母陆氏的陪嫁，陆氏去世后便一直在靳瑟身边伺候，而周妈妈是后来靳瑟的父亲靳五爷派过来的人。 一向不喜欢插手后宅庶务的靳五爷，却偏偏做了这件事。 这些年来，周妈妈仗着自己是被靳五爷亲自指过来的老妈子，没少对靳瑟责罚。 不是抄书，就是背诵经文。 每一样都让靳瑟苦不堪言。 从前的靳瑟性子胆怯，不敢违背周妈妈的吩咐，连不悦的神色都不敢出现。唯独柳妈妈心疼这样的靳瑟，和周妈妈私下发生了不少争执。 后来，柳妈妈被周妈妈诬陷手脚不干净，差点被逐出紫薇院。 周妈妈狐假虎威多年，性子嚣张任性，从未将靳瑟当过主子。 向西似乎也学到了周妈妈的习性，如今敢拿周妈妈来压她。 可惜，她已非昨日的靳瑟，又怎么会怕一个下人？ “是吗？”靳瑟将右手放在长几上，托着自己面颊，淡淡一笑后话锋一转，“向西，我记得你父母已经年迈，在京郊的庄子上养老。” 向北和向南是柳妈妈从陆家挑选过来的小丫鬟，而向东和向西却是靳家的家生子。 虽然这些年，柳妈妈也曾教过向东和向西规矩，可这两个小丫头终究并非陆家人，无论柳妈妈怎么对她们，似乎怎么也养不熟。 尤其是向东，那是一位比向西还要难应付的小丫头。 向西怔了一怔，立即回道，“回小姐话，奴婢的父母的确在京郊的庄子上做事。” 向西有些疑惑，为何靳瑟会突然问自己这件事情。 “昨儿阿笙来找我，说是祖母这几日一直念叨着平阳的小食。”靳瑟微微扬眉，声音和善温婉，“我记得你的父亲是平阳人，想必对平阳极其熟悉，也知晓这些小食在哪里能找到。身为靳家的奴，这件事情想必你父亲也十分乐意效劳。” 靳瑟顿了顿，目光似隔膜了什么，“每年入秋后，平阳都会下几场暴雨，也不知这路途遥远，你父亲是否能遭受得住这一路的艰辛。” 向西面色惨白，眼泪簌簌从眼眶里滚落。 她的父亲患有风寒，入秋之后双腿不便。 下人们的病痛，做主子的自然不知晓。 若是往常，靳瑟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向西记忆里那个胆怯又自卑的靳瑟，在这几日，逐渐变得模糊和陌生。 眼前的靳家四小姐靳瑟，虽然依旧生的面黄肌瘦，可眼眸里的那股灵气，却宛若剔透的水晶，熠熠生辉。 向西握紧了双手。 她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如今，靳笙回来了。 这五房唯一的男丁靳笙，也是靳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儿。 靳笙的一句话，便能左右她父亲的生死。 靳瑟虽然没有明说，可向西却也不是傻子，自然知晓靳瑟这是在敲打她。 “不过，我曾听你说起，你父亲腿脚不便。”靳瑟若无其事地说，“靳家不缺跑腿的人，若是腿脚不便，便好好在庄子上歇着吧。” 向西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靳瑟都知道。 她都清楚。 “多谢四小姐记挂，奴婢的父亲的确腿脚不便，尤其是入秋后，更是痛的迈不动步子。”向西没了方才张扬的样子，低眉顺眼地说，“这些年，奴婢一家多谢小姐的照拂。” 向西说，多谢‘小姐’的照拂，而并非是靳家。 靳瑟满意的点头，又坐好了身子，看着眼前的桐木瑟，声音几不可闻，“你最近敷面的膏药，是谁给你的！” 向西刚落地的心，又因为靳瑟的一句话，悬了起来。 第008章：容貌 她不敢去看靳瑟的眼神，贝齿紧紧地咬住下唇。 下一刻，向西便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书上说，女为悦己者容。”靳瑟声音温软，“我记得你和向北是同一年的，生辰仅仅只相差几个月。向北前几日跟我提起了周妈妈家有个侄儿叫周五，说他是个本分老实的人。” 靳瑟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前世，在向西去世不久后，一向谨慎沉稳的向北突然求她赐婚，说想要嫁给周五。 那时的靳瑟是个懵懂、无知、还未及笄的少女，听闻这些话便羞涩的不敢言语。 向北是陆家那边送来的丫头，卖身契也在陆家。思虑很久后靳瑟便让柳妈妈去安排这件事情。 柳妈妈虽然不悦，嘀咕向北背弃主子，却依旧没有苛待不懂规矩的向北。柳妈妈让向北跟着周五去了庄子上，当了管事娘子，只是从此再也不能踏入靳府。 也因为如此，靳瑟曾见过周五一面，那的确是个生的俊朗的少年，难怪向北对他那么死心塌地。 也是那一次，她见到了周五大拇指上的扳指，是自己幼年最喜欢的那一枚。 向西管她的首饰，而向北管她的衣物。 那么，周五是怎么偷拿到了这枚扳指的？ 靳瑟清楚的记得，自己从未赏赐过任何人这枚扳指，包括在她身边多年的周妈妈。 显然，能拿走她首饰而又不被周围人察觉的人，只有向西。 周五和向西肯定认识的，不然周五手里怎么会有这枚扳指？ 一个胆大包天的丫鬟，敢偷拿主子首饰去讨好从前毫不相识的男子。无非只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向西对周五有所求。其二，自然是想去讨好周五。 想了想前因后果和向西这段日子为了容貌费尽心思的变化，靳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女为悦己者容。 美色误人，男/色也不例外。 向西当年的死，或许和周五还有向北都脱不了关系！周五是外人，和周妈妈一起算计她这个懦弱无知的小姐，让她背上虐待下人的恶名，或许还有点原因。 那么向北呢？ 向北是陆家送来的小丫头，怎么也会胳膊肘往外拐？ 靳瑟唇边浮现一点笑意，“莫非，你和向北一样，有了心上人？” 她说的直接，没有少女的一点羞涩，而向西的神色却惨白如纸。 靳瑟也不着急，只是拨动着桐木瑟，目光清晰明亮，像夜里蛰伏在暗处的小兽——蓄势待发。 此时的向西，不敢去看靳瑟的眼神，只是暗暗咬唇。 靳瑟只是提起这个人的名字，而她的面前浮现的，却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容颜。 “小姐。”向西握紧了双拳，感觉到自己掌心的冷汗，湿了又干，干了又变得湿润，“是向东给奴婢的面膏。” 靳瑟眯起双眼，盯着向西，一字字地说，“原来如此。” ——果然是向东。 向东这个小丫头是个十分精明的小姑娘。 可惜，太精明却不是什么好事。 靳瑟突然有些沮丧。 她温顺自卑的性子导致身边的丫鬟一个个生了异心，这些丫鬟们认为她太过于懦弱没能力护住自己，才会想着逃离她的身边，自己寻找安定的生活。 可惜，即使她再懦弱，她却也从未苛待过身边的任何一个下人。 连丢了一些贵重的首饰，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认为她们只是偶尔才会生那么一丝贪念。 她对这些丫鬟不薄，可到了最后，身边除了向南，也只有柳妈妈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以后……”靳瑟声音清冽宛若深山的玉石碰撞，“你跟在我身边多年，知晓我的心性，我从未苛待过你半分。念在你我主仆一场，今儿我不妨提醒你一句话，当年秦六娘的结果，你可以细细的想想。” 她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晰。 向西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声，随着‘秦六娘’这三个字都消失了。 六年前，方探花郎迎娶文安郡主的事情，成为了一段佳话。 方探花郎文采出众，人更是俊朗无双，只是那么站着，便能成为一处赏心悦目的风景。 年幼的向西曾听人无数次提起那位方探花郎，是如何的隽秀夺目。 可是好景不长。 方探花郎和文安郡主成亲不过两年，便被乡下的发妻找上了门。 那位发妻名叫秦六娘，曾出现在靳王府。 所有人都以为，方探花郎这样出色的人，会抛弃秦六娘肯定是因为秦六娘太过于丑陋野蛮。甚至有人还传言，说秦六娘当初强迫了方探花郎。 因为方探花郎隽拔，所以秦六娘便显得更是污秽。 可是，当秦六娘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候，方探花郎的容貌瞬间化成了背景。 秦六娘是个乡下妇人，容貌却不比文安郡主差，说话也和和气气的。 丈夫抛弃她和孩子，秦六娘却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要求方探花郎给她个答复。 她只是笑笑，说了一句，“郎君若是想要休妻，也该让我知晓，你是否安稳。你放心，若我夫妻之间没有感情，便好聚好散。感情这种事，向来都是两厢情愿，没有强迫的道理。” 方探花郎本不想承认秦六娘这个妻子的存在，后来因为文安郡主的查明后，只能哆嗦着写下休了秦六娘的休书。 那时，碰巧靳老太太在佛寺里遇见了秦六娘，又喜欢秦六娘做斋菜的手艺，便带秦六娘回府里暂住了一些日子。 府邸上下的人，都不知晓靳老太太到底是想做什么！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靳府上下不少人都见过秦六娘，在外面传秦六娘是个残废的时候，靳府外院的碎嘴的下人们，也会反驳回去。 向西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样容貌出众的秦六娘都没有留住方探花郎，而她一个普通的小丫鬟，又拿什么来留住周五？ 靳瑟不多言语，同向西说自己乏了。 言尽于此便好。 等向西退下后，靳瑟才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抬起眼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紫薇树。 靳家败落后，不少人都立即和靳家撇清关系，而文安郡主和方探花郎却在暗中狠狠地踩了靳家一脚。因为当初，他们想要杀秦六娘灭口时，恰好被同住在寺庙附近的靳老太太所救。 等靳家男儿被抄斩的消息传出去后，秦六娘曾又一次进京看望她。 多年过去，秦六娘依旧如当初那般貌美动人，丝毫不像一个乡下妇人。 秦六娘噙着泪，从包袱里拿出不少金银首饰递给靳瑟说，“女子本刚，为家则柔。但是，四小姐你要记得，这世上没有谁是真的可靠的，你得靠你自己。” 女子的容颜，会随着岁月而逐渐老去，多年后美丽的少女，会变成一个布满银丝的妇人，谁都不会例外。 靳瑟明白秦六娘的担心。 她脚步轻盈地缓缓挪到铜镜前，看着自己眼下清晰的痣，唇边勾起了一抹冷淡的笑。 她不会和前世一样，急着恢复本该属于自己的容貌。 她要让那些生长在暗处的人明白。 他们该记住的——是她这个人，而并非是她这张脸。 第009章：虚实 即使靳瑟开始有条不紊的处理身边的事情，却依旧劝说不动靳笙立即返回太学。 靳笙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般，绝不松口。 到了最后，靳笙也仅仅是答应了她，说自己不会退学。 靳瑟揉了揉眉心，看着坐在自己身前陪她一起用膳的靳笙颇有些无奈。 靳老太太向来宠着靳笙，事事也愿意依着他。 昔日，他们的父亲靳五爷曾以靳笙体弱为由，希望祖父靳老太爷带靳笙去边境历练几年。 靳笙的确体弱，可靳五爷想要靳笙离开京城，无非是因为被梅氏撺掇。 起初靳老太爷也应了下来，可很快便又被靳老太太驳了回去。 靳老太太说，“笙哥儿这孩子聪慧应该好好念书。镇北王府有那么多武将，也该出个斯文的读书人。若是担心笙哥儿的身子，不如请人来府内教笙哥儿习武，偶尔练一练就当强身健体了。” 靳五爷本还想说什么，却不想靳老太爷立即应了下来。 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提起，要送靳笙去军营里的话题。 靳瑟也是过了许久才知晓，靳老太太之所以会说那番话，无非是靳笙自己不愿意去。 靳笙说想要陪着她。 可是，靳老太太到了最后也终究没有护住靳笙。 昔日的靳笙和梅氏不知为何发生了争执，之后还动手推了梅氏，导致梅氏小产。 靳五爷大怒之下，就将靳笙赶去了边境，不许靳笙再回京城。 前世她最后一次见靳笙，也是镇北王府被抄家的时候。所以，她根本不知向来懂礼的靳笙为何和梅氏起了冲突，最后还动了手。 “阿笙！”靳瑟放下手中的银箸，正打算开口，便见靳笙抬起头来立即打断了她的话。 靳笙说，“四姐怎么和杜嬷嬷一样，一直唠叨唠叨。我说了我要等四姐身子彻底痊愈了，再回太学念书。四姐你就放心吧，我绝对不会退学的！” 说完后，他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像个孩子一般撒娇，“祖母都说我聪慧，少去几日又怎么了？四姐应该和祖母一样相信我！” 即使靳笙嘴里念叨着靳瑟啰嗦，却依旧不动声色地，把盛着靳瑟多吃了几口的水晶青菜包的白瓷碟，往靳瑟的身前推了推。 见他如此，靳瑟只好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想着要怎么改变前世发生的事情。 靳笙不愿意，她不强迫。 她会护着靳笙。 靳笙见靳瑟沉默不语，便立即岔开了话题，“四姐，你都不知道，三哥这几日一直都带着我练箭，可把我累坏了。” “你看……”靳笙伸出手，放在靳瑟面前缓缓的摊开，“我的手都生了茧子了！” 小少爷靳笙哪里受过这样的苦，纤细白嫩的手指此时已经有些粗糙了。 靳瑟知他不是怕吃苦的人，他说这些无非是怕她乱想，所以才随意找的话题。 靳瑟只好配合着点头，“是不是吃不消了？” “也没有啦！”靳笙收回手，声音有些低沉，“只是三哥太忙了，每日只能陪我半个时辰！” 靳瑟闻言挑眉。 靳家三少爷靳从安性子木讷善良，是个喜欢多做事少言语的人。 他在他们这一辈里，显得早熟又沉稳。 也正是因为他的老实，靳老太爷才会擅自做主将骆明月许配给靳从安。 虽说这门亲事定的匆忙，但是靳从安却没有半分不满，反而对骆明月十分的上心。连骆明月身边的琐事，靳从安都替她处理的妥妥帖帖，一句怨言也没有。 可见，靳从安是真心喜欢骆明月，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都给她。 可骆明月回报靳从安的是什么呢？ 骆明月不止要了靳从安的性命，更让他死后都不能入土为安，尸首分离只能丢在乱葬岗被野狼撕咬。 “三哥在忙些什么？”过了一会，靳瑟失神的目光才慢慢得变得清明，眼里的那一抹戾气，也渐渐的消失。 靳笙见靳瑟对这个话题有兴趣，当下便立即回道，“说是去寺内拿些竹盐回来。” 靳瑟眼珠动了动，若有所思。 “三哥说太太最近没什么胃口，她身边的安嬷嬷总去找二婶和明月表妹，让她们想想法子！”靳笙提起梅氏，言语里带了几分嫌弃，“二婶和明月表妹都擅长医术，尤其是明月表妹，她做的药膳味道极好。这不，安嬷嬷不敢整日去缠二婶，便去粘着表妹。三哥担心表妹，只能帮些小忙了。” 靳瑟苦笑，“这可不是什么小忙啊！”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京郊唯有元照寺才有竹盐。 元照寺有一片一望无边的紫竹林，但产出的竹盐量甚少，曾只提供给皇家独享。若不是太后不喜奢靡，提倡皇家节俭，这竹盐也绝不会赠给有功之臣。 “谁知道三哥怎么拿到的。不过太太用盐跟流水似的，也不知道她怎么用的。”靳笙对梅氏没一点好感，提起关于梅氏的事情，都显得敷衍，“我听二婶说太太的确胃口不好，双腿浮肿的厉害，看着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靳瑟问，“二婶可曾说起，太太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靳笙显然不愿意谈下去，“表妹和二婶都说，太太这是血虚，是很正常的！” 女子有了身孕，若是不精心照顾，自然容易血虚。 靳笙每次提起梅氏，脸色都很冷淡。 此时的他赶紧拿起盛满了银耳莲子羹的白瓷碗，递到了靳瑟面前，“四姐，你再用一些！” 靳瑟点头，从靳笙的手里接过莲子羹，心绪却飘远了。 靳笙无意的几句话，却让她更加警惕。 她一直都在怀疑，前世梅氏会小产，并非是靳笙的错。 可所有人都认为梅氏胎像平稳，又有擅长医术的窦氏和骆明月照顾，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若不是靳笙莽撞，梅氏就会顺利的诞下男婴。 来日，这男婴长大了会威胁到靳笙在五房的地位。 所以靳笙会恨梅氏腹中的胎儿，在众人眼里也就变成正常了。 就在此时，向北和向西端着饭后的水果走了进来，而靳瑟的目光也落在了她们身上。 从前亲密无间的两个小丫鬟，此时像是有了巨大的隔阂似的，不愿意多看对方一眼。 当真是有意思！ 靳瑟低头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用足了力气才将白瓷碗里的羹用了一半。 她知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这一次她一定要弄清楚，昔日模糊不清的事实。 楔子 世人皆说，银杏树寿命极长。 景瑟昔日在庄子上种下银杏树，也是带着这样的期盼。 风从林间吹过，系在树上的佛铃响声长绵。 一片银杏叶落在了她身前男子的身上，像是在昭告眼前的贵人也似它这般命数。 “长庚。”景瑟淡淡地唤了一声。 本来紧闭着双眼的男子睫毛微微颤抖后，才缓缓地睁开。 他的眼眸不像中原人那般漆黑，更似冬日里的霜落在上面，有着一层灰色的薄烟。 “桐儿。”他微弱的回应。 男子的眼睛早已失明，耳力也不太好，却依旧将她认了出来。 她抬起手替他抚走身上的枯叶后，才将手搭在他坐着的躺椅扶手上，怕惊扰他似的轻声应了一句，“是我。” “你怎么来了？”他喃喃地说，之后又苦笑出声，“是小六派人去告知你的？” 景瑟语气缓慢，“你怕我担心你病了？有陆逊大夫在呢，会好起来的。” 风愈发大了，吹的佛铃叮当作响，枯叶从树上掉落，让人感觉到寒冷。 景瑟怕他受凉，身子依在了男子的身边，像是要替他挡掉所有冰凉的一切。 她比谁都清楚，他这次是真的好不起来了。 吃了大半年的药，他却愈发贪睡，神色疲惫。 她本以为昔日的记忆于她而言已经很残忍了。可如今面对眼前的人时，她才明白无能为力是多么的无助。 “桐儿。”男子握住了她颤抖的双手，“你要记得，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 明知道他看不见她的动作，景瑟依旧重重地点头，像是在答应他某件重要的事情。 这话，他不止一次对她讲过。 在昔日满门英烈世代忠良的勋贵之家景家，因为帝王的疑心和小人的挑拨，在短短几年内如大树被人连根拔起时，她曾绝望看着祖父被人弹劾、又被人诬陷畏罪自尽，而祖母为了维护景家女子不被降为奴籍，独自跑到宫门外当着那些大臣们的面，认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后，挥剑自尽恳求先帝谅解。 她那时更是因为要护着景家唯一的血脉，嫁给了不该嫁的人。 景瑟曾以为，陪伴她一辈子的唯有仇恨和梦中亲人悲惨的啼哭声。 是眼前的人把她从地狱里拉了起来，代替她受了天大的罪，最后护全了她的安稳。 因她曾被血仇蒙蔽了双眼，所以到了最后落得一身狼藉的名声。 这燕京城里的人说起她，总是带着几分鄙夷。 他们私下说景家曾经的四小姐，如今的卫国夫人景瑟，一介女流仰仗着狐媚妖术，在弑夫后又攀附上良国公裴长庚，白得了一品诰命。 新帝器重良国公，所以她便随着良国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只是没人知道，她之所以会弑夫，是因为她的丈夫曾逼死了她的祖父，更是参与到了毁掉景家的计划里。至于娶她？不过是因为她有着一张和母亲相似的容颜。 她苟且偷生的活着，只是想手刃在世的仇人。 她的诰命—— 她本就恨透先帝的薄凉和阴狠，丝毫不顾念旧情又多疑的性子，所以在新帝登基的时候，暗中帮了新帝一把。 她做的果决狠毒，丝毫没有给自己留半点退路。 没有丈夫，没有子嗣，她在这茫茫的人海里，再也没有任何牵挂。 景瑟一直都很明白，她必须比所有人都要绝情，比所有人都要狠心。若她不知反抗，最后去世之后，也不过是众人嘴里的一个命苦又可怜的女人。 只是在临别之际，她又想起一个人的声音。 他说，桐儿，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她做什么，他都陪着。 她要杀人放火，他就立即给她递刀子。 她要弑杀先帝，他就带人和新帝攻入宫中。 等她清醒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太迟了。 那样名声恶劣又肮脏的她，怎么配的上如霁月清风的他？ 所以在十年前他提出要娶她的时候，她拒绝的坚定。 那时的她本以为这样最好…… 他会娶妻生子，过着安稳舒适的日子。百年之后，他会是史书上最厉害的将领，没有半点污渍。 但是缘分这个东西，当真邪乎。 那年紫薇花开的正好，他站在夕阳的余晖里，嘴角噙着笑说，“姑娘说梧桐乃是忠贞之木，可这世上会忠贞的，唯有人心。” 他应了那一日的誓言，对待感情忠贞不渝。 明明那样聪慧的人，在对待感情的时候却是个木脑袋。 “嗳。”过了许久，她终于说出了话，声音却带了几分哽咽，“你别乱想，你只是病了，会好的。” 说完，景瑟的眼眶红润了起来。 他像是听不见这句话似的，又絮絮叨叨的说起了他养的那些紫薇花，最后更是提起后院的小菜已经熟了，细细的说着让她带哪些回去。 她喜欢的东西，他向来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他说一句，景瑟总是会应一句，到了最后更是反握着他那双枯瘦修长的手，不忍心再放开。 “桐儿。”他说，“可惜了，我不能再陪你看明年的紫薇花开了。” 景瑟柔声地回答，“等你好了，我们就去紫薇山庄小住几年。” 他闻言只是笑了起来，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物一样。 天色渐渐的暗了起来，候在院外的护卫不敢踏进院内半步，只是点燃了院外的八角灯。 薄弱的烛火光下，裴长庚的声音也变的低沉。 “桐儿？” “嗯，我在。” “桐儿。” “我在。” “你曾说，若有来世，必当应我一个心愿，是什么都可以吗？” “嗯，都可以。” “若有来世，可不可以……” “裴长庚，若我们有来世，我会一直陪着你，生生世世都陪着你。我会等你来娶我，乖乖的听你的话，哪里都不去。裴长庚你要记得我的话，一定要记得。” 她的声音温柔至极，那份不甘和悔恨她充满了她的内心。她说认真，像是恒古的誓言。可是景瑟比谁都清楚，人哪有什么来生？ 她哄他的话，他却放在了心上，且当做希冀。 只是在她掌心里的手，却在此刻没了温度和力气。 景瑟低着头坐在院子内，听着佛铃的声音坐了一夜。期间有人进来，都因为她冰冷的眼神，吓的出去了。 天亮的时候，小六哭着走了进来，“夫人，我家爷该下葬了。” 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回答小六的话。 等他走上前的时候，却看见眼前的妇人，不知在何时已经没了气息。 她像是睡着了一样，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美艳的不可方物。 小六有些惊慌失措的又唤了一声，“夫人？” 他走上前哆哆嗦嗦地将手放在景瑟的鼻下，发现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是真的没了气息后才腿软着跑了出去。 等跑到院门外，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院内。 那对已经去了的两位老人互相依靠在一起，双手紧握，像是在一起多年的夫妻，似乎这尘世里已经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了。明明这十年内，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此刻小六明白世俗之间，再深的爱意，原来就是这般模样。 等新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只是暗暗的叹息了一声。 他从良国公的嘴里猜出了一些关于他们的过往，最后允了小六的请求，把这两个人合葬在了一处。 生不同衾，死同穴。 第001章 祖母 叮铃—— 伴随着佛铃声响起的，还有妇人低低的抽泣声。 有人哭的委屈，声音更是沙哑，“这都是柴哥儿的错，老奴来给四小姐磕头认错了。” “这肯定是杜柴的错。”有人截断了妇人的话语，“平日里他对小姐便不恭敬，这次更是不愿意陪小姐去四里池。他是故意的，他推小姐落水，所以小姐才会这样害怕。” 说着少女也跟着哭了起来，“我家小姐向来心善，不愿和人结仇，却不想被一个下人欺负。” 屋子里吵闹的厉害，景瑟缓缓地睁开眼，朦朦胧胧间瞧见已经去世了多年的祖母小姚氏坐在自己的床头。 景瑟微微一怔，顾不得自己头疼欲裂，立即要坐起身子。 她刚一动弹，小姚氏便反应了过来，“桐桐。” “祖母！”景瑟抓住小姚氏的手，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气，立刻哭出了声，“祖母——” 她哭的厉害，屋子里的声音也因为她凄惨的哭声而停了下来。 即使知道是在梦中，景瑟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有许多年都没有梦见过自己的祖母了。 况且，今儿的梦境还和从前不一样，没有半点血迹发出难闻又刺鼻的腥臭味。 “桐桐，这是怎么了？”小姚氏虽然知晓景瑟娇气怕疼，却不想这个任性又倔脾气的孩子，居然能哭成这样。 看来这次落水，是真的吓坏景瑟了。 “别怕别怕。”小姚氏心疼的搂过景瑟，又轻声安慰，“今晚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桐桐别怕。” “周妈妈你瞧瞧，杜柴都做了什么事。”少女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沙哑至极，“我家小姐都这样了，你还不罚杜柴早点滚。” 景瑟听到这里，一时有些愣住。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纤细又显得稚嫩的手指，指甲上没有凤仙鲜艳的色泽。 这不是她的手…… 她的指甲永远染着浓重的色彩，像是和华丽的妆容、衣衫一样，能遮掩她恐惧不安的内心。 景瑟的眼眸敛了一敛，发现怀里的小姚氏是有温度的。 “祖母……”景瑟喃喃自语，“这真的不是梦吗？” 这肯定是梦。 她的祖母小姚氏已经离开她许多年了。 景瑟记得很清楚，在燕朔三十三年景家男丁被全部斩首后，她的祖母没有和众多夫人太太那般选择逃离和求饶，而是独自捧着昔日景家曾接到过写满了赏赐的圣旨，走到了宫门的城墙外。小姚氏跪在门外，当着前来上朝的大臣们，认下了丈夫景铁铭的罪行，最后更是求定燕帝看在景家昔日的功劳上，饶恕景家的女眷。她说，这些在宅子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们是无辜的。 她代表景家，在众人面前示了弱。 明明是那样胆小又懦弱，连家族里妾室都害怕的小姚氏，却顶住了最大的压力，撑着她年迈垂老的身躯，在宫门外足足跪了两天两夜，没有露出丝毫退步的样子。 之后，定燕帝选择饶恕了景家女眷，而小姚氏在确定了这个消息后，选择了自尽。 那时景瑟尚且稚嫩，不明白祖母为何会走的那样果决。 等年纪大点了她才想明白，定燕帝不喜欢景家人掌握兵权，所以即使知道景家有冤屈，也不会给景家人自辩的机会。那个时候，景家人认不认错都必须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定燕帝抄斩景家满门男丁，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要斩草除根。 唯有小姚氏在知晓局势后，抱着那一堆曾写满了景家战功的圣旨，跪在宫门外，让大臣们对这个可怜的老妇人生出了那么一点高高在上的同情心，所以才恳求定燕帝不要降景家女人为奴籍。 定燕帝迫于无奈，又想塑造自己大度仁慈的样子，所以放过了景家女人。 他想，只不过是一介女流们，成不了什么气候。只是，定燕帝心里却是憎恨小姚氏的。 他恨这个老东西用这样的办法来逼迫自己，让他堂堂的一个帝王，不得不对臣子们退步。 小姚氏或许也是明白这点，所以在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后，选择了自尽让定燕帝出气。 这样，才能真正的保全景家剩下来的女人们。 那一日清晨小姚氏带着一马车的东西出去时，景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说小姚氏也要逃走了。景瑟心里自然不相信众人的话语，却又希望他们说的是真的，若祖母能安稳的逃出去，也是好事。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等回来的居然是一具冰冷的尸首。 小姚氏依旧是穿着离开府内的那身衣衫，只是浑身早已经被血迹染红，透出一股腐朽的铁锈味。明明是那样怕利器的妇人，手里的匕首却握的紧紧的，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心求死。 小姚氏自己选择的路，是一条被万人唾骂的绝路。 景瑟哭着冲了过去，她嚎哭了起来，“祖母……祖母……” 周围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喜欢藏在角落里的景家四小姐，会发出那样尖利又绝望的哭声。 过了一会，站不远处的小丫鬟愣了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走到景瑟身边提醒，“四小姐，这是东院老夫人，你不能唤她……” “滚……你这个畜生。”她那时像是嗜血的小兽，不允许所有人接近棺木。 这偌大的景家，人人皆是狼心狗肺。 她们在得知了定燕帝愿意宽恕景家女人和下人们后，都露出了死里逃生的喜悦，没有人可怜那位受了天大委屈的老人，更是避嫌不去提起小姚氏。 尤其是小姚氏的长姐，西院老夫人大姚氏之后更是力排众议，草草的准备了一具松木棺木，让小姚氏匆匆下葬，像是在送走什么祸星似的。 即使有人表达不满，大姚氏也是立即训斥了回去，说小姚氏认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丢了景家的颜面。她这样做，已经是厚待小姚氏了。 可惜，景瑟早就知道这位西院老夫人，在得知景家落难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便是求助姚家，想离开这个火坑。甚至都没想过，要替丈夫和孩子们收回尸首。 薄情至极。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祖父疼爱了大姚氏一辈子，却不想最后护着他最在意的血脉的人，却是他冷落了大半辈子的小姚氏。 若不是小姚氏这样做，景家最后一丝血脉，也会胎死腹中。 “你们先出去吧。”小姚氏见景瑟哭的厉害，皱着眉头对跪在地上的周氏说，“我一个人陪陪桐桐。” 她说完之后又一次搂住了怀里的景瑟，声音温柔又慈祥，“不哭了，不哭了，我在呢。桐桐若是不哭了，我就亲自给桐桐烤地瓜吃。” 楔子 世人皆说，银杏树寿命极长。 景瑟昔日在庄子上种下银杏树，也是带着这样的期盼。 风从林间吹过，系在树上的佛铃响声长绵。 一片枯叶缓缓的从景瑟的身前落下，像是在昭告屋内的贵人也似它这般命数。 景瑟停下脚步，缓了缓之后推门而入。 在绣着紫薇花屏风后面睡着的男子，似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睫毛微微颤抖，双眼缓缓地睁开。 他的眼眸不像中原人那般漆黑，更似冬日里的霜落在上面，有着一层灰色的薄烟。 “桐儿。”他微弱的唤了一声。 男子的眼睛早已失明，耳力也不太好，却仅仅凭着感觉就将她认了出来。 景瑟走到屏风前，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觉得嗓子哽咽的厉害。 “你怎么来了？”他喃喃地说，之后又苦笑出声，“是小六派人去告知你的？” 景瑟闭眼抽了一口冷气，“你就这么不想被我知道？” 风愈发大了，吹的林中的佛铃叮当作响，枯叶从树上掉落，让人感觉到寒冷。 景瑟怕他受凉，想要走到他的身边，却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别进来。” 她刚抬起的步子，因为他坚定的话语，又落了回去。 景瑟比谁都清楚，他这次是真的好不起来了。吃了接近十年的药，他一日比一日更疲惫。尤其是这些日子，他比从前更嗜睡，清醒的时刻很少。 连陆逊大夫都亲自来和她说，“夫人，您去见见他吧，主上这次怕是……” 陆逊没有说完，她却猜出了结果。 他像是离了枝头的枯叶，缓慢的等待化为泥土。 景瑟本以为昔日的记忆于她而言已经很残忍了。可如今面对眼前的人时，她才明白无能为力是多么的无助。 他昔日的旧伤，会一点一点吞噬他的生命。 吃药调养显然已经不会痊愈，如今不过是活一天就是赚一天。 男子声音微弱，宛若眼前薄弱的烛火光，“桐儿对不起，这次是我失言了。” 他不能再陪着她了。 景瑟以为在十年前就流干了的眼泪，可再听见他这句话的时候，她却再也控制不住泪水。 她的身子崩得僵直，抓着衣袂的手几乎要将上好的料子扯裂，“你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失言。” 在昔日满门英烈世代忠良的勋贵之家景家，因为帝王的疑心和小人的挑拨，在短短几年内如大树被人连根拔起时，她曾绝望看着祖父被人弹劾、又被人诬陷畏罪自尽，而祖母为了维护景家女子不被降为奴籍，独自跑到宫门外当着那些大臣们的面，认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后，挥剑自尽恳求先帝谅解。 她那时更是因为要护着景家唯一的血脉，嫁给了不该嫁的人。 景瑟曾以为，陪伴她一辈子的唯有仇恨和梦中亲人悲惨的啼哭声。 是眼前的人把她从地狱里拉了起来，代替她受了天大的罪，最后护全了她的安稳。 因她曾被血仇蒙蔽了双眼，所以到了最后落得一身狼藉的名声。 这燕京城里的人说起她，总是带着几分鄙夷。 他们私下说景家曾经的四小姐，如今的卫国夫人景瑟，一介女流仰仗着狐媚妖术，在弑夫后又攀附上良国公裴长庚，白得了一品诰命。 新帝器重良国公，所以她便随着良国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只是没人知道，她之所以会弑夫，是因为她的丈夫曾逼死了她的祖父，更是参与到了毁掉景家的谋划中。他会娶她？不过是因为她有着一张酷似母亲的容颜。 她苟且偷生的像只蝼蚁一般的活着，只是想手刃在世的仇人。 至于她的诰命—— 她本就恨透先帝的薄凉和阴狠，丝毫不顾念旧情又多疑的性子，所以在新帝登基的时候，她仗着自己的姿容和对先帝多年的了解，在暗中帮助新帝良多。 她做的果决狠毒，丝毫没有给自己留半点退路，更是不在乎所谓的名声。 因为景瑟一直都很明白，她必须比所有人都要绝情，比所有人都要狠心。若她不知反抗，去世之后，也不过是众人嘴里的一个命苦又可怜的女人。 一切尘埃落定后，她没有丈夫，没有子嗣，在这茫茫的人海里，再也没有任何牵挂。 只是在临别之际，她又想起一个人的声音。 他说，桐儿，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做什么，他都未曾有半点异议。 她要杀人放火，他就立即给她递刀子。 她要弑杀先帝，他就带人和新帝攻入宫中。 等她清醒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太迟了。她本以为裴长庚只是自己的棋子，可此刻她是真的动情了，而且至死不渝。 只是名声恶劣又肮脏的她，怎么配的上如霁月清风的他？ 所以在十年前他提出要娶她的时候，她拒绝的坚定，且发誓再也不和他来往、见面，断绝她对他的痴、念、欲…… 那时的她本以为这样最好。 他会娶妻生子，过着安稳舒适的日子。百年之后，他会是史书上最厉害的将领，没有半点污渍。 她欠他的东西，她会用其他的办法偿还。 偿还给他的家族……妻儿……亲人…… 但是缘分这个东西，当真邪乎。 那年紫薇花开的正好，他站在夕阳的余晖里，嘴角噙着笑说，“姑娘说梧桐乃是忠贞之木，可这世上会忠贞的，唯有人心。” 他应了那一日的誓言，对待感情忠贞不渝。 明明那样聪慧的人，在对待她的时候却是个木脑袋。 明明知道从前的她是多么狡诈阴险的女人，却依旧愿意赌一场没结果的感情。 想到这些，景瑟咬唇又再次抬起脚步。 “别进来。”他说，“桐儿，我怕让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他也怕看见她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即使这场赌局里，他最后是赢了——她愿意把心给了自己。 可他不愿意让景瑟伤心，难受。 众人皆说她是祸星，每次听闻这话的时候，他总是恨自己没有将她早点护在翼下。 一个大家族的覆灭，一个帝王的陨落，从来都不是一个女人的错，也不该这个女人来承担这一切的恶果。 可惜这些卑鄙的人，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恶毒和刻薄，只是把所有的罪恶都强加给这个女人。 他心疼她，也想好好的护着她。 可他，终究是失言了。 他本该学着放弃，可执念这个东西，他当真放不下、也不甘心。 站在屏风外的景瑟闻言，泣不成声。 “桐儿。” “我在。” “景依桐……你说若有来世必当应我一个执念，这话，是真的吗？” “裴长庚，若我们有来世，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会等你来娶我，乖乖的听你的话，哪里都不去。裴长庚你要记得我的话，一定要记得。” 她的声音温柔至极，那份不甘和悔恨充满了她的内心。她说认真，像是恒古的誓言。可是景瑟比谁都清楚，人哪有什么来生？不过是哄稚儿罢了。 她漫不经心的一句谎言，他却放在了心上，且当做希冀。 只是隔在屏风后的男人，却再也没有回应她。 景瑟瘫软了身子坐在了地上，她听着佛铃的声音静静的坐了一夜。期间有人进来，都因为她冰冷的眼神，吓的出去了。 天亮的时候，小六哭着走了进来，“夫人，我家爷该下葬了。” 景瑟睁开眼，木然的点了点头。 小六有些惊慌失措的又唤了一声，“夫人？” 他哆哆嗦嗦地走上前，发现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木讷的像是一个精致的木雕，似丢了魂魄一般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哀伤到了极致，既狼狈又茫然。 良国公裴长庚去世后，他的身后事全部交由卫国夫人景瑟一个人操办，没有人能插手任何一点事。 于她而言，从此以后生命漫长且短暂。 再也不会有人不知厌烦的邀她赏花，甚至亲自种了满园的小菜送来，只是为了博取她的一个笑容。 这些年她因为复仇而利用了太多的人，如今她受到了最大的报应。 她很累，累的只有力气回忆从前。 时间绵长，而短短的一年后，良国公的坟似乎被人动过了。 唯有新帝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似受惊一般动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碗，良久后他苦涩地说，“知道了。” 他想起那个在朝阳下似盛开牡丹般的女子，曾笑着和他说，“死亡是什么？我没有见过死后的样子，所以从不畏惧。我畏惧的，唯有漫无目地等待。” 死亡不可怕，被遗留下还活着的人最痛苦。 可明明都那样绝望了，她依旧能把心上人风风光光的送走，像是在赎罪一样。最后，她安静的离世，选择和那个人依偎在一起。 她想要的从不是那些荣华富贵，她想要的从头到尾只是一个人。 生不同衾，死同穴。 景瑟这一生不相信命运，不相信善恶终有报，更不相信上天的存在。可到了闭眼的那刻，想着记忆中的那个人，她却希望有来世。 若有来世，她一定会在最美的年华里等他到来，从此天长地久。 第001章：归来 叮铃—— 伴随着佛铃声响起的，还有妇人低低的抽泣声。 有人哭的委屈，声音更是沙哑，“这都是柴哥儿的错，老奴来给四小姐磕头认错了。” “这自然是杜柴的错。”有人截断了妇人的话语，“平日里他对小姐便不恭敬，这次更是不愿意陪小姐去四里池。他是故意的，他推小姐落水，所以小姐才会这样害怕。” 说着少女也跟着哭了起来，“我家小姐向来心善，不愿和人结仇，却不想被一个下人欺负。” 屋子里吵闹的厉害，景瑟缓缓地睁开眼，朦朦胧胧间瞧见已经去世了多年的祖母小姚氏坐在自己的床头。 景瑟微微一怔，顾不得自己头疼欲裂，立即要坐起身子。 她刚一动弹，小姚氏便察觉了她的动静，“桐桐。” “祖母！”景瑟抓住小姚氏的手，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气，立刻哭出了声，“祖母——” 她哭的厉害，屋子里的声音也因为她凄惨的哭声而停了下来。 即使知道是在梦中，景瑟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有许多年都没有梦见过自己的祖母了。 况且，今儿的梦境还和往日不一样，没有半点血迹发出难闻又刺鼻的腥臭味。 “桐桐，这是怎么了？”小姚氏知晓景瑟胆小怕事，却不想这个温顺似幼猫的孩子，居然能哭成这样。 看来这次落水，是真的吓坏景瑟了。 “别怕别怕。”小姚氏心疼的搂过景瑟，又轻声安慰，“今晚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桐桐别怕。” “周妈妈你瞧瞧，杜柴都做了什么事。”少女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沙哑至极，“我家小姐都这样了，你还不罚杜柴早点滚。” 景瑟听到这里，一时有些愣住。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纤细又显得稚嫩的手指，指甲上没有凤仙鲜艳的色泽。 这不是她的手…… 她的指甲永远染着浓重的色彩，像是和华丽的妆容、衣衫一样，能遮掩她恐惧不安的内心。 景瑟的眼眸敛了一敛，发现怀里的小姚氏是有温度的。 “祖母……”景瑟喃喃自语，“这真的不是梦吗？” 这肯定是梦。 她的祖母小姚氏已经离开她许多年了。 景瑟记得很清楚，在燕朔三十三年景家男丁被全部斩首后，她的祖母没有和众多夫人太太那般选择逃离和求饶，而是独自捧着昔日景家曾接到过写满了赏赐的圣旨，走到了宫门的城墙外。小姚氏跪在门外，当着前来上朝的大臣们，认下了丈夫景铁铭的罪行，最后更是求定燕帝看在景家昔日的功劳上，饶恕景家的女眷。她说，这些在宅子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们是无辜的。 她代表景家，在众人面前示了弱。 明明是那样胆小又懦弱，连家族里妾室都害怕的小姚氏，却顶住了最大的压力，撑着她年迈垂老的身躯，在宫门外足足跪了两天两夜，没有露出丝毫退步的样子。 之后，定燕帝选择饶恕了景家女眷，而小姚氏在确定了这个消息后，选择了自尽。 那时景瑟尚且稚嫩，不明白祖母为何会走的那样坚决。 等年纪大点了她才想明白，定燕帝不喜欢景家人掌握兵权，所以即使知道景家有冤屈，也不会给景家人自辩的机会。那个时候，景家人认不认错都必须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定燕帝抄斩景家满门男丁，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要斩草除根、杀鸡儆猴。 唯有小姚氏在知晓局势后，抱着那一堆曾写满了景家战功的圣旨，跪在宫门外，让大臣们对这个可怜的老妇人生出了那么一点高高在上的同情心，所以才恳求定燕帝不要降景家女人为奴籍。 定燕帝迫于无奈，又想塑造自己大度仁慈的样子，所以放过了景家的女人们。 他想，不过是一介女流们，成不了什么气候。只是，定燕帝心里却是憎恨小姚氏的。 他恨这个老东西用这样的办法来逼迫自己，让他堂堂的一个帝王，不得不对臣子们退步。 小姚氏或许也是明白这点，所以在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后，选择了自尽让定燕帝出气。 这样，才能真正的保全景家剩下来的女人们安稳。 那一日清晨小姚氏带着一马车的东西出去时，景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说小姚氏也要逃走了。景瑟心里自然不相信众人的话语，却又希望他们说的是真的，若祖母能安稳的逃出去，也是好事。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等回来的居然是一具冰冷的尸首。 小姚氏依旧是穿着离开府内的那身衣衫，只是浑身早已经被血迹染红，透出一股腐朽的铁锈味。明明是那样怕利器的妇人，手里的匕首却握的紧紧得，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心求死。 小姚氏自己选择的路，是一条被万人唾骂的绝路。 景瑟哭着冲了过去，她嚎哭了起来，“祖母……祖母……” 周围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喜欢藏在角落里的景家四小姐，会发出那样尖利又绝望的哭声。 过了一会，站不远处的小丫鬟愣了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走到景瑟身边提醒，“四小姐，这是东院老夫人，你不能唤她……” “滚……你这个畜生。”她那时像是嗜血的小兽，不允许所有人接近棺木。 这偌大的景家，人人皆是狼心狗肺。 她们在得知了定燕帝愿意宽恕景家女人和下人们后，都露出了死里逃生的喜悦，没有人可怜那位受了天大委屈的老人，更是避嫌不去提起小姚氏。 尤其是小姚氏的长姐，西院老夫人大姚氏之后更是力排众议，草草的准备了一具松木棺木，让小姚氏匆匆下葬，像是在送走什么祸星似的。 即使有人表达不满，大姚氏也是立即训斥了回去，说小姚氏认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丢了景家的颜面。她这样做，已经是厚待小姚氏了。 可惜，景瑟早就知道这位西院老夫人，在得知景家落难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便是求助姚家，想离开这个火坑。甚至都没想过，要替丈夫和孩子们收尸。 薄情至极。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祖父疼爱了大姚氏一辈子，却不想最后护着他最在意的血脉的人，是他冷落了大半辈子的小姚氏。 若不是小姚氏这样做，景家最后一丝血脉，也会胎死腹中。 “你们先出去吧。”小姚氏见景瑟哭的厉害，皱着眉头对跪在地上的周氏说，“我一个人陪陪桐桐。” 她说完之后又一次搂住了怀里的景瑟，声音温柔又慈祥，“不哭了，不哭了，祖母在呢。桐桐若是不哭了，祖母就亲自给桐桐烤地瓜吃，好不好？” 第002章 ： 清醒 小姚氏带着关切的安慰声，让本来有些患得患失的景瑟慢慢的镇定了下来。 小姚氏看着怀里一脸疲态的景瑟，在心里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景瑟的母亲白氏去世的早，这孩子幼年的时候，大多都在庄子上陪伴着她。或许也是这样的缘故，景瑟亲近她多过一直在京城景家内宅掌权的大姚氏。 景瑟的性子和她一样温顺、胆小，也不喜欢出头争抢什么。 从前小姚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可如今看着景瑟那似丢了魂的眼神，却开始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太软弱会容易受伤，也太容易被摧毁。 可是，自古女子不都该是娴静卑弱吗？ 前些日子小姚氏无意听见几个庄子上的老妈妈们在闲聊。 “都是景家的小姐，我瞧着其他小姐都是高高在上的，似飞在天上高贵的雀。就连养在景家才几年的表小姐，也像孔雀一样夺目。唯有四小姐……她啊，就似一个鹌鹑躲在鹤群里，当真是怪异。” “可不是，我曾有幸见过从前那位五太太，她长的跟天上的仙女一样，怎么四小姐就……” “嘘，没准是抱错了。” “嘻嘻，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同胞的五少爷长的可真的是俊俏。” 老人们带着恶意议论着景瑟的容貌和性子，而小姚氏却听的眉头紧皱。 连在庄子上的下人们都敢这样议论景瑟，那么这个孩子在京城的祖宅里，又该过的多么糟糕？ “别怕，别怕。”小姚氏吐了一口浊气，又想起景瑟是为何被赶来庄子上的时，心里更是难受的厉害，“祖母陪着你呢。等我家桐儿睡醒了，就能吃到祖母给你烤好的紫薯了。” 景瑟虽然心绪依旧不安，却没有力气多想，她很快又昏睡在小姚氏的怀里。 然而她这一睡，便是两日两夜。 期间她懵懵懂懂醒来几次，也借着这些琐碎的时间，终于琢磨透了一些事情。 景瑟闻着帐中廉价的皂荚味，却觉得无比的安心。 上天终究是眷顾她的，真的让她重活了一世。 所有的人都还在，那些灾难还未彻底的摧毁她和亲人们的生活。 那么长庚，也还在的！ 景瑟用力的扯住被子，几乎要哭出声。 但是很快景瑟又镇定了下来，她想自己必须利用在庄子上的日子蓄养精神，然后彻底的谋划好自己的出路。 她得让自己不成为裴长庚的软肋，而是盔甲。 她想要什么，就会誓死去得到。 景瑟微微敛目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 在她十二岁这年，继母梅氏又有了身孕。 梅氏出生在显赫之家，什么宝贵的东西没见过？景瑟想了许久，在身边的贴身丫鬟月季说起百子迎福图是恭贺有孕之人的好贺礼后，决定自己亲笔画一副赠给梅氏。她没什么珍贵的东西，唯有画技还能入目。故而她熬夜赶制画卷，用了足足半年的时间。 这副画带着她最真挚的祝福。 结果在梅氏生辰那日，她不小心碰倒了酒杯后，却不知为何打湿了画卷。 她明明将画卷放在松木盒子里。 也是因为这样，梅氏生了大气。 梅氏先是骂她对腹中的孩子图谋不轨，又骂她小小年纪如此恶毒，最后更是训斥她不知羞耻，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私下画百子迎福图。 父亲为了让梅氏消气，罚她跪在祠堂里反省。 若不是哥哥求到大姚氏那里求情，她怕是死了也不会被人放出来。 景瑟想起哥哥景笙红着眼眶说，“父亲怎么也该听妹妹解释，怎么任由太太如此苛责妹妹。他不相信妹妹也就罢了，怎么还想要了你的性命。” “太太腹中的孩子是父亲的骨肉，难道我和妹妹就不是了吗？” 景瑟闻言心里虽然难受，可也只能安慰景笙说自己没事。 她曾带着那么一点渺小的期待，认为父亲会听她解释，也会知道她在画这副画的时候多么用心，她曾以为父亲终究会护着自己。可是……那都是她的奢望罢了。 她和父亲的那点薄弱的亲情，其实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了。 景瑟清楚极了，若不是哥哥，自己或许会真的丢了性命。 她即使没了，父亲和梅氏怕只是在口中念叨几句可惜之外，在也不会生出半点怜悯之心。偌大的景家，只是没了一个不中用的小姐而已，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看着稳固的景府，其实早已经开始自杀自灭，最后一败涂地。 其实这件事情从她的贴身侍女月季提起百子图开始，便已经是一个局。她们利用她稚嫩不懂人心险恶，一点一点的让她走入这圈套之中。 她做错了事，被丢弃在庄子上受罚，而错过了去赴长公主的寿宴的机会，之后自然也不能陪长公主入宫面圣。 她不能去了，会有景家其他聪慧的小姐取代她的名额。 前世，她便是因此没有入宫，连小姑母在宫中被冷落的消息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做为小姑母生母的小姚氏也更不清楚。 其实从这个时候，先帝已经有想法要将景家连根拔起。 即使前世活了那么久，她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先帝恨透了景家，尤其是对她的祖父，恨不得挫骨扬灰。 景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世，她知晓了消息其实本不用回白家。但是景瑟明白躲避没有用，白家还养着一位被她母亲亲自抚养长大的白眼狼。 “小姐，您醒了吗？”月季端着汤药走了进来，却厌烦的皱了皱眉头。 七月的日头毒的厉害，而庄子上又没有冰块，景瑟的屋内像是蒸笼。 月季虽是景瑟的贴身婢女，却很少陪景瑟到庄子上长住，这次显得尤为不习惯。 景瑟从床榻上坐起，“进来吧。” 月季皱着的眉头逐渐舒缓，可眼里的那股厌恶却没有消散开，她走到屋内掀起帐子，一脸愤恨，“小姐，你想好了怎么惩罚杜柴了吗？” “周妈妈这些年愈发张狂了，连她的儿子也无法无天。”月季继续说，“他们向来对小姐不恭敬，如今更想要夺走小姐的性命。” 景瑟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那日，你当真看见杜柴推我落水了？” 月季愣了愣，有些不解景瑟的话语，她总觉得景瑟的态度怪怪的，像是话里有话。 莫非真的被吓破了胆，以至于言语都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奴婢虽然没瞧见，可那一日除了杜柴，有谁还会推小姐落水？”月季斩钉截铁的说，“小姐，你一定要让杜柴滚出庄子，越早越好。不然，他敢做第一次，就会做第二次。” 景瑟淡淡的笑了笑，那张面黄肌瘦的容颜却似枯花遇见了露水，徐徐绽放，“是吗？” 景瑟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她以前是多么胆小不中用，以至于一个小丫鬟也敢在她面前满口胡言，还利用她来做一件件恶毒的事。 第003章：蛰伏 月季有些捉摸不透眼前的景瑟。 在月季的记忆里，景家四小姐景瑟自幼胆小懦弱更是怕惹事。 除了每年会准时和五少爷景笙去给长公主贺寿外，其他时间大多都躲在紫薇院里画画，甚少出门走动。 不过不出去走动也是好事，毕竟谁能想到那位在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才女白素梅，居然能生出这样面黄肌瘦又满脸痘印的女儿。 而且这些年来景瑟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平日里喝了不少药，所以再浓重的香料也掩盖不住她身上的药味。 这样的人出去，丢的是景家的颜面。 月季想着，心里的那股嫌弃怎么也掩盖不住。 都是做丫鬟的，为何其他几个小蹄子伺候的小姐就那样出色？连她们出嫁的时候，好心的小姐还赏了她们不少银子。 唯有景瑟，在景家不出众也就算了，更是和掌权的西院老夫人疏远至极。来日她若是想仰仗景瑟什么，怕是白日做梦。 月季现在能做的，只能依靠自己。 “月季，我记得你十七了吧？”景瑟突然问了一句。 月季愣了愣，她怎么也没想到景瑟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莫非是景瑟知道她怎么想的了？ 很快，月季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觉得是自己多疑了，景瑟怎么会那样聪慧？ “回小姐话，奴婢今年十七了。”月季回答。 景瑟的身子依在绣着紫薇花的大迎枕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真是个好年纪。” 像花一样的年纪。 可惜前世月季没有活到十八岁。 所有人都说月季是被景瑟苛待才投井自尽，在背后骂景瑟是个毒妇，宛若蛇蝎心肠。 月季是怎么死的，从前的她捉摸不透，可后来逐渐也就明白了。 知道别人太多污秽的事，狗咬狗被灭口了而已。 其实，主子懦弱，身边的下人们要找出路，这并没有错。 但是这些年来，景瑟也明白这点，所以从未苛待过身边的下人们，逢年过节还从自己的月例里拿大部分银子分给她们。而月季的父亲生病的时候，景瑟为了让月季安心，更是赏了月季一些金银首饰。 景瑟在府内本就不被人重视，这些首饰是母亲留给她的念想。 可景瑟做的再好，身边的下人们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她的善解人意和大度，像亲手赐给下人们能要了她性命的锋利匕首和慢性毒药，往后会折磨的她每一夜都难以入睡。 这样背信弃主的下人没了景瑟也不心疼，只是她如今爱惜自己的羽翼和名声，所以即不愿意管月季和那些人的窝里斗，也不愿意月季死后会影响到自己一点。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月季看着景瑟的样子，又再一次把话题扯了回来，“小姐，你千万别放过杜柴和杜家。” 景瑟附和，“那你说怎么办？” “你一定要狠狠的责罚杜柴，不能让他去京城景家做事。”月季又说，“奴婢瞧着杜柴之所以会有胆子推小姐您落水，八成和周妈妈也脱不了干系。昨儿杜管事说送杜柴去西南军营里从军，唯有周妈妈不愿意。您瞧，若不是周妈妈唆使杜柴推你落水，她怎么会袒护杜柴，还让杜管事罚他！” “你也知道周妈妈仗着杜管事曾在伯爷身边从事，事事都敢忤逆西院老夫人，小姐是为了画赏荷图给老夫人才去四里池的，周妈妈自然不高兴。所以，她才会让杜柴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小姐，您得替你自己出气啊。若不让杜管事狠狠的责罚杜柴和周妈妈，往后其他人也敢如此对你。” 月季恨不得把景瑟当成一把锋利的匕首，杀了杜管事一家满门。尤其是那个以为自己认识几个字就了不起的周妈妈，更是让月季觉得碍眼。 她就看不起周妈妈平日里那个装作斯文的模样。 屋内，十分的安静。 月季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景瑟的回答，而是又一次听到了屋外的动静。 “小姐，奴婢周氏求见。”外面响起了妇人的声音。 月季下意识哆嗦了下，她不知方才自己说给景瑟的话，周妈妈是否听见了，有些慌张和不安。 景瑟注意到月季胆怯的模样，却是笑了起来。 有胆子害人，却没胆子承认。 当真是又愚蠢又恶毒还怂的像只藏在暗处的鼠。 “让周妈妈进来吧。”景瑟说，“我知道怎么办！” 她最后一句话意思含糊不清，可月季却听出了景瑟那薄弱的愤怒，想着这事约摸是成了。 月季心里十分得意，表面上却装作担忧，“奴婢知道了，小姐您小心些，奴婢在院外候着，你唤一声奴婢就进来了。” 月季的担心终究是伪装，她说完就毫不犹豫的转头出了门。 很快，周妈妈就走了进来。 周妈妈周文月今儿穿着一身洗的有些泛白的马面裙，裙边更是有了线头。她的神色并不好，像是苍老了许多岁，瞧着十分的狼狈。 在景瑟的记忆里，周妈妈是个看似软弱却很有主见的女子。 周文月虽是庶女，可父亲却是进士，也算是出生在书香门第之家。周家拿周文月做筹码，让她嫁给杜管事杜毅，周妈妈也没说什么就嫁了，且在杜毅差点死在战场上的时候，也没有选择离开。 周家人其实骨子里瞧不起出生卑微的杜毅，可又想和景家扯上关系。 毕竟杜毅被小姚氏救回景家后，就一直呆在景铁铭的身边。若不是因为在战场上留了太多的病根，也断然不会回京养老。 周家人的算盘的确打的好。 杜毅回京后虽不在京城祖宅里住着，而是跑到京郊的庄子上伺候小姚氏，但是杜毅毕竟曾是武将，在京城也有不少关系。为此，周家这位老爷子也仗着杜毅的关系，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六品闲差。 因为这个事，周妈妈每次和周家的联系愈发少了。 她知道周家人是在利用自己，而丈夫也是为她才会妥协。 周妈妈在这件事情上，看的透彻至极。 “小姐！”周妈妈走上前就跪在了景瑟的身前，“老奴知错了，求小姐饶了杜柴。” “老奴自知不该和小姐说这些，只是……”周妈妈声音有些哽咽，“老爷子的身子向来不好，连大夫都说他没几日了。老奴想让杜柴给老爷子送个终。” 这种话，若是放在从前，周妈妈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这等于是在咒骂自己丈夫的父亲。 可是，现实摆在眼前，她又不能不面对。 寿材和寿衣都备下后，她心里已经有了数。 杜老爷子这一生命苦，几个孩子除了杜毅外都战死在了沙场上，而她的丈夫杜毅又因为身子的缘故，再也不可能有其他的孩子。这杜家如今唯一的血脉，只剩下杜柴这一个了。 周妈妈也不是不懂事理的人，她知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可杜柴的身子，当真不适合上战场。 而且，即使若真的罚杜柴从军，她也没有半点埋怨，只是这些年来杜柴一直陪在杜老爷子身边，若是杜柴突然走了，杜老爷子剩下的日子会更短。 她要求的不多，她想让杜柴多留几日在庄子上，让杜老爷子安安稳稳的离开。 可周妈妈也知道，这对景瑟而言，太不公平了。 杜柴做错了大事，却还要请求景瑟原谅，这当真是无耻至极。 “就一个月，一个月就好。”周妈妈姿态放的极低，“小姐，老奴求求你了。若是小姐愿意让杜柴多留一个月，老奴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情。” 景瑟瞧见周妈妈红润的眼眶，缓缓的叹了一口气，“杜柴不是要和我一起回景家吗？怎么又要去西南军营里？我记得杜管事说，陈管事想让杜柴去账房做事，周妈妈你怎么忘了？” 第004章：笼络 周妈妈闻言诧异至极，她差点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她下意识的捏了自己一下，疼痛的意识提醒她，这不是在白日做梦。 景瑟话语里的意思很明白，景瑟不止原谅了杜柴，还不会罚杜柴去西南军营，更是没有阻止杜柴继续去陈管事身边做事。 不知怎么的，周妈妈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那股愧疚在弥漫在她的心中，且还带着部分后悔。 看着周妈妈落泪的模样，景瑟心里也并不好受。 这一切，其实并不是杜柴的错，他们不过都是棋子而已。 前世，她因为相信了月季的话，没有接受周氏的恳求。 杜柴没有去景家，而是立即被送走。 可是杜柴在去往军营的途中，却遇见了一场突然爆发的山洪——彻底的丢了性命。 杜管事没了爱子，或许还能镇定不怪景瑟。 可杜管事的夫人周妈妈和杜老爷子呢？他们怎么可能不被影响。 杜老爷子在听闻消息后当夜就落了气，而周妈妈却有些疯疯癫癫了。 周妈妈本就不想杜柴去战场上，可耐不住杜管事铁了心。她想着若是来日儿子战死沙场，她必定会替儿子收尸。 结果周妈妈想了儿子无数个死亡的场面，却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居然是死在去往军营的路上。 若不是景瑟责怪杜柴，那么丈夫也不会立即送走儿子，那样聪慧的杜柴怎么会死的那么窝囊？ 她认为这一切都是景瑟的错，却又不能责怪景瑟半点。 杜管事却认为是天意，夫妻的感情也一日不如一日。 不过半年，周妈妈也跳水自尽了。 从此杜管事一蹶不起，一年后也跟着走了。 杜家从此绝了户。 这一切虽不是景瑟的错，可也是因为她太过蠢笨，才会如此。 后来景瑟也知道杜柴的死绝对不是一场山洪那样简单。 跟杜柴一起死在这场山洪里的陈家人，才是意外之外的存在。 杜柴的死只是一个导火索，如今她得亲自熄灭这些火引。 “周妈妈！”景瑟说，“你起来吧。” 这些年杜管事和周妈妈对她极好，她想要什么，他们都会满足她。甚至有一次景瑟听杜管事说起东边庄子上有一头黑白相间的狗时，露出了好奇的眼神。而杜管事因为她的好奇，立即丢下手里的活跑了一个时辰去东边的庄子上，抓那只狗回来给她瞧。 周妈妈更是在她高热不退的时候，一直在她身边照顾，期间没有离开半步。 杜管事和周妈妈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她这个不中用的小姐，来日是帮不了他们什么的。可是尽管知道，却依旧对她十分纵容，不奢求半点回报。 他们纵着她，导致杜柴对此十分不满。所以这些年，杜柴并未给过她什么好脸色。私下更是咒骂她，像个鹌鹑一样丑陋。 “小姐！”尽管周妈妈不想在景瑟面前露出失态的神情，可依旧控制不住泪水，“老奴对不起您，是老奴没有教好杜柴，都是老奴的错。” 景瑟摇头，“周妈妈怎么这样说？这并不是你的错。” “虽然天气炎热，可地上终究有湿气。”景瑟又重复道，“我记得周妈妈你腿脚不好，快些起来吧。” 景瑟越是温柔体贴，周妈妈心里就更是难受。 景瑟和小姚氏一样，都是没什么心计的人。即使知道这次的事情诡异，周妈妈却依旧没有责怪景瑟半分。 毕竟，杜柴厌恶景瑟是事实，对景瑟态度不好也是事实。 做下人的应该遵守的规矩，杜柴却没有做到，的确该被惩罚。 “这事，当真不怪杜柴。”景瑟等周妈妈走近后，才轻声地说，“我会落水，是因为我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 周妈妈在听见景瑟这句话后，内心却有了几分疑惑。 她见景瑟对自己挥手，便又走近了一些。 “前几日郑妈妈同我讲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乡下事，说是想让我锻炼下胆子。”景瑟苦笑，“可周妈妈你知道的，我向来胆小听不得这些，所以才会夜里做噩梦，导致精神不好。我会落水，也是因为自己踩滑了。” “说来也奇怪，我记得那船是郑妈妈亲自准备的，怎么船头那样滑，她却没发现呢？” 景瑟轻声的解释，周妈妈也听进了心里。 她心里的疑团，也因为景瑟的话语豁然开朗！ “老奴斗胆问一句，四小姐为何要去四里池？”周妈妈声音有些哆嗦。 景瑟回答，“因为郑妈妈说西院老夫人喜欢荷花，让我绘一副夏日荷图送给西院老夫人。这次若不是老夫人开恩放我出来，我怕是还被关在祠堂里呢！而且郑妈妈还说，四里池虽然离庄子上远，可那边的荷花却是出了名的好。若让身手不错的杜柴跟着，也断然不会出什么事。” 周妈妈听完后，却是身子一僵。 明明是七月酷暑，她却觉得自己是坠入了冰窖，冻的她身子颤抖。 周妈妈记得很清楚，郑妈妈是景五爷继室梅氏的陪嫁妈妈，是后来梅氏安排到紫薇院伺候四小姐景瑟的。 也因为郑妈妈的到来，自幼照顾景瑟的柳妈妈从此失权，更是被郑妈妈污蔑偷了银子，罚到了外院去做事。 之后，柳妈妈亲自调教的丫鬟芍药和半夏，也变成了三等丫鬟，再也不能贴身伺候景瑟了。 反而是郑妈妈带来的芙蓉和月季，成了景瑟的贴身丫鬟。 周妈妈从前虽然知晓里面的诡异，可却也无可奈何。 她是在庄子上做事的，不能插手景家内宅的事情。想帮景瑟，却也有点力不从心，会树敌颇多。 可也就是因为她的袖手旁观，导致了如今自己的惨局。 她的儿子杜柴因为识字和有几分聪明，所以陈管事想让杜柴去京城景家帮忙管管铺子，来日在账房做事。 于杜家而言，这是天大的好差事。毕竟陈管事是景家的大管事又曾是个举人，能被陈管事亲自培养的孩子，之后在景家的地位自然不会低。若有机会，没准杜柴还能混个秀才。 可不止是杜家想要这个位子，景家有点权力的妈妈管事们，都想让陈管事来培养自己家的孩子。 郑妈妈也不例外。 等杜柴被罚去西南军营，那么陈管事的人选肯定也会变成郑妈妈的侄子。 周妈妈从前也听郑妈妈在陈管事面前说起，自己有个侄子是如何的聪慧懂事，更是在外炫耀郑家出了个厉害的孩子，来日会是秀才老爷。 所以，这次的一切其实就是冲着杜柴来的。 或许连四小姐景瑟被罚来庄子上，也是她们策划的。 这些人，真是可怕。 为了得到一些位子，居然敢利用自己的主子，甚至不顾主子的性命。 她们难道就不会怕吗？ “周妈妈。”景瑟见周妈妈脸色发白，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心疼的握着她的手。 周妈妈曾也是在内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如今双手却粗糙的宛若树皮。 景瑟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这些年来，祖母多亏你和杜管事照顾，她才会过的如此安稳。你们待我们的好，我都一直记得。这次的事情，是委屈了杜柴，所以你无需对我愧疚，我应该早些醒来，早点澄清才好。”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杜柴去西南军营的。连哥哥都说杜柴聪明，若是陈管事愿意教导，来日杜柴没准还能拿个功名。” 周妈妈看着景瑟，泪水又一次落了下来。 她方才在屋外，隐约听到了月季的一些话。 其实从郑妈妈和月季对景瑟的态度上，她能猜出来景瑟如今的处境，像是站在悬崖边上，稍微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 可即使这样，景瑟却依旧要护着她和杜柴，来报答她曾给过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好。 但是周妈妈心里清楚，这些年来杜柴对景瑟当真是不恭敬，更是口出恶言。 景瑟知道，却不计较，还一心为了杜柴好。甚至连真相也丝毫不隐瞒的告诉她，还安慰她不要怕。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周妈妈并非草木，也知晓景瑟是真的相信她才会如此。 “小姐。”周妈妈又一次跪在了景瑟的身前，声音坚定的说，“老奴恳求小姐不要澄清此事！” 第005章节：被打 景瑟如此诚心的待她，那么她也该知恩图报。 周妈妈的父亲虽是个进士，可母亲却不过是个没有背景的妾室。 昔日她在周家勉强算是个容貌清秀的庶女，所以后来才有机会嫁给了杜毅。 她在内宅多年，见习惯了父亲的太太和小妾们做的肮脏事，也深知想要找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 况且如今帮景瑟，也是在保全杜家。 “老奴叩谢小姐心善，愿意宽恕这个孽畜。”周妈妈跪在地上，对着景瑟重重地磕头道，“可是小姐能替这个孽畜解释一次，往后难道都要替这个孽畜澄清吗？” “是老奴没有教好杜柴，这孽畜也没有福气去陈管事身边做事。所以小姐，您无需出面澄清什么，这是他该承受的。” 周妈妈说到这里，苦笑，“老奴……老奴真是对不起小姐您啊！” 在短短的一瞬里，周妈妈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像景家那样的大户人家，又有东西两院老夫人，内宅的斗争比昔日的周家不知厉害多少。按照杜柴这个性子，如果去了景家无疑是羊入虎口。 景瑟能帮杜柴和杜家一次，难道还得让景瑟护他们一辈子吗？ 这个孽畜不配！ 虽然能跟在陈管事身边学东西固然是好，可杜柴不止没这个福气，也没这个本事。 景瑟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周妈妈，也知道这个人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话。 其实，景瑟更是明白，周妈妈不愿让她出面澄清，无非是怕景瑟这样做会惹恼了郑妈妈，往后回景家后，郑妈妈会让景瑟过的不如意。 毕竟景瑟身边掌权的老妈子，就郑妈妈一个。 景瑟暗自无奈的笑了笑，她怎么可能留郑妈妈继续在自己身边。 她已经有了其他的打算…… 周妈妈不允许杜柴去景家，可杜柴自己却是想去的，而且还带着奇怪的执念。 所以，景瑟并未立即答应周妈妈的提议。 “杜柴去了景家，我会找人照顾他的，周妈妈你无需太担心。”景瑟见周妈妈又要反驳，便接着说，“不过，如今老爷子既是病着，杜柴身为孙儿也该在身边侍疾，所以去京城的事情，等过些日子再说吧。” 景瑟本就体弱，这次落水终究是伤了她的身子。说了这么一会话，她就困乏的厉害。 周妈妈本就擅长察言观色，她见景瑟精神不太好，就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立即起身扶景瑟睡下。 景瑟躺下后，又一次对周妈妈说，“我会同祖母说，让她去告诉杜管事，不要送杜柴去军营，所以周妈妈您放心吧。” 说完，她就睡了过去。 周妈妈站在景瑟的身前，眼里全是内疚。 昔日，白氏怀有双生胎的时候，因为身子单薄又心情郁郁寡欢，所以景瑟和景笙出世的时候，两个孩子既轻又小。尤其是景瑟，还差点夭折了。 后来即使小姚氏对景瑟照顾有加，可景瑟却依旧宛若豆苗似的，又小又瘦，脸色也不太好。 如今景瑟已经十二，看着就似八岁的稚嫩孩子。 周妈妈知道景瑟虽然瘦小，可却心善又和蔼。 方才明明累的快昏睡过去，却依旧嘱咐她安心。 周妈妈心里不是滋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后，才走出了门。 院外月季见周妈妈的脸色惨白，笑的却更开心了。 然而周妈妈却没有注意到月季讽刺的笑意，而是匆匆忙忙地回了自己住的院子里。 杜柴远远的看见自己的母亲走来，他挑着眉头一脸不悦的等母亲走近后，愤恨得说，“母亲又去求见四小姐了？” “是不是她又不肯见你，还让郑妈妈说一些难听的话？”杜柴冷哼了一声，“我都同母亲说了，我没有推她落水，为何母亲不相信我，还让父亲罚我去西南军营？” “这肯定都是景瑟的主意，她看着胆小，实际坏的很，她……” “啪——” 杜柴还未说话，却被周妈妈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连站在远处的闻小月都被吓了一跳。 在闻小月的记忆里，周氏向来温和，也没有打过杜柴一次，更是从未露出过如此愤怒的模样。 “你方才说什么？”周妈妈气的眼眶发红，“你这个孽畜！” 杜柴一双眼瞪的圆圆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被母亲打。 可下一刻他看见母亲哭的厉害，心里的火气就立即消失了。 “娘……娘……你别哭，你别哭啊。”杜柴虽然有些顽劣，却十分孝顺，他见不得对自己好的母亲，如此的难受。 周氏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她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和杜柴说了自己方才和景瑟的谈话。 末了，周氏抬起手抚摸杜柴的发丝，“当年若不是老夫人，杜家就没了，又怎么会有你？你两岁的时候，曾得了一场罕见的病，是从前那位五太太仁慈，找了京城里有名的大夫来替你扶脉，所以你才活了下来。这些年来，爹和娘欠了老夫人和从前那位五太太良多，所以才会一直在庄子上做事，希望能报答他们的恩情。” “柴哥儿你要记得，做人最不能丢的就是良心。”周妈妈说，“四小姐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你不该再说她的一句不是。” 杜柴听的诧异极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 杜柴本就聪明，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他从前不喜欢景瑟，是因为父母对景瑟太好，可如今想想他的确是过了。 即使不是他推景瑟落水，可终究是因为他贪玩没有保护好景瑟，他是该被责罚的。 可明明是他的错，景瑟却没有责怪他，甚至还想帮他去京城景家。 杜柴顿时觉得，自己一个十五的男儿，心胸还比不上一个十二的小姑娘，当真是丢人。 “我知道了。”杜柴很快给周氏认了错，“娘，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会亲自去给四小姐道歉的。” 只是，杜柴没有答应母亲不去京城景家。 自从杜老爷子生病后，周妈妈既要帮吴妈妈查看账目，又要伺候老爷子，如今更是因为杜柴的事情，夜夜不能入眠。 她耗费了太多的心神，此时满脸疲惫。 杜柴不好再继续让母亲烦心，所以没有在提其他的事情。 等他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躲在一侧的闻小月时，心里的那股不甘心又涌现了出来。 “杜柴哥，你当真不想去京城景家了吗？”闻小月悄悄地走近，有些不安的问。 杜柴摇头，“我要去的！” 闻小月皱眉，“可伯母如今怕是不会同意你去了。” 周氏方才那些话其实说的很清楚了，周氏是绝对不允许杜柴去京城景家的。 周氏不答应，那么也代表杜管事的态度。 可是杜柴想去京城里已经许多年了，这于杜柴而言是个执念。 闻小月想要帮杜柴，却显得有心无力。 两个人安静了许久后，闻小月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高兴的看着杜柴，“或许，我们可以求求四小姐？” 第006章：惩罚 她话音刚落，杜柴便立即否决。 杜柴甚少在闻小月面前冷了脸，却因为这句话转头就走。 他做错了事，自然该去和景瑟道歉。 可明明之前他对四小姐那样不恭敬，甚至还带着几分挑衅。如今他不能因为景瑟的大度，就得寸进尺。 况且，他也没有这个颜面去求景瑟什么。 母亲说的对，四小姐景瑟不欠他们什么，不该一而再的帮他们。 闻小月看着杜柴的背影，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犹豫了许久，藏在脑海深处的景象，却久久不能平复。 接下来几日，景瑟的精神终于好了一些。 只是庄子上的天气，一日比一日更热。 月季正在和郑妈妈说话。 郑妈妈说，“这鬼天气怎么热成这样，都快把人烤焦了。” “可不是……”月季低声咒骂，“若不是四小姐这次做错了事，咱们也不会被罚来庄子上。郑妈妈你说，这明明是四小姐的错，怎么还要咱们也跟着来，当真是晦气。” 两个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埋怨，更是忽略了屋内景瑟的呼唤声。 过了一会，她们见小姚氏拿着食盒和杜管事匆匆地朝着小院走来，立即站直了身子。 而月季更是迫不及待的进了屋内，也不管景瑟是否醒着，便自作主张的扶景瑟坐起，“四小姐，东院老夫人和杜管事来了。” 景瑟迷迷糊糊间，看见小姚氏和杜管事从屋外走了进来。 小姚氏今儿穿着一身极其素雅的灰色马面裙，一头乌黑的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固在脑后，干净利落。 “桐桐醒啦？”小姚氏眉眼噙着慈祥的笑，她将食盒放好后，才走到景瑟床榻前的凳子上坐下，又起一侧的扇子替景瑟打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景瑟脸色依旧发白，但是气色瞧着却不错，她笑着回答，“祖母，我很好。” 说着她抬起手来从小姚氏的手里接过扇子，又问，“今儿天气比前几日都热，祖母怕是累坏了吧。” 小姚氏怔了怔，然后笑出了声，她喃喃地说，“祖母不累。” 她是真的不累！ 小姚氏早已经习惯在庄子上的生活了，她总觉得自己能做点事，总比在宅子里吃斋念佛和绣花品茶好太多。 “祖母今儿来看我，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景瑟无视了一侧对她使眼色的月季，探了探身子想要看看不远处食盒里装的是什么。 小姚氏有些无可奈何的摇头，“瞧你这样，像是我不给你吃的似的！” “这些日子日日都用药，身子越用越无力。”景瑟郁闷，“我还想吃祖母烤的紫薯来提些精神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一侧候着的杜管事，立即福下身子，“四小姐，我是来替杜柴赔罪的。” 景瑟还未开口，在远处站着的月季已经按捺不住了，“杜管事这话说的轻巧，赔罪？你怎么赔？你之前不是说八月二十四一定会送杜柴离开吗？如今也没有半点消息。杜柴要害小姐，你却依旧让杜柴留在庄子上，你这个人真的是……大胆。” “的却是大胆。”景瑟慢悠悠的接了话过去，一脸俏皮的看着杜管事，“我同祖母说要亲自罚杜柴，可杜伯伯却心疼杜柴，不愿意答应我！” 杜管事抬起头，就看见景瑟像孩子一般娇气的神情，立即有些哭笑不得。 杜毅自幼跟在景铁铭身边，在军营里长大，骨子里和处事都是军人的铁血作风。 即使杜柴是他唯一的儿子，可做错了事就应该罚。况且这个孩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越来越无法无天，所以杜毅是想把这孩子送去军营里。 其一，他认为杜柴在军营里磨炼几年，不止会脱胎换骨，也可以为国出力。 其二，西南离云南很近，是个经常交战的苦难地，他想惩罚杜柴。 杜毅向来说做就做，而且把杜柴离开的日子定好了，就在八月二十四。 “四小姐。”杜管事叹了一口气，“可是你这样哪里是罚那孽畜，你……” “怎么不是罚了？”景瑟笑着解释，“祖母说我已经不小了，让我跟着吴妈妈一起看账本，可我自己看的吃力，又不想打扰吴妈妈。所以，我才让杜柴来帮我一起查看账本。” “吴妈妈总说账本上记载的细碎东西太多，初学的人看久了必定头晕、吃力。我瞧着，让杜柴来帮忙，正好。” 景瑟如今已经十二，又仗着小姚氏宠她，便和小姚氏提起想学管账的事情。小姚氏没有多想，便答应了景瑟。 在景家，肯定没有人愿意教景瑟这些。所以小姚氏倒是很愿意让景瑟提前学学管理庶务，来日嫁出去后，在婆家也不会吃太多亏。 可是杜管事很清楚，如今小姚氏住的这个庄子，和其他的庄子是不一样的。 这里的账目，不止有庄子上的收入，还有景家大部分的铺面和其他的收入…… 景瑟说是要罚杜柴，可她已经在领着杜柴插手景家账房上的事情了。 在一侧的月季和郑妈妈，总算是听出了景瑟和杜管事谈话里的意思，两个人都露出诧异的神情。 尤其是郑妈妈的脸色，变的极其难看。 景瑟这个蠢货！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自己蠢笨不愿意学着管账，却让外人来插手。 紫薇院里是没人了吗？ 郑妈妈咬牙切齿，心里愤愤不平，抬起手来推了月季一把。 月季匆匆地被推了出来，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四小姐……”月季几乎是硬着头皮说话，“你忘了杜柴差点害死你了吗？你怎么还能留他在你身边？” 景瑟故作犹豫，“我这样做不对吗？难道吴妈妈骗我，看账本是轻松的活？” “月季，你说我该怎么罚杜柴，才能消气？” 月季被景瑟的一句话，噎的不知如何开口。 她怎么敢说吴妈妈的一句不是？ 而且，杜管事不是周氏，杜管事掌权多年，连陈管事也要给他几分颜面。她怎么敢当着杜管事的面，说要怎么惩罚杜柴？ 这四小姐景瑟真的是蠢的无可救药。 连惩罚一个人的法子，都想不周全。 既胆小又懦弱的糊涂东西。 “你啊……”小姚氏拿景瑟没有办法，这孩子自幼就不喜欢学着处理庶务，只喜欢躲在屋内画画。 好在，景瑟画的是真好，教她的夫子无一不夸赞。 “就按四小姐说的做吧。”杜管事在庄子上处事多年，而这次的事情又是个误会。所以小姚氏并未怀疑景瑟的话语里有其他的意思，立即应了下来，“杜毅，你就不要再反驳了。” 小姚氏都说出这样的话了，杜管事又怎么好再说什么？ 他只是觉得，景瑟会这样做，似乎有其他的目的。 可到底是想做什么，杜毅一时也琢磨不明白。 他抬起头看着床榻上的少女，不知为何却想起了已故多年的白氏。 白氏和现在的景瑟，身影似乎能慢慢的重叠。 白氏不止是个容貌出众的女子，而且白氏还很聪慧。 可景瑟呢？ 一脸痘印连清秀二字都称不上，唯有那双眼眸和眼角的红色泪痣，让这暗沉的容貌，多了几分妖娆。 这样普通的孩子，又怎么会和白氏相似呢？杜管事觉得，自己是糊涂了。 等屋内的人都退下后，小姚氏才拿起烤好的紫薯递给景瑟，一脸温和的说，“好吃吗？” “好吃！”景瑟依在小姚氏的怀里，也不嫌热一样的粘着小姚氏，真心实意的说，“好吃的！” 比她前世吃过的所有山珍海味都好吃，她太喜欢这股熟悉的味道了。 景瑟看着小姚氏缓缓的给她打扇，又往小姚氏的怀里钻了钻，“祖母！” 这一世，她们都会好好的。 第007章：疑心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倾盆的大雨从天空中落下，不过片刻就似在这黑沉沉的天地间张开了灰色的雨幕，一片缥缈。 雨水划过屋檐、从树叶上跌落，留下了一道银色的水痕。 屋内，景瑟早已经用完了膳食，正捧着账本仔仔细细的看着。 在一侧的小姚氏坐在景瑟身侧，一边纳着鞋底，偶尔还要分心来回答景瑟提出的疑问。 小姚氏的声音很轻，在嘈杂的雨声里，却显得无比的安稳。 “我知道的也不多。”小姚氏见景瑟聪慧，一点即通，心里十分高兴，连眉眼间的皱纹都藏着笑意，“等明儿吴妈妈把陈管事交待的事情办好，我让她来教你。” 小姚氏虽略懂诗书，但是却不太看得懂账目。 她平日里总喜欢去地里做事，故而庄子上的账目几乎都是吴妈妈在管，偶尔周妈妈帮着查阅。 小姚氏相信吴妈妈，可景瑟知道吴妈妈不配得到这份信任。 吴妈妈的表姑母古嬷嬷是大姚氏身边的人，两个人看着没什么来往，私下的肮脏事却干了不少。 所以，景瑟知道吴妈妈不能留。 她得在离开庄子上之前，把吴妈妈连根拔起，一点不剩。 景瑟放下账本，又朝小姚氏的方向挪了挪身子，“可我还是喜欢祖母教我！” 小姚氏闻言，放下手里的活，抬起手抚摸景瑟的发丝，“祖母知道的不多。” “那我也要祖母教我。”景瑟的言语略显稚嫩，她带着几分娇气，“吴妈妈会训我，祖母不会！” 小姚氏哭笑不得，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 “好，我教桐桐。”小姚氏无奈极了，心底深处的不安，也随着景瑟的话语消失的干干净净。 景瑟的目光又一次放回了账本上，小姚氏也忙着自己手里的活。 过了一会，小姚氏见景瑟不再开口，抬起头看了一眼身侧。 景瑟不知是何时睡着，那双纤细的小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袂，嘴里似乎还在絮叨着什么。突然，景瑟的眼角有泪水滑落，像是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慌乱。 小姚氏怔了怔，半饷后才抬起手替景瑟擦拭掉脸上的泪水。 “娘……” “我怕……” 梦中的景瑟看见了白氏，她没有惊喜，还带着几分不安，母亲明明去世了多年，却依旧和往日一样静静的。 她蹲在景瑟的身前，神情严肃，“依桐，你得坚强，这样才能护着你想要的东西。” 得坚强的面对一切。 即使是戴着面具，即使手里沾满了鲜血，也得让身边的人安稳。 …… 等景瑟再次醒来，天色已经暗了。 小姚氏不知是何时离开，而屋内站着的唯有郑妈妈。 郑妈妈见景瑟睁开眼，立即转身倒了一杯茶水给景瑟，“四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景瑟摇头，却没有喝下郑妈妈递过来的水。 夏日炎热，这茶水明显带了一股淡淡的馊味，也不知是不是放了一夜，而郑妈妈却显然没察觉，只是想让冰冷的茶水让景瑟清醒的快一些。 景瑟不愿意用水，郑妈妈也不继续喂她，放下茶杯后开口道，“方才陈管事来瞧小姐了，老奴见小姐睡着，就没有吵醒你。西院老夫人让陈管事带了一些衣物和吃食、药材给小姐，说是担心小姐您的身子呢。” “老夫人一心记挂小姐，可见她是真的心疼小姐。” 景瑟低着头，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嗯。” 大姚氏会心疼她？那可真的是天方夜谭。 这些东西怕是哥哥托大姚氏身边的人带来的，可是到了郑妈妈嘴里，却成了大姚氏对她的关心，当真讽刺。 “陈管事说，等和吴妈妈交接完今年的账目就回去。”郑妈妈叹了一口气，“若是小姐不出事，这赏荷图也该绘完了，老夫人向来喜欢小姐的画。” 说着，郑妈妈又像是自己说错了话一般，选择了闭嘴。 她不愿意说，景瑟也不去接话，仿若未曾听见郑妈妈说了什么。 郑妈妈罕见的犯了难，她总觉得景瑟的脑子是不是也进了水。 从前的景瑟即使和西院老夫人大姚氏不亲，却也会碍着景笙的关系，会主动去讨好大姚氏。 可如今，她几次暗示景瑟，若不是杜柴做错了事，景瑟必定可以讨得大姚氏欢心，早日回京城里去，不必继续在庄子上受苦。 可景瑟听了，却无动于衷。 郑妈妈想，是她说的太隐晦，还是景瑟太蠢？ “小姐，恕老奴多嘴。”郑妈妈见景瑟一脸痴呆，只能把话挑明了说，“这次若不是杜柴，小姐怎么会受这么多苦？若不是那日我的侄儿郑严也在，小姐怕是……” “郑严这孩子救了小姐，却不让我张扬，说这是做下人应该做的。”郑妈妈叹了一口气，“老奴本不想提起，可杜柴这几日却为难郑严。” 景瑟抬起头，盯着郑妈妈，“杜柴为何要为难他？” 不知为何，景瑟的话语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询问，可郑妈妈却觉得她那双漆黑的眼，有些瘆人。 “老奴瞧着，怕是因为郑严救了小姐您啊，让杜柴难堪了。”郑妈妈虽然有些不安，却依旧说，“小姐知道杜柴向来张狂，若是他真的跟陈管事去了京城，那么往后郑严可就……难过了。小姐，郑严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孩子，不求小姐能奖赏他什么，可他也不该因为救了小姐，就被杜柴拿来迁怒啊。” 说完郑妈妈就哭了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脸绝望。 她越是演的像，而景瑟却越是想笑。 在紫薇院无法无天的郑妈妈，此刻像是戏台上的角儿，一脸丑陋的样子。 “郑妈妈你说的对。”景瑟像是听进去了一样，点了点头，“我不该让郑严受委屈，可……” 她犹豫了一下，“可我该怎么办？我已经罚了杜柴，那我该怎么奖励郑严呢？” 罚？ 郑妈妈差点就跳起来指着景瑟破口大骂。 景瑟所谓的惩罚，是真的罚吗？ 可很快，郑妈妈又觉得怪异。 景瑟如此蠢笨，那一日为何会说出，看账本其实是个惩罚人的事情。 这事，似乎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吴妈妈到底和景瑟说了什么，才会让景瑟如此的相信她的话。 既能让景瑟害怕看账本，又能让郑严没了去账房的机会。毕竟，郑严怎么着也等于救了景瑟，这几日虽然小姚氏和杜管事没说什么，但是郑妈妈知道，他们都在等景瑟开口。 如果看账本是惩罚，那么景瑟自然不会让郑严去‘受苦’。 不过郑妈妈也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因为下一刻景瑟带着试探的说了一句，“不如，让郑严去景家吧？” “小姐……”郑妈妈的情绪转换的十分迅速，她差点笑出了声。 来了，来了。 她等这一刻太久了。 郑妈妈不安的看着景瑟，“你是说让陈管事领着郑严回京城景家吗？” 第008章：挑拨 屋外，明月高高得悬起，风中携着白日里的丝丝热气。 透过窗户，借着高空中散落的银辉，能隐约的看清楚院外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月季，一个却是景瑟前世熟悉的人。 那是昔日伺候了她大半辈子的闻小月。 往日景家倒塌时，女眷和下人们纷纷选择离开，唯有闻小月和柳妈妈一直留在她身边。在景瑟的记忆里，闻小月是个面容稚嫩，性子却十分稳重内敛的女子，连面对陛下的亲卫黑云卫时，也是临危不乱。 只是后来—— 闻小月有很重的心病，所以并未活过三十。 在闻小月临死前，曾恳求景瑟将她葬在四湖山下。 她说，我终于可以去找他了。 景瑟挪回目光，看着眼前的老人，“郑妈妈觉得怎么样？” 她只是问了一句，却没有给郑妈妈肯定的答案。 若是常人这样问起，郑妈妈必定会多想。可这个人若是景瑟—— 景瑟和景家的其他小姐有太多的不同，她不喜争取地位等等东西，性子孤僻不擅和人来往。这些年景瑟唯一的手帕之交钟明玉，还是因为瞧景瑟那可怜的模样，才和她来往密切了些，像是贵人们怜惜小动物似的。 景瑟不争抢，自然也没有人愿意注意她的存在。这也导致了景瑟明明十二岁了，却对庶务一窍不通，甚至还有点盲目的相信身边的人。 没什么心思，也没什么城府。 这样的人，于郑妈妈而言，是一枚好棋子。 “这……”郑妈妈露出惊喜的模样，“小姐这是抬举郑严了啊！” “不过小姐你放心，郑严和郑家其他孩子不一样，他自幼便识字，连私塾的先生都赞他聪慧。”郑妈妈没有和景瑟绕圈子，“他若是能去景府做事，一定会报答小姐的恩情的。只是，陈管事能同意吗？” 郑妈妈终究是梅氏的人，她想要安插人在景府，并没有那么容易。 大姚氏是个喜欢把权力都攥在手里的人，并不允许谁多分走一些，连明面上景家真正的主母小姚氏都要避让，又何况是继室梅氏？ 若不是梅氏的姐姐梅妃在宫中颇得圣宠，梅氏又怎么可能迅速的在景家站稳脚跟。 只是，梅妃再得宠，也不好插手景家后宅的事情。 为此，郑妈妈碍于不能给梅氏添麻烦，在景家内宅也过的十分谨慎。 若给郑严安排个寻常的差事，本不是难事。可这样却是浪费了郑严的才华，而且郑严怕也是瞧不上那些活。 所以此时郑妈妈必须得仗着小姚氏向来听景瑟的话，来安排这个事情。 “我也不知道陈管事会不会同意！”景瑟露出为难的表情，“郑妈妈我该怎么做呢？” 她丝毫没有主见的样子，却让郑妈妈下意识扯了扯嘴角。 “陈管事如今在庄子上，不如小姐让东院老夫人和陈管事说说？”郑妈妈像是吩咐景瑟似的，“若是东院老夫人执意如此，陈管事也不会说什么的。” “老奴也是担心小姐！若来日杜柴又再犯错，您身边也有郑严帮忙照看着啊！” 郑妈妈知道，杜柴怕是不会去西南军营了。即使杜管事没什么意见，可周氏却不是个好应付的。 而且郑妈妈觉得，如今怕是有人想暗地里给她使绊子。 她从方才景瑟的话里已经可以猜出，吴英那个老东西，也在窥视她想要的东西。 不过好在哪怕如今景家掌权的人是大姚氏，可也不代表小姚氏的话没有半点权威。 只要景瑟帮她，她自然有办法对付吴妈妈。 景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 郑妈妈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心里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还好，景瑟愿意听她的话。 事情成了，郑妈妈自然不愿在屋内继续伺候，找了个由头就走了出去。 她看着候在院外的闻小月，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来了？”郑妈妈询问。 闻小月低着头，“吴妈妈让我送些东西给小姐。” 其实郑妈妈当真不喜欢闻小月，当初若不是小姚氏和杜管事多管闲事，谁又敢收留这个一身晦气的小丫头。 “去吧！”郑妈妈不愿意和闻小月继续说话，转身便离开。 郑妈妈刚走了几步，像是什么似的停顿下脚步。 她看着闻小月的身影，喃喃自语，“吴英，坏了。” 彼时，闻小月已经进了屋内。 这也是闻小月第一次近距离看着景瑟—— 原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景瑟的模样的却生的普通也不打眼。 景瑟和生母白氏当真一点也不像，庄子上曾有人说笑，说景瑟怕是抱错了，根本不是景家的孩子。 和景笙那张容颜比起来，景瑟这张脸像是尘埃一样不起眼。 虽然闻小月认为，容貌并不重要。 可像景瑟这样活在景家内宅又不被重视的小姐，若不是还有那么一些才华，来日就景瑟这样的容貌，想要许个好人家，怕是难了。 也难怪景瑟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生了异心。 她们都知道，景瑟来日成不了什么气候，也帮不了她们什么。 “小姐，吴妈妈让我拿账本来给你瞧。”闻小月缓缓地走上前，“她说这是上一年茶庄的账目，等你瞧完了，再送其他的过来。” 景瑟没有接过账本，而是打量着闻小月。 闻小月眼里透着淡淡的怜惜。 像是在可怜景瑟一样。 “院子外还有其他人吗？”景瑟突然问。 闻小月愣了愣，没想到景瑟会问出这样一句话，她虽然不理解景瑟为什么要说这些，却依旧转身看了看院外。 月季和郑妈妈早就消失了，偌大的院子内唯有稀薄的月光。 “没有。”闻小月老实的回答。 回答完闻小月又有些后悔。 景瑟被下人如此怠慢，说出来不是伤景瑟的心么？ 闻小月立即添了一句，“怕是去拿东西给小姐您了。” 景瑟嗤笑。 她这一笑，让闻小月察觉出讽刺的味道。 “能拿什么给我？”景瑟说，“她们偷懒耍滑，我已经习惯了，你也无需瞒着我。” 景瑟说的认真，看着闻小月的眼神也透着一股精明的光芒。 这种眼神，让闻小月想起了昔日的白氏。 明明这两个人的容貌一点也不相似…… “杜老爷子如今病着，周妈妈要在一侧伺候。”景瑟继续道，“只是杜管事向来处事小心，凡事都恨不得亲力亲为，尤其是这几日……他觉得是杜柴做错了事，更是愧疚于我。他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拿来给我赔罪。” “所以小月，你今日想方设法的拿了账本来见我，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我呢？” “又或者说，是有什么事情想求我？” 话音刚落，闻小月一张小脸煞白。 景瑟是怎么知道她来此的目的？ 第009章：点醒 景瑟眼里的神采透着淡淡的明智，她像是知道闻小月心里的疑惑似的，笑着说，“其实这事并不难猜。” “昔日若不是杜柴在山上发现了你，又执意和杜管事求情，祖母也不会收留下你。”景瑟道，“你想报恩，也是人之常情。” 说到这里，景瑟顿了顿，看着闻小月的眼神也变了变，“你们都觉得杜柴委屈，他委屈什么呢？” 闻小月被景瑟问的哑口无言。 的确是杜柴没有伺候好景瑟，害景瑟受了惊吓。 即使他没有推景瑟落水，可也不代表他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些日子他估计也想明白，自己是被人利用了。”景瑟说，“所以他才会去找郑严的麻烦，闹的庄子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恨不得砍了郑严。” “可大家都知道是他做错了事，是郑严救了我。如今他和郑严闹的如此难堪，你说我即使有心庇护他，那么庄子上的人会怎么说他，景家的人又会怎么看他？” “若是他是仗着自己的本事欺负郑严，那也是他厉害。可他仗着的是杜家的势，往后传出去也会说是杜毅没教好孩子，是杜家家风不正。” “杜柴性子莽撞，又冲动还喜欢任意妄为，像个缺心眼似的，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单纯。这样的人，不给人当踏脚石都对不起他那个张扬的气势。” 景瑟说的直接，言语之间也没有任何避讳的词语。 她的语气在告诉闻小月，她是看不起杜柴的。 又蠢，又冲动。 闻小月并不笨，她从景瑟简单的几句话语里，就猜测出了如今的局势。 即使杜柴能逃过不去西南军营的惩罚，却依旧深陷局里。 只是…… 闻小月抬起头来看着景瑟，眼里透出丝丝疑惑。 为何景瑟要和她说这些？是因为信任她吗？ “四小姐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事情。”闻小月已经猜出来，往日她们看到那个懦弱的景瑟，或许只是景瑟的一张画皮。 眼前一脸睿智的景瑟，才是这位景家四小姐原本的模样。 闻小月紧紧的攒着拳头，没有再用试探的语气。 她在赌…… “这几日我用的参汤被人换成了普通的汤药。”景瑟看了闻小月一眼，“我听郑妈妈和周妈妈说，因为你识字又细心，所以是你在负责我的汤药。” “我的吃食里一直都有一味肉豆蔻。这种东西少用的确有镇静助眠的效果。但是用多了会引起身体麻痹，还会让人陷入昏迷。” “即使我胃口再差，也会吃那么一点。只是最近因为我病了，服用了不少参汤。人参本就是上好的滋补品，这药也会让肉豆蔻的药性发挥到极致。所以我用的再少，怕是也会影响到我的睡眠，最后让我陷入昏迷。” 闻小月的脸色惨白，攥成拳头的手，几乎能听见碎骨的声音。 “你今日来想告诉我这件事情，希望我念在你在暗处帮过我，恳求我让杜柴去景家。”景瑟眼底弥漫着处事不惊的淡然，“可是小月，你真的是在帮我吗？” “若我昏迷不醒，那么怕是没有人能阻止杜管事送杜柴去西南军营了吧？你也不过是从周妈妈那里听到我原谅了杜柴的事，才会如此帮我。” “不过，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助了我。你帮我换了汤药，的确是省了我不少麻烦，我这个人很柔弱，且身子单薄的很，不能再这样被折腾了。” 闻小月听到这里，额头上的青筋抽了又抽。 若是从前，说景瑟是个虚弱无助之人，她是真的相信的。 可如今把她看的透透彻彻，还能把局势讲明的人，在她面前说虚弱二字，这不是在打她的脸么？ 景瑟依旧继续在说，话语里透露着真诚和几分无奈，“小月你要知道，你和我能护杜柴一时，难道还得护着他一世？” “景府里的人，可不是庄子上这些只想着吃饱喝足的长工们。他们都闲的很，琢磨的事情也多。会笑脸迎人，却又擅长背后捅刀子。杜柴去了景家，在他人的手里不止是捅向杜家的利刃，也会刺向我和祖母——又或者是你！” 若是从前有人对闻小月说，杜柴有朝一日会伤到她，她肯定是不屑一顾。可如今景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却是心里一痛，像是真的被匕首戳在心上，疼的她差点跪不稳身子。 院外时不时传来蝉鸣之声，屋内却出奇的安静。 闻小月没有说话，景瑟也不逼她。 景瑟知道闻小月不止是个固执的人，且十分的聪慧。 前世景瑟曾怀疑过闻小月的身世，她费了不少力气只查到了个眉目，最后还让闻小月发现了蛛丝马迹。 闻小月那时对她说，“夫人，奴婢出自哪里已经不重要了。你只要记得，奴婢虽然曾怨过你，可对你也是忠心耿耿的。因为夫人想要杀的人，也是奴婢和奴婢心上人的仇人。” 闻小月甚少求过她什么，景瑟只好不再查下去。 可是，前世的闻小月过的太苦了。 景瑟在闻小月离世的时候，才明白闻小月的那个‘怨’字是什么意思。 因为景瑟被人利用，杜柴没了。 杜柴，是闻小月的心上人。 闻小月所有的青涩和温柔，都因为杜柴的去世而消失。大仇得报后，闻小月也没了任何牵挂的走了。 景瑟觉得自己终究是亏欠了闻小月，所以如今干脆替闻小月点明了一切。 杜柴是被溺爱着长大的，没有长毁已经很好了。 若闻小月真的喜欢杜柴，那么就该让杜柴明白他自己的处境，试着慢慢去成长。一味的护着、纵容，并不是什么好事。 “小姐。”良久后闻小月才缓缓地说，“奴婢替你换了汤药，并非是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奴婢这条命虽然是杜柴所救，可却是小姐给了奴婢一个安身的地方。” “小姐怕是忘了，所有人都嫌弃奴婢晦气的时候，是您和东院老夫人说，奴婢认识药柴又识字，让奴婢去伺候老夫人。” “即使小姐你不帮奴婢，奴婢也会对你效忠，至死不渝。” 景瑟愣了愣，她的确是忘了自己曾说过这些话。 在庄子上想找个认识字和懂药的人太少了，她昔日都恨不得把景家养着的大夫给‘骗’到庄子上来照顾小姚氏。 曾经有人帮小姚氏抓药，因为不认字而闹出了不小的事情，还差点害了小姚氏。 虽然这个事情只是偶然，但景瑟也放在了心上。 所以，这些年即使杜柴对她不恭敬，她也没有和杜柴较真。 杜柴虽然不喜欢她，可对小姚氏却是忠诚的。 就在此时，屋外响起了不小的动静。 “吴英，你是怎么做事的？”郑妈妈的声音带了几分愤怒，“你家孩子没有家教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在背后咒骂四小姐，真把自己当天王老子了吗？” 第010章：高看 院外的动静已经闹翻了天，景瑟想要继续故作不知，也显然不太可能。 即是郑妈妈一心演给她看的戏，她怎么也得去捧个场。 “小月！”景瑟说，“替我换身衣裳。” 闻小月想着景瑟方才的那些话语，一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在外人的眼里，景瑟是景家最不受宠的小姐，性子柔弱又不知争抢。即使跟着太太们出去赏花赴宴，也是藏在最角落里的。 明明是像幼猫无害的少女，却有着聪慧过人的一面。 只是一瞬，闻小月就想明白了。 景瑟是白氏的女儿，而白氏又是长公主亲自抚养长大。景瑟再蠢笨又能蠢笨到哪里去？ 从前的景瑟故作单纯无辜，也无非是想做给有心人看的。尤其是小姚氏，就喜欢景瑟一脸纯善性子无害的模样。 “想什么呢？”景瑟又说，“你得帮帮我，我没什么力气。” 她嘴上说着没什么力气，但是却在闻小月上前伺候之前，已经找好了衣衫，且穿戴的七七八八。 景瑟落水之后一直都养在院子里甚少出门，今儿若不是郑妈妈这么闹着，她也是打算再让祖母清静几日，因为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再这么安逸了。 可是，有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景瑟被闻小月扶着出门后，那双漆黑的眼里透出了淡淡的不耐烦。 明明是七月酷暑夜，却让一侧的闻小月觉得背脊发寒。 院外，郑妈妈一脸趾高气昂的抓住一个穿着鹅黄马面裙的小丫头。 “吴妈妈我敬你是景家的老妈妈，所以从前许多事我都愿意跟在你身后多听多学，也愿意尊重你的教导。”郑妈妈见景瑟来了，那股得意的气焰立即换成了愤怒的样子，“可你既是老人，又知做下人们的本分，怎么却任由四儿在背后说四小姐的是非。” “在背后乱嚼舌根，还敢说四小姐是个……” 郑妈妈说到这里，眼里似噙着泪光，“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任你们欺辱四小姐。” 她一脸忠心护主的样子，像是真的能为景瑟拼了性命似的。 景瑟站在院内，离郑妈妈还有些距离，可却听见了郑妈妈那大嗓门说出来的话。 不止她听见了，连匆匆赶来的陈管事和小姚氏也听见了。 小姚氏很快便察觉到了景瑟站在院内。 景瑟穿着一身极其素雅的衣衫，眉眼里还透着丝丝疲惫，本来就暗黄的小脸，更是没有半点血色。那孩子就那样站在院子里，一副纯善的又无辜的模样。 方才郑妈妈的那些话，景瑟怕是也听见了吧。 “郑妈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吴妈妈见小姚氏赶来，立即分辨，“我家四儿还小，怎么可能在背后说四小姐的是非？肯定是有人污蔑她。” 郑妈妈哼了一声，“你是在说我污蔑四儿吗？吴妈妈真当茶水房里的人都是聋子吗？四儿说的那些话，可不止我一个人听见了。” 吴妈妈气的咬牙切齿，却不敢去询问其他人是否听见了。 那些话她们私下能说，可在大胆也不敢当着小姚氏和景瑟的面提起！ 即使景瑟再蠢笨，又怎么不知道吴四儿话有多难听。 这些年庄子上的人议论的无非是景瑟容貌多不出众，刻薄点的也会说景瑟克母，连长公主都不怎么待见景瑟。甚至还有人说，白家那位表少爷如今不愿意和景瑟来往，是因为景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表少爷这些年来照顾景瑟，也不过是看在昔日白氏的恩情上。如今，景瑟却想攀上表少爷嫁给他，不知羞耻。 连小姚氏都觉得刺耳的话，景瑟又怎么忍受的了？ 可此时景瑟只是淡淡一笑，看着小姚氏的眼神依旧温和，没有半点埋怨。 “你们，跟我过来！”小姚氏怕郑妈妈和吴四儿再闹下去，话会说的更加难听，她有些生气的说，“若你们敢在四小姐面前胡言乱语，我必定让陈管事赶你们离开。” 小姚氏终究不是果断之人，她想要护着景瑟，却依旧做不出太狠的事情。 等众人离开后，景瑟才说了一句，“演技拙劣。” 闻小月：“……” 这四小姐还当真是来捧场的？还给点评了一句。 “我原本以为郑妈妈聪慧，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景瑟摇头，朝着院内走去，“终究是太高看她们了。” 闻小月想要再说什么，可见景瑟有些疲倦，便不再开口。 彼时，小姚氏询问一番后，才知道郑妈妈和吴四儿吵起来的原因。 吴四儿是吴妈妈的老来女，一直都被吴妈妈宠着长大，性子刁蛮任性，说话更是不知分寸。今儿，吴四儿和往常一样去茶水房拿茶点，就随口说了几句景瑟的事。这些年来，她们闲来无事总会提起景瑟，拿来打发时间。 也不怪吴四儿和长工们提起景瑟，毕竟这景家最没脾气的小姐，是任何人都能践踏的。 只是吴四儿怎么也没想到，郑妈妈今儿跟吃了炮仗似的，在听到她说‘四小姐是个扫把星，来日没准会克死五少爷。’的时候，就从身后抓住她的头发，狠狠地把她摔到了地上。 吴四儿虽是家生子，却也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一时都懵了。 她方才还信誓旦旦的和人说，自己的哥哥要去京城景家了，来日连景瑟都要看她的脸色后，却被景瑟身边的老妈子如此对待。 一时，吴四儿气的和郑妈妈对打了起来。 郑妈妈虽然年纪比吴四儿大，可是她的力气也比吴四儿这个小丫鬟大太多了，不过片刻吴四儿就落了下风，被郑妈妈扯着拖到了景瑟住的院子附近。 结果就招了一群人过来。 吴四儿哭的厉害，她觉得郑妈妈这个老东西是疯了。 往日，郑妈妈也说过景瑟的不是，连带景笙也一起咒骂了进去。 如今却来找她的麻烦！ “老夫人，奴婢不是有意的。”吴四儿哭的厉害，她跪在小姚氏身前，哭诉着，“大家都这么说，奴婢才会跟着说的。” 吴四儿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郑妈妈听完后，却差点笑出了声。 吴英虽称不上聪慧，却也有几分机灵，不然也不会在账房做了那么久的事。 这样的吴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有头脑的女儿。 第011章：小惩 吴四儿从未见过小姚氏动怒，所以更不知该如何替自己分辨。 她不懂，并不代表吴妈妈也不懂。 吴妈妈立即瞪了吴四儿一眼，一脸委屈的看着小姚氏，“老夫人，四儿还是个孩子，她不懂人心险恶。” “她只是被人撺掇了才会说出对四小姐不恭敬的话。”吴妈妈继续解释，“老夫人您知道的，四儿现在也才十一啊！” 杜管事嗤笑。 吴四儿十一还是个孩子？ 景瑟也不过十二而已。 都是孩子，一个恶毒长舌，一个却镇定和善。 吴妈妈说出这些话，也不嫌臊的慌。 “老奴虽然不识字，却也听过养不教，父之过。”郑妈妈没有给吴妈妈半点机会，“老奴虽然生的蠢笨，却也知道尊卑有别。小姐永远是小姐，是高高在上的。这世上断然没有下人欺辱小姐的事。” 郑妈妈的话，每一句都戳在了吴妈妈的心上。 吴妈妈气的咬牙，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郑妈妈为什么要针对她？ 郑妈妈不是该和杜家争个你死我活吗？ 吴妈妈暂时想不明白，而郑妈妈却在这几日慢慢得琢磨清楚了。 陷害杜柴的事情能进行的那么顺利，原来还有人暗地里推波助澜。 吴妈妈那个老东西，想要替儿子吴三儿找好差事，所以想借着这次机会把吴三儿送去京城景家。 吴家那个三儿，郑妈妈是亲眼瞧见过的。又蠢又长得粗鄙，一副乡下农夫的样子。 这样的人，怎么能和她家的郑严比？ 吴妈妈想要送吴三儿去京城，也得看吴三儿配不配。 今日郑妈妈找到了吴四儿的错，是想要小姚氏知道她忠心耿耿。那么之后景瑟提起要让郑严去京城的时候，小姚氏也不会再说什么。 郑严毕竟‘救’了景瑟，而她又是个护主的下人。 奖罚，必须分明。 这样才能让下人们明白，‘忠心’的人是有赏赐拿的。 小姚氏沉默不语，可眼神却是冷的。 “老夫人，四儿真的是被陷害的！”吴妈妈伸出手，掐了一下吴四儿。 吴四儿虽是丫鬟，皮肉却嫩的很。 吴妈妈用足了力气，吴四儿疼的立即就哭了出来。 “老夫人饶了奴婢吧！”吴四儿知道母亲是真的生气了，才开始跟小姚氏认错，“奴婢怎么敢对小姐无礼，是……是……” 吴四儿看了一眼郑妈妈，一双眼睛通红，“是郑妈妈从前日日在奴婢面前排揎小姐，奴婢是替小姐抱不平！” “你！”郑妈妈怎么也没想到，吴四儿居然敢反咬自己一口，“胡说八道！” 吴四儿此时见郑妈妈一脸吃瘪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占了上风，“若不是你说小姐被白家表少爷嫌弃，我们在庄子上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你还说小姐是癞蛤蟆，是嫁不出去的！” 吴四儿像是一只小疯犬一样，见谁咬谁。 郑妈妈差点又和吴四儿打了起来，“你这个小蹄子，说话不干不净，还敢给人泼脏水。” 吴妈妈见郑妈妈想要动手，立即把吴四儿护在了身后。 一时，屋子里乱成一团。 “啪——” 只见杜毅抬起手，拍掉了小桌的一角，“再吵，把你们都送走。” 杜毅话中的送走，不止是简简单单的送走。 这里的三人，身契皆在景家，要卖出去也是一句话的事。 郑妈妈和吴妈妈立即明白杜毅话里的意思，而吴四儿还想要说话，却被吴妈妈捂住了嘴。 “杜毅。”小姚氏说，“这事你来处置吧！” 说完小姚氏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屋内跪着的人，面无表情的说，“从前我不计较，是想着这事闹大了，影响桐桐的心情。可如今你们愈发过分，不知尊卑，也没了个规矩。” “若是我不罚你们，往后你们是不是也会在背后咒骂我这个老东西？” 小姚氏看着狼狈的吴四儿，声音更是冷淡，“可你们别忘了，我这个老东西，也是随着伯爷在西南住了多年的。” 这话一出，连带着在一侧暗暗得意的郑妈妈都打了个哆嗦。 西南三年战役，死伤无数。 能在西南军营里住了三年的女人，怎么可能真的心软、怕血。 小姚氏看了一眼吴四儿，又瞧了一眼郑妈妈，缓缓地从屋内走了出去。 不过小姚氏的样子终究是虚张声势，她出来之后也没了方才威武的样子。 小姚氏知道自己终究是躲不了，她至今想起景瑟在梦中哭着喊娘，说自己害怕的模样，心里更像针扎一样难受。 景瑟虽然软弱，却很少在小姚氏面前落泪，连曾经被人哄骗去被大白鹅啄的浑身是伤时，也只是疼的皱眉，咬破了下唇也没有哭出声。 那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吓成这个样子，哭的那样绝望。 小姚氏的心难受的厉害，她在此刻终于开始后悔，把景瑟养成了那样无害的性子。 不知反抗，谁都能欺凌。 等屋门再一次关上后，杜毅才说，“来人，把吴四儿杖责二十，郑妈妈和周妈妈都关到柴房里反省三日。三个人都罚半年的月例，以示惩戒！” 郑妈妈见吴四儿被打，本来正高兴，可在她听见杜毅的话后，一时也懵了。 “杜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郑妈妈惊讶的看着杜管事，“你这是公报私仇啊！” 杜管事笑了笑，很快便明白郑妈妈话里的意思。 他看着有些阴冷，声音更是刻薄，“公报私仇？郑妈妈以为我和你一样下作么？” 杜毅跟在景铁铭身边多年，上过战场也杀了不少人。 他一说话，连本来打算进屋询问的陈管事，都停住了脚步。 杜毅显然不愿意在这里多停留，他此刻有太多的疑惑了。 郑妈妈和吴妈妈虽然不善于心计谋略，但是却也知道明哲保身。 是什么事情能让郑妈妈和吴妈妈撕破了脸，甚至还让郑妈妈做出坏了吴妈妈名声的事情？ 而且，小月那个孩子，怎么会出现在景瑟的身边？ 杜毅心情很复杂，连在看到陈管事的时候，也是敷衍着说了两句，就朝着景瑟的院子疾步走去。 彼时，景瑟刚刚沐浴完毕。 她那枯黄的发丝还泛着淡淡的水汽，可她却丝毫不在乎一样坐在软榻上，拿着冰镇紫薯用的津津有味。 闻小月瞧见景瑟碗里的东西，却觉得牙有些疼。 这碗东西里，放了太多的糖了。 闻着味道就让人觉得发腻。 “小姐！”月季不知是何时赶了回来，乖巧的候在院外，一脸后怕的神情，“杜管事来了！” 景瑟没有抬眼，“让他进来。” 杜毅有些心神不宁，而月季也是如此。 第012章：东西两院 月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躲在库房偷了会懒，回来就听到了郑妈妈被小姚氏带走的消息。 她听的零碎，根本没明白小姚氏为何生了大气。 此时的月季宛若惊弓之鸟，一脸心虚。 杜毅进来就看见月季鬼祟的样子，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 他踏进屋内，就瞧见景瑟坐在软榻上，一脸从容自若的样子。 方才景瑟站在光线暗淡的院子里，他并没有瞧清楚景瑟的神情。如今借着烛火光，他终于看清楚了景瑟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错觉，杜管事总觉得景瑟似乎没有以前那样单薄了，连肤色也好了许多，气质更显得清贵，哪有半点从前自卑的样子。 “杜管事你来了？”景瑟没有抬头，“你坐！” 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杜管事的到来。 在她身边伺候的闻小月，已经恭敬有礼的退了出去候在屋外。 月季更是被闻小月赶到院外，没有之前的张狂样。 屋内杜管事没有说话，而景瑟也没有开口。 杜毅见景瑟一直低着头用膳，他犹豫了会才说，“四小姐，我……” “杜管事，你终究是老了。”景瑟语气平缓，“人一老就似刀子生锈，很多事情都做不到当断则断。” “连杜柴都明白他这次被人利用了，可你却没有半点行动，坐以待毙。”景瑟放下手里的白瓷小碗，“杜管事怕是忘了，祖父当年为何会派你来庄子上做事了吧？” 这句话就好似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在杜毅的心上。 他怎么会忘？又怎么敢忘。 景家曾是满门英烈世代忠良的勋贵之家，一直镇守在满天寒雪的西北军营。 那时奸臣当道，而掌握兵权的谢相又因为西南的动乱，重用了贪官王仁之，导致西北入不敷出。到了景瑟的曾祖父景岚山这一辈，因为谢相和陈家的内斗，西北军营没有及时拿到粮草，连续丢了五座城池。本来枝叶繁茂的景家，为此也死的死，重伤的重伤。尤其是景岚山为了守住重要的澜州，死于镇守城门万箭穿心。 后来的人，称之为澜州之战。 无论景家多么努力的想守住防线，却依旧抵挡不住粮草充足、兵器精良的大楚。 得到战讯的元燕帝大怒，他丝毫没有觉得是自己的错，错的是景家的不中用。最后，他更是将留守在京城里景家唯一的男丁景铁铭抓住大牢，削了景家的侯爵。 这个消息一传出，西北军营更是军心大乱。 无论是百姓还是军人，都觉得元燕帝苛待忠臣，是非不分。 眼看，大燕就要彻底的陷入战乱。 这个时候文渊阁大学士裴文昌站了出来，在大殿上怒斥谢相和陈家，最后是撞死在了大殿的柱子上，以死相谏求元燕帝清醒。 只是，裴文昌再忠心也没得到任何好处。 元燕帝觉得裴文昌是糊涂了，还敢在这个时候闹出这样的事情。他一气之下，听从了谢相的话，选择了将裴家所有人流放去了东胡边境，以示惩戒。 这事虽然安抚了谢相，可也导致了其他大臣的不满。 三个月后，大楚的军队已经攻下原州，眼看就要入京。元燕帝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彻底的慌乱了起来，他不知该如何平息西北的祸事。因为连王仁之都已经死在了原州，而大燕又向来重文轻武，朝廷已经没有人可以用了。 那时还是皇后的陈燕宁陈氏，提出让景铁铭领兵上战场，还赐给景铁铭伯爵，世袭。 只是景家只有最后这一支血脉，所以陈氏又恳求元燕帝，让景铁铭之前未过门的妻子姚锦绣嫁过去，给景家留个血脉。 元燕帝本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答应了陈氏的提议。 然而也因为元燕帝的疏忽，景铁铭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出来的时候已经伤痕累累。左侧面颊上，更是留了深深的疤痕，瞧着甚是狰狞、宛若恶鬼。 身体可以恢复，面容却彻底的毁了。 姚家在得到陈氏的旨意时，陷入了慌乱。 姚锦绣是姚家的嫡女，死也不愿意嫁到景家，而疼爱女儿的姚家大夫人，更是做出了偷梁换柱的事情，让姚家最不受宠的庶女姚锦心替代姚锦绣嫁了过去。 成亲当晚，景铁铭并未挑开姚锦心的盖头。 他说，“绣儿，谢谢你还愿意嫁给我，但是我不愿意让你往后为难。若我战胜归来有能力保护你，我自然和你行夫妻之事。若我不能归来，你还是完璧，还能重新嫁人。” 说完，他就走了。 这一走就是五年。 景铁铭并未辜负元燕帝和陈氏的期待，他用了五年时间又重新夺回父亲和哥哥们丢失的城池，甚至还逼的大楚不得不用他们最有才华和容貌的公主慕绾来和亲。 大楚败了，败的彻底。 等景铁铭归来，才发现昔日娶的妻子并不是他想念了许多年的姚锦绣。 在他眼前的女子，乃是姚锦心。 这个时候若是景铁铭去求元燕帝惩罚姚家，那么姚家必定会被株连九族。谁也不知道后来怎么了，景铁铭认下了这门亲事，还卸下西北的兵权，去了西南军营收拾战乱。 去西南军营的三年，姚锦心一直陪在他身边。 再后来，姚锦心和景铁铭带着孩子归来京城，姚锦绣又出现了。 之后，景铁铭又娶了姚锦绣，接受了姚家的赔罪。 姚锦绣是嫡女，姚锦心是庶女，在嫡庶和尊卑有别的大燕，姚锦绣在入了景家的门后，就成为了平妻，掌握景家后宅的所有大小事务。而景家真正意义上的主母姚锦心，却到了庄子上，一住就是许多年。 为了区分两人，下人们也称姚锦心小姚氏为东院老夫人，而姚锦绣大姚氏则是西院老夫人。 在外人的眼里，姚锦心昔日是因为贪慕虚荣才会替姐姐姚锦绣出嫁。但是景瑟比谁都清楚，姚锦绣当年以为能攀上陈家的高枝，才没有出嫁。这也是为何姚家会冒着违背皇后陈氏旨意的罪名，做出这样忤逆的事情的原因。 陈氏会帮忙掩盖这个丑事，是因为和姚锦绣胡来的男子，是她的弟弟。 然而，这个事情也是到了最后她才清楚的。 她的祖母小姚氏有多苦，她每次想起来都能气的整夜难以入眠。 祖父总以为小姚氏嫁来景家，是被迫的、是不自愿的。 但是小姚氏曾告诉景瑟，她是愿意的。 她说，“母亲让我嫁给八哥的时候，我像是在做梦。他们所有人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是怕了，怕景家彻底没了，我不愿意为八哥守景家一辈子。可是他们都错了，他们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这一生居然也有如此高兴的时候。” 她说，“我幼年时，因为大雨只能在景家的庄子上暂住几日。那会姐姐们不待见我，不愿意让我用膳。我饿的不行，只能趁着夜色去小厨房找些东西吃。结果我遇见了八哥，他瞧着我可怜，把自己刚烤好的地瓜给我，还说往后若是我饿了，他再拿吃的给我吃。” 她说，“这世上没有比地瓜更好吃的东西了，所以我也想让桐桐尝尝。” 她说…… 小姚氏说了许多，景瑟都记得。 只是小姚氏从未埋怨过景铁铭，也没有埋怨过大姚氏。 她觉得人生已经很圆满，很知足。 想起从前的事，景瑟比前世镇定了许多。 她昔日曾想过，若祖父真的不在乎祖母，绝对不会让杜管事来庄子上做事。 因为杜管事的手里，有景家的暗卫。 只是她不清楚祖母和祖父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大的误会，以至于大姚氏会嫁到景家来，而祖父也不愿意多见祖母小姚氏。 “四小姐你说的是，我老糊涂了。”杜毅露出惭愧的笑，“伯爷说的话，我不该忘记，也不能忘记！” 第013章：想要活着 杜毅苦笑出声，“伯爷说，让我好好伺候老夫人，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景瑟闻言只是淡笑，并未反驳一二。 杜管事说的，不过是一些场面话。 他当她是个气糊涂了，只知道护祖母却不明事理的小丫头。 景瑟并不介意，只是喃喃地继续道，“我同周妈妈说的话，想必杜管事也知晓了。” “我向来胆小懦弱，因为身子单薄的缘故，夜里总睡不好。可即使我再虚弱，也不至于会踩滑跌入河里。我不瞒杜管事，那一日的确是有人推我落水，而且手法极其娴熟，像是有备而来。可杜管事不觉得蹊跷吗？为何所有人都说是杜柴害我落水？” “我问过祖母，我即使昏迷着，也没有说出杜柴的名字。可我什么都没说，却依旧被当成什么都说了，还被当做了事实，连我自己醒来也以为真的是如此。” “杜管事不相信杜柴，也不相信我的话吗？其实以杜柴的才智，想要害我又何必如此明目张胆？可是杜管事你清楚里面的缘由，却不愿意替杜柴分辨，你还突然要罚杜柴去军营，连出行的日子都十分的仓促，让杜柴一定要在八月二十四之前离开。“我也知道杜管事惩罚杜柴，其实都是为了我。杜管事想让周围的人都看看，谁对我不恭敬，是要被责罚的。毕竟，你可是连杜柴都没放过。” 杜毅认为杜柴受了委屈不要紧，要紧的是让景瑟在庄子上过的不那么憋屈。孩子年轻受到挫折，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杜毅是想护着景瑟，却忽略了太多的东西。 “你想让杜柴长教训，也想让杜柴真的学点本事，所以听从了旁人的建议。”景瑟说，“但是，从我被罚到庄子上，失了去入宫陪姑母说话的机会，又突然落水让杜柴离开。连一直在庄子上做事没机会去景家内宅的郑严，都要因为救了我，能去京城里了。为何所有的事情都这么巧合？” 景瑟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杜毅的眼神淡然，“杜管事好好想想，是谁和你提的建议。” 杜毅起初还想随意应付景瑟的盘问，可当景瑟说出这番话后，他的掌心都冒出了冷汗。 杜柴做错了事，他本有很多惩罚杜柴的办法，为何要送去西南军营呢？ 他记得当时有人说起，说战场能磨炼一个人的意志和脾性，所以他才会生了这个念头。只是那夜杜毅吃了酒，却不太记得是谁说的了……对，还有人提起，说八月二十四之后的日子都不吉利，大凶，不适合出行。 他膝下只有杜柴这一个孩子，自然要替孩子考虑良多。 战场上虽然苦，但是有景铁铭护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八月二十四之后的日子不宜出行，那么就提前离开。 他的父亲虽然病着，可却不能因为父亲的病，而耽误孩子的将来。 从表面上看，这些无非都是他的意思，可实际上他那会也是气糊涂了听信了旁人的建议。 “你不记得也不要紧，这事若你想要查探，不难。”景瑟说，“杜管事怕是不知，这几日我的药出了问题，若不是小月聪明，我现在也不能好好的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他们是铁了心，要让杜柴离开。为什么一定要让杜柴离开？这里面当真没其他的事情吗？” “下药这事是谁做的，我心里其实很明白。只是，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内宅的嬷嬷丫鬟们，居然如此通晓药理，堪比能开铺子的大夫。今日她们能害我，来日又会害谁呢？” 她叹了一口气，“杜管事知道我为何和你说这些吗？” 杜毅抬起头，看着景瑟露出茫然的神情。 “祖母心善，又疼我。她希望我过的不要那么累，我不愿让她为难。可是那些不安好意的人都渗入我们身边了，几乎要了我的性命，还能安稳的藏在暗处，不怕露出任何蛛丝马迹。他们，是有多么的聪明和自信？”景瑟抬起头，和杜毅的视线相接，眼里全是疲惫，“伯伯，从前的我只想活着，和祖母一起好好的活着。” 她说，“可现在我却贪心了，想让大家都好好的活着。” 杜毅方才心里对景瑟多少有了疑心，想着这孩子从前那副天真的模样，怎么会伪装的那么像，纯善的像是无害的小奶猫。景瑟的心机城府，哪里像是个孩子。 可如今景瑟眼里的那股不安，让杜毅有些羞愧。 景瑟想要自保，大可不必说出这些。即使杜家没了，也不会影响景瑟什么。而若景瑟过的当真轻松，又怎么会如此聪明、敏感。 她的机灵和城府，都是为了自保而被逼出来的。 现下景瑟说出全部的事情，无非是提醒他小心，也是想保全他和周围人的安稳。 她让杜柴去账房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保护他们了。他糊涂，没看清楚一切，还想着景瑟的心思为什么会这样的重。 小姚氏性子善良，是吃苦长大的人，容易满足。这些年来，小姚氏不争不抢，尽量不去做一些让人注目的事情。 她太多的退让，也曾让景铁铭生了大气。 杜毅到现在都还记得，景铁铭第一次在他面前怒吼，竟是因为小姚氏。 “她就那么狠心，那么舍得！”景铁铭气的咬牙切齿，抬起手就折了自己最喜欢的软剑，“那我就成全她的大度，成全她替我景家考虑。” 之后，景铁铭就娶了大姚氏，和小姚氏逐渐离了心。 表面上景铁铭和小姚氏的关系僵硬，可杜毅知道景铁铭的心里是有小姚氏的，不然也不会让他来庄子上了。 只是景铁铭不说，他也不好多嘴。 他一个做下属的，怎么好去左右主上的感情。况且景铁铭也不喜欢多事之人，所以杜毅从未和小姚氏与其他人透露过半分。 小姚氏连最在乎的感情都护不住，又怎么能真正意义上的让景瑟过的安心。 “这些年我受些苦和委屈，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景瑟缓缓的吐了一口气，“那些衣裳和首饰我都不喜欢，争来也不过是放着。况且以我的处境，即使抢来了也不一定护得住。” “只是无论我怎么退让，依旧有人要害我。哪怕我是景家最没出息的小姐，依旧有利用价值。那么祖母呢？她才是伯府真正的主母，她退让了这么多年，又得到了什么？” “伯伯，我是真的怕。” 两世为人，景瑟并不是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蠢笨，没有半点谋划。 小姚氏为人低调，喜欢默默无闻。她就按照小姚氏喜欢的样子来做自己，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景瑟也觉得没有什么，她还有祖母。 小姚氏为她忍气吞声，她也为小姚氏吃了太多的苦。 她们祖孙两人相依为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句话的道理，景瑟明白的太晚。 她和小姚氏若是寻常人家的祖孙，性子懦弱点也没有什么大事。 可一位是长宁伯府的主母，一位是长宁伯府的嫡出四小姐……若是太蠢一味藏拙，便会为人棋子。 人在伯府之中，由不得她们躲避。 屋内安静极了，偶尔能听见烛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屋外，闻小月听了个七七八八。 景瑟让闻小月守在屋外的时候，她就知道景瑟不打算瞒着她今日的谈话。 她想起方才趁着空闲问景瑟。 她说，“四小姐你怎么知道肉豆蔻的药性？” 这并不是寻常闺阁里的小姐知晓的事情。 景瑟抬起头，目光有些迷茫，过了许久才回答，“是啊，我怎么会知道！” 起初闻小月以为景瑟是没听明白或是糊涂了，回答错了自己的话。 如今想来，却是满怀苦涩。 那样聪慧的一个人，因为要让小姚氏过的顺心一些，一味的忍让退避。堂堂的伯府嫡系四小姐，却过的不如一个受宠的老嬷嬷。 若是真的过的无忧无虑，又怎么会考虑那么多，甚至还那样的迷茫。 现下，如景瑟自己所言那般，她还想活着，还想和小姚氏好好的。 所以她才会说出这番话。 想要活着？ 明明景瑟也不过是个十二的孩子，仅仅是想要活着，却过的比谁都艰难，一身狼狈。 第014章：处境 可明明都已经寸步难行了，依旧没有想着尽力自保，却还想要护着其他人。 闻小月听的出来，景瑟是真心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 杜毅脸色惨白，呼吸更是不顺畅。 过了许久，他开口道，“是我疏忽了，我犯了大错。” “只是小姐……”杜毅顿了顿，看着景瑟的眼神带了几分疑惑，“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明明小姚氏和景瑟更亲一些。 杜毅这些年来虽然纵着景瑟，可这孩子本就是个低调又不爱惹事之人，所以从未给杜毅添任何麻烦。 景瑟现在站出来坏了暗处那些人的诡计，更是点醒了杜毅行事，她会有极大的危险。 比起景瑟，长公主更喜欢文武双全的景笙。 景瑟如今在景家，每一日都过的如履薄冰。 “祖父虽是武官，却是个心细如尘之人。他会让杜管事来庄子上，定是相信杜管事的。”景瑟缓缓的解释，“祖父不会害祖母，也不会害我。所以，我和祖父一样，愿意相信杜管事。至于祖母……有些话我不便说出口，眼见为实会更好一点。” 景瑟并非不相信小姚氏，只是小姚氏在庄子上太久，也逐渐的忽略了人心险恶几个字。 她若跟小姚氏说的太透彻，更像是揠苗助长。不如让小姚氏自己看见真相后，再做出其他的打算。 至于她为何要冒着危险点醒杜管事—— 其一是因为，前世杜管事去世后，把暗卫交到了她哥哥景笙的手里，后来景家男儿全部被砍头，这些人又到了她的手中。暗卫们其实不少是昔日战乱遗留下的孤儿，也因为他们的存在，帮了景瑟不少大忙。 如今，她也想护着这些忠心耿耿为景家做事的人，不白白枉死。 其二，杜管事和她的祖父景铁铭一直都有书信往来，杜管事知道了，也等于提醒了她的祖父要小心身边的人。 即使小姚氏是景家的主母，可大姚氏毕竟掌权多年，想要动摇大姚氏的位子并不容易。景瑟明白，后宅看似是女人们的战场，可真正的掌权者，依旧是男人。 昔日的她不想和小姚氏一样去依附谁，所以才会自己掌权。 “四小姐。”杜管事的心里不是滋味，却依旧带了几分试探，“我该怎么做？” “我今日同管事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要你替我做什么。”景瑟认真地说，“我只是想让杜管事知道，这世上恩将仇报的人比比皆是，放虎归山终究是后患无穷。” “还有……”景瑟想了想又说，“往后账本就让小月送来我屋里吧，如今老爷子病着，也不要麻烦周妈妈还担心我这里的事了。” 有些话点到即止，说的太明白了，反而不好。 杜毅虽是武将，可毕竟在景铁铭身边多年，行军打仗的时候也曾会和军师讨教，他并非是糊涂到不可救药。 “我知道了。”杜管事对景瑟作揖后，语气态度恭敬至极，“等我查出来背后之人，再来同四小姐商议。” 说完杜管事也并未多停留，而是从屋内走了出去。 等杜管事离开后，闻小月才走了进来。 景瑟说了好一会话，眼看着气色又差了一些，眼里透着淡淡的疲惫。 彼时，杜管事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内。 树影映在糊了纸的窗上，夜色漆黑。 周氏回来的时候，皱眉推开窗，“这么热怎么也不开窗？” 杜管事抬起头盯了周氏一会，而周氏也发现了异常，“这是怎么了？” “你去见四小姐了？”周氏很快就猜了出来。 杜管事从未瞒过周氏太多的事，他此时满脑子凌乱，只能把方才和景瑟的谈话讲给了周氏。 周氏在内宅见过太多腌臜的事，所以她比杜管事看的更清楚，“你是在怀疑四小姐别有用心吗？” 杜毅摇头，“不是。” 他虽没有诸葛孔明的才智，却也明白日久见人心。 “不是这样想最好，若是你以为四小姐是错的，那我定要打醒你。”周氏说，“自从梅家的姑娘成为五太太，四小姐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柳妈妈曾和我说过，说五太太是个霸道又任性的人，对四小姐刻薄至极。若是四小姐这些年不过的谨小慎微，那么她怕是……” 怕是，会早早的丢了性命。 “你也不要惊讶四小姐的变化。差点死过一次的人，看得会比谁都明白。她这样做有她的道理，往后她需要咱们帮什么，咱们一定得帮衬着。这次，终究是柴哥儿的错，我们欠了她天大的人情，可她不计较咱们的错，还如此帮我们。” “还有……那些唆使你的人，你一定要找到。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咱们哥儿，可实际上却是没了良心的。若不是四小姐提醒你，你怕是糊涂的要毁了柴哥儿。” 周氏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我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不懂大道理，可我也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周氏并不是什么知晓大义的人。她只知道若景家不在了，那么她和杜毅的歇身之地，也彻底的没了。 所以，她得和杜毅帮着景瑟守住景家。 杜毅点头，“你别担心，我不是没有良心的人。” 翌日天刚亮，杜毅就开始查探自己吃酒那日发生的事情。 如景瑟所言的那般，他若是想要查找蛛丝马迹，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在这个期间，郑妈妈也从柴房里被放了出来。 她一回到景瑟身边，就哭了个稀里哗啦，一脸委屈至极的样子。 因为郑妈妈的归来，本来刚刚收敛了几日性子的月季，也恢复了往日怠慢景瑟的模样。 闻小月见此，一脸愤恨，“四小姐，你不生气吗？” 景瑟闻言只是淡笑。 那夜她和杜管事谈完事后，隔几日周氏又抽空来和景瑟说了会话。从周氏的言语里，景瑟能确定周氏往后不会在暗中帮着柳妈妈，在她的膳食里放药。她的容貌，会慢慢的恢复…… 她挑拨吴妈妈和郑妈妈生了嫌隙，并不是为了打草惊蛇，而是想让杜管事察觉到异常和他自己的处境。杜毅是个重情义的人，她帮了他不少，那么杜毅也会念着这份情，帮她不少的忙。 她还太小，不能外出。被困在内宅的女子，在外面终究得有自己的耳目。 而且，周氏和杜管事一心，往后周氏在内宅，也会帮衬她。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若事事都要计较，那我不得早早就被气死了？”景瑟看着闻小月，“你是不是觉得，我去求杜管事饶了郑妈妈，放她早些出来，是助涨了郑妈妈的气焰？” 她笑，“可是小月你忘了，想要让火烧的更旺更彻底，就得添柴浇油。” 闻小月似懂非懂，半响后才试探着说了一句，“所以这几日郑妈妈送来的点心小姐全部都用，是想让郑妈妈以为你是真的相信她？” “这倒不是……”景瑟眨眼，“我用了太久的药，是真的想多吃点甜食，刚好她送来的东西都挺合我胃口的。” 闻小月：“……” 第015章：账目 景瑟眉眼噙着笑，目光却挪到了院外拿着食盒的郑妈妈身上。 景家在大燕本就是老勋贵家族，家里的仆人也用了不知多少年。这些下人们，看似散乱却又和各房都沾亲带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势力。像郑妈妈表面上是景瑟紫薇院的老妈妈，可背后站着的人却是梅氏。 想要彻底的清除身边的眼线还不让自己暴露，她就得纵容着郑妈妈这么继续胡闹下去，事情闹的越大，梅氏就越不能插手。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像吴妈妈这种在庄子上行事霸道独断久了的人，自然不会白白吃亏。 郑妈妈在京城景家虽有梅氏撑腰，可现在郑妈妈是在庄子上。 表面上景瑟求了杜管事提前放了郑妈妈，还少罚了郑妈妈的月例。可她越是做的明目张胆，却会让吴妈妈对郑妈妈的恨意更深。 吴妈妈前面的两个孩子夭折了，如今膝下就一儿一女。 现在吴四儿因为郑妈妈这么一闹，几乎被打残。吴妈妈怎么可能忍受的下这口气？ 这几日吴妈妈一出来，没少折腾郑妈妈，可偏偏的郑妈妈又抓不到吴妈妈的痛处，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若不是被陈管事提醒了几句，两个人为这些小事几乎要闹的天翻地覆。 纵然小姚氏脾气再好，也因为两个人的胡闹而有些不满。 “小姐！”郑妈妈走进了屋内，刚唤了景瑟一声，却又顿下了脚步。 景瑟此时捧着账本，像是闲聊似的和闻小月说，“我听你说了，才知道上一年凤庆居然大旱，这茶叶的收成比往年都差了不少。也难怪明月和我说，茶叶贵的离谱，堪比绸缎。不过好在钟家有自己茶庄，且都不在凤庆。钟家的茶叶虽比不上凤庆那边的好，数量却很多。” “我倒是分不出茶叶的好坏。”景瑟喃喃的说，“我瞧着咱们庄子上的茶叶，也是不错的。” 闻小月解释，“其实凤庆今年的天气也不好，上年大旱，今年反而是雨水太多，味道也不似前几年的好，所以现在凤庆的茶叶，比上年还要贵呢！” “是这样吗？”景瑟疑惑。 “是呢！上品的凤庆茶叶，据说一两得卖到十两白银。”闻小月道，“而咱们茶庄上的茶叶，卖一两三十文，比之前贵了不少呢。小姐看账本，应该能看到上面记载了这些……茶庄上的账目，都会送到这边来的。” 景瑟一脸苦恼的样子，“我可不愿意看账本，我又不是吴妈妈，还……” 说到这里，景瑟的目光也落在了门口郑妈妈的身上。 她笑了笑，“郑妈妈你什么时候来的？可有带好吃的点心给我？” 郑妈妈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带了带了！” “老奴记得小姐喜欢吃镇子上李老头家的桂花香酥饼，之前无意和郑严说了一次，结果这孩子今儿一早就去镇子上了，走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给小姐买回来。”郑妈妈打开食盒，“小姐你快尝尝。” 景瑟笑眯了眼，无视了郑妈妈又一次说起郑严，丢下手里的账本就去拿点心。 闻小月在一侧轻声提醒，“小姐，你刚看了账本。” 说完她便出门去打水来给景瑟洗手。 屋内，只剩下郑妈妈和景瑟。 郑妈妈眼珠转了转，她放低了声音问，“小姐最近一直在看账本，可瞧出什么了吗？” “能瞧出什么？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数。”景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眼睛却是盯着食盒里的酥饼，“吴妈妈说这只是庄子的上一些账目，还没有拿日常开支用度来给我瞧，说账本太多，怕我累着。郑妈妈你看……” 说着景瑟拿起本账本随意的翻开，“这厚厚的一本，记着的全是茶叶每日售卖的价格。不过是些俗务，让吴妈妈来操持就好。” 郑妈妈趁着景瑟翻阅账本的时候，却看清楚了上面记载的是今年三月茶叶的售卖价格。 她心里咯噔一下。 方才闻小月和景瑟说的，虽然是闲话，却也提醒了郑妈妈一个事情。 茶叶的价格涨了，而且今年还翻了几倍。 可上面账本上写的价格，似乎不太对。 这个时候闻小月从外面端着水走了回来，她伺候着景瑟洗手完后，就抱起账本放进了一个带锁的柜子内，“小姐用了点心就歇一会吧。” 景瑟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郑妈妈站在景瑟身侧，瞧见景瑟的样子，想起了那句烂泥扶不上墙。 景瑟在景家过的日子并不算好，如今不过是几道精致的点心，就能让景瑟为她左右，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这大家族里哪个小姐不希望学着管理庶务，来日嫁出去后在娘家也有一席之地。唯有景瑟像是个鹌鹑似的，以为把头缩进脖子里，就能躲避一切。 若不是小姚氏抬举景瑟，庄子上的偌大部分账本，也不会落到景瑟的手里。 郑妈妈想到这里却微微敛目。 其实，她在梅家那些年，知道内宅各房很多账目都会做两份。 一份拿出来给人查阅，一份是放在暗地里的。 那么景家庄子上的账目会不会也是两份？ 这些年来小姚氏从不查阅账目，而周氏又忙着照顾杜老爷子…… 郑妈妈想到这里，瞪圆了双眼。 她记得方才账本上写的茶叶的价格有问题。 只是她看的不太真切，所以不敢确定。 郑妈妈咬牙，她只是景瑟身边的老妈妈，以她的身份是没机会接触到庄子上的账本的。 如今送来院子的账本，也是闻小月在管。景瑟翻阅的时候，闻小月会把账本全部上锁。 郑妈妈眯着眼看了一眼闻小月，第一次觉得这个小丫头真的是碍眼。 她得想个办法，让闻小月忙起来。若放着账本的柜子里的钥匙交给她或者是月季，那么她就能找机会看清楚上面的东西。 只要她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那么吴妈妈就要倒大霉了。 在郑妈妈想着要怎么让闻小月顺顺利利的离开景瑟身边时，杜管事那边也查到了一些眉目。 夜里，杜管事带着周氏亲手做的小食来探望景瑟。 他没有耽误太多时间，而是直接和景瑟说，“四小姐我查到了那个人是谁了。” “是王春，他是郑妈妈的远房表亲。” 那夜外院的几个长工说起一起吃酒，而王春也在其中。杜管事本就心情郁闷，也跟着一起去了。在他有了醉意后，王春就和他说起了军营里能磨炼人的话题。 杜管事咬牙切齿，“郑妈妈为了帮郑严谋个好差事，还当真是费心了！” 第016章：双面 这几日大雨不断，屋内总是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潮湿味，仅仅是站了一会，就让人感觉快要发霉了。 景瑟并没有因为大雨而乱了心绪，她垂下双眸没有去接杜管事的话。 王春这个人，她还有那么一点印象。 前世她出嫁半年后，曾听在身边的闻小月提起，说昔日庄子上有个叫王春的人找到她，想求她一些事情。只是闻小月在内宅，又是景瑟身边的贴身丫鬟，为了避嫌所以没去见王春。后来，王春闹出的动静太大，惊扰到了白家的人，被人暗地里处置了。 景瑟的记性其实并不算太好，只是那会景家已经败落，她每一步都似踩在荆棘路上，所以会比从前更留意身边的人和事。 王春会去找闻小月，怕也是知道杜柴和闻小月的关系。 可那时郑妈妈早已经不在，梅氏更是自身难保。若王春只是来说关于郑妈妈的事，对闻小月而言那是大可不必了。 其后，王春是被她那位心狠手辣的前夫斩了头。 与其说是嫌王春碍眼，如今看来更像是在灭口。毕竟那个人，最喜欢折磨这种来打扰她的景家仆人，才不会让人死的那么痛快。 “郑妈妈的确是想替郑严找个好差事，可是她只要让杜柴犯错就行。至于去不去军营，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景瑟分析，“杜柴伤了我，即使陈管事愿意器重杜柴，可杜管事你和祖母却一定不会答应让杜柴再去京城，你们怕杜柴再冲动会伤害到我。” “杜管事你方才也说了，王春告诉你军营里可以磨炼一个人，也催促你让杜柴在八月二十四之前离开。这些话若是稍微说的不那么谨慎，就会引起你的怀疑，画蛇添足的事情郑妈妈不会做！” “前几日我试探过郑妈妈的口风，她也觉得这件事情出奇的顺利，才会生了异心，认为是吴妈妈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才会因为我的几句话，和吴妈妈发生了争执。” 杜毅听了景瑟的话，微怔。 景瑟说的没错，若一切都是郑妈妈唆使王春做的，那么郑妈妈绝对不会因为景瑟的几句话和吴妈妈生了嫌隙。 正是因为郑妈妈怀疑有人想要抢她的东西，所以才会落入景瑟的话语圈套之中。 王春的那些话，如今看来和郑妈妈其实没什么关系。 “能轻易查到的事情，都是表面上的。”景瑟看着杜毅，淡笑，“我曾听人说，想要知道真相，就绝不能只看到别人准备好让你知道的事情。即使是真相，那也会掩盖住关键的一些东西！” 所谓一环扣一环，若是少了关键的东西，所谓的真相或许就会变成其他样子。 杜毅皱眉，半响后才说了一句，“王春是仗着和郑妈妈是表亲的关系到景家做事的，他之前在马场喂马。” “之前在马场喂马，现在却在庄子上管好几个大仓库。”景瑟依旧笑着，“你看，若他不聪明，也只能在马场喂一辈子的马了。” 杜毅抬起头，藏在袖口里的手，微微颤抖。 景瑟的一句话，彻底的提醒了他。 “王春虽是郑妈妈的表亲，可他在马场喂马喂了五年，却依旧只是个做粗活的工人。直到三年前，他听了伯爷的吩咐送东西来庄子上时，老夫人也让他送了些东西回去。只是那会，王春吃了酒误了时辰，这东西也没送到伯爷手里。老夫人说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不要紧的。”杜管事说，“这事虽然不大，可马场那边的韩副将知道了，却觉得王春对老夫人不恭敬，就辞退了王春。” “后来，王春求了郑妈妈，而郑妈妈又和陈管事说王春可怜，让陈管事跟老夫人求了情。最后老夫人碍于陈管事的情面，就让王春留在了庄子上做些粗活，养家糊口！” 一个做粗活的人，若没人在背后帮衬着，怎么可能去管大仓库？而且，还是一个曾经犯错被辞退过一次的人。 景瑟接过杜毅的话，“若郑妈妈和陈管事的关系真的如此密切，她又怎么会布这样精细的局去给郑严谋个差事？她直接跟陈管事说想让郑严过去不就好了？还非得冒着危险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杜毅的脸色煞白。 不止杜毅觉得难以置信，连在一侧的闻小月都惊的忘记了呼吸。 陈管事怎么会掺和到里面？闻小月记得陈管事向来喜欢杜柴，对待杜柴可谓是和蔼可亲，甚至十分纵容杜柴。 私下杜柴还和闻小月说，陈管事比他父亲还好。 若不是陈管事待杜柴好，周氏也不会觉得杜柴跟着陈管事做事是个好差事。 如今事实的真相就摆在眼前，杜毅却依旧反问了一句，“小姐的意思是，陈管事想要害我杜家？” 杜毅觉得，若是陈忠不愿意亲自教他的孩子，他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但是陈忠这样做，不止是要害他杜家，更是还会害到小姚氏。 若不是小姚氏心善，陈忠也不会一帆风顺地走到景家大管事的位子上。 杜毅想不明白，陈忠为何要这样做，陈忠明明什么都不缺啊！难道只是因为陈忠如今是替大姚氏做事，所以就选择了恩将仇报？ 杜毅不难猜出，这里面也有大姚氏的意思。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大姚氏此举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让小姚氏过的更难一些。杜家如果出事，那么小姚氏身边唯一一个能和景铁铭联系的人也没了。 只是这些年，小姚氏已经选择了避让。可大姚氏却一直紧追不舍，连和小姚氏关系亲密的景瑟，也被大姚氏视若眼中钉。 难道大姚氏忘了，当年是她怕被景铁铭连累，而抛弃了景铁铭，恨不得撇清全部关系。如今却又做出一副小姚氏介入他们的样子。 当真无耻！ “我记得我曾和杜管事说过，大多人都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景瑟语气平缓，“如今杜柴是不会再去西南军营了，而郑妈妈和吴妈妈两个人又彼此找茬，自然没有空来继续注意杜柴。还有三日就是八月二十四了，不如杜管事亲自等等看，这一日会发生什么吧！” 景瑟说完，杜毅的脸色更是难看。 他从前曾和马场里那位韩副将一起在军营里做事，后来韩副将又去老军师那里呆了几年。 他曾羡慕韩副将，能和老军师学东西。而他本来也藏不住太多的心思，所以被老军师知道后，老军师只是说，“你和小韩各有所长，小韩虽然脑子聪明，但是身手却不如你一半。小杜你要记得，有的时候软刀子和陷阱，可比拳头管用多了。我老了，没有那么多心力去带多一个人，而你也要习武，更没时间听我这个老东西唠叨。往后若是有不懂的，你多问问小韩。” “你们得好好照顾伯爷，他这些年看着风光，可过的比谁都苦。” 也正是因为老军师的这些话，在老军师去世后，他和韩副将也从西南军营回到了京城里。 韩副将在马场做事，而他来了庄子上。 若是放在几年前，杜毅依旧觉得老军师是偏心的，愿意带韩副将不带他。 可这些年的事和景瑟今日的话，让杜毅觉得自己真的像个莽夫。 若不是景瑟心善脾气好，又怎么愿意来和他耐心地说这些？ “四小姐，我会继续查的。”杜毅无颜再见景瑟，他说完就从屋内退了出去，连伞也忘记拿走了。 第017章：大姚氏 三日，转瞬即逝。 在八月二十四这日的夜里，杜毅和闻小月都听到不少人传言四湖山那边出了大事。 这几日暴雨不断，四湖山那边因为雨水太大爆发了山洪。这场山洪，把京城通往西南县城的官道五湖道给堵了。 谁也没有预料到这场山洪来势汹汹，连四湖山脚下村子都差点被淹了。 往年也并非没有雷暴雨天气，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官道被堵，那么发往西南各地的公文也会被耽误。 杜毅在听人说完这个消息后，眉头紧锁。 杜柴若是要去往西南军营，就一定会走五湖道这条官道。按照杜柴那不情愿的性子，明明几日的路程杜柴也能走出半个月来。若是景瑟没有多次阻止他送杜柴去从军，那么今日的他就要忐忑不安的担心杜柴的安危。 这一夜，杜毅没有睡好。 翌日清晨，他刚和周氏用完早膳，就又听人说起四湖山那边的事。 据说这次陈家有人去四湖山那边游玩，丢了性命。 这次杜毅再怎么也镇定不下来了。 四湖山偏僻能有什么好玩的？陈家人怎么会出现在四湖山附近？ 他想若是杜柴在四湖山附近遇见了陈家人，肯定会生出那么几分好奇。若是杜柴跟陈家人一起入了山，他或许还会多等到杜柴没了的消息。 不止杜毅震惊，连周氏都抽了一口冷气。 在四湖山出事的陈家人，死因当真怪异。若死在四湖山的是杜柴，今儿的杜家怕是要闹翻天了。 “我……”杜毅犹豫了很久，才颤抖着站了起来，“我去见见四小姐。” 屋外，倾盆的大雨像是一张灰蒙蒙的雨幕，把偌大庄子都笼罩在其中。 杜毅的心情随着这漫天的暗沉，变的更加阴郁。 他还未出门，闻小月就冒雨前来了。 周氏惊的皱眉，“你这个丫头，你就不知道带把伞？若是淋坏了可怎么办？” 周氏又急又气，转身就去给闻小月找干净的衣衫。 “四小姐让我来给杜管事带句话。”闻小月在听闻这个消息后，丝毫没有拖延时间就找到了杜管事，“她说，杜管事想必心里有很多疑惑，只是你的疑惑她回答不了。她也想知道，王春怎么会知道这些。” “还有……”闻小月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在杜管事身前道，“四小姐说，该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回去了。” 杜毅的眼眸猛然放大，而站在他身后的周氏，却默不作声。 半响后，杜毅道，“你去回四小姐，是该回去了。” 彼时，四湖山爆发山洪的消息已经在京城里传遍。 工部早早的派了人去四湖山附近的村子上查探。而身为工部侍郎的景秉之，在回府后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景家西院的老夫人大姚氏。 大姚氏坐在软榻上，身后放着一个用金线绣了荷花的大迎枕。尽管她已经上了年纪，眉眼却依旧带着几分淡淡的妩媚，残留了昔日少女时的一些娇柔。 “四湖山离南屏庄子很近，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那边。”大姚氏语气平和，“桐桐还在庄子上，你也该派人去瞧瞧。” 景秉之听大姚氏提起景瑟，眼里又暗沉了几分，“这次山洪并不严重，南屏自然不会受到波及。这次桐桐是犯了错在庄子上受罚，我若派人去让人探望，怕是会伤了芝兰的心，影响她安胎。况且，儿子现在公务繁忙，实在不得空闲。” 景秉之虽是个五品侍郎，可在工部里也没什么事做，任了个闲职而已。 他一口一个公务繁忙，显然是借口。 景秉之和女儿景瑟之间看似风平浪静，其实他已经对女儿景瑟生了芥蒂。 大姚氏淡淡一笑，“你母亲向来性子温和，她教导四丫头这么多年，四丫头自然也随了她。四丫头会体谅你如今的难处的。” “她……”景秉之嗤笑，“若四丫头真的懂事，又怎么会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一侧站着的古嬷嬷端了茶给景秉之，“五爷消气，四小姐只是个孩子，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啊？她定是无意的。” 景秉之没有接过茶盏，他沉默了许久。 景瑟是小姚氏带大的，自然什么都愿意听小姚氏的。而他身为小姚氏的亲生儿子，却比不过景瑟在小姚氏心里的位子。 或许，他连昔日的白氏都比不过。 小姚氏对着白氏和景瑟，总是和蔼可亲。可对着他的时候，总是一口一个让他安分！ 他怎么不安分了？若不是小姚氏无能，他怎么会连世子之位都拿不到手！ 想起方才古嬷嬷的话，景秉之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景瑟自幼性子胆小又不喜欢惹事，却唯独和梅氏水火不容。起初他还以为是景瑟排斥梅氏这个继母，如今看来却不一定如此…… 白氏去世的早，景瑟对白氏的记忆也不多。梅氏入门后虽称不上贤惠，可对景瑟却也不刻薄，景瑟没有理由讨厌梅氏。除非，有人在背后撺掇景瑟。 这个人是谁，他心里自然有数。 景秉之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连带着对景瑟也生了几分厌恶。 过了一会，古嬷嬷从屋内走了出去，片刻后返回。 她拿着一张银票递给景秉之，“五爷，这是你问账房要的银子。” 景秉之立即敛了心绪，露出笑容看着大姚氏，“多谢老夫人。” “这都是小事，是账房的人不懂规矩。”大姚氏叹了一口气，“工部因为四湖山的事繁忙，我也不留你了。等你忙完了，再抽空过来陪我用膳吧。” 景秉之闻言站了起来和大姚氏告辞后，转身就朝着屋外走了出去。 等他离开后，大姚氏才嗤笑出声。 “昔日伯爷和我说，说秉之聪慧是个可造之材。”大姚氏说，“结果现在呢？老五混了多年也不过是个工部侍郎，还整日留宿在花/街。” 古嬷嬷笑着附和，“五爷这样，却是恰到好处。老夫人您只是控制了他的吃穿用度，他便能为了银子，连生母都可以不要。” 今儿景五爷来探望大姚氏，表面上只是和大姚氏说说四湖山的事，实际上却是想要些银子去花/街溜达。毕竟在没有任何油水可捞的工部，景五爷的那些月例根本不够他出去潇洒。 “不过也不能怨我，谁让姚锦心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抢了我的人，原是她不配。”大姚氏身子往后靠了靠，“不过这次的事，陈忠没有办好，白白浪费我那么多心力。” 第018章：准备 屋外的雨落的比前些日子小了一些，只是一眼望去依旧是一片雾蒙蒙。 屋内的光线并不明亮，古嬷嬷借着这薄弱的光看着大姚氏。 大姚氏和小姚氏不一样，她是姚家的嫡女且容貌出众。虽不似白素梅那样才华横溢，却比白素梅的名声更大。昔日，想要求娶大姚氏的人比比皆是，而景铁铭就曾是这里面的一员。 姚大夫人瞧景铁铭家世和容貌不错，便也应允了这门亲事。姚家因为和景家攀上了关系，姚老太爷调到了户部。结果，都以为这门亲事要成的时候，大姚氏却在簪花会上遇见了陈二爷。 陈二爷生的隽秀，眉眼里全是清俊。 连古嬷嬷第一次见陈二爷时，都不仅感叹世上居然有如此好看的人。 大姚氏仅仅是见过一次陈二爷，便芳心暗许，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他人的未婚妻了。 其实古嬷嬷多少清楚，当初景家会出那样的事，一是因为谢相的陷害，二也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老夫人您放心，陈管事办事向来稳妥，这事他定会想办法处置好的。杜家的存在让人碍手碍脚，陈管事也不会留他们的。”古嬷嬷笑着又将点心推给大姚氏，“只是没想到表小姐说的居然那么准，真的会有山洪。” “陈忠办事我自然放心，却没想到这么不顺利。”大姚氏说，“含玉虽不聪明，但是好在也有点好处。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多分心照拂她？让她带着她那个疯子姐姐在我景府长住？” 古嬷嬷闻言只是笑笑。 大姚氏认为表小姐张含玉是个傻子，可古嬷嬷却不这样认为。 张含玉若是真的傻，怎么会知道在讨好大姚氏的同时又和梅氏来往密切。 大姚氏和梅氏虽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却也是有不少矛盾。而张含玉在这两个人之间游刃有余，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一个表小姐还带着个天大的累赘，结果吃穿用度比景家任何一位小姐还好。 不过，大姚氏认为张含玉蠢笨，古嬷嬷也不多言。 大姚氏向来独断习惯了，也不喜欢下人太聪慧，觉得难以驾驭。况且，忠言说多了终究逆耳。 “老夫人说的是。”古嬷嬷附和了一声，“不过，奇怪的是陈家人怎么会出现在四湖山呢，而且文随还没了性命。” 大姚氏冷冷哼了一声，“陈家人众多，会到处乱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这些闲人，死多一些也没关系。” 古嬷嬷道，“那……要同二爷说吗？” “我跟他讲这些做什么？他作为家主，家里死了几个人，他能不知道？”大姚氏听古嬷嬷提起陈二爷，皱着眉头咬牙切齿的说，“我只恨这次死的不是宫里那个老东西，若不是她，我怎么会……” “老夫人！”古嬷嬷立即拔高了声音，打断了大姚氏的话。 若不是她的手里拿着茶盏，她都要坏了规矩上去捂住大姚氏的嘴。 大姚氏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垂下眼眸。 “等雨停了，你派人去庄子上带话给陈忠。”过了一会大姚氏才吐了一口气，缓缓道，“想办法不要让杜家人来京城，还有那个碍眼的东西，也暂时不要她回来了。她既然喜欢在庄子上陪那个老贱婢，就让她陪着吧。” 古嬷嬷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即使这些年小姚氏是真的不和大姚氏争什么，可大姚氏却是打骨子里瞧不起小姚氏。 大姚氏总认为，庶女就该好好认命。卑贱之人即使攀上了高枝，也终究是个野/鸡。 只是古嬷嬷担心，大姚氏做的太过，反而不好。毕竟，小姚氏才是景家真正的主母。大姚氏虽掌握打理景家内宅的权利，对外也说是平妻，可族谱上却没有大姚氏的名字。 景家只有正妻，才有资格上族谱。妾室，是不会留有任何痕迹的。 这话，古嬷嬷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领命便朝着屋外走去。 彼时，景瑟正在和吴妈妈说话。 账房这边帮忙送账本到景瑟院子里的周氏，因为要照顾杜老爷子所以没空去账房拿账本，而闻小月也因为要去仓库帮忙盘点，不得空闲。 碍于前些日子景瑟帮郑妈妈求情的事，吴妈妈对景瑟是一腔怒火，所以她怎么也不愿意送账本来景瑟的屋子里。只是这次是小姚氏亲自提起关于绸缎铺的账本，这些是庄子上大部分的收入，她不得不亲自送来。 “小姐，绸缎铺子上的账目繁琐，你如今还小看不懂也是正常的。”吴妈妈的语气带着几分嫌弃，“这种粗笨的庶务就让老奴来做，你休息就好。” 景瑟微微敛目，只是笑着说，“正是因为年纪小，所以可以多学几年。不过，我曾听人说西院老夫人持家有方，因为她不仅会打理庶务，更是通晓经营之道。这怎么到了吴妈妈嘴里，就成粗笨的活了呢？” 吴妈妈抬起头，面露错愕。 这向来蠢笨的四小姐，竟也有如此牙尖嘴利的一日。 不过很快，吴妈妈就想明白了。 即使景瑟不聪慧，却耐不住身后有人教她来挤兑自己。 “四小姐说笑了，老奴只是担心您受累。”吴妈妈讪讪一笑，“绸缎铺的账目是茶庄的三倍之多，小姐不如慢慢看。” 景瑟摇头，“我得早些看完，过几日你再帮我把前几年绸缎铺的账本一起送来吧。” 吴妈妈心里咯噔一下，瞧着景瑟的眼神微微闪烁。 景瑟的脸色并不好，或许是因为泛着病态的苍白，脸上的痘印看起来淡了不少，而眼下的乌青就更突出了。 “小姐怎么想起要看几年前的账本？”吴妈妈试探着问。 景瑟似受惊，缩了缩身子，“就是想看看而已！” 吴妈妈终究是看着景瑟长大，她很快就猜出来其中的缘由。 周氏和闻小月都不能帮她忙了，送账本的事自然落在了她的肩上。若不是绸缎铺上的账本，她还能放心让其他人来送。可绸缎铺上的账目本就有瑕疵，她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碰。 只是因为绸缎铺上的账本繁多，她基本都放在柜子里锁好放置高处。如今想要拿下来，又得爬上阁楼重新分类，还要冒着雨来景瑟的院子里。 她住的院子离景瑟这边，足足得走上大半个时辰。 瞧着景瑟这口气，怕是不止是看几年的账目那么简单，没准要全部翻出来。 若是从前，吴妈妈还会怀疑景瑟是从账本里看出来什么了。可如今她很清楚，景瑟这样胆小怕事的，肯定是被人唆使了来对付她，让她基本要把账本全部翻出来，还要冒着雨每天来来回回的走动。 这不是折腾她吗？ 庄子上的人都瞧不起景瑟，而她却不得不每日给景瑟送东西，还得看景瑟院子里人的脸色。 郑妈妈这是要敲打她！ 吴妈妈越想越生气，而这个时候却听到景瑟说，“月季你来了？郑妈妈今儿给我带点心了吗？我想吃西村的荷花酥，她买到了吗？” 话音一落，吴妈妈的心里就更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景瑟不知道，可她却很清楚。 月季是郑妈妈的人。 她抬起头瞪了一眼月季，又随意和景瑟寒暄几句，便匆匆的离开。 当晚，庄子上就出了大事。 郑妈妈的屋子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几条毒蛇，吓的郑妈妈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景瑟听闻消息的时候，正在听闻小月说四湖山死了几个陈家人的事。 “这庄子上怎么会有毒蛇？”闻小月苦笑，“吴妈妈闹这么大动静，也不怕真的惹怒了郑妈妈！” 景瑟说，“她们快闹破天了吧？” 闻小月楞了愣，回答，“杜管事说，可以随时回去了！” 第019章：揭发 景瑟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落在眼前的账本上。 她慢条斯理的翻阅着账目，偶尔停顿一会。 “还有什么事？”景瑟注意到闻小月盯着自己，也没有抬眼，“想问就问吧！” 闻小月又朝着景瑟走近了几步，“我和杜管事都知道吴妈妈这些年守着账房，必定贪了一些银子。只是这事被郑妈妈揭发出来，那就变成了郑妈妈的功劳。小姐，你难道还真的让郑严去京城景家做事？” 世上哪有守着米仓不偷米的硕鼠，在账房做事，是最有油水可捞的差事。 这种事情，太过于常见。 闹出来，于掌权的人而言，可大可小。 大姚氏想要袒护吴妈妈，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景瑟抬起眼笑了笑，“之前你还说我聪慧，怎么在你眼里如此厉害的我，还会做出放虎归山的事？” “可……可周妈妈和我说，郑妈妈是五太太的人。” “是啊！”景瑟又低头翻了一页账目，“若她不是太太的人，我还不用这么早动她。” 闻小月瞧着景瑟的样子，觉得景瑟似乎是真的在查阅账本，想要从里面找出错漏。可哪有人看账本和景瑟这样的？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能看完周妈妈平日里看半月的东西。 她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收回了盯着景瑟的目光。闻小月觉得这事怕是不会那么顺利，梅氏是景瑟的继母，又有身为宠妃的姐姐撑腰。她们想要动梅氏身边的人，不会那么容易！ 不过，闻小月终究没有再问下去，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琢磨。 到了夜里，郑妈妈和吴妈妈在茶水房遇见，就吵了个天翻地覆，差点动手撕打了起来。两个人说话一个比一个难听，最后还是陈管事出来呵斥，两个人才各自离开。 可也是因为如此，庄子上都在盛传郑妈妈和吴妈妈两个人的气焰有多嚣张。 一个仗着自己的侄子救了四小姐，耀武扬威。 一个仗着自己打理庄子上的账目，目中无人。 两个人像是结了大仇，恨不得生啖其肉。 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吴妈妈仗着自己在庄子上做了多年的管事妈妈，明里暗里给郑妈妈使绊子，连带月季也跟着倒了大霉。 郑妈妈本还有些顾及，可这个时候却被吴妈妈的动作气的昏了头。 她在趁着景瑟入睡的时候看了那些账本，确认了自己心里所想，当夜就去找到小姚氏揭发了吴妈妈这些年来在账房贪污银子的事情。 吴妈妈自然是不肯认，和郑妈妈分辨了起来。 最后，吴妈妈更是哭的泣不成声，说郑妈妈这几日事事都针对她，所以才会如此污蔑人。 只是谁都没想到，本来性子和善的小姚氏居然没有和从前一样轻拿轻放，而是让杜管事去查明此事。 这下，吴妈妈彻底的傻眼了。 这些年吴妈妈比谁都清楚自己在账房悄悄拿走了多少银子，若是让杜管事去查探，肯定会查出她做了手脚的事情。于是吴妈妈说出另一个事情，来转移小姚氏的注意力——景瑟落水，是郑妈妈故意为之。 “老奴去请大夫的时候，大夫说四小姐心神不宁。”吴妈妈说，“我起初以为四小姐是因为落水受了惊吓，后来才知道是郑妈妈说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给四小姐听，把四小姐给吓着了。” “她先是吓坏了四小姐，又把四小姐哄骗去四里池，说是让四小姐赏荷。但是实际上，却是想推四小姐落水，好给自己的侄子制造‘立功’的机会。为了防止郑严手脚不够快，她还让月季故意走开，甚至……”吴妈妈说到这里，一脸愤恨，“郑妈妈还在船上动了手脚，船头放了松油，让人十分容易踩滑！” “若老夫人不相信老奴，大可以去查，这些事都不难查。若老奴说错一个字，定当天打雷劈！” 郑妈妈一脸惊慌失措。 吴妈妈怎么会知道的如此详细？就像是亲眼看着她布置了这些事情。 此时的郑妈妈，倒是像拿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 坐在屋子内的小姚氏，面色铁青。 她虽怀疑过景瑟落水的事，却也认为那孩子不会欺瞒自己。景瑟说是无意踩滑了，那肯定是个意外。 可如今有人告诉她并不是什么意外…… 小姚氏觉得自己是在一步步走入他人的圈套之中，却没有丝毫还手的能力。 她可以忍很多事情，唯独不能忍有人要害景瑟的性命。 “还有，那日郑严把四小姐救回来的时候，其实在四小姐身上……”吴妈妈还要说话，而小姚氏的目光却带了怒意，吓的吴妈妈立即住嘴。 小姚氏气的浑身哆嗦，她是太纵容这些人了。 一个，要害景瑟的性命。 一个，却还口出谣言污蔑景瑟的闺/誉。 她虽不指望景瑟来日能嫁到大富大贵的人家，却也希望景瑟能嫁给一个好儿郎。 郑严算什么东西？居然还敢有这样的心思？ 她们触犯了小姚氏的底线。 小姚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杜毅，这事你来查，若是你人手不够，你就去马场那边问韩小二要些人过来。” “还有，这两个人分开关进佛堂里，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探望。”小姚氏声音坚定，“包括陈管事，也不许去见她们。” 说完，小姚氏的视线又挪到了地上跪着的两个老妈妈身上。 小姚氏说，“你们最好想想，之后该说什么话。” 郑妈妈和吴妈妈都吓的失神，唯有杜毅还保持着一丝清醒。 这事情怎么会闹的如此之大？而且，这事再闹下去，似乎还不止是现在的局面。 这些年，小姚氏擅长隐忍，很少会发火。 他这是第一次见小姚氏生气，而且还是生了大气。 在景铁铭离京之前，曾和小姚氏说，若景家出了大事而她又无能为力的时候，可以去马场找韩文昌。 韩文昌的手里，有景铁铭留下的家主印。 小姚氏那时只是笑笑，却从没有和马场那边来往，她向来不喜欢去麻烦谁，更不愿意让景铁铭分心在自己身上。 可如今—— 小姚氏在嫁入景家这么多年后，第一次用景家主母的姿态站在了众人的眼前。 第020章：内幕 世上并非所有的圈套都能做到天衣无缝，况且吴妈妈和郑妈妈仗着自己身后有人可以仰赖，随着年月的增加也逐渐没了戒备之心。 当夜，周氏和景瑟一起在屋内查账目的时候，陈管事就站在外面和杜毅说话。 陈管事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吴妈妈怎么会生了贪念。” “不过这事，也不能怪她。她丈夫死的早，而孩子又不成器，或许因为这些她才会觉得害怕，有了贪念。杜毅，你说这次东院老夫人会怎么罚她们？大约不会真的要把这两个老妈妈给卖出去吧？这不是坏了东院老夫人的名声吗？还让人觉得景家人薄情寡意，把多年的老妈妈都给打发出去了！” 陈忠或许是真的急了，一句话说的不知婉转。 他表面上像是在掏心掏肺的和杜毅商议这件事情，可暗地里又在告诉杜毅，若是小姚氏把吴妈妈和郑妈妈都打发出去，那么小姚氏就是不仁慈，是个一点也不念旧情的人。 若是从前，或许杜毅还真的会考虑到这点。 可如今杜毅却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到陈忠的脸上。 若不是闻小月无意提起郑严和吴三都想借她的关系去见景瑟，他都不知道这两个癞蛤蟆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景瑟哪怕容貌不堪入目，在景家最是卑微，也轮不到这两个畜/生有非分之想。 他气的咬牙切齿。 若不是这些年来大姚氏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景瑟，梅氏和景五爷丝毫不器重景瑟，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又怎么敢冒出这样的念头。 “陈管事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吴妈妈监守自盗，郑妈妈做为下人还敢毒害主人，这事即使闹到了衙门，也是她们犯了天大的错啊！”杜毅冷笑，“尤其是郑妈妈，她这些年做的事，陈管事应该看的比我清楚。四小姐和老夫人仁慈，给了她多少次机会？可她不珍惜，还一而再的犯错。这次若不是四小姐命大，那么这会该哭的是我们。” 陈忠讪讪一笑，有些尴尬。 “这事，可能是个意外。”陈忠想要辩解，可在看见杜毅的脸色后，就知道这个向来严肃的杜毅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的有证据。 他立即改口，“那吴妈妈终究是景家的老人啊。” “吴妈妈贪了庄子上的银子，这事在陈管事的眼里是小事？她在景家多久，就贪了多少银子。”杜毅哼了一声，看着陈管事的眼神轻蔑，“原来你做为景家的大管事，是这样想的。” 陈管事觉得头疼的厉害。 眼前的杜毅像是变了一个人，贴面无情。 从前的杜毅即使对他有几分不满，也绝对不会说出来。可现在是怎么了？杜毅像是对他有了仇恨，说话句句带刺。 他皱着眉头不再说话，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露出了什么马脚。 屋内，周氏看着景瑟指着的页面，瞪圆了双眼。 “这些账目是假的。”景瑟简简单单便指出了眼前账目的纰漏，还道，“若周妈妈你注意看，账目里还写明了一些银子的走向。” “祖父叮嘱景家上下，要多多节俭。为和这开销一年比一年高？最重要的是，你看……”景瑟淡笑，“若看这些明面上的，会觉得我祖母在庄子上的开销最大。可是你跟在祖母身边多年，她的吃穿用度你最清楚。反而是在景家内宅的西院老夫人，一个镯子都是几百两银子，可她用的最少。” 简直讽刺，可笑。 “若我没有算错，这每年庄子上茶叶和粮食的赚的银子，会有两成的银子莫名其妙的消失。”景瑟说，“自从杜老爷子病了后，周妈妈不再查看账目，而祖母只是随意翻阅。这半年内，银子消失的更多……” “原来景家每年会少足足两三千两的收入，却没有人察觉！” 周氏觉得身子像是坠入了冰窖，冻的她瑟瑟发抖。 这些账目明明做的很好，可景瑟偏偏的就发现了账本上的错漏，且一一的说出来。 每个季节的粮食、茶叶、绸缎等等卖出是什么价格，景瑟几乎张口就来。 她若是没记错，这个孩子也不过只看了不到半个月时间的账本，翻阅的速度还极快。 可是，仅仅是一目一页查看过账本的景瑟，却是过目不忘。 不止周氏惊讶景瑟说的话，连小姚氏看着景瑟的眼神，都有些难以置信。 景瑟的母亲白素梅虽然聪慧，却也只是在诗书茶艺上面。白素梅对怎么打理庶务，其实也没什么研究。这也导致了白素梅去世后，她留下的仆人被迅速的遣散，没有半点自保的能力。 “桐桐，你说，账本上写了银子去哪里。”小姚氏的声音低沉，“到底是去了哪里呢？” 景瑟缓了缓才指着一本账本说，“徐州。” “徐州？”小姚氏皱眉，“为什么是徐州？” 景瑟耐心的解释，“燕朔十六年这一年庄子上的钱亏损的极其严重，而这一年我和哥哥出生，所以母亲很喜欢和我说起燕朔十六年的事。她说这一年天灾不断，宁州、平州不止干旱还有蝗灾。这一年缺粮食……可景家的仓库里本就存了不少粮食，所以祖父心善，施了不少出去，所以才造成了亏损。可祖母你看，宁州和平州施出去的粮食，并不多。粮食分批次运到了徐州不少，这是为什么呢？” “宁州、平州离京城近，流民们纷纷进入京城，因为他们知道皇上在京城，他们来京城才会活下来。而徐州离京城很远，且土地贫瘠，他们去徐州做什么呢？” “除非，徐州有什么景家需要帮忙的人。” “母亲并未和我提起徐州的事情，所以……我也不知晓！” 小姚氏的脸色在烛火下显得惨白，“或许，并不是徐州？” “那还有燕朔二十年和燕朔二十二年，都写明徐州……”景瑟干脆把账本推给小姚氏看，“祖母可以看，若一次是巧合，那么发生了很多次呢？” 小姚氏痛苦的闭上眼，几乎快要窒息。 景家的庄子和铺面是先帝赏赐的，当今圣上其实早已经有意要收回一些，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 这些年，景家不少收入都会拿来补贴西南前线，购买粮草等等。 这个事情只有她和大姚氏知道，连杜毅都不知道。 景铁铭是想用银子来换取景家的安稳…… 但是小姚氏发现，她努力的攒下银子，想要用银子来维持这份平静，却是做了白用功。 景瑟不知道徐州是什么地方，她可是很清楚的！ 徐州，是陈二爷曾经任职的地方！ 第021章：你信吗？ 屋内，极其的安静。 周氏和小姚氏都不再开口，各有所思。 其实有些话题不用挑明，他们便知晓了个大概。 这些年无论小姚氏怎么避让，可小姚氏终究是掌管了景家大部分的庄子和铺面的收入，而且这些账目都要过她的手。久而久之，大姚氏便会心生不满。 大姚氏想要银子，却又碍着自尊不愿意和小姚氏开口，便开始在暗中动手脚。 从派吴妈妈到庄子上开始，到后来的陈管事，到王春等等。 大姚氏的占有欲也愈发的强了—— 如今的大姚氏不止想要银子和掌控景家后宅的权利，她更是不想让小姚氏好过。 所以，她开始打杜家的主意。 杜毅和周氏软硬不吃，可他们也有弱点——独子杜柴。 只要杜柴不在了，那么杜家就会开始瓦解。 这个局其实在多年之前便开始布下，大姚氏和陈管事都极其有耐心，表面上大姚氏没有做出对杜家有害的事情，甚至对杜管事还十分的纵容。陈管事更是对待杜柴十分友善，像是把杜柴当做了他自己的孩子一样溺爱。 连杜柴都认为，陈管事这次肯定会带他去景家，丝毫没有怀疑过。 若不是景瑟这一次死里逃生，不愿意再继续任人宰割，点破了真相。或许他们依旧没有看透陈管事的目的。 “这事，我希望以后就我们这里的三个人知晓。”过了许久小姚氏才开口，“还有徐州的事情，不要再透露出去！” 周氏有些惊讶小姚氏的话，“老夫人，你真的打算放过她们？” 小姚氏摇头，“吴妈妈和郑妈妈不能再留在景家了，可我也不知该怎么罚她们。” 惩罚太轻，会让人觉得原来犯了天大的错，也能继续留在景家，不能杀鸡儆猴。 惩罚太重，又会生出其他的是非。 “把郑妈妈还有吴妈妈送去马场做事吧。”小姚氏想了想又说，“至于月季，就变卖出去好了。这事，周妈妈你亲自来办！” 周氏闻言，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小姚氏还当真不适合掌权。 太弱，也没什么心计。 像小姚氏这样的女人，在周家内宅估计都过不安宁，又何况是景家？ 周氏看着景瑟，心里又生出那么几分同情心。 这些年景瑟为了让小姚氏过的安心，隐藏智慧受尽了苦头，可到头来小姚氏却不能为景瑟做什么。 小姚氏的顾虑太多，牵绊也不少。 她不好开口说这些，只是领命后从屋内退了出去。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景瑟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她消瘦的容颜在烛火光下显得既可怜又卑微。 小姚氏想起，周氏曾无意和她说，“前几日我送了些首饰给四小姐的时候，四小姐虽没说什么，却也收下了！” “四小姐如今十二了，已经到了该好好收拾的年纪，可她却丝毫不在乎这些。” 周氏苦笑，“四小姐说，衣裳和首饰她都不喜欢，送过去也是放着。只是这世上哪个姑娘不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四小姐只是，怕护不住这些好东西。” 小姚氏那时听了，良久没有说话。 周氏的话，她都明白。 景瑟也是个孩子，母亲去世的早，而爹和继母都不喜欢她。 即使如此景瑟也并未为了生存去讨好西院老夫人，反而喜欢小姚氏这个懦弱无能的祖母。 以景瑟的聪慧，她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小姚氏方才的决定，其实有太多的顾忌。 姚家已经不是昔日的姚家，如今的姚老爷子已经是兵部尚书，他的一句话十分有分量，会影响到前线的景铁铭。而梅氏的姐姐是宫中如今最受宠的梅妃，若是惹恼了梅妃，那么她的女儿在宫中必定受苦。 所以，她有了顾忌，不能帮景瑟彻底的出气。 她能做的，只是惩罚下这些老妈子，而不能彻底的赶走梅氏和大姚氏。 这些年，她像是个被人束缚住的木偶，不能动弹半分。 若不是闹出账目的事情，小姚氏怕也不能真正的动这两个老妈妈。 “桐桐。”小姚氏抿着唇，双眼似有泪光，“你恨祖母吗？” 恨她的蠢笨，恨她的软弱，恨她的无能为力！ 景瑟抬起头，目光和小姚氏的视线相接。 或许是因为小姚氏问的太突然，她的眼里不止藏着错愕，还有几分悲伤。 是失望的神情。 仅仅是这么一个眼神，小姚氏心口疼痛的快要窒息。 这孩子又有什么错呢？ 错就错在，她不该是景家的人。又或者是错在，她把所有的感情，都投给了自己。 “我怨祖母！” 景瑟说，“我本想说不怨的……” 她抬起手来放在胸口上，“可我不想欺骗你，我是怨您的！” “我怨你很多事情，可唯独不恨你。”景瑟有些失神，“因为我知道，你也有你的无可奈何。若是有朝一日我病了，大夫告诉你，只能拿你的性命来救我，你肯定不会犹豫的。” 小姚氏闻言，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也想让景瑟永远保持纯善，柔软。 从前，她护不住自己的女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入宫。如今，她也护不住景瑟，让景瑟在景家受尽了委屈。 她恨自己无能，软弱。 景瑟想起前世，小姚氏去世后的那些日子，每一日都让她痛苦万分。 最亲的哥哥不在了，祖母也不在了，而她还得笑着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在白家走动。 因为，一个人可以伤心，也可以跟周围的人倾诉。 可一旦伤心太久，倾诉太多，就会让人厌恶。 谁也不喜欢一个整日阴郁且愁眉苦脸的人。 “祖母，你相信一个人有前世吗？”景瑟突然问。 小姚氏的眼又瞪圆了一些，她一脸错愕的看着景瑟，连眼泪也忘记流出来了。 “有时候我也在想，那是不是一场梦。如果真的是梦，又太长太可怕了。” “梦里，景家没了，祖父畏罪自杀，景家男丁全部被斩首，一个都没逃过。你为了护住我们不被降为官奴，主动去求陛下饶恕我们，最后也没了性命。你知道吗？那会我害怕极了，我一直以为和祖母一样，即使看破一切，也当做不知，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会求得安稳。可是，没有安稳。” “西院的老夫人不愿意替祖父他们收尸，让他们暴尸在荒野，任野狗撕咬。我想要做点什么，可什么都做不了。祖母，你知道我多怕吗？我恨我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若我从前再聪明一点，若我从前会讨长公主欢心，若我和其他小姐太太们有来往。她们是不是可以帮我点什么？” 景瑟像是陷入了噩梦一样，眼里全是绝望。 可是，没有人会帮她。 她哭着求着甚至卑微的跪在那些人的面前，都没有人愿意帮她。 这些人给她的，无非是一句，真是可怜。 “我那时才知道，原来生不如死，便是如此滋味！” 第022章：我信你 那种疼痛是无法宣泄的，且日日积累。 景瑟越说，越是觉得窒息。最后她更是抬起右手，抓破了自己脖颈的肌肤。 血迹在烛火光下显得黯淡、刺眼。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屋子内蔓延开来。 “我只要一闭上眼，梦里就全是啼哭声，哥哥在哭祖父也在哭，他们都在说乱葬岗好冷，都在说冤枉。我就这么看着他们哭，最后只能捂住耳朵。我想着，我也去找他们吧，我不怕疼……匕首往心口上一刺，我就解脱了！” “可是我不能死，我若是死了，景家就真的完了。他们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拿着剩下的值钱的东西，一个个逃离景家。”景瑟咬牙，“他们都该死！” 此时的景瑟，红润的眼里全是戾气。像是一个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罗刹！ “我要杀了他们，让他们哭着跟我求饶、忏悔。” “我杀了她们，我也复了仇。我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我就是把所有的人都挫骨扬灰，找法师让他们不得轮回……你们也回不来了。” 都不在了，都回不来了。 小姚氏站了起来，疾步走到景瑟的身前，抓住了她的双手。 她从未见过如此绝望的景瑟，和方才聪慧说着账本上漏洞的景瑟，判若两人。 现在的景瑟，只有仇恨和满身的杀意。 明明只是个十二的孩子，怎么会露出如此凶残的一面？ 景瑟并未说出自己是怎么复仇的，可小姚氏却猜出了一些。 在女人地位本就不高的大燕，一个闺阁里的弱女子能做什么？即使景瑟再聪慧，也不可能一帆风顺、事事如意。 “别怕，别怕！”小姚氏抱着景瑟，“是祖母错了，是祖母错了！” “你打祖母吧，是祖母对不起你。” 景瑟没有说话，只是咬着下唇。 她的唇角慢慢地溢出鲜血。 前世，她的复仇之路，步步艰辛，像是用血液铺成的一条小道。 若不是裴长庚，她当真是活不下去了。 即使知道死了什么都没了，即使知道死了也无非是仇者快、亲者痛。 可她太累了，她真的很想闭上眼睛，再也不要睁开。 “祖母，你信吗？”景瑟问。 小姚氏抱着景瑟的手，又紧了紧，“我信！” 一个孩子再聪慧，也不可能会预料到未来的事情。 这次杜柴的事情，其实已经让小姚氏有了疑惑。 只是，景瑟说出来这些，却也让小姚氏更加的内疚。 景瑟大可不必说出来，随便糊弄她几句，她也会相信景瑟。 可是景瑟说了，还冒着被她当做‘怪物、疯子’的风险。 她只要想到梦里的景瑟一个人无依无靠，连个说话信任的人都没时，小姚氏就不愿意再去怀疑景瑟的话。 这个孩子是她自幼看着长大的，景瑟随意的一个动作，她都能猜的透彻。 小姚氏知道，景瑟没有骗她。 而且，小姚氏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在她幼年时曾和姨娘去探望过一个远房亲戚。在那座宅子里，她遇见了一个被关押在小院里的池姑娘。 池姑娘擅长做各种美味的佳肴，只是说的却是常人听不懂的话语。 池姑娘说，“我曾以为这些东西都发生在书里，可后来当自己经历了，才知道是真的。我真不喜欢这里，太多调味料都没有。可我也不想离开这里，因为有人值得我留下来。” 池姑娘还说，“世上千奇百怪的事太多，就像我。锦心，你猜我是哪里来的？” “我啊……来自你去世后的很多年。”池姑娘眉眼噙着笑，“和你说了也无妨，都不信我，也不要紧，有人信我就好！” 再后来，她便因为府上人的阻拦，不能再见池姑娘。 直到现在，小姚氏也没听说池姑娘的消息，据说池姑娘跟一个少年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姚氏后来也想过这件事情，在池姑娘生活的那个地方，其实思想都很陈旧。若池姑娘真的疯疯癫癫，这些人早就把池姑娘给活埋或者烧死了。他们没有真的处死池姑娘，是因为池姑娘有很多赚银子的法子，为了银子，他们也不愿意让池姑娘死了。 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她依旧记得池姑娘和她说：都不信我，也不要紧，有人信我就好。 池姑娘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神采好比百花盛放，生动灵活，朝阳温煦。 那个眼神太好看了，也太鲜艳了。 小姚氏希望景瑟也能有这样的眼神，而不再是眼前的空洞、无助、绝望。 “真的？”景瑟有些怔怔的。 “真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桐桐啊！”小姚氏拿出帕子，把自己的眼泪擦拭掉，“你说，祖母就信。” 景瑟眼眶微红，像是赌气一样，“你就不怕我是诓你的？” “不怕！”小姚氏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抚摸景瑟脖颈处的伤口，“祖母并不是很聪明的人，也不擅长处理内宅的事情。但是从今以后，我都会试着去做。祖母也想试着保护你，保护景家。” “这么久了，我也算是明白了，逃避得了一时，难道能逃避一世？我不欠姚家什么，也不欠梅家什么，我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只是桐桐，祖母希望往后你有什么事，都能和祖母说说。即使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我也会信你。” 景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住泪水，却依旧被小姚氏的话说的眼眶发红，声音哽咽。 她曾怨过小姚氏…… 若是小姚氏从前再勇敢点不那么软弱，是不是一切都会好一点？ 可小姚氏也有小姚氏的难处，小姚氏不能为了她一个人，就牺牲其他人。 “祖母不想问问，姑母前世怎么样了吗？”景瑟低着头，依在小姚氏的怀里，“我愿意都讲给祖母听。” 小姚氏闭上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等你歇好了，再和祖母说吧！” 小姚氏没有再继续逃避，只是担心景瑟的情绪。 不管是真的存在前世，还是一个噩梦，都会影响到景瑟。 “我没事。”景瑟想了想，才挑了一些事情告诉小姚氏。 她并没有把全部事情都说出来，因为有些事情小姚氏不必知道。 说太多，反而会压垮小姚氏。 这一夜，小姚氏和景瑟都没睡着。 翌日清晨，小姚氏又找到了周妈妈。 她说，“你去告诉杜毅，让他亲自把吴妈妈和郑妈妈送到马场那边，让韩文昌来处置。还有，陈管事如今不再适合做景家的大管事，让韩文昌处置好这件事情，就即刻回京城景家！” “周妈妈，往后庄子上的事，我就交给你和杜管事了。等大雨停了，我会带着桐桐回京！” 第023章：死因 仅仅只过了一夜，小姚氏想了许多往事。 从她懂事开始到如今，她每一日过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她这一生前半生是在为姚家活，而后半生是在为景铁铭付出一切。 一个人除了爱情，其实还拥有其他的感情。 小姚氏隐隐约约猜出，这次郑妈妈和吴妈妈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其实和景瑟多半有关系。景瑟没有和她说这些，是怕她想的太多。 景瑟很聪明，在处置这件事情上做到了一箭双雕。 吴妈妈和郑妈妈闹出天大祸事，也等于让她们身后的梅氏和大姚氏生了嫌隙，这事和她还有景瑟没有太大的关系。而且，她还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借题发挥的剥了陈管事的权，让大姚氏元气大伤。 一切，都是景瑟在给她铺路。 小姚氏想起幼年的景瑟，纯善的像是剔透的琉璃。 这孩子若不是吃尽了苦头，又怎么会生出如今的玲珑心？ 因为景瑟，小姚氏想起了自己入宫多年的女儿景温宁。 “老夫人，你决定了？”周氏对小姚氏的话，十分的意外。 在周氏的记忆里，小姚氏不仅不喜欢掌权，更是性子软弱。小姚氏喜欢安静，这偌大的庄子太适合小姚氏居住了。 若是小姚氏回京城景家，怕是得受不少气，且寸步难行。 可如今小姚氏却像是不顾一切似的，想要去趟这趟浑水。 若说这件事情和景瑟无关，周氏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嗯。”小姚氏苦笑，“我也想做个好祖母！” 周氏想了想，“老夫人你决定要回京城，我也不好阻止你。只是你身边没有个贴身妈妈伺候，我和杜毅怎么能放心？我跟在你身边多年，又知晓你的喜好，不如，就让我随你回京吧！” 小姚氏愣了愣，“可是杜老爷子……” 如今杜老爷子还病着，身边也得有人照看着。若此时周氏走了，那杜毅怎么忙的过来？ “老爷子……”周氏沉默了一会，才回答，“昨儿夜里已经去了。” 杜老爷子虽然一直躺在床上养病，可终究是听到了关于郑妈妈和吴妈妈的事，在得知杜柴被陷害的时候，一时情急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抓住杜毅的手，一直叮嘱杜毅，不允许杜毅对不起景家。 最后杜老爷子更是让杜柴一起和杜毅发了重誓，让他们这一生只对景家四小姐景瑟效忠。 周氏当时还以为老爷子是糊涂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胡话。 只是在老爷子临终前，他几乎哭着说，“是景家对不起五太太，他们所有人都害苦了五太太。” 周氏不用多想，便知道杜老爷子说的五太太，是昔日的那位白氏。 当年，白素梅为何会突然嫁入景家，还嫁给默默无闻的景秉之这件事情，的确像个谜团。 不过也因为白素梅的到来，景家内宅的太太小姐们，和其他府邸的权贵夫人们，来往也密切了不少。景家在经历了大难多年后，才真正的在贵族圈里，又一次站稳了脚跟。 “爹！”杜毅咬牙，“你糊涂了！” 杜老爷子摇头，只是一直哭着，没有再解释什么。他等着杜毅和杜柴一起发了誓，才咽了最后一口气。 到了最后杜老爷子依旧没有说明自己临终做这些事情到底为何。 只是，杜老爷子的吩咐，周氏没敢忘。 况且若不是景瑟，杜柴又怎么还可能给杜老爷子安稳的送终？ “这……”小姚氏怎么也没想到，杜老爷子去世的消息，居然没有人告诉她。 “爹说，不想惊扰到老夫人，一切从简。”周氏道，“斯者已逝，生者如斯。” 小姚氏不知怎么安慰人，只是吩咐人从账房取了一百两银子给杜家送去。她没有拒绝周氏的提议，只是把回京的日子又推迟了几日。 周氏和杜毅都打算把杜老爷子临终的那些话永远掩埋在心底，他们都想或许是杜老爷子糊涂了。 只是，在给杜老爷子守孝三日后的杜柴，私下见了一次景瑟，然后把这个事情同景瑟讲了。 “爹和娘说，只想四小姐您过的安稳，瞒着你是最好的。”杜柴一张脸白皙如纸，他不像往日那样嚣张自信，而是一脸沉稳、内敛，“这事若是被你知晓，只会让你痛苦。可是人活一辈子，不就该活的清醒一些吗？难道能糊涂一世？” 杜柴的确受了不小的打击。 他因性子太过于张扬被人陷害，又在此时失去了疼爱他的祖父，连他以为对他好的陈管事，也不过是想利用他，彻底的摧毁杜家。这一切的事情，让杜柴在几日内迅速的长大，和从前判若两人。 “嗯！”景瑟低着头，语气淡淡的。 杜柴皱眉，“四小姐你不奇怪吗？” “不奇怪。”景瑟回答，“我一直都认为，母亲的死并非意外。” 前世，她便隐隐约约感觉到，母亲是被人害死的。可白素梅在临终前，曾抓着她的手说，无论来日发现了什么事情，都要自保、要学会活着，很多时候真相没有那么重要。 她应了母亲的话，母亲才放心的闭眼离世， 那时的她虽然年幼，可也是第一次面临死亡。所以这句话，景瑟记了两世。 只是后来，景家遭逢巨变。 她掌权后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调查母亲的死因，等一切尘埃落定后，那些知道昔日景家事情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虽然往后她费了不少力气去查探，却也只是知道个七七八八，而并不是全部。 “你同我说这些，其实是有事求我，对吗？”景瑟盯着杜柴，“我答应你！” 杜柴一脸错愕，“您，您愿意用我？” “嗯！你和小月随我一起回京吧。”景瑟说，“你让杜管事选五十个人和你一起，这样也方便我们行事。” “我不想一切都不明不白，我得查明我想知道的东西。杜柴，我信你和小月，所以以后有任何难处，可以直接和我说，不用含蓄。” 杜柴愣了很久，最后跪在了景瑟的面前，“多谢小姐。” 景瑟太过于聪慧，自然也明白他这次去京城，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可景瑟没有点破，只是说了往后有为难的事，可以和她说。 她会帮。 因为她信任他们。 “现在，你去帮办一件事。”景瑟并没有安稳杜柴，劝慰他节哀顺变。一个人，得学会取舍，不能永远沉浸在伤痛之中，“你去国子监帮我送一封信！” 第024章：前夫 “是要送信给五少爷吗？”杜柴问。 景瑟点了点头，“嗯！” 因为几十年前的澜州之战，还有边境愈发不安稳，一向重文轻武的大燕，在这几年内发生了天大的改变。定燕帝崇尚以武治国，更是器重武将薛怀庆，以至于薛怀庆做出太多无法无天的事情，逐渐导致朝中文臣的不满。 如今朝廷上，是文臣和武官的博弈，谁都想掌控在定燕帝身前，唯一的话语权。 景家昔日就曾吃了朝中无人的亏，所以会挑选家族里才华出众的孩子去国子监念书，以后靠着科举之路走上文臣仕途。 景瑟的父亲景秉之便是其中一位。 可惜景秉之恃才生骄，又仗着自己是景家人，不知谦虚行事。他在官场那么久，也不过是个工部侍郎。 景秉之不成器，所以景家人又把期望放在了聪慧的景笙身上。 为了不被打扰，景笙除了逢年过节，都不会回景府。 “我知道了。”杜柴从景瑟的手里接过信函，又问，“四小姐还有什么话要带给五少爷吗？” 景瑟想了想，才道，“你帮我问问哥哥，紫薇院的紫薇开的可好？” 杜柴愣了愣，领命就朝着屋外走去。 景笙是景瑟的双生哥哥，自幼聪慧且容貌出众。 如今的景笙不过十二，瞧着比往日更是夺目，气质温润。 私下，更有人说再过几年，景笙肯定会超越白睢，成为京城闺阁里少女们的梦中良人。 白睢…… 景瑟想起这个名字，双手便不由的紧紧捏在一起。 她闭上眼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 前世，白睢是她的夫。 后来，白睢和她和离后，死于她的毒酒之下。 她曾以为白睢是真的喜欢过她，可后来才发现真相是那么的可笑。 她也是真的感激过白睢，也是真的爱上了那个人，以至于白睢死后，自甘沦为复仇的工具。 彼时，杜柴出门后就同杜毅和周氏说了自己要去京城，又嘱咐闻小月照顾好景瑟，便匆匆的骑马朝着国子监奔去。 从庄子上到京城的路途其实并不算遥远，而杜柴又一直忙于赶路。天色刚刚暗下来的时候，杜柴便已经站在了国子监的门外。 院内，景笙刚刚褪去外衣，穿着单薄的中衣坐在床榻上。 在一侧的陈云卿不知从哪里找的葵花籽，在一侧嗑的津津有味。 “清竹。”陈云卿拍了拍有些肥胖的小手，“我瞧见你今儿有些不高兴，是不是谁惹你生气了？” 景笙垂着眼眸，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没有！” 陈云卿啧啧了两声，抬起头盯着不远处的景笙。 陈云卿大景笙两岁，所以经常会故作倚老卖老的样子教训景笙。 此时，他借着烛火光瞧着不远处的少年。 眉眼如画，唇红齿白…… 难怪家里的妹妹们，都喜欢无意来和自己打听景笙的事情。 “你肯定是在担心四妹妹。”陈云卿叹了一口气，“只是你再怎么担心四妹妹，也不该和云彻交恶。你都不知道，我二叔有多疼云彻。” “先生总夸你聪慧，怎么每次外人提起四妹妹，你就跟你家阿狸一样，逮谁咬谁。” 今儿，有几个同窗约景笙去打马球，而陈云卿也跟着去凑热闹。 本来一群人玩的很开心，却不知陈云彻从哪里冒出来，和身边的几个公子哥一起打趣景笙。 他们说景笙生的好，那么景家的女儿肯定也很出众。 “你有几个妹妹？”陈云彻多嘴问了一句，“都在京城吗？” 景笙经常被人打趣这些话，平时也会暗暗讽刺回去，却不想今日和陈云彻却闹的很是僵硬。 陈云卿见两个人几乎快要动手，便立即丢下手里的吃食，跑出来一边笑着一边将景笙给拽走了。 其实也不怪景笙这段日子控制不住脾气，若是他娇滴滴的妹妹被人送到庄子上受罚，他也会担心的食不下咽。 而且，在陈云卿的记忆里，景瑟天生胆小怕事，恨不得像个鹌鹑一样缩成一团，总喜欢藏在角落或者是景笙的后面。 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丫头，在景笙当年生痘疮的时候，却固执在一侧伺候。 那时的景瑟，不过也只是个几岁的孩子。 景笙抬起眼，眉眼里隐约透露出几分薄怒。 下一刻有人敲门，“景五少爷，院外有人找你。他说他是南屏庄子上的人。” 南屏庄子？ 这不是景瑟和小姚氏住的地方吗？ 景笙立即抓起放在一侧的外衫，夺门而出。 他的速度太快，惊的在一侧的陈云卿目瞪口呆。 众人皆说景笙冷静—— 这算哪门子聪慧冷静？ 院外，杜柴并没有等太久，便见到了景笙。 如今夜里已经不似前些日子那样燥热，多日的大雨让夜风携了几分湿冷。景笙像是毫不在意似的这股寒冷，从杜柴的手里接过信函。 杜柴借着廊下的烛火光，清楚的瞧见了景笙眼里的嫌弃。也不怪景笙会露出这样的态度，杜柴从前对景瑟的确有诸多的不敬。 “四小姐让我给五少爷带话。”杜柴摸了摸鼻翼，有些尴尬的说，“她问你，紫薇花开的可好？” 景笙拆开信函迅速的看完了信中的内容，那张冷漠的容颜宛若寒雪初融，透着淡淡的暖意。 “都好！”景笙回答，“她和祖母是真的要回来了吗？” 杜柴点了点头，“回五少爷话，是呢！” 其实庄子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若是按照杜柴以前的性子，必定会透露一些给景笙。 可是景瑟怕影响景笙的学业，叮嘱杜柴不要多言。 所以，杜柴并未和景笙说起景瑟的处境多么的糟糕。而是随意选了一些日常的事情，讲给景笙听。 “我知道了！”景笙想了想，又让杜柴在外面等他一会，他要回去拿一些东西让杜柴带回去给景瑟。 这次，景笙几乎是一路小跑朝着自己的院子奔去。 只是因为夜色漆黑，他在转角的时候撞到了人。 “对不住！”景笙抬起手，想要捡起信函的时候，却借着那个人提着的灯笼里散发的火光，瞧清楚了眼前的人。 容颜冷峻宛若松柏，一双眼眸漆黑如墨。 即使隔的并不算近，依旧可以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睢哥！”景笙愣了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025章：为难 白睢穿着一身鸦青色的圆领袍，袖口用暗色的丝线绣着鱼纹。 “我来给太孙送些东西。”白睢俯下身子扶起景笙时，也捡起了景笙忘记拿回来的信函。 景笙想要开口阻止，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白睢和其他人不一样。 于景笙而言，白睢更像是他和景瑟的哥哥。 其实，白睢并不是白家的孩子，白睢的母亲不过是白家众多小姐里最不出众的庶女，因为有耳疾，后来嫁去了方家做继室，生下白睢后便去世了。方家人对白睢并不好，以至于后来景笙的母亲白素梅去方家给方老太太送东西的时候，误入后院瞧见了瘦的只剩骨头的白睢。 为此，白素梅生了大气，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了长公主。 白睢的母亲曾对白素梅颇有照拂，所以即使后来她去世后，白素梅也会去方家走动。 后来，方家怕此事闹大，只能暗中把白睢送到了白家，之后长公主亲自给白睢改了姓氏。 从此方徽变成了白睢。 因为白睢改了姓氏，所以方家人更是不待见他，瞧见他的时候都恨不得远远的淬一口唾沫。 白睢的存在，于方家人而言是耻辱，之后他们对白素梅也是口出恶言。 白素梅倒是不计较方家人的恶毒言语，更是代替体弱的长公主亲自抚养白睢长大。 白素梅嫁到景家后，白睢也经常过来探望。只是白素梅去世后，白睢又被长公主引荐到了黑云卫替定燕帝做事，经常奔走在太子和定燕帝中间，故而和景笙的来往也愈发少了。 黑云卫那个地方—— 景笙只要想起这三个字，就觉得暗无天日，血腥味刺鼻。 “桐儿被五爷送去庄子上了？”白睢皱眉，“这事，你怎么没和长公主提起？” 景笙时常会去白府，也会陪长公主说话，却丝毫没有透露出景家的半点事。 景笙虽敬畏白睢，却依旧抬起手将信函拿了回来，“只是小事，无需惊动长公主！” 白睢显然不赞成景笙的话，却也感觉到了景笙和自己的疏远。 “这本是你长宁伯府内宅的事情，我不该多言。”白睢说，“只是桐儿若不能归来，就不能去白家给长公主贺寿。自然，她也不能入宫顺便去瞧瞧宁贵人，更不能得知如今宁贵人已经被关了快一个月的禁闭了。” 景笙咬了咬唇，眉头紧锁。 白睢自从在定燕帝身边做事后，就不喜跟外人透露宫中的任何事情，行事更是诡异狠毒。也正是因为白睢如此，定燕帝对白睢更是器重，视若手里的利剑。 如今白睢却和从前不一样，主动和景笙提起关于宁贵人的事情。 “姑母，犯了什么错？”景笙问出了这句话后，又觉得自己问的太冒昧，接着说，“抱歉。” 白睢叹了一口气，“我虽是替陛下做事，可整日不是被困在黑云卫所，就是在外地奔走。至于宁贵人为何会惹陛下生气，我还当真不知晓。这事瞒的太好，若不是太子无意说漏了嘴，我也不能得知此事。” 说完白睢的目光又落在景笙的身上，“我记得东院老夫人一直都住在庄子上，甚少回京。如今长宁伯府的东院，其实是西院老夫人在居住。若这次东院老夫人和桐儿一起回来，五爷碍于东院老夫人在，断然也不会再说桐儿什么。只是清竹，你们真的要让东院老夫人去西院住？又或者去偏院？” “宁贵人身子向来不好，如今又这样被拘着。若四妹妹再不入宫探望她，宁贵人在听闻这个消息后，又会怎么想呢？” 白睢说完，又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来才道，“你还小，往后有什么事情应付不了，就来象文巷子找我。我如今在陛下身边行事，不便继续在白家住下去，已经搬了出来。” 景笙还未来得及拒绝，就瞧见白睢提着灯笼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太孙住的小院。 景笙站在原地良久，直到陈云卿找来。 “清竹！”陈云卿问，“你怎么了？” 景笙摇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景家已经送了两个姑娘入宫了。 宁贵人景温宁是小姚氏和景铁铭唯一的女儿，在多年前被送入宫中陪在定燕帝身侧，封了宁贵人。 贤妃景温贤是大姚氏和景铁铭的女儿，是大姚氏私下找了关系送进宫中。昔日，景铁铭为此还生了大气。 景家最优秀的两个女儿都在宫里，可惜却依旧没有获得定燕帝的垂爱。 定燕帝喜欢的，是当今的梅妃。 景笙总觉得，其实西院老夫人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慈祥。如今他在听了白睢那些话后，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西院老夫人大姚氏看着对谁都温和，可是行事却很霸道，什么事情都想压小姚氏一头。 因此，景温宁入宫后，大姚氏会把景温贤送入宫中。 小姚氏不在景府内，大姚氏就干脆随便找了个东院离佛堂近的借口，直接搬进了东院。 可这长宁伯府里，唯有小姚氏信佛。 景笙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疼欲裂。 小姚氏和景瑟一起归来，的确是天大的好事。 他方才也被喜悦冲昏了头，忘记了小姚氏的难处。 无论小姚氏回来是住在西院还是侧院，都是在折辱小姚氏。毕竟，小姚氏才是长宁伯府的主母，为什么要对一个妾室退让？若是小姚氏如今的地位不安稳，来日景瑟过的会更可怜。 这是景笙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等过几日我要回去一趟。”景笙想了想，又对陈云卿说，“你告诉先生，说我身子不适，需要休养几日。” 陈云卿瞪圆了眼，“清竹，你居然要说谎？” “是不是四妹妹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慌成这样？”陈云卿急的连要去找点吃食都忘了，“你看我就问你几句，你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陈云卿直接抓住景笙的胳膊，“四妹妹向来不喜欢你这愁眉苦脸的模样，你私下却整日这样恹恹的。” 景笙怔了一怔，抬起眼看着手里的信函。 景瑟在信函里事事都说好，连一向多事的杜柴也只是和他提起的是零碎的琐事。 唯有白睢看的明白，直接点明了一切。 景笙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 景瑟事事都要维护他，不愿意让他分心。可她却忘了，他是她的嫡亲哥哥，怎么能事事都瞒着自己？ 他是景家的男儿，应该担负起保护景家女眷的责任。 “我没事。”景笙想了想，“桐儿很好，只是家里有些事情，需要我去解决！” 第026章：不安 景笙虽然不安，却依旧拿了很多东西让杜柴带给景瑟。 景笙本想留杜柴在京城歇息一晚，奈何杜柴直接婉拒景笙的好意，拿着景笙给的东西便又一次上马。 景笙虽然不喜欢杜柴，却也知晓杜柴的性子。 杜柴对景瑟不敬是事实，却也不会胡乱生事，更是对小姚氏忠心。 而且，今儿景瑟让杜柴来送信，其实也在含蓄的告诉他，杜柴可以委以重任。 杜柴的行程极快，他借着月色匆匆赶路，晨曦微露时便已经站在了景瑟的院外。 景瑟起身后，便瞧见了风尘仆仆的杜柴。 “四小姐，您醒了？”杜柴等景瑟洗漱完毕，才拿着包袱进屋，“这是五少爷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景瑟打开后瞧了一眼包袱里的物件，却皱了皱眉。 “只有这些？”景瑟问，“没有信函？” 杜柴摇头。 眼前的包袱里装的不过是些话本子和少许的胭脂，还有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并没有看见信函。 向来宠溺她的哥哥，居然没有写点东西给她？ 这还是那个对着她就喜欢念叨的哥哥景笙吗？ “你去国子监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人？”景瑟觉得怪异，又问了一句，“或者是奇怪的东西？”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哥哥连信函都不愿意回复。 杜柴摇头，“我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故而没有瞧见什么人。” 这是景瑟交给杜柴办的第一件事情，所以杜柴自然想尽心尽力的办好。他匆匆地赶回来，是想把景笙送给景瑟的东西，早些拿回庄子上。 白氏去世的早，而景笙把所有的亲情都给了景瑟，以至于所有人都知道景家四小姐就是景笙的软肋。 “不过……”杜柴犹豫了一会，才解释，“我倒是瞧见了一辆鸦青色的马车。只是我离马车太远，没瞧清楚灯笼上的字。” 景瑟抚摸着胭脂的手顿了顿，“鸦青色？” “嗯！”杜柴十分肯定，“是鸦青色。” 国子监那样庄重的地方，等闲人是不能靠近的。杜柴虽是景家的人，却也候在院外等景笙出来。 景笙来的时候极快，可是再返回时却让杜柴等了好一会。 杜柴皱着眉头以为景笙出了什么事，有些心神不宁。 他不安的看了看周围，正好借着月光瞧见了藏在巷子里的马车。 杜柴对鸦青色十分敏锐，因为从前的五太太十分喜欢这个朴素的颜色，为此周氏给他准备的衣衫，也大多是这个颜色。 白氏在世的时候，每次瞧见他都会笑的温和。 然而，景瑟在等到了杜柴的答案时，却觉得指尖像是被细小的绣花针扎了似的疼痛。 在景瑟的记忆里，哥哥景笙不喜大姚氏也不喜小姚氏，景笙总说大姚氏贪婪，而小姚氏过于软弱。景瑟偶尔会为小姚氏辩驳几句，但是景笙闻言只是笑笑。 景笙十四这年，第一次说：善良本没有错，可是过分的善良会伤害到真的爱护自己的人，便是天大的错。 景瑟只能沉默，不再惹景笙烦恼。 其实景瑟一直都知道景笙刻苦念书，只为求个功名，来日能护着她。 连景笙身边的陈云卿都说，“在外人眼里的四妹妹不过是个毫不出色的小丫头，可偏偏清竹却当宝贝一样宠着。” 前世，她因故不能去白家赴宴而惊动了白睢，之后白睢便带人来接她回京。 表面上白睢像是个疼爱她的表哥，私下白睢却对景笙说起她落水差点没了性命的事，引诱景笙和大姚氏起了争执。 景笙虽然聪明，但是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十二的孩子，又怎么防得了大了他八岁且再黑云卫所里做事的白睢？ 景笙不再和从前一样继续隐忍，和大姚氏的争吵愈发恶劣。 之后大姚氏也知道景笙再也不能成为自己的棋子，干脆找了景笙的错，直接把景笙送去西南大营了。 临行前，景笙叮嘱景瑟，“你再等哥哥几年，哥哥一定会护着你，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让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只是景瑟怎么也没想到，这便是她和哥哥最后一次见面。 她没有等到他攒足了军功归来，她等到的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尸骨。 那时的她看着哥哥的腿骨和头颅，恨不得拿自己的身体去换他的全尸。 她本就是无用的女子，死一百次又有什么关系？ 他那么的优秀、那么的年少，这样一位温润如玉的人，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上天不公！苍天眼瞎！ “我落水的事，你有没有同哥哥说起？”景瑟敛了心神，盯着杜柴的眼神，让杜柴觉得有些瘆人。 杜柴无意识的哆嗦了下，才缓缓的回答，“四小姐嘱咐的话我都记得，我没有跟五少爷提起你出事的消息。” 景瑟看着眼前的话本子，琢磨了一会才对杜柴说，“杜管事一直拘着王春，也没有从王春的嘴里查出什么。” “我瞧着王春嘴硬，不如放出去吧。”景瑟想起白睢斩杀王春的事，“若王春要入京，你就带着人在暗中护着，想办法安排他和随云见一面。” 杜柴怔了怔，“是五少爷身边的随云吗？” “嗯！”景瑟点了点头。 从杜柴说起马车的时候，她便能肯定白睢出现在了国子监。 白睢是个会把握时机的人，擅长见缝插针，他必定会找机会和景笙说点什么。 毕竟景笙对白睢没有防备意识，会逐渐落入白睢的言语圈套。 为了防止万一，她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况且，人生在世不可能一切都一帆风顺，她得用事实来让哥哥明白，有些人是不可靠的，有的时候太多的善心会害了他自己。 毕竟比起言语，活生生的一幕会让景笙更记忆深刻。 因为随云，表面上是大姚氏的人，而实际上却是梅氏的暗棋。 白睢要挑拨景笙和大姚氏内斗，那么她就干脆激起大姚氏和梅氏的嫌隙。 只有这样，景笙才不会和前世一样被大姚氏陷害。 因为大姚氏想要在景家彻底的站稳脚跟，就得仰仗景家来日最有潜力的景笙。 第027章：回京 作为下属，不该问的话绝对不多言。 这是杜管事叮嘱了杜柴无数次的话。 杜柴知晓景瑟聪慧，从前那副隐忍的姿态，也不过是为了小姚氏过的安稳，才不愿意多生事端。 如今，这些人都要威胁她的性命了，她自然要反抗。 蝼蚁尚且偷生，又何况是景瑟呢？而且杜柴觉得，景瑟如今露出她锋利的爪子的样子，不仅仅是为了护着她自己那样简单。 她肩负了其他的东西，几乎压弯了她瘦小的身子。 “四小姐。”杜柴悠悠的说，“对不起！” 景瑟怔了怔，带了几分疑惑，“嗯？你怎么了？” 杜柴低着头，一脸羞愧。 从前的他总是看不起这个瘦弱柴骨的小姐，觉得她长的不仅普通，还蠢笨如胆小怕事的鹌鹑。即使这样，父母还会护着她，说她好。 杜柴厌恶父母说景瑟好，他们都眼瞎了吗？她哪里好？这个臭丫头当真是碍眼的很。 可即使他每次都挑衅景瑟，她也丝毫不生气，像是没有任何脾气一样。 “这次若不是你大人大量，我……不，不止是我，或许杜家都没了。”杜柴咬牙，头低的不能再低。他不敢去看景瑟的眼神，“从前是我眼皮子浅薄，总看表面的东西。四小姐，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景瑟笑，“我知道你是嫌我丑！” 杜柴，“……” 这人，怎么就说出来了？她不是很聪明吗？ “没事！”景瑟又道，“我觉得我自个还挺好看的，就是不会打扮。” 杜柴，“……” 他虽觉得景瑟不容易，可真的不能昧着良心的欺骗景瑟，说出她其实长的好看这句话。 杜柴不言语，而景瑟在一侧却笑了起来。 这世上的人大多都喜欢好看的东西，她也不例外。 不然当年，也不会第一眼瞧见裴长庚的时候，就盯着人看了好一会。 想起裴长庚，她突然觉得自己这张一脸青涩还残留着痘印的容貌，的确碍眼。 往后，绝对不能再碰那些药了。 因为小姚氏急着想要带景瑟回京，所以两日后景家的马车就从南屏庄子上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临行前，景瑟和杜管事要了一些人。 其实跟在杜柴身边的五十个人，都是景铁铭留下来的暗卫，个个都是拔尖的精英。若不是景瑟开口，杜管事自然不会给杜柴。 结果杜管事怎么也没想到，景瑟又开口问他要人，还一副你给杜柴人手了，也该给我一些，不然你就是偏心的模样。 杜管事一时拿这样的景瑟无可奈何。 这些暗卫，本该交给景笙的，却被景笙这么一忽悠，就拿走了小半。 “这些银票你拿着。”小姚氏坐在马车内，将雕着玉兰花的木盒递给景瑟，“回京后留在身边用。” 小姚氏知道自己回府后，她带回去的东西大姚氏怕是会找机会查清。与其给大姚氏骗去，不如拿给景瑟用。 景瑟倒是没有客气的接过银票，“我不用，我帮祖母存着。” 即使小姚氏没有和她提起，景瑟也明白这些银子于前线而言，是救命的粮草。 大燕这些年从未安稳过，尤其是西南边境的海域，时常出事。 在几十年前战败的扶桑，又一次带着野心打起了土地肥沃的大燕的主意。 可惜大燕的官场腐败，且国内财力枯竭，完全养不起太多的军队。 最可笑的是已经内部腐烂的大燕，还有着脆弱大国廉价的自尊，宣扬四海升平一片安稳。 小姚氏只是笑笑，然后没有再说什么。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回京了。 这次从庄子上带了不少人回去，所以跟随的马车也显得尤为壮观。小姚氏本还觉得太过于张扬，可一想到景瑟不会乱来，便也没有说什么。 她的性子向来随和。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入了城后，还引起了京城内一些人的好奇心。 等马车入了桂花巷后，杜柴便去下马车去敲了大门通传。 然而这个时候，古嬷嬷已经在院门外候着了。 古嬷嬷笑的一脸慈祥，“我和老夫人听五少爷提起，说东院老夫人带着四小姐回来了，我们老夫人可高兴坏了，说是东院老夫人终于想明白了，愿意回来瞧瞧了。” 若是从前，杜柴自然没有听出这话里讽刺的意思。 现在他本就对景府其他人没有太多的好感，所以听着古嬷嬷的话，觉得这个老东西当真可恶。 想明白？ 这是在说小姚氏之前胡搅蛮缠没想明白吗？ “东院老夫人是长宁伯府的主母，自然是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杜柴丝毫不给古嬷嬷面子，“毕竟，长宁伯府是她的家，她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何须其他外人操心。” 古嬷嬷的笑容顿时一僵，她自然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说话像是针一样刺人，丝毫不知道婉转。 习惯了拐弯抹角说话的她，一时还当真有些不习惯。 “你既知道是东院老夫人回来了，怎么还不开大门？”杜柴又问，“还是说，这大门老夫人不能入？” 这次，杜柴直接就问到了最尖锐的问题，丝毫不给古嬷嬷再次掩饰的机会。 古嬷嬷被噎了噎，一时拿这个不按常理说话的少年没有丝毫办法。 她本以为是景瑟来和她说话，这时她便可用景瑟是受罚去庄子上为理由，让这行人走后门。 况且，大姚氏怎么能容忍小姚氏走正门？景笙在景府闹腾了一日，已经让大姚氏失去了耐心，才退步空出一半东院给小姚氏居住。 “这……”古嬷嬷苦笑，“五爷说，四小姐因为冲撞了五太太，才去庄子上受罚的。等五太太顺利生下小公子，他再去接四小姐回来。如今四小姐提前回来了，这不是坏了规矩吗？四小姐向来心善孝顺，自然也知道这样会惹的五太太不顺心……” “五太太如今眼看就要临盆，若是她不顺心的话，怕是会……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啊！我想，东院老夫人会体谅五太太的，就算是看在五太太腹中小公子的颜面上，也得让她身心舒坦啊。” 古嬷嬷又顿了顿，一脸不安。 景瑟本就和梅氏有矛盾，若是让梅氏知道本来在受惩罚的景瑟，提前跑回长宁伯府，还光明正大的走正门，这不是在告诉府邸里所有人，梅氏被继女欺负也是没关系的。梅氏如今有孩子，若是心绪不宁怕是会早产…… 梅氏一出事，自然是景瑟的错。 为了顾及梅氏腹中的孩子和景瑟的名声，小姚氏走个后门算什么？ 第028章：休想 古嬷嬷很清楚小姚氏不喜欢生事的性子，况且这也是景秉之的意思，和大姚氏无关。 要怪，就怪小姚氏生出这么一个忤逆愚蠢的儿子。 杜柴闻言，却是苦笑了起来。 经历过陈管事一事后，杜柴逐渐的明白，有些人其实便是天生的无耻鼠辈。 吃穿用度全仰仗着景家，背地里却做出对景家无益的事情。 和他们这种没良心的东西，是没有道理可言的，根本不用讲情面，得直击中要害。 眼前的这位古嬷嬷便是如此。 “古嬷嬷当真好大的胆子，敢如此污蔑五爷，还给五太太扣上不孝的恶名！” “当今陛下最重孝道，又喜世家懂礼仪规矩，故而当年才让伯爷娶了姚家最懂礼节的姑娘。”杜柴说，“按理说主母和西院老夫人是姐妹，性子应当是一样的。怎么古嬷嬷在西院老夫人身边伺候这么久，居然没有半点耳濡目染？” “主母当年陪着伯爷去了西南，辛辛苦苦生下五爷。五爷向来孝顺、又知感恩。他为人向来谨慎，怎么会说出如此忤逆的言语，也不怕落人口舌吗？” “主母处事不喜张扬，其实走哪个门对她而言，她丝毫不会计较。可古嬷嬷今儿却偏偏要陷害五爷和五太太，还说得让主母迁就五太太！你这个老刁奴安的什么心？你这是要挑拨主母和五爷的关系吗？” 杜柴本就是读书人，说起话来丝毫不给古嬷嬷留半点情面。 期间，古嬷嬷想要插嘴，但却压根说不上话。 杜柴言语的讽刺意味十足，刁钻至极。 他方才简直睁眼说了一大堆瞎话。 定燕帝重武轻文，视若祖宗的规矩如摆设，还曾将外域的公主封了皇后，曾激起文臣们的死谏。可偏偏的，杜柴说定燕帝喜欢懂规矩又重孝道，即使知道杜柴是在胡说，她却不敢反驳半句。更可笑的是，当年小姚氏明明是替大姚氏出嫁的，现在却成了姚家最懂事的姑娘。 杜柴在暗暗的贬低大姚氏，不懂规矩、性子恶毒。 最重要的是，景秉之的确还在生景瑟的气，可如今杜柴却用孝道二字，压的景秉之不能再说什么。 为官之人，尤其是文官。若是落了人口舌，那么便会丢了官位。 景秉之怎么可能会为护着一个老嬷嬷，而承认自己说了那些不孝的话？ 哪怕梅氏在这里站着，都不敢接这个话头！ 杜柴句句言语，看似没有章法，却又压的古嬷嬷喘不过气。 “你……你胡言乱语！”古嬷嬷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你强词夺理，这事……” 她还未来得及说完一句话，杜柴却往前走了一步。 他高大的身子，几乎要将古嬷嬷给压住。 古嬷嬷在内宅多年，擅长暗地里和人纠缠，却从未和谁动过手。尤其是像杜柴这种在乡下长大的少年，眉眼里的那股不羁，彷佛带着天生的野性难驯。 在多年以前，古嬷嬷就听陈管事提起过杜柴。 陈管事说杜柴比父亲杜毅还桀骜不驯，连对景瑟都丝毫不恭敬，说话更是夹枪带棒。 她听着这话的时候，每次都是笑的厉害。 景瑟生的不好看，性子又软弱，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私下，古嬷嬷没少训斥过景瑟，还用上为她好的借口，找了景瑟麻烦。 可怎么也没想到，昔日对景瑟不敬重的杜柴，如今却像个见谁就咬谁的獒犬，几乎每一口都见血。 “你想做什么？”古嬷嬷自然怕杜柴动手，下意识就问出了这句话。 杜柴只是笑了笑，“我想做什么？古嬷嬷这话问的有意思了。” “古嬷嬷口口声声说四小姐做错了事，她是景家的四小姐，有没有做错事，哪里轮的到你来议论！你这样坏四小姐的名声，真是歹毒如蛇蝎。古嬷嬷怕是不知道，四小姐前些日子被人推落水的事吧！”杜柴冷冷一哼，“害小姐落水的，是郑妈妈和吴妈妈！” 古嬷嬷瞪圆了双眼，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杜柴居然帮景瑟说话？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两个不懂事的老刁奴，居然敢害四小姐，简直是大胆妄为！主母已经准备把她们送到顺天府去查个究竟，到底是谁在背后唆使她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杜柴继续道，“即使她们嘴再硬，到了顺天府也不得不开口。如今顺天府和黑云卫走的近，我想白家的表少爷，也会去走动走动吧！” 古嬷嬷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郑妈妈和吴妈妈？ 她想要探出身子去看远处停在外面的马车，想要去偌大的人群里找出郑妈妈的身影。可古嬷嬷刚一动，杜柴眼里的讽刺意味就更浓了。 古嬷嬷赶紧对站在身边的思琴使了个眼色，思琴立即明白古嬷嬷的意思，悄悄地退了下去。 杜柴的注意力本就不在古嬷嬷身上，所以他清楚的看见了思琴的离开。 思琴一走，杜柴更是恨不得朝着古嬷嬷淬一口吐沫。 他在来景家之前，曾和景瑟聊过一阵子。 景瑟说，回京城后一切得小心。 她更是和杜柴叮嘱，“古嬷嬷想必会用孝道和太太腹中的孩子来让祖母退步，那么你大可不必去接这句话，直接用孝道和礼仪规矩还回去。” “等你占了上风后，你再提起吴妈妈和郑妈妈的事情。这个时候若是古嬷嬷没有反应，那这件事情或许和西院太太没有关系。可若古嬷嬷示弱或者不安了——那么陈管事的事情，她们一定知晓，且在暗中推波助澜！” “我知道你心里不甘，觉得杜家多年来为景家付出，还被如此陷害。可杜柴你要记得，这个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与其不甘心不如学着强大。” “你想要报仇，就要明白你的仇人是谁，而不是盲目的见谁都咬上一口。” 现在杜柴看着思琴离去的方向，眼眸染上了浓重的黑。 大姚氏怎么如此狠心？ 大姚氏为了掌权，视景家的下人和小姐的性命如蝼蚁。 彼时，思琴已经急匆匆地回了东院，和大姚氏提起了外面的情形。 屋内的光线并不明显，而大姚氏的脸色，却出奇的暗。 “想走正门？她姚锦心也配？”大姚氏冷笑，“休想！” 第029章：不去 大姚氏此时一肚子火气，她觉得古嬷嬷怎么会如此愚蠢，连区区的一个乡野孩子都对付不了。 她咬着下唇，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杜柴敢说出这番话，除了有杜毅这个老东西授意外，肯定还有小姚氏的吩咐。 大姚氏后悔没有早些除了杜毅这个障碍。 其实这次的一切，都设计的很好。 这个局，在大姚氏听闻杜毅是为了伺候小姚氏才去庄子上时，便开始布置。 后来，景家又来了个蠢笨的梅氏。 梅氏性子张扬，恨不得全府都知道她和景瑟、景笙不和的事情，一脸恶毒的模样。这些年来，大姚氏故意护着景笙，无非是想着连穆先生都曾夸赞过的景笙，来日能成为她在长宁伯的仰仗。至于景瑟？她偶尔施舍一下景瑟一点亲情，也只是为了让景笙更顺从自己。 梅氏的小心眼，正好成全了她的大度。 不得不说白氏的确厉害，不止自己长的好看才华横溢，连生出来的孩子也没得挑剔。 景笙文采出众，在国子监众多学子里也是拔尖的。 景瑟擅长绘画，她的画技连定燕帝都曾经称赞过。 若一定要说缺点，那么就是景笙太小家子气，身为男儿目光却总是放在妹妹景瑟身上。而景瑟那张容颜，注定她来日找不到一门太好的亲事。 可即使景瑟容貌再差，她也有一身才学，也不失为一枚好棋子。 想要彻底的掌握这两枚棋子，就得斩断景瑟和小姚氏的来往。 所以，大姚氏和陈管事商议着，要先除掉小姚氏身边的杜管事。 想要彻底摧毁杜家，只需要让杜柴死就行了！ 可是张含玉的几句话，却让杜柴的死变成了一箭双雕。 张含玉在江南长大，擅长预测夏日的暴雨。其实，在海边住着的老渔夫们都擅长预测，他们想要安全的出海抓鱼，就得学会观察天气的变化。 张含玉说，“从南屏庄子到西南军营，虽然有官道，可却得经过一些固定的地方。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有人从庄子上送信去西南军营啊，因为再八月二十四前后几天，怕是会有大暴雨。我猜，大概会有山洪，会出性命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含玉本想让大姚氏去通知小姚氏，让小姚氏小心一些，却不想帮了大姚氏一个忙。 尤其是在听古嬷嬷提起，郑妈妈已经准备好陷害景瑟的时候，大姚氏觉得真的是天赐良机。 只要景瑟去庄子上，然后让杜柴犯错，她在暗中唆使人去和杜管事说，让杜柴去西南军营。 一旦杜柴在八月二十四之前出发，那么必定遇上山洪。 遇见山洪，不死也残。 杜家的独苗一出事，杜老爷子肯定会被气死，而周氏也没了心思再继续查账。吴妈妈想要帮她从庄子上取银子，就变得更容易了。 此时的杜家离覆灭也不远了。 杜毅再难受，周氏再后悔，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事，要怪就得怪景瑟和梅氏，和她大姚氏可没半点关系。 所有的一切都布置的天衣无缝，可偏偏的…… 大姚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实在想不明白，她精心设置的局，小姚氏是怎么破开的？ 而且现在，小姚氏还抓住了她的把柄。 杜柴说的很清楚，白家或许会插手此事。 长公主不屑参与，不代表白睢不会。 昔日，白睢可是最黏白素梅的。 这个人阴狠无比，又擅长暗箭，是定燕帝身边的红人。无论怎么样，大姚氏都不想和白睢起任何矛盾，会给姚家添麻烦的。 “老夫人！”思琴见大姚氏脸色晦暗不明，也不敢多言。 可瞧着杜柴那个谁都不怕的气势，古嬷嬷怕是也拦不住多久。 她怕被古嬷嬷责罚，才出言提醒大姚氏，“那，让东院老夫人进来吗？” 大姚氏缓缓的闭上眼，片刻后又睁开，“她想走正门，就让她走吧！我吩咐你们收拾出来的半边东院，你们还得再收拾两个时辰，所以让我这个妹妹，在院外候着吧。” “可是……”思琴怔了怔，“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啊！” 昨儿夜里，五少爷还亲自添置了不少东西进去呢！ 大姚氏低吼，“我说没收拾好，还得两个时辰！” 思琴立即不敢再说话，转身就退了出去。 大姚氏显然是想为难小姚氏，让小姚氏在东院外站两个时辰，让景府上下的人都看小姚氏的笑话。 思琴没想到，平日里和善的大姚氏，居然也有如此刻薄的时候。 不过很快思琴就想明白了。 当年小姚氏不过是姚家最不起眼的庶女，还敢冒充大姚氏出嫁，霸占了景家主母的位子，让大姚氏如今不过是个平妻。是谁，都不可能忍下这口气的。 思琴叹了一口气，又朝着院外走去。 思琴一路小跑到了大门外，便远远的看见气的脸色发黑的古嬷嬷。 古嬷嬷浑身哆嗦的厉害，“你……你怎么敢胡言乱语。” 杜柴一脸笑意的说，“我只是个小辈，又初来乍到，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古嬷嬷，你千万别和我这个孩子计较！” 古嬷嬷还想再说什么，却注意到了身后的思琴。 思琴悄悄在古嬷嬷身边说了几句话后，古嬷嬷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你是小辈，说话不知轻重，我自然不会和你计较。”古嬷嬷一脸大度的看着杜柴，眼里噙着讽刺的笑，“你既偏要走大门，那么我也不能不让你们走。免得传出去，说长宁伯府的下人们狗仗人势，不懂尊卑，连规矩都不懂。” 杜柴闻言笑出了声，“可不就是狗仗人势么？” 古嬷嬷气的往后退了一步，被思琴扶住。 而此时的下人们已经打开了大门，迎接长宁伯府的主母小姚氏归来。 马车内，小姚氏一脸为难的看着景瑟，想要说算了走后门也行，可看着景瑟坚定的容颜，又想起景瑟前些日子的梦，便也没有再开口了。 等众人入了府后，思琴才说起了东院的事情。 因为小姚氏回来的匆忙，所以府内还没有准备好，东院还要再收拾两个时辰。 景瑟闻言却是笑眯了眼。 她丢了一个眼神给杜柴，杜柴立即意会。 “看来西院老夫人不欢迎我们回来啊！”杜柴一脸为难，“不过，我们也不为难你们了，我们不去东院住。” 杜柴吩咐跟随在身后的丫鬟和小厮们，“把老夫人的行李，都搬去主院吧！” “主院？”古嬷嬷听到这两个字后，低声呵斥，“放肆！” 主院，那是景铁铭居住的地方。 景铁铭不喜热闹，所以常年一个人居住。 这些年，即使他不在京城内，却也没有谁敢直接住到主院内去。 第030章：再见 长宁伯府占地面积并不算小，亭台楼阁处处精致。 只是在多年前景家只剩下景铁铭后，偌大的府邸便没有了昔日的辉煌。 有些偏僻的小院，显得陈旧。 长宁伯府分东西两院，西院因为地势的关系，比东院阴冷一些。 景瑟住的紫薇院，就在西边的角落里。 当年大姚氏住进西院后，私下还发了不小的脾气。 在大燕，因为向来是以东为贵。 可即使她有一万个不愿意，这是景铁铭的吩咐，她们都必须遵守。 或许是因为景铁铭亲眼见过父兄惨死，而自己又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在天牢里吃尽了苦头的他，比其他武官更独断、狠辣。当年，曾有小丫鬟去主院给他送东西，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想要攀他的富贵。后来，这个小丫鬟就被他丢在院子里，让景府的所有下人们看着这个丫鬟被活活的打断了气。 从此，没有人敢再乱进主院，小丫鬟们也不敢仗着自己有几分不错的姿色而起不该有的念头。 “主院是伯爷住的地方，伯爷不喜欢外人进去。”古嬷嬷看着杜柴，一字一句的说，“他走之前曾吩咐了老夫人，谁也不能住进去。” 她重重的加了一句‘谁也不能’。 “若是旁人自然不可以住进去，可如今的情形是，西院老夫人要为难主母！”杜柴叹了一口气，一脸哀伤的说，“西院老夫人是主母的姐姐，按理应该比常人更疼主母，现在呢？让主母在东院外站着。主母从庄子上归来，却还要在府内罚站两个时辰？” 罚站？ 古嬷嬷惊的瞪眼，又不是没地方给小姚氏坐下吃茶，这是哪门子罚站？ “西院老夫人这是要做什么？这个事情若是传出去，那么对长宁伯府有什么益处？让人说伯爷宠妾灭妻吗？又或者说……”杜柴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还是你这个老刁奴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谎？你起初陷害五爷和五太太，现在又想陷害西院老夫人？” 古嬷嬷脸色煞白。 宠妾灭妻？ 妾室这两个字，是大姚氏忌讳的词语，而杜柴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在外，大姚氏虽自称景铁铭的平妻，可实际上她的确是个连族谱都不配上的妾室。 昔日景家在背后议论大姚氏是个妾室的下人，如今坟头的草都不知长多高了！可杜柴，怎么就偏偏敢戳大姚氏最痛的地方。 杜柴笑了笑，“古嬷嬷怕是不记得韩家那位了。” 韩薛宁乃是四品武官，因为常年留宿花街，又对原配夫人极差，害原配夫人被小妾失手杀了。 文官们这些年来被武官一直压着翻不了身，此时的他们在听闻这个消息后，直接弹劾了韩薛宁。 结果，因为文官们的不满，定燕帝便剥夺了韩薛宁的兵权，更是下旨让韩薛宁永世不的入京，子孙五代不得参与科举。 至于那位小妾，本是韩薛宁的平妻，她是身出名门的庶女，性子和顺。那日说来也是巧合，她只是和韩薛宁的原配起了争执，原配打她的时候，她只是反抗了一下，结果这个原配就被活活气的原地猝死。 小妾冤枉不冤枉，已经不重要了。 原配出事了，那么就是她的不对。 也因为她的错，导致她娘家的姑娘们，从此再也没有人敢上门求娶，沦为了京城里的笑柄。 谁也不想娶个让后宅不宁的女子回去，让自己仕途尽毁。 京城的名门贵女比比皆是，又何必去娶一个家族名声极差又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女子？ 古嬷嬷怔了一怔，无意间抬起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景瑟，却不想景瑟也在看着她。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不见，景瑟却和从前判若两人。 景瑟那张本是痘印的容颜，深色的印子不知在何时已经褪去，只是用脂粉浅浅掩盖下，丝毫看不见往日的痕迹。 此时，景瑟和小姚氏站在一处，小姚氏却衬托的景瑟的气质更加夺目。 看着景瑟，古嬷嬷一瞬想起了昔日的白氏。 不过，古嬷嬷还未来得及多想，杜柴已经吩咐人开始往主院搬东西了。 这些丫鬟和小厮都是从庄子上带来的，尤其是这些小厮，他们和杜柴关系不错，所以只听杜柴和小姚氏的吩咐，压根不理会在一侧急的跺脚的古嬷嬷。 古嬷嬷想要去阻拦，却又想起杜柴方才那番话。 她停下脚步，暗暗咒骂，“姚锦心你就找死吧！” 景铁铭虽不在京城之中，但是他住的主院却被收拾的很干净。 景瑟扶着小姚氏，缓缓地朝着主院走去。 她们远远的便看见巍巍屹立的两颗银杏树，一片灿烂金黄。 微风吹过，银杏叶在枝头颤动，发出低沉的‘沙沙’声。 从外瞧着，便能看见院内被扇形的银杏叶铺了一地，携着微风，景色极美。 “松鹤轩！”小姚氏看着远处的匾额，喃喃自语。 其实，在大姚氏还未嫁进长宁伯府的时候，她曾短暂的在松鹤轩住过一些日子。 那时景铁铭公务繁忙，她就坐在银杏树下的石桌旁，煮着茶发怔。 等景铁铭忙完了，也会出来陪她安静的坐着。 他们彼此就算不开口，也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那会风清云淡，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只是后来所有的美好都成了最可笑的存在。 “祖母！”景瑟对小姚氏说，“你也累了，先进去歇息一会吧！” 小姚氏点了点头。 其实这次在归来的途中，景瑟便和小姚氏说起，回来要住哪个院子。 景瑟说提主院的时候，小姚氏虽然觉得不妥，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东院，西院？住哪里她都无所谓。 可景府不是庄子上，这里的下人们个个都擅长拜高踩低。一个人住什么院子，也代表了这个人在景府内的地位和话语权。 她这次回来的确是和大姚氏撕破了脸皮，两个人没必要再继续伪装什么。 她可以容忍大姚氏欺负自己，夺取自己手里的权利，因为她从不在乎这些身外物。 可是大姚氏要害杜家和景家，她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往后的日子，怕是有的闹了。 小姚氏觉得疲惫，朝着主院便走了进去。 等小姚氏睡下后，杜柴才陪着景瑟回紫薇院。 “四小姐，你为何要让我提起韩家？”他有点不明白。 韩薛宁不过是区区的一个四品武官，怎么能和正一品的景铁铭相提并论。 那些文官也不过是欺软怕硬，找了一个没什么权利的韩薛宁发泄他们的不满。而韩薛宁的确不会为人处事，连定燕帝都厌烦他的存在。 所以韩家会落得那样的结果，其实也有韩薛宁自己大部分的原因。至于那个小妾，当真像是个背恶名的替死鬼。 景瑟抬起头，突然停下脚步。 她看着远处熟悉的身影，淡淡一笑，“因为有人想要找我麻烦，我就让她先过的不舒坦。” 重活一世，她得让自己过的顺心点。 和韩家那位小妾来往密切的人，如今就站在她的远处。 多年以后，景瑟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能又一次见到了这位亲手让景家覆灭的未来齐王妃——张含玉。 第031章：表小姐 这句话若是从旁人嘴里说出，必定是浑身带刺的模样。 可站在杜柴身侧的景瑟，眉眼里噙着温和柔软的笑，似乎方才那句话并不是她说出来的。 唯有闻小月全身戒备，一口大气都不敢喘的看着远处站着的少女。 远处的少女瞧着比景瑟约摸大了两岁，她今儿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襦裙，衣襟处绣着白梅花，当真是清丽无双。 杜柴只是看了一眼，便微微失神。 闻小月见此，立即用力地踩了杜柴一脚。 杜柴吃痛回过神来，便对上了闻小月那愤愤不平的眼神。 杜柴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低下头不再乱看。 “四表妹！”少女像是习惯了杜柴的眼神，缓缓地开口，“你可回来了。” 此时，杜柴和闻小月终于猜出少女的身份。 她是景家三姑奶奶的女儿——张含玉。 景瑟父亲这一辈，景家宗家只有三个女儿。 嫡长女景温宁多年前已经入宫陪在当今陛下身侧，被封为宁贵人。 不到两年，庶长女景温贤也入宫了，及至景瑟十二这年，景温贤已是贵妃。 而张含玉的生母，乃是景家最小的姑奶奶景温雅。 昔日，景铁铭在娶了大姚氏不久后，又纳了一个小妾包氏。 包氏为景铁铭生下一儿一女。 景七爷景平之如今在西南军营之中尚未婚配，而景温雅十多年前嫁给了出身寒门的探花郎张鹤卿。 景温雅虽是庶出，但她也是长宁伯府的小姐，配出身寒门且身世并不显赫的张鹤卿绰绰有余。 好在，张鹤卿生的俊朗、文采卓越，为人也十分正直。他在娶了景温雅后，便去江南任了知州，不出两年便和景温雅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这便是张含霜和张含玉。 后来张鹤卿和景温雅出游的途中遇见了山匪，落得了个尸首无存的结果。 同行的张含霜虽然活了下来，却受了极大的惊吓，神智不清、时常胡言乱语。而张含玉因为感染了风寒，并没有随行，从而躲过一劫。 就在前几年，回京的景老太爷无意拆开了一封信函。 这封信是张含玉写给小姚氏的。 张含玉在信中求长宁伯府暂时收留张含霜。 她说，江南虽然好，但是大夫的医术却远不如京城里的精湛。自从父母去世，张含霜便缠绵病榻，似痴儿一般。 她说，张含霜是她唯一的嫡亲姐姐，她不愿意放弃医治姐姐。 景老太爷看了信函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翌日便派人去江南将这两姐妹一起接来京城，住在了长宁伯府内。 其实老太爷的想法很简单。 这两个孩子没了父母，在张家难免被人疏忽。 景老太爷怕张含霜往后没有依靠，还特意做主让景家三少爷景从安和张含玉定了亲，让张家这对姐妹能彻底在长宁伯府站稳脚跟。 他每一件事情，都为这对姐妹着想，也并没有因为张含霜的疯癫，而不再搭理她们、疏远她们。 张含玉也争气，在景家这些年，从未有人说过她的一句不是。 连景瑟的后母梅氏，对张含玉都刮目相看，甚至还允许张含玉抱刚出生不久的景钟…… 也就是在那一日，景瑟在抱尚在襁褓里的景钟时，发现了景钟脸上的红印，后来被梅氏和父亲误会，以为她想要对景钟下毒手。 想到这些，景瑟看着张含玉的目光，又多了几分笑意。 “昨儿五表弟同西院老夫人提起你要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想你想糊涂了。”张含玉语气温和，但是神情却略带了几分担忧，“这次你回来的突然，连五太太都不知晓，怕是又要出乱子。” 她走近一些后，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不过你别怕，太太这些日子喜欢用我做的点心。明儿一早，我陪着你去太太的院子，你给太太道个歉，我再帮你说几句话，太太也不会再计较了。” 梅氏和景瑟不和，这是长宁伯府上下众所周知的。 不过好在景瑟向来为人温和性子胆怯，所以愈发显得梅氏处事张扬。 明明是继室，却对原配的儿女十分苛待，似乎恨不得这两个孩子不存在。 若不是大姚氏和景秉之帮忙掩住内宅的事情，没事刻薄的名声就要传遍京城了。 上次，景瑟和惹怒梅氏被景五爷罚去庄子上的事，张含玉想必也知。 她今儿急匆匆的来找景瑟，表面上说着要帮景瑟和梅氏和解，更是说出要力排众议的站在景瑟身边。可实际上，张含玉无非是想用景瑟去讨好梅氏和大姚氏。 景瑟若真的和张含玉去了梅氏院子里，梅氏必定会把对景笙和小姚氏的不满，都发泄到景瑟的头上。那时，张含玉不痛不痒的帮景瑟说几句，梅氏怎么可能会听的进去？ 梅氏找到了出气筒，心里舒坦了，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会更喜欢懂事张含玉。 至于大姚氏—— 小姚氏这次回来，表面上看着地位多么的稳固，只要她身边的人先低头，那么离小姚氏认输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景瑟这一低头，让小姚氏颜面全无。 不知内情的，譬如马场的那位韩文昌，估计在得知消息后，肯定会骂景瑟是个软弱无能的小鹌鹑。 前世，她没少被韩文昌教训烂泥扶不上墙。 “我先等太太消气吧。”景瑟摇头，“多谢表姐好意。” 张含玉怔了怔，苦笑，“你啊，还是和从前一样。我是你的表姐，我帮你是理所当然的。” 说完，她拿起一个食盒递给景瑟身边的丫鬟，关切的嘱咐了几句话，才转身离开。 张含玉的样子，像极了雪中送炭。 等张含玉一走，景瑟抬起头看着杜柴的目光，问他，“表小姐好看吗？” 杜柴没想到景瑟发现了自己的神情，“她，好看！” 男子，没有人不喜欢这样温和有礼又谦卑的女子。 杜柴也不例外。 在一侧的闻小月眼白都差点翻上了天。 “杜柴，之前杜管事和我说，他希望有朝一日也能考上举人。”景瑟一边朝着紫薇院内走去，一边说，“我瞧着……难了。” 脑子不灵光，目光还总放在表面。 杜柴没有跟上去，有些不解的看着闻小月，“小月，四小姐什么意思？” 闻小月气的都不想搭理杜柴了，“你的眼睛若是没地方用，就送给那些需要的人吧！” “就你这样还是读书人！先生知道你方才说的话，肯定要被你气死！” 张含玉那些话，闻小月自然察觉出了不对，可杜柴却像是没听见似的。 这表小姐的确厉害，把男人们喜欢的模样表现的淋漓尽致。 偏偏的，闻小月最喜欢的人，还上了张含玉的当！ 第032章：哥哥 紫薇院位于长宁伯府西向的角落里。 院子并不大，里面稀疏的种着几颗紫薇树。 这个季节正值紫薇花开，盛开的花朵像是点缀在院内的几抹嫣红。 景瑟在院门口停留了一会，然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此时此刻，她终于能相信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长宁伯府没有变成荒芜的鬼院，而紫薇院内的紫薇也开的正好。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裴长庚也没有误饮那些脏东西，双目还能看见这燕京城内最美的风景，也能听见悦耳的声音。 “小姐！”闻小月见紫薇院偏僻难行，而院内布置简单廉价，还带着几分落魄，以为景瑟是触景伤情，她安慰景瑟，“会好的！” 景瑟笑着点头，“嗯，会好的！” 她得早点处理完长宁伯府的事情，然后好好的去见裴长庚。 她也想告诉他，这世上忠贞的并非是梧桐，而是人心。 景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这个人。 杜柴随后跟了上来，他见闻小月是真的生气了，此时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声。 等景瑟进了屋子后，杜柴才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站在景瑟身前等着受训。 结果景瑟什么都没有说，依旧是平日那副和顺软糯的模样。 “四小姐。”杜柴有些等不下去了，急忙的说，“我错了！” “嗯？”景瑟饮了一口茶水，反问，“错哪里了？” 杜柴还当真不知道错哪里。 他不过觉得张家那位表小姐长的好看，又听人说起她心善，所以多看了她两眼。 “你既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那么我多说也无益。”景瑟叹气，“只是杜柴你要记得，你和小月是我从庄子上带回来的人，除了祖母以外，我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们了。” 杜柴毕竟是在庄子上长大的人，心机城府没有那么深。 景瑟愿意教他，也是因为前世的确是受了杜管事的恩。而且，以杜柴的性子，即使是性命受到威胁，也不会出卖她半点。 “四小姐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表小姐好看，就什么事都和她说的。”杜柴低着头，“我没那么蠢。” 在一侧的闻小月听了，却是嗤笑，“她有多好看？” 杜柴低声嘀咕，“也没多好看，还没你一个指甲盖好看呢！” 然而闻小月却没听见这句话，依旧呵斥，“你还不蠢？你当真以为张家那位表小姐是个纯善无害的人？她若是当真是来给四小姐雪中送炭的，怎么还会让四小姐去道歉？四小姐根本没做错，之前那件事是郑妈妈陷害了四小姐。” “四小姐被罚去庄子上，是因为四小姐不承认这事是她做的。若现在四小姐去认错，那么不就等于四小姐承认之前冒犯了五太太吗？” “之前五太太说四小姐那些话，郑妈妈在庄子上没少重复给我们听。你的记性向来不错，你怎么就不记得那些话是在损坏四小姐的闺/誉。四小姐如今才十二，又未及笄……若是名声不好，那么……” 若景瑟去道歉，就等于承认了一切。 往后若是传出去，景瑟还怎么在燕京城的贵族小姐圈里立足？ 杜柴的脸色煞白。 他是男儿身，自然不能感同身受的明白，一个名声对女子多重要。 可闻小月的这些话让他发现，这内宅内的相处之道，当真和官/场差不多。 尔虞我诈，一句话便是一个陷阱，防不胜防。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又看着景瑟，“四小姐你想必也累了，就别和这个呆子置气了。你先歇会，等会奴婢再唤你起来，和老夫人一起用晚膳。” 闻小月的确机灵，能从景瑟的言行里就猜出，张含玉是个难缠的女人。 可就是如此聪慧的闻小月，前世也在张含玉的手里吃了不少大亏。 “还不能睡。”景瑟话音还未落下，院外就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闻小月抬起头便瞧见一个穿着月白色襕衫的少年，疾步朝着屋内走来。 少年眉目隽秀，气质宛若深山内的兰草，若不是容颜里如今还残留着一丝稚气，模样怕是会更夺目。 “怎么回来了也不让人去我院里通传一声？”景笙进了屋内后，坐在了离景瑟最近的椅子上，一脸关切的问，“从南屏庄子到城里得不少时辰，你怕是也累坏了吧？饿不饿？我让小厨房给你准备了一些吃食，你先填下肚子。方才我已经吩咐随云去青山楼了，再等等你就能吃到你最喜欢的江米酿鸭子了。” “昨儿我去翠宝阁瞧了瞧，他们家最近出了几个时新的簪花。我瞧着都好看，都适合你。所以都买下来了。”景笙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小木盒递了过去，“桐桐，看看喜欢吗？”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而景瑟也没有打断他的话，只是笑咪咪的看着他。 哥哥依旧和从前一样，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的手里。 其实，景笙的月例并不多，哪怕从前陈管事和大姚氏会多给他一些，他也都是攒着没有乱用。逢年过节他就会拿给景瑟，让她买喜欢的东西。 连最后他去了西南军营，每次都会想着办法送银子和厚厚的书信回来。 景瑟看着景笙关怀她的模样，一时心里涩的厉害。 “怎么了！”景笙见景瑟不说话，有些担心的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景瑟点头，“嗯！” 景笙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疾步走到景瑟身前，急的不顾男女有别的打量着景瑟，想要看出她是不是伤着哪里了。 结果，景瑟只是笑着，且笑意越来越浓时，他才发现自己这是被诓了。 景笙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曲起食指敲了敲景瑟的额头，“你这个小骗子，就知道骗我！” “哥哥这是心疼我，才会被我骗的。”景瑟说，“我错了，往后不敢了！” 景笙拿景瑟无可奈何，只能安慰自己，我宠的，我宠的！ 他转身又一次坐下后，吩咐闻小月和杜柴出去拿茶水和茶点，等屋内的下人们都不在了，他才开口，“白表哥前几日去四湖山那边帮忙，顺路去南屏庄子上了一趟。他没瞧见你，倒是听人说起你落水的事情。他很担心你，便同我说了你落水的事，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事。他如今在黑云卫内，忙的抽不开身，故而没有来长宁伯府看你，他说等长公主生辰的时候，再来问你详细。” 景瑟微微蹙眉，笑意也淡了一些。 白睢曾来过南屏庄子？她怎么不知道。 第033章：听你的 四湖山那边死的是陈家的人，以当今陛下多疑的性子，会派白睢去瞧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白睢向来不喜多管闲事，又怎么会突然和疏远了多年的景笙提起她的事情？ 昔日，白睢被景瑟的母亲白氏所救，又被白氏亲自抚养了几年，所以给予白睢温暖的人，也唯有白氏一人而已。 白睢的感情全部都给了白氏。 白氏在世的那几年，白睢经常来长宁伯府走动，连带着对景笙和景瑟都多有照拂。只是后来白氏西去后，白睢便去了黑云卫做事，所有人都以为白睢不再来长宁伯府其实是在避嫌，可景瑟知道那个时候的白睢，已经恨上了长宁伯府的每一个人。 白睢知道，白氏的死并不是什么意外。 他一直在蛰伏，且想要为白氏复仇。 白睢亲手让他的外祖父家方家被满门抄斩，又参与到毁灭景家的谋划里。那时候的白睢，睚眦必报，对谁都不愿意手软，名声变的愈发狼藉。而且，他也从未想过要救她和景笙，他认为他们也该死，因为他们的骨子里，流着景家的血。那怕后来，景瑟苟活了下来，差点被人送去花街的时候，他也装作不知晓，认为这是报应。 若不是柳妈妈身子愈发差了，没有法子再维持用在景瑟身上的药，而她的容貌逐渐变的和母亲相似后，白睢一辈子都不会和景瑟有任何交集。 包括后来，白睢提出娶她，也不过是想利用她而已。 景笙见景瑟脸色不好，又问，“是不是伤着哪里了？” “没有！”景瑟摇头，“哥哥，我没事。这次的事，我没有告诉哥哥是因为怕哥哥你担心。再过些日子哥哥你就要县试了，不能分心。” 景瑟知道这事始终是瞒不住的，以景笙的才智，想要知道个大概也是迟早的事情。而且，她也不想瞒着景笙，所以缓缓地把庄子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景笙。 “你看，郑妈妈和吴妈妈都被祖母狠狠的罚了，往后也不会在我身边伺候了！”景瑟安抚有些气急的景笙，又说，“陈管事怕是也不能继续在景家做事了，所以我这次落水，还赚了呢！” 景笙的脸色铁青，“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这是脑子里进了水，糊涂成这样？” “祖母的性子软弱无能，这些年你依赖她，而她又是长辈我自然不好说她什么？可她都做了什么事情？她纵容庄子上的人并不是因为她善良，是因为她胆小怕事。这些人不止在背后说你闲言，现在她们都要害你的性命了，可祖母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她……她真的是心疼你吗？”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景笙气的双眼发红，一双拳头捏的紧紧的。他只要一想到，景瑟落水的时候那副绝望的样子，就像是被钝刀子割肉一样疼痛，“我要亲自去马场，我要杀了这两个老东西。” 景笙说着就要起身，而景瑟立即攥住了他的衣袂，“哥哥！” “韩伯伯是什么样的人，哥哥你还不清楚吗？他自然不会让郑妈妈和吴妈妈好过的，还能从她们的嘴里得知一些我们都查不出来的消息。所以，哥哥你不用亲自去马场，再过些日子韩伯伯会带着消息回来的。” “只要你不讨厌我，我就什么都不会怕。” 讨厌她不像其他女子一样温顺，而是擅长在暗处算计人。 景笙转过头，就看见身边娇小的景瑟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他心里酸涩的厉害，“我怎么会讨厌你？我真想看看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什么，这些人都该死的！” 他从景瑟方才的话里，不难猜出这些年来，景瑟为了平息许多嫉妒和恶意，刻意的隐瞒她的聪慧。 可是自以为聪明的他，却丝毫没有看破她的隐瞒。 若不是这次的事，让她差点丢了性命，而杜家又受到灭门之灾，她或许还和从前一样隐忍不知反抗。 这些畜/生逼的她反击，她却还在担心自己会讨厌这样的她？ “往后不许瞒着我了。”景笙被景瑟气的头疼，“以后你也少去祖母那边，她……她无能！” 景瑟扯着景笙的衣袂，等他再一次坐下后，才替小姚氏解释，“祖母的性子本就是这样，她这次能为我站出来，实属不易。祖母瞒着我们太多事，她也有自己的不得已。况且，我和哥哥如今还需要祖母庇护，不然，哥哥还以为父亲能为我们做什么吗？” 景笙低着头，本想说出长公主三个字，可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外人终究是靠不住的，尤其是这些年看似器重他，却和他疏远的长公主。 景瑟比他看的更长远，所以才想着不打扰他，让他好好的去参加县试。 因为景瑟知道，许多事情只能自己靠着自己。 “桐桐，有我呢！”景笙嗓子哽咽，“我会护着你的！” 景瑟站在景笙的身前，笑眯了眼，”哥哥方才的话我都记得了，你可不能忘了，你得护着我，护我一辈子。” 她越是转移话题，景笙却更是恨如今的自己年幼，连想照顾一个人都那么难，“好！我记得！” “祖母回来了，那么长公主的生辰，便是她带着你去白家了。”景笙不想让景瑟为难，便没有再提起之前的事。有的事情，他去做就好，无需和景瑟提前说什么，“你若是愿意，在白家小住几日也好。” 景瑟摇头，“我不能在那边小住。” “哥哥怕是忘了，表哥如今虽不在白家住着，却也时常会回去看长公主。白府那个地方，人多又嘴杂。之前，我和表哥的事都传的那样匪夷所思了，如今我还去白府小住，得传成什么样子啊！” 之前，长公主无意说笑，说白睢还未定亲，要亲自给白睢定一门亲事。 这事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变成了长公主要把景瑟赐婚给白睢，而白睢拒绝了。 景府内不少人都在取笑景瑟痴心妄想，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景笙一直都住在国子监，甚少回府内。他即使回来也不接触内宅的人，所以没有听到这些闲言碎语。 他现在在听景瑟提起后，也是一脸惊讶。 “况且，表哥如今在黑云卫替陛下做事，他的处事和从前也不一样了。”景瑟提醒景笙，“而且他既去过南屏庄子，以他的手段怎么可能不知道庄子上发生的事情？他只要一问，便知吴妈妈和陈管事同西院老夫人有来往。他既知道这个，怎么不提醒你？” “他是看着你我长大的，知晓你疼我，所以自然也清楚，你在听到我出事后，会失了冷静和分寸。” “他也知道我们的处境，却还唆使你去和西院老夫人大吵，还和你说起祖母住哪个院子的问题？他安的什么心？要说他不知道西院老夫人的性子，这话我说出来，哥哥你相信吗？” 第034章：兄妹 景笙捧着茶盏，微微发怔。 这些年他没少听陈云卿提起白睢的事情。 黑云卫和东厂一样，都只听令于定燕帝一人。白睢当初被长公主引荐到黑云卫所的时候，景笙本以为白睢会推却，结果白睢却在黑云卫里再也没离开。 几年前，东厂和黑云卫不知为何起了争执，东厂暗中抓了黑云卫几个佥事，想要借着这几个人给黑云卫所扣上不敬的罪名。这群被抓的人里，便有年少的白睢。那时的白睢也不过十五，被严刑拷打最后更是被锁琵琶骨，他也没有说出关于黑云卫所和定燕帝的半句不是。后来，白睢被黑云卫所的人救出，便被定燕帝亲自封了黑云卫副指挥使。 不过，这事闹到最后，定燕帝也未曾责怪东厂的督主童泚。 外人皆在猜测，其实是定燕帝自己怀疑黑云卫所里有细作，才会让童泚出此下策。 也有人说，白睢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唯有陈云卿和景笙形容着白睢那时的伤口，据说都生了蛆，看着甚是吓人。 他问景笙，是否要过去探望。 景笙瞧着陈云卿的话不像是假，的确暗中派了人送了些补品过去。 自从母亲过世后，白睢便和他们来往的愈发少了。但是，也不能因此抹灭白睢昔日对他和妹妹的疼爱，所以景笙力所能及的帮了一些小忙。 “你的意思是？”景笙抬起头，和景瑟的视线相接，“白表哥是故意的？” 景瑟没有说话，也没有避开景笙的目光。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了进来，而景瑟那张苍白的容颜，在这一抹光线里显得薄弱宛若透明。 “可是，为什么呢？”景笙又一次问景瑟，但是心里却隐约有了答案。 昔日母亲在世时，大姚氏也没少为难过她，白睢比谁都清楚大姚氏有多难应付。如今母亲不在了，他和妹妹在景家的处境，可以用岌岌可危来形容。 父亲对梅氏宠爱，而梅氏的性子又霸道。所以景笙明知道大姚氏对自己不过是利用，而长公主对他不过是敷衍，却依旧虚伪着和她们来往。 一个人若不维持表面的交际往来，那么便一切都塌了。 只是光靠这些还不够。 他虽然和景家子弟一样自幼习武，可身手却比三哥景从安差了一大截。去西南军营从军这条路，不适合他。 他一边习武，一边刻苦读书，希望有朝一日能给景瑟撑起一片天，不再让她立于危檐之下。 只是，这日子过的太慢了，他如今还得依附着大姚氏。 “桐桐，你和我说实话。”景笙缓了一会才开口，“你这次设局让祖母看明一些事情，让她不得不从庄子上回来，是不是……也是有我的原因？” 大姚氏待他本就是虚情假意，他维持的辛苦。这些景瑟都看在眼里，不愿意他过的这么累。所以，景瑟才会想着帮着小姚氏夺回后宅的权利。 景瑟摇头，“不是！祖母待我好，我也希望祖母好。哥哥也说祖母性子软弱，可我却不认为性子是不会改变的。” 其实，小姚氏是否愿意回来，景瑟都有法子处理好和大姚氏的关系，只是棘手些。 但是若小姚氏愿意回来，那么事情会更好处理，对景笙的处境也有利。 因为景瑟知道，再过几年景笙会更出众。那时的哥哥，于大姚氏而言便是一枚极好的棋子，大姚氏会利用景笙的姻缘去攀一门高枝。 她不愿意自己前世走过的路，又重新在景笙的身上重演。 所以，她现在就得断了大姚氏的这个想法。 “哥哥，你只要记得，我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景家好，为了你和祖母好就够了。”景瑟把头俯在景笙的膝上，“哥哥希望我好，我自然也希望哥哥能好好的。所以，哥哥明儿就回去念书吧，若哥哥真的担心我，就让随云多给我买点果子回来。” 景笙看着景瑟那头发尾泛着淡淡焦黄的发丝，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景瑟的性子看似无害纯善，但是骨子里却坚毅固执，所以无论他再多说什么，怕是也不能改变她已经下了的决心。 与其再去反驳她，不如随了她的心愿，在暗中帮衬着。 景瑟布局，他就帮忙补全。 内宅的事情他表面上不能插手，可却不代表暗地里不能做点什么。 景笙心里明白，此时景瑟提起随云并不是因为真的相信随云。他和景瑟一样，伺候在身边的下人们，并不是他们可以信任的心腹。 只是，想要彻底的清除身边的眼线，就得欲擒故纵、连根拔起。 譬如，他身边的伴文和随云看似是大姚氏的人，可实际上……还当真说不准。 “那长公主的寿宴，你还去吗？”过了许久，景笙才问站起来的景瑟。 景瑟点头，“去的！” 景笙笑，“嗯，我听云卿说，这次不止陈家的姑娘会去，连钟家那位小姐也会去，让她陪着你我放心。” “明玉姐姐也会去？”景瑟愣了愣，“可……” 可她记得，景笙是十分抗拒见钟明玉的。 钟家曾是大商贾户，掌控了大燕不少的水路，可谓是富可敌国。 昔日大楚攻打大燕，让大燕曾陷入混乱，是钟家拿了大半的银钱出来，暗中帮着先帝支撑着空虚的国库。也是那会不少人才知道，原来钟家老爷子和如今的定燕帝，来往密切。 后来，定燕帝登基想要赏赐钟家爵位，却被钟老爷子以命薄无福消受给婉拒了。他进退得当，很是得定燕帝的心。 钟老爷子一生只娶了一个妻子，而妻子在为他生下一个女儿钟善后，便早早的离世。 钟善自幼身体虚弱，后在宫宴上瞧上了当年的探花郎高若虚。 定燕帝得知此事，亲自赐婚。高若虚和钟善成亲后，可谓是琴瑟和鸣。可惜，钟善本就身子单薄，再加上强行有孕生下钟明玉，血崩而亡。 钟善去世，高若虚像是丢了魂一样，差点也跟着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高若虚和钟老爷子一样，一直未曾续弦，连妾室都不曾有一个。 钟明玉自幼没了母亲，所以钟老爷子和高若虚十分疼爱她，也纵的她无法无天。她的性子直来直往，得罪了不少人。 上次花宴，景瑟被人数落的时候，钟明玉站了出来帮景瑟呵斥了那些人，更是惹得在场的汝阳郡主黑了脸。 私下，不少人都在传钟明玉会帮景瑟，其实是想和景笙多来往。 她们笑钟明玉不知羞耻。 可是景瑟知道，钟明玉会帮她，是因为钟明玉觉得她长的像钟明玉幼年时养的松鼠犬。 不过钟明玉对她的哥哥景笙——也是真的喜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景笙叹了一口气，“钟家小姐还小，只知道看表面的东西，等过几年就好了！” 景瑟暗自嘀咕，过几年就好？才不会呢！ 钟明玉就喜欢好看的东西，前世养了那么多面首，可不是养着玩的。 “对了。”景笙像是想起什么了似的，又对景瑟说了一句，“白睢和我提了一句，说是那位小良国公已经除服了，这次大概也会去白府赴宴！” “你若是瞧见他了，离他远一些。裴长庚这个人，邪门的很！” 第035章：裴家 裴长庚的祖父乃是昔日的文渊阁裴大学士，在澜州之战后在大殿上怒斥谢相和陈家，最后撞死在了大殿的柱子上。 裴大学士的死谏并未换来先帝的清醒，更害的裴家含冤被流放到了东湖边境。 裴长庚的父亲裴永寿在东湖边境险些遇难，若不是那日瓦刺王出手相救，他怕是真的没了。 裴永寿虽被流放，却也只是降籍，可以婚娶。 之后他同瓦刺王唯一的女儿有了孩子，这个孩子便是裴长庚。 瓦刺王完颜烈怕外孙受罪，干脆把裴长庚留在身边亲自抚养。 定燕帝登基后抄了谢相的府邸，将谢相困在了天牢之中。又在多年后想起昔日含冤的裴家，赏赐了裴永寿良国公的爵位。 定燕帝此举，赢的了文官们的感激。 只是，裴永寿在边境多年，身子骨大不如前，回京后便病了。 定燕帝在此时又派人去瓦刺亲自接回了裴长庚，还给裴长庚赐婚汝阳郡主，说是给裴永寿冲喜。 可惜汝阳郡主认为裴家高攀，誓死不愿意嫁给裴长庚，更是当众说出了一句，“蛮夷之子也配娶我？白日做梦！” 这话传的太厉害，后来也落到了裴长庚的耳里，裴长庚便主动去求定燕帝收回赐婚的圣旨。定燕帝起初觉得为难，在几日汝阳王妃入宫陪陈太后几日后，这圣旨也就收了回来。 等一切尘埃落定，汝阳郡主又在宫宴上见到裴长庚。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汝阳郡主也不知那个让她心动的少年便是她曾厌弃之人。 后来，汝阳郡主想嫁，可裴长庚不愿意娶。 这事又差一点闹起来，最后因裴永寿的去世而消声。 裴永寿一死，裴长庚便继承了良国公的爵位。 自然，裴长庚也要为父亲守孝一年。 在外，不少人说裴长庚冷血，汝阳郡主曾经的话都是无意的。 可是因为汝阳王妃是陈家人，所以私下陈云卿也听汝阳王府的人提起，说汝阳郡主是多么的刻薄，说话是多么的难听。 这门亲事闹的如此可笑，其实都是被汝阳王府宠坏的汝阳郡主生出来的事情。 景笙对裴长庚其实也没太多不满，他只是觉得裴长庚没有陈云卿说的那么好，这个人十分的轻浮、怪异。 裴长庚的瞳色本就比常人的更淡一些，薄薄如笼了一层烟。再加上这个人十分嗜睡，睡眠的时辰比常人更多，所以他的眼神更是清澈，似融融春水。让心善的小姑娘们瞧着，更是容易生出亲近之意，一片微醺。 前几日，有人打趣景笙说他生的出众，家里是否有妹妹的时候。 本来闭目养神的裴长庚，也突然问了一句。 他说，“请问，令妹是否也在京中？” 话音一落，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还有人说裴长庚是不是看上景家大小姐景筝了。 可如今裴长庚还未除服，就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也得再等等。 那时陈云卿还对景笙说，“大伙都喜欢这样说，小良国公不过是和大家一样，随意说说。你可别乱想了，汝阳王府他都不愿意去高攀，还会攀你长宁伯府？” 即使陈云卿这样说，可景笙却总觉得裴长庚这个不要脸的东西，那句话肯定还有其他的含义。 这个轻浮的东西，休想打他妹妹的主意。 呸！休想！ 景笙沉默不语，而景瑟表面上故作风轻云淡，心里却已经乱了起来。 前世的她并没有去白家赴长公主的寿宴，所以当日到了哪些人，她还当真不知晓。她后来只听钟明玉提起，说汝阳郡主和永乐公主起了争执，惹了不少的笑话。 她说，“我也喜欢好看又精致的东西，可却不会强人所难。你说汝阳郡主如今做的事，可当真是没脸没皮。昔日嫌弃小良国公的母亲是蛮夷，如今瞧小良国公长的好，又恨不得贴上去。这天下的好事，怎么可能都让她占全了？简直是痴人说梦！我瞧着，就小良国公那个脾性，绝对不会要她的。” 她说，“你别看小良国公温和又爱笑，可是啊我瞧着比你那白表哥还可怕呢！” 那时的景瑟闻言只是笑笑，她觉得钟明玉比喻的有些夸大了。 能比白睢还可怕的人，这燕京城还当真找不出来几个。 结果钟明玉和她第一次议论裴长庚的时候，他就在隔壁的花房里听了个清楚。 之后她转移话题，说起钟家一院子的梧桐木，裴长庚才从花房里走了出来。 阳光温煦，他站在夕阳里，眉眼噙笑，温润似玉。 “桐桐。”景笙见景瑟沉默不语，又唤了一声，“我的话，你记住了吗？” 景瑟敛了心神，“我记住了，只是哥哥……” “其实小良国公人不坏的。”她想了想，才解释，“我听明玉说起过他，明玉说……” “钟家小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景笙听景瑟帮裴长庚辩解，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且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悦，“她瞧着好的，什么都好。” 钟明玉就喜欢看这些好看的皮相。 裴长庚可不就生了一副好模样？ 景瑟笑了起来，“哥哥这话说的，像是明玉姐姐很笨一样。她啊，看着粗心大意，其实看人跟明镜似的。” 景笙却没有听景瑟转移话题，他又一次强调，“瞧见裴家人，就绕路走。” 景瑟怕了景笙的唠叨，只能违心的点了点头。 她本对长公主的寿宴兴致缺缺，只是为了处理事情，不得不亲自走一趟去探听些消息。如今听闻哥哥说裴长庚也在，她的心似平静的湖面，被搅起了圈圈涟漪。 等到了夜里，景笙陪着景瑟和小姚氏一起用晚膳的时候，听周妈妈说起梅香园方才派人去请大夫了，闹出好大的动静。 周妈妈说，“听梅香园的人说，是五太太受了刺激，动了胎气。” 小姚氏皱眉，“严重吗？” “严重不严重，老夫人您还不清楚吗？”周妈妈言语里带着淡淡的讽刺意，“你今儿回来，她未曾来给你问安也就罢了，如今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生怕这府邸上下不知道她受了委屈。” “委屈？她能受什么委屈？她就是……” 梅氏这样闹，不止是想给正在用膳的小姚氏和景瑟添堵，还想利用景秉之的关怀，来给她们一些下马威。 第036章：处境 梅氏平日里就是个飞扬跋扈的人，她仗着景秉之的疼爱，没少在长宁伯府内折腾。 如今梅氏有了身孕，更是恨不得把长宁伯府闹个底朝天，来彰显她的地位。 所谓，妻贤夫祸少。 可是娶妻不贤，便是家宅不宁。 偏偏的大姚氏和景秉之还纵容的梅氏愈发放肆，如今连天高地厚都不知晓了。 不知内情的人，也曾说过大姚氏是个慈悲心肠，所以才会视而不见。 至于景秉之——大概是真的太宠爱梅氏。 然而实际上却是大姚氏纵容梅氏，是因为梅氏再折腾也不会让大姚氏难看。梅氏和其他人若是闹出大矛盾，大姚氏再去充当好人，装的像一个贤惠大度的婆婆，落了不少的好名声。最重要的是，梅氏再张扬也不过是和几个妯娌生出些小矛盾，她最大的不悦是看景瑟和景笙不顺眼，她不能折磨在国子监的景笙，就想着办法来折磨景瑟。景笙想要护着景瑟，就得仰仗大姚氏。 这于大姚氏而言，是个棋子和名声都双收的好事，她自然乐见其成。 况且，景秉之本就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她何必操心。 大姚氏不愿意插手五房的事，而景秉之自己更不放在心上。 他刚入仕途的时候，也曾有一腔热血。可惜景家世代从武，也就在他这一辈才有这么一个文官，根本帮不了他什么。景秉之本以为娶了白氏会好一些，结果长公主压根没想过提拔他，连和定燕帝提起他的时候，都觉得白氏是低嫁了，一副漠视他的态度。 久而久之，景秉之的热血也冷了下来，更是怨恨亲身母亲和嫡亲姐姐不愿意帮自己。 再娶了梅氏后，他又把希望放在了梅家身上。 梅家是书香世家，祖上又曾出过宰相，比起如今的长宁伯府，在文官中更有话语权。 不过，梅家的确在暗中提拔了下景秉之，否则他如今连小小的工部侍郎都混不上。 至于所谓的宠爱？ 在景秉之的眼里，哪有什么永恒的喜欢，唯有利益二字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年，景瑟看的明白，所以从未把希望寄托在大姚氏和景秉之的身上。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是隐忍着不说，她不愿意让哥哥为难。 所谓如履薄冰，也不过如此。 “太太虽然性子急了一些，可也不轻易抱病说痛。”景瑟笑着对景笙说，“如今太太身子不适，哥哥不如过去探望下吧。” 景笙挑眉，看着景瑟的眼神，带了几分打量。 “前些日子哥哥不是曾在二伯母那里借了一些医书瞧吗？我闲来无事也看了几眼。书上说有身孕的女子应该多注意休息，若是整夜失眠又心绪不宁，怕是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大夫说太太的身子本就单薄，不能让她烦心。如今太太还生我的气，我就不过去碍她的眼了，所以哥哥你就帮我过去看看吧，若是太太一直忧心，今夜怕是睡不好了，这就是我们做小辈的不是了！” 景瑟一边笑着，一边吩咐随云去提了灯笼，让他陪着景笙去梅香园。 景笙向来不会拒绝景瑟，他琢磨了景瑟话里的意思，起身和小姚氏告辞。 等景笙走了，小姚氏也没有心情再用晚膳，她转身进了内室沐浴。周妈妈得空了才问一侧的景瑟，“四小姐明知五太太是闹给谁看的，怎么让五少爷过去了。” “如果哥哥不去，我瞧着太太那个动静，估计得折腾一夜。”景瑟解释，“她折腾自己我自是不会理会的，可她腹中的孩子是我祖母的孙儿，我祖母怎么会不挂心？与其让祖母忧心，不如让太太安静些。” 周妈妈愣了愣，“五太太会不闹了吗？” “五太太性子再不好，她也是做母亲的人。心绪不宁对腹中的孩子不好，只需要提醒她这点，她也不会再闹下去了。”景瑟叹了一口气，“她一心想要给父亲添丁，所以哥哥过去，再好不过了！” 不管梅氏在不喜欢景瑟和景笙，可景秉之膝下的确只有景笙这么一个儿子。梅氏再怎么闹，景秉之也不可能像对待景瑟那样无情的对待景笙。 如今梅氏膝下只有六小姐景钟一个孩子，可梅氏想要彻底在景家站稳脚跟，就得有个儿子傍身。 所以这一胎，梅氏比谁都希望安安稳稳的生下个儿子。 景笙只要一出现在梅氏的眼中，梅氏就会更希望腹中孩子是个男丁，也会让孩子安稳出世。 而且景瑟方才说的那番话也不是虚言，这么整天闹腾又整夜不睡，再安稳的胎没准也给梅氏折腾没了。 梅氏有了畏惧之心，又被景笙再一唬，自然也就安静了。 这一夜，大家都能安安稳稳的睡觉了。 周氏闻言叹了一口气，“可这……” 能让梅氏一时不折腾，却不能让梅氏每日都不折腾了。 她从前也只是听人提起，景瑟在长宁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每日都过的谨小慎微。只是周妈妈怎么也没想到，景瑟过的竟是如此艰难。 爹不疼，继母厌恶，连如今长宁伯府掌权的大姚氏，都丝毫不在乎景瑟的死活。 可即使景瑟都过的如此辛苦了，却依旧愿意顾及小姚氏的感受，心细如针。 当夜，周妈妈伺候小姚氏入睡时，突然说了一句，“我瞧着四小姐这样，想起了大小姐。” 小姚氏眼眸失神。 “大小姐入宫的时候，就盼着以后能见见老夫人您。”周妈妈有些无奈，“可这些年，老夫人你一直……” 周妈妈顿了顿，“如今咱们想知道大小姐在宫里过的如何，都得等四小姐陪着长公主入宫才能得知。若是往后四小姐也不能入宫了，那大小姐可怎么办？” 小姚氏没有说话，而周妈妈也点到即止。 哪怕小姚氏不为景瑟考虑，也该为景温宁多想想！ 而与此同时，景瑟已经回了紫薇院沐浴完毕。 她借着淡淡的烛火光，瞧着从景笙那里搬来的医书。 “四小姐，你不生气吗？”闻小月过了许久，才开口问。 景瑟笑了笑，“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五太太不是没闹了吗？她没闹，我今儿夜里就能睡的很好。不过，只是有些人要失眠了。” 闻小月苦笑。 那些想利用梅氏折腾小姚氏的人，今夜当真是会失眠，估计还有些气急败坏。 第037章：不舒坦 “吱呀——” 闻小月还想说话的时候，却看见屋门从外被推开。 景瑟倒是不意外突然出现的人，可闻小月的眼里却闪过一丝错愕和惊慌。 “四小姐，奴婢是芙蓉。”小丫鬟噙着笑意，“方才奴婢经过小厨房，见表小姐在给老夫人做冰镇荔枝水馒头，便多看了几眼！” 芙蓉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进来，“表小姐见了奴婢，又问起小姐您是否歇下了。奴婢说您还未睡下，她便让奴婢也拿了一碗给你。” “表小姐说这冰镇莲子羹最是消暑，用了再睡肯定是一夜无梦。” 芙蓉走到景瑟身前，不动声色的把闻小月挤到了一侧。 “四小姐您是知道的，表小姐做的膳食比老夫人小厨房里的厨娘们做的还要精致可口。这不止五太太和老夫人都喜欢，连各房太太也对表小姐赞不绝口！今儿表小姐身子有些不适，所以并没有做太多的莲子羹。可是她说，小姐你今儿从庄子上回来，想必是累坏了。所以啊，她便把她自己的这份给四小姐您用！” “表小姐向来疼四小姐您，她啊，宁愿自己不用也要想着你呢！” 摆放在景瑟身前小桌上的荔枝水馒头，样子仿若粉色透明的水晶皮，包裹着盛开金黄色小花。用起来口感滑嫩，味道唇齿留香。 昔日，张含玉就是靠着这手手艺和简单的医术，在长宁伯府彻底的站稳了脚跟。 张含玉脾气温顺和蔼，对谁都是一副笑容，又会做好吃的东西，还会帮忙扶脉看看小毛病。 这样的张含玉，任谁都挑不出半点错处。 连从前的她也被张含玉欺骗了，认为这偌大的长宁伯府除了哥哥便只有张含玉，是真的对她好。 可是到了后来她才明白——这世上除了亲人，没有其他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张含玉所谓的好，是裹了砒霜的蜜糖。 想必明儿张含玉拿水馒头给她的事，就会从某个小厨娘或者小丫鬟的嘴里无意间传出去。到时候，她又会被人议论，而张含玉又落了好名声。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梅氏，又要开始折腾了。 梅氏会认为，景瑟凭什么和她用一样的东西。 至于大姚氏？也会借着让梅氏消气为由头，惩罚景瑟，杀鸡儆猴给小姚氏看！ 张含玉一箭双雕，既让梅氏和大姚氏出了气，而自己又在景瑟面前扮演了善良贴心，还当真是好事都占全了。 可偏偏的，景瑟就不想让张含玉如意。 “表姐向来和蔼，待人既宽厚又心细，连西院老夫人都说她是府中最懂事的人。”景瑟看了看屋外站着的小丫鬟和嬷嬷们，声音又大了一些，“方才我看医书，书中说葛粉取自葛藤，有解热、生津止渴等功效。只是这道水馒头里也加了葛粉，而葛粉性寒，用多了对肠胃并不好。如今已经入秋了，更要少用。表姐身子有些不舒服，的确不适合再用这水馒头。” “我呢，身强力壮，自然适合吃这些消暑的小东西。”景瑟笑眯了眼，“表姐当真是极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景瑟善解人意的一番‘解释’，也落入了屋外站着的下人们耳里。 张含玉身子不舒坦不能用这个点心，所以才让给了景瑟。 身子有些略微不适的张含玉都不能用这点心，那么年纪大和有身孕的人，自然也不适合再用了。 尤其像景瑟这样体弱多病的人，那就更得远离。 眼看就要入秋，又是夜里。性寒的东西用了会伤身。 这紫薇院里的人，大多是梅氏和大姚氏添置的，景瑟今夜本就被她们一直盯着，这话肯定也会落在这两个人的耳里。 即使今夜站在暗处监视景瑟的人听不明白话里的意思，也不代表明儿小心眼的大姚氏和梅氏听不明白。 “四小姐。”闻小月走上前来，盯着小桌上的白瓷碗，摇头，“葛粉性寒，用多了对肠胃不好，如今夜已经深了，自然不能再用。” 景瑟皱眉，“我身子挺好的！” 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水馒头，一点也没挪开。 即使院外的下人们没有进屋，也都露出了嗤笑的神情。 景瑟在长宁伯府本就不受宠，吃穿用度也不算好，冬日里若没景笙来探望，连炭火都拿不到。 这样的景瑟，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看见精致点的吃食，自然挪不开眼，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 张含玉也是知道这点，所以才会可怜景瑟，拿了这点心给她。 可很快，又有人想明白了另一个道理。 张含玉即知景瑟处境，那么肯定也知府邸上下都知道的事——景家四小姐景瑟，是个身子极差的药罐子。 张含玉若真的心细，又怎么会没想到这些？还故意拿这些东西给景瑟用，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看来这位像菩萨一样的表小姐，也并不是和传言里的一样和善，没有半点城府。 “那也不能再用了。”闻小月说，“若小姐你用了这凉东西生病了，老夫人会担心您的！” 芙蓉低着头，满脸惶恐，“四小姐……奴婢……奴婢就想着拿好吃的东西给你了，却不知道这个东西性寒啊！” “奴婢不是故意的！”芙蓉跪在景瑟身前，“求四小姐原谅奴婢！” 芙蓉和月季本就是郑妈妈带到紫薇院的小丫鬟，如今郑妈妈和月季出事了，芙蓉一时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自保。 尤其是今夜，景瑟和景笙一起陪着小姚氏用膳，帮忙布菜的人也换成了闻小月这个乡下野丫头。 这从前明明是她的差事。 芙蓉恨的咬牙切齿…… 郑妈妈从前和她说，只要景笙再大几岁，来日就会让她去景笙身边伺候。可如今郑妈妈一出事，这承诺自然就不在了。 或许，这伺候景笙懂事的事情，也会换成闻小月。 芙蓉不甘心，她总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 恰好在这个时候，她遇见了张含玉。 张含玉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姐，在瞧见她有些为难的时候，以为她做了让景瑟不高兴的事，所以才让出这点心。 芙蓉一心感激张含玉为自己着想，却忘记了这凉性的东西，景瑟是不能用的。 若是从前，她犯这样的错本也没什么大事情。可如今，她一个人在紫薇院内，又没有半点仰仗，这不是落了人的口舌吗？ “出去吧！”闻小月让芙蓉拿着点心退下后，才对景瑟说，“表小姐怎么老是喜欢拿姑娘做踏脚石。” 景瑟自嘲的笑了笑，“约摸觉得我好欺负？” 闻小月摇头，“以表小姐的才智，她能仗着五太太和西院老夫人的宠爱，肆无忌惮的欺负任何人。可偏偏的，她怎么就老喜欢扮演一副大度，且要给四小姐雪中送炭的样子。奴婢瞧着，没这么简单！” 景瑟点头，“你是聪明的。” 她只是点拨闻小月几句，闻小月便猜出张含玉的目的。 只是景瑟不明，张含玉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 不过无论张含玉想得到什么，如今张含玉不想让她好过，那么张含玉自己也别想过的舒坦。 第038章：嫌隙 今儿张含玉会出现在紫薇院外，并不是什么偶然。 张含玉显然已经提前从大姚氏的嘴里得知，景瑟和小姚氏要归来的消息。 张含玉想要让景瑟变的没有任何依靠，唯有她可以相信、依赖，那么势必也会挑起大姚氏和景笙的矛盾。 因为如今景笙在宅子里能仰仗的，也只有大姚氏了。 大姚氏不满景笙的处事，才有了今日古嬷嬷的百般刁难。 可惜，古嬷嬷和大姚氏都没想到，从一开始景瑟就没打算让小姚氏住进东院，所以她们的计划也都落了空。 古嬷嬷差事没办好，自然会被大姚氏数落。 因为比起让小姚氏住进主院，她们更乐意看见小姚氏在东院，在她们的眼皮底下。 古嬷嬷被训斥后，心里的怨气自然也会撒在多嘴的张含玉身上。再加上今晚水馒头的事情，古嬷嬷肯定会借力发力。 毕竟，古嬷嬷和大姚氏的性子十分相似——小心眼且记仇。 况且张含玉太‘贴心’于古嬷嬷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年迈的古嬷嬷不希望被一个小丫头抢走自己在大姚氏身前的话语权。 这一夜，如景瑟所言的那般，大姚氏一夜都未曾睡好。 天还未亮，她便唤了古嬷嬷进屋伺候。 “什么时辰了？”大姚氏端起茶盏缓缓地问，“梅香园那位没再闹腾了吗？” “已经寅时三刻了，还要等会天才亮呢！老夫人您不如再歇会？”古嬷嬷苦笑，“五少爷亲自去了趟梅香园后，五太太摔了几套杯子，也就没再闹腾了。方才随云来回话说，五少爷和五太太都歇下了。” 大姚氏低着头，“笙哥儿说了些什么？” “五少爷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说气急对身子不好，影响安胎。”古嬷嬷回答，“你也知道五少爷时常去二太太那里走动，也会借些医书来瞧瞧，能唬住五太太也是情理之中。您别看五少爷如今年纪小，可办起事来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已经行了冠礼的人。” 大姚氏自然知晓景笙是可造之材，不然也不会对景笙这样费心。 只是，太过于聪明却也不是好事，难以驾驭。 “他的确是个厉害的，不然也不会为了他那个无能的妹妹来忤/逆我。”听古嬷嬷提起景笙，大姚氏终究是带着气，“他居然说出要让姚锦心住进东院的事情。” 而且景笙一字一句还像是在替她着想一般。 若不是后来张含玉无意间提了几句，大姚氏还当真觉得景笙是在为自己考虑。 这个小孽/畜狡诈的很。 古嬷嬷不敢再接大姚氏的话茬。 其实，若是小姚氏住在东院，的确可以免不少麻烦。可偏偏的，小姚氏却选择住在了主院，这不是摆明了做出了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吗？明儿一早本该给大姚氏问安的人，都得先去了主院再来东院。 可偏偏的，大姚氏却觉得张含玉说的对，心里生出了那么几分膈应，对小姚氏多有为难。 若不是张含玉多嘴，古嬷嬷办起事来也不会受那么多阻碍，还被杜柴那个乡下野东西训斥。 想到这些，古嬷嬷忍不住转移话题，“今儿表小姐和往常一样送了一些水馒头过来，说是给老夫人用。只是现在眼看就要入秋了，又是深夜，老夫人您的脾胃实在不适合再用这些凉性的东西。所以，老奴擅自做主，给您推了。” 大姚氏听了这话微微蹙眉。 “表小姐向来心细如尘。”古嬷嬷笑着解释，“约摸是今儿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才会出错。” 大姚氏问，“她病了？” “听大夫说是劳累过度导致头疼。”古嬷嬷回答，“老奴瞧着表小姐脸色不太好，连自己的那份水馒头都让给四小姐用了。” 大姚氏说，“可这东西不是开胃的吗？” “性寒的东西，即使再开胃也不能乱用啊。”古嬷嬷说，“表小姐向来身子单薄，饮食上自然要格外的留意些。” 大姚氏冷笑，“她是个娇贵的，她不能用的东西，还给我送来。” 说着大姚氏把茶盏往古嬷嬷手里重重地一放，眼里全是不悦。 大姚氏心里有事，又因为古嬷嬷的几句话，变的更是不痛快。 等天一亮，众人碍于规矩，只能先去主院给小姚氏问安。 好在小姚氏是个不喜欢热闹的，随意寒暄了几句，便让他们退下了。 之后，众人又到了东院给大姚氏问安。 景瑟跟在景笙的身后，抬起头便看见不远处直奔过来的一团绒绒的球形小东西。 那小东西飞快的滚到她身前，用头蹭她的裙摆，恨不得景瑟多看它几眼。 随后跟来的景家二太太窦氏笑出了声，“阿狸这是想你了。” 今儿的窦氏穿着一件紫檀色的襦裙，梳着随云髻，其上配着一根赤金白玉海棠步摇。 景瑟笑了笑，对窦氏眨眼，“辛苦二伯母帮我照看阿狸。”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脚边的松鼠犬发出“汪汪”的声音。 景笙轻轻地拿脚碰了碰地上张牙舞爪的狗，骂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话音刚落，阿狸就叫的更凶了，颇有几分誓不罢休的意味。 “你啊！”窦氏一脸无奈，“就知道欺负阿狸，它能不怕你？” 景笙哭笑不得。 常言道人有好坏，狗有忠奸。 这个小东西在景笙眼里，既懂得欺软怕硬又精通怎么仗势欺人，简直是狗中的小无赖。 偏偏景瑟和窦氏却很喜欢这个小东西。 唯独景笙烦它烦的不行，以至于当初他们的母亲白氏都叹气，说景笙和这个小东西八字不合。 可当初若不是在京郊小住的景笙误将它当做狐狸救回庄子上养着，这小东西估计早就变成一堆黄土了。 “我哪敢啊！”景笙叹了一口气，也不顾突然扑上来咬住他斗篷的破狗，而是和窦氏埋怨，“二伯母你瞧瞧，它可凶了呢！” 窦氏看了一眼被景笙斗篷拖动的阿狸，哭笑不得。 “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突然有人在景瑟的身后开口，“只是有些狗心思歹毒，既想仗着人势，又想害主人，最后估计会落得被卖出去或者被打死的结果。” 景瑟转身便瞧见梅氏正在和张含玉说话，“含玉，你看我说的对吗？” 张含玉低着头，脸色苍白如纸。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梅氏这讽刺的话是说给张含玉听，而并非是站在不远处的景瑟和景笙。 连窦氏都有些惊讶梅氏今儿突然转了性子，居然讥讽了平日里她自己最疼爱的张含玉。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第039章：名额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连站在廊下的古嬷嬷也故作没有听见梅氏的训斥声，只是拢了拢袖口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张含玉低着头，那双剔透无伪的眼眸，噙着浅浅的泪水。 似冬日里平静的湖面，笼罩在一层稀薄的纱幔下，天然且又无辜。只是看着，便让人心生怜惜。 “你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打紧。”梅氏笑了笑，“毕竟你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眼界低点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含玉，你总是得唤我一声舅母，我呢也不介意指点你一二。” “这世上断然没有狗咬主人的事，平日里主人家心善施舍东西给它们吃，若它们真敢蹬鼻子上脸，那就活该被打死。” 邹嬷嬷点头附和，“这世上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多了去了，一眼看着便知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上不了台面。可五太太您仁慈，眼看是块烂泥，你都愿意出手帮帮。” “唉！”梅氏苦笑，“我心善，我心善！” 今儿一早梅氏听邹嬷嬷说起紫薇院那边的消息，气的差点摔了自己喜欢的簪花。 难怪昨日夜里邹嬷嬷没有提起张含玉送来点心的事。 梅氏如今有了身孕，吃食愈发谨慎。 可偏偏的，她就喜欢张含玉做出来的点心。 张含玉性子温和善良，做事更是事事周全。所以，梅氏因为张含玉的温顺，也愿意对她多有照拂。 可是，这性寒的东西，张含玉怎么能给已经有了身孕的她吃？ 梅氏向来不是个喜欢隐忍的人，又加上昨儿景笙的那番话，像是恨不得她这胎不稳似的，她就更是憋着气了。 这心里有火不能对景笙发，那么对张含玉撒，却是无妨的。 梅氏讽刺完了之后，瞧见张含玉一脸慌张不安的样子，心里舒坦了许多。 她刚抬起眼，就瞧见了站在窦氏身边的景瑟。 今儿的景瑟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襦裙，领口绣着紫薇花。她那张脸蛋上的痘印不知在何时已经淡了许多，在敷上脂粉后，瞧着面色十分红润。 梅氏微微一怔，总觉得景瑟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像是在慢慢重叠。 场面僵硬，谁都不愿意主动出来得罪梅氏。 唯有窦氏瞧了一会，才硬着头皮出来安慰梅氏，说不要为小事动怒，得为腹中的孩子考虑。 窦家世代为医，窦氏的父亲窦荀更贵为太医署院使，被人誉为华佗在世。 窦氏是窦荀唯一的女儿，也通晓医术。 起初，梅氏怀景钟的时候，窦氏也会帮梅氏扶脉，开些安胎的药方。只是后来，梅氏似乎更相信会做药膳的张含玉，故而和窦氏来往少了一些。尤其是在景瑟被罚去南屏庄子上后，窦氏更是主动将景瑟养在紫薇院的松鼠犬带回去帮忙照看，这让梅氏觉得窦氏愈发碍眼。 这偌大的府邸谁不知晓，这只叫阿狸的松鼠犬，是前面那位五太太白氏留下来的。 只要是白氏留下来的东西，梅氏都觉得碍眼。 “你是个仁慈的，这府邸上下的猫儿狗儿，你都喜欢照看。”梅氏撇了撇嘴，“只是二嫂，方才我那些话可不是随意说说的，这世上咬人的狗太多了，你自己也得当心些。” “我自是不会为这些小孽畜生气，我腹中的孩子金贵着呢，可不能因为这些小孽畜影响我的心情。” 说完，邹嬷嬷就扶着梅氏朝着屋子内走去。 窦氏也不计较梅氏那番话里的讥讽，只是牵着景瑟的手说，“你如今也回来了，等会你就把阿狸带回去。这总是你母亲……” 窦氏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阿狸很乖，记挂着你呢！” 这狗于景瑟而言，是个寄托。 白氏刚刚离世，牌位都还是崭新的时候，景秉之便已经准备迎梅氏入府。窦氏记得，那时的景瑟还未从生母离世的悲痛中抽身，便又得故作大度挤出笑脸去迎接另一个‘母亲’。 窦氏那时不知怎么安慰景瑟，她犹豫了许久准备去紫薇院时，却意外在途径的佛堂外遇见了景瑟。 那孩子坐在佛堂外的廊下，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狗，目光却一直盯着佛堂内。 夜色黑的似泼墨，而景瑟却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这份黑暗之中。 窦氏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佛堂里摆放的是白氏的牌位。 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了幼年的自己，也曾这样无助过。 “多谢二伯母。”景瑟抬起头，笑的十分真诚，“二伯母你真好！” 窦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牵着景瑟的手朝着屋内走去。 在景瑟的记忆里，窦氏虽然没有孩子，却十分疼爱失了生母的她和景笙，视他们宛若亲生孩子。 可这样温婉的女子，前世的结果并不好。 前世，二伯父景文之被斩首后，窦氏受了刺激，神智开始模糊，整个人更似烈日下的花朵，恹恹的没有了往日的灵气。 所有人都说，窦氏疯了。 连窦荀都拿窦氏的病情没有丝毫办法。短短半个月不到，窦荀就似苍老了几十岁。 定燕帝念在窦家一心沉浸医术，且在宫中侍奉多年，便恩准了窦荀归乡养老。窦荀离开时，带走了窦氏。 景瑟那时已是白睢的太太，故而不能去送窦氏一程，只是让闻小月替自己带了些东西。 闻小月回来后，声音沙哑。 她说，“太太，二夫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二夫人明明谁都不记得了，却一直念叨着天气凉了，要做药膳给二爷补身子。后来，更是吐了血昏迷不醒。” 闻小月说着，眼里噙着泪水。 可是再补身子的药膳又有什么用？景文之已经不在了。 含冤而死。 景家世代忠良，却没有一个人有好结果。 像窦氏那样温婉如水的女子，活活的被逼成了一个疯子。 这让景瑟再次看到窦氏的时候，心里总是觉得遗憾。 坏人长寿，好人郁郁早世。 这长宁伯府的根子，其实早就腐坏的彻底。 等众人都进屋坐下后，大姚氏才缓缓地走了出来，目光扫了扫坐在下方的人，“正好你们今儿都来了，我也借着这个机会和你们商议一件事。” “长公主方才派人送来帖子，说是邀人过去吃茶赏花。她虽没明着说是贺寿，可去的人心里都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想了许久，觉得景家往日就四丫头一个人去，怕是会让长公主觉得我们长宁伯府怠慢。所以，我觉得这次不如再多派两个姑娘一起去，这样也有人给四丫头做个伴！” “母亲！”梅氏皱眉，“儿媳觉得，心术不正之人是不适合去给长公主贺寿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落在了景瑟的身上。 第040章：不给你 长公主乃是定燕帝的嫡亲姐姐。 姐弟两幼年时，一直都养在陈太后身边，感情十分要好。 自从长公主下嫁到了白家，每年生辰过后定燕帝都会邀她入宫小住几日。 之前，是白氏陪着长公主，后来白氏没了就换成了景笙和景瑟。 昔日的大姚氏碍于白氏的阻拦不能去结交长公主。后来白氏去了，长公主对长宁伯府的人多有不满，所以大姚氏更不敢主动去白家走动。只是现在小姚氏回来了，大姚氏若再不行动，怕是会让小姚氏占了先机。 “每年长公主的生辰，都会有不少皇亲贵族到场。”梅氏说，“我听长姐说起，说陛下今年会派他身边的童公公前去送礼。” 童公公？ 在定燕帝身边姓童的公公，唯有东厂督主童泚。 可童泚这个人，他和景铁铭有矛盾，私下对景家也颇有不满。 “长宁伯府的姑娘，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自然都代表着长宁伯府的态度。若是有那些居心叵测且品行不端的人去了白府，这不是丢我们长宁伯府的颜面吗？” 梅氏身子往后靠了靠，看着景瑟的眼神也愈发锐利，“四丫头，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 景笙刚想要说话，而景瑟便抬起头，和梅氏的目光相接，“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人的言语德行，自然会影响到外人对这个家族的看法。只是，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咱们家老夫人仁慈宽厚，而伯母、婶婶们善良和蔼，断然不会有心术不正之人。” “这些年哥哥让我多和老夫人学学为人处事，而郑妈妈也常和我讲五太太待人和善，我虽然蠢笨却也有耳濡目染。” 景瑟说到这里，低着头笑了笑，“谁让咱们长宁伯府家风好呢？” 景笙被景瑟抢了话后，皱着眉头正准备吃茶消气，可他却也差点因为景瑟的话呛到自己！ 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睁眼说瞎话了呢？ 还上梁不正下梁歪？ 若梅氏再敢说景瑟心术不正，那么就是证明这景家的上梁是歪的，打了在坐的众人一个耳光。 梅氏再张狂也不会傻到去得罪景家所有的人。 而且，景瑟还敢在这个时候提起郑妈妈，这是在戳梅氏的痛处。 因为小姚氏的归来，这景家上下谁不知晓，郑妈妈想要害景瑟的性命，更是和吴妈妈狗咬狗的扯出一系列荒唐事，这才导致小姚氏生了大气，亲自回来整顿景家。 郑妈妈是梅氏送到景瑟身边的人，而吴妈妈是大姚氏派去庄子上的人。 狗咬狗一地毛。 偏偏的说这句话的景瑟，一副无辜的模样，还让人找不出半点错处。 “看来五爷罚四丫头去庄子上，是个正确的选择啊。”梅氏被景瑟的话噎的秀眉紧蹙，“不过两月，四丫头居然如此伶牙俐齿了！” “五太太说的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含玉，也突然开了口，“东院老夫人向来疼爱表妹，自然也会好好的教表妹为人处事。” 张含玉看似一脸羡慕景瑟，可她随意的一句话却也提醒了大姚氏和梅氏，如今的景瑟是有小姚氏可以仰仗的。 大姚氏不喜欢小姚氏，而梅氏对小姚氏也没什么好感，所以两个人的目光也因为张含玉的话，都落在了景瑟的身上。 景瑟反而淡淡一笑，接了张含玉的话，“五太太方才的话是谬赞了，说起伶俐二字，我自然是担不起的。反而是表姐，心细如尘又是菩萨心肠。她怜我昨日一路辛劳，还特意让芙蓉送了消暑的水馒头给我用，我对表姐当真是十分感激。” “多谢表姐！”景笙站起来，双手作揖对张含玉行礼，“我妹妹胃口向来不好，尤其是到了夏日，更是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碰，整日都得喝药调理脾胃。好在，表姐擅长做药膳，时常帮忙照看着妹妹。这次长公主寿宴，请表姐一定要陪桐桐前去，若有你陪着桐桐，我也可以安心一些。” 张含玉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坐着的太太们，一个个脸色晦暗不明，心想糟糕了。 她在长宁伯府多年，在众人眼里是个心细又不喜欢争抢的人。可今日景笙和景瑟的感激之言和卑微的态度，便让在坐的人们，觉得她其实待人好，是有目的的。 她并非真的不争不抢。 当所有人都碍于梅氏，不愿意接近景瑟的时候，她却偏要做好人对景瑟好，并不是因为她心善，而是她想取的景瑟和景笙的信任，有机会去白府给长公主贺寿。 若能给长公主贺寿，自然也能去宫里赴定燕帝设下的家宴，能见到不少皇亲贵族。 这种攀高枝的机会，谁不想要呢？ 她犹如一张白纸，今日的不慎，便是这张白纸上，一滴极其显眼的墨汁。 相比本就不出众的景瑟，她的错处就容易被放大。 “五表弟和四表妹，您们这样说可就是抬举我了！”张含玉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大姚氏行礼后才解释，“当年若不是老夫人心善愿意收留我和姐姐，我和姐姐怕是也不能过的如此安稳。我一直都记得景家对我们的好，必生当衔环死当结来报答景家的大恩大德！” 张含玉说的情真意切，模样更是楚楚可怜。 那双剔透如琉璃的双眼，也逐渐的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似乎只要轻轻一眨，泪水便会从眼眶里流出来。 景瑟打量着张含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这便是张含玉的厉害之处。 总是喜欢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子，以至于许多人都忘了，张含玉现下过的比这景家的任何一个小姐都好。 景瑟笑的温和，她眼下的红色泪痣，因为这一抹笑容，更让人觉得妩媚。 她说，“表姐又不是外人，再过几年你便是我的三嫂了，你这话说的就太见外了。” 景瑟的一句话，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张含玉和景从安是有婚约的。 一个已经及笄且有了婚约的人，自然不适合浪费名额去那些重大的寿宴场合。 张含玉失了去白家的机会，又被梅氏训斥了一番，从东院出来的时候，便被一阵狗叫声惹的心烦意乱。 “汪——汪——” 阿狸站在远处，对着张含玉的方向狂叫，颇有狐假虎威的味道。 它生的娇小，但是声音却十分宏亮。 廊下站着的几个小丫鬟，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多看了几眼张含玉。 张含玉心里虽然不悦，却依旧和善的笑着，然后在狗叫声中走出了东院，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步子略显得急促。 等刚出了主院，跟在张含玉身后的小丫鬟茉莉便道，“表小姐方才小厨房来问，说你今晚还要去做布丁吗？五太太已经吩咐下去，说是小厨房暂时不能拿给您用了，若您还需要……” “闭嘴！”张含玉转头看着身后的茉莉，言语似刀剑般锋利，“糊涂东西，我说了多少次，这是水馒头，不是布丁！往后若是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新书入V公告，求订阅！ 和编辑商量了下，二月《息桐》就准备上架了！ 新书上架后，每日最少更新两章，我会尽量加更。 因为很久没有写文了，期间也想过要放弃，总觉得自己不行，写不好一个故事。文笔和逻辑真的是太差了太差了！ 但是有读者说，当初《息桐》开了，想看完这个故事。我觉得不写完，真的很辜负大家这么长久的陪伴。 我自己也是追文的，所以能将心比心。 只是这次的新书我自己也没什么把握能写到自己满意，只能尽力去写去做，不给自己留什么遗憾。 我的更新时间大概都是在晚上或者凌晨，因为我自己有工作的原因，更新大多不会在白天（休息例外） 不过现在年纪真的是大了，熬夜赶稿对我来说，要休息很久才能缓过来，所以更新量肯定没以前多。 啰嗦了好久，只想求大家支持下正版订阅。 我一个月熬夜通宵想破头写废无数稿子的东西，也就是大家买个包子的钱。 二月是新书上架，如果大家有多余的月票，请投给小悟，让我也找点自信坚持继续写文，说真的我现在是一点自信也没，觉得自己真的是糟糕透了。 我不争月票榜，却也残留了那么一点小希望，想要大家的支持。 最后，谢谢还愿意继续看我写文的亲们。 （ps:明天休息，今晚尽量多写一章。） 第041章：不属于这里 茉莉吓的颤抖，身上的鞭痕隐隐作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样的张含玉，哪里还有平日里纯善温柔的模样。 茉莉用余光又多看了一眼张含玉，心里泛起了苦涩味。 站在稀薄阳光下的张含玉，肤色宛若凝脂，眉目生的秀气，尤其是她那张似樱桃般大的唇，点上了一抹胭脂，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动人。 当初，茉莉被分配来伺候张含玉的时候，曾天真的以为这位表小姐是位活菩萨。可日子久了，她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活菩萨，根本就是一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老妖怪。 生的美艳动人，却手段狠毒的恶鬼。 可她没有办法…… 她不敢离开张含玉的身边。 她的父母、妹妹，皆在张含玉的手里。 此时的张含玉丝毫没有注意到茉莉的神色，而是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眉眼里十分的不悦。 她，不属于这里。 准确的说，她本不该是这个时代的人。 当年她因为得罪了姐夫被他丢入海里，醒来后就到了这个大燕朝。 她依旧是张含玉，容貌也和从前一样，连姐姐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只是，没有姐夫这个男人的存在。 对张含玉而言，这一切像是上天的眷顾，让她可以发泄内心的不满和复仇。 她自然好好的珍惜了这个机会，一路挣扎到了如今。 多年过去，张含玉早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这些人在她的眼里，宛若蝼蚁一般。 想到这里，她不仅笑了笑，“这些日子景瑟不在长宁伯府，她身边的丫鬟们也多有松懈，你可有借这个机会打听出什么消息了？” 茉莉赔笑道，“有的。芙蓉说，她曾听柳妈妈夜里说胡话，说当年白五太太的确留了东西给四小姐，只是这东西不知放在哪里。还有，四小姐用的汤药，似乎真的有问题。” 张含玉一点也不意外的哼了哼，“肯定有问题，毕竟是白素梅的女儿，容貌再差也不会差成这样。” 当年，长公主嫁入白家后，便亲手抚养失了双亲的白素梅长大，这么多年来一直视如己出。 白素梅的确被教养的很好，不仅容貌出众，更是才华横溢。 只是谁也不清楚，本该贵为皇妃的白素梅，为何会突然下嫁到景家，还许给了不能武不能文的五爷景秉之。 太奇怪了。 张含玉想到这里，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景家看似平和，但是却隐藏了不少秘密。 比如，景瑟的身上一直都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 这个药味，不像是属于大燕的东西，更像是从她的那个时代带过来的配方。 当年她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对药材颇为敏感，也曾在熟悉的人身上闻到过这个气息。 这种药，虽不是什么毒药，却也称不上什么好东西。 能影响人的食欲，对什么饭菜都没胃口，精神一直恹恹的。 用多了，面上也会生出痘痘。 用来掩盖一个人的容貌，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是谁想要掩盖景瑟的容貌？目的是什么？ 景瑟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即使再夺目又能如何？ 张含玉想不明白，却又觉得十分有意思。 “表小姐，那还要继续打听四小姐的事情吗？”茉莉试探着问了一句，又想了想才道，“梅五太太本来对四小姐颇有怨言，可方才——她似乎也不满意表小姐您。” 梅氏不止训斥了张含玉，连小厨房也不愿意再借给张含玉用了。 只是茉莉不敢说的太明白，怕张含玉迁怒自己。 张含玉听茉莉提起五太太梅氏，忍不住嗤笑出声。 梅氏这个蠢货。 明明是继室，却对原配的儿女十分苛待，似乎恨不得这两个孩子不存在。 这并不是什么理智的行为。 若是不喜欢这两个孩子，大可以放手溺爱，直接养废他们。到时候，根本不用自己动手，这两个孩子便会闯出大祸，自寻死路。 可惜梅氏却想着要在景家立威，一副刻薄的面孔。 这样的蠢货，不为她所用，张含玉都觉得可惜。 若不是景瑟和景笙无意的几句话，她便能让这个蠢货帮自己一个大忙。 可惜，现在一切都被小姚氏的归来搅乱的一塌糊涂。 “不满意？“张含玉似笑非笑，“她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她不是想要立威吗？我一直都在帮她啊！” 她一直都知道梅氏对景瑟的不满，所以找了不少机会让梅氏训斥景瑟。 从景钟脸上伤口到前些日子景瑟画的百子迎福图。每一件事情，都有她的掺和。 事到如今，梅氏和景瑟的裂隙越大，她便越有可乘之机。 张含玉笑了笑，若是来日景瑟知道了一切，也只能怪景瑟自己手里的东西，太过于引人注目了。 白氏给女儿景瑟的保命符，却变成了女儿的催命符。 “这小厨房又不止五房有，我记得大房也有。”张含玉拢了拢衣衫，“我听闻大太太最近身子不适，胃口也不太好，今儿都没有来给两位老夫人问安。等晚些，我们去瞧瞧。” 她向来想要的东西，绝对没有拿不到手的。 她想要去白家，也没有人能阻碍她的脚步。 如今的她已经及笄，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她可不想把这一生浪费在景从安这个蠢材身上。 景家的事她必须早点办好。 唯有景家陨落，她才能彻底的脱身。 而彼时，景笙陪着景瑟回了紫薇院。 一路上景笙都没有开口说话，等入了屋内他让丫鬟们都退下后，才叹了一口气，“桐桐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含玉表姐并非如她表面上的那样好。” 景瑟怔了一怔，苦笑。 她这个哥哥向来心细，只是和张含玉接触了几次，便察觉了张含玉的本性。 “也是！世上怎么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江南向来太平，可偏偏的三姑母和三姑父出门就遇见了山匪，还落得尸首无存的结果。山匪如此凶残，却没有杀害同行的含霜表姐，最蹊跷的是含玉表姐因病逃过一劫。若说这些都是意外，那么为何祖父一回京，就瞧见了含玉表姐写来的信函。我记得祖母每年收到的信函屈指可数，可唯独没有拆开这封信函。”景笙言语沉重，“还有当年，六妹妹脸上的伤口。我若没记错，在你抱过六妹妹之前，六妹妹是在含玉表姐的怀里。” 第042章：她的面目 景笙一直都明白，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有人千辛万苦不想让人知道的真相。 他的好奇心并非不重，只是太重的好奇心会害人害己。 这些年张含玉的为人处事，圆满的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她既温顺又谦让，连对像景瑟这样不受宠的小姐，也是露出十足的诚意。 私下，景从安也曾对景笙说过，“含玉太好，若不是含霜表姐拖累她，她本可以嫁的更好，更也不会如此被束缚！” “我是配不上含玉的。可含玉却从未嫌弃过我。她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张含玉的父亲出身寒门，后来也不过是江南的一个知州。而景从安是长宁伯府的嫡出三少爷，又是大燕朝的四品武官。他容貌隽秀，武艺在他们这一辈里，也是拔尖的，配张含玉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景从安是个不擅长言语的，若不是太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如此的不自信，露出自卑的一面？ 只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越是看似十全十美的人，就越有问题。 “既然哥哥提起当年的事情，那我就和哥哥说说含玉表姐！当年，母亲不在了我虽然难受，可我也愿意尊重父亲的决定。他还年轻，不可能守着旧情过一辈子。所以，我唤梅氏一声母亲，是真心实意的。”景瑟缓缓地说，“哪怕后来梅氏不喜欢你我，我都认为她没有坏心，只是小心眼了一些。六妹妹出生的时候，我也很欣喜，所以才去抱她。后来的事情，哥哥想必也从其他人那里得知了。” “我从未伤害过六妹妹，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我都没有想过要让她不好过。” “因为六妹妹的脸受伤这件事，五太太从此不允许我和你唤她母亲，更是发了疯似的恨不得也毁了我的脸来给六妹妹出气。那时的父亲虽然薄情，可他终究没让五太太毁了我的脸……” “后来，是含玉表姐站了出来，她费了不少力气治好了六妹妹脸上的伤口，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从此，五太太更相信含玉表姐，疏远了我们和二伯母！” “你说这事算不算巧合？偏偏我在含玉表姐怀里接过六妹妹，六妹妹脸上就有了伤口。偏偏医术不精的含玉表姐，却恰好可以救治连二伯母都束手无策的伤口。” 景瑟捧着茶盏，双眼垂低，“在外人的眼里，是我歹毒小心眼，想要毁了六妹妹的容貌。我虽蠢笨，却也知道真的想要去伤害一个在襁褓里的婴儿，有无数的办法，何必如此明目张胆？五太太对我们本就有心结，若是被人再多次挑拨，又有西院老夫人纵容着，以她的脾气不把景家搅个天翻地覆？” “含玉表姐如此聪慧，怎么会不明白寄人篱下，求个安稳最好。长宁伯府后宅不宁，那么身再前朝的男子们仕途必定会被影响，这于她而言有什么好处呢？除非——” 景笙双手握着拳头，“除非，她来景家的目的，就是想要毁了景家！” 说完之后，景笙觉得一股冷气从头弥漫到了脚，背脊冻的他微微一颤。 “可是，为什么呢？”景笙喃喃的问。 即使景笙比其他人早慧，也因为白睢的关系，见过了太多的黑暗和人性卑劣的一面，却依旧难以想象张含玉做出来的事情。 三姑父和三姑母的死，绝对不是什么意外。 还有张寒霜在亲眼看见了父母死又失了清白，活活被逼疯，也不是什么意外。 所有的一切，只是在铺一条让张含玉名正言顺的来景家的路。 到底是什么仇恨，能让一个在闺阁里的女子，如此残忍？ 景笙不敢去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 从这些年他知道的内幕和打听出的消息来看，有绝大部分的可能，这些都是张含玉做的。 他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毛骨悚然。 景瑟抬起头，就看见坐在身侧的哥哥，一双薄薄的唇泯的紧紧的，那双修长的眉也皱成了一团。 她其实，本想如哥哥前世护着自己那样，护着哥哥，让他无忧无虑。 可是，这都是痴人说梦。 她理解不了哥哥的想法，也根本做不到感同身受。世上那些说能理解对方全部感受的话，都是无知傲慢的。 所以，她不会帮景笙做选择。 因为现实是，生于伯爵府中，在天子脚下，又早慧惹人注意，怎么可能不真正的涉及这些黑暗？ “为什么？”景瑟苦笑，“我不知含玉表姐为何会如此，也不想去知道她的辛酸。她恩将仇报，弑杀父母，这些都是天理难容的事。难道因为她有苦楚，我们就要去原谅她吗？那么，这世上的无辜之人，可就太多了。” 景笙点头，“妹妹说的是！” “只是我瞧着三哥怕是真的喜欢含玉表姐，他本该早早就回西南军营，可却在京城留了足足半年。前些日子还奔波在京郊，只是为了取一些竹盐。” 景瑟闻言苦笑，“去拿竹盐？这可是苦差。”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京郊唯有元照寺才有竹盐。 元照寺有一片一望无边的紫竹林，但产出的竹盐量甚少，曾只提供给皇家独享。若不是太后不喜奢靡，提倡皇家节俭，这竹盐也绝不会赠给有功之臣。 景家虽然有有功之臣，可景从安的军功却少的可怜，去拿竹盐不过是自取其辱。 “三哥说，前几日含玉表姐说起太太用的菜肴里，一定要放些竹盐。”景笙皱眉，“邹嬷嬷向来霸道，喜欢为难下人们，她这次亲自找上含玉表姐，说五太太喜欢含玉表姐做的饭菜。而且，这饭菜里不放竹盐，五太太还不愿意用。只是，五太太用竹盐太厉害了，邹嬷嬷带来的那些，完全不够用。含玉表姐很是苦恼，想用其他的香料来取代竹盐，故而忙的没空去见三哥了。” “三哥担心含玉表姐被为难，所以才想办法去取竹盐来送给含玉表姐。” “之前我也以为含玉表姐是折腾三哥，可后来听二婶说太太的确胃口不好，双腿浮肿的厉害，看着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只有含玉表姐送去的点心，才能让她勉强入口。” 景瑟问，“二伯母可曾说起，太太这是怎么了？” 景笙回答，“二伯母说太太这是血虚，胃口不好是很正常的！” 女子有了身孕，若是不精心照顾，自然容易血虚。 若是从前，景笙自然不会觉得张含玉做的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可如今，他在知道张含玉是如此歹毒的一个人后，又怎么可能还对张含玉没有任何戒心。 “她昔日借着六妹妹的事，让景家后宅不宁。那么这次她会不会借着五太太身孕的事，闹出其他的事情？”景笙抽了一口冷气，大胆的猜测，“譬如，对三哥不利？” 第043章：分析局势 景家到了景铁铭这一辈，枝叶凋零。 小姚氏虽替景铁铭生下四子一女，除了战死的三伯父景武之和体弱的二伯父景文之，如今嫡系一脉也只剩下身为世子的大伯父景恒之和他父亲景秉之。 二伯父没有子嗣，而他父亲也只有一子两女。 大伯父景恒之虽有三子一女，可二子在多年之前死于匪乱，而长子因为伤了身子不能有子嗣。所以现在大房所有的寄托，都在三子景从安身上。 当年，景铁铭会替张含玉定下和景从安的亲事，其实也是在抬举张含玉。 哪怕之后景恒之战死沙场，那么景铁铭也会想办法让景从安继承爵位。 因为在大姚氏生下孩子的时候，景铁铭曾当众说过，嫡庶有别，自己的爵位是要给嫡系一脉的。 他的本意是想断绝大姚氏的念头，却不想大姚氏在自知孩子无望继承爵位后，变的更是疯狂。若不是因为景恒之的妻子也是出自姚家，那么……大房会被闹成什么样子，是谁也不能想象的。 “这可真是难题！”景笙苦笑，“如今，看清楚局面时，才知是四面楚歌！” 梅氏和大姚氏对他们的打压，还夹杂着一个虎视眈眈的张含玉。 他不敢想象，自己回国子监后，景瑟要怎么在荆棘丛中生存。 景瑟见景笙一脸苦闷，却是笑了出来，“怎么就四面楚歌了？” “哥哥在国子监这么久，也跟先生学了不少兵法，怎么就忘记了擒贼擒王，蛇打七寸呢！”景瑟解释，“五太太这些年折腾的如此厉害，虽有西院老夫人的纵容，可大多数都是因为父亲视而不见的结果。父亲如今身在朝堂，怎么可能没有半个敌人？这些人盯着他这么久，他怕是还没有察觉吧！只要让父亲知道，有人盯着他不想让他好过，就行了。为官之人，凡事事不关己便是高高挂起，可一旦触及自己的利益，便是处处谨慎。只要他明白自己的处境，自然也就清楚治家不严会出多大的纰漏。” “父亲愿意约束五太太，那么五太太再闹又能闹出什么风浪？即使西院老夫人依旧纵容，父亲也只是认为西院老夫人愚昧。” “梅氏嫁入景家，就是长宁伯府的人。梅家这些年自然知道梅氏的处事，他们也不敢闹什么花样，因为梅氏犯了七出之条。而且父亲向来吃软不吃硬，梅家硬来的结果就是父亲一怒之下休了梅氏。” “梅妃娘娘再厉害，难道能管臣子的家里事吗？况且，自古圣上最讨厌的——是后宫干政。父亲是臣子，若梅妃插手景家的事，你说陛下能不恼怒吗？” 毕竟，为了利益的景秉之，是恨不得连生母小姚氏都不认了。 为了仕途去约束妻子，哪怕是对梅家过河拆桥，景秉之也是做的出来的。 “至于西院老太太？哥哥就更不用担心了，她不过是个小人。她在祖父心里是什么位子，哥哥想必也看出来了，她仗着的无非是姚家的势。可哥哥别忘了，如今在长宁伯府内的，可不止她一个是姚家的姑娘。一个是年老不能做主母的人，一个是来日的伯爵娘子，那么姚家会选哪个呢？” “结一门姻亲，除了那么一点真爱外，又有几个不是想结交权贵，攀那么一些好处呢？若我没记错，大伯母出自姚家二房，而西院老夫人出自大房。姚家大老爷虽是在兵部做事，可姚二老爷却是吏部尚书。这些年来，姚家大房和二房表面上看着和睦，可一旦涉及到女儿和利益，哥哥认为还会相安无事吗？” “姚家大爷可不止西院老夫人一个女儿，东院老夫人也是他的女儿。大夫人吹枕头风，又能吹多久呢？” 景瑟前世见过太多这种男人了，一个个为了仕途能把女儿和妻子推入火坑的比比皆是。 譬如如今还被关在天牢里的谢相，当年为了取得先帝信任，更是做出杀妻弑子的可怕行径来表忠心。 谢相机关算计，可是到了后来，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没了权势和家产，连子嗣也未曾留下。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绵绵的秋雨。 凉风透过还未关上的窗，携着一股湿意吹进了屋内。 景瑟用右手支着下巴，目光淡然。 她的耳边不知是何时落下了一丝细碎的发，也随着这微弱的秋风，轻轻地晃动。 景笙就这么静静的听着，他既茫然又觉得难受。 那个喜欢总是藏在他身后的乖巧妹妹，如今彻底的变了一个模样。若是别的女子，他一定会大大的夸赞一番，说她聪慧。 可若不是吃尽了苦头，受了无数的白眼和轻蔑，她怎么可能会如此擅长察言观色。 景瑟丝毫没有察觉到景笙的脸色，目光扫了扫屋外的细雨，继续说，“至于含玉表姐，她如今在景家仰仗的，不过是三哥。但是现在的三哥，怕是无论你我怎么敲打，他都不会醒来的。即使含玉表姐是一杯毒酒，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饮下去。只是书上说，日久见人心。含玉表姐伪装的再好，也会有露出破绽的一日。” “我在内宅，不便和三哥来往，所以……”景瑟抬起头和景笙的目光相接，“三哥那边就得麻烦哥哥了。” 景瑟并没有将张含玉的背景说的透彻。 并不是她不相信景笙，而是她哥哥的目光应该是放在外面，不应该死死的盯着内宅。 这些人，不需要哥哥出手。 景笙没有多言，只是陪着景瑟坐了一会，等雨停了才离开。 景笙要做什么景瑟也约摸知道一些，她见到哥哥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自然没有半点愉悦。 这些琐事，重新让她处理一次，的确生烦。 景瑟一旦心里不痛快了，办事就比在庄子上利索多了。 夜里，她便借着由头询问了一下芙蓉，确定了院子里的下人们分别是谁的耳目。 等她心里有了个大概，又亲自去了二房的院子里，和窦氏一起吃茶说话。 窦氏本就喜欢她，对她也没有什么防备之心。 故而在景瑟问起这世上有什么病和血虚相同的时候，窦氏想都没想就说出了一句，“风燥。” 第044章：病情 几年前，窦氏因为小产不慎伤了身子，之后就一直不曾有身孕。 她曾想为丈夫景文之纳几房小妾，都被景文之用公务繁忙给推了。 大姚氏也曾插手过二房的事情，送了几个清白好看的丫鬟去了景文之身边，气的景文之当夜就病了。之后，景文之又亲自去了一趟庄子上，陪了小姚氏几日。 后来白氏见小姚氏为难，而二房为此事闹的夫妻不和快要离心，只好亲自去提醒窦氏，说是景文之和旁人不一样，是个死心眼的。 纳妾什么的，往后不要再谈了。 会伤人心的。 景文之的确是个固执的，一旦认定了一个女子，就不会轻易改变。这也是窦氏的父亲，为何会同意这门亲事的缘故。 白氏在世的几年内，帮了窦氏不少忙，也暗中替窦氏挡住了大姚氏的为难。所以白氏去世后，窦氏对景笙和景瑟都颇有照拂。 这段日子，景笙一直在窦氏这里借医书，窦氏更是把藏了多年连自己都舍不得多碰的孤本都拿了出来，一并交到了景笙的手里。 所以现在在景瑟问起风燥之症的时候，窦氏更是说的无比详细，“虽然两样病症看似一样，但是区分却很大。无论是血虚还是风燥，都会让人觉得头晕目眩，且难以入眠。但是血虚只需要好好调理身子吃些滋补的药材便好，而风燥是因为上气的缘故，所以饮食必须清淡，且不可吃太辛辣的东西。” “哦，对，盐也必须少用。”窦氏说，“否则，轻则影响腹中的孩子，重则一尸两命。” 窦氏的目光在景瑟身上打了个圈，最后盯着景瑟的肚子皱眉，“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景瑟自然知道窦氏误会了什么，无奈的笑了起来，“我前些日子听哥哥说起太太如今身子不适，是因为血虚引起的，就好奇翻了翻医书。虽然我没找到如何根治血虚，却意外的发现很多病症十分相似，所以才会多嘴一问。” 窦氏闻言恍然大悟，“我借你哥哥那些书，确实没有如何医治关于妇人之症的。你既好奇，晚些我再拿些书给你看。” “你学点东西也好，虽然女子不能在外抛头露面，却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病了用点什么药。”窦院使的膝下就窦氏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恨不得把一身的手艺都交给窦氏。只是女子在外开堂坐诊，多少不如男子方便，所以当年他并没有允许女儿出去，而是一直把窦氏束在内宅之中。 窦氏有些遗憾，自己没能出去见识一番，只能纸上谈兵。 不过被白氏点拨之后，窦氏发现在内宅之中，医术的确有那么一点用。也正是因为她医术还不错，能帮内宅的妇人们扶脉，多疑的大姚氏为了拉拢窦氏，也没再为难过她。 “若二伯母是男儿身，来日太医署必有你的一席之地。”景瑟笑着，“二伯父真是好福气，能娶到二伯母你这样的人！” 窦氏闻言笑出了声。 她抬起手戳了戳景瑟的额头，“你这个小东西，还打趣起你二伯母了。” “不过，你当真想学医？”窦氏坦言，“你要知道，这学医可枯燥极了。” 景瑟点了点头，“想学，哪怕不能精通，能入门知晓一些也好！” 裴长庚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她得学学怎么照顾人。 只是这话，她没办法和窦氏说，故而只是说自己身子不好。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闲话，等景瑟带走了阿狸后，窦氏才和身边的春嬷嬷说，“我记得二堂哥家的渊哥儿如今也十六了，明年就要去太医署了？” “是！”春嬷嬷跟随了窦氏多年，自然明白窦氏的意思，“我听老爷说，渊哥儿是小辈里最拔尖的，医术十分精湛，而且还擅长针灸和药膳。连宫里的太后娘娘，都曾夸赞他年少聪慧。只是……听说前些日子，永安伯府曾有人上门说亲。” “永安伯府？”窦氏挑眉，“谁？” 春嬷嬷回答，“八小姐。” “凝姐儿？可我记得凝姐儿是个庶出啊！”窦氏低声说，“而且，凝姐儿的生母乃是雷氏，是个能折腾的。” 春嬷嬷笑，“是啊，所以二夫人没答应，说是渊哥儿如今得精进医术，娶妻得往后再推几年。” 窦氏明白了春嬷嬷的提醒之意。 嫂子都说出这样的话了，这几年窦渊自然不能定亲了。不过也不要紧，如今景瑟也才十二，就是等两年也是可行的。 而且瞧着景瑟今日的话，这孩子对医术是有兴趣的。若窦渊能和景瑟在一起，夫妻之间也不怕没话聊。 窦氏每次只要想起下人们私下议论，说景瑟太丑没人要的时候，就能气的整夜睡不好。 景瑟这孩子善良又不多事，况且又孝顺又乖巧。而窦渊也曾说过，娶妻娶贤……容貌这个东西，时间一久也就那样了。 她和嫂子也透露过这个意思，瞧着二堂哥和嫂子也没什么异议，所以越想越觉得可行。 如今景瑟对医术有兴趣，不正是天助这门亲事吗？ 窦氏这一开心，就忘记方才景瑟问起的事了。 “那你明儿传话回去，说我最近身子不适，想让渊哥儿过来帮忙瞧瞧。”窦氏提醒春嬷嬷，“就跟我嫂子说就好，不必惊动其他人。” 春嬷嬷笑眯了眼，“好，二太太放心，老奴知道怎么做！” 窦氏叹了一口气，“我本不想多事，可你知道当年若没有五弟妹，我如今怕是……这孩子没有母亲，而东院老夫人又不能照顾她，笙哥儿又小。我若不护着她，替她考虑以后，那她该怎么办？” “老奴知道太太您是好心，三哥儿也是个好孩子，来日不会亏待四小姐的。”春嬷嬷安慰窦氏，“况且，不知太太有没有察觉，四小姐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窦氏愣了愣，“不一样？” “嗯！”春嬷嬷苦笑，“四小姐脸上的痘印，已经消的七七八八了。方才老奴远远瞧着，还以为是看见了多年前的白氏呢！” “若是四小姐和白五太太有五分相似，我瞧着太太你应该担心，四小姐能不能瞧得上咱们家的三哥儿！” 窦家三少爷窦渊的容貌虽不粗犷，却也只能称的上斯文。窦渊若和景笙站一起，那当真是被压的如陪衬的小厮。 况且，景笙也就只有几分像白氏。 若来日景瑟长开了和白氏愈发相似，那么还愁没人上门提亲？ 窦氏：“……” 第046章：设下阻碍 彼时，景瑟自然不知窦氏的打算，她领着阿狸回了紫薇院后，闻小月就端着茶盏走了上来。 景瑟还未来得及吃茶，就听见闻小月说，“方才奴婢去茶水房的时候，听人说表小姐去找大太太了！” “去大房了？”景瑟捧着茶盏，怔了一怔，“她这是急了吧。” 若不是急上头了，怎么可能会去找大房？ 大太太景姚氏，是瞧不上张含玉的出生的。若不是景铁铭定下这门亲事，景从安对张含玉也有意，景姚氏必定是会想无数个法子来搅黄两个人的姻缘。 景姚氏会嫁来景家，的确是仰仗了大姚氏和小姚氏的缘故，可更多的是如今的伯爵世子景恒之点了头。 大太太景姚氏心里也是有景恒之的，所以她更会替夫君和孩子们做打算，更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这些年来，她将和蔼二字扮演的比张含玉还好。 前世景家败落后，景姚氏虽不像窦氏那般痴情疯癫，可最后也是拼了全部的力气和景瑟一起让张含玉不得善终。 只是之后，景姚氏也落了病根，在临死前更是日日咒骂景瑟，说她懦弱无能，若她能早几年用上手段，揭开张含玉的真面目，那么景家也不会败落，她的夫君和儿子也不会惨死。也是那时景瑟才明白，这世上一心为儿子的婆婆，大多眼睛毒辣。 用景姚氏的话说就是，若张含玉真的喜欢安哥儿，她就应该少给安哥儿添麻烦。 可张含玉却是麻烦了景从安太多次。 如今的景姚氏对张含玉好，也是碍于景从安的颜面。可景姚氏的骨子里，是不愿意和张含玉有太多的往来的。 “你让杜柴，找个机会跟大房那边的人说，这几日三哥忙着去帮表小姐找竹盐，得罪了不少人。”景瑟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就同大房那位喜欢吃酒的刘管事说，他家娘子在茶水房，是个喜欢多嘴的。” 只要刘家的一知道，那么也等于大房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景大太太心疼景从安，自然会让张含玉少装贤惠、消停一些。没准还给张含玉找点事做，让张含玉不能再折腾出什么花样！而张含玉为了保全好名声，也必须忍气吞声的听从景大太太的安排。 而且，景瑟总觉得张含玉会利用景从安去找竹盐，定是没有安什么好心。 瞧着窦氏如今所言，五太太梅氏的症状的确像是血虚而不是风燥。但是若真的是风燥，那么张含玉便是在借刀杀人。 没有证据的事，景瑟不会轻易去找张含玉的麻烦。可这不代表，她不能先打草惊蛇，让张含玉停手。 梅氏再不是，腹中的孩子却没有错处，景从安也不该背上这黑锅。 “奴婢知道了。对了四小姐，还有奴婢已经知晓，应该防着紫薇院里的哪些人了，她们……”闻小月还未说完，芙蓉便急匆匆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四小姐！”芙蓉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动作不敬，还一脸笑意的看着景瑟，“奴婢有事同你讲。“ 景瑟缓缓地啜了一口茶水，“芙蓉你近日是不是受了风寒，高热不退！” 芙蓉愣了愣，笑着说，“四小姐你说笑了，奴婢若是病了，哪里敢来伺候你啊！” 下人们若是病了，是不能贴身伺候主子的，怕过了病气给主人。 芙蓉是个机灵的，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让景瑟找到自己的大错处。 芙蓉走到景瑟身边，将手里的《女则》、《女诫》、《孝经》放下，微微启唇。 结果，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景瑟重重地把茶盏往桌上一放，“既然没有烧糊涂，也没有耳聋，那么，我的吩咐你都忘了吗？” 她方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说了，没有她的吩咐，谁也不许擅自进屋。 芙蓉自然没想到平日里性子温和的景瑟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低头露出讪讪的模样，“方才陈妈妈吩咐奴婢拿这些书给小姐，说是五爷让小姐每一本都抄写五十次，算是对前些日子的小惩大诫。四小姐，奴婢也是听从陈妈妈的吩咐。” 景瑟住的紫薇院在长宁伯府众位太太、小姐们眼里并不算大，但却也有两位管事妈妈。 除了被贬到外院的柳妈妈，还有郑妈妈和陈妈妈。 郑妈妈是梅氏送来的人，而陈妈妈却是景秉之送来的。 一向不喜欢插手后宅庶务的景五爷，却偏偏做了这件事。 这些年来，陈妈妈仗着自己是被景五爷亲自指过来的老妈子，没少对景瑟责罚。 不是抄书，就是背诵经文。 每一样都让景瑟苦不堪言。 私下，陈妈妈和郑妈妈来往也十分密切，若不是陈妈妈女儿还小，这两个人怕是要结儿女亲家。 “陈妈妈也是为了小姐您好，若能让五爷消气，这也是您的孝心啊！”芙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说，“奴婢虽然不识字，却也知万事孝为先。” 如今郑妈妈闯下大祸，陈妈妈在长宁伯府内，却依旧不知检点，如今还唆使芙蓉来教育景瑟。 表面上是为了景瑟好，可实际上依旧和从前一样趾高气扬。 芙蓉如今有陈妈妈撑腰，底气也比前几日足了不少。 “芙蓉，我记得之前你是掌管我衣裳的。”景瑟转移了话题，“我瞧着你和陈妈妈待我都很好，以后我库房里的钥匙，你也拿一份。还有我的首饰，一并给你管。” 她抬起头看着芙蓉，“我是信你的。” 芙蓉略微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景瑟身边站着的闻小月，高兴的跪在了景瑟身前，“多谢小姐，奴婢一定好好为小姐办事。” 果然，陈妈妈说的没错。 景瑟是个胆小怕事的，对景秉之无不依从。 如今，她只是拿着景秉之的话来压景瑟，景瑟立即就退步了。 她就知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她赌对了。 芙蓉领了景瑟的吩咐，一脸笑意的走了出去，而等芙蓉一走，闻小月就皱眉，“四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太太留下的东西奴婢都瞧了，每一样都是贵重的！” “母亲留下的，自然每一样都是贵重的。这些年我一直忍让，其实她们都背着我拿走了不少东西。”景瑟道，“她们偷拿了多少，我心里都有数。只是从前我一味的忍让，想的不过是我性子自卑，导致身边的下人们在这府内也过的不好。我觉得对不住她们，所以一而再的纵容。” 可是后来景瑟发现，她错的离谱。 第046章：布局 前世的景瑟虽洞察一切，但是也不得不装作性子懦弱，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安稳的存活。 丫鬟们想要离开她，这原本没有什么错。 蝼蚁尚且偷生。 但是，即使她懦弱，她却也从未苛待过身边的任何一个下人。 连丢了一些贵重的首饰，景瑟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认为她们只是偶尔才会生那么一丝贪念。 景瑟自认为她对这些丫鬟不薄，可到了最后，丫鬟们为了活命、为了荣华富贵，却把她这个主子当成了踏脚石，恨不得用她的性命来换取她们自己的前程。 真是可悲。 等到景家败落，景瑟才明白。 长的不出众，性子又不合群，在众人眼里是碍眼的存在。 她的懦弱，是她的原罪。 “可现在我不想纵容了，还觉得她们拿了我的东西，让我很不痛快！”景瑟也没瞒着闻小月，“所以现在，我不止让她们一件件给我还回来，还得彻底的断了她们打我库房里东西的念头。” 说到这里，景瑟顿了一顿，“我现在做的，不过是欲擒故纵！” 闻小月皱着眉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如景瑟所言的那般，陈妈妈和芙蓉在之后的几日内，处事更是嚣张至极，连拿东西都有些明目张胆了。而闻小月也和她们发生了几次争执，这事几乎闹到了大姚氏耳里。 然而古嬷嬷本就对小姚氏和杜柴不满，连带着看景瑟也觉得碍眼，只是略微提起了此事，故而被大姚氏忽略。 紫薇院内不太平，而在接下来的几日，景秉之发脾气的次数愈发多了，在他身边伺候的下人们，都被训斥过了。 有人在传言，说景秉之是个软弱无能之人，十分惧内。 杜柴和景瑟提起这个消息的时候，景瑟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哥哥做的事。 原本她是打算让杜柴去传这个消息 景秉之虽是文官，也有着文人们惯有的毛病风流。 这些年景秉之虽然没有纳妾，可没少去柳巷这些场所，还认为自己的才华不被器重，只有这些‘才女’才能理解他心中的不得志。哪怕当年景秉之娶了京城里最夺目的才女白素梅，依旧认为家里的没有外面的女子温柔贤惠。 三教九流之地，最容易传播流言。 只要给点银子，她们总有办法让这些流言传入众人的耳里。 只是在柳巷的消息也并非全然是假，可对于这些自命风流倜傥的人，红颜知己的贴心话，自然是为了他们好。 景瑟已经拿了银子准备让杜柴去放消息的时候，杜柴却说起了他们要放的消息已经被人早早的放出去了。 “这人十分厉害，我暗中查探了几次，竟也不知消息是从何而来。”杜柴苦笑，“据说，有可能是英国公府和良国公府。” 景瑟嗤笑，“英国公府的世子和父亲不和，他说这话或许可信。可这事怎么扯上了良国公？” “听说小良国公曾问起大小姐的事情，不知是谁说漏了嘴，提起了五爷的事。”杜柴解释，“小良国公听了，只是笑着打趣，说五爷原来如此惧内，不知会纵容五太太闹多少笑话。” 景瑟闻言只是沉默。 这世上的事，没有一成不变的。 她的重生改变了太多的事，然而蝴蝶效应，所有的一切也因为她的改变而改变。 前世，裴长庚的确对景家大小姐景筝多有好奇心。后来，景筝为了讨好汝阳郡主，也说出了‘蛮夷之子’四个字，导致裴长庚对她也有了成见。 即使后来景瑟曾好奇的问起裴长庚，是否想娶景筝的时候，他也只是笑着问她，“你这是呷醋了？还是陈年老醋。” 呷他个头！她只是好奇，呷什么醋！ 那个在外人面前沉稳宛若老狐狸的良国公，什么时候脸皮厚成这样了？ “这消息的确不是我让人放的。”景瑟对杜柴说，“不过，我知道是谁做的。” 她的哥哥景笙还得几个月才十三岁，却只是因为她的几句话，便开始为她铺路。 以他的才智，原本不用一直盯着内宅。可是因为想要护着她，所以事事都以她为先。 她想了想又问，“王春和随云见面了吗？” 她放出王春后，就让杜柴派人一直跟着。 杜柴身边的人都是杜管事亲自培养长大的，一个个身手矫健且十分聪慧，只是缺少了历练的机会。 “见了！”杜柴回答，“只是没说上几句，随云就离开了。” 景瑟点头，“那还要等等，大鱼还没上钩！” 等杜柴走了之后，景瑟才唤闻小月进屋。 “你明晚准备点果子点心，就去小厨房拿，让五太太身边的人瞧见。等晚些，我准备去看看父亲。”景瑟想了想，“我们差不多该收拾下身边的眼线了。不然，大鱼来的时候，还得手忙脚乱。” 闻小月点头，从屋子里退了下去。 夜里，闻小月去了小厨房说要拿些精致的果子和点心。 掌管小厨房的夏妈妈闻言笑了笑，“四小姐如今不当家，也不知柴米油盐多贵。这些果子和点心，哪些不要银子啊，她要这么多自然也用不完，不是浪费了吗？” “四小姐是长宁伯府嫡出的小姐，哪里轮的到你来多嘴，”闻小月皱眉，“况且不过是些茶点，夏妈妈又何必斤斤计较。” 若是别的小姐，夏妈妈自然不敢多嘴。 可夏妈妈管的是五房的小厨房，而小厨房里的所有支出都是梅氏说了算。虽然梅氏也不计较这些细碎的东西，可夏妈妈这几日受了景秉之的气，怨气自然只能撒到身边的人身上。 “哎哟我的姑娘，你这话说的，这些不是老婆子我要计较，是五太太说了，如今要节俭吃穿用度。”夏妈妈一脸可怜的样子，“我这也是没法子啊，我是听从五太太吩咐。” 夏妈妈是铁了心不愿意给闻小月东西，而闻小月当场就和夏妈妈翻脸，“这是我们家四小姐要拿给五爷的东西，你居然也敢不给？” 夏妈妈嗤笑，“姑娘这是在和我说笑呢？” 这府邸上下，谁不知道景秉之不喜欢景瑟？ 这些年，景秉之哪怕是替身边的丫鬟出气，也绝对不会帮景瑟半点。 第047章：讨好 即使明白今日的一切，不过只是在布局，可闻小月依旧动了怒。 长宁伯府的嫡四小姐，居然被一个下人如此羞辱。 她怒火中烧的和夏妈妈争吵了起来，最后两个人更是动了手。 闻小月在乡下多年，和夏妈妈这样的老人动手起来，虽然没有吃大亏，却也没占到便宜。 最后这事惊动了紫薇院的陈妈妈。 陈妈妈和夏妈妈本来就关系不错，所以立即狠狠的训斥了一顿闻小月，罚了闻小月半年的月例银子。 下人们发生争吵，却也怕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小姚氏和大姚氏，故而没有杖责闻小月。 等景瑟看到了一脸伤痕的闻小月时，惊的立即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我不是叮嘱你了，只要让人知道夏妈妈和你起了争执就好，怎么动起手来了？”景瑟转身从柜子里找出金疮药，“夏妈妈是宅子里的老人，你动手自然是要吃亏的呀。” 闻小月笑着拒绝了景瑟给自己上药，“我知道，可四小姐您放心，我没吃亏！” “她伤到我的脸和手，却没伤到我其他地方，看着吓人其实没事。”闻小月解释，“可我拿细簪子扎了她好几下，我瞧着她今日夜里肯定疼的难以入睡。” 景瑟皱眉，一把将闻小月拽了过来，“你之前怎么同我说的？你说来了景家，事事都听我的，可你如今做的是什么？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无非是想伤了自己，让父亲看见你的伤痕，会让他觉得触目惊心。可是，没必要这样。父亲的心里本就没我，他又怎么可能会怜惜我身边的下人？” “即使他看见你的伤痕会怜惜我们，可我也不需要你这样做。”景瑟说，“你平日里那样聪慧，怎么就不知哭比伤痕更好用？” “更可况，如今若没有祖母在，今日的你肯定要吃大亏，会被狠狠的杖责。轻则躺个几个月，可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会下毒手？打的你至残？” 闻小月咬着下唇，半响没有说话。 良久后，她才开口，“她们，可恨！” 闻小月自然明白，从前肯定发生过比今日更羞辱人的事情，她是当真看不下去了。一些精致的点心果子，连这些婆子丫鬟们都会偷偷用不少，怎么拿给景瑟一些就让她们如此为难？ 她在紫薇院几日，也从众人的嘴里得知了景瑟的处事。 景瑟明明看的比谁都清楚，可对待这些小丫鬟也用了真心。到了最后，这些人却把景瑟的善当做了天经地义，当真是狼心狗肺。 “小月，你要记得，无论你做的多好，多么无愧于心，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会躲在暗处憎恨你、怨你……这些人，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因为捏死她们只会脏了你的手。”景瑟说，“你要做的，就是往前看，一直朝着上面走，让他们永远都只能在地下里仰望你。且不能想要捂住他们的嘴，而伤了自己。” “区区蝼蚁，何必放在心上呢？” 无论是陈妈妈也好，还是夏妈妈也罢，她们再能耐也不过是仰仗着长宁伯府过一辈子，生死和未来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这样的人又何必放在眼里？ 即使觉得她们碍眼，想要除去她们的办法多的很，何必自伤自己。 小人太多，若为小人都要伤自己，那还要不要活了？ 闻小月怔了一怔，半响没有说话。 “我这些话你若听不进去，我就让杜柴带你回庄子上。”景瑟有些生气，“我让你在我身边，不是让你自轻自贱的。” 闻小月听着，眼眶渐渐的红了。 景瑟一心为她好，可她也想为景瑟做点什么。今日那些婆子的话太难听，以至于她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小姐，我错了。”闻小月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 景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良久不知再说些什么。 本来打算次日再去见景秉之，可碍于闻小月的伤，景瑟提前了一日去见景秉之。 景秉之刚从外归来，此时正是一肚子火气。 在他听贴身小厮提起景瑟来见时，立即回答不见。 小厮比平日里难得多了一句，“四小姐说，好些日子没见五爷了，想听五爷的教诲。她再过几日就要去见长公主了，怕自己不会说话，惹恼了长公主，这终究是丢的长宁伯府的颜面。” “四小姐还说，五爷你是这长宁伯府里最有学问的，所以来问你准没错。”小厮握着袖口里沉甸甸的银子，又添了一句，“小的见四小姐是真心来请教的，所以才多嘴。” 景秉之挑眉，心里的那么一些不畅快，似乎也随着这些话舒坦了一些。 从前的景瑟跟个闷葫芦似的，见着他就知道躲，怎么如今倒是乖巧了许多，也带了几分眼力劲了。 “不如，五爷您见见？”小厮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打算转身去回复景瑟，他尽力了。 结果景秉之倒是意外的说，“让她进来吧！” 小厮怔了一怔，没想到不过几句简单的奉承话，倒是让景秉之松了口。 “怎么？”景秉之见小厮没动，又问，“还有什么？” 小厮立即摇头，拔腿就走了出去。 院外，提着食盒的景瑟倒是不意外小厮的回答。 她这个父亲，向来是自私自利。 当年，他没少希望白氏能帮自己说些好话，能让长公主在定燕帝面前提起他。 现在白氏去了，景秉之又希望景瑟能帮衬自己，但是这些话对于一个文人而言，说出口实在是臊的慌。所以今日景瑟，干脆暗中提起这点，这才让景秉之松口愿意见她。 其实两世为人，前世的她也知道怎么讨好景秉之，只是不愿意去做。 她认为他终究是自己的父亲，对他永远残留了那么一丝期望，即使知道现实是什么样子，可碍于小时候父亲终究给她过那么几分薄薄的温暖，受了再多的委屈的她也希望父女和睦。若是这份亲情沾上了算计，从此之后就不再纯粹了。 可如今景瑟觉得从前的自己当真是蠢透了！ 身在内宅之中，不是你压着别人，就是别人踏着你的尸骨和自尊。 她想要奢求一个凉薄的人的父爱，真是痴人说梦。 “爹！”景瑟擅长妆容，故而今日也花了一些心思打扮了一番自己，借着屋内烛火之光，她瞧起来比往日多了几分伶俐和安静，像是枝头含苞待放的玉兰，纯粹又干净。 景秉之瞧着如今的景瑟，倒是觉得顺眼了不少，“你怎么来了？” “前些日子是女儿的错，女儿已经知错了。”景瑟对景秉之行礼，“这些日子女儿也想明白了，从前女儿不懂事，忤逆了爹爹。往后，女儿再也不敢了。” 景瑟提着食盒放在景秉之身前，“哥哥也同女儿说，说父亲这些日子辛劳，却还担心女儿和哥哥，是再仁慈不过的了。” 景秉之听着，哼了哼，“你知道就好，我之前训斥你，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的。”景瑟低着头，眉眼里带着几分温顺，“过几日便是长公主的寿辰，我不知准备什么贺礼，故而想问问爹爹。” 景秉之一听，以为景瑟要问自己要东西，立即就变了脸色。 结果他还未转移话题，便又听见景瑟说，“母亲留下的东西都是极好的，我已经让陈妈妈帮忙找几件像样的东西，准备拿给长公主做贺礼。希望长公主看在母亲的份上，在陛下面前也替父亲多说几句公道话！” 第048章：父亲 景秉之闻言嗤笑，“公道话？” 景瑟擅长察言观色，自然瞧见了景秉之眼里的讽刺之意。 景秉之是读书之人，他自认为是被尘土掩盖的美玉，没有遇见属于自己的伯乐。 而且景秉之骨子里的自尊作祟，认为长公主不过是投了一个好胎，自然瞧不上长公主这个人。 可现实又不得不让他低头，所以这些年来即使有长公主这个路子，他也不敢走的太明显。 “母亲在世的时候曾和我说，父亲乃是有才华之人，来日是要入内阁的。”景瑟笑的温和，“书上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可女儿见父亲这些日子约摸是太累了，所以心疼爹爹。” 景瑟像个孩子一样嘟嚷，“怎么成大事的人，就一定要过的如此累？我偏要长公主帮我想想法子，嗯，也要哥哥帮我想想，怎么能让父亲过的舒坦些。” 在景瑟提起母亲白氏的时候，景秉之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恐，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 他本以为这孩子是开窍了，如今看来也是个蠢笨的。 这几日他没少从贴己的红颜那里听到关于自己的传闻，虽然这些谣言半真半假，可‘惧内’二字却戳到了景秉之的心口上。 但凡是个七尺男儿，又有谁愿意被人这样议论的？ 所以，景秉之这段日子每天都在生气，瞧谁都不顺眼。连梅氏也因为吃食和他发生了争吵，把他对她腹中孩子的那么一点薄弱的父爱，消耗的干干净净。 梅氏不省心，而他又被人虎视眈眈，自然脾气也越来越大。 长宁伯府内的人知道他不高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女儿虽然不聪慧，却也想为父亲做些什么。”景瑟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桂花莲子羹，“所以，父亲也帮帮我吧！” “陈妈妈挑选出来的东西，女儿瞧着样样都好，但是却不能一股脑的都送去长公主跟前。父亲，你帮女儿选选？以你的眼界，挑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景秉之低着头，从景瑟的手里接过描了玉兰花的小瓷碗，眉眼里带了几分疑惑。 可景瑟今儿却像是个换了个人似的，一副小女儿撒娇的模样。 所以，景秉之思索了半响，觉得区区一个性子懦弱的孩子，自然也不能有其他的算计。 只是在大家族里，稍微要点脸面的人，都不好明面上去打自己媳妇嫁妆的主意。但是，暗中用一些，却是谁也不知晓的。 尤其是白氏如今也不在了，来日这些嫁妆自然是要被景瑟带走的。 与其便宜外人，不如让他得了好处。 他故作为难的皱眉，“这些小事，你怎么来叨扰我？去找太太便好。” “太太如今有身孕，又因为身子虚弱不宜多走动、操劳。我总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去打扰太太和弟弟的安稳。”景瑟声音放的极低，讨好般的说，“况且，太太哪有父亲的慧眼呢？” 这下，景秉之倒是听的顺耳了不少。 外人皆说梅氏嫁给他是委屈了，这些谣言听的刺耳！好在，身边的孩子是个清醒的，知道他有才华…… 而且身为男子的景秉之，自然是喜欢膝下多子，所以在听见景瑟的话后，愈发觉得舒坦。 “你就仗着我宠你，胡作非为吧。”景秉之一脸无奈，“等得空了我便过去。” 景瑟在内心嗤笑。 宠？ 她这个父亲，才华倒是没有多少，脸皮却堪比城墙。 不过，即使她心里这样想，表面上却又是说了不少讨好了景秉之话。 景秉之听的心情愉悦，又拉着景瑟下了一会棋后，才放她离开。 等在回紫薇院的路上，景瑟忍不住跟闻小月感叹，“从前只觉得要赢一盘棋得费不少力气，现在发现要不动声色不被人察觉一直输掉一盘棋，更是个累人的活。” 闻小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四小姐是在说五爷是个臭棋篓子吗？” 景瑟想了想也笑了出声，“我爹棋艺实在不怎么样。” 自然，脑子也不怎么样。 闻小月听完笑眯了眼，而景瑟的思绪却有些远了。 不知怎么的，一旦心里有了一个人，便是事事都会想起他。 昔日裴长庚的棋艺也不怎么样，可他偏生又对下棋矢志不移，一定要和她分出个胜负。那时的她虽称不上忙碌，却也不是时时闲着。 不过裴长庚一来，她却也乐意放下手里的活，和他对弈几个时辰。 以至于两个人还没怎么的，外面就传的沸沸扬扬，说他们不干不净。 景瑟抬起看天，总结出来四个字：美色误我！ 等景瑟回了紫薇院，而景秉之留景瑟一起下棋的消息，也传到了梅氏的耳里。 梅氏惊的目瞪口呆，“你方才说，五爷和四丫头一起吃茶下棋？” “太太，是真的。”邹嬷嬷怕梅氏不相信，又特意加了一句，“我亲自去打听过了，连五爷身边的人都问过，都说五爷嫌四小姐棋艺差，所以亲自教她对弈！” 梅氏气的眼眶顿时就红了，“我就知道白素梅这个贱/人生出来的小东西必定是贱/蹄/子，她……她居然敢去见秉之，我应该早些听郑妈妈的话，把她配给小厮……“ “哎哟我的小姐啊。”邹嬷嬷吓的立即捂住了梅氏的嘴，“你可小声一些。” 这些年，梅氏一直在折辱景笙和景瑟。 邹嬷嬷虽不多言，但是却觉得梅氏这样不妥。 景瑟再不是再卑微，也终究是长宁伯府的小姐，是景秉之的骨血。 景秉之再不待见景瑟，也不可能作践的让自己的孩子去配小厮，这说出去不是天大的笑话？ 况且，这几日景秉之和梅氏吵的不可开交，而梅氏自幼被梅家人宠着长大，事事如意，何曾有过被人训斥的时候？ 梅氏被景秉之责问，又不愿意和他低头，气的只能给父亲写信哭诉。 同朝围观的梅大人要为女儿出气，也暗暗的提醒了景秉之几次，可也因为梅家人的插手，夫妻的感情愈发淡了。 尤其是这几日，景秉之回来的更晚了。 若不是怕罗人口舌，景秉之是恨不得住在花街上的。 “五爷会和四小姐一起吃茶，约摸是还在和太太您置气呢！”邹嬷嬷安慰梅氏，“他这也是想气气你，没有把四小姐放在心上的，你又何必气自己呢？” “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腹中的小少爷着想啊！” 梅氏哪里听得进去邹嬷嬷的话，“嬷嬷这话还是我的不是了？” “从前白素梅多嘴，害得我被姐姐时时训斥。”梅氏咬牙切齿，“如今，我不能挖了白素梅的坟，我还不能对付这两个歹毒的小东西？” “我记得如今的紫薇院是陈妈妈在管事？你想办法，让陈妈妈给这个喜欢到处乱跑的野丫头找点事做！” 第049章：入圈 梅氏是个喜欢事事计较的人，即使如今嫁了人做了母亲，发起脾气来也是小孩子心性，完全不顾之后如何收拾残局。 尤其是在景钟被景瑟伤后，她更是对白氏留下的两个孩子恨之入骨。 邹嬷嬷自知没有办法，只能叹了一口气，去了小厨房找夏妈妈传话给陈妈妈。 如果不帮梅氏出气，以梅氏那拙略的手段，怕是要落人口舌。 等邹嬷嬷一走，梅氏立即大哭了起来。 她自从遇见了白素梅便事事不顺。 幼年的时候，姐姐梅良玉和白素梅交好，又因为家里的先生是同一人，故而梅良玉对白素梅也生了那么几分信任。 每次白素梅对她不满，姐姐必定不问缘由训斥她。 之后，和她议亲的景秉之她起初是瞧不上的，却也耐不住景秉之生的好看，所以对景秉之有了那么几分印象。 可偏偏的，景秉之却娶了白素梅。 外面的人说景秉之是因祸得福，梅家拒了这门亲事，景秉之才能娶到白素梅。 那时的梅氏气的摔了一屋子的东西。 她虽不喜欢景秉之，可却觉得景秉之本就是中意她的，是白素梅不要脸抢了她的亲事。属于她的东西，哪怕她不喜欢，毁了也不愿意给旁人。 尤其是白素梅。 昔日，她也是因为赌气——才会在白素梅去世不久后，嫁到了景家。 可是白素梅没了，留下的两个小东西却是个歹毒的祸害。 梅氏想到这里，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委屈的不行，闹出的动静自然也不小。 翌日清晨，景秉之在听闻这个消息后，愈发觉得梅氏不懂事。在看见紫薇院派人送来的茶点后，更是觉得景瑟当真乖巧。 景秉之拿了茶点，连早膳都不愿意陪梅氏一起用，急匆匆地离府，像是在逃难似的。 这更让梅氏恼怒的不行，气的腹疼难忍。 她瞒着邹嬷嬷亲自唤了夏妈妈和陈妈妈来，更是放出话说，好好的折磨景瑟，出了事她来担着。 彼时，紫薇院内也不太平。 夏妈妈在得了邹嬷嬷的吩咐，自然把话传到了陈妈妈的耳里，更是提起了邹嬷嬷的允诺的种种好处。 当年景秉之会把陈妈妈派来景瑟的院子，也是因为梅氏帮了忙，所以陈妈妈自然愿意帮梅氏出气，说是知道感恩。但是实际上却是，陈妈妈明白这景家二房内宅内是梅氏说了算。 因为这几日，陈妈妈没少折腾景瑟，而东西两院的老夫人，自然也知晓了。 可大姚氏却故作不知，连急匆匆赶回府内和景瑟亲厚的小姚氏，也没有任何动静。 大姚氏向来纵容梅氏，所以不愿意插手二房的事情。而小姚氏是景秉之的生母，自然没有道理为一个孙女出头，而和儿子发生矛盾，生了嫌隙。 只是，陈妈妈不知道闻小月私下让杜柴传话去主院，说不需要插手此事。 杜柴和周氏是个聪慧，自然知道现在软弱的小姚氏，不如聪慧的景瑟靠谱。如果让小姚氏插手，没准事情变得棘手。 所以，周氏也瞒着小姚氏。 两个老夫人没动静，景秉之也没来紫薇院走动，再加上梅氏多次催促和保证，陈妈妈便下了狠心。 她不仅克扣景瑟的吃食，更是每日让景瑟抄写佛经。 然而这些，依旧不能让梅氏出气。 晌午时分，陈妈妈带了不少针线到紫薇院，说是再过些日子就是长公主寿辰，景瑟应该绣些东西给长公主贺寿。 景瑟虽然擅长绘画，可这精巧的手在刺绣上却是十分的笨拙。 之前，没少扎破手。 而且今日的针线陈妈妈都做了手脚，无论多厉害的绣娘用这些东西，都会觉得双手刺疼的厉害。 “陈妈妈这是什么意思？”闻小月站在景瑟的身前，一脸气愤，“这些日子你一直让四小姐抄写那些劳什子佛经，如今又要责罚小姐做针线活，你这是安了什么心？” 陈妈妈淡笑，“小月姑娘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呢？我老婆子一心为四小姐好，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成了我的不是！” 闻小月冷哼，“你以为你安的什么心，我不知晓吗？” 陈妈妈见闻小月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当下冷了脸，“小月姑娘是四小姐从庄子上带回来的人，是个来路不明的乡下丫头。不过四小姐宠你，我这个老婆子也不好多事，更没有亲自教你规矩。可这几日，小月姑娘是愈发不知道尊卑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居然敢顶撞管事妈妈！” 说着，她便要走上前抓着闻小月狠狠的打上一巴掌立威。 就在此时，候在院外的杜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瞧见内院的动静后，只是和闻小月丢了个眼色，就瞧瞧地退了下去。 闻小月立即往后一退，陈妈妈这一巴掌自然也就打空了。 陈妈妈怔了一怔，却见闻小月走上前，“我听闻陈妈妈当年被卖到景府，是因为死了父亲，没钱买棺材。我现在才知道泼妇便是你这样的，没爹养的东西。” 闻小月的声音极小，只有陈妈妈听见。 可是站在陈妈妈面前的闻小月，眼眶却红的厉害，楚楚可怜的模样。 “贱/蹄子！贱/蹄子！” 陈妈妈当年入长宁伯府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那几位伯父喜欢赌博，而父亲又是个浪荡子。家里因为借了印钱，最后还不起的时候才变卖儿女。至于父亲死了，要买棺材不过是个谎言！ 刚入府的陈妈妈因为生在乡下又不懂规矩，被少受气。 若不是后来白氏入府后瞧她有几分力气，让她在内院做事，她这辈子就算是用尽力气，也爬不到内宅来。 “你不记得太太的好，狼心狗肺。”闻小月继续说，“你这样的人，来日是要下地狱的。” 陈妈妈抓着闻小月的衣衫，抬起手就朝着闻小月打去，“你这个小/娼/妇，你才是没爹养的野东西。” 结果，景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抓着闻小月往后一退就摔在了地上。 闻小月站起来的速度极快，她想要还手，而景瑟却抓着她。 景秉之在外面就听见了院内的动静，他皱着眉头在听见了陈妈妈的话后，入院便看见陈妈妈对着摔在地上的景瑟破口大骂，“野/东西，野/种！” 景瑟的发髻有些乱，一双眼红的跟兔子眼睛一样，“陈妈妈你可以折辱我，怎么能污蔑我爹爹。” “我……我和你拼了！” 陈妈妈愣了愣，这四小姐是傻了吗？说什么疯话呢？ 第050章：清点 景瑟的身子本就单薄，又因为她常年吃药的关系，故而这些年来，她瞧着比其他少女更纤细、娇弱。 此时的她，双眼噙着泪，似想要和陈妈妈讨要一个说法，瞧着十分可怜。 陈妈妈本就把注意力都放在闻小月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一侧的景瑟，丝毫不知景瑟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你在说什么？”景秉之低吼，“你方才说什么？” 陈妈妈在听见熟悉的声音后，转身看见景秉之那张俊朗的容颜上全是怒气，吓的跪在了地上，“五爷！” 景秉之是读书人，这些年和梅氏发生争执也甚少动怒。可这不代表，他完全没有脾气。 “方才是……是小月姑娘，她先骂老奴这些话的。”陈妈妈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这句话刚好戳在了景秉之的心上。 景瑟自从出生后，因为是女儿的缘故，从不入景秉之的眼。又加上景瑟性子太过于安静、自卑，时常藏在人群里，也不爱主动和谁说话，恨不得谁也不发现自己。 所以这些年来，景秉之对这个女儿，十分的疏远。 但是，正也是因为景秉之的不管不问，所以方才那句‘没爹的野种’让景秉之愤怒。 哪怕这句话不是在骂景瑟，景秉之也会认为陈妈妈在暗中讽刺他。 小/贱/人！ 景瑟是故意的，是在害她！ 可即使知道景瑟在害她，陈妈妈依旧没有办法当着景秉之的面说景瑟的不是。景秉之是为官之人，最重尊卑。 “四小姐……四小姐……”陈妈妈抬起头盯着景瑟，哭着恳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奴知错了！” “老奴不该和小月姑娘吵架，老奴再也不敢了。您也知道老奴这些年最敬五爷，恨不得在家给五爷立长生牌，日日烧香祈福。老奴又怎么敢在背后说五爷的不是呢？” 陈妈妈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看着景瑟哭的厉害。 她知道景瑟心软，所以哪怕景瑟方才是故意的，也会因为她的眼泪心软下来。 景瑟抬起头窥了一眼院外，她见杜柴已经没了身影。 她要清理身边的眼线，本不用亲自出手，可她如果不站出来，那么小姚氏估计还会窝在主院，考虑把前院的种花的那块地，种点小芹菜。 那小姚氏回来做什么？还不如在庄子上自在。 既然身在旋涡里，迟早都要面对这一些，不如早点收拾的干干净净。 要让小姚氏真的动手，只能把自己和父亲一起算计进去。 一个是小姚氏的亲生孩子，一个是小姚氏的孙女，她就不相信小姚氏还能真的袖手旁观了！ “父亲，你别生气。”景瑟没有帮陈妈妈解释，只是有些委屈的咬了咬下唇，双眼红润，“陈妈妈……她……她平日里也还好。” 她不愿意落泪，故作坚强的样子，让景秉之也有了那么一丝不忍。 哪怕是养了十多年的猫儿狗儿都有了点感情，又何况是自己的女儿呢？ “她好？”景秉之冷冷一哼，“她怎么好了？” 景瑟犹豫了会才说，“女儿这些年一直未曾学着打理庶务，而柳妈妈又身在外院。母亲留下的东西都是陈妈妈帮着女儿管。若不是陈妈妈，女儿也不知选哪些东西给长公主做贺礼！” 当景瑟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景秉之也想起了自己来紫薇院的目的了。 今日在下朝的时候，他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白睢。 如今的白睢已经是黑云卫的副指挥使，手中握了少许的兵权，所以即使景秉之下意识知道要远离这样的人，却依旧碍于白睢主动上前问好，和白睢说了一会话。 白睢说这段日子长公主一直记挂景瑟，又无意间提起了听闻景秉之惧内的事情。 若红颜知己们说的是虚言，那么白睢的话——绝对不是随意提起的谣言。 谁都知道白睢只替定燕帝做事的，没准白睢的话，就是在提醒景秉之。 景秉之自然有些慌了，回来之后思索了一会就来找景瑟了。 他想让景瑟在长公主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那你选好了吗？”景秉之盯着陈妈妈，“拿来我看看！” 说完，景秉之便进了屋内，而闻小月也扶着景瑟跟在后面。 景秉之的言语并不友善，陈妈妈有了那么一丝慌乱。 前几日景瑟的确唤了她和芙蓉一起，帮忙从库房里选几样拿的出手的东西，说是要给长公主做贺礼。只是景瑟不知送什么，所以暂时未定。 但是白氏的嫁妆，大多都是长公主添置的。而景瑟小库房里的东西，几乎全是白氏的。 所以，白氏的东西，长公主怎么看的上？ 陈妈妈表面上应了下来，却也借着这个机会，私下拿了不少东西。 白氏的嫁妆太多，景瑟怎么记得住有哪些？ “小月。”景瑟说，“父亲喜欢吃君山毛尖，你去太太的小厨房拿一些过来，还要一些茶点。” 等说完这些话后，景瑟又对陈妈妈说，“你快去取来吧，我眼拙只觉得样样都好，不如父亲有一双慧眼，能一眼看出好坏。” 陈妈妈咬牙，有些不安的和闻小月一起退了出去。 片刻后，陈妈妈便端着一个楠木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三样东西。 景秉之皱着眉头，随意拿起一个，“羊脂玉八宝吉祥如意，这玉颜色和光泽都不算太好，也就值个几百两银子。” 说完，他又拿起另一个，眉头皱的又深了一些，“桃花玉领扣？这么小的桃花玉，还能做成领扣？” 最后一个景秉之更是嫌弃的不愿意拿起来，怕脏了自己的手似的，“虽然皇家喜用金器，可这双箸……上面不过是撒了一层金粉。” “你都挑选了些什么？”景秉之现在一肚子的火气，他盯着陈妈妈，“太太留下的东西，样样都是极好的，你怎么选出这些玩意来？” 陈妈妈因为得了梅氏的授意，自然不敢真心帮景瑟办事。她没有把银器拿出来，已经很给景瑟面子了。 “五爷赎罪，老奴眼拙……”陈妈妈吓的哆嗦，“所以才会……”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敷衍了事？”景秉之哪怕记性再差，也不会忘记陈妈妈曾在白氏身边做事，所以当年梅氏要派陈妈妈来照顾景瑟的时候，他也没有多想其中的原因就答应了。 他不喜欢插手内宅的事情，却不代表他对自己做过的事会失忆。 “老奴是真的眼拙啊，老奴只觉得这些东西样样都好。”陈妈妈对着景秉之磕头，“五爷，你一定要查明啊！” 第051章：撕咬 也不怪景秉之如此生气，哪怕他去赴同僚的寿宴，也绝对不会拿出如此廉价敷衍的东西。 而且，陈妈妈明显是在阳奉阴违。 景瑟垂下眼眸，似怒又不敢言。 但是在心里，景瑟却知道景秉之肯定是看出来了。 若景秉之真的愚蠢无能，也不可能在官场上那么多年，还没有出事。 只是景秉之不在乎景瑟，所以很多事情即使看明白了，也不会多言。 在他的眼里，只要不影响他的利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现在，陈妈妈的存在已经在影响到他的利益了，所以景秉之才会生气。 “常进，把她带下去。”景秉之沉着脸色，“送到庄子上去。” 陈妈妈吓的脸色发白，她拽着景瑟的衣袂，又一次哭求，“四小姐……四小姐你救救老奴。” 去庄子上？ 郑妈妈和吴妈妈就是在庄子上出了事的。 京郊的庄子都是杜管事在管，而杜家向来是帮小姚氏和景瑟的，她去了庄子上还能好好的活着回来？ 陈妈妈哆嗦的厉害，“五爷，五爷你饶了老奴吧，老奴真的不是故意的，老奴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是眼拙了啊！” 她哭的厉害，而景秉之却气的想吃茶压压火气。 他抬起手却发现桌子上空无一物，别说是茶水了，连普通的茶点都没有。 “茶呢！”景秉之低吼。 景瑟立即站起来行礼，然后不动声色的踢开陈妈妈的手，“女儿已经让小月去小厨房拿了。” 他们已经说了一会话，而闻小月却迟迟不归。 景秉之气的头疼，又一次的坐在了椅子上，他揉着眉心，“常进，你还在做什么，不把她拖下去？” 常进是景秉之的小厮，自然也知道景秉之的性子。 现在的景家虽然是大姚氏和梅氏说了算，可真正的主母却是小姚氏，而景秉之是小姚氏的亲生儿子，是梅氏的丈夫。 他虽然极少管内宅的事情，可一旦他真的生气插手的时候，这些下人们是会被狠狠责罚的。 常进提着陈妈妈的领子，拽着她就往院外拖去。 “四小姐，四小姐……救我……”陈妈妈叫的厉害，可景瑟低着头不看她的时候，陈妈妈就知道自己真的完了，“五爷，五爷……是五太太让老奴这样做的。” “老奴只是听从了五太太的吩咐啊！五太太说四小姐不懂规矩，又心思歹毒，所以让老奴惩罚四小姐。只有长公主往后厌恶四小姐了，她才能真的让四小姐知错了！” “五爷，老奴说的都是真的。五太太还给了老奴赏赐，老奴一点也不敢动啊！” 陈妈妈叫的厉害，而闻小月也在这个时候走了回来。 闻小月的发髻有些乱了，笑容也有些尴尬，“五爷您用茶，这是……” 闻小月话还未说完，景秉之便气的接过茶盏，想要吃一口茶镇压心里的怒火。 “呸……”景秉之一口茶水还未饮下，就被一股浓重的馊味恶心的差点吐了出来。 他本就是文人，如今却露出了失态的一面。 常进也被景秉之的动作惊的松了手上的力气，“五爷，你没事吧？” 景秉之盯着闻小月，“这都是什么东西？你是故意的吗？” “五爷恕罪！”闻小月跪在地上，“奴婢方才去小厨房拿君山毛尖，可是夏妈妈不给奴婢，说是五爷最不疼爱四小姐，怎么可能来紫薇院？她说，定是小姐自己贪吃，才会去小厨房诓果子和君山毛尖的。” “小厨房拿不到茶水，奴婢又去了茶水房取了四小姐平日里用的茶。” “茶水房里的茶叶和热水都是陈妈妈准备的！四小姐和奴婢也吃的。” 闻小月哭的厉害，她不经意抬起的手上，露出被抓伤的痕迹，“五爷，奴婢知错了。” “反了，反了，这是要翻天了！”景秉之拿起茶盏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常进，你去小厨房把夏妈妈也给我带过来！” 常进的速度极快，不过片刻他就抓着夏妈妈跟抓着小鸡仔似的提来了紫薇院。 夏妈妈在小厨房多年，身形更是臃肿。可她怎么用尽力气挣扎，也没办法从常进的手里，挣脱出来。 “我只问你，是谁吩咐你克扣紫薇院的东西的？”景秉之声音低沉，“如果你不说，就跟陈妈妈一起去庄子上，正好让你们两个老刁/奴做个伴！” 夏妈妈被常进的动作吓怕了，再看到一侧狼狈的陈妈妈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明白了缘由。 这几日紫薇院的动静，她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陈妈妈没少和她炫耀，说自己用了什么办法折磨景瑟，还让人找不出错处。 夏妈妈每次都笑的乐不开交。 拜高踩低，是她们最擅长做的。 只要这件事情办好，来日梅氏肯定会重用她们，给她们更多的好处。 只是夏妈妈怎么也没想到，景秉之真的来紫薇院了——而且，如今还帮着景瑟说话！ 这都是怎么了？天要下红雨了吗？ “五爷，老奴，不知道您真的来了。”夏妈妈立即反驳，“老奴从未克扣四小姐的吃食啊，是……是五太太说，如今要节俭，故而老奴才没有拿茶和果子给小月。” 景秉之再怎么也不喜欢景瑟，却也知道尊卑有别。 他以为梅氏惩罚景瑟，不过是小惩。 可如今这样？还叫小惩？ 他在长宁伯府多年，没有处理过内宅的庶务，自然也不知道原来所谓的小惩，还有这样的做法。 “都给我送去庄子上，都给我送出去！”景秉之大喊，“不，卖出去，都交给人牙子卖出去。” 他在知道是梅氏唆使的后，却也不敢继续查下去了。 梅氏是他的妻子，而他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将婆子们送出去，息事宁人。 不过，即使他如今维护着梅氏，可对梅氏的心，也终究生出了那么一丝嫌弃和厌恶。 就在陈妈妈和夏妈妈哭闹不休的时候，周妈妈扶着小姚氏从屋外走了进来。 小姚氏的脸色并不好，她在屋外听了半响，也听清楚了屋内的话。 她本以为处置了郑妈妈和吴妈妈便能杀鸡儆猴，如今看来她是大错特错了。 “秉之。”小姚氏说，“内宅的事，我来处置就好！” 第052章：处置 小姚氏从庄子上回来后，其实生了一场病。 只是她从未和外人提起自己的病情，因为又不喜小辈们给自己问安，所以谁也没察觉她病了。 唯有景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又陪着她说了好会话。 景瑟说，“是我不对！若祖母觉得累，那就回庄子上去吧。” 景瑟看着她的眼神，真诚又执着，“我会护好景家的。” 当夜，小姚氏和周妈妈聊了很多。 周妈妈和景瑟的看法一致，若小姚氏当真不能应付如今的局面，不如回庄子上休息。 只是周妈妈说，她不会陪着小姚氏回庄子上去。 周妈妈皱眉，第一次对小姚氏说了不敬的话，“四小姐如今还未十三，她用什么来护着长宁伯府呢？老夫人你可不要忘记了，若有朝一日长宁伯府出事，即使你丢了性命，也换不来众人的安稳了。” 小姚氏怔了怔，想起了景瑟和自己说的那个噩梦。 祸起萧墙。 她又怎么不怕？ 可骨子里她对大姚氏的敬畏，是来自多年的记忆。 “母亲。”景秉之没想到小姚氏到了紫薇院，立即皱眉，“你怎么来了？” 不过片刻，他的那双锁着的浓眉又缓缓的舒展了，“这事，儿子能处理。” “那你要怎么处理呢？”小姚氏找了个位子坐下，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你是不是要罚陈妈妈和夏妈妈去庄子上。秉之，在你的心里，南屏庄子便是用来让人受罚的吗？” 景秉之咯噔了一下，没想到一向不喜多言的生母，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赔笑，“母亲这是说哪里的话？儿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两个老刁奴，我会找牙行的人来，把她们卖出去。” 小姚氏低着头，一点也不意外景秉之的话，“秉之，你小时候也曾在庄子上陪我住过一段时间。” “母亲并不是读书之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可你也曾和母亲一起放过鸡鸭，你看那群鸡鸭都知道护着小崽子，而你呢？桐桐是你的孩子啊，你就忍心如此？” 景秉之有些不悦，他太讨厌小姚氏和自己提起在庄子上的日子了。 若不是小姚氏耽误他，那么他怎么可能比哥哥们晚两年入学。 “母亲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替桐桐出气了吗？”景秉之有些不耐烦，“家里的事情，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小姚氏苦笑，“既然你不愿意要这个女儿，那么我要她。” 说完，小姚氏看着陈妈妈和夏妈妈，“五爷要怎么处置你们，想必你们也听见了。现在，我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只要说出这些年来做了哪些事情，我就既往不咎，给你们银子还放你们离开。” 比起景秉之的惩罚，这个显然轻多了。 虽然不能继续在长宁伯府做事，最少可以留条性命。 “身契，我也会一并给你们。”小姚氏说，“你们好好想想！” 陈妈妈和夏妈妈不一样，她骨子里便是个背信弃义的人，所以很快就说出来，“东院老夫人，这事真不怪老奴。当初是五太太让五爷送奴婢来紫薇院的，五太太说让我往后要知恩图报。这些年五太太不喜欢四小姐和五少爷，她克扣四小姐的吃食，还让老奴惩罚四小姐，对……方才小月姑娘拿来的馊茶，就是五太太让老奴准备的。她说，四小姐是贱/命，不配吃好茶。” 话音一落，景秉之的脸色都变了。 景瑟是他的女儿，说景瑟是贱/命，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难道在梅氏的眼里，做他的女儿，便是贱/命吗？ “还有呢？”周妈妈继续问。 陈妈妈立即说，“前几日五太太唤我去她的院子里，说是让我找法子坏了四小姐的手，让四小姐一辈子都不能作画了！” 这下，不止景秉之的脸色变了，连小姚氏的脸色也瞬间苍白。 景瑟容貌不出众，即使身形纤细，可和其他贵族小姐比起来，她的确差了不少。 她不似白氏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景瑟唯一拿的出手，便是一手好画。 这是白氏自幼培养她出来的结果。 “真的是五太太让你这样做的？”景秉之盯着陈妈妈，“你若敢说假话，我一定卖你出去。” 陈妈妈哭着求饶，“老奴怎么敢说假话啊，老奴说的都是真的。” 夏妈妈见陈妈妈说的干干净净，心里更是苦涩的厉害。 景秉之这是装给谁看呢？ 这些年来，他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么？ 现在装出一副慈父的样子。 可即使知道景秉之是个自私的，夏妈妈却依旧附和陈妈妈，“五爷，你明察啊，我们说的都是真的。若不是五太太唆使我们，我们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苛待长宁伯府四小姐的事情啊！” 小姚氏等这两个人说完后，又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走到放着红木托盘的小桌上，从上面拿起桃花玉领扣，笑着说，“这些东西，是给长公主做寿礼的？” 陈妈妈低着头，不敢言语。 “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宁伯府没有银子用了！”小姚氏转身看着周妈妈，“白氏的嫁妆单子，还在吗？” 周妈妈愣了愣，“应该在的。” “你在庄子上管账多年，想必也会打理库房。”小姚氏看着地上的陈妈妈，又说，“去查吧。” 陈妈妈本以为能瞒过去，她没想到小姚氏如此难应付。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如今的小姚氏在处理这件事情上，真是滴水不漏。 “是五太太。”陈妈妈哭的厉害，她爬到景瑟的脚下，扯着景瑟的衣袂，“是五太太让老奴拿的！” “东院老夫人你明察啊，这是五太太让老奴做的。东西几乎都送去了五太太的院子做贴补，你要相信老奴啊！” 此时的夏妈妈只觉得自己荷包里的玉佩十分的烫手。 这是陈妈妈拿给她的，说是白氏留下的好东西。 夏妈妈本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可现在才发现是巨大的麻烦。 “你这个老刁奴！”梅氏的声音从外响起，“你居然敢污蔑我。” 景瑟抬起头，就瞧见张含玉扶着梅氏站在了门外，一脸不安。 第053章：白莲 张含玉安抚梅氏，“五太太你切勿动怒，你怎么也得为腹中的小少爷考虑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梅氏朝屋子内走来。 梅氏又急又气，她抬起脚就踹了陈妈妈一脚，“你这个老虔婆，你满嘴胡言乱语，还敢污蔑我，找死！” 虽然长宁伯府的人都知道梅氏不喜欢景笙和景瑟，可这件事情被摆出来明说的时候，梅氏终究是不乐意的。 而且，她这样自尊心强的人，还被人知晓拿了白氏的嫁妆。 若这话传到景家其他房太太的耳里，她还要不要脸了？ 陈妈妈一脸迷茫和胆寒，“五太太您前几日才找过我和夏妈妈，说要让我们苛待四小姐啊。这几日四小姐要什么茶点，你都说一律不给！” “对，你还让我们不许把五少爷的书房收拾出来。你说，五少爷若是学业有成，会更耀武扬威的。” 景秉之惊的目瞪口呆，“这话什么意思？” “糊涂，糊涂东西啊！” 他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么一个才华不错的儿子，眼看能靠着儿子在仕途上再前进几步，可因为梅氏的目光短浅，就要毁了他的儿子。 如果说方才的那些事，只是点燃景秉之的怒火，可现在这个消息，就已经触碰到景秉之的底线了。 “回五爷话，老奴说的都是真的，老奴——哎哟——” 陈妈妈还未来得及说话，梅氏又朝着她踹了一脚。 “你胡说八道，你这个老刁奴自己在这里作威作福，如今还敢污蔑我！我不打死你！” 梅氏说着便要打陈妈妈一个耳光，在一侧的张含玉立即又拖住她，“五太太，你得注意身子啊！” “舅舅！”张含玉担忧的看着景秉之，“舅妈如今还有身孕，你怎么也得看在这还未出世的小少爷面上啊！” 梅氏气的眼眶都红了，而张含玉却依旧是那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她像是真的在担心梅氏腹中的孩子似的。 “我虽然是外人，可如今我也不得不多说一句了。”张含玉叹了一口气，眉眼里噙着是浓的化不开的愁，“舅舅怎么能因为几个下人的话，就怀疑五太太的不是呢？这些年来，五太太操持后宅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如今五太太还有身孕，有什么事情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呢？” 张含玉说到这里，又走到景瑟身边，握着景瑟的手，“表妹，您向来既宽厚又仁义，自然不会因为几个下人的话，就和五太太生了隔阂。说起来，你也得唤五太太一声母亲呢！这天下，哪有母亲不愿意子女好的？” “五太太从前对你，虽然比较严苛，但是也都是为了你好！她是你的长辈，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所以她做的那些事情，也都是为了你好！” “表妹，你就不要再追究了吧！一家人和和气气不好吗？” 景瑟笑了笑，“原来，太太如此爱吃盐啊！我也是听三哥说起，表姐给五太太做的膳食里放了不少竹盐，才想起了这个事！这几日表姐不在五太太的小厨房里，是去了大伯母那边帮五太太做膳食吗？” 张含玉愣了愣，不知景瑟提起竹盐到底是何意！ 不过下一刻，她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她前几日的确想去接近大太太，结果这个大太太却是个难缠的。 她本以为好好和大太太说话，就能借用大太太的小厨房！谁知，大太太虚伪的不能再虚伪！平日对她总是和颜悦色，可等景从安一走，大太太就变了脸色且推三推四。 张含玉所有的耐心都耗在了大太太的身上。 为此，她没少和景从安哭诉。 景从安和大太太还为这个事情吵了起来。 可不知为何，即使景从安和大太太起了争执，可大太太依旧不愿意松口。到了最后，更是连伪装都不愿意多扮演了，直接和她翻脸。 张含玉借不到大房的小厨房，又不愿放低身份去公中的厨房，只能再次回到梅氏身边。 “表妹这是在说什么？”张含玉敷衍着笑了笑，“如今五太太有了身孕，吃食自然要精细一些！” “有身孕的人，应该吃的清淡一些，吃太多的盐对身子无益。就好比前几日表姐做的水馒头，是凉性的东西，也不适合有身孕的人用。”景瑟也笑了起来，“表姐跟在太太身边多年，而太太更视你为亲生女儿，你凡事应该多替太太想想！” “今儿的事，表姐说是家里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表姐忘了，陈妈妈和夏妈妈是外人，她们偷拿我母亲的嫁妆，更是仗着太太的势做出欺人的举动。若是传出去，那么丢人的是谁呢？” 张含玉立即反驳，“家里的事，怎么会传出去呢？” “是啊，家里的事，自然不会传出去。”景瑟摇头，“可若长公主寿宴，我真的拿这些东西去做贺礼，惹恼了长公主。等长公主来彻查此事的时候，丢的可就是长宁伯府的颜面了。” 景瑟看着景秉之，“还好父亲今日来了，不然以我的眼光，怎么能看出来这些东西的好坏？” 景秉之还未说话，跪在地上的闻小月也开口了。 她说，“张家表小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外人，不适合多嘴。可我瞧着你说的还不少呢！五太太吩咐夏妈妈和陈妈妈苛待我们小姐，可到了你的嘴里，却是宽厚之举。哪家有长辈，恨不得毁了小辈的手？” “五太太今日要害的是四小姐，来日呢？是不是就要对五少爷动手了。” “表小姐还当真是会慷他人之慨，反正你没丢什么东西，你自然想要说几句好话，讨好五太太！” 闻小月说到这里，朝着景秉之又磕头，“五爷，你一定要明察！表小姐方才的话，无非是强词夺理。你若真的听了她的，才是真的糊涂了！” 周妈妈瞧了瞧张含玉，也附和了一句，“我瞧着表小姐手上那串紫檀木佛珠，倒像是白氏留下来的那串。若我没记，这串佛珠是当年白氏亲自给四小姐在定国寺求来的，说是辟邪呢！如今，怎么就到了表小姐的手里了？莫非，我们四小姐竟舍得把亲生母亲留下的东西，赠给表小姐了？” 第054章：尴尬 屋内，剑拔弩张。 张含玉微微失神，半响后才敛目开始打量起身前的景瑟。 映入眼帘的人，不止有昔日纤细的身形，胸也微微隆起，有了属于少女青涩的雏形。尤其是景瑟的容颜，痘印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退去的干干净净，连半点印迹都找不到。 最让张含玉错愕的是，景瑟的气质也不一样了。 从前的景瑟像是卑微又丑陋的鹌鹑，而现在的景瑟却像是站在人群里孤傲的鹤。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夫。 因为这样的人，像是天之骄子一样，有着天生的掌控力。 此时的她像是一张被墨汁逐渐渲染的纸张，已经没了往日干干净净的模样，狼狈至极。 她没有说话，而景秉之也怔住了。 他虽不聪慧，可记忆力却不错，所以也仗着死记硬背拿了功名。昔日，他和白氏有诸多误会，而白氏对他向来也是不冷不热，直到他们两个有了孩子，关系才逐渐缓了下来。 他还记得景笙和景瑟出生的时候，他是真的高兴坏了，重重的赏了接生的稳婆一大笔银子后，就去看刚醒来的白氏。 白氏第一次对他笑的那么温和。 她说，“秉之，我们有孩子了！” “我们，以后好好过吧！” 景秉之眼眶一红，点了点头。 等白氏出了月子，景笙和景瑟总是小病不断，所以白氏和他一起去了定国寺求了两串紫檀木佛珠。那时他是真的喜欢白氏，也真的觉得拥有这两个孩子很幸福。 现在，张含玉手上那串熟悉的佛珠，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变了？ “既然是桐桐的东西，那就还回来吧！”小姚氏皱着眉问，“含玉，我们景家，可曾亏待过你？” 张含玉抬起头，还未来得及辩解，却见周妈妈走上前，抓住她的手将上面的紫檀木佛珠扯了下来，一脸戾气的盯着她看。 紫薇院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连杜柴也站在门外，嘴角噙着讽刺的笑。 张含玉来长宁伯府这么久，从未如此丢脸过。 她立即低下头，跪在了小姚氏身前，“外祖母这是说哪里的话？景家待我和姐姐恩重如山，若不是外祖父开恩，我姐姐怕是早就不在了。这些年，景家的恩情我一直都记得。” “还有，这串紫檀木佛珠我也不知是表妹的，更不知是谁留下的。当时，陈妈妈送给我的时候，我只觉得好看，并没有觉得不妥。” 周妈妈冷笑，“表小姐还当真是能说会道，陈妈妈不过是一个月例才二两银子的管事妈妈，居然能拿几千两的紫檀木佛珠赠给你。以表小姐的聪慧，居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表小姐可别说你不认识这拔尖的紫檀木，不然张大人可得气的从地下爬上来，骂你没眼力劲！” 张含玉和张含霜有个好父亲，张鹤卿虽然出身寒门，可无论是学识还是眼界都和其他人有太多的不同。他并不觉得女儿是拿来换取两家利益的工具，他认为自己的女儿也该知书达理、通晓天文地理。当年，还差点请到了慕大先生亲自上门教导这两个女儿。后来虽然慕大先生因病没去江南，却也引荐了梁文怀过去。 梁文怀的母家乃是靠着贩卖木料起家，后来因为家里孩子们杰出，才逐渐开始从官。梁文怀也曾在朝中担任过二品大员，后因不喜欢被束缚才辞官开始四处游玩。 若说被梁文怀教导了几年的孩子，居然不认识拔尖的紫檀木，这不是打梁文怀的脸吗？ “我是真的不知晓这东西是表妹的呀！”张含玉咬定自己无辜，“若我知道是表妹的东西，我怎么还会带来紫薇院，我这不是让人人赃俱获吗？” “外祖母，请你明察啊！” 张含玉说着，双眼渐渐的红润了起来，“我母亲自幼便同我说，外祖母是最仁慈又最和善的，所以让我和姐姐一定不能忘记景家。父亲也没少和我说同样的话。可惜……我父亲和母亲，福薄！” “苍天不仁，不给他们报恩的机会和时间！”张含玉的眼泪簌簌而落，“姐姐更是变成如今的模样。父亲和母亲一走，张家人就不愿意管我们，后来更是拿我姐姐威胁我……” 景瑟看着从外走进来的景从安，眉头微皱。 因为景从安的身后，跟着的是景笙。 景笙此时的脸色很难看，眉眼里都透露着怒气。 “祖母说，若我不愿意嫁给知州大人为继室，便要一杯毒酒送走我姐姐这个灾星。我父母不在了，如今就剩下一个姐姐了，我怎么能看着姐姐出事？别说是给五十高龄的知州大人做继室了，就是为妾室，甚至为奴为婢，我都愿意的！” 她说的悲惨，连方才气她的景秉之，也因为张含玉的哭声而生出了那么一丝松动。 “只是江南那些大夫的医术，终究不如京城里的大夫们医术精湛，所以我才会跟外祖母写信。我想救救我这个可怜的姐姐，她即使没了清白，被人唾骂是扫把星，可她也是我的姐姐啊！” “我也自知我出生卑微，配不上三表哥，可我……可我还是痴心妄想的想要嫁给他，我是真心的喜欢他！” “我不敢有奢望的，我……若东院老夫人觉得我是累赘，便赶我回江南吧！我只求东院老夫人不要迁怒我姐姐和三表哥，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人，求求东院老夫人你开恩吧！” “你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下辈子我为奴为婢，我都会报答你的恩典！” 张含玉本就生的情秀，此时哭的更是可怜，宛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景秉之更是想上前扶起张含玉。 而就在此时，景从安俯身扶起哭的梨花带哭的张含玉，“别哭了！” “这里就是你的家，谁也不能赶你走！”景从安叹了一口气，不顾男女有别的把张含玉揽入怀里，“若你一定要走，就带着我一起走吧。” “含玉，你没有配不上我，我若能娶到你，是我的幸事，是上天给我的最大的恩赐！” 第055章：眼瞎 景笙听了这句话，立即翻了白眼。 景瑟离景笙并不远，把哥哥那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全部看在眼里。 她也差点笑了起来。 张含玉还当真是有意思！ 一副我出生最可怜，全天下都应该可怜我，长宁伯府不能欺负我，不然就是不仁义的样子，像极了戏台子上的丑角。 可偏偏的，许多自以为是的男人们，就吃这套。 景瑟立即露出软软的样子，她张了张唇半响才说了一句，“三哥！” 景从安抬起头，就看见景瑟那副红润的双眼。 世人都喜欢美丽的东西，他们觉得看表面上的好，比去了解内心的有趣能有意思。 此时的景瑟已经不似往日那样黯淡无光了，她右眼下那颗红色的泪痣，更显得她楚楚可怜。 明明都委屈的要哭出来了，却依旧笑着说，“若表姐喜欢这串紫檀木佛珠，就送给表姐吧！我母亲留下的嫁妆和东西很多，样样都很好，我不介意少一样东西的。” “三哥，只要表姐能开心，我也开心！只要表姐和三哥不和我生出嫌隙就好。” “哪怕把母亲的嫁妆都送给表姐，我也——我也……” 景瑟低着头，“也，也大概没事呢！” 她委屈求全，却没有哭出声来，大度的不像是一个闺阁里的女子。 可很快也有人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景瑟在长宁伯府的地位本就尴尬，景秉之对她本就不疼爱，而梅氏又时常苛待她，连大姚氏也只偶尔给她那么一点好。唯有景笙待景瑟最好，可如今梅氏看景笙也不顺眼了，来日景笙的处境又怎么会好？ 只有景瑟委屈自己，让大房最有机会继承爵位的景从安顺心了，让来日的伯爵夫人张含玉如意了，那么长宁伯府来日才能成为景笙身后的助力。 毕竟，景铁铭和小姚氏年岁已高，护不了他们多久了。 世上最让人心疼的不是女子哭泣的模样，而是女子明明都很伤心欲绝了，还故作坚强的样子。 隐忍至极。 本来对景瑟有几分不满的景从安在见景瑟说出这句话后，心里也开始不安了。 他不想这样的。 “四妹妹，我怎么会要你的东西？”景从安立即说，“白家舅妈留下的嫁妆，自然是要给你的，我和含玉绝对不会乱拿你的东西的。你放心，属于你的东西，我和含玉绝对不沾染半分！” 景瑟没有说话，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而眼泪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我说真的，我绝对不会拿你的东西，也不会和你生了嫌隙。”景从安抬起手，“我发誓！” “只是四妹妹，你也知道含玉不会故意拿你的东西，这事……她是被人诓骗了！你别怪她，好吗？” 景瑟笑着点头，“我怎么会怪表姐呢，表姐待我最好了，我回来的时候唯有表姐来见我，更是带了水馒头给我消暑！我知表姐好，这事和表姐无关的！” 在景从安出现的那一刻，景瑟就知道今日的张含玉必定能毫发无损的离开。 陷入情爱的男女，在这个时候是不能分辨是非的。 所以，她即使说破了天，景从安也会认为张含玉是无辜的。 与其和景从安发生争执，不如利用景从安的这份愧疚之心，让景从安说出一个保证。 保证，他和张含玉不会拿属于她的东西。 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扣子，她都不舍得给外人。 她方才说那些话，无非是告诉这里所有的眼线，即使她敢给，在屋子里的人，也没人真敢要。 到了最后，她才提起水馒头，也是在提醒梅氏，自己早点擦亮眼睛。 这场闹剧到了最后，大姚氏都没有出面。 并不是大姚氏不想出面，而是大姚氏的屋里，也有白氏的嫁妆。 周妈妈开始拿着嫁妆单子彻查库房里的东西，有什么丢失的东西，也一并开始盘查。若是找不到的，就询问陈妈妈和夏妈妈…… 等夜深人静了，景笙才皱着眉头和景瑟道歉，“我没拦住三哥！” “你怎么拦得住？”景瑟笑，“表姐身边那个邓嬷嬷可是个厉害的，她一番话能说的表哥心都碎了，表哥怎么可能会听你的！” “红颜祸水，约摸就是这样了！” 景笙苦笑，“邓嬷嬷的确厉害，不过含玉表姐也不是倾国倾城，怎么三哥就……” “跟我哥哥比起来，她自然称不上倾国倾城。”景瑟取笑，“我哥哥才是……呀……” 景笙故作生气，弯着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景瑟的额头，“你还敢打趣我？你这件事情怎么要瞒着我？” “我怎么瞒得住你！”景瑟笑，“我不是让你留下随云在我这边？” 若不是随云，今日的张含玉怎么会带着梅氏自投罗网？ 她就不相信，梅氏和大姚氏不会生出一点疑心！ 景笙闻言也笑了起来，他抬起手又揉了揉方才敲打景瑟的额头的地方，眉眼里带着一丝担忧。 其实他方才敲打景瑟没用什么力气，可依旧怕自己是男子控制不好力气，打疼了她。 “那你真的打算让祖母放走陈妈妈和夏妈妈？”景笙问，“她们两个，该死的！” 景瑟扯了扯景笙的衣袂，让他停止揉自己额头的动作，才缓缓地回答，“她们死不足惜，但是若是真的死了，那么谁来和周妈妈一起追回我丢了的东西呢！有三哥的那些话，我想追回这些东西，也会方便很多，大房都不敢扣留我们的东西了，谁还敢留下呢？而且，祖母说了，要给他们生路。” “等尘埃落定，我就赏她们一人二百两银子，当着长宁伯所有下人的面。” 景笙恍然大悟，“你是打算让人知道她们两个人身上一起有四百两银子，会让外人心动！” “钱财，谁不心动呢？”景瑟点头，“有人心动，自然会要了他们的性命。你看，也不用脏了我们的手。” “只是哥哥！”景笙微微敛目，“今日的事情后，我总觉得有个怪异的地方。” “含霜表姐，是真的疯了吗？” 第056章：交权（4000字大章） 景笙立即回答，“当年替含霜表姐扶脉的乃是曲太医，听闻曲太医乃是太医署医术最精湛的人，连窦家老爷子都说，曲太医堪比在世华佗！” “曲太医说，含霜表姐得养着，没准那日就能想起什么。这话，他说的含蓄！” “其实，私下二伯母和我说过，她说，含霜表姐这是心疾。疯了，就是彻底的疯了。” “况且，含霜表姐曾有那样的遭遇，这……不疯也难啊！” 景瑟闻言苦笑，“也是！” 当年，张含霜其实已经有了一门婚约，据说是青梅竹马。 张含霜和父母出去游玩，也是为了采买一些东西，等回到府内就要准备待嫁。结果，一切都没了。 和张含霜定亲那位据说是个痴情的，可惜到了最后，因为家族的关系，终究和张含霜断了联系。 父母的死，妹妹的毒害，失了清白被人嘲笑，再加上未婚夫的背叛，每一件事都能逼疯一个年幼的女子。 “含玉表姐今儿说的那些话，哥哥可都听见了？”景瑟问。 景笙点头，“听见了！” “你还唤她表姐？她这种恶毒的女子，不配让你唤一声姐姐。”景笙皱眉，“她明知名声对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有多重要，可她偏偏恨不得这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含霜表姐不止亲眼看见父母惨死，还失了清白。在江南，这些消息自然无法隐瞒。可如今在京城里，又有多少人知道真相呢？现在这些知道真相的，都是从含玉的嘴里得到的消息。这京城里，小人众多，他们会怎么传含霜表姐呢？说她不是是扫把星，还生的……一副……” 即使景笙不再说下去，而景瑟也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他们会说，张含霜天生的妖媚样子，又是一个扫把星，才会招来这样的祸事。 这样的女人，应该早早的烧死。 这些人越是觉得张含霜污秽，便会让张含玉显得更是冰清玉洁，宛若这世上最纯洁无辜的存在。 即使有人想要说张含玉的不是，那也只是少数。 张含玉在用自己亲姐姐的血，铺成一条塑造‘善良，无辜’的道路。 况且，张含玉已经定了亲，而且景从安绝对不会因为流言而抛弃张含玉。可是张家其他的女子会不会被流言影响，就很难说了。 景瑟前世虽觉得怪异，却也没有想的透彻。后来她才明白，在很多人的利益面前，别说是姐妹之情了，就是骨肉也可以当做工具。 现在没有被背叛，只是利益还不够。 “桐桐。”景笙说，“你别怕。” 景瑟盯着景笙，立即回答，“嗯！” 世人多重利益，可也有那么一部分人，痴傻的认为感情更重要。 她和景笙就是，这是这小部分人中的两位。 等景笙离开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清晨，周妈妈派人来传话，说让景瑟早一些去主院。 屋外不知是何时下起了绵绵的秋雨，细碎的雨滴落在屋檐上逐渐滑落，打湿了还未彻底关上的窗。 景瑟点了点头，便跟着周妈妈朝着主院走去。 周妈妈跟景瑟说，“四小姐，你可别怪老夫人心软，一直都没有帮你。她的性子向来如此，想要做出改变，也得需要时间。” “我也是这几日在景家才知道姚家那边送来的陪嫁丫鬟、嬷嬷们嘴里，打听到了一些东西。当年姚家大夫人专权，后宅的事情都是大夫人说了算，而她又是个善妒的女子，没少折磨老夫人和老夫人的生母。起初老夫人小的时候，还想着反抗，偶尔也会去跟大老爷说自己的遭遇。可大老爷嫌她烦，说她是个长舌妇，随手拿起鞭子就打了她……” “四小姐应该见过老夫人身上的鞭痕吧，这么多年过去了，印子一直都未曾消。若不是老夫人的生母护着老夫人，哪会她或许就死了。” 一个人纵使再有傲骨，被打的多了，被折磨的久了，这傲骨也不存在了。 况且，小姚氏还有要护着的人，她的生母便是她的软肋。 在姚家多年，小姚氏被打的学会了隐忍，也学会了畏惧。若不是她后来容貌长的逐渐出众，能被父亲当做棋子来用，她不被打死、饿死，也会被关在黑屋里活活的吓死。 姚家大房的人，刻薄起来的时候，六亲不认。 “我听到这些，只是小部分。”周妈妈叹了一口气，“其实，说到底……”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她们不是小小姚氏，也不知当年的小姚氏到底经历过什么，能让小姚氏提起大姚氏的母亲大夫人，便浑身哆嗦。 那种不好的记忆，谁也不想让小姚氏自己去想起。 “周妈妈！”快到主院的时候，景瑟才说，“我从未怪过祖母，所以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说的这些，我也是猜到了一些，所以才会闹出紫薇院的事。” “她得站出来，得做到她该做的事。若她不站出来，往后想要再找机会站出来，就真的难了。” 前世的她便是站出来的太晚，以至于每日都后悔不已。 有些事情，即使她不想去面对，但是也深知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况且，景瑟逼小姚氏出来做这些，只是想让小姚氏解开一些心结。 她深知在小姚氏的心里，祖父有多重要。既然喜欢一个人，在得到了之后，就应该牢牢的抓住属于自己的感情，而不是推出去让给外人。 她是个自私且小气还善妒的人，做不到大度的把人让出去。 而且，大姚氏不配得到这份感情。 “桐桐来了？”小姚氏见景瑟来的时候，眉眼里噙着笑，温和的像是暖春里的微风，“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菜肴！” 景瑟也笑着走到小姚氏身前，福身行礼，“见过祖母！” “好，好，好！”小姚氏见景瑟气色不好，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她握着景瑟的手，让景瑟跟自己进了屋子。 早膳的菜肴是小姚氏亲自吩咐厨房准备的，每一样都是景瑟喜欢吃的，甚至她还细心的和厨房说起，景瑟不喜欢吃姜，哪怕是一根姜丝也没让厨房放。 “是祖母不对，让桐桐受苦了！”等用完了早膳，小姚氏才和景瑟说，“紫薇院的事情，我也是问了周妈妈和小月，才知道了一些。后来，又见到了含玉手上的那串佛珠，我才知道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都这些黑心肝的东西偷了不少。我本以为你父亲在知道这件事情后，至少也会帮你出气，结果……” “不过不要紧，他不帮你出气，祖母帮你出气。”小姚氏又牵起景瑟的手，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只是祖母没读过多少书，说话也实在不太好，所以那日我能说出那些话，已经是尽力了。桐桐，往后祖母不会再糊涂了。” “从前在宅子里，姨娘和我说，她说女子应该三从四德，不能生出半点反骨。我小时候没有听她的话，吃了不少苦，后来渐渐的，也就明白了姨娘说的话，约摸是对的。我谨言慎行，不敢出错，本以为一生就这样过了。可后来发现，这哪是什么生存之道啊，这无非是一种逃避的心态。” “姨娘对父亲和大夫人从未说过半句反抗的话，她唯一做的出格的事情，就是抱着我挨了几鞭子。可是后来，她依旧没了性命，不止她没了性命，连我那还未出世的弟弟，也不能睁开眼看看这尘世。当年，大夫人曾和我说，我姨娘是不能在姚家有牌位的，可……” “唉，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桐桐，你只要记得，往后祖母不会再逃避了，祖母会护着你，就好！” “你别怪祖母没用！” 小姚氏在装聋作哑多年后，再一次和幼年一样长出了那么一根傲骨。 景瑟闻言，却觉得心疼。 “这些都不怪祖母！”她任由小姚氏拦着自己，缓缓的说，“是……” 是祖父的错。 若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让她没有半点安全感。 昔日的小姚氏在姚家过的什么日子，连周妈妈都能在短短几天内查探出来，可景铁铭怎么就不知道呢？ 一个孤苦没有依靠的庶女，被打的不成样子才学会了顺从。若是景铁铭让小姚氏有了安稳的感觉，小姚氏又怎么会到现在都还畏手畏脚？ 这世上，又有那个母亲，是真的愿意把子女留给他人抚养长大的呢？ “祖母想了一宿，也没想好要把五房的管家权交给谁。”小姚氏说，“桐桐，你愿意不愿意，自己来管？” 景瑟摇头，“后宅的事情，多是西院老夫人说了算。不过如今西院老夫人理亏，她院子里的人拿了我的母亲的嫁妆，所以暂时不会插手紫薇院的事情。我瞧着，不如暂时把紫薇院大部分的权利交给大伯母！” “可……”小姚氏皱眉。 景瑟安慰，“祖母你放心，大伯母虽然也是姚家人，但是你别忘了，她也是长宁伯府的世子夫人。她来管理庶务再好不过！她是真的喜欢大伯父，自然不会让长宁伯府内宅乱起来。” 小姚氏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景瑟的提议。 她老了，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在管理生意和庄子的同时，还要亲自来打理宅子里的事情。 而且，她还得想办法挟制住大姚氏，实在疲惫。 等周妈妈把消息告诉景姚氏的时候，景姚氏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说，东院老夫人帮我帮着管五房的事，连……” 连主院还有其他的庶务，也让景姚氏一并打理。 照周妈妈的意思，小姚氏是十分的相信景姚氏的，之后约摸也会把庄子上的事情交给景姚氏。 景姚氏自然清楚景家的生意和庄子上的银子，乃是景家最大的收入。 她有些糊涂了。 小姚氏这是要做什么？小姚氏回来难道不是回来夺权的吗？ “老夫人年纪大了，精力也不似从前那样好。老夫人说，这往后长宁伯府都是大爷的，所以想让大太太您，多管一些事情，等来日真的掌家后，不会太吃力。”周妈妈说，“她说，如今四小姐还小，而五爷忙于政务，五太太又有身孕。五房这边，也请大太太帮忙帮衬着！四小姐过几日要去长公主府，要准备的寿礼，也请大太太帮忙挑选！” 景姚氏缓了缓，才点头，“我知道了！” “那就辛苦大太太了！”周妈妈说完便自行离开了。 等周妈妈一周，景姚氏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琢磨了一会才对身边的朱嬷嬷说，“你去查查看，昨儿老夫人见了谁！” 朱嬷嬷是景姚氏的陪嫁嬷嬷，自幼看着景姚氏长大，自然知道景姚氏心里的疑惑。 她点头便出了门。 很快，朱嬷嬷就回来了，“大太太，老奴查出来了，昨儿东院老夫人见了四小姐！” “四丫头？”景姚氏苦笑，“我就知是她，除了她也没有人这么明白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可不是，都说四小姐是个糊涂、胆小的。可你看看，如今她做出来的事，哪一件是糊涂的呢？无论是让东院老夫人住进主院，还是扫除紫薇院里有异心的人，她的手段可厉害呢！” “她是不糊涂！只是我没想到，她会让东院老夫人协助我拿回打理长宁伯府庶务的权利。这些年，西院老夫人霸道，仗着她是我长辈，我不能说忤逆的话语，一直拿着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只是大老爷在外本就辛苦，三年回京一次，我也不愿意和他说这些糟心的事。”提起丈夫，景姚氏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只是嬷嬷你也知道，我过的辛苦！” 朱嬷嬷自然知道景姚氏的苦，眼里也带了几分担忧。 当年，姚家大房会同意这门亲事，无非是想和景家捆的牢牢的，至于景姚氏会不会被嫌弃，大房根本不关心。那时，二房也没崛起，景姚氏根本没得选。 景姚氏当时是真的很怕，直到成亲那一日，景恒之握着她的手说，“别怕！”的时候，景姚氏才知道，这个看似五大三粗的男人，其实也有心细的一面。 他知道自己嫁来景家的目的，却依旧把她当宝贝一样呵护。 从此，她对他便是一心一意。 也正是因为他们夫妻感情好，所以这些年景姚氏才想着好好处理好后宅的事情，不给景恒之添任何烦恼。 “既然四丫头帮我，那我也帮她一把！”景姚氏想明白后，就对周嬷嬷说，“你这次亲自去紫薇院一趟！” 第057章：清除 景姚氏说完后，又压低了声音在朱嬷嬷耳边呢喃了几句，朱嬷嬷有些意外，“当真要这样做？那观音可不便宜啊太太！” “去吧！”景姚氏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说，“后宅不宁，恒之他们在战场上也不会安稳。” 朱嬷嬷见景姚氏下定了决心，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就领人去了库房。 这些年来景家后宅的大部分庶务都是大姚氏在处理，唯有那么一些零碎的小事，才会交给景姚氏。 因为小姚氏和景瑟在紫薇院闹了这么一出，大姚氏也不好再继续把持五房的一切，只好选择了松手。哪怕大姚氏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也深知若是自己再固执的插手五房的事情，会逼的五房的人把她贪了白氏嫁妆的事情说出来，到那个时候她的名声就真的毁了。 从景秉之对景瑟的态度上，不难猜出白家那边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长公主似乎是真的老了。人一老，就格外的心慈手软，想念身边的小辈。 只是大姚氏怎么也没想到，她不再插手五房的事情，而景瑟和小姚氏也没兴趣管理庶务，所以直接让景姚氏来管。 看小姚氏如今的处事，怕是以后会逐渐把管理长宁伯府后宅的权利，一并交给景姚氏。 大姚氏觉得有些不安。 古嬷嬷劝慰，“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啊老夫人！大太太这些年来对您一直孝顺，也从未有过忤逆你的时候，你何必担心她会夺你的权呢？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这样做啊！” “况且，如今姚家那边，二老爷也还要仰仗咱们大房，她若是有个聪明的，怎么会让您不顺心呢？” “老奴瞧着，这事我们还是暂时不要插手了，等长公主寿宴结束了，再做打算吧！” 大姚氏犹豫了会，“若长公主……若她器重四丫头，该怎么办？” “器重？长公主再器重四小姐，又能有多疼爱呢？当年白氏受了那样大的委屈，长公主也没说什么，还是让白氏嫁过来了。”古嬷嬷笑，“您啊，就别担心了！况且，陛下和长公主的感情，似乎也没那么好！” 大姚氏想了想，才叹了一口气，“你说这是怎么了，自从姚锦心这个小贱/人回来，我没有一日是过的顺心的！” “你别生气！”古嬷嬷又说，“等长公主寿宴结束，你再寻个由头把四小姐丢回庄子上去，最好是让她病的严重点。这东院老夫人一心疼四小姐，就跟着回去了！” “她回去了，就别让她回来了！” 大姚氏怔了怔，最后笑了起来，“还是嬷嬷懂我！” 古嬷嬷笑着拿了安神汤给大姚氏，心里的大石也因为大姚氏的妥协而缓缓落地。 她不愿意让大姚氏这个时候去多事，是因为她这些年没少在暗中拿紫薇院的东西，不止是紫薇院里的，连大房那边的好处也是照样全收。 这次的事情会闹的如此严重，其实也有景秉之的缘故。 白氏留下的东西是属于景笙和景瑟的，景秉之碍于颜面不好动这些东西，可不代表景笙和景瑟不能给他用。景秉之自己都没占到便宜，反而让外人拿了不少，他心里自然不舒服。 所以，景秉之对小姚氏的决定没有半点异议。 他现在不止不相信大姚氏，连对梅氏也生出了那么点嫌隙。 也正是因为景秉之和梅氏有了争吵，所以朱嬷嬷接下来的日子，在五房的地盘办每一件事都无比的顺利。 她把紫薇院里的小丫鬟和妈妈们撤走了不少，而芙蓉直接被朱嬷嬷送到了外院去，反而是一直在外做事的芍药、半夏被升为一等丫鬟，又一次在景瑟身边伺候。朱嬷嬷私下还和景瑟说，“四小姐若是往后有什么难处，只管和老奴说，四小姐不方便办的事，交给老奴就好！” 朱嬷嬷的确不怕得罪人，她不止动了紫薇院的人，连小厨房里的厨娘们也换了一批。最后瞧着紫薇院人实在是太少了，又亲自选了几个乖巧听话的丫鬟来景瑟身边伺候。 最后，她更是亲自去外院把柳妈妈接了回来。 柳妈妈是白氏的陪嫁妈妈，对白氏一直都忠心耿耿。所以朱嬷嬷认为，柳妈妈对景瑟也会爱屋及乌。 朱嬷嬷办事雷厉风行，不过几日就将乱糟糟的五房彻底的整理了一番。梅氏起初本有意见，可碍于景秉之那张发怒的容颜，只能彻底的忍了下去。 朱嬷嬷把事情办好后，又亲自拿了一尊羊脂玉观音给景瑟说，“这是我们大太太的意思，说是给长公主做贺礼的，咱们长宁伯府不能让四小姐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拿银子贴补！” “四小姐，这是上好的羊脂玉，玉质温润且颜色也很好。”朱嬷嬷递给闻小月，又道，“这尊观音拿来做寿礼，是再好不过的呢！” 景瑟没想到景姚氏居然会如此大方，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这些年来，她在长宁伯府备受冷落，而梅氏又时常苛待她。反而是景姚氏，对她一直都那样，不克扣她的东西，也不多给她什么！也正是因为景姚氏这样的行事，她才能苟延馋喘这么多年。 所以，在小姚氏问她要把五房的权利交给谁的时候，她立即想到了景姚氏。 景姚氏并不是个大度善良的人，可景姚氏也是的确希望景家好，所以她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利用景姚氏。 景瑟的确不太喜欢打理庶务，看账本一时还好，看久了也会生出那么一些厌烦之心。 “太贵重了！”即使两世为人，景瑟也很少见到这样贵重的玉观音，“我不能收！” 朱嬷嬷苦笑，“你就收下吧！大太太说，今儿一早，西院老夫人已经同她说了，这次陪姑娘您一起去白府的，除了大小姐以外，还有表小姐！” 景瑟倒是不意外张含玉会跟着去，毕竟如今的张含玉，能依靠的人也只有大姚氏了。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张含玉用了什么样的法子，让大姚氏居然同意了这个事情！ 第058章：出行 朱嬷嬷一直盯着景瑟看，本以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景瑟多少会露出震惊的一面，却不想景瑟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朱嬷嬷怔了怔，有些失神。 今日景姚氏在听闻这个消息时，表现出来的却没景瑟这样镇定。 起初在张含玉刚来长宁伯府的时候，景姚氏对张含玉也颇有照拂，因为心疼张含玉一个小姑娘领着张含霜这样的包袱，私下景姚氏还同朱嬷嬷说，若来日张含玉出嫁，她会帮忙添箱，多准备一些嫁妆。结果也正是因为景姚氏的心善，景铁铭以为景姚氏喜欢张含玉到骨子里，所以干脆促成了景从安和张含玉的亲事。 景姚氏在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终究有那么一些不高兴。 毕竟，她更希望儿子娶一个能帮到他事业的人，而不是像张含玉这样的累赘。 可即使再不高兴，景姚氏也未曾对张含玉做出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毕竟这一切都是景铁铭的决定。直到——张含玉开始利用景从安查探一些关于西南军营里的事情后，景姚氏才逐渐的开始不痛快。 私下，景姚氏警告景从安，“军中的事情，你少和外人说，就是我也不行！你是军人，不该擅自泄露军中的布防！” 好在景姚氏的警告是有作用的，后来张含玉再想打听，景从安也只是拒绝回答。可也正是因为拒绝了张含玉的提问，他怕伤了张含玉的心，更是想方设法的去讨好张含玉。 景从安是景姚氏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怎么忍心看着一个小姑娘如此折腾自己的孩子。所以，愈发对张含玉失望，连带对张含霜也不待见。 景姚氏并不是没有劝过景从安，可每次只是开了头说了几句，景从安便不再听下去，固执的像是一颗石头。景姚氏实在没辙了，一边要应付多事的大姚氏，一边又要担心远在边境的丈夫，如今还要害怕儿子被人利用。 这几年，景姚氏过的也是心惊胆战，没有一日安稳的。 “大太太还说，从前大小姐处事太过于固执，对四小姐多有不敬，四小姐您别放在心上。”朱嬷嬷道，“明儿大太太会让大小姐给四小姐您认个错，至于表小姐……” 朱嬷嬷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若是可以，请四小姐不要让表小姐出现在男宾的面前！” 景姚氏虽然不喜欢张含玉，却更讨厌张含玉想要踩着景从安和长宁伯府，重新去攀别的高枝。到时候，再想方设法的退了这门亲事。 若要退这门亲事，也得景从安开口，她张含玉不配！ 只是这个心思，景姚氏只和朱嬷嬷说过，如今和景瑟提起，多少有些难为情。 “我从前对大姐也多有不敬，我怎么好意思接受大姐的歉意呢？况且，我是妹妹也是小辈，没有让姐姐给妹妹说对不起的道理！”景瑟笑着回答，“至于寿宴上的事，我会一直在表姐身边的。而且，长公主向来不喜欢张扬，所以男宾和女客都是分开入座的！我瞧着女客一般不会遇见男宾。况且，若是有人问起，我定会同她们讲，表姐已经定亲了！” 朱嬷嬷太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了，她在得到景瑟直接的答复后，总算是放下心来，“那就多谢四小姐了！” 之后，朱嬷嬷又和景瑟寒暄了几句，才从紫薇院退了出去。 等朱嬷嬷走后，柳妈妈才从院外走了进来。 这些年，柳妈妈在外院吃了不少苦头，明明年纪比朱嬷嬷小了不少的她，如今瞧着却比朱嬷嬷更显得苍老。尤其是那一头银丝，十分的刺眼。 景瑟私下也送了几次银子到外院，只是柳妈妈不愿意乱用，都替景瑟存了下来。 “四小姐！”柳妈妈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你真的要去给长公主贺寿吗？” 景瑟接过茶水，嗯了一声。 柳妈妈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那，表少爷也在？” 听柳妈妈提起白睢，景瑟的指尖几不可见的颤抖了下。 “应该也在吧！”景瑟道，“哥哥说，白家表哥曾和他讲，若是不忙的话，也会出现的！” 柳妈妈叹了一口气，“若长公主心疼你，就不该让表少爷也出现！” “当年表少爷说的那些话，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依旧记得。可若不是长公主主动提起这门亲事，你又何必被人羞/辱呢？长公主若是真的疼你，又怎么会……” “好了！”景瑟打断了柳妈妈的话，“柳妈妈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你也说了，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算了！” 她现在可是一点也不想和白睢有牵连。 柳妈妈眼眶红的厉害，“我就是替四小姐你不值！” “长公主的生辰，你每年都送东西过去，还亲自陪长公主入宫小住。可是长公主却没把你放在心上！还有，表少爷这个白眼狼，若不是我家姑娘，他早就死了。可他不报恩就算了，还这样对四小姐您……若是我家姑娘知道他这样对你，该多伤心！” 即使白氏已经不在了，柳妈妈依旧喜欢称白氏为‘姑娘’，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 景瑟也知柳妈妈不喜欢长公主，却没想到柳妈妈在外院多年，比起之前更厌恶长公主了。 她想，约摸是自己过的不好，而长公主又没帮到她什么，所以柳妈妈才会如此愤恨。 可是，她现在不得不去接近长公主。 唯有去接近长公主，她才能获得暂时的安稳。唯有去接近长公主，她才能有机会入宫，去探望姑母。 柳妈妈不懂，她不怪她。 柳妈妈又念叨了好一阵子，她见景瑟依旧是不无动于衷的样子，气的直接出了门。 闻小月见柳妈妈生气，才安慰景瑟，“柳妈妈这是关心则乱，她是为了小姐您好！” “我知道，我不会生她的气。”景瑟坐在梳妆台前，心情却很好，“你知道吗？我是一定要去白府的！” 因为，裴长庚也在。 她想要见他，却又不知见到他的时候，该要说点什么。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手足无措。 第059章：白家（4000字） “不过柳妈妈虽是为了小姐，但我瞧着就不要让她去白府了。”闻小月有些担忧，“毕竟，这几日柳妈妈的言行愈发过分了，若是被长公主听见，总是不好的！” 长公主施悦盈并不是什么和善的人，这些年来私下也曾养过面首，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喜欢安静，才将面首们在几年前遣送走了。昔日的施悦盈，曾为了阻止驸马纳妾，也曾做出过活活杖毙驸马身边的丫鬟的事。 施悦盈会抚养白氏长大，其一是因为施悦盈不能生育孩子，其二是因为于施悦盈而言，白氏不过是她用来消遣的一个小玩意，也是用来博取丈夫喜欢的东西。 “我知道！”景瑟点头，“柳妈妈身子不适，就在家里养病吧！” 柳妈妈的性子的确改变了太多，不过前世的柳妈妈终究是陪景瑟走到了最后，所以如今景瑟对柳妈妈也颇有几分纵容。 只是柳妈妈的言行往后一定得改，不然稍不注意就会惹来麻烦。 闻小月知道有些事情不该多言，所以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伺候景瑟午睡后，就退了出去。 屋外，柳妈妈不知是何时站在廊下，她瞧见闻小月的时候，皱着眉头说，“眼看就要入秋了，你吩咐厨房让她们准备一些补品给四小姐吧！” “四小姐自幼身子弱，天气一冷夜里就会睡不好且手脚发冷，若现在再不给她补补，等天气真的冷了就晚了。”柳妈妈说，“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啊！” 当年，长公主就是因为身子虚弱且体寒，所以一直都未曾有孩子。 连长公主没有孩子都在白府过的不好，到了最后和驸马更是夫妻离心，又何况是往后的景瑟！ 柳妈妈虽然没有把担忧说的明显，而闻小月却懂了柳妈妈的想法。 方才，她还对柳妈妈有那么一丝不满，但是现在心里的那么一点不悦，却随着柳妈妈的关心的话语，而消失的干干净净。 “奴婢知道了！”闻小月点头，“奴婢这就去告知厨房！” 等闻小月离开，柳妈妈的目光才看了一眼屋内，良久没有离开。 翌日清晨，朱嬷嬷派人又送来了一些首饰和胭脂，而柳妈妈在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眉头却皱了起来。 朱嬷嬷以为柳妈妈担心这些东西不好，便立即解释，“这些胭脂、香膏都是我家大太太特意吩咐人特意买的，每一样都是顶好的，所以柳妈妈你放心。” “四小姐脸上的痘印也淡了，只要用这些胭脂遮一遮，会更好看的！”朱嬷嬷压低了声音，“都说女大十八变，可不过短短几个月，四小姐就愈发好看了！我瞧着，再过几年四小姐肯定会长的和白太太一样好看，那时一定能有一门好亲事！” 白睢推了和景瑟亲事的事情，朱嬷嬷也知晓一些。据说二太太窦氏为此没少发愁，更是担心景瑟嫁不出去。 不过现在好了，景瑟脸上的痘印终于淡了，眼看就要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柳妈妈怔了怔，“这些痘印真的能全部消了吗？” “能的！”朱嬷嬷点头，“虽不敢说一点印子都不留下，不过用上胭脂之后，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这些印子的。我听大太太说，今年去白府给长公主贺寿的太太夫人们比往年都多，没准……谁家就看上四小姐了呢！” 景筝的亲事没有定下来，是因为景筝孤傲，在亲事上也十分的挑剔。 景瑟的亲事没有定下来，是因为没有人上门提亲。 两个人终究是有区别的。 “四小姐还小，再过几年议亲也不迟。”柳妈妈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当年我家姑娘，也是十六才嫁到长宁伯府的！” 朱嬷嬷嗯了一声，便没有再应柳妈妈的话。 景瑟如今十二，哪里还算小？ 这夫婿又不是菜园子里的萝卜，需要的时候随便一拔就能找到。总是要慢慢的相看，然后才能定下来的。 这七七八八总得花不少时间。 景瑟不比白氏，白氏终究有长公主帮衬的，而景瑟能依靠的只是一个已经年迈的小姚氏。 柳妈妈不懂这些，朱嬷嬷也不解释。 毕竟，这个事情也不是她该担心的。 等到了夜里，柳妈妈送走了朱嬷嬷后，又让闻小月领着其他小丫鬟退下，才伺候景瑟更衣。 “四小姐，你长大了！”柳妈妈突然发出一句感叹。 她当年被诬陷偷了东西送去外院的时候，景瑟还不足十岁。 那时的景瑟瞧见谁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一双黑眼珠圆溜溜的，总是带着一脸的戒备。 虽然不过是短短几年时间，可柳妈妈却觉得景瑟和自己终究是生疏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当年那个在雷雨夜里，躲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小姑娘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自然长大了！”景瑟换好了里衣后，才躺在了榻上，“往后，我会护着柳妈妈的！” 柳妈妈闻言苦笑，“你瞧，方才说你长大了，现在却说孩子话了！” “四小姐，你了解长公主吗？”柳妈妈坐在床榻边沿，替景瑟掖好了被子，才缓缓的说，“长公主不喜欢那些，你都知道吗？” 景瑟略略想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母亲去世的早，所以她在年幼的时候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母亲和柳妈妈似乎都很避讳和她提起白府的事，她很事情都是靠自己打听到的零碎消息，把白府的一切知晓了个大概。 白家乃是簪缨世家，祖上曾出过两位宰相，是非常显赫的大家族。只是后来因为子嗣凋零和前一位家主的昏庸，最后连爵位都彻底的丢了。 到了白渊明这一辈，也是因为他殿试第一，才有人再一次注意到了白家。 白渊明的确有一番报复，可他还未来得及大展拳脚，便被长公主一眼相中。 先帝疼爱长公主，亲自赐了婚，更是对白渊明说，要他对自己的女儿好。 据说，白渊明本有位青梅竹马的小表妹，也因为白渊明被突然赐婚，郁郁寡欢而死。 谁也不知道小表妹到底是真的病死了还是气死的，总之就是在白渊明成亲之前她的确是香消玉殒了。 不过到底是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有的时候，姻缘根本不是自己说了算。 白渊明和长公主成亲的时候，场面很宏大。 据说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甚至亲自去送了长公主，给足了白家面子。 白渊明和长公主成亲后，直接到了兵部任了侍郎，根本没有外放。眼看白家又要恢复昔日的高度，可白渊明却意外的病了。 这一病便是很多年。 期间，长公主身子体寒的事情也终究是没有瞒住。 白渊明的母亲曾和长公主商议，说想要纳个妾室给白渊明，结果长公主直接把白渊明身边有姿色的丫鬟杖毙了。 长公主怨白渊明不识好歹，又觉得白家人只是在利用自己，后来夫妻的感情更是恶化了下去—— 直到，白氏的出现。 白氏的父亲只是白家庶枝的少爷，而白氏的母亲是西域的舞姬。因为白氏的生母上不了台面，而父亲又不负责的缘故，长公主在机缘巧合下，直接把白氏接到了身边抚养。 白氏的确聪明，在这样尴尬的环境下，居然化解了白渊明和长公主常年冰冷的关系。 在白渊明去世的前几年，他和长公主才勉强像个夫妻。 后来，白渊明死在了一场疫病里。在白渊明去世后，他的母亲也追随着去了。 长公主那段日子过的浑浑噩噩，若不是白氏陪着，长公主怕是也很难撑过那段日子。 白氏越大，容貌就越出众，而因为教她的夫子更是年少便出名的慕大先生，所以当年的梅妃也曾在白家念过一段时间的书，和白氏成为了手帕之交。 景瑟也曾听人说，母亲本该和梅氏一样，入宫为妃的。可是后来，却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嫁来长宁伯府。 这个事情母亲从未说起过为什么，而柳妈妈去世的早，也没和她提起过。 母亲嫁给父亲的原因，像是掩盖在尘土深处的秘密，再也不能见阳光。 “你母亲去世后，老爷子曾说，要让长公主亲自抚养你。”柳妈妈缓缓地说，“当时，长宁伯也是替你着想，觉得你在长公主身边长大，比起在景家会好很多！” “可是，长公主没有答应！她说你是景家的孩子，在景家挺好的。若是有空，就让你偶尔回去看看就好！“ “四小姐你知道为什么吗？” 柳妈妈苦笑，“因为那时的你，长相不出众，性子也不好。” 景瑟没有应柳妈妈的话，眉眼里却带了几分打量。 她当时身子虚弱，一直都在用药。就在那段时间里，她脸上疯狂的长痘，瞧着有些吓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又怎么愿意被人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所以在长公主亲自来景家的时候，她都是躲在人群里，不愿意被人多看。 “长公主待小姐您并非真心，当年她也是碍于驸马的面，才会对我家姑娘好的！”柳妈妈说，“你切勿把长公主当什么好人，也不用太去讨她欢心！” 柳妈妈怕景瑟吃亏似的，又一次在景瑟面前念叨起长公主的事。 柳妈妈言语里的敌意，显而易见。 景瑟微微敛目，脑海里却是一片清明。 柳妈妈虽然自幼陪在她母亲的身边，可终究是白府的人，为何从白府出来的人，会如此的厌恶长公主？ 长公主和白渊明的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这两个人的感情到底是谁对谁错，她自然也无法去查探。但是这些年，若不是长公主一力支撑白府，若不是长公主坚持不改嫁，继续做白家的祖母，那么白家会败落也只是几年的时间！ 可偏偏的，柳妈妈却觉得长公主像个祸星。 她总觉得柳妈妈瞒了自己很多事。 “我知道！”景瑟不愿柳妈妈担心自己，只是应付着说了一句，“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柳妈妈愣了愣，还想要说其他的话，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她叹了一口气，等景瑟睡下后，才从屋内走了出去。 柳妈妈的确不喜欢长公主，她总是认为白氏的死，其实和长公主脱不了干系。外人皆说白氏遇见了长公主，是前世烧了高香的缘故，可柳妈妈却不这样认为。 若不是白氏聪慧，那么白氏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也很难说。 当年的白氏在白家过的步步艰辛，所以白氏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过那样的日子。 既笨又蠢，容貌不出众，默默无闻的过一辈子就很好。 可现在…… 柳妈妈想起景瑟的那张脸，心里终究是觉得害怕。 一切，似乎都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了！ 时间过的极快，转眼就到了长公主寿辰这一日。 大太太景姚氏早早的吩咐人准备好了马车，还亲自去接了女儿景筝。 景筝如今及笄，容貌间已经褪去了稚嫩，像是一朵盛开在春日里的花。 此时的景筝眉眼里还带着几分不耐烦，尤其是在见到景瑟的时候，那股不耐烦愈发浓烈了。 “表姐！”张含玉也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她这段日子约摸是过的不好，比起从前清瘦了不少。 景筝看了一眼张含玉，连招呼都不愿意多说一句，就直接往马车内钻。 张含玉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好了，都快上车吧，今日是长公主寿辰，我们不能失了礼数，若是迟了必定罗人口舌！”大太太景姚氏也拿自己这个脾气古怪的女儿没有丝毫办法，人都说读书能明理，可偏偏到了景筝这里，就变的不一样了。 她这个女儿景筝的确是聪慧，可是处事也的却是十分的冲动。 景姚氏叹了一口气，安排张含玉去最后一辆马车，而景瑟和景筝坐一辆，自己在第一辆。 景瑟还未来得及上马车，张含玉便立即揽住景瑟的手，“表妹，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可以跪下给你磕头认错的！” 第060章：大小姐 张含玉本就生的清秀，如今眼里噙着泪水的模样，更显得楚楚可怜。 景瑟只是这么看着张含玉，都能生出一丝怜悯之心，又何况是血气方刚的男子们？怕是恨不得亲自去护着张含玉才好。 “表姐这是说哪里的话？”景瑟淡笑，“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说着，她不动声色的想要扯回被张含玉搂着的手臂，却见张含玉丝毫不动，稳如磐石。 “我真的不知道那串佛珠是舅妈留下的！”张含玉声音几乎都颤抖了起来，“若是我知道，我一定不得好死！” 景瑟笑了出来，“表姐又何必呢？” “虽说神佛这个东西只是寄托，可是若真的在，怕是也没空来管这种小事吧！”景瑟是真的不愿和张含玉多说什么，可张含玉却像是黏上了她，一定要和她坐一辆马车。 “你们到底走不走？”景筝有些生气的掀开窗帘，盯着不远处的景瑟和张含玉，“一个小偷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做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即使神明不惩罚你，你也不怕谎言说多了，把自己给活活的咒死！” “还有你！”景筝盯着景瑟，像是看废物一样，“五弟那样聪慧，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拖后腿的蠢妹妹。还不快上马车，你再和这个女的一起废话，你们一起都给我滚到后面的马车去！” 朱嬷嬷在听见景筝的话后，下意识呵斥，“大小姐！” 景筝皱眉，回了朱嬷嬷一句，“我又没说错！她们两个墨迹死了！一个蠢笨，一个狡诈，比戏台上的角还有意思，干嘛要让她们分开！” 这次，连景姚氏都忍不住了。 “景筝！你给我闭嘴！”景姚氏低吼，“你再多嘴，不如就回去休息！” 景筝见母亲是真的生气了，到了嘴边的话才吞咽了下去。虽然她没有再说什么，可那白眼翻的几乎上了天。 张含玉是怕景筝的，毕竟这个景家大小姐当真是被宠着长大的，脾气上来的时候还和景铁铭发生过争执。当时，若不是景姚氏拦着，景铁铭估计一鞭子得抽死景筝。 她不敢再拖着景瑟，若一会把景筝弄生气了，更难听的话景筝都能说出来。 闺阁里的小姐们，越是读书越是温雅，而景筝越是读书，却越是粗鲁。 景瑟倒是不介意景筝说的那些话，在张含玉放开她之后，她才被闻小月扶着上了马车。 景姚氏准备的马车很大，里面也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羊毛毯，踩上去十分的舒服。闭上眼，还能闻见这毯子里散发的一股淡淡的安神的香味，应该是被人用香料薰过。 景筝的脸色不太好，她在看见景瑟上车后，依旧是一脸不悦。 景瑟坐在景筝的对面，借着马车内柔和的光线，打量着景筝。 景筝的容貌和景姚氏有五六分相似，她像是自带了一股儒雅的气息，只是这么安静的坐着便让人感觉到舒服。当然，前提是景筝不说话的时候——可景筝一旦开口说话，就像是春节里被人点燃的炮仗，见谁炸谁。 前世景家败落后，景筝就跟着景姚氏一起回了姚家。 后来，景筝嫁给了出身寒门的远房表哥，再后来据说死于生产时孩子太大，母子一起没了。 景姚氏甚少和景瑟提起景筝的时候，唯有一次喝多了，才哭着说自己对不起景筝，说自己不该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可具体到底是为什么，景姚氏却没有再说。 倒是景瑟有一次见过景筝的那位表哥，觉得容貌当真丑陋、粗鄙。 以景筝的心高气傲，却愿意嫁给那样的一个男人，其中多少委屈，怕是没有人知道。 “看什么看！”景筝也发现了景瑟在打量自己，那双秀气的眉皱成一团，“我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你和我那个三弟一样，眼睛都是白长了！”景筝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里掏出一本孤本残卷，又淡淡的说了一句，“周妈妈没告诉你吗？这几日盘查东西的时候，从张含玉的屋子里搜出了多少你的东西？你居然还能笑着和她说话？这样贪得无厌的女人，你不是她的对手，下次躲远一点！” 说完，景筝看了一眼景瑟，半响后更是啧了一声，然后一脸无奈的摇头。 她不再说话，目光放在了手里的残卷上。 不过片刻的时间，本来一脸怒气的景筝也因为转移了视线和思绪的关系，笑容又逐渐的恢复。 她瞧着残卷的样子，像是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景瑟没有再看景筝，而是抬起手来挑起车窗帘子，瞧着外面。 张含玉去了最后一辆马车，而朱嬷嬷因为年纪大了，所以也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的朝着前方驶去，景瑟的目光也逐渐的收了回来。 方才，景筝说的话她自然都知道。 母亲的嫁妆基本都追回来了，而张含玉的屋子里，的确藏了她不少的东西。周妈妈没有给张含玉半点颜面，带着杜柴就去张含玉那里拿东西。 即使张含玉有景从安护着，也终究不得不拿出来。 杜柴说，张含玉哭的挺惨的。不过，他在看见张含玉屋子里的东西后，倒是觉得张含玉太厉害了。 明明是一个表小姐，无论是院子的布局和占地面积，都比景瑟的紫薇院强了太多。 杜柴说，“表小姐还当真是厉害！” 其实，张含玉厉害之处在于，这个人擅长把可怜二字发挥的淋漓尽致。但是遇见了那些利益为先且铁石心肠的人，张含玉的这点厉害，也就不算什么了。 景瑟的思绪逐渐的飘远了，两世重合，彷佛在梦中。 “喂！”景筝见景瑟一直失神，皱着眉头又推了推她，“到了！” 景筝没有急着下马车，而是在看了看外面的马车后，又一次和景瑟说，“你一会和钟家小姐去花园的时候，若是遇见了一个穿着桃红色长裙的小姑娘，就躲远一些，知道了吗？” “别去找死！”景筝又说，“那是汝阳郡主！” 第061章：明玉 景筝怕是忘了，景瑟其实曾和汝阳郡主见过一面。 那时，也是钟明玉出面帮她化解了尴尬。 汝阳王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而汝阳王妃又十分宠爱这个女儿，导致这个汝阳郡主无法无天。 可是，偏偏汝阳郡主遇见的也是不怎么喜欢讲理的钟明玉。 所以当时闹的十分不愉快，而景瑟也因为钟明玉的仗义，和钟明玉关系来往密切了不少。 虽然外人都在传钟明玉会去接近景瑟，多半是因为景笙的缘故，可钟明玉却丝毫不避讳。 她说，“你哥哥长的好看，我喜欢多看几眼，又不是让他嫁给我？况且，我就是个俗人，我就喜欢长的好看的人，这原本又没有什么错？” “你若长的好看，我也喜欢你！”钟明玉说的坦然，没有半点隐瞒。 不过，钟明玉说的也都是真的，和钟明玉来往关系较好的闺阁小姐们，一个个容貌都很出众，唯有景瑟是个例外。 钟明玉虽然喜欢好看的人，却也没有因为景瑟容貌不出众而疏远她。 逢年过节的时候，她送其他小姐们什么东西，也会送同样的东西给景瑟。 “记得了吗？”景筝有些不耐烦的问。 “嗯，记得了！”景瑟笑的温和，“多谢大姐！” “谢什么谢！”景筝似乎没想到景瑟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还笑的乖巧温顺，她有些失神的愣了一会，才嘀咕着下了马车，“我又不想帮你，怕你惹事而已！” 景瑟被闻小月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她抬起头就看见了眼前熟悉的白府。 白府在京城占地面积不算大，可里面的布置却很精致，亭台楼阁样样俱全。当年长公主嫁来白府的时候，先帝曾派了不少匠人亲自来白府帮忙修葺府邸，而长公主更是把公主府里许多的东西，都直接搬来了白府内。 景瑟记得幼年和母亲去拜见长公主，犹记得那时长公主住的院子，柱子上都是刷了一层厚厚的金粉。 后来母亲去世了，她也就没机会再去长公主住的院子了。 “桐桐？”有个少女的声音响起，“是桐桐吗？” 景瑟顺着少女的声音望过去，就见一个穿着朱红色长裙的少女，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少女笑的灿烂，那张圆润的脸型，并没有随着少女的长大都变得消瘦。她走到景瑟的身上，身上绣着的牡丹花在阳光下显得夺目，“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钟明玉其实远远的都看见了长宁伯府的马车，她一直没有动身跟着领路的小丫鬟朝着里面走，便是在等景瑟。 她也听人说起景瑟在庄子上出了事的消息，本来她要亲自去长宁伯府探望，可却碍于景笙突然的归来，而停住了脚步。 她的确喜欢景笙的那张脸，可如今的她也在议亲的时候，总是要学会避嫌的，不然她的外祖父会被她气的吹胡子瞪眼。 私下，外祖父也曾问过她，问她为何喜欢和景瑟来往？ 景瑟和她认识的时候，脸上的痘痘瞧着甚是吓人，即使铺上了厚厚的脂粉，却也依旧挡不住那些快要化脓的痘痘。 她只喜欢好看的玩意，没必要和一个不受宠又难看的小姐走到一起。 钟明玉哪会没有多想，只是回了一句，“她善良呗！” 景瑟在长宁伯府的处境其实并不好，从景瑟每次穿着的衣衫上不难看出，这个长宁伯府的四小姐，过的还不如钟明玉身边的大丫鬟自在。但是也就是这么一个可怜兮兮的四小姐，在汝阳郡主要处死一个小丫鬟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替小丫鬟揽下了责任，救了那个小丫鬟一命。 “外祖父你知道吗？我问桐桐，我说你明知道救一个小丫鬟，会被人当众羞辱，你还去救，你是不是傻，太自不量力了？结果你猜她怎么说，她说不过是闲言碎语而已，她不怕的。而且，她被外人数落习惯了，被人再多数落一回，也没什么缘故。而那个小丫鬟才十岁，若是真的被打五十大板，就没了性命了！” “你看，明明很聪明的一个人，却又要做傻事情！” 那时钟明玉的外祖父听了，却是笑了出来，附和着说了一句，“的确是个傻的！” 一个小丫鬟而已，何必如此呢？ “是吗？”景瑟任由钟明玉挽着自己的手臂，笑着说，“明玉姐姐，谢谢你前些日子送来的补药！” 钟家送来的补药，每一样都是极好的。而且钟家本就是经商的家族，所以很多东西是宫内都没有的珍品。 “和我说什么谢谢！”钟明玉看着景瑟如今的这张脸，当真是爱不释手，她没忍住抬起手揉了揉景瑟的面颊，“你用了什么脂粉？” 景瑟苦笑，“是大伯母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买的，若明玉姐姐喜欢，我回去后给你送过去！” 钟明玉摇头，“你还不如送我一些吃的，我要脂粉做什么？” “你送她脂粉，不是浪费银子吗？”一个少女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她那张柿饼脸，得铺多少脂粉，才能掩盖那些肉啊？” 景瑟抬起头，便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桃红色襦裙的少女，一脸讽刺的看着钟明玉。 这……她记得汝阳郡主不是先进去了吗？ 在一侧的景筝在听见这个声音好，差点又对景瑟翻了一个白眼。 得，她方才的话白叮嘱了。 这汝阳郡主就是个移动的炮台。，见钟明玉在哪里，都要轰上几炮。 汝阳郡主是个记仇的，她一直都记得当初钟明玉是如何护着景瑟，然后羞辱自己的。 “唷，这不是长宁伯府的四小姐吗？”汝阳郡主也注意到了景瑟的存在，目光在景瑟身上扫了一圈后，又笑着说，“看来四小姐今日用的脂粉还当真是不错，一脸的痘痘都能给遮住了！瞧着，倒是像个人了！” 汝阳郡主的话，丝毫不带遮掩的讽刺。 因为她们几个人都站在白府门口，自然也吸引了不少其他人都看了过去。 场面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第062章：则溢 汝阳王和当今陛下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而是大燕朝里唯一的一个异姓王。 先帝在的时候，汝阳王的手里也曾有不少兵权。可是自从先帝去世后，汝阳王娶了陈家最小的姑娘为妻后，他手里的兵权就逐渐交了出去。 曾有人说，其实薛怀宁的死和汝阳王也脱不了干系。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年来一直未曾成亲的永乐公主，对汝阳王俞家没有半点好感，私下更是让定燕帝把汝阳王手里的全部拿回来。 不过，无论定燕帝是为何剥夺了汝阳王的兵权，却依旧不代表汝阳王被定燕帝放弃。 因为汝阳王妃姓陈—— “那也比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好。”钟明玉笑了笑，“都说汝阳王妃向来知书达理，怎么汝阳郡主却……啧啧……” 汝阳郡主自然没想到钟明玉会提起自己的母亲，她气的直接走上前便想要动手。 她自幼和那些长在深闺里的女子不一样，她擅长骑射，尤其是一手长枪更是挥的极好。 若是动手起来，钟明玉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景瑟见汝阳郡主要动手，下意识把钟明玉往后一拽，自己站在了钟明玉身前，“汝阳郡主自重！” “今日是长公主的寿辰，是大喜的日子。若郡主要在这里吵吵闹闹，便是给长公主添了烦恼！”景瑟皱着眉头，盯着汝阳郡主，“郡主若不为王妃考虑，也该为自己多想想！” 汝阳郡主在听闻这句话后，立即停下了脚步。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你放肆！” 景瑟的话是在威胁她吗？ 汝阳王妃虽是陈家人，多年来深受陈太后照拂，可是长公主却是定燕帝的嫡亲姐姐。 长公主和定燕帝虽都是在陈太后的膝下长大，可长公主和陈太后的感情却不太好，当年陈太后曾想阻止长公主嫁到白家，长公主和陈太后为此大吵了一架，之后关系更是淡了。 因为长公主的缘故，定燕帝和陈太后的感情，也不似往日那样好。 今年长公主的寿宴，邀请的人比往年更多。 汝阳王妃因为身子不适的缘故，今日虽然没有亲自前来给长公主贺寿，可是送来的东西却是不少。若汝阳郡主在白府大门外吵吵闹闹，更是和钟明玉动手的话，那么长公主作为白府的女主人，又怎么会高兴？长公主过几日还要入宫，若是把这个事情跟定燕帝说了，那么谁也不知道定燕帝会不会惩罚汝阳王妃，怪她纵女无度。 景瑟在提醒汝阳郡主，如今的汝阳王府不再是昔日那个手握重兵的汝阳王府了。 汝阳王府已经得罪了先帝最小的妹妹永乐公主，若是再得罪长公主——于她们而言，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太后娘娘曾说，虽然大燕如今崇尚习武，但是女子本就不是男子，更应该知书达理！”景瑟又说，“我想郡主时常在太后身边走动，自然比我们更明白太后的喜好，不会做出违背太后圣意的事情！” 定燕帝以武治国，而陈太后却觉得朝廷上必须重视文臣。 若是此时的汝阳郡主想用武力解决一切，不是等于打了陈太后的脸么？ 汝阳郡主被景瑟的话气的一时愣住了。 她眯了眯眼，开始打量起身前的景瑟。 不过几个月不见，这景家的四小姐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止那一脸的痘印不见了，而且身形比起从前的瘦弱，更显得婀娜多姿，那腰居然比她还要细上不少。 大燕以瘦为美，所以像钟明玉这样的女子，和美字是占不上边的。以前的景瑟虽然也瘦，可是却也太黄了…… 到底是怎么了？ 那个胆小怕事只知道躲在钟明玉身后的景瑟，怎么像是脱胎换骨了似的？ “你到时伶牙俐齿！”汝阳郡主哼了哼，在瞧见身后的人盯着自己取笑的神情后，又压低了声音，“你再厉害，也不过是白睢不要的东西！景瑟，来日方长呢！” 说完，她转身就朝着府内走去，没再和钟明玉纠缠下去。 等她一走，钟明玉才皱着眉头说，“你一会跟在我身边！” “俞昭昭是个记仇的，也是个胆大的，她既然能说出那些话，肯定也会找你麻烦的！”钟明玉揽着景瑟的手，“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和你分开后再和她吵架的，如今倒是把你连累了！” “还有，俞昭昭曾在军营里呆过一些日子，她下手没轻没重的，你方才怎么就挡在我前面了？若是她动手，一巴掌估计能拍碎你的骨头！” 景瑟苦笑，“哪有那么夸张，汝阳郡主虽然习武，可是她也是个孩子啊，怎么就能拍碎我的骨头呢？” “况且，就算明玉姐姐你不找她的麻烦，她也会主动找事的！你都说她记仇了，那她又怎么会放过我？“景瑟摇头，语气十分的坚定，“我不怕她的！” 再过几年，汝阳王府就会倒塌。 汝阳王会被流放，而身为汝阳郡主的俞昭昭，也没什么好结果。 和这样的人，景瑟自然不会计较。 钟家其实比汝阳王聪慧太多，知道进退，也知道低调处事。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俞家人不知道收敛的结果，就是家族迅速的败落。 从定燕帝开始收回兵权开始，便是一种警告。 只是汝阳王太自信了，他以为自己娶了陈家的女儿，就一切太平了。 怎么可能呢？ 一个帝王无情起来，连妻子都能杀，又何况是一个远房的表妹！ 于定燕帝而言，打压他自己不相信的臣子，是绝对不手软的。 无论是俞家还是景家，都没逃过这一劫。 “好好好，你不怕她！”钟明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在景瑟的腰上摸了一摸，觉得自己的牙更疼了。 景瑟被钟明玉这么一摸，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的腰为什么这么细啊……”钟明玉发出一句无奈的感叹，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掐断这个小细腰。 景瑟：“……” 第063章：再遇 “你真的吃东西了吗？”钟明玉又问，“你不会和俞昭昭一样，整日不用米饭，只吃点汤汤水水吧？” 汝阳郡主的身形的确婀娜，但是这也是多年控制下来的结果。 像钟明玉这种不控制身形的人，结果就是无比的圆润。 景瑟和钟明玉一边朝着府内走去，一边摇头解释，“没有！” 她从前不喜欢吃东西，是因为柳妈妈在她的膳食里加了东西，导致她没什么胃口。 后来即使强迫自己多用一些，依旧是这副样子。 连前世有身孕的时候，身形也依旧没走样。 但是这话，景瑟自然不好和钟明玉说。 像钟明玉这种喝水都会长胖的人，若景瑟说自己怎么吃都不胖，这不是让钟明玉听了难受么？都是女子，哪有不爱美的？又怎么可能不在乎外人的眼光。 好在钟明玉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她很快便分心和景瑟说起了最近京城里的小道消息。 她说，“听说今日汝阳郡主本不打算来的，可在她听闻小良国公要来的消息，才特意赶来的！” “据说永乐公主也来了，这次永乐公主身边还多了个长的极其标志的少年，听说是以前长公主身边的人！永乐公主和长公主的眼光都差不多啊，喜欢的男人都是一个类型的！” “我还听说……”钟明玉压低了声音，“薛大将军的妻子去世了，他这次想求娶永乐公主呢！” 景瑟前世倒是没有听闻这些消息，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钟明玉，“你说的是薛怀庆将军？” “是啊！”钟明玉说，“我觉得永乐公主大概是看不上薛将军的！” 景瑟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见闻小月领着小丫鬟们和她们保持距离后，才又说，“这话你可不能往外说！” 薛怀庆虽然长相不出众，可如今却是定燕帝的心腹，掌握了大燕朝的绝大部分兵权。这样的人，自然也是心高气傲的！ “我同外人说什么，我对薛家又没什么兴趣！”钟明玉把景瑟朝自己这边拽了拽，“我就是想去看看永乐公主身边的那个少年到底长什么样子，据说长的比小良国公还好看！” 景瑟扯了扯嘴角，“一会不就瞧见了么？” 永乐公主是先帝的老来女，和薛怀庆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薛怀宁乃是青梅竹马。 先帝极其疼爱永乐公主，据说先帝去世的时候，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个年幼的女儿。后来，定燕帝跟先帝保证，会亲自照顾好永乐公主后，先帝说了几句不甘心、不甘心后，才离世了。 定燕帝对先帝的保证，也履行了。 永乐公主虽然是他的妹妹，可因为定燕帝一直养着永乐公主，导致这个妹妹更像是女儿一样的存在。 后来，更是破例封赏了薛怀宁为三品大员。 本来，等薛怀宁战胜归来，就要和永乐公主成亲了，结果谁知道本来稳赢的战局，却因为出了奸细，让薛怀宁的军队大败。 薛怀宁也在这场战役里丢了性命！ 那一年，薛怀宁二十九，而永乐公主不过才十六。 薛怀宁死后，定燕帝曾想撮合薛怀庆和永乐公主，可惜永乐公主看不上薛怀庆，一直未曾出嫁。 如今，永乐公主已经二十六却依旧没有成亲，像是在替薛怀宁守着感情一样。 景瑟前世没有来赴长公主的寿宴，后来也没机会出来走动，所以和钟明玉也没提起过这个话题。 她只记得，在永乐公主二十九这年，终于养了个面首。 所有人都在说，薛怀宁去世的时候是二十九岁，而永乐公主在二十九岁这年，才重新找了一位男子。 永乐公主用自己的方式来缅怀自己感情…… 不过永乐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景瑟却不清楚。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永乐公主于她是有大恩的。 若不是永乐公主，她不知会不会死在花街上。 “你是不是糊涂了？永乐公主怎么可能和我们一起用膳，她只会在长公主的院子里小坐一会！”钟明玉说，“况且，她身边还带着其他人，怎么可能会出来见人？” “我虽然也曾来过长公主的寿宴，可我不知该怎么走近路！”钟明玉撒娇似的跟景瑟眨眼，“你就带我去看看吧，我就远远看一眼就好！” 永乐公主不爱出门，即使出门也是十分的低调，想要看见永乐公主身边的人，还当真得碰机会。 钟明玉喜欢美人，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她都是十分好奇的。 如今，她会露出如此的样子，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会不会惹的公主不高兴？”景瑟皱眉，“若永乐公主不愿意给人瞧见呢？” 钟明玉想了想才说，“我只是看一眼，又不会做什么！况且，我就是想养这么一群好看的人，我也不敢啊！我外祖父得……打断我的腿！” 景瑟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钟明玉不敢？ 这世上还有钟明玉不敢的事情？ 前世，钟明玉养的面首可比永乐公主多多了。 而且现在瞧着钟明玉的样子，她若是不陪着去，钟明玉也会自己去。 钟明玉十分执着去见这个男子，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过钟明玉显然不愿意告诉景瑟，而景瑟即使问出口也，也问不出什么来。 永乐公主并不是个好脾气，若是惹的永乐公主不高兴，即使钟老爷子上门赔罪，怕是钟明玉也要吃苦头。 景瑟想了想，才对钟明玉说，“只能远远看一眼！” 钟明玉点头，“自然！” 景瑟让白府领路的小丫鬟们退下后，说是要去花园里赏花，而在白府的丫鬟们离开后，才带着钟明玉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要走近路到长公主住的院子，唯一的近路便是穿过海棠树林子，走过千鲤池便能走到后门。 只是，海棠树林子里有一座小花园。 前世，她和裴长庚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面的。 “还是你好！”钟明玉心满意足的跟在景瑟身后，嘀咕着说，“等我回去我一定……” 钟明玉话还未说话，便停下了脚步。 景瑟有些意外钟明玉没有跟上自己，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的花丛里似乎有个人正在小酣…… 那一头略显棕色的长发和那身秋色的长袍，她几乎要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裴长庚—— 他居然真的在这里。 第064章：孽缘（4000字） 裴长庚的母亲并不是大燕的女子，据说她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一双似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睛。 裴长庚遗传了母亲的一些长相，发丝并不似中原人一般漆黑如墨，反而在阳光下显得略带棕色。 他的眼睛虽不像海水一样颜色的，却也带了几分灰。 而且，这个人极其嗜睡，常年都能找一个小角落躲起来安稳的睡觉。 景瑟从前好几次去找他的时候，都发现这个人不是坐在树下睡觉，就是躺在软榻上休息。 或许也是因为他比常人睡的多的关系，那双眼睛无论是什么时候，瞧着人都是一副清澈且含情脉脉的样子。 明明是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景瑟此时却觉得呼吸一窒…… 惊吓。 惊喜。 不知所措且略带不安。 她甚至在这一刻思绪还飘到了前世，想起他笑着和她说，东院种了一些小青菜，长的十分水灵且味道也不错。 “走！”钟明玉显然比景瑟更早发现裴长庚躲在花丛深处睡觉，她压低了声音摇头，“走！” 裴长庚这一觉似乎睡的极其不舒服，他有些不悦的想要翻身，而钟明玉自己和景瑟被发现，直接拽着景瑟就要离开。 在长公主嫁入白府这一年，亲自种下了不少海棠树。据说白渊明极其喜欢西府海棠，长公主做这些自然也是为了讨得他的欢心。 白渊明去世之后，这满园的海棠树更像是在告知长公主，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这些年，这个小院子长公主极少踏入，故而白府的下人们也很少打理这些花草。 唯有景瑟知道，其实长公主闲下来的时候，还是会来这个园子里走走，那些梧桐树便是在白渊明去世后，长公主亲自吩咐花匠们挪进来的。 她那时年幼不懂长公主到底想什么，只是听人说起梧桐乃是忠贞之木。 可是长公主对白渊明的感情，却算不上什么忠贞！ 她实在不明白，这世上的感情，为何还能被取代？景瑟只要想起前世裴长庚去世后的日子，她觉得每一日于自己而言都是煎熬。 或许于长公主而言，她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愿意卑微的和白渊明在一起，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然后长公主却没意识到，白渊明和她成亲失去了多少，连羽翼都被折断了。 此时院内的西府海棠已经过了花期，而周围的花木也因为常年没什么人打理，长的并不是很好，周围一片郁郁葱葱，偶尔有几多小花在丛中露出来。 藏在这片绿色后面的有一个躺椅，而裴长庚便皱着眉头躺在上面。因为他侧着身子，所以只能看见那一头被青玉冠束起来的长发…… 景瑟知道，这个人睁开眼的时候，目光便是一片清湛，似青竹般俊逸。 “快点！”钟明玉虽然也喜欢长的好看的男子，但是现在的她在见到裴长庚的时候，却略显得慌乱。 她狠狠的拽着景瑟，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景瑟只好跟着钟明玉往千鲤池的方向走，心却还未收回来。 “那是小良国公，我只要看见那身衣衫，我就知道是他了。”等走远了一些钟明玉才站稳了身子，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还好我们走的快。” 景瑟停下脚步，“走的快？” “小良国公脾气不好，尤其是在睡着的时候，被人吵醒会发很大的脾气呢！”钟明玉道，“我听父亲说，之前童泚的人曾去找小良国公，很不巧的是小良国公正在院子里休息。这个人也是没眼色的，上次就去吵醒了小良国公，结果……” 钟明玉看了看周围，继续解释，“结果，小良国公醒来就把那个人的舌头拔了！说太吵了！” “真的？”景瑟皱眉。 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这样。 裴长庚的脾气虽然不好，沉闷的时候也曾像个不识情趣的闷葫芦，但是他绝对不会毫无理由的动手去伤一个人。 用裴长庚的话说，是脏了自己的手。 “自然是真的！童公公亲口说的！”钟明玉见景瑟一脸不相信，又一次嘱咐，“难道童公公还会冤枉他不成？” 景瑟苦笑，这还真的难说！ 童泚这个人的性子古怪，喜怒无常，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之前还认为童泚是一心为定燕帝的，可后来童泚办的事，又不像是这样。 他像是随着心情办事一样。 “赶紧走！”钟明玉见景瑟微微失神，也有些不耐烦了，“再晚些永乐公主就走了，我们怕是见不到那个人了！” 钟明玉显得愈发急躁，而景瑟却越觉得怪异。 永乐公主身边的少年到底是谁？让钟明玉如此的慌张。 不过如今景瑟显然已经不能带钟明玉离开了，因为钟明玉像是魔怔似的，一定要见到永乐公主身边的那个人，像是不顾一切一样。 她若是不帮忙掩护，按照钟明玉的脾气，一定会惹出事来。 今日是长公主的寿辰，且汝阳郡主还在府内，若钟明玉把事情闹大了，那么就一切就会变得糟糕。 景瑟不再说什么，只好重新收拾了心绪，领着钟明玉朝着长公主的院子走去。 长公主的院子位于白府的东南方，而待客的花厅离后门不算远。 景瑟领着钟明玉入了后门后，又吩咐闻小月和钟明玉身边的小丫鬟站在后门外帮忙照看后，才领着钟明玉朝着院内走去。 钟明玉此时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想要镇定却依旧显得慌乱。 她紧紧的攥着景瑟的手，用足了力气。 景瑟这段日子，因为停止了用药的关系，肌肤比往日更白。只是被钟明玉这么一捏，便留下了深深的红痕。 景瑟有些吃痛的皱了皱眉，却没有哼出来。 她领着钟明玉走了几步后，钟明玉的身子却颤抖了起来。 景瑟随着钟明玉的目光看过去，便瞧见一个穿着绿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抱着不一把有些泛旧的桐木瑟，坐在凳子上微微失神。 中年男子约摸二十五二十六岁，而他穿着的这一身绿，却显得他更是脱俗，像是不沾染尘埃的仙人。 景瑟只是这么远远的看着，便觉得当真是清雅。 “明玉！”景瑟没有瞧见永乐公主和长公主，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件事情有些诡异，她拽着钟明玉就说，“走！” 钟明玉却像是一块大石一样，怎么也不肯挪动身子。 她的目光时而焦急，时而又显得迟疑。 景瑟的力气自然么有钟明玉大，她用足了力气，也丝毫拽不动钟明玉。 而中年男子的双眼此时也变得清明，他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目光朝着另一个方向看见。 之间远处，永乐公主不知是何时从屋内走了出来，脚步还有些匆忙。 永乐公主今年已经有二十六了，可却因为常年不出门的关系，皮肤在稀薄的光线下，显得彷佛透明。此时若是有人说她不过是还不足二十的少女，怕是也没有人怀疑。 中年男子疾步走上前，他怀里的桐木瑟也差点因为他的焦急，而从怀里落了下来。 因为景瑟和他们还有些距离，所以没有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永乐公主因为男子的话语而垂下眼眸，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半响后点了点头，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走了！”景瑟这次又拽了一下钟明玉，却发现钟明玉不知是在何时落了泪。 她哭着摇头，“不是他，不是他！” “可是为什么长的这么像？”钟明玉问景瑟，“你说他去哪里了？” 景瑟被钟明玉的话弄的满脑糊涂，她安慰钟明玉，“我们先离开这里，若是被长公主知道我们擅自进来，长公主会生气的。到时候，老爷子怕也会为难。明玉姐姐，你怎么忍心让钟老爷子为你担心？” 在景瑟提起钟老爷子的时候，钟明玉终于动了动身，却也哭的更厉害了。 两个人缓缓的朝着后门走去，而本该站在后门接应她们的丫鬟此时正跪在了地上，脸色惨白。 景瑟下意识便把钟明玉往后一藏，目光盯着远处那个穿着鸦青色的圆领袍的少男。 白睢—— 他怎么会在这里？ 景瑟觉得今日的自己出门怕是没有烧香拜佛，以至于这一路总是给她惊吓。 若说遇见裴长庚是个意外，那么在此时遇见白睢，更是意外之外。 景瑟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眼下的那颗红色的泪痣，像是被人用匕首挖出那样疼痛，以至于她连笑容都没有放在脸上。 “桐桐？”白睢自然也没想到，自己抓到的小贼居然是景瑟和钟明玉。 “你怎么在这里？”白睢皱眉，那张俊朗的面容也带了几分打量，尤其是在看见钟明玉的泪痕时，他更显得疑惑。 不过白睢向来就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所以即使钟明玉此时哭的梨花带雨，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目光锁在了景瑟身上了。 他和景瑟已经快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上一次长公主寿宴的时候，他因为公务繁忙，而没有见到她。 他最近一次见到，还是在上一年的元宵节……她跟在景笙的身后，整个身子都藏在斗篷里，娇小的像是个鹌鹑，又瘦又笨拙。 只是一年多没见，她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尤其是她眼下的那颗红痣，在秋日的阳光里，显得像是被上好的胭脂染过似的，红的有些刺眼。 “走！”白睢没有说什么，便朝着前面走去。 他丝毫不介意景瑟是否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察觉这个地方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白睢在前面走着，景瑟扶着钟明玉跟在后面。 白睢今日穿着的是黑云卫的衣衫，袖口用暗色的金线绣着鱼纹，而佩在腰间的长刀已经不知在何时换成了软剑。此时他们之间隔着距离，景瑟却依旧能闻见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钟明玉本就不喜欢黑云卫的人，可此时的她却一直失神，像是还没有缓过来似的，哪怕白睢就站在她的眼前，她依旧没有从方才的画面里走出来。 景瑟有太多的问题想问钟明玉，可是碍于白睢在前面，始终不能开口。 白睢自幼长在白府内，比起景瑟更熟悉每一条小径通往何处。不过半柱香时间，他便带着景瑟和钟明玉走到了待客的花厅内。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赏花的院子，等会长公主会过去。”白睢又看了一眼景瑟，嘱咐，“今日来白府的夫人小姐们比常年多了不少，你切勿乱走，小心冲撞了不该遇见的人！” “还有，不许靠近海棠林子，尤其是那个小花园，更是要离的远远的！”白睢叹了一口气，“记得我的话了吗？” 景瑟点了点头，“多谢白大人，我记住了？” “白大人？”白睢皱眉，“你这是生哪门子气？” 他似乎有些不悦，“怎么，我训了你几句，你就不愿唤我表哥了？” 说着白睢便走上前，想要和景瑟解释什么，可景瑟骨子里对白睢本就排斥，他往前走了一步，她就立即往后一退。 白睢本就心细，他立即察觉到景瑟对自己似乎带着一股淡淡的敌意。 他那双浓密的眉，瞬间皱成一团。 “之前的事，其实是个误会。”白睢以为景瑟还在为以前的事情生气，便立即解释，“其实这个事情，并不是……” 白睢话还未说话，突然变传出一阵尖锐的女子的声音。 “啊……救命……” 女子像是遇见了什么惊恐的事情，导致前面花厅里人都站了出来。 景瑟也是被女子的声音吓的收回了目光。 若她没有听错的话，女子的声音来自不远处的海棠林子，而且这个声音，是景筝发出来的。 此时景姚氏也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她脸色泛白的朝着海棠林子就冲了过去。 而其他夫人和小姐们虽然有些害怕，可有些好奇心重的，也跟在景姚氏的身后，疾步的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景筝突发的求救声打断了白睢的话，而景瑟也在这个时候说了一句，“是我大姐的声音，我去看看！” 第065章：威胁（4000字） 从花厅到海棠林园子的距离并不算远，只是景瑟碍于怕人发现自己方才跟在白睢身后走过来的小路，便只有跟在众人的身后。 白睢显然不想让景瑟去凑热闹，一路上眉头皱的厉害，几次想要开口让景瑟去花厅里暂时休息。 然后白睢越是这样，景瑟就越是觉得可疑。 钟明玉也逐渐的恢复了理智，她在看清楚白睢紧追不舍的脚步后，干脆横在了白睢和景瑟的中间，丝毫不给白睢好脸色。 其实钟明玉并不喜欢黑云卫的人，连童泚身边的那些人，也都一并厌恶。 这些人打着为定燕帝做事的口号，私下不知做了多少肮脏事。 她曾亲眼看着黑云卫的人，把一个流放的三品大员的妹妹，玷污后又送去了花街上。 据说这个三品大员不过是因为一些小事得罪了定燕帝，而之前也曾弹劾过黑云卫，他一落难了……不止他生不如死，连他家里的女眷也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她实在理解不了，这些人的手段，更觉得让人反胃。 私下，她对景瑟也不曾掩饰对这些的人不喜。 所以，在白睢去了黑云卫做事后，钟明玉更是劝景瑟要离白睢远一些。 她说，“黑云卫的人，心里都黑着呢！” 景瑟倒是理解钟明玉对这些人的反感，像钟明玉这样一直站在阳光下甚少见过黑暗的人，在知道黑云卫的所作所为的时候，自然会生出那么一些厌恶之心。 钟老爷子终究是把钟明玉养的太单纯了一些。 景姚氏的速度最快，她丝毫不顾仪态的奔跑在众人的前面，等到她了海棠树林子的时候，也被眼前的一幕吓的目瞪口呆。 张含玉拽着景筝的手，哭的梨花带雨，而景筝也吓的身子依在梧桐树上。 不远处一颗近百年的海棠树上，吊着一具女子的尸体。 少女的发髻已经有些乱了，而那身桃红色的襦裙也不整齐了，最重要的是那双手上沾染了一层淡淡的血迹。只是这么远远的看着，景姚氏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这……”跟随上来的贵族太太们，有人一眼就认出来吊在树上的女子是谁，“这不是方家的六小姐吗？怎么会……” 景瑟在听闻这句话后，更是皱起了眉头。 方家六小姐？ 方晓梦。 她记得因为当年母亲和方家的人为白睢大吵一架后，方家的人和白家的来往就愈发少了，也是因为这几年长公主年纪大了，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记仇了，所以方家人又开始厚着脸皮来白府走动了。 方晓梦是方家小辈里最优秀的孩子，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学，都是拔尖的。 她的琴声，更被人誉为是之音。 连定燕帝都曾对方晓梦赞誉有加。 景瑟曾记得钟明玉和她私下提起过方晓梦，钟明玉说定燕帝其实想要方晓梦入宫，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了。 钟明玉猜测，大概是方家舍不得这么一个好棋子。 不过，即使方晓梦没有入宫为妃，但是却依旧是京城里众多贵族公子想要娶回家的妻子。连远在封地的齐王，也曾有意和方家来往。 眼看方家就要靠着这个六小姐崛起，可现在…… 方家二太太刘氏在看见树上吊着的人后，大哭了一声便晕阙了过去。 一时，人群变得乱糟糟的。 有人忙着把方晓梦的尸首从树上取下来，而又有人忙着去喊大夫来救方家二太太，唯有景瑟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张含玉的身上。 张含玉站在景筝的时候，像是有些六神无主，连眼都没有什么光芒了。可张含玉的手却是往外推的放在景筝的身上，像是有什么事情一旦发生，她就会把景筝退出来当替死鬼。 景姚氏比方家二太太镇定，她站在景筝身边问，“筝儿，您没事吧？” “娘……我没事！”景筝也被吓坏了，却依旧想故作镇定，可是她颤抖的身子却把她的情绪出卖的干干净净。 景筝虽然脾气不好，在长宁伯府多年，也是个十分嚣张的人，更是自恃才华出众，从未把谁彻底的放在眼里。可她终究是个在深闺里的女子，自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此时的景筝本就有些害怕了，可是她为了让景姚氏安心，却又说了一句，“娘，真的，我没事，你放心吧！” “景大小姐你自然没事了！”汝阳郡主不知是何时到了人群里，她嚣张的看着景筝，目光方晓梦的尸首上一扫而过，“你杀了方家的六小姐，还在这里贼喊捉贼，现在心里估计正高兴吧？你怎么会有事呢？” “你，污蔑人！”景筝看着汝阳郡主，开口就说，“你又不是仵作，还能空口断案的？” 张含玉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在见到汝阳郡主后，更是故作胆怯的缓缓地离开景筝的身边。 她的动作很小，可再小的动作，却依旧让众人看了个明白。 谁都知道张含玉是住在长宁伯府的表小姐，如今连张含玉都在下意识害怕景筝，莫非真的是景筝对方晓梦做了什么？ “是吗？“汝阳郡主一脸无奈的看着景筝，又说，“当年，是谁当众说方家六小姐没有什么才华，不过是外人夸大其词的？又是谁说，方家六小姐的琴声更是刺耳。连陛下都夸方六小姐的琴声，说是绕梁三日，可偏偏的，就你景大小姐觉得不怎么样！难道你比陛下还会分辨琴声的好坏吗？” 景筝自然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定燕帝的听力不怎么样。 可她的确没有说错。 方家六小姐厉害就厉害在长了一张不错的容貌，所以无论她做什么，都会被人觉得是好的。 要说琴声，又有谁能比的上昔日的白素梅？ 她曾在幼年的时候，见过白素梅弹琴的样子，从此觉得所谓的仙子，约摸就是这个样子的。 当初，也是有人拿方晓梦来和白素梅相比较，所以她才会说出那些话。 在景筝的眼里，没有一个人能和白素梅相提并论！ “若说着京城里，最不服方家六小姐的，唯有你景筝了吧！”汝阳郡主继续道，“你今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意外！” 这个时候有大夫匆匆地的赶来了，大夫先是替方家六小姐扶脉后，发现已经没了气息，才又转身去了方家二太太刘氏身边。 白府的大夫都是在御医院里出来的老人，他们的擅长施针，只是轻轻在方家二太太额头上扎了几下，方家二太太便立即醒了过来。 “大夫，救救我的女儿！”方家二太太刘氏本也是个美人，如今哭的更是让人生出那么几分怜惜。 可惜大夫只是摇头，“太太，你节哀！” “不，我的女儿没有死！”方家二太太怎么能接受这样的打击？这些年来，这个女儿便是她的骄傲，现在她引以为傲的孩子没了，怎么能让方家二太太冷静呢！ 汝阳郡主走到方家二太太身边，更是添油加醋的说，“方家太太你节哀，你得替六小姐报仇啊！现在凶手就在你眼前，你不能放过她！” “谁！”方家二太太此时哪里还有理智，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往后无依无靠了，心里就生出一股莫名的杀意。 “景筝，是景筝杀了六小姐！”汝阳郡主一脸怜惜的看着地上的方家二太太，又说，“景筝这些年一直嫉妒六小姐，如今终究是找到机会杀害六小姐了。只是，她动手的太慢，被人发现了她在杀人，所以她才会呼救……” 可就是这样漏洞百出的话，居然有不少人相信了汝阳郡主。 有人窃窃私语说，“我之前的确听见了景筝说六小姐的琴声糟糕！” “我也听见了，景筝还说六小姐是个狐媚子呢！” “可不是！我哥曾说，景筝和六小姐都是京城里的才女，如今六小姐没了，那么景筝是不是就可以……” “做梦？就她这么歹毒的女子，还是什么才女？真的是不要脸！” 在场的人的话语，就像是带了毒的匕首，一刀又一刀的戳在了景筝的心上。 她没有说话的过，却被她们扣在了头上。 她本以为只有市井小民才会看热闹不嫌事大，没想到这些被饱读诗书的小姐太太们，也是这个样子。 一副卑鄙小人的模样。 “张家小姐，我说的没错吧？”汝阳郡主看着离景筝有些距离的张含玉，笑着和她道，“你别怕，你看到什么你就说！” “不是的，不是表姐！”张含玉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她低着头哭的厉害，“我来的时候，六小姐就没了，不是表姐动的手，真的不是啊！” 张含玉话里的意思像是在帮景筝解释，可她的动作和声音，却像是被人胁迫了不敢说真话的人。她越是害怕，越是替景筝解释，就越是无力。 方家二太太此时更是因为张含玉的话，相信了是景筝嫉妒自己的女儿，才动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她从头上拔下簪子，朝着景筝就冲了过去，“你这个恶毒的小/贱/人，我要替梦儿报仇，我要杀了你！” 一个失去了理智的夫人，力气大的不可思议。 景姚氏替景筝挡着，用足了力气想要推开方家二太太，却依旧被方家二太太的簪子划伤了脸。 瞬间，红色的血液染在了她的脸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有人终究是看不下去了，开始拖开方家二太太和景姚氏。而景瑟的目光从白睢身上扫过，却发现白睢压根没打算动手去劝架。 若是白睢动手的话，那么方家二太太自然没有机会伤到景姚氏。 虽然景瑟知道白睢冷血，可是这毕竟是在白家，是在长公主的寿辰上。不仅死了人，现在还见了血，这是不吉利的事情？换谁都会膈应的！ “住手，都住手！”景瑟见方家二太太用足了蛮力，想要用簪子继续伤人的时候，终究是忍不住走上前开始插手了。 景瑟开始劝架，而钟明玉自然也跟着帮忙，连带着钟家跟来的丫鬟和婆子们，都开始拽着方家二太太。 “你们都看着做什么？今日是长公主的寿宴，已经出了这样的事情了，若是再出人命，你们别想有好果子吃！”钟明玉看着远处站着的小厮们低吼，“一群不中用的东西！” 小厮们不敢再继续观望，而是上前分开了两拨人。 “唷，这不是景家的四小姐吗？”汝阳郡主没有看到自己想到的一幕，有些不悦，“你是景家人自然要帮自己的姐姐，这我能理解！” 她摇头，“可怜的六小姐，今日是白死了！” “汝阳郡主口口声声说，六小姐是被我姐姐所害，是因为我姐姐嫉妒六小姐的才华，那么敢问一句，汝阳郡主亲眼看见我姐姐动手了吗？”景瑟盯着汝阳郡主，又问，“我姐姐向来聪慧，若是真的想要害人，又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 汝阳郡主没想到向来胆小的景瑟，居然没反驳自己的话，“我虽然没看见，却知道有句话叫，欲盖弥彰！” “景家大小姐自然聪明，不然也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她觉得外人都不可能认为她杀了六小姐，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害人，最后更是贼喊捉贼！” 景瑟笑，“郡主说，外人都相信我大姐不会杀六小姐，那么郡主为何一直咄咄逼人，认为是我大姐杀了六小姐呢？莫非，其实郡主知道凶手是谁！” “你强词夺理！”汝阳郡主冷笑，“原来你们景家蛇鼠一窝，难怪景筝敢这么嚣张，在白府杀人！” 景瑟走到汝阳郡主身前，依旧笑的温和，“若我能证明六小姐并非是我大姐所杀，那么郡主要怎么道歉呢？” “郡主诬陷我姐姐，又损我长宁伯府的名声！来日，是要让王妃亲自登门致歉，还是让王爷来呢？” 汝阳郡主看着景瑟那张和白素梅有那么几分相似的容颜，一时怔住了，“你……大胆，你放肆！” “看来，郡主也没把握能证明是我姐姐杀的人，所以才不敢应我的话！如此说来，郡主方才说的话，看来都是诬蔑了！”景瑟苦笑，“若郡主是污蔑的话，那么看来羡慕六小姐的人，应该是郡主你吧！” 第066章：真相（两章合并，4000字） 俞昭昭知道自己如今被景瑟几句话绕进了一个圈套里，若她应了景瑟的话，那么之后景瑟证明杀害方六小姐的人并非是景筝，那么她的父母就要亲自去长宁伯府道歉。 她的父亲可是大燕唯一的异姓王，而母亲出自陈家……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长宁伯府怎么配攀他们的高枝？ 即使现在长宁伯景铁铭手里握有兵权，哪有如何？ 现在陛下最信任的武将，乃是和景铁铭一直都有嫌隙的武将薛怀庆。 但是，若她不应景瑟的话，便证明了她的胆怯。在座的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真的嫉妒了景筝，才会陷害景筝。 俞昭昭如今骑虎难下！ 她本以为这件事情会进行的很顺利，能让方家和景家生出矛盾，结果那里知道半路跳出来个景瑟。 这景瑟还是长宁伯府内，最不起眼的一位小姐！ “看来，汝阳郡主方才的话，不过是随意污蔑人啊！”钟明玉站稳了身子，对着在一侧的方家二太太说，“六小姐的确死的无辜，可二太太随意相信一个人的话，伤了长宁伯府的世子夫人和小姐，也是大错！” “况且今日是长公主的寿宴，出了这样的事情本就让人扫兴了，现在二太太您却还在无理取闹！若是陛下知道了，又会如何？” 方家二太太刘氏怎么也没想到钟明玉居然这样对自己说话，她气的眼泪簌簌而落。 刘氏怎么能想到，方才说要出去走走的女儿，居然就这样没了性命！ 她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今日会是这样的结局。 “你欺人太甚！”刘氏哭了起来，她挪动着身子到了女儿的尸首身边，一脸绝望。 在此时，刘氏恨不得和女儿一起去了才好。 钟明玉叹了一口气，又道，“可是景家大小姐和世子夫人又何其无辜？若不是景家大小姐发现了六小姐的尸首，会不会再有人受害，我们谁也不知道！” “让人把这里保护起来。”钟明玉站稳了身子，在见到景瑟的眼神后，又吩咐，“让侍卫们把这里守起来，不能再出事了！” 眼看，局面就要被景瑟和钟明玉维持住。 俞昭昭的不悦也愈发明显……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人群里站着的少年。 那人穿着秋色的长袍，袖口用暗色的丝线绣着绕枝的兰草，眉眼里噙着淡淡的疑惑。那双像是笼罩在薄雾的眼眸，让他在顾盼之间又多了一份疏远。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那头本就略显棕色的长发，在此时更像是被人洒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粉。 少年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有些不解的抬起头来和她视线相接。 只是一瞬，俞昭昭便觉得微醺。 他就那么懒洋洋的站在哪里，不像文人那样消瘦、清秀。只是那股儒雅和英气，依旧让人挪不开眼。 俞昭昭有些失神。 裴长庚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今日的男宾和女宾都是分开的，按理说男宾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至于白睢？他是个例外。 因为毕竟白睢是白家的人，是自幼被长公主看着长大的。 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本来看着自己的裴长庚，目光挪到了景瑟和钟明玉的身上。 他的目光本就清澈且深情，这让俞昭昭心里生出了那么几分不悦。 “不会再出事的！”俞昭昭咬了咬下唇，又讽刺的笑了笑，“我方才都说了，凶手是景家的大小姐！现在大家都盯着凶手，她又怎么敢动手呢？” “我还在考虑，想着怎么区区长宁伯府的大小姐，怎么敢对方家的六小姐动手。现在钟家小姐出来说话，我算是明白了景筝背后的人是谁了！原来现在有钟家小姐给景筝撑腰啊，难怪景筝敢这么肆无忌惮！” “在长公主的寿宴上动手，又贼喊捉贼！即使被发现了，也有钟家小姐护着她……” “景大小姐，你可真是厉害啊！” 钟明玉怎么也没想到，本来气焰已经下去的俞昭昭，居然在瞬间又恢复了方才蛮横的样子，一副要置景筝于死地的样子。 “那你，敢不敢应桐桐方才的话！”钟明玉也被气的失去了理智，对着汝阳郡主就大喊，“你若是污蔑人，就让王爷和王妃去长宁伯府道歉！” 俞昭昭咬牙，看着不远处失神的景瑟，应了一句，“我有什么不敢的？” 她就不相信了，一个胆怯又没见过世面的小姐，当真能替景筝分辨一切。 况且，她如今是骑虎难下，若她不争个胜负，那么裴长庚会怎么看她？ 这门亲事，她还没彻底的放手，她不允许裴长庚对自己有误会！ 在裴长庚出现的时候，景瑟便立即在人群里注意到了他。 裴长庚似乎还没睡醒，眉眼里还带着几分迷迷糊糊，似乎连神智都不太清醒。 也是，他方才偷懒睡觉的地方离这里并不算远，所以会被吵醒也是正常的。 景瑟想起了这个人极其嗜睡，突然觉得这件事情得赶紧解决，以免打扰他睡觉。 “既然汝阳郡主敢发誓，那么我就来证明给大家看，杀害六小姐的人并非是我姐姐！”景瑟走上前，蹲在了方家六小姐的身边。 她的身形本就瘦小，如今蹲在地上后，更显得只有小小的一团。 景筝下意识想要打断景瑟的话，她虽然很感激这个妹妹替自己出头，可若是景瑟都被牵连了进去，那么景瑟以后就糟糕了。 景瑟护着她，会得罪汝阳郡主和方家，最重要的会让长公主觉得景瑟无知！ 现在长公主一直没有出现，显然也是在看结果。 然后景筝想要说话，却被景姚氏拦住了。 景姚氏不允许景筝去打断景瑟的动作—— 因为景姚氏此刻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赌在了景瑟身上，她赌景瑟可以替自己的女儿洗刷冤屈！ 景瑟先是看了看方家六小姐的尸首，又是拿起方晓梦已经有些僵硬的手看了看，最后站起来又在方晓梦方才上吊的树下看了一圈，最后微微失神。 “怎么样！”汝阳郡主见景瑟一直不说话，更是显得嚣张，“你不是能证明景筝无辜吗？那你证明给我们看看啊！” 景瑟回过神来，指着海棠树下已经被踩踏的草说，“因为长公主常年不来这个院子，所以花匠们也属于打理。这里和方才我们在的园子不一样，这里杂草众多。大家看这块草地，只有一个人踩过的痕迹，那么显然六小姐不是在这里被杀害的！” “脚印的痕迹很深，这个人是背着六小姐来这里的。而且，是个男子！” 汝阳郡主愣了愣，“你说是男子就是男子？” “只有男子的脚才会如此大，而且也只有男子的力气能在不惊动所有人的情况下，挪动六小姐到这里来！” “女子难道不能大脚吗？若这个女子会武，挪动六小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汝阳郡主继续说。 景瑟苦笑，“可我长姐不会武艺！” 而且，在大雁朝的女子虽然不会裹小脚，但是却依旧会有人觉得，女子脚太大并不好看。所以，下意识也会把脚固在小一点的鞋子呢！ 在这里的皆是京城里的贵族太太和小姐们，谁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个大脚。 景筝和景瑟不一样，景筝因为是景家的大小姐，母亲又是长宁伯府的世子夫人，所以她经常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熟悉景筝的人都知道，景筝不会武艺。 别说是挪动一个女子了，就是拿书拿多了，她也是拿不动的。 “你们景府本就是武将出生，会武艺很奇怪吗？”汝阳郡主又说，“没准之前景筝都是装的！” 景瑟没有搭理汝阳郡主的无理取闹，而是走到了方晓梦的身边，抓住她的手说，“方家六小姐的琴声在京城堪称一绝，所以于方六小姐最重要的，无疑是这双手。她平日里因为要练琴的关系，所以指甲都修的很好，可大家看看，现在无名指和食指的指甲都段了，而且残留下的半块指甲里，还有东西。” “我方才闻过了，这并不是女子身上的脂粉气息，而是汗的味道。还有……” 景瑟抬起手，从指甲里取出一个细小的东西，“这是每个人身上都会有的汗毛！可见方六小姐在最后的时刻，用足了力气挣扎，只要查看每个人身上的伤痕，便知道凶手是谁！” “我长姐愿意接受各位的盘查！”景瑟最后，更是拿起方晓梦身上的手巾，“方才在花厅，六小姐吃了一些酒吧？” “她的手巾还残留着一些酒味，即使过去了这么久，这股味道也没消散！敢问，方才六小姐在花厅里，是否碰倒了酒杯？” 有人在人群里回应，“是！” “六小姐说白府的果酒好吃，多用了一些，结果不小心碰倒了酒杯。她说有些头晕，才想出来透透气……结果，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 景瑟站了起来，笑着回答，“那就对了！我长姐自幼对酒精过敏，连闻着酒的气味都会觉得难受，身上也会起不少红疹子。她若是接近六小姐，且还杀害了六小姐，更是把六小姐挪到这里，那么她身上早该起疹子了！” 景姚氏也在此时附和，“我家筝儿这些年即使赴宴，也从不会碰任何酒。即使是果酒，她闻着也不舒服。” “刚才在花厅内，大家都说白府的果酒甘醇，而筝儿不喜欢这个味道，才说出来走走的！” 景姚氏像是抓着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继续解释，“这事，不止御医院的窦大夫知道，连柳大夫和王大夫，都是知道的呀！” 若说窦荀和长宁伯府有儿女姻亲关系，他的话不可相信，那么柳大夫和王大夫的话，却是绝对可以相信的。 尤其是王大夫，是出了名的老古板，不可能帮人说假话。 景姚氏既然敢这么说，那么可见这个事情是真的。 一时，汝阳郡主的脸色煞白。 “你，你说谎！”汝阳郡主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她自然不相信景瑟能说的如此透彻，到了最后更是攻击景瑟，“你真的是恶心，你居然去闻死人身上的味道，难怪你一身都是死人的气息，恶心死了你！” 景瑟丝毫不介意汝阳郡主的话，而是把话题扯了回来，“这样，可以证明我姐姐并不是凶手了吗？” “只要在院子里找一找，就能找到害六小姐的地方！”景瑟看了看周围，最后在不远处的草丛内，发现了一大片塌下的花木。 这个地方离千鲤池不算远，若是方家六小姐在这里呼救，那么一定会被人发现。 可见杀害六小姐的人，手法十分干脆。 “不是她动的手！”突然有人在人群里说了一句话。 少年的声音低沉磁性，还带着几分慵懒。 汝阳郡主随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便见裴长庚依在一刻梧桐树下，十分认真的说，“方才我躲在这边睡觉，景家这个小姐和张家这个小姐在我面前吵了好一会！” “吵，很吵！” 谁也没想到向来不喜欢多事的裴长庚，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帮景筝说话，而且还十分嫌弃的说出了景筝和张含玉太吵架的事情。 “尤其是这个张家的小姐……”裴长庚长眉微蹙，“十分聒噪。” 他丝毫不掩饰对张含玉的不喜。 裴家和长宁伯府本就没什么来往，虽然也有人传出裴长庚喜欢景筝的消息，可那也只是传闻。 现在裴长庚愿意站出来帮景筝作证，可见这个事情景筝真的是被冤枉的。 俞昭昭怎么也没想到，裴长庚会这样对自己！ 她觉得难以置信。 “你……你就是……你就是被景筝给骗了，你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俞昭昭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一片凌乱，她本以为裴长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当初，他不也是体贴自己，尊重她的想法，才去主动退了这门亲事的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 “汝阳郡主是不是觉得，我白府没人了？”长公主慢悠悠的声音，在不远处的响了起来。 第067章：价值 今日，本就是长公主的寿宴。 长公主这些年终于是认了老，她的心不再像从前一样孤傲，渐渐的也感受到了孤寂。 所以今年她发出去的帖子，比往年更多了。 她想好好的热闹热闹，在自己最后的十几年内，看看人世的兴盛。 结果她精心布置的寿宴，却出了这样晦气的事。 本来要离开的永乐公主，也在听闻海棠园子这边出了事后而停下了脚步。 永乐公主比长公主小了很多，她在宫里的时候，也是长公主和定燕帝陪着。于永乐公主而言，定燕帝和长公主虽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姐姐，可实际上更像自己的父母。 她虽然不喜欢热闹，可每年定燕帝和长公主的寿辰，她都会亲自到场赴宴祝贺。 只是永乐公主不愿意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所以只会私下和定燕帝还有长公主说说话。 她低调的不像是一个公主。 现在，长公主就站在不远处的抄手游廊下，而永乐公主扶着长公主，眉眼里也噙着淡淡的不悦。 “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一口咬定是景家的姑娘害了方家六小姐，你是亲眼看见了，又或者你也能像依桐一样证明，景家大小姐就是凶手？”长公主缓缓地从抄手游廊上走了下来，又继续说，“你若不能证明，你便是污蔑！我相信，王爷和王妃也是信守承诺之人，必定会亲自带着礼物上门赔罪的吧？” 长公主虽是在反问，可也是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尤其是方才，她唤景瑟的名字，是景瑟的小名——依桐。 这些年来，连白素梅在世的时候，长公主都未曾待景瑟如此亲厚过。 在场的夫人、太太、小姐们，都被长公主的态度弄的一时迷茫了。 “我……”俞昭昭怎么也没想到，长公主居然会帮着景瑟。 她明明记得，自从白氏去世后，景瑟连长公主住的院子都不能踏入，只能在外面的花厅里走动。 所有人都说，其实在长公主的眼里，景瑟就是个碍眼的存在。 容貌并不出众又笨拙，怎么都不像是白素梅的女儿。 所以，长公主也不愿意把目光多放在景瑟身上。 可今日的景瑟，哪里像是一个蠢笨又丑陋的人！ 景瑟今日的衣衫和首饰都用的极其普通，可她昔日本来暗沉泛黄的肤色，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白皙了起来。景瑟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远处，姿容秀丽，宛若芝兰玉树。 尤其是她眼下的那颗泪痣，让这份纯善里又多了一份忧郁婉转。 只是这么瞧着，便能看出来眼前的这个少女是个美人胚子。 再过几年，景瑟容貌中褪下稚嫩后，肯定会比现在更夺目。 即使有人说来日的景瑟会比白素梅更好看，此刻怕是也没有人会反驳。 尤其是俞昭昭在看见长公主对景瑟温和的笑了笑后，心里更是没了底气。 “怎么，郡主不能说出半点证明吗？”长公主又笑着看向汝阳郡主。 她明明是笑着的，却让在场的人觉得这股笑意里带着一股冷冽。 “我瞧着三日后是个好日子，不如就让汝阳王和王妃，在三日后去长宁伯府道歉吧！”长公主走到景瑟身边，带着几分打量的目光看了看景瑟，笑着说，“等汝阳王府的人道歉完，你便也让世子夫人帮你收拾下，跟我入宫去小住几日。这次，就不要住在外殿了，就和我一起住吧。” 景姚氏的反应也极快，她立即对长公主福身行礼。 若说刚才俞昭昭还有一丝反抗的想法，可在长公主说出这句话后，她便是彻底的没了气焰。 谁都知道每年长公主会带景瑟入宫，不过是像带着一个小玩意一样的丢在外殿。 据说外殿住的都是一些失宠的妃子和被遗忘的老宫女。 而公主所住的公主殿，离定燕帝的御书房不远，所以能遇见定燕帝的机会也极多。 现在，长公主如此抬举景瑟，便等于是在打俞昭昭的脸。 更重要的是，长公主已经给这件事情定了结果，说是要让她的父母在三日后登门谢罪。 俞昭昭顿时觉得天地黑暗，气的差点晕了过去。 “今日的事，的确是个意外。”长公主看着在一侧哭的不成样子的方家二太太，也生出了那么几分怜惜，“若往后二太太有需要本宫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好！” 长公主只是轻轻的一句话，却也保障了方家二太太的下半生。 只要她还活着，那么她就会让方家二太太也活着，且衣食无忧。 方家二太太即使心里再绝望，也不敢再继续哭下去。 她只能强忍着心里的疼痛，起身跪在长公主的身前说，“多谢长公主厚爱！” 这一幕极其的嘲讽…… 一个刚刚失去了女儿的人，却必须要在没有抓住凶手的情况下，为了家族和生存，还要强颜欢笑的道谢，连哭声都不敢多发出来。 这便是皇权。 景瑟丝毫没有因为长公主的话而高兴。 她知道长公主会突然对自己好，是自己突然在长公主的心里，有了利用价值。 这个突然的温暖，是她从前求而不得的。现在，却是十分的厌恶。 因为在寿宴上突然发生了这件事情，所有人的兴致都打了折扣，若不是碍于长公主的面，恨不得拔腿就离开公主府。 永乐公主也没有和往日一样，早早的离开寿宴。 她也陪着长公主一起用膳，期间因为长公主的吩咐，男客和女客们干脆坐在了一个地方一起用膳。 这次，景瑟却不愿意多呆了。 她的酒力算不错，但是只要抬起头就能瞧见白睢的目光，她的确是有那么一些厌恶的。 白睢越是扮演关爱，她越是觉得寒冷。 本来打算和裴长庚说说话的景瑟，也因为白睢突然的转变，而突然改变了注意。 方家二太太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结果景瑟怎么也没想到，刘氏居然在门口堵住要离开的景瑟。 “四小姐，我求你了！”方家二太太跪在景瑟的身前，“你这样聪明，肯定也能看出，是谁杀了我的女儿！” “我的孩子死的冤枉啊，我求求你告诉我吧！” 第068章：追去 景瑟本以为方家二太太已经离开，却不想方家二太太在冷静许久后，心里依旧有执念。 以方家二太太的聪慧，怎么会不知道长公主方才的那番话，虽是在保全二太太的下半生，却也是在让她歇事宁人。 若方二太太还要纠缠下去，会惹的长公主不高兴的，没准长公主还会收回方才的承诺。 “曾有算命的人说我命中犯缺，是不会有孩子的。”方家二太太说，“我本以为这人只是在咒我，可是后来我一直没有孩子，才开始相信这个人所言非虚！” “我都放弃了，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结果……我有了梦儿！” 晓梦，晓梦。 是这个孩子知道了她的期盼，才会在她腹中出生。 “我一辈子的心血便是这个孩子，我不想用她的性命来换我之后的安稳。”方家二太太哭的厉害，她那张秀美的容颜，也在泪水里显得憔悴，“求求你了四小姐，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大恩的！” 刘氏方才的话也在告诉景瑟。 她想要知道个真相。 因为方家二太太刘氏的哭闹，本来要离开的众位夫人和小姐们，也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一幕。 即使她们所有的人都是因为利益才聚集在一起，却也有那么几个，对方家二太太生出了那么一丝同情。 可哪怕再同情，她们也不敢多说半句。 方家二爷在这个时候也发现了妻子在做傻事，他急匆匆地从人群里疾步跑了出来，立即对站在身后的丫鬟和老妈子们大喊，“二太太伤心过度，你们也不劝着点？” “快，扶二太太回府！” 方家二爷一喊，站在刘氏身后的丫鬟和婆子们就开始上前想要拖走刘氏。 可刘氏像是铁了心，哪怕拼劲一切也要选择知道真相，连死都不在乎了。 她冷静下来后，在看着女儿的尸首，生出了许多愧疚！ 下半生安稳又如何？她不要了！ 方家二爷急的满头大汗。 他又何尝不可惜自己没了一个攀高枝的好机会？可这个孩子没了就没了，他还有其他的女儿。若是得罪了长公主，那么来日他们连和白家的关系，也要彻底的断了。 “求你了，求你了！”方家二爷见方二太太还要闹下去，只能俯身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你这是要害方家家破人亡吗？” 无论凶手是谁，能在白府动手还不留下半点痕迹的人，又怎么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存在？ 而且，长公主不是给了她好处了吗？ 还要怎么闹呢？ 在景瑟身后的景筝，扯了扯景瑟的衣袖，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不要多事！” 这件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我听人说，在顺天府的仵作，十分的厉害！”景瑟突然开口，“听说，他们能在死去的人的眼眸里，借着眼里最后一点残留的影子，找到凶手！” “若他们愿意帮夫人，夫人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景瑟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景筝主动和景瑟坐在一辆马车内，她一上马车就对着景瑟说，“愚蠢！” “你知道不知道方才多危险？若你说不出证明我并非是凶手的证据，那么你也会被牵连进来。”景筝虽然很感激景瑟帮助了自己，却依旧嘴硬的低吼，“你自己的处境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你又有谁能庇护你？” 景筝其实在刚才的那一瞬间曾考虑过，即使汝阳郡主冤枉自己，她顶多在长宁伯府做一辈子的老姑子，也绝对不会丢了性命。 她有父母护着。 可景瑟呢？ 景瑟若是失去了白府这个仰仗，又有谁会护着她？依靠还未有功名的景笙？还是懦弱无能的小姚氏？ “还有你回去之后离张含玉远一点！我三弟是个死脑筋，见到好看的姑娘就挪动不了脚步，我希望你不要和他一样蠢笨。今日，是张含玉让我去海棠林子的！” 景筝看了看周围，更是压低了声音，“之前，我瞧见方晓梦了！” “她是追着裴长庚出去的，而张含玉也看见了！所以张含玉跟我说，说裴长庚在海棠树林子里！我猜，张含玉应该也瞧见了凶手是谁，让我去做替罪的！” 这些话，景筝方才没有说出来。 她说出来之后，会让裴长庚的名声变得不好，也会影响到自己。 裴长庚方才愿意站出来帮她作证，她又怎么好意思再拽裴长庚下水？以方家二太太那不罢休的脾气，在找不到凶手后，估计会把气撒在裴长庚身上。 景瑟闻言皱眉，“长姐，你的意思是，方家六小姐去追良国公了？” “嗯！”景筝没有掩饰真相，“当年方家六小姐本有机会入宫为妃，她自己也是很愿意的，可惜陛下不知为何却放弃了这样的打算。外人皆以为是方家不愿意，其实方家再怎么反抗，又怎么能忤/逆天子的意思呢？之后，方家六小姐多少受到了一些打击，可也正是因为本有机会成为妃子，所以她目光更高了。一般的子弟，她是瞧不上的。” “小良国公容貌俊雅，又被陛下器重，更是手握一些兵权。来日……说不定还会成为大燕和瓦刺的桥梁，他的前途不可限量！所以，方家六小姐也找了很多机会去接近小良国公！” “可是你知道的，自从老良国公去世后，小良国公一直在府内不怎么出来走动，连汝阳郡主都没机会去接近他，又何况是方家六小姐呢？” “所以今日方家六小姐在见到小良国公后，才会不顾一切的追上去，想找机会和他说话。可……却丢了性命！” 景瑟解释，“这并不是他的错！” “我没说是小良国公的错！”景筝翻了一个白眼，“一个人优秀就要接受所有人的倾慕吗？那他不得累死？况且，这些人倾慕的又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外在。说的好听点是倾慕，说难听点就是想利用他而已！” “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汝阳郡主所做，但是我敢肯定，绝对是个连长公主都不想提起的人做的！” “以长公主的权势，想要查真相还不容易？可长公主宁愿给方家二太太允诺，也不愿意去让人彻查！可见，她心里知道是谁了！” 景筝说到这里更是恨不得拿起手戳景瑟的额头，“话说，顺天府真的有仵作能从死人的眼睛里察觉凶手是谁吗？” 景瑟哭笑不得，“我哄方家二太太的话，你怎么也相信？若真的有这样的仵作存在，那天下得少多少冤案啊！” 景筝：“……” 第069章：欺骗 马车内又恢复了安静，景筝再一次打量起眼前的景瑟。 除了皮肤比之前白点，脸上的痘印没了以外，景瑟外貌上没有其他太多的变化。 若一定要说变化，那应该就是比之前多了点灵气。 从前的景瑟总是一副蠢笨又胆小的样子，明明一手画技在京城贵族小姐们里的堪称一绝，可偏偏的动作和言语却很小家子气，白瞎了那么好的画技。 可是今日，明明是那样胆小怕事的景瑟，却站了出来帮她。 说心里没有半点感触，那都是假的。 “我不管你怎么欺骗方家二太太，可是你要记得……”景筝压低了声音，“离小良国公远点，这个人邪门的很！” 景瑟苦笑，“你方才说不怪他的！” “这不是怪他，就是怎么说呢……”景筝叹了一口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汝阳王府如今看着不怎么样，可他毕竟是先帝亲自封赏的异姓王，只要边境有战乱，朝廷就需要汝阳王去边境。只要汝阳王还在，那么小良国公迟早也得迫于局势娶汝阳郡主，所以，你别想了！” “再好看也不过是个男人，这京城里好看的男人多的是。除了白睢和小良国公，你都可以倾慕！” 景筝自幼受到父亲的影响，她的骨子里恨不得自己也能参加科举，也能为国效力。 她自认为比其他女子，会擅长查看局势。 定燕帝年纪大了，可是太子又昏庸，小太孙虽然聪明，但是却太心软了。这大燕朝看似牢固，却在内部已经出现了裂隙。 因为文臣们根本不赞成太子继承大统，不止是因为太子不出众，还有太子的母亲并非是大燕朝的女子。 太子的母亲不过是一个被送来的和亲的公主，即使后来封了后，可这个国家也在多年前覆灭了。 当这个战报传到京城里的时候，皇后听闻后便晕阙过去了，后来直接从城楼上跳了下去，以身殉国。 据说她本想也想带走年幼的儿子，可是终究没有下手。 这位皇后便是无垢皇后，是定燕帝心里的白月光，而她的儿子便是如今的太子。 景瑟没有应景筝的话，只是笑笑。 不能和裴长庚在一起？ 不，她偏要。 重活一世，为的不就是随心所欲吗？ 昔日，她曾有幸遇见过教过母亲的慕大先生。他和她说，西府海棠的喻义并不好，是单相思。 白渊明的表妹死了，他的感情变成了单相思。而白渊明死了，长公主的感情也变成了单相思。 在她的眼里，西府海棠逐渐也成了不吉利的存在。 其实不少人都知道西府海棠的喻义，今日的方家六小姐会死在海棠树下，也并不是那个人随意为之，而像是在传达某种意思。 六小姐对裴长庚的喜欢，也是所谓的单相思。 她方才闻方家六小姐身上的味道的时候，曾闻见了紫香草的味道。 紫香草是外域进宫的一种花，因为味道极其诱人而喻义又很好，所以被陈太后喜欢。 据说，当年先帝曾为了博陈太后一笑，曾在行宫种下一片一望无际的紫香草。先帝去世后，陈太后每年也会去那个行宫小住。 因为陈太后太喜欢紫香草了，所以她用的香料，大多也加了紫香草。 虽然也曾有人想要模仿陈太后身上用的香料，可是终究没有加皇家独享的其他龙涎，所以味道始终不对。 景瑟方才闻得出来，六小姐身上残留的味道，是陈太后用的香料。 这个香料，除了陈太后会有，便是和陈太后来往密切的汝阳王妃。 只是杀害方家六小姐虽然不是汝阳郡主，可这也和汝阳郡主脱不了干系…… 因为杀害方家六小姐的人，是白睢。 前世，方家是毁在白睢的手里的。 现在白睢要杀方家六小姐的原因，也是不愿意方家的人借这个姑娘崛起，所以干脆杀了她。 不过景瑟想不明白，白睢这个人向来自视甚高，他又怎么会和汝阳郡主来往的如此密切，甚至连这样的香料都能弄到手？汝阳郡主方才帮白睢洗脱嫌疑的动作，其实做的并不好。 白睢难道一点也不怕，汝阳郡主被牵在里面来？然后出卖了他吗？ 而且，白睢让方家六小姐死在长公主的寿宴上，那么长公主知道这件事情吗？ 若是长公主不知道的话，白睢难道不怕长公主觉得膈应，找他的麻烦吗？ 最重要的是，永乐公主也在。 永乐公主的几句话，能动摇定燕帝的决定。 难道因为她的改变，在影响着周围人的改变？白睢比前世更早的对方家动手了！ 景瑟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脑海里一片混乱。 方才景筝说她欺骗方家二太太，其实她的话也并不是全都是欺骗。 顺天府里稍微厉害点的仵作，大多都会被调遣到黑云卫做事。当年号称地府判官的连老爷子，便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仵作，据说他能从一个已经去世了几十年的身上找到痕迹，从而判断出凶手是谁。 连老爷子曾差点被调遣到黑云卫，他气的在顺天府门口大哭，说只想处理更多的悬案。 因为他的性子古怪，又不喜欢和人来往，整日都阴森森的，所以后来并没有去黑云卫。 现在连老爷子年纪大了，膝下又没儿女，已经住在京郊的庄子上去养老了。 而连家京郊的庄子，和方家的并不远。 若方家二太太真的能找到连老爷子，没准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她的话并不是全都是欺骗。 虽然这其实也是一条绝路，可于方家二太太而言，却是一点点希望。 一个人只要有希望，能看到的前面的路，就会活下来。 至于仇人？ 方家二太太是动不了白睢的。 方家从前动不了白睢，往后也是。 “喂。”景筝和景瑟一路上没有说话，等马车到了长宁伯府门口的时候，景筝才终于开口了，“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我记得！” “我会还给你的，不会欠你的！” 说完，景筝就从马上下走了下去，有点像是落荒而逃，连落在车上的孤本也没有带走。 第070章：伤口 景姚氏总认为景筝是读书读坏了脑袋，所以并不赞成女儿一直在屋子里看书。 景瑟想着景姚氏的态度，只好把孤本带走，想改日再给景筝送去。 这次在长公主的寿宴上，景姚氏被方家二太太伤到了脸，看着伤口很是吓人，可实际上却没有太大的影响。 长公主怜惜景姚氏，亲自吩咐了太医帮她扶脉，还送了不少的珍贵的药给景姚氏。 景姚氏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人，她更是开口说，不会计较这件事。 因为她也是做母亲的人，知道方家二太太对她并没有恶意，只是因为失去了女儿才会没有理智，所以她不责怪方家二太太。 景姚氏这样做，更是落得了个好名声。 不少人都说景姚氏慈悲、大度。 然而景姚氏的心里，却是心惊胆战的。 她回来的当夜，便吓的噩梦连连，到了半夜里更是高热不退。 在梦中，没有人帮景筝澄清一切，而张含玉的话更是含糊其辞，让所有人都误会了景筝。 景筝从寿宴上回来之后，一直闷闷不乐，最后更是受不了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同样选择上吊自尽在一样的海棠树下，以证清白。 可是谣言却没有因为景筝的死而停歇。 景筝在梦里一直问她，娘，为什么不救救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景姚氏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屋外的天色已经亮了。 因为景姚氏病了，朱嬷嬷一早便去请了二太太窦氏过来帮忙扶脉。所以等景姚氏醒来的时候，窦氏已经在屋子里坐着，吩咐小丫鬟去煎药。 窦氏见景姚氏睁开了眼，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坐在一侧的小凳子上，“大嫂，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景姚氏因为脸上受了伤，此时已经用纱布裹住了一些，再加上她一夜都未曾睡好，眼下的淤青十分的严重。 “我没事！”景姚氏即使心里有事，依旧是那副镇定的模样，“多谢二弟妹了！” “大嫂和我说这些便是见外了。”窦氏笑的温和，又道，“我瞧着大嫂脸上的伤口虽然不深，可这几日天气终究还是有些炎热，而伤口又在脸上，我怕会留下疤痕。如今我父亲不得空，不能亲自来帮大嫂问诊。但是，我二堂哥有个孩子，就是渊哥儿……大嫂你也见过他的，这孩子虽然还没有入太医署，可我父亲说小辈里，他也的医术也是拔尖的。我瞧着，不如让渊哥儿过来一趟，开些药不要让你这个伤口留下疤痕！” “我问过嫂子了，她说渊哥儿这几日也闲着。我想，若是可以的话，不如留这个孩子在长宁伯府住几天？” 日久见人心。 景姚氏和窦氏做妯娌多年，也深知窦氏的脾性。 窦氏不喜欢争权，也不喜欢凑什么热闹，整日都是在打理草药。 比起五房的梅氏，景姚氏更愿意和窦氏来往。 所以在窦氏提出要让窦渊来长宁伯府的时候，景姚氏立即就同意了。 窦氏笑着又和景姚氏说了一会话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等窦氏一走，朱嬷嬷才端着汤药走了上来。 “太太可吓坏我了，昨儿夜里你一直喊大小姐的名字，吓的老奴差点去请大小姐过来。”朱嬷嬷自然知道景姚氏的心里在害怕什么，“好在二太太会医术，替您开了一些药，你用了之后这高热才退了一些！” 景姚氏叹了一口气，从朱嬷嬷的手里接过汤药，“嬷嬷你知道吗？我只要想起昨日在长公主府发生的事情，我都后怕啊！” 朱嬷嬷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怎么能不害怕？ 那可是在白府啊，这人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在众人眼前，杀了方家的六小姐。 太狂妄了！ 可是，长公主的意思更是让她们疑惑。 长公主居然有大事化了，小事化无的打算。 所以凶手是谁，又是为了什么，景姚氏可是一点也不想知道。 等她喝完了汤药，便有小丫鬟进屋来通传，说是景从安来给她请安了。 若是从前，景姚氏即使再疲惫也会见自己的儿子一面，可是今日却是皱着眉头对小丫鬟说，“告诉三少爷我刚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小丫鬟愣了愣，有些疑惑的见朱嬷嬷给自己丢眼色后，立即跑了出去。 等小丫鬟一走，朱嬷嬷才劝，“三少爷这是替表小姐说话来了吗？” “嬷嬷也知道他来做什么了？自从张含玉和他定亲后，他心里便只有他那个未过门的媳妇，再也没有我这个娘了。”景姚氏气的闭上了眼，“我不想和他吵，可是我真不愿意看见张含玉的脸。我只要一看到她，我就想起她这些年来挑拨我和从安的母子之情，更是差点害了我的筝儿！” 朱嬷嬷安稳，“可三少爷毕竟是你的骨肉，他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担心我？”景姚氏苦笑，“他懂什么！” 即使心里再埋怨这个孩子，景姚氏也只能和朱嬷嬷掏心窝说几句话，却没有真的让景从安进来，狠狠的训斥他一顿。 景姚氏不愿意再提起张含玉和景从安，而是转移了话题说起了窦氏和自己说的事。 她吩咐朱嬷嬷送一些东西去二房，帮着窦氏收拾给窦渊住的屋子。 朱嬷嬷怔了一怔，“太太说的是渊哥儿？” “嗯！”景姚氏漫不经心的回答，“我见过这个孩子，是个聪明又懂事的！” 朱嬷嬷想了一会，忍不住提醒景姚氏，“我瞧着二太太不止是想让渊哥儿来帮太太扶脉，还有其他的用意啊！” 景姚氏因为高热还未彻底的褪去，头脑里还有些凌乱，所以直接问，“什么用意？” “当年，二太太不是曾和你无意提起过，说渊哥儿和四小姐的挺适合的。她哪会只是随意说说，你也没放在心上！”朱嬷嬷说，“你说，这次她是不是想撮合四小姐和窦渊？” 景姚氏沉默了一会，“你去紫薇院，让四小姐过来，说我有事同她商议！” 窦渊的确是个好孩子，可不是代表他就适合景瑟。 景姚氏因为景筝的事情，对景瑟也带了几分感激，所以她此刻也替景瑟多想了一些。 她想问问景瑟的想法。 第071章：你的选择 朱嬷嬷到紫薇院的时候，景瑟并不在院子内，而是去了主院陪小姚氏说话。 小姚氏在听闻景瑟说起在白府的事情时，责怪景瑟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 景瑟安慰小姚氏，“可若我不站出来帮大堂姐，那么众人势必会认为大堂姐是卑劣之人。往后，长宁伯府的名声能好吗？还有尚未出阁的姐姐妹妹们，也会遭殃的！” 小姚氏闻言只是叹气，“可祖母也担心你！” “我这不是没事吗？”景瑟又对小姚氏说，“我有分寸的！” 自从景瑟落水差点丢了性命，景瑟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愿意藏拙了。 小姚氏缓了缓，才对景瑟道，“方才杜管事告诉我，说再过几个月，你祖父就要回来了！” 景瑟这次有些惊讶的看着小姚氏，“定下日子了？” “嗯！”小姚氏点头，“你说……我是不是……” 是不是该在景铁铭回来之前，回庄子上去呆着。 小姚氏害怕景铁铭回来就看见自己，露出那张失望的容颜。 更害怕景铁铭整日都在大姚氏的院子里住着，而自己却要和从前一样，装作大度。 尤其这样，不如让她看不见。 “为什么要回庄子上去？”景瑟自然知道小姚氏想什么，“祖母在担心的问题，其实我不能帮你回答。但是，若祖父真的对祖母厌恶，你觉得他还会留你在身边多年吗？” 小姚氏和大姚氏不一样，小姚氏的母亲早已经去了，而姚家和她的关系本就浅薄。即使景铁铭要休了小姚氏，姚家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姚家现在有女儿在长宁伯府，少一个没什么用的小姚氏，也没什么关系。 “祖母好好想想把，杜管事和韩管事，都是祖父极其相信的人。为什么祖父会让他们在京城里，又为何让杜管事直接在庄子上？”景瑟点到即止，没有再多说。 她前世算计过人，也看破过太多人的心思，可依旧没有明白祖父当年为何要迎娶大姚氏入门，更猜不透祖父之后还纳了包姨娘的做法。 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给这个人吗？ 所以她前世也是真的恨白睢，可白睢死了之后，她又有种莫名的感觉。 说不出来，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景瑟和小姚氏没有再说什么，等了一会她便起身离开了主院，回了紫薇院里。 朱嬷嬷在紫薇院等了景瑟许久，见景瑟终于回来了，高兴的站了起来，“四小姐！” “朱嬷嬷，你怎么来了？”景瑟有些意外朱嬷嬷的到来。 景姚氏如今还在病中，而朱嬷嬷不是应该在景姚氏的身边贴身伺候吗？ “大太太说有些想问问你的意思。”朱嬷嬷见景瑟似乎有些疲惫，“若是四小姐乏了，晚些再去见大太太也行的！” 若只是这样的小事，其实随便派个丫鬟过来就可以了。 可是朱嬷嬷亲自来了，这件事情就显得不一样了。 景瑟笑着回答，“我不累，我随嬷嬷去看见大伯母！” “其实我应该早些过去问安的，只是大伯母身子不适，我怕打扰了她。”景瑟跟在朱嬷嬷的身后，声音温和，“大伯母的身子怎么样了？” 朱嬷嬷道，“二太太一早便来过了，她开了一些药让太太服下，太太这会已经好多了！” “太太她在病中，本不宜见四小姐，只是这事和四小姐有关，所以才不得不唤你过去。” 景瑟笑，“大伯母有心了！” 景瑟住的紫薇院离景姚氏住的院子距离不算太近，而在途中朱嬷嬷更是问景瑟，是否想搬出紫薇院。 景瑟直接婉拒了朱嬷嬷的好意。 她并不想离开紫薇院。 紫薇院有太多母亲和她的回忆。 若有朝一日一定要离开，她希望是出嫁的时候。 朱嬷嬷见景瑟拒绝，也不再继续追问。 等到了景姚氏住的院子后，朱嬷嬷便先进屋通传，而景瑟随后便也进了屋子，坐在景姚氏床榻的小凳子上。 景姚氏的脸色并不好，一脸惨白。 “昨儿的事，大伯母还未来得及和你说谢谢！”等小丫鬟们都退下后，景姚氏开口说，“若不是你，我家筝儿就要出事了！” 景瑟摇头，“大伯母为何要和我说谢谢呢？若是大堂姐出事，难道我往后还会好吗？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帮大堂姐，也是在帮我自己！” 景姚氏没想到景瑟居然会这样说，她本以为景瑟要仗着帮了她们的忙，提出一些要求。 “你是个好孩子！”景姚氏叹了一口气，“从前，是大伯母对不住你！” 景瑟再次摇头，“大伯母越说越见外了，这些年那些人对我好，那些人对我不好，我都是知道的。大伯母是来日长宁伯府的主母，处事自然要公正，这些年也是因为你处事不偏心，我的日子才好过了不少呢！” “而且，如今我还小，而太太又有身孕，所以五房的事情，还得麻烦大伯母您照看着！” 景姚氏苦笑，“你这孩子，嘴怎么都跟抹了蜜似的！不过，你眼看都要十三了，也不小了！” 景瑟说，她是来日长宁伯府的主母，那么也等于景瑟在表明自己的看法。 景瑟是支持她的。 景姚氏得到了景瑟的态度，心里更是舒坦了不少。 她想往后小姚氏和景瑟若是都站自己这边，那么她要从大姚氏的手里彻底拿回后宅的权利，也多了不少助力。 景姚氏曾想过最坏的结局，哪怕是她不能掌权，也不要是大姚氏。 是小姚氏最好。 小姚氏虽然性子太过于软弱，可却不像大姚氏这样无法无天，不把景家的一切放在眼里。 “等过些日子，你就和筝儿一起来我身边学学怎么管宅子里的庶务吧！”景姚氏说，“再过几年你也要出嫁了，之后到了夫家总不能一问三不知吧？这样，你是要吃亏的。 “还有，我今日找你来，其实是有两件事情要同你讲的！一件和你有关系，一件没有！” “但是，我都想问问你的意思！” 第072章：阻止他来 景瑟说，“大伯母您请说！” 景姚氏还在病中，声音里还带了几分鼻音，“方才我说了，你来年便十三了。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和你大伯父把亲事定下来了！” “你母亲已经不在了，你哥哥也还小。梅家这位怕是不会替你操持，而母亲在乡下太久，也不能替你做主。”景姚氏说，“你二伯母想着，若是让你父亲替你选来日的夫婿，不如让她来选！” “她替你相中了窦渊。” “渊哥儿如今虽然还未入太医署，不过再过几年也会和窦老爷子一样，在太医署任院判。这个孩子是个聪慧的，只是性子沉闷了一些，容貌也……没你哥哥出众！但是却是个好孩子！” “这次，你二伯母把窦渊请来长宁伯府小住，你也会瞧见。” “我想到时候你也见见，毕竟你二伯母也是为了你好，这些年她没少为你和你哥哥操心，所以无论你中意与否，你都不要和窦渊有什么矛盾！” 景瑟一脸错愕！ 她怎么也没想到，窦氏居然会让窦渊来长宁伯府小住。 前世，因为她的亲事一直都未曾定下来，除了小姚氏觉得不安外，其实窦氏也为这个事情彻夜难眠。 在她快及笄这年，窦氏让她见了见窦渊。 如景姚氏说的那样，窦渊的确是不爱说话，而且容貌也很普通，但是配她确实绰绰有余。 因为那时的窦渊已经入了太医署，且深得定燕帝信任。 窦渊虽不是文官，却也是个炙手可热的存在。 景瑟那时虽然对窦渊没有半点喜欢，却也碍于对窦氏的歉意，默认了下来，并没有拒绝。 可是谁也没想到，因为窦渊治好了太子的风寒，太子居然给窦渊赐了一门亲事。 太子虽然在朝中并没有什么话语权，可太子妃却是陈家人，而且太子指给窦渊的也是陈家的女子，这于窦家而言是十分抬举的。 窦氏在听闻这个消息后，气的跺脚。 可是太子都赐婚了，这事便成了定局。 景瑟倒是没有觉得伤心难过，还安慰了窦氏，说自己没关系。 结果景瑟怎么也没想到，窦渊居然跑来见他了。 她认识窦渊那么久，从未见窦渊说那么多的话。 他说自己对不住她，是他负了景瑟。 景瑟宽慰窦渊，说自己知道窦渊的难处，还解释自己并没有和二伯母生嫌隙。 窦渊那时什么也没说，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就这么站了许久。 他最后叹了一口气，又道，“你哥哥说的没错！不过，无论怎么样，是我欠你的，我会还的！” 窦渊说完就离开了。 后来景瑟才知道，窦渊对她是失望的。 他说，她没心没肺。 景瑟闻言只能苦笑。 感情这个东西，当真不能强求。只是前世，若不是窦渊被突然赐婚，她的确会嫁给窦渊，然后夫妻和睦、平淡的过一生。 至于什么爱和不爱，并不重要。 景家落难后，窦家表面上没有被牵连，实际上却也被定燕帝忌讳。 窦渊那时的日子不好过，可私下也帮了景瑟不少小忙。 “怎么了？”景姚氏以为景瑟是害羞了，笑着安慰，“你在大伯母面前害羞做什么？你是女子，总是要经历这些的！” “其实，我觉得窦渊这个孩子也不错。” 景姚氏是真的觉得窦渊不错，虽然窦渊话少了一些，但是却是个很可靠的孩子。 若不是窦氏早早的就相中了景瑟，又因为景筝的眼光太高，她都想撮合景筝和窦渊。 “大伯母说的话我都记得了，多谢大伯母提醒。”景瑟看着景姚氏，笑的温和，“我不会和三少爷有任何争执的！” 景姚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其实和你没什么关系，但是我也想问问你的意思！” “前几日从安和我说，他说凛间中了举人，要到京城来小住一些日子。” “你应该也听人提起过，张凛间。” “他是张家的长孙，听说是个容貌出众、才华横溢的孩子。” “只是无论他多么出色，可他终究是张家的人，更是张含玉的堂哥！” “我……” 景姚氏说到这里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大伯母不瞒你，其实这些年大伯母一直都不喜欢含玉，并不是因为含玉做的不好，而是因为她欺骗我儿！” “不过你三哥喜欢她，所以大伯母也不能说什么，怕伤了母子的感情！” “这次你三哥说张凛间要在长宁伯府住，我总觉得有些怪异，可我一直忙于庶务，又不太知晓张家在江南的事情。若是可以的话……” 景姚氏也有些不好意思，“若是可以的话，这次你入宫的时候，能帮大伯母打听下张家的事吗？” 其实，景铁铭并不太喜欢长宁伯府和张家来往，虽然都是儿女亲家的关系，可景铁铭总认为张家太薄情了，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孩子身上。 景姚氏自然不敢做的太过，怕惹的景铁铭对她有意见。 可现在这位张凛间和景从安关系不错，且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且学问不错，看起来来日的前途，也不会太差。 景从安更是在无意间和景姚氏提起过，张凛间长的比景笙还要出色，才华比景笙还要厉害。 景从安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所以景姚氏对张凛间也留了一点心。 张凛间大景筝几岁，若是张凛间能中进士……那么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然而景瑟在听景姚氏提起张凛间的时候，笑容差点僵在了脸上。 张凛间？ 他怎么会来的如此快！ 她的改变，让窦渊和张凛间都提前出现了太多了。 对于张凛间的名字，景瑟一点也不陌生，可以说是非常的熟悉了。 张凛间的确长的好，所以也仗着这张脸去接近钟明玉，最后差点彻底的毁了钟家。 最重要的是，张凛间是齐王的人。 “大伯母！”景瑟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说，“这话我虽然不该说，可我认为让张家少爷住在长宁伯府内，并不妥！” 第073章：倾听 景姚氏的唇色有些发白，景瑟担心景姚氏口渴，在说完这句话后，便起身给景姚氏倒了一杯热水。 景姚氏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来用景瑟的手里接过杯子，却也没有直接饮下。 她用食指抚摸着杯子的边沿，半响后才问，“为什么？” 其实从景瑟带小姚氏从庄子上归来，又迅速的清除紫薇院的眼线，还帮景筝挡掉麻烦后，景姚氏便觉得景瑟不再是她眼里那个简单、无害的小姑娘了。 在深宅多年，景姚氏一直都觉得女子的战场，丝毫不比丈夫在沙场上的逊色。 她过的艰辛，虽有些无可奈何，可在看见待自己一心一意的丈夫时，却又觉得心满意足。 人生在世，哪能一点也不疲惫呢？ 这件事情她之前从未想过要和谁提起，毕竟只是让外亲住在府内，她是能做这个主的。 可在白府上发生那样的事情后，景姚氏不得不对每一件事都谨慎起来。 她也有犹豫不决的时候，却不知和谁商议，朱嬷嬷年纪大了，而大姚氏又是个自私自利的…… 所以不知道为什么，景姚氏居然把心里的疑惑和不安，讲给了景瑟听。 尤其是在景瑟表明态度后。 “我曾无意间听表姐说起，张家大少爷一直在南山书院念书，从未踏入过京城。而三哥除了西南军营，便是一直在京城里，连当年去江南接两位表姐的人，都不是大房的人。那么，三哥是如何认识张家大少爷的呢？”景瑟说，“方才大伯母说，三哥一直夸赞张家少爷，说他聪慧是个可靠的人。但是书上说，日久见人心。三哥都未曾和张家少爷吃过酒，也没有一点接触，他怎么就能肯定张家少爷的为人呢？” “张家大少爷是长孙，在张家怕是也有话语权的。若他真的聪明，能看破大局，又怎么会让张家老太太欺/辱两位表姐？难道他们不知道，即使景家的姑奶奶即使不在了，景家也不会不认这个外孙女的吗？” 当年，景铁铭会果断的接张家这两位姐妹到京城里来，也是听闻张家老太太把张鹤卿的死，怪罪在这两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尤其是张含玉，更是被打的伤痕累累。 因为张家老太太认为张寒霜和张含玉都是灾星，若是这两个孩子不出世，那么她最优秀的儿子就不会死。 最可笑的是，张家老太太还说，那日若是张含玉也去了，没准就不会出事。 她所有的话，都是用来遮盖她虐待两个孩子的借口。 也正是因为张家老太太这样狠毒，景铁铭身为外祖父才会插手这件事情，更是派了身边的副将去江南接人来京城里。 只是这件事情，都是景铁铭一个人在办，不止大房没有机会插手，连小姚氏也是过后才知道，原谅张含玉给她写了一封信。 “一个连大局都看不清，待堂妹心冷的人，又怎么会是可靠之人？”景瑟苦笑，“大堂姐怕是也不会对这样的人多看一眼！” 景筝虽然脾气不好，却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而且以景筝的傲气，怎么可能会看上张凛间呢？ 景筝和钟明玉最大的不同就是，景筝对外貌的要求当真不高。 在她的眼里，这些美丽的东西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慢慢的苍老，所以男人空有一副皮囊，是没有什么用的。 景姚氏听完景瑟的话后，抬起手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温暖的水像是携了一股热量，让她心里的那些寒冷，缓缓的被驱散开。 “你既然看破了，大伯母也不瞒你！”景姚氏说，“我是觉得张家这位少爷不错，可若筝儿真的不同意，我也不会勉强。只是从安已经和我开口了，我又怎么好拒绝这个孩子？” “你三哥是个木讷且死性子的人，若我找不出好的借口，我怕他会和我疏远。” 景瑟缓了缓，问了一句，“大伯母也曾怀疑过，是表姐在暗中唆使三哥这样跟你讲的这件事情吗？” “嗯，怀疑过！”景姚氏苦笑，“从安是我的孩子，他是什么人我自然很清楚。他和你他父亲一样，都是个死脑筋……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会一直相信她。所以，我即使怀疑过，却也不敢确信！” 景瑟低着头，不再看景姚氏的眼神。 她想了想，才说，“这件事情其实也不难办！” “如今大堂姐已经及笄，到了应该议亲的年纪。而二堂姐和五堂妹年纪都满了十岁。你就同三哥讲，若是有外男住在长宁伯府来，外人会以为景家已经替家里的姑娘定了下来，也影响景家姑娘们的名声。” “不过，张家少爷既是三哥的朋友，又要来京城读书。不如景家出些银子，让张家少爷直接住在书院附近！” 景姚氏惊讶的看着景瑟，“这样行吗？” “为何不行？三哥虽然心疼表姐，可三哥也心疼自己的嫡亲姐姐和妹妹啊！”景瑟回答，“一个姑娘的名声，便是这个姑娘的性命。三哥自然会理解伯母的！” “等三哥再来同大伯母您说这件事情，你便这样回答。之后你再转移话题，你说再过几个月族祖父就要回来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三哥和表姐的亲事办了！” 景姚氏因为景瑟的话，吓的连手里的杯子都没握住。 “你说什么？让从安娶……”景姚氏以为景瑟糊涂了，“不行！” “伯母不是说，若表姐当真心疼三哥，这些年就不会利用三哥了吗？”景瑟摇头，“伯母这样说，便能让三哥安心，也显得你是真的关心他。至于表姐，她怕是不愿意入我长宁伯府的门呢！” “她不愿意，又得想办法，自然要慌了。” “离祖父回来的日子就几个月了，而她也会在慌乱中露出马脚。我们防着她，她再闹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却也能让三哥看清楚这个人！” “唯有这样，三哥才能真正的放下表姐，才能过属于他的生活！” 第074章：合作 小姚氏都能知道景铁铭要回来的消息，那么封地离西南军营不远的齐王，自然也知道这个消息。 就在这几日，景铁铭要归来的消息就会传遍朝堂。 景铁铭要回来，那么景姚氏的丈夫景恒之也会随行。 这次他们回来怕是会暂住几个月再离开，可下一次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是三年，又或许是五年，再或许是更久。 如今边境本就战事吃紧，定燕帝也不敢轻易让武将回京。 藏在暗中的人即使已经生了要迫害景家的心思，却也碍于局势暂时不能动手。 若是她趁着这次的机会，直接拔了齐王藏在景家的暗棋，那么景家的内乱也不会来的那么快。 “你让我想想。”景姚氏显然是被景瑟的话语说动了，可她毕竟是景从安的母亲，怕张含玉真的成了自己的儿媳，会让张含玉毁了自己的孩子。 景瑟也不强迫景姚氏能立即想明白，她不是当事人，自然不会有当局的人想的那么多。 不过很多事情，所谓旁观者清，便是这个意思。 “我欠你一份人情！”景姚氏虽然没给景瑟答案，却也知道景瑟同自己说这么多，是为了自己好。 不由的，景姚氏想起了多年前的白素梅。 其实以白素梅的才智，想要从大姚氏和她的手里拿到后宅的权利，简直是轻而易举。 可是白素梅却对庶务丝毫没有兴趣，整日不是画画就是弹琴看书。 景姚氏曾天真的以为，白素梅是个不知险恶的娇小姐——直到家里出了贼，她查不出账目一团乱的时候，白素梅在翻阅了几本账本后，轻而易举的告诉她纰漏在哪里，这才让她没有彻底的丢了管理庶务的权利。 不过也因为这个事情，大姚氏对白素梅也有了那么几分不喜。 以至于白素梅去世后，景秉之急着娶梅氏进门，而大姚氏没有丝毫阻拦，还帮了一把。 大姚氏对白素梅，终究是有恨的。 “大伯母为何总是这样客气？”景瑟笑，“只有你安稳，长宁伯府的内宅才会安宁。那时，我也能过的更好！” “所以，我和大伯母一样，都是希望景家好的。” 景瑟说的真诚，而景姚氏也感受到了景瑟话里的意思，只是叹了一口气，“好孩子！” “你说，汝阳王和王妃真的会来景家吗？”景姚氏又喝了一杯水后，才问景瑟。 景瑟摇头，“怕是不会来！” 汝阳王那样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会来长宁伯府？还有哪位汝阳王妃，自认为是陈家的人便能无法无天，自然也和丈夫一样，不会低头。 可是他们碍于长公主的话，也会派人送东西来。 “他们应该会自称病中不宜见人，派管事的送东西来。”景瑟说，“他们不亲自来长宁伯府，可大伯母却要亲自去见这位管事，还要让京城里的人知道这个消息。” 景家越是卑微和礼数周全，更会显得汝阳王的嚣张。 这样，定燕帝对景家的不满，也会挪一些到汝阳王府的人身上。 景姚氏和景瑟想的差不多，她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 “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景姚氏听朱嬷嬷说起，景瑟才从主院紫薇院，便被她拽来了大房，言语里也带了几分歉意，“等会我让小厨房做一些补身子的药膳，让他们给你送过去。” “你太瘦了！” 即使景瑟脸上的痘印没了，景姚氏也没有觉得惊讶。 景瑟本就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而且女大十八变，痘印没了是好事。 若景瑟长的好，来日能找个好夫婿，那么对长宁伯也是助力。 如景瑟所言的那般，长宁伯府的姑娘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景瑟和景姚氏道谢后，才起身告辞。 等景瑟一走，景姚氏才对朱嬷嬷说，“你去准备下，若汝阳王府来人了，便来告诉我。我亲自去见他们！” “还有，送去紫薇院的丫鬟你精心挑一挑，不要混一些让四丫头心烦的人。”景姚氏也有些累了，声音也低了下来，“她是个好孩子！” 朱嬷嬷点头，“太太您就放心吧，老奴伺候你这么多年，知道这些的！” “四小姐的确是个好姑娘！”朱嬷嬷附和，“也是个可怜的！” 朱嬷嬷和景姚氏说起自己曾问景瑟是否打算搬离紫薇院的时候，景瑟拒绝的很快。 朱嬷嬷说，“我瞧着，四小姐是舍不得紫薇院里的那些花木吧！” “那是她母亲亲自种下的，她自然舍不得！”提起白素梅，景姚氏的心里更是愧疚了。 景姚氏想着等自己身子好些，就干脆让景瑟和景筝一样，跟着自己学着处理庶务。 景瑟都如此真心待她，丝毫不防备她了。 若是她再有戒心，也太冷漠了一些。 彼时，景瑟已经从大房的院子里出来了，她和闻小月很快便回了紫薇院。 闻小月怕她累着，立即拿了茶水来给景瑟。 景瑟虽不觉得疲惫，可景姚氏方才说给她的话，她都记在了脑海里。 如今的局势，和前世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很多事情都提前了，最重要的是…… 祖父居然也提早了一年多归京。 所有的事情让景瑟有了危机感，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慢悠悠的处事了，得快刀斩乱麻。 必须尽早把张含玉赶出景家，不然张凛间的到来，会彻底的毁了钟明玉。 景瑟正想的出神，却意外的听到了脚步声。 她皱着眉头想着，自己方才吩咐了闻小月不许人入屋内，怎么还有人敢忤逆她的吩咐，擅自进屋里来？ 她抬起头便看见柳妈妈端着汤药走了进来，“天气愈发冷了，四小姐快吃点姜汤，御寒！” 景瑟还没有说话，柳妈妈便把汤药放在景瑟身前。 景瑟皱着的眉，几乎快要乱成一团了。 因为眼前放着的汤药里，散发着她最熟悉的味道——那个能毁了她容貌的药，就放在眼前的汤药里，而且分量比往日重了几倍，刺鼻的气息让她差点干呕。 第075章：舍弃（1） 天色不知是何时已经暗下，绵绵的秋雨伴着微风悄然落下。 紫薇院像是笼罩在一层薄纱之下，既朦胧又冰冷。 景瑟的面颊在微薄的光线里显得有些苍白，她一直看着桌上摆放的药碗，半响没有说话。 柳妈妈看着景瑟，缓了一会才道，“再过几日四小姐您就要陪长公主入宫了。你自幼身子便单薄，这天气一冷起来，你就得吃点药御寒。” “从前老奴不在你身边，不能好好的伺候你，如今老奴回来了，自然要替你着想。你快用了吧，一会凉了还会伤胃。” 景瑟用拇指抚摸着药碗的边沿，有些失神。 前世，她是在景家开始败落后才让柳妈妈回到自己身边的。 那时景家已经不是昔日的长宁伯府，所有的人都对景家避让，像是遇见了什么恶魔似的。 景瑟还未从失去小姚氏和弟弟的悲痛中走出来，大姚氏便急着想要离开景家，还要带走景家唯一值钱的东西。 景瑟那时疲惫极了。 她一边要提防大姚氏，一边又要安排其他女眷。她不再像从前一样隐藏在众人身后，而是逐渐的走到了景家的前面。 也因为一次她厚着脸皮的赴宴，她在那一日认识了京城里被称为京城牡丹花的——苏媚儿。 苏媚儿是留仙阁的头牌，平日里甚少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可谓是千金难求见一面。 苏媚儿在见到她的时候，盯了她许久，才问，“你是白素梅的女儿？” 景瑟虽然不喜欢和烟花之地的女子来往，却也碍于礼仪，回答，“嗯！” “白素梅的女儿怎么会长成这样？”苏媚儿皱眉，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走到景瑟身上，“现在的你，恨吗？” 景瑟目瞪口呆的打量着眼前的苏媚儿。 苏媚儿人如其名，神态和眉眼间的动作，都透露着一股媚气，像是盛开在荆棘丛中的牡丹，神秘危险且夺目。 这样的女子，不止是对男人有吸引力，连景瑟只是看了她一会，都觉得苏媚儿太赏心悦目了。 “想复仇吗？又或者说，想要你的仇人们全都死了吗？”苏媚儿笑的依旧柔媚，可言语却很冰冷，“想的话，就来留仙阁找我！” 景瑟那时被苏媚儿的话惊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而苏媚儿说完后也就离开了。 之后景瑟回府内想了很久，选择了去见苏媚儿。 苏媚儿告诉景瑟，如今在大燕连高高在上的公主们，都得生活仰仗定燕帝生存。所以，想要让景家重新振兴的办法，唯有去博取定燕帝的欢心。 景瑟恨透了定燕帝，哪里肯答应苏媚儿的话。 她回来不久后，又被闻小月告知，其实景家还有血脉在。 这个孩子，刚出生不久，最重要的是，定燕帝似乎也察觉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因为当年景铁铭让定燕帝有了忌讳，导致定燕帝恨不得对景家的男丁斩草除根。 景瑟为了护着这个孩子，不得不丢下过去所有的尊严，重新去了苏媚儿身边…… 世人皆以为定燕帝喜欢好听的琴声，其实错了。 定燕帝喜欢的是，琴瑟和鸣。 而定燕帝自己就很擅长抚琴。 昔日的那位无垢皇后擅长的是瑟。 恰好，白素梅就留给景瑟了一把极好的瑟。 景瑟和苏媚儿来往，气的柳妈妈训斥景瑟自甘堕落，最后更是一病不起，认为景瑟无可救药。 所以前世的景瑟，一直对柳妈妈都有愧疚之心。 她不敢同柳妈妈说起，景家还有血脉在外面，更不敢和柳妈妈说自己想要复仇。 这个消息，柳妈妈知道的越少越是安全。 后来，柳妈妈去世了。 闻小月说，“柳妈妈是沾上了疫病，和小姐你没关系的！” 即使闻小月这样安慰景瑟，可景瑟依旧觉得是自己气死了柳妈妈。 这份愧疚延续到了现在—— 可如今想来，前世她的容貌也是在柳妈妈死后才开始彻底的恢复，她才苏媚儿的心里有了利用的价值，也是因为容貌恢复才会被永乐公主注意，更是因为这张脸她才能嫁给白睢。 即使白睢亲自用药，把她眼下的那颗痣给弄没了。 他们所有的人，厌恶她的、恨毒她的，喜欢她的——都是因为她这张和母亲相似的容颜。 现在，连柳妈妈愿意陪在景瑟身边，也是因为昔日白素梅的临终前的嘱咐。 景瑟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从前当真是活的极其失败。 “柳妈妈，这药太刺鼻了，而且我喝了之后会脸疼，很奇怪的。”景瑟说的含蓄，“我也不喜欢苦的东西。” 柳妈妈笑着安慰，“是药肯定会刺鼻也会苦的，四小姐怎么能因为这些，就不用药呢？” “四小姐您是知道的，这药是小姐临终前吩咐老奴，每年都要给你吃的。她知道你自幼身子单薄，走的时候最担心你了！” 柳妈妈说，“你不能辜负她呀！” 景瑟的眼眸垂的更低了，“柳妈妈，你想我的母亲了吗？” 柳妈妈自然没想到景瑟会问自己这句话，她有些失神。 半响后柳妈妈才回答，“嗯，想的。” 景瑟抬起头，就从柳妈妈的眼里看到了那份极其深厚的眷恋。 她再次说，“柳妈妈我不想用这药，我怕苦！” “四小姐怎么如此任性？”柳妈妈脸上的眷恋迅速的消失，一闪而过的是一丝厌恶和不耐烦，“我去取一些蜜糖来给你用！” 柳妈妈似乎没什么耐心，转身便离开屋子，留下景瑟一个人坐着。 闻小月从屋外疾步走了进来，跪在景瑟身前，“四小姐我方才去拿热水给您了，我没看见柳妈妈！” 结果景瑟没有说话。 她以为景瑟生了大气，抬起头就看见景瑟一脸迷茫，之后更是苦笑。 不知为何，闻小月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在父亲、哥哥还有母亲都去世的时候，她看着母亲的尸首无能为力，感觉自己被所有人抛弃。 她看着湖水里的自己，也是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苦涩，不知所措，绝望到了极致。 第076章：舍弃（2） 她是在难过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景瑟露出这样的一面。 闻小月想要安慰景瑟，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过来！”景瑟眼里的失望在片刻就消失，“来看看这碗药！” 闻小月走上前，还未接近便被一股刺鼻的气息激的头晕目眩。 她对药理通晓的并不多，可意识在告诉她，这药有问题。 “这药我服用之后，脸上不止会长痘，最严重的时候这些痘还会化脓。肤色会暗沉，气色极差。”景瑟说，“我用一次这药，我的身子就会虚弱，胃口也会差。对，用多了往后无论是天气太热还是天气太冷，我的脸颊都会刺疼，像是被人用匕首一刀又一刀的割！” 闻小月惊讶景瑟对自己说的话。 用刀子活活的割肉的疼痛，景瑟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 景瑟没有察觉闻小月的神情，而是继续道，“这药，是柳妈妈送来的。” “她是听从我母亲的吩咐，想要遮挡我的容貌，这并没有什么错。可是这药的分量，是从前的几倍，我若是用了，就会大病一场，没准——还会毁容！”景瑟平静的说，“入宫，怕是不能了！” 景瑟眼看就要十三，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 从前的景瑟哪怕一脸痘印，可终究也是印子而已，用脂粉可以掩盖。 若是毁容。 那个男子会大度的娶一个面目可憎的女子回去呢？ 这世上的人眼孔大多浅薄，他们看中的始终只有皮相。 “柳妈妈对我母亲是忠心耿耿的。”景瑟拿起药碗，走到一侧的花盆里，将药倒在花盆的泥土上，“可惜，也只是对我母亲！” 这泥土不知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这药入土之后，刺鼻的气息居然消失的干干净净。 若是粗略的看一眼，会以为只是被浇水了，看不出任何异常。 景瑟做完这一切，“一会柳妈妈过来，你便告诉她我已经吃了这药了。还有，你亲自去跟着柳妈妈，看看她最近在做什么，和那些人有接触。” “还有，她对什么东西有兴趣。” 闻小月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道，“四小姐你应该让柳妈妈走的！” “她这样的人不该再继续留在你身边了。” 景瑟笑，“我知道，只是她还有利用价值。只是个鸡肋，丢了不可惜！” 景瑟说着不可惜，可那股失望还是显而易见。 闻小月伺候景瑟的时间并不长，可从未从景瑟的脸上看到这些神情，可见柳妈妈在景瑟的心里还是有位子的。 也难怪景瑟会失望。 自从白氏去世后，景瑟的身边的丫鬟和嬷嬷们，对景瑟终究是不好的。而柳妈妈再怎么差，也是白氏留给景瑟的人，景瑟对柳妈妈肯定是有依恋的。 私下，闻小月更是听闻，景瑟在最难的时候，也会悄悄的给外院的柳妈妈送银子，还让景笙多照顾照顾柳妈妈。 景瑟没有接回柳妈妈回紫薇院，并不是因为景瑟不愿意，而是因为柳妈妈在外院更安全、更自由，不会吃苦。 景瑟待柳妈妈像是个半个亲人，可柳妈妈明知这些药有问题，却加重了分量，只想着听从白氏的安排，丝毫不顾及景瑟吃了会不会出事。 难道柳妈妈就不怕药的分量加重了，会让景瑟丢了性命吗？ 景瑟没有再说话，而是用食指沾了沾药碗里残留的药汁，抹在了自己的唇角处。 闻小月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瞧见景瑟走到了方才坐着的地方，皱着眉头说，“我都说苦了，你还让我喝？” 闻小月楞了愣，斜眼便瞧见了身后柳妈妈的影子，立即叹了一口气，“柳妈妈是为了小姐您好，您怎么能不喝呢！” “这药若是凉了，势必会失了药性，你一定得喝。不然奴婢就是告诉东院老夫人，说您讳疾忌医！” 景瑟如临大敌，“我喝了，我喝了！” “苦死了……快去拿蜜饯给我！” 柳妈妈进屋便听见了景瑟和闻小月的对话，她皱着眉头有些不悦，在看见空了的药碗和景瑟嘴边残留的药汁的痕迹时，眉头才慢慢的舒缓开。 “四小姐怎么还和孩子一样！”柳妈妈走上前，拿出一碟金丝蜜枣，“快用吧！” 景瑟没有犹豫，立即捧着蜜饯用了起来。 蜜枣入口，一股腻人的甜味在口腔里流动。 这金丝蜜枣虽然美味，可因为太腻人太甜，用一点便不会再用。 景瑟却像是觉得是什么罕见的东西一样，用了不少。 “四小姐若是喜欢，等明儿用了药，我再带一些蜜饯过来。”柳妈妈说。 闻小月惊讶，“明儿还要吃药啊？” “自然！”柳妈妈笑的温和，“这药对身子无害的，可以御寒呢！” 景瑟点头，“嗯，劳烦柳妈妈了！” 她起身说自己有些乏了，想要睡一会。 闻小月伺候景瑟睡下后，才从内室走了出来。 柳妈妈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她看了一眼内室，对闻小月招手。 闻小月有些疑惑，等走近了她才听见柳妈妈压低了声音问她，“方才，四小姐把药都用了吗？” 闻小月的心里有些苦涩，想起了景瑟对自己的吩咐，“用了！” “四小姐说又苦又难闻。我也闻了下，当真是刺鼻！” 闻小月盯着柳妈妈，眨眼笑了笑，“这药若不是柳妈妈拿来给四小姐的，我都要以为是谁送来的毒药了，想要夺四小姐的性命！”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柳妈妈的有些心虚，却依旧理直气壮的训斥闻小月，“怎么如此没有规矩！这话能乱说吗？” “可我母亲曾说，是药三分毒，还是少用的好！”闻小月说，“四小姐如今身子也没什么大碍，明儿就不要用药了吧！” 柳妈妈气的摔袖，“糊涂！” 她不想和闻小月这个乡下的野丫头继续纠缠下去而是端着装着蜜饯的碟子走了出去。 闻小月看着柳妈妈的眼睛，微微敛目。 她若是没猜错，方才的药里加了一味草药。 这个东西极其贵重，而以柳妈妈的月例，自然是买不起的。 柳妈妈对白氏忠心耿耿，自然不会乱用白氏的银子。而闻小月帮柳妈妈收拾东西的时候也曾发现，柳妈妈防身的银子并不多。 那么，这药是从哪里来的？ 第078章：恶毒之人 张含玉表面上的话，句句是在替景瑟辩解，可内容却是在告诉闻小月，景瑟是个善妒、连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都能下毒手的人。 “多谢表小姐。”闻小月看着镇定，可眼里的那股慌张却显而易见，“我家小姐……待我很好！” 张含玉嗯了一声，又从身边的小丫鬟月季手里拿过绘着兰草的油纸伞，“我瞧着这雨一时也停不了，你要是在外走动，会淋雨的受风寒的！” “你若得了风寒，会传给四表妹，到时候她又会生气了。六表妹曾和我说，当年曾有人传染了风寒给四表妹，结果四表妹却怪这个丫头晦气，让五表弟去求了西院老夫人，把这个丫头卖到了乡下去了。” “四表妹性子纯善，那次约摸也是病糊涂，才会这样做。” 张含玉叹了一口气，而月季却插嘴说，“不是卖到乡下了，是丢到花街上去了。” “表小姐何必帮四小姐瞒着这个事情，小月姑娘往后知道了还得怪你。” “您太心善了，这些年一直都替四小姐说话，可四小姐却还怪你多管闲事，您又何必吃力不讨好。” 张含玉皱眉，“月季，住嘴！” 月季有些愤愤不平，可却低声嘀咕，“你就是太好说话了，这长宁伯府谁都敢欺负你。可再个几十年，你也是长宁伯府的主母，她们怎么能如此放肆！” 月季的声音不大，可闻小月却听的清清楚楚。 这话，显然是对闻小月说的。 张含玉有些尴尬和羞涩，眉眼依旧温和，“好了，你快些去忙吧，晚些我送药倒紫薇院，你悄悄出来拿，别被四表妹瞧见了。” “我和你甚是投缘，看着你我就想起了多年前刚到京城里的我，往后若是有什么难事，便来同我讲讲。若我能帮你，一定帮你办成了！” 闻小月低着头，嗓音颤抖，“奴婢是卑贱之身，多谢表小姐眷顾！” “说什么傻话呢！什么卑贱之身？这话太不好听了！”张含玉叹了一口气，“唉，我是真中意你，若你在我身边，我定不会让你受这些委屈。我会好好的护着你。若往后六表妹再找你的麻烦怎么办？她不能和四表妹起争执，却是可以欺辱你的呀！” “我回去帮你想想办法！” 有些话张含玉也是点到即止，她没有再和闻小月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缓缓的离开了假山，留下了一脸迷茫的闻小月。 等张含玉和茉莉走了一段路后，茉莉见周围没有人跟来，才问道，“表小姐，咱们还去偷豆豆吗？” 张含玉有些不悦的看着茉莉，“偷？” “不是，奴婢的意思是说，是去救。”月季身上的伤痕，到了落雨的季节，骨子里就像是被虫子撕咬一样又疼又痒，好几次夜里她都抓破了皮，鲜血淋漓。然而，张含玉总是不愿意多搭理她，别说是给她一些止痛的药了，就是关怀的言语都不会多有一句。尤其是这些日子，月季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活不长了，更是显得害怕，“表小姐你心善，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张含玉看着月季哆嗦的样子，嗤笑。 她站在廊下，看着眼前簌簌落下的秋雨，然后解释，“还得去拿的。” “我听邓嬷嬷说，二房那边开始收拾院子，说是要请人过来给大太太扶脉。这大太太看着是个好说话的，可骨子里却是个自私自利的老东西，若不是她一直阻碍我，我又何必在景家一住就是这么多年，像是被束缚在笼子里一样！这次二房请过来的人，我也打听到了，是窦家的三公子窦渊！” “我听从安提起过，说窦渊和窦家的其他少爷们不一样，他自幼跟在窦家二爷身边，常年在外采办药材，还曾有缘伺候过陆逊，在陆逊身边学了不少东西！” 月季愣了愣，“陆大神医？” “神医？陆逊也能被称作神医？”张含玉对陆逊轻蔑至极，“若是陆逊在我们那里，也不过是个擅长故弄玄虚的老东西，算什么神医！” “从安说窦渊在外久了，是个性子木讷又不擅长说话的人，我瞧着这样的人若是为我所用，是最好的！” “他来日，是要在太医署做事的！” 月季咬牙，疑惑，“可，他真的和小月姑娘一样，会心软去管一只猫的死活吗？” “他管不管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拿到他的面前让他管啊！”张含玉一脸自信，“你瞧，今儿我不就让闻小月信我了！” 月季不再开口，目光茫然的雨势减小的秋雨。 彼时，闻小月已经从小厨房里拿了膳食装在食盒里，回了紫薇院内。 如闻小月所料想的那样，景瑟已经醒了过来。 景瑟和大多人有些不一样，她的作息向来很规律，不会因为嗜睡而耽误任何事情。 “今儿庄子上送了一些新鲜的菜过来，做了汤羹。”闻小月打开食盒，对景瑟笑了笑，“四小姐快用些吧！” 景瑟的目光却没有放在膳食上，她看着闻小月手上的伤口，“这是怎么了？” 闻小月楞了愣，然后苦笑了起来。 她来之前已经用了厚厚的脂粉遮盖住了，没想到景瑟的眼睛这么厉害，居然看了出来。 不过，景瑟上妆的娴熟度是老妈子都比不上的，所以闻小月在她面前自然隐瞒不了什么。 闻小月没有隐瞒，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最后，闻小月更是冷冷一哼，“表小姐以为她那套在所有人的身上都管用吗？她明着帮姑娘说话，实际上却是在污蔑姑娘，给姑娘您泼脏水。” “这样的人，我从前见多了，我爹以前也……” 闻小月自知说漏了嘴，便立即转移话题，“姑娘您放心，我不会相信她的，她这点本事，怎么可能挑拨我对姑娘您的忠心！” “你说那猫，是豆豆？”景瑟见闻小月不愿意提从前，也故意装作不知，“上年上巳节，父亲难得愿意带着我们出去踏青，我一眼便相中了这猫！” “据说叫什么波斯猫，眼睛特别好看。可惜……被六妹妹要去了！” “六妹妹说，这猫往后就叫豆豆。因为我那时满脸痘痘，瞧着有些吓人，她想用这猫气我。” 第079章：将计就计 往日上巳节的时候，都是景笙陪着景瑟出去走走，上一年景笙不知同景秉之说了什么，景秉之居然愿意陪景瑟出去赏花。 景钟知道之后，也要跟着一起去。 这些年景钟自懂事后，对景瑟就带着莫名的敌意，恨不得夺走景瑟拥有的一切。 景瑟知道景钟对自己误会，可也没有办法解除这种误会，所以一直避让着。 在上巳节这一日，她看上了这只猫，本想带回来和阿狸一起作伴，却不想被景钟带走。 她以为景钟是真的喜欢豆豆，却不想…… “那只是一只猫啊！”闻小月叹了一口气，“我瞧着，也是活不长了！” 一个不足七岁的孩子，怎么能对一个小猫下这样重的手，像是在虐待它取乐一样。 景瑟像是知道闻小月在想什么一样，“你想救豆豆吗？不过，这猫就算是带回来，也活不长了！” “可以吗？”闻小月愣了愣，“这……” 景瑟叹气，“这也是我的错吧，当年若我没看上这猫，或许它还能好好的活着！” “不过，今日的一切，你看的透吗？” “这事怎么能怪四小姐，即使豆豆不遭殃，也会有其他猫儿狗儿死在六小姐手里的。”闻小月点头，“今儿的事我看的透。其实我小时候也曾养过一只猫，后来家里出事后，它就不见了，我那时找不到它，也没有空闲去找它了。我曾和柳妈妈提起过，我有这么一只猫！” “今日这事，是表小姐故意给我设的局，她从柳妈妈那里知道我的事，想着用这样的方式接近我。在她的眼里，她是高高在上的小姐，能放低身份来怜惜我，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所以，我得感恩！” “若我猜的没错，等会月季给我送药的时候，还会提醒我要知恩图报，让我多为表小姐着想！” 闻小月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们当真以为我是蠢笨之人吗？” 景瑟也笑了起来。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闻小月都看的比其他人更透彻，所以在她的身边帮了她不少忙。 因为景瑟觉得对闻小月有亏欠，所以闻小月有事瞒着她，她也不会逼迫闻小月一定要讲出来。 “既然表小姐要看咱们离心，你就配合一些吧！”景瑟微微敛目，“还有等窦家三少爷过来的时候，你也同朱嬷嬷说，让她提防表小姐，我觉得这事还有的折腾呢！” 闻小月皱眉，“那就任由表小姐这么闹腾吗？” “她接近你的目的很简单。”景瑟眨眼，“再过几日我就要入宫了，若是我这个时候病了，那么势必会在景家选一个姑娘过去代替我！你说，五太太和西院老夫人会认为谁最听话呢？” “我表姐一心想要入宫，自然就会让我生病。不过，我就算用柳妈妈送来的汤药，怕是明儿也会精神饱满。她一慌，自然就乱了阵脚！” 景瑟想了想，又问，“杜柴可否和你说过，这几日随云和王春见面了？” “见了！”闻小月疑惑，“小姐为何不把他们抓了，细细的盘问呢？” 景瑟摇头，“不需要我们动手，让五太太和西院老夫人帮我们办吧！若是再不给她们找点事做，她们怕是会闲坏了！” “桂花楼的香酥桂花糯米团子做的极好，你等会去小厨房说，随云这几日给我买了不少，说我也很喜欢用。就当着江嬷嬷的面说，她会听见的！” “记得一定要说清楚，随云去的早，所以是最早买到香酥桂花糯米团子，旁人都不知道第一笼的比之后的味道好很多！” “若是我不用，必定会睡不好！” 闻小月皱眉，“四小姐您是想让表小姐知道，你一定会用这点心吗？” “嗯，就是要让她知道，也要让六妹妹知道。”景瑟道，“我这个六妹妹最喜欢抢我最中意的东西了。” 闻小月咂舌，看着景瑟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 她的母亲曾说过，宅子里许多事自己都不得不管。 可真正厉害的人，是不会亲自出面的，这些人擅长的是借刀杀人。 景瑟如今便是如此。 当初她还不明白，为何景瑟会放了王春，又留下明显是麻烦的随云在身边，任由这两个人传消息。 如今闻小月算是想清楚了，景瑟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想要一击即中、一网打尽。 这个局在庄子上的时候，景瑟就开始布置了…… 闻小月想明白了这里面的道理，在去取晚膳的时候，就把消息传播了出去。 小厨房里的人已经换过了一批，是朱嬷嬷亲自挑选的，所以和闻小月关系不错。 有人好奇的问，“小月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我诓你做什么？”闻小月笑，“随云是西院老夫人特意送到五少爷身边的人，是个身手不错且机灵的。五少爷疼惜四小姐，才把随云留在了府内，让随云去给四小姐买点心。这每一日随云天还未亮就去桂花楼门外站着，买下第一笼的香酥桂花糯米团子，这味可香了。” “我瞧着府内的其他小姐都没用上第一笼，也就随云聪明了！” 有厨娘说，“那我也得看看这香酥桂花糯米团子到底怎么做的，往后可以做给四小姐尝尝！” “这怎么能学的来？就算摸索也得摸索好一阵子呢！”闻小月道，“况且，桂花楼每个时季都做不同口味的点心，等你们都学会了，估计都要换新的菜了！” 厨房里的厨娘们点了点头，觉得闻小月说的的确有道理。 还有人露出羡慕的神情，“四小姐可真是厉害，能用上最好的点心！” 在一侧的江嬷嬷听见之后，当夜就把这话传到了景钟的耳里。 和江嬷嬷一起听到消息的人，还有张含玉。 “你说，景瑟喜欢用桂花楼的东西？”张含玉疑惑，“每日都用？” 月季点头，“我私下问过小月姑娘，她在小厨房说的话是否是真？小月跟我说是真的。” “而且小月姑娘还同我说，她这辈子都没遇见过姑娘您这么好的人。”月季继续说，“我瞧着，小月姑娘似乎有点怕四小姐了。今晚，她都在躲着四小姐呢！” 张含玉满意的笑了起来，“她能不怕吗？” “一个乡下出来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心眼？” 第080章：请君入瓮 翌日，柳妈妈又拿了汤药给景瑟。 不过因为小厨房那边急着有事让柳妈妈亲自过去，所以这汤药也是闻小月伺候景瑟用下。 “这药，里面的东西比昨日还加的重。”景瑟看了看手里的白瓷小碗，“你去找个没人的地倒了吧，我这花盆里的炭木，都不能除了这味！” 景瑟知道自己回长宁伯府后，有人会在她的汤药里做手脚，所以在庄子上的时候，就弄了一些特制的炭木。 这种炭木既可以饲养花，又能吸收一些奇怪的味道。 可如今看来，她当初是低估了这些人要害她的心。 他们居然能加如此重的份量。 若景瑟真的服用了这汤药，不止是毁容那样简单了……怕是还会留下什么残疾。 闻小月从景瑟的话语里也猜出了真相，她内心有些愤怒。 她匆匆地倒掉了汤药，却在出门的时候遇见了前来送药的茉莉。 茉莉见闻小月拿着药碗，“四小姐吃药了？” “嗯！”闻小月楞了愣，又点头，“是呢，四小姐还一直念叨着这药又苦又难闻。这不，我劝了好久，她才肯用！” 若是从前闻小月对柳妈妈还存有那么一丝希望，这如今茉莉的话，却是坐实了柳妈妈和张含玉有来往。 因为茉莉只是瞧了一眼她手中的药碗，就知是给景瑟用的，比伺候在景瑟身边的丫鬟们还要清楚。 闻小月咬牙暗地嘀咕，柳妈妈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是疯了吗？ 闻小月第一次觉得白氏当真是糊涂，居然留下柳妈妈这么一个心狠又蠢笨的人在景瑟身边。 “四小姐是哪里不舒服吗？”茉莉又问，“受了风寒？” 闻小月摇头，“四小姐没事，就是用了药有些乏了，刚刚睡下。睡前，还念叨着要吃桂花楼的点心呢！” 茉莉惊讶的瞪圆了眼，“四小姐真没事？” 闻小月疑惑，“能有什么事吗？” 茉莉不好再问下去，只能转移了话题和闻小月说，张含玉一直挂念闻小月，又吩咐她送了一些药过来。 闻小月故作受宠若惊，笑着和茉莉说谢谢，说有空一定要亲自去跪谢张含玉。 很快，张含玉便听到茉莉带回来的消息。 她觉得难以置信，“你是说景瑟没事？” “没事！”茉莉回答，“就是困了，一直在睡觉！” 张含玉摇头，“不对啊，若是她用了这药，不是应该腹痛难忍，而且脸会——” 会在一日之内长出痘痘，不出三日会化脓，之后即使是送到现代去，也没办法救回这张脸了，除非是换皮整容。 可在大燕这个地方，哪里有这个条件？ 此时的张含玉都在怀疑，柳妈妈是否加重了药的剂量了。 不应该会这样的呀！ 若景瑟不生病，那么她还怎么入宫去打听自己想要的消息！ “小贱/人！”张含玉有些咬牙切齿，“自从她回来，没一件事情是顺我心的！” 方才景从安来见张含玉，和张含玉提起说不能让张凛间来长宁伯府暂住了。 景从安说，张凛间终究是外男，若是突然出现在景家，会让外人以为景家和张家要定下亲事了。 如今母亲景姚氏正在帮景筝和景瑟议亲，若是这个时候再来个张凛间，那才是一团乱麻，会影响这两个姑娘的亲事和未来。 之后，景从安更是一脸歉意的看着张含玉，“我娘说晚些送三百两银子过来给我，让我拿给张家少爷做贴补。” 景从安说自己和张凛间不熟，但是碍于张凛间从前对张含玉有恩，所以让张含玉亲自送银子过去。 他的意思是，自己不去施舍张凛间恩情，让张含玉亲自去。 这样，张家会记得张含玉的好，往后也不会再为难张含玉了。 景从安事事都替张含玉着想，可张含玉却不这样认为。 她觉得景从安这个蠢货，当真是一点事情都办不好。 其实，这个事情她原本想求梅氏来办，结果梅氏偏偏相信了景瑟和景笙这两个小东西的话，对她心里有了那么几分不满，所以并不愿意帮忙。 之后她好不容易哄好了梅氏，眼看事情就要成了，结果景秉之和梅氏又大吵了起来，说是梅氏贪了白氏的嫁妆，让他丢了颜面。 丢了什么颜面？不过就是景秉之自己心里想要白氏留下的钱财，不愿意被梅氏偷拿而已。 这事最后还扯上了张含玉，而梅氏更是怪张含玉晦气，让她和丈夫有了嫌隙。 张含玉没想到梅氏如此无理取闹，气的不想和梅氏这个蠢货说话。 梅氏暂时不能帮张含玉办事，所以张含玉不得不利用景从安。 结果，景从安倒是听了她的话，却没办好这事。 三百两银子？ 景姚氏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直觉告诉张含玉，这事肯定和景瑟脱不了干系，因为之前景从安曾和她说过，景姚氏会答应的。 结果从白府回来后，景姚氏就婉拒了这件事情。 “我现在不止要她病了，我得要她那张脸也彻底的毁了。”张含玉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若柳妈妈还要采买这些药材，你还是让人送过去！还要同柳妈妈说，这些药都未曾炮制过，药性并不强。所以，这药加的必须比往日更重！” 茉莉不安，“奴婢都说了，柳妈妈似乎也加重了份量，可紫薇院那位也没事啊！” “方才奴婢还听说，明儿汝阳王府的人就要过来送礼赔罪了。这……等这事完了，四小姐就要陪长公主入宫了啊！” 张含玉垂下眼眸，“怎么会没事呢？” 她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这些药是不是放的太久了，所以失了药性？ 又或者是柳妈妈压根没听她们的建议，给景瑟的汤药里加的东西并不多？ 若是景瑟没出事，那么她想要办的事又得晚一年，她不能再拖下去了……景从安都提起，要和她成亲的事情了。 要和景从安成亲，会行夫妻之事，就那样粗鲁又丑陋的人，怎么配的上她？ “你说，景瑟喜欢用桂花楼的东西。”张含玉开口，“是随云去买的？” 茉莉点头，“是！” 张含玉微微敛目，“你悄悄出去，让王春来见我！” 茉莉怔了怔，“奴婢知道了！” 如今，她不得不想其他的法子了。 只是张含玉没有想到，翌日清晨她还未睡醒的时候，便有人来匆匆地敲她的门，“表小姐你快醒醒，你快随奴婢去梅香园吧，六小姐出事了！” “六小姐出事了？”张含玉很快便睁开眼，有些不解的看着来禀报的人，“出什么事了？” 第081章：事发 来通传的小丫鬟也是急的糊涂了，怎么都说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是跟张含玉说，景钟用错了膳食，现在腹痛难忍、脸色发红，像是高热不退。 白日的时候张含玉曾和景钟见过，那时的景钟神情并不好，却也没有半点毛病。 张含玉皱眉，在心里暗地嘀咕，莫非景钟是得了天花？ 不过人这一辈子只会得一次天花，而她当年已经种过痘了，所以并不担心会传染自己。 张含玉跟着小丫鬟急匆匆地朝着梅香园走去，在路上还遇见了景瑟。 景瑟只是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眉眼里的睡意却早已经褪去的干干净净，一脸清明。 “四表妹！”张含玉唤住景瑟，声音温和，“你怎么也来了？你也担心六表妹吗？” “不过六表妹是个孩子心性，若她瞧见你，一定又会生气的，还会骂你恶毒。你也知道，这病中的人都容易神智不清，我怕她伤了你啊！” “要不，我先过去瞧瞧，若是她没事了，我便来告诉你？” 景瑟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景瑟越是沉默，越是显得张含玉多嘴、聒噪，因为梅香园里的人早就急的团团转了，而张含玉却还在这个时候拖住景瑟闲聊。 张含玉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即使自己用再大的力也是枉然。 景瑟的脚步极快，不过片刻便小跑到了梅香园里。 景秉之早已经披着外衣坐在屋内，闭着眼没有说话。 他见景瑟一来，立即低吼，“跪下！” 景瑟并没有跪下，而是疑惑地问，“父亲让人来唤我，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出了什么事，你还敢在这里装糊涂？”景秉之睁开眼，盯着景瑟的眼神有些锐利，“你怎么如此恶毒？” “她是你的妹妹啊，身上和你流着同样的血，你怎么能对她做出这样的事？” 在一侧的江嬷嬷立即抓着张含玉，让她进内室去给景钟扶脉，而景瑟却在这个时候说话了，“父亲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我到底做了什么……” 说着景瑟双眼微红，紧紧地咬住下唇，一脸委屈的样子。 坐在景秉之身边的梅氏，早已经哭红了双眼。 她见景瑟露出这样的神情，立即破口大骂，“小娼/妇，你居然还在这里装可怜？你要害死我的儿啊！” “你这个小贱/人，和你娘一样骨子里都是贱的！你恶毒的至极！” 因为梅氏的话，景瑟像是受惊的兔子，身子微微颤抖。 “父亲说有急事找我，即使知道太太不喜欢我，我还是跑着过来了！”景瑟几乎要哭了出来，却用力的忍住了，“我，我还不知出了什么事，父亲怎么……” “长公主前几日还说我聪慧，是爹爹的好女儿，却没想到爹爹对我如此不喜！” “若是太太和父亲嫌我烦，不如就将我送去白府吧！” 在景瑟提起长公主的时候，景秉之的眼里有些闪躲。 他也是被梅氏闹糊涂了，差点忘记了景瑟过几日就要陪着长公主入宫了。 在白府那一日，景瑟替景筝洗刷了冤屈。之后，长公主更是对景瑟赞赏有加，连汝阳王府都要派人来道歉。 景秉之上朝的时候，有些同僚还会忍不住夸赞他教女有方，甚至有人问起景瑟是否婚配。 他想要再说什么，而屋外又涌入一群人。 窦氏搀扶着小姚氏匆匆而来，小姚氏一进屋就抓住景瑟的手，往身后一藏，“出了什么事了？” “钟儿病了！”梅氏虽不喜欢小姚氏，却依旧哭着说，“是四丫头害了我的钟儿，她给我钟儿下毒了！” 江嬷嬷安慰梅氏镇定后，解释道，“六小姐听四小姐说，桂花楼的香酥桂花糯米团子做的极好，所以也想尝尝。这不，刚好随云买了回来，六小姐又肚饿的厉害，所以便拿过来用了一些。随云是五少爷留在府内伺候四小姐的，他说这些点心都是要拿给四小姐的。结果，六小姐用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腹痛难忍、面颊发烫！” “四小姐你又是何必啊！只是一道普通的吃食，你何必下这样的毒手？”江嬷嬷哭了起来，“六小姐年纪小贪吃了一些，但是她又不是不还你，你……” 即使江嬷嬷这样说，可在屋内的人，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因为景瑟喜欢用甜食，所以随云一早就去桂花楼给景瑟买了香酥桂花糯米团子。 结果，景钟却抢过来用了，出了事。 江嬷嬷和梅氏认为景瑟是故意的，景瑟在点心里做了手脚，害景钟现在似中毒一样。 “你怎么如此恶毒！”梅氏又哭了起来，言语里更是恨不得杀了景瑟泄愤，“你连你妹妹都不放过，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屋内，唯有张含玉脸色发白。 只是烛火光并不似白日里明亮，没有人发现张含玉的脸色很差。 “这话，我虽然不该插嘴，可是……”张含玉在片刻后便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可是四表妹，你这样做又是何必呢？只是一道普通的点心，六表妹若是喜欢，你就让她用一些便好。你是姐姐，和四表妹骨子里都流着景家的血脉，你又何必如此绝情呢？” “我知道你嫉妒六表妹的出生，所以当年才会对尚在襁褓里的六表妹下毒手。这么多年过去了，四表妹你依旧没有放下你的心结吗？” “若是白舅妈知道你如今如此善妒，她也是会难过的呀！你即使心里有再多的委屈，你也不该对一个还不足七岁的孩子发泄啊，你——你怎么如此的糊涂！” 张含玉像是在劝慰景瑟一样，却又一直摇头，眼红的厉害。 屋内一直鸦雀无声，小姚氏刚要开口说话，便听到有人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随云？”景姚氏说，“这不是西院老太太送到笙哥儿身边的小厮吗？” “这事还没有定论，为何含玉这话，却像是这事一定是四丫头做的？” 梅氏气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嫂这是要插手我五房的事情吗？你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 第082章：他想完了 景姚氏进屋后扶着小姚氏坐下，自己又找了一个离小姚氏最近的地方入座。 她苦笑，“所谓是管家一年，全家都嫌！” “我在外的时候，给面子的都唤我一声世子夫人，可谁又知道我在府内，事事都要过问、亲力亲为呢！前些日子，母亲同我说，如今五房五弟公务繁忙，五弟妹又有身孕不宜操劳，所以要我帮忙照看着。” “其实我并不想多事，也不想来插手五房的事情。可是，谁知出了白家弟妹的嫁妆被盗一事，传出去不是惹人笑话吗？” “父亲曾和我说，笙哥儿本该在两年前就该去参加县试，是大先生告诉笙哥儿，说年少成名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笙哥儿还小不能独挡一面。” “可笙哥儿本就是个聪慧的，所以今年大先生没有再阻拦笙哥儿，说让他放手一搏！” 说到这里，景姚氏看着景秉之，“笙哥儿和四丫头自幼兄妹感情要好，若是在这个时候知道四丫头过的不好，他能不分心吗？” “他藏拙多年，眼看就要功成名就！我怎么能看他出事？所以，即使知道要被人咒骂，我也要插手五房的事情，不能让宅子里出一点不好的事，让笙哥儿分心！” 景秉之没有说话，只是低着眼眸。 梅氏看着丈夫的神情，便知道丈夫是被景姚氏说动了。 她和景秉之虽然也有孩子，可终究是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儿，又怎么比的上景笙这个男丁？ 梅氏觉得自己怎么会过的这么凄惨，眼泪更是簌簌而落。 “笙哥儿是秉之的孩子，难道我家钟儿就不是了吗？”梅氏委屈的哭出了声，“四丫头仗着笙哥儿疼她，她就能随意的欺负自己的妹妹吗？” 景姚氏看着梅氏，“五弟妹这话就说的不对了，难道六丫头是景家的血脉，四丫头就不是了吗？” “你口口声声说这药是四丫头下的，那么你亲眼瞧见了？又或者是，你有人证了？” “还是说随云坦白了，是四丫头下的毒？五弟妹如今有身孕，有些糊涂也是常事。今儿这事，若是我不来，是否不需要人证、物证，就直接断定是四丫头的错？就如当年，所有人都认为四丫头要毁六丫头的容貌一样！” 景姚氏丝毫不避讳的提起当年的事情，屋内的人都是一窒。 张含玉似哭非哭，一脸委屈，“大太太，我虽然蠢笨，却也要说上一句。当初，所有人都看见是四表妹动的手，虽然四表妹也是有苦衷的，可……” “你方才说你不该多嘴，你现在又说你虽然蠢笨！”在一侧的小姚氏直接打断张含玉的话，“既知道自己蠢笨不该多嘴，那么就听大太太是怎么处置这事的！” “往后，你也要坐在大太太这个位子上。所以现在你也得看看，怎么查清真相。人若蠢笨，就该少言多看，而不是不知规矩的插嘴。” “张家是小门小户没有教你这些，如今我教你了，你就学着吧！” 小姚氏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让张含玉说不出话来。 张含玉怎么也没想到，向来和善的小姚氏居然会这样讽刺自己。 在一侧的周妈妈却是低声笑了笑。 因为张含玉偷拿了白氏留下的嫁妆，所以小姚氏对张含玉本就有那么一丝不喜了，又加上在白府张含玉做的事，更是让小姚氏不高兴。 小姚氏心本就是偏的，她虽然也担心景筝和长宁伯府出事，可她更担心景瑟被牵连进去。 之后，她和周妈妈谈了许久，更是开始学着一些刻薄的样子。 就像现在小姚氏说的这番话，其实不知小姚氏私下想了多久呢！ 如今小姚氏不再忍气吞声，周妈妈觉得这样很好。景家的主母即使不管事，也要有一个做主母的样子，不该是什么都不管，既自卑又过于善良，像是人人可欺。 “朱嬷嬷你带几个人去把随云找来，问问他这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要一五一十的说。”景姚氏道，“若有半句虚言，就杖毙他！” 朱嬷嬷领了吩咐，便迅速的走了下去。 等朱嬷嬷离开后，景姚氏又站了起来走到窦氏身边，“我方才已经请人去太医署了，不过太医过来也要点时间，所以你先帮六丫头瞧瞧，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窦氏点了点头，转身就进了内室。 梅氏依旧在哭，而景秉之却没了方才的怒气。 张含玉的脸色惨白，她像是打了霜的茄子，蔫蔫的。 “这终究是宅子里的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今日我特意去请的，也是窦老太医。”景姚氏说，“虽然我们和窦家一直关系不错，且窦老太医也不是多舌之人。但是，我希望五弟妹一会还是慎言。” “不管是前些日子的事，还是今儿你因为急昏头说的胡言乱语，哪一件传出去丢的不止是梅家的颜面，也还有我长宁伯府的颜面。” 景姚氏说的话并不好听，所以梅氏立即瞪圆了眼，看着景姚氏低吼，“你什么意思？” “你住嘴吧你！”景秉之对梅氏本就有不满，这些年梅氏没少仗着梅家的地位给他气受。 但是现在真相还未出来，而女儿又受长公主宠爱。 若真的是景瑟的错，那么他作为父亲，管教女儿自然是天经地义。可若景瑟是无辜的，他即使要管教景瑟，那么长公主怕也有异议，连带着景笙也会和他父子之间生出嫌隙。 所以此时的景秉之，心里对梅氏没少有怨怼。 他训斥完梅氏，在心里更是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此刻居然希望景瑟真的在景钟吃的东西里做了一些手脚。 这样的话，他也能顺理成章的责罚景瑟，而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也没有人能说他做错了。 然而很快朱嬷嬷就回来了，“大太太，老奴方才问过随云了，他说这些点心都是从桂花楼里拿的，还没有送到紫薇院便遇见了江嬷嬷。” “江嬷嬷带了几个粗使婆子，从他手里抢过去的，说四小姐不配用桂花楼的点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六小姐用了会这样，四小姐从未出过这样的事啊！” 景秉之一听，觉得双眼里一片黑暗。 他想，完了。 第083章：她的恶毒 在嫁入长宁伯府不足一年的时间，景姚氏便从丈夫的嘴里，猜出了景秉之的性格。 自以为是、自私自利、自视甚高，一心自顾自己的前程，却不知他的前程其实都是景家在铺路。 白氏是个聪慧的，和景秉之过的日子虽平淡如水，夫妻之间却也没生什么矛盾。 可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打转的事，而白氏又是双生胎，生产孩子的时候便落了病根。 之后白氏的身子就愈发差了，在景瑟不足五岁这年，白氏就丢下儿女走了。 白氏一走，景秉之便立即迎娶了梅氏，丝毫不给这两个孩子喘息的机会。最可笑的是当年景笙因为还未露出聪慧的一面，因为得了天花，所以景秉之对这个孩子更是忌讳的厉害，把景笙丢在了庄子上自生自灭。 若不是窦氏怜惜这个孩子，一直送药在庄子上去，而景瑟更是不顾危险的伺候在一侧，景笙或许在那一年就已经没了性命。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景瑟之后也生了天花，身子愈发差了。 虽然他们都活了下来，可景笙总觉得他景瑟，始终都有亏欠。 能在那个时候，不要性命陪伴在他身边的，唯有一个年幼的妹妹。 至于现在—— 景姚氏更是在心里冷哼，景秉之是看着景笙要有出息了，而景瑟又被长公主疼爱，所以才会注意到这两个孩子的存在。 这两个孩子，便是他争夺权力路上的踏脚石。 至于父爱？景秉之这样的薄情的东西，还不如院子里的猫儿狗儿懂父爱是什么！ 只是景姚氏从前不好插手五房的事情，即使她看的再清楚，为了内宅的安稳也不能多说什么。况且她都是自身难保，哪有办法多去管景瑟和景笙。 可如今她在帮景瑟的同时，也等于在帮自己。 小姚氏方才一直没说话，坐在她的身边，便是在给她撑场面。 “那便是没有人证了？”景姚氏看着梅氏，无奈的苦笑，“物证呢？” 梅氏见景姚氏笑的讽刺，立即站了起来，“随云是笙哥儿身边的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随云的确是伺候在笙哥儿身边的人，可随云却是西院老太太精挑细选后送到笙哥儿身边的！”景姚氏道，“你这是在怀疑西院老夫人送错了人？” 梅氏想起大姚氏那张阴沉不定的脸，不再说什么。 景姚氏对江嬷嬷说，“江嬷嬷，你是六小姐身边的老嬷嬷，所以我直接问你便好。六小姐人小，胃口自然也小，点心估计也没用完吧？拿出来让我瞧瞧！” 江嬷嬷转身去拿点心，而窦氏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窦氏的脸色煞白，额头上也不知在何时渗出细密的汗珠子。 她本就生的秀气，此时那双好看的眉皱成一团，“这药，有些怪异！” “像是西域的东西，不像是大燕的东西。”窦氏有些不甘心，“是我见识太浅薄了！” 窦氏毕竟是担心景钟的，所以转身又对身边的丫鬟吩咐，“你亲自让嬷嬷去太医署催一催，若是父亲不得空，便让渊哥儿先过来！” 小丫鬟点头，转身就朝着外面跑。 “渊哥儿曾跟在陆逊大夫身边一段日子，他也在西域行走过，比我懂那边的药材的药性！”窦氏解释，“现在钟姐儿的疼的厉害，我先开些止痛的药！” 梅氏一听，更是吓的又哭了起来。 她有些六神无主，直接冲到了内室里面。 景姚氏比梅氏镇定，她等窦氏开了药方后，便拿着江嬷嬷递过来的食盒给窦氏，“二弟妹，你看看这点心里有什么不对劲！” 窦氏立即明白景姚氏的意思，她打开了食盒从里面取出点心，还愣了一下。 景姚氏和窦氏都看的清楚，食盒里的点心只被动了一点，若是不留意还当真察觉不出来。因为点心摆放的很好，没有半点凌乱的迹象。 即使有人说这点心没被人碰过，也是有人相信的。 不过，这也可见景钟用的并不多。 窦氏拿出银针又找了一碗清水，她把点心掰开查看了一会，才说，“这点心被人下了毒！但是……” 景姚氏皱眉，“但是？” “这药，很奇怪！”窦氏说，“是被人下了两次同样的！” 景姚氏怔了怔，有些糊涂，“我有些不明白，下了两次是什么意思！” 窦氏想了想，才解释，“大概就是，这点心用的桂花本在三个时辰前，就被人做了手脚。可点心做好了之后，这些毒药又重新浇在了点心上！” “不过好在钟姐儿用的点心，是只被人做过一次手脚的！不然她若是用了这个，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窦氏脾气极好，从未和谁红过脸，可到了现在，她却气的咬牙切齿，“是谁这么恶毒，居然要这样害一个孩子！” 景姚氏并没有接窦氏的话，她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过了一会，她却嘀咕了一句，“自作自受！” “这事没这么简单！”景姚氏对身边的朱嬷嬷说，“去问问随云在这里呆了多久，是否要再回去给四小姐买点心。” 朱嬷嬷有些惊讶景姚氏的话，但是却也转身出了门。 片刻后，朱嬷嬷就回来了，“随云说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了。” “他说六小姐说，只是尝一点，不会全部用完，等她用了之后，再拿给四小姐用！” “六小姐还说不许随云和四小姐提起，说自己来过六小姐这边。” 朱嬷嬷苦笑，“可谁知六小姐却出事了！” 随云被狠狠的揍了一顿，连手指都被掰断了几根，才吐了真话。 这下景姚氏看着景瑟的眼神，更是带了几分怜惜。 她对景瑟招手。 景瑟走到景姚氏身边时，便被景姚氏抱在了怀里，“我可怜的四丫头，若不是六丫头自作自受，你今儿便丢了性命了啊！” 景姚氏虽不插手五房的事情，可也不能容忍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活活的死去。 她觉得真相太可怕了！ 景钟不过是一个还不足七岁的孩子啊，她怎么能如此的恶毒？ 第084章：毁容 窦氏甚少见景姚氏露出这样的神情，她还有些糊涂，不明白景姚氏在说什么。 唯有在景姚氏怀里的景瑟和站在一侧的闻小月，清楚景姚氏在害怕什么。 景姚氏在庆幸自己今日来插手这件事情了，不然还查不出这么可怕的真相。 在闺阁里的姐妹们之间，争吵是常事。可是一个还不足七岁的孩子，却在姐姐的膳食里下毒，这传出去不止是景钟丢了名声，整个京城都要说长宁伯府的闲话。 那么往后，景家的姑娘谁敢要呢？ 尤其是在朝堂上，这帮文臣一直都想找武将的麻烦。这不是拿了话柄给人弹劾吗？ 尤其是景笙——若是知道了真相又会如何？ 景姚氏不敢再想下去，觉得自己宛若坠入冰窖之中。 “钟姐儿拿了四丫头的点心，却不知道有人在点心里做了手脚，好奇的用了一些。”景姚氏放开景瑟后解释，她的声音沙哑颤抖，“她拿这些点心，不止是想教训自己的姐姐那么简单，她在点心上下了毒，然后让随云拿回去。” “若是四丫头用了这些点心伤了身子，即使查出来是六丫头做的，也是晚了。” “四丫头向来身子就单薄，若是出了事丢了性命……就算拿六丫头去抵命，那么四丫头也是回不来了！” 景姚氏从未在长宁伯府内，摆出世子夫人的姿态，可此时的她盯着景秉之，双眼里噙着怒火，没有半点掩饰。 小姚氏在听完景姚氏的解释后，吓的脸色发白。 她清醒过来后，就摔了茶碗，对着景秉之就低吼，“你都是怎么教女儿的，你要让她毁了长宁伯府，让所有人因为她抬不起头吗？” “你从前糊涂待四丫头刻薄，我都没有说过你半句。我想着你终究是她的父亲，虎毒不食子！可如今，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啊！” 景秉之显然也被景姚氏的话吓的失了神，连反驳都忘记了。 “这……怕是有什么误会！”张含玉身子哆嗦的厉害，“六表妹还是个孩子啊，她能知道什么！” 景秉之也赶紧接话，“是啊，小六还是孩子，她能知道什么！” “就是因为她是孩子，所以不知道人命贵重，更不能分辨是非黑白。”小姚氏训斥，“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的蠢货！” 小姚氏今日是被气狠了，说话也显得刻薄。 景秉之虽然平日里也敢反驳小姚氏几句，可现在因为小姚氏的话语和脸色都极其难看，他再也不敢继续说什么。 从长宁伯府到窦府的距离并不算远，很快便有小丫鬟领着一个少年匆匆地朝着屋内走来。 屋内一直没有人说话，唯有梅氏在内室大喊着景钟的名字。 “老夫人、大太太、二太太、五爷……”小丫鬟说，“三少爷来了！” 景姚氏抬起眼就看见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灰色锦衣的少年。 少年生的并不出众，气质却十分温润。 他显然也是急着赶来，面颊上还有汗。 景瑟随着景姚氏的目光望去，就看见了比前世略显稚嫩的窦渊。 窦渊被人催促着赶来，一时也不知景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尤其是在看见屋内每个人的神情都凝重的时候，他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景瑟起身对窦渊行礼，打破僵局，“见过三少爷。” 窦渊看着不远处站着的景瑟，微微点头，“人怎么样了？” 这个时候窦氏和景姚氏也反应了过来，窦氏立即和窦渊说起了景钟的病情。 窦渊皱着眉头说，“我去看看！” 随着窦渊来的，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今夜定燕帝突然高热不退，便传唤了不少太医入宫。窦老太医正好当值，现在正在定燕帝身边忙的团团转。 所以窦家二太太一听长宁伯府出了事，连套车都省了，直接让窦渊骑马赶过来。 窦渊也是迷迷糊糊，来了长宁伯府才知道全部的事情。 他进了内室，便直接上前给景钟扶脉，连一侧的梅氏有些惊讶他的到来，他都没有来得及解释。 所谓人命关天，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 “好厉害的毒。”窦渊扶脉半响后，才嘀咕了一句，“真是恶毒！” 他起身便朝着屋外走去，对着窦氏说，“恰好，我曾和师父在西域见过这个毒，只是这次的份量用的比我们从前见的，多了一倍！” “这药本是西域的一个小国用来对付那些犯了大错的女子，那时我师父还说，这药太恶毒了。却不想……” 窦渊不好在说下去，而是提笔写了药方，吩咐小丫鬟们赶紧去抓药。 梅氏这个时候也从内室走了出来，她看着窦渊，“你当真……当真能救我钟儿？” 窦渊太小了，长的也不出众，连身形和气质也不能景笙相比。 若是窦渊站在人群里，便是转眼就能消失在所有人的眼里。 太普通……太年少…… 梅氏对这样的孩子，没有太多的信任感。 窦氏看着梅氏，想要替窦渊分辨。 张含玉却突然开口了，“五舅母请您放心，我听人提起过三少爷，他是陆逊大夫的徒弟，医术自然不会差的！” “他说能救，那肯定能救的。只是可怜了六表妹，受了这些罪！” 说完张含玉一脸柔弱的看着窦渊，眼里噙着泪水，似梨花含着露珠在枝头微微颤动，“敢问三少爷，我六表妹何时能好？” “这不好说！”窦渊皱眉，“这药分量用的太重，我也来的太晚了一些，怕是……” 张含玉的泪水簌簌而罗，“怕是怎么了？三少爷你得救救我六表妹啊，她还是个孩子啊！” 说着张含玉更是瘫软了身子，得靠身后的茉莉扶着，“我宁愿替六表妹受这个苦，她还那么小！” 窦渊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因为这个药太恶毒了…… “这药服用之后，不止能毁了一个人的容貌，还极其的伤身。”窦渊见梅氏一脸询问的样子，便直接道，“六小姐怕是已经伤了身子，我能尽力不让她出事，可容貌……怕是会有一些影响！” 方才他已经看见了景钟的脸上出现了无数的红痕，即使他的师父陆逊过来，也和他一样是无能为力的。 这药，若是女子用了，不止没了容貌还会终身不能有身孕。 所以到底是谁下了这样的毒手给一个孩子？ 第085章：谁才能开口 梅氏听了这话，双眼一黑便晕阙了过去。 梅氏这一晕，窦氏吓的立即上前唤了老嬷嬷们来扶起她，又亲自吩咐丫鬟们去自己的院子取药。 屋内顿时乱成一团，唯有景秉之一直皱着眉头，像是没有听到窦渊的话一样。 “真的没办法了吗？”窦氏把梅氏送入内室后，才开口问，“你，若是需要什么名贵的药材，我都能想想办法的！” 窦渊苦笑，“姑母，我真的没办法了。” 窦氏叹了一口气，知道窦渊没有欺骗自己。 一个女子的容貌，便是这个女子的一生。 景钟的往后，怕是彻底的毁了。 景姚氏没有再在梅香园继续坐下去，她亲自和朱嬷嬷去见了桂花楼的掌柜，想要查出真相。 这件事情景钟的确有错，可随云带回来的东西有毒，那么也有桂花楼的错。 景姚氏想了许久，直接把景瑟带在了身边，她说，“你眼看就要十三了，也该见见大风大浪了！” 景瑟点头，又安抚小姚氏说自己没事，便陪着景姚氏一起去见了桂花楼的掌柜。 桂花楼的掌柜姓蒋，世代都是商人。到了他这一辈，才开始接触酒楼生意。 他也被这件事情吓的目瞪口呆，直接跪在了景姚氏身前，“回太太话，我绝对没有在点心里下毒啊。我是个生意人，虽不知什么大道理，却也明白不能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啊！” “这事，我一定给太太一个交代。只求太太……不要将消息传播出去，不然我们家就完了！” 景姚氏皱眉，“若是你查不出真相呢？” “我一定查出来！”蒋掌柜一个七尺男儿，差点哭了出来，“若是查不出真相，我愿意以死谢罪！” 在大燕朝，商人的地位并不高。景家是伯爵府，而当家的老爷子又是武将，在朝堂上说话都要让人颤抖的存在。 他区区的一个商人，怎么和景家抗衡？ 蒋掌柜是真的怕了，所以他回了桂花楼开始彻查此事。虽然桂花楼里人来人往，可想查起来也并不难。 很快，蒋掌柜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天还未亮的时候大姚氏便听到了五房的动静，不过她是懒得去插手景秉之和梅氏的事，所以故意装糊涂没有亲自前去。直到传来随云在景瑟点心里下毒，结果却害了景钟的消息。 大姚氏再也坐不住了，领着一群丫鬟嬷嬷们就浩浩荡荡的进了待客厅。 她到了的时候，小姚氏和景姚氏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景秉之更是低着头，像是死了老婆一样——不过他的却是没了一个老婆。 “西院老夫人来了？”景姚氏起身对大姚氏行礼，“我听古嬷嬷说西院老夫人身子不适，所以便没有和你禀报这件事，怕影响你养身子。” 大姚氏看着景姚氏，温和的笑了笑，“你这孩子就是孝顺。可是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我又怎么好不来呢？” “当年伯爷曾和我说，让我好好的照顾家里的人。是我没用，一入秋就受了寒，连钟儿被人害了，我都不知道！等伯爷回来，我还有什么颜面见他啊！” 大姚氏的确是个聪明的，她一来就想要从景姚氏的手里，夺过处置这件事的权利。 所以，她才会提起景铁铭，说是景铁铭把景家的后宅交给她打理的。 “西院老夫人既是不舒服，今日的事就交给大伯母处理便好。”景瑟走到大姚氏身边，眉眼噙着淡淡的笑意，“不然累着西院老夫人可怎么好？” 她说的无辜，像是真的在关心大姚氏一样。 大姚氏怔了怔，想起古嬷嬷说今儿一早景瑟只知道在景秉之面前哭，既懦弱又不知保护自己。 但是，前几日在白府替景筝洗刷冤屈的，也是这个看似不中用的四丫头。 她有些糊涂了，她不知景瑟是真傻，还是故意装糊涂。 “好孩子，谁让我是天生劳碌命呢！”大姚氏拍了拍景瑟的手，声音依旧柔软，“你大伯母还小，得我在一侧帮衬着！” 小姚氏本来一直沉默，她捧着茶盏也开了口，“姐姐既然身子不适，就好好的休息吧。你能帮瑞容一时，也不能帮瑞容一世！” “况且，当初也是我把五房的事情托付到她的手中的，若是她连这点事都处置不好，往后怎么掌管伯府上下这么多人？” “她也不小了，也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早就该历练历练了！” 小姚氏的话看似对景姚氏不满，却也是斩钉截铁的做了决定，说这件事必须是景姚氏来处理。 “可是……”大姚氏还要说完，却见景秉之抬起头顶着她，似乎在怀疑什么。 景秉之声音沙哑，“西院老夫人还是避嫌吧，随云是你送到笙哥儿身边的！” 大姚氏被景秉之的话噎的不知再说什么来反驳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和她亲近的景秉之，居然在这个时候开始选择帮景姚氏。 但是，景姚氏和景瑟都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景秉之哪里是在帮她们？ 方才景秉之也看见了景钟的脸，那些红色的印子在景钟的脸上十分的明显，而且这些东西也不可以消下去了。 这孩子对景秉之而言，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了了。 至于梅氏腹中这个，却也是太小了…… 景秉之是个在乎眼前利益的人，他想要让景笙和景瑟不彻底的寒心，这个时候就不能继续犯糊涂。 所以，他才会开口说话。 “去把蒋掌柜带上来吧！”景姚氏见所有人都没有意义后，才坐了下来。 很快蒋掌柜便走了上来，他跪在景姚氏的身前，声音无奈苦涩，“太太，我查清了！” “这药并不是我们桂花楼里的人下的，而是随云和另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在桂花楼里也曾出入过，所以我们并没有发现他的行为不对！” 景姚氏询问，“是谁！” “叫王春！”蒋掌柜立即回答，“是从南屏庄子上逃出来的，说是恨毒了景家的人，所以才会混入桂花楼里！” 第086章：结局 王春这个名字，大姚氏并不陌生。 这些年王春和陈管事来往密切，他没少和她说起小姚氏在庄子上的事。 大姚氏本以为庄子上的事情已经平息，而小姚氏和从前一样没出息、没胆量来追究她的过错。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王春居然还活着…… 大姚氏的脸色并不好，而景姚氏也看在眼里。 小姚氏从庄子上回来歇息了几日后，便和她说起了庄子上的事，之后又因为要把五房托付给景姚氏，更是给景姚氏翻阅了庄子上的账目。 那时，景姚氏才知道景家的庄子原来这么赚钱，而大姚氏更是借着这些硕鼠们，贪了不少银子。 小姚氏说，“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你以后便是景家的主母！” “瑞容，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是景家对不住你。” 景姚氏并没有觉得景家有哪里对不起自己，所有人都知道姚家要她嫁来景家的目的，可丈夫还是接受了她，之后对她更是没有半点辜负。 小姚氏的脾气温和，和她也没有半点矛盾。 即使她的心是千年玄冰，这些年也被丈夫的所作所为给融化了。 “他怎么会在桂花楼？”景姚氏依旧不懂声色的问，“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诓我的？” 蒋掌柜吓的一直摇头，“大太太我怎么敢欺瞒你啊！真的是王春，只是……” “我们去找到王春的时候，王春已经出事了，可我们在王春的身上找到了随云的贴身腰牌！”说着蒋掌柜从袖口里拿出一个松木牌子递给景姚氏。 因为景家曾出过内贼，所以现在景家出入的下人们，尤其是在内宅和外院走动颇为频繁的人，都会随身佩戴着管事们给的腰牌。 随云是景笙的贴身小厮，如今又被景笙留在府内伺候景瑟，所以他的腰牌也和普通负责采买的人是不一样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随云在景家多年，所以即使不拿出腰牌，也可以出入内院和外院。 景姚氏掌管景家多年，一眼就看出了腰牌是出自随云身上。 “随云一直在给王春传话，而王春不止和府内的随云接触了，连……”蒋掌柜咬住下唇，犹豫了会才说，“王春还和老夫人、张家小姐的身边的人有来往！” 这话，就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了湖中，瞬间激起层层巨浪。 张含玉扶着身边的景从安，顿时就哭出了声，“你胡说，你怎么能这样污蔑人！” 大姚氏更是瞪圆了眼，“大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大姚氏一脸怒火的看着蒋掌柜，“蒋家人虽是低等的商户，好歹也是识字的吧？怎么如此不懂规矩，口出狂言污蔑人！” 蒋掌柜哆嗦的厉害，他看着景姚氏声音沙哑，“我怎么敢欺瞒太太，这都是真的！” “王春不止有随云的腰牌，还有其他的东西可以证明我所言非虚！”蒋掌柜没有再说其他的，而是转身吩咐外面站着的小厮拿进来一个盒子。 盒子是用松木制成，看起来十分的粗糙。 捧着松木盒子的人，显然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的脸色更是惨白，像是用尽了力气，才走到了景姚氏的身边。 朱嬷嬷直接走上前，从这个人的手里接过盒子，想要打开的时候，大姚氏便直接站了起来，说，“朱嬷嬷，你拿过来！” 朱嬷嬷愣住了。 大姚氏显然已经没有耐心了，她皱着眉头说，“我本该避嫌不插手此事，可现在这个胆大妄为的东西，居然敢如此污蔑我。若是我一直不出声，他还以为我是害怕了，默认了此事！” “我乃是长宁伯府的老夫人，又在府内持家多年，后宅的事情都是我在打理。如今，这个老匹夫居然给我泼脏水，那他就是轻视我长宁伯府！今日，我一定要狠狠的责罚他，送他去顺天府的大牢里，让他被杖责八十大板！” 大姚氏说到这里的时候，捧着盒子的小厮吓的立即也跪在了地上。 不止他害怕，连蒋掌柜唇色都已经发白了。 八十大板？那是会死人的！ 景瑟站在远处，微微敛目。 她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不在她的预料之中了。 她算计随云和王春，的确是有目的的。 今日之后，大姚氏和张含玉会生出嫌隙，大姚氏向来霸道，她自然想知道长宁伯府的所有事情。可张含玉却也在暗中查探这些事情，还和王春、随云有了来往，如今还害大姚氏露出了马脚。 大姚氏恐怕也会担心，张含玉是否知道她这些年背地里做的那些肮脏事了。 即使张含玉不清楚这里面的内幕，可大姚氏又怎么会相信张含玉？ 从此，张含玉想要找大姚氏办事，怕是不可能了！大姚氏以后会憎恨上张含玉。 至于梅氏—— 随云拿有毒的东西给景钟，而现在蒋掌柜又说和张含玉有关系，那么梅氏又怎么可能不恨张含玉。 即使张含玉的本来目的，是毒害景瑟，可最后毁容的人却是景钟。 若是梅氏聪明点，借着方才窦渊和窦氏的话，应该不难猜出，景钟手里的药，其实也是张含玉给的。 张含玉借着景钟的手在做恶事。 之后即使景钟哭诉是张含玉指使自己的，张含玉也有办法逃脱！ 这样，张含玉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景从安了。 可是张含玉并没有打算和景从安成亲，所以张含玉现在会心乱如麻。 一个人再聪明，一旦焦急起来，就会自乱阵脚。 到时候张含玉不止会暴露她自己，还会暴露身后的齐王。 这些，本都是景瑟预料之中的，可现在…… 她看着蒋掌柜和蒋掌柜身边的小厮，这两个人看起来胆小如鼠，但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 若他们真的害怕，怕是早就说不出话了，怎么还能跪的如此笔直。 但是瞧着蒋掌柜说话的样子，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晰，像是提前就整理过自己要说的话，连证据都找的无比充分。更是逼的大姚氏，不得不亲自站出来，丝毫不避嫌的夺取大权。 所以，到底是蒋掌柜知道有人算计桂花楼，又或者是蒋掌柜想讨好景家呢？ 一时，景瑟也有些糊涂了！ 因为蒋掌柜此时在做的事，对她是有利的。 第087章：丢失颜面 “西院老夫人您这是认为我是非不分吗？”景姚氏怔了怔，露出一丝苦笑，“我怎么会冤枉老夫人呢？” “我比谁都担心老夫人您的名声，怎么会因为蒋掌柜的几句话，就怀疑你老人家呢？我也知西院老夫人是担心我年幼不会处理事情，不过我如今也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也该历练历练了！” 说着景姚氏就要去打开松木盒子。 大姚氏低吼，“瑞容！” “你居然敢忤逆长辈？简直是大逆不道！” “我心疼你，可你却句句反驳，难道你父亲没有教过你，孝顺二字是什么意思吗？” 大姚氏显然也是有些慌了神，说话不再和往日一样温和，露出有些狰狞的模样。 景秉之甚少见过这样的大姚氏，连景从安看见这样的大姚氏，都惊的忘记安慰身边的张含玉了。 此时景姚氏才知道，大姚氏和足智多谋这四个字压根不沾边，大姚氏能把持景家内宅多年的权利，全是因为小姚氏的退让。 现在她和小姚氏不过是强硬一点，大姚氏立即露出了本来张狂的面目，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点慈祥？ 难怪母亲曾和她说，让她不要怕大姚氏，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如今想来，母亲比她更早看清楚了大姚氏的性子。 “大太太不要忘了，伯爷是把长宁伯府交给了西院老夫人的！”站在大姚氏身边的古嬷嬷，不动声色的走上前，扯了扯大姚氏的衣袖。然后又对景姚氏说，“大太太想要帮老夫人的心，老奴是可以理解的，可管理后宅这样的大事，太太怕是管不过来呢！知道的人说太太您是孝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太太你要夺权，不孝顺还排挤伯府的主母呢！” 主母？ 大姚氏也配？ 景姚氏在心里嗤之以鼻。 在外大姚氏也不过是个平妻，可在景家大姚氏是个连族谱都不配进的妾室，这样的人算哪门子主母？ 外面的人不知道景家和姚家当年的事，可她能不知道吗？ 是陈家的人不要大姚氏了，而大姚氏才不得不回来找景铁铭。 可惜景铁铭虽然在战场上是个英雄，却是个眼瞎的。 明明知道大姚氏是个祸害，却依旧娶进了门，还忘记了和他一起过了那么多辛苦日子的小姚氏。 “主母？”景瑟愣了愣，看着小姚氏说，“可之前韩管事和我说，东院老夫人您才是景家的主母啊！” 她的这句话看似是孩子发出的疑惑，可大姚氏却明白景瑟是故意的。 这个死丫头一直在装傻充愣！ 她都十二了，怎么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四小姐您还小，宅子里的事情你不清楚。”古嬷嬷依旧笑的温和，对着景瑟解释，“当初伯爷说东院老夫人不喜打理庶务，所以才把管家权交给了西院老夫人！唉，东院老夫人自幼不喜欢碰这些，只喜欢养些花花草草，是天生的富贵、清闲命。可西院老夫人是东院老夫人的姐姐，她虽是姚家的嫡小姐，可终究比东院老夫人大一些。做姐姐的心疼妹妹，替她管家，也是我们西院老夫人仁慈！” 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 大姚氏丝毫不顾及还有外人在场，不愿意多给景姚氏半点颜面。 景姚氏并不是第一次被大姚氏如此对待，这些年来大姚氏仗着自己是姚家的嫡女，又是小姚氏的姐姐，没少从账房乱拿银子。 若是景姚氏做的不好，大姚氏便会拿孝顺二字来压景姚氏，更说景姚氏是不是嫁来景家太久，忘记她自己也是姚家女了。 景姚氏不愿意让丈夫为难，也不愿意打扰小姚氏，因为她知道丈夫远在边境，而小姚氏却不怎么插手内宅的事，所以她得依靠自己。 现在，又是如此。 孝顺，孝顺！ 大姚氏便是抓住了她的弱点。 “从前，姐姐的确帮了我不少忙！”小姚氏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开口，“可如今我回来了，所以我该做的事，我都会做。当初，伯爷曾和我说，我是这景家的主母，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便可以问问韩管事！” “有韩管事和瑞容帮衬着，姐姐不需要替我操心我怎么处理内宅的事！况且，方才秉之也说了，姐姐你该避嫌才是！” 小姚氏一句话说的软软的，可言语里的意思却很清楚。 显然小姚氏也没想到，大姚氏居然会如此蛮横，连大姚氏身边的嬷嬷都不把景姚氏放在眼里。 她若是不开口，那么往后景姚氏的处境怕是糟糕了。 而且小姚氏在这一刻深切的意识到，景瑟的梦或许都是真的。 王春、随云等等，他们这些人像白蚁一样的畜/生，正在啃食景家的梁柱。 “呵，你说伯爷说的，便是伯爷说的？”大姚氏冷哼，“你难道忘记了，你为何要去南屏庄子上？” “如今这里有外人，我不好事事都说的明白，况且你也是有儿孙的人了，有些事情我也不便多言。但是，妹妹，有些事情你还是少说话的好！” “不然伯爷可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留你……” “老夫人！”古嬷嬷打断了大姚氏的话，“您别这样！这里还有外人呢！” 古嬷嬷说完之后扶着大姚氏坐下，才又看着小姚氏，笑的一脸温和，“东院老夫人你别和西院老夫人生气，她也是关心你啊！” “这里总是有外人在的，不能让人看长宁伯府的笑话！要不，您先歇一会？这里的事情交给西院老夫人处置就好了！” 小姚氏被古嬷嬷的话，堵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为何去南屏庄子上，这又不是她的错！ 大姚氏现在居然好意思询问？ 可小姚氏又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这是丢景铁铭和长宁伯府的脸。 大姚氏不在乎，可她在乎。 景瑟刚要开口，便听见外面有了动静。 “你这个老刁奴！”有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外传来，他的声音里带了十足的怒火，“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在老夫人说话的时候插嘴！” “没规矩的东西，我要掌你的嘴！” 第088章：谁才是当家主母 古嬷嬷在大姚氏身边伺候多年，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她说话。 连景铁铭和她说事，也是客客气气的。 可是她却忘记了韩文昌—— 韩文昌和杜毅不一样，韩文昌虽也是景铁铭身边的得力副将，可韩文昌却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他不止博学，还跟在老军师身边多年，擅长揣摩人心。 可就是这么聪慧的一个人，偏偏很多时候能动手绝对不会动嘴。 韩文昌曾和杜毅说，我虽身手不如你，可我也是武将出身，若能用武力解决，我也懒得和他们动嘴。 韩文昌显然不是说说而已，他直接走上前抬起手就给了古嬷嬷狠狠地一个巴掌。 他虽然已经年迈，可力气却不小。 古嬷嬷被韩文昌一巴掌打的头晕眼花，最后更是摔倒在地，“古嬷嬷是西院老夫人的陪嫁，是景家的老人，怎么还如此没规矩？” “你只是一个下人，居然敢训斥长宁伯府的老夫人和小姐，你算是什么东西？老夫人出生显赫，不愿意和你这个臭泥浪费时间争执，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若有下次，不用老夫人出面，我定亲自杖毙你，让伯府上下的人知道什么是尊卑有别！” 大姚氏被韩文昌气的浑身哆嗦，“韩文昌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替西院老夫人您教训下人啊！”韩文昌和杜毅不一样，他虽是武将，可那张脸瞧着却很慈祥，尤其是他不说话的时候，更是带了几分文人的飘逸。即使他已经年迈，可气质却依旧卓越。自然，这是他不说话的时候。 韩文昌一旦说话，就似枝头上的玉兰变成了泥地里的狗尾巴草似的。 再有气质的人，开口没有什么好话，久了也让不少人生出厌烦之心。 “西院老夫人你心善，对待下人们也愈发宽厚了，可你越是这样她们就越是无法无天！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将军最不喜欢没有规矩的人！”韩文昌冷笑，“一个下人都敢训斥伯府的主母了，这传出去是要让人笑话的。知道的还说西院老夫人你仁慈，不知道还以为这老刁奴是被西院老夫人你唆使了，才敢对当家主母如此。” 韩文昌说话极其刻薄，而他似乎也懒得和大姚氏纠缠下去，他直接走到小姚氏身前，脸色依旧很差，“伯爷临行前曾吩咐我，说若是主母想要管事了，便让我回来伺候主母！” 韩文昌虽是这样说，可眼里的蔑视显而易见，连站在韩文昌身侧的杜管事，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杜管事从身后推了推韩文昌，让他不要太明显了。 韩文昌撇了撇嘴，露出了和年纪极其不符合的神情，像是个赌气的孩子似的，从袖口里拿出一枚墨玉对牌递给小姚氏，“这是伯爷留下的东西，请老夫人您收下！” 大姚氏离韩文昌的距离不算远，却清楚的看见了韩文昌手里的东西。 这枚墨玉的对牌，与其说是长宁伯府主母身份的象征，不如说是景铁铭的象征。 因为马场里的人，都会听从拿着这对牌的人的吩咐。 她抽了一口冷气！ 怎么会这样？ 她记得景铁铭明明带走了这个东西啊！ 小姚氏接过来之后，只是苦笑着摇头，然后把对牌放在了景姚氏的手里，“拿着吧！” 景姚氏被吓的立即跪在了地上，“母亲！” “你是好孩子，你比我更适合做伯府的主母。而且如今我也老了，办事也糊涂。”小姚氏知道韩文昌不喜欢她，对她似乎有种莫名的敌意，可碍于景铁铭的吩咐，韩文昌这些年来把情绪隐藏的很好。现在，韩文昌连伪装都不愿意了，她自然也没必要做戏。她的确没有景姚氏聪慧，想要查清楚这件事情，不能让景瑟出面，那么就只能让景姚氏来处置，“你就当是帮帮母亲吧！” 景姚氏愣了愣，最后才点头。 韩文昌和杜管事都没有说话，而是在一侧站着。 景姚氏站起来后，丝毫没有犹豫的打开了松木盒子，她看着盒子里装的东西和信函，再看了一眼随云的腰牌，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 “是景家的东西。”景姚氏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蒋掌柜你起来吧！” 蒋掌柜跪的太久了，一时也不能起身。景姚氏跟身边的朱嬷嬷丢了个眼神，朱嬷嬷便唤了小厮进屋，把蒋掌柜扶了起来。 “这事我还得查查，所以麻烦蒋掌柜在偏厅等我片刻！”景姚氏说完，也不给蒋掌柜分辨的机会，便让小厮们带着蒋掌柜离开了。 屋内站着的都是景家的人，景姚氏从松木盒子里拿出一枚簪子，对着张含玉说，“若我没记错，这是我亲自去银楼给含玉打的簪子！当初，你说不喜金器太奢华，我想着银器也很适合你，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怕是忘了吧？” 张含玉看着景姚氏手里的海棠银簪子，顿时一慌，“我记得，大太太送我的东西，我每一样都记得。可这簪子，我……我弄丢了啊！” 这簪子，张含玉的确是弄丢了。 她想着本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了就丢了。 却不想这簪子居然在此时出现了！ “丢了？”景姚氏显然不相信张含玉的话，“看来我送含玉的东西，你也不在意的！” 张含玉立即哭了起来，因为这簪子的确是她弄丢了，所以这次她哭的格外真切。 景从安在看着张含玉哭泣的样子，心疼极了。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含玉她……”景从安话还没有说完，景姚氏就抬起头看着他低吼，闭嘴！ 景姚氏是真的生气了，她没想到自己打理内宅这么多年，却发生了这么多肮脏的事情。 再加上南屏庄子上的事。 乱，太乱了！ “含玉，这些年景家可曾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景姚氏说，“你和王春来往，又让随云在四丫头的膳食里下毒，却不想害了六丫头。” “我还想是什么毒连二弟妹都束手无策，原来是你动的手！” “是啊，我都忘了，你的医术一直都不比二弟妹差呢！” 第089章：软禁 张含玉如今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毒，的确是她给王春的。 可是这毒却是王春和随云选日子下的，今日的事和她本没有什么关系。 所有的一切都不似她从前想的那样。 这点心本该是景瑟用了，容貌彻底被毁。之后，小姚氏和景姚氏查探下去，发现在景钟的屋子里也有这样的毒药，便会认定是景钟下的毒。 所以景钟动不动手，这黑锅景钟都背定了。 哪怕景钟哭着和所有人说，这毒药是张含玉身边的丫鬟偷拿给她的，可景钟的话谁又会相信？ 景钟和梅氏一样，性子恶毒且霸道，对丫鬟们更是打骂不休。 所以，没有人会相信景钟，而是会相信她。 到那时她便能陪长公主入宫，办好自己该办的事情。 可偏偏的，景钟恰好在王春动手脚这一日也想下毒给景瑟，结果景钟这个愚蠢又贪吃的东西，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这让张含玉如何不气？ 好在，她让下人送出去了消息，这样王春才能真正的闭嘴，不然她就得暴露不少东西了。 “我昔日习医，不过是想治好姐姐的病。可我蠢笨，即使学了这么多年，依旧平平无奇。”张含玉咬着下唇，模样楚楚可怜，“大太太信我医术精湛，本是我的福气。可我也知道太太是抬举我，因为我是个蠢笨的，不该弄丢大太太送我的簪子，才让贼人有机陷害我。是我疏忽了！” 张含玉说着，跪在了景姚氏身前，“大太太你罚我吧！是我没用，是我蠢笨！我这样出身的人，能得到太太赏赐的首饰，不知是前世积了多大的德。可我……我辜负了太太！” “太太你罚我什么都可以，只求太太不要苛责表哥，他是一心向着太太的，所以……” 张含玉说到这里哭的更厉害了，一副痴情的模样。 “母亲！”景从安见张含玉这样，更是眼眶都红了，“含玉不过是不小心弄丢了东西，所以才会被人利用！她脾气向来温和，对四妹妹和六妹妹也很好，她怎么会害人呢？母亲，难道因为含玉会医术，所以母亲就要怪罪她吗？” “母亲你怎么能如此冤枉一个人！” 景姚氏被景从安的话，气的双眼发黑。 她恨不得骂醒景从安，让他不要再痴傻下去，张含玉是个如蛇蝎的女子，会吸干他的血，吃了他的肉。 “表哥！”张含玉瞪了一眼景从安，可她瞪的没什么威慑力，更像是在请求，“您别说了，您就听我的，别说了！” 一个人哭的梨花带雨，一个人愤愤不平，倒是像极了一对被冤枉的苦命鸳鸯。 景姚氏强撑着，看着松木盒子里的东西。 有大姚氏的东西，也有张含玉的，还有一些信函。 可是即使证据确凿，她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因为王春没了——死无对证。 可也是因为王春的死，让景姚氏意识到危机感，山雨欲来风满楼。 宅子里的事情发生了不久，便能有人传出去消息，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杀了王春这个证人。 里应外合——真是厉害。 景姚氏清醒了，她看着景从安冷冷一哼，“你愿意做糊涂人，可你母亲我不愿意！” “来人！”景姚氏说，“把表小姐送回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表小姐踏出院门半步！” 张含玉一直哭着求景姚氏不要怪罪景从安，最后一脸委屈和不甘的离开，留下了伤心欲绝的景从安。 景姚氏像是没看见自己儿子难受的样子，转身又对大姚氏说，“也请西院老夫人好好养身子吧！” 她没有说的太明显，可显然也是要软禁大姚氏。 大姚氏刚想要开口反驳，却见被打的嘴角出血的古嬷嬷拼命的摇头，大姚氏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等大姚氏和古嬷嬷也离开后，景姚氏才像是脱了力气一样坐在了椅子上。 小姚氏也发现了景姚氏的不对劲，她走上前问景姚氏，“瑞容，你别生气先缓缓！” “母亲！”景从安也有些担心景姚氏，他走到景姚氏的身边，又说，“母亲你是气糊涂了啊！你也不顾顾自己的身子！” “含玉她真的不会做这样的事，我敢对天发毒誓，若是含玉她做了恶毒的事情，我就……” 景从安还未说完，便看见景姚氏站了起来，“你……你……” 景姚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为了一个狠毒的女人，居然要发毒誓。 景姚氏越想越觉得怒火攻心，最后晕阙了过去。 一时屋内乱成了一团。 小姚氏亲自送景姚氏回了院子里，她对景从安说，“忤逆的东西，去祠堂跪着！” 景从安还要说话，韩文昌也开口了，“三少爷啊，您可不能太自私了！” 一群人匆匆的带着景姚氏离开，而屋内很快就剩下景从安一个人了。 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和父亲一样，护着自己心爱的人，有什么错呢？ 景从安跪了许久，想起母亲方才哆嗦着差点哭出来的样子，心里更是针扎一样难受。 他缓缓得站了起来，打算去祠堂跪着的时候，却发现景瑟居然在屋外站着。 “四妹妹！”景从安看着景瑟，“你也生我的气吗？” 此时，景瑟站在屋外的廊下，阳光照在她的面颊上，几乎能看清楚她面上稀疏的绒毛，那张白嫩的脸更宛若透明的羊脂玉。 “我怎么会生三堂哥的气？”景瑟笑的柔和，“三堂哥，你还记得祖父为何留你在京城里吗？” 景从安愣了愣，他看着景瑟真诚的脸，丝毫找不出半点虚伪。 她是真的不生气。 “祖父说，我应该……”景从安还未说完，景瑟便已经离开了。 她只是提醒，却不想听他说完。 景从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记得祖父和他说，说景家内宅内都是女眷，留他在京城里，要他帮衬着祖母和母亲。 可他今日都做了什么？ 彼时，闻小月问景瑟，“四小姐，你真的不生气吗？” “我不在乎三堂哥是否心疼我，所以我不生气。”景瑟说，“不在乎的人，也不值得我生气！” 她看着不远处的待客厅，对闻小月说，“你守在这里，我有事和蒋掌柜说！” 闻小月点了点头，看着景瑟走进了屋子内。 蒋掌柜发现景瑟的到来，略微有些惊讶。 他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请问，四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想请掌柜帮我带一句话给你身后的人。”景瑟想了想，又解释，“带给你的主上，说我想约他见一面，和他做个交易！” 蒋掌柜故作镇定，苦笑，“四小姐怕是糊涂了，我一个商人，哪里有什么身后人！” 景瑟笑的弯了眼。 这话，蒋掌柜骗其他人还行。 可骗她却是不行的。 她算计了桂花楼那么久，等的便是今日。 因为桂花楼背后的人是——裴长庚。 第090章：一开始就想接近你 景瑟并没有说话，她坐在椅子上看着蒋掌柜，声音温和，“请您一定要帮我把话带到，说京城桂花楼的点心虽然做的好，可江南杏花楼的药膳却更美味。” “我瞧着我是没有机会亲自去江南尝尝杏花楼的美味了，不然还真的好奇，这杏花楼和桂花楼的膳食，有什么不同呢！” 蒋掌柜神情严肃，他看着景瑟良久没有回答，似乎在揣摩眼前的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 他不开口，景瑟也不着急。 前世，她一杯酒毒死白睢后，便喜欢上了甜食。 在别人嘴里甜的发腻的点心和糖水等等，可她却觉得味道很好。 唯有裴长庚和她的口味接近，两个人能在一个时辰内，就吃掉一盒江南杏花楼送来的荔枝蜜糕。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裴长庚无意和她提起，说桂花楼做的豆沙糖味道更好。她那时还愣了愣，说桂花楼居然还有豆沙糖？ 裴长庚说，一般常人自然吃不到，可他能。 景瑟默了默，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原来无论是杏花楼还是桂花楼，都是裴长庚手下的产业。只是他隐瞒的太好，而且没有半点蛛丝马迹，若不是他承认，景瑟也不会知道这些。 她其实在庄子上醒来知道王春的事情后，就在开始算计桂花楼。 因为王春逃离庄子后，一定会在京城内住下。 景瑟重活一世，口味自然也有改变。她喜欢点心和甜食，所以便干脆选择了桂花楼，更是让景笙留下随云，几乎每日都去桂花楼给她买点心。 久了，王春想要接近随云，从随云的嘴里得知消息，那么也会出入在桂花楼里。 等时机成熟，她再让桂花楼的蒋掌柜和她有了接触，这样便能见到身后的裴长庚。 其实这样见裴长庚冒了一些风险，可景瑟却没有再多的耐心等下去了，她想见到那个人，和他说许多许多的事情。 若不是怕吓到他，她在长公主的寿宴上，就会主动去接近他。 她又不是真的是十三岁的小姑娘，她会想方设法暧昧、引/诱……要把他的心牢牢的掌握住。 喜欢一个人便是要如此！她不愿意再蹉跎了岁月，留下半点遗憾！ “四小姐你乃是长宁伯府的嫡小姐，是天之骄女。你若真想去江南尝尝杏花楼的药膳，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蒋掌柜一脸笑意，“今日的事，虽是伯府内出了内贼，可也是桂花楼里的人做事不小心，差点害了小姐您的性命！” “往后，若四小姐还愿意用桂花楼的东西，还愿意给小的一个机会，那么无论小姐往后用多少点心和菜肴，我桂花楼定是分文不取！” 蒋掌柜的确是个厉害的商人，他三言两语便把景瑟方才的问题敷衍了过去，最后更是展现出了自己最大度的一面。 他说，是景家出了内贼。 之后，才是桂花楼的人做事不小心。 这件事情里虽然景瑟是无辜的，可身为桂花楼掌柜的他，又怎么不无辜？ 景瑟是长宁伯府的嫡小姐，自幼锦衣玉食，最喜颜面。 她这样尊贵的小姐，自然不会白白要别人的好处，这样会落人口舌的。 所以蒋掌柜想的很明白，景瑟即使往后再买桂花楼的东西，也不会真的一文不给。 当然，这只是蒋掌柜的想法。 景瑟听了之后，只是笑着点头，“那就多谢蒋掌柜了，我往后一定会派人去桂花楼取点心，不过我喜欢甜一点的东西，所以我要的点心得多放一些糖！” 蒋掌柜：“……” “今日的事……”景瑟笑了笑，没有接下去。 蒋掌柜立即领会，“伯府内有人喜欢桂花楼的点心，因为定的数量不少，所以我亲自送来了。” 景瑟点头，“那就辛苦蒋掌柜了。” “我同蒋掌柜说的事，蒋掌柜不要忘记了！” 景瑟说完，便从屋内走了出去。 蒋掌柜看着景瑟的身影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脸上的笑意才慢慢的褪去，最后变成了担忧。 一个闺阁里的小姐，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是怎么知道杏花楼的事情的？ 又或者说她是随意一问？ 蒋掌柜觉得有些不安，又想起景瑟乃是景笙的妹妹，心里的疑惑更是大了。 他从屋内走出去，对身边的小厮说，“让小厨房的今日去良国公府送点心的时候说，桂花楼最近又有新的菜样了，不知道国公是否有兴趣尝尝！” 小厮立即点头，“小的知道了，马上就去办！” 蒋掌柜和小厮匆匆地离开了长宁伯府，而景瑟却到了景姚氏的院子内探望景姚氏。 窦渊和窦氏都在。 窦氏说，“大嫂这是怒火攻心，歇息几日就好。” 窦渊点了点头，看着手里的药方单子，觉得没有异议后，便递给了在一侧的小丫鬟。 屋内，景姚氏还未醒来，朱嬷嬷一脸担忧的在一侧伺候着。 方才已经有人来传话了，说汝阳王府的大管事已经到了长宁伯府的门口，亲自登门致歉了。 以汝阳王那气焰嚣张的模样，现在派了大管事过来道歉，已经是给足了长宁伯府颜面了。 可偏偏的，景姚氏在这个时候昏迷不醒。 “桐桐！”小姚氏对景瑟招了招手，“你在这里陪着朱嬷嬷一起照顾好你大伯母，我先去西待客厅见见汝阳王府过来的人！” 景瑟有些担心小姚氏应付不过来，而小姚氏却拍了拍她的手，“不必担心，韩管事说陪我一同去！” “嗯！”景瑟皱眉，嘱咐小姚氏，“祖母你乃是伯府的主母，你亲自去见这位管事，无需和他多言。” “他说什么，只要不太过分，你都笑着不附和就好！” 小姚氏笑了起来，“你这个孩子，我自然懂的！” “你大伯母这边你就帮忙照看着！”小姚氏看了一眼窦氏，又嘱咐了窦氏几句后，才缓缓的离开。 屋内的人，在转眼间就走了一大半。 景姚氏还病着，内室不宜喧哗，所以如今屋内就剩下了窦氏、朱嬷嬷、景瑟和窦渊。 窦渊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四小姐，我有事要同你讲！” 景瑟抬眼，有些疑惑的看着窦渊！ 第091章：推迟 窦渊和太医署众多太医不一样，他虽是窦家人却常年在外行医，甚至还在西域住了几年。 他容貌并不出众，但是气质却很好。 他这话一说，连沉默不语的窦氏和朱嬷嬷都看了他一眼。 “三少爷，你请讲！”景瑟笑着道。 窦渊看了一眼屋内，“我想单独和你说！” 景瑟这下更惊讶了，她看了一眼窦氏，见窦氏对她点头后，她才跟在窦渊的身后，一起走出了屋子。 秋日已经来临，天气微凉。 丫鬟和小厮们早就退到了院外，所以窦渊见廊下没有人，便停下了脚步。 窦渊曾听母亲和姑母提起过景瑟，她们总是说景瑟虽然容貌不出众，却是个极好的孩子。 温顺、谦和、乖巧…… 可是现在站在他眼前的少女，肤色白皙宛若上好的羊脂玉，连传言里的一脸的痘印，都瞧不见半点痕迹。乌鸦鸦的黑发，纤细的身姿，眉眼温和，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他在沙漠夜里看过的星辰。 即使她的容貌如今还残留着几分稚嫩，可不用几年，她绝对会长成这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 这样的人，居然还能被形容是普通？ 窦渊苦笑着摇头。 景瑟见他笑的怪异，便主动开口问，“三少爷有何事同我讲？” “我在来长宁伯府的路上遇见了白府的下人，这个人曾请我扶过脉，所以便问我要去哪里！”窦渊说，“我同他说我来伯府，他便让我帮忙带话给你！” “他说因为陛下受了风寒高热不退，所以长公主推迟了入宫面圣的日子。而且……” 窦渊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在犹豫什么似的。 景瑟笑，“三少爷你但说无妨！” “而且，长公主认为自己寿宴那一日出了人命，是一个不好的预兆。所以长公主打算去寺内小住一月，等回来的时候再来带四小姐你入宫！” 景瑟比窦渊小几岁，还是个孩子。 他担心提起这些，会让景瑟也觉得晦气。 可景瑟脸色丝毫不变，“多谢三少爷，我都记下了！” “让我带话的人说，这事只能告诉四小姐你。”窦渊道，“他说，我来比他亲自来要好。他是白家的人，会惹人注意的！” 定燕帝受了风寒高热不退，这本是小事。 人吃五谷，谁都会生病。 即使是天子，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但是这次的事情却有些怪异了。 在景瑟的记忆里，前世的定燕帝身子一直都很硬朗，在这一年也很少生病。可现在定燕帝却突然病了，而且从太医署的动作上来看，定燕帝这病肯定不是简单的受风寒那样简单。 这事长公主或许也察觉到了怪异，所以并没有急着入宫，而是找了借口说要暂住在寺庙内除去晦气。长公主怕入宫惊扰到了定燕帝，影响定燕帝养病。 若不是景瑟如今在长公主眼里还有几分利用价值，她怕是不会得到白府那边传来的话。 不过宫内的事，她就是想知道内幕，也暂时没有办法。 景瑟最担心的不过是姑母的安危。 她迟一日入宫，姑母的消息就会迟一日被她知晓。 “这事暂且不要传出去，你同大太太和老夫人讲讲就好！”窦渊见景瑟的脸色不好，又劝，“陛下的病情并不严重，只是小小的风寒而已，四小姐无需担心！” 景瑟差点笑出了声，她怎么会担心定燕帝？ 窦渊还是和前世一样，一点也不会揣摩人心。 “嗯，多谢三少爷！”景瑟对窦渊点头，“我都记下了！” 窦渊嗯了一声，转身想入屋内，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他走的步子不大，而景瑟本随后跟着。 他突然不动，景瑟也没察觉到，两人差点撞到了一起。 窦渊转身就近距离的瞧见了景瑟的那张脸，他下意识往后一退，“方才我忘了同四小姐说，我看过了六小姐房内剩下的点心，里面加的糖太多了。” “甜腻的东西虽然美味，可也要用的适当。不然，也伤身的，而且对牙也不好！” 景瑟：“……” 窦渊像是在教训妹妹一样同景瑟说方才的话。 他说完之后便转身进了屋内，留下一脸失神的景瑟。 这话，其实前世窦渊也曾说过，不过那时她的牙已经时常疼痛了，窦渊说的似乎也晚了一些。 景瑟没有再继续想下去，而是跟在窦渊身后一起进了屋内。 窦渊的医术的确很好，等景姚氏服用了汤药后，又过了一会便醒了过来。 景姚氏睁开眼后，看着朱嬷嬷就一直流眼泪，朱嬷嬷看的心疼极了。 “大太太，姑娘……好姑娘！”朱嬷嬷替景姚氏擦拭眼泪，“你别哭了！” “三哥儿只是不懂事，再过几年等他长大了就好了！” 景姚氏压低了声音，明明心里难受的像是针扎一样，却依旧要顾及外面有人，哭的压抑，“他居然为了一个还未过门的女人，发毒誓咒他自己！” 景姚氏并不是生气景从安为了张含玉顶撞自己，她气的是景从安为了张含玉，发下了毒誓。 举头三尺有神明，他难道一点也不担心他自己吗？ 景姚氏也知道张含玉是什么人，可是无论她怎么同景从安说张含玉，景从安却固执的像是一块顽石，怎么也不肯更改自己的想法。 景姚氏拿自己的儿子没有丝毫办法…… 现在最让景姚氏觉得悲哀的是，自己的儿子明明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可还是这样识人不清。往后，难道还要景家的人帮他收拾残局吗？ “太太您别急，三哥儿如今也不过是被表小姐欺骗了！”朱嬷嬷又说，“他会看清楚的！” 景姚氏摇头，哭的更厉害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外面，“二太太、四小姐还有窦家的三少爷，都还在外面候着呢！太太你可别哭了，若是他们瞧见了，又要担心你了！” 景姚氏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嗯！” “这事，还没结束呢！”朱嬷嬷无奈的说，“表小姐那边已经找了一个替死鬼了，我瞧着西院老夫人也要找人出来替死了！” 王春没了，随便找个替死鬼，再找一套说辞出来，便能洗脱嫌疑。 景姚氏闭上眼，揉了揉眉心，“你让我想想！” 景姚氏总觉得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第092章：鱼饵 朱嬷嬷见景姚氏脸色苍白的厉害，没有半点血色。 她又说，“太太勿要伤神了，这事我们慢慢想想办法，从长计议！” “不能再拖时间了！”景姚氏皱眉，觉得头疼欲裂，“若是不抓住这次机会，我怕从安他……” 对于景从安的所作所为，景姚氏自然是生气的。 可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她就是再气景从安不爱惜他自己，她也得替他谋划以后。 她不愿意让一个女人毁了自己优秀的儿子。 “不如……”朱嬷嬷想了想，“问问四小姐吧！” 景姚氏本来正用手揉着眉心，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四丫头她，是个孩子啊！” “太太这话你自己信吗？我瞧着四小姐从前装傻充愣，一半是为了五少爷，一半是为了东院老夫人。五少爷太打眼了，她不在外人面前出现，便没有人知道她是五少爷的软肋。至于东院老夫人……”朱嬷嬷苦笑，“老夫人的性子说好听点是和善，说难听点就是软弱无能。若是四小姐在景家的众位小姐里太出色，那么她身后的东院老夫人怕是也会被牵连进来。四小姐忍了这么多年，不给五少爷和东院老夫人惹半点麻烦，她过的也艰难！” “若不是在南屏庄子上四小姐差点没了性命，她怕是还会和从前一样。” 朱嬷嬷说了这些后，走到景姚氏身边，压低了声音，“我瞧着四小姐怕是和从前那位白氏，差不了多少！” “太太你不奇怪吗？四小姐从前的容貌可不是普通，而是有些——丑陋。可自从她从南屏庄子上回来之后，不止性子大变，连容貌也逐渐的变的好看了！” 景姚氏微微蹙眉，她还真的没有太注意景瑟的容貌，她想景瑟脸上的痘印会消除，无非是女大十八变。 她整日都很忙，忙着内宅和外院的事情，大姚氏还时不时给她找麻烦，所以景姚氏连陪伴孩子的时间都不多，整日都在翻阅厚厚的账本。 偏偏的，景筝还不喜欢处理内宅的庶务，也不愿意多帮她一点。 景姚氏拿自己的孩子没半点办法，只能安慰自己，我生的我生的！ 结果也导致了她压根没办法注意到周围太多的事情。 “嬷嬷认为，四丫头有事瞒着我们？”景姚氏说，“是什么事呢？” 朱嬷嬷苦笑着摇头，“这我哪能猜到，不过我瞧着今日的事和四小姐怕是有点关系。” 景姚氏也隐隐约约感觉出来，最近发生的事情，怕是有人在背后做手脚。 可她不生气，反而是十分感激。 若不是这个人在背后折腾出这么多事，她都不知道原来景家如此的千疮百孔。 从随云到景钟，还有王春等等人…… 他们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是让人害怕的。 “不过太太，无论四小姐瞒着我们什么，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好，也是为了长宁伯府的安稳。”朱嬷嬷想了想，又道，“方才桂花楼的事也是四小姐去处理的，我外院的人说蒋掌柜走的急匆匆的，似乎在怕什么！还有，汝阳王府也来人了，是韩管事和东院老夫人去接待的。” 朱嬷嬷安慰景姚氏，“四小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景家，所以太太，你若是有难处，你便问问四小姐！我瞧着，她虽然年纪小，可是却很聪慧！” 景姚氏想起朱嬷嬷的话，又回忆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景瑟自从从庄子上回来之后，瞧着依旧是那副软糯的模样，可身边人和事却在改变。 景姚氏犹豫了会，才对朱嬷嬷说，“等天黑了，你亲自去紫薇院请四丫头过来，说我有事想问问她！” “不要让外人看见了，不然……” 总有人会误会的。 之后处置的事情肯定会见血，她不愿意景瑟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姑娘背上恶毒的罪名。 朱嬷嬷点头，又伺候景姚氏歇下。 入夜后，朱嬷嬷去见了景瑟，而景瑟倒是不意外朱嬷嬷的到来，很快便跟着朱嬷嬷去见了景姚氏。 景从安的事情对景姚氏的确打击很大，景姚氏的神情很疲惫，气色更是差到了极致。 若不是她还坚持用药，景瑟都要怀疑景姚氏是不是会一蹶不起。 毕竟，景从安是景姚氏往后的指望。 景瑟见景姚氏不好意思开口，便笑着说起窦渊和她说的事，“入宫怕是要推迟一个月左右，长公主说让我同大伯母和祖母讲讲。只是陛下如今病着，也不好对外宣扬，所以这事大伯母您知道就好了！若是外人问起，就说长公主要歇息一段日子！” 景姚氏怔了怔，然后点头，“陛下病的很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风寒！”景瑟说，“若外人问起，大伯母也只需要回答，是小小风寒！” 景姚氏嗯了一声，又低下头不说话。 她一个快要做祖母的人，却因为有麻烦要问一个小姑娘的想法，这说出来多少有些丢人。 景姚氏一直都认为，她是大人，知晓的事情和看过的东西，绝对比孩子们要多。 可是景瑟处置事情的办法，的确比她厉害。 智慧这个东西，还当真是不分年龄。 “大伯母有什么事想同我说吗？”景瑟见景姚氏碍于自尊，不知如何在她面前开口，她便自己提起，“今日的事，的确和我有关。不过，我没有害任何一个人，我也不会主动去害人！” “这些年六妹妹对我一直都有心病，她认为是我想要毁了她的容貌。可大伯母您说，再蠢的人，也不至于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去毁一个在襁褓里的孩子的容貌吧！” “况且，我是真的愿意接纳五太太和六妹妹的，所以这些年她们做的再过分，只要不伤及哥哥和我的性命，我都从未有过怨言！” 景瑟说到这里，却是笑的有些无奈，“但是，我不想害人，却也不想被人所害！” 景姚氏听到这里，心里有些难受。 “王春和随云，一直都和老夫人还有五太太有联系，尤其是随云……他是个贪财的人，只要给他银子，他什么消息都会送出去！” 第093章：出谋划策 “他若是送消息给五太太和西院老夫人，也就算了！”景瑟继续道，“可大伯母，这消息若是送出去了呢？” 景姚氏曾想过，家里出了内贼。可是，那也是她想想。 现在景瑟清楚的告诉她，家里出了内贼，而且还把宅子内的消息送出去。 景姚氏本来苍白的脸色，此时更像是被霜雪笼罩着。 “如今陛下本就重武轻文，文臣们对武官们多有不满。宅子里的事虽都是小事，可大伯母有没有想过，小事堆砌在一起也会变成大事。有朝一日，若是景家出事，这些小事就能让景家彻底的不能翻身！” “就算景家人一直不出事，那么知道这些小事的人，会不会拿这些小事去威胁祖父和大伯父呢？” 景铁铭和景姚氏的丈夫，都是武将。 他们即使战功累累，可在文臣们的眼里，终究是一群莽夫，上不了台面。 文臣们恨武将，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在文臣们的眼里，能在定燕帝眼前说的上话的人，能改变定燕帝决定的人，都是他们的仇人。 尤其是在听景瑟提起，威胁二字时，景姚氏的握着的拳头，更是被修的圆润的指甲，刺的疼痛。 宅子里的事的确是小事，可传出去终究是影响景家和这些内眷的名声。 她的丈夫向来心疼自己，曾经为了护着她，还差点和姚家的人动手。若是有人拿她和景家内宅女眷的名声威胁丈夫，景姚氏觉得丈夫或许真的会妥协。 况且，景瑟和她说的，或许只是景家落入人把柄的一点点。 景姚氏皱着眉头，“我本以为，我只要好好打理好内宅的事情，你祖父和你大伯父，就不会烦恼！” “可我终究是错了！”景姚氏苦笑，“我为了打理好庶务，总是要亲自去巡庄子，亲自翻阅账本，恨不得虽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可是，我忽略了身边的人，也忽略了和孩子们的接触。” “我不是个好妻子，也不是个好母亲！” 景瑟说，“这并不是大伯母的错。” 景姚氏一直都被大姚氏打压着，纵使很多事情觉得疑惑，也没有办法彻查下去。 这点景瑟知道，景姚氏心里也清楚。 可是，大姚氏再不是也是景姚氏的长辈，而大姚氏又是姚家大房出来的人，所以景姚氏对大姚氏始终要避让。 景姚氏看着景瑟，目光真诚，“你是个好孩子，你说如今这个局面，我该怎么做？” 若是账本出了问题，她可以彻查。 若是院子里的丫鬟和小厮们不守规矩，她可以卖了他们。 可是她真的拿大姚氏和张含玉没有办法！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景瑟沉默了片刻，“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表姐和西院老夫人，都准备推人出来替死！” 景姚氏点头。 景瑟见景姚氏默认，又继续解释，“蝼蚁尚且偷生，这些人会出来替死，要么为了钱财，要么被人威胁。不过，人都死了，钱财留下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瞧着，她们都是为了家人！” “这世上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她们都拥有软肋。所以，这事大伯母只需要让她们感受到死之前的滋味，有些话也就能问出来了！” 让她们差点死去，却又因为运气活了下来。 一个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才能清楚的意识到，活着的意义。 “还有，他们的家人，大伯母也要想办法查清楚！”景瑟琢磨了会，“若他们愿意说出他们知道的事情，那么您就放过他们，安置在庄子上！” “不过出来替罪的人，知道的消息肯定不多。所以大伯母还得让表姐和西院老夫人身边的人知道，替死的人，虽然没死，但是却比死了更惨！” 景姚氏没有说话，她咬着下唇思考景瑟的话。 景瑟的意思很简单，让景姚氏杖打出来替死的人，让她们差点断气。之后，又让人出来劝说，留下这几个人最后一口气。 这是，让张含玉和大姚氏身边的人知道，替死是真的会死的，不要心存侥幸。 即使活下来，也是受罪。 张含玉和大姚氏待下人们本就不好，这样便能让她们身边的下人，人人自危。 最后，景姚氏再从活下来的丫头嘴里知道一些蛛丝马迹，便能真正的抓住张含玉和大姚氏的心腹，找到最重要的证据。 从此，彻底的把景家的祸根挖出来。 景姚氏想明白后，又惊讶景瑟出的主意。 “你方才说，这事也难，是为何？”景姚氏问。 景瑟淡淡的说，“表姐有三堂哥护着，而西院老夫人有姚家护着。所以，大伯母您得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 景从安从此和景姚氏母子之间生出嫌隙，而姚家大房的人恨透了景姚氏的无情。 景姚氏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屋子内变的安静，景姚氏没有说话，而景瑟也垂着眼眸。 景姚氏借着屋内薄弱的烛火光，打量着低着头的景瑟。 如朱嬷嬷说的那样，景瑟在不知不觉里，已经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了。 或许，再过几年景瑟会比白氏更夺目也难说。 这样乖巧懂事一心为景家着想的孩子，在暗地里做了许多维护景家的事情。 她不能还不如一个孩子。 “这事！”景姚氏斩钉截铁的说，“不难！” 景瑟抬起头看着景姚氏，“若大伯母需要我做点什么，尽管开口！” 景姚氏摇头，“我能处置！” 景瑟见景姚氏一心要护着景家，也终于安心了下来。 她没赌错。 景姚氏依旧和前世一样，心里最在乎的人，是她的丈夫——景恒之。 因为景姚氏身子不适，景瑟没有和她多讲。 她从景姚氏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闻小月见景瑟走了出来，便急匆匆的走了上来，“四小姐，方才桂花楼来人了！” 景瑟挑眉，“说什么了！” “蒋掌柜说今儿从江南来个厨娘，擅长做药膳，据说曾在杏花楼做过事！”闻小月回答，“他问小姐，何时有空去桂花楼坐坐，这药膳还是要趁热用才美味！ 第094章：破灭（两章，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095章：窦渊的烦恼（4000字） 景姚氏这一夜都未曾睡好，她身体本就未痊愈，又加上景从安为张含玉闹了这么一出，这夜里的更是没有睡好。 因为怕影响她歇息，屋内的烛火早已经全部吹灭，唯有淡淡的月光借着窗棂照进来，让这黑漆漆的屋内，多了一丝光亮。 景姚氏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 她未曾和朱嬷嬷说，景瑟如今虽是在帮她，可也是在逼她做决策。 她得选择保姚家大房，又或者是保景家。 很多事情不能两全。 虽然姚家大房的人霸道无理，可在二房还未崛起之前，一直都仰仗着大房的人。父亲的骨子里，一直都认为一笔写不出两个姚字，所以她想要说服父亲和母亲，太难了。 可若要保大姚氏，她就得舍弃丈夫和孩子，还或许会景瑟察觉…… 景姚氏知道即使自己拼了性命去保护大房，她依旧不是景瑟的对手。 这孩子太聪明，像极了昔日的白氏。 可是，值得吗？ 为了保护大房舍弃她如今全部的一切？ 景姚氏翻了个身，闻着枕头里散发出来的檀木的气息，又想起景家祠堂里那一排排的牌位，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皮发麻。 她也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值得的！”景姚氏和自己这样讲，又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她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朱嬷嬷敲门进来的时候，才发现晨曦已经投过薄薄的云层，投下了那么一丝阳光。 “太太！”朱嬷嬷直到景姚氏一夜没歇好，所以一早便吩咐了小厨房准备了一些清淡可口的膳食，“你先用点东西，再用药！” 昨儿，景姚氏和朱嬷嬷说要早些唤自己起来，她必须得处理好宅子里的事情。 “太太，虽然你忙着处理宅子里的事情，你也得顾及身子啊！”朱嬷嬷犹豫了会才说，“方才我听小厨房里的人说，表小姐病了，还一直哭。若是……” 若是景从安知道了，怕是又会心疼。 “你看，她就是这样聪明。会用别人的嘴，来传对她有利的消息！”景姚氏苦笑，“没事，四丫头说今儿从安会来。” 朱嬷嬷愣了愣，想起闻小月的话，又看着眼前的景姚氏。 景瑟如今要做什么？ 彼时，兰草和茉莉已经去了景从安住的院子。 张含玉为了让脉象发生改变，硬着头皮喝了一些对身子有害的药。她本不愿意伤及自己，可现在这事情闹的太大，若是不做的像一些，那么景从安怕是不会心疼。 张含玉喝完了药，又问邓嬷嬷，“她们过去多久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邓嬷嬷看着张含玉，“这药真的管用？” 张含玉冷冷一哼：“我的药有什么时候不管用？不然你家主上，能如此器重我？” 张含玉心里也明白，齐王看中的是她的医术和能进入景家内部获取消息。 若是她在景家办不好齐王交给她的事情，那么往后齐王对她的信任，也会减少很多。 哪像现在，齐王为了让她安心，还派了伺候他多年的邓嬷嬷来自己身边。 可惜，邓嬷嬷也是个养不熟的。这些年来，张含玉自问对邓嬷嬷不错，可邓嬷嬷却更关心她办事好不好，哪里会管她用了这药，伤及身体后能不能痊愈。 连豆豆那个小傻猫，被她救了几次后，都能舔她的手，对她喵喵叫！可邓嬷嬷呢？还不如一个奄奄一息的猫！ “姑娘这是说笑了，我只是担心姑娘你用了这药，药效来的太慢，而被人看破了！这不是浪费你的时间么？”邓嬷嬷笑，“况且，等景家的事情办完后，您就要离开这个破地方了！来日，你会有诰命在身，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夫人！我怎么会不相信你这样厉害的人！” 张含玉这次连冷笑都懒得笑出来敷衍。 谁稀罕这个破诰命？ 她怕的是其他的东西。 她怕那个男人也在这个朝代！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张寒霜也被她一直关在屋子里，可是有时夜里她还会梦见当初的一幕！ 她会梦见那个男子和常人不一样的眼眸，然后笑着把她抓住丢进了海里。 他说，“你失足落水了！” 张含玉想不明白，她那点不如她那个娇滴滴又蠢笨的姐姐了？可是这个人就是愿意和她的姐姐结婚、生子，且感情一直都很好。 他是眼瞎了吗？ 腹中的疼痛让张含玉的理智慢慢收回，她哼了一声，“扶我去床上！” 药效来的极快，邓嬷嬷那双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一闪即逝，“姑娘你忍忍，三少爷马上就来！” 张含玉生的娇小，此时因为身子不适，更是没有什么力气。 她被邓嬷嬷搀扶着回到了床榻上，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子。 然后张含玉疼的越来越厉害，乌黑的发被汗水打湿，此时的她仿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怎么还没来？ 这两个蠢货，怎么来的如此慢！ 张含玉咬着下唇，对邓嬷嬷低吼，“你去看看怎么还没来！” 她的苦肉计可不能白用。 邓嬷嬷急匆匆的朝着外面走去，却见茉莉惊慌失措的领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的模样生的普通，气质也很温润。 他看着邓嬷嬷问：“表姑娘呢？” “您是？”邓嬷嬷想了想，才想起来人是谁，“见过窦三少爷！” 也不怪她记不住窦渊，因为窦渊的模样生的不出众，是常见的样子。所以，她也根本没把这样的一个人放在心上。 虽然张含玉总说窦渊可以利用…… 可是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什么用处呢？ 好在窦渊也不和邓嬷嬷计较，他点头，“我听从安说表姑娘身子不适，他让我过来帮忙瞧瞧！” 邓嬷嬷怔了怔，“三少爷呢？” “去大太太屋里了！”窦渊有些不悦，“表姑娘病的不是很重吗？” 他方才听茉莉说起张含玉的样子，像是快要断气了似的。 窦渊是大夫，自然怕张含玉出事，他匆匆地的赶来，结果邓嬷嬷反而磨磨唧唧，一直不愿意领他进屋内。 “嬷嬷放心，你和屋内的丫鬟都可以在一侧看着。”他又说，“我是个大夫，再过一些日子要去太医署，不会影响表姑娘的清誉！” 邓嬷嬷在听见太医署三个字后，才开口道，“瞧瞧我都老糊涂了，您快帮我们姑娘瞧瞧，她这是怎么了！” 邓嬷嬷开始给窦渊领路，说起昨夜的事情，“我们姑娘可怜，从前在张家的时候，老夫人就甚少管她，所以她的身子并不好……” 邓嬷嬷说到这里，还特意的停顿了一下，似哭非哭。 既然是景从安派来的人，那么窦渊肯定会把她的话，重复一次给景从安听。 只要景从安听了这些话，一切的事情就好办了。 结果邓嬷嬷还未开口继续倾诉张含玉的苦，窦渊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直接说姑娘哪里不适就好！” “现在救人要紧，你说的这些对她的病情没有任何帮助！” 邓嬷嬷：“……” 窦渊进了屋内，坐下后就开始给张含玉扶脉。 很快，他便察觉出张含玉会腹痛难忍，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 忧思忧虑或许是一面，可更多的约摸是吃错了东西。 “你们姑娘昨日回来后吃了什么东西？”窦渊问，“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邓嬷嬷闻言就苦着一张脸，“昨日的事三少爷应该也知道，我们姑娘受了委屈，又被人苛责。这厨房的人，也是怠慢了姑娘，他们送来的东西比从前的差，味道还……” “我问的是，她吃了什么！”窦渊皱眉，觉得眼前的老嬷嬷怎么老是答非所问。 他干脆挪开目光，看着一侧的茉莉，“你家小姐吃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小姐，小姐……”茉莉也没想到，窦渊会突然问到自己。 躺在床榻上的张含玉汗流浃背，像是春日里被雨水洗刷过的桃花，有一种绝望的美。 再加上屋内还有张含玉特意准备的香料，再配上这一幕，连茉莉这样讨厌张含玉的人，都有些怜惜张含玉，可偏偏的窦渊却像是没看见似的，更关心张含玉的病情和张含玉吃了什么。 这个人真的是男人吗？ 又或者说，压根就是个瞎子。 “这你也不知道？”窦渊显然没什么耐心，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邓嬷嬷赶紧接了一句，“没吃什么，就喝了一些汤水！” 窦渊皱眉，“汤水？” 那么，这病情还真的有些棘手。 他从前还没遇见过这样的病情，没有吃错东西却有这样的脉象。虽然不是很严重，也不会影响身子，但是却很新奇。 对于新奇的病情，窦渊十分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开了一副药后，就开始盘问邓嬷嬷和茉莉，问张含玉用的汤水里加了什么东西，就差亲自去厨房里询问了、 邓嬷嬷几次想和窦渊说起张含玉的凄惨，结果窦渊似乎对病情更有兴趣。 若说窦渊不关心张含玉，可窦渊提起病情的和张含玉的疼痛时，又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若说窦渊关心张含玉，可他又压根不问张含玉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会病成这样。 不过，窦渊的医术的确厉害。 他的药被张含玉服用之后，张含玉的腹痛很快便停止了。 她觉得力气逐渐恢复，精神也逐渐变得清明。 屋外，窦渊的声音透过帘子，缓缓地传了进来。 “你去厨房把昨日给你家小姐准备膳食的厨子唤来，我得问问他这些菜是哪里送来的，我瞧着没准是你家小姐不能用某个地方的菜。” “你别以为我是在胡说，我曾见过人用水果，就外域商人们说的芒果，不知道你见过没？有人用了，会浑身发痒，有的人的唇还会腹中。” “每个人的身子都不一样，所以有些这家小姐能用，可其他人都不能用了！” “……” 邓嬷嬷偶尔的附和一声，可张含玉听的出来，像邓嬷嬷这样有耐心的人，都被窦渊的啰嗦弄的有些不愿意搭理他了。 可偏偏的窦渊半点不解风情，屋内躺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姐不来多看几眼，偏偏要和邓嬷嬷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张含玉抬起手，故意碰掉了在一侧的茶盏。 茶盏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很快，茉莉和邓嬷嬷也走了进来，“姑娘，您没事吧！” 张含玉故作可怜的模样，一张惨白的脸看着她们身后的窦渊，“我口渴，想……想喝点水，却不想没什么力气。” 窦渊皱眉，“不该呀，这药用下去，你就不会疼了！这不疼了，怎么没力气？” “你是不是有些饿了？”他问， 张含玉愣了愣，苦笑垂下眼眸，又说，“不饿，就是有点不舒服，也……也不是不舒服，我没事！” 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和她如今这个悲惨的模样，倒是一点也不符合。 一个可怜又幼小的女子装作坚强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生出那么一点高高在上的怜悯。 “嗯，再服用一次药，应该就彻底没事了！”窦渊说，“不过往后表姑娘用膳的时候，还是要当心一些，我没查出来你到底不能用什么菜和果子，等我再查查！” 张含玉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捏成了一团。 窦渊是在装傻充愣，还是真的不解风情？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齐王都被她装柔弱的样子骗过几次，连从前在现代的时候，姐夫也因为她曾这样，露出过怜惜的模样。 可偏偏的，窦渊怎么就…… 张含玉不甘心，又说，“多谢窦三少爷，啊……” 她皱着眉头捂着腹部，故作疼痛的样子，“我，我没事。” “三少爷若是表哥问起我，你就说，我没事，已经痊愈了！” 窦渊走上前想要再次替张含玉扶脉，他觉得这药不应该出错啊，怎么张含玉还是难受呢？ “你说从安吗？”窦渊皱着眉头，直接的回答，“他很担心你，所以才请我过来的。不过表姑娘你放心，我虽不是华佗在世，可你这病情我的却有办法！” “不严重的，不出三日肯定会痊愈！” “你如此善解人意，我一定帮你保密，绝对不告诉从安你今日的事情。” “我师父曾说，大夫不应该多嘴，我都明白的！” 第096章：风情 窦渊学医的时候，无论是祖父还是父亲，甚至是师父——他们都曾嘱咐他，作为一个大夫不止要医治一个病人身上的伤痛，更是要让病人能安心养病，心里残存着生机。 所以做大夫的人必须有医德。 何为医德？ 每个人都不同的看法，而窦渊要入太医署之前，最需要学会的便是守口如瓶。 病人不想泄露的消息，即使是死他也不能吐露半句。 所以窦渊看着张含玉，神情十分的认真，“今日屋内的事，我和张小姐知，茉莉和邓嬷嬷知。只要你们三个人不对外言，我敢发誓——绝对没有第五个人知道！” “我的药方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明白的，尤其是从安。他虽然聪慧，可对用药却不精通。” “所以表姑娘您一定要放宽心，好好的养病。若是你不忧思忧虑，或许不用三日就会痊愈！” 窦渊说的信誓旦旦，像是在心里下了决心一样。 张含玉气的瞪圆了眼，她没想到窦渊这个人，居然半点不懂女子的心思。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欲迎还拒’这个词语的意思吗？ 她垂下眼眸，又略微的思索了一会，才笑着说，“多谢窦三少爷，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嗯！”窦渊见张含玉已经醒来，且脸色不再似方才那样恐怖，又道，“既然表姑娘已经醒来，那我把从安的话带给表姑娘吧！” 窦渊说：“再过一些日子，长宁伯就要归来了。这段日子，从安忙完府内的事情，怕是要去京郊住几日，若是有事就让你派邓嬷嬷去通传！” “还有！”窦渊说到这里，面颊也微红，“从安说，若是可以，那个……” 窦渊没说完，张含玉已经从窦渊的话里猜出了意思。 之前，景从安和张含玉提起过，说等祖父和父亲回来后，就想和张含玉把亲事办了，这样也能让张含玉放心一些！ 张含玉有些惊讶景从安的话，暗地里却恨不得把景从安骂个几百次。 这个粗鲁的军中莽夫，也配的上？ 可是，即使她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却依旧笑着试探问，“外祖父真的要回来了吗？” “嗯！”景从安肯定的说，“就在这几个月内吧！” 张含玉试着推却，“三哥我怕，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你！” “我都说了无数次了，我从未这样想过。”景从安说，“你为什么一直这样想呢？等我们成亲了，你就不会再乱想了。” 张含玉此时才明白，她一直说自己不配，让景从安坚定了早日成亲的想法。 她像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景从安虽然没有来见她，却让窦渊来传这句话的意思。 这个不要脸的武夫，他怎么能让窦渊和所有人都知道她和他即将成亲的消息？又或者是，他担心自己和窦渊有什么来往吗？ 张含玉心里微微一动，难道窦渊曾说过她几句好话，让景从安有了不安的感觉？ 结果张含玉还未多想，便听见窦渊接着说，“那个前几年，他曾放在你这里几本罕见的医书，能借我看看吗？” 张含玉：“……” 窦渊的确是不解风情，他更关心这医书能不能借到。结果他话一说完，张含玉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窦渊心想，这下怕是借不到了。 听景从安说这几本书，翻一次就会损伤一次。张含玉不舍得借，也是人之常情。 张含玉不说话，而窦渊也不好勉强，他和邓嬷嬷说了自己会在长宁伯府小住几日，若这边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来二房的院子找他就好。 窦渊起身要离开，却听见张含玉说，“窦三少爷我可以借给你翻阅，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窦渊皱眉，“可我，我能帮表姑娘什么呢？” “三少爷明日过来就知道了！”张含玉勉强自己笑的更温和一些，“明儿晌午！” 窦渊想要问书什么时候给他，可又知怎么开口，他也露出了笑意，“好！” 等窦渊走了之后，张含玉的笑容才逐渐的消息。 “蠢货！”张含玉抓起一侧的枕头，朝着地上就丢了下去，“窦渊这个瞎子！” 她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在一侧的茉莉，吓的茉莉立即跪在了地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少爷怎么没来？” “是韩管事。”茉莉身子微微颤抖，“今儿兰草去了三少爷的院子，按照小姐你说的那样，跟三少爷解释这件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做的，三少爷也信了兰草的花，气的还踹了兰草一脚。兰草求三少爷饶了她的性命，奴婢便出去阻止了，更是痛骂了兰草，说她吃里爬外，害的小姐您一夜没睡好，还生病了。” “奴婢也说了，小姐您什么都没吃，疼的喝水都难受！” “三少爷听了本来很担心小姐您的，结果韩管事却找到了三少爷，不知道说了什么，三少爷就跟着韩管事走了！” 张含玉微微敛目：“韩管事说了什么，你没听见吗？” “没有！”茉莉摇头，“奴婢离韩管事太远了，只是三少爷的脸色很不好，走的时候都未曾和奴婢多言一句。” “三少爷走了之后，窦家少爷便来了，说是受了三少爷的托付，来帮小姐您扶脉！” “窦家少爷身边跟着的人，是三少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奴婢怕被人察觉不对，才让窦家少爷来看小姐您的！” 张含玉咬牙切齿。 韩文昌这个老匹夫，居然坏她的事情。 若不是她今日为了骗取景从安的信任，伤害了自己的身体喝了一些药，真的改变了脉象。那么，窦渊一来，她装病的事情肯定会被揭露的干干净净。 窦渊是个脑子榆木的，心里唯有他的医术和医德，哪里懂半点人情世故？ 况且，从景从安处置事情的态度上可以看的出来，景从安是相信窦渊这个人的。 张含玉咬牙，半响后才恶狠狠的吐了几个字，“我瞧着不像是小姚氏那个老东西想出来的法子，倒是像其他人！” 邓嬷嬷疑惑：“会是谁呢？为什么要阻止三少爷来看姑娘？” “会是谁？不是很清楚吗？”张含玉冷笑，“我倒是小看了她景瑟！” 第097章：景家的人 在来长宁伯府之前，她便知道在景铁铭离开京城后，这景家最不能得罪的并不是小姚氏和大姚氏，而是一直看似在做苦差的韩文昌。 韩文昌曾经是景铁铭的心腹，因为年迈和身子病痛缠身，已经不适合在战场上了，所以回京开始养病。 在外人眼里，韩文昌在马场整日和马匹作伴，身边唯有一个养女，还是多年前不知是谁被丢在马棚里的。这样的人，不被器重。 可是，实际上每次景铁铭在离开京城之前，都会亲自去见韩文昌。 若是韩文昌真的一无是处，景铁铭怎么会把韩文昌留在马场呢？ 马场可是离景家的军营是最近的地方，而马场里的马匹大多数都是战马！ 所以，景铁铭留在京城里在暗中关注动向的人，并不是在小姚氏身边的杜管事，而是韩文昌和其他人。 “韩文昌是个脾气怪异的人，他谁的不服，也不愿意守所谓的规矩。”张含玉说，“连西院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没少被韩文昌顶撞！” “让韩文昌服气的唯有三人，一个是已经去世多年的老军师，一个是长宁伯。还有一个，便是景瑟的母亲白素梅！” 邓嬷嬷点头，“我也曾听人说起，当年韩文昌沉迷下棋，可是和白氏对弈的时候，十次有九次都是输的很惨。” 男人的骨子里，向来便有不服输的意念。 尤其是在大燕这个男尊女卑的国家里，像韩文昌的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他们有才学，也有本事，即使输了也不会认为自己技不如人，而是其他的愿意。 白氏是个极懂为人处事的，她不和韩文昌计较什么，对韩文昌像是对待亲人一样，之后更是让景瑟和景笙唤韩文昌伯伯。 韩文昌再厉害，也不过是景铁铭身边的人，说难听的便是一个下属。 白氏是在抬举韩文昌。 自然，白氏做的一切，让韩文昌之后对白氏也视若亲人。 即使白氏去世了多年，韩文昌依旧在暗中帮了景笙不少的忙，都是看在昔日白氏的颜面上。 一向不喜欢插手内宅的韩文昌突然会出现在景家，这里面的确有小姚氏的缘故，可张含玉却觉得或许也有景瑟的原因。 “去查查，韩管事到底和景从安说了什么！”张含玉看着远处的香炉里，已经燃完的香料，更是觉得头疼，“必须要查到！” 邓嬷嬷点头，她领着茉莉准备退下的时候，张含玉又突然开口了，“去把豆豆带过来吧！” 茉莉怔了怔，“可，这是六小姐的猫啊！” “景钟？她这会没死脸也毁了，还有闲心折磨一只本来就要死的猫吗？”张含玉说，“你去想办法带来，再送一些活的小猫小狗过去，但是……豆豆必须给我带来！” 茉莉只觉得浑身像是被冷水泼了无数次，身上那股黏糊又冰冷的气息，宛若血液缠在她的皮肤上，让她慌乱不堪。 景钟自幼便相信景瑟要毁了她的容貌，所以和张含玉格外的亲厚。 有的时候，梅氏和景钟说不通的话，若换成张含玉去讲，那么到了最后景钟肯定会听张含玉的。 景钟把大部分的亲情都给了张含玉，结果张含玉却利用景钟的年幼，活活的把景钟养成了一个性子暴躁且嗜血残忍的小姑娘。 景钟的脾气很大，动不动就会对身边的丫鬟嬷嬷恶言相向。 像景钟这种大家闺秀，若是不改这个脾气，来日嫁到哪里都会闹的人家宅不宁。 最重要的是，景钟处事残忍。 她虐杀了不少的幼猫幼狗。 用张含玉的话说，一个人一旦喜欢上这种感觉后，便一辈子都会喜欢。 景钟现在只是杀一些不能反抗的小猫小狗，长大了之后呢？茉莉不敢想下去。 她想到了兰草奄奄一息的样子，又想到了张含玉用鞭子抽打她，还有景钟拿起一块打石砸断小狗的腿的狰狞模样，便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地狱中。 活着，当真比死了还难。 茉莉从屋子里出来，虽已经是秋日了，可日头却很毒。 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温暖。 彼时，窦渊已经回了院子内，而窦氏也找了个由头把景瑟骗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准备和景瑟一起用膳。 窦氏的药膳做的极好，她亲自下厨做了许多好吃的菜肴，想要犒劳下景瑟，给景瑟压压惊。 景瑟虽然知道窦氏真正的想法，可碍于窦氏是真的为好她，所以她也故作不知，还一直夸窦氏的药膳做的好。 窦氏听的眉开眼笑，她对景瑟说，“喜欢你就多用一些。明儿晌午，你也过来陪我吃东西吧！” 在窦氏身边的老嬷嬷也笑着附和，“四小姐你就过来吧，二太太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景瑟也笑着点头：“好呀，若是二伯母嫌我烦了，我也要来的！” 窦氏看着景瑟，一脸心满意足。 等两个人用完了膳食，窦氏见窦渊还不回来，想要让身边的人去通传，却不想下一刻小丫鬟便进屋禀报，说窦渊来了。 窦氏笑着说，“快让他进来！” 很快，窦渊便走了进来。 窦渊依旧是那副平和的模样，他对窦氏行礼后，便说了一下张含玉的病情。 窦渊说，张含玉只是不小心用错了东西，没什么大事。 窦氏见窦渊说张含玉没事，便相信了窦渊所言。 “渊哥儿既然来了，不如来帮我和桐桐对弈一句！”窦氏招了招手，“我小厨房里准备的甜水，应该也差不多了，我去取来！” 窦渊走上前，瞧着放在窦氏身边的棋盘，好奇的问，“姑母执黑子？” 窦氏摇头否认，“白子！” “白子？”窦渊一脸疑惑的看着窦氏，有些为难的说，“我虽然棋艺不精，可也能一眼看出，这棋盘上白子的大势已去，无论挣扎也是必输的局面。姑母让我来，我也是没办法挽救这局面啊！” 窦氏愣了愣，“那你就和桐桐再下一局！” 窦渊摇头，“我不是四小姐的对手。” 棋盘上黑子看似步步紧逼，但是景瑟的神情却很和缓，像是随意的丢下来一样。 景瑟的棋艺必定很好，所以才会如此的镇定。 他这个棋艺和景瑟对弈？这不是班门弄斧么？ 第098章：你是不是糊涂（4000字） 窦氏怎么也没想到，她都如此暗示窦渊了，可窦渊却压根没听懂。 窦渊觉得和景瑟对弈，必输无疑。 既然是会输，所以窦渊都懒得反抗了，压根不和景瑟对弈。 之前窦氏曾让二堂嫂和窦渊暗示过和景瑟的亲事，难道二堂嫂给忘了？ “下棋本就是拿来消遣时间的玩意，你又何必在乎输赢？”窦氏不再听窦渊的反驳，而是起身对身边的丫鬟说，“我们去小厨房看看！” 窦氏狠心抬起脚就离开，只留下两个贴心的嬷嬷在屋内伺候。 窦渊见窦氏离开的匆忙，一脸迷茫。 景瑟抬起头就瞧见窦渊疑惑的样子，所有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 窦渊依旧和前世一样，是个不懂风情沉迷研究医术的人。和这种人接触起来，是一点也不费力的。 他们的城府不深，基本有什么说什么，也无需拐弯抹角。 “三少爷若是有别的事，不如先去忙吧！”景瑟说，“二伯父的书房里有不少的医术，你可以去瞧瞧！” 窦渊愿意在景家小住，的确是想看看窦氏的藏书。 他见景瑟说的直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晚些去看也没事！” 他总不能留下一个姑娘在屋内傻坐着吧，之前他便因为去研究草药，留下年幼的妹妹一个人在院子内放风筝，最后被母亲狠狠的训斥了不少日子。 母亲说妹妹太小，旁边没人照顾着，若是摔坏了怎么办？ 眼前的少女生的娇小、白嫩，和她的年纪十分不符合，稚嫩却又灵气十足。这样的少女，就像是一颗极其易碎的琉璃球，得被人用手心捧着。 “我和你对弈一局吧！”窦渊想着，开始捡起棋盘上的棋子。 景瑟见窦渊这样说，也不再继续说其他的。 窦渊的医术有多好，他的棋艺便有多差，所以即使景瑟有心让着，窦渊依旧能用奇奇怪怪的方式自投罗网。窦渊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棋艺太差，所以最后更是苦笑了出来，“我方才同姑母说，我的不是四小姐的对手，姑母还不相信我！” “这，输的也太惨了！” 虽是大夫，可窦渊也是个男儿，他的心里多少也有些取胜的想法。 可是景瑟的棋艺太好，所以他即使想赢，也很清楚自己赢不了。 两个人的实力悬殊太大，窦渊便也没了兴致。 在景瑟地第二次提起要让他去书房的时候，他想都没多想便离开了。 在走出屋子的时候，特意嘱咐了两个嬷嬷要伺候好景瑟，若有什么事情就来书房里找他。 这两个嬷嬷没想到窦渊跑的这么快，一时也愣住了。 若说景瑟容貌和从前那样，让窦渊看不上眼，那么也说的过去。可眼前捏着白子的少女，模样出色且清秀，尤其是眼下的那颗泪痣，让她多了几分媚气……可窦渊怎么还看不上眼？ 嬷嬷们糊涂了！ 可是景瑟却丝毫不在乎窦渊的离开，她觉得不喜欢一个人就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窦渊不明白窦氏的安排最好。 等窦氏回来的时候，瞧见景瑟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自己和自己对弈。 她气的瞪圆了眼。 景瑟倒是忽略了窦氏的有些生气的面容，而是笑着用了药膳，又陪窦氏说了会话才道，“桂花楼的事情，蒋掌柜也是被冤枉的。” “我知道！”窦氏见景瑟提起，回答，“过几日我会让人送些东西过去！” 景姚氏如此还病着，而小姚氏是景家的主母，想要对桂花楼表示歉意，也不该她们出面。 窦氏让身边的人处理就好，顺便让桂花楼不要多言。 “若是这个时候我们不用桂花楼的东西，难免引人疑惑！”景瑟说，“我瞧着不如我过几日亲自去桂花一趟，一呢算是赔罪，二呢我亲自过去，蒋掌柜也会明白景家的意思。终究是宅子里的事情，家丑不能外扬啊！” 景钟想要下毒毒杀自己姐姐的事情，若是传出去那么不止是景钟被耽误了一生，连景家其他的小姐都要被连累。 或许连景家的女眷，都要背上不好的名声。 窦氏皱眉，“我去也行的！” “这事本就是五房的事，我能解决的！”景瑟眨眼，“况且，听说桂花楼的点心不错，我也想去尝尝！” 窦氏对处理这些事情本就不擅长，在景瑟这样说后，她琢磨了一会才道，“让渊哥儿陪着你去吧！” “不用！”景瑟摇头，“三少爷一心钻研医术，让他忙吧。况且，有些事情他也不方便知道！” 窦氏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那你多带点人在身边，我会让人给你准备好马车的！” 景瑟笑着应了，才起身和窦氏告辞。 等景瑟走了之后，窦氏才叹了一口气。 “嬷嬷！”窦氏看着身边的老嬷嬷，“你说四丫头方才是什么意思？” 春嬷嬷苦笑，“四小姐认为三少爷是外人，这不是很明白了吗？” 窦氏又唤了方才在屋子里伺候的两个老嬷嬷，询问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后，更是对窦渊不满了。 “这孩子到底怎么想的！”窦氏起身便朝着书房走去，“他不满意这门亲事？” 不过不管窦渊满意不满意，这门亲事也不是窦渊自己能决定的。 春嬷嬷安慰窦氏，“二太太您别生气，我瞧着三少爷还小，从前又整日在外走动，所以不懂这些。你慢慢和他说，他会明白的！” 窦氏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窦渊正坐在书桌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医书，神情又认真又执着。 难怪父亲说窦渊是窦家小辈里最出色的孩子。 若是景瑟和窦渊在一起，来日虽不会大富大贵，但是却也能安安稳稳一辈子。 这样的生活，便是安宁。 现在景家的事情太多，若不是有景姚氏顶着，她怕是片刻安静都得不到。 窦氏得不到安心，她却想给景瑟。 只有这样，才是最好。 “嗯！”窦氏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慢慢来吧！” 彼时，景瑟已经领着闻小月回了紫薇院内。 韩管事和杜柴已经在院内等她了，这让景瑟有些诧异。 闻小月见此，便直接候在院外，没有走进去。 杜柴一见景瑟便行礼说，“四小姐我已经让柳妈妈出去办点事了，她在一个时辰内不会回来！” 韩管事闻言，只是皱了皱眉头。 柳妈妈是白氏留下来的老人，又因为被人诬陷去了外院，现在又被景姚氏送回景瑟身边伺候。 于情于理这个老人都应该是景瑟的心腹，可现在杜柴的言语里却透露出一种戒备。 “柳妈妈在我的汤药里动了手脚！”景瑟见韩管事疑惑，也知道他才想什么，一边走一边解释，“这药不止能影响我的食欲，还会影响我的身子和容貌。这些本不是什么大事，她也是听从我母亲的吩咐办事。可是前段日子，她突然加重了药的分量。” “这药分量加重后，会让人陷入昏迷或者直接毁容，再严重点便是疯癫和死了！” 她说的风轻云淡，似乎要喝下柳妈妈汤药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韩管事更是迷糊了，“四小姐是不是误会了？” “若是误会，我又何必同韩管事说呢？”景瑟坐下后，才看着韩管事，“伯伯你是知道我的，我从不会在你面前说假话！” 韩文昌在听见景瑟唤自己伯伯的时候，又想起了多年前白氏带着景笙和景瑟在他面前，说往后他们都要唤他伯伯的话。 白氏哪会已经显出了淡淡的疲惫，神色也不太好。 可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却很认真，不像是在说笑。 白氏虽是白家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可是白氏却被长公主视若亲生女儿，更是被长公主一手抚养长大。许多郡主从小的吃穿用度，或许都比不上白氏。 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白氏，待人却是温和充满了诚意。 也是因为白氏对他的看重，之后他在马场和京城景家，迅速的站稳了地位。 毕竟，景家的嫡子嫡女都唤他一声伯伯，可见景家主上对他的器重。 “怎么会呢！”韩文昌依旧难以相信，白氏留下的人，居然会对景瑟动手。 景瑟也露出淡淡的迷茫，“是啊，怎么会呢！” 杜柴以为韩文昌不相信，便又说，“我查过柳妈妈买的药，这些草药我都记下来了，若是韩管事不相信的话，可以去这些药铺一一盘问，便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这些药加在一起，但凡是个大夫都知道服用后，百害而无一益！” 所以当时杜柴查出真相后，气的浑身哆嗦。 柳妈妈在景瑟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景瑟早已经把柳妈妈当做了亲人，尤其是在白氏去世后，景瑟更是依赖柳妈妈。 会让柳妈妈一直在外院做事，也是为了保护柳妈妈。 这些年景瑟送了多少东西给柳妈妈，还让景笙帮忙打点外院的人，也是为了让柳妈妈过的好些，可柳妈妈怎么能恩将仇报？ 若是白氏知道了柳妈妈做出这样的事，当初肯定早早的就毒死柳妈妈了！ “那……那四小姐你准备怎么处置柳妈妈呢？”韩文昌问，“你会要了她的性命吗？” 景瑟进了屋内后，又亲自给韩文昌倒了茶水，“我现在不会让柳妈妈离开，因为之后还得用她揪出含玉表姐身后的人。” “等一切处置完毕，我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景瑟继续说，“我会让人说她去庄子上，让她自己在外过完一辈子吧！” 韩文昌问，“那个庄子呢？” “黑水庄子、古藤庄子……”景瑟道，“都行！远一点吧！” 韩文昌愣了愣，才发现景瑟这样做，并不是什么善意之举。 无论是黑水庄子还是古藤庄子，都在离京城很远很偏僻的地方。这种地方山高且离水源远，若不下雨的话，那么常年喝的都是带了咸味的水，想吃点好吃的东西，还得去很远的镇子上。 让人在这个庄子上活着，比关在牢狱里更痛苦。 他沉默着不说话，只是拿起了茶盏，开始慢慢回忆最近发生的事情。 其实在一开始接到杜管事送来的口信的时候，韩文昌是很不愿意回景家来帮小姚氏的。 站在他的角度，他觉得小姚氏蠢笨至极，若不是景铁铭护着，小姚氏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更重要的是姚家的事情，也是景铁铭在隐瞒着小姚氏。 可偏偏的小姚氏却不知道景铁铭的苦，还一心装作大度，更自卑的恨不得离开景家。 这样的女人，不适合做主母。 但是韩文昌没有和景铁铭说过，毕竟景铁铭心里是很在乎小姚氏的，否则当年也不会接受姚家提出来的条件。 杜管事见他不愿意回京，又说起了这次庄子上的事情。 他当时听完虽然担心景瑟，却也硬着头皮说，“笙哥儿在呢，他有办法！” “你这是怎么了？文昌，你难道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杜管事急的跳脚，“这些年来西院老夫人一直骗取庄子上的银子去贴补外面的人，你难道一点也不生气？” 韩文昌也有些冒火，“我生气又有什么用？难道我回去了，东院老夫人就能对西院老夫人狠下心吗？你瞧瞧，她现在最喜欢的孙女出事了，她处置的方式是什么样子你就知道了，她骨子里就是懦弱无能的，我回去又能做什么？” “不一样的！”杜管事想了会，才说起了关于景瑟的事情。 这次韩文昌听了，反而冷静了下来。 景瑟—— 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小姑娘，总是喜欢藏在景笙的背后露出半个脸庞。 或许是因为在小姚氏身边长大的缘故，景瑟十分胆小且怕生人，处事的方式和小姚氏完全相似。 这样的小姑娘居然能如此聪明？韩文昌有些疑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信我！”杜管事看着韩文昌，眼神坚定又认真，“若不是四小姐，我杜家怕是迟早会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结果，她真的很像从前的那位五太太！” 第099章：看清楚你的位子 或许是因为骨子里的那股傲慢，韩文昌起初也瞧不上白氏。 可日子一久，他私下也曾和杜管事说，“景白氏到底瞧上了五爷什么？她当初是不是眼瘸了？” 杜管事闻言，也是苦笑。 不止韩文昌这样想，连杜管事也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白氏终究是命薄，孩子还未长大成人，她便早早的去了。 “我今日冒昧来见四小姐，其实是有事想问问四小姐！”韩文昌说，“只是这话说出来，可能会得罪四小姐！” 景瑟看着韩文昌笑了笑，“既然韩管事知道说出来会得罪我，又何必问呢？” 这次，她唤的是韩管事而不是伯伯。 韩文昌没想到景瑟和从前判若两人，她言语有些刻薄，不见往日的温软。 “忠言逆耳利于行，即使会得罪四小姐，我也想说出来！”韩文昌皱着眉头，“四小姐是不是早就知道王春有问题了？可你知道王春有问题，为何还要放王春来京城传消息，最后更是给了暗处的人机会，让王春死了。” “王春一死，我们便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可以查询了！” 对于景瑟私下派人放出王春的事情，韩文昌总觉得景瑟做的不对。 “若是韩管事来处理这件事情，你会如何做呢？”景瑟笑，“你说，我听听看！” 她的笑容依旧温和，只是在这股温和里，却也噙着淡淡的无奈。 韩文昌说，“不应该放了他。” “不放了他，那么随云和西院来夫人甚至还有含玉表姐的事情，就不会这么快的暴露在众人的眼前。”景瑟解释，“若不放了他，王春便没有机会和藏在暗处的人联系。他不联系，你说，所谓的蛛丝马迹怎么去找呢？” “如今的局面，不是正好？大太太和祖母都知道有人要对景家不利，处事会比从前更加小心。有些事情，我说一百次，也不如让人看见一次，来的更为真实！” 景瑟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或者说，韩管事只是怕麻烦！” 韩文昌被景瑟说中了心里的想法，立即苦笑，“我怎么会怕麻烦！” “其实韩管事也知道放了王春才能引蛇出洞，只是现在发生的事情，也会造成一个局面——你得帮大伯母或者祖母，拿回后宅的权利！”景瑟声音严肃，“可是你认为无论是大伯母还是祖母，都不配掌权！” “你认为祖母懦弱无能，遇见什么事情都胆小怕事！可是，你从未了解过我祖母经历过什么，便直接否认了她！至于大伯母，你觉得当初大伯母嫁到长宁伯府来，是因为姚家想要和景家关系更亲密一些，你认为大伯母是在利用大伯父！” “可是，这都是你以为罢了！” 景瑟捧着茶盏，饮了一口茶水。 她喜欢吃甜腻的东西，所以她吃的茶里都会放红枣和莲子，常人不喜欢这个味道，唯有她觉得美味：“这些，都是你以为罢了！” “韩管事别忘记了，当初祖父为何要留你在京城里！是不是我祖母和大伯母的脾气太好，以至于韩管事都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若是别人说这些话，韩文昌肯定会大怒！ 但是在面对眼前这个少女咄咄逼人的话语时，他唯一感觉到的只有羞愧。 因为景瑟说的都是真的。 他若是发火，倒真的像是恼羞成怒了。 “我母亲去世之前，把柳妈妈留在我身边，是想让柳妈妈照顾我，可是柳妈妈却用她自己认为对我好的方式对待我，甚至觉得我疯癫了也比出门好。”景瑟苦笑，“她魔怔了！” 韩文昌只觉得手脚冰冷。 他想起了多年之前老军师曾和他说，“文昌，你虽然聪明，可也太自视甚高了。你不要忘了你的初衷。” 老军师去世后，留下的遗言里，有一条便是让景铁铭不能让韩文昌做军师。 老军师的意思是，韩文昌的性子不适合坐这个位子。 “韩管事，你也要和柳妈妈一样吗？”景瑟抬起头，盯着韩文昌，“自以为这样最好？” 韩文昌被景瑟问的哑口无言。 他总不能说他也魔怔了吧！ 不过既然景瑟在这里把话说破了，他也不再继续掩饰，“既然四小姐愿意和我明说，那我也说说我的看法！” “东院老夫人的性子，不适合掌权！”韩文昌说，“大太太的心向着姚家，也不适合！” 所以大姚氏和景姚氏互相纠缠，便是最好的局面。 景瑟闻言，直接气的笑了起来。 “韩管事是站在什么位子上来评论这件事情的呢？”景瑟问，“是祖父的意思，还是你韩管事自己的意思？” “你认为不适合就不适合，我还认为韩管事不适合拿祖父留下的家主印呢？” “韩管事别忘记了，祖父留你在京城，不是让你在马场养养战马，陪陪孩子的。他留你在京城，是希望你能帮他查探到消息，更能帮他照顾好景家的一切！” 韩文昌皱眉，“四小姐这话说的轻松，你以为我没做么？” 景瑟的言语很是严厉，在一侧的杜柴都被这样的景瑟惊到目瞪口呆。 景瑟很少会露出生气的一面，无论说什么都是笑着的，连柳妈妈要害她的时候，她也没有生气。 之后，景钟要毁景瑟的容貌，景瑟也是摇着头说没事，脸色一点也没改变。 可现在景瑟和韩文昌的对话，简直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了。 不过，也难怪景瑟这样生气。 小姚氏这么多年都没有在景家站稳脚跟，不仅是因为小姚氏的性子太过于和善，而是有韩文昌这样的人存在。 景铁铭常年在外，根本没闲心来管理宅子的事情，结果这些人还在背后给景铁铭使绊子。 杜柴也觉得愧疚。 无论是杜家还是韩管事，他们从前都是有些看不起软弱无能的小姚氏的。 “那你做了什么呢？”景瑟缓缓的舒了一口气，眉眼里又噙着了笑意，“你这些年来查探到了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我瞧着，你口口声声说王春死了便断了线索，肯定连王春的事情都没查清楚吧！” “你没有查清楚，可我这个连大门都难出的人，却查清楚了！” 第100章：自取其辱 聪明的人一般不会生气，因为他们知道和傻子生气，气到的永远是自己。 景瑟是聪明人，她会生气也是因为韩管事并不是什么外人。 她方才唤了韩管事，伯伯。 韩文昌虽然嘴硬，可心里始终是有愧疚的。 他的却不想管宅子里的破事，也不想帮小姚氏和景姚氏，若不是碍于杜管事啊哀求，他前几日绝对不会多言。 景瑟不知道韩文昌在想什么，而是继续说，“王春是郑妈妈的远房表亲，可却和郑妈妈关系一般。王春和陈管事来往密切，所以庄子上的事情，西院老夫人大多都知道，也是因为王春在传话。” “若韩管事的记性不错的话，也应该记得在多年前，祖母和祖父曾大闹过一场，是因为父亲的事情。后来，祖母私下曾派王春给祖父送东西，可惜中途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东西祖父没有收到！” 韩文昌被景瑟这么一提，立即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 只是，他却不知道小姚氏低了头，还送了东西过来。 “这事，于谁有利呢？”景瑟说，“无非是西院老夫人吧！” “王春明明做错了事，可后来日子过的却比以前更好，可见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和西院老夫人便有来往了。” “可韩管事想想这件事情，不觉得还是有那么一点怪异吗？西院老夫人怎么会知道王春要替祖母送东西，要知道西院老夫人的性子，并不谨慎。” 大姚氏在景家霸权多年，并不是因为大姚氏有多么的聪明，而是因为小姚氏的忍让、景姚氏的退避、还有韩管事的不闻不问。大姚氏本就是个骄纵的性子，生气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和心细两个字压根不沾边。 也正是因为大姚氏的性子，所以韩文昌根本没把大姚氏放在心上。 一个没什么心计的老人，他才懒得打理。 况且内宅的事情，他也不想插手太多。 “你的意思是？”韩文昌怔了怔，“有人在暗中插手？” 景瑟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借刀杀人而已！” 韩文昌明白了景瑟话里的意思。 在多年之前，景家内宅便出了内鬼，还挑拨了小姚氏和景铁铭的感情，导致小姚氏对景铁铭没了太大的期望，而景铁铭和小姚氏虽没有离心，可夫妻之间却不似从前。 表面上得益的人是大姚氏，可实际上却还有其他的图谋。 这个人帮了王春，让王春搭上了西院老夫人的这边，那么王春肯定也会感激这个人。 “是表小姐？”韩文昌也被自己的想法吓的目瞪口呆，“可那时的表小姐还是个孩子啊！” 一个孩子便能如此有心计？ 换谁也得被吓出一身毛病来。 韩文昌想起自己的养女，年纪和景瑟相仿，整日还傻乎乎的就知道吃东西练武，别说心计了，就是别人拐弯抹角的骂她几句，她怕是也听不出来。 “若她没半点谋略，又怎么能过上现在的生活。”杜柴在一侧笑了起来，“我起初陪四小姐回来的时候，还差点被她哄骗了！” “后来我打听了之后才知道，表小姐在伯府的日子过的比大小姐都好，可在外人的眼里，她却是最可怜的那个！” “她有什么可怜的，最可怜的难道不是含霜小姐吗？” 张含霜亲眼看着父母被人诛杀，又失了清白。 她还那么小，又被人折腾了一番后，身子也是彻底的废了，最后还疯了。 她做错了什么呢？ 和姐姐比起来，张含玉如今过的日子，是幸运太多了。 “王春这边的线索也没断。”杜柴说，“四小姐让我去查探过了，我从四小姐给的提醒里查出来，王春和某个寡妇私下生了个儿子。” “这个孩子还活着，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了！” 杜柴说到这里，又苦笑，“四小姐当初会放了王春，便是知道王春会去联系这个孩子，也会留下东西！” “若是王春在庄子上死了，这个孩子怕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下韩文昌彻底的傻了，他一直觉得杜管事是太抬举景瑟了，所以方才对景瑟说话的时候，更是觉得这个孩子是胡闹的。 现在杜柴和景瑟的话，让韩文昌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他看不起的人该是他自己。 景瑟看的比他长远多了。 因为碍于柳妈妈快要回来，杜柴很快便带着有些失神的韩文昌离开。 等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杜柴才说，“韩伯伯是不是觉得四小姐对你说的话太重了？” “自从四小姐落水后，我从未见她生气的样子。她会那样，也是因为这个人是你！” 杜柴说的认真，“四小姐如今的聪明并不是天生的，她是因为吃多了苦头，慢慢的学会了去揣摩人心。四小姐如今也不过十三，我瞧着和小红姑娘一样大。小红姑娘整日还在骑马游玩，可四小姐却要接触这些肮脏的事情，还要事事亲力亲为。” “韩伯伯我希望你不要和柳妈妈一样，给四小姐拖后腿！” “她为的可不止是东院老夫人和大太太，她是为了整个景家。因为表小姐身后整个人，想要毁的也是整个景家啊！” 韩文昌像是丢了魂一样，连厚着脸皮反驳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柳妈妈回来的时候，听人说起韩文昌和杜柴来过。 她好奇的问景瑟他们来有什么事情。 景瑟说韩文昌和杜柴只是问她，过几日要出去买东西，准备去那几个铺子。 柳妈妈见景瑟说的真诚，又问，“四小姐既然要出去走走，不如让老奴陪着吧！” “不用了！”景瑟摇头，“哥哥过几日也要回来了，嬷嬷准备一些哥哥喜欢的点心吧。” 景笙的确喜欢用柳妈妈做的东西，所以景瑟的话也不算是在推却。 柳妈妈不能陪着去，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景瑟明明用了那么多药，可模样却没有半点改变，现在还想着出去走走。 但是柳妈妈也没太多的时间多想，因为很快杜柴又给她找了麻烦。 三日转瞬即逝，还未到晌午，景瑟便和闻小月从后门里走了出来。 第101章：甜食 马车是窦氏早早就吩咐人备好的，所以景瑟出了门后就上了马车，便开始琢磨之后的事情。 今儿，景瑟身边只带了闻小月一人。 “小姐，咱们现在直接去桂花楼吗？”闻小月犹豫了下才问，“时辰是不是……” 还有些太早了。 虽然景瑟的面容镇定，可闻小月却依旧感觉的出来，景瑟似乎很开心。 她在景瑟身边伺候的日子虽不长，却也未曾见过这样这样，连笑容都快藏不住了。 闻小月其实有些糊涂了，她不知道景瑟到底在高兴什么。 这桂花楼的点心真的有这么好吃吗？又或者是江南厨娘做的药膳，比窦氏做的还要美味？ 可在闻小月的记忆里，景瑟也不是个贪吃的人啊。 闻小月猜不透景瑟的想法，景瑟却是笑着说，“先去翠宝阁看看！” “小姐要买点首饰吗？”闻小月随口问，“不如也去银林楼看看？” 她听杜柴无意提起，说银林楼的东西虽不奢华，但是首饰却是精致。 景瑟没有多想，“好。” 景瑟在长宁伯府多年，甚少会有什么赏赐，偶尔长公主送来一些时新的料子，也是被其他人瓜分了去。景瑟从前也不在乎这些，觉得穿的再好看又能如何呢？她的容貌不夺目，无需打扮的那么亮丽。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想那么出头，被人当做眼中钉。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她要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在闻小月和车夫惊讶的目光中，景瑟先是去买了一些好看的簪花等等，又绕去另一条街看了胭脂水粉。若不是闻小月知道景瑟从前过的不好，连胭脂水粉都需要景笙亲自买了送来，她当真要以为景瑟其实对这些东西很有研究。 景瑟买了不少东西，最后才让车夫把马车驶向了桂花楼。 马车摇摇晃晃，而景瑟的心却是欣喜。 前世她和裴长庚有了来往的时候，他脸上已经褪去了稚嫩，眉眼里多了几分狠戾，和白睢的气质有那么几分相似。 若不是因为他比常人更嗜睡，那双眼睛即使在他火冒三丈的时候依旧清澈如水，宛若山涧里的小溪。她和他或许也不会有更多的来往。 景瑟起初还以为，她不过是觉得裴长庚的眼睛和常人不一样，所以对他有了那么几分好奇心。 可是后来，她见到了跟在裴长庚身边的贴身暗卫诸谨的时候，发现诸谨那一双碧绿的眼眸宛若夜里蛰伏在暗处的豹子。 诸谨的容貌实在太过于好看了，以至于见过诸谨的人都是念念不忘。 可惜，诸谨的行事比白睢更是可怕。 结果这样好看的诸谨在景瑟眼前晃了无数次，景瑟也没有对诸谨多看几眼。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不止是被裴长庚的容貌吸引，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人。 起初景瑟很是害怕，即使多年之后，坊间的男子提起她的时候，都恨不得和她扯点那么一点纠缠的关系引以为傲的日子里，她依旧对裴长庚避让不敢过多来往。 污秽的人，就该在臭泥地里呆着，不要痴心妄想去碰天上的皎月。 可是裴长庚走了的那一年内…… 景瑟悔不当初。 什么癞蛤蟆不能吃天鹅肉？这些都是那些圣贤人哄骗呆子们的。 她不止要吃，还要把这天鹅藏在家里，自己独享。 她景瑟向来就是个气量小，又不顾全大局的人。 等马车在桂花楼前停下后，景瑟拿起放在一侧的帷帽，在闻小月的搀扶下走进了桂花楼里。 因为知晓景瑟今日会到来，蒋掌柜亲自到了酒楼里，更是准备好了楼上的雅间，等景瑟一来便亲自领着景瑟走了进去。 到了屋内后，景瑟才把帷帽取下，然后坐在窗户旁，微微推开了一些。 楼下人来往我，好不热闹。 闻小月放好帷帽，转头便瞧见了景瑟莞尔一笑。 也不知景瑟瞧到了街上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才会露出那样无忧无虑的笑容。尤其是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的景瑟，更是美的有些让人挪不开眼。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响起蒋掌柜的声音，“四小姐我送点心和药膳过来了！” 闻小月替蒋掌柜打开门口，却见到蒋掌柜的身后站了一个人。 少年穿着玄色的长袍，一头略显棕色的长发被玉冠束起，显得他脸色有些苍白。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一双修长入鬓的眉微微蹙着。 “进来吧！” 景瑟倒是不惊讶裴长庚的到来，而是等蒋掌柜把点心和药膳摆放好后，让闻小月也退了出去。 裴长庚坐在离景瑟不远处的地方，有些疑惑的盯着眼前的少女。 景瑟开始用着眼前的点心，在裴长庚要开口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裴长庚：“……” 方才吃着软糕的人说出这句话的人，还来警告他？ 景瑟是真的有些饿了，也想和裴长庚多安静的坐一会。 前世裴长庚就和她抱怨过，说她每次来找自己，连用膳的时候都恨不得多说上一些关于算计人的事情。裴长庚说，你就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吗？ 景瑟哪会还以为裴长庚是在挑自己的毛病。 后来她看着裴长庚亲自下地种菜，又在庄子上种了不少的果树的时候，她才明白裴长庚说的都是真的。 他想要的，无非是和她安安静静的坐会，什么都不说的用膳。 没有算计、没有利益。 前世到他临终前，她似乎都没有好好的和他一起用过膳，所以此时景瑟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一笑，“桂花楼的点心做的不错，这药膳也很美味，良国公不如尝尝？” 裴长庚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四小姐约我出来，便是想让我和你一起用膳！” “是，也不是！”景瑟想了想，“这是蒋掌柜亲自准备的东西，应该没有下毒，既不会让人丢了性命，也不会毁容！所以，国公爷可以放心的用。” 景瑟看着裴长庚那双皱着的眉头。 想着这个人大概是没有歇息好，所以眼神不似平日里那般清澈。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约摸是要生气了。 第102章：我要的是你 景瑟一边用着芝麻软糕一边在心里想，自己约摸是让裴长庚不安了。 也是，这个人向来喜欢把一切都掌控在手心里，如今被人察觉出了一些事情，自然是不高兴的。 不过她本以为要见上裴长庚会更难一些…… 好在，如今的裴长庚没有来日更老谋深算，所以才会亲自前来。 她微微挑目，便瞧着裴长庚真的拿起了药膳用了一口。 他模样本就生的隽秀，又有外域人一般瓷白的肌肤，瞧着的确俊雅不俗。 也难怪汝阳郡主对他一见倾心。 真是个祸水。 下一刻裴长庚像是吃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眼神有些怪异。 景瑟想，约摸是裴长庚如今没往后那么能吃甜腻的东西，所以不喜欢她如今喜欢的点心。 这倒是可惜了。 “这些东西过于甜腻。”裴长庚终于开口了，“四小姐也还是少用的好！” 景瑟笑着问了一句：“为何？” 裴长庚说：“会牙疼！” 景瑟：“……” 还真是。 前世她因为太过于喜欢甜腻的东西，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开始牙疼。窦渊来看过之后，便劝她少用一些甜食，说这些东西用多了终究对身子不好。 可是一旦定下来的口味，哪里能轻易改变？ 景瑟一边坚定的答应窦渊说绝对少用，之后却又偷偷摸摸继续吃甜食。以至于后来，闻小月都被景瑟气的差点把江南的厨娘们全部赶走了。 可这些可怜的厨娘们又有什么错呢？ 私下还有厨娘嘀咕，说怎么在小月姑娘的眼里，江南人都喜欢甜食吗？ 景瑟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立即转移了话题，“良国公肯定很好奇我今日来找你所谓何事吧？” 裴长庚没再用药膳，而是端起一盏茶：“我想知道四小姐为何知道杏花楼的事情的！” “裴家和陛下的事情，我自然是不知道其中的内情的。不过，良国公自幼在瓦刺长大，心里挂念瓦刺肯定是更多一点。至于大燕你却不是很放在心上的吧！”景瑟说，“你会同意和老良国公回来，不止是有陛下的意思，肯定也有你自己的想法！” “那我就说的直接一些，你回来其中的一个原因，怕是想维持瓦刺和大燕的关系吧？” “只要你在大燕一日，那么陛下就会看在昔日对裴家的亏欠上，不会对瓦刺动兵。只要大燕不对瓦刺动兵，而你又是大燕的国公，身后有文臣们帮衬着，瓦刺周围的小国，自然也不敢对瓦刺太放肆！” “若我没猜错，十多年前的大旱和几年前的蝗灾，让瓦刺损失不小吧？” 她一字一句说的无比直接，每一个字都像是戳在了裴长庚的心上。 景瑟一边说着，一边想着希望裴长庚能冷静一些，不要想着掐死她或者丢她出去。 不过，她的确不想和裴长庚拐弯抹角的说一些无意义的话。 想要得到一个人的真心，就得拿真心去换。 什么替他着想，所以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什么善意的谎言…… 这些其实都是欺骗。 裴长庚说：“这些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父亲……” 裴长庚还未说完景瑟却忍不住差点笑出了声，她不用想也知道裴长庚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是对定燕帝一心一意感激圣恩。 可是这些只是拿来诓骗其他人的，她不会相信。 因为这些话，都是裴长庚曾亲自和她提起过的。 他曾说，大燕的江山和皇位，他压根不想要。 他想要的，便是瓦刺百姓能过上安宁的日子。 “瓦刺的战马和香料，很被大燕的人喜欢。所以这些年不少商人，都冒着风险去瓦刺，而瓦刺的商人也会偷偷摸摸到大燕来，交换一些茶叶、盐回去。”景瑟见裴长庚脸色不好，继续大胆的说，“但是无论瓦刺的商团多么的厉害，终究是杯水车薪。杏花楼之所以在江南，无非也是因为江南那边富裕，采买很多东西方便，也不被人察觉。只是，我还是要提醒国公一句话，下人们虽然应该相信，但是也不能全信，得放人监管着。” 前世，杏花楼曾出了几个内鬼，惹的诸谨有些不快。 诸谨和裴长庚不一样，诸谨是个不擅长言语的，私下不少人都有人喊诸谨为诸哑巴。 景瑟那时也是好奇问了问诸谨，遇见了什么事情？ 因为裴长庚的关系，诸谨对景瑟也没有隐瞒。 景瑟只是笑着安慰诸谨，更亲自派了个身边的老嬷嬷去帮诸谨。 诸谨处事太狠戾了，并不适合来办这种事情。 虽然小人畏威不畏德，但是对于忠心的下人，还是要多一些信任的。 景瑟提前提醒裴长庚，以裴长庚的聪慧自然会明白这点。 “江南富裕，但是人多嘴也杂，所以杏花楼这样下去，终究也解决不了太多的事情。况且，以国公爷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解决那么多人需要的粮食呢？况且，像是盐这样的东西，更是难办了吧？” 裴长庚抿着唇，那张俊朗的面容，有些晦暗不明。 景瑟虽然表面上很镇定，心里却是在想。 又惹他生气了。 “所以，国公现在也在想解决的办法吧？你想着想要怎么做，才能让定燕帝又或者是下一位新帝，答应在边境开和瓦刺的互市！” 这下，裴长庚再也忍不住了，他站起来盯着景瑟，“你和我说这些，是谁的意思？” “你现在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些事情，可我能帮你！”景瑟笑，“不用等新帝！” 眼前的少女不过是个小姑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惹人发笑。 裴长庚只是冷冷一哼，像是要离开，不愿意再听景瑟的胡话。 可不知为何，他突然问了一句，“四小姐要帮我？用整个长宁伯府的关系来帮我？那我很好奇了，四小姐如此费尽心思的帮我，到底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他的言语里带了几句讽刺的意味，可景瑟却丝毫不在意。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笑的温和，声音坚定且执着，“我要你！” 第103章：你长的好看啊 即使景瑟认为自己身经百战，脸皮厚的宛若城墙，可此时也因为这句话红了面颊。 好在她的胭脂用的不少，故而替她遮挡了不少尴尬。 瓦刺在东胡边境，和不少小国比邻而居。 在这些小国皇室的眼里，唯有百姓人口众多才能有士兵，才能获取更大的利益。 所以皇室和贵族们，拼命给百姓们灌输男女无需大防的思维，这也导致小国的民风开放，姑娘们夏日里偶尔露出肌肤和赤足，人们也习以为常。 在这样的国家长大，之后又在瓦刺的军营里呆过，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什么样的荤/话没听过呢？ 裴长庚要说丝毫不懂男女之事，都是诓骗人的。 若是瓦刺一般的男子，到了十五这年势必已经懂人事了，可偏偏的裴长庚是瓦刺王唯一的女儿留下的孩子，且瓦刺王对大燕的文人们甚是敬佩，也不知是相信了谁的胡话，觉得像裴家这样的饱学之士留下来的血脉，必须得配上大家闺秀。 即使要让裴长庚懂房内的事情，也得是大燕良家的女子。 这裴长庚懂人事的日子，就一拖再拖，以至于前世的裴长庚最后…… 景瑟想了想，看着裴长庚的眼神带了几分打量。 她起初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却有些怪异。 这人，前世当真是干干净净的，身边别说是个小妾了，连个通房都没有。后来身子因为养病的关系，更是不能碰这种事情。 他是不是真的不太行？ 这她前世怎么就没问个清楚呢！ 可惜景瑟想的有些远了，像是一直在犹豫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在屋外站着的闻小月本担心屋内的动静，却不想一偷听就偷听到景瑟的那句，我要你。 她听完差点拿脑袋去撞柱子。 闻小月想都不用多想，便知道此时裴长庚的脸色极差，肯定咬着牙在隐忍着满腔怒气，又或许是在想着，要不要掐死眼前这个占自己便宜的少女。 裴长庚的确生的好，无论是哪个男子，也不愿意别人提起自己的时候，说的全是他的容貌而不是其他的东西。尤其是景瑟不过是个十三的少女，小小的年纪……闻小月眼一闭，恨不得自己是在梦中。 她终于明白景瑟为何方才去买簪子和胭脂了，原来景瑟是看上了这小良国公了。 不过也不怪景瑟为色所迷 景瑟虽是长宁伯府的小姐，却是在庄子上长大的。 庄子上的那些长工们，都是面朝黄土的人，长的的确不如京城里的贵公子们入眼。尤其是像裴长庚这样温润又带着外域血脉的人，即使穿着玄色的衣衫，面容还未彻底的褪去最后的一丝稚气，也是十分夺目的。 连汝阳郡主都恨不得寻死觅活的嫁给他。 闻小月在心里感叹，红颜是祸水，这蓝颜也差不多。 因为恐惧再听到其他的话，闻小月又站远了一些，可又怕裴长庚真的上前掐死景瑟，所以她又时刻的盯着屋内的动静。 “四小姐这话是在说笑吗？”裴长庚笑了笑，“还是说，四小姐说的要我，是我想象中的那种？” 景瑟被裴长庚的话拽回了思绪，觉得裴长庚是被自己气狠了。但是，她不愿意在追逐人上太浪费时间，所以直接说，“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想……” “你想，金屋藏娇？”裴长庚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或者让我入赘？” 景瑟咂舌，你这都是乱用什么成语，金屋藏娇是这么用的吗？ 不过她思索了片刻，又觉得金屋藏娇也用得。若裴长庚跟她撒娇，说不想碰外面的事情，她也是愿意承担起一切的。前世他对她好宠着她，现在她也不介意用同样的办法来让裴长庚动心。 “不用入赘！”景瑟解释，“我想的是。” 景瑟这次，不止面颊红了，连耳垂都染上了红晕，“我想的是，你娶我。” “不过这事不急……”景瑟也知道现在不好再说这个，又强硬的挪了话题，“互市能救瓦刺众多的百姓，也能让大燕的边境安稳，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我能猜出国公爷的想法，我想陛下也能的。陛下有的时候也太过于自信，他想用国公来制衡文臣，用你来堵住文臣们的口，他更想用你来阻止瓦刺的动作。但是，他知道你迟早也会知道他的用心，所以迟迟不提互市。” 定燕帝是个疑心病重的人，且景瑟也觉得定燕帝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其实，国公爷原本就没指望当今陛下吧？”景瑟谈起这件事，慢慢的镇定了下来，“你现在在犹豫，是否要在暗中支持某位皇子成为新帝，又在想哪位皇子登基后，能给瓦刺带来最大的利益。” 前世，裴长庚没有和她说过他自己当初是如何抉择的，可是景瑟却也不难猜出裴长庚的想法。 只是后来景瑟唯一没想到的是，瓦刺王和裴长庚居然有很大的矛盾和嫌隙。 裴长庚曾直言不讳的和景瑟说，我恨我外祖父，却也感激他，若不是他我怕是不会遇见你了。 他说的怪异，景瑟听的也糊涂。 裴长庚这个人有太多的谜团，她像是怎么都解不完一样。虽然她只要开口询问，裴长庚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她却不想去揭破裴长庚不好的回忆。 她算是他什么人？一个外人而已。 插手太多就有些过分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要做他的妻子。所以，她会知道他的难处。 “你想做我的妻子？”裴长庚似乎不被景瑟方才的话所诱，而是接着起初的话题说道，“为何？” 景瑟咂舌，这人怎么还想着这个，莫非是自己的话语对他刺激太大了。 为何？ 她难道能说，前世你就想娶我，我也想嫁你，可惜我们前世有缘无份，所以现在我来续缘了。 景瑟敢和上天打赌，若她敢说出来，裴长庚一定大步走上前，抓着她就从这楼上丢下去，让她清醒下脑子。 景瑟想了想，才笑着回答，“为何？因为你长的好看啊！” 这下，裴长庚的脸色彻底的黑了。 第104章：不能吃 哄男人开心，本就是景瑟最擅长的事情。★菠＊萝＊小★说 可面对裴长庚的时候，她却有些无措。 即使她们前世相处的日子不短，她依旧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人会高兴？ 那些用在别人身上的手段，她是舍不得对他用的。 可上天像是和她开玩笑一样，景瑟越是小心翼翼，就越是会办错事。 两个人的感情，其实是先迈步的那位会输。景瑟一直都知道相处之道…… “四小姐今日说的话，我都记下了！”裴长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往后四小姐不要再同其他人讲了。” 景瑟有些疑惑的看着裴长庚，这互市的事情，她自然不会乱讲。 况且，在定燕帝的眼里，其他小国百姓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若不是定燕帝现在年老，又有陈太后在上面镇压着，大燕周围的小国肯定迟早也会覆灭。 “互市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我想要的远不止这些。”裴长庚又说，“四小姐既然给了我善意的提醒，那我也提醒四小姐一句，张家的大少爷张凛间要入京了，这个人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他比你哪位白家表哥，可疯狂多了！” 裴长庚说完便推门走了出去，在临行前又对一侧的将掌柜说，“往后四小姐的点心，少放点糖！” 景瑟因为还在屋内，故而没有听见裴长庚对蒋掌柜的吩咐，她皱着眉头想裴长庚方才的警告。 张凛间—— 张凛间的确是个可怕的人，但是张凛间会比白睢还要疯狂吗？ 她对张凛间的了解还当真不多，在钟明玉的嘴里，张凛间是个俊俏又擅长哄女孩子开心的少年，他为人处事皆可以称作君子。钟明玉提起张凛间的时候，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可是，张凛间却彻底的毁了钟家。 景瑟想到这里，不仅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说话是不是太冲动了一些。 不过，她觉得这样也好。 总比像个傻子一样在裴长庚面前哭出来要好的多。 彼时，诸谨已经从暗室里走了出来，跟在了裴长庚的身后从后门离开。 因为担心裴长庚的安危，诸谨大多时候都是藏在暗处的，今日的他也不例外。 诸谨上了马车后，便抬起眼看了看裴长庚。 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即使诸谨不开口，裴长庚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长宁伯府的四小姐，是个胆大的！” “嗯！”诸谨点头，拿起手在脖颈下面比划了一下，面目有些冷。 裴长庚冷冷一笑，“你试试？” 诸谨下意识愣了愣，他和裴长庚离的很近，能感觉到裴长庚浑身的不悦和戾气。 裴长庚会让诸谨见的人，一种是要被灭口的，而另一种—— 诸谨瞪圆了眼，有些难以置信。 他的眼眸本就和常人不一样，如今露出这样的神态，更是连那份疏远都消失了的干干净净。 裴长庚像是想起了什么似乎的笑了笑，“回去吧！” “不去……大理寺？”诸谨想明白了，便也懂了裴长庚的意思。 裴长庚摇头，“不去，俞家有人去了。” 诸谨点头没再说其他的。 只是他觉得奇怪，为何都是女子，说出了同样的话，得到的待遇却不一样。 他有些糊涂了。 ……………………………………………………………… 景瑟从桂花楼回去的时候，带了不少的点心回去。 她挑了一些给各房送去，又亲自去看望了小姚氏和窦氏。 如今她和大姚氏算是已经有了隔阂，没必要为了维持表面的那些情分，主动去膈应大姚氏，让大姚氏狠狠的责备她。 尤其是在看见裴长庚后，景瑟琢磨着要把屋子里的事情早点处理完。 她去了窦氏屋子，见窦渊也在，便将点心拿了出来。 窦氏问景瑟：“笙哥儿快回来了吧！” 景瑟点头：“就在这几日！” “也好！你哥哥回来让他来我这里，我有话对他说！”窦氏想着，景笙比常人更聪慧，自然也更能替景瑟做主。毕竟，像景秉之这样的父亲，有和没有其实没太大的区别，“还有你，这几日也多过来陪我说说话！” 在一侧沉默窦渊突然开口问了一句，“笙表弟是不是不能碰鱼虾蟹一类的？” 景瑟愣了愣，好奇窦渊为何会问这个。 窦渊解释：“今日我去看过张家表小姐了，她和我提起这些了。” 张含玉的医术不错，和窦渊聊的也很投机，所以窦渊在说张含玉用错了东西的时候，张含玉听了窦渊的解释，也点头承认自己是小看了这些。 两个人说到了一会，柳妈妈也送了东西过来，好奇的问了一句，说吃错了东西会没了性命？这么严重的吗？ 张含玉和窦渊一起给周围的人解释，说这些小毛病大多人以为不过是出些疹子就好了，但是一旦严重了就真的会丢了性命。 “像五表弟就不能适用河蟹和河虾。”张含玉还叮嘱柳妈妈，“如今你在表妹身边伺候，一定要切记这些。” “其实不止食物，什么树木，花草也得当心！” 窦渊点头，附和了一会。 这个时候，在景瑟送来点心后窦渊想起了这件事情，又特意和景瑟说：“这种事情没办法避免，不过四小姐您得切记，小心一些！” 景瑟听了点了点头，眼里却闪过一丝错愕。 柳妈妈怎么会突然去看张含玉？ 等回了紫薇院后，景瑟无意提起说有人瞧见柳妈妈去见张含玉了，笑着问柳妈妈：“柳妈妈送了什么好吃的给表姐呢？” “是三少爷让老奴去的！”柳妈妈看着景瑟，脸色不是很好，“三少爷说老奴炖的老鸭汤补身子，私下让老奴帮帮忙，去看看表小姐！” 柳妈妈有些不高兴，“是谁这么多嘴？像个耳报神一样在四小姐你身边乱嘀咕。” “来日三少爷是要继承长宁伯府的，如今我也想讨好他一些。往后他也会看在今日的情分上，对四小姐你也帮衬着。” 柳妈妈说的振振有词，像是景瑟多嘴了一样。 第105章：狠毒 景瑟闻言只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菠∽萝∽小＋说 柳妈妈的话的确没错，景从安来日的确是最有可能继承长宁伯府的人。 可若景从安不能从张含玉的身上脱身，那么也只是有可能了…… 她的外祖父向来不是个仁慈的人，也不会把长宁伯府的来日交给一个不知是非的人手中。 况且，景从安或许真的有想法去看张含玉，却未必是他主动来找柳妈妈的。 景从安再蠢也跟在景从武身边多年，景从武是个早慧的，读书不比她的哥哥景笙差。 所以景从安自然会顾及景瑟的想法，选择避嫌。 除非，是柳妈妈自己想办法去接近景从安的。 景瑟抬起头看着柳妈妈，这次终究是笑了起来，她无奈极了：“看来，我不该问柳妈妈这些事情了。” “是我多嘴！”景瑟喃喃自语，“柳妈妈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柳妈妈或许也知道自己去看了张含玉，让景瑟生出了那么一些不悦。所以她亲手给景瑟倒了茶水，又解释着说：“我伺候姑娘多年，随着姑娘入了伯府。如今姑娘不在了，留我在小姐身边伺候，是因为姑娘相信我！小姐您放心吧，即使我在外院多年，我的心里依旧是记挂您和少爷的，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们好，绝无二心！” 她说的真诚，若不是她之前下了重重的药和方才窦渊的话，景瑟都要相信了。 前世的她，的确也相信了，以至于从未怀疑过柳妈妈会出卖自己。 “柳妈妈还记得我母亲啊！”景瑟微微敛目，“母亲去世太多年了，我都快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白氏去世的时候，景瑟还是个小孩子，所以白氏的模样景瑟也只记得个大概，算不上很清晰。 她只记得小时候的自己是个闹腾的，哥哥和白睢在一侧聊天，而母亲在亭子内煮茶，她就跟着丫鬟们在大片的花丛里跑，去追那些蝴蝶。她就这么跑啊跑啊，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些灵巧的蝴蝶，等她累了的时候，抬起头看着远处。 他们三个人都会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对她笑。 母亲会说：“桐桐，慢点。” 景瑟想起这些，心里全是酸涩。 柳妈妈怔了怔，声音沙哑：“老奴还记得呢！” 景瑟没有再说什么，在柳妈妈要出门的时候，闻小月却开口安慰景瑟：“奴婢虽然没见过太太，不过奴婢相信太太一定是很好的人。” “太太在天上看着小姐和少爷呢，她肯定希望小姐你和少爷都过的开开心心的，吃的饱穿的暖，不要被人欺负。” 柳妈妈顿了顿脚步，片刻后便抬脚离开了。 屋内，剩下景瑟和闻小月两个人后，景瑟才开口：“五房的小厨房里，不许有河虾和河蟹出现。” “四小姐是担心五少爷吗？”闻小月走上前，“不过五房不能有这些，其他房就难说了！” 景瑟回答：“我知道。” “不过含玉表姐不知道，其实并不是我哥哥用了这些会浑身疼痛、痒……是我。” 景筝不能碰酒，而景瑟不能碰河虾蟹。 不过因为她的处境不好，所以景笙干脆说是他不能用这些，又因为他常来紫薇院，这些东西自然也不能出现在紫薇院内。 景秉之如今就景笙这么一个孩子，他说的话小厨房里即使不满也不敢有异议。 闻小月皱眉：“小姐这是要以身涉险吗？” 景瑟哭笑不得：“我怕死也怕疼。” 她惜命的很，才不会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 她可做不出来为了博取周围人的同情，而去吃奇奇怪怪的药。 闻小月：“……” 接下来的几日，景姚氏的身子依旧虚弱，可是景姚氏在处置内宅的事情上，却没有半点拖延。 她吩咐了身边的人先是杖责了大姚氏和张含玉推出来的替死鬼，像是要了她们的性命一样。 最后还是景筝说如今府中还有人有身孕，凡事都要忌讳一些。 景筝并不是为这两个人求情，最后她跟景姚氏说：“丢去巴山庄子上去吧！” 南平庄子和巴山庄子离京城都很近，但是巴山庄子却不像南屏庄子上那样位子好。 巴山庄子周围有好几个义庄，有人说巴山庄子周围都不干净，夜里总是能听到各种啼哭声。若不是家里的人真的快要饿死了，谁也不想去巴山庄子那边做活。 像自幼在内宅里长大的丫鬟们，怎么见过这样的场面。 据说兰草在听闻要去巴山庄子的时候，没被打晕过去，反倒是吓晕过去了。 私下不少人说，景筝当真是个狠毒的。 居然把这些人送到巴山庄子上去。 景筝本就不在乎这些名声，等景瑟给她送点心去的时候，景筝还好奇的问了景瑟一句：“四妹妹，这巴山庄子当真能瞧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吗？” 景瑟：“这你也信？” 景筝：“……” 巴山庄子上有诡异的事情发生，也是景瑟告诉景筝的，因为景瑟说的绘声绘色，所以景筝自然也相信了一些。 “那边不过是偏僻了一些，但是土地却很肥沃，是个好地方。”景瑟解释，“之前的庄头是个太过于和善的人，以至于被不少人给欺负了。” “那边义庄的确有几个，却是为了积福，而不是镇压什么东西！” 景瑟看着景筝手边放着的《古村杂记》不仅叹了一口气：“书里的话，也不可全信。” 景筝尴尬的笑了笑，抬起手来用袖口遮住了手边的书：“那你为何要把她们放去巴山庄子上？我试探过了，西院老夫人派来的这位，其实问不出来什么。倒是张家这个送来的，知晓一些事情，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么费尽心思的做出这样的局面，是想给谁看？” “给有心人看。”景瑟想起景姚氏和她提起，张含玉身边的茉莉的父母的身契在景从安的身后，景姚氏已经找了办法取到自己手里了。景瑟的笑容就更浓了，“你看，接下来可热闹了。” 鬼怪这种东西，便是用来恐吓心里有愧的人。 第106章：故作姿态 这几日如景瑟所料的那样，茉莉并没有睡好。※菠ミ萝ミ小※说 她在总会梦见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义庄外，看着兰草跟她求救。 朱嬷嬷下手是真的很狠，像是要拿走兰草的性命一样。若不是五太太如今有身孕，兰草怕是要被活活的打死。 后来，茉莉借着朱嬷嬷没有察觉去看过兰草一眼，却被眼前的一幕吓的目瞪口呆。 兰草的身上被打的没一块好地，最重要的是那张本来清秀的小脸，红肿的有些吓人。 兰草见茉莉来了，只能沙哑的嗓子喊：“茉莉……救我……茉莉……我好疼啊……救我啊！” 茉莉在听见兰草那悠悠的呼救声后，吓的丢了手里的金疮药，转头就跑了出去。 之后，张含玉没有察觉出茉莉的恐惧，而是让茉莉继续去闻小月那边打听消息。 这几日闻小月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了有巴山庄子这个地方，吓的有些糊涂了。每日和茉莉说，兰草被送到巴山庄子去后，已经快疯癫了，瞧着也活不了多久。 她问茉莉，这巴山庄子是不是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茉莉虽然害怕，可是却也强作镇定：“没有的事，你可别乱想。” “可我怕啊。”闻小月皱着眉头，又和茉莉说起了在南屏庄子上，曾听人说起的事情。 闻小月不愧是认识字的，她说起那些故事简直是有模有样，彷佛茉莉闭上眼便能想出那些东西长什么样子。 “你别说了！”茉莉紧张的拿起闻小月递过来的茶水：“我今日来是替表小姐送东西给你的！” 闻小月点了点头：“表小姐待我是好的！” 茉莉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这次的事情是兰草陷害表小姐，她是活该。若不是兰草和六小姐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家表小姐也不会被人冤枉成这样。你只要记得，表小姐对你……” “豆豆还好吗？”闻小月突然说：“我听说，这猫若是没了，可比人没了还可怕呢！” 她又要说，而茉莉吓的直接就站了起来，连张含玉吩咐的话都不敢说完，就转身跑了出去。 等茉莉走了之后，闻小月才拿起茉莉用过的茶水倒掉了。 她笑着自言自语：“四小姐问大小姐借的《古村杂记》，还当真有用！” 她只是讲了几个故事，便把茉莉吓成这样。而茉莉方才喝的茶水里，也加了一些能让茉莉失眠的东西。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闻小月就不相信茉莉能扛的了多久。 不过也是因为闻小月的功劳，连被关在屋子里的景钟，都听到了猫死会有多可怕。 所以在张含玉提起要拿走豆豆时，景钟直接大喊：“送你，别送回来了，赏给你了！” 茉莉本也有些慌张，在看到豆豆奄奄一息的模样，心里更是不安。 窦渊来的时候，茉莉还差点和窦渊撞在了一起。 “窦少爷你来了？”张含玉今儿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的简单却宛若枝头梨花一样清雅。她笑的温和，“我等你很久了！” 这话说的暧昧，可窦渊却没听出来其中的含义，只是点了点头。 若是从前，张含玉肯定要被窦渊气的皱眉，可现在她却觉得无碍。 窦渊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个不懂情爱的书呆子。窦渊在西域边境多年，一心就知道研究医术，又没和女孩子接触过，所以不懂也是正常的。 “我一直想和你说，让你帮我一个忙！”张含玉叹了一口气，扯了扯窦渊的袖口：“你随我来！” 窦渊虽不知道张含玉有什么事想麻烦自己，却也是摔袖和张含玉拉开了距离：“表小姐，你自重。” 张含玉没想到窦渊会这样说，她笑的有些苍白无力：“对不住，我是急糊涂了，才会……窦少爷我不是……我……” 张含玉说着就要哭了起来，一双灵动的双眼噙着泪水，“窦少爷是不是也觉得，我不配和你说话？” 她似哭非哭的样子，当真惹人怜爱。 这些日子，窦渊来替张含玉扶脉没少见张含玉露出这样的神态。 论起来她的确长的好看，可惜窦渊却不喜欢张含玉的性子——怎么动不动就哭，有些话说半天他也没听懂。 “表姑娘误会了。”窦渊解释：“我只是担心你的清誉。” 张含玉抬起眼，楚楚可怜的看着窦渊：“当真！” “真的！”窦渊叹了一口气，“表姑娘要让我帮你什么忙？” 若是没其他的事情，他还得早些回去。这几日他和窦氏一直在琢磨一味药，到底该不该加在药膳中，又该怎么控制份量。 况且张含玉的身子早就好了，若不是景从安让他来看看，他当真不愿意和张含玉多来往。 张含玉的确知晓不少药理，可也太啰嗦——说着说着就转移了话题。 他不太喜欢这种不认真的人。 “你随我来。”张含玉转身领着窦渊去了廊下。 廊下的棉布团里窝着一个猫。 这猫的毛已经沾染了不少血液，已经凝固变成了褐色，而天气并不能，这猫却哆嗦的厉害，像是要断气了一样。 窦渊是大夫，自然见不得这个。 他疾步走上前，皱着眉头就替猫看了起来。 陆逊是个博学之人，也曾替猫猫狗狗看过病，还亲自替马匹和牛接生过。因为陆逊的关系，窦渊自然也明白一些。 所以他在查看了这猫的伤势后，就差点生气了。 这猫命真大，被石头砸伤过，被棍棒打过，还断了尾——居然都还活着。 “六表妹不喜欢这猫……”张含玉的声音从窦渊的身后传来，“这猫其实当初是被四表妹瞧上的，后来六表妹要抢，四表妹也没阻止。” “四表妹明明知道，这猫落在六表妹的手里会被折磨，可她却也不愿意开口恳求六表妹照顾好这猫。我知道四表妹有苦楚，可这猫——又何其可怜呢？” “我和这猫一样，都是可怜的东西。我看见这猫，就如看见了自己的处境，所以我开口跟六表妹要了过来！” “我想，我救了这猫，也等于是在救了自己。” 张含玉声音里带着一些哭腔，“窦少爷是不是觉得，我很傻？猫和人，哪里能一样呢！” 第107章：恶毒 “敢问表姑娘，这猫是什么时候被你带回来的？”窦渊皱着眉头，直接打断了张含玉哭泣的抱怨话，“有两日了吗？” 因为景钟的身子还未彻底的恢复，而景钟也不想把自己毁容的消息传播出去，所以都是窦渊在给她扶脉。〞菠※萝※小〞说 即使景钟不喜欢和窦家的人说话，可为了名声也由不得她说多余的话。 所以张含玉压根不能隐瞒窦渊。 张含玉犹豫了会：“嗯，有两日了！” 窦渊瞪圆了眼，看着张含玉就低吼了一句：“它的腿伤和尾巴上的伤，都是以前的，我估摸着最少有一个月了。可是右腿上的伤，不过一日啊！” 陆逊曾饲养过不少动物，所以在医治动物上，也很有一手。 窦渊自幼便喜欢小猫小狗，但是碍于父亲不喜欢这些东西，所以他也未曾饲养过。 窦渊喜欢去紫薇院，是因为景瑟饲养了一只胖乎乎的松鼠犬，可爱极了。 有一次窦渊送窦氏做的药膳给景瑟时，见闻小月不知从哪里捡回来一只砸伤的小乌龟，主仆两人在哪里忙活了半天，想救回来。 结果看似聪慧的景家四小姐，动起手来也是个笨拙的。 既笨拙，又胆小。 连他过去的时候，景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低着头继续做手里的事情了。 她问：“你能救吗？” 她问的直接，窦渊点了点头就帮了手。 “我……”张含玉没想到窦渊这样厉害，居然能看出伤口。 说来这豆豆也是个厉害的猫，被景钟那样折腾都没断气，但是因为最近景钟病着，而景钟身边的丫鬟对欺负小动物也没什么兴趣，故而豆豆身上的伤口也愈合了不少。张含玉拿到豆豆的时候，觉得这样不能让窦渊生出同情心，毕竟但凡是个大夫只要不是心黑的，看到凄惨的小动物，都会生出那么几分怜悯，尤其是像窦渊这样的人。 所以昨儿夜里，她抓住豆豆又一次打断了它的腿。 那猫实在是太顽强了，居然在最后还把她给抓伤了，若不是顾虑到要在窦渊面前演这么一波，她都恨不得拿起石头砸死这只蠢猫。 她还未来得及拿伤口给窦渊看，结果…… “表姑娘既然心疼这猫，不如让我带走吧。”窦渊不悦，“这猫也活不了多长了。” 这猫身上伤痕太多，就算能活也不会长寿。 毕竟小动物的寿命和人比起来，终究是少太多。 “这是六小姐的猫，我不能做主的。”张含玉见窦渊要带走豆豆，立即说，“是我的不是，我没保护好豆豆，可在这个家里也不是我事事说了算的，我……” “既然表姑娘什么都做不了主，那我勉强来做主吧。”窦渊懒得和张含玉啰嗦，尤其是他在看到张含玉手上无意露出来的被猫抓到的伤痕的时候。 窦渊的确不懂女孩子在想什么，可这不代表他蠢。 这猫极其的温顺，即使他方才那样折腾，猫只是睁开眼露出防备的姿态，却始终没有对他做什么。 若是这猫会反抗，必定也是因为有人想要它的性命。 窦渊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能如此的狠毒。 窦渊是真的生气了，他带着猫就要离开，在临行前还对张含玉说：“表姑娘说话总是喜欢含糊其辞，你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说，我这个人蠢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不过，我虽然听不懂很多话，但是眼睛却是很清楚的。这猫……我劝表姑娘你积德，你即使不喜欢，也不要去伤害。” 到了最后窦渊更是低吼：“况且你和从安已经定亲，你难道不知道避嫌二字怎么写吗？” 他的语速极快，跟张含玉说的话也很重。 张含玉听的目瞪口呆。 窦渊这个死直男……他这是疯了吗？ 前几日还在和她说佩服她的才学，现在说翻脸就翻脸，居然还是为了一个小猫。 不过，张含玉想要反驳的时候，窦渊已经走远了。 她气的咬牙切齿。 茉莉这个时候从外走了进来，见张含玉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也不敢说出来。 张含玉抬起头看见茉莉，低吼：“有什么事？” “表小姐，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茉莉回答：“要让柳妈妈知道这个东西吗？” 张含玉微微敛目，心里的那股不悦越来越浓。 窦渊这几日也经常去看景瑟，即使窦渊自己不清楚，可张含玉却看了出来，窦氏这是在撮合窦渊和景瑟。 堂堂的伯府嫡小姐，居然要嫁给一个太医，低嫁到如此地步。 最重要的是窦渊这个人压根不知道女孩子的心思，长的也不怎么样，除了医术厉害外，没有半点长处。 嫁给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幸福？ 若是从前，张含玉肯定看不上这样的人。 可偏偏的，这个人是景瑟未来的夫婿。 景瑟的东西？她就是要抢，也要去碰。即使她不喜欢窦渊这个人，可窦渊对她来说有利用价值，所以她不想窦渊的心放在别人身上。 只是张含玉小看了窦渊的医术，让窦渊对她有了误会。 “给！”张含玉说：“怎么不给？” “柳妈妈这个蠢货，不能让景瑟出事，就想去害景笙。不都说白素梅聪明，怎么留了这么个老东西在自己孩子身边？” “若是白素梅知道今日柳妈妈要做的事情，你说白素梅会不会气的掀了自己的棺材板？” 张含玉笑了笑，心里终于觉得顺畅了一些：“只要景笙出事，那么景瑟就完了！” 她等着看景瑟跪着求她的哪一天。 彼时，窦渊已经抱着豆豆回了二房的地盘。 他本来想回窦氏的院子，可后来想了想，又转身朝着紫薇院走去。 紫薇院内的景瑟正坐在廊下看书，阿狸躺在她的脚下，眯着眼敛目。 在窦渊来的时候，阿狸立即睁开了眼，朝着窦渊就大喊了起来。 本来躺在窦渊怀里的豆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狗叫声，吓的差点炸毛。 景瑟抬起手拍了拍阿狸的头：“别闹！” 阿狸似乎也发现了窦渊的手里有个小东西，立即停住了叫声。 第108章：闲话 阿狸的确是个会看脸色的狗，景瑟只是拍了拍它的头，它便没再动弹而是继续闭上眼养神。ξ菠↓萝↓小ξ说 阿狸被景瑟宠坏了，见谁都要叫上几声，颇有狐假虎威的味道。 景瑟放下书，缓缓地走到窦渊身前：“豆豆？” 窦渊愣了愣：“你见过？” “嗯。”景瑟没有隐瞒，“我很喜欢这猫，后来六妹说喜欢，我就没带回来。怎么成这样了？” 窦渊找了个宽敞把豆豆放了下来，解释：“之前应该是被六小姐伤过，后来又被表小姐伤了。” 景瑟皱眉：“含玉表姐？” 她知道张含玉会把豆豆拿过来，但是没想到张含玉居然会伤害一个猫。 在她的记忆里，张含玉是个挺有手段的人，虽然窦渊不吃张含玉卖惨卖弱的那套，但是张含玉也不止会这些。像窦渊这种对感情懵懂的少年，张含玉再怎么蠢笨，也不会用这样的办法，毕竟窦渊的医术太好，张含玉对猫动手，窦渊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景瑟第一次觉得愧疚。 “嗯。”窦渊说：“猫和人不一样，人能用的药，不代表猫能用。” 窦渊想了想便吩咐闻小月拿了笔墨来，写下来一些必用的药后，犹豫了下：“这里面有一味药……” “嗯？”景瑟疑惑，一边帮着窦渊给豆豆清理伤口，一边问：“你说！” 窦渊低声咳嗽了下：“挺贵的！” 窦渊这次来长宁伯府来的匆忙，身上也没带多少银子。而且，在长宁伯府内他也没地方花银子。 他只负责开方子和治病，至于银子什么的他当真不用多想。 可这猫是他要救，是他自己做主从张含玉哪里抢来的。 现在让景瑟掏银子，总是不好的。 毕竟他是个男人，怎么好意思用小姑娘的银子。 景瑟笑着说：“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觉得这猫猫狗狗也是一条性命，能救我们就救，尽我们最大的力量吧。银子这种东西没了还可以再赚，若性命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况且这猫，我也很喜欢。”景瑟道：“以后就留我院子里吧！” 窦渊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比起张含玉的哭哭啼啼，他更喜欢和景瑟说话。 景瑟说话向来直接，也不喜欢和他绕来绕去，最重要的是景瑟是有什么说什么。 这猫的确活不长了，连景瑟都能看出来，又何况是略懂医术的张含玉呢？ 可张含玉看出来了，却还想着去伤害这猫。 其实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性子，从很多小事上就能看的出来。 窦渊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就看见景瑟把袖口撩起了一些，像是怕布料碰到了小猫，会让小猫疼痛一样小心翼翼。 今日的景瑟梳着简单的发髻，只用了一枚玉兰簪子把发束起，露出洁白的脖颈。 她实在太瘦了，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怎么了？”景瑟见窦渊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安的问，“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窦渊摇头，不知为何耳畔一红，“我失神了。” 景瑟有些不解，但是碍于豆豆真的伤的很重，所以她也没多想，便继续做手中的活。 窦渊看着景瑟的小手腕和掌心，上面布了一些细碎的小印子，不禁皱眉。 他从前从未发觉这些。 这是伤口是很久以前的，而且因为伤的很重，所以留下了印记。 一个在闺阁里的小姐，手和手腕怎么会有这些伤口。 窦渊沉默了许久，等把豆豆安置好了后，才对景瑟说：“今日多谢四小姐了。” “你客气了。”景瑟回答，“举手之劳，你又何必一直说谢谢。” 窦渊点头：“等过几日我送一些药来……” 窦渊指着景瑟的手，面颊染上了一层红，“你的手上有伤口。” 景瑟倒是愣住了，她想了想就笑出来了：“果然是悬壶世家，心善。” 也不是心善…… 窦渊想要解释，却又怕景瑟误会。 因为再处理豆豆的伤势上耽误太多时间，所以最后窦渊和景瑟又嘱咐了几句后，才离开了紫薇院。 等窦渊走了，闻小月才走了上来：“四小姐，豆豆没事吧？” “没事！”景瑟没想到窦渊居然如此厉害，在处理动物的伤势时，动作熟练至极，“不过你也知道，豆豆即使好了，也活不了太长。” 闻小月点头：“我知道，多谢小姐了。” “为了一个猫，还让你……如此费心。” 景瑟摇头：“没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往后你心里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似随意。 可闻小月心里却是颤了又颤，她的确瞒着景瑟事情，而以景瑟的聪慧怎么可能猜不出来，杜柴和自己在隐瞒她。 其实，闻小月并不想隐瞒景瑟太多，但是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景瑟没必要被牵扯进来…… 就在这个时候柳妈妈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四小姐，方才白府来人了。” 景瑟顿了顿，“长公主派来的人？” “不是。”柳妈妈摇头，“是白家表少爷派来的人，他说听闻四小姐最近喜欢桂花楼的点心，所以特意吩咐人送了一些来。还有……簪花啊料子什么的。” 景瑟皱眉。 她出去一趟的时候，连张含玉都没摸透，为何白睢会知道？ 而且，白睢似乎连她去了哪里，都知晓的清楚。 莫非有人跟踪她？ 景瑟被自己的想法惊的略微不安。 “他还说什么了吗？”景瑟看着柳妈妈，试探着问，“带了什么话？“ 柳妈妈点头，“表少爷说往后若是四小姐有喜欢的东西，跟他说便好。他时常在外走动，买东西也很方便的。” “表少爷还说，过几日会替长公主给小姐送东西来呢！” 白睢和景瑟的事情，不少人都知晓，即使柳妈妈在外院，肯定也知道一二。 若柳妈妈真的为景瑟着想，又怎么会收下白睢的东西？ 做出让人误会的样子来。 毕竟，白睢虽被景瑟的母亲抚养长大，但是和景瑟终究是八竿子外的远亲。 会被人说闲话的。 第109章：心里有你了（4000字） 即使周围的人再迟钝，也明白最近窦氏的用意。 连窦渊这样不懂男女之情的人，也隐隐约约感觉了出来，又何况是在内宅伺候多年的柳妈妈。 连小姚氏都认为，这门亲事不错，私下也曾问过景瑟，觉得窦渊怎么样。 景瑟和小姚氏婉拒了这门亲事后，小姚氏也没放在心上，还时常派人送东西给窦渊。 即使景瑟心里没有窦渊，但却也不代表景瑟心里是有白睢的。 柳妈妈这样擅自做主，不仅会让窦渊的处境尴尬，更会让人觉得景瑟对白睢纠缠不止。 景瑟微微敛目，给闻小月丢了一个眼神。 闻小月怔了怔，然后也点了点头。 “今儿窦少爷说大太太的身子再过几日也要痊愈了。”闻小月在一侧说，“白家少爷是替长公主来送东西的，还是让大太太亲自去见比较好，不然显得我们礼数不周了。” 柳妈妈在不悦：“白家少爷是四小姐的表哥，又不是外人，自然不会介意这些虚礼的。” 闻小月说：“可……白家少爷不也很久没来了吗？” 很久不来了，怎么就不是外人了？ “白家少爷和从前不一样了，他现在在黑云卫忙着帮陛下做事，怎么能时常来伯府走动？”柳妈妈解释，“即使五少爷也有忙碌的时候，总不能因为他们太忙，就生出嫌隙啊。” 闻小月苦笑：“柳妈妈也知道，白家少爷在黑云卫所做事啊。” 黑云卫是什么样的东西，谁又不知晓呢？ 京城里的少爷小姐们，对黑云卫所里的人避让不急，若柳妈妈要让景瑟去和白睢有过多的来往，那么景瑟往后去赴宴赏花也会被人排斥的。 这样的道理，闻小月不用说的太清楚。 “外人误会白家少爷，咱们自家人也要误会吗？”柳妈妈继续强词夺理，“四小姐你千万别听外人胡说，白家少爷和黑云卫所的其他人不一样。” 景瑟微微敛目，说了一句困了。 柳妈妈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只是放下食盒领着闻小月走了出去。 柳妈妈训斥闻小月说胡话，不知替景瑟多想。 “柳妈妈我很多时候，当真看不透你。”闻小月也反驳了一句，“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柳妈妈以为闻小月在讽刺自己，她对闻小月的言语更是刻薄。 闻小月听了也不放在心上，因为闻小月知道柳妈妈怕是不会在景瑟身边伺候太久了。这样的人，不值得她多留意。 柳妈妈说的口干舌燥，而闻小月丝毫不动。 到了最后，柳妈妈气的转身就走。 也因为闻小月和柳妈妈起了争执，之后的几日里，柳妈妈甚少来景瑟身边伺候，只说是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景瑟。 她不来，景瑟觉得安静了不少。 “四小姐让奴婢和柳妈妈起争执，还闹的院子里不少人都知道，这……会不会不太好？”闻小月想起景瑟那日的眼神，不仅疑惑，“连朱嬷嬷都同奴婢说，让奴婢不要和柳妈妈置气，柳妈妈是您身边的老人。” 景姚氏的确是一心替景瑟着想，紫薇院内有什么风吹草动，景姚氏都会知道而且替景瑟隐瞒下来。 只是那一日闻小月和柳妈妈吵的太厉害，景姚氏想要压下这件事情，也有些困难。 所以，景姚氏只能私下让朱嬷嬷过来劝解这事。 “她只是伺候过我母亲的老人。”景瑟回答，“也该让她走了。” 闻小月沉默。 景瑟是真心把柳妈妈当做了亲人，可柳妈妈终究是辜负了景瑟。 之后，景笙回来后便去了紫薇院，在路上便听人提起，闻小月如何的嚣张，连柳妈妈都欺负了不少。 景笙见眼前的人面孔有些陌生，便好奇的问：“小月不过是个丫鬟，她能有多嚣张？” “五少爷您是知道的，四小姐是个心善的人，在伯府内是最好相处的主子。所以小月姑娘仗着四小姐脾气好，私下没少偷拿四小姐的东西，前几日还把柳妈妈给气哭了。”小厮说，“而且，我还见了好几次小月姑娘去和茉莉姑娘说话，私下还骂……” 景笙接了小厮的话：“你说，我不怪你。” “私下，小月姑娘还骂四小姐，说四小姐是个偏心的，什么都替柳妈妈着想。当初，她就不该同情四小姐，不该和四小姐回伯府内来。”小厮叹了一口气，“小月姑娘也……太过分了。若不是四小姐慈悲，她如今哪里能吃穿不愁？” 在南屏庄子上的日子再好，又怎么能和伯府内相比。 景笙故作气愤：“你说的都是真的？” 小厮点头：“小的哪里敢欺骗你啊！” 景笙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怒气冲冲的进了紫薇院。 景瑟正在屋内替豆豆换药，这小猫的确是个顽强的，在景瑟和窦渊的照顾下，居然又活了过来。 尤其是闻小月拿着羊奶过来的时候，它不顾爪子还留着血，拼了所有力气的去吃东西。 只是能活下来，却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哥哥。”景瑟忙完手里的活，转身的时候就见景笙站在门外，“你怎么回来了？” 她记得景笙身边的小厮来通传过，说是还要晚几日才回来。 景笙来的时候怒火不小，连守在院外的丫鬟和婆子们，都不敢阻拦他。 “我再不回来，你怕是要被人给卖了。”景笙是真的生气了，他坐下后亲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看见景瑟对着自己笑，更是气的头疼。 他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你当真没什么想和我说？” 景瑟甚少见景笙生气的样子，这些年来她这个哥哥在外虽然沉默寡言，可对她却总是笑着，轻言细语。 所以她见景笙生气，倒是有几分好奇了，什么事情能把哥哥气成这个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柳妈妈提着一个红漆食盒又一次的走了进来，“四小姐，白家少爷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他怕小姐介意，特意吩咐白府的下人送来的。”柳妈妈言语里带着几分喜悦，“不是黑云卫所的人送来的！” 这几日，白睢每一日都会派人送点心和小玩意过来，有的时候还夹带一些胭脂水粉，偶尔也会送来时新的料子和簪花。 景瑟曾和柳妈妈说要带话给这些人，让他们不必再送来的。结果白睢的确没有再让黑云卫所和自己的贴身小厮来送了，直接换成了白府的下人。 如今长公主不在京城内，白府的人送东西来，而且如此的频繁，怎么可能不惹人怀疑。 可偏偏的，柳妈妈丝毫不避嫌，每次都恨不得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白睢又给景瑟送东西来了。 景瑟还未及笄，亲事也没有定下来。 她这样做，像是丝毫不怕影响景瑟的闺誉。 “五……五少爷。”柳妈妈没想到景笙坐在屋内，一脸怒气，“您怎么回来了？” 景笙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柳妈妈，笑了笑：“我不能回来吗？” 若是从前，柳妈妈一定会以为景笙在和她说笑，可现在看着景笙的神情和听着他的语气，柳妈妈知道景笙是生气了。 可明明是景瑟惹的景笙不高兴，景笙对她撒气，算是怎么回事？ “五少爷您说笑了。”柳妈妈把食盒放下，却没有再提起白睢二字。 景笙问：“这是谁送来的点心？” 柳妈妈方才的嗓门并不小，景笙又怎么可能没听见？ 即使知道景笙是故意问出这么一句话，柳妈妈却依旧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白家少爷，他听闻四小姐喜欢吃甜食，所以送了一些来。” 景笙倒是不客气的揭开食盒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用了起来。 结果他刚吃了一口，一双修长的眉立即皱成一团，最后像是吞毒药一样，把那一小口点心给咽了下去。 下一刻景笙直接又给自己倒了几杯水，吓的景瑟问他：“怎么了？不好吃吗？” “怎么会这么甜？”景笙喝了许多茶水后，才问，“到底放了多少糖？” 景笙本就不喜欢吃甜食，偶尔用消暑的糖水，也是用的极少。他自然不适合用景瑟喜欢的点心和膳食。 柳妈妈解释：“四小姐喜欢用甜食，所以白家少爷让桂花楼的人特意多放了一些糖。” 景瑟的口味和常人不一样，她是恨不得自己就在糖罐里住着，周围全是甜腻的味道。 “那也不能这样吃！”景笙看着景瑟，“你也不怕影响胃口？” 景笙训斥完景瑟，又对柳妈妈吩咐，“往后表哥送来的点心，就不要拿给桐桐用了。甜食用多了，会影响她用膳。” 柳妈妈提议：“不如让白家少爷跟桂花楼的人说说，少放点糖吧。” “我说了，不许拿来给桐桐用了。”景笙的声音依旧温和，可这股温和里却带着不容人反抗的坚定，“她已经不是孩子了，点心什么的，也得少用。” 柳妈妈惊讶景笙的话。 若景笙真的这样认为？为何时不时还派人给景瑟买东西回来？ 景笙只是不想让白睢再送东西过来了，他自己亲自替景瑟挡下了这些。 柳妈妈平日里能说教景瑟，却不敢在景笙面前多言。 她点头领命，提着食盒离开了。 等柳妈妈走了之后，景笙才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函递给景瑟：“自己看看。” 景瑟接过来之后，看着信函内熟悉的字迹，微微一愣：“表哥写的？” “表哥说最近几日，他替陛下办事查了一些东西，遇见了景家的下人。问了一下，才知道这些人买了不少虾蟹粉回去。”景笙觉得嘴里甜腻的味道让自己有些不舒服，故而更是不悦了，“表哥还说，这些虾蟹粉是被人精心提炼过的，平日里厨房做膳食点心也只放一些。如今伯府的人买了这么多，怕他们会用错地方。” “表哥还记得你不能用这些东西，怕下人们出错，所以让我赶紧回来看看。” 景笙看着景瑟，有些疑惑，“表哥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或者他想回心转意了？” 当初白睢拒绝长公主提议的话，景笙到如今都记得。 其实，景笙一直都觉得白睢配不上自己的妹妹，准确的说在他的眼里，也没几个人能配的上景瑟。 “不行。”景笙想都没有多想便回答，“他不行，不适合你。” 景瑟苦笑：“我不喜欢他。” 在景笙面前景瑟倒是没有隐瞒对白睢的不喜，她的确不喜欢白睢，前世会嫁给白睢也的确是在利用白睢。可白睢娶她，也不过是把她当做了替身，当做了挡箭牌。 “你不喜欢最好。”在听见景瑟的回答后，景笙倒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白睢这个人的长相当真不错，即使如今白睢在黑云卫所里做事，景笙也不少次听人提起过白睢，询问白睢是否定亲。 “你喜欢吃桂花楼的点心，他会知道不奇怪。但是你不能碰虾蟹，他是怎么知道的？”景笙疑惑，“你跟他说的？” 景瑟苦笑：“我哪有机会和他说这些？应该是母亲说的吧。” 白氏在世的时候，白睢经常来伯府内走动，会知道这些也不意外。 “母亲知道？”景笙看着景瑟，又顿了一顿。 自从白氏走后，他们甚少会提起关于白氏的话题，因为景笙怕触及到景瑟心里的那些伤心事，所以次次都会避讳。 但是在景笙的记忆里，白氏是不知道景瑟不能碰虾蟹的。这是后来景瑟自己发现的…… 景笙苦笑，“看来表哥不止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也知道你不能吃什么，这宅子里还有他的人？他的手倒是伸的有点长。” 无论是白睢写的信函，还是如今白睢的动作，都在告诉景笙一件事情。 白睢心里，似乎是有景瑟的。 他的妹妹不过是个十三的小姑娘，而白睢对一个小姑娘居然有了这样的心思？这让景笙的心里很是不高兴。 “他替陛下做事，伯府内有黑云卫安插的眼线，也不是奇怪的事。”景瑟回答，“哥哥是因为这封信函才急着赶回来的？” 第110章：说清楚吧（4000字） 景笙嗯了一声，又犹豫了一会才问景瑟：“你还记得夏妈妈和陈妈妈吗？” 景瑟挑眉有些疑惑景笙为何会提起这两个人。v菠n萝n小v说 她们当初说出了该说的真相，已经给放了出去，但是后来也没了性命。 “有人传，是咱们长宁伯府的人，做了亏心事才会丢弃这两位老妈妈。”景笙解释，“说的……不太好听。” 陈妈妈从前是景瑟紫薇院里的丫鬟，又在景瑟身边伺候多年，这言论肯定也牵扯了景瑟。 景瑟想了一会便知道这消息并不是梅氏放出去的，毕竟景瑟的名声太差，来日景钟也会被连累。 梅氏再不喜欢景瑟，也没必要做出这种事情。 唯一的答案，便是躲在暗处的张含玉。 景瑟想明白了，却也苦笑了出来。 这些年张含玉在景家的地位一直都不低，连景筝这样脾气的人，即使再不喜欢张含玉，有的时候也要学着忍让。可惜，张含玉偏偏就喜欢来拿捏景瑟这个‘软柿子’，现在景瑟开始反抗，张含玉便觉得吃惊，更是恨不得一脚把景瑟踏进泥土里。 “我想了许久，觉得这事应该是含玉表姐做的。包括买这虾蟹粉的事，没准她也有掺和。”景笙说，“可是，我没证据。” 即使景笙知道是张含玉做的，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防备，而不能再采取其他的措施。 因为张含玉是景从安未过门的妻子，或许在多年之后还会成为长宁伯府的主母。若是没有证据，这话他若是说出去，便是在污蔑……尤其是现在，景从安对张含玉更是视若掌上明珠，说话做事都是小心翼翼，景笙不想伤了堂兄弟之前的感情。 但是也不能因为要顾全大局，他便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 景瑟看着景笙，叹了一口气：“我没事。” 也难怪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景笙的软肋，现在白睢就是知道这些，所以故意把消息传给景笙听，再写上这么一封信函，景笙自然坐不住了。 景笙坐不住，就想着要回来陪在景瑟身边。 “你怎么老喜欢说没事呢？”景笙也叹了一口气，“桐桐，我希望你有什么事都能和我说，一点也别瞒着我。”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也不是说不能瞒着我什么，我只是担心你。” 景瑟毕竟是女儿家，瞒着他一些事情也是正常的。 “我没瞒哥哥。”景瑟有些无奈，却依旧装作小孩子的样子，和景笙撒娇的说起了这些日子在宅子里发生的事情。 景笙虽然也知道一些，却并不是全部。 景瑟解释完后，又说：“虾蟹粉的事情，杜柴已经和我说了，我自然也会留意的。所以哥哥无需担心，况且就含玉表姐要做的那些事，只要摸透了就清楚她想做什么了。” “她不想嫁给三哥，却又喜欢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把她自己一直放在弱势的位子上。在她的眼里，这世上是没有什么公道而言的，她弱便有理。” 在宅子里，虽然是女人们的天下，但是男人的话语却能决定一切。 而男人们大多数吃软不吃硬，所以张含玉这一招用的极好——除了另类的窦渊，几乎不少男人都吃张含玉这套。 软弱、纯善、可怜的清秀小姑娘，谁都会怜惜会偏心。 景从安未必不知道张含玉的错处，但是因为喜欢，所以这些错处也不会影响张含玉在他心里的地位。 “你这次准备怎么做？”景笙想着，“还是想让含玉表姐露出马脚吗？” 景瑟点头：“这么多虾蟹粉，是谁授意买的，难道查不出来吗？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而且，柳妈妈未必什么都不会说。” 提起柳妈妈，景笙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景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其实没想告诉景笙这些，可是有朝一日景瑟也会知道…… 景瑟这张脸和母亲白氏十分的相似，一定要说不相似的地方，约摸是白氏的脸上没有半颗痣，而景瑟的眼下却有那么一颗泪痣。 白睢瞧着，十分刺眼。 “是我错了。”景笙说，“不该让柳妈妈回你身边。” 景瑟摇头：“谁又知道她会变成这样呢？其实站在柳妈妈的角度而言，她或许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了。她是伺候母亲长大的老人，母亲临终的话她自然要听从。自然，她要忠心的人也只有母亲一个人。她害我，我虽然生气，却也能想明白她是出于什么目的的。但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她为何要害哥哥。“ “明明哥哥和母亲一点也不相似，况且哥哥也是男儿……” 最重要的是，张含玉和窦渊清楚的说明了，有些人吃了不能吃的东西，会丢了性命。 张含玉甚至还强调了这点。 可偏偏的张含玉越是重视这个事情，就让柳妈妈更是心动。 无论柳妈妈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已经没有办法让景瑟原谅了。 “让她走吧。”景瑟回答，“去黑水庄子上也行。” 景笙没有说什么，而是点头。 夜里，景笙陪景瑟用了膳食，又陪景瑟说了一会话，才从院子内走了出来。 出门便遇见了杜柴。 杜柴见景笙回来，也有些诧异：“五少爷你回来了！” “我问你……”景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把杜柴唤到一边，“你见过窦家的少爷了？” 杜柴虽然是个替景瑟跑腿的，可他手里有人，所以知道的消息也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他没想到景笙居然会问自己这个，“见过！” “你觉得他长的如何？”景笙又问，“和我比起来。” 杜柴苦笑，这世上有几个男子能和景笙比容貌的？ 景笙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俊俏。 虽然说男子最不喜外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是出于容貌，可即使这样杜柴依旧羡慕景笙的长相。 无论穿着多么平常的衣衫，却依旧夺目吸引人。 “自然是比不上少爷您的。”杜柴回答。 景笙满意的点头：“那这门亲事，不成。” 杜柴：“……” 杜柴暗自在心里嘀咕，若按照景笙的目标给景瑟找夫婿，那么景笙真的可以考虑要在家里做老姑子了。 不过杜柴也明白景笙和自己说这些话的意思…… 景笙是真的不赞同这门亲事，所以找了个借口否认了窦渊这个人，还和杜柴说明是希望杜柴和闻小月也说上一说，往后窦渊再来紫薇院走动的时候，便可以暗中使绊子让窦渊见景瑟没有那么顺利。 杜柴猜想景笙不满窦渊的原因，约摸是因为窦渊和张含玉曾经走的太近了。 “我会同小月讲的。”杜柴回答。 景笙点了点头：“若柳妈妈问起我这几日会去哪里，你就告诉她，我这几日夜里都回来陪四小姐用膳。” 杜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瞪圆了眼。 “直接和她说就行。”景笙倒是不在乎，“她不走，我也不安心。” 杜柴应了下来。 如景笙所料的那样，柳妈妈果然来问杜柴，景笙这几日会不会来紫薇院。 柳妈妈问的含蓄，而杜柴却听出来了柳妈妈话里的意思，他故作漫不经心把景笙的话透露出去，更是透过闻小月说给了来打听消息的茉莉。 茉莉为了确认消息，还问闻小月：“五少爷不是得考明年的秋闱吗？怎么……突然要在府内小住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闻小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就……窦家少爷。” 有些话点到即止。 谁都知道窦氏有意撮合景瑟和窦渊，这府内除了窦渊和外院的人，怕是都看出来了。 所以闻小月不用说的太明白，茉莉便猜了出来。 景笙只有景瑟这么一个妹妹，平日里当宝贝一样疼爱，如今关系到景瑟的亲事，他自然要插手。 这也就说的通，为何景笙会突然回来的事情了。 “那你得多注意五少爷的膳食，五少爷他……”茉莉还未说话，闻小月便打断了茉莉的话。 “五少爷的膳食都是小厨房说了算，我哪里能多嘴？”闻小月很不高兴，跟茉莉抱怨了很多关于景笙的事情。 她说景笙偏心柳妈妈，又说景瑟也是。 所有的人都觉得柳妈妈是对的，而她像是被排斥在外面了一样。 “现在紫薇院都是柳妈妈说了算，我说什么四小姐都不放在心上，就昨儿我还被五少爷给训斥了。”闻小月继续说，“我都想回庄子上去了，可我……我走不掉。” 闻小月和景瑟的关系愈发差了，现在的闻小月丝毫不避讳在茉莉面前说起这些，这让茉莉有些疑惑。 外面的人不是说闻小月对景瑟忠心耿耿吗？ 她把这个疑惑同张含玉说的时候，张含玉倒是笑着回答：“忠心耿耿？” “当年，白氏也曾以为柳妈妈对她忠心耿耿吧，可如今柳妈妈还不是为我们做事。”张含玉说，“世上没有永恒一说，唯有利益。” 张含玉看着茉莉，“不过你别想着对我做点什么，我可不是景瑟那种自作聪明的人。” 张含玉和景瑟不一样，她谁都不相信。 包括那位站在她身后的齐王，她也是不相信的。 她愿意做齐王的棋子，是因为齐王手里有权利，他们说起来也是互相利用。尤其是齐王的那些恶习，她更是一清二楚。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个女人能和她一样，既能帮到齐王，还能容忍齐王做的事情。 “柳妈妈要什么，你都给。”张含玉说，“这件事情办好了，我就放你父母离开。” 茉莉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大石也缓缓落地了。 这件事情她势必会被牵连进去，她或许就是下一个兰草。说不怕，怎么可能呢？ 她是害怕的，但是比起害怕，她更担心父母出事。 尤其是年幼的妹妹。 “多谢表小姐。”茉莉回答，“奴婢一定办好表小姐吩咐的事情。” 等茉莉离开后，邓嬷嬷才问张含玉，“姑娘真的打算放了茉莉的家人？” “放了？”张含玉冷冷一笑，“我怎么可能会放了他们，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茉莉是否把我的事情告诉了她的家人。” “不会放，却也不会全部杀了，她们都是一些不识字的人，只要把舌头割了就好。” “张家那位少爷不是要来了么？到时候送给他也行。” 邓嬷嬷笑了笑：“不过张家少爷怕是也不会留下他们了。” 若是张家那位动手，不止是杀了这些人这么简单，邓嬷嬷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觉得张含玉的确是好算计。 因为在张含玉的眼里，即使是哑巴也是保不住秘密的，唯有死人才能。 她这些年跟在张含玉身边，倒是明白了为何齐王为何会如此的看重张含玉。 一个敢弑杀父母，欺辱嫡亲姐姐的女人——又怎么是纯善的人？ 接下来的几日，柳妈妈的确问茉莉拿了不少东西，而茉莉明知柳妈妈想做什么，却依旧故作不知。 在豆豆的腿伤快要痊愈的那一日，白睢送了不少的果酒到紫薇院。 即使碍于景笙不高兴，柳妈妈却依旧拿了出来，说是这些果酒是波斯那边送来的，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丢了太可惜了。 现在不如尝个新鲜。 波斯的果酒价格的确不便宜，景瑟想了想便回答说好。 夜里，景笙带着窦渊和景从安一起到了紫薇院。 柳妈妈在见到窦渊和景从安的时候，有些失神：“窦家少爷你们怎么……怎么来了。” “五弟说四妹妹这边有味道不错的果酒，让我们一起来了。”景从安今日本来公务繁忙，可碍于景笙的纠缠，不得不亲自来。 而且波斯的果酒，的确是好东西。 窦渊也附和着点了点头，他倒不是贪图果酒的美味，而是想来看看景瑟。 最近，他见景瑟没有从前那么顺利，他担心景瑟的身体不好。 景笙招呼着景从安和窦渊坐下后，不出片刻窦渊的脸色就暗了下来：“这菜里放了什么东西……” “今晚你们准备了虾蟹？还在菜里做了手脚？这是要做什么？” 第111章：入局（上） 窦渊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他不似景从安和景笙一样，会考虑更长远的东西。 这也是为何窦家人要拖延他去太医署时间的关系。 窦渊还得更成熟一些，明白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 其实这些年窦渊已经好了许多，也明白说话看场景……可今日不一样。 他听窦氏提起过，说这些年来景笙和景瑟过的多么不容易，又提起当年景笙生天花的时候，是年幼的景瑟在一侧照顾。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景瑟留了一些病根。 景瑟现在不过十三 可偏偏的，景瑟从未在窦渊面前提起过这些，她总是温和有礼，也不怎么说从前的事情。 “窦少爷说笑了。”柳妈妈有些疑惑，“这饭菜是小厨房的人特意准备的，怎么会放不该放的东西呢？” “你看，这桌上的鱼都是特意从南屏庄子那边运过来的。四小姐和五少爷都很喜欢……说是没什么腥味。” 窦渊只是冷冷一笑：“再厉害的厨娘做出来的鱼，也会带一股淡淡的腥味，一般人闻不出来，不代表我也闻不出来。” “你们做了鱼汤和清蒸鱼，想用这股腥味掩盖放了虾蟹的味道，可是你们怕是忘了，这鱼、虾、蟹的味道并不是一模一样。” 这些日子，景从安忙着在韩管事身边做事，也听韩管事偶尔提起内宅的事情。 连景钟这样被娇宠大的小姑娘，都因为窦渊的医术而折服，不敢再说什么话去刺激窦渊。 韩管事说这事还好是遇见了窦渊，若是换成寻常大夫，那么景钟的脸怕是不止是留印子了，而是彻底的腐烂。 景从安在战场上多年，见习惯了打打杀杀，自然能想出来腐烂的容貌是什么样子。 所以在听闻兰草死的时候，他心里只是觉得畅快。 该死 这些刁奴。 “是那几道菜？”景从安自然没想到，兰草的死还不警醒这些下人，“你能找出来吗？” 窦渊点头，抬手就找了四道菜出来，尤其是最后一道汤羹，窦渊似乎还拿不定主意，还亲自尝了一口才确定下来。 一桌子的菜，大半都放了虾蟹粉，这是出于什么目的，已经不用询问了。 “看来，这伯府内有人不想我回来。”景笙苦笑，“我回来之后，又想要我的性命。” “前几日是想害桐桐，即使不能夺走桐桐的性命，也要想法设法的毁了桐桐的容貌。我还纳闷，六妹妹再不懂事，也做不出这样狠毒的事情，可现在我知道了……这景家内宅里的根，已经烂透了。” 这种事情，无论是发生在谁身上，都会觉得太过于恐怖。 下人们的身契是掌握在家主们的手里，这也等于他们的性命，是家主说了算。 一般人谁敢忤逆家主呢？况且，即使放了他们出去，他们也未必会过的比现在更好。现在的他们，虽然家人和性命都掌握在主家的手里，可他们的靠山也是主家，有弊也有利。 现在，这些下人们都疯了。 景从安没有说话，他想起了前几日曾劝母亲，他说，“母亲应该多歇歇。” “我和你说的话你是听不进去的，你也知道我再怎么生你的气，也不会真的不理你。”景姚氏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充满了悲伤，“都说儿女是债，我前世怕是欠了你们。” “你现在不懂我说的话没有关系，可是从安你要知道，无论母亲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不理解母亲，也没有关系。” “但是，人自私也该有个度，你自幼生活的锦衣玉食，即使后来去了战场上，可若不是景家的祖辈们，你现在能过的如此安稳？” “想想你的二哥，他有多羡慕你。” 景姚氏一提起景从武，眼泪就簌簌而落。 在外人的面前，她总是要装作坚强，因为儿子是为国捐躯，是为了保护百姓而死。 可是，这是她的孩子啊，她十月怀胎又亲自抚养长大，现在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又怎么不会难过？ 要知道年幼的景从武是最怕疼的。 也因为景姚氏的这些话，景从安不好再提起要放张含玉出来，私下只能拜托柳妈妈和窦渊帮忙去看一眼。 他不能再伤母亲的心了，尤其是在看见景姚氏头上的银丝后，他更是不愿意再忤逆景姚氏。 就在前几日，窦渊曾和他说：“表姑娘什么事都没，吃的好也睡的好。我往后就不再去帮她扶脉了，她终究是个女儿身，我去的太频繁也会被人说闲话的。” “而且，从安我也知道我不该多言什么，可这个表姑娘，真没你说的那么纯善。” 窦渊不喜欢说姑娘们的是非，因为窦渊觉得他的一句话可能会影响一个无辜姑娘的名声，所以谨言慎行。 若不是真的看不过眼了，窦渊怕是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柳妈妈你说是小厨房的人准备的膳食，可你又说鱼是南屏庄子上送来的。”景笙打断了景从安的思绪，“可是负责去南屏庄子上运东西的人，是杜柴身边的。” “杜柴这几日挺忙的，他又怎么知道今日会有果酒送来，而果酒配上这些鱼和菜肴最好呢？” 景笙低着头，声音低沉，“我和妹妹小的时候，母亲总是和我们说，她信柳妈妈。所以在她离世的时候，她才会对柳妈妈说，让柳妈妈照顾好我们兄妹。” “虽然后来我无能，没有护好柳妈妈，让你因为我的原因在外院受了不少的苦。可是柳妈妈，你在外院需要银子、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我又那一次没帮你呢？” “我记得两年前你的手生了冻疮，桐桐为了让你少受苦，还卖了她最喜欢的那枚玉簪子去买了二十两银子才能买到的雪玉膏。二十两银子的东西啊，桐桐身为伯府的嫡小姐，也很少会用这些的东西。” “所以，她和我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呢？” 景笙抬起眼，目光和柳妈妈的视线相接。 不知道为什么，柳妈妈有些慌了。 第112章：入局（下） 柳妈妈脸色惨白：“五少爷方才还说，姑娘曾和你说要相信我，可如今你就如此冤枉我？” “难道因为我出生卑微，五少爷便要如此欺辱人吗？” “这些人我从未忘记过姑娘，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所以我被人丢在外院做粗活，我也没有半句怨言。我告诉我自己会过去的，我要活着……我要看着四小姐平平安宁的嫁人，我要看着五少爷功成名就。不然，我没有颜面去见姑娘。” “可是我在五少爷的眼里，就是如此卑鄙的一个人吗？” 柳妈妈说着就哭了起来，“你甚至都不盘问，便直接说是我做的。” 这些年柳妈妈在外院的确吃了苦，她这段日子即使每日都温养着身子，可看起来依旧比同龄的人更苍老。 她这么一哭，连景从安都有些不忍，他对景笙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站在外院的厨娘走了进来，她拿着一个木盒递给窦渊，“这是柳妈妈拿到厨房里来的，说是四小姐喜欢鱼的味道，而这些是南屏庄子上那边的鱼晒干了磨成的粉末。” 厨娘跪下后，又继续说，“她拿给我的时候，我就怀疑过是其他的东西。可是后来我想了想，她是伺候四小姐多年的老妈妈，怎么会害四小姐呢！” 厨娘咬牙瞪着柳妈妈，“你这个肮脏的老东西，想着要害我。还好，我方才总觉得不对劲，特意来紫薇院想要禀告这件事情，就听见你在这里装傻。” “柳妈妈做人要有良心啊？四小姐担心你的身子不好，还吩咐小厨房的人给你炖参汤、燕窝，你对得起这些补品吗？” 五房小厨房里的人曾换了一波，如今在里面做事的管事妈妈和厨娘，都是景姚氏亲自挑选的。 她们也是因为景瑟的原因，才能在内院做事。 梅氏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因为景钟的原因，也没时间来找她们的麻烦，而景瑟又是个温和的小姐，即使饭菜不和胃口也只是少用一些，并不会训斥她们。 这样的好差事，自然是谁都想要。 所以小厨房里的人都明白了一点，想要在五房的厨房里好好的过日子，就要伺候好景瑟。 景瑟高兴了，景笙自然也没话说，连小姚氏和景姚氏，也都不会管她们的闲事。 “三牛家的，你怎么如此的污蔑人？”柳妈妈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在这个时候居然会出卖自己，“我什么时候给你了这些东西？” 厨娘冷哼：“你想不承认也难，外院刘家的还有包家的，都看见茉莉拿这个盒子给你了！” 窦渊在听厨娘说起茉莉的时候，就想起了张含玉身边的那个小丫鬟。 那个小丫头总是一副胆怯的模样，有的时候还会突然失神。 有一次，他看见那个小丫头藏在假山后面哭的厉害，露出来的胳膊上还布满了伤口。 毕竟这小丫头还未成亲，窦渊也不好问什么，只是私下在给张含玉扶脉的时候，也故作偶然的和茉莉说，敷什么药可以褪去摔伤的痕迹。 一个总是失神的小丫头，又总是迷迷糊糊，身上的伤口大概也是摔来的。 “你……”柳妈妈没想到厨娘会这样说，立即反驳，“你在冤枉我，你胡说……你是恨我在四小姐身边伺候，而四小姐什么都愿意听我的。” 厨娘说：“你也知道你四小姐什么都愿意听你的，你还这样做？你这个黑了心肝的东西。我羡慕你什么？你在紫薇院做事，我在厨房做事，你能碍着我什么了？” “我可没柳妈妈这么大的野心，想把持小姐少爷，让你在紫薇院作威作福。我只想好好的伺候好少爷和小姐，是他们仁慈愿意给我一口饭吃，我才不至于继续在外院做粗活。” 厨娘对着景笙磕头，“五少爷求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若是不相信我，你可以问问刘家的还有包家的，她们是亲眼看见的。若不是她们和我提起，我也不敢来紫薇院惊扰你们啊！还有，还有茉莉……你去问肯定能问出来的。”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只要做了不该做的事，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其实，今晚的一切都是景笙故意为之。 他故意让身边的人放任外院的人看见茉莉和柳妈妈来往，而外院的这几个又多嘴，还和五房小厨房里的厨娘、管事们关系不错。 嘴碎的人，自然会传播消息。 到时候也就留下了证据。 之后，他更是借着窦渊把这个事情点破，再让景从安看清楚张含玉的为人。 若景从安还不清醒，那么景笙往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来日，他和景从安为敌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愧疚了。 景笙虽然工于心计，但是这一切只要柳妈妈有半点犹豫，迟疑一时半刻，那么外院的人也不会看见柳妈妈和茉莉来往。 之后，景笙也会念在她的这么一些迟疑上，留给她更多的选择。 可是现在 “我真的没有。”柳妈妈依旧倔强的说，“他们都是冤枉我！” 景笙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柳妈妈伺候母亲多年，没有嫁人也没有孩子。但是若我没记错，柳妈妈还有个远房侄儿，在十多年前来投靠你了吧。” “你对外人说这是你的侄儿，但是你对他却十分的疼爱。我去打听过，他私下曾唤过你母亲。” 景笙一字一句说的缓慢，可也因为这些话柳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三年前，他在京城里开了个布装，是我在暗中帮了他一把。”景笙说，“是看在柳妈妈你的份上。” “柳妈妈若是真的不愿意说真话，我便去问他一些事情。当然，这事若是惊动了白家的表哥，他肯定也会插手的。” “有人想借着他送来的酒的机会，让我们都喝醉了，再用下不该用的东西。若是我用了不该用的东西，身子不适……倒霉的会是谁呢？是不善管理小厨房的大伯母，还是无能的桐桐，又或者是今日被我宴请的窦家少爷和三哥？” “你说，他会生气吗？” 第113章：你又不是她（4000字） 景瑟微微敛目，没有说话。卐菠の萝の小卐说 这个时候景笙也不允许她多言，掺和在里面。 她这个哥哥总是这样，什么时候都想挡在她的身前，恨不得替她承受一切。 白睢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 景瑟想—— 以她对白睢的了解，那么白睢肯定会让柳妈妈生不如死。 白睢曾经对她身边一个生了二心的婆子用过极其残忍的手段，他把这个婆子放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每日都派人送这个婆子的丈夫和孩子身上的东西去。有的时候是手指，有的时候是耳朵……起初这个婆子还死不愿意认输，到了最后却彻底的崩溃了。 那时闻小月和景瑟说，指挥使还不如杀了这个老妈妈。 杀了？ 白睢才不会这样做。 他擅长折磨人。 柳妈妈虽然不如景瑟了解白睢，但是却也听说过黑云卫的处事作风。尤其是这几年来，黑云卫的名声愈发恶劣，没有几个人去了黑云卫所里，还能好好的走出来。 “五少爷既然不愿意相信老奴，那么老奴也无话可说。”柳妈妈咬着唇，“从我在姑娘身边伺候的时候，我便同自己说往后我的烂命，就是姑娘的了。” 说着柳妈妈看着不远处的柱子，想要狠狠的撞上去。 景从安离柳妈妈的距离最近，而他的身手又很好，所以在柳妈妈要寻短见的时候，景从安迅速的拦住了柳妈妈。 他把柳妈妈的双手束在脑后，又吩咐了人拿来粗绳子把柳妈妈捆了起来。 这件事情终究是惊动了景姚氏和小姚氏，因为景姚氏如今还未病愈，所以小姚氏亲自来了紫薇院。 小姚氏问景瑟要如何处置柳妈妈，景瑟回答想独自和柳妈妈说会话。 小姚氏嗯了一声，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让景笙陪着景瑟。而她却和韩管事去查其他的事情了，她吩咐人去张含玉身边把茉莉带来，她要亲自审问。 屋内，柳妈妈狼狈的坐在地上，因为怕她又一次寻死，她的双脚和双手都是被捆着的。 “我没有什么想和四小姐、五少爷说的。”柳妈妈看着景瑟，冷笑，“我伺候四小姐多年，你如今看着我被冤枉，还让我受尽屈辱，我……” 景瑟直接打断了柳妈妈的话，“屋子里就我们三个人了，柳妈妈无需在演了。” “我曾听人说岭南那边有个角儿演什么像什么，我觉得这个角儿和柳妈妈演的应该差不多。”景瑟笑，“说吧柳妈妈，为何要这样对我？” 柳妈妈的脸色并不好，她在听到景瑟说出这些讽刺的话后，便直接不再开口了。 “我母亲的嫁被人偷走了不少，我想柳妈妈想必也知道一些。”景瑟继续道，“你知道却装作不知道，压根不愿意提醒我。你是觉得，我不配拿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是吗？” 柳妈妈这次打断了景瑟的话：“你的确不配。” “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你呢？你会什么，你以为你的画技很好吗？你画的那些东西，连姑娘的半点都比不上。”柳妈妈咬牙切齿，“都是你们的错，若不是你们，姑娘不会过成如今这样。” 柳妈妈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立即低头不再去看景瑟。 “桐桐不配？难道柳妈妈你配？你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景笙见柳妈妈说的难听，立即反驳，“母亲心善，从前愿意抬举你，所以让我们都听你的。可是柳妈妈你也别忘记了你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个下人，连身契都在我们手里的下人。” “我原本不愿意和柳妈妈说尊卑二字，可是柳妈妈你啊……心比天高。” “你不过是伺候在我们兄妹身边的老人，可你却妄想控制我们去做对你有利的事情。” 柳妈妈笑了笑：“既然五少爷总和我提起姑娘，那么我便告诉五少爷，姑娘这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你和四小姐。” “若不是你们，姑娘不会过的那么累，若不是你们，她会是高高在上的贵妃——甚至是皇后。可是，因为有了你们。” “姑娘不喜欢你们，所以讨厌你们和他长的一样。她在临终前的那段日子里，每日都和我说，往后不愿意看你们和她长的一样，求我要在你们的膳食里放东西。” “姑娘还说，她是真的厌恶景家的人，若是可以，她的牌位都不愿意放在伯府的祠堂里。” “四小姐……”柳妈妈看着景瑟，眼里的厌恶显而易见，“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我在你的膳食里放了那么多东西，你的容貌却依旧没有半点改变。你是早就知道了吗？今日的一切，是你和五少爷设下的局，你们知道我会动手。” “现在我被你们陷害了，你们就可以找个借口杀了我，从此你们就安宁了。” “我对不起姑娘，我没有做好她吩咐的事情，我对不起她……我即使死了也没有脸面去见她，她怕是不会瞑目。” 柳妈妈苦笑，眼眶微红，“早知道我就该听姑娘的吩咐，用药直接毁了你们的容貌。” 一个母亲恨自己的孩子，无论是那个孩子都不愿意听到的。 柳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告诉景瑟和景笙，白氏不愿意生下他们，是因为碍于景家的地位和其他的东西。 她的言语虽然凌乱，却都在透露出一个信息。 白氏不愿意景瑟和景笙和自己的容貌相似。 景笙怔了一怔，有些失神。 他和景瑟一样，都不太记得母亲的模样了，再好的画师也不能完全的画出一个人的容貌。 他和母亲长的像吗？ 母亲是真的厌恶他们吗？ 景笙沉默不语，而景瑟却笑出了声。 她平静的看着柳妈妈，神情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模样：“我说你能当角儿，看来是高估你了，如今的你说着谎言的时候，像极了臭水沟里的烂蛆。” “我母亲是什么的人我不明白吗？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我给过柳妈妈你机会了，你自己不要的。”景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景笙说，“哥哥我们走吧。” 景瑟似乎是真的想要离开了，她懒得听一个疯婆子在哪里胡言乱语。 景笙在听了景瑟的话后，点头：“嗯。” 他们两个人是真的要走了，而柳妈妈却有些慌了，她朝着景瑟大喊：“姑娘留了东西给你们，说是来日可以护你们的性命。” “这东西只有我知道，若是你们要杀了我，那么这些东西，你们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还有，姑娘还写了信。” 景笙停下脚步，看着柳妈妈：“你诬蔑我的母亲，又陷害我的妹妹，更是想要了我们兄妹的性命。还口口声声说我们不配！你的话，我已经不相信了。” “即使你这个时候说的是真的，那么又如何呢？” 景笙语气坚定：“母亲既能护妹妹安稳，那么——我也能。” 所以白氏留下什么东西已经不重要了，景笙不愿意和这种烂人继续纠缠。 起初景笙本想着要放过柳妈妈一条性命，可现在想想，为何要放过她呢。 “你们知道什么？”柳妈妈见景笙是真的起了杀心，才终于知道害怕了，“姑娘是真的不愿意你们的容貌和她相似，她是真的吩咐了我要在你们的膳食里动手脚。她还和我说，若是有朝一日那些痘痘不能遮盖你们的容貌，就让我彻底的毁了你们的面容。” “她说，即使没了容貌也可以活着。” 柳妈妈继续说：“四小姐八岁的时候就和姑娘长的越来越像了，我心里害怕……我想着要是亲自毁了四小姐的容貌，那不是等于要了四小姐的性命么？” “我扛着内心的对自己的谴责，却依旧没有动手毁了你们。因为，我是看着你们兄妹二人一起长大的，我……做不出来。” “再后来我在外院的日子，即使活的痛苦，我还是想坚持下来。姑娘吩咐我的事情，我还没有做完……五少爷口口声声说心疼我这个老婆子，可是我每年冬日都快冻死的时候，五少爷又在哪里呢？” “你们从未想过，要救救我……因为我这个老东西，对你们而言，可有可无。” 柳妈妈加大了声音，心里全是怨恨。 冬日的水，是真的冷啊。 她的双手像是被匕首刺了又刺，可如果她的动作慢了，便会被管事拿鞭子狠狠的打。 这个时候的景瑟和景笙，怕是坐在烧了地龙的屋子里，看着书用着暖暖的汤。 他们怎么不来看看她呢？ “是表姑娘，她见我可怜，才亲自和管事的说，让管事的饶了我。”柳妈妈继续苦笑，“她那样高高在上的小姐，还亲自来给我扶脉，还喂我汤药。说是，我长的像她的奶娘。” “她是那么纯善那么好的一个人，像是菩萨一样。在我高热不退的时候，甚至还为了我落泪。” 柳妈妈提起张含玉，本来冷漠的脸上终于挂上了笑意：“我这一生没有什么亲人，没想到到了临终的时候，居然还能遇见这样好的人。” 柳妈妈说到这里，看着景瑟和景笙说：“姑娘留给我的东西，我愿意拿给你们。我不求你们能饶恕我的性命，但是我只求你们——不要再去冤枉表小姐了。” “表小姐是个好人，我不愿意连累她。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们。” 景瑟怒极反笑。 “一个好人做了一百件好事，只要做了一件错事，那么她就是个恶人。” “一个恶人做了无数的坏事，只要她做了好事，那么她就是弃暗投明，是个好人。” 景瑟走到柳妈妈身前，弯下了腰和柳妈妈的视线相接，“你说你在外院受苦，那么我在内院的日子又怎么会好过？我的手上到如今都有伤口！可我即使过的如今辛苦，却依旧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帮你。若我没猜错，在两年前含玉表姐才开始接近你的吧？因为这个时候外院的管事换成人。” “柳妈妈你这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管事是三哥安排过去的。三哥为何会插手内宅的事情？谁能让他多言呢？” “含玉表姐一边让人毒害你，一边又扮演好人，就让你如此的感动。” “我一直都知道升米恩，斗米仇。如今看来，还是我明白的不够透彻。” 景瑟站直了身子，“你不愿意说真相也没关系，我并不想知道。因为我知道我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你方才的那句不配，我现在还给你……你不配提起她的名字。” 景瑟这次再也没有犹豫，跟在景笙的身后朝着院外走去。 屋内，柳妈妈撕心裂肺的大喊，“四小姐你怎么如此恶毒？你为什么一定要害表小姐，她是无辜的啊，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害她。” “你会遭天谴的，景瑟、景笙……你们若是敢害表小姐，你们会不得好死……” 最后不知是谁堵住了柳妈妈的嘴，周围的声音也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如今已经入秋了，夜里的风携着微寒，让有觉得有些寒冷。 景笙顿下脚步，借着淡淡的月色看着景瑟的面容。 他方才还差点被柳妈妈的话蛊惑了，去怀疑自己的母亲，他真的是蠢笨。 若不是景瑟点醒他，他怕是会真的想多了。 “桐桐。”景笙说，“你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即使我们拿不到母亲留下的东西，我也会护着你的。” “你也别伤心。我……” 景笙的确不会安慰小姑娘，他看完了藏书阁里大部分书，却不知道在此时该说点什么。 柳妈妈于他们而言不像是个下人，反而像是亲人。 如今为了一个才照顾了她几次的张含玉，柳妈妈居然要害他们兄妹。这怎么不让人觉得伤心呢？ 那种被背叛的感觉，让景笙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就在这个时候景瑟抬起头来，看着景笙的眼睛，笑了笑：“嗯，哥哥今日说的话，我都记得了。” “我不伤心，也没有难过，我还有哥哥在我身边呢！” 第114章：慷他人字慨（4000字） 小姚氏还在审问茉莉，之后景姚氏更是忍着病痛亲自来了紫薇院。ξ菠★萝★小ξ说 景姚氏的脸色很不好，惨白如纸张。 “别怕。”景姚氏拍了拍景瑟的手，“你喝点汤暖暖身子，伯母去去就回。” 景姚氏的手里掌着茉莉父母的身契，而且景姚氏怕小姚氏不擅长处理这些宅子里的事情，所以直接不顾朱嬷嬷的劝慰，在喝了止痛的汤药后，急匆匆地赶来了。 小姚氏虽然疼景瑟，可小姚氏和窦氏骨子里，都是太过于善良。 小人——畏惧的死亡，好言好语对他们是没什么用的。 景笙在听了景姚氏的话后，吩咐了厨房重新准备了膳食送来。 他和景瑟坐在偏厅里，这黯淡的烛火光下，景瑟的脸色其实并没有太好。 “含玉表姐真的很聪明。”景笙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她擅长去揣摩很多人的心思，会扮演纯善无害的人。可是这些把戏，也只能在内宅里用用……还有……” “我曾和含玉表姐说过话，她有一次说出来的词，我从未听说过。当时，我并没有留意，直到三哥来问我一些词语是什么意思，我才知道原来含玉表姐会说很多我们听不懂的词语。这些词语，还特别有意思了。” 说到这里，景笙瞪了一眼景瑟：“含玉表姐说用糖太多，不止会掉牙，还会得什么——糖尿病。” “这病和消渴症有些相似，却又不是全部一样。含玉表姐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她的确有本事，不然五太太也不相信她这么多年。” 当年景钟的脸上的确是有了伤口，后来也的确是张含玉治好的。 梅氏自幼便有头疾，每年入秋后都会难受好一阵子，也是张含玉写了药方，亲自给梅氏治好了。 张含玉的医术或许比不上窦渊，可在治某些病上，却比窦渊更厉害。 景瑟倒是没有反驳景笙的话，她的确喜欢吃甜腻的东西，这也是因为前世的她似乎吃什么东西都是淡的，像是没什么味道。唯有放满满的蜜糖在果脯上，她才能尝出那么一点甜味。 习惯想要改并不难，只是景瑟没有想过改过。 可如今不止是窦渊和景笙说她这个毛病，连裴长庚也提醒了她——少用甜腻的东西。 景瑟有些泄气—— 柳妈妈背叛她，她倒是一点也不伤心，因为本就没有太多的期待。可要改掉吃甜腻点心的习惯，却让她头疼了。 “往后，你的膳食里一定要少放糖。”景笙盯着景瑟，想要等景瑟给自己一个答复。 景瑟撇了撇嘴，有些委屈：“知道了，我会少用的。” 得到了景瑟肯定的答案后，景笙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我想了一会柳妈妈的话，她的话真真假假。” 若说柳妈妈这个人愚蠢，可是她又知道和聪明的人说话，真假的话得一起说。可若说柳妈妈聪明，可她偏偏就看不透张含玉的真面目，还觉得张含玉是真的对她好。 “我想，母亲的确留了东西给你，想让柳妈妈在合适的机会给你。之前柳妈妈去外院的时候，也没带走什么东西，倒是有个随身的包袱，我们可以去找找。”景笙说，“至于她在你的膳食里放药，我想大概也是母亲的吩咐。母亲的身子向来不好，我曾听二伯母说，母亲在十三这年曾在外域去帮长公主送了东西，留下了一些病根。这些病根，也……” 也要了白素梅的性命。 “一个人病入膏肓，神智必定会模糊的。母亲心里在害怕某件事情，才会这样做。” 景笙看着景瑟：“桐桐，你会怪母亲吗？” “不怪。”景瑟摇头，“我从未怪过母亲。” 长公主养大白素梅，有太多的原因。长公主的确是疼爱白素梅，可是也是在利用白素梅。 前世，等景瑟真正的握权的时候，长公主已经不在了。 她从外人的嘴里和长公主遗留下的东西，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譬如，长公主一直都让白素梅在模仿某个人，像是个人的影子。 只是景瑟查不到这个人是谁。 景瑟其实挺心疼自己的母亲，年幼的时候母亲被外祖父和外祖母忽视，被长公主养在了身边。母亲是真的很喜欢长公主，也把长公主当做了亲人，可是母亲那样聪慧，又怎么不知道长公主让她学另一个女人呢？ 等白素梅真的明白一切的时候，所有的模仿都成为了习惯，是下意识里会做出来的姿态。 白素梅自己害怕了，她不愿意景瑟和自己一样。 景瑟还记得长公主曾给景瑟取了个小名，后来白素梅拒绝了。 这是白素梅第一次在景瑟面前和长公主起了微小的争执。 只是她那时太小了，已经记不得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之后，母亲对她说：“以后娘就叫你依桐。” 只是宅子里的其他人终究没听清楚白素梅说的话，所以长辈们大多都喊景瑟桐桐，很少人会记得她的小字是依桐。 “母亲有太多的顾忌，她一直都被束缚着。”景瑟继续说，“可是哥哥，她用了最大的努力保护过我们，而且……她很爱我们。” 因白素梅的聪慧，想要离开景家不被束缚，有太多的办法。 可是，白素梅选择了安静的离开。 唯有这样，她在众人的眼里才算是个‘正常的女人’，即使才华横溢，也是个贤妻良母。 毕竟女人天生就该温顺，不能比任何男人都强。 “母亲虽然爱我们，但是她的做法未必都是对的。她只是用她认为好的办法来护着我们，但是桐桐……”景笙看着景瑟，认真地说，“我不想你和母亲一样累。” “你就是你，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的去做。人这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很短。哥哥不希望你这一辈子都被束缚在这内宅之中，我也想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东西。” “其实，我也知道这些东西束缚不住你。” 景笙从前想的，其实和母亲差不多。 他认为要把景瑟关在内宅之中，让景瑟接触不到危险，才是真的为景瑟好。 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使是在内宅里，也不一定是安全的。危险这个东西，随时都会到来。 与其让景瑟懵懂无知，不如让景瑟明白，危险的时候要如何自保。因为，他即使想护着景瑟一辈子，也未必做的到。 景瑟会嫁人会有自己的家和孩子，他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可能去保护景瑟。 “嗯。”景瑟笑了笑，“母亲没有我这般幸运，因为我有个与众不同的哥哥。” 比起太多迂腐的人，景笙更容易接受太多超乎常理的事情。 比如，女人居然能在外面走动。 两个人谈了了一会，才见景姚氏和小姚氏从外走了进来。 小姚氏和景姚氏的脸色都不太好，跟在她们身后的景从安，眼里已经有了泪水。 景笙很少见景从安掉眼泪，上一次见景从安哭泣，还是景从武去世的时候。 “对不起。”景从安见到景瑟，就迅速的跪在景瑟身前，“四妹妹，是我对不起你。” 景瑟往后一退，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景笙站在了她的身前，“这话，不该三哥对桐桐说，应该是让含玉表姐来。” 其实茉莉会说出来什么，景笙即使没有去听也能猜出一些。 张含玉向来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像极了一个护食的狗。 她喜欢的，别人不能碰。她不喜欢的，即使是丢弃、践踏，也不许这个东西，生出二心。 就像窦渊！ 张含玉不喜欢窦渊，却觉得窦渊该一辈子都忠心在她身上，而窦渊若是对别的女子露出喜欢的心思，那么就是这别的女人和窦渊狼狈/为/奸。 这种人，自负的可怕。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景笙说，“含玉表姐偷拿我母亲留给妹妹的东西，这些东西还是我母亲的嫁妆。她还挑拨五太太对我妹妹之间的感情，甚至还唆使六妹妹在桐桐的膳食里下药。她做的这些，你当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吗？难道三哥天真的以为，兰草才是背后的主谋？那你可真的是看得起兰草这个丫头。” “现在，她还接近桐桐身边的老妈妈，想借着这个老妈妈的手害我妹妹，最可怕的是——还想夺走我的性命。” “窦家少爷叮嘱了多少次，说我不能用这些东西，若是用的太多还会丢了性命。可偏偏的，含玉表姐就让人买了被提炼过的虾蟹粉给柳妈妈，这是想要至我于死地吗？” 景笙冷冷一哼，“这些年，我们伯府可有半点对不起含玉表姐的地方？桐桐和我，又有什么冒犯她的地方？”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害我们，你居然要我们原谅？” 景笙咬牙切齿：“三哥，我唤你一声三哥，是因为你是我的亲人。但是你要我和桐桐去原谅一个新如蛇蝎的女人，那么——即使你和我说，若我不原谅她，往后我不和你做兄弟，我也绝对不会后悔我今日说出的话。” 景笙比景从安小几岁，而且因为景从安是习武之人，所以景笙和景从安比起来，更显得瘦弱。 可就是这么一个瘦弱的少年，在景姚氏的眼里，却宛若在悬崖峭壁上最坚韧的松柏。 景笙比景从安聪慧，也比景从安有担当，更比景从安会为人处事。 若一定要说景笙有什么弱点，那么便是景瑟这个妹妹。 “我不敢奢求你们原谅含玉，我也知道这都是她的错。”景从安双手握成拳头，对着景笙就狠狠的磕头，他用的力气很大，不过几下便磕破了头皮，“但是，我答应了她，我要娶她为妻，即使她做错了事情，我也要包容她、怜惜她。我是个粗人，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我明白言出必行这句话的意思。若你们心里有恨，那么就对我发吧……你们要杀要剐，我都绝对不反抗。” “只是，五弟，四妹，我求你们了，算做哥哥的求求你们了，你们就不要再责罚含玉了。她不懂事，她还年幼，她不是故意的……她过的很苦，也有她自己的难处。” 景笙气的笑了起来，最后更是连连摇头。 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听到两个人说出差不多的话。 先是柳妈妈不顾及一切想要护着张含玉，如今又来一个景从安。 这些人啊……真的是有意思。 “三哥，你知道什么叫慷他人之慨？”景笙笑的有些苦涩，“含玉表姐是你心头的肉，可是桐桐也是我心头的肉。含玉表姐是你未来的妻，可桐桐也是我唯一的嫡亲妹妹。” “你知道心疼含玉表姐，难道我不知道心疼我的妹妹吗？” 景笙握着拳头，抬起手想要打景从安一个耳光，想让眼前的人好好的清醒下。 景瑟从身后走上前，扯住了景笙的袖口：“哥哥，别。” 她是不心疼景从安的，可景从安再糊涂，再堕落……他也是景姚氏的孩子。 如今景姚氏还在这里，她自然不愿意景姚氏心里对景笙有那么一点点不满。 景笙如今还小，还得仰仗着伯府，现在掌管景家内宅的人，是景姚氏。 可是，也正是因为景瑟这个动作，景姚氏却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她倒是希望景笙和景瑟哭着喊着狠狠的打景从安一顿，即使把景从安打的要在屋内修养一年，她也绝对不会说出什么不满的话。 她不希望景瑟和景笙的心里，开始膈应景从安。 景姚氏明白，来日的景笙绝对可以用前途不可限量来形容。若景从安想要继承伯府的一切，就不能和景笙发生一点点的矛盾。 兄弟不齐心，伯府外面也会乱起来的。 “这事不是三哥你的错。”景瑟看着景从安说，“三哥，你是我和哥哥的三哥，你跪在我们面前，是要折我们的寿。” “我不怪三哥，也不怪含玉表姐，但是——这事已经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了，你明白吗？” 景瑟并非是大度，而是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关系到了伯府的安危，是得景铁铭来做决定了。 第115章：她才不会死（4000字） 茉莉的确没有抗住景姚氏和小姚氏的逼问，在母亲的苦苦哀求下，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x菠∮萝∮小x说 她不想成为下一个兰草。 景从安在一侧听茉莉说的真相时，脸色越来越差。 若不是有人在一侧扶着，他几乎都要晕阙过去了。 无论怎么样景从安都难以相信，一个在自己面前纯善无害宛若池中莲花的女子，会如此的恶毒。 茉莉最后更是不顾及男女有别，在景姚氏的身前脱了衣衫。 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肚兜，身上的伤痕甚是可怕。 茉莉的母亲看到女儿这样，哭的眼睛都要肿了。 还未及笄的少女，身上却没有一块好地。伤痕密集，像是无数的蜈蚣爬在她的身上。 “我不敢啊。”茉莉对着景姚氏磕头，“大太太我不怕死，我也不怕和兰草一样可怜。可是我的家人是无辜的，我求你们饶了他们吧。” 茉莉哭的厉害，像是恨不得用死来换取家人的安稳。 即使见习惯了内宅黑暗的景姚氏，此时也没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张含玉，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本以为最可怕的不过是景钟，一个整日杀小猫小狗的人……可现在想起来，景姚氏却觉得浑身冰冷。景钟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是谁教景钟这些的呢？答案现在不言而喻。 “你说谎！”景从安看着茉莉，还想替张含玉辩解，“玉儿连看见小猫小狗受伤都会哭泣，她怎么会打你呢？” 茉莉说：“若三少爷不相信，那么大可去含玉姑娘的床头找找看，哪里搁置了一个松木盒子，里面装满了鞭子和各种药。这些药，都并不是好东西。” ”我敢发誓，若我今日说的话有半句是假话，那么我生生世世都会变成牲畜，最后不得好死，尸骨被豺狼撕咬。” 大燕的人最讲究的便是入土为安，而茉莉坚决的讲出这样的誓言，已经由不得他们不相信了。 最后，茉莉更是提起说张含玉和外面的人送消息，她曾听到过。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她能猜到的便是这个人是个厉害的角色。 也是因为茉莉的确不知道太多关于张含玉的事情，而她知道的事情也是张含玉能轻而易举反驳的，所以张含玉才会不害怕茉莉出事。 景姚氏叹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的景从安，明白自己的这个傻儿子是个痴情种，怕是不会相信茉莉的话。 屋内，安静极了。 景从安的思绪慢慢回拢：“你听到茉莉说什么了？” 他问景瑟的时候，想等景瑟回答了，再反驳点什么。 “我没有听见。”景瑟回答，“我和哥哥和柳妈妈说了会话，便一直在这里等着。” “说来，含玉表姐向来聪明，不止柳妈妈帮她说话，连三哥你也是。”景瑟说，“若是柳妈妈帮含玉表姐说话，我或许还能理解。可三哥，我不能明白呢？在你的眼里，你的感情真的比整个伯府都重要吗？” “难道三哥你要告诉我，你失去的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爱情，而我们伯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失去的不过的是性命。” 景瑟的话无比的讽刺。 她对景从安的确有怨言。 若景从安这个时候不彻底的清醒过来，来日继承伯府的人，就绝对不会是景从安了。 景瑟想起了景从武…… 若是景从武在的话，他断然不会像景从安这样。可是，没有如果。 像景从武这样杰出如芝兰般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我没有。”景从安哭了起来，“我不是想要你们的性命。” “滚出去。”景姚氏当真不愿意再听景从安说话，“滚去祠堂里给我跪着。” 景姚氏说完之后，又对朱嬷嬷说，“让人去盯着这个小孽障。不允许他和含玉接触。” 朱嬷嬷的眼眶也红了起来，她抬起手拿了茶水给景姚氏，“太太，你消气。” 因为怕景从安再说出其他的话语，朱嬷嬷急匆匆的唤了人进来带走了景从安。不过，景从安的确是太伤心了，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便被一群下人给拽走了。 景姚氏这个向来强势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在小辈的面前哭了起来。 她本就还在病中，如今更是被景从安气的说不出话来，她已经不敢想自己往后的自己会如何了。 景姚氏只觉得绝望。 她哭的悄然无声，而小姚氏本还在生景从安的气，所以对景姚氏也有一些迁怒，可如今见景姚氏脸色发白、唇色更是青紫的可怕，带着一股垂死之人衰败的气息。即使小姚氏再偏心再生气，也终究是看不下去了。 “你别急，这事发现的早，我们能处理好的。”小姚氏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去歇着，不要再硬抗着了。” “瑞容，你别怕。” 景姚氏在听了小姚氏的话后，哭的更是厉害了。 她们越是体谅她，她就越觉得对不起景家的人。 在一侧的景瑟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走到景姚氏的身边说：“大伯母你别难过了，你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哭出毛病了。你现在本就身子不好，若是落下了什么病根，大伯父会心疼你的。” “再过些日子大伯父和祖父就回来了，他们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三哥若是还放不下含玉表姐，不如让大伯父和他谈谈，他向来听大伯父的话，不会再乱来的。” 景瑟叹了一口气：“大伯母你可千万要好好的。” 今晚，景姚氏本不用亲自来紫薇院。她如今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景瑟自然有些担心景姚氏。 而且若是景姚氏出事，对伯府百害而无一益。 景瑟并非不生气，可碍于大局，她也必须舍弃一些属于自己的情绪。 “我对不起你。”景姚氏说完这句话后，直接晕在了景瑟的怀里。 一屋子人又乱了起来。 等景瑟陪着景笙把景姚氏送回去后，有人来通传：“表姑娘那边出事了，有人在表姑娘的膳食里放了银针。” 景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假笑，对景瑟说：“我想，这在膳食里做手脚的人，肯定会和茉莉家里的人有关系。” 景瑟苦笑，点头。 张含玉出事的消息传的很快，本来在照顾景姚氏的小姚氏，还未来得及多喝一口茶水，又要亲自去查这件事情。 后来韩管事实在看不下去乱糟糟的局面了，便亲自出来替小姚氏承担了查探的小熊。 韩文昌这个时候才觉得杜毅唤自己回来真的是个无比明智的决定…… 眼看景铁铭就要回来了，可伯府里却没有一个时辰是安静的，内乱外乱几乎都一起来了。 其实，这个局他也看明白了。 所以在景笙说出这些话后，韩文昌也只是点头。 一切都如景笙说的那样，在张含玉的膳食里做手脚的人是外院的一个小厮，这个小厮仗着厨房乱，在张含玉的膳食里做了手脚。这个小厮，曾受过茉莉母亲的恩惠，说是当年差点饿死的时候，茉莉的母亲给了他一碗饭，所以他活了下来。 现在想要害死张含玉，是因为张含玉苛待茉莉。 张含玉本就身子虚弱，在服用了茉莉送来的汤药后，没什么精神。最后在用馒头的时候，被这银针扎的满嘴是血，当即就晕了过去。 在小厮和茉莉的嘴里，张含玉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可是在不少下人们的眼里，张含玉却是个可怜的表小姐。 之前身边的婆子贪财，害张含玉被冤枉，之后兰草和茉莉的背叛，更是害的张含玉没了性命。还有老嬷嬷叹气说，这表小姐是不是五行招小人，才会如此的凄惨。 不管如今小姚氏和韩管事多膈应张含玉，却也不能让张含玉真的死了没了线索，所以景笙陪着窦渊去见了张含玉。 窦渊在替张含玉扶脉后，才说：“这银针和平常的不一样，更小更细。而且这些针上都沾了毒药，若是再碰一些，表姑娘怕是会没了性命。” “可是这毒药，却像是被提炼过一样。用毒的人，太恶毒了。” 景笙看着摆放在窦渊面前的银针：“又是被提炼过的毒药？” 窦渊没听明白景笙话里的那个‘又’字，反而是皱眉：“含玉这个病情怕是得养不少日子呢？你是否要告诉从安？” “还需要我告诉吗？”景笙说，“我们估计想瞒都瞒不住了，我相信三哥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窦渊疑惑：“他不是在祠堂里跪着吗？还有不少人守着呢！” “是啊。”景笙苦笑，“不如我们来打赌，赌他知道不知道？” 窦渊看着景笙那张隽秀的脸，明明是噙着笑意，却让他觉得有些冰冷。 他摇头：“我信你。” 窦渊太明白站在自己眼前的少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当朝的太师提起景笙的时候，都是一脸赞誉，这个老头子可很少会夸谁。能让太师夸赞的人，除了景笙便是去世了多年的景从武。 所以，窦渊不愿意和景笙绕弯子，他比不过景笙。 “你直接和我说，要我怎么做吧。”窦渊试探着问，“我也知道你们府内最近不安静，我若能帮你什么，你开口就好。” 景笙是景瑟的哥哥，他也想和景笙多点来往。 景笙想了想才说：“你好好照顾含玉表姐，还有三哥那边，你也帮忙照看下。今日他磕破了头，流了不少的血。” “三哥在战场上落了一些病根，祖父留他在京城里，其一是想让他照顾下府内的人，其二也是想让他多养养身子。现在夜里寒冷，而祠堂那个地方又冷又暗，我怕三哥的陈年旧疾又犯了。” 窦渊有些震惊景笙的话，直接的问：“你不是该讨厌他们吗？” “讨厌归讨厌，可私下报复，却不是君子的行为。况且……”景笙看着窦渊无奈的叹气，“你是大夫，你也有你的底线，我怎么能因为你说要帮我，就让你去破坏你的底线呢？” 这世上大部分的为医之人，谁又不想堂堂正正的治好病人呢？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想出手害人。 窦渊看着景笙一脸敬佩：“他们说你为人和白睢一样，我瞧着你却是个真正的好人。” 景笙闻言哭笑不得。 他才不是什么君子，更不是什么好人。 现在局势已经这样了，若张含玉和景从安再出事，他怕会影响到景瑟。 这两个人即使没了，景笙怕是也顶多为景从安悲伤那么一会，却也不会觉得对不起谁。他更担心景瑟的名誉…… 这一夜折腾的太晚了，等第二天清晨景笙便早早去见了景瑟。 他和景瑟说起了昨日夜里发生的事情，又对景瑟说：“来日方长。” 景瑟点头，却也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西院老夫人和太太那边，没一点动静吗？” 景笙摇头：“暂时没有。” “我瞧着含玉表姐不会这样轻易放手的，只要三哥相信她，那么她就有机会重新站稳脚跟。”景瑟逐渐的分析，“虽然西院老夫人和太太都不喜欢她，可哥哥你别忘了，这些年含玉表姐经常和她们走动，她们不可能真的让含玉表姐彻底的没了的。” 在一起久了，就有利益的关系了。 而且张含玉的确聪明，也会为人处事。 所以难免有人会病急乱投医。 “嗯。”景笙点头，“你也小心一些。” 如景瑟所言的那般，张含玉的确没有放弃。她再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才比划着对邓嬷嬷说：“去后院，把那个疯子弄出动静。” 邓嬷嬷皱眉：“含霜姑娘？” 张含玉点头，额头上却渗出了汗。 她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才会对自己动手。不过好在，当年想要监视茉莉的家人，所以她特意吸引了一个和茉莉家走的近的小厮的主意。 这个癞蛤蟆一直都想吃她这个天鹅的肉，把她当天上的仙女一样供奉着，如今也甘愿出来当替死鬼。 这是老天让她不走上绝路。 “那个疯子最怕听到一句话，你说给她听了，她一定会情绪激动，伤人的。”张含玉对邓嬷嬷招手，在邓嬷嬷的耳边说出了一句话。 第116章：冬月含霜（4000字） 烛火光下，邓嬷嬷逐渐的的瞪圆了眼。§菠№萝№小§说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张含玉。 眼前的少女带着一股娇弱病态的美，即使嘴唇因为被银针扎过而受了伤，依旧不影响她这股纯善的美。此时的张含玉像是春日里枝头的花，在雨水的冲刷后显得颓败，依旧残留了一股婉约的哀，让人生出怜悯之心。 她的确美，也知道怎么利用这张脸，即使邓嬷嬷伺候了张含玉多年，依旧时不时的会想，张含玉真的那么可怕吗？ 事实一再二的告诉邓嬷嬷，眼前的少女的确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张含霜是张含玉的双生姐姐，她们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却也并不是不能被人区分。 私下，邓嬷嬷见了许多次张含霜—— 张含霜还未彻底疯癫之前，是个胆小却不怕事的姑娘，据说有一年曾替张含玉挨了府中下人的一刀，所以手臂上留了下了伤痕。 这个下人说是恨张家人……所以想要杀了张家的小姐，来泄愤。 邓嬷嬷见过张含霜的右臂，的确有条长长的伤口，瞧着很是吓人。 “表姑娘确定吗？”邓嬷嬷皱眉，“可含霜姑娘，不是疯了吗？” 张含玉微微敛目，笑的淡然：“谁说疯子不可以激怒的？是人都会怕疼，疯子也是一样。” “张含霜的确是疯了，我在她的膳食里放足了盐和沙子，她依旧吃的下去。前些日子，还抱着我丢给她的烂果子，说是好吃。” 张含玉说到这里，笑容愈发灿烂：“我倒是希望她没疯。” 没疯，她就还能折磨她。 邓嬷嬷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对她说这些话的。” “邓嬷嬷是不是在想？我这么怎么狠啊。”张含玉看到了邓嬷嬷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笑的更是高兴，“这不怪我啊！” “若一定要怪，就怪她下辈子遇见了不该遇见的男人，这个男人可是爱惨了她，身边那个女的都不愿意去碰！可是，明明是我先遇见他的呀，是我先对他动心的呀，他凭什么会喜欢上我姐姐呢？我想不明白，只觉得恶心。最可笑的是，这个男人在得知我要害她的时候——杀了我。” 张含玉看着邓嬷嬷，眼里全是疑惑：“你说，他怎么下的手？十二月的海水那么冷，他怎么会丢我下去呢？” 邓嬷嬷见张含玉的脸上布满了汗珠子，知道张含玉是烧糊涂了，又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当年也曾这样过。 也不知齐王曾对张含玉说了什么，当夜张含玉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高热不退，在梦里一直喊着“姐夫……我恨……”，邓嬷嬷在一侧伺候了良久，早已经习惯了张含玉喊出疯话。 张含霜虽然定亲过，可在张含霜出事后，江家就连夜派人传消息来说是想退了亲事，像是躲避瘟神一样。 所以，张含玉哪里来的什么姐夫？ 约摸是话本子看多了，老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 邓嬷嬷不愿意和烧糊涂的病人多言，只是劝慰道：“他不知道姑娘你的好，他有眼无珠。姑娘，你先歇下吧，若是你出事了，那么咱们来景家的目的，就会暴露的。白素梅留下的东西，我们还没有拿到。张家大少爷也还在入京的途中，这一切都需要你帮衬着。” “你不能出事啊，你现在这样折腾自己，我看着难受，齐王看着也会难受的。” 在邓嬷嬷说起齐王的时候，张含玉那双眼眸微微张开了一些，最后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因为服用了汤药的关系，张含玉很快便睡着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游轮上。 她的姐姐就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月光下，姐姐的面容像是打了柔光似乎的，既温和又有些凄惨。 姐姐说：“你自幼便不喜欢和我说真心话，如今你同我说这些，想必是真的很喜欢他。小玉，我不会和你抢的，我会出国……再也不见他。” 姐姐让了，让出了未婚夫。 可是她还是不满足，觉得姐姐是在欺骗自己。最后和姐姐起了争执，差点失手杀了姐姐。 她不想的，她不想杀人。 她想若是姐姐**，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还会看得上这个女人吗？而就在她想要找人对姐姐不利的时候，那个男人看到了这一幕…… 张含玉从噩梦中惊醒，看着绣着兰花的帐子，又看了一眼屋内黯淡的光线。邓嬷嬷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屋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冷的让她觉得骨子发冻。 “我不想的，我不想杀她，我只是想让你离开她。”张含玉抱着锦被哭了出来，“她是我姐姐，她要让我，可是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她活该，你也活该，你们都要死。不，我要你们比死更惨。” 这一夜，张含玉再也没睡着，而在祠堂里跪着的景从安也是。 景从安昨儿便拿到了一张纸条。这张纸条上的字迹混乱，显然是有人匆匆写的，却不是张含玉的笔迹。 景从安想了很久，吃记起了这笔迹是自己身边的贴身小厮。 纸条上写张含玉被茉莉陷害，而因为茉莉出了事，有个外院的小厮就混入了内院，想杀了张含玉替茉莉报仇。 上面还写，张含玉如今生死未卜。 景从安握着手中的纸条，因为怕被人发现有人给自己传达消息，一双手握的紧紧的。 他就知道这件事情和张含玉无关，可是母亲和祖母却不相信自己，尤其是那个温顺的四妹妹，居然还出言讽刺张含玉和他的关系。景从安想着，眼泪就要从眼眶里滑落。 他就这么一直瞪着眼，直到清晨有写纸条的小厮来给他送水的时候，小厮匆匆地留了下了一句：“我去看过了，表小姐还未醒来。嬷嬷说，表小姐即使昏迷着，也是在喊三少爷您的名字。所以少爷，你得好好保护好自己，你若是出事了，表小姐怕是也会——她会随你去的呀！” 小厮说完，转身就离开。 可等小厮一走，景从安的眼泪就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他几乎咬碎了牙，喝了放在一侧的水，脑海里却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他不能死，他不像和哥哥一样，还未娶到心爱的女子，就变成了黄土。 守在院外的管事看了一眼祠堂内，见景从安没有闹出任何动静，心里也安稳了不少。 他和杜毅说：“三少爷只是暂时糊涂，会好的。” 杜毅把这句话跟韩文昌说的时候，韩文昌却是气的笑了：“他会好？狗能改的了吃屎？” 即使景从安是少爷，可在韩文昌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后，他本就微小的耐心，在瞬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难以想象，这景从安和景从武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当年他也见过景从安，觉得这个孩子虽然木讷笨拙了一些，但是心却是好的，做什么事情都有底线，即使在战场上也不会丢了自己本性。可是没想到只是短短的几年，景从安就彻底的变成了一个糊涂的东西。 若说感情当人迷茫，可景从安这个已经不是迷失那样简单了。 他像是喝下了张含玉的**汤。只要能和张含玉在一起，即使让整个景家陪葬，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是少爷，是嫡少爷。”杜毅叮嘱道，“你这话不可在大太太身边说，不然大太太还是会生气的。” 于大多的父母而言，儿女更像是前世欠下的债，他们对孩子的付出，不求任何回报。 尤其是内宅里的女人们，很多人都是为了孩子们，才这么苟延馋喘。 景姚氏又能例外到哪里去呢？ “杜毅，你要有你儿子杜柴的半点清醒，你说当年老军师怎么会不多指点你一些？因为他也知道，对你是对牛弹琴。今日我心情不太好，可我还是和你分析下现在的局面。” 韩文昌说：“昨日从茉莉的话里，你难道听不出来，张含玉来景家本就是个阴谋，她来景家必定是想拿走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们还不知道，但是你不要以为这个小姑娘没什么心思，她可比西院那位会折腾多了。” “她不止欺骗了我们，连伯爷也中了她的算计，我瞧着，是有人想要我们景家出事。” “当今陛下独断，太子不止无能还没有母家仰仗，还去接近陈家。其他的皇子，都不得陛下的疼爱，所以他们自然也没有能力去接触这个位子。” “想要继承大统，身后就得有人。咱们伯府如今手里的兵权虽不是最多，可伯爷带出来的兵，他们对伯爷都是唯命是从。若这些皇子想要走到陛下眼里，要么去接近薛怀庆，要么就是来拉拢伯爷。” 韩文昌说：“薛怀庆这些年还想着永乐公主呢，他不会背叛陛下，而且小心思太多。你说，比起难以应付的薛怀庆，很多人肯定都想接近伯爷吧？” “可惜伯爷不在京城里，所以他们暂时也没有什么机会。但是想要让伯爷为他们做事，他们就得软硬都来。软的便是用利益来打动伯爷，至于硬来——景家的小错不少，想要找错处那可就是太容易了。“ 景铁铭并非是无所不能的人，他也有自己的弱点，一旦被人抓到了这个弱点，那么景铁铭就得为这个人办事。 可景家世代忠良，景铁铭若是违背了祖训，来日死后又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呢？若是景铁铭坚持为国效力，那么景铁铭会失去很多东西，最后惨死。 死了，权利也就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的干干净净。 景铁铭带出来的兵，即使如今不少人高升，他们也只相信景铁铭。 想要接近景家，最简单的方式，便是直接住进来。 张含玉的确很聪明，她也找到了很好的突破口…… 这些年张含玉在景家做的事，每一件都带着目的的。而且她擅长伪装，几乎把所有人都欺骗了过去，若不是景瑟出事闹出了一次又一次的动静，又有谁会注意到这个软弱无能的表小姐呢？ 毕竟张含玉什么都有了，还缺什么呢？ 最近紫薇院发生的事情太过于频繁，件件都让人心寒。 韩文昌多少感觉到景瑟在里面做了一些手脚，可他却觉得景瑟没有做错，反而是心里十分感激景瑟。 亲眼所见，比听人说起，来的更为震慑。 不知为何，韩文昌下意识里总觉得景瑟和当年的白氏有那么几分相似，一样沉稳的手段。 只是景瑟比起白氏，更果决一些。 “可是，含玉姑娘不是张家的人吗？她回不了张家，她为什么要害景家的人呢？”杜毅在听了这些话后，手脚出汗，“若是伯府没了，她不就是没有依靠的地方了吗？” 杜毅无意的话，却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韩管事本以为张含玉不过是这些被放弃的皇子的棋子，如今看来不像是—— 张含玉的身后站着的，是更可怕的人。 韩文昌想到这里，转身就朝着紫薇院跑去，丢下了一脸糊涂的杜毅。 杜毅本想追上韩文昌，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有小厮走了上来：“杜管事不好了，小竹林那边出事了。” “含霜姑娘突然发了狂，抓伤了给她送饭的嬷嬷，更是打翻了药，这会一直闹着。你快过去瞧瞧，若是你去晚了，怕是……” 杜毅站稳了身子，皱着眉头暗暗咒骂：“倒霉。” 因为张含玉的关系，杜毅对张含霜也有了那么一份不满。 可是再不满也不能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到一个疯子身上，杜毅想了想便说：“你去外院找几个力气大的婆子过来，让她们帮忙去捆好表小姐。还有这件事情不要惊动其他人，尤其是跪在祠堂里的三少爷。” 杜毅总觉得向来安静的张含霜在这个时候发疯，怕是有其他的目的。 可是一个疯子，又能做一些什么呢？ 他觉得头疼，想不清楚其中的缘故。 可是无论杜毅怎么阻止张含霜这边的动静，这个消息依旧是传了出去。 很快，便传到了景从安的耳里。 “你说什么？”景从安说，“这个时候含玉还要去看含霜？她不要命了吗？” 第117章：准备后事（4000字） 来传话的小厮，是伺候了景从安多年的人。 他看着景从安，又看了看守在祠堂外的人，才压低了声音焦急的说：“三少爷你可小声一些，若是被人知道我同你说表姑娘的事情，他们不会再让我给你送膳食了。” 景姚氏和小姚氏是铁了心要罚景从安，尤其是小姚氏—— 小姚氏不允许张含玉嫁入景家，逼景从安和张含玉断了来往，说是要退亲。 景从安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就晕了过去。 反倒是张含玉很镇定，她托人告诉景从安，说等景从安安安稳稳的从祠堂里出来，她就回江南张家去。 她说认识景从安是她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所以不敢再奢求什么了。她唯一恳求景从安的便是，让景从安照顾好自己，找一个配的上他的女子，然后再也不要想着她了。 而她，回江南就去山上做姑子，余生都会为景从安祈福。 景从安听着小厮传来的话，当时又没忍住哭了出来。 “你知道的，表姑娘最担心的除了你便是她这个姐姐。”小厮叹了一口气，言语显得有些无奈，“不知是谁，在暗处落井下石。知道三少爷您要和表姑娘退亲后，又知道大太太要送表姑娘回江南张家，就开始欺辱含霜姑娘。你知道的，含霜姑娘和含玉姑娘长的很像，虽然是个疯子，但是却也是个小姑娘。这些老东西，他们本就垂涎含玉姑娘，不能对含玉姑娘动手，便……” “畜生！畜生！”景从安的双眼爆红，他几乎要捏碎了拳头，“他们怎么能对含霜动手？难道他们不知道，含霜怎么疯的吗？” 张含霜亲眼看着父母在自己面前死亡，又失了清白，从此再众人面前再也不能抬起头来。 从此，若是有长的像匪徒的男人靠近张含霜，张含霜都会发疯伤人。 现在这些人，因为张含玉失势，便对张含霜动了歪心思。 他们都是什么畜生？长宁伯府为什么会养着这样恶毒的东西！ 小厮哭了起来：“当初若不是含玉姑娘，小的和小的娘怕是早就饿死了，哪有机会来伺候三少爷您呢？我真的看不得含玉姑娘如此的苦，所以三少爷你想想办法吧！若是含霜姑娘出事，含玉姑娘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去保护她的呀。” “含玉姑娘怎么会如此命苦？她曾和小的说，希望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可……” 景从安的心像是被人用匕首戳了无数刀，到了最后他看着小厮说了一句：“你去告诉含玉，今晚我去看她。” “三少爷？您怎么去？”小厮问，“你若是逃出去，大太太会生气的。” 景从安说：“都什么时候了？母亲生气就生气吧，我不能让含玉出事。你一定要帮我盯着含玉，不要让她去小竹林那边，我会想办法的。” 因为小厮在祠堂里呆的太久，外面的人已经开始盯着里面了，所以他不再停留而是点了点头离开。 等小厮离开后，景从安也没了心思用膳食。 他不是不饿，而是没胃口吃东西。 他抬起头看着满屋子的牌位，微微失神。 他想不明白，长宁伯府一屋子的男人，一屋子的大家闺秀，怎么会为难一个弱小的姑娘？他们怎么狠的下心呢？ “二哥。”景从安看着景从武的牌位问，“母亲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她是要了我的命啊。” 因为景从安这几日都很规矩，一直没出什么乱子，所以看守祠堂的护院也少了很多。而且，景从安的身手不错，想要离开祠堂虽然困难，却也并不是不可能。 景姚氏终究是心软的，每日都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瞒着小姚氏和五房的所有人。 所以，景从安离开的时候，没有人知道。 景从安借着夜色的掩护，慢慢的走到了张含玉住的院子里。 邓嬷嬷在见到景从安的时候，吓的差点摔了手里的铜盆：“三……三少爷，你怎么来了？” “你家姑娘呢？”景从安皱眉，目光落在了盆中的沾了血液的水上，“含玉怎么了？” “没……没事。”邓嬷嬷转身就要跑，“姑娘没什么事，很好。” 景从安抓住要跑走的邓嬷嬷：“你是伺候在含玉身边的老嬷嬷，是她最相信的人，我不希望你和前面的几个白眼狼一样背叛她。所以，你最好实话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否则就不要怪我了。” 邓嬷嬷吓的瘫软了身子：“三少爷不是老奴要瞒着你啊，是姑娘嘱咐了老奴，无论你和你身边的人问起，都要说她没什么事，很好。可是三少爷，我们家姑娘一点也不好，这些白眼狼们仗着姑娘善良，做出了无数可怕的事情，他们出事后还怪姑娘不去救他们。姑娘说自己对不起景家，对不起你，所以宁愿被人唾骂，也念在昔日的主仆情分上，还暗中帮这些人照顾家人。结果他们贪得无厌，觉得姑娘给的银子少，想要姑娘的性命。” “你说这些人怎么会这样可怕？区区的下人，居然敢要姑娘的性命？” “说起来我们姑娘虽然要嫁给你，可是在伯府的人眼前，她终究是外人。一个外人，又有谁会帮她呢？” 邓嬷嬷的话漏洞百出，稍微理智点的人，都会知道邓嬷嬷说的一切，都是在找借口卖惨。 可是景从安的心本就是偏的，又加上看到了盆里的血液失去了理智，自然也没有心思去分析话里的意思。 “我去看看你们姑娘。”景从安说，“你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邓嬷嬷点了点头，“嗯，老奴知道了。” 屋内燃着的烛火黯淡，景从安还没有走进去，就闻见一股呛鼻的味道，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的目光随着这股味道望去，便看见了那块要熄灭的蜡烛。 这种蜡烛连军营里都不用了。虽然便宜，但是太呛人太差了。 怎么会这样？不过几日，他们就这样对待张含玉了？ 景从安皱着眉头又走近一些，却看见张含玉微微敛目躺在床榻上，一头乌黑的发散着，藏在里面的小脸苍白如纸。 “含玉？”景从安轻轻的唤了一声。 张含玉抬起头，看见景从安就红了眼眶。 她穿着白色的中衣，目光涣散的像是随时要离世的人：“三哥，你终于来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景从安走近还未来得及坐下，张含玉就抱住了他：“三哥，我是在做梦吗？” 张含玉虽不是出生在名门，却也是在书香门第的家族里长大的，平日里极其注重男女有别。即使他们已经定亲，张含玉和他依旧没有做出半点出格的事情。 如今若不是怕到了极点，张含玉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今日听人说你要来了？我既害怕又高兴。”张含玉似哭非哭，“我高兴的是，你还记得我。我害怕的是，你若来了被大太太知道，她又要责罚你了。” 景从安叹了一口气：“母亲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可是你在祠堂里跪了这么久，膝盖肯定跪坏了啊！”张含玉几乎要哭了起来，“你的身子本就不好，我给你熬了几年的汤药才把你的身子调理好，我都舍不得你碰半点冷水。大太太她怎么能如此的狠心，你可是她的孩子啊？她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你的身子骨吗？即使她再有苦衷，也该心疼你的呀。” “有什么事情，她对我发泄不满就好了，为什么要牵连你呢？三哥，我太没有用了，我一点也帮不到你，还连累了你。” “三哥，我之前想去求大太太和东院老夫人，可是她们都不肯见我，还不允许我走出去。” 张含玉越说越委屈：“我不甘心，我不愿意让你出事。” 张含玉从未在景从安面前说过谁的不是，可是这次她却开始埋怨了景姚氏，还是因为景姚氏不心疼他。 景从安的心里，像是冰雪化成了融融春水：“含玉，我来的路上我想了很久，若是你一定要离开，不如随我去西南军营吧。” 张含玉依在景从安的怀里，在听景从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这个蠢男人还当真是蠢！ 他是真的不知道，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 景从安若是真的喜欢她，还会想出这样的办法吗？ “三哥，我不想拖累你。”张含玉苦笑，“你配的上更好的姑娘。你以后的妻子，必定会被大太太和老夫人喜欢，我想她一定会来自姚家，因为大太太和老夫人都是姚家的人，她们肯定知道哪些姑娘配的上你！” 提起姚家，景从安几乎要气的摔东西了。 “我只要你。”景从安坚定的说。 张含玉摇头，“你别这样任性。三哥，你要听我的。” “我回江南之后，就回山上去做姑子，我会替你和伯府祈福的。三哥，我只求你一件事情。” 景从安看着张含玉：“什么事情？” “替我照顾好我姐姐，我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了。”张含玉哭了出来，“只要你们好，我就是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张含玉和景从安说了很久的话，等景从安从张含玉的屋子里离开后，邓嬷嬷才走到张含玉身边问：“办成了吗？” “成了！”张含玉皱着眉头擦了自己的眼泪，还苦笑的喃喃自语，“当年我怎么不去当演员，我这个演技还不错。” 她自嘲的说着疯话，而邓嬷嬷却没有听懂，便直接问：“咱们安排的事情？” “直接做，就在三日后。”张含玉说，“景瑟不让我好过，我也就让她不好过。我记得景瑟最在意的，不就是她这个哥哥吗？” “景笙的确是个厉害的，在他的眼里，无论他的妹妹做了什么事情，肯定都是对的。那么，他也忘记了，只要他出事的话，景瑟也就惨了。” “一个被父母嫌弃的小姐，一个没有仰仗的小姐，往后的日子怕是难了？” “你说她来日会嫁给谁？窦渊吗？窦渊会娶这么一个女人？” 张含玉笑了笑：“窦家会嫌弃她的。祸星。” 这几件事情凑巧都发生在紫薇院，她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景瑟做的手脚，却也知道这些事情和景瑟必定有关系。 张含玉现在恨透了景瑟，自然恨不得景瑟死在自己的面前。 邓嬷嬷不再搭理疯癫的张含玉，而是点头：“那我去办。” 张含玉像是没了往日的理智，现在的事情做的有点疯狂。不过邓嬷嬷倒是不心疼张含玉和五房的人，她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了，景铁铭都要回来了，她还没从景铁铭哪里得到最想要的东西。 这一夜，景从安和景姚氏大吵了起来。 起初，景姚氏惊讶景从安逃出祠堂，在景从安跪在她的面前，求她放了张含玉的时候，景姚氏气的从软榻上摔了下来。 院子里乱糟糟的，最后连窦氏都连夜赶了过去。 景瑟也没有睡好，闻小月陪着她一起去探望了景姚氏。 景姚氏是真的被气的太狠了，景从安第一次对景姚氏口出恶言，气的景姚氏在打了景从安一巴掌后，又打了自己一巴掌，最后吐了血。 窦渊替景姚氏扶了脉后，脸色很差，他差点就说出那句，可以准备后事了。 “怎么样了。”景瑟站在廊下，等窦渊出来后，才试探着问。 窦渊摇头：“大太太的身子本就不好，一直都没养好，如今又气急攻心，若不是朱嬷嬷拿参汤给大太太吊着气，大太太怕是今晚就没了。” 景瑟瞪圆了眼：“没救了吗？” 窦渊看了看屋内的人，又看了一眼等着他答案的景瑟，才抬起手对景瑟挥了挥，示意景瑟跟他走到人少的地方说话。 等两个人到了院子的角落下，窦渊才压低了声音老实的说：“我不敢和姑母说，不过，你们家也可以准备一下后事了。今晚，若是大太太熬得过去，往后怕是会留下病根。若是大太太熬不过去，她……就没了。” 第118章：厚脸皮 窦渊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菠＊萝＊小★说 景瑟见窦渊这样，便知道景姚氏这次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前世，景瑟对景从安的了解并不多。 景从安向来沉默寡言，又不喜欢和家里的兄弟们多言，唯一喜欢和景从安说话的景从武，在多年之前便丢了性命。或许是因为景从武的死，景从安在之后的日子，更是不愿意开口了，甚至还有人说景从安是个哑巴。 再后来，景从安就战死在沙场上了。 这个消息还未传到京城，景家便已经落难。景瑟也是在听见祖父‘畏罪自杀’的消息时，才知道原来景从安已经没了。 她虽然和景从安接触的甚少，却也知道景从安和景从武一样，都是个孝顺的人。 可是现在，景从安居然为了一个还未过门的女人，如此对待自己的母亲，像是故意要气死景姚氏一样。 景瑟有些茫然，她甚至都开始乱想，景从安若是死在沙场上，会不会更好一些？ “不过……”窦渊犹豫了会，“若是能拿到一颗百年的山参，最好是来自东北山脉，我或许还有些办法。” 窦渊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可你也知道这有多难。” 先帝是个信道术的人，相信东北山脉乃是大燕朝的龙脉，所以不允许百姓私自去山上挖山参，说是会破坏了风水，让大燕朝的龙脉出现问题。定燕帝虽然不似先帝那般沉迷道术，可那也是前些年了。最近几年，定燕帝又开始吩咐东北的官员，严打破坏龙脉的人。 东北那边的山参，也显得极其珍贵。 尤其是上百年的，这全京城数的出来的，也就那么几颗，而且大多在国库里。 长宁伯府在京城里的地位并不显赫，想要从定燕帝的手里拿出一颗珍贵的山参，不过是痴人说梦。 “白府长公主手里有一颗，汝阳王府也有一颗，还有……”窦渊犹豫了下，“据说良国公府曾有两颗，是当初陛下赏赐给老良国公的。山参药效虽好，却依旧没救下老良国公的性命。” 长公主也是个珍惜性命的人，况且如今长公主不在京城里，景瑟自然拿不到。 汝阳王府那边，她已经得罪了汝阳王，怕是更难了。 至于良国公府—— 景瑟皱眉，显得有些犹豫。 她记得裴长庚的身子也不好，若是这东西留给裴长庚，或许会更好。 屋内，景筝哭泣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 景筝对着景从安就破口大骂：“你是鬼迷心窍了吗？你为了一个心思歹毒的女人，居然想要了母亲的性命。景从安我问你，你是不是疯了？” 向来要强的景筝，若不是被人拖着，一定会掐死眼前的景从安。 景从安的脑海也是一片凌乱，在景姚氏抬起手打她自己的时候，他便被母亲的动作吓住了。 最后景从安看着景姚氏吐血，晕阙在自己面前，更是空白迷茫。直到朱嬷嬷哭着唤人进来，又找人熬了参汤给景姚氏吊着性命时，他才反应过来景姚氏是生了她的气。 可是他并不是想要气景姚氏，而是想让景姚氏理解自己。 母亲怎么会气成这样？他有些糊涂了。 “景从安我告诉你，若是母亲没了，我一定会让你去陪葬。”景筝瘫软了身子，捂住了双眼，“我该怎么办。” 即使窦渊不说出那句话，景筝依旧猜了出来，她的母亲要没了。 景瑟看着不远处的屋内一团乱糟糟的样子，心里也生出那么几分悲凉。 “我想想办法。”景瑟对窦渊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个时辰。” 窦渊看着景瑟：“你要去白府？” 景瑟没有说话，而是对窦渊说：“我不能看着大伯母没了性命。”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没有再和窦渊解释什么。 景瑟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可是这个时候的她没有办法选择。 若是景姚氏出事，那么小姚氏必定掌握不了内宅的权利，而且姚家的二房还会责怪景家，到时候景家落难，他们或许还会落井下石。 景家没了，大燕朝就会内乱。前世，景家出事后，西南那边便出了兵乱，三座城池被屠城。 即使她没有亲眼看见当时的场景，却也听人提起。 三座城池，仿若人间地狱，到处都是血液和尸首。 她得护着景姚氏，也得让景家的人安稳。 至于山参，她会想办法。 景瑟让杜柴准备了一匹马，悄悄的从后门出发，直接去了良国公府。 良国公府的人在听见她说自己是长宁伯府的四小姐的时候，倒是有些惊讶。他们对景瑟没有半分怠慢，还未通报就直接迎景瑟去了待客厅。 景瑟坐下没多久，便瞧见裴长庚披着一件外衣匆匆地赶来。 裴长庚显然是没有睡醒，他那张英俊的面容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怒气。此时的他因为来的匆忙，所以外衣也没有穿好，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和用白绸带子系起的长发。 “四小姐？”裴长庚抬起手缓缓地喝了一口浓茶，让自己提起一些精神，“这么晚了，你来见我有什么事情吗？” 景瑟显得有些犹豫，她觉得自己当真是厚脸皮。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便对他说自己会帮他，还厚着脸皮说想要人家。 现在第二次见面，便是想要问他要东西。 “你直接说。”裴长庚眨了眨眼，有些疲惫，“我怕再过一会，我就会睡着了。” 景瑟：“……” 裴长庚若是被人打断了睡眠，总是会阴沉着一张脸，显得很是不高兴。 景瑟前世和他来往的时候，也大多是趁着他清醒，不愿意去打扰他歇息。 不过裴长庚真的是太嗜睡了，所以她想找时间，也很是辛苦。 “我想要国公爷手里的百年山参，就是陛下赏赐给……”景瑟显得有些羞愧，“就东北山脉的那颗。” 裴长庚的确是有些太累了，他转头打了一个哈欠后，才看着景瑟问，“还有呢？” 景瑟摇头，表示只有这么一件大事请求他。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让长宁伯府的四小姐亲自跑一趟。”裴长庚揉了揉眼，“不就是一颗人参吗？你派个人来拿就好了。” 景瑟：“……” 第119章：泄密 景瑟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裴长庚，觉得这个人是不是睡糊涂了，才没有听清楚她说的话。v菠〝萝〝小v说 景瑟想了想，有些艰难的解释：“是东北山脉的百年野山参。” “是陛下赏赐给老国公爷的，据说就两颗。”景瑟说完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样贵重的东西，她怎么能厚着脸皮开口的。 裴长庚又喝下一盏浓茶，才淡淡一笑：“我听见你说的话了，我没聋。” 他的意思很明白，他知道景瑟在说什么。 裴长庚说完后，就对站在不远处的人吩咐：“去仓库里把陛下赏赐的山参取来。” 老管事像是丝毫不惊讶裴长庚的话，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府中是出了什么事吗？”裴长庚像是随口一问，平淡极了，“是谁的身子不适？” 他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若是不方便，就当我没有问。” 他的寥寥数语间，让景瑟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放松了一些。 “是我大伯母身子不好，大夫说若是有东北山脉的百年山参，或许还有救。”景瑟苦笑，“可是这山参，太贵重了。” 裴长庚见景瑟木讷的样子，有些疑惑：“很贵重？” “我从瓦刺带了不少回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多拿几颗给你。” 景瑟：“……” 若是她方才是在用茶，肯定会因为裴长庚的话，而吓的喷出茶水。 他是怎么想的，居然在外人面前露财？虽然景瑟前世便知道裴长庚自己有商团，而且还和大燕朝的皇商等等有来往，可是她本就不喜欢去打听裴长庚的事，有些消息还是裴长庚故意说给她听的。 景瑟摆手：“一颗就够了。” “你知道我手中的杏花楼在江南，收这些东西比在京城方便。”裴长庚像是知道景瑟在想什么似的，姿态从容的喝下第三盏浓茶，“既然四小姐今日来了，我也和你说个消息。” “就在前些日子，瓦刺那边有人给我传书信，上面说是有黑云卫的人，在几年前便在查景家这些年在哪里买了粮草等等。只是这些日子闹出的动静有些大，所以他们也知道了。” “四小姐知道黑云卫的人吧？他们是替陛下做事的。” “陛下怕是疑心长宁伯府了吧？” 景瑟微微敛目，果然又提前了—— 前世的定燕帝，还没有这么快便查到这件事情。 说起来也是可笑，定燕帝虽然每年都未曾克扣太多的粮草给边境的战士们，可每次粮草到了西南军营后，都会少一大部分。景家在朝中没有文官帮忙谏言，连御史台那边都没有认识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定燕帝更相信薛家的那位。 即使景铁铭为粮草的事和官员们闹过几次，可是每次都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景铁铭不愿意让军人跟着他受苦。 所以这些年景家庄子上赚的银子，大多都拿去填补西南军营那边的空缺了，连武器也是景铁铭派人在各地采购。 这件事情虽然说是为了西南军营里的军人们，可在定燕帝眼里，便是景铁铭别有用心。尤其是景铁铭还敢采买武器，会让他觉得景铁铭是想造反。 真是可笑—— 定燕帝不去惩治这些贪/官，却一心怀疑功臣。 “我听人说，再过几日长公主会带你入宫，到时候若是有人和你提起这些事情，你得小心应答。”裴长庚嘱咐，“没准有陛下的人呢。” 景瑟点了点头，“多谢良国公。” “不必谢我。”裴长庚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我可还记得四小姐曾经和我说的话。” 景瑟抬起头，看着坐在不远处的裴长庚。 墙脚燃着的宫灯散发出来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影看着有些虚幻。那头用墨染过的黑发，在这抹光线里，更显得漆黑。 “我……”景瑟张了张口，想起自己那日说出的话。 她说，她要他。 不知道为何，景瑟越是想镇定一些，脸色越是不争气。她的面颊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她偏过头故作冷静的忽视掉裴长庚的眼神：“我自然是记得，不过今日的恩情，我也会记得。” “来日我一定双倍偿还。”景瑟的镇定却让裴长庚更是觉得有趣。 他说：“四小姐？” 景瑟回答：“嗯？” “其实我没有那么可怕。” 景瑟有些疑惑的看着裴长庚。 他说：“这东西当真不贵重，所以你不用想着长宁伯府会不会倾家荡产。” 景瑟：“……” 她的表情有这么的窘迫吗？况且，若是要长宁伯府拿银子来买这颗山参，虽不至于买不起，但是肯定会造成钱财紧张。 景瑟抱着反正前世也欠了他，现在再欠不过是多记一笔账的想法。景瑟没有再开口说其他的，等到管事拿来山参后，她开始琢磨想要再说什么话来感谢裴长庚。 可裴长庚却有些困乏的挥了挥手：“救人要紧，你先回去，过几日我们会在宫里再见面的。” 因为事出紧急，景瑟也没有多想，再次和裴长庚说完谢谢后就离开了。 等景瑟走了，管事才问裴长庚：“老爷，真的没事吗？” “不过是山参，她能用的上最好。”裴长庚微微眯眼，“况且我瞧着她要强的很，若不是真的为难，她才不会和外人开口。” 管事的还想说什么，却见裴长庚一脸睡意。 裴长庚方才用了几杯浓茶，却依旧显得困乏。 他叹了一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彼时，景瑟已经从良国公府出来了，她骑着马回到伯府的时候，听到了景姚氏再次吐了血的消息。 连窦氏都在哭着准备棺木了，而景筝在一侧像是奄奄一息。 景瑟找到窦渊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窦渊：“不要和他们提起这是山参，你就说能救大伯母就好。” 窦渊惊讶的看着景瑟：“长公主真的拿给你了？” “快去。”景瑟没空闲和窦渊解释。 窦渊也知道现在的事情很紧急，没有多想便转身去了厨房，准备亲自熬药给景姚氏。 景瑟缓缓地走进屋内，她看见被人打肿了面颊的景从安和哭成了泪人的景筝。 景筝见景瑟来，抬起头看着景瑟的眼睛黯淡无光。 她翕了翕唇，半响后才带着哭腔对景瑟说，“依桐，我是不是要没有母亲了？” 第120章：窝里横 景筝自幼强势，虽然书读诗书却和其他大家闺秀有着不一样的一面。 她有些离经叛道。 如今景筝是真的被景姚氏的样子吓到了，她像是丢下了所有的盔甲，在此刻变的有些不知所措。 景瑟看了一眼屋内哭的泣不成声的景筝，又看了一眼远处老了许多的朱嬷嬷，还有故作坚强的小姚氏和窦氏。 她们会如此的伤心，都是因为景从安的自私。 情爱这个东西，景瑟知道过它的滋味，也知道在爱情里的人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奋不顾身。 可是她却不明白，在景从安的眼里，难道母亲和家人还不如他的爱情重要吗？ 她想不明白，却也无可奈何。 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会突破人对自私的见闻。 “没事，会没事的。”景瑟走到景筝身前，从袖口里拿出一方帕子，柔声安慰，“方才我见窦三少爷拿了东西去厨房里了，他应该是亲自去熬药给大伯母了。你也知道，窦家这位三少爷曾和陆逊大夫学过医术，是个很厉害的人。他一定有办法救大伯母的。” “你别哭了，若是大伯母醒来，看见你哭成这样，她得多心疼啊？” 景瑟说完，又看着朱嬷嬷说，“嬷嬷，你也是。你陪在大伯母身边多年，她最不忍心看过你们难过。你们一定要镇定，不要乱想。” “若是咋们自己都乱了，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转，那么其他人更不会用心的去救大伯母了。” 景筝和朱嬷嬷在听了这些话后，都是愣了一愣。 尤其是景筝，一边接过景瑟递过去的帕子，一边给自己擦拭眼泪：“我会镇定的，我不会放弃母亲的。” 景瑟点了点头，转眼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景从安。 或许是因为景瑟的话让不少人的心都安了下来，窦氏既然在准备棺木的同时，也转身去了小厨房想要帮窦渊。 而小姚氏在这个时候目光也落在了景从安的身上，她想了想才对窦渊说：“你这个忤逆的东西，为了一个区区的外人，还敢顶撞自己的母亲。景从安你这是要了你母亲的性命吗？当年，她为了生下你们，遭了多少罪。可是你，是怎么回报她的？” “你现在是要活活的逼死她的？” “如今府内是不能留你这个孽障了，来人……” 韩文昌对景从安本就不满，此时在听见小姚氏的话后，立即走了进来：“老夫人，我在。” “韩管事你亲自选些人把这个孽障送去养马场，派人把他给我关起来，前三天不许给他吃的，每日只允许他喝一壶水。”小姚氏咬牙，“让他好好冷静，好好想想清楚，他到底是要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还是要景家。” 小姚氏并非是心软不想把景从安逐出景家，只是如今景铁铭就要归来，而景姚氏还性命垂危，她不能再让景家出内乱了。 只要景从安还没有离开景家，他就还是景家的人，不会彻底的出卖景家。即使他要维护张含玉，也不会把景家拉下水，因为他还要给张含玉留退路。 景从安有了顾忌，就不会再闹出更大的动静了。 最重要的是—— 小姚氏希望这件事情让景恒之和景姚氏自己来处理，这是他们自己该做的，不应该让长辈来为他们操心。 “祖母。”景从安还要反驳，便听见景瑟冰冷的声音。 景瑟说：“三哥已经要气死大伯母了，现在连祖母都不放过吗？” “三哥，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景从安想要替张含玉分辨的话，也断在了喉咙深处。 景瑟像是看透了他一样，知道他要解释什么。 他一旦解释肯定又会和小姚氏起了争执，到时候或许小姚氏也会被他的忤逆，气的头疼欲裂。 “若是大伯母和祖母都出事了，三哥以为你和含玉表姐能好过吗？”景瑟说，“三哥别忘了，你心疼含玉表姐，祖父和大伯父也心疼他们的妻子。” 景从安微微敛目，最后低下了头。 他虽不知道祖父和祖母的感情，却知道父亲向来是个护短的。 所有人都认为姚家人不好的时候，父亲却依旧在和他们说，能娶到景姚氏是他的幸运。 这些年父亲从未说过母亲的不是，连母亲做的半生不熟的膳食，也能笑着用下说好吃，最后吃坏了肚子。 他羡慕父亲和母亲的感情，所以也想给张含玉这样的感情。 可是母亲为何就不懂呢？ “韩管事，你让杜柴陪着三哥去吧。”景瑟说，“这样，三哥在路上也有个伴。” 韩文昌想了想杜柴的性子，才点头回答：“好。” 韩管事的身手虽然不如景从安好，但是好歹也是有些底子的，所以他带走没了什么力气的景从安走出去的时候，也没有费什么力气。 景从安走到屋门口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身看着屋内的景筝，“小筝，若是母亲醒来，你记得派人给我传话。” “你快滚吧！”若不是景瑟在景筝身边站着，景筝怕丢东西砸到了无辜的景瑟，“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景从安咬着下唇，觉得满嘴的黄莲。 他不再犹豫，转身就跟着韩文昌离开了景姚氏的院子。 一路上韩文昌都没有和景从安说话，等见到杜柴的时候，韩文昌亲自叮嘱杜柴，若是景从安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那么杜柴就要倒霉了。 杜柴和韩文昌一样，有着天生的匪气，在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看着景从安的眼神都变得怪异。 杜柴私下是个开朗的人，可是在离开伯府的时候，依旧没有和景从安说话。 景从安身边走着不少的人，可他却感觉到了排斥，他们的眼神里的轻蔑显而易见。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景从安看着杜柴，笑的沧桑，“你也觉得我不该这样做吗？” “可是身为男儿，不就该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吗？难道杜柴，你不想保护小月姑娘？不想为她做点什么吗？” 杜柴听到这里，却是笑的讽刺：“我第一次听人把窝里横，说的这么好听呢！” ：。： 第121章：没有礼仪二字 景从安停下脚步，看着杜柴低声呵斥，“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不是很简单吗？”杜柴看着景从安，有些不耐烦，“也就是东院老夫人和大太太脾气好，还有四小姐总是念着兄妹之情，不愿意为难你。但是三少爷，这个做人还是要有良心啊。他们宠你，疼你，不该成为你伤害他们的利器啊！你跟大太太说话的时候，蛮横霸道、蛮不讲理……跟长辈说话，更是目无尊长。现在只是动嘴，来日是不是就要动手？” “你这么有能耐，你去查出真相，给张家小姐一个清白啊？你查的出来吗？若你不是景家少爷，谁会替你做事？还有，就算我现在借给你人，你敢去查这些真相吗？” “你也心虚吧？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多么的好笑！可你就是仗着这些人会退让，才敢如此的嚣张。” 杜柴说到这里，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景从安，“看着老老实实的，却不想是个黑心肝的！” 没有一个男人能听的下这些话，景从安也不例外。 他差点为这个和杜柴动了手。 “三少爷你现在和我动手吃亏的是你。”杜柴倒是不怕和景从安好好的打一架，“是你非要问我的，自己找事。” 景从安看了一眼杜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他们现在离伯府的距离不算远，若是动起手来，肯定会惊动伯府内的人。他怕再刺激到母亲，也怕小姚氏真的发了天大的怒气，把他逐出景家。 他安安静静了，杜柴也没再说其他的，反而是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 杜柴心里想，这景从安已经没了机会继承长宁伯府了。 彼时，窦渊和窦氏已经从小厨房里走了出来。 窦渊端着汤药亲自给景姚氏喂下后，又拿起银针尽量给景姚氏吊着气，景筝还在一侧和景姚氏说话，她说了很多很多的事。 这屋内的人，听着景筝从自己懂事说到了她终究长大。 窦渊没有阻止景筝，而是满头大汗的想办法把景姚氏给救过来。 景姚氏的昔日的病根在此时显得来势汹汹，让窦渊和窦氏都头疼的厉害。 这一夜景笙和景瑟一刻都没离开，朱嬷嬷送来的吃食，也没有一个人用下。她们都在等待着景姚氏的醒来…… 直到清晨的阳光落在院子里的时候，景姚氏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景姚氏的脸色很差，她看着一屋子的人，每个人都神情疲惫。 连她从前不太喜欢来往的小姚氏，因为熬了一夜没睡，头上发银发似乎更多了，显得小姚氏更是苍老。站在小姚氏身边的景瑟，神色也很是难看。 “娘！”景筝握着景姚氏的手，“你可不能再睡着了。” 景筝是真的被吓坏了，而她这一声呼唤，也让景姚氏的理智逐渐清醒。 对啊！ 府内的人虽然大多数都是虚情假意，可是也有真心关心她的人，她除了景从安这个孩子，还有其他的孩子。 丈夫即将归来，她怎么忍心让丈夫回来看见的便是自己的尸首。 虽然她的心里依旧不想放弃景从安，可是和这些比起来，要放下景从安这个孩子，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了。 “娘没事。”景姚氏笑着安慰景筝，“你别哭。” 景姚氏的确是没什么力气，她笑着安慰了一番众人后，又昏昏的睡了过去。 景瑟身子骨本也不好，夜里又骑马奔波，后来再熬了一夜，此时脸色有些发青。因为景姚氏的脉象已经平稳了下来，所以她没有再停留，便直接离开了。 景筝和朱嬷嬷送走了院子里的人，又亲自和窦渊说谢谢。 若不是窦渊和窦氏一直不放弃，那么景姚氏怕是真的没了。 窦渊摇头说不用谢，本来该立即离开的他，却在此时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朱嬷嬷和景筝：“若你们一定要谢，就谢四小姐吧。若不是她想办法拿了一味名贵的药给大太太，就是十个我怕是也救不了大太太。” “她让我不要告诉你们，可我觉得这事，你们该感谢她。” “含玉姑娘要害她，因为从安袒护着含玉姑娘，四小姐受了不少委屈。” 景瑟受了委屈，却还要来帮大房的人，这已经不是用善心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景筝本就对景瑟有了淡淡的好感，再加昨夜景瑟的话，她心里更是感激景瑟。现在在听完窦渊的话后，觉得自己若是来日再见景瑟，怕是会愧疚。 窦渊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朱嬷嬷和景筝在屋内沉默了许久，过了一会景筝才说：“嬷嬷，你去跟厨房说，送给张含玉的饭菜，必须是腐烂的菜叶做的，还有什么猪都不愿意吃的东西，都全部给她拿去。” 朱嬷嬷被景筝的话惊到了，“这，是不是……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三哥不是说她委屈吗？说她被下人们被景家人欺辱吗？”景筝笑着说，“她既然都这样说了，我们当然要成全她。还有，现在天气冷了，她那边的厚被子也给我拿出来了。” “她不是说快要病死了吗？那么我就成全她啊，我看着她饿的不行，会不会吃猪食。” 景筝笑着笑着，就露出了有些悲伤的神情：“凭什么她能折腾的景家家宅不宁，我们就要好好的对待她？凭什么我母亲都差点丢了性命，我们还要顾及所谓的礼仪！” “我不愿意！”景筝坚定的说，“如果嬷嬷不愿意帮我，我就是冒着被祖母逐出景家的危险，我也要做。” 景筝向来心高气傲，在宅子里也不屑用卑鄙的手段。可在看见自己的亲哥哥执迷不悟，母亲性命垂危的时候，她恨不得把礼仪二字丢在地上狠狠的踩。 朱嬷嬷心里也是有气的，“大小姐，我做！” 朱嬷嬷是宅子里的老人，要在暗处对张含玉动手，简直是轻而易举。 不过一个时辰，张含玉便见陌生的丫鬟送来了今日的汤药和早膳。 她看着眼前的东西，差点当场就吐了出来：“你们这是疯了吗？” ：。： 第122章：最后的反咬（4000字） 该怎么来形容眼前的一幕呢？ 张含玉想了许久，才想起了很多年前在新闻里看见的地沟油。 这些饭菜，倒是和这个东西有的比。 都很恶心。 她捂住嘴，眼里全是怒火：“你们怎么敢乱送东西过来？” 来送饭菜小丫鬟是受过景姚氏和朱嬷嬷大恩的人，她也从其他下人的嘴里听到了，景从安为了张含玉在景姚氏的面前大闹，甚至还出言顶撞景姚氏。 只是景从安是主子，她们不能说什么，而张含玉——又算是什么东西呢？ “表姑娘这话说的。”小丫鬟一脸温柔的笑意，“奴婢怎么敢乱送东西，这些东西的确是要送给表姑娘你用的。” “只是大太太如今病了，厨房里的人都没了心思研究新的菜样，只能做以前的。” “不过奴婢瞧着，也比江南那边的膳食看着好？表姑娘曾和伯爷说，在江南吃的膳食宛若猪食，若不是伯爷相救，你还要受苦呢。表姑娘向来善解人意，又会替大太太着想，想必你也不会和奴婢们计较吧？这闹大了，终究是让大太太难做啊！” “她现在还性命垂危啊！” 张含玉昨日夜里在听到景姚氏和景从安起了争执的时候，高兴极了。 景瑟不要她好过，她就让整个景家的人不好过。 凭什么要让她受整个委屈？ 尤其是景姚氏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若不是有景姚氏帮着景瑟，这个小丫头那有那么快就站稳了脚跟？最可恶的是景姚氏还提醒景从安，说该让景从安娶她入门了。 他们景家配吗？ 景从安那个莽夫，她可是一点也不想碰。 其实，张含玉想的很简单，景从安这么一折腾，到时候景姚氏怎么也会分心或者被气病。景瑟会分心在景姚氏身上，导致景笙也会心有杂念，最后中了她的算计…… 只要景笙出事，景瑟必须也会被五房嫌弃。那时候，景姚氏再怎么想帮景瑟，也不过是痴人说梦。 只是张含玉低估了景从安这个莽夫的‘战斗力’，她没想到平日在她面前木讷老实的景从安，居然能把景姚氏气的差点断了气，还当真是厉害。 结果张含玉还没有高兴太久，就得到了景从安已经离开的消息。 景从安被送走了，她还暂时打听不出来，景从安去了哪里！ 她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被她控制了，还在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做的张含玉，没想到居然等到了一个小丫鬟的羞辱。 “大太太向来疼爱我们姑娘，若是知道你这个小/蹄子竟然敢如此欺辱我们姑娘，必定把你卖出去。”邓嬷嬷见张含玉被气的失了神，立即反驳，“你这个拜高踩低的东西，也不张开眼看看，这是你能踩的地方？” 小丫鬟笑了笑，却没有说话，有些有恃无恐。 “好，好，好。”邓嬷嬷抬起手，用食指指着小丫鬟，“我现在就去告诉朱嬷嬷。” “嬷嬷！”张含玉轻轻的咳嗽了声，故作温柔的说，“算了。” 张含玉还在伪装着，“我瞧着这个小丫头也是个面生的，应该是刚来伯府没多久的新人，她不知道规矩，不碍事！” “我不怪你。”张含玉对小丫鬟说，“今日的事情，我不会和太太还有三少爷提起的。” “只是，往后不许再这样当差了。这伯府内的人，不是人人都和我一样，愿意原谅你这个不守规矩的小丫头的。” “你以后要小心一些，不要再做错了事，这些东西拿下去吧！他们是想要害你，才让你来做兵卒的。“ 张含玉摇头，幽幽的叹息了一口气，“厨房里这些人，怎么连个小姑娘都算计，她们……” “表姑娘，你怎么如此的心善？”邓嬷嬷见张含玉喜欢‘演’，也逐渐开始配合。他们现在需要外面的人传消息，能拉拢一个是一个，张含玉果然是个厉害的。 小丫鬟若是刚来伯府，虽不能说的上是心无城府，却也不是老谋深算。 对付这样的小丫鬟，张含玉十分的擅长。 “她这般讽刺你，还这般的张狂。”邓嬷嬷气的跺脚，“你应该告诉三少爷，让三少爷把她发卖出去。” “三少爷向来心疼你身子娇弱，恨不得给你最好的东西，可这些有眼无珠的人，居然还忤逆太太和三少爷的意思。” 邓嬷嬷气的红了眼，“你不能再这样仁慈了。” 张含玉摇头，“好了嬷嬷，你别生气了。” 小丫鬟就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主仆一来一往的演着戏，一直沉默。 她之前还觉得或许里面有什么误会？可现在才觉得之前的自己脑子里是进了水。 张含玉才不是什么好东西。 演的入戏的张含玉怕是忘了，方才她翻脸的时候，说的那句“你们怎么敢乱送东西过来？” “你把东西拿回去吧。”张含玉叹了一口气，对小丫鬟说，“你回去之后，也帮我打听下大太太和三少爷的消息，我现在病着，不好亲自出去见他们，怕过了病气给他们。” 小丫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把食盒丢在了地上，笑的几乎直不起腰，“表小姐和邓嬷嬷你们当年怎么可能会饿死呢？不如去戏班子里走走？你们肯定是个厉害的角！” “在我面前演什么仁慈？你是什么样的东西你心里没数？”小丫鬟看着张含玉，冷冷的说，“从今天开始表小姐都要吃这些东西，你不吃也没关系，反正饿死也是自己选的。你把我们伯府闹的这么乱，还想吃好的穿好的。你可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人要脸树要皮，像表小姐这么不要脸皮的人，还当真是少见！” “真的是恶心！” 小丫鬟转身就要走，邓嬷嬷被人揭穿了‘演戏’，恼羞成怒想要上去打人。 结果谁知道这个看似身子瘦弱的小丫鬟，力气却出奇的大。 她抓住了邓嬷嬷的手，然后把邓嬷嬷往后一摔。 这些年邓嬷嬷在张含玉身边伺候，吃穿用度样样不愁，现在的她身子比起从前，自然胖了不少。结果小丫鬟这么一推，而她以为自己必定能打到这个小丫鬟，所以没有任何防备。 邓嬷嬷的身子往后一倒，就砸在了窝在床榻上的张含玉身上。 “啊——”张含玉发出刺耳的声音。 小丫鬟听着张含玉发出的声音，更是笑的一脸讽刺。 方才张含玉还一脸快要去世的样子，现在喊叫的时候却如此底气十足，哪里像是生病的人的样子？ 想着，小丫鬟也没多停留，直接去见了朱嬷嬷。 她和朱嬷嬷说起了张含玉和邓嬷嬷演戏的场面，又说起了张含玉想要打听那些消息，朱嬷嬷点头对小丫鬟说：“采薇，辛苦你了。” “嬷嬷这是折煞奴婢了！”采薇摇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采薇想了想又说，“嬷嬷，奴婢瞧着表小姐身子好着呢，没必要让窦大夫再去看她了。” 她又和朱嬷嬷说起了张含玉的叫声，丝毫不像是个病人。 朱嬷嬷听的心里苦涩，“好孩子，你去歇着吧，厨房那边你就盯着。” 采薇见朱嬷嬷的脸色不好，知道朱嬷嬷担心景姚氏的身体，所以很快就退了下去。 等采薇一走，景筝才从内室走了出来。 景筝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显得有些可怜。 “母亲又睡着了。”景筝对朱嬷嬷招了招手，两个人才缓缓的离开屋子，去了廊下。 “嬷嬷，你说我们都能看破含玉的小伎俩，连不怎么聪明的采薇都能猜出来，为什么……”景筝问朱嬷嬷，“为什么我三哥看不透呢？” 朱嬷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大小姐，你这是不怪三少爷了？” “不，我不是不怪他，是恨他、怨他。”景筝声音平和，“但是现在我也不那么的生气了，因为我往后，没这个哥哥了。” 景筝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坚决。 朱嬷嬷听的出来，景筝是当真这么想的。 景筝比景姚氏更清楚的明白自己底线在哪里。 景筝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不让张含玉好过，所以接下来无论是小厨房里的人，还是茶水房那边的老嬷嬷们，都没给张含玉好脸色。 起初张含玉还装着忍受，可小半个月过去后，张含玉就知道景姚氏和景筝是真的要处罚她了，现在这些只是警告。 逐渐的，张含玉和邓嬷嬷也开始闹了起来。 伯府里的人也在采薇的解释下，知道了张含玉的过往。 他们这些人，有些是忠仆，有些是擅长见风使舵的小人……所以不出半个月，张含玉的名声就彻底的颠覆了。 从前的张含玉有多么的冰清玉洁，现在的张含玉就有多么的蛇蝎心肠。 这个消息，最后更是不知被谁传了出去。 所以到了最后，景瑟也知道了张含玉闹出来的动静。 闻小月说，“表小姐也能有这么一天！” “她会落得这样的结果，是迟早的事情。”景瑟听了闻小月的禀报，却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以张含玉的聪明，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呢？ 而且，即使张含玉再忍不住，也不该才小半个月啊！ 闻小月见景瑟一脸失神，“小姐，您是不是太累了？” “这几日你一直和大小姐伺候在大太太身边，连四少爷都劝你多歇息。”闻小月说，“你也没休息好，脸色也差了。” 景瑟摇头，“我不是累的，就是在想张含玉不该这么糊涂的！” 闻小月愣了愣，也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小姐是说，她妥协的太快，名声坏的太快？” “嗯，她的耐心虽然不好，可是却也不算差。小小半个月她就忍不住了？不应该的！而且，她在府内多年，名声坏的也太快了一些。最重要的是，这个消息似乎还传出去了。”景瑟皱着眉头，“内宅的事情，会被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最重要的是，张含玉在外面的名声不差这些人会单凭这几句话，而相信张含玉真的是恶毒之人吗？” “未必！”闻小月苦笑。 景瑟点头，“张含玉擅长收买人心，而且她的确有本事，又能煮的一手不错的药膳。不少贵族太太、夫人，都对张含玉赞誉有加。” “相比之下东院老夫人和大伯母还有堂姐的名声，就……” 就没那么好了。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景瑟说出这句话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闻小月说，“哥哥这几日是不是陪着窦家少爷一起去小竹林？” “对啊！”闻小月有些茫然。 “窦渊少爷要带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四少爷和窦渊少爷聊的也很投机，所以窦渊少爷每日去探望含霜姑娘，都是他亲自陪着的。” “含霜姑娘已经疯了啊，她能做什么？” 景瑟咬着下唇，有些不安的说。“就是因为她疯了，疯的十分怪异，所以我才觉得这件事情不对。” “哥哥为什么要陪窦渊去小竹林？”景瑟这几日是忙糊涂了，想不起当初是谁提议的了。 她急匆匆的站了起来，“我们去小竹林。” 闻小月还没明白景瑟在担心什么，便见景瑟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在廊下晒阳光的阿狸旁边，躺着一只毛茸茸的猫。 它们见景瑟脚步凌乱，还抬起了头。 闻小月对它们点了点头，可它们也不愿意看闻小月一眼，而是一直盯着景瑟，知道景瑟消失在院门口。 闻小月从未见过景瑟如此失态的样子，所以也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从紫薇院到小竹林的距离并不算远，因为紫薇院和小竹林在伯府内，都属于偏僻的地方。 结果主仆两个人刚下了抄手游廊，便听见有人在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五太太落水了。” “四少爷你怎么会推五太太啊？她可是你的母亲啊，她的腹中还有你的弟弟啊！” “救命啊——” 景瑟终于在此时想起来了，那日随意插嘴的小厮，说让景笙陪着窦渊的人，是从前在张含玉身边伺候的小厮。 她——怎么就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 第123章：这是一枚棋子 闻小月看见景瑟苍白的脸色，知道景瑟是在自责。 可这件事情又怎么能怪景瑟呢？ 张含玉算准了景瑟不可能对景姚氏袖手旁观，也算准了景筝不会对景从安和自己下狠手，所以才敢做出最后的反击。 若景筝心更狠一些，让张含玉直接滚到庄子上去，对外宣称给张含玉养病，那么既保全了名声，而又阻碍了张含玉的计划。当然若是张含玉去了庄子上，那么景从安或许会再次逃跑出来，带着张含玉远走高飞。 景筝对哥哥终究是残留了那么一丝微小的感情，不想让景从安身败名裂。 但是景筝也高看了张含玉对景从安的感情…… 张含玉绝对不会跟着景从安离开。 景瑟要照顾大房的一家子人，还要安抚情绪有些凌乱的小姚氏和窦氏，更要在大房坐镇，帮朱嬷嬷和景筝。 这也导致了景瑟的精力被分散，没有多的时间去注意周围的发生的微小细节。 “小姐，这不是你的错。”闻小月还未开口，便见景瑟朝着小池塘跑去。 景瑟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若是她再盘算周全一些，就不会让张含玉反击成功。 她的确知道景筝这样做，会让张含玉狗急跳墙，可是看着景筝气的快要吐血的样子，她也有了那么一些纵容。 前世，景筝死的太憋屈了，她想让景筝顺那么一口气。 最重要的是，她怎么就忘记了，那个叫伴雨的小厮，是张含玉见着可怜带入府中的。伴雨先是在张含玉身边伺候了一段日子，后来便去了景从安身边。 之后，连景从安去战场上，伴雨也跟着去了。 只是因为伴雨不怎么多言，而景瑟和景从安的来往也少，所以便逐渐遗忘了伴雨这个人的存在。 景瑟想着，前几日替张含玉帮景从安传消息的人，怕也是伴雨了。 景从安被带去了马场，没有一个贴身小厮跟随，所以伴雨也就留了下来。 虽然张含玉被软禁，可是伴雨却是出入前院和后院，没有半点阻碍的。 “去，让人把伴雨抓住。”景瑟一边疾走，一边对闻小月说，“现在就去！” 杜柴不在府内，而能帮到景瑟的，便只有杜毅和韩文昌。 闻小月见景瑟不安，想要陪在景瑟身边，却又听到景瑟说，“再不去，他就跑了。我瞧着，他心里是有张含玉的，你就在张含玉的院子附近找找，一定能找到。” 张含玉自然是希望伴雨早点离开，但是伴雨却不一定会离开。 景瑟赌伴雨不会走的那么快，因为伴雨若不是心里真的有张含玉，他又怎么会舍弃自己的前程，甚至还敢参与到陷害伯府少爷的谋划里，连性命都豁出去了呢？ 痴情的人都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不舍。 伴雨不舍得离开张含玉，必定会见张含玉最后一面，所以景瑟才让闻小月去张含玉住的院子附近抓伴雨。 景瑟的脚步极快，等她跑到小池塘的时候，便看见景笙的额头全是血液，离景笙不远的地方，张含霜已经的衣衫凌乱，已经晕阙了过去。 下人们丝毫没有发现景瑟已经来了，都在大喊大叫。 有水性不错的人，已经跳了下去。 “快来人，帮我一把，快把五太太救上来……”有丫鬟在喊，“快，再来个人去请大夫。” “五太太是不是要小产了？四少爷怎么下的了手啊！” “完了，完了……” 景瑟直接走到景笙身边，扶起眼神有些凌乱的景笙：“哥哥，你没事吧。” 景笙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开口便说：“我没有。” “我知道。”不知为何，在听见景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景瑟却有些心疼。他是在担心自己不相信他吗？即使哥哥和她对梅氏都不满，可这种不满也是藏在心里的。就算他们要对付梅氏，也绝对不会用这么蠢的办法，“哥哥不会这样做的。” “哥哥你别担心，我会帮你查明真相的。” 景笙苦笑，“我……” 他还未说完，便见窦渊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窦渊显然也是在听闻消息后吓的慌了心神，他跑的极快，梳的整齐的发髻都因为他的动作太大，而显得有些凌乱。 “怎么回事？”窦渊的手臂也流了血，脸色更是难看，“你不是追含霜姑娘吗？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窦渊说完，又看了一眼景笙额头上的伤痕，一脸心急如焚，“你快过来，我先替你止血。” 景秉之也不知是何时赶来了，在听闻景笙推了梅氏落水后，就气的抬起手想要狠狠的打景笙一个耳光，却被赶来的小姚氏呵斥住了。 “你要做什么？”小姚氏来的速度也不算慢，她在看见景笙和窦渊都受了伤，而张含霜和梅氏昏迷不醒的时候，更是有些冒火了，“你连问都没问，就听从几句下人的传言，随随便便的打人，是谁养的你这个脾气？你为官多年，难道不知道证据确凿二字怎么写吗？” 小姚氏走上前，让周妈妈带着景笙和窦渊离开，又吩咐了人去请窦氏过来。 梅氏腹中的孩子不过七个月，如今梅氏落水伤了元气，若是再不好好治疗，这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即使小姚氏不喜欢梅氏这个儿媳妇，可梅氏腹中的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小姚氏带着一群人，匆匆地的回了主院。 窦氏来了之后，便先去给昏迷不醒的梅氏扶脉，而景笙和窦渊坐在一侧，身上显得十分狼狈。 景秉之的脸色很不好，他看着景笙的眼神也十分的不友善。 景笙在此刻，终于感受到了昔日景瑟的那股不安和绝望。 他本以为父亲会问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在有些时候不那么理智，可在父亲来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希望父亲能这么问自己一句。 景笙自嘲自己真的愚蠢，居然对父亲还抱有那么一丝期望。 “是我的错。”窦渊替景笙处理好伤口后，却没有给自己止血，一脸悲伤的说，“我不该让小四陪着我去小竹林！” 第124章：陷入僵局 窦渊一直都清楚，自己说话似乎不是那么中听。 从前，他自己倒也不在乎这些，因为别人喜欢不喜欢他，这都没什么关系，他需求的是医术的精进。 后来他遇见了景瑟。 他对景瑟并非不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他觉得景瑟和从前他见过的小姑娘们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景瑟看着娇弱宛若上好的白玉，可是骨子里却比谁都坚韧、无坚不摧。 最重要的是，景瑟和他交流的时候，让他不觉得那么的累。她几乎是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让窦渊一直去猜测。 窦渊喜欢和她相处的感觉。 尤其是在窦氏明示，说想让他和景瑟定亲后，窦渊看景瑟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景瑟很好，若一定要说景瑟有什么缺点，大概便是有一个难以接触的哥哥。 景笙虽然只大景瑟不到一个时辰，可景笙却十分的护着景瑟，不允许有其他想法的男子靠近景瑟。所以窦渊也很明白，他想要顺顺利利的和景瑟定亲，所以开始接近了景笙。 这几日张含玉的事情，折腾了不少人。也在这个时候，张含霜犯病了。 其实，景姚氏的骨子里再不喜欢张含玉，也没有放弃过张含霜。 景姚氏身为女人，是十分同情张含霜的遭遇的。 景姚氏没有对景从安说起自己已经拜托窦渊去帮张含霜治病了，还送了不少连自己都舍不得用的珍贵药材。身为大夫的窦渊，对景姚氏拿来的药材也很吃惊，因为这流水一样的珍品，都是极其不好买的药材。 可是景姚氏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却拿来给一个压根不能被治好的疯子用。 用一句昧着良心的话说，便是浪费。 “含霜姑娘的病情时好时坏，她一旦犯病就会打人、咬人，但是她终究是……”窦渊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她还未出阁，我一个人男的在她发病的时候，来捆住她总是不好的。所以我和四少爷借了一些人，又亲自请求四少爷陪着我。我想着，四少爷的身手不错，能帮我不少的忙。”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的含霜姑娘会发病的如此厉害。我们去的时候，她还很镇定，可突然间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匕首，先是刺伤了我，又刺伤了几个跟着我们来的丫鬟。四少爷为了护着我，便不小心让含霜姑娘跑了出去，他随后就追了出去，他怕含霜姑娘伤到府内的人。” “后来……” 后来的事情，窦渊当真不知道。 景笙接了窦渊的话，“后来，我便瞧见含霜一路朝着小池塘跑去，我以为她要寻短见。结果便听见了太太说……” 景笙低着头，悄悄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景瑟，几乎红了眼眶。 他追着张含霜一路跑出去，却无意间听到了梅氏和身边的人在谈起了景瑟。 梅氏说：“过几日我要入宫去见我姐姐，我要让我姐姐替我出气。” “我钟儿的脸彻底的毁了，我起初还以为是张含玉要害我儿，结果我现在才知道，不是的……是景瑟要害我的孩子。” “你说这个贱/人怎么如此恶毒？像极了她的亲生母亲白素梅。从前的白素梅羡慕我的姐姐，现在景瑟又嫌弃我的钟儿。景瑟就是怕来日我的钟儿出落的如花似玉，抢了她的风头。” “她怎么能下的了手？” 有个小厮在一侧劝，“太太您别生气，今日我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真相，不想你生气啊。” “我怎么能不生气？”梅氏声音沙哑，“等长公主带景瑟入宫，我便让我姐姐把景瑟扣在宫内，我一定要让景瑟也毁容。不……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景笙在听到了梅氏的计划后，又怎么可能不生气？ 就在这个时候，张含霜也像是累了一样，瘫软了身子坐在了地上急促的喘气和哭泣。 张含霜再用全力奔跑，也终究是个被关在小竹林院子里的娇弱小姑娘，她跑了这么长的时间，自然也累了。 她这么一哭，梅氏也发现了景笙和张含霜的到来。 梅氏愣了愣，自然也明白自己的话被景笙听到了，她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做什么？” “太太，我和妹妹按理你说，也该唤你一声母亲。在你入府的这些年来，无论你多么的偏心，苛待我们兄妹，我们终究是愿意唤你母亲的。”景笙说，“可是你说我们不配唤你母亲，让我们称你为太太，我们也做到了。我们和你，本该井水不犯河水，可你现在居然不分青红皂白？” “是六妹妹要害桐桐，是六妹妹要毁了桐桐的容貌，也是六妹妹心狠手辣这些年来一直虐/杀小猫小狗，可你还说六妹妹纯善，六妹妹是个孩子？” “好厉害的孩子啊，做出来的事情比成人还要可怕，堪比宫里那些藏在暗处替人办事的老嬷嬷们。” 梅氏没想到景笙一个读书人，说出来的话居然如此的难听，“你，你居然敢顶撞长辈！” “太太你是什么样的长辈？”景笙问，“有长辈要害自己的亲人的吗？” “我曾听人说起，梅妃娘娘当年和我母亲也曾是手帕之交，她如今真的会听你的话，去伤害昔日朋友的孩子吗？” 梅氏笑了起来，“我姐姐和你母亲的确曾是朋友，可是我告诉你，那也是过去了。我姐姐现在提起你母亲的名字，可是恨之入骨呢！” “至于你和你妹妹，我不怕告诉你，我就是杀了你们，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的。”梅氏在景笙的面前，彻底的露出了杀意，“若是你乖乖的闭嘴，没有听到今日的话，我还可以放过你，若不然……” 这个时候本来歇息的张含霜突然站了起来，朝着梅氏就要冲过去。景笙见梅氏吓的大叫了起来，他赶紧跑上去一把拽住了张含霜，想要阻止张含霜去伤害梅氏，可也在这么一拉一推当中，梅氏却突然落了水。 景笙拉张含霜的力气太大，也导致张含霜和他一起摔在了地上。 他的额头受了伤，而张含霜却彻底的晕了过去。 第125章：不给喘息的机会 景笙说完一切后，更是自嘲的笑了笑，“即使太太这些年，一直都不喜欢我和桐桐，可我们也未曾忤逆过她任何事。” “可她明明是我们的母亲，为何却如此的恨我们呢？” 答案显而易见。 这世上，哪有真正疼前妻留下的孩子的继母。 梅氏若腹中的孩子是个男丁，那么来日她必定要为这个孩子筹谋。景笙的存在，其实是挡了这孩子的路。 若是景从安出事不能继承伯位，那么接下来这位，便是景笙。 梅氏想的是天下母亲都会想的事情——这天大的好事，与其给外人，不如给自己的好事。 或许从前的梅氏没有考虑过这个，毕竟景恒之和景姚氏两个人都是强势的存在，她即使要硬来也占不了什么便宜，没准还引起姚家人的反抗，导致梅家也要被牵连进来。 梅老太太再疼爱她，也不会因为她一个人收益，而让整个家族和不少人树敌。 景笙也是在之后，才想明白为何这段日子一直安分的梅氏，会突然盘算以后的事情。 梅氏是真的想为儿子考虑以后了——想要先下手为强。 张含玉挑起了梅氏争权的想法。 可惜梅氏终究是愚蠢的，她的城府本就不够深，所以才会落入这个圈套之中。而景笙也明白了，张含玉拿捏住了他的软肋，故意让他听见了梅氏的那些话，知道他会和梅氏发生争执，接机害梅氏。 到时候只要梅氏小产，无论是不是他的，都不重要了。 梅氏会记恨他…… 一个失去了理智的女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这是谁也预料不到的。 “你说的，是真的？”景秉之终于开口了，“你真的没有推你母亲？” 景笙心如死灰，看着景秉之的眼神，第一次带了讥讽：“父亲以为我推了太太吗？在父亲的眼里，我就是如此狠毒之人？即使我阴险狡诈，我也不会愚蠢到，在小池塘附近动手。” “小池塘离主院很近，离茶水房的距离也不远。我只要一动手，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我想要杀害太太吗？” “就如当年，桐桐抱了六妹妹后，六妹妹的脸上出现血迹，你们所有人都说是六妹妹做的。可你们怎么就不想想，那时的桐桐才多大？她能在你们所有人的面前，动手那么迅速？你们真的当她是黑云卫所的高手吗？” “父亲你丝毫没有怀疑过，我和太太被人陷害，就如当年你不相信桐桐，是被人谋害一样。” “父亲！”景笙一双眼，紧紧的盯着景秉之，“你可是我们的父亲！” 连梅氏这样刻薄的女人都知道，要护着自己的孩子，为自己的孩子谋划以后。可是景秉之这些年却从未帮景笙和景瑟做过什么？景笙没有从景秉之身上，感受到半点父爱。如今，更是被质疑。 景秉之什么都没有看见，便断定是景笙还要陷害梅氏。 这又怎么不让人心寒？ 景秉之心里也知道，自己似乎太着急给这件事下了定论。可是他依旧低声对景笙呵斥：“人证物证都在，我冤枉你做什么？” “子不教，父之过。我也是希望你好，才会希望你不要误入歧途！况且，今日是你要害你母亲，你提起你妹妹的事情做什么？当年，桐桐不是已经认了，是她要害钟儿？这事本已经过去了，你妹妹也认了惩罚。你现在提起你妹妹的事，是想让她难堪吗？” “哼！你还对外说，你最疼你这个妹妹，我看未必吧！” 景秉之叹了一口气：“笙哥儿，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你好。你不理解父亲做的事情，我不怪你。” “你现在还小，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便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景笙听了这句话，怒极反笑。 身不由己？他当真不知道景秉之，是有什么颜面说出这句话的。 在梅氏有身孕的时候，景秉之身边养了不少的贴身丫鬟，最后他似乎还觉得这些丫鬟没‘味道’，时常在花街上流连。他还称自己这个叫——风流。 在女儿被人欺负的时候，他想着的并不是替女儿出头，而是想着要怎么利用女儿。 最可笑的是，在伯府内宅乱的一塌糊涂的时候，他依旧不闻不问。 最后在不知事情的真相时，糊乱的下决定，还说了一句身不由己。 他的母亲当年怎么会看上这种懦弱、卑鄙、不负责任的男人？ 就在这个时候，窦氏从内室走了出来，打破了现场尴尬的气氛：“五弟妹醒了！” 或许景秉之也觉得有那么一丝尴尬，所以在知道梅氏醒来的时候，他立即露出关怀的眼神：“我去看看！” 梅氏醒来后，就开始哭了起来。 尤其是在见到急匆匆赶紧来的景秉之后，她更是觉得百般委屈。 “秉之！”梅氏哭的厉害，“救我！” 还好梅氏落水被发现的快，她只是咽了几口湖水后，便没有再受到其他的伤害。 窦氏见窦渊身上的血液，怔了怔。 她想要问窦渊严重与否的时候，梅氏就大吼了起来：“景笙，你怎么和你娘一样恶毒？” “你要杀了我，你要杀了你的弟弟啊！”梅氏抬起手捂住了脸，哭泣着和景秉之说，“秉之，你救救我，救救你的孩子。” 梅氏因为落了水的缘故，此时的她的脸色显得极差。 即使景秉之再薄凉，可也得顾及梅氏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所以他的脸色也逐渐的黑了起来。 梅氏握着景秉之的手，气息奄奄：“钟儿已经毁容了，我就指望着腹中的这个孩子，为你争气了。可是，我没用……” 梅氏难得示了弱，这让景秉之对梅氏也生出了那么几分怜悯。 “逆子！”景秉之对着景笙大吼，“还不过来跪下！” 景秉之在心里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他想，或许梅氏腹中的这个孩子是保不住了。 若是保不住了，他就得给自己留那么一点后路，不能彻底的断了自己和景笙的父子之情。 第126章：你是疯了吗？ “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难道不愧疚吗？”景秉之皱着浓眉，俊朗的面目上显得无可奈何，“过来跪着给太太道歉，之后去祠堂好好反省你做的事。” 他这话看似是在帮梅氏出气，但是实际上却也在开始保全景笙。 当然，这只是他以为的保全。 因为这样他既显得疼爱妻子，又显得是个宠爱孩子的好父亲。 然而梅氏并不愿意配合景秉之，演出这么一幕温暖的团圆戏。 她睁大了眼：“秉之，景笙要杀了我的孩子啊！” “你就罚他跪祠堂？就跪几日祠堂？”梅氏的眼泪簌簌而落，鬓间的发丝也被流水打湿，贴在了她苍白的面颊上，“你不知道，我的孩子要没了吗？” 梅氏几乎差点被气的晕阙过去。 她到底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丈夫？ 前些日子的事情，即使是景钟的错，可也是景瑟要先毁景钟的容貌，所以景钟才会想着报仇。景钟又有什么错呢？况且，最重要的是景钟已经受到了最大的惩罚，她的容貌已经彻底的毁了，若不是梅氏拦着，没准景钟早就投湖自尽了。可这些日子，景钟闹的再厉害，景秉之也没有过来看多一眼。反而是景瑟那边，景秉之心情好了，还会吩咐身边的贴身小厮，送一些东西过去。 梅氏想不明白，景秉之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景秉之也怕把梅氏气成景姚氏那样，“你先缓缓。” 梅氏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看就要翻白眼晕过去。 窦氏终于开口了，说了一句，“你孩子没事！” “若是含霜真的撞到你腹部上了，你这孩子才是真的保不住了。”窦氏虽然在内室忙着，但是外面的谈话声，也听到了不少，“是笙哥儿拖住了含霜，这样你才没有出事的。” 窦氏心疼的看了一眼景笙，眼眶红的厉害，她拖着窦渊往外走，留下了一句：“五弟妹你好好的想想，到底是谁推你落水的，你一定要想清楚，不要乱冤枉人。” 窦氏看着景笙和景瑟长大，知道这两个孩子心底善良。 景笙身为男儿，有的时候很多事情不由他说了算，可景笙再怎么也有自己的底线。 窦氏说完之后就开始替窦渊上药。 窦氏没有孩子，所有对身边的孩子都很宠爱，尤其是景笙和景瑟还有窦渊。 她只是想请窦渊来景家小住，然后撮合窦渊和景瑟，却没想到景家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最可笑的是，这种事情即使是说出去，也没有会相信？ 在男人的眼里，女人之间的矛盾，不过是拌嘴，最过分也不过是动手。他们低估了人性的丑恶，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一些女人最喜欢为难女人。 就像梅氏，恨不得把景瑟和已经去世多年的白氏都踩在脚底。 “对不起。”窦氏在看见窦渊手臂上的伤口时，终究是没有忍住，“我对不起你。” 窦渊因为失血过多，唇色有些发白：“姑母怎么说这些？我没事的。” “不过，姑母不要和母亲提起这些，母亲肯定会问缘由的。”窦渊说，“景家的事情，越少人知道，对这些还未出阁的小姐们更好。” 窦渊越是贴心，窦氏就哭的更厉害。 可她却不知道该怪谁！ 张含霜是个疯子，即使她把这个疯子赶回江南张家，张含霜或许也不知道疼痛和发生了什么。 怪景姚氏？ 可是景姚氏又有什么错呢？景姚氏不开口让窦渊去帮张含霜扶脉，她也会开口的。 这种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当真像是哑巴吃黄莲有口说不出的苦。 “我真的没事。”窦渊见窦氏的脸色不好，又安慰，“我也是大夫，我知道这伤对我的身子影响不大。只是姑母，你得帮小四看看，他额头上的伤有些严重。” “我怕留下太深的伤口，会让他破相。” 窦渊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免有些遗憾。 景笙那张脸生的太好看了，以至于他一个男人都觉得，若这正完美的容颜里出现了一点残缺，那也太可惜了。 “我知道。”窦氏知道自己不该哭泣了，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最后窦渊无奈的摇头，抬起另一条没有受伤的手，替窦氏擦拭眼泪。 内室，梅氏因为景姚氏的话，而显得错愕。 孩子没事吗？ 她醒来的时候就知道哭了，问了窦氏一句孩子怎么样了，窦氏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出去和众人说她醒来了。 之后，她想着要让景笙倒霉，也忘记了问窦氏这个事情。 如今窦氏和她说，腹中的孩子没有事，梅氏的心情也瞬间平复了不少。 可是很快梅氏也发现，若是孩子没事了，那么她便没有借口去责怪景笙了。 可惜了这大好的机会—— 景秉之也因为窦氏的这句话，而显得十分尴尬。 他方才匆匆的决定让景笙认错，便是在告诉所有人，这是景笙做的。 但是，即使是景笙做错了事，他也要护着这个孩子，只是给一点微薄的惩罚。 可窦氏的话却让站着的人明白，景秉之是个糊涂的东西，一而再的冤枉自己的孩子，想着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小姚氏冷冷的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 “不！”躺在床榻上的梅氏，突然喊了一句，“是景笙推我的。” “他说想要杀了我，这样就没有人碍他的眼了！他先是把含霜打晕，最后对我动手了。” 梅氏不知为何，却突然咬牙切齿的说，“真的是景笙！” 景秉之被梅氏的无理取闹给惊的目瞪口呆：“你还在胡闹什么！” 梅氏看着景秉之，眼里有几分复仇的快感，“怎么？你是笙哥儿的父亲，就不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了吗？我告诉你景秉之，这事没完。” “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梅氏低吼，“那我们就闹去开封府，闹出宫里！我就不相信了，陛下会放过一个胆敢杀害自己母亲的忤逆东西！” 景秉之翕了翕唇，半响后才问梅氏：“你是疯了吗？” 第127章：含霜，你真的疯了吗？ 梅氏觉得自己没有疯，她知道自己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先很明白了，所谓的情啊爱啊，都是虚假的。 唯有权利和金钱才是最可靠的。 她和景秉之的这段感情里，她没有丝毫的错，错的都是景秉之。他喜欢外面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也不愿意多看自己两眼。 外面那些狐媚子，一个个恨不得把所有的饰品都挂在身上，涂着厚厚的脂粉。 这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白素梅，那个擅长绘妆的女子，妖艳的像是她曾看过的孔雀，恶心无比。 “我疯没疯，五爷不是最清楚了吗？”梅氏冷冷一笑，“五爷想要护着笙哥儿，却忘记了我腹中的孩子，也是你的儿子。我怀这个孩子多辛苦啊！他是我身上的肉，可他还未出生你便如此的偏心。既然如此，不如五爷现在就拿一碗红花给我，让我和孩子一起去了吧！” 梅氏现在说的这些话，在景秉之的眼里，完全就是疯癫的。 可是景瑟却猜出来了。 势必是张含玉身边的人和梅氏说了什么。 张含玉在长宁伯府潜伏这么多年，在梅氏和大姚氏身边也藏了不少眼线，想要挑拨这两个人的情绪，也是不难的。 大姚氏和梅氏昔日在闺中都是被宠坏了的小姐，自幼有母亲的庇护，自然不知道内宅很多时候，比沙场还要恐怖。 张含玉想要让梅氏扭转思维，便给梅氏灌输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靠的住的只有自己的孩子，作为母亲要为孩子筹谋，哪怕是杀掉所有的人。 梅氏的确是不相信景秉之的，觉得景秉之并不可靠。 景秉之生性薄凉，又没什么才华，却自认为才华横溢，自负的认为自己永远是对的，私下更是自称流风居士。 而且景瑟认为梅氏身为母亲，想要替孩子谋划以后，这原本没有什么错。 可若是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做一些丧尽天良让姐妹兄弟自相残杀的事情，那才是可恶。 “可是你腹中的孩子不是没事吗？”景秉之咬牙，“你是他的母亲，为什么不能大度一些？” 梅氏气的哆嗦，低吼了一句，“我要怎么大度？” 这个时候，景瑟看着梅氏说了一句：“太太你敢发誓，是我哥哥推了你吗？” “对着神佛发誓。”景瑟懒得再听梅氏胡搅蛮缠下去，“若你敢立誓，那么你的话，我们也愿意相信！” 相信是一回事，怎么处置景笙又是另一回事。 梅家的人因为受到梅老太太的影响，对神佛一直都有敬畏之心。连宫中的那位梅妃娘娘，私下都曾送了不少银子给寺庙添香火钱求一个安稳，又何况是本来就不聪慧的梅氏呢？ 果然，在听见景瑟的话后，梅氏的脸色就更差了。 “你不知孝道二字吗？你怎么敢忤逆你的母亲！”梅氏咬牙切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吗？” 梅氏坚决不肯发誓，却依旧咬定是景笙动手的，气的景秉之最后怒火中烧，转身就离开了。 梅氏铁了心要闹下去，而景家能做的，只是暂时软禁她。 可是小姚氏再心狠也困不住梅氏一辈子，梅家和宫里的那位梅妃娘娘，怎么都会生出疑心的。 而且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景笙的名誉怕是要毁了，没准仕途也彻底的没了。 景家内宅被张含玉搅的一团乱麻。 张含玉丝毫不给所有人喘息的机会，弄出来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不止窦氏觉得疲惫，连小姚氏都愁眉不展。 可也是在此时，她们才明白一个道理看似固若金汤的景家，其实早就从内部开始腐烂了，且已经快腐烂到骨子里了。 “你别担心。”景笙见景瑟一直闷闷不乐，开口安慰，“是我疏忽了，是我的错。” “这事和哥哥没关系。”景瑟摇头，“若是我站在哥哥的立场，也未必能比哥哥做的更好。” 景瑟看着景笙的额头，有些担忧：“会不会留下疤痕？” “留下就留下吧。”景笙哭笑不得，“我一个男人，难道还怕在脸上留点东西？” 景瑟叹了一口气，眉眼里有着化不开的愁。 景笙以为景瑟生气了，又劝景瑟：“我晚些问云卿拿一些药，应该不会留下伤痕的。你不喜欢，我就一定不会在脸上留下痕迹的。” 景瑟这下更是无奈了。 她这个哥哥宠她，像是没有任何底线似的。哪怕她说要天上的星星，哥哥怕是也会想尽办法给她摘下来。 其实现在的局面也没有那么糟，景家一团乱麻或许更适合用快刀。 “哥哥，你快好好休息。”景瑟对景笙说，“太太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景笙笑了笑：“知道了，你也快回去吧，这几日就不要来主院见太太了。” 现在景秉之对梅氏，还当真像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等景瑟走了，景笙才揉着眉心，想着要怎么善后。 景瑟一直不让他掺和内宅的事情，说是他的眼光不应该放在这里。 可是，若一个人连在意的人都护不住，又怎么能保家卫国？ “怀庆。”景笙对不远处站着的小厮说，“你去告诉史家的那几位，不用查昔日那位转运使的事了，先查查王春还有曾经在张含玉身边伺候过的人有哪些。” “我记得王春有个孩子，而在张含玉身边伺候的人也换了不少。” 怀庆是景笙养在身边多年的人，他和史家的人这些年一直都在外帮景笙办事。 “四小姐不是在查吗？”怀庆皱眉，“我们去插手，四小姐会不会不高兴？” 景笙揉了揉眉心：“杜柴这几日在马场估计要忙的团团转，你以为韩管事让杜柴送我三哥去马场，只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吗？” “桐桐估计要想着帮我出气，我不能让她不高兴。她既帮我出气，我也要替她出气。” “查吧！” 怀庆点了点头：“我马上去。” 如景笙所言的那样，景瑟的确是打算彻查这件事情。 她出了院门后并没有回紫薇院，而是领着刚归来的闻小月去了小竹林。 景瑟让闻小月和几个婆子守在院外，而自己坐在屋子里，看着被捆成一团的张含霜微微敛目。 “表姐。”景瑟说，“你真的疯了吗？” 第128章：给你最后一次生机 张含霜此时已经醒来，但是在小竹林伺候她的婆子，怕她又跑出去伤人，所以直接把她给捆了起来。 张含霜本就瘦弱，此时苍白的容颜藏在凌乱的发丝中，显得极其狼狈。 哪怕张含霜的脸沾了不少污渍，却依旧能看的出来，是个清秀的小姑娘。 比起张含玉，张含霜的容貌更多了一份书香气。 景瑟的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张含霜也没有因为景瑟的话而抬起头，依旧是一副失神的模样，傻笑着盯着地面。 “这些年你必定受了不少委屈，也有自己的苦衷。可是，你即使被所有的人抛弃，心里全是怨恨，也终究没有变成恶毒之人。”景瑟说，“若你一心想要陷害我哥哥，那么你应该不会受伤。” 景瑟看着张含霜带了血迹的裙摆，“你的腿受伤了吧？” 方才所有人都以为张含霜没事，但是实际上张含霜穿的衣衫是暗色。若不注意查看，很难看出血迹，只会让人觉得是水沾在裙摆上了。 即使有血腥的味道，也会认为是景笙和窦渊的。 谁会注意到一个疯子呢？ 景瑟也是入门来后，从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血腥味里，发觉张含霜是受了伤。 她有些疑惑，她记得哥哥是护住了张含霜，怎么张含霜还会受伤？ 景瑟看了看张含霜的伤口，又想起了前世一件被她遗忘了很久的小事。 前世的张含霜一直都在小竹林里，后来因为发疯咬伤了一个小丫鬟，这让景姚氏不得不赏了一些药给这个丫鬟。这药叫什么名字景瑟已经不记得了，据说这药在京城里寻常百姓是买不到的，在贵族的府邸内却很常见。小丫鬟有个弟弟刚好需要这药救命，而小丫鬟也因祸得福。 景姚氏赏赐来治小丫鬟的药，救了这个小丫鬟弟弟的一条性命。 当时，不少人嘀咕说这个小丫鬟其实被咬的也没那么严重，只是看着流血多而已。 景瑟当时也觉得巧合，若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她都要怀疑这个人精通药理还会揣摩人心了！ 可这事发生在一个疯子身上——那就纯属巧合了。 很久以后，张含霜去世了，是这个小丫鬟替张含霜办了后事。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当年张含玉苛待张含霜，在张含霜的膳食里经常丢石子和沙。这个小丫鬟看不过眼，会带馒头给张含霜，让张含霜填饱肚子。 景瑟会记得这个事情，是因为她通过这个事情明白，这世上的人心，并非全都是黑的。 “我不知道你的苦衷，我也不知道怎么感同身受。因为，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代替另一个人，帮她受苦。”景瑟继续说，“但是你的心里还有善意，你怕我哥哥真的受伤，也怕我哥哥出事。所以明知，你自己受伤不会得到救治，也要替我哥哥挡一些伤。” 景瑟走到张含霜身前，声音温和，“你别怕。” 她蹲下身子，掀起张含霜的裙摆，却看见了张含霜那双满是疤痕的腿上鲜血淋漓。 “疼吗？”景瑟缓缓的叹了一口气，“我晚些会请大夫来替你处理下伤口。” 张含霜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开始低吼了起来：“啊——啊——” 守在院外的闻小月吓的直接跑进来，开口问，“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景瑟站了起来，对闻小月说，“你继续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的意思是所有人！” 闻小月不知景瑟到底是怎么了，居然要和一个疯子独处。 不过景瑟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所以闻小月点头：“奴婢知道了。” 很快，闻小月又走了出去。 屋内恢复了安静，留下瑟瑟发抖的张含霜还在努力的挣扎。 “你别怕，你别怕。”景瑟柔声的说，“那就不找外面的大夫，让二伯母过来怎么样？” 景瑟想了想又说，“不过你不能再动手了。” “窦家的这位三少爷是个心善的人，他替你扶脉后一直想治好你，还费了不少心思。”景瑟说，“无论你有多么难，可是你现在却伤到了他？” “表姐，我觉得人再怎么凄惨，也不该恩将仇报。” 景瑟很有耐心的对张含霜说了很多话。 她说起了这些年自己的经历，后来又说到了张含玉的一切，更是把这段日子伯府内发生的事情讲给张含霜听。 张含霜没有再嘶吼，而是安安静静的看着景瑟，眼里却是空无一物。 “我总想着，你这样的人，不该被困在小竹林里一辈子。可是，你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太太再闹下去，你又要被送回江南了。”景瑟犹豫了会，“我想，张家其实没那么好吧？” “你回张家后是什么日子，我想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景瑟的视线和张含霜直视：“我知道你也有很多委屈，但是这些事情不是我造成的。现在，你虽然不想犯大错，却依旧伤害到了我哥哥，也伤害到了景家人。所以，我不会帮你留在伯府。” “一个疯子，一个会害人的疯子，像是埋在沙里的利刃，随时会伤人。” “我不能因为你可怜，就让你用你的悲惨来伤害人。” “所以——”景瑟顿了一顿，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是一片宛若被墨汁染过似的漆黑。即使屋外的阴天冷冽，却依旧能从她泛着寒意的眼里，看到最后一丝属于夕阳的余晖，“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你没疯，你就站出来帮我哥哥作证，说明一切。至于你以前的事情，那是你的伤口，我不会去主动打听，但是你愿意讲的时候，我也会倾听。” “你不用担心张家人和含玉会害你，他们没有机会了。” “但是若你是真的疯了——”景瑟站了起来，身上的寒意渐浓，像是要抹杀掉眼里最后的一点暖意，“那你就回张家吧。” 景瑟在赌，她在赌张含霜还有一点理智。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猜测很可笑。 因为无论张含霜是真疯还是装疯，这些年被折磨下来，这个女人的骨子里，都是疯子了。 她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可笑。 景瑟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一个弱弱的声音。 她说：“救我！” 第129章：你信我吗？ 景瑟转头，便看见张含霜的眼眸里一片清明，像是最后的挣扎。 “救我！”张含霜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在黄瘦的面颊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含玉不是我的妹妹，她是个怪物。” 说着，张含霜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下一刻直接晕了过去。 于张含霜而言，景瑟是她这凄惨生命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这些年从未有人愿意和她说这么多话，唯一让她觉得温暖的，便是伺候在自己身边，总会偷拿馒头给她的小丫鬟。 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的？ 海棠，对了，那个小姑娘叫海棠。 张含霜浮浮沉沉间，又想起自己曾很喜欢海棠花，却有人告诉她说海棠花不太吉利。她好奇的问为何，那人回答：书上不是说，一片痴心付海棠吗？ 她笑着纠正：错啦，是一片春心付海棠。 不知是何处吹来一阵风，她捂着眼却差点跌倒。 他握着她的手，笑的无奈扶着她。 明明是站这么近，可他又像是和她无关一样。 张含霜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见的是绣着紫薇花的帐子，很快一股淡淡的安神香，从不远处传来。 窗外天色已经暗了，屋内的墙脚燃着一盏八角宫灯，让这片漆黑里多了一抹暖意。 张含霜本来焦躁的情绪，也随着眼前的一幕而逐渐的缓了下来。 “表姐，你醒了？”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很快张含霜便看见景瑟端着温水走进来，“你先喝点水。” 景瑟一直都没有睡下，无微不至的照顾在张含霜的身边。 今日张含霜的那些话，让景瑟知道，她没有猜错。 只要张含霜没有真的疯，她便能彻底的堵住梅氏的嘴，让梅氏不再给哥哥添麻烦。 张含霜没有说话，看着景瑟的眼神有些茫然。 “不渴吗？”景瑟问，“你唇都起皮了。” 张含霜低着头，等了许久才说了一句：“我，我忘记口渴是什么滋味了。” “我说含玉是怪物，可我……”张含霜讽刺的笑了笑，“我才是怪物吧！” 她亲眼看着父母死在自己眼前，又失了清白被折磨的像个残缺的布偶，最后在张家像蝼蚁一样残存。这些年，她忘记了疼痛是什么滋味，更是忘记了饿和渴是什么感觉。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不疼不难受呢？ 可是张含霜明白，她好像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喜怒哀乐了。 “你若是怪物，怎么可能会不按照张含玉的计划办事？”景瑟说，“你不在乎生死，可你心里终究是有那么一丝不甘心，也有那么一丝善意。” 张含霜听了这话，看着眼前的景瑟，翕了翕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屋内淡淡的烛火光下，景瑟的肌肤宛若冬日里的冰雪，整个人似兰花沐浴在月色的清晖之下，清丽如玉。 少女的嘴唇生的很薄，明明还未及笄，却比其他人多了一份艳丽。 张含霜不难猜出，再过几年后，眼前的少女会长出什么样的容貌。 如花似玉，大概就是来形容景瑟这一类的人。 “谢谢你。”张含霜说，“我……” “我还是那句话，从前的事情你不愿意提起，我也不会逼你。”景瑟想了想，“等内宅的事情全部平息，你若不想再在京城里住，就去南屏庄子上吧。” “那里很好，景色也很不错。那边的人虽然也喜欢说些闲话，可他们大多时候都忙在地里，没有空闲去想着怎么害人。而且，那边的人也不认识你，你能慢慢的养病，也能好好的过下去。” 景瑟替张含霜谋划好了以后，愿意真的养着张含霜一辈子。 虽然张含霜知道景瑟会这样对她，无非是因为她能帮到景瑟。 可是，这世上能像景瑟这样坦诚待她的人，怕是再也找不到下一个了吧？ 即使微小的温暖，张含霜依旧想要握着。 她想了想，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估摸了下时辰：“离天明还有一会，不如你陪我说会话吧。” 景瑟没想到张含霜居然会这么早跟她坦白，眼里有些诧异。 “我都告诉你吧。”张含霜说，“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多久。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总比让我带进地下好很多。” 张含霜的故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含玉，不是含玉了。”张含霜没有提起之前的事情，而是直接说了一句，“说来可笑，像是话本子里的古怪事一样让人匪夷所思。可我想了这么多年，觉得这件事是真的。” “她表面上还是含玉，可骨子里已经不是含玉了，她的魂魄是其他人。” “她曾和我说，她是来自很多年以后。很不巧的是，在那个时候我和她还是姐妹，可是她喜欢的人和我成亲了，还有了孩子。” “她说她恨我，若不是我的话，这个男人会和她在一起的。在得知她要害我的时候，这个男人就把她丢在海里，然后她来了这里——她发现我还是她的姐姐，只是这个男人不在了。她说，这是上天给她复仇的机会，所以想要折磨我。” 张含霜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起来，“她和其他人来往，当着我的面让这些人杀了我的父母，更是让人玷/污了我的清白。” “你知道吗？”张含霜哭了起来，“我曾有过一个孩子！” 景瑟看着张含霜风轻云淡的说着过往，尽管张含霜没有说的很详细，可景瑟却难以想象张含霜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曾和人求救过，可是我每次说完这些，他们都觉得我是真的疯了。”张含霜一边哭一边笑，宛若一个真正的疯子，“可是是真的，含玉不是含玉了，她是恶鬼啊！” “她不止要毁了我，还要毁了景家。因为她说，她怕在这个地方，也有那个男人——” “可是，你——” 张含霜说不下去了，她不敢问景瑟是否相信自己。 可是景瑟相信不相信她，已经不重要了。 景瑟叹了一口气，像是知道张含霜要问什么一样，缓缓地说，“我信你。” 第130章：她就是证人 世上匪夷所思的事太多，她自己便是重活一世的人，又有什么离奇的事，是不能相信的呢？ 况且张含玉的确有很多怪异的地方。 她记得张含玉好几次都会说出她从未听过的词汇，哼着她没有听过的小曲。最重要的是，张含玉擅长的东西，并不像是属于大燕朝的东西。 若是张含霜说的是真的，那么一切便能解释的明白了。 “谢谢。”张含霜低着头，接过景瑟递过来的杯子。 景瑟喜欢甜食，即使被裴长庚和哥哥嘱咐，让她少用糖。 可想要断掉糖，对她来说还有些困难…… 在张含霜饮的清水里，景瑟也加了一些糖。 “即使这日子再苦，也终究会有等到苦尽甘来的一日。”景瑟说，“表姐，一切会好起来的。” 张含霜捧着描了紫薇花的杯子，再一次落了泪。 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是真的希望自己彻底的疯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可是她的理智又告诉她，不能彻底的丢下一起，父母的仇还没有报，还没有亲眼看着张含玉这个魔鬼彻底的死掉。她就这么等啊等啊，那点理智也逐渐的消失，直到景瑟的到来…… 她想要说出真相，帮景瑟一个忙——与此同时，她也在救自己。 理智还在，她还没有彻底的魔怔。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张含霜说，“我可是个疯子，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呢？” “我有办法。”景瑟拿回放在张含霜手里已经空掉的杯子，又倒了一杯水进来，才问，“可是你现在这样，能讲……从前的事吗？” “能。”张含霜说，“我能说的。” 景瑟皱眉：“不是勉强？” “不是！”张含霜摇头，“我不勉强。” 景瑟沉默了一会，才福身在张含霜的耳边悄悄的说了一些话。 张含霜的眼睛从起初的迷茫逐渐变的清明，最后更是带了一丝光亮。 彼时，张含霜被景瑟带回紫薇院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窦氏在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被景瑟大胆做出来的事吓到了，她直接亲自找到了景瑟说：“不管你多可怜含霜，你都不能把她带回紫薇院啊！她可是个疯子啊，她……” 对于窦渊的伤，和之后景笙身上发生的事，起因都是因为张含霜。所以，哪怕这件事不是出于张含霜的本意，窦氏这个早就偏了的心，对张含霜也生了怨言。 窦氏和景姚氏商议，等景铁铭回来之后，就派人把张含玉和张含霜一起送回江南张家，不再留她们在府内。 景姚氏对这件事情没什么意见，反而是小姚氏皱着眉问：“从安，会同意吗？” 景从安像是入了魔一样，无论张含玉做了什么，他都不愿意放手。 可是景从安再不对，他也是景姚氏和景秉之的孩子。即使景姚氏口上说，要让景从安滚回西南军营，可现实也在告诉她们，景从安若是真的没了，大房就真的败落了。 “母亲。”景姚氏自从被窦渊救回来后，脉象就一直很差，她每日都吃着补品，也没有再去管诸多烦心的事，可身子却依旧没有恢复。此时，她的脸色很差，“儿大不由母，他愿意怎么做，是他的事情。可是他要伤害景家所以人，那是万万不可的。秉之这次回来，我就会和他说，若从安一定要和含玉在一起，那么我们就没有这个儿子了。” “你……”窦氏看着景姚氏，一脸错愕，“可是二嫂，从安他是你的孩子啊。” “是啊，他是我的孩子，我生他那年还落了病根。”景姚氏苦笑，惨白的唇微微抖动，“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难道要打断他的腿，让他不许在外走动吗？”景姚氏摇头，“他愿意怎么做，就让他去做吧。我知道母亲你担心什么，你怕大房没人支撑，往后我和秉之老了，会被人欺负。” “怎么可能呢，我瞧着笙哥儿不是个刻薄的孩子，他和四丫头一样，都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往后我和秉之落魄了，他怎么也会帮我们的。况且，我和秉之也不会真的落魄的。” “母亲，你无需替我们操心了。这事，我心意已解决。” 景姚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比谁都心痛。 她一手养大的孩子，自幼听话孝顺，虽不像二儿子那样贴心，却也没忤逆过她什么事。 但是如今为了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不止想要了她的性命，连景家也要一并拖下水。若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她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窦氏看着景姚氏那双几乎快要哭瞎的眼，心里也泛起丝丝酸涩。 “我和你大伯母商量过，等过些日子，就把张家这对姐妹送回江南。”窦氏握着景瑟的手，“桐桐，你太心善了。” “还有……”窦氏话还未说话，便见身边的老嬷嬷匆匆的跑了过来，“太太，太太，你快回去。” 窦氏身边的老嬷嬷是个沉稳的人，可现在她一脸欣喜，像是遇见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恨不得拖走窦氏就走。 “怎么了？”窦氏也有些疑惑，“到底怎么了？” “陆逊大夫来了。”嬷嬷差点哭了起来，“陆逊大夫在回来京城的路上遇见了伯爷和世子，和世子聊了一会，就……” 陆逊是窦渊的师父，所以也问起了窦家的事情，也从景恒之的嘴里得知了一个窦氏一直未曾有身孕的消息。 所以陆逊是一个人赶路，所以陆逊比景铁铭和景恒之早一些日子到京城里来。 陆逊是个医术极其了得的大夫，若陆逊帮窦氏扶脉，没准窦氏还能有身孕。 老嬷嬷想拽窦氏过去，可这种话怎么能当真景瑟这种还未出阁的姑娘说？ 反而是景瑟有些错愕的失神。 陆逊？ 陆逊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入京。 她有些糊涂了。 “我去去就来。”窦氏见老嬷嬷吞吞吐吐，也猜测出一些事情，转身嘱咐景瑟必须要送走张含霜后，就随老嬷嬷走了出去。 第131章：张家人 窦氏几乎是被老嬷嬷半拽半拖的出了门，而景瑟的理智却依旧没有彻底的恢复。 在她的记忆里，陆逊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了。 传说中像是神仙一样的陆逊，的确是个医术厉害的大夫。当年定燕帝曾想留陆逊在身边，陆逊都找借口婉拒了，为此还惹的定燕帝不高兴。 可定燕帝也不能杀了陆逊，因为会对自己的名声不好。而且，他怕有朝一日自己病的太严重，没有人能救他。 这几年陆逊的行踪一直神出鬼没，他大多时候都在西域小国里行走。 只是景瑟知道，陆逊和裴长庚一直都有联系。 用陆逊的话说，就是他欠了裴长庚一个天大的恩情，得慢慢的偿还。 这也是后来为何喜欢自由的陆逊，愿意在京城陪在裴长庚身边多年，自至送走了他。 然而景瑟还没有思索太久陆逊为何会出现，一个时辰后陆逊就出现在了紫薇院内。 窦渊跟在陆逊的身后，一脸欣喜的对景瑟说，“我师父说，可以替含霜小姐扶脉。” 景瑟看着眼前穿着粗布衣衫，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有着比她记忆里更年轻的容貌，缓缓地说：“陆大夫，你怎么来了？” “四小姐这是不希望我来吗？”陆逊哈哈大笑，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衫，“难道四小姐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外在更重要一些？” 景瑟摇头，然后也笑了起来：“陆大夫愿意来景家，是我们的福气。” “四小姐这话说的，这算什么福气呢？一个大夫会出现在这里，必定是因为这里有病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陆逊又朝着景瑟走近一些，“我有些话想同四小姐说，不知道四小姐是否能赏个脸？” 陆逊依旧和从前一样，说话直接也不喜欢拐弯抹角，难怪一向不喜欢收徒的他，会留窦渊在自己身边几年。 “陆大夫请。”景瑟亲自领着陆逊进了屋内，又吩咐闻小月拿了茶水来后，闻小月和窦渊才一起退了出去。 陆逊丝毫不客气的喝了一口茶水，才开口说：“这次我是受人之托，要回京城办一些事情，特意从瓦刺赶回来的。在回京的途中，我遇见了一些麻烦，是长宁伯帮我了我的忙。” “对于伯爷我很感激，所以也随手替他治好了一些陈年旧疾。”陆逊继续说，“我是独自赶回京，所以回来的比伯爷和世子更快一些。他们拖我捎口信来府内，所以我才冒昧来打扰。” “不过……”陆逊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即使伯爷不托我捎口信，我也要来一次的。” 陆逊看着景瑟认真的说，“我想带走张家姐妹。” 陆逊说的十分认真，且丝毫不给景瑟反驳的机会。 在景瑟的记忆里，陆逊是个古板且固执的人。陆逊和窦渊有那么一点相似，他们在琢磨怎么精进医术方面，有着无比执着的动力。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的一生，都放在救人这条路上。 若是别人说这句话，景瑟必定会误会。 可若是陆逊，她能想到的便只有一件事了。 “陆大夫你知道的，含霜表姐是个疯子，你想问的东西，她怕是不知道。”景瑟回答，“至于含玉表姐……她是我三哥的心上人。” 陆逊低着头琢磨了一会，才缓缓的开口：“我来之前曾见过国公爷，他和我说，同你讲没事。” “那么我想问一句，四小姐可曾听闻过二十年前，徐州曾发生过一场瘟疫，死了不少的百姓。“陆逊解释，“外人皆以为当年是陈二爷一直坚守徐州，最后解决了这场瘟疫，可实际上却不是……” 景瑟猜测，“你的意思是，是其他人解决的，但是陈二爷冒名顶替了这个功劳。” “嗯！”陆逊回答，“是张鹤卿。” 张鹤卿是张含霜和张含玉的父亲，一直都在江南任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徐州？ 景瑟有些疑惑，可很快也就想明白了。 陈家不止有个太后，陈家的势力一直都藏在深水处，想要随便调遣一个小官员，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张鹤卿虽是景家的女婿，可是张鹤卿娶的不过是个庶出，景家人不会为他惹麻烦。 寒门出生之人，拿来做替死鬼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这场瘟疫其实并不是天意，而是人为。”陆逊苦笑，“陈家弄出这件事情，无非是想让陈二爷名声更好一些。可是这些人……” 景瑟曾听人说起过，陈二爷年少的时候容貌极其出众，又是个风流的浪子，所以这京城里的人提起陈二爷，都说的是他和哪家小姐又走的近，又做了什么荒唐事。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陈八爷会成为陈家的下一位家主。 可是后来陈八爷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丢了性命，身子骨自此差了起来。也在同一年，陈二爷去了徐州。 徐州这一场瘟疫死了太多的人了，差点连累江南等地。 眼看瘟疫就要蔓延出去的时候，陈二爷居然和一群民间的大夫们，想了办法制止了这场瘟疫。 据说陈二爷以身试药，最后才找到了真正有用的药方。 这件事情之后，陈二爷的名声迅速变好，之后更是得到了定燕帝的器重。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场瘟疫居然是人为。 前世，景瑟因为一直都在闺阁里，所以也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后来和陈家对立，也没有人和她提起过这场瘟疫的起因。 “这些人在下药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导致本来的解药也没用了。”陆逊说，“当年是张鹤卿救了这徐州的百姓，他怕有心之人再次制造瘟疫，所以带走了全部的资料和药方。” 陆逊苦笑着摇头，“张大人会死，或许和这些药方有关。” “可是张大人死了，却也阻止不了这些人。因为，我在瓦刺边境的小城里，发现也起了一些瘟疫，而这些瘟疫，便和二十年前徐州的那场一模一样。” “他们想要再次用百姓的性命来换取一些名声和利益。” 第132章：我想再活一次 瓦刺边境的小城里的人经常和大燕边境又贸易来往，这几年还有了通婚的迹象。 大燕不少人的骨子里都看不起西域小国的百姓，认为他们是蛮夷，骨子里注定是肮脏的。和这样的人接触，会让自己的身份变低。 若不是因为老良国公曾无意间娶了瓦刺的公主，而如今小良国公又要唤瓦刺王一句外祖父，那么大燕的人也不会这么快就接受瓦刺的百姓。 其实，一定要追溯所谓的血脉，瓦刺的百姓也不是当年从大燕逃难被迫离开的人吗？ “那……”景瑟有些难受，“瓦刺边境小城里的官员，就没有发觉异常吗？” 陆逊摇头：“起初以为是吃错了东西，后来发现生病的人数多了，又以为是水源的问题。等几个月后才发现是瘟疫。恰好，我在附近发现了异常。” “当年徐州瘟疫的时候，我和众多大夫聚集在一起，和张大人一起想着要怎么救助百姓。可惜，我当时的能力有限……最后还被送走了。” 景瑟知道陆逊并没有说完的是，陆逊的父母死在这场瘟疫中。 陆家本就是悬壶世家，可是人丁却很稀薄，尤其是到了陆逊父母这一辈，膝下就陆逊这么一个孩子。当初，徐州留下的那些大夫必定是想背水一战了，他们不能看着百姓在自己眼前死去，也不愿意把这件事情彻底隐瞒，所以送走了一些年轻的大夫们。只要有人活着，就会有希望。 陆逊当初因为年少，自然也被送了出来。 可是陆逊的父母也留了下来，和张鹤卿一起。 “张大人曾和我说，若是他没有活着出来，就让我替他照拂下孩子们。”陆逊苦笑，“我如今要带走张家的姐妹，也是为了她们好。” “还有，我也想报答张大人当年的恩情。” “我想替含霜姑娘扶脉。” 这次藏在暗处的人，想要模仿当年的陈二爷，靠着人为做出一场瘟疫，在死伤无数后再如神仙降临一样，救这些百姓于水火之中。到时候，无论他昔日做错了什么事，都会被人誉为‘英雄’。 至于在这场瘟疫里死去的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区区蝼蚁。哪怕是成千上万，他们也要踩上去。 景瑟曾站在高位，也知道这些人的心里在想什么。 可是如今的陆逊，即使看破了有些人的丑陋，却依旧想不明白。 “我想要那张药方，即使找不到……有点线索也是好的，我……”陆逊还未说完，便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 她说，“药方，没了。” 陆逊抬起头就看见不远处穿着襦裙的少女，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明明是个少女的模样，可是无论是眼神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像是个垂死之人一般。 不出片刻，陆逊便猜出眼前的人是谁。 他在来紫薇院的途中，已经听闻了景瑟把张含霜带到紫薇院的事，为此窦渊还有些担心张含霜伤了景瑟，想要陆逊准备一些安神的药给张含霜服用。 “对不起，我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张含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依旧没有什么神采，“只是，这件事我还记得一些。” 陆逊震惊的站了起来，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 张含霜苦笑。 其实从景瑟带陆逊入屋子的这一刻起，她便猜测出景瑟的一些想法。 景瑟丝毫不避讳的让她听到自己和陆逊的谈话，其实也带了几分试探。 “陆大夫您别怕，这事其实是这样的……”张含霜开始和陆逊讲起了自己和父母是如何遇害，又是怎么发现张含玉和这些山匪有来往，为了复仇一直都隐忍着。她说起过去的事，语气十分的风轻云淡，似乎那些事情和她无关一样。 可是景瑟和陆逊都发现了，张含霜隐藏的再好，在提起父母的死的时候，隐隐约约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和泪水。 这么多年，这是张含霜唯一想活下去的念想。 张含霜想替父母报仇，可是又知道这条路太难了。 “她……”陆逊一双拳头紧紧的捏成拳，“当年的含玉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她怎么就……如此的狠毒。” 陆逊完全想不出来，一个孩子怎么能如地狱里的恶鬼一样，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 而且张含霜还隐瞒了很多事情，譬如她在张家是怎么被折磨的，而张家人又是如何的薄情寡义。 若不是遇见了景瑟，张含霜或许到死的那一刻，都不能瞑目。 陆逊自认为见过了太多的丑恶和死亡，更是明白人世上有太多的意难平。 在他的记忆里，张鹤卿依旧是儒雅的书生模样，即使后来因为深陷徐州，因为粮草断绝而显得消瘦，却依旧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也还记得张鹤卿的夫人，那个叫景温雅的女子。虽是个庶出，可言行之间也是个极其温和的人。 这样的一对好人，却死的那样凄惨，还是死在自己女儿的手里。 怎么甘心——如此可恨—— 陆逊想着眼眶就红了，他的声音更是沙哑，“小姐，你受苦了。” “我不苦。”张含霜摇头，第一次露出了微笑，“我熬出来了，所以不苦。” 在父母去世后，在面对周围人的凌辱和舍弃，她就像落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虽然想要盼望一个公平，想要知道一个真相。可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能自救呢？ 她不敢，也显得迷茫。 在今日，她第一次庆幸自己还没有真的疯了，更是没有彻底的失去理智。 因为，她遇见了景瑟—— 景瑟跳入了陷阱之中，在漫无天日的荆棘路上，抓住了她的手，还真诚的和她说：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会知道真相，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公平。 张含霜紧紧的握住这最后一丝希望，且到死也不想再放开了。 “有件事，我还想请陆大夫帮忙。”张含霜看了一眼景瑟，“我想，再活一次。” 不再畏惧那些黑暗，也不畏惧那些流言，为父母讨个公道！ 第133章：她的责任 陆逊看着张含霜，不由的开口，“小姐需要我怎么帮你？” 其实这事对于陆逊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需要你告诉她们，我没有疯。”张含霜低着头，一脸歉意，“我为了活下去，伤了窦家少爷，又让景笙少爷被人陷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既然是我的错，我自然要出去澄清，我不能一直再错下去了。当然，我也不能因为我看着比常人可怜一些，就借着这些事情肆无忌惮。” “景家没有欠我任何东西，我不该连累她们。” 张含霜怕陆逊不答应，又说，“陆大夫方才问的药方，是真的没有了。当年父亲带着这些东西回来，我因为总喜欢在藏书阁里看书，所以无意间听见父亲和母亲提起过，他说因为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些事，导致这些药方遗失了一些，现在残留下来的都是不全的。不过这件事情外人并不知道，因为外人只要知道，解药还在，就不会再学陈家二爷，人为弄出人间地狱。” “后来父亲去世后，张家因为内乱，有人偷走了不少东西。”张含霜说，“张家对外说没有丢什么贵重的物品，但是关于这场瘟疫的记载，却丢的干干净净了。父亲其实把这些重要的东西藏的很好，一直都放在藏书阁里，而藏书阁里除了一些孤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瞧着，这些东西会丢失，其实是这些人一早就计划好的。只是，我却不知道，残留下的半张药方，去了哪里。” 景瑟琢磨了一会，又从前世知道的信息里，猜出了七七八八的真相。 她对着张含霜说，“我想，张家会丢东西，应该是内贼。” “当年徐州的事情，知晓的人并不少，但是为何一直都没有闹到陛下这里，一是因为陈家家大势大，二是因为姑父的退步。”景瑟苦笑，“姑父只是想解决这件事情，从未想过要和他们争什么，又怕张家为此被牵连，所以选择了隐忍。” 其实，张鹤卿也有诸多的无奈。 他即使再有才华，却没有半点背景。 最重要的是，张鹤卿的身后站了一群人。他不能因为自己想要个公平，而把妻子、孩子、亲人们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最后张鹤卿没有因为不满，闹出太大的动静。 但是张鹤卿终究是为官之人，他在退让的时候，势必也警告了陈家人，不许陈家人再做出第二次这样的事情。 因为景瑟曾听人说，陈二爷有一次喝醉了，曾说要去江南挖坟。 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有江南的女子辜负了陈二爷，如今想来，陈二爷一直记恨在心的人，怕就是已经入土的张鹤卿了。 “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终究是太多了，即使陈家不想闹出动静来，但是那些站在陈家对立面的人，肯定想借此闹的天翻地覆。”景瑟继续说，“然而姑父不想配合，他们在无奈之下，只能杀人泄愤，然后拿走这些药方。” 景瑟唯一不明白的便是，“这人的耐心太差了。姑父并非没有软肋，他其实只要找到了姑父的软肋，或许姑父会点头帮他对付陈家。” 景瑟琢磨了一会，便想明白了。 张含玉—— 因为张含玉给了这个人更有用的东西，他便愿意舍弃张鹤卿这个棋子，让张含玉拿走药方就行。 “我若没猜错的话，含玉应该也多次出入藏书阁吧？”景瑟看着张含霜问，“但是在姑父去世后，她去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张含霜的脸色愈发难看，“嗯。” 景瑟说的没错。 张含霜和张含玉虽然是双生胎，但是性子却完全不一样。张含霜喜欢安静，常年都喜欢翻阅奇奇怪怪的书籍，有的时候还会在藏书阁里睡着。而张含玉性子活泼一些，更喜欢在外走动，经常跟着张家老太太赴宴，很少会来藏书阁。 张含玉曾和张含霜说，“我看书就犯困。” 可是后来张含玉突然变得不一样了，起初对谁都很排斥，很快比从前往外走动的更勤快。 有一次，曾有人说张含玉在外花枝招展，气的张含霜当时就和这个人翻了脸。 她妹妹是什么样子，她难道不知道吗？ 直到五月—— 他们一家人本打算出游，可是张含玉却突然病了。 她说：“都是我的错，害父亲和母亲还有姐姐为我担心了。我是真想看看五月的景色，是有多么的好看。” “父亲，等你回来就送我一副画吧。”她说，“我会一直放着的。” 张含玉当时说的极其可怜，又说自己很想看看那边的景色。而且张鹤卿这次出去，也有事要办。 所以她们没有带上张含玉—— 如今想来，当时的张含玉早就动了杀心了吧？ 张含霜捂着脸，想起张含玉曾和自己说，在多年前自己骨子里的灵魂就换了人。可是即使张含玉不是张含玉了，她和父母依旧对张含玉很好，尤其是父亲—— 父亲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拿给她们。 连张家老太太训斥她们不懂规矩的时候，向来孝顺的父亲都说：“含玉如今还小，喜欢热闹也是小孩子心性。等含玉长大了，就会好了。” 可是就是这样的父亲，在张含玉犯错的时候，还会偏心袒护她的父亲。 张含霜想不明白，张含玉怎么下的手。 “那剩下的药方和记载的东西，都是张含玉拿走了。”景瑟直接说，“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次想带来瘟疫的人，已经在入京的途中了。” 陆逊皱着眉头，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谁要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若在医术方面，他还能说出几句。可是在这些事情方面，他还当真是不太明白。 张含霜看着景瑟，而张含霜从景瑟的眼神里，已经猜出景瑟知道答案了。 景瑟没有提，是因为有些事情不用对陆逊讲。 陆逊要做的，便是好好的做大夫。 这些暗处用的阴谋诡计，她来做就好。 张含霜看着景瑟娇小的身影，难以想象这个和她一样是闺中弱女子的景瑟，是怎么能如此的坚强的。 第134章：道路 陆逊叹了一口气，直接答应了张含霜的请求。 而作为报答，张含霜也答应陆逊在景家的事情平息后，愿意想办法去回忆父亲曾留下的线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屋子里的人才想起来，当年的张含霜在江南也是出了名的才女，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 只是张含霜为人低调，处事更是不喜欢张扬，所以久而久之人们也不记得她的才华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子，有着大好的姻缘和未来，却被张含玉亲手毁掉了。 “多谢。”张含霜跪在景瑟和陆逊的身前，“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景瑟扶起张含霜，安慰：“无需这样。” 她会帮张含霜，也是想借着张含霜的嘴澄清一切。 陆逊从紫薇院走出去后，又领着窦渊去了主院，之后再出去采买了一些药柴后，干脆在景家住了下来。 窦渊因为有伤在身，所以陆逊便替窦渊担下替景姚氏扶脉的事情。 对外，陆逊也说他能治好张含霜。只是因为景姚氏和景瑟对张含玉了有了防备，所以这消息一直都未曾传到张含玉的耳里，反而是传的满城风雨。 陆逊敢说出这样的话，又有谁会去怀疑呢？ 梅氏也厚着脸皮来求陆逊替景钟扶脉，可惜陆逊看后只是摇头，说自己也无能为力。 窦渊已经做的很好了，若换成其他的大夫，这景钟怕是也保不住了。 梅氏对着陆逊就破口大骂：“我听闻陆家乃是悬壶世家，怎么你就这么心肠狠毒呢？你连张含霜这个疯子都能治，却不能治我钟儿的脸？陆逊，你当真是问心无愧吗？还是你也窦家的那几个一样，偏心紫薇院的那个小贱人？” “我告诉你陆逊，你不愿意医治我钟儿，我是绝对会怨你的！往后，你和紫薇院的那个小贱人，谁都别想好过！” 之后梅氏更是不愿意让陆逊替自己扶脉，怒斥陆逊是个没有医德的小人。 梅氏的吼的力气极大，惹的跟在陆逊的周妈妈一直皱眉。 周妈妈这几日听自己的儿子杜柴传话回来说，景从安在马场其实并不老实，几次想要跑回来。若不是杜柴对景从安有防备之心，那么还真的让景从安给跑掉了。 周妈妈觉得这张含玉当真是个厉害的人，能左右梅氏的思想，能让景从安对她死心塌地，即使丢弃家族里的所有人，也要保护她的安稳。 “陆大夫您别生气。”周妈妈安稳陆逊，“五太太这阵子，有些魔怔了。” 陆逊点头，“她是魔怔了，我瞧着她这次落水的事情还没这么简单。我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知道她这胎的胎象极其不稳，若是张含玉当真懂医术，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胎有问题？” “那日还当真是老天保佑，若不是五少爷及时阻止了含霜小姐，五太太这胎——肯定没了。” 梅氏不止不让陆逊给自己扶脉，连对窦渊都很有怨言。虽然梅氏让窦渊给景钟治脸，却不太愿意让窦渊给自己扶脉。 因为梅氏从身边的老嬷嬷嘴里得知，这窦渊是窦氏想要说给景瑟的。 瞧着窦家这段日子的动静，想必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现在，就等着景铁铭回来，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了。 梅氏理智上告诉自己，景瑟再怎么不被景秉之喜欢，也终究是伯府的嫡女。景瑟若和窦渊成亲，也是下嫁到窦家的，算不得攀上高枝。可是明明知道，景瑟嫁给窦渊后不会碍着她什么，梅氏却依旧觉得生气。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和腹中孩子的安全放在窦家人的手上。 尤其是在听人说：“五太太，你说他们把表小姐关禁闭，还不允许表小姐给你送东西来，是不是怕……” “是不是怕表小姐替你扶脉，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表小姐再不对，她昔日也替六小姐治好了脸啊。她也是一心向着太太您的，明明自己都过的那么惨了，却还替太太你铺路。” 那人还说：“表小姐说她怕是不能报答五太太的恩情了，她回江南后会上山做姑子，替太太和小少爷诵经祈福。她说，太太您一定要好好的，小少爷也一定要好好的，来日伯府的爵位，一定会是小少爷的。” 梅氏想起这些话，愈发的心烦。 她怎么肯善罢甘休……可梅氏暂时也没有办法，她总不能冒着小产的危险，从景家悄悄的跑出去，然后回梅家哭诉。 她现在根本走不了…… 所以，梅氏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陆逊和身边的仆人身上。 陆逊行医多年，虽称不上老谋深算，可简单的事情他却也看的明白。 他看明白了梅氏心里想的东西，所以才不愿意和梅氏继续纠缠。 和一个疯子，没什么道理可讲。 反而是扮演了多年疯子，为了活命的张寒霜，如今处事卑微的让人心疼。 陆逊缓缓的叹了一口气，满腔的无可奈何。 他开始盘算着景铁铭即将回京的日子，总觉得还有些漫长。 毕竟景铁铭这次回来还带着不少伤势过重的士兵，而且景铁铭自己的身子骨也极差，若是贸然匆匆赶回来，太得不偿失。 等入了夜后，陆逊在景姚氏的屋子里见到了景瑟和小姚氏。 景姚氏的脸色虽然不好，却比前几日看着有了些精神，“就三日后吧，把各房的太太都叫到我这里来，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 “这事我们不能再拖了。”景姚氏说，“等事情处置好，就让含玉跟着陆逊大夫走，含霜的话——若她真的清醒了，就让她去南屏庄子上吧。” 景姚氏对张含霜终究没有狠下心，“这孩子是无辜的，可我……可我却也不能好好和她相处了，就让她去庄子上吧，有什么需要再派人稍信来。” “三日后吗？”陆逊闻言有些担心，“可大太太你的身子还很虚弱，我怕你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 景姚氏说：“多谢陆大夫，我已经没事了，这事得尽快处理。不然，我怕拖的越久越不好。” 第135章：都说清楚点吧 景姚氏和小姚氏都从景瑟的嘴里知道了张含霜的事情，她们起初也十分惊讶，到了后面更是愤怒。 尤其是小姚氏，她只要想起景温雅的惨死，就气的直落泪。 景温雅并不是小姚氏的女儿，而是包姨娘的孩子。 但是小姚氏却是看着景温雅长大，最后还和景铁铭亲自给景温雅定了这门亲事，送了景温雅出门。 原本以为景温雅会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因为张鹤卿的确是个好丈夫。 可是谁知…… “就后日吧！”小姚氏对景姚氏提出的话没有半点意见，“这事的确不能再拖了。况且，伯爷不在府内，这事我们也能处置。” 这件事情虽然闹的景家鸡犬不宁，可终究是内宅的事情，景姚氏和小姚氏商议着能处理。 她们像是下了决心一样，不再给自己留退路。 尤其是景姚氏，即使知道这一日或许要斩断和景从安的母子之情，她依旧毫不犹豫。 景姚氏在维护孩子和家族之间，终究是选择了要护着这个家族，而不是去保护那个忤逆的不孝子。 陆逊叹了一口气，琢磨着回去要准备一些顺气的药丸，而景瑟直接和杜毅说：“杜管事，你和韩管事多带些人把整个伯府都给盯住了。” “我瞧着这事，还没完呢。”景瑟说，“三哥一定会回来。” 杜毅皱眉，“那干脆打断三少爷的腿？” “不，他要回来就让他回来吧。”景瑟苦笑，“让他亲眼看看，张含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若他执迷不悟，就让他离开景家吧。” 杜毅闻言点了点头。 然而韩管事却清楚，景瑟所谓的离开，可不是让景从安安全的离开景家那么简单，景瑟会让景从安后悔自己的选择，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 两日，转瞬即逝。 这一日不止是梅氏亲自被人请到了主院，连一直不怎么出门的大姚氏也被请了出来。甚至连景家长子景从元的妻子房氏都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梅氏在看见房氏的时候，还略微有些惊讶。 房氏和景家诸多太太们不一样，房氏乃是出自一个小门户里，且还曾在战场上抛头露面。后来却不知为何，竟然嫁给了景从元。 景从元一个病秧子娶一个‘母老虎’，倒是极其有趣的一对。 房氏的长相并不出众，今儿还穿着一身极其素雅的衣裙，眉头皱成一团。在注意到梅氏一直盯着她的时候，房氏丝毫不客气的盯了回去，吓的梅氏不经意间打了个哆嗦。 等所有人都坐下后，小姚氏和景姚氏才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今儿我找大家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讲。”小姚氏坐稳后，看着不远处坐着的各房的太太们，继续说，“这事本不该惊动你们，可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让你们知道真相。” “我们都是景家人，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都不要想着侥幸。”小姚氏继续道，“这件事，起因是我的错。”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露出苦涩的表情。 当初若不是她一而再的退让，若是她能及早的发现张含玉写来的信函，一切或许就不一样了。 “东院老夫人这话说的，若真的是你的错，怎么又要牵扯上景家？”梅氏直接接了小姚氏的话，“难道今日东院老夫人唤我们所有人来，是想说景笙是景家的孩子，所以景笙要害我这件事就不要再追究了？若是我再继续追究下去，那么就是我这个做太太的不宽宏大度，您是这个意思吗？” “这火不烧到自己身上，老夫人自然不知道疼！” “这些年你偏心小四小五，不待见我和小六，这些我从未有怨言。在你的心里，我终究是比不上昔日的白氏，你们嫌弃我骄纵蛮横。可是老夫人您别忘了，是景瑟要毁了我钟儿的脸，是景笙要害我和腹中孩子的性命！“ “你怎么就能忍心呢？”梅氏低着头，又哭了起来，“我不愿意在你们景家受委屈了，你让秉之休了我吧！” 即使梅氏有再多的过错，景秉之也不可能真的休了梅氏，因为梅氏有个身为宠妃的姐姐。 如今景家虽然也有两个女儿在后宫之中，可却和受宠两个字完全不沾边。尤其是小姚氏的女儿景温宁，如今也不过是个贵人。 梅妃想要对付一个不受宠的贵人，那可是太容易了。 为了顾及孩子，小姚氏也要对梅氏退让。 梅氏心里想的很明白，她今儿不止要让景笙跪着认错，还要救回张含玉。 “还有。”梅氏抬起头，看着小姚氏说，“这几日来替我扶脉的人是陆大夫，我知晓陆大夫医术杰出，可我不愿意让他替我扶脉。” “陆逊是窦渊的师父，而窦渊……他是窦家的人。” 在一侧的窦氏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五弟妹你摸着良心说，若不是我家渊哥儿，钟儿可就没了性命了啊！” “我家渊哥儿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记恨？” “他没做错什么，错的是你啊二嫂。”梅氏看着窦氏，冷冷一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窦氏瞪圆了眼，“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难道还不清楚吗？”梅氏从头到下打量了窦氏一眼，“你自己不能有孩子，所以就想着要抱别人家的孩子来养。只是可惜，所有的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谁又会愿意把自己的孩子，给外人抚养呢？不过啊，好在白氏去了……” “白氏去了，你就想把白氏的两个孩子接过来自己养。但是二嫂你怕是忘了，我才是这两个孩子的名义上的母亲，该照顾他们的人是我。” “你一个做二伯母的人，却想着取代我的位子。如今，还亲手操持起四丫头的亲事……我这些年一直忍让你，却不想你越来越过分。” “二嫂这样做，是不是以为我和秉之都死了？我们孩子的亲事，得让你来插手！” 梅氏冷冷一笑：“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让伯府嫡女嫁给一个小小的太医，你们窦家还当真是会占便宜啊！” 第136章：唆使 氏的一番无理取闹，气的窦氏红了眼眶。 窦氏本就大家闺秀，又知书达理，自然不会像窦氏一样胡搅蛮缠。 可是，这样的人却太容易吃亏。 好在窦氏的确没什么野心，而景姚氏对窦氏也一直多有照顾，所以窦氏即使没有孩子，在窦家多年也未曾受太多的委屈。 可现在梅氏的话—— 窦氏却觉得无比的委屈。 她是怜惜景笙和景瑟没有人照顾，也是想感激昔日白氏对自己的恩情。 可怎么到了梅氏嘴里，她就成了一个毒妇了？ 窦氏气的不知如何反驳，可在一侧的景瑟和景姚氏在看着梅氏的时候，却多了几分打量。 从前的梅氏也很蛮横，但是却没什么心计，只知道一味的逞强、好胜。 但是近日梅氏这一番话，实在是诛心。 若是在场的人反驳，说窦氏并没有替景瑟做主婚事，传出去怕是会让人觉得，景家看不起窦家，而窦氏也实在多事。毕竟，窦渊都在府中了。 若是在场的人说，窦家和景家本就同意这门亲事，那就更让窦氏和景瑟的名声不好听了。景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知避嫌还和窦渊纠缠在一起，传出去不止景瑟的名誉没了，整个景家的女眷都要被污蔑。 梅氏像是拿捏住了周围的人不敢帮窦氏，才敢如此的张狂！ 毕竟，窦氏的确是个不擅长言语的人，她只能吃这个闷亏。 “太太这话说的，太见外了。”景瑟开口的时候，景姚氏有些担忧的看了过去，她想要阻止景瑟，却见景瑟对她笑了笑，“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就和二伯母聊的十分投机，母亲还说若不是因为我和哥哥太淘气，都恨不得让我们唤二伯母一声义母。不过，祖父曾说入了景家，便是一家人了，至于是唤伯母还是唤义母，都是一个称呼而已。母亲去了之后，二伯母瞧着我和哥哥没人照顾，才会对我们多有几分照拂。” “太太你入府的晚，所以并不知晓这些呢！” 景瑟说到这里，一脸温和的看着梅氏，“若是当初我唤二伯母一声义母，如今窦家三少爷还当真是我表哥了。” “不过，我总该唤窦家三少爷一声哥哥的。”景瑟说，“至于我和哥哥的事——” 景瑟顿了一顿，笑容变得有些苦涩，“父亲说我和哥哥的事，应该祖父说了算。而且这些年，太太又不允许我和哥哥唤你一声母亲，所以我一直都以为，父亲曾经说的话，是算数的。” 景瑟这一番话说的楚楚可怜，噎的梅氏差点没换过气来。 当初，的确是梅氏嫌弃景笙和景瑟，不允许这两个孩子唤她母亲，说只能唤她太太，不然就滚出五房的地盘。 景秉之那时和梅氏的感情还很好，对梅氏也是千依百顺，所以私下也警告景笙和景瑟，一切都要听从梅氏的吩咐。 至于景笙和景瑟的婚事—— 白氏在去世之前，曾和景铁铭见过一面，之后又同景秉之长谈一夜。 景秉之没有再说其他的，只是在梅氏入门后，在梅氏的面前和所有人说，来日景瑟和景笙的婚事，让景铁铭做主。 梅氏本就不喜欢他们，当然是巴不得不去管他们的婚事。 梅氏看着景瑟低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事，我和你父亲不能做主了？” “太太，你是误会了。”景瑟回答，“你自然能做主，我愿意听太太的吩咐。” 景瑟说到这里，言语里藏不住的委屈，“只是太太你别生气，无论是陆大夫还是窦家少爷，他们都是医者仁心的大夫，是为了你和六妹妹好，你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你这个小贱人！”梅氏站了起来，对着景瑟低吼，“你还在我面前扮可怜？” “我可没忘记你哥哥要害我腹中孩子的事情！” 景笙生气的想要把景瑟拽到身后，而景瑟却没有给景笙机会：“太太方才说，你是我们的母亲。身为母亲，你为什么要一而再的污蔑我的哥哥？” “太太说我哥哥推了你？你可有人证？你可有物证？”景瑟问，“太太忘记了那日我和你说的了吗？你敢对着神佛发誓吗？” 景瑟的话，像是在激怒梅氏，若不是她拽着景笙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景笙都要怀疑景瑟是气糊涂了。 梅氏的确是生气了，她觉得窦氏和景瑟的存在，让她无比的碍眼。 她一定要把让景瑟无话可说。 梅氏笑着说：“好啊，我发誓！” “若我发誓了，你便让你哥哥跪着给我道歉吗？”梅氏说，“想要弑母的忤逆东西，死不足惜。” 景瑟摇头，“为什么要让我哥哥下跪道歉？道歉的不应该是太太吗？” “你也是个忤逆的东西！”梅氏脸色极其难看，她一边盯着景瑟一边问，“你难道有人证和物证吗？” 景瑟说：“若我有，太太你要道歉吗？” “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梅氏知道景瑟拿不出来，便继续说，“有长辈和小辈道歉的道理？你也不怕你哥哥折寿。” 梅氏一直拿着孝道压着景瑟和景笙，因为她知道，景笙若是想在官场行走，就不能落下一个不孝的名声。 可在这个时候，小姚氏却开口了，““所以孝道，父慈子孝！你若是对孩子们慈爱，他们也应该孝顺。” 可若梅氏欺辱人，那么景笙和景瑟又何必孝顺？ 小姚氏是梅氏的长辈，此时若梅氏敢反驳，那么不孝的人便是梅氏。 梅氏被气的站了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她说：“你们都欺负我是吧？你们任由景笙欺负我，还想拿走我的孩子。” “你们景家给我一封休书，让我走吧！” 小姚氏缓缓的说，“等这件事情说清楚了，若你还要休书，我们景家必定给。” 说完，小姚氏看着景瑟，“让她进来吧！” 景瑟点了点头，出去片刻后就带着张含霜走了进来。 张含霜今日梳着简单的发髻，穿着一件厚厚的袄裙，眉眼温顺。 她进了屋后，对着所有人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礼仪，一番动作行云流水。 “五太太。”张含霜跪在梅氏身前，“当日，是你身边的小厮推你落水的，若不是四少爷拦着我，我为了活命，一定会听从含玉的威胁，一头撞到你的肚子上。” 第137章：她想要害你 “含玉说过，你的胎象不稳，我这一撞上去，你的孩子必定保不住。” “到时候，所有人都不能怪我这个疯子，而是会怪四少爷！” “含玉说，你也会怪四少爷，因为你不喜欢四少爷，你认为四少爷会抢了你腹中这个孩子的位子。” 张含霜一字一句说的极其缓慢，而梅氏的脸色也因为张含霜的话语，变的越来越难看。 “可是太太，你若是真的毁了四少爷，你往后也不会好的。因为含玉知道，你腹中的孩子很难顺产，到时候稍不注意，你就……” “住口，毒妇！”梅氏气的踹了张含霜一脚，“你这个疯子，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梅氏在看见张含霜的时候，其实下意识便有些害怕。她怎么会忘记张含霜是个疯子？一个疯子做出来的事，是谁也没有办法预料到的。 她还未想清楚景瑟为何会带张含霜来自己身前，便听见张含霜说出一番让她头晕目眩的话！ 张含玉——居然说她胎象不稳，必定难产。 若是稍微不注意，必定母子皆亡。 梅氏已经生过一个孩子，自然知晓生孩子的时候，到底会有多痛苦。于女子而言，这生孩子和在鬼门关打转，的确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知晓这个过程多可怕，所以梅氏不愿意让窦家的人和陆逊帮自己扶脉，她只相信张含玉。 她今日本来想救张含玉出来的，可张含霜的话，却像是狠狠的打了她一个耳光。 跪在地上的张含霜本就身子单薄，她被梅氏这么一踹，立即摔在了地上。可张含霜却没有任何怨言，她觉得这是她应该得到的惩罚，即使梅氏说要杖毙她，她也绝对不会反抗。 哪怕丢了性命，她也要把事实说出来。 张含玉的确以为她是真的疯了，才会把这些事情说给她听。 张含玉怕是也洋洋得意自己的谋划，没有人可以分享，所以只能说给一个疯子听。 可意外的是，张含霜没有疯。 “含玉还说，大表哥身子虚弱，而三表哥能继承来日的爵位。可如今三表哥出事了，而且三表哥会护着她和景家决裂，所以来日最有可能继承爵位的人，便是景笙。”张含霜继续说，“可是太太你不喜欢四表弟，所以你自然不愿意让四表弟继承爵位，她只需要挑拨你和四表弟的矛盾，你就绝对会一口咬死，让四表弟身败名裂。到那个时候，你若是难产，即使窦家三少爷也在，他也只能保住你，而保不住你腹中的孩子。你还会因为失了这个孩子，再也不能有身孕。” “这样，五房就彻底的毁了！” “没有人会娶一个身败名裂的人的妹妹……从此，你与表妹、表弟，便是大仇。” 张含霜苦笑，“你还会认为，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是陆逊大夫无能，是……” “贱人……贱人……”梅氏这一次再也不顾所谓的仪态，直接把脚踩在了张含霜的手指上，“你快说，是不是景笙和景瑟让你这样说的？不然一个疯子怎么会说的如此详细？” “你们想要害我，也想要害我腹中的孩子。你们景家沾亲带故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梅氏像是个市井泼妇一样，恨不得踩死眼前的张含霜，“快给我说真相，快给我说清楚！” 梅氏的确是太激动了，她也用足了力气踩张含霜，而张含霜似乎也听见了手掌骨裂的声音。 在一侧的小姚氏还未来得及唤人拖开梅氏，便看见一直沉默的房氏走上前，半拽半拖把梅氏扶回了椅子上。 房氏说：“五弟妹冷静一些，若你太激动，我瞧着你今日就要难产了。” 房氏说的虽是真话，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彻底的变了味。 “难产？”梅氏怒火冲天，“你也在跟着一个疯子胡说？” 房氏冷冷的说，“那你问陆逊大夫不就知道了？” 陆逊从角落里站了出来，对着梅氏行礼后才开口，“含霜没有疯，她会扮疯是因为太多的事情。她说的话我虽不能证明真假，可我敢对天发誓，含霜小姐绝对没有疯病。” “至于太太你……”陆逊说，“我虽没有替你扶脉，可我从你的气色和食欲上，都能猜出你这胎象的确是不稳。有身孕之人，应该忌口，若我没猜错的话，太太你膳食里的盐肯定放了不少吧？” “太太你还喜欢用贝类和海产……” 陆逊想了想，走到梅氏身前，“我听人说含玉小姐说太太又血虚之症，所以应该大补。” “可是一味的大补，会导致腹中胎儿太大，一旦临盆容易难产。”陆逊对梅氏说，“若我没猜错，太太一定不是什么血虚之症。” “太太你是不是坐着的时候也会感觉到头晕目眩，夜里总会睡不好，还觉得脖子僵硬。”陆逊想了想，“你小时候身子非常的单薄，月事也比常人更晚。” 陆逊的话，每一句都说的很准。 她的确喜欢用盐很重的东西。 张含玉也曾说，有身孕的人应该少用盐，但是多用竹盐却是没关系的。 梅氏头疼怎么去找上好的竹盐的时候，张含玉已经派人去解决了这件事情。 梅氏再怎么生气，也被陆逊的话吓的有些慌了：“可我用的，都是……都是竹盐啊。” “竹盐难道就不是盐了吗？这种东西，多用无益。”陆逊说，“而且太太你这病，是风燥。” 窦氏闻言，脸色煞白。 窦氏想起很久以前，景瑟就问过她这个问题，说血虚和风燥的区别是什么。 当时，她还以为景瑟只是随意问问，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景瑟早就在怀疑张含玉了。 “风燥是因为上气的缘故，所以饮食必须清淡，不然母亲和腹中的孩子，都会有极大的危险。”陆逊说，“张含玉给你吃的那些膳食，可曾清淡？” 梅氏身边的老嬷嬷差点哭了起来，“太太，含玉姑娘给你吃的，都是大荤的东西啊！” 景瑟看着景姚氏，缓缓地说，“竹盐是三哥帮张含玉拿的，若是太太出事，就算查出来太太的病情，来日太太会责怪的也是三哥。” “到时候，大房和五房闹的不可开交，得利的会是谁呢？” 第138章：昔日的陷害 会是谁？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景家到了景瑟这一辈，子嗣虽称不上凋零，却也不算兴旺。 除了景笙和去世的景从武，其他三位都已经选择了从武。 身为武将，当真是生死有命。 所以只要大房和五房闹出了很大的矛盾，也代表景家从此不得安宁。 梅氏能牵扯上梅家，大房会牵扯上姚家，连窦家或许都会被连累在其中…… 若是不注意察觉，不过觉得是几家会生出小矛盾，可小矛盾累计久了便会成了大矛盾。 梅家、姚家还有景家，无论哪家在朝堂上说话，都是极有分量的。而窦家出了多位太医，又深得陛下和各宫娘娘们的信任，若窦家受了委屈起了乱子，那么他们也绝对不会视而不见。 连内宅事情都处理不好的官员，定燕帝怎么会重用？即使定燕帝信任，御史台估计也不会坐视不理。 况且，定燕帝虽然重武轻文，但是相信的却是薛家，而并非是景家。 所以张含玉只是做了简单的几件事情，就彻底的毁了几个家族往后十多年的仕途。 “你……”梅氏的确被陆逊的话吓到了，她哆哆嗦嗦的在老嬷嬷的搀扶下，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含玉怎么会害我？” “张含玉不止要害太太您，连六妹妹的事不也是她造成的？”景瑟说，“六妹妹自幼纯善，怎么会养成如今的性子，还会被毁了容貌？太太总认为这是我的错，可太太您很清楚，我什么都没有做！” 景瑟说，“六妹妹手里的药不就是张含玉给的吗？” “可是，当年的确是你要毁了你妹妹的容貌！”梅氏还在强撑，“是你！” 景笙这个时候站到了景瑟的身前，把景瑟往身后揽了揽，“这事，桐桐第无辜的！”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景笙身上。 景笙说：“因为张含玉要害桐桐，要借着六妹妹的手毁了桐桐的容貌，到时候外人议论起也是六妹妹恶毒，而不是张含玉的错。太太你为了维护六妹妹，肯定会对外传言，是桐桐要先伤害六妹妹的，所以这件事情六妹妹是无辜的。” “可是太太你忘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且你是我们的母亲。若是六妹妹和桐桐都做出一样的事情，你认为景家女眷的名声还会好吗？”景笙苦笑，“太太你肯定没想过这些吧？” “还有太太你说，当年是桐桐要毁了六妹妹的容貌，可你好好想想，是含玉先抱了六妹妹后，桐桐才接过去的。当时一屋子的人，桐桐年纪也那么小，怎么动手脚？” “做这件事情的人，是张含玉！” 景笙说完后，又走到门前唤了一个人走进来。 一个身子单薄的小丫鬟和一个老嬷嬷走了进来。 梅氏瞬间就认出来了，这是伺候在张含玉身边的兰草和刘氏。 刘氏因为擅长煲汤，曾被张含玉送到梅氏身边伺候了一阵子，后来在景钟的容貌好了之后，刘氏就回了张含玉身边。 再后来张含玉说刘氏想家了，就让刘氏离开了。 梅氏虽然记得刘氏的手艺不错，可景家的厨娘煲汤的手艺也不差，所以没多久就忘了。 “告诉太太，当年你们知道些什么吧！”景笙说，“你们老老实实的说，我会保你们平安。可若你们不老实的说，往后张含玉要怎么对你们，我可是不会插手的！” 景笙如今也不过是个青涩的少年，虽然眉目间一片隽秀，可依旧残留着几分稚嫩。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他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却没有人会质疑他的保证。 尤其是站在景笙身后的景瑟，她更是一脸错愕。 刘氏已经离开太久了，久到景瑟自己都忘记了，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虽然她也知道，兰草知道一些内幕，可都是浅薄的消息，并不能替她澄清。 这件事情过去太多年了，想要查起来太费力。 景瑟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找出当日的证人，因为她得忙着护着景家其他人。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梅氏愿意误解，就让梅氏继续误解好了。 可是她的哥哥，却不愿意让她再承担污名，费了不少力气找到了当年的证人。就如她费尽心思的去找人替哥哥洗刷冤屈，更是带了张含霜来这里帮着哥哥证明一切。 她的心里有哥哥，而哥哥也愿意护着她。 景瑟不知道为什么，她本来不觉得难受，可现在却觉得嗓子有些哽咽，有些小小的委屈。 她当年的确什么都没做，可是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尤其是父亲…… 兰草看了看身边的刘氏，想起自己在庄子上过的生不如死的日子，丝毫没有犹豫就说了：“当初奴婢和茉莉一起是最先到表小姐身边伺候的，所以奴婢只知道表小姐在太太诞下六小姐那几日一直都没睡好，更是才买了不少药材。她说这些药柴其实是拿来做药膳的，可是奴婢瞧着不像，就记了几味下来。” 兰草和茉莉都认识一点字，所以才会被派去张含玉身边伺候。 她缓缓的说出了几个药名后，又道，“她后来去探望五太太的时候，的确带了东西在身上。” “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兰草说完后，陆逊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而刘氏也接了话。 刘氏说：“这些药其实会让襁褓里的孩子不适，但是六小姐脸上的伤，其实不是用指甲划伤的。是刀子！” “这刀子，是我亲自给含玉姑娘准备的，她特意让我去找了铁铺打出来的。薄如蝉翼，又可以放在掌心之中不被人察觉。”刘氏说，“五太太你想想，若是四小姐要伤害六小姐，她的指甲怎么能划出那么大的印子呢？况且，六小姐的屋子里，是没有任药材的呀！” “如果太太不相信，我现在可以带太太去哪家铁铺，他们家绝对能做出当年的我给含玉姑娘买的刀子。” “肯定能！”景笙回答，“这人，我也带来了！太太要见见吗？” 第139章：含玉，跟我走吧 这个时候梅氏很清楚，见不见这个人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景笙也是知道她的想法，所以起初就没有唤这个铁匠进来。 “多一个外人知道，就有人知道景家的事。”景笙说，“钱财是不能彻底的封住一个人的嘴的。” 梅氏冷的打了个冷颤。 若是消息传出去？ 那么张含玉毁了就毁了，可是景钟怎么办？ 景钟现在已经丢失了容貌，若是名誉再不好，谁家会愿意娶景钟呢？总不能把堂堂的伯府小姐，配一个小厮或者是小秀才吧？况且或许是秀才，都不一定会娶景钟。 这些读书人骨子里比谁都傲气，即使想奉承，也不愿意听外人的指指点点。 梅氏越想越是觉得害怕，而下一刻她觉得腹中一痛。 “啊——”梅氏额头上逐渐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子，“我肚子疼！” 陆逊身为大夫多年，只是看了几眼便知道梅氏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动了胎气。 今日他会在场，也的确是怕梅氏动了胎气。 陆逊赶紧走上前替梅氏扶脉，之后更是皱着眉头对身边的人说，“来几个人帮帮我扶太太去内室躺下。” 梅氏动了胎气，而且看起来还麻烦不小。 跟在梅氏身边的老嬷嬷们更是急的团团转，若是梅氏这胎出了问题，那么往后梅氏要靠谁呢？景秉之如今本就对梅氏有了不满，会纳妾也是人之常情了。 即使不纳妾，也会不再碰梅氏。 一个没有儿子的女人，在内宅有多难站稳脚跟呢？她们比谁都清楚。 陆逊和梅氏还有一群老嬷嬷们去了内室后，外室就显得空了不少。 连一直不喜欢多管闲事的房氏都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树大招风—— 景家这棵大树，已经爬满了白蚁，若是不好好的处理，离倒塌的日子也不远了。 “我今日会唤大家来，也是想让你们都明白，景家不是牢不可破。”小姚氏缓缓的说，“我和瑞容商量过了，就在这几日把含玉送走，直接送回江南张家。” “还有，她和从安的婚事，不作数了。” 小姚氏终究没有做的太绝，没有一碗毒药拿走张含玉的性命。因为小姚氏知道，若是她真的杀了张含玉，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所以干脆放张含玉回江南，让张家去解决这件事情。 私下，她会跟张家说，软禁张含玉。 “嗯。”景姚氏也开口了，“从安和含玉的婚事就这样算了，往后，若是外人问起，就说从安和含玉不适合，我家……“ “不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生打破了本来已经平静的局面。 景瑟随着男声望去，只见景从安发髻凌乱，而身上还沾染了不少的血迹，像是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 跟在景从安身后的，还有一头长发未曾被束起的张含玉，张含玉哭的厉害，“三哥，求你别闹了。” 景从安手上的长剑还滴着血，也不知到底是砍伤了谁。 景笙下意识把景瑟往身后一护，丝毫没想起自己的手脚并不怎么利索，也没什么防身的武器在手上。 “我和含玉今日就成亲，往后我的事情，也由不得母亲说了算。”景从安因为见了血，所以一身戾气，像是要和景家断裂关系一样，“你们如此污蔑她，还有良心吗？” 张含霜看着不远处的景从安，苦笑，“三少爷你说良心？你有良心吗？” “你身后的这个女人，她杀了我的父母，还让我丢了清白，把我推入了地狱！”张含霜双眼通红，“三少爷您在战场上多年，可曾见过哪些士兵是怎么对待女人的？” 张含霜几乎哭了起来，她想起她的母亲在死之前，为了保全清白，直接撞到了那些山匪的刀上，随着父亲一起走了。 而她因为力气太小，只能活活的被折磨。 那一日天很蓝，山间却弥漫了一股弄弄的血腥味，每一次午夜梦回，她都会想起那一日头顶上的天空。 明明是青天白日，却让她冷的恨不得用匕首戳进自己的胸口里，似乎唯有这样才会有半点温暖。 “你以为她喜欢你吗？你错的离谱。”张含霜讽刺的笑了笑，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手受了伤，继续说，“她只是利用你，你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个蠢货！她怎么可能看的上你？三少爷你真的以为她会嫁给你吗？不会的，她会害死你，再用你的手，害死你全部的亲人。” “三少爷你不糊涂，可你却一味的相信自己的想法，你还问良心？” “良心这种东西，你有吗？” 张含霜问了两次，她问景从安你有良心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景从安的确有松动。 可就在这个时候，张含玉突然从不远处站了起来，朝着景从安就冲了过去，“三哥，不要再为我犯错了。” 她拿起景从安的手，想要用景从安手里的长剑，捅进自己的胸口里，求一个安稳的死。 可是张含玉方才追着景从安跑了太长的路，再加上她本就是在闺阁里长大的娇弱女子，所以她这一扯只让锋利的长剑，割掉了她的一些碎发。 黑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都落下，景从安也立即恢复了理智，“你要做什么？” “含玉，你这是要让我心疼死吗？”景从安收好手里的长剑，半搂着张含玉说，“你别怕，我相信你。” “即使全天下的人不相信你，可我依旧相信你。” 景从安看了一眼远处站着人，最后咬牙说，“我现在就带含玉离开，现在她就是我景从安的妻子！” 景从安说着就要抱着张含玉走，而韩管事和杜柴也赶来了。 杜柴受了一点伤，脸色不太好，韩文昌更是气的差点拿刀砍了过去。连很久不碰武器的杜毅，都拿起了昔日的长枪。 就在这个时候景姚氏缓缓地从内室走了出来，她走到景从安的身边，对景从安说，“你今日从这里走出去，往后景家族谱上就没有你的名字了。而我，也不再是你的母亲！” 景姚氏认真的说，“你想清楚。” 第140章：姐妹反目 景姚氏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表面上看着风轻云淡，可内心却依旧觉得难受。 或许是这几日想明白了，她知道在此刻必须做出决断。 怎么可能舍得呢？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可是却也不能因为她的不舍，就让丈夫和景家都给她陪葬。 “母亲！”景从安看着景姚氏，“你为何要逼我？” 景从安没想到向来宠爱自己的母亲，居然会说出这样过分的话语。 他想不明白，为何所以景家的人都要伤害张含玉。 “母亲，当年你也是同意这门婚事的，你还说含玉知书达理，让我好好待她。”景从安几乎红了眼，低吼着说，“二哥若是还在的话，他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 “你还有脸提你二哥？”景姚氏也拔高了嗓门，“你二哥告诉你，要为一个女人忤逆你的父母吗？” “你要娶谁，我不会阻拦，哪怕你就是要娶个贱籍出生的人，只要这个孩子善良真心有你，我绝对不多言半句。”景姚氏抬起手指着张含玉说，“可她心里没你啊，从安！” “她只是在利用你，娘不愿意你被欺骗。你以为我不难受吗？我为了你，多少次怒急攻心，还差点没了性命？可是你呢？你为了一个女人，一个要害景家家破人亡的外人，你要伤你母亲的心，你要拿走你母亲的性命。”景姚氏讽刺的笑了笑，“你若是执迷不悟，我也不会再劝你了。” “我想的很明白了。”景姚氏说，“我往后，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了。” 景从安想要忍住泪意，觉得像是万箭穿心。 可是，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的娇小女子，他又不愿意真的不管张含玉。 因为景从安知道，若是他不帮张含玉的话，那么张含玉必死无疑。 她是那么倔强，也是那么固执…… 也就在这个时候，本在内室的窦氏跑了出来，她受伤沾了点点血液，看着景从安就吼：“从安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当初拿给含玉的竹盐被她拿来做什么了吗？她拿这些盐害的你五婶快要小产了。” 陆逊说，现在要用药赌。 如果梅氏饮下后，血止住了，这孩子或许能保住。 如果不能止住，孩子肯定没了。 其实这几日梅氏已经有出血的迹象，只是不多。 所以梅氏压根没放在心上…… 但是一个有身孕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便是小产的迹象。 窦氏知道梅氏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一切都要听天由命了。 “你五婶这些年对她是什么样子，你难道不清楚吗？她住的院子，还有她的吃穿用度，那样不是你五婶出手帮忙的。”窦氏几乎要哭了起来，“可是她做了什么？” “你清醒点，你怎么能为这样的女人，不要你的母亲。” “从安，你疯了吗？” 窦氏向来不喜欢插手其他房的事，更是因为知书达理，所以很少拔高了嗓门说话。 景姚氏认识窦氏多年，从未见过这个娇弱的二弟妹，对谁露出不悦的神情。 连当年窦氏小产，窦氏都没有怪过谁，只怪自己身子单薄。 也在此刻，景姚氏彻底的明白了。 这景家其实不是一盘散沙，她们的确是一家人。 “好了！”一直沉默的大姚氏终于开了口，她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被身边的嬷嬷扶着走到了前庭。 她看着院内哭成一团的张含玉和景姚氏，皱着眉头说，“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你们这都在做什么？”大姚氏看了一眼张含玉，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很快就消失了。她对景姚氏说，“含玉是当年伯爷做主留在府中的，你如今把含玉送走，让伯爷有何颜面？后宅的事虽都是你在管，可我现在也要说几句。” “含玉不用走，从安也不用走，让他们回自己的院子里，往后少出来走动。婚事年后就办，我们景家从不失信于人。” “这亲事不用大办，让我们家里亲眷知道就好，这也是对他们的惩罚。至于这些事情，我们现在知道就好了，不用告诉给伯爷听。” 大姚氏叹了一口气，“内宅的事情乱成这样，让伯爷他们知道了，不是让他们更头疼？” “前线是什么局势，你们比谁都清楚，我们现在就不要给他们添乱了。”大姚氏说完，又走到景从安身边，“好孩子，你也听听我的话，别再闹下去了。” “你是我们景家的孩子，流着我们景家的血脉，你不在府内要去哪里？你母亲也是气糊涂了，你别和她置气。” 大姚氏的一番话，让不少人都目瞪口呆，连本不想多事的房氏都看不下去了，想要开口反驳。 房氏还未来得及开口，小姚氏便反驳，“这是瑞容自己的事，我觉得姐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况且，我今日让姐姐来这里，只是想让姐姐知道如今景家的局势，而不是让姐姐来插手瑞容怎么处理这事的。” “至于含玉，我是一定要送她离开的。至于伯爷不高兴，那就让他来处置我好了，我绝无怨言。” 小姚氏站直了身子，声音沉稳，“我是景家的主母，如今伯爷不在，我说的话便等于他说的话。” “嗤——”大姚氏没忍住笑了出声。 如今她们都已经上了年纪，而若从外貌上来看，大姚氏比起小姚氏，依旧残留了几分岁月留下的美。 不知她们关系的，还会以为大姚氏其实比小姚氏小。 “你是我妹妹，我本想让着你一些，不想让你在孩子们面前丢了颜面。可你如今是非不分，还拿伯爷来压我……”大姚氏看着小姚氏讥讽的说，“姚锦心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忘记当年你是怎么嫁入景家的呢？” “若你不记得没有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你是怎么冒名顶替的！” “若不是我大度，你那个贱胚子母亲的牌位，怎么能入我姚家祠堂？” “你最好闭嘴，不然，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大姚氏句句带刺，让小姚氏的脸色煞白。 “面子？”有个低沉的男音在不远处响起，“姚锦绣，你的面子算是什么东西？” 第142章：奇怪的梦 景从安自幼性子沉闷，相比景从武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没有太多的主见。 起初，景铁铭替他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半点不情愿，却也不算高兴。 若不是后来发现张含玉如此的依赖他，他或许也不会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什么都不如二哥，在所有人的眼里，唯有二哥才是最优秀的。 “你既不愿意选，那么我替你选吧。”景铁铭转身对韩管事说，“去账房取五百两银子给从安，再带着人把他送出去。” “从此，景从安不再是我景家人，我也会和家族里的长辈说明，把他的名字从族谱上去掉。往后若是有人问起，便说他忤逆长辈，连母亲都要要挟……我景家容不下这样忤逆的东西，所以我亲自做主赶出去了。” 韩文昌虽然不喜欢景从安，可在听见景铁铭的话后，犹豫了会说，“将军，这……” “不用再劝。”景铁铭挥了挥手，“烂入骨子里的东西，救不了。” 韩文昌叹了一口气：“是！属下这就去办。” 景从安看着景铁铭，终究没有挪动脚步，“祖父，我……” “你应该唤我一声长宁伯，我不是你的祖父。”景铁铭说，“你想要带走含玉？这是不可能的。若你要再闹下去，我现在就杀了她。” 景从安翕了翕唇，目光落在一侧的张含玉身上。 他从之前身边小厮的带来的口信里得知，如今张含玉要被景家人赶回江南，说是张含玉如今身子单薄，只剩下一口气了。 景从安心急如焚，他和杜柴动了手，在伤了不少人后，才抢到了一匹马跑了回来。 他握着长剑杀到府中，把张含玉救了出来。 他想，一定要带张含玉走。 结果他终究没有做到，他觉得自己太没有用了。 “啊——”就在这个时候，景铁铭拔出长剑，毫不犹豫的用剑戳到了景从安身边小厮的胸口里。 小厮还未反应过来，就瞬间倒在了地上。 他下手极狠极准，直接朝着胸口上去的。 “往后，谁敢吃里爬外，这就是他的下场。”景铁铭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下人们，又说，“你们的身契，都在我景家，能左右你们生死的人也是我。往后嘴闭紧一些，主子们轮不到你们议论。” 他话音一落，周围的下人们都跪了下来。 这些年，景铁铭从没有太插手内宅的事情，他骨子里有着那么一点大男人主义，认为男儿不该插手女子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清醒了。 这些在内宅里的女人们，其实有的时候，比战场上的敌军还要可怕。 景从安不再说什么，被韩文昌带了出去。而张含玉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张含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处境会变成这样。她想即使再糟糕，也不过是景从安和她成亲，然后把她带离景家。况且，她明明和大姚氏说了，若是大姚氏不帮她，她就把当年知晓的事情说出来。 明明一切都在她的盘算之中，可为什么景铁铭会回来了？ 不应该的呀！ 景铁铭的脚程也太快了。 “把含玉带下去，软禁在她的院子里。”景铁铭说完后，张含玉却没有再反抗。 她很清楚自己再反抗也没有意义，若是在此时把大姚氏的事情揭破，来日的她想要再离开，怕是更难了。 而且景铁铭现在没有杀她，肯定不是顾念什么旧情，而是想要从她的身上得到某种利益。 只要她有利用的价值，那么她就是安全的。 等前庭再一次安静后，陆逊才从屋内走了出来，他同景铁铭说梅氏这胎他费了不少力气，现在终究是保住了，可不代表这孩子不会胎死腹中。 张含玉让梅氏用了太多不该用的东西，所以这孩子只能听天由命。 陆逊说若孩子再大一些，即使早产了也能养活，可如今生下来却是一定活不了了的。 景铁铭亲自和陆逊道谢后，又让众人回屋子里歇下，留了景瑟和景笙。 景铁铭还未说话，景笙便开口了：“祖父，来日我不想继承爵位。” “大哥还在，他虽然身子单薄，可这些年却为景家做了不少事。四哥虽然一直都在战场上，可他却也不是什么鲁莽之人，也领着景家走很长的路。”景笙说，“况且，我也有自信，来日能靠着自己挣到功名。” 自古兄弟之间反目成仇，都是为了利益。 景铁铭在担心什么，景笙自然清楚。 他看的很透，而且景笙对这个所谓的爵位，当真没有留恋过。 这本就不是该属于他的东西，他不会要。 “好孩子。”景铁铭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景笙说，“是妹妹委屈了。” 景铁铭随着景笙的目光望去，在他记忆里那个瘦弱又胆怯的小姑娘，如今却变了一个模样。 景铁铭不知不觉有些失神，想起梦中曾看到的景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在回京的途中遇见了陆逊。 他这些年来在战场上厮杀，所以残留了不少病根，尤其是右边的额头时不时的疼痛，让他夜里总是睡不好。 他被这个病煎熬的厉害，曾经疼的恨不得拿刀砍掉自己的右额头。 陆逊的马车出了点事，而他帮了陆逊，作为感激陆逊给他治病。 陆逊说他这是想太多了，脑海里有诸多的压力，需要缓解。 然后他喝了陆逊准备的药，在陆逊的话语里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一日。 在睡梦中，他梦见了景家败落，他像是个一个孤魂一样，看着儿子和孙儿们被斩首。看着自己的妻子跪在宫门外，最后挥剑自尽……再看着景瑟出嫁，看着景瑟用着自己单薄的力量逐渐的扶持住景家，留下景家的最后一丝血脉。 梦中的景瑟穿着一件用暗色金线绣了牡丹的红衣，头饰华丽夺目，眉眼间一片妖娆。 只是微微抬眸，便像是能摄人心魄。 可眼前的少女—— 一身素雅的袄裙，眉眼间却是一片纯善和安宁。 景铁铭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梦境里，还是已经醒过来了。 第143章：醒来 景笙见景铁铭一直沉默不语，而是用冷冽的眼神看着景瑟，眉眼里一片迷茫。 他以为景铁铭对景瑟有了不满。 景瑟比其他的小姑娘更有主见，不愿意再扮演所谓的软弱无能，逐渐的站在了众人的眼前。 可这些能怪景瑟吗？ 这世上谁又不想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呢？ 景瑟会变成这样，说难听点是景家的长辈们无能，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没有护好她。 她所有的机智、圆滑和擅长察言观色，都是因为她的日子过的艰难，而逐渐一点点的磨炼出来的。 “祖父。”景笙下意识往景瑟身前一站，“这些事，不怪妹妹。” 景铁铭逐渐的恢复神智，梦中的一切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唯一记得便是满园的银杏叶夹杂着一些零碎的东西。 因为太过于真实，以至于他醒来的时候，还问陆逊自己是不是错了！ 陆逊倒是很惊讶他的问题，问他到底是什么错了？ 他说自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陆逊说这倒是不奇怪，因为他治景铁铭的法子是来自一个西域的小国，据说这个小国里的人擅长巫术，没准这个医治人的方法里，也带了一点属于他们的东西。 最后陆逊还说，梦再逼真也是梦，而且梦虽然是警告，可也是虚假的。 要相信的是现实里的东西。 “我没有怪她。”景铁铭说，“你这孩子倒是护你妹妹，可是你不想想，我为什么要怪她呢？” “是我没有做好，抱歉，是我愧对你们。” 景铁铭本想再和他们说一些事，可终究是太累了，只会挥了挥手让景瑟和景笙一起退下。 景瑟有些错愕的偷窥了一眼景铁铭，她总觉得祖父和之前不一样了。 祖父和大姚氏一样，从未唤过她的小字，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过是唤一句四丫头。可现在，从不喜欢低头的祖父，居然和他们说抱歉，这太不可思议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祖父会变成这样。 景瑟不解，而景笙也是一样。 兄妹两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以至于都快走到了紫薇院，景瑟才想起：“哥哥，我忘记和太太说了，我找到那日推她落水的人了，是伴雨。” 如景瑟所料，伴雨之后的确来跟张含玉辞行了，所以她才有机会抓到伴雨。 可今日的局面太乱了，梅氏差点小产，景铁铭突然回来。 景瑟本来要费不少力气才能解决的场面，因为景铁铭的回来，一切都变的顺利了。 景瑟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帮她了。 因为她要解决景家内宅的事情，终究会留下一些不好的东西，可若是景铁铭出面，一切就变的顺理成章了。 这个人像是在维护她的名誉似的。 “我也忘记同祖母说，我找到了王春儿子住在哪里了。”景笙苦笑，“不要紧，等祖父歇息好了，我们再去找他。” 景笙说：“你啊，你也好好歇息一阵子，我听人说陛下的身子已经好了，长公主怕是要入宫去见他了。” “到时候，你得陪着长公主入宫呢！” 因为定燕帝的病，所以景瑟和长公主入宫的时间拖了不少日子，若不是景笙提起，她都快要忘记去问问定燕帝的病情如何了。 “好。”景瑟笑了笑，又留下景笙一起陪自己用膳，不再去想方才莫名其妙出现的念头。 彼时，小姚氏因为景铁铭突然的归来，而有些手足无措。她如今住在主院，而景铁铭也在主院歇息，两个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小姚氏有些坐立不安，若不是周氏拦着她，她都要匆匆地收拾东西跑回南屏庄子上去了。 “老夫人！”周氏有些急了，“你在担心什么？” 小姚氏抬起头盯着周氏，“我……我怕的。” “你怕什么呢？”周氏叹了一口气，“你又没有做错什么？若不是你拦着西院老夫人，现在被活活气死的人，就是大太太了。” “大太太虽也是姚家的人，可她这些年对景家也是掏心掏肺的，如今为了维护这个家，甚至连孩子都不要了。”周氏说，“你没有做错，即使伯爷要怪罪你，你也要告诉他你没有做错。” “再说了，我瞧着伯爷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今日不都说了吗？” 周氏犹豫了一会才开口，“他说，他当年娶西院老夫人，是错的。” “老夫人我和你说句贴心的话，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心里想的是你配不上伯爷。可是老夫人你好好的想想，若是伯爷心里没你，为何族谱上只有你的名字，而没有西院老夫人的名字？”周氏无奈，“你别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最后把这些秘密和委屈，带到地下去。” “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都半截身子……” 周氏没有说完，而小姚氏却听明白了周氏话里的意思。 如今的小姚氏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有几年的盼头呢？ 若她再一味的躲避下去，怕是心里的想法，景铁铭这辈子都不知道了。 “老夫人你还未用晚膳吧？”周氏说，“你和伯爷一起用吧，有什么事情，好好的说。” 小姚氏没有答应周氏的提议，也没反驳。 倒是入了夜后，景铁铭亲自吩咐了厨房准备膳食，说要和小姚氏一起用。 “七娘。”景铁铭坐在不远处对小姚氏招了招手，“你过来。” 小姚氏有些不安的朝着景铁铭走去。 屋内的光线不似白日那般明亮，温和的烛火光洒在景铁铭身上，那张常年不露出息怒的容颜，倒是意外的多了几分温和。 他很少会笑，像是已经忘记了笑的是什么样子。 总是一个人，冷冷的宛若冬日里的寒雪。 “七娘。”等小姚氏坐下后，景铁铭才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小姚氏，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小姚氏被景铁铭的话吓的瞪圆了眼，本来浑浊的眼神也变得瞬间清明。 她有些紧张，也有些慌乱，“伯爷，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 第144章：所有的误解 岁月可以改变很多，例如一个人的容貌和一人的性子。 景铁铭年幼的时候，看着家族败落，看着父母惨死，最后偌大的景家只剩下他这么一个人。 最可笑的是，他那引以为傲的爱情，到了最后终究是把他抛弃了。 景家乃是百年将门，世代忠良，却没有什么好结果。 他何尝不恨，又何尝不怨？ 可是景铁铭这些年来无论心里有多么的不甘心，终究是没有背叛大燕，也没有背叛这大燕的百姓。 这一切，都是另一个人的存在。 “七娘。”景铁铭眼神黯淡，“这些年你有没有怨过我？可是七娘，我怨过你。” 小姚氏有些坐立不安，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景铁铭，像是歇下了所有的防备，把最柔软的一面展现给她看。 小姚氏的骨子里是自卑的，幼年的那些鞭子的伤痛，让她学会了温顺、谦和。 “当年我知道你不是锦绣的时候，我其实心里虽然有那么一点失落，可却没有后悔过这门亲事。”景铁铭说，“我在战场三年，我每一日都想告诉自己，我必须要活着，我必须要风风光光的回来，因为京城里还有人在等我。” 也是因为小姚氏，景铁铭心里即使满腔怨恨，他也没有把这些不满发泄到身边的人和无辜的百姓身上。 那时的他，多想拉上几个城池的人给他景家陪葬啊！ 善被欺，那么他就恶毒到底。 是小姚氏让他守住了心里最后的那么一点善意。 “我还记得我回来的那天。”景铁铭说，“你就坐在廊下绣花，在看到我的时候，吓的哭了。” 小姚氏听景铁铭提起那一日，露出苦涩的笑，“我不是被吓哭了，我看到你安稳的回来，是开心的哭了。” 那一日风轻云淡阳光明媚，小姚氏梳着一个妇人的发髻坐在廊下，薄弱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照的她的面容宛若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 她抬眼的时候，景铁铭虽有失落，可更多的是喜悦。 这个世上，终究是有人没有放弃他，陪在他的身边。 “七娘，我很多时候都在想，若是当年我没有和你赌气，没有瞒着你那些事，是不是我们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了。”景铁铭苦笑，“我眼看就是要入土的人了，我不想再和你赌气下去了。” 小姚氏闻言，眼眶就红了。 她从未和景铁铭赌气过，她觉得自己能嫁给景铁铭，是自己这被辈子遇见的最大的幸运。 “我没和你赌气。”小姚氏想起了周氏的话，终于说出了那句，“我能嫁给你，我很开心，也从未后悔过。” “即使你娶了姐姐，又纳了包家妹妹，我也从未觉得你是做错了。”小姚氏说，“可是，我还是有点在意。” 她明明不该是心胸狭义的人，她明明应该大度，而不是做出善妒的样子，“我在想，当初若是姐姐嫁给你，你是不是更开心一些？” “胡说！”景铁铭打算了她的话，“我为什么娶你姐姐，你心里难道一点也不清楚吗？” “你跪在我的面前求我娶她，你还和陈家……”景铁铭说着就红了眼眶，他撇过头去不再看小姚氏，“你明明知道我在意你，你却还和陈泰安有来往。” “我那时在想，是不是当年若不是她们逼你嫁来景家，你就会和陈泰安在一起了。” 小姚氏突然迷茫了，“陈泰安？他是谁。” 景铁铭被小姚氏的话气的目瞪口呆，他又转回头盯着小姚氏，“就是陈二爷的表哥。” “可……”小姚氏更是糊涂了，“我见过他吗？” 景铁铭这个时候才明白，在自己心里几十年的刺，原来不过是别人故意放在他心上的。 “我不认识陈泰安。”小姚氏想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倒是远远的见过一次陈二爷。” “不过我们没有说话，因为男女有别，而且哪会大太太也不喜欢我们和外男接触。”小姚氏说，“伯爷你说，若不是她们逼我，我会和陈泰安在一起？怎么会呢，我……” “我听大太太说过，她本来想把我配给温家的做小妾。” “我……我只是庶女。” 小姚氏说到这里，眼里带了几分自嘲，“其实我还感激大太太，若不是她让我来景家，我这辈子即使烧无数高香，也不能嫁给你。” 小姚氏说着就哭了起来，“我怎么配的上你。” 景铁铭说不心疼，其实都是假的。 “七娘。”景铁铭握住了小姚氏的手，他掌心的手已经不似昔日那般柔软，小姚氏因为常年在庄子上做事，手掌上还残留了不少的茧子，“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有足够的相信你。可是七娘，我是真的害怕了。” “当年景家的事你也知道，其实这并不是外面说的那么简单，我父母和哥哥们会死，是因为被人背叛。而我差点死在牢狱里，也是因为有人背叛。因为这样，我养成了多疑的性子，他们说什么，我就会去怀疑，也不敢直接来问你。尤其是在你跪下求我娶锦绣的时候，我是真的以为，你是不愿意嫁给我，你的心里有其他人的。” “我糊涂，我对不起你。” “但是我会娶锦绣，其一的确是想和你赌气，其二我也是想护着你。” “所有人都以为我喜欢的是锦绣，锦绣才是我的软肋。其实不是，我的软肋，唯有你和这大燕的百姓。” “还有包氏，我和她……我和她其实没什么的。” 景铁铭握着小姚氏的手又紧了紧，“我表面上纳了包氏为妾，其实是想保住她腹中孩子的。她我曾欠了她丈夫一个大恩，所以必须用这样的办法保住她。” “我没有和你说，并不是因为不相信你。”景铁铭苦笑，“有些事情你知道了真相未必是好，而且你不知道真相，也代表来日你会更安全。” “七娘，这些年我错的离谱。”景铁铭眼眶也红了起来，眼角似有泪光闪烁，“七娘，我知道错了，你别离开我。” 第145章：出乎意料的顺利 小姚氏闻言，当即哭的稀里哗啦。 即使太太和姨娘还有女先生都告诉她，做为女子一定要知书达理，温柔谦卑。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就要从夫。 无论夫君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所以他们纳妾也好，找无数的通房也罢，为的都是家族的枝叶。她们不过是仰仗着男子生存的东西，不能有半句怨言。 可道理明白的再多，鞭子挨的再多，小姚氏有的时候还是会有那么一点难过。 但是很快，她又会告诉自己，已经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该知足了。 在此时，景铁铭说出这些话后，小姚氏把多年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 她的哭用力，而景铁铭一直沉默着，从袖口里拿出帕子，有些笨拙的替她擦拭眼泪。 他们都不再年少，也被时间磨平了性子上的冲动，如今把一切摊开说后，似乎就不会再有什么隔阂了。 小姚氏哭了一阵子后逐渐的冷静了下来，她开始和景铁铭说这些年，她从未敢讲的话。 她说当初她会跟景铁铭下跪，求景铁铭娶姚锦绣，是因为大太太告诉她，若是她不这样做，她母亲的牌位就要被丢出去，连她母亲的尸骨也要被挖出来丢去乱葬岗。大太太还说，若是她敢和景铁铭说，景铁铭也不能插手姚家的事。最后，她那个对她一直冷淡的父亲，还低头来找了她，让她为姚家想想。 想要姚家和景家真正的捆绑在一起，必须要姚锦绣也嫁过来。 一直没有对她说过软话的亲眷们，也开始训斥她要知道感恩。 若不是她顶替了姚锦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站在这么高的位子上。 “我那时被她们说的都糊涂了，我心里又害怕又慌。”小姚氏哭着说，“直到我在院子里看见了你和姐姐站在一起，像是一对璧人一样。” “我就……” 她自卑的毛病又犯了。 “我怕你会休了我，所以才会求你娶了姐姐，这样碍于姚家的，你也不会真的休了我。”小姚氏声音哽咽，“我是糊涂了，我是糊涂了。” 如今父亲和大太太都不在了，没有人能威胁她，要对她亲生母亲如何。而且小姚氏也有了能在要姚家说话的分量，不怕姚家人的威胁。 她会拼了性命去保住母亲的坟地，也会保住身边的人。 “往后，没有人敢欺负你。”景铁铭说，“我会护着你，我再也不会让你受欺负。” 景铁铭的心都碎了，他就这么一直搂着小姚氏。 这一夜他们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夜都深了，小姚氏才因为哭的疲惫了，缓缓的睡了。 她睡的无比的安稳，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心里所有的话都说的干干净净了。 其实小姚氏敢说的这样直接，没有半点隐瞒。其一是因为景瑟曾和她提起的梦，让她真的害怕了。其二，她也想要个明白。 虽然幼年的她挨了不少打，性子被磨的像是圆润的鹅卵石。可因为有了在乎的人，这圆润的一面也生出了那么一些棱角。 如周氏所言，她都是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为什么不能说个清楚呢？ 小姚氏的心里终究是感激景瑟的 若不是景瑟，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京城里来，只会一味的逃避。 他们两个到死，都不会知道彼此的想法。 小姚氏睡着了，而景铁铭却一直没有合上眼。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的脸上洒下一层银色的薄纱。 景铁铭的性子本就沉稳疏远人，如今更是添了几分冷硬和不近人情。 他就这么一直坐着，偶尔看一眼睡在不远处的小姚氏，直到天明的时候才缓缓地站了起来，和景恒之一起去上朝了。 等小姚氏起来的时候，便有公公拿着定燕帝的圣旨来传旨了。 小姚氏被这个消息吓的有些慌乱，她匆匆的收拾好后，又领着景家的女眷一起去了前庭接旨。 定燕帝的旨意很简单，其一是肯定了景铁铭这些年的功劳，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 其二便是封小姚氏为二品诰命。 这下，不止小姚氏傻了眼，连跪在地上的景家女眷们，也有些愣住了。 定燕帝太久没有赏赐过景家什么东西了，以至于所有的人都以为，定燕帝最器重的乃是薛家人，和景家没什么关系。 “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都高兴的忘记谢恩了。”来送圣旨的公公也是个和颜悦色的人，他笑着提醒小姚氏。 小姚氏才反应过来，领着女眷们谢恩。 景姚氏比小姚氏见过的场面多，她又拿了一些银子给这些公公们，还邀他们喝了茶。 等周围的人走的七七八八后，小姚氏握着圣旨依旧有些恍惚。 她想起昨夜丈夫在自己耳边说的话，手颤抖的厉害。 景铁铭的那些话不是随便说说的，他今日必定是在朝堂上说了什么，以至于圣旨下来的这么快。小姚氏即使再糊涂，也知道诰命这种东西，哪能那么轻易赏赐下来。 最重要的是景铁铭的母亲，也不过是个三品而已。 可她，却是正二品。 然而景铁铭做的不止这些，他下朝回来后，就直接让人软禁了大姚氏，还亲自去了一趟姚家。 因为担心景铁铭和姚家那边的人起了冲突，景姚氏还托人带了口信给姚家。 结果，姚家那边却是风平浪静，反而是如今大房的人来了景家，亲自和小姚氏做了保证。 说姚家绝对不会动小姚氏母亲的牌位，还和小姚氏商量着，要把小姚氏母亲的名字写进族谱里。 姚家的人变脸变的极快，这让小姚氏有些惊讶。 小姚氏之后和景瑟一起用午膳的时候，还和景瑟说，“桐桐，我这是在做梦吗？” “祖母你在想什么呢，这不是梦。”景瑟也觉得一切顺利的太奇怪，像是在安慰小姚氏，也像是在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景瑟完全想不明白，景铁铭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如此的清楚局势。 若不是景铁铭流露出来的情绪和神情依旧和从前一样，而景瑟也试探着从小姚氏的嘴里知道了一些事情，她都快要怀疑自己的祖父和自己一样，重新活过一次了。 景瑟觉得，这一切太奇怪了…… 不过，景瑟也没有太多的机会去考虑这些问题，因为长公主那边传了话过来，说在三日后会有人来接景瑟入宫。 第146章：病愈 定燕帝这一病，便有一些日子了。 他这病来的怪异，更像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宫里的消息常人一般打听不到，而太医们的嘴也上了锁，想要知道真相就得靠自己去看和猜。 白府来人接景瑟的时候，一起来的还有白睢身边的贴身小厮。 这段日子白睢像是记起了景瑟和景笙的存在，时不时会送一些东西过来，尤其是送过来的点心，几乎没有重样过。 私下，景姚氏和窦氏还有小姚氏说，如今白睢的动作有些奇怪，会不会是有其他的想法。 景姚氏的话没有说明，可小姚氏和窦氏却猜了出来。 当年，白素梅还在世的时候，就曾玩笑似的说了一句，若是腹中的孩子是个女儿，就让这个孩子给白睢当媳妇。 这是一句笑言，可是难保白睢不当真。 白睢向来听白素梅的话，更是视大不了自己多少的白素梅为亲人，所以景姚氏心里终究是有点疙瘩。 白睢不是什么良配。 且不说白睢如今做的事基本都见不了光，就拿定燕帝那喜怒无常的性子来说，黑云卫所能存在多久，都是个未知数。 让景瑟嫁给白睢这样的人，景姚氏自然不愿意。 “桐桐知道这事吗？”窦氏问，“我瞧着不如把渊哥儿和桐桐的亲事先定下来吧。” 小姚氏和窦氏都很喜欢窦渊，小姚氏私下还同景铁铭提起过，景铁铭闻言只是说，窦家的人都不错，但是这件事情还是得景瑟自己点头。 他当年答应过白素梅，景瑟的亲事他能插手，但是却不能忤逆景瑟的意思。 “伯爷的意思是，再等等。”小姚氏说，“桐桐如今还未及笄呢。” 窦氏有些急了，“这选夫婿自然是要提前几年就看好，若是及笄了再选，哪里来得及？况且我家渊哥儿虽然不如笙哥儿聪慧，却是一个可靠的。” “前些几日，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窦氏说，“我让二堂嫂拒了，可……” 可总不能一直拖着。 若是景瑟及笄了选了别的人家，那么她还有什么颜面去同窦家人解释。 她的确心疼景瑟这个孩子，却不能为了照顾景瑟，坑了窦渊的姻缘。 “这样吧。”小姚氏想了想，“等这次桐桐从宫里回来，我就和她说说渊哥儿的事情。” 其实小姚氏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景瑟约摸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那一日景瑟说，理应唤窦渊一声哥哥，显然是在疏远。 可她觉得自己真的不太聪明，完全想不明白景瑟到底是哪里不满窦渊…… 虽然嫁过去属于低嫁，可却能过平稳安宁的一生，又有什么不好呢？ 小姚氏想着，便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她不想自己最喜欢的孙女和自己一样，糊糊涂涂的过了一辈子，到了快死的时候才和丈夫说明白一切。 太迟了，也太晚了。 彼时，景瑟已经到了白府，和长公主一起用了早膳。 长公主在见到景瑟的时候，那双细长的眼微微敛起，她想了想才吩咐身边的嬷嬷，说给景瑟换一身裙子。 “小姑娘就应该穿的鲜艳点的，穿这么素做什么。”长公主犹豫了会，才开口，“就拿我放在柜子里那件，桃红色的裙子。” 老嬷嬷先是瞪圆了眼，后来才默不作声的领着景瑟去换了衣衫。 景瑟觉得怪异，却没有反驳长公主的话。 在她的记忆里，长公主当真不喜欢她，甚至还当着景笙的面，似试探的问，“当年真的没抱错？” 长公主对景瑟的容貌颇有怨言，她似乎很不能理解，为什么白素梅和景秉之都长的不错，连带同胞哥哥景笙都是数一数二的容貌，可景瑟却——难以入目。 容貌虽然端正，可是肤色暗沉没有半点血色，脸上的痘印即使用了厚厚的脂粉都掩盖不住。因为身子太单薄，所以胸前更是什么都没有，宛若男子。 最重要的是，景瑟常年用药，所以无论何时身上似乎都沾染着一股药味。 长公主不喜欢闻这个味道，所以见景瑟的次数屈指可数。 长公主也和人抱怨过，说：“自从素梅不在了，这孩子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似的，越来越……她真的是辜负了我的期待。” 景瑟那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觉得奇怪。 其实母亲在的时候，长公主对她还是很宠爱的。她曾以为是因为母亲不在了，所以长公主对她才会疏远，可后来又觉得不是这样的。 她想不明白，总觉得是一个谜团。 母亲为何要让柳妈妈在她身边，日日在她的膳食里动手脚。 以母亲的聪慧难道不知道，像柳妈妈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可靠，最后不惜毁了她的容貌吗？ 景瑟想不明白，等换好了衣衫后，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更是迷茫了。 镜中的少女肤若凝脂，眼下那颗红色的泪痣，更是显得婉约。 只是这张脸还未彻底的褪去稚气，和前世的她并不太相似。 “四小姐长的真好看。”老嬷嬷看着景瑟，笑了笑，“四小姐和梅姑娘一样好看。” 景瑟在此时终于想起来了，为何自己会觉得奇怪，会觉得如今的自己有些熟悉。 她记得母亲的画像里，就曾穿着过这样的裙子，坐在荷花池子前。 她的眉眼里残留了几分母亲的模样…… “好了吗？”长公主进屋后，看着景瑟的装扮十分满意，“走吧。” 景瑟被老嬷嬷们半推着上了马车，这一路上长公主没有再说什么，脸上却多了几分笑意。 等进了宫门后，景瑟跟在长公主的身后，远远的看见了钟明玉朝着她走了过来。 钟明玉这些日子不知是不是病了，身子比从前消瘦了不少。从前看似有些圆润的她，此时居然有了一些轮廓。 “桐桐。”钟明玉在和长公主行礼后，便走上前和景瑟说，“我听父亲说，你会跟着长公主一起入宫，看来我没有听错。” 长公主对钟明玉笑了笑，“既然你们难得见一面，那就去御花园里赏会花吧。” 出奇的是长公主没有带景瑟先去见定燕帝，而是让钟明玉领着景瑟在宫里走走。 第147章：你要记得 钟明玉丝毫没有发现那里有不对的地方，她巴不得赶紧拽着景瑟说话。 这段日子，她其实一直都想去景家走动的，但是听说景姚氏大病，连陆逊大夫都前去帮忙扶脉的时候，她又怕会打扰到景瑟，所以除了送些东西过去外，便没有去府中探望。 “多谢长公主。”钟明玉笑了起来，“我一定会带着桐桐多看看的。” 长公主点了点头，吩咐了几个贴身的小丫鬟跟在景瑟身边伺候，便转身朝着御书房走去。 景瑟虽然知道有些怪异，却依旧没有主动说给钟明玉听。 钟明玉主动挽着景瑟的说，眉眼里噙着笑，“桐桐，你今日真好看。” “是吗？”景瑟转移话题，“我记得你曾说，你最不喜欢入宫了。今日你会主动入宫来赴宴，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钟明玉被钟老爷子宠坏了，有些无法无天。 钟明玉十分不适应宫中的礼仪，每次都和景瑟抱怨入宫像是被束缚住了一样。 定燕帝身子好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邀了不少人入宫一起用膳，说是替长公主之前寿辰上的事除除晦气。 定燕帝这一句话，也等于在告诉所有人，方家的事到此为止。 方晓梦到底是死于谁的手，已经不重要了。 方家那边也像是认了命似的，没有再闹腾出什么动静，反而是汝阳郡主，据说被关了好一阵子的禁闭。 “嗯。”钟明玉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人，压低了声音，“我听人说，永乐公主也会入宫。” 景瑟惊的握着钟明玉的手，提醒她，“这可是在宫里，你还去见……” 见不该见的人吗？ 那个人再优秀，再让钟明玉注意，也不过是个面首。 “我……”钟明玉犹豫了很久，不知怎么和景瑟开口，她磨磨唧唧的说，“我想见的。” “桐桐，怎么办，我……”钟明玉说着，眼眶就有些红了，“我不敢和外人说，更不该和外祖父说，我怕他们会认为我魔怔了。” 钟明玉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这个人不是我想找的，可……他们长的有几分相似。” 景瑟被钟明玉的话说的有些糊涂了，“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七岁那年曾走丢过，我后来……”钟明玉还未来得及说，便听见不远处响起了一阵少女们的笑声。 定燕帝今日邀了不少人赴宴，此时的御花园内自然格外的热闹。 钟明玉嫌这些人太吵，只能拽着景瑟就朝着另一条小径走向了另一边。 景瑟前世入宫的次数不少，却从不知道御花园这边有一条这样的小径。 这条小径显然没什人走动，又窄又不平坦，钟明玉因为走的太急，所以拽着景瑟的力气也不小，导致景瑟没看清楚路。 “啊——”景瑟低呼了一声，皱着眉头不再发言。 钟明玉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鲁莽，“怎么了？是不是扭伤了？” 她赶紧扶着景瑟找了个干净的地坐下后，又想要去褪下景瑟的鞋袜看看，景瑟赶紧阻止了她。 “我没事，是小伤。”景瑟说，“等会就好了。” “你骗谁呢，怎么等会就能好？”钟明玉站了起来，一脸自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些药酒过来。” 钟明玉说完也不给景瑟拒绝的机会，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 景瑟目瞪口呆，有些无奈。 然而不过片刻，外面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救命——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景瑟想起方才那阵吵闹的声音，下意识皱了皱眉。 她若是不插手这件事，那么长公主身边的小丫鬟们，肯定会同长公主讲。可她若插手——也帮不了什么。 景瑟想了想才对身边的小丫鬟们说：“你们快过去看看，我在这里没事的。” 小丫鬟们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碍于景瑟的吩咐，只能朝着不远处的池塘跑去。 此时已经入了秋，落水之后即使救了上来，怕也得养不少日子。 景瑟让闻小月跟着小丫鬟们一起去了，她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池塘那边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景瑟和他们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那边的动静。 她抬起眼，看了看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有身后的一座假山。 这里倒是偏僻，是个能藏人的地。 她想离开，可又怕钟明玉回来找自己，只能在原地这么一直等着。 景瑟揉了揉脚腕，犹豫着还是想前去看看。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身后有了动静。 景瑟下意识便站了起来，转身盯着身后不远处发出声音的地方，问道：“是谁？” “是我！”只见裴长庚穿着一件暗色的衣衫，披着灰色的斗篷，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他的声音里还带了几分睡意的朦胧，语气极淡。 四周是那么寂静，她可以清楚的听见他轻微的脚步声。眼前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姿容秀丽出类拔萃。因为刚刚睡醒，那双眼像是被山涧的清泉冲刷过一样，清澈又空灵。 她怎么就差点忘了，这个人总是能找到安静的地方睡觉，每次出现的时候，都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见过良国公。”景瑟对着裴长庚行了礼，“是我吵到你了吗？” 裴长庚摇头，眼神看了看不远处，“是外面太吵了。” “四小姐这是要过去看看吗？”裴长庚想了想说，“不过我劝四小姐不要过去了。” 他说：“今日陛下宴请了不少人，各家都有太太小姐入宫。御花园比往日更热闹，若是有人落水，必定很快就会被发现。” “可是外面闹了这么久，连四小姐身边的小丫鬟都过去了，却依旧没有安静下来。我瞧着，还当真有些奇怪。” 裴长庚不笑的时候，神情看着颇有几分阴冷，“四小姐过去也不能做什么，不如不去的好。” 景瑟没想到，裴长庚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就想清楚了外面的局势。 景瑟的确没想过要插手，因为这件事情也并不是她能说了算。 但是裴长庚的提醒，却是出于好意。 “多谢良国公提醒。”景瑟说，“今日的恩情，我会记住的。” 裴长庚点了点头，却笑了起来，“嗯，你要记着。” 第148章：所谓深情 景瑟听了这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的确是一句久违的话。 前世她欠了裴长庚良多，总是敷衍着说会报答他的恩情，他偶尔也会应和一声，让她好好的记着。 明明他做的那些事不求回报，说的时候也漫不经心，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景瑟却觉得高兴。 “我向来言出必行。”景瑟应了一句。 裴长庚却是挑了挑眉，因为逐渐清醒的关系，那双眼亮亮的，“言出必行？” 他的一句反问让景瑟顿时没了底气，她还当真做不到言出必行，尤其是对裴长庚。 像是知道这个人会对自己纵容似的，做事有些肆无忌惮。 她赶紧转移话题，“良国公方才来这里，可曾看见过什么人？” 敢在御花园内闹事的人，肯定不是个善类。 而且这件事情如裴长庚所言的那样，透着一丝怪异。 “你想问我来的人是谁吗？”裴长庚想了想才回答，“应该是汝阳王府的人。” 景瑟都愣住了，“汝阳郡主？” 她记得因为汝阳郡主在白府闹出的事情，汝阳王明明都把汝阳郡主关在府内了，怎么现在汝阳郡主又出现在宫里了？ 很快，景瑟便明白汝阳郡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 因为——裴长庚。 都说红颜祸水，而眼前这个容貌清俊的少年，也像是祸水似的存在。 似枝头梨花，又似月下青竹。 “我瞧着你还是离汝阳王府的人远一些。”裴长庚说，“蠢，也是会传染的。” 他说完后听见不远处急促的脚步声，又道，“钟家姑娘应该来了，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就行。一会朝着这条小路往左边一直走，就能走出去。” 裴长庚说完转身就走。 景瑟想多和他说一些话，可不知为什么明明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偏偏的钟明玉在这个时候也赶来了，她在看见景瑟站起来后，惊的低呼，“你怎么站起来了？快坐下，快坐下。” 钟明玉不知从哪里拽来了一个太医，而且手里还拿着跌打药。 钟明玉显然是急坏了，她的速度太快，连太医也有些气喘吁吁。 太医在替景瑟看过之后，便说是扭伤好好养几日，注意下饮食即可痊愈。 “你再看看。”钟明玉有些不放心，“当真是没事吗？” “景四小姐的伤势，的确是无碍的。”太医肯定的说，“只是这几日要少走动。” 钟明玉一脸歉意的看着景瑟，“桐桐，对不起。” “没事。”景瑟对钟明玉笑了笑，“太医都说是小伤了，那自然是无碍了。倒是外面，怎么回事？” 她故作不知，而钟明玉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方家的小姐落水了。” 方家？ 方家最夺目的小姐方晓梦已经死在了长公主的寿宴上了，那么今日来赴宴的人，会是谁呢？ “多谢太医了。”钟明玉起身对太医说完谢谢后，便扶着景瑟朝外走去。 景瑟立即开口，“外面这会已经乱成一团了，我们去也帮不上什么，不如往另一条小路走出去吧。” 钟明玉本就担心景瑟的伤口，想着外面的破事，心里更是烦了，“好。” 钟明玉留了个小丫鬟在这里等其他人，她扶着景瑟朝着长公主的寝宫走去，路上和景瑟说，“方家那边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今日硬是把这个十一小姐送进宫来。据说这个十一小姐还拿了一把瑟，要给陛下演奏什么……” 钟明玉对乐器并没有什么兴趣，她不愿意学，钟老爷子也不强迫她。 所以钟明玉压根记不住什么曲子，只是能简单的认识一些乐器。 “瑟？”景瑟有些愣住，“十一小姐会瑟？” “会啊！”钟明玉回答，“方晓梦会琴，据说这方晓琴的瑟也不错。可是谁知道呢？” “对我来说，再好听的琴瑟声，也会让我心烦。” 景瑟笑出了声，“钟老爷还当真是疼你。” “嗯。”钟明玉倒是没有反驳景瑟的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景瑟，“桐桐，我记得你也会琴？” 景瑟笑容有一瞬僵住，她垂下头让人看不清楚她的情绪，“学过，但是怎么也弹不好，所以后来干脆没学了。” 她对钟明玉撒了谎。 前世的她在这个年纪，的确不通晓音律。 可是后来为了复仇，才开始逐渐学习琴瑟…… 她会学，也是因为定燕帝喜欢。 也是在后来她才知道，母亲擅长弹瑟，明明只能瑟只能发出空泛单薄的音，可在母亲的弹奏下却能无比的美妙，仿若。 所以柳妈妈曾很遗憾，她不似母亲。 等景瑟真的能弹一手好琴瑟的时候，柳妈妈不在了，长公主不在了，许多人都不在了。 “不学也好。”钟明玉倒是没有发现景瑟的欺骗，缓缓的说，“学这个太难了。” 她越说越来劲，“我听外祖父说，当年……” 钟明玉看了看周围，见跟在身后的丫鬟都是自己身边的，便安心的继续说，“当年那位无垢皇后，可是非常擅长琴的。” “陛下应该是很喜欢这位皇后娘娘吧，所以无论太子做错什么，他都……没有太多的责怪。” 可是太子的确是太无能了，而太孙虽然年纪已经可以继承大统，可却没有太多的依靠。 再加上朝堂上的文臣们，对这位皇后终究有太多的不满，认为太子或者太孙继承皇位，会让皇室的血脉不干净，所以一直都在劝定燕帝慎重。 景瑟知道，定燕帝其实也没有传言里的那么深情。 若真的深情，定燕帝就不会灭了本就奄奄一息的大楚，更不会逼的这位皇后从城墙上跳了下来。 什么深情？什么执念？ 在男人的眼里，唯有权利才是永恒。 爱或许是爱的，可是和权利比什么，当真算不了什么。 但是景瑟也从钟明玉的话语里察觉出一些事情。 现在这位定燕帝，似乎还想要扮演所谓的深情。 再加上前世定燕帝对她的一些纵容，这让景瑟开始怀疑，长公主带她入宫的真正原因了。 ：。： 第149章：影子 在景瑟的记忆里，定燕帝的确是喜欢这位皇后的，可因为大臣们的不满和陈太后的反对，所以这位皇后在宫里也没留下什么东西。 据说在定燕帝的寝殿里，残留了这位皇后的最后一张画像。 可是前世景瑟并没有见过，所以也不知道这位皇后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今日好好歇息下。”钟明玉扶着景瑟到了长公主的寝殿后，立即有小宫女和老嬷嬷们迎了出来，“我晚些来看你。” 钟明玉离开的太久，而宫里又不是在钟府，所以她即使胆大，也不敢乱走。 她现在得赶紧回去，免得姨母担心。 钟明玉出现的匆匆，离开的也匆匆。 因为今日的意外的确太多，钟明玉到离开也没有说出心里的事给景瑟听。 不过景瑟倒是根据钟明玉的话，猜测出了几分。 钟明玉七岁那年曾不小心走丢这件事情，她是不知道的。 但是后来她倒是听母亲提起过，钟家小姐身子不适，一直在家养病的事情。 那一年的大雪很大，母亲怜惜城外的百姓被冻死和饿死，就带着她一起出城去施粥。但是因为雪太大了，她们的马车陷在雪地里难以行走，后来她们不得不在钟家的庄子上留宿了一晚，最后还是钟家的管事派了马车送她们回去。 在回来的途中，景瑟倒是瞧见了一些流民。 她还隐隐约约姐的有个孩子，小小的又漆黑，一脸警惕的躲在远处。 那孩子又小又瘦，身上还有不少血液。 景瑟当时还和母亲说，瞧着这个孩子可怜，拿了一些水和吃食给这个孩子，她瞒着母亲还给了这个孩子一些银子。 等回来的时候，母亲还说，让她往后要小心些，若是受了风寒，怕是要和钟家小姐一样，在家里养病了。 如今想起来，若是钟明玉七岁那年走丢，被人救了的话，那么钟明玉必定会对这个人念念不忘。 钟明玉比景瑟大不了几岁，在少女的眼里，有的时候感激也会变成另一种情愫。 景瑟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总是少了什么关键的地方。 前世的钟明玉过的并不比她好多少，钟明玉先是被人利用，在钟家要败落的时候，才开始慢慢的转变性子。后来，还养了不少面首。 在钟明玉死的时候，她给景瑟了留了不少人，还嘱咐景瑟，“不要相信救你的人，也不要相信爱你的人，都是骗子。” “男人欺骗人的时候，比女人可怕多了。”钟明玉说，“桐桐，你谁也不要相信，只相信你自己最好。” 钟明玉为了复仇，活活的熬跨了自己，死的时候也不过三十岁。 也是因为有了钟明玉的帮助，景瑟后来才会走的那么顺利。 或许是因为钟明玉说的时候，面目太过于狰狞，以至于景瑟当真是谁也不想去相信了。 若不是裴长庚—— 她是不会愿意去试着相信人的。 景瑟坐在屋内想了许久，直到长公主回来了。 长公主回来的时候一脸笑意，像是知道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样。 可在听闻景瑟受了伤后，长公主皱眉：“伤到哪里了？” “说是扭伤。”老嬷嬷回答，“钟家小姐说是她的错，老奴瞧着怕也是。” “钟家小姐行事向来莽撞，四小姐又不得不应付她，这才会扭伤了脚。”老嬷嬷继续说，“还有，方才御花园那边，汝阳郡主和方家十一小姐发生了争执。” “怎么又是汝阳王府的人？”长公主说，“十一？方晓琴？” 老嬷嬷像是一点也不意外长公主知道方家十一小姐这个人，“嗯。说是十一小姐先动手打了汝阳郡主，这一推一拉就把自己给摔到池子里了。” “不过好在是救上了，就是十一小姐这一摔，不止被石子划伤了脸，连手也……”老嬷嬷有些可惜的叹了一口气，“这几个月怕是不能碰瑟了。” 长公主捧起茶盏，略微思索了一会，“不能碰就不能碰吧，方家原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这次，若不是方家这位二太太一直求我，我怎么会让他们送人进来。” “当年，我也是看好晓琴的，可哪里知道她们自作主张，把方晓梦给抬了起来。”长公主冷笑，“不识抬举的东西。” 老嬷嬷回答，“那方家那边？” “这事只有贵妃娘娘们做主，我瞧着梅家那位不就挺喜欢管事的么，让她来操心就好了。”长公主想了想，“方晓琴这一折腾，怕是不能碰瑟了。” “我记得她那把瑟是当年素梅的？拿回来吧。”长公主说，“暴遣天物。” 老嬷嬷点头，“老奴这就去办。” “再送一些赏赐过去，等贵妃娘娘处理好，就把她送出宫里去吧。”长公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往后方家的人要见我，直接拒了。” 老嬷嬷说，“老奴知道了，哪这瑟？”“ “给桐桐送去吧，这本就是她母亲的东西。”长公主不知想到了什么，模模糊糊的说了一句，“还好伤到的是脚而不是手。” 老嬷嬷听到了，却没有说什么，反而是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长公主又请了一位太医来了寝殿里帮景瑟看伤势，再一次听到太医说景瑟的扭伤不严重的时候，才算是彻底的安了心。 “往后你和钟家的人走远一些。”长公主有些不悦，“这次会伤到脚，下次谁知会伤到哪里？” 景瑟笑着说，“多谢长公主关怀，这次其实也不怪明玉，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还替她说话？”长公主有些无奈，“你这孩子的脾气，倒是像你母亲，太善良了。” “太善良可不是什么好事！”长公主说，“我这次入宫发现了一把你母亲留下的瑟，你母亲从前倒是很喜欢，我瞧着不如拿给你吧。” “你母亲擅长琴瑟，桐桐，你也要学起来。” “光会画画有什么用呢？女子得琴棋书画样样都懂一些。” “等晚些，我会请个乐师过来，你先跟他学学一些简单的。” 长公主倒是不给景瑟反驳的机会，“这个乐师从前也教过你的母亲呢！” ：。： 第150章：你就是傀儡（4000字） 即使白氏在世的时候，长公主对景瑟也从未和颜悦色过，她看着自己的样子，像是在看一件珍贵的宝物。 若是景瑟未曾见过长公主的冷漠和疏远，她一定要认为长公主把她当做了孙女在疼爱。 母亲和长公主并没有半点血脉牵连，而长公主据说对母亲也不错。 “我太笨了。”景瑟温顺的回答，“怕辜负长公主厚爱。” “你是素梅的女儿，再笨又能笨到哪里去呢？别妄自菲薄。”长公主说，“你母亲已经不在了，而哥哥又尚且年幼。我瞧着你就想起你母亲，唉，可怜的孩子。” 长公主抬起手，慈祥的抚摸着景瑟的发，“若不是长宁伯这次回来，我都想让你来白府陪我了。” 长公主的话里带了另一层意思。 她想让景瑟自己去和景铁铭说，想要来白府陪自己。 所以长公主提起了白氏，又说自己可怜景瑟。 长公主从白睢的嘴里得知，景瑟这些年在长宁伯府其实过的并不好。梅氏的刻薄，景秉之的冷漠，还有太多时候景瑟要因为景笙而隐忍，这孩子自从母亲去世后，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 对于这样的家族，景瑟又有什么会留恋的呢？ “我没有孩子，从前我把你母亲当做我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命苦去的早。”长公主的语气温和，“往后，我也会把你当做我的孙女疼爱的。” “白府很大，你若愿意过来陪我这个老婆子，我就让人把你母亲从前住的院子收拾一下。”她说，“我也没多少年了，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堂堂的长公主，自称为老婆子，身份放的极低。 换做是谁，怕是都要被她说动。 只是景瑟依旧不为所动，因为她知道长公主是想利用自己，她没有那么蠢。 “若是长公主一个人孤单了，我一定多去看你。”景瑟回避话题，“我若是去了白府……父亲会不高兴的，那时候哥哥就……” “我很感激长公主对我的厚爱，可是这些事情，我哪里能做主呢？况且，太太也会闹的。” 长公主皱眉，她不知景瑟是真的蠢，还是在和她扮演糊涂。 若是景瑟开口，她想要把景瑟养在自己身边，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可景瑟明显在婉拒，拒绝她的时候还用足了借口。 可明知道景瑟在说谎，长公主却不能责怪她什么？因为景瑟说的每一件事情都没有错，梅氏的确霸道，景笙的确没站稳脚跟…… 她只能叹一口气，退而求其次，“嗯，你多来陪陪我。” 长公主年纪的确是大了，用了午膳后就有些困了，连听说宫里的那位梅妃娘娘抓了汝阳郡主去问话，都没特意去看一眼。 然而景瑟却不能不问，所以她只能问去过池塘那边的闻小月。 “奴婢去瞧了，其实……”闻小月压低了声音，“十一小姐的脖子上，有勒痕。” 景瑟有些惊讶，“你没看错？” 闻小月略懂一些医术，不过也只是一些皮毛，所以她比常人更会去察觉那些细微的东西。 “嗯，奴婢没有看错。”闻小月说，“十一小姐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息了。还好当时太医替四小姐您看了脚伤，就去救了十一小姐。” “因为太医救治及时，所以十一小姐醒来了。可……” 闻小月压低了声音，“太医说十一小姐没什么伤，但奴婢瞧着伤的挺严重的，而且十一小姐因为落水的关系，救上来的时候衣服也落的七七八八了，就……往后想要嫁人，怕是要被说不少闲话啊！” 若闻小月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件事情便太怪异了。 汝阳郡主为何会如此的嚣张？ 即使是梅妃，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去害一个人！尤其是方家十一小姐脖子上的伤痕，即使太医说看不见，等十一小姐醒来她也会说出来的。 上一个方晓梦是被人掐死，现在这方晓琴又要被勒死…… 从表面上看去，这一切都像是汝阳郡主肆无忌惮、目无王法。 但是实际上景瑟却觉得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利用汝阳郡主，不然在这深宫之中，汝阳郡主怎么能动手的如此迅速。 “小姐，你觉得会是谁做的？”闻小月和景瑟的想法差不多。 景瑟想了想便苦笑了出来，“嗯，我已经猜出来了。” 方家前几年一直很嚣张，有不少的仇人，可汝阳王府绝对不算在内。 若一定要说这深宫之中有谁恨透了方家，那么除了白睢绝对没有第二人。 无论是在长公主府，还是在今日的御花园，都透露着白睢的影子。 白睢恨透了方家，前世他便让方家直接消失，所以现在会做出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只是景瑟没想到白睢居然和汝阳郡主走的那么近，这位汝阳郡主向来眼高于顶，怎么会愿意和黑云卫的人接触呢？景瑟想不出来，白睢到底给了汝阳郡主什么利益，以至于这个女人真的什么都不畏惧了。 景瑟琢磨了一会才说，“今晚的晚宴，还有热闹看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抱着一把瑟回来了。 “四小姐。”老嬷嬷笑了笑，“这便是从前姑娘的东西。” “这是一把上好的瑟……” 景瑟从老嬷嬷的手里接了过来，片刻之后差点苦笑了出来。 这把瑟，前世也在她的手里。 不同的是，前世是白睢送给她的。 “我眼拙，瞧不出来好不好。”景瑟笑的温和，“多谢嬷嬷了。” “四小姐您太客气了。”老嬷嬷见景瑟温顺又乖巧，又多了一嘴，“从前姑娘在的时候，总是喜欢弹瑟给长公主听，连老爷都说姑娘弹的极好。那时姑娘听了，就高兴的说要弹一辈子给长公主和老爷听。” “她说的认真，而老爷却以为姑娘是随意说说的，却不想往后老爷和长公主得空了，她就弹给他们听。再后老爷走了，留下长公主一个人。” “长公主总和我说，听见姑娘的瑟声，总觉得这日子还有点盼头。” “长公主是把姑娘当亲生孩子一样疼的，所以四小姐……长公主也疼你的。” 老嬷嬷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含着泪，似乎真的想起了往日的那些美好记忆。 景瑟配合着老嬷嬷，她垂低眼让人看不出来她的情绪，半响后才说了一句，“母亲真的很厉害，可惜我太笨了，什么都没有随她，我琴瑟都不会。从前伯府也有女先生，她们都说我手指笨拙，这辈子怕是都不能通晓音律了。” 老嬷嬷叹了一口气，“四小姐你太谦虚了，勤能补拙的。” “等四小姐学一阵子就好了。”老嬷嬷说，“姑娘不在了，往后能陪长公主的，就只有四小姐了。” “四小姐你可千万不要辜负长公主对你的好。” 无论是长公主和眼前的这个老嬷嬷，她们都恨不得白素梅的指法能附在景瑟的身上，恨不得景瑟一日就能弹出一首优美的曲子。 她们越是动之以情，景瑟就越觉得怪异。 等到了晚上宫宴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件事情。 不过今晚汝阳王府的所有人都没有出现在宴席上，方家的几位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一脸颓废。 闻小月想了想，低声和景瑟说，“她们是陪十一小姐一起入宫的。” 景瑟微微敛目，饮了一些果酒后觉得微醺。 她坐的位子离定燕帝不远，她能感受到上方带来的压迫感和注意，景瑟没有抬起头去看，到底是谁在盯着自己，反而是和长公主说自己有些醉了，要出去吹吹风。 长公主有些担心景瑟，“你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去歇息，我们还要在宫里小住几日，有的是机会见陛下。” 景瑟点了点头，“多谢长公主。” “去吧！”长公主对闻小月说，“照顾好你们家小姐。” 等景瑟和闻小月一起从内殿走出来的时候，景瑟依旧能感觉到那股视线一直紧紧的贴在自己身上，像是恨不得把她看穿一样。 前世，她没少被这样的眼神盯着，虽然觉得很不舒服，却依旧故作愚蠢没有转头多看。 等出来的时候闻小月才和他说，“梅妃娘娘一直在看着你呢！” “梅妃？”景瑟问，“她一直看着我？” 闻小月点头，“是。” 若是梅妃一直盯着她，倒也不奇怪。 这位梅妃娘娘曾和她的母亲也称的上手帕之交，可是后来却不知为什么疏远了。后来因为梅氏嫁入景家，景瑟也从梅氏的嘴里得知了梅妃娘娘对自己母亲的不满已经牵连到了景瑟。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 前世她从内宅走出来的时候，梅妃的气势已经败落了，她忙着对付太多人，也忽略了这位已经奄奄一息的人。 这场宫宴是设在水榭上的。 四周环水，岸边上种了不少柳树，这个季节倒有几分颓废。 景瑟走在短廊上，借着明亮的烛火光看着周围的水面。一阵秋风吹来，让本就没什么醉意的她，渐渐的回拢理智。 “回去吗？”闻小月问。 景瑟点了点头。 两个人离开了水榭，朝着长公主的寝殿走去。 “你是长宁伯府的四小姐吗？”突然有个女音在一侧响起。 景瑟下意识往后一退，她方才压根没瞧见有人藏在不远处还藏了个人。 那个姑娘穿着宫女的衣衫，一脸不安的看着景瑟。 “四小姐，你一定是长宁伯府的四小姐。”小姑娘有些慌乱，“我是十一小姐身边的如月。” 如月说，“四小姐我家姑娘让我带话给你。她说，当年无垢皇后最擅长琴瑟，据说陛下很爱她。无垢皇后去了之后，陛下在梨园里养了不少乐师，很多都是擅长琴瑟的，可没有一个人能弹出像无垢皇后那样动听的曲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的执念越来越深，以至于后来还和长公主提起这件事情。” “本来，我家六小姐要入宫陪陛下的，可后来有人说六小姐若是留在宫里，会让无垢皇后的魂魄不安宁，所以六小姐才离开了。但是十一小姐……” 如月咬牙，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这次若是我家十一小姐在宴上献曲一首，陛下是一定会留下十一小姐的。” 景瑟看着眼前的小丫鬟，问道，“你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今日长公主派人拿走了十一小姐身边的瑟，说是想念四小姐的生母了。”如月说，“十一小姐说，长公主拿这把瑟，肯定是给四小姐您了。” 如月最后跪在了景瑟的身前，“四小姐，你知道吗？你和无垢皇后有三分相似。” “她和你一样，右眼下都有一颗红色的泪痣。” 景瑟有些错愕。 她自然不知道这些！ “我家小姐让我来告诉四小姐，你可以凭着这几分相似，得到你想不到的荣华富贵。”如月说，“我家小姐名声尽毁，也有没人相信她的话，可她求四小姐一定要相信她的话。” “我家小姐擅长琴瑟，她会弹奏无垢皇后会的大部分曲子。她说，她虽不敢和当年的无垢皇后相比，但是肯定比这宫中大部分的乐师强。” “所以，她愿意帮四小姐走到陛下身边，让你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景瑟差点笑出了声。 这世上有泪痣的人比比皆是，她前世压根不知道，自己和这位皇后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眼前的小丫鬟必定说了谎言，来试探她的想法。 不过敢肯定的是，定燕帝的确是老了，一个人一旦老了就喜欢怀念从前。 即使是帝王，也会有寂寞孤单的日子。 “你家小姐愿意把这些消息告诉我，我很是感激。”景瑟压抑住了心里的微小的怒意，“不过，我也不能让你家小姐白白帮我一场啊，她想要什么呢？” 如月没想到景瑟果然和自家小姐说的一样。 也是，这世上哪有女子不想成为定燕帝身边的人呢？ 即使是三分相似，也想要试试。 女人，都一样。 “她说不求什么东西。”如月说，“只求四小姐能找出杀害六小姐的凶手！” 这次，景瑟当真是笑了起来。 ：。： 第151章：我和你求的不一样 女子生存在这个世上，殊为不易。 她们从出生就被束缚着，在男子眼里，也不过是个小小玩意和传宗接代的道具。 什么情情爱爱说起来，也不过是女子们自欺欺人。 只是大部分的人都没发现，这是不对的。 因为她们从小便被身边的人告知，女子应该谦逊温柔不能善妒，更不能做出恶毒的事情。 在家从父，出嫁出夫。 若有人说一句，女子为什么要像被养在笼中的鸟时，周围便是各种嘲笑和辱骂。 她们会说这个女人不懂尊卑，不知好歹。 无论是方晓梦还是如今的方晓琴，她们都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骨子里便认为女子的一生不止要奉献给家族，更要奉献给未来的丈夫。 所以方晓琴也认为，景瑟和她一样。 这世上女子谁不羡慕如今的陈太后…… “六小姐的死是个意外，抱歉，我帮不到你家小姐。”景瑟终究没有把心里的怒气表现出来。 她也是活了一世后到临死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权利财富不过是过眼云烟，她到最后唯一想念的，不过一个人。 这些日子来，她一直压抑着内心对他的念想，因为景瑟不愿意让他过的辛苦，也不愿意让他来插手景家的事情。她一边想着那个人，一边处理宅子里的事情。 如今祖父归来，景家也有人能做主了，她那颗本就蠢蠢欲动的心，也就再也按捺不住的想他。 “不——”如月没想到景瑟会拒绝，她有些不安，“你可以帮到我家小姐的。” “四小姐你如此聪慧，又被长公主喜爱，你肯定能得到陛下的喜爱。到时，你帮我家小姐，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且四小姐，若是没有我家小姐帮你，你……你的琴瑟弹奏的再好，怕是也不会让陛下注意到你的。” 景瑟无奈的笑出了声，“我和你家小姐不一样，我们所求的也不一样。”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给我的东西，我没有兴趣。” “四小姐——”如月瞪圆了双眼，觉得眼前的女子当真是翻脸极快。 她本以为一切都如自家小姐说的那样，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若不是汝阳郡主太嚣张，她家小姐肯定能为六小姐报仇。 “我家小姐自幼身子单薄又胆小，唯有六小姐愿意和她多来往。”如月红了眼眶，“四小姐你如此的聪慧，怎么会不知道六小姐死的蹊跷，而且二太太已经查出来了，那日杀害六小姐的人，必定是汝阳王府的人。可是我们方家，怎么能和汝阳王府对抗呢？”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说，这件事就这样平息就好。可我家小姐不愿意，她不想六小姐死的不明不白。” “她在六小姐的牌位前跪了几天，明知大夫嘱咐了她，若她的手伤再碰琴瑟，会落下终身的残疾。” “可她不在乎，十一小姐说人生在世，求个清白。她不愿意让六小姐这样可怜。” “求你了！”如月对着景瑟磕头，“四小姐奴婢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家十一小姐吧。” 小丫鬟哭的厉害，像是恨不得替拿命去换回已经去世的方晓梦。 这样的忠仆的确少见。 只是，这世上本就有诸多无奈，哪能事事顺心呢。 “你回去同你家小姐讲，冤有头，债有主。”景瑟压低了声音，“再好好的想想这件事，到底是谁下的手。” “还有，我同二太太说的话，让她想想。” “等她们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景瑟站稳了身子，在小丫鬟的一阵挽留声中离开了。 等她们走了一段路后，闻小月才开口了，“四小姐为何要帮方家。” “你以为我是同情她们吗？”景瑟想了想，“同情是有，可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若每个人我都帮，那我怎么忙的过来？” “我会帮他们，是想从他们的嘴里知道一些事情。” “当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会拉拢方家，也是因为这个。” 害死方晓梦的人是白睢，而白睢讨厌方家，那种厌恶不止是来自骨子里，更像是在掩盖什么东西。 景瑟前世没有去打听这些，是因为她对白睢这人，也是恨之入骨。 关于白睢的事，她是半点也不想知道的。 可如今白睢和她对立，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所以，她必须从方家那边下手。 闻小月闻言只是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景瑟虽然是在为之后铺路，但是闻小月知道，即使没有方家的援手，景瑟依旧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觉得这个看似一切以利益为先的长宁伯四小姐，其实心里也是软的。 不得不说方家这位十一小姐，当真是求对了人。 只是要看接下来，方家到底会怎么想了。 “小姐，这是要去哪？”等闻小月的神智逐渐变得清明的时候，她发现景瑟和她走的路，似乎有些不对。 明明应该是上抄手游廊回长公主的寝殿，可怎么走着走着就变了道。 “小声些。”景瑟对闻小月莞尔一笑，“我要去做坏事。” 或许也是因为方才那个小丫鬟的话，又或许是因为她饮了酒的关系，再或许是因为今晚的夜色的确很美。 她不想再压抑住那些疯狂的思念，想要去见见裴长庚。 她想和他说，这些日子自己对他的喜欢。 前世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她想说给他听。 她一定要用尽办法，让这个人再次喜欢上自己。 闻小月闻言看了一眼周围，隐隐约约的靠着记忆猜出，这里离御书房的距离不远算。 此时的景瑟站在假山下面，月色洒在的脸上，留下一面皎白的萤光。 她是那么纯善，又是那么妖娆。 突然，景瑟觉得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她有些疑惑的抬起头，便看见假山上的亭子里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宛若江南的杏花春雨，既温和又儒雅。那双明亮的眼，衬托的他唇畔的笑更是夺目，少年手里抓着的柳条已经被扯下了一截，丢在了她的眼前。 他说：“四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 第152章：所求是你 她站在假山下看着亭中少年，本来半睁的眼眸，逐渐瞪圆。 似乎一切都定格在了此处。 他在亭中看她，而她在想他。 因为此处离御书房极近，而定燕帝又不喜自己在御书房的时候周围太过于吵闹，所以这里连猫狗都没有一只。 此时，周围很安静，景瑟似乎还能听见风吹过林子的沙沙声。 “真是好巧。”他的声音略显清冷。 可不是很巧…… 她今日被钟明玉随意带了一个地方，便遇见了在偷睡的她。 她现在想去御书房附近的寝殿，看看他是否在附近，却不想在此处遇见了他。 可是，景瑟在心里却还有另一个答案。 “不巧。”景瑟的眼里也噙着淡淡的笑意，“我在找你。” 裴长庚本就笑着，在听闻她的话后，那一抹笑意更是重了几分。 “既是在找我，不如四小姐上来坐会？”他说，“这里平日里来往的人甚少，又很安静，很适合赏月。” 若是从前景瑟肯定会有顾虑，她此时本就有麻烦事，她不想把裴长庚牵扯进来。可此时的她当真可以用一句被美色所迷，在裴长庚说下这句话后，便点了点头。 闻小月有些紧张的看着景瑟顺着石梯走上不远处的亭子内，而她自己没有跟上去，只是站在下面盯着周围的动静。 裴长庚像是在等谁一样，吩咐人在亭子内准备了一些果茶和一些点心。因为入秋的关系，这些石凳上还被提前铺上了厚厚的垫子。 “你喝酒了？”景瑟刚走进亭子里，裴长庚便递了杯果茶给她，“喝点？醒酒的。” 他是习武之人，指骨分明指尖细长，这是一双极好看的手。 景瑟知道，其实裴长庚的袖口再撩上去一些，便是无数的伤痕。 她不知道一个被瓦刺王宠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多的疤痕在身上。 她想着，思绪就有些混乱了，“你的手腕还疼吗？” 裴长庚怔了怔，有些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手腕上有伤？” 景瑟接过他递过来的果茶，轻轻的啜了一口，“我就是知道。” 她这些日子总是瞻前顾后，每一步都走的极其小心，用尽心思来维持自己紧绷的思绪。因为景瑟知道，一旦她出错，那么身边的人就会受到伤害。 张含玉这些年，埋在景家有太多的探子和眼线了，想要一个个拔出得费不少力气。 此时，在面对裴长庚的时候，她像是放松了所有的警惕。 明明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不是前世那个和她纠缠了许多年的男子，可不知为何，她对他一直没有任何防备之心。 似乎只要他问什么，她就会回答。 就如前世，他待自己一样。 裴长庚哑然失笑，他还记得在白府那一日景瑟临危不乱的样子，哪里像是个小姑娘，更像是个沉稳的老先生。 可现在她微醺的时候，说出这番无理取闹的话时，终于像个心无半点城府的孩子。 “你在等人吗？”景瑟看着亭子的东西，又问，“入秋了太冷，你身上又有伤，夜里还是要多穿一些。” 她碎碎念的和裴长庚说起，受伤的人要注意的事。 裴长庚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四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景瑟愣了一愣，对裴长庚说，“方才我遇见方家的人了。” “嗯。”裴长庚的笑意淡了一些，“是十一小姐身边的人？” 景瑟微微抬眼，“你知道？” “我猜，她也会去找你。”裴长庚说，“我听人说，这方家的六小姐性子骄纵，可对十一小姐却很不错。当年十一小姐的手受伤后，六小姐学琴才用心了起来。” “姐妹情谊或许是真，可找你办的事，却未必全部是真。” 景瑟握着茶杯，皱眉。 裴长庚说，“我想，十一小姐肯定是来求你，帮她报仇。不过，她到底用给了你什么利益来打动你呢？” 对于裴长庚的疑惑，景瑟也没隐瞒。 “她说，我和当年的皇后娘娘有三分相似。”景瑟回答，“说若是我愿意帮她，她就会帮我学琴瑟。只要我学好了，想要获得……” 景瑟顿了一顿，“我就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裴长庚的笑容终于在此时彻底的消失了，他面目表情的看着景瑟，“你不会答应的。” “嗯。”景瑟看着不远处的林子，眉眼里却有一股化不开的愁，“我说，她们想要的，未必是我想要的。” “不是每一个人，都想要所谓的权利和高位。” 裴长庚听着，却笑了起来，“因为你还小，很多事情想的比较天真。” 景瑟在听见裴长庚反驳自己的话语后，转过头来盯着他的眼。 他生的的确好看，或许是因为带着异域血统的关系，他的肤色比常人更白，鼻翼也更为挺拔。 尤其是那双眼，熠熠生辉。 “这和我小不小没有关系。”景瑟肯定的说，“我想要什么，我一直都知道，无需别人来替我决定。” “十一小姐想利用我是真的，但是她给我的利益，我并不想要。”她认真的说，“我会帮她，也不是想让她教我什么琴瑟，我压根不喜欢学这些东西。” 月色下，她的面容有些清冷，宛若池中的睡莲。 裴长庚的神情也因为她的话变得认真，“那么四小姐，你能和我说说，你心里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是你！”景瑟毫不犹豫的回答，“即使往后你问我一万次，我也会和今日一样回答你。” “裴长庚你听着，我景依桐心里所求的，唯有你。” “现在是这样，往后也会是这样。” 眼前的小姑娘，尚未及笄。 她的眉眼里，还有几分淡淡的稚气。 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少女，在此时说出的这番话，却像是用了很长的时间，在和他发下誓言。 裴长庚因为容貌出众，在瓦刺的时候也时常听到女子对说出喜欢之意。 可没有一个人能像景瑟这样，让他那颗本就不平静的心，在此时掀起了惊天巨浪。 ：。： 第153章：傀儡 是从前，景瑟当真说不出这些话。〾菠⌒萝⌒小〾说 小姚氏教导她，女子应该谨言慎行，要知男女有别。 她过了年就十四了，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更应该知道避嫌。 可是若一味的知道避嫌，把所有的倾慕都藏在心里，那么她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前世她和裴长庚没有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彼此都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后，才明白了所谓的感情。 可知道了又如何呢？太晚了。 她名声狼藉，而他的身子也彻底的毁了。 好在上天怜惜她，给了她如今的机会。 若不是碍于她怕连累了裴长庚，她早就醒来的时候，就想方设法的去见他了。 景瑟明白知道有的时候太顾全大局，可身在其中，她也有诸多无可奈何。 “四小姐这是在和我提亲吗？”裴长庚笑了笑，那张清冷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更是白皙。 他的容貌虽然儒雅，只是修长的眉梢却有锋芒。 虽然温润，却也略带了习武之人的不羁和张狂。 景瑟收回盯着他的视线，虽然她自认为此时的自己，已经不像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连婉转二字都不知道，直接又率直的告诉，她对这个人的感情。 “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我的话。”景瑟抬起手想要把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却忘记了自己离石桌尚且有些距离。在一侧的裴长庚不动声色，直接接过了她手中的茶杯，顺手放了回去。 两个人她递他接，配合的天衣无缝。 只是景瑟有些醉了，如今又被裴长庚的话，搅了本来平静的思绪，自然也没有察觉到这微小的动作。 “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景瑟咬着饱满的唇瓣，皱着眉头又道，“时间会证明，我今日所言非虚。” 裴长庚听了又是一笑，“那我就当你今日，是在和我提亲了。” “我家里的长辈，除了远在瓦刺的外祖父，京城里边只有一人了。”裴长庚想了想，“你应该也会见到他。” 景瑟怔了怔，“谁？” “快了。”裴长庚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是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女子，认真的说，“虽然今夜的话，是你的醉话，可我记下来了。” 他本就大了景瑟几岁，又因为习武的缘故，身子比常人更挺拔高大。他俯低了身子，弯腰和景瑟的视线持平，两个人的距离其实没有太远，景瑟几乎能闻见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酒味。 “年后，我会……”裴长庚顿了顿，才说，“算了，说了你这个醉鬼也不记得。” “你虽然喝醉说话的样子很有意思，可是往后还是少喝一些吧。” 景瑟本来就不灵活的脑袋瓜，这会裴长庚的话弄的更糊涂了。 这和她喝醉有什么关系？ 她虽然是有些迷糊，但是也不至于醉的什么都不记得。 “我听诸谨说，观梅楼下个月就会开张了，你若是有什么想用的点心，也可以去哪里看看。”裴长庚说完，又想起身边的人，约摸是醉了。 月色下，景瑟的面容似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娇柔清灵。 可就是她眼下的那颗泪痣，又给这一抹纯善里增添了几分妩媚。 只是这么看着，便不难猜出她日后会出落的多么夺目。 景秉之本就生出不错，而白素梅更是出了名的好看。他们的孩子，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裴长庚对站在假山上的闻小月招了招手，闻小月立即小跑了上去。 “你家姑娘醉了，你快带她回去歇着吧。”裴长庚往后站了站，又说，“你家姑娘太喜欢用甜腻的东西了，往后要让她少用一些。观海楼下个月就在西城开张了，你可以去买一些那里的点心给她用。” “这家的点心，清淡可口。” 闻小月这会那里有心思听裴长庚的嘱咐，她一边扶着景瑟，一边对裴长庚说谢谢。 “多谢良国公。”闻小月说，“我记得了。” 她匆匆地扶着景瑟从假山上走了下去，却没有再管身后的裴长庚。 “诸谨！”裴长庚对着暗处说了一声，“你亲自去送四小姐回去。” 他说完了才坐回方才的凳子上，抚摸着茶杯最后停顿在某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这一夜或许是心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了，景瑟觉得自己的感情终于得到了宣泄，所以一夜无梦。 她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直到清晨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来唤她，景瑟才缓缓的起了床。 闻小月一边伺候景瑟梳洗，一边跟景瑟说，“嬷嬷说长公主还等着四小姐过去用早膳呢。” “嗯。”景瑟却有些漫不经心，她想起昨夜的情形。 因为用了酒的关系，记忆有些模糊了。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渐渐的陷入了沉思。 昨夜的话说的太过于直白，景瑟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坏裴长庚。但是，她丝毫不后悔自己说出了这些话，因为这些心情她的确想让裴长庚早点知道。 她会努力去追随上裴长庚的脚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不会做他的累赘。 “四小姐……”闻小月见景瑟失神太久，有些急了，“您这是怎么了？” “奴婢说的话，你听见了吗？长公主还在等你一起用早膳呢。” 即使闻小月也不喜欢长公主的所作所为，但却更加明白长公主手里的权利。 长公主位高权重，景瑟不能让长公主不开心。 “嗯，我知道了。”景瑟从梳妆台的凳子上站了起来，对闻小月说，“走吧。” 宫里小厨房里做的膳食，向来比外面的精致。 尤其是给长公主掌勺的厨子们，做出来的东西更是拔尖的。 这一顿早膳景瑟用的很合胃口。 等用完了早膳，长公主才对景瑟说，“昨儿我同你说，让你学习瑟。” “你现在也歇息好了，所以我特意让人去梨园把人带了过来。” 说完，景瑟便瞧见屋外有一个穿着水绿色圆领袍的男子，抱着一把桐木瑟走了进来。 景瑟有些错愕，因为眼前这位儒雅的乐师，便是她当初和钟明玉在白府见到过的那位。 可这个人不应该是在永乐公祖的身边吗？ 第154章：乐师 “臣柳行知见过长公主。﹢菠u萝u小﹢说”男子双手作揖行礼，“见过四小姐。” “柳先生你终于来了。”长公兴笑了笑，“我还以为婉碗不肯放你走呢！” 长公主的名字乃是施悦盈，而永乐公主的名字是施悦婉。 她口中的婉碗，指的便是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向来喜欢瑟的声音，她说这瑟的声音虽然空乏，可比起琴音多了几分婉约。”柳行知笑了笑，清俊的面容里还带了几分谦虚，“臣的指法并不好，是公主心善，愿意赏臣一口饭吃。” “柳先生客气了。”长公主转头看着景瑟，“这边是柳先生，从前也教过你的母亲。” “他很厉害，十六岁那年便能用不同的指法奏出各种好听的曲子，连陛下对他也赞誉有加呢！” 景瑟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 柳行知的容貌实在生的年轻，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快四十的中年人。 她第一次见柳行知的时候，还以为柳行知约摸二十六七岁。 书上说，人不可貌相。 或许另一层的意思，说的便是柳行知这样的人。 “见过柳先生。”景瑟对柳行知行礼后，又道，“多谢先生愿意指教我这个榆木。” “四小姐谦虚了。”柳行知说，“当年你母亲和你一样，也是这般谦虚，可后来她的指法和弹奏出来的意境，却是我远远达不到的。” “只是可惜……” 柳行知说到这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屋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僵硬，连长公主的脸上都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像是在惋惜又带了几分愤怒。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长公主终究是开了口，“我今日有些事还想同梅妃娘娘讲讲，那么接下来就麻烦柳先生了。” “桐桐会很听话的。” 长公主没有多停留，便领着嬷嬷和丫鬟们，朝着殿外走去。 偌大的屋子，便剩下景瑟和柳行知，还有几个候在屋外的丫鬟。 柳行知的眉眼依旧和温和，他询问景瑟可否有瑟的时候，景瑟便让闻小月取来了昨日长公主送给她的瑟。 柳行知坐下看见景瑟拿来的瑟时，还怔了一怔，“这是……” “是我母亲的瑟。”景瑟回答，“柳先生见过吗？” “见过。”柳行知说，“你母亲和你一样性子温顺，无论长公主说什么，她都愿意去听。那时她还和我说，长公主于她而言，既像是母亲，又像是恩人。” “若不是长公主，她怕是活不到现在呢！” 景瑟皱着眉头，“那柳先生是否见过，我的……外祖父。” “没有，也没有听你母亲说过。”柳行知叹了一口气，“我倒是听长公主提起过，她说，你外祖父是个游手好闲的人。当初也是可怜你母亲，才会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不过，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他顿了顿，看着景瑟的眼神，带了几分沉思。 不知为何，景瑟能感觉出来，柳行知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 这种感觉，当真是怪异。 “先生你请说！”她道，“我愿意一听。” “无论你是母亲也好，还是你也罢。你们即使再感谢一个人，也要记得一件事，你就是你，你不是其他人。你们不用刻意的去模仿谁，做其他人的替代品。”柳行知说，“你母亲当年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太晚，最后抽身的太迟，到头来过的太辛苦。可四小姐我见过你聪慧的一面，你不输给你的母亲。不，准确的说，你比她更明白一些事情。” “你要感谢一个人，可以用很多的方式，但是切记，不要因为感谢，而迷失了自己。” “你就是你，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景瑟听着柳行知的话，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她知道柳行知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但是碍于她年纪还小，和他自己的身不由己，无法直接和他言明。 但是像柳行知这样的人，本来可以做一个局外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看着一切发生。因为这些事情，完全不会影响到柳行知自己，也不会让柳行知的地位发生任何改变，他没有必要去做什么好人。 他会做好人，也是因为他的心里还有那么一丝善意。 可一个人在宫里呆的太久了，所谓的善其事早就被磨灭的干干净净了。 景瑟心里其实对于柳行知终究是感谢的，“多谢柳先生。” “今日柳先生的话我都记下来了。”景瑟说，“我会学习瑟，并不是因为要去讨好谁，而是因为母亲。” “母亲留了不少好瑟给我。”景瑟想起库房里摆放的瑟，眼里噙着笑意，“这些好东西，我总不能把它们丢了吧？” “况且，我和母亲是两个不同的人，所以我们做出的选择肯定也会不一样的。” 柳行知欣慰的笑了笑，开始指点景瑟一些基础的指法。 柳行知是个温润的人，脾气也很好。 景瑟为了隐瞒自己会瑟的事实，在很多时候特意犯了一些小错。 其实脾气稍微不好点的人，也会被新人蠢笨的问题，弄的有些心浮气躁。 可柳行知却丝毫不在意，到了最后更是安慰景瑟，让她不要着急，一切慢慢来就好了。 等到晌午的时候，柳行知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陪着景瑟用了午膳后，继续教景瑟。 直到长公主回来，他才起身离开。 “今日柳先生和你说了什么？”长公主见景瑟气色不错，想必也没遇见什么难事，忍不住问了一句。 景瑟故作尴尬的看着长公主，“柳先生脾气好，倒是没怪我什么。” “不过，我终究是比不上母亲，我太笨了。”景瑟垂下面颊，让人看不清楚她的情绪。 长公主脸上的笑意逐渐僵硬，她似乎有些不开心，“勤能补拙，我瞧着柳先生今日也很辛苦，你若是什么都做不好，且不是浪费他的心血？” “明儿你也没什么事，今夜就多练习一会吧。”长公主对身边的嬷嬷说，“去准备一些提神的茶水来给四小姐用。” 瞧长公主的语气，怕是恨不得景瑟今晚不合眼，练瑟到天明了。 第155章：姑母（两章合并4000字） 长公主对景瑟的确有些失望，她虽不指望景瑟能和昔日的白素梅一样聪慧，却不想景瑟能蠢笨到如此地步。∝菠√萝√小∝说 等景瑟离开时，长公主气的一连喝了两盏茶。 “长公主你少吃些茶，不然夜里又要睡不好了。”老嬷嬷劝道，“再给四小姐一些日子。” “我倒是愿意给她一些日子，可眼看就要到陛下的生辰了。”长公主皱着眉头，“我同他说，我……” “不如，让四小姐来白府小住几个月？”老嬷嬷见长公主一脸愁眉不展，便走到她的身后，替她揉了揉肩膀，想让长公主情绪舒缓一些，“只是四小姐终究不是姑娘，她能取代姑娘吗？” “这由不得她能不能。”长公主说，“我本都放弃这个念头了，谁知道她那张脸居然好看了。” “再说，能替她母亲伺候陛下，这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事情，她还有什么不满？” “一个不受宠的伯府小姐，能为嫔为妃，是她的福气。” 老嬷嬷叹了一口气，“希望四小姐有这个福气。” “她，应该会有的。”长公主说，“我瞒着陛下这件事，就是想弥补当年我对他的歉意。” “素梅，也辜负了我的好意。” 长公主越说越是心烦。 老嬷嬷怕她多想，只是一个劲的安慰她，而彼时景瑟已经回了屋，看着摆放在眼前的瑟，却没有动手去弹奏。 闻小月又何尝不心疼景瑟，有些不满的嘀咕，“长公主何必强人所难。” 景瑟神色茫然，她在这些日子里，听到了不少的消息，把这些细微的线索全部串联在一起，其实已经快构成了一个真相。 柳行知的话让她明白，她的母亲当年或许是真的认命的，会生出变故也是有原因的。 景瑟想到这里，终究是苦笑出声。 她的母亲视长公主为生母，当年在江南和大燕边境游历，想绘一副无人绘制出的山水图，作为给长公主的贺礼。可惜长公主却不愿意去领情，长公主认为白素梅不听话了，像是生出了叛逆之心。 为此，长公主对白素梅也愈发不待见。 “她想要的，哪里是什么女儿，无非是个傀儡。”景瑟喃喃自语，“母亲说她是恩人，可我觉得——” 她是恶鬼。 “四小姐你怎么了？”闻小月没有听清楚景瑟的话，有些不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景瑟摇头，她的心里憋了太多的不满。 她为母亲不值，又恨长公主和外祖父。 景瑟走到窗前坐下，抚摸着眼前的瑟，最后在拨动瑟弦的时候，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没有断了这弦。 这一夜长公主没有睡好，而景瑟也是一样。 翌日清晨，柳行知依旧早早的到了长公主的寝殿，他在教导景瑟指法的时候，又提起了景瑟的母亲。 “你母亲向来聪慧，不过有的时候也很调皮。”柳行知笑的温和，“当年她去了江南，还去了西域的边境。” “据说，她发现了不少的东西，还绘了一副堪舆图。” 柳行知说这些的时候，有些好奇的看着景瑟，“四小姐见过你母亲留下的堪舆图吗？” “没有。”景瑟思索了一会，反而有些疑惑了，“我以为母亲只会琴瑟和棋。” 柳行知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很快就消失了，“你母亲会的东西很多。” 景瑟明白眼前的人在试探自己，也故作迷茫的问，“我不如我母亲。若她在，见我如此蠢笨，怕也是会生气吧。” “四小姐您总是喜欢乱想。”柳行知说，“我说过，你便是你，独一无二。你怎么会如此看低自己呢？我觉得你比谁都好。” 若真的是一个孤立且自幼不被长辈们宠爱的小姐，在听了柳行知的话，必定会生出感激之心。 言语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可也是能抚慰人心灵最好的工具。 柳行知的似润物无声，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告诉景瑟，他很欣赏自己。 可惜，这些话景瑟前世没少听。 男子们都擅长甜言蜜语，而且誓言说的比谁都真。 可大多时候时间都会证明，男人的誓言往往是失言，这些话听听也就罢了。 “谢谢你，柳先生。”景瑟笑了笑，眼里的那股不安逐渐的消散。 等到了晌午，柳行知在听闻景瑟一夜没睡好都在练瑟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等伺候长公主的丫鬟和嬷嬷们一走，柳行知就邀景瑟去梨园，说在那边可以休息一会。 他也不等景瑟回答，便主动去找了长公主。 也不知柳行知和长公主说了什么，长公主居然同意了这件事，只是叮嘱不许景瑟踏入潇湘馆。 潇湘馆里的住着的都是男乐师，且潇湘馆离东厂的地盘也很近。 长公主似乎很厌恶东厂的人，尤其是那位叫童泚的公公。 景瑟点了点头，温顺的听从了长公主发吩咐。 梨园之所以叫梨园，是因为无垢皇后喜欢梨花，所以定燕帝特意在宫里钟下一片梨花。 又因为这位皇后喜欢琴瑟，所以定燕帝又邀了不少的乐师和舞娘入宫，只为了博取美人的欢心。 梨园分为潇湘馆和东篱馆，潇湘馆住的都是男性，而东篱馆则是女人。 在潇湘馆里的乐师，到了亥时后若无定燕帝和太后的传唤，不能擅自离开。 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尤其是在无垢皇后去世后，定燕帝似乎对这群乐师，更是有了不少意见，可碍于旧情又不能驱赶他们，便让东厂的人住在了潇湘馆附近。 这样，方便人盯着他们的动静。 景瑟随着柳行知到了梨园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一片树林。 此时因为已经快入冬了，所以周围显得有些阴冷。 “春日的时候，这里会更好看一些。”柳行知似乎知道景瑟在想什么，轻声给她解释，“你母亲也曾来过这里，不过她一次来的时候，就在这里迷路了。” “你母亲总是能走迷路，她的方向感太差了。” “那时我找了好久，才在东厂附近找到了她。” “你要跟紧我一些，别似你母亲一样，又给人家添麻烦。” 景瑟跟着柳行知走了一会，才听见一阵阵乐曲传了过来。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最后走到了东篱馆。 “你在这里歇息一会。”柳行知说，“我会替你保密的。” 他说完又嘱咐闻小月，“若是长公主问起，你就说你家小姐在东篱馆练了许久的瑟。其他的，你不要多言。” 柳行知像是真的为了景瑟好似的，说完就从东篱馆离开，留下景瑟和闻小月在屋内。 东篱馆的客房也布置的极好，或许是因为这里都住着全是女子的关系，还能闻见屋内藏着淡淡的脂粉气息。 “小姐，你要歇一会吗？”闻小月问。 景瑟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跟着柳先生来这里，是为了睡觉吗？” “也是。”闻小月嘀咕，“你又不是小良国公，走到哪里都能睡着。奴婢觉得小良国公就跟猫头鹰似的，白日里睡，夜里偏偏精神又很好。” 提起裴长庚，闻小月说起了那一晚的她的担惊受怕，更是在劝解景瑟不要为色所迷，要多考量考虑。 闻小月甚少会对景瑟的私事多言，即使前世她也从未给过景瑟太多的建议。 她始终认为下人就是下人，主子做什么，下人们都应该认为是正确的。 面对闻小月说出来的这番话，景瑟却很开心。 因为闻小月是发自真心的关心她，担心景瑟被人欺骗。 此时的她们不像是主仆，更像是亲人。 “他啊。”提起裴长庚的时候，景瑟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他是挺喜欢睡的，似乎随便找个地，都能睡着。” 闻小月说，“小良国公怎么会如此嗜睡？若不是奴婢瞧着他身子硬朗，都要怀疑他身子单薄或者是中了毒了。” 景瑟的笑意淡了一些，“这话怎么说？” “常人哪有他这么嗜睡的？”闻小月解释，“不过奴婢瞧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约摸是……真的太喜欢睡觉了吧。” 明明不过是闻小月随意一提的话，却让景瑟有些不安。 她前世其实也怀疑过，但是无论是她身边的大夫还是陆逊，都说裴长庚身子很好，嗜睡是因为他本就喜欢睡觉。 但是常人真的会如此嗜睡吗？ 景瑟有些不解。 “奴婢从前也听人提起过东篱馆。”闻小月丝毫没有察觉景瑟的失神，又说，“说的跟人间仙境一样。” 闻小月似乎对东篱馆很有兴趣，她想出去走走，可又怕会影响到景瑟。 景瑟见闻小月有兴致，又当真是被方才的话弄的心烦，就道，“我们就在附近瞧瞧，不要走太远了。” 闻小月有些不安，“这，能看？” “嗯，应该能吧。”方才来的路上，因为柳行知的缘故，东篱馆里的宫女们也见了她和闻小月。 所以想要在附近走走，应该也没什么事。 若要被人问起，就说想去找柳行知。 景瑟和闻小月一起走了出院子，听着不远处的丝竹声，心情似乎也缓和了不少。 “前面有座水榭。”闻小月刚说完，就拽着景瑟的衣袖往后退了几步，藏在了某处。 景瑟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闻小月说，“有人。” 水榭里站了一群人，其中还有女子低声的吟唱。 女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发出的声音也很刺耳，可她唱的曲子却很美妙。 景瑟听不清楚水榭里的人在说什么，想要带着闻小月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她似乎听见水榭里的人说，“姐姐的嗓子不是还能唱吗？怎么婢女们会传的如此严重。” “陛下怜惜姐姐，免了姐姐这几日的问安，可姐姐却也不要恃宠而骄。” “咱们长宁伯府，如今看着是得了陛下的器重，但是姐姐拖累咱们景家啊。” 长宁伯府……景家…… 景瑟转身看着水榭里的人影，有些模糊。 可她凭着自己前世的记忆，隐隐约约的猜出了水榭里的人。 站着的乃是她的二姑母景温贤，而跪在地上的便是她的大姑母景温宁。 前世景家败落的时候，景温贤和大姚氏一样，想着的全都是怎么躲避这场灾难，丝毫没有想过要救景家。 唯有景温宁想方设法的去劝定燕帝，最后还死的不明不白。 景瑟后来听人说，景温宁那时在御书房的殿外，磕的满头是血，那血液染红了殿外的大理石。 再后来，连离京多年的景谦之都回来了，死于城门外黑云卫的乱刀之下。 无论是景温宁还是景谦之，他们都可以逃过这场灾难。 尤其是景温宁，据说那时的景温宁似乎还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是在景温宁死后，才发现的。 那时小姚氏走了，接着景温宁也走了，后来景谦之也离开了……所有的人都丢下了景瑟，唯有她自己一个人。 景瑟看着眼前的一幕，那股疼痛弥漫在全身。 “姐姐好好跪着反省吧。”景温贤压低了声音，又在景温宁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后，才领着小丫鬟们缓缓从水榭里走了出来。 寒风吹过湖面，灌入水榭中的全是寒风。 景温宁穿的并不多。 她也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因为身边的小宫女，早就被景温贤弄走了。 她皱着眉头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最后慢慢的站了起来。 景温宁着廊桥上的桥栏走着，压根没注意周围的环境。 其实有没有人看见都没有关系，她在入宫的那刻起，所谓的颜面早就丢的干干净净了。 “姑母。”有人在喊她。 景温宁似乎听见有人在唤她，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大概是饿糊涂了，怎么会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宁姑母。”有人继续喊她，“是我！” 景温宁抬起头便看见桥头站着一个美目如画的少女。 少女实在生的夺目，尤其是那张吹弹可破的肌肤，仿若藏在山涧高大树木枝头的碧叶，上面流着一行清露。 绮丽又纯美。 “你是？”景温宁此时才有些尴尬，她的目光有些狼狈，“你是桐桐吗？” 第156章：从不是什么恩人（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159章：是谁 都说关心则乱，这话一点也不假。 若是心尖上的人出事，所谓的理智其实会消失的干干净净，哪里能冷静的下来。 闻小月也是被柳行知气糊涂了，所以有些口不择言。 景瑟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后思绪就有些飘远了。 从柳行知的话语里她不难猜出，今日的确有人经过了那座废墟的院子，听到有人演奏瑟的声音。但是，想必是暂时没有查出来的谁。 那座已经荒芜的院子，于定燕帝还有诸多人而言，其实都是很忌讳的地方。 那位年幼的皇子在无垢皇后去世后，也去世了。 据说死的时候曾诅咒定燕帝不得好死 还有人说这年幼的皇子割腕自尽，猩红的血液弥漫在那座宫殿里。 无论是潇湘馆里的乐师，还是附近东厂的人，都没有人愿意去接近哪里。连白睢这样不相信鬼神的人，都和景瑟提起了这个院子，让她不要靠近避免沾染不干净的东西。 除了担心景温宁的蓝嬷嬷会听着声音寻来？还有谁会冒着这样的危险？ 不过无论是谁到来，景瑟都可以推给景温宁，以景温宁的聪慧必定能抓住这次机会。 这些年无论是小姚氏还是景温宁，她们其实都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自己走出困境。可她们需要的是一个，能肯定她们想法的人，即使她们做的是错误的，也会有人站在她们的身后，而不是孤立无援。 景瑟想成为这个人。 “四小姐您怎么了？”闻小月嗦的嘀咕了许久，抬起头却见景瑟双眼失神，茫然的看着窗外的景瑟。以为自己太吵了，让景瑟有些烦心，“四小姐您生气了吗？” 景瑟慢慢的敛了心神，摇头说，“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你说的没错，柳行知会接近我，的确是不安好心的。他想要我母亲留下的东西，和张含玉是一个目的。”景瑟苦笑，“可惜我也不知母亲把这个东西藏在哪里，连柳妈妈都不知道。” “我都在怀疑，母亲是否真的留下东西给我了。” 闻小月走到景瑟身边给景瑟倒了一杯水，“无论太太有没有留下东西给小姐，奴婢都认为太太是心疼小姐你的。” “只是太太也有太多的为难和束缚，她用了最大的力气在保护小姐您。” 景瑟接过闻小月递过来的水杯，点头，“我母亲她很好。” 其实母亲长什么样子，景瑟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她脑海里最印象深刻的便是从庄子上回来的那个冬日，冷的她一直哆嗦。 母亲把所有厚实的衣衫都套在了她的身上，还问她是否还觉得冷。 母亲身上穿的并不厚，却像是不知寒冷似的。 “那小姐您……”闻小月说，“你还要装作不会瑟吗？” 闻小月的确错愕景瑟弹奏瑟的时候的熟练，更是惊讶景瑟的厉害。 她一直都知道景瑟隐瞒了她诸多，也如她隐瞒了景瑟很多一样。 但是到了如今，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长公主会逼着你学的。” 长公主已经养了个白素梅出来了，自然想再养个景瑟出来。 大燕朝的公主们看似高高在上，可说白了也不过是个依附皇权而活的女子。若是定燕帝不愿意多管她们，那么这些公主也会从天上掉到地上。 长公主想要对定燕帝投其所好，也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 为了权利和地位，把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们送到一个老男人身下，长公主也觉得无所谓。 “要学瑟也得需要时间。”景瑟想起景温宁今日的话，“再过些日子，陛下怕是就没闲心多搭理长公主了。” “小月，你拿我的笔墨纸砚来。我想写点东西。” 景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手开始在纸张写一些关于前世她对定燕帝的了解。 她写的很详细，最后更是把今日弹奏的曲子的谱子一起写了下来。 等她写完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明儿你亲自去一趟归宁轩，把这个东西拿给我姑姑。”景瑟说，“一定要亲手交给她。” 景瑟不便在宫内行走，可闻小月却不相同。 她本就是景家的小姐，做为小辈去给姑姑们问安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长公主怕是会阻止景瑟，不想景瑟掺和到景温宁和景温贤的斗争里。 所以景瑟开口跟长公主说的时候，长公主一定会退却，让闻小月去一趟就行了。 毕竟与长公主而言，景瑟是一枚极好的踏脚石，她不会拒绝景瑟所有的请求。 果然，翌日天明后景瑟和长公主说起这事，长公主的眉眼里有掩不住的不耐烦，最后只是说让厨房准备一些点心，让闻小月和她身边的嬷嬷一起去看看景温宁和景温贤。 她还对景瑟说，“如今你应该好好学瑟。” “柳先生每一日都过来，教你这些很辛苦的。”长公主说，“虽然柳先生身份不如你尊贵，可他毕竟是你的先生，你不能敷衍他对你的好。” “柳先生今儿一早来给我请安，还说你昨日辛苦的练习了许久，连东篱馆的姑姑们都说你勤奋。” “你不要让他失望。” 柳行知失望不失望景瑟不知道，但是长公主在看见景瑟笨拙的指法的时候，的确是十分的失望。 若不是身边的老嬷嬷一个劲的劝她要消气，她怕是都要吼景瑟几句了。 “四小姐你不如出去走走，御花园那边的花开的很好。”老嬷嬷的确怕景瑟在长公主身前，那不堪入耳的瑟声会气坏长公主，赶紧找了个借口让景瑟去御花园里走走。 等长公主气消了，再吩咐人去把景瑟领回来。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景瑟只好拿了油纸伞，带了一个小宫女的陪伴下，朝着御花园走去。 此时已经快入冬了，雨水里携带的寒气冷的人刺骨。 景瑟怕冷，忍不住拢了拢衣衫。 小宫女见景瑟冷的脸色都变了，嘱咐景瑟在亭子里等她一会，转身就离开了。 景瑟还有些疑惑小宫女为何会跑的这么快，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鸦青色的圆领袍的少年。 第160章：我娶你 景瑟皱眉，下意识里便知糟糕。 她觉得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桐桐。”白睢没有撑伞，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因为衣裳的颜色很暗，所以沾染了雨水的地方，只是暗了一些并不明显。 他走近亭子里，目光冷峻，“你入宫了怎么也不托人给我送个口信？” 景瑟低着头，手里还握着油纸伞，“我即使不送口信，你不是也知道了吗？” “若我没猜错，今日嬷嬷会唤我来御花园，也是白少爷你唆使的吧？”景瑟丝毫不意外，“那小宫女你也认识？” 白睢挑眉，本来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错愕，“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他这些日子一直想找景瑟说话，可惜景瑟在景家的时候也甚少出门，如今同长公主入了宫后，就一直藏在长公主的寝殿里。 他本就是黑云卫的人，而这些年来东厂、禁卫军、还有黑云卫三个势力彼此挟持，谁都不肯认输，暗中找对方的岔。 他若是去长公主寝殿哪里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必定会被禁卫军的人为难，而且长公主怕是也不会高兴。 “长公主气我学不好瑟，嬷嬷若是真的为长公主着想，一定会狠狠的训斥我，让我回屋子里学瑟。”景瑟回答，“可她却让我来了御花园，还让一个小宫女跟着我。” “秋日的御花园再美，又能美到哪里去呢？今日还落了雨，怕是很少会有人有闲心来这里闲逛了。” 景瑟站稳了身子，有些疑惑的看着白睢，“白少爷如此费心的找到我，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我吗？” 白睢往后站了站，身子依在了亭子的红木柱上，眼神依旧淡淡的，“你既然这么会猜，不如你猜猜我找你有什么事？” “白少爷这些日子一直往景家送东西，还指名点姓的说送给我。大伯母替我婉拒了几次，你依旧不顾我的难处，还要送过来。”景瑟苦笑，“我是否有地方得罪了你？让你如此记恨我？” 白睢被气的笑了起来。 这小丫头怎么如此伶牙俐齿，把白的非要说成黑的。 她喜欢甜食，且喜欢甜食比常人更多一些。他特意吩咐了厨子们，要在点心里放足了蜜糖，而且还不能做的太差。结果他费尽心思的对这个小丫头好，她居然还认为自己在害她，还记恨她？ “我们不过只是几年未曾多来往，怎么在你眼里，你表哥我就是如此的蛮不讲理吗？”白睢的面目本就生的冷，此时生气的时候，那张脸更显得不近人情，“我是特意关心你，你怎么还认为我是故意欺负你？” “若我真的想找你的麻烦，在白府的时候，你以为你和钟家的那个小丫头，能安安稳稳的离开吗？” 白睢站稳了身子，声音认真，“我听人说你这几日在跟柳行知学瑟，你明明在白府见过柳行知了，你为何还愿意和他学瑟？” “他这个人……前些年曾和长公主来往密切，后来又和永乐公主有了关系，现在又到了你的身边。” “你年纪小性子又温顺，自然不知道这人心多险恶。往后，少和他这样的人来往。” 景瑟在心里冷冷一哼，她实在不知该对白睢的这句话作出什么评论。 男人看女子的时候，永远都是表面和皮相，这句话当真是真的。 白睢何必在这样扮演什么深情和关爱。 景瑟清楚的记得，白睢前世和她成亲的时候，看似对她宠爱，可在外却养了许多外室。 景瑟私下和他说，现在白睢这一脉人丁稀薄，不如纳一些妾室回来。一则让家里热闹些，二则也不至于让人说闲话。 结果白睢和她发生了争执，白睢说她的心里没有自己，一点也不在乎他。 景瑟那时惊讶至极，一个在外面养了无数外室的男人，为何不彼此迷迷糊糊的过下去，还要扮演矢志不渝的深情。 现在的白睢也是这样 景笙不喜欢白睢和景瑟来往的原因，是因为景笙查到了白睢暗暗的留宿在柳巷，还在暗中养了不少女子。 景笙说，白睢还未成亲便如此，将来成亲了也不过是想找个女人在家里做做表面的一切。 “还有，往后不要学瑟了。”白睢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对景瑟说出这句话，“你若真的很喜欢，就暗中学一些，不用告诉长公主。” “长公主是想利用你，她想让你成为她手里的工具。” 白睢站稳了身子，朝着景瑟走近了一些，“桐桐，我很担心你。” 景瑟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雨势减小，“白公子自重。” “男女授受不亲，如今我虽未及笄，但是却也不是稚儿了。”景瑟说，“若白公子真的担心我，就应该早点离开这里，若是被人瞧见了。你肯定没事，但是我却会名誉尽毁！” “女子的名声与女子而言很重要，或许严重一些连景家的其他女眷，也会被我牵连。” “这毕竟是宫内，还是在御花园……” 白睢看着景瑟的目光越来越冷，他像是想把景瑟看透一样，一直盯着不放。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从前温顺又胆小的景瑟，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难道是因为南屏庄子上落水的事，让景瑟的性子有了改变？ 一个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的确会想明白很多事情。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南屏庄子上发生的事，想要替景瑟出气的时候，这些人早就被解决掉了。 “你明明知道我想对你说什么，为何要还要说出这些话来伤我的心？”白睢对景瑟，当真没有太多的耐心，他有种势在必得的信心，“若是被人瞧见，我就娶你。” “你祖母如今有什么，往后我也给你什么。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白睢放缓了语气，像是示弱一样，“桐桐，窦渊不适合你，你不该轻看你自己，没必要低嫁到窦家。” “我……”他走近了一些，想要握着景瑟的双肩，“我是真的想娶你。我发誓，我会对你一辈子好！” 第161章：不嫁 以景瑟对白睢的了解，她知道白睢说的话，的确有那么几分真心。 可这几分微薄的真心，也不过因为她是白素梅的女儿。 “白少爷，我说了请你自重。”景瑟往后一站，让白睢的双手落了空，“我和你并不适合。” “我们怎么不适合了？”白睢看着落空的双手，有些急了，“你是否还在记恨当初我当真长公主拒了这门亲事？” “桐桐，我其实一直都是愿意的。” “只是哪会你还小，而我刚到黑云卫所前途未卜，不敢给你保证以后。你也知道黑云卫所里的人，都是替陛下做事的。” “不少人记恨我们却又拿我们没有办法，可是——他们却能对付你。” 白睢垂下眼眸，冷漠的脸上掺了丝丝哀伤，“我若是和你疏远，他们也不会因为我来欺负你。” 白睢本就是个冷漠不擅长言语的人，他此时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把自己最卑微的一面展现给景瑟看。 若是从前，景瑟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心动。 有一位不用猜疑且坦诚相待的心上人，这的确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这件事不过是长公主的一个玩笑，白少爷您又何必放在心上？”景瑟说，“我和旁人不一样，我认为感情需要两厢情愿。有些东西，是强扭不来的。” 她拒绝的直接，丝毫没有给白睢留半点余地。 白睢紧紧的握着双手，盯着景瑟的眼神极其锐利，像是盘旋在高中的鹰，带着一种捕食者的意味。 站在他面前的少女身子单薄瘦弱，因为还未及笄的关系，比是比他矮了不少。但是她右眼下那颗红色的泪痣，仿若一颗朱砂，红的刺眼。 “你就这么狠？愿意伤我的心？”白睢皱眉，“窦渊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做？” 景瑟苦笑，“我会拒绝你，和窦家少爷没有什么关系。” 她说完又看了一眼亭外，绵绵的秋雨不知在何时，已经愈发的小了。 “不过，白少爷你或许根本没有你想象里的那么喜欢我。”景瑟抬起头，和白睢的目光相接，“感情有很多种，有的时候极度的恨，也会让人错觉是喜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睢打断了景瑟的话，“你在质疑我？” 景瑟摇头：“无论你今日的话是什么意思，我都不会答应。白少爷往后也不要私下来见我了，我和你……没有以后。” 景瑟说完从白睢的身边走过，然后举着油纸伞走出了亭子。 她的脚步走的极快，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似的。 白睢想要追上去，可又知道现在实在不是时候，且这个地方和场合也很不适合。 长公主养着景瑟，其实目的是什么，白睢在几位老嬷嬷的嘴里已经得到了消息。长公主私下好定燕帝提起，说她觅到了一位极其会弹瑟的小姑娘，定燕帝对长公主本就有心结，他一直都认为无垢皇后的死和长公主多少有些关系。 但是长公主终究是定燕帝的嫡亲姐姐，定燕帝再生气也不可能真的忽视这个姐姐。 “这次，我没有诓你。”长公主对定燕帝保证，“在你生辰这一日，我会带她来你身边。” “她很乖也很听话……” 白睢只要一想到来日乖巧温顺的景瑟，会睡在一个面容苍老的男人身边，心里就似被刀子在割。他握着拳头狠狠的朝着柱子上一砸，几乎要把拳头砸青。 长公主怎么会如此的无耻？从前利用了白素梅，现在又要利用景瑟。 最可笑的是，景瑟还未及笄还是个小姑娘。 长公主这个毒妇。 白睢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定要让长公主停止做这件事情。 景瑟不答应这门亲事不要紧，他有办法让她答应。 景瑟有软肋。 彼时，景瑟已经从亭子内走了出来，朝着长公主的寝殿走去。 陪在她身边的小宫女说是去给她取斗篷，可这一去就再也没了身影。景瑟不愿意再停留在原地和白睢说话，她对白睢的恨意弥漫在心间。 白睢毁了景家，杀了她的哥哥和祖父，最后更是要夺取景家最后一个男婴的性命。 她想起自己当年过的卑微至极，曾以为白睢是真的愿意对她好。 她动了心，到了最后又把这颗腐烂的心从心口上全部挖出来。 只要想起往昔，她依旧觉得疼痛。 景瑟抬起头看了看周围—— 秋日的雨水笼罩着整个御花园，像是这满园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幔。在雨幕里，所有的景色都显得模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混杂到泥土中，让人觉得宁静安稳。 或许是因为雨水的关系，景瑟第一次有些茫然了，也生出了那么一丝疲惫。 “四小姐？”有人在身后唤了她一句。 景瑟有些懵懂的抬起头，就看见有个少年站在假山下，他披着月白色的斗篷，圆领袍下摆还用银线绣着兰草，更是衬托的他白皙宛若上好的玉。 君子温润如玉，约摸就是形容这样的人。 少年眉眼噙着笑意，“我们又见面了。” 景瑟就这么撑着伞和站在假山内的他相望，“良国公你怎么在这里？” “我入宫来送些东西给陛下，不过却没想到陛下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裴长庚看了看外面的雨，又对景瑟说，“四小姐不如过来避避雨？” 其实现在的雨势已经不大了，蒙蒙的秋雨比夏日里的暴雨显得温和太多。 景瑟知道自己完全可以不用避雨，却依旧走到了假山下面。 结果她走近一些就发现，在假山下其实藏着一张松木制成的桌子，而旁边还摆放着几个小凳子。 景瑟没有多想就知道裴长庚来这里，不止是为了闭目养神，更多是怕是想安稳的睡会。 这个人总是有个奇怪的本事，能找到不同适合睡觉的地方，而且还极其的隐蔽和安宁。 “方才我听见远处有动静，还以为是那个小宫女走迷路了。”裴长庚的声音很低，“可我看了一眼，我就知道是你。”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风云小说阅读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162章：以身相许 景瑟怔了片刻才抬起头看着自己方才站的地方。 其实因为入了秋的缘故，落雨的时候还会有淡淡的雾气弥漫。 若是裴长庚站在方才景瑟站的地方，她绝对要看很久，才能发现远处站着的人是谁。 裴长庚的视力其实一直都不太好，而他却能看出来远处的人是自己，且丝毫没有犹豫的唤了她。 “你怎么一个人到御花园里来散步了？”裴长庚问，“你身边的小丫鬟呢？” 景瑟说，“她怕我冷，回去拿斗篷了。” “我瞧着院子里景色不错，所以没有在原地等她。” 景瑟这些话说的半真半假，而裴长庚的脸上却带几分疑惑，不过他终究是没有问出口，而是说，“你若真的喜欢这里的景色，不如等天气好一些再过来。” 景瑟的身体太过于单薄，这段日子虽然停了柳妈妈的送来的药，可靠近她的时候依旧能闻见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气味。 裴长庚的视力不太好，可嗅觉却很灵敏。 他闻见了景瑟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草药气息还夹带着一股少女的味道。 这种气息像是温煦阳光下的空气，既淡又引诱人。 “多谢良国公。”景瑟自然闻不见自己身上的味道，却也知道裴长庚是在关心她，“你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吗？” “没有太久。”裴长庚在睡觉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可景瑟几次打扰他歇息，他也没有半点不高兴，“四小姐不好奇我方才在御书房听到什么了吗？” 景瑟有些疑惑，下意识接了一句，“你听到什么了？” “四小姐的二姑母也就是当今的贤妃娘娘，今儿在御书房跟陛下哭诉，说这段日子梅妃娘娘为难她。陛下听的有些腻了，她又提起了宁贵人。” “她说宁贵人冒犯了她，可又念在宁贵人是她的姐姐，所以不好责备。” “她哭的梨花带雨又把自己说的很委屈，最后陛下实在是怕美人伤心，只好亲自让人去训斥宁贵人。” 裴长庚看着景瑟，“四小姐要怎么处置这件事情呢？” “良国公同我说这些，不止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情这样简单吧？”景瑟看着裴长庚，像是忽视了假山外的秋雨，“你想要我做什么？” 景瑟知道，这位小良国公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容易占的。 她前世便在他的手里吃过亏，不过后来裴长庚突然性子开始转变了，和她合作的时候也不在那么计较利益得失，这让景瑟一度认为自己是不是真的挺好看的。 可她若是真的有一张不错的脸，那么裴长庚为什么到了最后才开始转变态度，起初看她的时候也没有其他的情绪。 昔日的裴长庚对她很好，可有的时候她还是想不通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等着她一点点去拆开。 “你不觉得奇怪吗？”裴长庚说，“陛下昔日会让景家的小姐入宫，为的是什么，四小姐比我还要清楚。可偏偏的，无论是身粉才情还是容貌，宁贵人比贤妃娘娘都高出了一大截。为何陛下对贤妃娘娘更器重一些呢？四小姐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贤妃娘娘是陛下的妾室，可她私下却和姚家的人见了不少次。” “一个宫里的娘娘，即使再被陛下宠爱，那么也该有个限度，怎么能传召姚家的人很多次呢？最奇怪的是，她没有见自己的母亲，反而是见其他的人。” “四小姐说这是为什么呢？” 景瑟从前的确没发现这里面的异常，因为前世的她入宫的机会并不多，即使和长公主入宫了，也是住在其他的地方，根本不能接触到景温宁和景温贤。 至于宫里发生什么事情，她更是没有地方去打听。 不过，这件事情想来的确有些奇怪。 当年大姚氏和陈二爷的事情，虽然没有闹大，可稍微有点地位的贵族家族都知道这件事情。景铁铭娶了大姚氏后，陈太后曾替大姚氏说了几次话，才让大姚氏在景家迅速站稳脚跟。 起初景瑟以为陈太后不过是想替陈二爷解围，可如今看来又不太像是这样。 “姚家在找一样东西。”裴长庚说，“这个东西很贵重，据说能颠覆一个朝代。” “我曾听外祖父提起过，说是大燕朝之前的帝王每年都会把贵重的东西藏在一个地方，若是大燕之后的帝王遇见天大的麻烦，还能靠着这些东西崛起。” “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言，因为每一个朝代似乎都有这样的谣言。” 景瑟微微蹙眉，这的确是每个朝代都有的谣言。 什么先祖留下了什么藏宝图，又是什么在攻打什么城池的时候，掩埋了诸多珍宝。 这个消息无非是在告诉其他国的人，大燕有无数重新崛起的办法，他们是永远不能诛灭大燕朝的，所以最好省省心打消入侵的念头。 “我觉得，你的想法或许是对的。”景瑟说，“你想让我帮你查这件事情？” “嗯。”裴长庚没有隐瞒，“我记得长宁伯府里的两位老太太，都是出自姚家大房。而如今的世子夫人，更是来自姚家二房。” “四小姐想要打听这个消息，是易如反掌吧？” 景瑟看着裴长庚，觉得这个人当真让她糊涂。 这件事情看起来简单，但是等于是裴长庚把自己的软肋和好奇都告诉了景瑟，他难道就不怕自己会背叛他？或者是出卖他？ 他是真的相信了自己从前的那些话，还是在试探自己？ “你说的对，这的确不难。”景瑟说，“做买卖，有卖自然也有要买的。那么，良国公能为我做什么呢！” 裴长庚说，“嗯，这的确问到我了。” 他抬起头微微敛目，本来生的明亮的双眼，也因为他的动作而显得有些黯淡。 他琢磨了许久，“我想了许久，觉得以四小姐的聪慧，怕是什么都不需要我帮忙了。” “可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自然不好意思不报答你。” “不如这样，我以身相许吧？” 第163章：定情 前世，景瑟听过无数露骨的话都能镇定自若。 可在面对裴长庚的时候，却依旧有了那么一丝手足无措。 明知道裴长庚此时的一句话，或许是不正经的说笑，可她依旧有些欣喜。 “好啊！”景瑟故作镇定，“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出的话可是不能随意反悔的。而且你想要反悔已经晚了，我瞧准的人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裴长庚大了景瑟几岁，只是这么站在她身边，她想要盯着他的视线，就得抬起头。 然而面对比她高了一个头的裴长庚，她却显得比谁都理直气壮。 裴长庚笑了笑，“怎么不放手法？四小姐说来我听听。” 听见他微小的笑声，景瑟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虽然知道他有的时候有些不正经，却没想到年轻时候的他，更是喜欢打趣人。 少年生的爽朗儒雅，在雨天里更显得的温润像是上好的玉。景瑟画过无数的画，觉得所谓的画中人，约摸就是裴长庚这样的。 她的语调缓慢了一些，“我不喜欢说什么死啊活啊的，但是我……” “我就是不放手。” 她的确对这个人说不出狠话，但是景瑟很清楚，自己对这场感情是全力以赴的。 感情这种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就定下来的，她愿意等待也愿意和他多说说话，两个人多来往多交流，即使谈论天南地北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日子久了，他就会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裴长庚抿唇一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景瑟出来的太久了，她怕长公主冷静下来会出来找自己，但又舍不得离开裴长庚的身边。 她还未及笄又碍于伯府四小姐的身份，不能轻易和裴长庚有接触。这个时候，景瑟想着若是自己再大一些就好了，她会想方设法的嫁到良国公府，每一日都陪在他的身边。 “四小姐你很好。”裴长庚说，“我在瓦刺的时候，很少和姑娘们来往。即使这样，我也知道你很好。” “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那么我今日说的话，也是认真的。” 景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说出了这番话。 她的心里既忐忑又甜蜜，她犹豫着有些糊涂的说了一句，“我也没那么好。” 说完后景瑟又开始懊恼了，她这都是说了什么话。 她想说的明明是裴长庚很好，这京城里闺阁里的小姐，他都配的上。论起来，她不过是个伯府的嫡女，父亲又没什么本事，仰仗的都是祖辈们的庇护，她要嫁给裴长庚那绝对是她高攀了。 于身世而言，她的确不是最好的。 可身世这种东西，不是她能选择的，而且景瑟也从不认为，她的出生太差。 她有一位很好的母亲，也有一个极其疼爱她的哥哥，还有祖母们等等。 “可我觉得你很好，你和许多人不一样，你就是你。”裴长庚说，“这样的你，我也很喜欢。” 景瑟又一次抬起头盯着裴长庚，“你说的，我会当真的。” “嗯。”裴长庚说，“那你要记得今日的话。” 景瑟转过头看着御花园内的秋雨逐渐的小去，周围的花在雨水的冲刷下，更显得神采奕奕。 她闻着青草歇着泥土淡淡的气息，方才心里的那些懊恼在此刻终于安定了下来。 前世也有诸多人喜欢她，但是他们要么是因为她和母亲有几分相似，慕名而来。要么是因为，想瞧瞧这个和其他女子不一样的人，是什么样子。 这些人和白睢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喜欢到不过是戴上了面具的白素梅的女儿。 尤其是白睢，他狠心用药去掉了她脸上的泪痣，还让她差点毁容。 因为她的母亲，脸上很干净，没有半颗痣。 只有让这个痣消失，她和母亲才能更相似一些。 此时裴长庚说的话，虽不知道是因为想让她查探东西才说出来的言语，但是她却能肯定的是，裴长庚愿意和她来往，不是因为她是白素梅的女儿。 她就是她，是长宁伯府的四小姐景瑟，而不是谁的影子。 “我瞧着跟着你的那个小宫女一会要出来找你了。”裴长庚见景瑟不说话，以为她是害羞了，便转移了话题，“这里离千鲤池不远，她会担心你。” “你一会出去后就朝着右手边路一直走，她来了就一定能瞧见你。”裴长庚像是十分熟悉御花园的每一条路到哪里，若不是景瑟知道他回大燕也没几年，怕都要误以为他领着诸谨提前在禁卫军里做事了，“至于宁贵人的事，我会替你处置好的，你无需担心这件事情。” 景瑟沉默了片刻，看着眼前的轩昂的少年，轻声的说，“我替宁姑姑谢过你了。” “无需言谢。”裴长庚是视力比常人更好，他已经远远的看见有人走了过来，“你走吧，我看着你。” 他沉稳下来的时候，内敛且又深邃。 景瑟迟疑了片刻，很快便明白了裴长庚话里的意思。 裴长庚和白睢不一样，他似乎比景瑟自己更在乎她的名声。他们终究是孤男寡女，两个人在的地方又是御花园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雨一停势必有小宫女和小太监在这里忙起来了，连花匠们也要出来，看看那些花草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不好看了，及时的移走。 白睢不在乎外人看见，可裴长庚在乎…… 这女子在世上本就不易，男子可以浪子回头，可女子不行。 女子一旦名誉扫地，那么等待这个女子的便只有死亡。 景瑟点了点头，心里却一直有些记挂裴长庚，她朝着前面走了一段路后，果然遇见了前来寻找她的小宫女。 小宫女拿着斗篷有些焦急，“四小姐您方才去哪里了，奴婢找的好辛苦。” 她替景瑟穿上斗篷，景瑟抬起头想要偷窥远处的裴长庚，却发现那个人藏在假山后面，若不是仔细瞧多一会，定然不知道哪里还站着个人。 他在暗处，却犹如前世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那般——少年英气，举世无双。 ：。： 第164章：演戏 小宫女没有察觉到景瑟的眼神，她本来就心里有鬼，动作也略显得慌张。 好在她觉得自己这次有惊无险，因为景瑟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责备她。 小宫女是在老嬷嬷的唆使下，才敢丢下景瑟跑开一阵子。 毕竟，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下人，得罪了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和黑云卫所的副指挥使，她不止是丢了性命那样简单，连家里的人也会被她连累。 “四小姐。”小宫女催促景瑟回去，“您出来也有一会了，不如回去吧。” “秋雨冷，会伤了你的身子的。” 景瑟点了点头，收回视线后便和小宫女一起离开了御花园。 景瑟的心里掩藏了无数的秘密，她不愿意和外人提起。但是她知道，自己喜欢裴长庚似乎比她想的更深。 前世的她太喜欢欺骗自己，明明喜欢这个人喜欢到鬼迷心窍。却依旧自作主张的认为，离开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以至于到了最后，她和他错过了无数年，只能在他临终的时候去送送他。 她太害怕那种日子了，以至于不敢再去想起。 景瑟知道自己不愿意再和前世一样犯错，所以什么女儿家的含蓄她早就丢的干干净净，只要能和他在一起，颜面算是什么呢？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卑微成这样。 等他们回了长公主的寝殿时，长公主果然已经冷静了下来，然后又拉着景瑟说了许多话。 长公主说，“我是太想念你母亲了，才会把虽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母亲便是我的女儿，我这辈子也唯独有她这么一个孩子，所以桐桐……你要体谅我，体谅我这个白发人送走黑发人的老人。” 长公主把姿态放的很低，似乎真的是因为太过于关切，才会对景瑟发脾气。 等景瑟乖巧温顺的答应她，不会和她生出嫌隙后，她才像是松了一口气。 “四小姐你也要心疼下长公主啊。”送景瑟出门的老嬷嬷，又拽着景瑟说话，“老奴总和你说，熟能生巧，你也应该相信老奴。” “长公主她是真的希望你能和姑娘一样夺目，她不想你这么平淡无奇，和诸多女子一样。” “她是为了你好，不然也不会低声下气的去求陛下让柳先生来教你了。” “她……他可大燕的长公主啊。” 另一位稍微胖点的老嬷嬷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长公主就是太相信她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四小姐又不是姑娘，她哪里能和姑娘相比？” “若不是四小姐是姑娘的女儿，长公主怕是才不会如此用心待她。” “你还这样好好和她说话，她这么蠢笨连瑟都学不会，还气的长公主头疾都犯了……” “这大燕多少伯府侯门公爵都恨不得把自己家的小姐送到长公主身边来，可有些人当真是自以为是，还……” “好了！”瘦一点的老嬷嬷直接拽着胖点的老嬷嬷说，“你别说了！” “你再说下去一会被长公主知道，可是要罚你的！” “长公主罚我，那我老婆子就认了！”胖点的老嬷嬷盯着景瑟说，“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以为你是姑娘的女儿，就可以随意糟践我们长公主对你的好。” “少不知好歹，你若是再不好好的，往后有你哭的日子。” 瘦弱的老嬷嬷有些慌了，她一边催促景瑟回去，一边推着胖点的老嬷嬷朝着屋内走去。 等景瑟离开后，两个人才逐渐的松了手。 “也不知长公主这么用心的让她学瑟，她到底能不能学出来，离陛下生辰可是不远了。” “学不学的出来也由不得她说了算，谁让她是白素梅的女儿。” 她们接下来说的话，景瑟自然是听不到了。 景瑟觉得长公主倒是厉害，一边用母亲和孝道来压她，一边又让身边的两个老嬷嬷唱红白脸。 而且长公主这招用的极其娴熟，像是用了很多次一样。 景瑟不难想象，当初母亲孤立无援的到了长公主身边，认为长公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时候，怕也是被这样引导学了很多自己不想学的东西。 这样的女人，像极了披着伪善皮相的恶鬼。 接下来的日子，柳行知依旧会到寝殿里来亲自指教景瑟。 他依旧温和，言语里也有些暧昧的情愫。 柳行知的确有一张不错的容颜，即使偶尔不经意间说出一句冒昧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厌恶。 也难怪永乐公主会注意到他的存在，景瑟想这世间怕是很少会有女子能逃过柳行知布下的网。 “四小姐这几日一直进步不大，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柳行知说，“我瞧着你闷闷不乐，不如和我说说？” “我比你大了不少，也见过诸多事情，自然比你更清楚要怎么处理一些繁琐的事情。”柳行知的笑的温和，“况且，即使我不能帮你解决这件事情，我也想试着让你知道，有人会帮你分担你的痛苦和不安。” 他像是个慈祥的兄长，对景瑟做出来的事情无限的包容。 景瑟缓了缓说，“有些想家了。” 这次长公主在宫内停留的时间比从前更长一些，长公主似乎知道景瑟不愿意主动去她的身边，所以干脆想了法子直接留景瑟在宫里。 景瑟不知长公主什么时候会放自己出去，可她的确是不喜欢这里，所以想从柳行知的嘴里知道一些线索。 长公主到底要留她多久？ “原来是这样啊。”柳行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等长公主的病情好些，你就能回去了。” 柳行知看着景瑟，又说，“我瞧着长公主的确很喜欢四小姐您，所以这些日子一直问我，你是不是太累了。” “她是关心你的，只是她是长公主，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言语来关怀你。若是可以的话，四小姐不如去白府小住几日？” “一呢，你可以好好的照顾下长公主，二呢，你也可以看看你母亲从前住的地方。” “长公主说你母亲从前住的院子，一直都收拾的很好。我想，你母亲肯定会留下很多东西给你，可以助你学好瑟的。” ：。： 第165章：温柔的陷阱 柳行知见景瑟沉默不语，又道，“若四小姐当真不想学瑟，那就不要学了吧。” “琴瑟这种玩意，不过是拿来消遣的。”柳行知说，“当年慕先生和我说，学习琴瑟唯一的好处便是，有朝一日有了心上人，可以将心思化作曲子弹给她听。” 说着柳行知抬起手抚摸着摆放在景瑟身前的瑟，“四小姐如今还小，不知这种感觉是什么样子，没有心思学也是正常的。” 柳行知的话语贴切，像是真的在关心景瑟。 可景瑟知道，这柳行知就像是修炼了多年的妖精，以为拿捏她这种小丫头，不用费太多的力气。 像她这种在宅门内长大的女子，自幼很少接触外男，遇见对自己贴心又温柔还长的英俊的男子，怎么可能不动心？ 况且柳行知的那张脸太有欺骗性，让人根本猜不出年纪。 眼前的男人，当真是像一杯尘封了许久的美酒，稍微不注意便会让人沉醉。 只是可惜景瑟早就有了心上人，在她的心里，柳行知是比不上裴长庚的。 而且柳行知压根不是贴心，他是有目的性的接近景瑟。 柳行知想要探听她母亲昔日到底留下了什么，可显然长公主也不知道，所以柳行知只能接近景瑟。可从景瑟这几日装糊涂的样子上，柳行知以为景瑟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反复在景瑟面前提起，景瑟有一位多么好的母亲，而白素梅年轻的时候是多么的优秀，对长公主更是千依百顺十分孝顺。景瑟身为白素梅的女儿，自然要听从母亲的吩咐和安排，不能伤了母亲真心待的长公主。 等景瑟接近长公主后，她一定会去白府小住，到时候没准能从白素梅从前住的地方，找到一些能为柳行知所用的东西。 至于长公主会怎么欺负景瑟，来日还未及笄的景瑟会被定燕帝如何对待，这于柳行知而言都无关重要。 他会扮演一个无可奈何的人，最后劝慰景瑟忍耐。 景瑟曾听宫里的嬷嬷们说起，女子太过于年幼若是被宠幸，不止会伤身还会留下病根，甚至当年有年纪尚小的宫女因为被人强迫，最后在一个月内不治而亡。 景瑟想若是她真的死在宫里，在柳行知的眼里，也不过是她太愚蠢。之后，他那本情史上，只会多一个人的名字，而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我是不喜欢瑟，我更喜欢画画。”景瑟故作对柳行知依赖，“我和母亲不一样，我没她那么聪慧，即使她留下了东西给我，我怕是也学不会的。” “我真的是太没用也太蠢笨了。” 柳行知哑然，他又拨动瑟，“我同小姐说了，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你母亲也曾和我学过一段时间的瑟，她留下的东西，你若是不解便来找我。” “而且四小姐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着你的。” “说起来也是缘分，我见你母亲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我像是和你认识了许久一样，看着你我心里便觉得很安稳。” 柳行知把景瑟身前的瑟拿了过来，又说，“不如我弹首曲子给四小姐听吧。” 柳行知的一双手生的极好看，又细又长。 他这些双手每日都涂抹了不少脂膏，养护的比一个女子还要精致。 他弹奏瑟的时候，可谓是赏心悦目。 只是这么静静的听着曲子，再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一切都能安定下来。 柳行知弹奏的曲子景瑟听过，且十分的熟悉。 这首曲子并不特殊，讲的是一个女子喜欢上一个一面之缘的男子，却碍于身份和诸多不不自由不能言名，唯有在花朝节的花宴上，弹奏这首曲子给男子听。 欲将心事诉瑶琴。 只是可惜男子并不精通音律，最后和女子错过了。 很多年后有人和女子谈论起男子的时候，女子依旧记得他的模样。 这首曲子前面温婉后面凄哀，因为没有人知道，男子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女子，对女子有那么一点爱意。 包括这曲中的女子也是，混沌茫然。 柳行知的指法的确厉害，明明是一首常见且并不罕见的曲子，在他的手下却显得更加凄婉。 彷佛让人身临其境，会让人为女子错过的感情而哀伤。 这首曲子是柳行知在告诉她，他就是曲中的女子，而景瑟就是那个男子。 景瑟嗤之以鼻，且不愿意再多看柳行知。 她有些失神，开始想裴长庚在做什么，他是不是又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偷偷藏着睡觉。他在府内是不是更喜欢睡的天昏地暗，恨不得连大门都不踏出。明明是一个习武且身子健朗的少年，怎么会如此嗜睡？ 今日的那些话，他说的是真的吗？不过看他的样子，又像是很认真。 景瑟有些患得患失，一时竟忽略了身边的柳行知。 一曲毕，柳行知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景瑟。 眼前的小姑娘生的娇小，清秀的宛若初开的兰花，既干净又纯善。 只是她的目光有些茫然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首曲子柳行知弹给许多人听过，包括永乐公主。 可是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有人盯着他的脸，有人盯着他的手…… 唯有白素梅和景瑟，似乎在感情上有些迟钝，需要和她们挑明感情，她们才知道他的想法。 果然是母女。 “四小姐？”柳行知淡淡一笑，唤了一声景瑟，“您这是怎么了？” 景瑟不再乱想，而是收敛了心思，敷衍的回答，“柳先生当真很厉害，我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 “四小姐这是抬举我了！”柳行知说，“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乐师，只会随便弹奏几首曲子。承蒙四小姐看得起，愿意听我弹瑟。” “往后四小姐若是不高兴了，我便弹奏曲子给四小姐听吧？这样，也算是能为你做点什么了！” 景瑟讪笑，“这怎么好意思呢？” 若是她不高兴，柳行知就要弹奏瑟给她听，景瑟觉得这辈子还是一直高兴比较好。 这温柔的局，她是不打算入，也不想配合柳行知演下去了。 “四小姐总是这么客气。”柳行知笑，“等四小姐去了白府，我一定要多去探望你。” “我真的很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 ：。： 第166章：言而有信（4更） 柳行知说的真诚，似乎真的很想帮景瑟解决麻烦，可碍于他的确是能力有限，只能尽自己的全力支持他。 这份感情即使不喜欢和暧昧，也难能可贵。 景瑟在长宁伯府多年，并不被父亲和继母喜欢。柳行知想，此时有人愿意如此真心的待她，她应该会松动自己的想法。 只是去白府住几日，有什么大碍呢？ 只要能见到像柳行知这样温柔体贴的人，在白府住上一年怕也没什么关系的。 柳行知聪明就聪明在，他压根不给景瑟半点压力。 景瑟不喜欢瑟，他便跟景瑟说你不用学，等你想学的时候再学。 景瑟和长公主生了嫌隙，他也不逼着景瑟一定要去接近长公主，而是说自己会陪伴在她的身侧，让她在白府孤立无援的日子里多个念想。 此时的柳行知也不急着让景瑟给他答案，而是岔开了话题说起了接下来要怎么应付长公主的抽查。 他眨了眨眼，“这件事是属于我和四小姐的秘密，你可不能讲给其他人听。” 他教了景瑟一些指法和简单的曲子，让景瑟可以应付长公主的同时也不用那么辛苦。 “多谢柳先生。”景瑟笑，“我不会辜负柳先生的期待的。” 和柳行知这样的人接触的时候，她也露出了前世那种敷衍和说瞎话的状态，柳行知自然没想到眼前的女子，是个熟练的老油子。 所以并没有多怀疑。 因为有了柳行知的帮助，接下来的几日景瑟过的十分舒坦，连长公主看着她的眼神，似乎都好了不少。 直到有一天闻小月急匆匆地跑进来和景瑟说，“良国公似乎惹陛下不高兴了，被训斥了呢！” 裴长庚是个十分聪明的人，知道避让定燕帝的不喜，怎么会惹定燕帝生气呢？ “听说是……”闻小月是个机灵的，在宫里小半个月就和不少小宫女和嬷嬷们混的熟，她出手也很大方，更是让人喜欢和她来往。所以宫里有什么消息，闻小月也能很快的打听出个七七八八，“我听在陛下御前伺候的嬷嬷说，前几日贤妃娘娘去了陛下的御书房里哭了很久，之后良国公去听见了一些话，帮着贤妃娘娘说了几句的好话。” “结果当晚，陛下就去了宁贵人那边。所有人都以为宁贵人这次又要被关禁闭了，可当夜陛下去了却没有回来了，还在那边留宿了。” “之后的几天，陛下若是得空了都会去瞧瞧宁贵人，甚至还让身边的公公给宁贵人送了不少赏赐过去。” “贤妃娘娘知道这件事情有些不高兴了，她这次趁着良国公进宫，又到御书房哭诉了。这次良国公据说又帮她说了不少好话，谁知道陛下反而生了大气。” “陛下说这是家事，让良国公回去后好好的反省。之后，还关了贤妃娘娘三日的禁闭。” 景瑟闻言看着闻小月笑出了声，“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她只是听闻小月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就知道裴长庚到底做了什么。 他向来言而有信。 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景温贤对景温宁一直都有意见，每次都想要找办法去折磨下景温宁。如今景瑟入宫，肯定也能听到后宫那边的风吹草动。 景温贤想给景瑟一个下马威，更想让景瑟明白，这景家虽然有两个女儿都在定燕帝身边伺候，可唯有她景温贤才能被定燕帝记住。 景瑟和小姚氏本就祖孙感情很好，景瑟自然会把这个消息传给小姚氏听。 小姚氏心疼女儿，也要对大姚氏有忌讳和避让。 景温贤想让告诉小姚氏的是：你即使有了诰命，也不过是个没用的东西。 裴长庚抓住了景温贤在和定燕帝哭闹的机会，在定燕帝面前帮景温贤说了好话，更是说了景温宁不好。 起初定燕帝不会多想，必定以为景温宁有错。因为不止是景温贤，还有一直不喜欢多事的裴长庚都在说景温宁的不好，所以他对景温宁也有了怒意。 定燕帝是真的生了大气，想要当面训斥景温宁，所以亲自去看了景温宁，而不是和往常一样派遣身边的公公过去传达消息。 可景温宁也是聪明的，她必定是事先从裴长庚那边得知了消息，提前准备好一切来应付定燕帝。 所以定燕帝这一去，就留宿了。 在宫里的女人其实就是这么可悲，得靠着一个男人苟延馋喘。 景温宁的温柔和贤惠，还有她不经意间的动作和无垢皇后的相似，都足以挑拨起定燕帝这个老男人的心思。所以，定燕帝渐渐的对景温宁有了好奇之心。 可景温宁毕竟是景家的孩子，她再好也终究不能在定燕帝的心里长存太久。 所以裴长庚提前算到景温贤会和他一起去见定燕帝，而景温贤更是以为自己的楚楚可怜让这个小小年纪的良国公倾慕，之后便肆无忌惮的再和定燕帝哭诉。 这下定燕帝再多的疑心，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因为裴长庚从到位尾都在帮景温贤，而没有帮景温宁说过一句好话。 对比景温贤的咄咄逼人，温顺的景温宁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最后，定燕帝还会怀疑景温贤是不是私下找了什么法子，让向来不喜欢管事的裴长庚为自己所用。 后宫的妃嫔和前朝的大臣来往，这是定燕帝极其不喜欢。 只是定燕帝终究要靠裴长庚来稳固文臣，所以只是淡淡的训斥裴长庚几句。至于景温贤，就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他会觉得景温贤才是景家送来的探子，而景温宁是真的倾慕他这个人，无欲无求。 一个老男人的心思一旦稳定，之后就很难改变了。 再加上景温宁刻意营造出来的一些事，定燕帝就会更难自拔。 起码在他离世之前，都会陷在这种不一样的情愫里。 虽不是最重要，却也舍不得丢开。 “这还不是什么大事？”闻小月无奈，“方才有嬷嬷来通传，说是梅妃娘娘今日在梨园听戏，邀长公主和小姐一起过去。长公主和梅妃娘娘似乎有些不愉快，可又不好直接拒绝梅妃娘娘。所以长公主说，让小姐您代她亲自去一趟，就当是休息一会了。” 景瑟挑眉苦笑，这梅妃娘娘是来者不善啊！ 第167章：梅妃 梅妃在闺中的时候曾和白素梅来往密切，甚至还有人说梅妃和白素梅前世估计是亲姐妹，如今的感情才会如此的好。 后来景瑟也是因为打听了许久才明白，当年那位慕先生曾教过母亲和梅妃琴瑟，因为这样两个人才有了来往。 曾经的梅妃和白素梅的感情的确很好，以至于两个人一起入宫的时候，都有人说定燕帝怕是要左右为难了。 一个灵动一个沉稳，这样的两个女子，当真难取舍。 可后来梅妃留在宫里而白素梅却嫁给了景秉之，两个人从此没了来往。 母亲在世的时候，景瑟也从未听母亲提起过梅妃这个人，似乎梅妃从未出现在母亲的身边一样陌生。 两个人当年也不知生了什么矛盾，导致母亲死的时候，梅妃也未曾再来和她见一面。 私下也有曾有人猜测，说无非是争宠。 这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向来好强的梅妃呢？ 而且前世梅妃死的时候，有人特意和景瑟说，梅妃死之前对白素梅的咒骂，像是恨毒了一样。 若真的是为了争宠，似乎也说的过去。 如今，梅妃的嫡亲妹妹梅氏还是景瑟的继母，前些日子的景家发生的事，梅妃想必也略有耳闻。 景瑟从不奢望梅氏是个知大局懂情谊的人，所以从入宫的那刻起，她就知道梅妃会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梅妃会传召的如此晚。 看来景温宁的事情让梅妃的心里终究是生了那么几分忌惮。 “那我们去吧。”景瑟想了想，对闻小月说，“拿那件水绿色的裙子给我。” 闻小月虽不知道梅妃和白素梅从前的事，可她依旧敏感的感觉到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如今贵贵人重新获得陛下的喜爱，奴婢瞧着这次梅妃娘娘来者不善。” “长公主怎么能让你独自前去呢？奴婢觉得长公主是故意的。” 景瑟点头，“以长公主的聪慧，她自然知道我前去后会发生什么。不过，长公主觉得这样能打压下我，让我早日识时务最好。” “当然，梅妃娘娘和长公主不和也是真的。” 梅妃入宫后便被定燕帝喜欢，一路从贵人到了妃子。若不是因为有陈太后的插手，前几年梅妃便已经是梅贵妃了。 如今东宫的位子一直未曾定下来，而梅妃在这后宫之中，更是位同副后。 梅妃娘厉害不过是个年龄已经大了的女子，这后宫中从不缺美貌的少女，她们年纪尚小且灵动。这些年梅妃防着她们用了不少力气，可长公主却总是喜欢借着入宫的机会，送些各种不同风情的少女给定燕帝，这让梅妃娘娘恨的牙痒痒。 两个人表面上看着平风浪静且交情不错，私下的却是十分讨厌对方。 “小姐不能不去吗？”闻小月有些心疼景瑟，“这都是什么事，小姐自从入宫就没一件事是顺的。” 景瑟反而笑了起来，她抬起手用食指轻轻地的戳了戳闻小月的头，“我觉得我现在事事都很顺。” 俗话说祸起萧墙，她已经解决了景家内部的事，自然也放心了不少。 一个家族只要团结一心，要对付外面的即将发生的事情，也会顺利很多。 这次入宫后她还解决了景温宁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裴长庚似乎愿意试着接受她。 这对景瑟而言，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闻小月自然无法理解景瑟为何会觉得一切顺心，私下暗自还嘀咕长公主的不是。 梅妃娘娘这次在梨园设宴邀宫里诸多娘娘们一起听曲，说是姐妹们一起聚聚。 宫里的女人们除了伺候定燕帝，便没有其他的大事了，她们最多的便是时间。 所以等景瑟到的时候，发现东篱馆的戏台子前已经陆陆续续的坐了几个面生的娘娘。 长公主派来陪景瑟的老嬷嬷暗自和景瑟介绍这些人都是谁，最后更是领着景瑟去见了梅妃。 梅妃原名梅良玉，她如今早已过了女子二十最好的年华，可这些年岁月并未给她添了沧桑感，而是让她像盛开的牡丹般娇艳欲滴。 明明已经是三十好几的女子，瞧着却依旧是那么赏心悦目。 也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定燕帝一直对梅妃都宠爱有加。 无论是那个男子，见到这么一个娇媚多姿的女人，怕是都要放在心上。 “见过梅妃娘娘。”老嬷嬷对着梅妃行礼，“长公主今日身子不适，不能亲自前来陪娘娘一起听曲。不过，长公主让长宁伯府的四小姐过来了，说是过来可以和你说说话。” “长公主说四小姐生的极像姑娘，是应该来见见你的。” 梅妃抬起头就看见不远处的景瑟。 少女身子纤细，容颜中透露着一种娇柔的稚嫩和美色。 少女穿着一身水绿色的长裙，像是能掐出水似的灵动。 可惜，在梅妃的记忆里，白素梅并不喜欢水绿色。 “是挺像她母亲的。”梅妃笑的和善，伸出手对景瑟说，“好孩子你过来。” 景瑟还未走上前便闻见梅妃身上携着一股有些熟悉的香味，这种香料她曾闻见过，却忘记是在什么地方了。 “本宫这些日子忙着处理后宫的诸多琐事，便不得空见你。”梅妃说，“还好今日得空了，终于能见到你了。” 梅妃想了想便从手中退了一个镯子给景瑟，“本宫第一次见你，这是本宫的送你的礼物。” 景瑟立即起身和梅妃道谢。 其实这镯子的玉质并不好，只是因为被梅妃戴过，所以周围也传来了各种另类的眼神。 “本宫记得你快及笄了，许人家了吗？”梅妃突然问。 景瑟还未说话的时候，站在景瑟身边的老嬷嬷就回答，“回梅妃娘娘的话，四小姐还未定下亲事呢？” 一个在白府长大的老嬷嬷，居然知道景家的事？景瑟下意识便知道有些不妙。 果然，梅妃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座下的几位妃嫔们说，“前几日陛下和我提起，说如今良国公已经除服，应该把他的亲事定了，让本宫帮忙瞧瞧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我如今觉得这长宁伯府的四小姐就挺好的，诸位觉得呢？” 景瑟微微敛目，顺着梅妃的视线看去，就瞧见了坐在角落里的汝阳郡主。 第169章：我想娶的唯有她 景瑟转身就看见一个欣长挺拔如松的少年，缓缓地朝着她们走来。#菠ㄨ萝ㄨ小#说 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腰上系着一枚墨玉玉佩，一副精炼又风流的模样。 裴长庚因为比常人更嗜睡，所以那双似蒙上一层薄雾的眼眸，在此时显得格外的灵巧。 只是这么眼波一横，划过了众位娘娘和贵族小姐们的脸，景瑟便听见了有暗暗的抽气声。 “见过梅妃娘娘。”裴长庚说，“方才去同陛下问安，陛下说今儿梨园这边有曲可以听，所以让微臣来凑个热闹。” “微臣本想找个地坐下不打扰各位娘娘和小姐们，却不想还是被娘娘认出来了。” 梅妃看了一眼远处的俞昭昭，又看了一眼身前站着的景瑟，“良国公这么说便是客气了，今日本宫设宴，自然要款待诸位。前些日子陛下和本宫提起，说良国公如今已经除服，也该定下亲事，让国公府里也热闹一些。” “这件事本宫一直都放在心上，也未曾怠慢。只是良国公乃是国之栋梁，这亲事自然不能马虎，一定得着个贤惠的女子，替你操持家事。” “本宫思索了许久，总算有了几个人选。不过今儿在瞧见长宁伯府四小姐的时候，本宫突然觉得她其实不必本宫之前想的几个人选差。所以本宫想问问良国公，不如你们一会想说会话，没准还成了一门不错的姻缘呢？” 梅妃说道这里，笑的更是和善了，“景瑟这孩子的母亲，曾是本宫的手帕之交，所以本宫才会想着替她选一门好亲事。” 裴长庚笑了笑，看着景瑟的眼神更是温和，他的眉目本就生的隽秀，如今这么一笑更似三月暖春。 “多谢陛下和梅妃娘娘替微臣着想。”裴长庚说，“只是微臣和父辈们不一样，并不通晓诗书，也没有什么大本事，怕是会委屈四小姐呢！” “微臣曾听闻四小姐擅长绘山水画，画什么东西都是栩栩如生，连之前宫里的几位大先生，提起四小姐的画的时候也无不赞赏。” 景瑟在心里暗暗的笑了起来，这个人真的是说谎都不知脸红的。 裴长庚说他自己不通晓诗书，可是景瑟记得他的记忆力不错，谈论起诗词的时候，也不比朝中的文臣差。 不然，在老良国公去世后，他又怎么能在诸多文臣的圈子里走动呢？ 毕竟这些读书人自命清高，最看不起的便是武将，觉得武官们大字不认识几个，是一群有勇无谋的莽夫。 一个喜欢披着狐狸皮的人，还要扮演小猫。 “良国公为人正直，我早有耳闻。”景瑟对着裴长庚行礼，配合他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今日能和良国公见一面，乃是我的幸运。” 裴长庚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在听她说完后更是笑了起来。 两个人都说的极其含蓄，但是诸多妃嫔和俞昭昭却知道，眼前的这一幕简直就是郎情妾意。 连本来想让景瑟出丑的梅妃，也被裴长庚的话惊的一时有些失神。 其实当年在汝阳郡主俞昭昭死活要退了这门亲事的时候，她便觉得奇怪。 俞昭昭自幼被宠着长大，做什么事情都有些无法无天。可俞昭昭的性子再不好，也终究是个小姑娘，这世上没有那个小姑娘不喜欢美色。 裴长庚的容貌实在生的好，虽然男子太过于美貌并不是什么值得提起来的事，可终究是赏心悦目的。再加上当今陛下为了维持瓦刺和大燕边境的安稳，更是想让文臣们更支持他，只能更加器重良国公府。 增增日上的裴家，比已经出现了颓败之势的汝阳王府，强了太多。 可俞昭昭却不管这些，一心想着退亲，跟是在外辱骂裴长庚乃是蛮夷女子生下来的孩子，长相粗鄙。 如今想来，这件事情透露出太多的怪异。 裴长庚唇红齿白，怎么就粗鄙丑陋了？ 尤其是后来俞昭昭再次见到裴长庚的时候，就突然后悔了退亲，还不顾女儿家的羞涩，开始对裴长庚死缠烂打的时候，梅妃突然觉得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年，其实并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慵懒和不中用。 因为定燕帝一心想要给他定亲的时候，他是避而不见的，且因为老良国公的死，定燕帝也不好再提。 可若是他真的有野心，为何会对景瑟露出那样的态度？ 奇怪！ “本宫瞧着你们这是……两厢情愿了。”她僵硬的笑逐渐的变得缓和，像是重新用了厚厚的脂粉，掩盖住了方才的不解，“说起来当年国公府和长宁伯府也曾有来往呢！当年大学士也曾为景家……” 说到这里，梅妃叹了一口气，“大学士是个忠臣。” 裴长庚的祖父是为了大燕朝的安稳，更是替景家鸣了不平，最后一头撞死在大殿上的。 之后据梅妃所知，景家似乎并没有关照过之后裴家被流放的人。 若裴长庚真的是个男子且有血性的话，就该记得景家的薄情和不闻不问。 虽然当时无论是哪家被陷害，裴大学士都会站出来，但是这终究是牵扯上了景家了。 她就不相信，裴长庚当真一点也不介意。 “梅妃娘娘这心，跟菩萨一样慈悲。当年祖父能为国捐躯是他的选择，祖父一生为了大燕，愿意鞠躬尽瘁。”裴长庚说，“不过如今微臣长辈们都不在了，外祖父还在瓦刺怕是暂时不能入京。微臣等会就亲自去和陛下说说这个事情，希望梅妃娘娘念在微臣孤苦的份上，也能帮微臣美言几句。” “男子成家才能立业，微臣也不能一辈子都一个人过。而且如今陛下让禁卫军办事，能瞧见的女子都是高高在上的娘娘和宫女。微臣那个都不敢多看，这亲事怕是难了。” “微臣想着，若是长宁伯府不怕辱没了四小姐，微臣是很愿意听从娘娘的吩咐的。” “来日不管成不成，娘娘对微臣的好，微臣必定记在心上。” 他说的认真，似乎是真的想成了这门亲事。 第170章：挂不住脸 梅妃自然没想到，她这些话本想羞辱景瑟，再挑拨起汝阳郡主对景瑟的不满，却不想如今就这样被化解了。∞菠∑萝∑小∞说 远处的俞昭昭看着远处的两个人，气的浑身哆嗦。 景瑟的个子并不高，再加上她瘦弱的关系，站在比她高一个头的裴长庚身边，颇有些小鸟依人。 在俞昭昭的记忆里，她甚少听人提起长宁伯府的四小姐，更多的是景筝。 长宁伯府的嫡长女景筝是个自负又有才华的人，至于景瑟——不过是有个好母亲。 可在外人嘴里那个满脸痘印又蜡黄的少女，此刻却有一种独特的美。 郎才女貌约摸便是如此。 “她配不上你！”俞昭昭终究没有顾及身后嬷嬷的暗示，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景瑟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看中的是你的权利和地位。裴长庚你清醒一点，不要被她这个狐媚子样子给骗了！” 身为郡主不懂礼仪，在宴会上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立即让不少人的眼光变得独特。 向来不喜欢多言的虞妃开口了，“郡主怕是吃醉了酒，才会说些胡话。来人呀，快把郡主扶下去，让她好好的歇着。” 俞昭昭还想要说话，可她身后的嬷嬷怕她再说出其他的话语，立即掐了她一把。 几个小宫女和嬷嬷们拖着俞昭昭疾步的走出大殿。 俞昭昭看着景瑟的眼神并不友善，像是淬了毒似的。 然而这种眼神景瑟前世并没有少见，所以她压根没有太大的感觉。 “昭昭这孩子还小，方才也不是故意的，她今儿心里有些难过，才会糊涂的说出这些话。”梅妃看着景瑟和裴长庚，“说起来也是本宫的不是，在她面前说出这些话。两位不如看在本宫的情面上，就不要和昭昭计较了。” 梅妃忘记了景瑟比俞昭昭还要小一些，却逼着景瑟原谅，彷佛俞昭昭骂的那些话，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郡主如今已经及笄了，她说这些话贬低四小姐，其实是懊恼微臣和娘娘。”裴长庚说，“娘娘你是心肠好，不愿意和郡主计较，可微臣却知道娘娘你是陛下的心上人，陛下自然不愿意看见有人冒犯娘娘的。若一个个都像郡主这样没规矩，冒犯娘娘您，那么来日娘娘你也遭罪啊！娘娘你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又愿意亲自教导郡主规矩，可微臣瞧着郡主却不太愿意多学呢！” “自然，微臣也不想有人因为微臣的不是而冒犯四小姐。” “这件事情在娘娘的眼里是小事，可微臣却觉得并不是什么小事。”裴长庚笑了笑，“若陛下问起，微臣会如实相告的！” 梅妃瞪圆了眼—— 裴长庚欺人太甚。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长庚是在嘲讽她管不住汝阳郡主，还被汝阳郡主当众扫了面子吗？ 毕竟是她主动提起要凑合成这门亲事，而裴长庚也愿意答应，结果汝阳郡主却不给梅妃面子，在这里辱骂景瑟。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就是俞昭昭不满梅妃的眼光！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梅妃咬牙觉得有些不妙，若是裴长庚真的和定燕帝提起，那么到时候定燕帝肯定会觉得汝阳王府的人太不懂规矩，甚至还会亲自让宫里的老嬷嬷去教俞昭昭。 定燕帝御前的那些老嬷嬷，只听定燕帝一个人的吩咐，做事的时候更是古板。 俞昭昭若真的跟这些老嬷嬷学规矩，不累个半死也要脱层皮。 到时候汝阳王妃必定会怪梅妃。 若不是梅妃多嘴，俞昭昭也不会遭罪。 裴长庚不止要让俞昭昭倒霉，连她也要被牵连进去。 可梅妃却拿裴长庚没辙，因为定燕帝的确像是鬼迷心窍一样的相信裴长庚。大燕朝想要稳固，这些文臣们就一定得在。 “良国公这又是何必呢？昭昭她……”梅妃想了想，又看着景瑟说，“桐桐，昭昭她不是故意的，你瞧要不这样，等昭昭酒醒后，本宫让她亲自去给你道歉。” “你母亲是个心善又和蔼的人，我想你和你母亲的性子一定差不了多少。若今日是你母亲，她必定不愿意让本宫为难。” “你也是个好孩子，不如就看着本宫的情面上，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娘娘这番话是折煞臣女了。”景瑟说，“这事臣女自然不会计较，只是良国公说的对，陛下会心疼娘娘您啊！” 梅妃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可座下的人却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附和裴长庚的话。 她们说的约摸都是一个意思，一定要惩罚俞昭昭，让俞昭昭好好的学学规矩。 身为一个郡主，居然在这样的场合乱来，实在过分。 梅妃当真有些骑虎难下…… 在一侧的虞妃已经站了起来，说吃了酒有些不舒服，想要回去歇着了。 虞妃这一走，其他和梅妃关系不太好的妃嫔们也起身告辞。 台上的曲子唱的热闹，而台下的人却陆陆续续的散开了。 “既然诸位都乏了，那么本宫也回去了。”梅妃冷冷一笑，像是顺水推舟一样对裴长庚说，“不如良国公替本宫送四小姐回去吧？” 男未婚女未嫁，两个人走在一起，不免有闲话。 “娘娘虽是担心四小姐，可这是宫里也没有人敢乱来。男女独处一处，对四小姐的名誉有损。”裴长庚摇头，“微臣还有事要处理，就不亲自送四小姐回去了。” 梅妃看了一眼裴长庚，又盯了一眼景瑟，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她转身离开了大殿，一张脸在秋日的阳光下，似笼了一层厚厚的霜。 这边，裴长庚碍于周围还有宫女和老嬷嬷，先起身告辞了。 送景瑟来的老嬷嬷脸色也有些怪异，她领着景瑟往回走。 这一场戏还没多看几眼就已经完毕了。 入夜后，长公主也知道了在梨园发生的消息，气的拿起身边的茶盏就丢在了地上，“梅良玉这个狐媚子，她到底要做什么？” “从前毁了本宫养大的孩子，现在又要毁一个……” 第171章：过往云烟 在白素梅没有认识梅良玉之前，是个十分温顺又听话的孩子，也从未忤逆过长公主的话。∮菠∞萝∞小∮说 可是，自从慕大先生出现后，白素梅就和梅良玉有了来往。 慕大先生教她们两个琴棋书画，跟着她们一起学习的，还有虞家的一个孩子。 慕大先生和许多人不一样，他喜欢游历不喜欢拘束，所以没几年就离开了京城里。 从此，虞家的孩子倒是不怎么来白府了，可梅良玉却经常来找白素梅。 白素梅的性子本就和善，对一直骄纵的梅良玉一直谦让，本来以为白素梅和梅良玉走不远，却不想到了最后两个人一起入了宫。 长公主想起自己曾和白素梅说，“素梅，你应该和梅家的那个孩子走远一些。”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和你在一起也是想沾你的光，毕竟陛下赏识的人是你。”长公主说，“梅家的人向来势力，他们是想利用你啊。” 白素梅听了长公主的话，却笑眯了眼，“长公主您误会了，良玉她真的很好。” 好？ 梅良玉若是真的好，怎么会想尽办法赶走白素梅，让定燕帝对白素梅没了兴趣，最后随意任由陈太后随意的给白素梅找了一门亲事。 “长公主你消气。”老嬷嬷劝慰长公主，“老奴瞧着，良国公和四小姐的亲事未必能成呢！” “今日汝阳郡主那样的动作，怕是会闹出不少事来！你也知道汝阳郡主的性子，向来霸道又任性，看准的东西和人，怎么可能会放手呢？” “陛下一直都忌惮汝阳王府，不如公主你开口，撮合下汝阳郡主和良国公，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说了，良国公虽然是青年才俊，可他终究是臣子，他又怎么能和陛下相提并论呢？四小姐若是聪明的人，自然会有抉择！” 长公主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我倒是不担心景瑟，我是担心梅良玉。” “若不是这些年她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尽吹枕头风，我也不会过的如此辛苦。”长公主说，“陛下和我，终究有了隔阂。” “嬷嬷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也知道陛下和我的姐弟之情。小时候的他……”长公主终究是不愿意再说下去了，她只觉得疲惫。 “长公主您别乱想了，陛下只是一时没有想明白，他怎么会怪你呢！”老嬷嬷说，“这事一定有办法的。” “而且您想，即使良国公愿意娶，长宁伯府也不一定愿意让四小姐出嫁啊！”老嬷嬷说，“长宁伯是个老顽固，又曾和瓦刺那边有过矛盾。” 无论老嬷嬷再说什么，长公主这一夜终究没有睡好，而随着长公主一起彻底难眠的人，还有梅妃。 梅妃合着眼便看见了在紫薇花丛里站着一个少女…… 少女穿着粉色的长裙，眉眼里皆是笑意，她对长公主说，“长公主您误会了，良玉她真的很好。” “良玉看似性子骄纵，可她却很心善呢。我能和良玉认识，是我的福气。” 长公主的那些话并不好听，却也有一部分的事实。 定燕帝喜欢女子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梅家想要继续繁荣下去，就得送人去定燕帝身边，能在定燕帝耳边说上话。 她是他们选出来的孩子。 其实，梅良玉接近白素梅的时候，以白素梅的聪慧，怎么不知道她的目的？可是即使这样，白素梅对她也没有偏见，还对她坦诚相见。在长公主说出她的不好的时候，白素梅这样温和的人，居然反驳了长公主的话语，还帮着她解释。 梅良玉那时说不敢动却是假的。 可也在这个时候，紫薇花逐渐的枯萎，蔓延起一股腥臭味。 她就看着白素梅变了脸，和她说，“良玉，我要和景家五爷成亲了。” “可是……”梅良玉抬起手，想要抓住白素梅的手，“你不是说要陪着我吗？你说即使是冷宫，也要陪在我身边的啊？” “白素梅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你知道我愿意入宫，是因为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姐妹啊。” “你背叛了我……” 梅妃睁开了眼，盯着绣了紫薇花的帐子，眼里通红。 她修的圆润的指甲，逐渐的抓住了薄薄的锦被，像是恨不得是撕烂这床被子。 “你为了嫁给景秉之，和我大吵了一架，还说是我想夺陛下恩宠！” “白素梅你好狠，那样羞辱我，还让所有人都误解我！” “你以为你死了，这仇恨就彻底的消失了吗？不会的，我会让你的儿女来给你陪葬的！” 梅妃再一次闭上眼，喃喃自语，“你即使死了，也不会安宁的！” 梅妃说道也做到了，她一大早就邀了汝阳郡主来见自己，最后更是提起了裴长庚是真的为景瑟着想，恨不得现在就去提亲。 俞昭昭昨日回去后就发了一场不小的脾气，她现在自然一肚子火气，在听到梅妃的话后更是气的直接哭了起来。 梅妃劝慰俞昭昭，“这是本宫的错，也怪本宫多嘴一提，以为景瑟这孩子有自知之明，却不想她和她母亲不一样。” “其实陛下和本宫说过，还是你和良国公最适合。若不是老良国公突然去世，你如今已经是良国公夫人。” “好孩子您别哭了，本宫看的难受！” 俞昭昭低着头，哭的更厉害了，“娘娘，您要帮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娘娘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很喜欢他。景瑟不配的，景瑟只是想利用她。” 梅妃心满意足的看着眼前的人，最后笑着在她耳边说了一阵子话。 彼时，景瑟已经起身了。 闻小月看着景瑟的气色极好，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了，“四小姐你赶紧想想办法，咱们得早点回去，不然奴婢瞧着这汝阳郡主怕是会找你的麻烦。” “宫里不比宫外，她可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要对付你也不难。” “难道我走了，她就不找我麻烦了？”景瑟想了想说，“方家那位十一小姐的病快养好了吧，我瞧着她应该会来找我了！” 第172章：方家的秘密 在外人的眼里，方家十一小姐口出不逊还主动和汝阳郡主动了手，导致最后掉进了池里。 她落水后慌乱不安，想着要爬上来抓到了池中的碎石，那双漂亮的手也毁了。 来日虽然还能弹琴瑟，但是却终究不能和从前一样好看了。 最重要的是她被人救起来的时候，因为衣衫不整被人看了个全，所以现在名誉也变得很差。 长公主和梅妃来处置了这件事情，虽然没有说明原因，却是罚了汝阳郡主俞昭昭，还留下方晓琴在宫里养伤。 据说梅妃还派了几个嬷嬷去方晓琴身边，怕方晓琴一时想不开，死在了宫里。 之后，方晓琴也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冒了天大的风险让小丫鬟来见景瑟，却不想景瑟压根不被她拿出来的筹码诱惑，而是让她再好好的想想。 景瑟觉得无论是方晓琴还是方家，其实都应该明白一点，他们的仇人到底是谁。 若是这点都想不明白，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来，那么不会成为景瑟的助力。 既然不能为她所用，那么她为何要帮方家呢？ 这世上不会天上掉馅饼，所谓的好处便是有借有还。 “十一小姐能来见你吗？”闻小月知道方晓琴身边有不少梅妃身边的老嬷嬷，想要来见景瑟得费不少力气，“奴婢瞧着怕是没那么容易！” 景瑟笑，“那就要看她自己，想不想要复仇了！” 方晓琴想要为姐姐方晓梦复仇，想要救方家的所有人，那么就得学聪明。 就如景瑟前世一样。 然而，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当夜闻小月就在院外瞧见来送点心的小宫女和前几日有些不一样了，她盘问了几句才知道眼前穿着小宫女衣衫的人是方家的十一小姐方晓琴。 方晓琴看着闻小月说，“小月姑娘，请你帮我通传，我想明白了。” “求求四小姐救救我和我家里的人。”方晓琴的容貌清秀，只是此时有些憔悴，看着有些可怜，“你同四小姐说，我知道白太太曾在方家拿走了一样东西。这东西若是四小姐拿到了，一定有益处。” 闻小月瞧着方晓琴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她皱着眉头想了想，便领着方晓琴进去了。 此时景瑟正坐在屋内看着眼前的棋盘微微发怔。 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喜欢自己和自己对弈，似乎唯有这样才能突破更多的东西。 方晓琴进来之后不顾一切的跪在了景瑟身前，“四小姐，求你救救我。” 景瑟没有转头看着方晓琴，而是继续拿起白子落在地盘上，“十一小姐想明白了吗？” “我……”方晓琴本想说自己想明白了，可明明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眼前的小姑娘像极了长辈嘴里的那位白家姑娘，所有的心思在她的眼前，似乎都不堪一击。 即使她说的再天花乱坠，但凡只要有一点谎言，就会瞬间被戳破。 方晓琴握着拳头，觉得和这样的人说话，实在有些可怕。但是，这是她唯一复仇的道路了…… 她顾不得一切了。 “其实，我并不是全都明白了。”方晓琴咬着下唇，不敢有半句虚言，“但是我猜出来了，杀害我姐姐的人，是我的堂哥白睢。” 方晓琴眼眶微红，“当年的确是伯伯对不起堂哥，可是……我们没有害过堂哥，他为何要赶尽杀绝。” “当年白太太带着堂哥走后，方家的人都害怕极了，一直在想办法弥补。” 白睢幼年的时候过的的确很凄惨，方晓琴并没有否认这点，她起初在听闻母亲说起白睢的那些经历的时候，感叹着若是自己的话，怕是早就扛不住跳河自尽了。 白睢那时虽是白家的少爷，可母亲终究是个庶出，又不被白家人注意。所以方家人根本也不愿意多留意这个克死母亲的少年，以至于白睢饿的不行的时候，刨了后花园的一些树木，啃了树皮。 白素梅遇见白睢的那日，白睢正是极其狼狈的时候。 白素梅震惊方家的无情，生了大气。 方家起初一点也不畏惧白素梅，觉得不过是个女人，能做点什么呢？后来方家在仕途上和名声变坏的时候，方家人才开始慌乱了起来。这件事情闹到了最后，更是惊动了长公主，这位长公主本就疼爱白素梅，便做主给白睢改了姓，说白睢往后就是白家的人了。 方家开始逐渐的败落，而白睢的父亲更是死在了一场大病中。 冤有头，债有主。 方家从前苛待白睢的人，都没有一个好结果，可是方晓梦却是无辜的…… 白睢出事的时候，方晓梦和方晓琴都还是孩子。 “害苦了堂哥的老嬷嬷和伯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方晓琴说，“他们的确死有余辜，但是方家其他的孩子，却是无辜的。” “若一定要说错，便是因为他们也姓方吧！” 方晓琴对着景瑟又磕头说，“这件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方家的人也害怕了，尤其是堂哥去了黑云卫所做事后，我们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六姐从未对他出言不逊，也没有说过他的不是，私下还和我说来日即使方家能崛起，也不能再做这样的事。可是我六姐却死在了他的手里。” “他在白府杀了我六姐，差点逼疯我的二伯母！这些恨，我放不下。” 方晓琴说到这里，又对景瑟说，“四小姐你要离我这个堂哥远一些，他比谁都可怕。即使当年白太太救了他，可他却也害死了白太太。” 景瑟拧着棋子的手僵住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若是没证据我也不敢乱说。”方晓琴从怀里拿出一个破旧的方子递给景瑟，“四小姐和窦家少爷关系不错，所以四小姐可以去问问窦少爷，这方子里的药和当年白太太用的药，会不会相克。” “若不是堂哥送去的那些东西，白太太不会走的那么快！而且，我觉得……” 方晓琴说，“白太太或许也知道堂哥做的事。” ：。： 第173章：最大的白眼狼 前世，景瑟就知道母亲的死，并不是什么意外。 只是已经过去了多年，想要查探起来实在是棘手，而且也没有蛛丝马迹了。 如今真相从方晓琴的口中说出的时候，她已经不明白白睢这个狠毒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白太太自从有了四小姐和五少爷后，身子就一直不好。而且，当年白太太从方家拿走了一些东西，我听伯伯他们说，这些东西其实可以方便白太太找到一个藏宝图。”方晓琴说，“说是有无数的金银珠宝。可这件事情，却没有人相信，说是若是白太太真的能找到，怎么可能还嫁到了长宁伯府。但是这个消息，堂哥知道了。” “堂哥和梅家还有陈家的人有来往，我们不知道是谁给了堂哥这个药方，后来堂哥就真的拿给白太太用了。” “白太太是服用了这些药，才会没的。” 方晓琴说，“若说方家对不起堂哥罪有应得，可白太太何其无辜？她当年还未定亲，像是养着孩子一样的养着堂哥，更是教堂哥读书习字。最后，堂哥却害死了白太太。” “我不知道白太太死的时候知道了真相会多么的难过……”方晓琴说，“但是四小姐你要明白，我这个堂哥极其的阴狠，他是恶鬼啊！” 景瑟的神情没有改变，心里却掀起了巨浪。 方晓琴没有说谎，而且方晓琴也不敢对她欺骗。 她想起了母亲缠绵病榻的时候，让她和哥哥不许靠近，只能在外说上几句话。 后来她偷偷去看过母亲，记忆力的便只有母亲瘦的只有骨头了。 母亲的枕边还吐了血，一直呜咽。 母亲是个极其能忍受疼痛的人，会疼到发出那样的声音，怕是真的疼到了极致。 白睢送来的那些不止要了母亲的性命，还在每一日的折磨母亲。 “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这是白睢曾对景瑟说过的话。 他那时只是笑着，看着景瑟那张没了泪痣的脸，像是看着一件出自自己手中的珍品，“你往后若是敢离开我，我就再杀你一次。” 景瑟那时还没有明白白睢话里的意思，以为他单纯的只是占有欲太强，怕自己会背叛他。 可如今想来，原来是这样。 “我母亲真的从方家拿走了一些东西？”景瑟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尽力的维持自己平静的语气，“这些东西你可能查出来是什么？” “我能！”方晓琴回答，“等我出宫后，我一定能查出来。” 景瑟知道，方晓琴是在等她给自己一些好处。 不然方晓琴为什么要相信景瑟呢？ “你过来……”景瑟对方晓琴招手，等方晓琴靠近自己后，在方晓琴耳边呢喃了几句，“三日后永乐公主会入宫，你想办法带永乐公主去潇湘馆那座废弃的院子周围。” “申时三刻之前一定要到。” “虽然是白睢害了你的姐姐，可参与动手的人，我想你也不会放过吧？” 方晓琴看着，“四小姐您说的是汝阳郡主？” 景瑟不再说话，而是笑了笑。 方晓琴在宫里的这段日子，自然也听说了宫里发生的事情。 汝阳郡主俞昭昭喜欢良国公裴长庚，可裴长庚似乎在梨园对长宁伯的这位四小姐一见倾心，所以这就激怒了汝阳郡主。 景瑟给她的好处，无非是让她看见俞昭昭出事。 可方晓琴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四小姐……”方晓琴站了起来，看着景瑟，咬破了食指抬起手对天起誓，“若是我敢背叛你，我不得不好死。” 景瑟没有看方晓琴，而是说，“既然十一小姐一心想着复仇，那么我也送你一句话。” “不要想着去依靠谁，尤其是男人。”景瑟说到这里，终于转过头来，和方晓琴的视线相接，“男人们当女人是个玩意，那么你就当他们是块踏脚石。但是，且不可太依赖。” “想要复仇，想要强大守护好身边的人，能靠的只有你自己。” 方晓琴的眼光微微一闪，最后点了点头，“我记得了。” 若是换成以前，有人和方晓琴说这些，方晓琴自然会嗤之以鼻。 女人天生柔弱，能仰仗的也只有男人，若是不依靠男子存活，那么会死的更快！不顺从大局的女子，会死的很惨。 当年的无垢皇后可是大楚最厉害的公主，可是到了后来不也嫁过来和亲了？ 还有白素梅，即使容貌出众才华横溢，可依旧嫁给了景秉之。 女人再厉害没有用，她们终究是要成为男人的东西。唯有握住了男人的心，才能仰仗着男人真正的站稳脚跟。 可是一心想要嫁入爵府的六姐却死在了这条路上，现在方晓琴却靠着自己的冒险抓住了景瑟这一根救命稻草。在方晓琴身边伺候的嬷嬷们都说，来日若是景瑟真的攀了高枝走大运嫁给了裴长庚，怕是要翻身了。但是方晓琴却不这样想，她觉得像景瑟这种既冷静又果断的女子，即使不嫁给裴长庚，也会比所有人都过的好。 因为景瑟比她聪慧，早早的就明白了，这世上的男人大多都靠不住。 等方晓琴离开后，闻小月才从屋外走了进来。 景瑟问闻小月，“有人瞧见方家这位小姐来过了吗？” “没有。”闻小月倒是纳闷，“四小姐你这样帮方家十一小姐，不怕她把这一切说出去吗？” “她能说什么呢？说我唆使她带永乐公主去一个地方？”景瑟说，“你觉得外人会相信她吗？” “是她说出了真相，是她自动来找我的，而且……她也没有理由出卖我。” 景瑟彻底的放下了手里的棋子，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院外的摆放的花，“等处理好了郡主和柳先生，我们就回去吧。” “我实在不喜欢这里！” 她不止不喜欢这里，还要回去查一件事情。 从诸多线索里景瑟可以猜出，母亲真的留下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给她。 但是这个东西，到底去了哪里了呢？ 第174章：欲擒故纵 母亲的才华，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连当年甚少会夸赞人的慕大先生，对母亲也十分的肯定。 慕大先生曾教过不少人，却坦言自己最满意的学生，是京城白府里的小姐。 还说若白素梅不是女儿身，必定是国之栋梁。 其实这个大燕就是如此的不公，女子再优秀再聪明，终究会成为男子的附属物，成为繁衍子嗣的存在。 无论是昔日的无垢皇后还是白素梅，都是这样的下场。 也难怪百姓们不愿意再女儿的身上投入太大，像是养大猫狗一样的给口吃的，来日女儿出嫁后还能得到不少好处。 景瑟想到这里不禁苦笑，她想做点什么。 不止是为了自己，还为了这些和她一样的女子。 “那四小姐你还见柳先生吗？”闻小月问，“奴婢觉得他最近愈发……乱来了。” 柳行知像是怕景瑟迟钝感受不到他话里的意思，有的时候说的话太过于过界。其实，若是柳行知对别的女子说，闻小月或许不会如此不满，但是景瑟如今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柳行知的年纪比景瑟的父亲景秉之还大一些，不知廉耻的对一个小姑娘露出这样的情愫，当真是恶心到了极致。 “见。”景瑟说，“也该给他一点教训了。” 闻小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柳行知再来见景瑟的时候，不再和往常一样站在屋外，而是干脆在附近候着。 柳行知擅长察言观色，虽觉得这个小丫鬟针对自己，却也没有露出不满的话语。 他依旧和往日一样笑的温和，眉眼里噙着淡淡的媚气，“昨儿长公主问我，说四小姐如今的瑟学的如何了。我同长公主说，四小姐很聪明。” “长公主不会怀疑我的话，所以四小姐你安心。”柳行知叹了一口气，“只是能瞒一时，终究不能瞒一世呀，四小姐也该学点东西应付下。” 柳行知见景瑟垂着头不言语，以为自己话最说重了，想着眼前的小姑娘终究是个孩子，所以有些话既要直白又不能伤到了她，还要让她为自己动心。便琢磨了会开口说，“四小姐心里有事吗？不如和我说说吧。” “我和四小姐相处了这么多日子，四小姐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我从前也不相信缘分这个东西，觉得这个东西当真邪乎，可现在我却很相信。” “我虽不一定能为四小姐排解心里的不安，可我愿意尽力帮你。” 他说的极其真诚，没有半点欺骗的语气。 柳行知十分擅长甜言蜜语，总是和景瑟说着他很在乎景瑟，想为景瑟做点做什么。 景瑟在心里冷笑，这种老狐狸还当真是见一个撩一个，还以为他当真魅力无边呢？ “柳先生谢谢你。”景瑟说，“你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柳先生知道我的母亲走的早，她在我的记忆里其实很浅薄，我现在想起她的时候，大多是很模糊的一片。可我却还记得母亲和我说，她希望我好好的、希望我开心，她会留很多东西给我，让我无忧无虑。” “柳先生像极了我的母亲，对我很好。” 柳行知从景瑟的话语里听到了一句，‘留了很多东西给她，让她无忧无虑。’ 以白素梅的筹谋，会留下给儿女的东西，绝对不是金银的俗武，那张藏宝图是真的存在的？ 柳行知有些激动，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果然从景瑟的嘴里套出了他想知道的消息。 柳行知按捺住心里的欣喜，只是淡淡一笑，“四小姐这样说便是见外了，我说了很多次，缘分这个东西我从前不相信，遇见四小姐的时候却是愿意相信了。人这一辈子，总是想守着一些宝物。” “于我而言，四小姐就像是这件宝物。” 他说，“我不能像白太太一样能为四小姐留下一些东西，但是却很愿意为你遮风挡雨。” 景瑟故作错愕，抬起头看着柳行知的眼神微微闪烁。 他的话语直白又干练，言语里的爱慕之心怎么也藏不住。 “我没那么好。”景瑟有些羞涩的低着头，说话的时候结巴又无奈，“而且，长公主说……” “长公主说良国公府有人去了长宁伯府，我……”景瑟时候的吞吞吐吐，“有些事情我拿不定主意。” 她说，“但是，母亲希望我孝顺，我一定会听她的话。” “柳先生你很好，若是我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景瑟的声音有些哽咽了，“我是长宁伯府的小姐，我也有很多身不由己。” 她差点落了泪，模样瞧着十分的可怜。 即使柳行知对眼前的小丫头本就没什么情愫，瞧着也生了一些怜惜。 一个在长宁伯府内娇养大的小姐，细皮嫩肉。 或许是因为她年纪还小的缘故，身上的散发的香味比成年的女子多了一份清淡的香甜，说是一点也不心动也是假的。 有便宜为什么不占呢？ 柳行知想要抬起手去抚摸景瑟的手，却见到远处的小丫鬟盯着他。 啧，这个小丫鬟真的是碍眼。 景瑟的确是伤心了，也在淡淡的告诉他，他们是有缘无份，她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而且景瑟是个怕事的人，也不可能为他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柳行知还想说什么，却被闻小月走上来，用‘劝慰’的言语给领走了。 “柳先生往后还是少来这边吧。”闻小月对柳行知却没有客气，“我家小姐乃是长宁伯府的嫡小姐，来日是要做公爵夫人的人，如今要修身养性。” 说完闻小月又打量了一眼柳行知，彷佛是在告诉柳行知，他一个区区的乐师怎么可能配的上自家的小姐。 柳行知虽然心里有气，却依旧笑着说，“只要你家小姐好，我就是和她不再见面，我也是愿意的。” “我想的，是想让她开心一些。”柳行知说，“你家小姐是个聪慧又懂事的姑娘，她和其他女子不一样，不爱慕虚荣和财富，她想要的唯有遵从自己的内心。” “所以小月姑娘，您也切勿替她做太多的决定。” ：。： 第175章：汝阳郡主 柳行知知道闻小月既然会对自己说这些，自然是单方面的想为景瑟好。 闻小月再聪明也终究是个丫鬟，在景瑟的面前终究得低着头。 最重要的是，懵懂无知的少女们一旦真的陷入了恋爱，没有几个人能清醒。 他相信无论闻小月和景瑟说什么，景瑟都不会相信闻小月的话。 不然闻小月也不会主动来和他说这些，坏了规矩。 果然，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激怒了闻小月，她瞪着眼看了一会柳行知转身就进入了屋内。 屋内的景瑟正拿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水，瞧见闻小月进来，“办好了？” “嗯，奴婢都同他说了。”闻小月说，“那接下来几日，就不见他了吗？” 景瑟点头，“像他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最讨厌的无非是一切都不在他掌控之中。所以，接下来几日你就唱白脸，不要让他来见我就行。” 闻小月嗯了一声，好奇接下来柳行知是否真的会入这圈套之中。 之后的几日柳行知依旧来探望景瑟，可碍于闻小月的阻碍他并没见到景瑟，到了最后本来儒雅的柳行知，都露出了不悦。 闻小月倒是不惧怕柳行知，说这事闹大了，终究是柳行知要倒霉。 柳行知是宫里的乐师，并不是什么自由身，要离开也要过了五十，还是得了主子们恩赐的言语，才能真正的抽身。所以这件事情闹起来，长公主一定有办法让柳行知不好过。 可柳行知知道，这件事情的确不能闹大—— 若是闹大了，永乐公主会保住他，可景瑟一旦名声差了，那么没准还会想不开，没了性命。 景瑟没了性命或者齐王的人先得手，那么他就彻底的没机会拿到白素梅留下来的东西。 可现在闻小月横在他和景瑟中间，而且瞧着这里面也有几分景瑟的意思。她不想见他，因为他们没有缘分。 柳行知有些焦急，这好不容易探听到了眉目，却不能顺利的进展下去，这让他有些恼火。 尤其是在听见周围的人议论，说良国公似乎真的想娶景瑟，而景家的这位四小姐还当真是走了大运。 梅妃无意的一句撮合之言，倒是成了一门不错的姻缘。 柳行知当时差点扯掉了自己的琴弦，他故作不经意的问，“这消息是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潇湘馆里的男人们太多也太闲，一旦人闲下来后便会生出攀比之心。这里有不少人都看柳行知不顺眼，所以言语里带了诸多的讽刺，“自然是真的。不过我瞧着这四小姐怕是无福消受啊，汝阳郡主那个脾气行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可是对这位小良国公势在必得。” “而且，这几年陛下器重文臣，再加上边境愈发不安，汝阳王府可谓是屹立不倒。” “别说是瞧良国公了，就是瞧着这空悬已久的后位，我瞧着陛下也不会说什么。” “原来以为柳先生这次又能带出一个白家姑娘，没想到……”这个人噗嗤一声的笑了，“这位还不如前面那位呢！” 当年才华横溢且美貌的白素梅出现的时候，潇湘馆里的都希望能和这位小姐有点来往，即使占不到便宜来日也能借着白素梅的势，安安稳稳的离开这里。 毕竟，定燕帝当年对白素梅的确有那么不少的赞赏。 可是当长公主选中让柳行知去的时候，潇湘馆里有太多的人不满意了。 柳行知那时年纪还小，大不了白素梅几岁，他凭什么？ 就凭柳行知也曾和白素梅一样，在慕大先生哪里学过一些东西吗？ 即使这些人心里知道，无论是容貌还是谈吐，甚至是真本事，他们都比不上柳行知，可心里依旧是嫉妒怨恨的。 以至于白素梅后来嫁给景秉之后，不少人在暗中嘲讽柳行知。 柳行知再会巴结又怎么样，白素梅还不是嫁给了一个普通的文官。 景秉之虽然长的好看，但是和潇湘馆里诸多的乐师比起来，当真不算什么。 又过了几年，柳行知又攀上了永乐公主。 不过永乐公主似乎也有她自己坚持的底线，无论和柳行知怎么长谈，两个人始终没有更亲近一层的接触。私下，定燕帝还同永乐公主说，要让她注意自己的身份，薛家有人还惦记她。 定燕帝不能责怪自己一手养大的永乐公主，却是怎么看柳行知都不顺眼的。 可碍于柳行知的确能弹奏一手好琴瑟，能让他寄托哀思，也只是警告了几句。 现在柳行知依旧不服输，仗着自己一股子的狐媚劲又攀上了现在的长宁伯府四小姐景瑟。 其实，若是从前的话，这些人自然都不在乎。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景铁铭的归来，而景家的主母在拿了诰命。定燕帝似乎对景铁铭，也不再似从前那样忌惮，前几日甚至还问起了景笙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潇湘馆里的诸多人都见过当年的无垢皇后…… 景瑟眼下的那颗泪痣，太像当年的无垢皇后了。 若景瑟能真的学好瑟，再由长公主亲自送到定燕帝身边。现在年迈又思念亡妻的定燕帝，怎么可能不心动？ 若是定燕帝怜惜，这悬空的后位或许景瑟也能拿到。 因为定燕帝的确是老糊涂了，总是会传召潇湘馆的人过去给他弹奏曲子，还都是从前无垢皇后喜欢的。 “无论是白太太还是如今的四小姐，她们都是极其聪慧又出色的姑娘。”柳行知在潇湘馆多年，自然知道这些人心里的想法，他丝毫不在乎他们的讽刺。因为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能认识她们，和她们有了往后，是我的幸运。”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就更是怨恨他了。 柳行知却没有注意到这些恶毒的眼神，他开始在心里慢慢的盘算一件事情。 景瑟不能嫁给其他人，尤其是裴长庚。 裴长庚十分聪明，且裴家这次愿意回大燕的行迹还透露着古怪，若这藏宝图真的到了裴长庚手里，那么一切都完了。 齐王不会再有机会能得到这帝位。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景瑟留在宫里，最好是在定燕帝身边。 帝王无情，只要她被冷落，他柳行知就有机可乘。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景瑟必须留在宫里呢？ 柳行知低头想了许久，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汝阳郡主。 ：。： 第176章：接近 于柳行知而言，汝阳郡主的确是一枚好棋子。 这一点不止他看出来了，连梅妃也是如此。 但是汝阳郡主的性子太过于骄纵，发起脾气来的时候，丝毫不逊色这宫里的娘娘、公主，所以要如何控制这枚棋子，又让柳行知颇为苦恼。 汝阳郡主一心想要嫁给裴长庚，那么如今要阻在她和裴长庚中间的景瑟，便也成了汝阳郡主最看不顺眼的存在。 她想要对景瑟动手，却没那么容易。 柳行知觉得景瑟当真是幸运，有一位很出色的母亲和长了一张不错的脸。 因为白素梅的关系，在黑云卫里的眼看就要取代指挥使的白睢，对景瑟也颇为在意。 因为长的不错，长公主愿意护着景瑟来换取她自己的权利和未来，连那位在蛮夷之地长大的小良国公对她似乎也动了情。 可惜，景瑟终究是在深宅里长大的小姑娘，纵使有几分小聪明，又怎么能扛得住男人对她的好？ 柳行知琢磨了许久，开始想着要怎么和汝阳郡主见上一面。 不过柳行知怎么也没想到，当夜他就在御书房外见到了汝阳郡主。 这个时候柳行知才想起来，今夜是永乐公主之前那位未婚夫薛怀宁的忌日。 他跟在永乐公主身边的日子虽然不算短，可却依旧看不透这个女人。当年所有人都说，其实永乐公主没有很喜欢这位薛怀宁，毕竟薛怀宁只是一位不懂温柔武夫。 可是薛怀宁死后，永乐公主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大事，却一直替他守孝不愿意再成亲。私下，定燕帝曾多次和永乐公主说，若永乐公主愿意不如嫁给薛怀庆，这两个人终究是兄弟，也有几分相似。可惜永乐公主没有答应，像是不愿意接受其他男人一样。但是柳行知知道，一个女人单身久了，心里都已经空了，怎么可能不会再去容纳另一个人呢？所以他每年都在永乐公主入宫哀悼薛怀宁的时候，就想方设法的去接近永乐公主。 起初永乐公主对他的确是不屑的，准确的说是永乐公主对那个男子似乎都是这个态度。好在柳行知擅长的便是挑战，所以几年下来永乐公主终于松动了。 他这些日子忙着应付景瑟了，却忘记了这最重要的日子—— 薛怀宁的忌日到来的时候，永乐公主会在宫内暂住三日，最后再独自去西城的庙里吃斋一个月。 每一年都是如此。 好在定燕帝知道这几日永乐公主会伤心，所以他特意让柳行知来对他叮嘱，要好好的陪伴公主。 永乐公主虽然是定燕帝的最小的妹妹，可定燕帝对这个妹妹的关怀，却更像是父亲在宠最爱的孩子。以至于这么多年，永乐公主不愿意嫁，他也不为难这个孩子。 “见过汝阳郡主。”柳行知看着远处的小姑娘，似春日里盛开的花，笑着说，“我曾听人提起过郡主，却不想今日有幸见到郡主。” 汝阳郡主今日被定燕帝唤来御书房问了很多话，她应付的很累，而且她还从定燕帝的嘴里听到了一个消息，那么就是定燕帝的确有意要给裴长庚赐婚了。 只是用一个伯爵府的小姐，就能让裴长庚献上忠心，能让西域边境的小国不再乱来，定燕帝觉得这是很好的买卖。唯有裴长庚留在京城里，大燕朝的文臣们里面也有了定燕帝可靠的人，外面的人也会因为裴长庚的存在，而不会主动冒犯大燕。 或许是因为老了，定燕帝没了年轻的时候的意气风发，天下唯自己是尊的想法。 他想要的和竟有些俗气，和心上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这种想法，汝阳郡主是不能理解的。 她也曾听人说起过年轻时候的定燕帝，那绝对是能成为霸主一样的存在。怎么老了，就变得患得患失啰里啰嗦。 也难怪父亲提起定燕帝的时候，言语里颇为不满，他觉得定燕帝现在就像是奄奄一息的老雄狮，早就没了利爪和牙。 “你区区一个卑贱的乐师，居然敢和我说话？”汝阳郡主自然知道柳行知每日都去见景瑟，更是知道长公主亲自让柳行知去教景瑟的琴瑟，所以对柳行知的话语无比的讽刺，“你也不瞧瞧你是什么东西。” 无论是汝阳郡主还是汝阳王，他们对定燕帝都有怨言，可这种不满却是不好表露出来的。 所以今日的汝阳郡主被定燕帝训斥了半天，让她要顾全大局一些。 可惜汝阳郡主现在脑海里全是怒火，觉得定燕帝真的是老糊涂了。 这天下的男人都一样，都是色迷心窍的。 裴长庚也是个糊涂的，他难道知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吗？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回去做摆设，到时候头疼的是他自己。而且，就长宁伯府那个样子能为裴长庚做什么？ 景铁铭的手里的确有兵权，可景铁铭骨子里却是个老顽固，说什么手里的长枪只守卫大燕朝，愿意为的大燕的百姓而死！糊涂的东西，白瞎了那么多人愿意跟随他。这样的老东西，来日只会阻挡裴长庚的道路，而不能真正意义上的帮裴长庚。 唯有她才可以帮裴长庚。 “郡主教训的是。”柳行知也不生气，依旧是笑着，“不过我今日想同郡主说，你心里所想，或许我能帮你。” “就凭你？”俞昭昭笑了起来，就差轻蔑的看着眼前的乐师了。 不得不说柳行知得却生的好，即使俞昭昭知道他的年纪，却依旧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年轻英俊。 尤其是他那股温润儒雅的气质，会让人深陷其中。 可惜，俞昭昭的心里早就有了人，而且比起这种对她千依百顺的，她更喜欢那种她得不到的东西。 所以柳行知的容貌在俞昭昭的眼里，虽然看着顺眼，却也没有太多的用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也敢说出这种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俞昭昭说着就要离开，毕竟这里离御书房很近。 “难道郡主不知道……”柳行知突然低语，“长宁伯府的四小姐，像极了昔日无垢皇后吗？” ：。： 第177章：合作吧 俞昭昭停下脚步，猛然回头看着不远处的柳行知，一脸难以置信。 无垢皇后这个名字她一点也不陌生。 她幼年的时候经常听嬷嬷和母亲提起这位皇后，母亲似乎对这位皇后有诸多不满，最后更像是松了一口气的说，“嬷嬷，还好慕绾死了，她若不死我定夜夜难眠。” 所以这位皇后在俞昭昭的心里，是一位狐媚子一样的毒妇。 可惜这些年随着陈太后的苍老，支撑陈家的人唯有陈二爷外，便没有更出色的孩子。 所以定燕帝也不再去忌讳往日的一些东西，重新开始怀念这位皇后。 只是俞昭昭怎么也没想到，柳行知居然和她说，景瑟和当年的那位皇后很相似！ “她们相似又如何？”俞昭昭有些乱了，却依旧刁蛮的说，“这天底下长的相似的人比比皆是，难道每一位都能有机会做皇后吗？” “我告诉你……”俞昭昭怕自己闹出太大的动静，走近了柳行知。她在闻见柳行知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的时候，有片刻失神，“即使她景瑟能入后宫，我也能让她不好过。” “所以你少拿这个来威胁我，她的麻烦我是找定了！”俞昭昭说，“小小的一个乐师，还敢对伯爵府的小姐生出怜惜之心，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处境吧！” 柳行知有些哭笑不得。 俞昭昭是误会了他话里的意思了。 不过俞昭昭的确不似景瑟那样通透，有些蠢笨也有些蛮不讲理。 这样的人，柳行知都难道去释放他男子的气息。 “我说了，我能帮郡主。”柳行知说，“景家送了两个女儿入宫，一个只是贵人，一个虽是妃位，但是却不被陛下喜欢。再送一个四小姐入宫，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但是郡主有没有想过，若是四小姐入宫了，那么小良国公又会娶谁呢？” 俞昭昭的眼瞪的圆圆的，她看着柳行知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行知说，“我说了，我能帮到郡主，就一定能做到！” “你求的是什么？”俞昭昭可不相信，一个乐师会来帮她。 柳行知苦笑，“我年纪大了，求的是郡主跟梅妃娘娘美言几句，等过几年放我回故乡。” 俞昭昭不太相信柳行知，她觉得柳行知这么聪明，想要离开宫里不是轻轻松松吗？哪里需要她帮忙。 “当真只是为了回去？”俞昭昭带着试探的语气，“你若是敢耍我，我现在就同梅妃娘娘说，把你丢进池子里喂鱼。” “你也知道千岛山池子里的那边鱼吧，它们吃什么长大的，你可比我清楚多了。” 柳行知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怎么敢欺骗郡主呢？”柳行知说，“只要有了银子，只要能离开这里，外面有多少好东西等着我呢？” “我想要全身而退。” 俞昭昭想起自己方才的话，她以为柳行知和裴长庚一样，也被景瑟那个黄毛丫头迷的团团转。如今，柳行知的话却给了她答案。只要有了银子，凭着柳行知的容貌和本事，想要什么样美貌的女子会得不到呢？况且，像景瑟那样脾气极差的人，养在身边看久了怕是也会厌烦。 “我……”俞昭昭皱眉，“我不相信你。” 柳行知知道俞昭昭动了心，又轻言细语说，“郡主无需这么快回答我，不如今夜好好想想，若是想明白了明日来东篱馆找我即可。” 柳行知也不逼迫俞昭昭现在就要给自己答案，再说完这一切后，就迅速的离开了。 俞昭昭站在原地，看着柳行知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有些疑惑了，方才她无意听定燕帝说了一句，柳行知是个知恩的人。可若柳行知真的是这样，又怎么会为了自己的前途，把景瑟交到她的手里？而且，她是真的该去相信柳行知吗？ 站在不远处的小丫鬟等了许久，在见到俞昭昭沉默不语的时候，劝慰道，“郡主您别生气，小良国公怎么看的上四小姐呢？四小姐比不上你的！” 小丫鬟不提还好，她一提起来就让俞昭昭想起了定燕帝的话。 她咬牙切齿的低吼，“她自然是什么都比不上我！” “她景瑟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吗？山/鸡也想攀上高枝做凤凰。”俞昭昭说，“她既然想要攀高枝，那我就成全她。我倒是要看她能站的有多高，最后摔下来的时候变得有多狼狈。” 就如柳行知说的那样，景家送进来的两个女儿都不成气候。 最近定燕帝虽然对这位宁贵人多有照拂，可没有子嗣的嫔妃在宫里，会落得什么样的结局，俞昭昭自然是知道的。 只要景瑟入宫在定燕帝身边，那么景瑟就不会对她造成威胁了。在宫里的景瑟，一旦被定燕帝冷落，那么她就可以对付景瑟了—— 俞昭昭皱着眉头，开始琢磨着要怎么让定燕帝收纳下景瑟，因为她的确没这个本事。 俞昭昭看着空中的圆月，在心里思索着，难道真的要去找柳行知？但是柳行知这个人可靠吗？ 她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柳行知却开始准备明日接待汝阳郡主。 无论是景瑟还是俞昭昭，她们都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即使被娇养长大，却依旧是个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和感情的女子。这样的女人说难听点，脑子里除了喜欢和爱慕，便不会存在其他的东西。 俞昭昭只要想要得到裴长庚，就会攻击接近裴长庚的女子。 没有人不善妒，除非真的不在意。 所以他相信，俞昭昭会来找自己。 定燕帝曾无意透露过，在这三年内暂时不会动汝阳王府，为的就是让汝阳王府放松警惕，最后斩草除根。 等这一切处理好的时候，汝阳王怕是也不在了。 一个失去了父母庇佑的小姑娘，她说出来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所以，柳行知完全不怕来日俞昭昭会反咬他一口。 翌日，柳行知依旧去给景瑟问安，闻小月把他拦在殿外，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柳行知依旧不在意，在回潇湘馆的时候听到人说，“柳先生，汝阳郡主身边的人送了一些赏赐过来，让你亲自去东篱馆那边拿呢！” ：。： 第178章：撞破 柳行知对通传的人说了一声谢谢后，神色依旧如常。 这个人也不介意，因为他早就习惯了柳行知这目中无人的样子。 在潇湘馆里，不少乐师都曾得过定燕帝的赏赐，可没有一个人像柳行知一样，能自由的在外走动，丝毫不被束缚。 说不羡慕都是假的。 然而柳行知却没有注意到通传的人的脸色，若是往常他察觉有异，即使心里不满也会赏点什么东西。 他此时想的都是闻小月对他的恶言。 闻小月生的清秀，瞧着也是细皮嫩肉的，丝毫不像是一个乡下丫头。而且，闻小月说的话还十分的难听，她说柳行知怕是在潇湘馆呆的太久，有些鬼迷心窍了。 潇湘馆这边废弃的院子，一直都有奇怪的传言，尤其是前段日子，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童泚突然找到他，问可曾有外人出入过潇湘馆，还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柳行知没有多想，便知道童泚问是哪里…… 他摇头否认，也没有提起带景瑟去了东篱馆的事情。 其实以东厂的实力，想要查清景瑟的行踪太容易了。就景瑟那日疲惫的模样和她小心翼翼出处事，她又怎么敢在东厂附近晃动？ 要知道童泚在私下，没少在定燕帝的面前说长宁伯府的坏话。因为当年，景铁铭曾和定燕帝说起过，童泚这个人留不得。 到底为何留不得，柳行知没有查探出来，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两个人水火不容。这些年来，宁贵人会被定燕帝冷落，或许也有童泚的功劳。 所以景瑟不可能去东厂附近走动，更不可能去不该去的地方，还和童泚见了一面。不过，柳行知的确对景瑟带了几分疑心，毕竟眼前的少女是白素梅的女儿，在白府的时候还单凭一己之力给景筝洗刷冤屈。更重要的是，景瑟明明猜出了谁是杀害方家那位小姐的凶手，却故作不知，敷衍了过去。 她知进退，既黑又白。 所以，他还特意试探去问了景瑟答案。 可一切就如他想的那样，景瑟的确没有和童泚接触。 不知为何，他居然觉得若能亲手困住这样的少女在自己身边一段日子，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柳行知想到这里，不仅从屋内走了出去。潇湘馆和东篱馆都在梨园内，距离不算不远，所以他很快就走到了东篱馆，并且很顺利的见到了汝阳郡主俞昭昭。 俞昭昭微微敛目，看着柳行知的眼光有些错愕，她走上前说，“你真的可以……” “多谢郡主赏赐。”柳行知直接打断了俞昭昭的话，然后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柳行知是男子又是乐师，他即使到了东篱馆，依旧有不少眼红他存在的人。而且这件事情，柳行知压根不想让第三人知道，因为知道的人越多，来日暴露出来的可能性就越大。 “郡主既然来了，不如我陪郡主在梨园走走，以表我的感激之情。”柳行知说，“这里的景色虽比不上御花园里的好看，却另有一番风味。” 俞昭昭急切的想要知道柳行知的计划，所以没多想就应了下来，“好。” 柳行知吩咐了小宫女们拿着俞昭昭送给他的赏赐回他住的屋子，而他就陪着俞昭昭开始在园子里闲逛。起初，他先带俞昭昭在东篱馆里走了一圈，对俞昭昭说这宫里出出色的舞娘们，都有自己的院子住，虽然不大却也安静。可俞昭昭却没有那么多耐心，眼看她的耐心就要耗尽的时候，柳行知带她去了潇湘馆。 其实潇湘馆也并不安全，所以柳行知想了想，便领了俞昭昭和她的贴身丫鬟去了废弃的院子附近。 俞昭昭觉得这个地方太过于偏僻，有些不安。 “这里很少人来，方便我和郡主说话。不过，郡主要知道，这件事情关系到你的以后，所以你要让你身边的人知道吗？”柳行知说，“背弃主子的人比比皆是呢。” 俞昭昭本就心烦意乱，再加上柳行知带着她瞎逛一圈后，她也觉得愈发烦躁。 所以干脆直接吩咐身边的小丫鬟们在潇湘馆外等着，而她跟着柳行知入了废弃的院子。 她是郡主，她就不相信柳行知这个废物能对自己做什么。 这座院子并不大，但是可以从废弃的物件上看的出来，这里曾经住的人一定过的不算好。俞昭昭毕竟是个小姑娘，很快就想起这个院子的来历，她有些害怕的看着柳行知，“真的要在这里说话？” “这里没人来，所以最为安全。”柳行知说，“郡主应该相信我。” 这里的确安全，离东厂最近。 而且童泚像是个知足迷信的老顽固，不允许东厂的人接近这里，说这里特别的晦气，免得坏了东厂的运势。尤其是上次，童泚似乎怀疑有人不听他的吩咐，瞎装了这里，才导致他自己扭伤了脚，之后更是开始彻查这件事情，似乎很是生气。 童泚迷信，可柳行知却不相信这些。 若是世上真的有神佛，那么世上的恶人就该消失的干干净净，而他怕是早就该落入地狱了。 “你可以说了！”俞昭昭有些腿软，却依旧故作镇定。她道，“你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所以你可以直接说了。” 彼时，永乐公主也被方晓琴几乎是恳求似的拽到了这里。 永乐公主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明白了方晓琴为何要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还说了许多让她动容的话。 从一开始她和柳行知的关系，其实就没有瞒住太多的人。 永乐公主从未对外人谈起，而身边的人大多也知道她的性子，不会多言。 定燕帝更是不希望被人知道了…… 会传出去消息的人，唯有那个一直贴心她的柳行知。 “其实想要四小姐留在宫里很简单。”柳行知说，“只要陛下和她有了关系，那么她就算是想要离开，陛下也不会允许的。” “陛下是个男人，没有那个男人愿意看自己曾经占有过的女子，还会成为其他人的妻妾。” ：。： 第179章：大恶 永乐公主听到了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瞪的大大的。 四小姐？若她没猜错的话，柳行知嘴里的四小姐应该是长宁伯府的那位。 可是永乐公主记得那个孩子，生的既娇弱又温和，虽然有些小聪明，可终究是个小姑娘、是个孩子！ “你有办法？”俞昭昭皱眉，“陛下怎么可能对一个黄毛丫头……” 定燕帝身边的妃嫔诸多，一个个都生的极其夺目。即使景瑟长的再像昔日的那位皇后，也不过是个身上没半点东西的小丫头。 况且如今定燕帝又对景家那位宁贵人有了兴趣，自然会顾及这个贵人，而在短暂的时间内不去对景瑟做什么。 “我自然是有。”柳行知说，“永乐公主后日就要离开宫里，去英烈祠暂住一段日子。陛下一定会和公主一起用家宴。” “梅妃娘娘去了，那么长公主自然也会去，你只要在四小姐的膳食里放点东西，再把她带去御湖院就行。” “放东西？”俞昭昭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让我在景瑟的膳食里放药？” 柳行知说，“郡主大可以放心，这药无色无味，一般人察觉不了。不然你以为，当年白太太为何会……” 柳行知自知有些说漏了嘴，他太过得意。 这药是他最得意之作，他费了不少力气让一个老道士调出来的。 院外，永乐公主的眼神冰冷，站在她身边的方晓琴有些害怕，尤其是在听到了柳行知接下来的安排的时候，她更是惊悚这个人的可怕。 她也曾远远的看过柳行知几次，知道这个乐师精通琴瑟，能弹奏出十分美好的乐声。或许是因为并没有说过话，所以诸多人的传言在她的耳里，也被筛选了不少。 在她的眼里，柳行知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个高高在上且有才华的乐师。会被困在宫里，也是有他的诸多难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想走自然是走不掉的。所以，她对柳行知也曾生出过怜悯之心。 “走！”永乐公主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压低了声音对方晓琴说，“今日的事，我当做不知道。” 方晓琴有错愕的看着永乐公主，“公主，您就不生气？” “生气？”永乐公主看着方晓琴说，“若是我生气，你今日就没性命了。” “替我对四小姐说，今日她对我的恩，我记下了。” 永乐公主没有似方晓琴预想的那样去拆穿柳行知和俞昭昭，而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离开。方晓琴有些焦急，她怎么也没想到，永乐公主居然看出来她身后的人是谁。 或许是被人看透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所以方晓琴没更有胆量去阻止永乐公主的离开，而是转身回了屋子。 当夜，方晓琴又去见了景瑟。 谁知景瑟听完后只是回答，“我知道她不会去拆穿这件事，因为……她是公主啊。” 公主手里的权利，其实是依附了皇权。 永乐公主若是上前去闹大，那么也不过柳行知丢了性命，而汝阳郡主顶多被苛责几句后，关在了汝阳王府内。定燕帝在这几年内都不会动汝阳王，因为汝阳王昔日的旧部定燕帝还没有动手清除干净，下手并不利索的定燕帝，也有畏惧汝阳王的心思。 永乐公主若是执意闹下去，到时候定燕帝或许还觉得永乐不住不懂事，为了一个小小的长宁伯府的小姐，闹出这么多麻烦来。 “只要陛下在一日，她就是公主。”景瑟说，“今日的事，其实一点也不难猜。” “这件事情关系到我，而她又是你带去的。以公主的才智，她会猜到是我让你这样做的，一点也不奇怪。” “永乐公主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她是个不太喜欢欠人人情的人。所以，今日你做的这一切，于她而言是给了她一个提醒，来日她也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你一个机会。”景瑟看着方晓琴说，“这个机会要怎么利用，就得看你自己怎么处事了。” 其实这件事情，景瑟压根不用惊动永乐公主。 可她不想看着永乐公主早早的没了，走的比定燕帝还快。 永乐公主这一辈子在情字上面过的极其不顺，最后或许到走的那一刻，也没有真的被一个人彻底的深爱过。 前世，永乐公主带她离开柳巷的时候，曾茫然的问她，“你说，一个男人真的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死吗？” 景瑟那时看着永乐公主，有些糊涂的摇头。 她不知道。 “我觉得应该会吧。”永乐公主说，“不知道为什么，诸多人都说，你这一生太惨了。可小四啊，本宫还有些羡慕你。” 其实后来景瑟才知道，裴长庚拿了东西和永乐公主做为交换的东西，让永乐公主把她给救了出来。可惜景瑟那时以为做这件事情的人是白睢，以至于后来会去求白睢救救景家。 永乐公主提醒过她，可她哪会是真的糊涂了，以至于觉得永乐公主说的都是假话。 前世永乐公主虽然并没有帮到她太多，可毕竟是带她走出了那个肮脏的地方，这份恩情景瑟没有忘记。 所以现在，她把这份恩情还了回去。 往后就不再欠永乐公主什么了。 “而且我还听到，柳行知提起了白太太。”方晓琴毕竟是学瑟的人，听觉比常人更为灵敏，“不过公主和郡主似乎都没有听到，所以我也怕自己是听错了。” 景瑟皱眉，“你听到了什么？” “柳行知说白太太当年，似乎和这个药有关系。”方晓琴说，“我没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我瞧着是他太自信了，说漏了嘴。” “但是四小姐我不敢保证，这话是真的存在的。或许是我听错了。” 景瑟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嗯，是你听错了。” 方晓琴没有再说什么，准备离开的时候，终究是没忍住问了景瑟一句，“永乐郡主怕是不想闹大这件事情，那么四小姐你会去赴后日的家宴吗？” ”去！”景瑟说，“一定会去！” ：。： 第180章：面对 能逃避一时，难道还能逃避一辈子？ 况且以定燕帝对汝阳王府的态度，汝阳王要倒塌还得需要不少的日子。 俞昭昭本就是个张扬的性子，她怎么可能放过景瑟和裴长庚呢。 没准她还会选择玉石俱焚的方式。 与其这样，不如现在景瑟还能把控一切。 闻小月有些担心景瑟，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景瑟的情绪看着风平浪静，却实际上在想什么，闻小月却总是看不透。 外人只会觉得这些伯爵府里的贵族小姐们高高在上，比谁都过的幸运。可是当她接触到景家的人后，她一点也不羡慕这样的景瑟。 如柳行知所言的那般，后日定燕帝的确举办了家宴。 一个人老了，不但没了野心，更是喜欢和和睦睦和热闹。 定燕帝就是如此，他坐在上座看着精神还不错，陪在他身侧的人除了梅妃，还有景瑟多日不见的宁贵人景温宁。 景温宁今日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袄裙，梳一个惊鹄髻。其上还插着一枚白玉兰镶嵌红宝石步摇。 这支步摇做的极其精致，上面雕琢的玉兰花栩栩如生，而镶嵌的红宝石若是稍微搭配不甚，便会让人觉得这玉兰不似那么纯洁。可做这个簪子的工匠的确是厉害，他把一颗不大却颜色极好的红宝石镶嵌在上面，像是心上的朱砂痣一样，色泽让人心颤。 宁贵人本就生的清秀，再配上她头上的这支步摇，竟也生出了那么一丝妩媚。一双眼眸噙着浅浅的一汪泉水，一副美人含情的模样。 这簪子景瑟很熟，前世……定燕帝在离世之前，赏赐给了她。 “四小姐。”汝阳郡主俞昭昭的声音打断了景瑟的思索，“我能坐你旁边吗？” 景瑟故作不安的看着俞昭昭，低着头说，“你坐。” “你这是怎么了？”俞昭昭坐在景瑟身边后，压低了声音说，“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听闻长宁伯府的小姐们个个都淳朴善良，怎么就你这么小气？” “那日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俞昭昭说，“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我只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俞昭昭像是真的在和景瑟和好似的，扯着景瑟的衣袂说，“我自幼什么都不缺，唯有他对我不理不睬，所以他才会成为我的执念。可是，四小姐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想放弃的。你和我不一样，你只是伯爵府的小姐，而我是汝阳王府的嫡小姐，我母亲还出自陈家，这世上就没有我想要却拿不到的东西。所以，我才觉得你不好，你不适合他。” “我那日说了那些话后，既伤了你也伤了他。我回去之后就被梅妃娘娘狠狠的训斥了，她说我不懂规矩，还对你和良国公不礼貌。” “我知道错了。” 俞昭昭难得放低了身份，“我虽是郡主，可我也大不了你几岁，想的也不似大人一样多。所以四小姐，你就别和我计较了呗？” 景瑟看着俞昭昭，看着俞昭昭的眼里藏着笑，却颇有些无奈。 她觉得俞昭昭这样的性子，还当真是藏不住什么东西。 明明是为了算计她，才故意来讲和的。可话语里的那些又把她自己抬的高高的，把景瑟说的似乎一文不值。 “郡主这话言重了。”景瑟倒是不愿意多说什么，而是缓缓地说，“我觉得你那句强扭的瓜不甜说的很对，这世上的感情还是两厢情愿的好。” 俞昭昭倒是不惊讶景瑟直言不讳的谈论感情，若是换成别的姑娘，怕是早就羞红了脸。 可是，这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喜欢一个人就该把他拽在掌心里，不许他离开。 俞昭昭心里想的很明白，她不要和常人一样，喜欢就该拿在手里。 况且父母都很支持她和裴家结亲，尤其是母亲，她说，“我瞧着小裴人不错，这个孩子的出生虽然不好，可我们家也不在乎这个。只要他跟我保证，往后一心对你好，再拿多一些聘礼出来表示诚意，这门亲事我也会同意的。” “只要你开心，娘什么都愿意听你的。” 或许也是因为有母亲的这句话，俞昭昭的胆子比从前大了不少。 “我听梅妃娘娘说，永乐公主很喜欢一种果酒，这种果酒味道极好，是当年那位薛将军给郡主从边境带回来的。”俞昭昭说，“这位将军现在不在了，不过这酒倒是还有。不如四小姐也尝尝？” “这种好东西，也就今天能用一些了。” 景瑟的目光随着俞昭昭的话，放在了不远处永乐公主的身上。 其实永乐公主比长公主更明白，公主手中的权利依附的是谁，所以她这段日子没有半点的异常。不过，永乐公主终究和长公主又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永乐公主的心里终究是藏着那么一丝善意。 所以今日永乐公主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柳行知没有出现在这里。而且过了时辰后，柳行知就不能离开潇湘馆了，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单凭俞昭昭一个人，不会害到景瑟。 永乐公主在用自己的办法，阻止这场事情的发生。 “你在想什么呢？”俞昭昭有些不悦的推了酒杯给景瑟，“你尝尝啊！” “你不会还生气吧？四小姐你怎么这样斤斤计较，我都和你道歉了，你还想要我怎么办？”俞昭昭说，“让我给当着陛下的面，站起来给你道歉？” “若你愿意我也不是不乐意，只是怕陛下会责怪你不懂事，不顾全大局。今日本就是家宴，闹的不开心又何必呢？” “你快喝了这酒吧！” 俞昭昭的动作的确是很快，连景瑟都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在酒里做了手脚。 就在这个时候，宁贵人突然走到定燕帝的耳边说了一些话，定燕帝点了点头，难得露出了笑容。 所有的人好奇心都挪到了上面，而俞昭昭也是如此。 景瑟前世为了讨好人，学了不少把戏。 换酒杯这种动作，她也做的极其熟练。 所以俞昭昭根本没发现，她们面前的酒杯已经被换过了。 ：。： 第181章：破灭 “好。”定燕帝的确是高兴的，他因为景温宁的话，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了笑意。 “朕让人去取你的瑟来。”定燕帝说，“朕也很好奇，你一直想要弹奏什么曲子给朕听。” 宁贵人笑了笑，神情里还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多谢陛下。” 因为宁贵人是有备而来，所以去拿瑟的小太监回来的很快。 到了这个时候，俞昭昭才明白远处的景温宁要弹瑟给定燕帝听。 这让她想起了死在海棠树下的方晓梦……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有些慌张，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掩藏内心的不安，只能拿起酒杯一口饮掉了杯中的酒。 “你为什么不喝？”俞昭昭看着景瑟，皱眉说，“你别让我生气！” 她的言语里带了一些威胁性，而景瑟只是笑笑拿起酒杯饮了酒，却在俞昭昭再次转移目光的时候，从嘴里吐在了丝帕之上。 景瑟的酒量并不好，而且她也不敢确定这酒里到底有没有问题。若是俞昭昭提前服了解药，在两杯酒里都做了手脚，那么她还是会中计。所以景瑟并没有用酒，而是好奇接下来俞昭昭的安排。 席上，宁贵人已经走到了堂下，拿着瑟对定燕帝微微一笑，开始弹奏了起来。 曲子景瑟并不陌生，是她曾弹给宁贵人听的那曲。 宁贵人会琴瑟，但是因为很多年没有碰过了，所以这个曲子她也练习了很久。 景瑟想，自己的这位姑母怕是也知道了，那日在荒废的院子里，除了她身边的老嬷嬷外，其实还有其他人。但是这种事情，她们都无法站出来解释，所以宁贵人才会选择在这种日子里，弹奏这样的曲子给众人听，算是默认了在那一日在废墟里弹瑟的人是自己。 然后谁都没有瞧见藏在暗处的中年男子，一双纤秀的眉却是皱的厉害。 “督主，我查过了，真的是宁贵人。”有人压低了声音说。 他摇头，“不是。不过你们也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了！” 那人不再说什么，而是转身退了下去。 中年男子的目光从宁贵人的身上慢慢的掠过，所以锁定在了席位上。 景温宁的指法虽称不上天衣无缝，但是却也十分精湛，这首曲子在她的弹奏下，显得十分悦耳。梅妃的脸色很不好看，而比梅妃脸色更难看的是长公主。 她看着景温宁，目光错愕。 景温宁怎么会转给曲子？是谁给景温宁的谱子？长公主咬着下唇，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定燕帝的眼神，那双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喜爱，她十分的熟悉。定燕帝当年也曾有这样的眼神看着无垢皇后，像是情到了深处却不自知。长公主有些慌了，若是景温宁先入为主，那么她辛辛苦苦培养的景瑟，又算是什么呢？景瑟的指法比不上景温宁，最重要的是……景温宁的性子，绝对不会允许景瑟出现在定燕帝身边。 完了，长公主在心里暗暗的想。 她有些愤恨的看着景瑟，觉得这个小丫头真的是不中用。 白素梅这个废物生出了一个毫无优点的女儿。 与此同时，景瑟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她抬起头就看见了不远处长公主怨恨的眼神。那种怨像是恨不得亲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直接夺走她的性命。长公主的性子并不似表现出来的那么随和，长公主极有掌控欲。 可是景瑟却丝毫不把长公主的眼神放在眼里，她觉得还不够—— 她想看着定燕帝去世后，长公主手里的权利逐渐的消失，最后成为了一个可笑的存在。对于这种人而言，死其实只是一种解脱……所以景瑟希望长公主好好的活着，享受以后被人冷漠、无视的眼神。 所谓大势已去，形容的便是长公主。 景温宁一曲完后，定燕帝那双眼里竟有了点点的水痕，他还有些失态的唤了一声，“是你吗？” “是臣妾。”景温宁知道定燕帝唤的是谁，但是她却十分配合的走到定燕帝身边，然后说，“陛下，臣妾希望你开心。” “臣妾愿意陪伴陛下生生世世。” 定燕帝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那双浑浊的眼眸又闪了一闪。 “起来吧！”定燕帝对景温宁招了招手，吩咐景温宁坐下。 可伺候定燕帝多年的太监们已经知道了，今晚的定燕帝怕是哪里都不会去了，只会陪在景温宁的身边。 景温宁是景瑟的姑母，是小姚氏的女儿。景温宁突然被定燕帝重视，这让俞昭昭的心里更是烦闷了……她方才喝了好多杯酒，脸上已经沾上了点点的红晕。 “啪——” 俞昭昭不小心打翻了酒盏和茶水，全部都洒在了景瑟的裙子上了。 她本就喝的有些迷迷糊糊了，“对不住。” “采薇，带四小姐去换衣服。”俞昭昭唤了身边的小丫鬟过来，说是要领景瑟去换衣服。 此时的定燕帝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见俞昭昭已经处置好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家宴还有一会才会散席，中途可以离开，但是结束的时候，都要回来一起送定燕帝离开。 “四小姐，奴婢带你去换一身衣裳吧。”采薇说，“郡主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很快就能回来的。现在眼看就要入冬了，若是您一直不换的话，怕是会感染风寒呢。” 布置家宴的大殿离长公主住的地方有些距离，所以小丫鬟的话也说的过去。 景瑟站了起来，回答，“好！” 小丫鬟领着景瑟走了出去，而俞昭昭却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了，用了太多的酒。 今日柳行知被永乐公主绊住了脚，可她却不能就这样放弃。 而且柳行知不来也太好了…… 柳行知还想让景瑟入宫为妃，就景瑟那样也配？今晚定燕帝不可能会离席了，而且她也没打算让定燕帝和景瑟有什么关系。 俞昭昭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杯子，迫不及待的想看着景瑟是怎么走到自己的陷阱里，然后身败名裂。 “采菊。”俞昭昭说，“我有些醉了，你带我出去走走，吹吹冷风清醒下。” ：。： 第182章：入局 不同于福寿阁这边，通往汝阳郡主俞昭昭寝殿的路虽不偏僻却十分的安静。 湖里放着不少祈福的莲花灯，淡淡的橘黄色的光，离开了湖边往湖中心飘去，给这漆黑的夜添了一抹问温馨，远远看过去十分的好看。 定燕帝膝下没有几个女儿，其中几个孩子还早早的夭折了。 本是最尊贵的孩子，命却又比谁都薄。 或许是因为前几年接连看着孩子们离开自己，所以定燕帝对永乐公主当真是用了心。他与永乐公主而言，即是皇兄却更像是父亲，从今夜福寿阁这边的摆设和湖边飘荡着的莲花灯，就可以看的出来他对永乐公主的重视。 不过是去祈福一个月，在定燕帝的眼里，永乐公主却像是去遭罪一样。 “陛下对永乐公主真好。”景瑟借着酒意，同身边的小丫鬟说，“我们得早去早回，若是离开太久便是失了礼仪，会让陛下不高兴的。” 采薇尴尬的笑了笑，“四小姐您请放心，郡主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等奴婢伺候你换好了衣裳，没有人会发现你离开的很久的。” “是吗？”景瑟微微敛目，看着远处湖心的亭子里似乎站着一个人。 她们离开亭子太远，所以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哪里。 那个人似乎也发现了她们突然的出现，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便又低着头不再多留意了。 “怎么今晚不见宫女和侍卫？”景瑟问采薇话后，采薇抬起头看了一眼景瑟，有些慌张的说，“约摸是都在福寿阁了吧。” 景瑟知道小丫鬟在说谎，却也不急。 两个人顺着小道一直走，景瑟也在观察周围的动静，握在她掌心里的匕首和蒙汗药，她早都准备妥当了。 汝阳郡主住的地方是在梅妃的寝殿附近，白日里梅妃住的宫殿草木葱郁，即使是秋日也不见半点颓败之色。只是到了夜里，再多的烛火光也有照不到的地方，这里比白日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阴森。 两个人走了许久后，采薇才把景瑟领到了俞昭昭住的屋内。 她转身说，“奴婢去给四小姐取衣衫。” 说完后就匆匆地的离开了。 景瑟倒也不急，她见屋内没有燃着什么奇怪的香料，然后缓缓地挪动身子站在了门口，放在手里的匕首也拔出来一些。 “吱呀——” 下一刻门被推开的时候，她出手朝着那个人刺了过去，却见穿着黑色锦袍的少年迅速的躲开，然后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是我。” 景瑟怔了怔，“良国公？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长庚咬牙切齿，好狠心的小丫头。 他自认为身手不错，不敢说在大燕朝内是拔尖的，可是却也不算差。本来以为要对付一个小丫头轻而易举，却不想这个小丫头是个眼快手急的，若不是他早有防备，这会伤的不会是胳膊而是背部了。 这匕首上下了药，他更感受到自己体力似乎在一点点流逝。 屋内的烛火光极暗，可是景瑟还是闻见了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她有些急了，拿出备用的解药，就给裴长庚喂了过去，“这匕首上浸泡过药，你赶紧用了解药。” 她是真的有些慌乱了，和方才出手挥动匕首的小丫头仿若两人。 所以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的暧昧。 少女垫高了脚，细长入葱尖的手捏着一颗褐色的药丸。她的指生的极其好看，白皙又修长，嫩的像是可以捏出水来一样。 裴长庚自然意识到了这点，他的目光扫过她的面颊，一时呼吸有些急了。 “怎么了？”景瑟以为裴长庚不相信自己，赶紧解释，“我不知道来的人是你，所以才会出手的。这真的是解药，我不骗你，若你不相信我先吃给你看，我……” 她抬起手就要自己服用下去试药，而裴长庚赶紧抬起手来，握着她的手。 他比景瑟大了几岁，又是习武之人，所以一双手掌能完全的覆盖完她小小的手掌。相比于她单薄的身子，他的掌心里传来的温度，就显得过于炙热。 此时的景瑟，才意识到他们站的有多近，几乎都要贴在了一起了。 裴长庚终究是比景瑟冷静的更快一些，他迅速的服用下解药，然后说，“我没有不相信你。” “只是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多危险？”裴长庚的声音有些不悦，“你有没有想过来的人，若是会武功你就被算计了？” “你这么聪明，怎么不知道接下来的圈套是什么？”他瞪了一眼景瑟，“你怎么就不多想想！” 面对这样的裴长庚，景瑟还当真不知怎么反驳。她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垂下眼眸，任由他嘀咕。 其实这件事情会有危险，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景瑟也明白，这世上布置的天衣无缝的局，也会因为偏差出现漏洞，没有完全致人于死地的局。她这样做，自然是有对策的……而且，她也必须这样做，因为她忍受不了俞昭昭窥视自己的心上人。其实，两世为人，她景瑟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心肠的人，无论是帮方家的小姐，还是帮永乐公主……她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 若是她等会没有出去，闻小月就会找过来。所以，她这个计划很安全。 只是她怎么防都没有想到，裴长庚比前世更早的到了宫里。 定燕帝对东厂和黑云卫的不信任，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所以定燕帝把裴长庚也调到了自己身边做事，安插他在禁卫军里做事。 “我……”景瑟想要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计划，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裴长庚拽起景瑟朝着床榻旁边的纱账疾步走过去。他路过床榻的时候，还把厚厚的帐子放了下来。 这里属于死角，若是不走过来是瞧不见里面的东西的。 只是死角的地方太过于狭小，所以他只能紧紧的搂着怀里的女子，低声说，“有人来了。” 景瑟双眼瞪的大大的，此时的她比方才要杀人还来得紧张。 “吱呀——”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了，这次走进来的人，居然是俞昭昭。 ：。： 第183章：叫我哥哥 屋内没有人声，显得极其的安静。 俞昭昭被小丫鬟扶着走了进来，脸上无不得意。 “你先出去！”俞昭昭对小丫鬟说，“等会我就回去。” 小丫鬟点了点头，转身就推门而出。 俞昭昭看着放下来的床帐，得意的笑了笑，“景瑟，你还不是落入我手里了？” 俞昭昭不知道自己方才是吃了太多酒，所以此时觉得身体内燥热的厉害，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憎恨和不安。可是无论多么不安，等会身败名裂的人会是景瑟，而不是她。 “柳行知说让我引陛下过来，到时候陛下就要留下你了，凭借你和你母亲有几分相似，你就在这宫里一辈子了。”俞昭昭说，“呸，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他无非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想留你在他身边。他这种人出不了宫，一辈子都只能在这里了，所以，他希望你也在这里，然后你们一起死。” “柳行知当真是厉害啊，让你和你母亲，都毁在他的手里。” “这药，真好用。” 俞昭昭越说越兴奋，“可是我不愿意看见梅妃娘娘不高兴，所以今晚和你苟且的人，是你这辈子都看不上的人……他一会就过来了。” “你肯定不知道，陛下前几日让二哥哥去了禁卫军里做事。今晚，他值夜。” 俞昭昭嘴里的二哥哥便是良国公裴长庚，据说裴长庚上面其实有个哥哥，不过这个哥哥夭折了，所以当年老良国公只带了他回来。 “若是二哥哥看见你这样，你说他会怎么做呢？”俞昭昭真的醉了，她站起来一步步走的摇摇坠坠，在她意识到自己不对的时候，自己却已经晕在了地上了。 景瑟和裴长庚的距离极近，他的手搂着她的腰的时候，他才发现怀里的少女抱着的时候，居然比看起来的时候更娇小。纤细的腰几乎用一只手就能圈住，这也太小太嫩了一些…… 少女那股淡淡的气息一直往他鼻翼里飘，让他那双灰色的眼眸微微一怔。 “二哥哥。”景瑟像是打趣一样的唤了一声，“你的昭妹妹还是真的喜欢你啊！” 裴长庚失笑，语气却是云淡风轻，似乎眼前俞昭昭的情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她喜欢的怕是我的价值吧？” 汝阳王府需要良国公府的力量，也需要裴长庚在背后支持他们。俞昭昭的喜欢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点，可相比于这微薄的喜欢，利用却是更多。 “走吧！”裴长庚说，“你离开的太久了。” 他拉着景瑟的手便朝着外面走去，“等会你就在殿外候着，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让小月姑娘扶着你，混在人群里走着。不管问起什么，你就说采薇丢下你后，你怕失礼就急着赶回去了。陛下查下去，我这边会安排人给你作证，的确是看见你被小月姑娘扶走了。” “这里的事情，和你无关知道了吗？”裴长庚又一次嘱咐。 景瑟皱眉，“其实陛下不会查探的，陛下巴不得这样呢！” “我做这件事情并不是没有分寸。”景瑟一边被裴长庚握着手，也没有挣扎而是继续解释，“陛下是容不下去汝阳王的，但是暂时没有找到汝阳王府的缺口。如今汝阳郡主在宫里乱来，是不把陛下和永乐公主看在眼里，是在挑衅陛下。所以陛下可以拿这个事情问罪汝阳王府，开始对汝阳王府警告，也在告诉周围的人，汝阳王先是对他不敬。至于真相是什么，陛下巴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真相。” “他只要让人知道，汝阳郡主在宫里乱来，还和不干不净的人在家宴上，还被人发现了……” “之后，或许方家的事情也会查出来所谓的‘真相’都是汝阳郡主太霸道造成的。” “所以，我没有乱来。” 景瑟终究是和裴长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会对付俞昭昭，也是因为定燕帝早就想动汝阳王府了。 对于定燕帝而言，坏了汝阳王府的名声，比真相重要的多了。而且定燕帝还会不让人查出真相来，这样才能让人知道，汝阳王多么肆无忌惮，纵的女儿不知天高地厚。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方才失手了会怎么？”裴长庚的语气有些冷漠，“你还未及笄，你的力量才多大？” “即使小月姑娘过来找你了，也不过是一起倒霉。你怎么不想想呢？这里的禁卫军和太监们都被调走了，肯定是有事要发生。” “宫里现在很乱，陛下不相信东厂的人也怀疑黑云卫的人，甚至来禁卫军他也不敢真正的重用。他万一改了心思，在你出事后要对付长宁伯府呢？” 裴长庚找了个假山停下脚步，看着景瑟说，“这种小事，不值得你动手！” “你不是有我吗？”裴长庚说，“我可以替你做。” 他看着掌心里娇小又细嫩的手，“你的手应该画画，这种事情让我来就好。” 这话说的太动听，景瑟觉得有些哽咽，低着头沉默不语。 裴长庚以为她生气了，便又安慰，“我不是怪你，是觉得她没必要让你这么烦心。” “你别生气。”他似乎真的不擅长对女子甜言蜜语，只能再次重复，“我没怪你。” “我没生气，你伤口还疼不疼？”景瑟皱着眉，看着他肩上的伤，“我没想到会伤到你。” “所以下次，你有什么打算，都可以提前和我说。”裴长庚道，“你和我说了，今晚我也不用这么安心，更不会受伤了。” 景瑟知道他压根不在乎自己的伤，只是想找个借口让她小心一些。其实她能很好的处理任何事情，可这个人却像是要把她宠坏一样。 “我知道错了，我答应你以后什么事情都不瞒你。”景瑟问，“你真的不疼了吗？” 裴长庚笑了笑，他那张俊朗的面容在夜色下，显得极其的好看，“还是有点疼的。” “不过你似方才一样，唤我一声二哥哥，可能我就不疼了。” ：。： 第185章：乱 这几个妃子都上了年纪，她们虽不再似从前那样受宠，可位分却比景温宁高了不少。 所以景温宁看着她们的时候，其中有个不服气的人，还瞪了回去。而在下一刻，她就被身边的人拽了拽袖口，示意她不要去找事。 即使她们的位分再高，可膝下没有一儿半女，终究是不牢靠的。 景温宁虽然没有子嗣，可景温宁终究是景家的嫡女，是有依靠的。而且，方才定燕帝的眼神，陪在他身边多年的人，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定燕帝心里肯定是有了景温宁，且还不是一点点。 就算今日是景家四小姐胡来，也不会太影响定燕帝对景温宁的看法。 可是，上了年纪的人看的出来，却不代表其他人也能看出来。 依旧有人议论着长宁伯府出来的小姐不懂规矩，居然敢在这样的场合在皇宫内和男人勾搭上，甚至还有人谴责起来，说应该狠狠的责罚长宁伯府。 等走到了院子里，定燕帝停下脚步后，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因为远处的屋子内，传来男女欢/爱的声音。 看样子他们还很情投意合，闹出的动静还不小。 梅妃说，“德子，你领几个人进去，看看到底是谁敢如此没规矩。” 说完，梅妃又对定燕帝解释，“陛下您别生气，我瞧着四小姐怕也是情难自禁。若她不喜欢陛下和臣妾安排的亲事，其实可以同臣妾说不愿意的，臣妾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这事，是臣妾的错。臣妾那日见她对良国公的态度一直很好，以为她是愿意的，可” 说着梅妃就又急又气，眼眶不自觉的红了，“都是臣妾的错。” 定燕帝没有说话，倒是小太监们匆匆地进去后，又很快的跑了出来。 那名叫小德子的太监说，“回陛下回娘娘们，男子奴才看不出是谁，可这女子这女子” “当真是长宁伯府的四小姐？” “是，当真是她。”小德子咬牙回答，言语里还带了哭腔，“四小姐和男子纠缠不清，而且是两个男子。” 说完他就跪在了地上。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惊的目瞪口呆。 天呐！若他们没有记错的话，这长宁伯府的四小姐景瑟还未及笄，怎么就会如此的饥渴，莫非从前在闺中就不是个安分的女子？除了定燕帝，所有的人的表情都有些不一样，但是她们不少人都在震惊过后，偷偷看着一侧景温宁的。 “陛下您息怒您息怒！”梅妃也急了，她对着景温宁就呵斥，“还不快过来给陛下认错。你看看你家的孩子，都做了什么事啊！” 她一副愤愤的模样，吓的周围的几个没见过世面的贵人，都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里的人其实心里都开始明白，梅妃也知道定燕帝对景温宁的与众不同，所以干脆要把景温宁也踹进这场浑水之中，让景温宁怎么也爬不上来。 而且，以梅妃的唇色，即使这件事情和景温宁真的没有半点关系，那么梅妃也绝对不会让景温宁好过的。 这宫里，女子的身后都有着各自的家族和势力，所以她们从来都是势不两立。 什么姐妹感情，说来都是骗人的。 “看不出是谁？”定燕帝有些讽刺的说，“难道还是良国公吗？” 显然不是。 裴长庚刚到禁卫军做事，且今晚似乎还是裴长庚值夜，他若是离开自然会有人告诉定燕帝。 话音刚落，有个少年的声音就响起了，“陛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众人随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了过去，只见裴长庚穿着禁卫军的长袍，领着几个人有些疑惑的看着这里。而她们更惊讶的是，在这群人的后面，还站着一个被丫鬟扶着的娇小女子。 这——少女不就是长宁伯府的四小姐景瑟吗？ 上次在梨园听曲，有不少人曾远远的见过景瑟。或许是因为裴长庚对她的不同，所以在座的人都有些记忆深刻。 “臣见这里来了不少人，又见陛下在，所以只是来护着陛下一直未曾出声。”裴长庚说，“方才臣听见陛下唤臣，所以才敢出言。” “好孩子。”梅妃在见到景瑟的时候，表情显然有些慌乱。可她终究是做了妃子的人，也是陪定燕帝走了许久的女人，自然可以很快的调好自己的情绪。她急匆匆地走到景瑟身前，握着景瑟的手说，“还好你在这里，你可是让本宫担心坏了。” 裴长庚却是冷冷一笑，“梅妃娘娘刚才还肯定的说，屋子里的人是四小姐，怎么现在就换了说辞？臣很好奇，这小德子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屋内暗的让你看不清楚人吗？你一口要咬定是四小姐，安的是什么心呢？” “若是宁贵人真的听从了梅妃娘娘的话跑来认错，陛下一定会怜惜宁贵人让大家都离开，最后再让宁贵人来处置这件事情。到时候即使发现屋内的人并不是四小姐，那么谁又会相信宁贵人的解释呢？我想，到时候谣言肯定会迅速在京城里传播开，四小姐的名声也彻底的毁了。” 这个时候，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梅妃的身上。 裴长庚虽在禁卫军里做事，可他是定燕帝的人，身上又有爵位，现在质疑出这些东西，自然没有人觉得那里不妥，也不会觉得他没规矩。 在这片安静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德子是小梅林的人，小梅林这边的事是归梅妃管的。” 无论在是福寿阁小德子的通传，还是方才小德子进去看人是谁，他都在一口咬定，这不守规矩敢在宫里乱来的女子是——四小姐景瑟。 “说吧，是谁在背后唆使你这样乱污蔑人的？”裴长庚俯低了身子，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小德子说，“你们是不是觉得陛下太过于相信你们，才敢如此的欺瞒陛下。连天子你们都如此不放在眼里，来日还准备做出什么大事来陷害人？” 他话锋一转，把这件事情和定燕帝的皇权扯上了关系。 他说，小德子是在挑战皇权的威严。 定燕帝本就喝了酒，脾气也比从前更大，他皱着眉头对裴长庚说，“你亲自进去看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息桐，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187章：到底是谁 陈氏因为出自陈家，又是嫡女。 她这一生过的一帆风顺，无论是在闺中还是出嫁，都是极其风光的。 以至于她快忘记了，如今陈家的家主虽是陈二爷，但是陈家仰仗的乃是这位太后。 陈太后入宫的时候，先帝的已经是中年了。 和众多人不一样，陈太后入宫并不是因为选秀，她在花朝节上遇见了微服出巡的先帝，两个人一见倾心。 先帝回宫之后就开始打听陈太后，最后迎她入宫。 她入宫便是妃子，不过一年就成了贵妃。 三年后她诞下第一个孩子后，若不是碍于朝臣们的反对，她或许就直接升为皇后而不是皇贵妃。 当所有人都以为陈太后的儿子会成为帝王的时候，先帝却选择了长子施天定为太子，在他去世后让施天定继承了帝位。而陈太后的儿子施天绍，却只是被封了献王，如今在偏僻的献州定居。 其实后来朝臣们也因为定燕帝的决定而安心了不少，因为施天定毕竟是静安皇后唯一的孩子，一直由裴大学士和高大学士教导。虽然后来施天定也跟在陈太后身边多年，但是他终究没有改变性子，一直都是筹谋得当。相比于陈太后的孩子施天绍，这个孩子太年少也太软弱，曾有大臣私下试过施天绍，发现他居然不敢杀生。 一个连鸡鸭都不敢砍的皇子，怎么能继承大统？ 施天定继承皇位这些年，每过一段日子都会让自己的弟弟献王回京聚聚。 可惜时间依旧没有改变施天绍的性子，他依旧唯唯诺诺，甚至还有些惧内。比起齐王，更像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官。 或许是因为施天绍对定燕帝没有半点威胁，所以这些年来，他和陈太后也算是母慈子孝。 彼时，老嬷嬷已经吩咐了小宫女送着哭哭啼啼的陈氏离开了。 她回了寝殿内，陈太后还未歇下。 陈太后其实大不了定燕帝几岁，此时的她面容依旧姣好，在微弱的烛火光下，显得风韵犹存。 “太后，老奴已经让人送汝阳王妃回去了。”老嬷嬷说，“你当真不愿意再见王妃？” 陈太后拨弄着手里的佛珠，没有抬起眼，“英子，你在哀家身边伺候了也有二十多年了吧。” “嗯。”老嬷嬷回答，“有二十七年了。” 陈太后说，“二十七年了啊” “当初，这门亲事你也看着哀家费了不少心思和陛下绕圈子，陛下才答应了赐婚。其实哀家老了，不愿意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前面，所以才愿意提携汝阳王府一把。可惜，他们不领情。”陈太后说，“陛下终究不是哀家的亲儿子，又因为无垢皇后的事情，和哀家多年来都有嫌隙。哀家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哀家当初提醒她，说这是圈套。可惜她不愿意相信哀家，还嫌弃裴长庚的血脉。” “可是她忘记了，如今的瓦刺已经不是昔日的瓦刺了，瓦刺在边境的诸多小国里，说出的话极其有份量。连陛下都畏惧瓦刺和周边的小国，给足了老良国公颜面，可惜她们都看不见。” “这门亲事，若不是陛下开口，裴家怎么会答应呢？所以裴家，在开始散播那些话，以至于她们都相信了。” 陈太后说到这里，缓缓地睁开眼，“哀家本以为这件事情是老良国公做的，毕竟他的性子和当初的裴大学士有几分相似。可是最近哀家才发现，或许哀家当初想错了。” 老嬷嬷有些愣住，“不是老良国公做的，那么还能有这样的本事，设下这样的陷阱？” “老良国公不会筹谋的这么天衣无缝。”陈太后说，“哀家瞧着，倒是像现在这位良国公出手的。” 老嬷嬷错愕，“可裴长庚还不满二十啊。” “嗯！”陈太后摇了摇头，“岁数小，不代表他不能做事。你瞧景家那位小五，让云卿整日跟在他身边团团转，恨不得都改姓景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派人去安抚王妃，让她安分一些。不然，哀家瞧着汝阳王府连三年都坚持不下去了。” 陈太后说到这里，终究是叹了一口气，“这些孩子一个个都不省心，哀家也无能为力。” “当初太后劝王妃不要嫁去汝阳王府，王妃不听。”老嬷嬷说，“这不是太后您的错。” 陈太后没有说话，半响后才说，“哀家知道了，等明儿你穿消息出去，说哀家已经病愈，让她们过来给哀家问安吧。” 老嬷嬷抬起头看了一眼陈太后，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能合上双眼，包括永乐公主。 她坐在自己的寝殿内，眼睛盯着眼前明晃晃的蜡烛，心思却飘了很远。 她今夜其实有私心——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柳行知在欺骗自己，可终究是没有的抵挡住那些虚情假意的温柔。渐渐的她也沉醉在其中，直到那日在废弃的院子里，她听到了柳行知的话，才让她彻底的清醒。 她今夜阻止了柳行知来赴宴。 永乐公主在离开梨园之前，曾掏心掏肺的和柳行知说，希望他今夜能在祠堂里为自己祈福。只要柳行知不自己离开，没有人能进入祠堂里带走柳行知。 这是她在保护景瑟，也是在保护柳行知。 可惜柳行知还是离开了。 他想亲自动手，所以主动离开了祠堂。 不知是哪里吹来的一阵风，吹灭了眼前的蜡烛。 屋内顷刻间漆黑一片。 永乐公主对景瑟终究是有愧疚的，裴长庚的那番话也在提醒她，她差点害了景瑟和景家。 永乐公主想她得做点什么来挽救。 而不同于永乐公主独自苦恼，景瑟瞧着眼前的少年，有些错愕他的到来。 “今夜我值夜，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裴长庚说，“我方才让御膳房准备了一些醒酒的汤，你先用一些。” 景瑟苦笑，“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还敢来这边，若是被人发现了，那你可就倒霉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息桐，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188章：出宫 裴长庚倒是不介意的笑了笑，“今夜因为陛下设宴的关系，守卫本就比平时更多，所以禁卫军那边也需要我做什么。” “他们找不到我，会以为我和往日一样，找个地儿睡着了。又或者认为我要替陛下做事。” “倒是你”裴长庚说，“你得用了醒酒汤快些睡了。” 景瑟颇为有些不解，“出了什么事？” 今夜的事情虽然景瑟多少猜到了一些，可是柳行知的出现倒是让她多少都觉得惊讶。长公主和梅妃虽没有被定燕帝狠狠的责罚，但是两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好，尤其是长公主，回来之后更是晕阙了过去。 伺候在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急的团团转，又不敢惊动人只能都守在了长公主身边。反而是景瑟这边，倒是没有几个人过来了。 好在景瑟也不在乎这些，她觉得没有长公主身边的人窥视自己，不知道有多么的舒坦。 “柳行知并不是我送过去的。”裴长庚说，“而且，我查过了他是齐王的人。” “我听陛下的意思是，等过些日子让郡主嫁到刘家，至于柳行知估计就要灭口了。不过，陛下不想这件事情闹的太难堪，所以郡主嫁过去也是正妻的身份。” 景瑟自然听出了裴长庚话里的意思，“刘大人娶妻了？” “嗯还有一儿一女。”裴长庚对景瑟没有隐瞒，“刘家怕是毁了。” 刘家的家风本就不正，毁了也不可惜，倒是可惜了刘四的妻子和孩子们。可权利的争夺间，见血乃是常事，尤其是定燕帝这样的帝王，他们最不在乎的就是人命。 “若是可以，来日能救这两个孩子，就拽一把吧。”景瑟说完，就转移了话题，“柳行知会不会是自己过去的，然后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裴长庚摇头，“他的却是自己过去的，但是梅林那边却不是。” “这事，我会查”裴长庚说，“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说下，我想接含霜姑娘来良国公府小住几日。” “你在宫里你肯定不知道，瘟疫已经在京城附近的庄子上蔓延开了，不出一个月就会传到京城里来。如今大臣们压着这件事情不告诉陛下，可终究也压不了太久。” “我已经查到了一些昔日的东西，还得含霜姑娘过来帮陆逊大夫回忆下之前的东西。” 景瑟皱着眉头，“嗯，等我出宫就回去办。” “不过你也小心一些。”景瑟对裴长庚嘱咐，“陛下让你在禁卫军做事，并不是因为相信你，他无非是你用来打压东厂和黑云卫，让你们内斗。” “他就像是一个养蛊虫的人，看看谁才对自己最忠心。” 景瑟倒是很担心裴长庚，“你一定要小心。” 今生有太多的事情都已经随着她的改变而改变了，裴长庚比前世更早进宫在定燕帝身边做事，而白睢也比前世更早在黑云卫掌权。连那位一直藏在暗处，黑白不分的东厂督主童泚。有些事情，她不得不提防。 “嗯，我知道了。”裴长庚叮嘱景瑟用下了醒酒汤，才转身借着夜色消失在了远处。 他来去匆匆，似乎真的只是来送一碗醒酒汤的。 景瑟借着廊下的的烛火光，看着不远处弯弯曲曲的小路，又想起了裴长庚的话，她唤了闻小月进来，“我让你去打听的事情你可打听清楚了？” 闻小月点头，“这事和外面传的一样，当初是汝阳王妃在陈太后那边哭了几日后，又闹到了陛下那边。” “不过，这门亲事据说本就是太后提议的，陛下只是听从太后的话，下旨赐婚。” 景瑟皱眉，“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没有。”闻小月说，“当初为了让陛下不为难，是小良国公亲自提出退婚的，还说他配不上郡主。后来陛下有意尚公主给小良国公的时候，老良国公却去世了。” “其实陛下一直都觉得愧疚，据说又提过几次，后来都不了了之。” 闻小月有些纳闷的看着景瑟，“小姐你在怀疑什么？你在怀疑良国公再利用你吗？” 景瑟苦笑，摇头。 前世裴长庚的确和现在一样，退了和汝阳郡主的婚事，但是却是在老良国去世后。 若说因为她的重生让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可这件事情却变的太匪夷所思了。裴长庚怎么会这样急着退了这门亲事呢？若是之后退的话，裴长庚可以接着汝阳王的力，拉拢更多的力量。 前世的裴长庚就是这样做的，以至于后来攻入宫里才会那样的顺利。 景瑟想不明白，却因为用了汤的关系，这一夜倒是睡的很好。 翌日清晨，长公主意外的邀请了景瑟和她一起用早膳。 长公主说，“昨夜是不是吓到你了？” 景瑟点头，“嗯！” “是我识人不清，我怎么也没想到，柳行知是这样的人。”提起柳行知，长公主几乎咬碎了牙，“桐桐，你会怪我吗？” 她放低了声音，苍白的面容里透露出脆弱，“桐桐，不如你这次回去后就和老爷子说，你来白府陪我一段日子吧。我重新给你找一位乐师，绝对比柳行知更厉害，当做是我的弥补。” 景瑟差点笑出了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长公主都这样了，还不肯死心！ 长公主像是要落入地狱里，也要拽着景瑟一起下去一样，下了天大的决心。 可惜，景瑟是不打算陪长公主继续演下去了。 她实在觉得恶心。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小宫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她对长公主和景瑟行礼后就说，“方才宫外来人通传，说长宁伯府出了事，宁贵人已经和陛下说了，让四小姐赶紧家去。现在，景家老太太已经晕过去了，太医也急着赶过去了。” 小宫女说的模糊不清，让景瑟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四小姐”小宫女对着景瑟磕了个头，声音颤抖的厉害，“长宁伯府的三少爷已经死了，而五少爷身受重伤。”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息桐，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189章：是谁告诉你的 景瑟一听，立即就站了起来，“我哥哥伤势如何？” 小宫女摇头，“奴婢不知，只是宁贵人嘱咐四小姐您赶紧回去。” 这小宫女生的面生，不像在长公主的寝殿经常伺候的，所以她才敢肆无忌惮的又一次催促景瑟离开。 而且这件事情，景温宁压根没有和长公主商量，她直接同定燕帝说起后，出于人之常情定燕帝也允许了景瑟出宫，更是看在景温宁的情面上派遣了太医去长宁伯府。 长公主有些生气，她瞪着眼前的小宫女说，“不懂规矩的东西，连伤势如何都没打听清楚，怎么就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回长公主话，奴婢虽不知道五少爷的伤势，可三少爷却是真的没了。”小宫女表面上显得十分慌张，但是反驳长公主的话却依旧硬气，“长宁伯府出了这样的大事，四小姐理应代替宁贵人回去看看。” 长公主被堵住了嘴，一时气的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不过无论长公主多么生气，景瑟离开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容不得长公主反驳。 闻小月迅速的替景瑟收拾行李，而景温宁又派人了小太监过来，亲自送景瑟离开。 景温宁丝毫没有给长公主插手的机会，一切事情都布置的天衣无缝。以至于长公主只能盯着景瑟离去 在景瑟离开之前，长公主微微敛目，用着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是不是在怨我？” “长公主您在说什么呢？你是我的长辈，我怎么会怨你。”景瑟笑了笑，“你太累了，才会乱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公主总觉得景瑟和白素梅是不一样的，这个孩子瞧着温顺乖巧，但是骨子里却是个叛逆的。这些日子，景瑟看着什么都愿意听从她的安排，可没有一件事情达到了她的目的，她费尽心思挽留景瑟在宫中这么久，让景瑟学习了那么久的瑟，可惜景瑟还是一窍不通。尤其是柳行知长公主并非不知道柳行知为人不端正，但是柳行知的指法的确厉害，而且那双手弹出来的曲子也是极其动听的。 无论柳行知对景瑟有什么样的感情，他也不敢真的和景瑟乱来。 因为柳行知知道景瑟来日会成为谁的女人。 可惜一切都不在长公主的预料之中，而柳行知和汝阳郡主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长公主似乎已经能预料到自己之后的结局 彼时，小太监已经领着景瑟出了宫门，亲自送景瑟上了马车。 “宁贵人让小的告诉四小姐，她说让你安心，不要乱想。”小太监说，“她说，宫里的事情她会处置好的。” 景瑟点了点头后才和闻小月放下马车帘子。 车内，闻小月拿着包袱看着景瑟说，“四小姐你不惊讶这件事情吗？” “不惊讶。”景瑟没有多想就说，“这件事情怕是和张含玉有关系。” 闻小月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后才叹了一口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无论三少爷做错了多少事情，可他对表小姐却是真心的。不知道多年之后表小姐会不会后悔，她亲手杀了一个能为她做一切的男人。” 景瑟沉默着没有说什么。 如闻小月说的那样，这世上的确难找一个对你掏心掏肺的人。但是，这样的人也注定会被人抛弃。 这世道上，真心真的太难换到真心。 所以她格外的珍惜裴长庚。 马车驶的很快，不出小半个时辰，已经在长宁伯府的门口停下了。 景瑟下车后便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她看着府邸前一片素白，更是皱着眉头。 迎面而来是杜柴的母亲周氏，她见景瑟回来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四小姐，你真的回来了？” “嗯！”景瑟看着周氏说，“周妈妈，祖母和大伯母如今身子可好？我哥哥的伤势如何。” 周妈妈从闻小月的手里接过了一些东西，又道，“老夫人和大太太都没事，就是有些伤心过度。五少爷的身子也无碍，太医方才来瞧过了，说是养一阵子就好。” 这件事情周妈妈简单的和景瑟说了一下。 在景瑟离开后，景铁铭亲自整顿了府邸，但是他终究不擅长处理后宅的事情，所以大多的事情看似是他在做主，但是都是景姚氏在处理。 因为丈夫的归来，景姚氏也像是有了依靠，病情逐渐的好转。 期间，景姚氏的母亲还来了几次景家，还和景铁铭说了好一阵子的好，之后姚家那边也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像是默认了景铁铭的决定。 景铁铭虽然没有言名要休了大姚氏，可这已经是不会改变的事实了。 在景姚氏忙碌的这段日子里，景铁铭把张含玉关了起来。 可就在前日，景铁铭突然收到来信，说是南屏庄子那边来了山匪。这信函不像是假的而景铁铭担心庄子上的人，就领了人过去。 结果走到了一半，便收到景笙派人传来的话。 景笙说现在城外瘟疫蔓延，即使生出叛乱，也不会是山匪。这信函显然是假的，为的就是调景铁铭离开，而为什么要让景铁铭离开，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张含玉把埋在景家最后的一些探子用了，为的就是让能逃出去。 景笙因为发觉的早，所以亲自去阻拦了。 可惜景笙终究不是景从安的对手，而且这次景从安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人，一个个身强力壮且身手不错，他们迅速的带走了张含玉，而景笙在打斗的过程里受了伤。这其实并不是很光彩的事情，但是碍于的确闹出的动静太大，所以景铁铭没有准备隐瞒。 景笙的伤病不严重，而他一早打算亲自去见国子监和夫子告假的时候，却又不知为什么半路折回。 折回后的景笙有些不安，直接派人入宫去传了消息。 周妈妈还有些不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可景瑟却是猜到了。 景瑟想，她的哥哥可能是知道了宫里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想了办法让她快点离开。 可是，是谁特意去告诉哥哥这件事情的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息桐，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190章：不想接受 景瑟还未来得及喝一口茶，就亲自去探望了小姚氏和景姚氏。 小姚氏因为还在睡着，所以景瑟只是去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反而是景姚氏瞧着精神不错，但是脸上的苍白却终究难以掩盖。 景从安无论做错了多少事情，景姚氏依旧觉得这个孩子，不该就这样死了。 景瑟安慰了景姚氏一会，景姚氏笑着说，“好孩子，我没事。你哥哥受了伤，你快去瞧瞧他吧。” “是大伯母对不住你们。”景姚氏道，“大伯母会还你们的。” 景瑟摇头，“这事和大伯母没有关系，其实，你也可以难过的，不用强撑着。” 景瑟说完之后，景姚氏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终究是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她没有和任何说起过，她在看见景从安一身的刀伤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煎熬。她怨这个孩子不听自己的劝道，更是恨他不懂事和糊涂。可是在看见尸首的那一刻，景姚氏却终究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晕了过去。 可是等景姚氏清醒后也意识到，她是世子夫人是景家如今掌权的女人。她不能做出悲伤的样子，否则景铁铭会不高兴，而丈夫也会觉得她不懂事。 唯有景瑟在见到她的笑容时，安慰她不用强撑着。 景姚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她不过是个懦弱的母亲。 景恒之站在院外，听着妻子悲伤的哭泣声，对身边的周妈妈挥了挥手，“别告诉太太我来过了。” 周妈妈以为景恒之生气了，立即解释，“太太只是有一点伤心，一会就好了。” “我没怪她。”景恒之叹了一口气，“这是我的错。” 当景从安来抢人的时候，若是他回来的速度再快一些，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比起自己的儿子这样死去，景恒之更喜欢景从安死在战场上 周妈妈没有再跟上去，这偌大的大房因为景从安的死而弥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彼时，景瑟已经见到了景笙。 景笙后脑勺有一大片淤青，而左手臂上还有一道伤口，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大碍。景瑟见到了景笙的伤口后，却没有松气而是皱眉问，“哥哥可有哪里不舒服？” “你要是不舒服你可别憋着。”景瑟语气带了几分不安，“三哥要带张含玉走，你就让他带走啊，你为什么要去阻拦？你明明知道，你不是三哥的对手。” 景笙见景瑟一副慌张的样子，叹气，“我没事。” “从疫病开始我就知道齐王按耐不住了，却没想到他动手这么快。而且”景笙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预感到如果我不去阻止三哥，他会出事。” 景瑟问，“你提醒三哥了？” “嗯，我同他说现在还能回头，若是这次带张含玉出去后，就真的回不了头了。”景笙说，“可是三哥说，他早就回不了头了，生死有命。” 他们谁也不知道景从安是否想明白了这里面的事情，但是可以从景从安的话里猜出，景从安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死。 于景从安的死，景笙自问无愧，他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为此还被景从安打晕了。 “我听人说，你和良国公情投意合？”景笙见景瑟拿起茶盏，缓缓地说了一句，“裴长庚这个人邪门的很，并非是良人。” 景瑟捧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她庆幸自己还未饮下茶水，“是谁这么多嘴，怎么什么事情都和哥哥讲？” “不许转移话题。”提起这件事情，景笙的态度变得很严肃，“无论是白睢还是裴长庚，我都不同意。而且，窦家那位三少爷，我想了许久也觉得你们不适合。” 景笙开始嘀嘀咕咕起这些人的缺点，连裴长庚嗜睡的事情，都被他说的极其严重。 景瑟笑眯了眼，看着自己的哥哥担心自己婚事的样子，最后终究是笑出了声替裴长庚辩解，“哥哥。” “良国公人很好，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哪些人适合我。其实哥哥我很幸运，我能选择我自己的丈夫是谁，所以哥哥也应该相信我。” 景笙瞪圆了眼，“我怎么相信你？裴长庚除了长的好看，哪里配的上你？” 景瑟笑的更是灿烂了，“我有这么好吗？” “这是自然。”景笙肯定的说，“桐桐你可是比谁都优秀。” 在景笙的眼里，没有一个女子能比的上景瑟。 景瑟拿起茶盏，把茶水一饮而尽。她一路赶了好几个地方，连口水都没有喝一口，终于有些口渴了。 或许是在自己的哥哥面前，她不用装作大度温顺，所有的防备都在此刻歇的干干净净。 “哥哥！”景瑟说，“你有见到过一个人，就茶不思饭不想吗？” “其实外面的人都说良国公的身上有蛮夷的血，可是哥哥我相信你和他们不一样，一个人的出生不是他能选择的。良国公这个人你接触久了，就知道他真的很不错。这次在宫里，他帮了我很多忙。” “哥哥，我自小没有求过你什么，我现在只想让哥哥你和他多接触接触。” 景瑟很少在景笙面前露出这样的卑微的样子，景笙这一刻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他觉得自己精心饲养在室内的小牡丹花，却被一个猪给啃了，最重要的是自己家的小牡丹花，还十分愿意。 这种心情，景笙不知道该怎么和景瑟说。 “我知道了。”景笙终究是低了头，“可若他敢辜负你，我一定不放过他。” “还有，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彻底的同意。” 景瑟知道景笙拿自己无可奈何，笑着走到景笙身边，撒娇似的说，“哥哥你最疼我了。” “不过哥哥！”景瑟终究没有忘记自己来找景笙的目的，她舒了一口气后才说，“哥哥今日一早见到了谁？这个人和你说了什么让哥哥你慌成这样让我赶紧出宫。” 景笙知道瞒不住景瑟，他这个妹妹很聪明，“我见到了永乐公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息桐，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191章：公主 其实，景笙会去国子监找夫子的同时，也想嘱咐陈云卿一些事情。 可是景笙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刚出门不久后遇见了永乐公主的马车。 而且瞧着小宫女和他说话的样子，永乐公主是特意来找他的。 那时天色还未亮，景笙借着车上挂着的灯笼微弱的光线瞧着眼前的女子，一脸疑惑，“见过公主！” “无需多礼。”永乐公主大了景笙不少，可是瞧着却很娇弱，她看着景笙说，“我有事想和你说。” 永乐公主和景笙说起了宫里的事情，也没有避免的提起长公主的计划。其实这件事情，永乐公主心里多少有些纠结。因为长公主于她而言，不止是一个亲人那样简单。 “我见过无垢皇后，四小姐除了眼下的那颗泪痣，和她没有半点相似。”永乐公主说，“而且我这位姐姐自以为很了解陛下，可是她却错了。” “无论是你母亲也好，还是你妹妹，她们都不是无垢皇后，也取代不了无垢皇后在陛下心里的位子。因为，在陛下的心里，这位皇后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景笙皱着眉头，“公主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母亲的死虽然和长公主有关系，但是却不是长公主出的手，因为她需要你母亲活着。”永乐公主说，“如今四小姐已经在查这件事情了，不过我想你约摸是不知道。” “我听人说起，你们兄妹感情很好，你也很维护自己的妹妹。所以，我才来和你透露这个消息。” 景笙苦笑，“公主让我欠你如此大的一个人情，也是想对我有所要求的吧？” 永乐公主怔了怔，最后莞尔一笑，“嗯，不过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让她活着吧。”永乐公主说，“我不想再送走更多的亲人了。” 说完永乐公主便让人起身送走景笙，压根没等景笙给自己答案，她像是知道了景笙的回答一样。 景瑟在听完哥哥和自己说的话后，终于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公主当真聪明，她认定哥哥你会答应，因为哥哥你想要接着查下去，往后也得公主帮你。” 景笙没有说什么，反而是看着景瑟，沉默了片刻。 其实景笙的确没有想过要长公主的性命，因为于长公主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而言，失去了一切的活着，比死了更让她觉得难受。 景笙也的确是记仇的，不过他却好奇为何永乐公主会相信自己。在永乐公主的眼里，他应该只是个孩子而已 他有些猜不透永乐公主。 “母亲的事你真的要查下去？”景笙问，“你知道母亲并不想让你我知道所谓的真相。” 景瑟点头，“要查。” “我也知道有的时候知道真相未必是好，可是哥哥我不甘心。”景瑟挽住景笙未曾受伤的手，把头依在他的肩上，“母亲不该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景笙叹了一口气，没有拒绝景瑟的提议，“我知道了。” “母亲留给你的东西，你有空去清理下吧。”景笙说，“那仓库里还有不少琴和瑟，你若是喜欢就留下，若是不喜欢就放着。” “往后有什么事情，我希望你能和我说说，我不想再从别人的嘴里得知你的事情。” 景笙说，“我是你的哥哥啊！” 景瑟点了点头，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和前世不一样的是，她身边有了可以完全依靠的人，她可以把自己心里的一切都讲给这个人听。其实知道前面的路会走的无比辛苦，可是景瑟在此时却是感激上苍的。只要这些人都在，即使未来的日子比前世更难，她也是无所畏惧的。 这一日，景家内并不太平。 景恒之看过了妻子后，又去看了母亲小姚氏。 他在主院没有见到小姚氏，反而是见到了父亲景铁铭。 景恒之跟着景铁铭进了书房后，景铁铭才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 “没有。”景恒之摇头，“只是瑞容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她伤心也是情有可原。” 景铁铭知道自己的儿子疼媳妇，所以也未曾责怪，“恒之你要明白，你不止是瑞容的丈夫和从安的父亲。你更是大燕的武将，是西南军营里说一不二的将军你还是景家来日的家主。” “从安这个孩子自小是没什么错，但是这次他为了所谓的感情，差点把景家全部葬送。你有没有想过，你稍微有点动容，就会让其他孩子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年级大了，没了也就没了。可是你看看其他孩子们，他们都那么小” “当初也是我的错，我不该没查明含玉这些年的事情，就匆匆的让她来了京城里。这段日子我和韩管事一起查到了不少东西，含玉这些年其实和齐王来往很密切，还有含玉身边的那位老嬷嬷，更是古怪。” “昨儿杜柴来和我说，查到王春的儿子了。” 景铁铭揉了揉眉心，“齐王一直贼心不死，他一直都窥视帝位。” “无论是王春，还是南屏庄子上来送消息的人，都是齐王和张含玉安插在我们景家的人。” 景铁铭当真是觉得自己宛若废物。 景家已经千疮百孔，可他却浑然不知。 此刻他倒是无比的感激陆逊，若不是陆逊然给他治病的时候，让他梦见了一些东西，那么他或许到死的那一刻都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是大燕朝的那些不相信的人。 成王败寇，他未来会被人如何议论，景家会变成什么样子，都是胜利的人说了算。什么清者自清，这些话说出来都是诓骗人的。 若是这个景家只有他一个人，那么他死了就死了，但是景家还有其他的孩子。 景铁铭只要想起梦中景瑟卑微又孤傲的样子，心里就有些胆寒。 “如今要处置的事情不是一味在伤痛里走不出来。”景铁铭说，“你想要复仇，就好好的查出齐王图谋不轨的证据。” “还有疫病的事情，陆逊大夫找过我了。他的意思是让含霜去良国公府小住几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息桐，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192章：没有悔意 景恒之明白，自己的父亲并非像外人说的那般冷血无情，而且也有诸多的弱点。 当年，张含玉也猜出景铁铭的不可能袖手旁观看她们出事，才敢做出那样的设计。 包姨娘的来历一直都是个迷，但是看的出来包姨娘和父亲的感情十分的奇怪，不像是夫妻更像是朋友。 张含玉的母亲乃是包姨娘留下的女儿，景铁铭在得知了张含霜的遭遇后，自然不希望这个孩子出事。 “不如让四丫头陪她去吧，她挺相信四丫头的。”景恒之说完之后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糊涂话。 裴长庚未曾定亲，而且宫里传出来的那些话，显然不是空穴来风。 现在景瑟虽然还未及笄，可的确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若景瑟陪着张含霜去了良国公府，那么若是被外人知道，肯定会有损闺誉。 景铁铭显然也被景恒之的话惊的有些失神，“我想想。” 等入夜后，景铁铭才唤了景瑟来见自己。 这些年景铁铭虽然在京城里布置了自己的人手，可宫里的却没有办法插手。无论是东厂还是黑云卫，似乎对景家的人都十分的不善，防他防的很厉害。 所以这段日子宫里发生的事情，他只知道两件大事。 其一，便是他那位温顺又不喜欢惹事的大女儿，如今被定燕帝很是宠爱。 其二，便是裴长庚扬言能娶长宁伯府的四小姐是他的福气。 外人传言，说裴长庚在等定燕帝下旨赐婚。 景铁铭也是在上朝的路上被人讽刺了几句后才知道了里面的缘由，这些人认为景家想要攀上裴家的高枝。毕竟裴长庚在文臣里的话语权甚至都能堪比定燕帝，裴家又是武将出身，一家子的莽夫。 景铁铭在战场上，比这些话难听更多的言语，早已经听习惯了。所以，他倒是没有把这些人的话语放在心上，而是担心景瑟。 “我今日找你来，是想问你两件事。”景铁铭说，“第一件就是，若是陛下赐婚” 他一个做祖父的人，和孙女谈这件事情的时候，总觉得有那么一些尴尬。 其实这件事情本该让小姚氏来问，但是小姚氏的身体太差了，因为景从安的死，小姚氏又病了。所以，到了现在他自动的接过了询问的责任，“就你和裴家的事，你是什么意思？” “你若愿意，我便应了。你若不愿意，我一定帮办法推了。”景铁铭说，“咱们景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是我景家也不需要孩子们去换取前程和利益。” 景瑟知道祖父话里的意思，她笑着反问，“祖父，您不会瞧不起良国公的出生吗？” “他的出生哪里差了？”景铁铭立即反驳，有些生气的说，“若一定要说出生，咱们景家还欠了裴家天大的人情。” 裴长庚的母亲是瓦刺的公主，外祖父是现在瓦刺的王，他的身体内有一半瓦刺的血，而且他的那张面容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并不是大燕的人。其实这些年也有不少胡人的舞姬进入大燕，也生下了不少的孩子，然后大燕朝的人却认为这些孩子是杂——种—— 他们骨子里就看不起不这些人，尤其是大燕朝的贵族们，更是觉得家族里若是有这样的夹杂了外域血脉的孩子存在，便是让家族受辱。 这也是当初为何俞昭昭那样抗拒这门亲事的一些原因。 “祖父，我也不瞒你。”景瑟说，“我觉得他很好。”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而景铁铭也明白了景瑟的意思。 他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你先不用给我答复，你可以再想想。还有，陆逊大夫希望让含霜去良国公府帮帮他，但是含霜的病情你也知道，她” “陆逊大夫曾和我说过，含霜的病情看似没什么大碍，但是她的身子骨太差了，而且稍微再有一点情绪上的不安，或许就会没了性命。”景铁铭良久后才接了一句，“她母亲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了。” 景铁铭这句话的意思，也等于判了张含玉的死刑。 景瑟想了想，“我去和表姐说说吧，她若是愿意，我就亲自送她过去。” “祖父，其实这件事情表姐早早就已经猜测到了。”景瑟说，“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即使张含霜因为经历了诸多的事情，下意识害怕看见陌生的男子，有的时候还会把自己吓的直接晕阙过去，但是张含霜也明白要做什么。这个可怜的女人，心里始终对人间残留着一丝感恩和善心，她不愿意看着大燕朝的百姓们再受疫病的骚扰，所以开始为难自己。 景瑟和景铁铭说了许久，等两个人聊完所有的话后，夜已经深了。 景瑟站起来要离开的时候，景铁铭看着眼前的少女和自己梦境里那个一脸贵气的身影重叠后，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四丫头！” 景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景铁铭。 “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就来找我和韩管事。”景铁铭说，“祖父虽然不聪明，但是能做的比你多一些。” 景瑟怔了怔，然后笑着点头，“嗯。” 等她从主院出来后，心里却无比的放松。 景瑟没有多歇息，很快就去见了张含霜。 张含霜倒是不惊讶景瑟的到来，她很快便同意了景瑟的提议。 “我陪着你。”景瑟说，“我会告诉陆逊大夫，让他安排伺候你的人都是小丫头们，所以你放心。” 张含霜舒了一口气，“我很放心，只是” 她说，“桐桐，你说含玉现在在做什么呢？她是否后悔过自己做的事情呢？” 景瑟愣了愣，摇头。 然而此时的张含玉的确有些后悔了 张含玉看着眼前站着的人，几乎要咆哮出了声，“你们为什么不带我离开这里，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已经染上了疫病了吗？” “我们再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必须快点” 站在张含玉不远处的少年说，“含玉，你欺骗了我。你说，你会带着含霜一起出来的，那么我问你，含霜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息桐，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193章：罪恶的过去 自从来到了这个朝代，张含玉从未如此狼狈过。 她身上穿着的衣衫太过于粗糙，让她觉得浑身难受的厉害。本就被娇生惯养的她，自然不愿意吃这种苦。 所以此时张含玉无比的恨景瑟和张含霜。 她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少年，低声呵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个瞒着你的女人？” 少年的容貌在淡薄的火光里显得阴冷，瞧着有些人。 这便是张家的长孙张凛间。 张家老太太极其的疼爱这位孙儿，因为张凛间的确十分优秀，比昔日的张鹤卿还要打眼。可惜，这样出色的人却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其实，张凛间对张含霜的喜欢，倒是像兄长对妹妹的疼爱。因为他向来霸道又喜欢无理取闹，在家里有些肆无忌惮，而张含霜身为堂妹对他很是纵容，还会安慰在外受挫的他。 张含玉知道只要给张凛间一些日子，张凛间绝对能成长为张家的顶梁柱，到时候张含霜仗着有这位堂哥的背景，能和江家的那位小公子过上极好的日子。张含玉不想看到这样的一幕，她在现代的时候就过的不如这个姐姐，现在她回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朝代，难道还要比张含霜过的更惨吗？ 所以，这些年张含玉一直在误导张凛间对张含霜的感情，让张凛间对张含霜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的时候，张凛间对张鹤卿也生了杀心。 在一次无意的宴会上，张含玉凭着自己的医术和聪慧接近了齐王的小妾，后又因为这个小妾认识了齐王。 齐王的癖好被张含玉知道了之后，张含玉更是利用这点，导致齐王对她开始十分的信任。之后，张含玉越来越大胆，她误导了父母出门，又让张含霜跟着去，在这场混乱里……她让张凛间夺走了张含霜的清白。 即使后来张凛间知道这不过是一场陷害，可也没有办法回头了。因为张家现在的顶梁柱张鹤卿和妻子死在了这场筹谋许久的动乱里，他若是不和张含玉继续合作下去，那么且不说张家的所有人会不会保他，就是长宁伯府也不过放过他。也许是因为想着自己为了张含霜失去了诸多东西，张凛间对张含霜的执念也愈发魔怔。若不是张含玉一直让张含霜服用避子的汤药，或许张含霜都有了他的孩子。 张含玉知道只要自己抓住了张含霜，就等于抓住了张凛间的命脉，张凛间不得不为她做事。 所以这次她和张凛间里应外合，又借着最后在景家的人手还有景从安，才能顺利的逃了出来。 “她没疯，她好好的！”张含玉说，“这些年，她一直在瞒着你。堂哥，我真的为你不值！” “而且这个女人显然是想攀高枝，想和你撇清关系。昔日的甜言蜜语都是敷衍你的，现在你还想为她卖命？你不想亲自杀了她吗？” 张凛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不过，张含玉知道张凛间肯定不会甘心，张凛间这种人即使得不到张含霜，也会想办法毁了张含霜，让张含霜生不如死。 在这个朝代，没有人会和她姐夫一样，站出来保护这个扮演小白菜的张含霜。 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恨意，即使隔了朝代和环境，张含玉依旧抹灭不掉自己对张含霜的怨。 “为我不值？”张凛间冷冷的笑了一声，“我倒是为景从安这个蠢货不值。” 张凛间说完后，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远处陷入黑暗的村庄，笑的有些狰狞，“他在死的那一刻，早就知道你是在欺骗，可是还是想着要保全你，求我饶了你的性命。张含玉，你的却是个厉害的角色，从你让我进入你的圈套开始，你就希望我成为你的棋子。我是不愿意放弃含霜，而且也不会放弃……但是张含玉你要知道，你现在能活着，是因为齐王愿意救你。” “齐王愿意救你，可不代表我愿意救你，我多有恨含霜就有多恨你。”张凛间转过身盯着张含玉说，“我们都是像鬼怪一样可怕的人，会拖着心爱的人下地狱。” 张凛间对张含玉是十分反感的，但是这些年张含霜在张含玉的手里，这也导致他不得不听从张含玉的话。 可如今张含玉出来了，却没有按照之前信函里写的那样一起带走张含霜，这让张凛间十分的不满。 张凛间走到张含玉的身前，抬起手捏住了张含玉的下巴。 她的肌肤非常的嫩，只是微微一用力，便疼的张含玉眼眶泛红。 张凛间看着张含玉的样子，像是看着牲口一样，“你不要以为这些年，我还和从前一样好骗。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就是好好的想出药方，让齐王的人来救这些人，在期间你还得让人把含霜给我送过来。至于第二……” 张凛间压低了声音，在张含玉的身边说，“第二，就是药方什么都不要了，我让你也享受一下，当年含玉在山上受到的遭遇。” 张凛间说完也没有等张含玉给答案，转身就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张含玉瞪圆了双眼，看着张凛间消失的身影瑟瑟发抖。 这个时候张含玉才终于开始后悔了，她当时若是不是狠心让张凛间杀了景从安，那么此时的景从安会再一次带她离开这里吗？ 她也在这会才明白，为何她说要杀了景从安的时候，张凛间会笑的那么恐怖。 原来，是她自己斩断了自己唯一的一条生路。 张含玉彻底的慌了，因为在她的眼里，现在的张凛间看着文质彬彬，但是实际上却是个疯子。 一个带着一群有瘟疫的人在路上走了几个月的张凛间，彻底的疯了。 而张含霜自然不知道张凛间已经到了京城，因为这件事情她被瞒的很好。 翌日等用了晚膳后，景瑟才借着夜色带着张含霜上了马车。 景瑟握着她冰凉的手，轻声的安慰，“表姐你别害怕。” “良国公和陆逊大夫都很好的。”景瑟说，“他们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第194章：我们是不是见过 张含霜在景家多日，也并不是没有人听人说起过，关于景瑟和裴长庚的事情。 她笑了笑，“你很相信小良国公吗？” 景瑟点头，“嗯！” “真好！”张含霜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的有些凄凉，“真好！” 只是马车内的光线太暗了，而景瑟也没有注意到张含霜的表情。 但是景瑟隐约感觉到了，张含霜对她的羡慕。 这种羡慕是一种善意，哪怕张含霜经历了很多糟糕的事情，张含霜依旧相信希望，觉得活下去就能看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 张含霜的心里有太多的不满和怨恨，可是却从未因为自己的可怜，而对景瑟说什么负面的话。 景瑟有些心疼这样的张含霜。 这辆马车外表看起来十分的普通，但是里面却布置的很好，因为入冬的关系，已经铺上了厚厚的毯子。张含霜的身子比常人虚弱很多，她十分的畏寒，虽然只是刚刚入冬，已经穿上了厚厚的袄裙，还披上了狐狸毛斗篷。不过，好在她的身形娇小，即使穿了再多的衣衫，也不会显得臃肿。 马车走的很慢，张含霜和景瑟说起了江南的景色，说起了她在江南的见闻，更是主动地谈起了关于这场瘟疫的事情。 张含霜说自己自小不怎么喜欢说话，总是喜欢躲在藏里看书，母亲觉得她太过于安静了，曾一度以为她失声了。好在父亲很支持她看书，父亲还曾夸她，说她写的诗很不错。 张含霜说能成为他们的女儿，她很幸运。 张家的人向来重男轻女，张家老太太很不喜欢她，可是父母却极其疼爱她。不过张含霜却始终没谈起自己的堂兄妹们，在刻意的避开。 她不愿意谈，景瑟也不去问，景瑟也和张含霜说起了自己和哥哥的事情，到了最后张含霜更是感叹了一句，“五堂弟对你真好！” 也在此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自从父母去世后，张含霜除了到了景家后，便从没有出过门。她下意识有些害怕，一张脸藏在斗篷里，白的有些吓人。 景瑟注意到她的害怕，又一次主动的握住了她的手，“别怕，我在。” 张含霜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差点因为心里的恐惧而晕阙过去。在手上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时，她眼前的那股黑暗，像是遇见了一丝淡淡的光，最后逐渐的清明。 景瑟的手并不大，瘦小却手指修长，因为是女子的缘故，她的手还带着了一股淡淡的冰冷。 可就是这么一双手，像是拽着张含霜的最后一根稻草。 “今晚我就在良国公府陪你吧。”景瑟说，“我喜欢和你说话。” 张含霜知道景瑟其实不用亲自来这趟，更不该来陪她。因为景瑟和裴长庚的流言蜚语，在京城里已经传播开来了，为了避嫌景瑟也应该和裴长庚少来往。 可景瑟担心她会出事，冒着名誉被毁的风险，也要陪在她的身边。 张含霜曾以为自己被所有人抛弃，可在这一刻却是差点哭了出来。 她没有被命运抛弃，她一直相信希望，而这个世上也的确有人听到她的呼唤。 心存善意，原来真的会被拯救。 “我没事。”张含霜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不会有事的。” 她这句话像是在告诉景瑟也像是在告诉自己，但是无论她多么努力的安慰自己，脚步却始终走的很困难。她是真的害怕出门，当年在山上那场血腥的场景，她到现在都记得。 景瑟一直在分散她的思维，说着一些有趣的话题，更是好奇的问了她很多江南的问题。 两个人在老嬷嬷的领路下，很快便见到了陆逊。 或许是怕张含霜心里有障碍，所以裴长庚根本没有出现，连伺候在陆逊身边的药童都是小姑娘。 陆逊是大夫，自然知道张含霜的心里已经有了疾病，所以一直和张含霜保持着距离，询问张含霜很多问题。 张含霜拿着陆逊送过来的记录，开始回忆了一阵子后，抬起手在纸张上写字。 张含霜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动笔写过什么东西，但是那手簪花小楷依旧写的极其好看且规范，这是一双能写出极好文章的手，而这双人的主人是个很优秀的才女。可是却因为张含玉的出现，彻底的被毁了，从此再也不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这一夜张含霜没有休息，一直在和陆逊商议着怎么救治这些得了疫病的人，期间景瑟也帮着忙修复以前残留的文本记录。 中途，张含霜让景瑟回去休息，可是景瑟却想陪着她。 张含霜看着景瑟笑了笑，嗯了一声。 三个人在屋子里忙忙碌碌，而陆逊大夫避免了其他人和张含霜接触，中途离开了好几次，最后还有点东西的确是没有办法修复了，而现在药方里还差了几味最重要的药。 天色已经渐明，景瑟在张含霜几次的提醒下，终于离开了良国公府，但是景瑟留下了闻小月。 闻小月伺候张含霜睡下时，张含霜才发现良国公府这件屋子的布置，和景瑟的院子很像。 她的确是太累了，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小月姑娘。”张含霜问，“我听陆逊大夫说，在裴家的藏书阁里有当年从张家找出来的书，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闻小月知道张含霜的病情，点头说，“好！” 闻小月出门和管事的说了一阵子话，管事的安排了下去后，她转身回屋才领着张含霜朝着藏书阁走。 景家的的院子很大，比起当年的张家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这一路上张含霜却没有遇见任何一个男子…… 等到了藏书阁，张含霜才想起，“我忘记带昨夜陆逊大夫整理出来的记录了。” “这里没人。”闻小月说，“姑娘你先进去瞧瞧，我很快就回来。” 张含霜放心的点了点头，可等闻小月真的走了之后，却有些慌张了。 因为就在此时，从高高的藏上走下来一个少年。 少年显然有些疑惑有女人来藏书阁，他盯着张含霜看了很久，才开口说，“你是谁？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195章：奇怪的嗓音 现在刚刚入冬，因为还未曾落雪，所以天气并不似快要接近除夕的时候那般寒冷。 可站在诸谨眼前的少女，娇小的身子上裹着厚厚的皮袄，像是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在那些松软的狐狸毛里。 她本就消瘦，此时等是一脸慌张的瞪圆了眼，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然而本来慌张的张含霜在听了诸谨的话后，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后，就开始打量起眼前的人。 眼前站着的人从装束上来看是个少年，但是他的容貌却过于的漂亮，尤其是那双湛蓝色的眼，像极了一望无际的的大海。 最重要的是，他的声音——像个女孩子。 太嫩，也太青涩了。 这不是一个少年该发出来的声音。 “我们没有见过！”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接近女子的声音，张含霜终究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抱歉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打扰！”诸谨倒也不和张含霜继续纠缠，他得到答案后，便从藏书阁里走了出去。 他的眼里那股嘲讽显而易见，像是知道为什么张含霜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张含霜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不见了。诸谨只是眨眼睛就离开了这个地方，留下张含霜一个人在这里站着。 张含霜终究是被这个少年弄的分了心，所以之后即使闻小月拿来了记录好的东西，她也没有心思看下去了。后来，她问起这位少年的事情，闻小月才恍然大悟。 “他叫诸谨。”闻小月说，“我听陆大夫说，诸谨是良国公的侍卫，和良国公在瓦刺一起长大的。不过，他不喜欢出现在外人的眼前，因为那双眼睛，还有……” 闻小月压低了声音，“诸谨曾得了病，用了很多很多的药。陆大夫并没有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病，但是那个时候诸谨正在改变嗓子的时候，却也因为这药把嗓子彻底的毁了，听说他说话太难听又吓人，所以不怎么爱说话。” 闻小月没有告诉张含霜，这良国公府有不少人私下都称呼诸谨为诸哑巴。 闻小月说完后，又说，“今儿姑娘在藏书阁遇见诸谨了吗？” “嗯。”张含霜也没隐瞒两个人见面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她倒也明白了为何诸谨会露出那样的神情了。 诸谨的容貌和女子有几分相似，带着娇嫩和一股淡淡的媚气。若是女子，有这样的容貌的确能惹人眼，但是是个男子的话，却会受到诸多嘲笑。 尤其是瓦刺那样的地方，瓦刺人崇拜武艺，更是以武治国。当年瓦刺王也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才会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和老良国公在一起了，因为裴家乃是书香世家。但是即使如此，裴长庚最擅长的依旧是武艺，而不是写文章。所以像诸谨这样的人，在瓦刺过的势必很艰难了。再加上诸谨的声音，在换声音的时候因为服用了过量的药，把声音彻底的弄毁了。像个孩子，又像个少女—— 势必有不少人嘲笑过诸谨的声音，所以导致诸谨最后压根不爱说话了，宁愿被人当成是哑巴，也不愿意多说一句。 张含霜自己大概是真的和诸谨曾经的那位朋友很相似，所以他才会开口吧？ 可是自己却露出那样的神情，让诸谨受到了伤害。 她不知道该和谁商量这件事情，所以只能把这件事情憋在心里，夜里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好，想着不能因为自己恐惧陌生人，就带给诸谨不好的想法。 他没有错，病情带来的东西，怎么能怪他呢？ 况且，那样的嗓子并不难听。 清澈、空灵。 然而良国公府对张含霜的保护实在是好，张含霜在裴家的日子里，除了陆逊和闻小月外，再也没有遇见过任何男子。他们很注意的避免了张含霜去接触到更多的陌生人，甚至还为张含霜准备了养神的花草，每天都准时的送到房间里来。 张含霜有些受宠若惊，“这些日子真的是麻烦小良国公了。” 她看着眼前的景瑟，又叹了一口气，“这几日你来回的跑，又要躲着人，是不是很累？” “其实你不用每天都过来的。”张含霜有些愧疚，“我没事，这里的管事的人很好，也很照顾我。” 景瑟看着张含霜的神情，笑着说，“我不累。” “陆逊大夫说你帮了他的大忙。”景瑟道，“他说你的记忆力真的很好，很多东西都是你在纠正，药方里的药也是你在改正。陆逊大夫说，他都要怀疑你会医术了。” 张含霜赶紧摆手，“我不会！” 景瑟没有隐瞒张含霜如今的局势，“接近京城的几个城池都已经发现了不少得了时疫的患者，而且还有个很奇怪的地方。在江南和平州等地，也发现了得了时疫的人。陛下对这件事情很重视，已经让太医院的人去了京郊调查，在查探的过程里也发现有人在散播消息，说是想要活下去就要到京城里来。” “这种时疫的病情你也知道，从高热不退到腹泻，最后身子开始溃烂。无非就是折磨一个人的意志，却又不会迅速的要他们的性命。” “被病情折磨的人会逐渐失去理智，这种人若是都聚拢在京城外，那么京城很危险。” 张含霜自然明白这点，她试着问，“是齐王吗？” “嗯！”景瑟倒是不意外张含霜能猜出来，因为张含霜本就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只是太喜欢隐藏锋芒和才华，“我们得着出时疫的源头，也得控制这场时疫。” “其实说白了无非是齐王想要好名声，利用了这群百姓。他们终究是无辜的。” 张含霜苦笑，“想要天下的人，谁的手里又是干净的呢？他们可脏着呢！” “不过，我想你肯定知道源头是在我妹妹那边。至于控制这场时疫，我和陆逊大夫会努力的想办法。” “但是我想药材应该会出现暂时的供应不足，即使调动大燕所有的力量，短暂期间也能难拿出这些药。” “所以，得赶紧找出我妹妹在哪里，她的手里……应该有大量的药材。” ：。： 第196章：相逢 张含霜的话里的意思其实很明确，之前景瑟也这样想过，但是张含玉真的太聪明了，她完全找不到张含玉藏在哪里。 这件事情，齐王筹谋了许久。 现在于齐王而言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他却不得不动了。 定燕帝虽然还未垂老到神志不清，但是定燕帝的身子的确是比从前差了太多。 年轻时候的定燕帝意气风发，现在逐渐变老的定燕帝，还会对外域的小国和臣子们，生出了那么几分忌惮的心思。作为一个君主，有了这样的心思就证明他真的已经不似从前那样无所畏惧，而是胆小怕事了。 齐王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点，所以才彻底的点燃了这场时疫的阴谋。 大量得了病的人朝着京城聚拢，定燕帝的心里也会慌乱起来，一旦病情得不到控制，所有的百姓对朝廷自然也有了怀疑。这个时候齐王再带着一群人，宛若英雄一样的出现，救了他们的性命。 身为百姓，想要的无非就是安稳，他们的心里也开始感激齐王。 齐王一旦有了百姓的支持，来日即使打到了宫内，百姓们也会站在他这边。而且历史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胜利者说了算……民间流传的东西，也会对齐王有益。 最重要的是，张含玉能帮齐王的东西太多了。 现在的张含玉其实处境并不好，可她却宛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不过！”张含霜皱着眉头说，“我如今虽然和陆逊大夫还没有找出能救治的法子，却找到了能预防的办法。” “饮水必须用活水，井水不能碰了，还有……”张含霜开始和景瑟嘱咐起这段日子自己找到的办法。 这些法子其实并不是当年张含霜的父亲留下来的，而是张含霜靠着自己过人的记忆力和看书速度，在古籍里查出来的东西。裴家的藏书阁很大，她几乎把关于记载时疫的书，彻底的翻了一个遍。若说从前的张含霜对医术半点不懂，现在却也能和陆逊大夫聊上几句。她翻阅书籍的速度比常人快很多，连陆逊和裴长庚都惊讶她的速度。 最重要的是，她还能一字不漏的背出来。 “这个法子你先让窦家少爷告诉太医院的人。”张含霜又一次说，“我确定能行。” 景瑟看着张含霜，点了点头，“表姐，你辛苦了。” “没有！”张含霜说，“我能帮上你，我很开心。” 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的确很好。 景瑟没有多停留就转身出门找了裴长庚和陆逊，她说了这些事情后，陆逊露出错愕的神情。他最后更是感叹了一句，“含霜小姐，当真是厉害。” 这件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办，裴长庚显然不放心。他想了许久后，和定燕帝商议了一会，才决定让诸谨去。 诸谨本就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办事也很利索，所以定燕帝没有多想就允了下来。 定燕帝现在想的就是赶紧解决这件事情，他夜里做梦都梦见那些得了疫病的人爬过高高的宫墙，出现在他的眼前。 其实私下，定燕帝更是想过要把这些得了疫病的人全部关在一起，最后用一把火彻底的烧了。但是碍于这次得了瘟疫的人太多了，大燕几乎不少城池都有，他即使让手下所有的人都出去了，也不能彻底的办好这件事情。尤其是现在，得了瘟疫的人都在朝着京城靠拢，他的身边也需要这些贴身的侍卫们保护。 所以这个念头，才彻底的打消了。 诸谨的想法和定燕帝差不多，他在得到裴长庚吩咐的时候，下意识就问了一句，“都杀了吗？” “不杀。”裴长庚说，“能救。” “浪费时间。”诸谨道，“即使您和陆大夫救了他们，他们也未必会感激你们。” “不如杀了省事。” 裴长庚说，“这件事情不是杀了人就能解决的，他们身上的疫病是人为的，所以我要你找到源头。” “我和四小姐商议过，若我们找到了预防的办法，那么张含玉不会看着不管，她会继续想办法来插手。”裴长庚说，“因为齐王还在封地里不能做主，现在要做这件事情的，只有张含玉。” “抓住她。“裴长庚又加重了口音，“要活口！” 诸谨依旧是一张冷漠的面容，“我知道了。” 其实之后诸谨也才知道，那日自己见到的人就是张家的小姐张含霜。 关于张含霜的事情，他从管事和陆逊大夫的嘴里听到了不少。并不是因为他好奇，而是因为管事和陆逊大夫每次都会嘱咐他办好事，不能让张含霜碰见陌生人。 他这会也才知道，那日为何张含霜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不过，无论张含霜是因为害怕他还是觉得他像个怪物才会畏惧，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张含霜和他梦中的那个人并不是一个人，所以诸谨压根不会把心思放在一个没用的女子身上。 不过，诸谨要带着人去城外的消息，张含霜倒是知道了。 “怎么是他去？”张含霜看着闻小月，“他不是良国公的贴身侍卫吗？” “他得去。”闻小月有些惊讶张含霜的反应，而是老老实实的说，“四小姐和良国公商议后，觉得还是得派个身手好的人过去。诸谨是跟着良国公一起长大的人，良国公最信任的也是他啊！” 张含霜有些急了，“可城外不是很多得了瘟疫的人吗？” 一个人知道自己会死的时候，做出来的事情会有多可怕，张含霜自然能猜出来。 而且城外那些人，不是用预防瘟疫的法子就能救治的。 他们疯起来的时候，会伤害到诸谨，说不定诸谨也会受伤…… 张含霜觉得是不是自己和景瑟说的那些话，害了诸谨。 她有些慌张的跑到了药方，又凭着自己的记忆抓了一些药后，迅速的用布包起来。在问过小丫鬟们后，迅速的找到了诸谨住的院子。 她犹豫着把装满了药材的小包袱放在了院子门口，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第二次听到了那个嗓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 第197章：所谓温柔 诸谨自从懂事开始，父亲就让他陪着裴长庚的身边。 裴长庚学什么，他也就得跟着学什么。 瓦刺并不想外人眼中的那般安稳，因为瓦刺王只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在生下孩子后，就早早的离世了。 太多人想要瓦刺王的位子，所以他们不希望裴长庚能安稳的长大。 裴长庚曾走丢过一次…… 那时候所有的人都以为裴长庚会死在外面，连诸谨都放弃了寻找，可谁也没想到最后裴长庚居然走了回来。 诸谨伺候裴长庚多年，也是因为他的疏忽和不中用，导致裴长庚丢了。所以，他在放弃寻找的时候，也准备了把匕首准备早早的结束了自己。 裴长庚的重新出现，也如同给了他新生。 从这件事情发生后，诸谨不再和从前一样，和裴长庚一起翻阅书籍，他把更多的时间都放在了学习武艺上面，从此像一个暗卫一样守在裴长庚的身边。 所以方才他在看见张含霜鬼鬼祟祟的出现的时候，下意识就想要抬手掐住她的脖子，最后狠狠的捏碎。 “我……”张含霜没想到自己会遇见诸谨，立即吓的打了一个哆嗦，“我什么都没做，我送了……” 她是真的害怕，所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不过或许是对诸谨有那么一丝愧疚，所以张含霜鼓足了勇气又拿起包袱放在身前，“我听小月姑娘说，你要去城外。” “这些药能防止疫病，还有……”张含霜顿了顿，下意识咽了口水，又说，“我还准备了一些金疮药。” 她低着头不敢看诸谨的眼神，整个人几乎要缩成一团了。 然而她本就比常人更害怕冷，所以穿的自然也比常人都多，毛茸茸的袄子裹在她的身上，终于瞧着不像上次那么消瘦可怜了。 可是即使是这样，诸谨却依旧感觉到眼前的小姑娘快哭出来了。 “我上次……”张含霜说，“诸侍卫，对不起。” 诸谨挑眉，有些糊涂了。 他本就不擅长和人言语，所以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和你无关。” 他没有接过张含霜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要朝着院子里走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衣袂被人狠狠的拽住。 其实她的力气真的不大，他只要稍微用力，她肯定会摔一个跟头。 可是瞧着她那双噙着泪水又刻意隐忍的脸，诸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当真生气不起来。这些年来，刻意接近他的女人比比皆是，可是大多在听到他的嗓音后，都会躲的远远的，私下还有人骂他像个阴阳人。唯有裴长庚、陆逊对他的嗓音丝毫不在乎，倒是更担心他的脾气。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张含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你的声音不难听的。” 诸谨怒极反笑，“你在可怜我？” “没有，没有！”张含霜也知道眼前的人生气了，可是她总觉得是误会就要解释清楚，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不应该再随意去伤害一个人，“我只是怕你误会了，那日我会那样，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我是……我是怕所有人。” “我这种怪人像见不得光的蛆，见到谁都恨不得躲起来，所以我才会慌了。” “你别和我计较，还有……” 张含霜抬起手，把小包袱推到诸谨的怀里，“这是我道歉，对不起。” 她说完后对着诸谨行礼，转身就朝着院外跑去，丝毫不给诸谨反应的机会。 那么小的一个人，跑起来的速度倒是不慢。 无论是在瓦刺还是在大燕的这些年，诸谨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明明对谁都很抗拒，遭遇也比不少人都凄惨，可心里却依旧有那一抹善意，像是这黑暗里的一束小小光芒。 他看的出来张含霜的确是特意来道歉。 诸谨无奈的笑了一声，便瞧着不远处屋门打开。 裴长庚从里面走了出来，那张俊朗的面容还残留着几分淡淡的困倦，“张家的小姐？” “嗯！”诸谨对裴长庚倒是没有什么隐瞒，“说是来道歉的。” 在良国公府内发生的事情，裴长庚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他没有多想就明白了张含霜在为什么事情道歉。 诸谨看着手里的东西说，“含霜姑娘是个温柔的人！” “温柔？”裴长庚说，“哪有人生来就懂的温柔的，被伤害的多了，就会变得温柔了。” 若是别人和诸谨这样说，诸谨肯定会生出异议。 这话说的，也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仔细想来，的确是这样。 张含霜是个极其聪明又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因为心思细腻又敏感，所以知道眼神和言语只要稍微不慎，都会成为伤害人的利刃。因为不想周围的人和她一样痛苦，经历哪些恶意，所以在言行上格外的克制。 其实，即使张含霜不来解释，诸谨也不会记在心上。 厌恶他的人比比皆是，张含霜这种不过是最普通的，他若是每个都要记恨，那么不得忙死了？ 他不放在心上，张含霜却放在心上了，还特意来和他道歉。 可是张含霜也没什么错，她也不是故意的，她的确是害怕和陌生人接触，尤其是像他这样的男子。连陆逊大夫都和管事们反复嘱咐，说不能让太多的人出现在张含霜的面前。 陆逊说，“含霜姑娘是个可怜人，她的身子也很不好，若是情绪再不能镇定，怕是真的活了多少年了。” 管事的本就不是多嘴的，只是听从陆逊大夫的吩咐做事。 “心里平静，无欲无求，大概才能像她这样吧。”诸谨总结了一句，便看着裴长庚说，“大人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裴长庚点头，“嗯！” “外祖父前几日给我送了信函过来，说起了瓦刺的事情。”裴长庚说，“你这次去京郊，找个机会去帮我接个人去静灵寺。” 诸谨拿起裴长庚递过来的信函，最后一脸不解的盯着眼前的人，“大公子怎么会来大燕？” ：。： 第198章：她藏在哪里 裴长庚摇头，“不知道！” 诸谨倒是没有再问下去了，“属下知道了。” 对于大公子这个人，诸谨也知道自己和裴长庚一样，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大公子的存在，因为周围的人都隐瞒的太好了。 而且大公子似乎也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更是无数次警告周围的人，不许透露自己的行踪和身份。 所以这次他会出现在大燕，倒是真的是个奇怪的事情。 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远行，也不喜欢做任何惹人注意的事情。 诸谨握着信函，拧着手里的包袱进了屋内开始收拾行李。 在出行的时候，诸谨在后门遇见了坐着马车前来的景瑟。 这段日子景瑟经常出现在良国公府的后门，她的马车几乎每日都在换，不变的是她永远都穿着极其不起眼的衣裳，那张极其灵动的容颜藏在兜帽中。这些年，诸谨也并不是没有人见过美人，可是像景瑟这样年纪小小就出落的宛若深谷幽兰的少女，还当真没有怎么见过。 即使在瓦刺，景瑟这张脸蛋，也极其的出众。 但是诸谨很清楚，若是只被景瑟的容貌吸引，那么怕是要无视掉她的聪明。 这段日子把张含霜的心绪彻底安稳下来的人是景瑟，在安抚陆逊不安的情绪的人，也是景瑟…… “诸大人。”景瑟没有和从前一样，和诸谨笑着点头打个招呼就离开，而是主动的唤住了诸谨。 她走到诸谨身边，用周围的灌木遮住了自己的身影后，才把兜帽摘了下来。 景瑟说，“我有事想和诸大人说。” 诸谨对着景瑟行礼，“四小姐请说。” “这次你去京郊，势必会遇见齐王的人。”景瑟说，“混迹在人群里探子们，有的会煽动百姓们的不满，有的会藏在人群里故作不知。诸大人你需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些人……” “煽动人心的人，当场诛杀。至于藏在背后的人，他们在得知你带去预防疫病的药后，会想着办法传送消息。” “诸大人你只需要让人在每个官道外守着，便能抓住这些人。还有……” 景瑟说，“我从王家那边得知的消息是，张含玉还藏在京郊，她没有离开。” “张含玉这个人向来喜欢给自己留后路，所以诸大人你查到了她的行踪，千万不要把她逼上绝路，给她留一条后路，那么自信的她一定会以为自己的布置得当，从而走了你给她留的后路。到时候，你就能抓住她了。” 诸谨听了景瑟的话，一双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四小姐的意思是？”诸谨问，“你知道张含玉躲在哪里？” 诸谨故意压低了声音，而景瑟的眼里倒是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露出讽刺和惊讶的神情。 她看着诸谨的眼神，依旧和从前一样，彷佛他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猜测……”景瑟顿了顿才说，“在四湖村。” 其实这件事情，景瑟的确有那么一些把握。 她让杜柴一直在查王春儿子的下落，最后的确在四湖村附近找到了王春的儿子王大牛。 景瑟在和王大牛交谈里得知，其实张含玉当真是更厉害的人物。 张含玉在到景家的时候，其实就在给自己安排后路了，而王大牛是张含玉退路中的一个。 张含玉当年帮了大姚氏，挑拨了小姚氏和景铁铭的感情。其实当年小姚氏曾想和景铁铭和好，送了东西给景铁铭示意道歉，张含玉在发现了这个东西的存在后，告诉了大姚氏。 大姚氏觉得小姚氏不要脸，所以让王春不许送给景铁铭，这也导致了景铁铭对小姚氏的误会越来越深，干脆在军营多年都不曾回来。 王春帮了大姚氏，所以也得到了大姚氏的器重。 但是王春也很清楚，自己能爬的这么高，也是因为张含玉的暗中相助。 张含玉让王春有了地位，就开始唆使王大牛赌博。 赌博这个东西很容易上瘾，而王春只有王大牛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会想着帮王大牛还赌债。张含玉不缺银子，她有大姚氏和梅氏的赏赐，还有景从安不断的补贴，所以她偶尔给王大牛一点好处，就导致王家的人，开始帮她做事。 再后来，王大牛因为赌博被打断了手，是张含玉亲手帮他接好，又帮他治好。 王大牛在乡下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好看又温柔的姑娘，自然恨不得为张含玉出生入死。 直到张含玉逃出去的时候，王大牛还在外面帮了不少。 “四小姐，你就别为难表小姐了，她真的很可怜。”王大牛被抓到的时候，还在哭着求景瑟，“三少爷和表小姐本该是神仙眷侣，可你们为什么这么欺人太甚，看不起表小姐的出生，还要赶尽杀绝。” “三少爷已经被你们逼死了，你们真的还不清醒吗？” 那时，景瑟看着王大牛的神情，第一次觉得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可怕，迷茫的相信一个人，盲目到已经分不清楚黑白。 她从屋子里时候的时候，景笙和她说，“还是查不到张含玉去了哪里。” “她在景家和庄子上的眼线，其实都被拔出的干干净净了。”景瑟说，“但是我在看到王大牛的时候，却在想一个问题。” 景笙挑眉问，“什么问题？” “王大牛对张含玉与其说痴情，不如说已经到了一种盲目的信任了，他甚至都愿意为张含玉而死。”景瑟说，“我想张含玉一定也知道这个事情，所以离开的时候才和王大牛有过接触。” 景瑟看着景笙，目光认真，“这些年，王春甚少让人知道王大牛的存在，而王大牛一直在四湖村活动。哥哥可还记得，杜柴就差点被陷害，死在附近。” “我想，无论是当年想陷害杜家，还是现在利用人手散播疫病……其实都在四湖村附近。” “那么，张含玉会不会其实还藏在四湖村里？” 景笙错愕，“可是四湖村附近，遍布的都是得了疫病的人啊！” “是啊！”景瑟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张含玉懂医术，她能治好瘟疫患者，自然也能预防瘟疫。 “所有人的都不敢去哪里，不代表她不敢在那边！” ：。： 第199章：姐夫 其实这些话，景瑟也同裴长庚说过，所以裴长庚考虑到这件事情，才特意派诸谨前去。 因为景瑟还说了一句话，她说，“说来奇怪，含霜表姐似乎对诸谨没有那么害怕。” 张含霜的病情其实是心病，一旦被刺激容易情绪失控，而张含霜擅长隐忍，到了最后只会自我伤害。在长宁伯府的时候，曾有人想来看热闹，私下看过一次张含霜。 这位管事一出现，本就性子敏感的张含霜立即发现了这个管事。 当时若不是闻小月就在附近，后果不堪设想。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之后伺候在张含霜身边的人，除了老嬷嬷便是小丫鬟，没有任何男性。 大姚氏也彻底的整顿了长宁伯府的下人们。 “嗯。”裴长庚听着也说，“诸谨也提起过她。” 诸谨虽然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可也因此不爱说话。他那副嗓子，无论在何时都会吸引人的目光…… 诸谨本就长的唇红齿白，不像是一个躲在人背后的暗卫，再加上那副嗓子。有些男人，对这样的诸谨会有奇怪的心思。 私下也有曾有人说，想看看诸谨到底是男是女，还是所谓的阴阳人。 景瑟曾听人说起过诸谨的手段狠戾，因为诸谨曾把几个男人倒着吊在树上，最后被活活的饿死。后来景瑟才知道，所谓的真相是这些人想打晕诸谨，看看诸谨身上有没有长什么奇怪的东西，还在诸谨面前羞辱了诸谨的父亲，所以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其实……”景瑟想了想，又摇头说，“希望是我想多了。” 在前世景瑟亲手诛杀张含玉的时候，张含玉已经是齐王妃了。 她看着景瑟笑着说，“我死了就死了，我没什么遗憾。” “我跟你说……”张含玉接近景瑟，眉眼里全是嘲讽，“你们这些人，若是在我那个时代，你们都是炮灰。” “我想要杀你们，就跟杀蝼蚁一样简单。我姐夫啊，他……” 张含玉像是想起了什么极痛苦又甜蜜的事情，“算了，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本就不属于这里。” 那时的景瑟以为张含玉说的是疯话，可看着张含玉留下来的东西，很多药材是她从未听过的。而且张含玉留下的手札里，残留了不少提炼药材的诸多方式……当景瑟拿着这些东西东西给陆逊的时候，陆逊都有些惊讶了。 他说，“写下这些东西的，是个奇才啊。” 当景瑟说起是张含玉的时候，陆逊倒是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怎么是齐王的人。” “这齐王妃倒是个怪人，她那日无意瞧见诸谨的背影，吓的直哆嗦。” 陆逊说，“诸谨虽然嗓子和常人不同，可长的也是玉树临风，哪里就吓人了？” 不过谁也不知道张含玉为什么只是看到诸谨的背影就吓成那样，因为那时张含玉已经死了。 今生，景瑟重生后开始调查过张含玉的时候，也从丫鬟们和嬷嬷的嘴里得知，张含玉的确爱做噩梦，梦里总是喊着姐夫饶了自己。张含玉还时常说一些奇怪的词汇，曾有一次张含玉还说了一句，她是属于很多年后的人，所以不屑于学这边的东西。 无论是吃食，还是对食物的了解，张含玉都比很多人知道的更透彻。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景瑟想着，自己既然能重活一世，那么张含玉或许也是真的来自很多年后。 所以张含玉会如此厉害，能让齐王重视，甚至能医治不少病情和瘟疫，也就能说的明白了。 至于张含玉害怕诸谨—— 景瑟猜测的是，这世上是否真的有轮回。 张含玉最怕的人，并不是齐王，也不是张家，更不是长宁伯府。 张含玉的心魔，其实就是她的这位姐夫。 恰好，诸谨和她嘴里的姐夫，长的很像。 若是要换成一种说法，景瑟会以为诸谨就是张含玉口里的那位‘姐夫’。 不过这一切都是景瑟自己的猜测，所以她并非讲给任何人听，也没有去促成诸谨和张含霜。因为在大燕，不是任何人都愿意放下一切去接受张含霜这样的女子。 景瑟的想法过于大胆，所以她也被自己的猜测惊到。 但是谁又说的准呢？ 世事无常，因果循环。 彼时，诸谨已经领着不少禁卫军出了城。 城外一片狼藉。 蝼蚁尚且偷生，又何况是这些向来习惯了苟延馋喘的百姓们，他们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也要逃来京城外，想着的无非是天子脚下，能有一线活着的生机。可是他们逃离了故土，一路上又遇见了无数的艰辛，有的人死在了路上，有的人是妻离子散……更可怕的是，有些人为了填饱肚子，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诸谨是在瓦刺长大的人，自幼见习惯了人在极端的时候会做出来的事情，所以看着眼前的一幕倒是平静。 但是这些禁卫军的人，虽然也做了不少肮脏的事，却从未见过如此阴险的人性一面，有些想跟着来抢功劳的公子哥，当场就被吓的吐了出来。 诸谨吩咐人一边清理尸首，一边问守在这里的大夫，那些人没有染病。 没有染病的安置在一个地方，开始发放可以预防瘟疫的药材，而有染瘟疫的人却是全部关押了起来。 有人听见有药材可以预防瘟疫，就急的大喊，“为什么不救我们，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狗，不把我们当人看！” 他这么一叫喊出来后，周围的人也跟着闹起来了。 流民本就众多，而他们又怕自己彻底的死去，所以当时就乱了起来。 诸谨走到这个人身前，拔出手里的刀就朝着他砍去。 下一刻，这个人的脑袋就和身子分离。 鲜红的血液从脖颈处喷出，染在了诸谨的脸上。 他的肤色本就比常人白皙，那双眼睛更是蓝的像是妖精，此时被血液染过过，更是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既有种绝望的美，又无比的残忍。 “你……”众人往后退了一大步，几乎都有些害怕了，“你杀人了！” ：。： 第200章：动向 诸谨手里的刀尖上，还滴着鲜红的血液。 他有些不耐烦的扭动了下脖颈，像是在舒展筋骨。 “不听从我吩咐的，格杀勿论。”诸谨的声音本就有些像是少女稚嫩的声音，此刻又加上他刻意的压低了声线，更是显得诡异。 虽不是太监那把尖锐，却也有些与众不同。 恶人不畏德，他们更畏惧比自己更恶的人。 诸谨一副嗜血的样子，他看了看人群，看着有几个人和周围的流民不相似后，又大步走上前，抓出来就拔刀砍了过去。 他的动作迅速又狠戾，丝毫不给这些人反应的机会。 只是短短片刻，他的身边就躺下了五六具尸首，他那件暗色的衣裳，也沾满了血液。 本来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的棚子，渐渐的被血的腥味掩盖，散发出来一种奇怪的味道，让人几欲作呕。 或许是因为诸谨杀人的动作丝毫不眨眼，所有周围的人即使再想反抗，也被他阴冷的面容吓的不敢再说什么，而是听从侍卫们的安排乖乖的回去了。 陆逊赶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周围的人议论诸谨的嗜血和恐怖。 等诸谨见到陆逊的时候，陆逊终究是开口了，“虽然我不敢多言，但是你也不敢如此行事，你就不怕人议论你？” 诸谨知道陆逊是担心他的名声，所以他解释，“这些人穿的虽然不怎么好，但是身上却很干净，连脸上的泥印也是新的。” “他们是齐王的人。”诸谨说，“杀了就杀了。” 陆逊知道后，还是嘱咐，“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名声，你难道真的要和黑云卫的那些人一样吗？” “嗯。”诸谨点头，没有反驳。 但是陆逊知道，他说了也是白说，诸谨行事向来狠戾，又不喜欢和人解释，是一个棍子打死也打不出来半句话的人。因为自幼被人排斥的诸谨，压根不屑于外人的目光和议论，他认为是对的，就会去做。 至于外人如何的咒骂他，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多做解释。 陆逊也知道自己有些太仁慈了，他和诸谨不一样的是，他是大夫而诸谨是藏在暗处的暗卫。 “这些药材你先领着。”陆逊说着，又转身拿了一些止血的药给诸谨，“在这里肯定会受伤，这些药你也要拿着，用的上的。” 诸谨疑惑的看着陆逊，问道，“之前含霜姑娘拿了一些给我，不是陆大夫你准备的？” 陆逊也错愕的看着诸谨，最后苦笑摇头。 他忙着研究医治这些瘟疫的人，哪里有空来关心诸谨，若不是要亲自送药材过来，他也不会特意带这些东西给诸谨。 “若是含霜姑娘拿给你的，你就好好用着吧。”陆逊说，“她很厉害。” “若不是我看着她从不懂医术到现在，我都要怀疑她是藏了一手了。我没想到这世上还当真有过目不忘的人……可惜了她是个女子，身子又不好。” “不然我都想收她为徒，带她去西域游历一番。” 诸谨皱眉，“她是女子又怎么了？” “我没有看不起她是女儿身。”陆逊说，“只是这个世道对女子有诸多不公，她如今又敏感不适合和病人接触。“ 陆逊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可惜了。” 诸谨甚少听陆逊如此频繁的提起一个女子，而且像陆逊这种人一直都认为学医是需要时间而非天赋。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看着远处的那个包袱。 不知想到了什么，诸谨走过去打开了包袱。 这个包袱整理的很好，装了不少的瓶瓶罐罐，怕他用错还特意在上面写了纸条，告诉他什么药是什么时候用的。纸条上的字迹十分的好看，清秀又娇小，像极了张含霜本人。 诸谨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最后又把这些东西丢了回去，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莫名其妙的走了回来，把药放好后又整理好包袱，才重新的出了门。 城外，因为有禁卫军带来的药材，人群已经开始逐渐的平静下来了。 或许是看到了活着的希望，这些人也不再像前几日一样，露出绝望等死的神情。诸谨领着人在难民营里走了一圈后，又开口问附近的村民，“四湖村在哪里？” 因为诸谨来的时候的暴戾，所以这些村民看着他都会下意识的哆嗦。 “往左边一直走大概十里。”村民说完后，一头大汗。 明明是冬日，却吓的他手软脚软，像是站在滚烫的铁板上。 “嗯！”诸谨点了点头，领着人在朝着左边走去。 “诸大人，要去四湖村吗？”有人问。 诸谨想了想回答，“不用，把消息散播到四湖村，说是难民营这边有朝廷派来的大夫能治瘟疫。” 那人惊讶的看着诸谨，“可……不是只能预防吗？” “我说，是能医治。”诸谨说，“这个消息，只用在四湖村里放出去就好。” 他的神情冰冷，那双蓝色的眼眸像是冬日里的寒雪，散发着一股阴冷的寒。 站在他身边的人领了吩咐立即就离开了。 诸谨想起了景瑟的话，说张含玉喜欢给自己留后路，他开始考虑着要怎么给张含玉留一条，让张含玉觉得完美的后路。 诸谨身边的人畏惧诸谨这个人，所以办事的效率极其的快。 不过五日，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张含玉的耳里。 此时的张含玉穿着粗布的衣衫，那头乌黑发亮的发，用绳子随意的扎起来。 她的手浸泡在药材里，因为对药材的排斥，那双细长娇嫩的手，此时变的红肿还有化脓的迹象。 “什么意思？”张含玉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人，“什么叫他们找到了解药？” “不可能……”张含玉气的眼眶发红，“张凛间这都是你的错，若你安稳的带着那些会炮制药材的药师入京，我怎么会进展如此缓慢？” “你是不是故意的？”张含玉站直了身子。 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像苍老了许多岁一样，眉眼里都透出疲惫和沧桑。 张凛间手里还握着馒头，他对着张含玉一笑，“我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不是最清楚了吗？” ：。： 第201章：路途 从江南到京城的路上，张凛间走的极其不顺。 这场计划本该天衣无缝，可却不知是怎么了，他从江南带来的大夫和药师，不是自己沾染上瘟疫，就是丢了本来准备预防瘟疫的药材。 而且，他到了京城以后会住在长宁伯府，安置大夫的时候会有景从安代替他去做。 到时候定燕帝查起来，他不会在这件事情露出太多的破绽。 在他们的计划里，无论是长宁伯府还是景从安，都是他们的棋子和踏脚石。 至于定燕帝会怀疑景家，甚至长宁伯府会面临灭门之灾，都和他们无关。 但是张凛间怎么也没想到，在丢失了大部分药材和死了几位大夫后，他到了京城更像是个山匪一样不能见人，只能拖着这些累赘，藏在山野之中。 张凛间出生的时候，张家已经不在乡镇上，而是到了江南。 他自幼没有遭受过如此多的罪，更没有被人像张含玉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和摆布。 连这次的计划里，因为张含玉不相信齐王，所以根本没有告诉齐王解药是什么，而只是说出了可以预防瘟疫的办法和药材。因为张含玉认为，只要齐王不彻底的掌握一切，那么她就有活着的机会。 张含玉的确聪明，可惜那也只是对齐王，而不是他—— 张凛间在得知张含玉没有带出来张含霜的时候，就亲手杀了那些还残存着一口气的药师。 因为，张含玉也会炮制药材，只是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张凛间你就不怕我告诉齐王吗？”张含玉是真的快要被折磨到崩溃了，她说，“他不会放过你。” 张凛间啃了一口手里的馒头，眼神黯淡无光，“那也得你能见到他，若是你不能解除这些瘟疫，那么齐王肯定比任何人都想杀了你。” “江南那边传来消息，说齐王已经写了信函给陛下，说他找到人能解除这场疫病。”张凛间的语气干涩，“你说，到时候陛下允许齐王派人入京，而你却不能拿出解药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陛下会认为齐王欺君，而你……便是他的出气的工具。” “齐王的嗜好你是清楚的，他会让你生不如死。” 张凛间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像是在议论别人。似乎就算自己和张含玉一样，得了不好的结果也没有什么关系，彻底的像是个入了魔的疯子。 “你疯了，你不就是想要张含霜吗？”张含玉看着眼前的少年，低吼，“我帮你把她弄出来，不就行了吗？” “你能把她带来我身边？”张凛间嗤笑，“她可是在长宁伯府！” 定燕帝重武轻文，对薛将军又十分的器重，所以大燕不少的兵权都在薛家的手里。而景铁铭虽然也是武将，可手里的兵权却并不多。 但是用兵之人都很明白，手里的兵贵精不贵多。 薛家是新贵，而景家是世代将门之家。 薛家终究是差了点根基。 “我能。”张含玉闭上眼后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张含霜还有在乎的东西。” 张凛间看着张含玉，颇有几分好奇，“什么？” 张含玉看着张凛间最后缓缓的吐出几个字后，张凛间似有些疑惑，最后更是笑出了声音，“张含玉我有时候在想，一个人会有多恶毒，才会像你这样。” “看来所谓的丧尽天良已经不能用来形容你了。”张凛间说，“我试试把消息送到长宁伯府。” 其实这件事情办起来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张含玉在长宁伯府的眼线，已经彻底的被拔出了。想要把消息送到景家，哪有那么简单呢？ 况且张凛间认为，景家的人似乎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蠢。 可有的时候，他当真是不甘心，所以即使知道办不好会暴露自己和张含玉，他依旧去做了。 翌日清晨，景瑟刚起身便见到了景笙。 冬日甚少寒冷，即使屋内已经烧了地龙，依旧难以掩盖那股寒意。 “我今日收到了一封信函。”景笙把信函递给景瑟，“是张含玉写来的。” 景笙压低了声音，“我还没有同祖父和祖母说，我怕他们会生气。” 今日景笙出门去办事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小孩子拦住了马车，那个小孩子把信函递给他后，问他要了一些吃的。 景笙有些疑惑，在打开信函的时候却彻底的愣住了。 景瑟很少见到景笙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去评论一件事情，她接过景笙手里的信函，有些目瞪口呆。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还当真是张含玉能做出来的事情。” 张含玉在信函里写，让景家把张含霜送回江南张家，不然张家不会和景家罢休。到时候，张家不止会散播张含霜已经失身的事情，还要把已经入土为安的景温雅的尸骨挖出来丢在乱葬岗，因为景温雅不配在张家的祖坟里呆着。 “当年三姑母出事的时候，大伯父曾去看过。”景笙咬牙切齿，“三姑母为了保全清白，是一头撞死在山匪的刀刃上的。” “但是他们在信函里说，三姑母是没了清白，最后没脸见人才寻了短见，甚至还说是三姑母和山匪有勾结！”景笙讽刺的笑了笑，“张含玉是疯了吗？” 景瑟想起之前自己那个疯狂的念头，却是摇头，“她没疯。” 若张含玉不是张含玉，而是来自多年后的一个游魂，那么张含玉如此阴狠的对待自己的父母，却也说的通了。 因为根本就不是亲生父母，入土安不安，和她自然没有关系。 而且景瑟从前在高位多年，早就看习惯了背叛，有些人为了仕途和前程，出卖兄弟姐妹和父母的，也比比皆是。 所以她在看到景笙拿回来的信函的时候，倒是不会有过分的惊讶。 “这纸……”景瑟说，“我瞧着有点熟悉。” 景瑟抬起手把纸张放在窗棂下，皱着眉头的看了一会，“上面有银粉，还有一股松柏的味道。” 景笙看着景瑟，下意识回了一句，“德文轩的纸？” “嗯！”景瑟回答，“是德文轩的纸，所以张含玉真的是在京城内，而且是在附近。” ：。： 第202章：阴狠 大燕朝的文人们向来自视甚高，所以这些年来没有得志的文人们，更是看不起朝堂上的武官。 像德文轩之前的那位掌柜，便是如此。 他在的时候特意钻研学习造纸提供给大先生们专用，像是景瑟手里的这种并不常见的纸张，便是来自德文轩。 其实说白了，这位掌柜为了显得自己视金钱如粪土，特意在纸张上洒了金粉和银粉，来彰显文人们的与众不同。 “哥哥去德文轩的话，应该能买有金粉的纸张。”景瑟笑，“这位怕是才华不怎么样，才只能买银粉的人。” “去买纸张的人肯定不是张含玉，因为德文轩的这位掌柜，向来看不起女子。”景瑟琢磨了一会，“我瞧着应该是张家的大少爷到了京城里了。” 景笙听着景瑟的猜测，却也没有反驳。 其实对于张凛间，景瑟的确有记忆。 张凛间生的俊朗，却带着一股与身俱来的高傲，似乎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前世，张凛间在仕途上的确得到了定燕帝的赏识，因为张凛间和钟明玉定了亲，之后两个人还有了一个女儿。 钟明玉曾和景瑟说，她其实挺幸福的，能在悬崖边上遇见了张凛间。 张凛间对谁都是不屑一顾，却唯独对她很好。 可惜这种好却没有维持多久，在钟家老爷子去世后，钟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钟明玉和张凛间的女儿夭折，又是张家老太太为了张家的枝叶，每个月都送不少的女子到张凛间身边，最后……钟明玉更是发现，自己女儿的死，其实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张家的人动手。 钟明玉并没有和景瑟说的太清楚，有些事情似乎已经到了难以启齿的地步。 最后，钟明玉杀了自己的父亲，也杀了张凛间，甚至连张家的一些人也没放过。 可是钟明玉在这个期间也耗尽了自己的生命，早早的就去世了。 张家彻底败落，而钟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前世钟明玉经历的东西，太多的事情都像是谜团。因为钟明玉不喜欢把事情讲出来，也没有像现在这般信任景瑟。不过前世无论是永乐公主还是钟明玉，他们都给了景瑟一些帮助，所以景瑟如今倒是也愿意帮她们一把。 “当初张含玉和大伯母提起过，想让张凛间来长宁伯府小住。”景瑟说，“不过我想办法让大伯母拒绝了这件事情。” 景笙说，“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都是小事，何必惊动哥哥呢？”景瑟想了想，又说，“信函还是给祖父知道吧。” “这些年，祖父一直都记着三姑母，连祖母也曾说，当年是不是不该同意这门亲事。”景瑟解释，“不过，不用让含霜和祖母知道。” 谁也说不上当年景温雅低价到张家到底是对是错，毕竟谁也预料不到之后的事情，张鹤卿的确是个厉害的人，而景温雅在张鹤卿的保护下，也过的很不错。 可惜这一切的安宁都因为‘张含玉’的出现而彻底的毁了。 景铁铭在得知这件事情后，气的摔了自己手里的公文。他苍老的面容里出现了愧疚和不安，最后更是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小五。”景铁铭说，“这事你怎么看？” 景笙拢了拢袖口，“从京城到江南的路程并不算近，想要从京城传消息到江南，也需要一些时日。我听闻张家这位老太太向来是非不分，又极其的疼爱自己的长孙，若是张凛间写信函回去，这位糊涂的老太太没准真的会这样做。到时候不止是三姑母的亡魂不安，连包姨奶奶怕是也会不安了。” 景铁铭在听景笙提起‘包姨奶奶’四个字的时候，眼里的愧疚更是深重了。 “其实这件事情解决起来说简单，说麻烦也麻烦。”景笙回答，“只要抓住张凛间和张含玉就行了。” “至于张家，只要有人能劝住张老太太就行。” “三姑父已经不在了，我瞧着张家大少爷也会折在这件事情里，来日掌权张家的人，应该不会糊涂吧！” 张家嫡系一脉的确已经无药可救，但是不代表张家其他亲戚，也彻底的不行。 只要庶枝送个孩子到张家宗家，辅助这个孩子在张家彻底的站稳脚跟，之后再让老人们站出来帮这个孩子，那么张家老太太之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比起名声，更多的人在乎的是利益。 只是这件事情景笙要去做的话，就不能彻底的隐瞒景铁铭。 因为景笙如今需要景铁铭的支持，更需要家族做为后盾。而祖父和那位包姨奶奶的事情，更显得怪异。 “按你想的做。”景铁铭看着景笙，颇有些欣慰，“祖父老了，以后景家还得你们说了算。” 景铁铭向来好强，即使知道自己没理，也不会低头说什么。可如今他在看景笙处理事情上干净和果断，第一次露出了想要逐渐想要从高位上退下来的态度。 景笙怔了怔，缓缓地从屋内退了出去。 当夜，景笙领着人去了京郊，和诸谨见了一面。 此时的诸谨已经开始布局，他看着眼前的景笙，却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我可以问五少爷一些事吗？” 诸谨一开口，景笙便注意到了他的嗓子有些怪异。 那本该是少女的声线。 “你问。”景笙看着难民营里匆匆来往的人群，眉头皱成一团。 这些百姓又何其无辜呢？他们想要的无非是一些安稳和公平，可是这个强权和贪婪之下，他们那里有什么安稳的日子可以过？ 如今朝堂上的局势愈发明朗，太子的庸庸无为和齐王的治城有方，已经有了不少人在议论。 文臣们向来不喜欢定燕帝的霸道，私下有的人已经开始偏心齐王。 若是这场瘟疫让齐王来终结，那么到时候得到了民心的齐王，或许真的能有一力和太子争皇位。 “我曾听人说，含霜姑娘曾定亲过。”诸谨说，“后来这门亲事，退了。” 诸谨看着景笙问，“那么，含霜姑娘的未婚夫已经娶妻了吗？” ：。： 第203章：无缘 景笙本还在担心瘟疫的事情，却不想从诸谨的嘴里知道听到了这个问题。 他看着诸谨的眼光带了几分疑惑，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诸谨长的好看，他不似景笙这般温润儒雅，更不似裴长庚那样俊朗无双……他的容貌有种女子的美，唇红齿白。 尤其是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更是给他添了一份神秘。 这样的诸谨，即使嗓子和常人有所不同，身边也不该缺女子。 “嗯，娶了。”景笙倒是没有隐瞒诸谨，“就在含霜表姐出事的那年，他先是退亲，后来娶了别的女子。” “我听人说起，他如今有一儿一女，过的也不错。” 其实，景笙是听景瑟说起的。 张含霜对景瑟十分的信任，几乎什么事情都愿意讲给景瑟听。 张含霜和江家的小公子江卧雪自幼青梅竹马，而两家也很是愿意结一门姻缘，所以在张含霜十岁这年，便把定亲事彻底的定了下来。张含霜和景瑟说，她不愿意多出风头，只愿意为一个人做羹汤，便是那段日子生出来的想法。从她的话语里，不难猜测出她是真的很喜欢江卧雪，甚至都已经把以后的事情都想了一个遍。 张含霜提起江卧雪的时候，总是笑着的，那笑容既残酷又无奈。 后来，张含霜出了事。 父母突然的含冤离世，而她又失了清白。 江家人当晚得知这件事情后，立即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也在当时提出了要退亲。 张含霜躲在屋子里痛不欲生，她既盼着江卧雪能见自己一面，又害怕见到江卧雪。她那时恨不得自己随着母亲一起去了，也不用痛苦成这样。 可是最终，她也没有见到江卧雪。 张含霜对景瑟说，“含玉曾和我说，卧雪来张家找过我。” “就这够了。”她看着景瑟的样子，颇有几分可怜，“我很知足了。” 不是任何人都愿意接受这样她，若是换成别的男子，恨不得从此和她没有来往，再也不扯上半点关系。其实张含霜丢了清白的事情在江南那边传的极其难听，即使江卧雪再喜欢张含霜，怕是也抵挡不住这些流言蜚语，即使在这件事情里，张含霜才是最无辜最可怜的人，可是身为女子便是错。 世道从不给女子们太多的活路。 “多谢五少爷。”诸谨在听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像是舒缓了一口气。 他的神情本就阴冷，所以即使有片刻的松动，也没有被景笙发现。 “你既然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我也问你个问题。”景笙看着诸谨，缓缓的吐出一句，“良国公在瓦刺的时候，可曾和其他女子有来往？” “我同你说的是真话，所以我也想从你的嘴里知道真话。” 诸谨闻言还当真好好的考虑一番，最后摇头。 景笙只是淡淡一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等这场瘟疫平息后，齐王的势力也会逐渐被削弱，随着汝阳王府的彻底消失，太子登基的希望就越大了。到时候，裴长庚怕是也会上景家提亲了。 景笙也不知道那日裴长庚和祖父说了什么，这门亲事便已经被祖父默认了。 连小姚氏也和景笙提起过裴长庚，私下已经开始帮景瑟在准备嫁妆了。 景瑟和裴长庚的即将要定亲的事情，一帆风顺没有半点阻碍。 不过，景笙心里终究是有那么一些不高兴，他总觉得裴长庚配不上景瑟，自家的牡丹花怎么能被人窥视，最后连盆带花一起被抱走了。 彼时，景笙心里的小牡丹花刚和张含霜一起用了晚膳。 张含霜的心情似乎不错，因为药方上只差两味药来消除药性的霸道，就能彻底的拿出来用了。 她用了不少膳食，而景瑟也因为她的开心，而安定了不少。 等张含霜睡下后，景瑟才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色，亭台楼阁十步一景。 其实裴长庚还当真是个不怎么在乎院子里布置的人，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是匠人们在置办。若是让裴长庚来安排的话，就拿西南角的那边小林子来说，怕是会弄成一片菜地。 裴长庚对种小菜和养茶，颇有心得也很有兴趣。 “在想什么呢？”裴长庚不知是何时已经走到了景瑟的身边，瞧着她一脸笑意的模样，不禁也跟着她露出了笑容。 景瑟听着他的声音虽不至于被吓到，却也是有些慌了。 “你怎么来了？”等她镇定下来，心里也露出了丝丝欣喜。 他们两个的进展属实有些快，不过一年的时间从陌生到如今的情投意合，有的时候景瑟都在想，前世被人说最难搞定的良国公，为何和她就发展的如此迅速。不过景瑟的心里终究是有一抹疑惑的，只是她没有说出来，还处于在试探阶段。 冬日冷冽的寒风吹过院子，灌入景瑟的衣衫里，她冷的打了一个哆嗦后，便感觉到自己都手被人握着。 这一年来即使景瑟不断的用药调补身体，可是是药终究带了三分毒，所以她的身子虽然比之前强健了不少，却依旧有些畏寒。 即使是炎热的夏日，她的手脚都很冰冷。 而裴长庚和她显然不一样，他并没有穿多少，掌心里传来的温度却是很滚烫炙热，像是要把她彻底的融化似的。 或许是知道裴长庚心里是有她的，景瑟并不像起初那样不安，说话的时候也有了底气。 “我昨儿见到你哥哥了，他和我说了一会我才知道，你的生辰快到了。”裴长庚握着景瑟的手若无其事的说，“我想带你出去走走，就去静灵寺看看雪景。” “怎么想起要去静灵寺了？”景瑟倒是想和裴长庚出去走走，却很疑惑为什么要选在静灵寺。 “我听人说静灵寺的斋菜做的很好，我曾去过一次，觉得味道不错，一定很合你的胃口。”裴长庚解释，“而且，我也想让你认识一个人。” 景瑟任由裴长庚拉着自己的手朝着屋内走去，脑海里却闪过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第204章：膳食 其实，前世裴长庚身子不好之后就时常去静灵寺走动，据说本来在静灵寺后面有一片荒废的地，也被裴长庚收拾好了种了一片小菜。 每次有人去静灵寺上香的时候，想去后院赏花都会看见那片绿油油的小菜。 私下有人和静灵寺的方丈提出抗议，说是佛家之地怎么能有如此破坏景色的东西存在，倒是方丈回了一句，“出家人虽然四大皆空，可也是要吃东西的呀。” 后来，消息就逐渐传了出去。 说是良国公不愿意再继续在内阁里做事，而是要解甲归田去种菜了，连新帝都好奇的跑到了静灵寺看了几次裴长庚打理的田地。 景瑟想着静灵寺的方丈，任由裴长庚折腾，又笑着回答，“好！” 对于这位方丈，景瑟还当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想起来的时候，隐约只记得是个极其慈祥的老人。 裴长庚并不知道景瑟在想什么，而是拽着她走到了屋子内。 屋内烧着地龙，而墙角还防着炭火盆子，所以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景瑟坐下后才发现桌子上摆放着不少点心，有不少都是她喜欢吃的，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方才裴长庚一直在院外等着她。 因为张含霜不喜欢见到陌生人，所以裴长庚也从未出现在张含霜的眼前。 景瑟拿起点心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后，眼神就不太对了。 这哪里是什么甜点啊，这糖放的少的可怜。虽然香味扑鼻，可糖太少她却也没了太多的胃口。 “怎么了不喜欢吗？”裴长庚见景瑟吃了一口后就放下，便说，“你身子不好，吃食上更应该慎重，糖还是要少用。” 她也知道多用太甜腻的东西对身子不好，可难得重活一世，若是口腹之欲都不能满足，那么也太惨了一些。而且想要戒除一个喜好那么有那么简单，裴长庚也总该给她一些时间。 其实眼前的点心味道都很好，只是她终究不习惯。 景瑟拿起点心，吃的很慢。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裴长庚转身去开门的时候，景瑟趁着裴长庚转身，从袖口里拿出包着糖的油纸，从里面取出方糖放在嘴里。 甜腻的味道是她习惯也是她最喜欢的。 她的动作很快，在裴长庚回来之前，她又一次收拾好了油纸，拿着点心啃咬了起来。 可惜景瑟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在裴长庚的眼里却带着几分无奈。 “没有不让你一点也不碰。”裴长庚拿着带着热气的食盒走到景瑟身前，“只是怕你用多了，会伤了胃口。” 景瑟倔强的嘴硬，一双眼睛亮亮的，“这点心一点也不甜，我又没多用糖。” 裴长庚笑着俯低了身子，目光和她的视线相接。 他生的好看，又是她的心上人，两个人这么视线一相接，景瑟的脸色就逐渐变得微红。 “当真没有背着我用糖？”裴长庚说，“真的？” “真的，真的，自然是真的！”景瑟觉得眼前的人当真是霸道，她堂堂的一个长宁伯府四小姐，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现在连用糖的数量也要被控制。偏偏的闻小月和她身边的丫鬟们，都像是受了裴长庚的蛊惑，的确在控制她用的点心里的糖的数目，像从前那样甜腻的点心，她再也用不到了。 连小姚氏都和景瑟说，“我听陆逊大人说，甜腻的东西吃多了会伤胃口。” “你本就瘦弱，身子也不大好，往后甜腻的东西一定要少用。” 最后甚至连景笙也被陆逊的话蛊惑，不再帮她买一些甜腻的东西回来。 她想吃蜜桔糖、荔枝蜜等等蜜饯，都要费尽心思。 “你说我就信。”裴长庚也没有逼着她吐露真言，而是从食盒里取出汤羹递给景瑟，“张家这位小姐口味清淡，喜欢的又是江南的小菜，我想着你用的肯定不合胃口。” “今日天寒，而从良国公府带长宁伯府还有段路，我怕你冷。” 说着他把装好汤羹的碗摆放在景瑟身前，“用一些，既消食又能暖和身子。” 他的确体贴，所以这话一出，景瑟心里那股不高兴又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劝慰自己算了算了，不就是少吃一些喜欢的东西吗？她愿意慢慢的去改。 “我知道了。”景瑟没有再和裴长庚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而是提起了四湖村的事情。 她和裴长庚说起了自己哥哥收到的信函，又说，“这次我敢肯定，张含玉就停留在四湖村。” “只是四湖村的山路众多，想要抓到她很不容易，而且若是激怒了她，她怕是死也不会让人见到她狼狈的样子。”景瑟说，“得想办法让她主动来找我们，而且能找到我们。” 裴长庚盯着她的碗，“这种小事你不必担心，你快把汤用了，若一会凉了就不好了。” “既然确定她在四湖村里，就好办了。”裴长庚说，“张含玉写信函给你们，无非是希望你们把含霜姑娘送到她的身边。实在想不出来，她在这个情况下，还想带着含霜姑娘做什么？不过我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张含玉既然能说服齐王做这件事情，想必她是知道解药的，不需要含霜姑娘去帮她什么。” 景瑟瞧着裴长庚，猜测道，“我瞧着她未必肯带着含霜表姐，应该是有不得已。” “她现在的处境并不好，因为齐王还未入京，没有人能帮到她。”景瑟说，“我猜，或许是有人想要带走含霜表姐，而并不是张含玉。” 裴长庚微微敛目，半饷后说出一句，“张凛间？” “张凛间要带走含霜姑娘？为什么呢？”裴长庚疑惑的看着景瑟，略微有些不解。 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都有些捉摸不透，但是敢肯定的是，张含玉的确不是出于本意要带走张含霜，而是被迫的。 然而，他们的疑惑在第二日就得到了答案。 聪明的张含霜似乎也意识到了最近的变化，试探着问了景瑟一句，“张凛间是不是已经在京郊外了？” “他曾说他喜欢我，可是……我想他应该更喜欢毁了我或者亲手杀了我！” ：。： 第205章：不堪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揭露自己的伤口，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给外人看自己软弱的一面。 尤其是像张含霜这样喜欢逞强的人，更不想让人知道她曾经的一切。 她不是怕被人知道自己的不堪，而是怕有人因为这些事情可怜自己。 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可怜。 景瑟对张含霜没有隐瞒，“嗯！” “我猜，他也应该来了。”张含霜捧着镂空八角雕竹手炉，“他应该也在帮齐王做事。” 提起张凛间的时候，张含霜的眉眼里有一股淡淡的恨意，即使张含霜这样隐忍的人一直在掩藏这股恨意，可敏感的景瑟依旧察觉了出来。 “你不愿意讲，就不用讲了。”景瑟说，“我猜测他应该是和张含玉在一起，不知道手里带了多少人。” “其实齐王做的事情，我们心里都明白，陛下想必也能猜出个原由。但是，陛下没有证据。”景瑟说，“想要处置齐王，也得有个由头，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杀了一个王爷。况且，这个王爷还是先帝在的时候定的。” “先帝说，不想看到兄弟父子相残，希望陛下谨记，这也等于给了如今的齐王一个护身符。” “除非陛下愿意背上不孝的罪名。” 若能抓到张含玉和张凛间，那么要收集齐王叛逆的证据，也有容易的多。 这件事情其实不止关系到定燕帝的皇权，更是关系到百姓的日子。像齐王这种为了所谓的好名声和民心，就用圈套陷害百姓的人，其实不配做一个帝王。这样的人来日若是掌权，那么大燕朝的百姓必定会遭罪。 张含霜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倒是没有避讳，“没有关系的。” “我这个堂哥是张家的长孙，又因为自幼聪慧的关系，一直很得祖母喜欢。”张含霜说，“小的时候我不喜欢跟着人群凑热闹，也不喜欢和其他姐姐妹妹一样，总要在他的身边走动。因为，她们过的都不容易，只有讨好了堂哥，才能得到老太太的肯定。” “我父母待我很好，我没有过这种日子。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他觉得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可那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从前待我也……”张含霜顿了顿，“很好。” “可是后来含玉误导了他对我的感情，这种感情从亲情变成了占有欲。其实在山上那一日，是他夺走了我的清白。” 张含霜说到这里，一双手紧紧的握着手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一丝温度。 “父母在我眼前去世后，我也没了理智。但是，我还是凭着熟悉认出了他……” 张含霜想起那一日，脑海里便是一片猩红。 她哭着求张凛间不要一错再错，更是说了一句，“堂哥求你了别动我，我已经和雪定亲了。” 然而张凛间没有半点停顿，最后更是恨不得掐死她。 直到今日张含霜都没有明白，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从前的她因为张凛间是男子，所以一直对他都避让，即使张凛间刻意来找她，她也会想办法推辞。不喜欢出风头，也不喜欢去参加各种宴会，偶尔会赠闺中的姐妹们一些字画……她将自己隐藏在暗处，为何还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呢？ 张含霜想不明白，却也不想去追究到底是为什么了。 “所以，我敢确定当年我父母会去世，其实是含玉和张凛间一起策划的。不过，以他们的能力，做不了这么周全，也找不到那么多高手。”张含霜解释，“我想能帮他们的，唯有齐王。” “我不喜欢去赴这种宴会，而含玉去的却很多，有的时候还是张凛间带着她一起去的。” 景瑟有些佩服张含霜的思维，因为张含霜只是从她的寥寥数语间，就已经分析出了不少的东西。 尤其是在之后，张含霜问景瑟，“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他们躲在哪里了？想要抓活口？”的时候，景瑟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世道有太多的不公，有的时候太过于优秀，出生太好，在某些人眼里就是罪过。 像张含霜这样的人，明明谦逊温顺，可张含玉却十分嫉妒。 这种嫉妒扭曲了张含玉两世。 “嗯。”景瑟没有隐瞒，“陆逊大夫说，从如今解药的方子上来看，其中有几味药材都需要好好的提炼，而这个提炼的过程不止复杂还容易伤到药师。我想着，齐王为了在他出现后迅速的让解除这些瘟疫，会让人提前炮制好这些药材。那么张凛间的身边，肯定也带了不少人。若是张含玉和张凛间不愿意说出关于齐王的事情，这些人也可以拿来当做口供。” “如今怕的无非是打草惊蛇，怕张凛间会杀了所有知道真相的随从人员。” “嗯，他会。”张含霜没有多想，“他处事向来果决，但是也并不是没有弱点。” 张含霜说，“张凛间也有软肋。” 她没有说的太明白，而景瑟也知道了张含霜话里的意思。 与其说张含霜是张凛间的软肋，不如说张凛间对于张含霜，有太多的不甘心。 张含玉也是看明白了这点，所以才会带着张含霜来京城，用张含霜来控制张凛间。 “他以为我还在长宁伯府吧？”张含霜说，“他一定会送一些东西到长宁伯府内。” 景瑟错愕的看着张含霜—— 张含霜又一次猜到了。 “他既然送来了，你们就拿着。”张含霜说，“再放出去一个消息，说是长宁伯府内会有喜事，不用说是谁的。” “他会着急，一急就有破绽。” 景瑟听了皱眉，“其实我们有其他的法子，不用你出面的。” 张含霜摇头，“我倒是希望我能出面，我也想告诉他，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强求。” “而且，他和含玉一起害死了我的父母，我也希望看着他和含玉在承认了所有的错误后，去黄泉给我父母赔罪。” “我没有错，我父母也没有错，错的是他们的执迷不悟。” 景瑟听了，点了点头。 ：。： 第206章：抓住 其实放出消息并不难，但是怕的是来日会有损张含霜的名誉。 不过此时的张含霜显然不在乎这些，她想要的无非就是个公平。 张鹤卿和景温雅这对夫妻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不仁不义的事情，待张含玉和张凛间也一直很好，可就是因为这两个人的肮脏心思，导致他们死的冤枉。 还有齐王—— 这些人都应该不得好死。 景瑟和张含霜说完后，便着手开始安排。 张含霜一直很喜欢吃江南的一种栗果，所以景瑟开始派身边的小厮去不同的店子里买这些东西，有的时候还会让小厮不经意说漏嘴。说喜欢吃这个的人是景家的小姐，又说她生的极好，就是胆子小了一些，不怎么喜欢说话，后来又提起这位小姐似乎有喜事。小厮是外院的人，所以说的含糊其辞一些，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是真的还是假的，偶尔闲聊也认为是小厮为了彰显地位，胡乱说的。 说者无心，但是听者有意。 张凛间和张含玉一直都在留意京城里的动静，尤其是张凛间，他还有诸多的私心。 在张含玉放出消息后，长宁伯府却没什么动静，所以张凛间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景笙是不是没有把这个信函的内容告诉张含霜，又或者是出了其他的意外？ 可在喜讯传来的时候，张凛间突然明白了一点。 景笙是真的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张含霜，因为怕影响了张含霜的心情，这个女人已经在准备待嫁了。 张凛间难以想象，张含霜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重新接受一个男人的？他明明在她的骨子上已经刻上了印记，就算是死，她也不该会忘记的。 张凛间的确有些急了，可这个小厮说的太模糊了，他也得到不了准确的消息。 越是着急，他就越没有心情替齐王办事，这种不满也逐渐发泄到张含玉的身上。 这段日子张含玉十分畏惧见到张凛间，她觉得张凛间是彻底的魔怔了，像一个没了理智的疯子一样，看谁不顺眼都恨不得掐死。张含玉想要逃离张凛间的身边，却又不知道怎么逃离，就在这个时候张含玉发现了生机—— 一直给张含玉送饭的老妈妈因为患病重新换成了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生的面黄肌瘦，但是却很擅长做膳食，所以张凛间把小丫头留了下来。 若是从前，张凛间肯定不愿意用一个不知根底的小丫头。可这段时间，张凛间的确是乱了心神，想着有人能做膳食来喂养身边的人就行了，至于做膳食的人是谁，并不重要。 张含玉在有一日发现小丫头偷偷的哭泣，便故作温柔的问她怎么了。 小丫头因为张含玉十分温和和友善，所以没什么防备心理。 小丫头说自己叫柳儿，直接说了自己的母亲和哥哥都病了，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她父亲和弟弟已经死在这场瘟疫里了，若是母亲和哥哥都没了，她也不想活了。 “柳儿，这瘟疫我能治。”张含玉抬起手，想要抚摸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太过于难看，只能放低声音说，“不过姐姐想要出去，有点难。” 张含玉拿出一些药材递给柳儿，“这些你先偷偷带出去，给你母亲和哥哥用下，这病情能缓和一些。” “官府的人不会杀病情缓和的人，所以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张含玉安抚柳儿，“不要让这里的人知道。” 柳儿懵懵懂懂的看着张含玉，眼里带着几分不信任。 “你试试。”张含玉说，“我很喜欢吃你做的东西，不会害你的。再说了，我也不能离开这里，何必做伤害你的事？” 柳儿终究是小姑娘，她犹豫了一会才拿了张含玉给自己的药材，藏在了胸口处转身离去。 张含玉看着眼前小丫头离开的身影，知道这个小丫头一定会相信自己。 这些是解药，只是药性会差一些，再换几味药材的话，这瘟疫就能彻底的解开了。 也好在张含霜的事情让张凛间分心了，所以这个小丫头的出现，也让张含玉抓到了机会。只要她能离开，再和齐王说起张凛间的事情，那么张凛间一定会被丢弃。 因为她能帮到齐王，也能解除这场瘟疫。 “该死的张凛间。”张含玉看着自己的双手，咬牙切齿，“我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之后的几日，柳儿虽然没有主动来找张含玉，可张含玉却笃定柳儿会来。 果然在大雪落下的这一日，柳儿找到了张含玉，“姐姐，你真厉害！” “我母亲和哥哥的身体好了很多。”柳儿几乎哭了起来，“可他们还是咳嗽，该怎么办啊！” “这几日一直有官府的人来抓人，说是……说是要带走咳嗽不止的病人，送到难民营去医治。” “但是去了难民营的人，都没有活着回来的。” 张含玉皱着眉头说，“不应该会咳嗽啊！” “这种病其实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所以该用的药材也不一样。”张含玉拿出双手递给柳儿看，“我为了找出解药，手已经成这样了。所以，我不敢再乱给你药材，我怕害了你的母亲和哥哥。” 柳儿有些急了，哭着哀求张含玉帮帮自己。 张含玉有些为难，故作不安。 到了最后柳儿更是说出，要带张含玉去见自己的母亲和哥哥，更告诉了张含玉其实四湖山有个小道，可以通往外面。 得到了消息的张含玉沉默了许久，拖了几天后才说不愿意看柳儿再难受，愿意冒险。 于张含玉而言，只要能顺利的离开这里，那么她便有办法回到齐王身边。 夜里，柳儿带着张含玉躲开了不少人的眼线最后朝着后山走去。 如柳儿所言的那般，后山的确有小道。 张含玉的体力并不好，走了一会就有些疲惫了。 “还没到吗？”张含玉又一次开口问柳儿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小姑娘一脸恨意的看着她。 她觉得有些不妙，而那一刻一张熟悉的面容却出现在她的眼前。 “张家姑娘？”少年的面容在火把薄弱的光线下，显得苍白又阴冷，“我等你很久了。” ：。： 第207章：姐夫（4000字） 即使眼前的人和记忆的那位有太多的不一样，可这张面容却是张含玉无比熟悉的，她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总会看见这个人像丢废物一样把自己丢进海里。 海水冷的她发抖，她几乎要喊出声来。 “姐夫。”张含玉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发现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眼里除了恐慌，脑海里的理智已经流失的干干净净了。 两世为人，她从未如此狼狈过。 像是一个乞丐一样被人丢弃在一侧。 其实从柳儿出现的时候，张含玉也觉得一切太顺利，但是她一心想要逃离张凛间身边，即使知道有些怪异，却依旧去冒险了。 因为从柳儿的言谈里，她可以肯定的猜出，柳儿的确是四湖村的村民，且不识字。 这样的人求的无非是她能给予的利益，所以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死，且能安安稳稳的离开。 可张含玉想了无数个结果，却没想到自己会入了这样的圈套。 “你怎么会在这里？”张含玉的有些崩溃，拔高了嗓音大喊，“姓楚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是不是还要和从前一样，把我丢进海里。你怎么能这样的狠心……” 张含玉手脚冰冷，而且也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看着自己熟悉的‘姐夫’出现在她眼前，她就知道自己彻底的输了。 诸谨看着张含玉的眼神依旧和方才一样冰冷，他觉得眼前的女子约摸是受了刺激有些疯了。不过无论张含玉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疯，他都要带张含玉回去。 他对身边的人丢了个眼神，有人走上前去准备打晕张含玉带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张含玉却看着柳儿，骂了一句，“小/贱/人，你害死我了，你不得好死！” “我倒是要看你家里人没有我，会落得什么样的结果！” 柳儿走到张含玉身边，对着张含玉就啐道，“我呸！” “无耻毒妇，若不是你弄这场瘟疫，我一家五口人怎么会死的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告诉你，只要能让你下地狱，我就是死一百次我也愿意！” 柳儿说完，抬起手就给了张含玉狠狠一个耳光。 她本就是乡下长大的孩子，力气自然不小。她这一巴掌打的张含玉头晕眼花，而张含玉在下一刻也闻见了自己嘴角泛出的血腥味。 即使周围的火光薄弱，却依旧可以看见柳儿的眼眶红的可怕。 柳儿的父母感情很好，哥哥和弟弟也没有因为她是女孩子，而对她不好。尤其是哥哥……他私下和柳儿说，等冬日过去了，家里有能攒下一些银子，他就能给柳儿准备一大笔嫁妆。那时候，他笑的极其开心，抬起手抚摸柳儿的头说，来日若谁敢欺负他的妹妹，他一定不放过那个臭小子，在一侧的弟弟也连连点头，说可不能让人欺负了姐姐。 这一切本来都很美好，柳儿觉得十分的满足，可是这一场瘟疫毁了一切。 父母离世后，哥哥和弟弟也受尽了折磨。 弟弟临死前握着柳儿的手问，“姐姐，我好疼啊。” “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会得病？我有乖乖听话的。” 在死之前，他都乖乖的呆在村子里，最后死在了柳儿的怀里。 那时的她是真的想要自尽，没有什么比所有的人都丢下她，留她一个人苟延残喘在世上好。在这个时候，她在难民营里遇见了景家的小姐—— 景瑟像是看透了她眼里的绝望，特意留下了她，又问了她一些话。 景瑟问她是不是想报仇，便给她这个机会。 “对不起。”柳儿打完张含玉后，转身对诸谨说，“我没忍住。” 诸谨对柳儿摇头，然后吩咐人带柳儿离开，最后又让人打晕了张含玉带着一起离开了山里。 在回来的路上，诸谨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 其实那日景瑟突然来的时候，他还有些诧异。 景瑟是长宁伯府的嫡出小姐，又被长宁伯和老太太喜爱，这样的天之骄女居然能不顾危险，亲自来了一趟难民营。景瑟这次带来的不止有新的药材，还带来了一个计划…… 最后更是在诸谨忙碌的时候，抽出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找到了柳儿。 “她能办成这事。”景瑟肯定的说，“不过，我希望你亲自前去带张含玉回来。” 景瑟在外人的眼前，永远这副聪明狡猾的模样，像是什么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唯有在裴长庚的面前，她才会舒缓一口气，露出小女儿的娇态。 诸谨是裴长庚的暗卫，所以也曾见过景瑟这一面。不过后来只要景瑟在裴长庚身边，他便没有机会在暗处了。 譬如现在，因为景瑟要安抚张含霜的情绪，所以经常会出入良国公府。 而他这个保护了裴长庚多年的暗卫，就被裴长庚送到了京郊外。 不过，不知为何诸谨在想这个事情的时候，脑海里却是张含霜抱着包袱一脸逞强的站在他的面前，和他道歉的样子。 他想着，唇角浮现了一丝笑意。 跟在诸谨身边的人，大多数都是从禁卫军里跟挑选出来的人。 他们比谁都清楚诸谨的手段，这个人向来把人命当儿戏，只要是不在乎的东西，总是随意折磨。所以他们在看见诸谨笑的时候，下意识却是打了一个哆嗦，觉得这个张含玉这下是真的惨了，落在诸谨的手里会生不如死。 彼时，京城内张含霜看着眼前的药方，憔悴的容颜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她握着手里的纸张，对着陆逊说，“陆大夫，是这几味药材没错了，是这几味。”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而在说完话的下一刻，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直接瘪了下去。 她只觉得眼前一暗，便倒在了地上。 景瑟到的时候，陆逊刚替张含霜扶完脉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这几日大雪不断，今年比往年更为寒冷，连陆逊这样不畏寒的人，都已经穿上了厚厚的狐裘大袄。 “四小姐。”陆逊站在廊下和景瑟禀报，“我和含霜姑娘不负你们的期望，终于把药方补齐全了，我已经把药方送到国公爷的手里了。” “只是……”陆逊抬起头看了一眼屋内，又说，“含霜姑娘的病情有些糟糕。” 景瑟拢了拢袖口，一双修长的美，皱成了一团，“是不是眼睛……” “嗯。”陆逊倒是不惊讶景瑟能猜测出张含霜的眼睛出了问题，“含霜姑娘，怕是会瞧不见了。” 张含霜被关在内宅的小屋子里多年，时不时的还要被张含玉折磨，她的身子本就不能和常人相比。即使陆逊的医术不错，却依旧没有办法把张含霜的陈年旧疾治好。尤其是这段日子，张含霜撑着身子陪陆逊一起翻阅书籍的时候，她那单薄的身子便有些撑不住了。可张含霜的骨子里的确是个骄傲的人，她从未和人说过自己的不适，若不是景瑟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怪异，张含霜也不会和景瑟说自己的眼睛不适。 她见习惯了黑暗，突然生活在光线下，又整夜不休息，这脆弱的眼睛自然扛不住了。 “有办法吗？”景瑟的声音有些不忍，“我表姐是个有才华的女子，她的眼睛若是保不住了，太可惜了。” 也太可怜了。 陆逊摇头，“我没办法了，不过……我会尽力多试试其他的法子，或许古籍里有解决这件病的法子。” 他身为大夫，和张含霜接触的日子也不算短暂，自然知道张含霜有多么的优秀。可是有的时候，就是如此的残忍…… 景瑟看着陆逊的样子，想起了前世他也曾这样和自己说起过裴长庚的病情。 若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陆逊也断然不会说出这番话。 景瑟点头，“我知道了，先瞒她一些日子吧。” 陆逊嗯了一声。 景瑟推门走了进去，屋内张含霜还没有醒来。 张含霜的眼下有一片青痕，即使有了胭脂掩盖，却依旧透出一股憔悴的气息。景瑟走到张含霜的床榻边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放在枕边的书，上面写的是关于这次瘟疫的记载。 这场瘟疫，因为张含霜还有陆逊和诸多大夫的努力，眼看就要迎刃而解。 但是这件事情里，不会有张含霜的名字。 并不是他们不把张含霜的名字告诉众人，而是定燕帝不会允许张含霜的这个人被人知晓。 在他们的眼里，一个和堂哥有了关系的女子，无论她是不是自愿的，她都是污秽的一个人，像是地狱里恶鬼一样的存在。他们还会认为张含霜是扫把星，克死了她自己的父母。 若不是张含霜的错，为什么张凛间就找她的麻烦呢？ 人们永远不会站在受害人的角度去考虑这个问题，他们想的永远是凶手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人，肯定是因为这个人本来就有错。 张含霜没了清白，又克死了父母，还和张家的人关系恶劣。 她——便不能成为女子们的典范。 所以，定燕帝和文臣们，不会让人知道张含霜的存在。 张含霜所有的努力，都会被人拿走，并且有人取代她。即使她在这场瘟疫里付出了双眼，却没有百姓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聪慧的张含霜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但是张含霜却丝毫不在乎，依旧在和周围的人努力去找出药方。她从一个不懂药材的女子，变成了如今张口就能讲出无数药材的药性的人—— 景瑟想着，不禁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景瑟在屋子里坐了很久，直到天色逐渐的暗了起来，闻小月进屋添了几次炭火后，张含霜才缓缓地睁开眼。 她倒是没问景瑟，为何自己的眼睛瞧不见东西了，开口便道，“药方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景瑟说，“宫里的太医们都瞧过了，说这个方子一定行。” 景瑟瞧见张含霜似乎有些冷，又吩咐了人拿进来一个炭火盆子。 “这次，诸谨从张含玉那边也带回来一张药方，但是张含玉的药方，却没有你和陆逊大夫的这张好。你们的这张药方里的药材更常见，而且药性也更温和，适合百姓们用。”景瑟替张含霜拢了拢被子，“陆逊大夫也说，若这次没有你，怕是真的麻烦了。” 张含霜笑了笑，“我能帮到你们，我很开心。” “还好，还好，真是老天保佑。”张含霜闭上了眼，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过了一会，她又问了一句，“诸大人还好吗？” 诸谨在京郊多日，张含霜总是怕她准备的那些预防瘟疫的药材不管用，让诸谨染上了瘟疫。 “他……”景瑟想了想说，“不如让他来见见你吧。” 本来一脸宁静的张含霜被景瑟的话吓的睁开了眼，她立即反驳，“不用了。” “诸谨说，有事想和你商议。”景瑟苦笑，“不过他怕吓到你，你知道的，他那个嗓子……” “这又不是诸大人的错。”张含霜立即替诸谨辩解，“谁又愿意自己的嗓子变成这样呢？况且，他的嗓子也并不难听，相反我觉得很好。” 她斩钉截铁的重复，“他的嗓子很好。” 景瑟看着张含霜的样子，笑意渐浓。 方才诸谨来见了她一次，说带着张含玉回来了。 本来在说完一切事情后，诸谨就该离开，但是诸谨却站在景瑟的身边没有离开。 他看着景瑟说，“四小姐，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在我抓到张含玉的时候，她像是魔怔了一样喊了我一声姐夫。” “我瞧着她的样子，不像是真的疯了。不过，无论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喊了我这声姐夫，可我……不反感。” 他有些迷糊低着头，那张冷峻又苍白的容颜上浮现出疑惑，“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了，所以我想问问你。” “你曾和国公爷说，有些人只用见一次就知道是自己要找的人。” “那么，含霜姑娘是我要找的人吗？” 景瑟看着眼前的诸谨，也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前世的诸谨，终身未娶。 所有人都怀疑诸谨约摸是坏了身子，所以才不会娶妻，而诸谨私下却是说，没遇见对的人。 可现在，诸谨却突然说出了这些话。 缘分这个东西，当真邪乎。 第208章：她的身世（4000字） 有的人等了一辈子，也没等到自己想要的人。 可有的时候，只是一眼或者一句交谈，就知道对方是你等了许久的人。 诸谨前世在裴长庚身边做事，因为出手狠戾，所以和白睢一样名声都极差，让人提起他们的名字都心里生寒。后来白睢去世后，诸谨便从禁卫军调到了黑云卫，替新帝处理了很多事情。在京城里的百姓家若是有孩子啼哭不止，便有人拿出诸谨的名字来吓唬孩子们。 诸谨本就不擅长言辞，又不喜欢出面解释。 他还顾及自己的嗓子，所以到了最后干脆不怎么讲话了。 即使他做的那些事情，大多对大燕的百姓们而言都是好事。 景瑟也是因为和裴长庚走的近，才知道诸谨的诸多事情。 诸谨在战场上受了不少伤，身子和裴长庚一样差，前世裴长庚去世后没多久诸谨也跟着去了。 景瑟那时就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园飘落的银杏叶，时常失神。 人的一生太过于短暂，及时行乐或许才是正确的。 所以她在猜测到一切后，就开始准备撮合张含霜和诸谨。这两个人都是苦命的人，而且这一生似乎都不会长寿……或许也是因为他们真的很适合，来世在其他的地方，他们会再次相遇。 在那个世界里，诸谨和张含霜的婚姻很幸福，诸谨没有让张含玉伤害到张含霜。 “这话，我同他说，他怎么会相信呢？”景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那副嗓子的确是毁了，周围的人也在议论，我若是开口他必定以为我是可怜。而且，他虽不在乎周围人的看法，但是终究会孤独吧。” “喜怒哀乐皆没人可以倾诉。” 景瑟说到这里，便没有再提起诸谨了，而是开始安抚张含霜让她好好的休息不要乱想，这场瘟疫交给他们来处理就好了。 张含霜也明白接下来的事情她的确帮不到什么，却还是嘱咐景瑟要小心行事，她说，“齐王在他的封地多年，肯定准备了不少兵力。若是到了最后，我怕他会鱼死网破。” “大燕皇室若是起了战乱，受苦的还是这群刚刚恢复了身体的百姓。” 张含霜说，“你得小心啊！” 景瑟嗯了一声，“多谢表姐，我知道的。” 张含霜的确是太累了，她和景瑟说完之后，又昏睡了过去。 屋内里本就烧了地龙，如今又放了几根炭火盆子，暖的就像是夏日里。景瑟并不似张含霜那样畏寒，所以只是小坐了片刻，便觉得有些太热。 她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寒风，让她的理智也在这股冰冷里慢慢的冷却了下来。 其实现在的局面不止是定燕帝对上了齐王，而是裴长庚得出面帮定燕帝。 定燕帝一病，齐王便按耐不住野心，而太子又无能，压根不知道朝堂的局势已经发生了改变。太子膝下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在国子监和常人一样念书，另一位因为是庶出，所以并不在国子监，而是请了先生在府内。 景瑟心里很清楚，庶出这位其实并不是真的因为身子单薄，而是因为他心里有心结。 等他彻底打开心结的时候，他就浴火重生成为新帝。 前世他在登基的路上其实走的不太顺，也曾因为出生的关系，差点坐不稳这帝位。她和裴长庚在前世帮了他良多，看着他从纯善的一个少年到了擅长和朝臣们周旋的帝王。不过不知是不是景瑟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位帝王，对她似乎太过于依赖。 所以景瑟这世，并不打算多出现在他的眼前。 其实有的时候，感情这个东西当真会被误解。 就似张凛间对张含霜本就是哥哥对妹妹呵护，可因为有人恶意的误导，出了如今这样的惨剧。女子在这个世上过的本就不容易，景瑟走的也步步艰辛。 “四小姐！”闻小月走上前，“方才国公爷来过一次了，见你在陪表小姐，便吩咐奴婢等你出来后，让你去一趟书房。“ 院内，不知何时落了雪。 鹅毛般的大雪不过片刻就把小院笼罩在一层白色里，让人看不出其他的颜色。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景瑟知道其实张含霜的性子虽然好，可是在张含霜的身边伺候，却要顾虑很多。所以当时裴长庚和她商议，要让闻小月留下来。 在景家，陪张含霜最多的人除了景瑟就是张含霜。 景瑟抬起头看着院内的一切，所有没有注意到闻小月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辛苦，国公爷和管事们对奴婢都很好。” “表小姐脾气也好，待我如亲人一样。” 其实驾驭下人们，最重要的是尊卑有别。 可景瑟在对闻小月的时候，就像是在对待亲人一样真心。 “再过段日子，我瞧着该把你和杜柴的亲事定了。”景瑟说，“我不能让你一直在我身边伺候，而且当初我带你从庄子上出来，也是希望你和杜柴能有个好结果。” “他人很好，虽然脾气有些莽撞，可心里是真的有你的！” 很多事情在景瑟强制的改变下，已经有了不同的结果。 她想着要弥补前世的遗憾，也真心希望闻小月和杜柴能走到最后。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闻小月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却突然流了泪。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景瑟转身便看见闻小月落了泪，她从袖口里拿出一方锦帕，替闻小月擦拭眼泪，“如今只是把亲事定下来，等杜柴再沉稳一些，我才会让你嫁过去。” 其实，本该在景瑟成亲后，再让闻小月出嫁。 可是因为张含霜的事情，景瑟便生出了和从前不一样的念头。 及时行乐—— 在有生之年把自己该做的事情早些做了，谁也不知道死亡和明日那个先到来。 “小姐。”闻小月哭的厉害，她想开口和景瑟道歉，因为她瞒了景瑟太多的事情。 可景瑟明明知道，却从不主动提起这些事情，愿意让她藏在心里，任由她捂着这些秘密。 但是她的心也是肉长的，怎么会不知道景瑟是真的对她好？她这次会在裴家伺候张含霜，并不是景瑟主动提起的，而是裴长庚提出来的。 裴长庚和景瑟不一样，裴长庚没有义务站在闻小月的位子上思考她的问题。所以，裴长庚在见到闻小月的时候就很直接的说，“小月姑娘，有的事情需要将心比心。” “桐桐是个聪明的人，她这些日子一直未曾过问你的过去，是不想你那么的累。可是，你若不把从前的事情告诉她，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有人发现你的身世后，会彻底的连累她吗？”裴长庚看着闻小月，眼神有些凌厉，“她对你好，你也不该让她失望。” “这些日子你都在裴家，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当然，若你还想瞒着你过去的事情，我是不会让你回到她的身边的。” 裴长庚的言语虽然毫不留情面，却让闻小月明白，她的身世是真的藏不住了。 闻小月那一日坐在廊下一直发呆，她又想起了和母亲逃亡的日子，眼看都要走到京城了，母亲却死在了她的怀里。她就坐在山上，一坐就是五天…… 期间她也吃过一些东西，可大多时候都是守在母亲的墓前。 她那时候是真的不想活了。 可一想到母亲和父亲临死前的话，他们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她又靠着这一口气坚持了过来。 在第六天，她遇见了杜柴。 杜柴上山打猎发现藏在了山洞里她，有些错愕的看着她，后来还带她回了庄子上。 哪会庄子上的人都在传言，说她是个不祥的人，在死人的墓前睡了那么久，又来历不明。好在小姚氏和杜家人是真的心善，留下了她给了她一个身份。 “小月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张含霜见闻小月坐在廊下，有些疑惑的问，“不舒服吗？”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张含霜，摇头。 “这段日子桐桐时常来良国公府，她带了许多我喜欢看的书，也带了一些点心和布料过来。”张含霜坐在闻小月的身边，“这些料子看着素雅，但是摸着却很舒服。我想，桐桐其实是想拿给你的。”“ “她待你是真的好。” 张含霜说完之后，便抬起眼也看着院子内的假山，“等这件事情解决后，小月姑娘就早些回桐桐身边吧，她因该也很记挂你。” 张含霜的话看似普通，但是却也在提醒闻小月，景瑟对闻小月是真的好。 像景瑟这样聪明的人，其实更应该盘算好利益。她是长宁伯府的四小姐，如今在景家的地位也是拔尖的，这样的人能对闻小月好，是因为景瑟善良。 但是这种善良，不能成为害了景瑟的存在。 景瑟自己不在意，是因为景瑟自己有把握能处理好突发事情。但是在景瑟身边的张含霜还有裴长庚，却是不愿意让景瑟受到任何一点伤害的。 尤其是裴长庚—— “嗯！”闻小月点了点头，对张含霜说，“四小姐待我很好。” 其实景瑟对闻小月的好，起初的时候闻小月也有些莫名其妙，觉得景瑟是不是糊涂了。可日子久了，她才发现景瑟是真的愿意让她隐瞒自己的秘密，且还带着她逐渐从当初的阴暗地里走了出来。 想到这些，闻小月哭的更厉害了。 “怎么了？”景瑟自然不知道闻小月在想什么，而是不解的看着闻小月，“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闻小月摇头，“是我对不起小姐您。” 景瑟有些疑惑，却只能安抚闻小月，“有事慢慢说，若是你不喜欢我的安排你和我说。” “小姐屋外冷，进屋说话吧。”闻小月走在前面给景瑟领路。 等到了屋内闻小月才和景瑟说，“小姐待奴婢很好，知道奴婢瞒着你许多事情，可是你从未提起过，也愿意让奴婢隐瞒。” “我不是有心要瞒着你的。”闻小月说，“这件事，其实我同杜柴说过一些。” 景瑟看着闻小月的脸色有些苍白，想着闻小月憋了两世到死都不肯说出来的事情，终于是愿意讲给她听了。 因为这座屋子是偏房，所以屋内没有燃着地龙，而是在墙脚放着一盆炭火，方便丫鬟们在这里准备茶水歇息。 “我应该怎么和小姐说呢？”闻小月站在景瑟身边，抬起头双眼有些茫然，她想了一会才说，“我的父亲曾是名温向文，年幼的时候因为得了我外祖父是赏识，后来中了举人。我外祖父膝下就我母亲一个女儿，所以父亲为了报恩，让我和妹妹跟母亲一起姓闻。” “我父亲虽只是举人出身，可是却曾在盐铁使身边做事，后又被调任在平州任了转运使。” 闻小月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四小姐应该知道，这个职位上的人其实很不好做。他们手里的权利的确很大，可是稍有不慎，就很容易得罪人。” “父亲不喜欢和平州的官员们同流合污，而母亲也因为是小门户出生，更不喜欢出去应酬赴宴。这样，我们家就和平州不少贵族们显得格格不入。” “我十三岁那年和妹妹一起赏花，然后……” 闻小月说着，泪水从眼角滑落，“妹妹走丢了。” “之后母亲因为妹妹走丢了，一病不起，而父亲在官场上得罪了人也出了事。”闻小月说，“他发现了齐王的一个秘密，也发现了齐王和漕运的人来往密切，更发现了……齐王这些年一直在找的东西，其实并不是什么所谓的药材，而是……” 这些回忆对闻小月而言，的确不是什么好回忆。 她不愿意说，是因为说出来之后，她也会死。 她想要保全自己并没有什么错。 “齐王要找的东西，是矿山。”闻小月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前朝曾发现了一处很大的矿山，可是到了大燕后，这座矿山却不在了。” “他们说若是能找到这座矿山，那么来日想要掌控皇权，也是轻而易举的。” 第209章：谢谢你（4000字） 当年齐王去平州的时候，便是用着自己身子自幼不适，想去平州养老为借口。 平州因为深山野林众多，而且气候也很宜人，所以平州也盛产药材。 但是平州的人均收入却不算高，而且因为不靠近海，附近只有河的关系，这里并不算是什么好地方。 定燕帝登基之后，不想获得不好的名声，再权衡了很久之后允了齐王去平州。 相反，和他一起长大且性子阴柔献王去了献州。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其实献州比平州好太多，而献州因为周围有码头的关系，收入也不错。 可奈何献王的虽是陈太后唯一的孩子，可胆子实在太小，不然陈太后也不会选择当今的陛下。 “齐王当年本想参与夺嫡，可是他身后的势力怎么能和陈家相比？先帝爷定下了当今陛下，连陈家也站在陛下这边。所以齐王隐藏了锋芒去了平州，可是……”闻小月说到这里，“他想要找的矿山，其实根本不存在的。” 景瑟苦笑。 其实无论是在大燕，还是在其他国家，拥有一座矿山便等于拥有了无数金银和武器。 只要齐王有了武器，再加上他这些年来培养的士兵，那么的确有了图谋皇位的资格。 “所以这些事情我并未跟小姐说。”闻小月低着头，“是我错了。” “父亲发现齐王在平州修葺了几座院子，里面收留了无数孤女和幼儿。起初，众人都以为齐王是在行善，可后来父亲才发现，他是在做恶。” “这些孩子都很小也长的很乖，但是却很容易死。他们死了之后，院子里的人都说是得了风寒，或者是说孩子们福薄，可实际上……不是的。” 闻小月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后来，父亲在院子里发现了我那可怜的妹妹。” “那时候妹妹已经疯了，浑身都是淤青和伤口……” 景瑟闭上眼深深的抽了一口冷气，其实闻小月不用说下去，她已经猜测到了闻小月的父亲看到了什么东西。这些人想要拉拢闻小月的父亲，以为闻小月的父亲也会和他们一样，沉迷在这些事情上。可是他们却忘记，那些不过是一群孩子，一群连阳光和晴天都没有看多久的的孩子们。他们和牲口没有什么区别，像是烂泥地里的臭鱼。 “和齐王来往密切的官员，似乎都相信童男童女可以弥补身体，还可以助他们运气亨通。所以这些年来干的事情，有些匪夷所思。” “父亲不愿意和他们一样，所以没了。母亲带着我离开了平州，想要入京告御状，可是到了京郊的时候，她就不行了。” “我以为她在临死前会和我说，一定要替他们报仇。可母亲说，算了，让我活着。” “她求我不要莽撞行事，也求我不要乱来……我家的事情，不许对外人提起。我答应了她，她才闭了眼。” 闻小月的双眼通红，难以想象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走过来的，午夜梦回的时候是否会看见父母和妹妹。 其实当年温家的小姐闻小月已经死在了京郊的那座山上了，她看着妹妹走丢后，又再一次被寻回，因为受了天大的刺激，所以妹妹回来之后直接选择了投湖而死。父亲愤愤不平，开始质问齐王想要求个公道，可平州是齐王的封地，大多事情都是齐王说了算，所以齐王怎么可能给她父亲公道？父亲死的时候，双眼都未曾瞑目。 母亲心里有太多的不甘心，为何这世上公道两个字会如此的难？ 闻氏求的，只是一个公道。 然而在最后一刻，闻氏发现她想要的东西，怕是真的得不到了。 齐王有无数的办法来洗脱嫌疑，而她已经没了孩子和小女儿，若是大女儿都牵扯到这件事情里去，那么温家和闻家是彻底的断了后。 她纵使有千万般不甘心，可到了后来却依旧认了输，求着女儿答应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就好。 “小姐对不起。”闻小月跪在景瑟身前，狠狠的磕了几个头，“你是慈悲心肠的人，你能救表小姐，也愿意帮太多的人。可是四小姐，我不愿意让你掺和到这件事情里。” 其实以景瑟对她的好，闻小月若是哭着哀求景瑟，那么景瑟或许会真的帮她。 可是凭什么呢？ 景瑟自幼过的也不容易，在庄子上的日子也并不算好，在长宁伯府也是举步为艰。闻小月在景瑟身边的这些日子，看着景瑟每一日都过的极其疲惫，而且言语谈吐更是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景瑟终于能在景家站稳脚跟，能好好的喘一口气了，不该为她的事情再多费心。 “你该和我说的。”景瑟扶起闻小月，“我从前便知道你藏着这些事情，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迫你。但是小月，这个世上是有公道也有公平的。” “你温家的公道，那些枉死孩子的公道，我会想办法给你的。” “你们没有做错什么……” 闻小月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她这些年一直都在想，父亲是不是错了？父亲应该选择隐忍，那么妹妹也不会走丢，母亲也会继续活着，家里的一切都会安好。所以的良心又有什么用呢？百姓们不知道父亲做的事情，定燕帝也不知道父亲的冤死，而且在父亲死后，她曾亲耳听过不少百姓在议论，温家那位当官的终于死了，真的是活该。 所以父亲到底在固执什么呢？为什么要坚持所谓的信念到底。 她反复的问自己，又反复的反驳自己，父亲没有做错。 在外人的眼里父亲是个傻子，坚持了不该坚持的东西！可大燕朝，也正是因为有这些傻子一般的官员，这些百姓们才能免于战乱之苦。 “别哭了！”景瑟看着闻小月说，“我会给他们一个公道的。” “还有你说的那个矿山的事情，我瞧着，平州或许真的有这么一座矿山，只是他们都没有找到罢了！” 闻小月听到这句话，看着景瑟的眼神带了几分不安，“可父亲说，真的没有。” 景瑟也不和闻小月继续解释，她到如今才明白了，前世齐王造反的时候为何有那么多奇怪的武器出现。这些兵器，像是来自外域的，而且大多被改动过，加上了火药后就变成了杀伤力强大的存在。 其实，这些兵器或许并不是来自外域，而是张含玉改造的。 张含玉来自于很多年后的朝代，那么必然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齐王在找到了这座银矿的时候，张含玉帮了齐王一把，所以齐王才会不在乎被所有人议论，而固执的让张含玉当了自己的王妃。因为张含玉真的可以帮到他…… 可现在按照闻小月的话语来看，齐王的确是没有找到这座矿山。 那么这座矿山会在哪里呢？ 景瑟一边考虑这个问题，一边还在安慰闻小月。 方才她对闻小月说的那些话，其实并不是什么虚妄之言。定燕帝年纪大了，齐王蠢蠢欲动，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自然应该被诛灭。而前世，她因为没有太掺和这件事情，所以根本不知道平州的事情。平州那边的事情，起初是裴长庚在处理，后来诸谨带着禁卫军的人去了平州。没过多久，她就在京城里听见了诸谨在平州杀了诸多官员的事情，而且诸谨下手极其的狠，他不止阉了这些官员，还把他们的尸首悬挂在城门之上。 这件事情惊动了不少人，私下也有人和景瑟说，诸谨出手太过于可怕了。 其实裴长庚是个极其低调的人，而诸谨出手又过于的狠毒，所以景瑟在诸谨回来后，也问了诸谨为何要这样做。 齐王和齐王妃都已经死了，平州的那些官员其实迟早都是死，无需诸谨动手。 诸谨想了很久，才回了景瑟一句，“他们该死！” 对于经过，诸谨却是没有解释。 不过那时定燕帝的确是老了，他觉得诸谨做的很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震慑那些有狼子野心的人。在诸谨回来之后，他更是奖赏了诸谨不少的东西。 齐王该死！平州的那些官员，也如诸谨言语里的那般，该死！ 所以即使景瑟不想掺和太多，却依旧愿意站在暗处替裴长庚他们来处理这件事情，给像闻小月父亲这样的官员一个公平和公道。 她愿意尽这微薄之力…… 等景瑟安抚好闻小月的时候，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冬日的夜晚来的总是比其他季节更快，而大雪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这件事情解决后，景铁铭私下也见了一次景瑟。 景铁铭本就是个不擅长言语的，他向来骨子里十分的高傲，也不愿意插手儿女太多的事情。可这一次，他却含蓄的暗示景瑟，应该减少到良国公府的次数。 其实，景铁铭也是为了景瑟好。 如今定燕帝显然想让裴家给他办事，这件事情还牵扯上了齐王，所以良国公府会被人监视，也是在意料之中。而景瑟虽然穿着和出行都很小心，可若是万一被人察觉出来，那么景瑟的名声也就彻底的毁了。 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姐，掩了身形和身份出现在一个还未娶妻的人家里，这是一件百口莫辩的事情。 “祖父。”景瑟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表姐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就暂时不要让她来回的挪动了住处了。她在国公府那边，有陆逊大夫帮忙照看着，身子应该会恢复的更快一些。” 景铁铭点头，“嗯，这事你来安排就好。” “总之。”景铁铭怕景瑟听不出自己的弦外之音，又道，“你好好的想想我和你说的话。” “等这件事情定了，我也会把你们的事情定下来。” 等景瑟出了东跨院，便在丫鬟们的领路上去了书房。 裴长庚在书房里等了景瑟许久，而景瑟到的时候书房内已经点上了蜡烛。 橘黄色的光线给这冬日里增添了一抹暖意，瞧着让人心里舒服了不少。 “来了？”裴长庚在发现景瑟来了之后，吩咐了人准备了一些滚烫的参茶送进来，“含霜姑娘怎么样了？” 景瑟抬起头看着裴长庚俊朗的面目上露出了一丝疲惫，平日里清澈明亮的眼眸，此时却像是笼了一层薄薄的纱幔，瞧不出来里面的情绪。在裴长庚坐着的桌前，已经有一堆处理好的公文放着……景瑟想，裴长庚约摸是等了自己很久了，所以才会处理了这么多公文。 她有些心疼眼前的人，“你等了很久了吗？” “没有很久。”裴长庚只是笑了笑，脸上的疲惫也在此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出什么事了吗？” 景瑟捧着茶盏微微发怔，“陆逊大夫说表姐的眼睛，怕是彻底的坏了。” “往后能不能瞧见东西都是个问题，而且……表姐的身子也不太好。” “我想让表姐在你府邸里再留些日子，让陆逊大夫帮忙照看着。” 裴长庚走到她身前，半蹲在她的身前。他抬起手，用修长的食指放在景瑟的眉心中间，揉掉她皱着的皱纹。 “你无需担心，陆逊大夫会想办法治好含霜姑娘的。而且，含霜姑娘是个豁达又坚强的人，即使看不见了，她也不会想不开的。”裴长庚看着景瑟的眼神，全是掩不住的心疼，“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若不是你，含霜姑娘的情绪也不会如此的稳定。若不是你……张含玉也没有那么容易找到。” 景瑟看着眼前的人，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滑动。 “我不辛苦，我能做这些事情我很开心。” 她抬起手来，握着裴长庚在自己脸上滑动的手。 裴长庚有些惊讶，很快便和她的手反握，十指相扣。 “我应该和你说谢谢。”景瑟道，“谢谢原谅我的胡作非为，也谢谢你……”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愿意接受这样的一个我。” 她和世上诸多的女子不一样，并不是什么温柔贤良的人。 男子们大多不喜欢这样的女人，觉得她们不识趣。 但是裴长庚愿意接受她，且愿意让她做她想做的事情。 景瑟的心里，是感激的。 第210章：你和我一样？（4000字） 景瑟看着眼前的人，眼里带了几分打量。 少年的眉目生的极其温润，一双淡灰色的眼睛似深山里从未沾染过尘埃的清泉。 他是风华正茂，恰逢年少。 这是男人最好的年纪。 她前世有诸多的奢望，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看着心上人和她都回到了从前。 她左手和裴长庚十指相扣，然后抬起右手，用指尖隔空抚摸着他的脸。 没有触碰却饱含情深。 “我有些事情想问你，可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景瑟声音很低也很温柔，“但是，我想，既然我们在一起了，那么就不该隐瞒彼此太多的秘密。”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不……不是梦。我该怎么说，人其实是有前世今生的呢？那时候的我愚蠢盲目自大，以为自己能掌握一切，虽然我认为自己也做到了，可是我在最后却失去了你。” “你走的时候我很后悔，可是哪有什么用呢？你已经不在了。你走了之后，墓穴是我选的。先生们说，那里的风水极好，能让人没有任何遗憾。” “我想，你的遗憾约摸是你最后的那句话，所以，我走了之后我和你埋在了一起。” 景瑟说到这里，眼眶也红了，她俯身在裴长庚的眉心吻了吻，“我在你的墓碑上写的，裴景氏。” 其实景瑟脑海里很乱，但是她从诸多蛛丝马迹里发现，裴长庚或许是和她一样的。但是她又不敢确定，她怕吓到了裴长庚，所以要等一切都确定下来后，她才敢真的说出来。 方才闻小月说那些话的时候，让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你是怎么知道的？”裴长庚握着景瑟的手，“我以为我瞒的很好。” “我也怕吓到你。” 景瑟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其实从我祖父回来的时候，我就察觉出怪异了。祖父前世是个固执又不讲道理的人，他看国家和百姓看的比谁都重要，即使心里有祖母这个人，也不愿意承认给外人看。所以在其他的人的眼里，他的心里只有西院的老夫人，而没有我祖母。但是我也是在后来收拾他残留的东西的时候才知道，包姨娘和他从未有什么关系，但是碍于包姨娘的身世，所以他收留了包姨娘。而西院老夫人……我八叔，并不是我祖父的孩子。” “八叔或许也是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早早的离开了景家，而西院老夫人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却不想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祖父娶她回景家，其一是想让她能气下我祖母，其二是希望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在乎的是西院老夫人，这样我祖母就安全了。” “即使有朝一日，他死在战场上，也有杜家人和韩家人保全我祖母。”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西院老夫人会那么不顾念所谓的姐妹之情，还有张含玉的出现。” “但是这次祖父回来之后，显然和从前不一样了。后来我听大伯父说起，祖父在路上遇见了陆逊大夫，帮陆逊大夫解决了一些麻烦。陆逊为了感谢我祖父，所以帮我祖父治疗了陈年旧疾。” “我记得你前世曾和我说过，陆逊大夫曾去过西海的另一边，会催眠之术。” “所以，你吩咐了陆逊大夫，让我祖父看了一些前世的东西，知道我祖母是怎么惨死，景家是怎么灭亡。陛下，他一点也不顾及所谓的情谊，让景家所有的人都给他的疑心病陪葬了。” “祖父看到了这些，即使不会恍然醒悟，也会明白该对我祖母好！” 景瑟苦笑，“只有我祖母的处境好了，我的处境才会好！” 她握着裴长庚的手，这个人的身上无论何时都是这样温暖，而且那双长了茧子的手握着她的时候，她却感觉到安稳。 “再后来，我和你接触的时候，你告诉我甜食容易伤牙。”景瑟继续说，“其实这件事情也是陆逊大夫和窦家少爷提醒过我多次的，但是，前世过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若嘴里和心里一点甜味都没有，真的不知道日子怎么熬。到了最后，我也沉迷在这些食欲之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过的下去。” “你的破绽太多了……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东西，也知道我不喜欢做什么，更明白我的不安是什么。” “有的时候我都在想，到底是我自己了解我自己多一些，还是你了解我多一些。” “二哥哥，我很开心。” 因为两世为人，景瑟终于明白了，有什么话一定要及时的说出来，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猜测你的想法，有的时候自以为是对对方好，却成了害了对方的东西。 “若是这样，你应该早就问我了，为何今日说起来？”裴长庚看着景瑟，“是小月说漏了嘴？” 景瑟摇头，“小月并未提起你，但是这件事情却也提醒了我。” “前世平州的事情，你从头到尾都不许我掺和，其实你知道我一直都在耿耿于怀小月的死。若是我查到平州，必定也会知道小月瞒着我的秘密。”景瑟说，“若按我从前的性子，我一定会让齐王和诸多人一起给小月陪葬。” “你怕我脏了手，也怕我的名誉再受损，所以让诸谨去办了这些事情。” “你瞒的很好，我不知道小月的事情，心里就会少想很多东西，觉得这日子还是能凑合过下去的。”景瑟低着眼，眼里噙着泪水，“你傻不傻的？” “我怎么会傻呢？”裴长庚看不得她落泪，然后抱着眼前娇小的少女，声音极其的温柔，“依桐，我很庆幸。” “我很庆幸我一直都在坚持自己心里所想，我很庆幸还能遇见你，我最庆幸的是——依桐，你的心里是有我这个人的。” 景瑟依在裴长庚的肩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的泪水滴落在裴长庚的肩头，像是一股股灼热的火粒，烫的裴长庚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紧紧的搂着眼前的人。 或许是因为前世太擅长隐忍了，景瑟即使哭了出来，也是没有太多的动静，只能默默的流泪。 其实此时的裴长庚更希望景瑟能大哭一场，最好能哭出声来。 前世的她过的太辛苦，而自己遇见她的时候也太晚。 他还记得自己在白府见到景瑟的时候，脑海的影子和眼前的妇人逐渐相叠。 那时的景瑟眼下已经没了那颗泪痣，而且因为大雨的关系，没有察觉到远处的他。 她捂着右边的面颊，皱着眉头。 闻小月站在她的身侧，问她，“太太，你的脸又疼了吗？” “大人也真是狠心，他怎么能为了去了你脸上的痣，用那些药呢？他难道不知道，这些药的后遗症，会让你在阴雨天疼痛不已吗？” “不疼。”景瑟的声音很低，“表哥不喜欢，就不要吧。” 闻小月说，“太太，你是真的喜欢大人吗？又或者是为了报恩，才会如此委屈自己。” 那时坐在亭子下的景瑟，即使用足了力气想让自己的脸色好看一些，却依旧控制不住右眼里的泪水。她实在太疼了，可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这世上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只有愿意和不愿意。” 裴长庚看的出来，那时的景瑟心里的确是有白睢的，为了让白睢高兴又是去了痣又是学习琴瑟。她擅长的山水画，却因为白睢的不喜，再也没动过。 可景瑟喜欢白睢，无非是因为白睢‘救’了景家。 裴长庚那时想着是否要帮白睢隐瞒一切，让景瑟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的时候，聪慧的她即使被困在内宅，却也逐渐的查出了当年的真相。 再一次见到景瑟的时候，她穿着朱红色的绣着牡丹的长裙，站着人群里格外的引人注意。 私下不少夫人和太太们都对她指指点点，还有人说她是个狠心的女子，能弑杀自己的丈夫。可是谁也没有证据，说陷害白睢的事情是景瑟做的，而定燕帝因为年纪愈发大了，总是喜欢和景瑟说话，对景瑟极其的信任。 他难以想象，眼前这个似骄阳的女子，就是当年在花丛里迷路的人。 “傻子。”她在御花园的深处遇见了裴长庚，“我不值得，而且你该醒醒了。” 裴长庚在知道了许多事情后，心里早已经塞满了这个人，又怎么可能从她的身上彻底的清醒呢？ 世人皆说她性子古怪、薄情，可是她对他又是百般退让，不愿意和他有太多的来往，像是恨不得撇清和他的一切。明明只要她点头，他就愿意娶她回来。 后来，诸谨私下和他说，“卫国夫人说她是烂泥的鱼虾，谁沾上就会带着晦气。她克死了母亲，又让景家家破人亡，更是害死了丈夫。” “她说，她配不上你。” 这些话，是诸谨在闻小月那里得知的。 或许是人将死，其言也善。 闻小月在临死前，曾和诸谨见了一面。 “若是良国公真的喜欢我家夫人，就让我家夫人一个人过吧。”闻小月说，“她太累了。” 已经累的没有力气再去接受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那时候的裴长庚其实不想死心，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他不愿意让景瑟过的那么累。所以，他选择了退了很多步，愿意在身后一直守护着她。 他曾听父亲说，感情其实有很多种表达的方式，守护也是一种。 长久的守护，便是表白。 他就这么一直守着她，即使她不愿意见自己，也会想办法送一些东西去她的身边，即使知道她衣食无忧，却依旧担心她贪吃甜食夜里会牙疼。 他开始研究菜肴，想着做一些其他的膳食，吸引她的注意力。 期间，也有人往他身边送过女人。 可是感情这个东西，是有先来后到的。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下一个人，也不愿意再去接受另一个人。 所以到了最后陆逊还嘲笑他，是他这么简朴，该练童子功。 裴长庚却不介意，只是觉得自己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若一定要说遗憾，就是不能陪她走到最后，他的身子太差，没能多熬几年。 “别哭了。”裴长庚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颤抖，“你瞧，我不是还在吗？” 他抬手拍了拍景瑟的背，像是安抚孩子一样，“抱歉，我这么一直瞒着你。” “我从前也不敢确定你和我一样，都是重活一生的人。”裴长庚的声音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来，“后来陆逊大夫和我说了那些话后，我才开始怀疑你已经回来了。可我又有自己的小私心……” 裴长庚低下头把景瑟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像是世上最虔诚的信徒，“我想听你说，你要我。” 他的一句话，让景瑟想起了在自己在桂花楼里和裴长庚说过的话。 其实这些言语，在前世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在梦中已经说过了无数次。 人真的很可怕，要等到真的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失去的东西有多么的重要。 梦中，裴长庚拿着小锄头站在地里，笑着和她说今年的小菜很鲜嫩，晚上给她送一些过去。又叮嘱她天气冷了，应该少用性寒的食物…… 她就站着哪里喊他的名字，说你娶我好不好？ 可惜那只是梦，即使她喊破了喉咙，站在远处的人却依旧没有听见。 那时的她很累，累的只有力气去回忆他们从前的事情。 “二哥哥。”景瑟任由裴长庚的动作，声音坚定的道，“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她说，“以我之名，冠你之姓。” 裴长庚闻言，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生的真的很好，即使两世为人，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合自己心意的人。无论是言谈，还是小动作，甚至是和他撒娇时候的样子，每一个他都很喜欢…… 从前的裴长庚一直都觉得上天不公，可在此时他却很感谢上苍。 经年执念，终在这一刻等到了成全。 “以你之名，冠我之姓。”裴长庚再一次搂住眼前的少女，“景依桐，我很开心，我从未这样开心过。” 第211章：古老的护身符（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12章：大公子（4000字） 前世，母亲白氏留给景瑟的嫁妆，在景家败落之前，就被梅氏被张含玉怂恿败的差不多了。 所以景笙在知道之后，才会想着去军营里攒些军功。他只有有了权利和地位，才能有银子给景瑟添嫁妆。 后来景家被抄，景瑟自然也没有机会再接近库房，更没有机会更看见这些瑟。 摆放在库房里的琴瑟已经太久了，因为柳妈妈的疏忽，有些已经发霉还有些已经腐烂。 就如景瑟摔坏的这把，已经烂到不能修复了。 她颤抖着捡起信函，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却红了眼眶。 大楚和前朝在乐器上有诸多不同，瑟的弦越多弹奏出来的声音也不相同，而且瑟的弦越多，也表示弹奏瑟的人指法越是厉害。像是昔日的无垢皇后，她却不这样认为，她认为瑟只需要二十六弦就足够能弹出完美的了。 只是无垢皇后来自大楚，所以不知道大燕这边的人用的一般都是二十五弦。 她在音律上的造诣，也在定燕帝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以至于这么多年，定燕帝的心里都有无垢皇后的位子。 景瑟没有再看地上已经断裂开的瑟，而是打开了信函。 信函的内容并不多，白素梅在里面写道，若是有朝一日景瑟找到了这些东西，她觉得便是不妙。 她说她是希望景瑟这辈子都不要打开这些信函，若是景瑟看到了，那么切记两点。 其一，往后要勤于练习瑟，若是可以的话，一定要选二十六弦的。但是千万不能碰五十二弦的。 其二，她说她年少的时候为了哄长公主开心，曾去平州和江南等地游历过，在途中发现了一些东西。若是她没有猜错，那个地方藏的应该有一座矿山。 在信函里，白素梅还写出了在矿山附近会生长的草和树木，甚至连怎么区分泥土都写了出来。 最后，她在信函里写道：桐桐，无论你如今的处境如何，母亲都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 唯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景瑟的心在此刻抽疼的厉害，她难以想象出母亲在留下这些信函和地图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或许从母亲嫁给父亲开始，母亲就知道像父亲这样的男人，是真的靠不住的。而且，母亲也猜测有朝一日，她会发现自己的容貌出了问题，也会随着柳妈妈的线索发现这些东西。只是母亲盘算了再多，却没想到柳妈妈会叛变……人心是难以揣摩的东西。 最可笑的是，二十六弦…… 母亲或许早就知道了长公主把她当做无垢皇后的影子在培养，然而母亲比长公主更明白，在定燕帝的眼里，他是真的很爱无垢皇后，可和皇权相比，这些爱情就变成很渺小。若定燕帝真的爱无垢皇后，当年又怎么会让无垢皇后走到那么一步，直接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下来摔死。无垢皇后没有给定燕帝留下任何东西，只字片语都没有。 可是母亲是真的把长公主当亲人，当唯一的寄托。 长公主却把母亲当做获得皇权的踏脚石。 景瑟的心里有太多的不甘，也觉得母亲不值。 皇室里出来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呢？即使有真心，也会因为身不由己而逐渐的变成其他的模样。 景瑟已经不太记得母亲的样子了，可是她看着眼前的一切，记忆又慢慢的浮现了出来…… 前世，她也曾见过慕大先生。 明明已经是四十岁的男子，眉眼里却依旧是少年稚嫩的气息，尤其是那一双眼幽静又神秘。 即使他只是远远的站着神情里还带着蔼带笑，却依旧让人感觉到疏离感。 像是独立在世的兰花。 景瑟从未见过慕大先生年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可却不难猜出这个人少年的时候是多么耀眼。 难怪京城里不少太太和小姐，提起他的时候，那双本来暗沉的眼里，又会出现一抹明亮的神采。 他在见到景瑟的时候，空气里有几分凝固，“夫人长的很像我一位故人。” 她那时的名声极差，高高在上的文臣们，见到她的时候都恨不得唾骂几句，所以在慕大先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景瑟却反而笑着问了一句，“先生不怕我？” “夫人说笑了，你只是做了你想做的事情，且又不在意他人的眼光。既然你心里都这么想了，为何又要问一句外人对你恐惧与否呢？”他笑，“夫人只要记得，百年之后，皆是尘土就好。”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还是卑贱的奴役。 在百年之后，都不过是一捧泥土。 慕大先生只和她不过有一面之缘，却站在了另一个角度安慰她，似乎也在告诉她，她没做错。 当时的景瑟想不明白为什么，即使慕大先生教过母亲乐器，可也和她没有任何来往。可在景瑟今日发现母亲留下的瑟的时候，又明白了当年慕大先生在离开之前，跟她说了两声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 一句，或许是给景瑟的。 一句，是给景瑟已经离世多年的母亲。 景瑟坐在屋内里愣了很久，期间有小丫鬟想要进屋送水，可碍于景瑟没有吩咐，只能在外面一直候着。 等过足足两个时辰后，小丫鬟才见景瑟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对小丫鬟说，“去取个盒子来。” 丢在地上的瑟已经废弃了，然而景瑟最终没有想过要彻底的丢弃。她不明白母亲和慕大先生之间曾经有过什么，但是景瑟隐约能感觉到，这和母亲的死或许有些关系。 她收拾好了信函和藏宝图后，天色也逐渐暗了。 景笙期间派人送了一些东西过来，而景瑟的情绪也逐渐平稳了。 母亲曾和她说不要让她去查太多的事情，其实母亲对于自己的死，或许一直都是知道的。母亲在掩藏一件事情，一件不想让众人都知道的事情包括景瑟。 这一夜景瑟并未睡好，梦里满天的大雪，她就坐在马车内被母亲紧紧的抱在怀里，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寒冷。 “别怕。”有人在说，“再熬一会，我们就回家了。” 景瑟再次睁眼的时候，天还未亮。 有小丫鬟发现了屋内的动静，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倒了杯水给景瑟。 “四小姐你没事吧？”小丫鬟问。 景瑟摇头，“我没事，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讲吗？” “昨儿夜里老夫人让奴婢来通传，说今日让小姐去主院用膳。不过小姐昨夜睡的早，所以奴婢想今儿一早再同小姐说。”小丫鬟回答，“老夫人说准备了小姐最喜欢用的膳食，小姐用了心情一定舒畅！” 景瑟想起昨日自己在库房拿走瑟后的脸色肯定不好看，所以景姚氏以为说错了话，想让小姚氏安抚她的情绪。 景瑟心里的那股寒，在想清楚一切后，又逐渐慢慢的淡去…… “我知道了。”景瑟点头，“再晚些过去。” 小姚氏在庄子上多年，有的时候还会下地里做些农活，所以她的身子一直都不错。可是自从回了景家后，小姚氏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又因为景从安的时候连笑容的减少了。小姚氏在姚家的时候也曾见过内宅的腥风血雨，可她或许没想到多年后，还会再经历这样的日子。 不过，好在小姚氏调解心态的速度也很好，景铁铭也时常陪在她的身侧，说些让她开心的话题。 景瑟知道，祖父是真的放下了他作为男人的固执和偏见，愿意放慢脚步等一等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妻子。 陆逊让景铁铭看见的那场梦境，让景铁铭看清楚了很多东西。所以，景铁铭在景家内宅安定下来后，也在开始走动关系，想要把景瑟的父亲景秉之调到邺城去。 邺城离西南军营不算远，但却在大燕朝的边境。 邺城的环境并不算好，而且那边土地很贫瘠。 等调令来了，景秉之就得带着梅氏一起离开京城，这由不得他说不。 景铁铭终究没能对景秉之下狠手，而是干脆把他送到了边境，这样景秉之也就不能在京城里胡作非为了。现在京城的局势一日比一日紧张，景家不能给人有可乘之机。 而景秉之到了邺城，景铁铭放在邺城的人也会时刻盯着景秉之。 在西南军营里还有景秉之的表哥和长辈们，谁要教训他都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而且，看景铁铭的态度，是十分乐意让人来教训自己的孩子的。 一切看似都尘埃落定，可又看似暗潮汹涌。 等天色亮了之后，景瑟换了一身衣衫后，才去主院见了小姚氏。 没想到景铁铭今儿并没有去上朝，而是陪着小姚氏一起用膳。 桌子上摆放的膳食有景瑟喜欢的，也有小姚氏喜欢的……等用了早膳后，景瑟才和小姚氏说，“祖母，我想去静灵寺上香。” “怎么想去静灵寺了？”小姚氏有些疑惑，“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好的事了？” 景瑟摇头只是说去上香。 小姚氏的骨子里是个温顺又恪守妇德的人，她断然接受不了景瑟早早就和裴长庚来往亲密。而且这件事情，是景瑟和裴长庚两个人的事情，景瑟也不打算让小姚氏知道。 “你要也行，不过这几日一直落雪，山上必定路滑，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一些。”小姚氏见景瑟脸色不太好，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就让杜柴陪着你去吧，要早去早回。” “桐桐。”小姚氏抚摸着景瑟的头，“我同你大伯母还有你祖父都商量过了，等年后选个好日子，把你和良国公的亲事定了，你看行吗？” 小姚氏询问景瑟的意见，眼里带着几分担忧，却又坚定。 “嗯！”景瑟点头，“都听祖母的。” 小姚氏笑着说，“你祖父说，这孩子很好。我想着裴家出来的孩子，必定都是不错的。” 这件事情会这样彻底的定下来，也是因为裴长庚和景铁铭私下有了不少的来往。这些事情，裴长庚没有和景瑟提起，可景铁铭却和小姚氏说了，景铁铭起初对裴长庚其实也不太看好，但是后来态度也逐渐的转变，后来更是在人提起裴长庚的身上流着瓦刺的血的时候，还会帮着裴长庚说话。 去静灵寺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杜柴领了一些人陪着景瑟一起前去。 路上景瑟一直在胡思乱想，她想着裴长庚要让自己见谁呢？前世的她，并没有见过裴长庚的亲人。 “四小姐。”马车外传来杜柴的声音，“到了！” 景瑟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裴长庚已经站在寺外等了一会，他的披风上还沾了一些细碎的雪。 “在等我？”景瑟笑着问。 “嗯！”裴长庚打起油纸伞，走到景瑟身前，“在等你！” “我听大伯母说，静灵寺斋饭做的很好。”景瑟看着裴长庚提她撑着伞，像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一样，和他说着静灵寺的吃食，“看来我今儿有口福了。” 雪簌簌而落，少年撑着伞微微的弯着身子，他比身边的少女高了足足一个头，所以脚步也刻意的放缓了一些。 杜柴站着远处，看着那位穿着白色披风的少年，和穿着红色披风的少女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两个人都莞尔一笑。 明明是冬日，这一幕却让人觉得宛若三月春日。 裴长庚来了静灵寺很多次，轻车熟路的带着景瑟去了一个小院子里。 院内，厢房的回廊下花盆里养了长青的植物，而屋内布置却很温馨。 黄梨木的家具，在软榻旁边还摆放着一个棋盘，上面有着没下完的局。再过去的花架子上，摆放的是一盆兰草。 这里的布置极其的风雅，隐隐透出一股幽静。 片刻后，有一个陌生的人声音传了过来。 “你带她来了？” 裴长庚回答，“嗯！” 景瑟抬起头就看见远处也一个坐在木轮车人，被裴长庚推着走了出来。 “你好！”那人生的儒雅清俊，面容和裴长庚有七分相似，“我是长庚的哥哥。” “我叫，完颜启明！” 第214章：瓦刺 瓦刺一族位于大燕的东部，以游牧为生。 这些年瓦刺一直都在避免战乱，也是因为如今瓦刺王完颜一族的果断和坚定。 只是瓦刺王年纪愈发大了，而且他膝下就只有一个女儿。当初，虽然瓦刺的这位公主让老良国公当了上门女婿，可碍于定燕帝的召回，所以他不得不离开。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位公主当年怀的居然是双生胎。 景瑟即使活了两世，也并不知道裴长庚还有一个哥哥，且这个哥哥和裴长庚长的又那么相似。 “你没同她说起过我，还敢带她来见我？”完颜启明看着景瑟的神情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眼眸宛若上好的琥珀色，比裴长庚的面容更似一个外域人。此时屋内燃着地龙，而墙脚还摆放着炭火盆子，故而屋内的温度并不寒冷。完颜启明穿着一件对襟大氅，像是江南上好的丝绸。盖在的膝上的毯子看上去十分的柔软，用银线绣着狼型的暗纹。他的手放在毯子上，被衬的十分消瘦，“四小姐坐着说话吧！” 完颜启明太瘦了，瘦的像是即将枯萎的竹，冷冽而又孤傲。 景瑟被裴长庚带到一侧的偏厅内坐下后，他才出去推完颜启明进来。 然后很快，景瑟就发现了两个人名字中的不同。 他们一个叫启明，一个长庚。 一个暗喻白日，一个是夜晚。 然而在星象里的长庚并不是什么好名字，书上说，此星见，兵起。 若是在没有见到完颜启明的时候，景瑟绝对不会乱想到这些，她也对这些所谓的星象，没有半点研究。可在看见完颜启明的一举一动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瓦刺王会取这样的名字给两个人。 相比于完颜启明的柔和举止得体，裴长庚在应付人方面，就显得有些淡薄了。 完颜启明的笑容会让人感受到真诚，而且那双本该看谁都锐利的琥珀色的眼，在此时却是一片温润，像是一糊能溺毙人的泉水。即使知道他是危险的，却依旧忍不住接近。景瑟若不是两世为人，一定会相信这个人的言语……在宫内的时候，曾有人说柳行知像是修炼了多年的老狐狸，可和眼前的完颜启明比起来，柳行知连当绿叶的资格都不配了。 像完颜启明这样的人，才像是玩人于鼓掌之中的那位。 他更适合做君主。 彼时，菜肴很快就被送进了屋内。 这张黄梨木做的圆桌上，很快就摆了不少菜肴。 其实，这些菜品都不多，但是每一样都讲究了色香味俱全，尤其是用放在景瑟身前的这道青菜羹，用的是藏在地下的‘洞子菜’，即使冬日里也能吃到不同季节的东西。因为这是在寺内，所以每一样的菜肴都没用肉类，却又比加了肉更吸引人。 为了让景瑟不觉得尴尬，完颜启明最先动了筷子。 他的手指十分修长，皮肤也比常人看着苍白，一举一动都十分的优雅，瞧着很是赏心悦目。 “我听长庚说，四小姐喜欢甜食，尤其是江南的点心。”完颜启明十分礼貌的说，“其实比起甜食，江南鲜味更是清爽、可口。” 他像是在和古人攀谈一样，和景瑟介绍着江南的美食，更是提起了不少景瑟从未听过的时令鲜鱼。 即使景瑟本还觉得和完颜启明有些生疏，可听他这番谈论下来，不禁想知道更多。 “其实觉得美味的东西，并未全部都在京城。民间也有很多做法值得去借鉴……”裴长庚接了完颜启明的话，又不动声色的夹了一些菜给景瑟，“像川蜀地做的辣酱，就是很多地方做不出来的。” 景瑟听的起劲，抬起头看了一眼裴长庚。 只见裴长庚也在看着她笑，那双眼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像是月牙。不过，他的笑容总是带了那么一些侵略性，不像完颜长庚那般温柔，有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我倒是没尝过辣味的东西。”景瑟也并不是不能吃辣，只是太过于贪恋甜食，所以并未多去尝试新的菜肴，“不过我如今倒是有些好奇了。” “等天气暖和了，我派人去把刘师傅请回来。他是做的蟹和点心都不错。”裴长庚见她对其他的吃食有了兴趣，便接下去给她说了更多的点心。 景瑟对吃食向来不挑剔，在这些方面也没什么研究。可是人在世，总是离不开衣食住行。 但凡是人，没有人不对美食有兴趣。 因为完颜启明开了个头挑起了景瑟的好奇心，接下来裴长庚续下去哄的景瑟答应了他，往后陪着他尝尝其他的菜肴。 至于甜食少用。 等这一顿膳食用完，完颜启明就要歇会，所以景瑟和裴长庚就从屋子内走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雪还未停下。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廊下，景瑟因为用了一些果酒，所以面色瞧着略红润。她借着酒劲，试探着说了一句，“二哥哥，你是真的来让我见你哥哥，还是想让我戒除甜食呢？” 裴长庚笑了笑，“都有！” “我自幼和我外祖父不算亲密，和我父母说话的次数也并不多。但是，启明是我哥哥，所以我想让你见见他。”裴长庚说，“其实我也没料到他会特意来京城，说是要替先生办一件事情。他之后会一直住在静灵寺，你若是有空也可以来找他说说话。” 说完后，他撑起了伞又道，“我先送你回厢房，等雪停了你再去大殿上香吧！” 因为大雪的关系，静灵寺比平日里更显得安静，周围除了裴长庚和景瑟带着的人，几乎都见不到外人。 裴长庚身边的人和完颜启明的侍卫有那么几分相似，他们都是低着头不去多看一眼自己不该看的东西和景色，走路也是悄无声息，像是透明人一样，恨不得所有人都发现不了自己。 景瑟还发现，这些人的手掌里都长了厚厚的茧子，有的人露出的手腕处还有伤痕。 她的眉头也逐渐的皱在了一起，有些不安。 第214章：长庚启明（前面的章节数字写错了！） 一路上都很安静，他大概是怕吃了酒的景瑟会脱力，所以一直都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的走在她的身侧。 这种感觉像是前世，她坐在树下看着不远处的他拿着水，伺候那些被他教养的茶树。 她既不困，也不觉得疲惫，只想和从前一样，静静的陪着他的身边，从此天荒地老。 小雪簌簌而落，即使被油纸伞遮挡了一部分，一些依旧随着冬日里的寒风，飘落在了景瑟的斗篷上。 景瑟抬起头的时候，就能看见裴长庚专注的眼神。 他的侧脸生的真的很好看，眉骨比常人更高一些，鼻翼到嘴唇都是干净而清澈的弧度，像是天上皎白的月，又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这种人不说话的时候，也依旧带了一种侵略性，像是由不得他人掌控的豹子，时刻都能给人致命一击。 然而此时，景瑟知道他的心情是不错的，因为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二哥哥。”她喊。 “嗯？”他有些疑惑。 景瑟停下脚步，扯着他的衣袂，“二哥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裴长庚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不知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她这么问了，所以他肯定的回答了，“嗯，会一直在一起的。” “你从前的事情，你愿意告诉我，我也会听。”景瑟想到这里，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浊气，“但是，我不想你和从前一样了。” 她伸出手拍掉了落在裴长庚身上的雪，眉眼里带着几分疼惜。 其实在这一路上，或许是因为冬日寒冷的关系，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前世裴长庚从未和讲起自己在瓦刺的日子，后来她被困在恩泽楼的时候，裴长庚身边出现的那群动手迅速又狠戾的杀手，她还在疑惑他是何时培养了这么一群人。因为这些人的的配合十分默契，这种默契不像是几年内练出来的，更像是他们自幼就生活在一起。更奇怪的是，这群人和裴长庚配合的也不错，裴长庚在景瑟面前第一次露出了他的身手他像是蛰伏在暗处凶猛的猛兽，动手的时候又快又准，招招致命。 这种身手其实不像是常年混迹在战场上的人用的，而更像是一个杀手。 景瑟今日在看见完颜启明的时候，又在路上看见了其他的侍卫，藏在心里的那个问题，也在此刻终于解开了。 于裴长庚而言，幼年的事情或许是不非常不好和黑暗的。 在瓦刺双生胎尤其是双身子，其实被喻义的是不祥。尤其是裴长庚的外祖父是瓦刺王，更是在乎这些，所以景瑟难以想象，裴长庚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皇室哪有什么真的亲情？ 也难怪裴长庚淡然的和景瑟说：我自幼和我外祖父不算亲密，和我父母说话的次数也并不多。 或许裴长庚的存在，于他们而言是可有可无，又或许是因为还碍于父子的血脉，所以裴长庚活了下来。 对外，所有人都只知道瓦刺的公主和老良国公有一子。 这一子必然不是裴长庚…… 裴长庚自幼便活在暗处，像是做完颜启明的影子一样长大，他学习那些暗/杀的手段，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完颜启明。两个人的谈吐和举止也有一些相似，并不是因为是双生子的关系，而是其他的…… 景瑟难以想象，若是完颜启明需要人当替身的时候，裴长庚会不会顶上去。 “抱歉。”景瑟又说，“我这么晚才找到你。” 裴长庚愣了愣，却是握着她的手，那双既清澈又带着灵气的眼，才此刻却有了那么一些霸占的情绪。 “我怎么会和从前一样呢？”他说，“桐桐，我有了你，所以我和从前是不一样的。” “从前的我，倒是一点也不怕死，觉得无非是多睡一会。可现在，我怕了……” 他说，“若是我走了，你该多难受呢？” 景瑟看着裴长庚，郑重其事的说，“嗯，我会很难受。” “所以，你无论做什么，都要想想你今日对我说的话。”她说，“裴长庚你是答应了我，要陪我走到最后。” 即使前世他们战胜了齐王和张含玉，可是哪一步不是走的小心翼翼呢？景瑟再有把握，也不敢断定这次的事情一定能顺顺利利。 “嗯！”他又一次答应了景瑟。 从完颜启明的院子通往景瑟厢房的路并不遥远，但是景瑟却觉得时间似乎走的太快了。等到了厢房后，她歇了会便去了大殿内上了香，又在了灯塔点燃了长明灯。 等景瑟忙完一切后，才发现雪越下越大了。 杜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和景瑟禀告，“四小姐这雪下太大了，这会山道上已经堆满了雪，回去怕是有些困难了。” “我已经派人送了消息回府内，多带些人来铲雪。” “不过瞧着这个时辰，今晚估计得在这边歇息一下了。” 景瑟站在佛堂的廊下，看着满天的大雪，点了点头，“嗯，让祖母知道这边安稳就好。” 景瑟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大雪了，以至于她想起了幼年的时候和母亲一起去京郊舍粥，也是遇见了这样的大雪，最后只能被迫在钟家的院子里停留了一夜。 好在钟家的管事，是个十分通情达理的人，后来还派了人护送她们回去。 在回去的途中，景瑟还遇见了一快要冻死的孩子…… 她想不起那个孩子的模样，只是记得那个孩子的眼睛生的很好看，却又十分的凶狠。 “四小姐，你怎么了？”杜柴见景瑟略微失神，好奇的问，“是不是不舒服？” 景瑟摇头，“我想起我幼年的时候也遇见过这么一场大雪，还在雪中救了一个孩子。” “他那时应该比我大一些，眼睛却生的很好看。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孩子有没有长大，过的好不好！” “他自然已经安稳的长大了。”突然从景瑟的身后响起了男子的声音，这个声音景瑟今儿用膳的时候还曾听到。 景瑟转身就看见坐在不远处的完颜启明，他笑着看着景瑟说，“他不是就在你身边吗？” 第215章：弥补 这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大殿内从出来，而站在他身后推车双轮椅的人，更是沉默像是自己不存在一样。 相比完颜启明的侍卫，他的笑容就显得更是温和。 他很喜欢穿着一身白色的大氅，有种景瑟在国子监见过的那些学子的书香气息，明明是一个双腿已经不能行走的人，却依旧让人难以忽略他的气势。 院中的落雪堆积在屋檐上，而有些却随着寒冷落在用鹅卵石铺成的路上，片刻后有了淡化的迹象。 “完颜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景瑟即使已经猜测到，却依旧想问个结果，“你说他在我身边，是指谁？” 完颜启明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捧着用羊脂玉做成的手炉，那指尖瞧着竟比羊脂玉还要白上一些。 “我曾以为我这个傻弟弟是一厢情愿，不过看来四小姐也还记得他。”完颜启明那双琥珀色的眼笑起来的时候眯的狭长，虽不似裴长庚那样宛若月牙，却是很温柔，“他写信和我说他找到了你，我还以为他是诓我来着。后来，他在信函里写的愈多，我才发现他是真的找到了你。” “他把你形容的太好，所以我好奇了，特意赶来京城瞧瞧，他形容的九天玄女长什么样子。” 这句话若是别人说起，景瑟一定会认为是在讽刺，因为她的容貌只能堪称普通，和绝色两个字压根不沾边。 但是这话从完颜启明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却感觉这个人是在肯定自己。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像是一种在高位者对身边的人的一种赞同。然而景瑟前世也经常在这种场合里走动，在想明白了完颜启明的话后，却是笑了笑，“完颜公子谬赞了。不过公子到京城，并不是因为我和长庚来的，像你这样的人，其实应该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可你不能。身在其位，便担着责任，你这次前来京城，是想履行自己的责任。” “若我没猜错，你来京城的目的是为了瓦刺的百姓。” 完颜启明的眼里透露出几分精明的光，一转即逝，“为何这样说？” 他那张清瘦的面容，因为周围的雪色，更显得苍白。书上说，美乃是极简，景瑟觉得便是形容完颜启明这样的人。 像是一本书，总会诱着人一页有一页的翻阅下去，慢慢的沉醉在其中。 “因为你姓完颜呀！”景瑟没说点破，而是点到即止。 因为完颜启明姓完颜，用着瓦刺皇室的姓氏，就得履行身为皇室的责任。他会是瓦刺未来的王，可惜他那双不能行走的双腿，在阻扰他这条路。然而景瑟相信，以眼前这位人的手段和胸襟，即使他的腿彻底的废了，也能掌控瓦刺的局势。只是这条路非常的困难，走起来也会很艰辛。 他们两兄弟，一个姓完颜，一个姓裴。 在裴长庚选择姓裴的时候，其实也等于他没了机会去争取瓦刺王的机会。 “哦？”他笑着看着景瑟，想了想又问，“四小姐若是我，会怎么选择呢？” “我曾听母亲说，明日转眼就会变成往日。一个人一生说长也很长，说短也很短。”景瑟说，“她说，让我好好活着，无需去迎合所有的人。” “我想，完颜公子的母亲也是这样认为的吧。不过，公子的心里有天下和百姓，愿意束缚住自己，是瓦刺百姓的福。” 前世，帮瓦刺和大燕打开几十年互市的人是裴长庚。那么，完颜启明不来京城，这件事情其实也能办成。 完颜启明的唇很薄，不似常人那样露出淡淡的血色，而是略显得白皙。看着让人觉得极干净又聪慧，然而这种长相里透着一股与世隔绝，有一种书上形容的慧极必伤的模样。 这并不是什么好征兆，景瑟记得在星象里，可以说完颜启明有着早早病逝的征兆。 景瑟从前并未听裴长庚和周围的人提起过完颜启明，想必在前世里裴长庚的这位哥哥走的很早，早到没有必要让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老良国公才带了裴长庚回来，因为老良国公知道只有人活着才能完成很多事情。 完颜启明再聪慧，人一旦没了，就如灯灭一样，掌控不了很多事情。 现在，完颜启明还活着，约摸也是裴长庚下了不少功夫。 然而完颜启明骨子是个不服输也喜欢谋划的人，所以亲自到了大燕来，完成他作为君王应该完成的事情。 “是吗？”完颜启明的眼神有些淡漠，很久以后才开口说了一句，“四小姐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景瑟只是笑了笑，“不过，今日完颜公子和我提起昔日的事情，是让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这个人情，需要我怎么偿还？” 她和裴长庚即使认识了两世，都彼此瞒了彼此太多的秘密。而两个人相爱要走过一辈子，就注定不能隐瞒彼此太多。 完颜启明帮裴长庚把这些说出来，也等于解开了景瑟的心结。 “嗯！”完颜启明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女子，的确是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她习惯于从他的言语里去发现蛛丝马迹。 他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是景瑟却依旧猜了出来。 难怪父亲总说，和聪明的人来往虽然得谨慎，但是却很有意思。 他这些年逐渐的明白了这种感觉，觉得压制住一个人很有趣。 “等你问清楚长庚和你的事情后，再来问我所求。”完颜启明缓缓的叹了一口气，“我得替先生办好这件事。” 景瑟并没有再问下去，因为这件事情完颜启明代替裴长庚开了个头就好，就似那日用膳的时候，他来提起她的好奇心就好。 即使是两个亲密的兄弟，在有些事情上也要有注意的东西。 当夜，景瑟问裴长庚的时候，裴长庚倒是没有隐瞒的说了，“嗯，前世我还认错了。” “当时马车上的挂的牌子是钟字，后来我打听了许久，还以为你是钟家的小姐。” “可是后来我见到她的时候，却觉得不对。” 他抬起手来抚摸景瑟眼下的泪痣，“她的眼睛，和你不一样。” 第216章：娶我回家 这个故事，裴长庚说的极其简单。 他出生的时候因为是双生子的原因，瓦刺王对外宣称女儿只生下了一个孩子。所以，从他出生的时候，他便是见不得光的。 他的名字是长庚，也有喻义黑暗意思。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一明一暗。 他是哥哥的替身，然而却无需像哥哥一样学习太多的东西，他要学习的就是怎么让一个人迅速的没了气息，和一群杀手住在一起，逐渐培养默契。 其实裴家出事后，谢相和王仁之并未放弃过追杀，在谢相露出败退之势的时候，他依旧想杀了老良国公和裴家‘唯一’的孩子。 然而，他的人在瓦刺的时候露出了马脚，所以他们抓走的人并不是完颜启明，而是裴长庚。 裴长庚被带了京城内，却意外的逃了出来。 他说，那年雪下的很大，他听闻京郊有人施粥，想去拿些干粮赶回瓦刺，却意外的没想到大雪封了路。 也是因为这场雪，他看见了钟家的马车……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裴长庚依旧记得那日看见景瑟的样子。 她生的十分娇小，走路都还有些蹒跚，那张脸被冻的红润。她丝毫未曾嫌弃他的脏乱和眼里的恨意，而是把银子和吃的东西交给了他，对他莞尔一笑，“吃呀，很好吃的。” 不过坐在马车内的夫人眼神却是很好，在看见他不善的气息后，立即唤回了她。 那位夫人知道自己不能擅自动，怕他伤了眼前的小姑娘。 “那我走了。”她转身看着马车内的夫人，又转身对他说，“很冷的呀，你要早些回家。” 她的声音软糯，那双眼长的极其好看，而眼下的泪痣宛若冬日里的红梅一样耀眼。 或许也是因为她的那一句要早些回家，他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花了四个月的时间走回了瓦刺。然而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没了，却没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也是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的哥哥彻底是伤了双腿。 那夜，他的外祖父几乎在短短的几日内白了头，对他说，“小二，往后你就叫完颜长庚了。” 他摇头，“外祖父你糊涂了，我姓裴！” 他想要回京城，想去见见那个小姑娘，不过她肯定不记得自己了，毕竟那时候的她那么小。可是谁能想到，定燕帝在几年后把谢相关进了天牢，还给裴家洗刷了冤屈，更是借着这个势，想要唤他和父亲回去。 在那时外祖父其实想让他的哥哥回去，留下他来继承这位子。可是哥哥却对他说，“我从前从未为你做过什么，如今也不能帮你做什么。但是长庚，你心里有记挂的人，所以这次你随父亲回去。” “我会一直在瓦刺，直到我没了气息。但是，我不会让外祖父再来打扰你。” “你姓裴……” 哥哥骨子里有属于他自己的高傲，而且哥哥不想让裴长庚和他一样被束缚在瓦刺，他更希望自己的弟弟回到其他地方。 前世，裴长庚找到陆逊的时候，哥哥的身子已经很差了。陆逊还未到瓦刺，哥哥就彻底的没了。 可在临终前，哥哥的确做到了他最大的努力。 哥哥找回了慕先生，让他在瓦刺境内住上几年辅佐另一个孩子。 裴长庚说，“虽然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外祖父为何当初会选择哥哥，可是现在看来外祖父的眼光的确不错。哥哥比我更适合哪个位子，我的心却没有那么大。” “我的心在那年冬日里，就只能容的下一个人。” 前世裴长庚在找到钟明玉的时候，只是在几句闲聊之间，便发现了钟明玉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可是他也找不到自己心里的那位人，有的时候还在疑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他对钟家的人不错，也是碍于那年大雪里的马车，的确是钟家的。 后来，他在某次花宴上见到了景瑟。 那时的景瑟已经嫁给了白睢，眼下也没了那颗泪痣，她站在梧桐树下和钟明玉说着话。可是她明明和幼年时不一样了，他却能感觉出，自己想要找的人是眼前的这位。 但是太晚了…… 景家没了，她依靠的男子是个吸她血液的水蛭。 “好在！”裴长庚握着景瑟的手，“我现在找到你了！” 上天是眷顾他的，他现在能重活一世，迅速的找到了慕大先生和陆逊，还把景瑟圈在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景瑟听着，心里却有些心疼。她想要缓和气氛，笑着打趣自己，“我哪会用了药，所以这痣没了。你看着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这个人长的真是难看啊，像是个鹌鹑一样，又丑又小。” 他摇头，“你是鹤。” 她站在钟明玉的身边，那种脱俗的气质，即使两世他也忘不了。 “这件事我并不想瞒着你，是我的错……”他说，“若是前世我能早些找到你，你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景瑟否认，“为什么总要把这些揽在你的身上呢？” 她牵起裴长庚的手，开始玩他的手指。他的手和完颜启明的并不相似，掌心长了许多茧子，透着炙热的温度，“二哥哥我现在不是好好在你身边吗？。” 裴长庚闻言俯身看着眼前的少女，几乎挡住了所有的烛火光，那双灰色的眼漂亮的像是从山里走出来的妖。他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抚摸，最后停在她的唇角上。 “你这么聪明，在知道我说的一切后，就知道我这个人从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从前的我嗜血，如今的我也并未改变多少，可是依桐……两世为人，我心里都有很多疯狂的想法，但是我不想看见你难过，也不想看见你这张脸上有任何失望的神情，所以我选择了守护。但是如今我发现，你愈发让我控制不住我的想法。”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此时露出的气息很危险，她却依旧固执的抱了回去。 裴长庚自幼被父母和外祖父抛弃，后来被带回京城，瓦刺那边也从未派人来找回他。 若不是完颜启明出事，他或许一辈子都要当影子。 他们不珍惜他，可是她却很珍惜，甚至把这个人放在心尖上。 她说，“二哥哥，你得早些娶我回家呀。” 第217章：他想要的家 两世为人，裴长庚都不擅长和人亲近，而且是个亲情极其淡薄的人。 他不喜欢和人肌肤接触，也不喜欢谁擅自进入他的地盘。 在瓦刺的时候因为不能见人，所以他常年住在深山里，周围除了树木、野兽、便只有冰冷的武器。 他并不是没有亲人，他有掌权的外祖父，亦有文采卓越的父亲，还有容貌出色的母亲。他们感情很好，笑起来的时候也很温暖。 只是这个家不属于他。 年幼的时候，他也曾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能躲在暗处，远远的看着哥哥和父母走在一起。他也曾叛逆过，从深山里跑出去后站在父母的面前。他们在见到他的时候，眼里既有错愕也又愧疚，但是更多的是恐惧。 后来他才知道，那座深山若是没人领路，很少有人走的出来。 他还是个孩子，却能从里面安稳的逃出来，像个怪物一样。 完颜启明在第二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和他说，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个弟弟，他想着来日一定要掌权，站的和外祖父一样高，这样长庚也可以站在阳光下，和他一起生活。 因为这句话，裴长庚前世完成了他的心愿，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不过，他们依旧是外人。 在此时裴长庚才明白，原来他所求的并不多，他想要一座院子里，院子里住着他的妻子景瑟。他每次回去的时候，她都会笑着说，你回来了。 这才是他的家。 若是被父亲和外祖父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觉得他的眼界太小了，心也太过于的狭窄。 但是每个人所求本来就不同，他从前所有的不安和不不屑，都是为了遇见如今的景瑟。 “好！”裴长庚紧紧的抱住眼前的少女，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气味，像是弥漫在枝头的紫薇花香。 这晚，他陪了景瑟很久，两个人从前世说到了今生，从齐王说到了小太孙。景瑟对什么东西好奇，他就肆无忌惮的讲给景瑟听，连禁卫军里的布置都恨不得说全。 等夜深了他才离开。 雪下的很大，几乎要封了山。 但是裴长庚不得不离开，因为京城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办。 两个人前世所有的不解和心里的隔阂，都在今夜彻底的解开了。 等天明的时候有人进来通传，说住在梧桐院的人特意吩咐了人送了早膳过来。 完颜启明的确是个很优秀的人，他在吃食上也比景瑟见过的大多人精致和讲究。早膳送来的粥和小菜，每一样都是冬日里极少能见到的菜肴，景瑟这顿早膳用的十分满意，比平日里还多吃了一些。 等用完了早膳后，长宁伯府也来了人。 昨儿杜柴派去的人带了消息回来，说山路还是可以通行的，只是要走的慢一些。这次带来的人手很多，有人已经负责在铲雪了，会让景瑟安稳的回去。 这件事情不知怎么还惊动了景铁铭，他甚至还拨了一些人手给杜柴。 景瑟知道自己要离开了，在走之前又见了一眼完颜启明。 完颜启明住的院子很偏，因为大雪的缘故，他不怎么出门，而身边的侍卫们都侯在很远的地方，都尽量不发出过大的声音。整个梧桐院十分的冷清，周围几乎听不到半点声音。等景瑟来的时候，侍卫们甚至都没有通传，而是直接领着景瑟走到了廊下就离开了。 完颜启明像是知道景瑟会来一样，在听到景瑟扣门的声音后，应了一句，“进来！” 大雪天不似有阳光的日子，屋内显得有些暗淡，而完颜启明没有点任何灯。他坐在双轮椅上，几乎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这个人和裴长庚不一样，他自幼便是生活在阳光下，是个自尊心很强又很骄傲的人。他有好看的外貌，傲人的才华，也有谋略，不输给现在的瓦刺王……可是如今的他，因为再也不能站起来，所以有些狼狈。若是其他人看见这样的完颜启明，必定会感叹一声可惜，甚至还会露出怜惜的目光。 但是景瑟曾在高位也呆了很多年，明白他们这种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心。 完颜启明见景瑟来了，那双琥珀色的眼在黑暗里依旧温柔，“四小姐是来和我说告辞的吗？” “嗯！”景瑟点了点头，尽量掩藏自己都心思和想法，“我也是来谢谢完颜公子的。” “和我说谢谢做什么呢？我也未曾帮到你们什么。”完颜启明说，“不知四小姐可否还记得柳行知？” 景瑟愣了愣，点头，“记得。” “我，四小姐的母亲，还有我弟弟和柳行知等人，都受过慕大先生的照拂。”完颜启明说，“慕大先生年少的时候曾游历了很多地方，也曾救了不少的人。如今钟家的小姐，曾经走丢了一次，也是慕大先生找回来的。” “但是慕大先生也因为自己的缘故，不想和亲近皇室的人多接触，所以并未和钟家小姐表明过身世。” “这件事情后来被柳行知无意从伺候慕大先生的侍卫的嘴里听到，他开始散播消息，想要接近钟家小姐。因为他曾跟在慕大先生身边一些日子，所以言谈之间和先生有些相似。” “不过，钟家小姐肯定也能猜出，柳行知并不是慕大先生。可……后来我在见过柳行知的时候才知道，齐王也知道这个事情。所以，齐王找了一个人去接近钟家小姐。” “这个人，四小姐必定能猜出来是谁。” “但是陷入感情里的女子是最盲目的，若是钟家小姐一心要保下他，那么也并不是不可能。” 完颜启明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也抬起手点燃了屋内的蜡烛。 屋内燃起了淡淡的光芒，而完颜启明的眼更是显得温润。 他说，“我本以为长庚这辈子都要一个人过，却不想他居然找到了四小姐。更难得是，他居然带你来见了我。” 景瑟微微敛目，最后哑然失笑。 “在完颜公子心里，最重要的是瓦刺的百姓，而我心很小，只容的下长庚一个人。”景瑟说，“他喜欢谁，我也会喜欢，反之亦然。” “不过，完颜公子之前说，有事所托给我，是想让我阻止明玉和张凛间接触吗？” 第218章：不愿意来往 齐王在平州多年，手下的能人不少，而且陈二爷和齐王也有交情。 前世，齐王在诸多人的帮助下，的确成了定燕帝的眼中钉，而定燕帝为了除去齐王也废了不少心思，几乎耗了半条命。 定燕帝的一招请君入瓮，伤了无数的人。 齐王败了之后，钟家也跟着败了。 因为钟明玉的丈夫张凛间也参与了这件事情。 景瑟不知道钟明玉走丢的日子里是怎么和慕大先生接触的，但是景瑟却知道慕大先生这种人，真的像是药一样让人沉迷。年幼懵懂的钟明玉会沉迷在他的身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人最初的感情，太容易成为执念。 完颜启明的话解惑了景瑟的太多疑惑，但是完颜启明这种人的便宜，哪里是那么容易占的？ 他会告诉景瑟消息，必然是希望景瑟能替自己做事。 可是，明知道是被完颜启明在利用，却依旧不得不去做。 “嗯！”完颜启明点头，“我相信四小姐不会拒绝我的提议吧？” “不会！”景瑟很老实的回答，“我自然会去阻止明玉和张凛间接触，不过我做了这件事，也请完颜公子给张凛间断下后路吧。” 完颜启明微微挑眉，“哦？我为什么要去断他的后路？” “张凛间若是和明玉在一起，他自然会帮齐王，而齐王和当今的陛下不一样，齐王是不怎么喜欢威胁的人。如今大燕周围的小国，他并不忌惮而且有霸占的心思。”景瑟说，“他的心思虽不会影响当今陛下，但是却会拖延完颜公子的计划。公子心不在大燕，自然不想在大燕久留，所以公子直接断了张凛间的后路，也是在帮自己啊！” 完颜启明苦笑，“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完颜公子帮我想办法除了张家和张凛间的联系，还有……张家老太太和大房的人，他们的目光若是不能从张凛间的身上挪开，就应该好好的养身体。” 张凛间能被齐王找到身边来，能被张含玉当做棋子控制，那么这个人必定不是什么善类，而且还有些手段。所以，必须彻底的断了他的后路。 其实这件事情交给景家去办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景铁铭的心里总是觉得对不起包姨娘，所以下手不会那么果断。景瑟对于祖父这点无可奈何，却也不想说的太明显。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便让完颜启明去。 她不喜欢欠这个人人情，也不喜欢他欠自己人情。 即使他是裴长庚的哥哥，景瑟也不愿意和他有过多的来往。 “你断定我会去做？这事其实不用我出手，四小姐也有办法处理的很好。”完颜启明看着景瑟的眼神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明明和裴长庚一样是个骨子里不喜欢被人招惹的人，却能露出比裴长庚更温柔的笑。只是这种笑，太过于像笑面虎，“四小姐不怎么喜欢和我来往？” 景瑟这次只是笑，却没再回答。 虽然年幼的裴长庚遭受了那么多罪并不是完颜启明的错，但终究也有他的缘故。她难以坦诚的和这个人说过多的事情，因为除了裴长庚，其他人和她做交易的时候，她更想得到相同的利益。 “好！”完颜启明也是个聪明人，所以并未再说什么的。 在他答应下来后，景瑟便和他说了告辞。 屋外的雪依旧下的很大，景瑟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狐裘，没有转身便直接的离开了。 她走后，便有侍卫走了进来，对完颜启明行礼，“大公子，要属下去跟着长宁伯府的四小姐吗？” “不用了！”完颜启明摇头，“这是长庚应该派人做的事情，我不该多手。小五，你领着人去一趟江南。” 侍卫怔了怔，没想到完颜启明会居然会曲解自己的意思，他有些急了，想要反驳的时候却见完颜启明虽然噙着笑，可这个笑却有些冷。 “长庚带她来见我，便是知道我怎么想的。长庚担心我去找所谓的藏宝图，去打扰到她。他不希望我这么做，所以才带她来见我。不然，以他对我的感情，怎么会主动来见我呢？”完颜启明说，“我一直都看不透我这个弟弟，他当年服了那么多药，却依旧能有意志力撑到现在，除非了记性差点几乎和常人无异。” “不过，先生说的对，长庚是我的弟弟，并不是我的仇人。长庚想要的和我想要的完全不冲突，所以……我和他是亲人，不能有其他的心思。” 完颜启明说，“所以小五你要记住，长庚说的话，也就是我说的话，不能忤逆。” 小五是个强壮的人，他在听到完颜启明的话语后，却是有些哆嗦的跪在了地上，“大公子，属下记得了。” 其实身为两兄弟，完颜启明又并不是什么仁慈的人，想和自己的弟弟比个高低的心思也有。可后来完颜启明发现，慕大先生的那些话，其实也是在告诉他，他并不是长庚的对手。 尤其是长庚身边还有个景瑟。 那个少女明明是个小姑娘，可却能看透他的心思，也不会被他的话语带着走。 当真有意思…… 从静灵寺到长宁伯府，景瑟的马车足足走了几个时辰，等马车安稳的停在了长宁伯府的门口时，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 景瑟从马车上下来后，周妈妈亲自迎了出来。 周妈妈说，“白家少爷来了。” 景瑟挑眉，“白睢？” “嗯！”周妈妈和景瑟说，“白家少爷说替长公主送一些先五太太留下的东西，他说得亲自交给小姐，一直在待客厅里等着。” “老夫人说四小姐若是不想见，就不要去了。” 这个时候白睢来见景瑟，带来的消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景瑟也明白她能躲一时，也不能一直这么躲着。 白睢这个人十分的固执，且还带着极大的平破坏力。 他知道自己今日会回来，所以特意来了景家。 “我去见见他吧。”景瑟说，“他是奉命来的，一直搁在待客厅不好。” 第219章：并不是你所求 从静灵寺回长宁伯府的路上，即使马车内铺了厚厚的垫子，却依旧能感觉到寒冷。 景瑟这一路走的极慢，眉眼里也染了几分疲惫。 周妈妈私下也曾听到几句景姚氏和白睢的谈话，从白睢的言语里可以猜测出，他似乎对景瑟有意。 可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奔波了一天后最重要的是休息而不是见上一面。 又不是此生不相往来，何必急在一时。 不过，这话周妈妈却没有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嘀咕。 其实无论是长宁伯府还是良国公府，景瑟和裴长庚的亲事其实也等于定下来了，等陛下赐婚后才会正式的送聘礼和选定日子。而且，小姚氏很喜欢景瑟，也想多留景瑟在身边几年。 在小姚氏的眼里，景瑟终究是太小了。 周妈妈在前面领路，而景瑟跟在她的身后，神采略显倦怠。 等到了待客厅，周妈妈才对景瑟说，“白家少爷在屋内坐着，老奴就不随小姐进去了。若小姐有什么吩咐，唤一声就好。” “老奴在廊下候着呢！” 景瑟点了点头，“辛苦周妈妈了！” 她说完后便抬起脚走了进去。 待客厅内燃着地龙，而白睢拿着一本书坐在不远处看着，一点也不像是在等人，而像是在打发时间。他在听到屋外的动静后，抬眼瞧见景瑟走了进来，眼里立即染上了笑意，“桐桐，你终于回来了？” “我听大太太说雪下的太大，你在寺内住了一夜，好在这雪下的大却没有彻底的封山，所以派人去接你回来了。” “她说你今儿一定会回来，我便在这里等你。” 景瑟并没有坐下，看着白睢的眼神淡淡的，“白少爷不是说长公主送了我母亲留下的东西给我吗？” “嗯！”白睢从景瑟的眼里，看到的只有波浪不惊。然而白睢却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她，他更喜欢景瑟笑起来的时候，宛若枝头含苞待放的花，又似深雾清晨从云层里偷出来的第一抹晨曦，“长公主说晚几天来都行，不过我想着还是要早些来见你。” 白睢这个人面容生的硬朗，又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身子更是孔武有力。只是这么远远的站着，便能给人带来一种冷硬又抗拒的感觉。 这个时候周妈妈送了茶水进屋，又放下了一些点心后，才转身离开。 白睢不知道怎么和景瑟说话，眼前的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她那么小那么娇嫩，似乎他稍微一用力就能彻底的捏碎景瑟。他看着景瑟的眼神，就像看着放在柜子里的瓷娃娃。 白睢皱着眉头，目光挪到了放在周妈妈送进来的茶水上。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就朝着不远处的桌子上拿起一个食盒，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了几道点心，“我今日回白府，去小厨房里特意让厨娘们准备了一些点心。厨娘说，这些菜肴是从前梅姨也很喜欢用，我想着你最近比较喜欢甜食，也带了一些过来。” “厨娘在这些点心里加足了蜂蜜，很甜的。” 他像是举着珍宝一样递给景瑟，“我听周妈妈说你最近很少用这些点心……说是老太太不给……” “所以，你悄悄用。若是你喜欢，下次我再带一些来。” 放在景瑟身前的点心，的确加了不少糖和蜂蜜，即使隔的这么远，景瑟都能闻见点心里散发出来的甜腻香味。她对这种香味实在没有什么抗拒力，若是从前肯定会用，哪怕是仇人送来的，她也会暂时过个嘴瘾。 可此时不知道怎么了，她却觉得这股味道让她有些腻了，甚至有些想呕吐。 “怎么了？”白睢见景瑟不动，以为景瑟是在担心被人发现，他干脆端起碟子走到景瑟身前，压低了声音说，“你用，没人会拦你的。” “若是你在白府就好了，你在白府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想要什么我也都能给你带来。” “你明明是景家的小姐，怎么过的如此拘束？” 白睢的话语里带着丝丝诓骗，但是他的却见不得景家对景瑟的态度。 景秉之因为要被调到邺城，在临行之前说想要带走景瑟，却被长宁伯狠狠的训斥了，私下景秉之和人喝酒的时候，还狠狠的咒骂过自己的儿女。 说当年不是这两个小孽障，他怎么会被白素梅掌控在掌心里。 这些年来，景秉之对白素梅似乎还是有不满，而这种不满也带给了孩子们。 白睢见不得景瑟受这样的委屈，他想把景瑟带回家里，好好的养起来。 “多谢白少爷好意。”景瑟往后退了几步，目光和白睢相接，“我喜欢甜食，但是因为身子的缘故，用了甜食便不怎么喜欢用膳了，而且牙还不好。祖母也周妈妈也是好心，她们担心我胃口不好，夜里牙疼也睡不好，所以才让我少碰甜食。” 尤其是像白睢带来的这种点心，景瑟若是用了，明儿绝对没什么胃口。 但是这种事情，也只有小姚氏还有伺候在她身边的人才会察觉。毕竟，景瑟的胃口向来奇怪，时好时坏。 当然，裴长庚也会知道。 他见过她牙疼时的样子，最重要的时候连脸都有些浮肿了。然而前世，无论哪个大夫嘱咐她，她都改不了贪吃的毛病。尤其是在闻小月去世后，她的心情也有些喜怒无常，所有人都不愿意为了一点吃的和她作对。 那时候也唯有裴长庚会每天送不同的小菜和果子到她的府内，想帮她转移一下目光。 “是吗？”白睢看着景瑟的目光带了几分打量，“你牙怎么会疼？” “不过你若是真的担心牙疼，我会找宫里的太医帮你瞧瞧。你好不容易喜欢一样东西，不用担心这个而戒了。” 白睢说道这里，苦涩的笑了笑，“我只是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也能吃上你喜欢吃的东西。这些明明都是小事情，你不需要那么为难的。” “桐桐，我见不得你为难的样子！” ：。： 第220章：由不得你 白睢捧着装着点心的白瓷盘，眼里有些不安。 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想要跟心上人献殷勤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要真的不喜欢这些点心，我重新给你找一些。”白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说，“桐桐，让我照顾你吧！”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想要的东西，往后也不会让你觉得束缚。” 若是从前，有人露出这样的样子在她身前说话，即使她心里没这个人，也断然说不出什么决绝的话。 可是在白睢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景瑟差点笑了起来。 景笙私下和景瑟说过，白睢在外面有许多个小院子，每个院子里都养着不同的女人。然而，白睢做的极其隐蔽，再加上这些女子又不喜欢招摇，便没有人发现白睢的这些行踪。 即使知道了，也不会说出来。 白睢早就行了冠礼，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他会和女子有来往，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尤其是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一个男人的成功其实是用女人来做定论的，女人在他们的心里是可以交易的货物。 前世白睢也曾对景瑟说了诸多甜言蜜语，她那时候刚从丢失了亲人和景家的恐惧里走出来，一心依赖白睢。她还记得那日院子内的石榴花开的正好，她有些昏昏欲睡的坐在院子里练瑟，而白睢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弯腰站在她的身后，伸出手来捂住了她的眼睛。即使是夏日，白睢的手依旧有些冰冷，他说，“桐儿，张嘴。” 景瑟被白睢吓了一跳，却又疑惑他的话语。 他再一次重复的时候，景瑟才有些不安的张开嘴。下一刻便有冰冻过的果子放在她的嘴里，既甜又滑。 等白睢放开她后，她张开眼便看见白睢端着一碟剥好的荔枝。 她完全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荔枝，只记得那一日他笑的好看，而嘴里残留的甜味，让她沉迷。 可是，没有多久景瑟便从白睢的奶娘嘴里得知，白睢有外室。 她哪会还认为奶娘是故意和自己这样说的，直到有日夜里她练完瑟后，坐在一侧闭目养神的白睢抬眼恍惚间唤了她一声，“梅姨。” 有的时候真相来的就是如此的快。 无论是景瑟还是白睢养在外面的女子，她们都是一个人的替身。 前世景瑟做了一辈子的替身，这一世她只想做自己，不愿意再成为谁的影子…… “抱歉。”景瑟开口便拒绝了白睢，“我和白少爷不适合的。” “我在长宁伯府多年，无论是在府内还是在庄子上，我从未觉得束缚。反而是去白府和白少爷你接触的时候，才会觉得有些累。” “书上说，夜里有什么念头，都不要说出来。因为第二天清晨你醒来会发现，你的这个念头只是一时冲动。” “婚姻乃是决定女子一生的大事，这事我也不能做主。” “不过即使我能做主，我也不能答应你。” 景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依旧是冰冷的。她很冷静的在拒绝白睢，而且还带了几分不耐烦和避让。 白睢在黑云卫多年，自然也擅长观察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可是他看的出来，眼前的少女即使像个易碎的白玉，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容不得半点商议。她是真的不愿意嫁给他，而且还是下定了决心。 “为什么？”白睢有些不解，“我们那里不适合了？” “什么冲动不冲动？这件事情我一直都在考虑，以前没有说出来，是因为你年纪太小了。可你现在已经十四了，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了，我自然要跟你说我的心意。况且，梅姨在临走前最不放心的便是你，她自然希望我能好好照顾你。” 景瑟怒极反笑，她不知道为什么白睢还有脸提起自己的母亲。 “我是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但是白少爷，我不愿意嫁给你。” “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白睢被景瑟的话语激怒，他眼眶都气红了，“为什么不答应？” “你的心里有了别的男人？” “是裴长庚吗？” 景瑟和裴长庚的事情不难被打听出来，当日在宴会上梅妃的那些话，自然会被人传出去。而白睢又在宫内做事，怎么可能一点也没有耳闻。 或许也是因为有了耳闻，所以今日才会找景瑟说这些话。 “裴长庚是什么样子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他的身上流着蛮夷的血液，而且他身后还有瓦刺这个累赘。你以为陛下会让他好过吗？”白睢是真的生气了，“还是说你看中的只是他给你带来的一切？他有爵位，你嫁过去之后便是公爵夫人！” 白睢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景瑟，“你怎么会如此的肤浅？” 景瑟还未说过多的话，他便把心里的答案说了出来。 在他的眼里，景瑟贪图的是裴长庚的地位和手里的权利，是未来的荣华富贵。 所谓的感情，在白睢的眼里似乎真的是一文不值。 景瑟看着白睢，语气依旧平和，“我心里的确有人了，而且我认为感情应该是两情相悦的，即使不能相濡以沫，也该相忘。” “这些年我从未招惹过白公子您，和你见面的次数也甚少，连长公主提起我们的事的时候，你也是一口否决了。” 景瑟笑，“那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我的处境呢？” 白睢拒绝了长公主的提议，不愿意定下和景瑟的亲事，这件事情闹出的动静不小，而景瑟的名誉自然有损！ 但是，白睢从未为景瑟辩解过什么。 若他说他心里有景瑟，她怎么可能会相信呢？ “你是在怨我从前拒绝了长公主提议吗？”白睢有些欣喜的说，“你听我解释，我……” “不是！”景瑟打断了白睢的话，“我没有怨你，只是觉得你做的很对。我和你没结果，所以说清楚最好！” “白公子你若是有什么误会，那么我今日再说一次，我景瑟和你，绝对不可能。” 白睢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再说一次这样的话。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景瑟，“你以为你不同意就不用嫁给我了吗？” “景瑟，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你说了算了！” ：。： 第221章：你必须陪我（4000字） 白睢的面容阴冷，此时又因为怒火中烧，所以目光更是冷的可怕。 他歇下了所有的伪装，彷佛刚才那个情窦初开面露羞涩的少年并不是自己。 景瑟分不清楚那一个人才是白睢…… 景瑟的母亲和白睢身上的血缘关系并不浓，而景瑟听人提起白睢年幼的时候也曾唤景瑟的母亲姐姐，后来景瑟的母亲白氏定了亲后，便开始纠结白睢说自己大了他一辈，应该唤她一声姨姨。 为此，白睢还和景瑟的母亲起过争执。 可是后来终究是白睢妥协了，他和小时候一样乖巧，喊着景瑟的母亲梅姨。 于景瑟的母亲而言，其实养着白睢只是出于善心，并不奢求回报。只是白氏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养大的孩子和自己会对自己生出那样的心思。 粗略算起来，母亲应该只比白睢大了六七岁。 “我想，我应该说的很明白了，我不喜欢白少爷，心里也不愿意放下你这么一个人。难道陛下还能强迫我出嫁不成？”景瑟丝毫不畏惧白睢身上那股浓重的戾气，“白少爷你的心太大，装的人也从来不是我，你想娶我，无非是你不甘心。” 白睢瞪圆了眼，看着景瑟的目光微微闪烁。 “有什么不甘心的呢？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物件，也并不成为你屋子里的摆设。” 景瑟往后又退了几步，“母亲……她是希望你好的。” 说着景瑟就要转身离开，而白睢却冲上前抓住了景瑟的衣袂，让景瑟动弹不得。 他比景瑟大了太多，力气自然也比景瑟大，他不让景瑟走，而景瑟就只能停下脚步。他低笑，声音冰冷话语刻薄，“景依桐，我跟你说，这事由不得你说了算。当年我被东厂带走的时候，是陛下对我的考验。陛下后来问我，可曾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说没有，来日只想娶个妻子回来，不过她还太小，所以我要等她长大。” “陛下允了我，说一定会下旨赐婚。” “若是陛下下旨给你我赐婚，你以为你能反抗的了？景依桐，你是长宁伯的四小姐，是四房的嫡出小姐，又在老夫人身边长大，你自然舍不得他们被你连累。” “你也知道的，即使陛下不赐婚，我也有办法让你不得不嫁给我。” 他捏着景瑟的手腕，几乎要捏碎了她的骨。 若是换成别的姑娘肯定早早的就呼疼了，可是景瑟却有些不屑，目光冷的可怕。 “我给你时间，让你好好的考虑。”白睢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松开捏着手腕的手，恢复了方才温和的模样，“桐儿，荣华富贵我也能给你，我能许你一生衣食无忧。” “只要你愿意等，我也能让你和你祖母一样，诰命在身。” “裴长庚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而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景瑟没有再理白睢，而是丝毫不曾留恋的走了出去。 她很清楚，白睢并不喜欢她。 前世即使白睢娶了她，碰她的次数那也是屈指可数。景瑟从前想着，约摸是白睢太累了，而她本就对这种事情有些恐惧，所以两个人大多时候不像是夫妻，反而像是凑在一起过日子的人。 不喜欢，自然不想碰。 这世也是一样…… 景瑟还未恢复容貌之前，长公主和白睢提起过，要让白睢娶景瑟，而白睢想都没想就推却了，还恨不得和景瑟撇清关系，连长宁伯府都不愿意多来。从前景瑟和景笙见到白睢的时候，也会恭恭敬敬的喊一声表哥，而且再加上白睢曾对年幼的他们很好，景瑟对这个表哥也曾有那么一丝期待。 期待他像自己的哥哥一样，所以每次长公主说白睢喜欢什么，她都会记在心上。 可是白睢却当她从不存在，即使景瑟的名声受损，白睢也装作不明白。 那时的她不过是长宁伯府不受宠的小姐，而白睢的一句话，就能左右她太多的东西。 两世为人，景瑟都未曾遗憾过这件事情。 她对白睢的期待，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而不是男女之间的感觉。所以白睢拒绝的时候，她想的也是要和白睢少来往。 白睢再过些年也要要而立之年了，在这种年纪尚未成亲的人实在太少，所以私下也有人猜测，白睢想要娶的人到底是谁。当年定燕帝或许也这样好奇过，因为白睢有妻子和孩子，等于也把软肋展现给所有人看了。白睢为了消除定燕帝的疑心，才会说出那番话。 若是定燕帝想到了景瑟身上，那么来日白睢出事后，景瑟会被怎么对待，白睢想必也很清楚。 可是白睢清楚，还是这样做了。 难怪钟明玉总和景瑟说，太多的事情知道真相了未必是什么好事。现在的景瑟就是如此，她觉得白睢真的是个疯子。 白睢如今想要娶她，也是因为那份不甘心。 或许像白睢的这样的人，因为这部分不甘心，会让诸多人陪葬。 景瑟想了想，唤了杜柴进来。 她得给裴长庚传给信，让裴长庚防着白睢一些。 彼时，白睢已经从长宁伯府内走了出来。 有个小丫鬟提着提盒在白睢身后追着，“白公子，你忘记带走东西了。” 白睢转身长宁伯府的大门外，借着灯笼里透出来的光线看着小丫鬟，他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善的气息，吓的小丫鬟有些哆嗦。 站在白睢身后的人笑着对小丫鬟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是送给你家小姐的。” “你家小姐得唤我们副指挥使一声表哥，收点吃的怎么了。” “你可别自作聪明了，不然……“ 这人没再说话了，在脖子下面比划了一下，小丫鬟看着他的动作，腿软的坐在了地上。 很快，白睢骑上马对那人说了一句，“夏立，我们走了。” 夏立点头，跟在白睢的身后也上了马。 他们离开后，跟在他们身后的侍卫也动了身。 等两个人出了胡同，夏立开口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还有你白大公子搞不定的女人？” 夏立在黑云卫跟着白睢多年，和白睢什么话都说，而白睢的心里想什么，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其实这件事情还真的不怪白睢，眼看自己家的小表妹越来越好看，长的跟枝头的小花骨朵似的，白睢自然想要自己养在家里，不让外人去沾染。尤其是现在在禁卫军做事的裴长庚。 东厂、黑云卫、禁卫军，这三个地方都是在替定燕帝办事的，但是又是三股不同的势力。 前些年定燕帝更偏心东厂一些，尤其是那个不阴不阳的童公公，长了一张过于好看的脸，以至于黑云卫的人总是想着迟早拿刀子划破童公公的脸蛋。男人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又不是女人…… “小猫长大了，有爪子了。”白睢的声音有些低，“这些年，是我太纵容她了。” 马蹄踩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更是明显。 夏立挑眉，却没有去接这句话。 裴长庚其实的确是个让人头疼的存在，当年裴家被流放的时候，明明残留的势力都被谢相清理的差不多了，可是裴长庚这才回来几年，就迅速的在京城里站稳了脚跟。在老良国公去世后，其实不少人都看轻裴家，毕竟小良国公和老国公是不一样的，裴长庚的身留着瓦刺的血液，这而瓦刺又是蛮夷一族。老良国公年少的时候，也曾学富五车，那么裴长庚呢？ 一个小蛮夷，哪里能懂站在高位上的人，需要注意什么。 只是谁也没想到，裴长庚还真的就真的掌控了局势。 而且，定燕帝还十分信任裴长庚，更是抬了裴长庚在禁卫军做事。 这段日子因为瘟疫的事情，裴长庚比东厂还有黑云卫的人更会办事，眼看着定燕帝就要抬裴长庚做禁卫军的统领。而这个位子，是握有兵权的…… 裴长庚如今春风得意，而和景瑟之前又传出了一些暧昧，私下梅妃更是当着不少人的面说，长宁伯府的四小姐来日会是良国公夫人。 而看上裴长庚的汝阳郡主俞昭昭，却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 谁能想到，堪比公主一样尊贵的俞昭昭，能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如今的白睢心里肯定是不服的自己家娇滴滴的表妹，要去嫁给一个蛮夷之子，而放弃了自己。 夏立想，若是自己有这么一个表妹，他肯定恨不得掐死她，也不愿意让她出去丢人。 这一夜白睢没有睡好，翌日清晨他入宫后，本想去见定燕帝，却听见定燕帝身边的公公说，定燕帝在和良国公商议重要的事情。 公公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让白睢晚些再来。 其实这宫里太多的人都不愿意招惹东厂和黑云卫的人，因为这些人心狠手辣，总是会找他们的麻烦，把宫人们不当人看。 禁卫军这些日子倒是收敛了很多，又因为禁卫军里的人大多是贵族，所以也不屑去为难这些人。 “公公可知，陛下和国公爷在说什么？”白睢看着眼前的老太/监，试探着问道，“陛下是因为瘟疫的事情还在烦心吗？” 公公是个聪明人，只是笑着叹气，“这事，我可不知道。” “白大人见我应该面生，我也是段日子才调来御书房的……不过，陛下的确是为了瘟疫的事情在烦心啊！” 白睢闻言讽刺的笑了笑，这偌大的大燕，谁不知道这场瘟疫弄的定燕帝头疼不已，让太医院的那些老太医几乎忙没了半条命。连窦家那位三少爷，都在太医院里吃住小半个月了。 白睢知道自己在外面等着，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转身回了黑云卫，听到夏立说从梨园抓了几个人过来。 前些日子柳行知被禁卫军那边的人秘密处死了，对外宣称的是得了恶疾。 白睢觉得禁卫军的人便宜了柳行知，若是这个人落到了自己的手里，他必定不会让柳行知好过。但是，心里的这股恶气，他终究没有发出来。夏立怕他憋的太难受，就去梨园抓了几个从前伺候过柳行知的宫人。 这些人在梨园里伺候了多年，每一个都瞧着很嫩，宛若雨后春笋。 白睢拿起鞭子进了地牢，片刻后里面穿出来刺耳的声音。 站在不远处的人看了一眼夏立，不由的皱眉，“这样做能让白睢舒坦？” “起码能让他不板着个死人脸给我们。”夏立说，“不就是为个女的，还整日折腾我们。若他愿意，我们给他绑回来就是了。” “不过，我倒是远远的瞧了一眼那位长宁伯府的四小姐，生的……啧啧……” “我在黑云卫多年，时常也在宫里行走，从未见过像她那样娇滴滴的像嫩豆腐一样的小姑娘。也难怪白睢心里舍不得……这样的美人，给一个蛮子糟蹋，的确是可惜。” 两个人叽叽喳喳的说着关于白睢的事情，却不敢在白睢面前提起这些事情。 白睢的性子太过于古怪了，而又因为长公主愿意站在白睢的身后，所以谁也不愿意去得罪白睢。 长公主是定燕帝一奶同胞的姐姐，即使定燕帝对这个姐姐似乎没什么感情了，但是长公主终究是长公主，地位是不会改变的。 这一日过的极快，等天色快要暗的时候，白睢才揉着肩膀从地牢里走了出来。 他身上沾染了血液，而鞋底几乎被这些血盖住了原本的颜色。 夏立看着白睢走出来的时候，觉得白睢当真像个嗜血的恶鬼，做事又狠又可怕。也难怪定燕帝器重白睢，因为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折手段。 “在这里等我？”白睢问 夏立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苦笑，“你这个表妹还有些厉害啊，她今儿派人拦住了钟明玉的马车，让钟明玉去看她了。” “钟明玉没有出城，没有按照咱们的计划走！你说，四小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会主动派人去拦截这辆马车？” 白睢冷哼，下意识就要反驳，景瑟那个脑子能做什么。 但是他只要想到景瑟那冰冷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第222章：你的父亲（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23章：我想娶她（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24章：不肯入局（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25章：不同意（4000字） 害人者总是喜欢找借口，来掩饰自己犯的错。 张含玉也想用同样的办法，想让景瑟知道她的不得已。 可是张含玉有什么不得已的？她做恶那么多年，桩桩都是骇人听闻的大事。 尤其是这次瘟疫事件，只是听人说起便能知道其他地方受害有多严重，有的小村子甚至因为这个病而彻底的毁了一个村。这些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无论张含玉经历过什么，都不该成为她害人的理由。 “你什么意思？”张含玉看着景瑟，口里有些不干净，“你不会以为我也是疯了吧？” “景瑟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坐在这里和我讲话，你靠的还不是这张脸蛋。若是没有裴长庚帮你，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呢？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能做什么事情，且是你们这辈子都不敢想的。” 女子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 这是所有女子的噩梦，所以张含玉以为景瑟也会害怕。 她认为自己的这句话是戳了景瑟的软肋，否则景瑟怎么会发现了柳妈妈下药的事情？景瑟也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为了恢复容貌连伺候在身边多年的柳妈妈都弄走了。张含玉不知道柳妈妈是否还活着，但是却也知道，柳妈妈这个时候其实死了比活着好。 “所以呢？”景瑟疑惑的看着张含玉，“这世上比我好看的女子比比皆是，难道她们都要因为迁就人，而自毁容貌吗？这世上，又不是谁可怜谁卑微就更占理。至于长庚，无论他帮不帮我，我都能抓到你。” 景瑟说，“我这个人向来记仇，怎么可能会让你真的离开？” 张含玉微微敛目，几乎咬碎了牙。 其实在见过白素梅的画像的时候，张含玉便惊讶过白素梅的美貌。其实她在现代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了，况且大燕朝的化妆技术还不如现代，这里的人长的基本都是原汁原味，即使用了胭脂等等东西，却依旧掩盖不了太多的东西。其实，大燕朝比起现代，落后了太多的东西。因为知道这点，所以张含玉才会猜测出，景瑟的身上被人动了手脚。 白素梅是个容貌出众的女子，而景秉之长的也不难看，生出来的孩子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而身为双生胎的景笙，也长的十分好看。 后来，张含玉逐渐发现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而也是开始利用这点接近柳妈妈。 有人传言，当年白素梅曾和慕大先生在一起过，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而没有在一起。慕大先生是个喜欢游历的人，所以白素梅也曾游历在外一些日子……齐王对张含玉说，慕大先生那么聪明，当年肯定找到了那座矿山，而又告诉了白素梅。后来，也不知是谁，肯定的说起了慕大先生知道矿山的位子，而白素梅也知道……所以齐王才会让张含玉入京。 在接触景笙和景瑟的这段日子里，张含玉看的出来这两个孩子毫不知情。而景秉之和梅氏，连宝藏二字都不知道是什么……自从梅氏入府后，驱赶走了不少白素梅留下的老仆人，她查来查去也只能查到柳妈妈身上。 可惜柳妈妈一直死守的库房，是放了无数不值钱的琴和瑟。 张含玉怎么能甘心？ 她在景家蛰伏这么多年，却连这件事情都不能办好，所以她和齐王暗自商议，不如直接找景家的麻烦，到时候等景家彻底的覆灭，那么什么宝藏都藏不住了。 像景家这种大家族，想要从外面击溃很难，而从里面瓦解却很简单。 只是，原本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却不想在景瑟这里出了变故。 张含玉从前也和景瑟接触过，在张含玉的记忆里，景瑟永远都是一副既瘦又柔弱的样子，还喜欢藏在人群里不喜欢露面。偶尔出现在张含玉的面前，脸上也有脂粉掩盖不住的痘印，让人觉得有些难以入目。 虽然是在大家族里长大的小姐，却没有贵族小姐们本该有的早熟，景瑟像个鹌鹑似的太不打眼了。 她观察了很久，也从未发现过什么破绽。 可就是她一直看不起的景瑟，可就是她一直当做踏脚石的景瑟，却在暗中掀起了大浪，最后还让张含玉不得不葬身在海底。 张含玉有千万个不服，只觉得老天爷不长眼。 “记仇？我不认为记仇是什么好词语。景瑟你要记得，只有永远的利益而没有永远的仇恨。”张含玉终于彻底的抬起头，而笑容也逐渐不似起初那么讽刺，有种难以言喻的自信，“只要我给你足够的利益，你就会忘记仇恨这个东西。况且，成大事的人应该不拘小节，你又何必想着从前的东西呢？” 张含玉突然话锋一转，没有再和景瑟扯从前的事情，“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疯了，可我告诉你，我没疯。” “我知道很多事情，无论是医术还是其他，很多都是你们不敢想象的。”张含玉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抬起头看了下暗室，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我说出来的东西，你肯定会很心动！” 景瑟看着张含玉只是笑笑，像是在等待张含玉继续说下去。而张含玉却认为，她说的太少，所以筹码不够能让景瑟动心。 其实在前几天她便粗略的和诸谨还有小六提过，可惜这两位看着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疯子一样，根本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语。私下裴长庚也曾来过一次，而裴长庚似乎因为她的话而动心，可最后却依旧没有选择和她合作，她当时就问裴长庚，“是不是害怕了？” 裴长庚摇头，“你从未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张含玉觉得眼前的少年当真是奇怪，难道权利和地位还不够诱惑力吗？ 一个朝代的建立，靠的不止是文臣们逐渐掌握局势，而是兵力和武器。这也是为什么，齐王一心想要找到这座巨大的矿山的原因，只要有了铁矿等等，便能弄出不少的武器，有了武器和人手，就能站在定燕帝的对立面。而且因为张含玉带来的一些知识，她给齐王的建议让这些武器变得更厉害。 她想弄出火器。 火器需要的不止是大量的火药，更需要技艺精湛的工匠，还有各种技术。 所有，有座矿山是最好不过了。 也是因为她真的能做出来这些东西，齐王也愿意相信她，最后更是彻底的信任她了。 私下，齐王也曾说过等张含玉及笄了就娶张含玉，给张含玉在女人里最高地位的话。但是，张含玉却厌烦这样的话，她压根不喜欢齐王，而且又嫌弃齐王长的难看和老，表面上表露出欣喜，实际上却是想要逃离，这也是她为什么答应齐王愿意来京城的原因。 火器这个事情除了齐王和齐王的几个心腹，便只有张含玉知道。大燕朝诸多能人，也没有能预料到火器是个什么东西，能造成什么样的威力。 他们所有的东西，都还停留在冷兵器上。 张含玉像是一个高高在上，能俯视众生的神一样，看着人像蝼蚁一样在自己的眼下苟延馋喘。 张含玉想到这些，便主动和景瑟提起了火器火药这个东西的存在，她这次解释的很详细，更告诉了景瑟这些东西的威力，恨不得亲自演示给景瑟看。她说的卖力，而景瑟看着张含玉的眼神，却是变了又变。 当年齐王造反的时候曾闹出不小的动静，有一批大家从未见过的武器出现在众人的眼里。 景瑟能肯定的是，前世没有人发现这座矿山，包括她自己。而齐王因为没有矿山和匠人们的支持，做出来的火器并不成熟…… 虽不成熟，但是威力却不小。 新帝和齐王这一仗打了许多年，其中死伤无数。 薛家的人，也死在了这场战役里。 大燕朝发生了内乱，而周边的小国自然不可能安静的看着，它们窥视这块肥沃的土地已经很久了，如今找到了很好的机会，自然想要掠夺东西。所以那些年，大燕朝无论是国内还是边境都不得安宁，裴长庚更是常年在外。而瓦刺也借着这个机会，彻底的在外域诸多的小国里站稳了脚跟，成为了大燕朝忌惮的存在。 景瑟没有去战场上，却听人说起战场上有多可怕。 无论是瘟疫，还是这场战役几乎都是死伤无数。 这些伤亡本可以避免，可是他们都没有。 为了争夺权力和地位，他们可以不折手段。 景瑟想起前世新帝和自己闲聊的时候，曾说起她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那时的她有些不理解这话的意思，新帝只说了一句：慈不握兵。 景瑟听的却是反驳，所谓慈不握兵的前提，应该建立在握兵之人心里还残留一份仁。若是过于暴戾，即使能掌握这个权利，那么这个位子也是不稳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或许是那天她无意看见了裴长庚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又或者是看见了伤亡的人数的震惊。人都有父母和亲人，谁的性命都只有一次。 她说的振振有词，更是忘记顾及太多的忌讳。 她是真的压制不住心里的怒气，战场是什么人间地狱她没见过，但是这不代表她喜欢这种事的发生。 新帝被她的话语惊的目瞪口呆，后来更是笑了起来。 新帝比景瑟还小了几岁，可是却是少年白头。 他最终没有责怪景瑟，后来和裴长庚说，景瑟和张含玉终究是不同的。 到底是哪里不同，新帝也从未讲清楚过。 景瑟想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又一次的落在了张含玉的身上。她和张含玉的确是不一样的，张含玉视人命如草芥，而她却不会。 “怎么样！”张含玉根本没有意识到景瑟已经走神了，只是笑着的很自信的回答，“很惊讶吧！” 张含玉说，“只要我愿意帮你们，无论是瓦刺还是长宁伯府，来日都不用畏惧谁！” “尤其是长宁伯府，景家老爷子也是武将，这些年来驻守在西南军营，几乎为大燕朝奉献了一生，可得到是什么呢？即使当今陛下器重武将，可始终不愿意相信景家的人，更愿意重用薛家和陈家的人。老爷子的心里真的半点怨气都没有吗？“ “还有……你不会以为裴家当年的事情，真的是那么简单吧？” 张含玉一字一句的解释，“裴大学士的确是忠心，可是也死的冤枉。先帝为了控制朝堂上的局势，故意示弱给谢相看，还露出了一副相信谢相的样子，即使所有人都在劝慰他，他依旧觉得谢相是对的。他这样做，无非是想给当今的陛下铺路。他知道当今陛下可能掌握不了局势，所以直接让当今陛下在谢相彻底放松警惕的时候，诛杀了谢相。“ “谢相一倒，文臣们无首，这个时候再替裴家翻案，找回裴家的人。” “你看，在所有人的眼里，新帝是个多么聪明厉害的人物啊！但是实际上，裴家却也是死在这场阴谋的里的陪葬品。” “把裴家埋葬了，来获得更多的名声！” 张含玉看的十分透彻，而这个事情其实景瑟和裴长庚也看的明白。 无论是先帝还是新帝，都是玩弄权术的高手。 但是臣子终究是臣子，他们得做天子们手中的棋子。 “景瑟你好好的考虑考虑，你来日想要让长宁伯府也成为下一个裴家吗？或者你也去问问裴长庚，想让瓦刺成为下一个大楚吗？”张含玉得意的笑了笑，“只有自己手中有了力量，才能和陛下讲条件。” 张含玉的确是厉害，也难怪齐王那样狡诈的人，都觉得张含玉可以是个可以利用的人才。 其实，换成是常人，都会心动。 “放我出去吧！”张含玉见景瑟不说话，又说了一句，“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我替你们做事，我有三个条件！” 景瑟疑惑，“条件？” “第一！”张含玉说，“杀了张含霜！” “第二！让诸谨娶我，且一辈子都不能背叛我！” 第226章：继续设局（4000字） 张含玉此时信心十足的看着景瑟，她知道自己的条件足够丰厚，能彻底的打动景瑟。 其实，景瑟能不能答应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景瑟能帮她传达话出去。 无论是裴长庚还是长宁伯景铁铭，他们想要的东西，她都能帮他们办到。 没有那个男人能无视这些利益。 在这些高位者的眼里，什么情啊爱啊，都是不值得一提的。这并不是说明，他们没有软肋，也不是不够爱家人和身边的人，而是权利和这些比起来，权利才是永恒。 他们更爱荣华富贵和自己，只要活着还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呢？ “第三！”张含玉说，“江南张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景瑟听到这里，却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让张家所有的人都死？” “因为，她们知道的太多了。”张含玉缓缓地站稳了身子，即使此时的她身上的衣衫已经有了味，而她却像是丝毫不在乎似的，看着景瑟的样子像是在看渺小的虫子，“成大事的人，不该留任何把柄给人。” 不得不说张含玉的确是狠，她杀了张家所有的人，似乎就能磨灭掉她自己从前杀父弑母的丑闻。 难以想象，若是张鹤卿还在世的话，瞧见自己的女儿变成这样，会不会一剑直接戳穿张含玉的心！ 因为张含玉的这颗心，太过于丑陋和肮脏了。 “怎么样？景瑟。”张含玉见景瑟不开口，略微有些不耐烦，“这些于你而言都是小事，你有什么可顾虑的？” 景瑟见张含玉口气轻蔑，像是认定她会答应一样，怒极反笑。 “我在琢磨着，或许当初诸谨在林子里，就该给你个痛快。”景瑟站了起来，狠狠的盯着张含玉，“在你的眼里，人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你就这么喜欢，拿人命当做儿戏吗？还有，含霜表姐被你害的这么惨，也从未和我提起一定要杀了你，她想要的无非是你的悔意！但是我觉得，你这种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你的悔恨又有什么用呢？” “无论是含霜表姐还是诸谨，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东西。谁也不能决定他们的事……至于让诸谨娶你？我想，无论是我还是长庚，甚至是诸谨自己，我们都不会同意的。” 张含玉瞪圆了眼看着景瑟，“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配为人。”景瑟知道张含玉绝对不会说出关于齐王的事情，但是她还是想试试，所以转身便对不远处的小六说，“断了她的吃食，让她自生自灭吧！” “送到城外的乱葬岗去，她死在这里会污了国公府的风水。” 小六在不远处听的早就怒火中烧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人能卑鄙成张含玉这样。 还想让诸谨娶她？呸！做她的春秋大梦吧！ 景瑟说着就要往外走，而张含玉在看见小六的肯定的回答后，便知道自己的生命是真的掌握在景瑟的手里。 裴长庚如今一心想要讨好景瑟，所以自然不会在乎她的生和死。 “等等！”张含玉想要挽留景瑟，可景瑟却走的很快，不愿意再听她解释。 等从走到暗示门口，还能听见张含玉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 “诸谨。”景瑟瞧见了不远处的诸谨，突然在脑海里闪过了一阵新的念头，“我有事想和你说！” 诸谨还不知道暗室内发生的事情，却也听见了张含玉的哭喊声，他这段日子没什么事情做，都会来这边看看，却也从未听见过张含玉如此绝望的声音。 “这几日，你每日都在晚上给张含玉送一些馒头、土豆。”景瑟说，“其他的你也不用送，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用回答她，沉默就行了。” “十天后！你告诉她，你和含霜要成亲了，你说让她活着，就是想让她等这么一日。” “等你和含霜成亲稳定下来后，你会把她丢进四湖山那边的湖里。再告诉她，冬天的湖水多么冷就行了。” 诸谨有些不解景瑟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点头，“我知道了。” “我得等她情绪彻底的乱了再过来，到时候才能从她嘴里知道我们想要的东西。” 诸谨嗯了一声，没有再说其他的。 其实在处理这件事情上，诸谨比谁都擅长。 他本就是个冷漠又不喜欢说话的人，打乱张含玉的心绪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诸谨在禁卫军这些日子，也审讯了不少人，多少也知道了一些关于审人的手段。 其实像张含玉这样的人，对她本就不用说的太多。因为张含玉很聪明，能从这些话语里猜出这个人的想法。 唯有沉默，才能让张含玉自己胡思乱想，最后彻底的崩溃。 景瑟没有告诉诸谨的是，她曾听茉莉说过张含玉夜里偶尔会做噩梦，张含玉在梦里总是会喊着，姐夫，冷，别丢我进海里，海水太冷。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景瑟猜测，张含玉被她自己的这位姐夫丢进冰冷的海里过，所以导致张含玉有了心魔，且这个记忆会伴随张含玉一生。 现在张含玉认为诸谨是她自己的姐夫，那么不如就让诸谨再做一次，让张含玉最害怕的事情。到时候这个心魔又会彻底的出现，张含玉也会随着心魔而崩溃。 景瑟再来见张含玉，那时候便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等景瑟去见张含霜后，小六才把暗室内发生的事情对诸谨说了。 小六知道诸谨是个能藏得住话的人，所以才敢说的透彻。 “四小姐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其实还是很感动的。”小六说，“不管咱们从前是什么身份，现在都是替国公爷办事的。只要四小姐开口，国公爷虽不会立即就同意，可也会动摇想法。” “你伺候国公爷多年，也从未见过国公爷如此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吧？” 小六叹了一口气，“四小姐说不管是含霜姑娘还是你，你们都不是东西，由不得其他人来指手画脚。” “可是张含玉给出的东西真的很有诱惑力，也真的能让人动心。如果换成是我的话，我不会像四小姐那样冷静，我会犹豫的。” 一个人在权利身前待的太久，就更期待站在高位的时候，能俯视众生的感觉。小六和诸谨都离这个高位不远，自然也知道站在高处的看到的风景，是多么的美丽。景瑟又何尝不是呢？景瑟是长宁伯府的四小姐，她的母亲白素梅是被长公主养大的，离皇权那么近的一个人，知道知道这权利的滋味。可是景瑟拒绝的果断，丝毫没有被张含玉的话动摇，这让小六不得不佩服。 他这个时候才真正的觉得，像景瑟这样的人，若是做裴家的主母，无论是他们还是其他下人甚至是瓦刺的那些人，都不会受太多的委屈。 “嗯！”诸谨沉默了很久后才开口，“四小姐很聪明，也很好！” 小六闻言也笑了出来，“是啊！咱们可不能辜负了这份好！” 诸谨点头，却没有再说话。 其实与诸谨而言，若不是景瑟的话，他这一生怕是都遇不见像张含霜这样优秀的人了。而且，张含霜和太多的姑娘不一样了，她即使浑身是伤，那颗心却依旧是善良的。或许见多了黑暗的事情，诸谨想自己身边的人，便能像张含霜这样，永远保持自己的那颗纯善的心。至于肮脏的时候，他诸谨来做就好了。 彼时，景瑟自然不知道诸谨和小六的谈话，她坐在张含霜的面前，听着张含霜和她说起张家的事情。 张家其实是到了张鹤卿这一辈才起了家，但是也随着张鹤卿的去世，而眼看就要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张家老太太心里唯有她的大孙子张凛间，所以只要张凛间没了，也等于张家老太太没了，这张家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张含霜的意思是，这次事情结束后，张含玉和张凛间怕是也不能活了，那么张家也没什么威胁力了，所以希望景家能给张家一条生路。 其他人其实并不无辜，但是张含霜却原谅了他们。 景瑟在听见张含霜这么说的时候，却是惊讶张含霜的话语。 其实，这些人在张含霜出事后，没少做出膈应人的事情。张含霜和江家江卧雪的亲事，也是因为这些人走露了口风，才会彻底的黄了。还有一次，江卧雪还来找过张含霜，可也被这些亲人劝走了，甚至还张含霜的一位姑姑还和江卧雪说，让江卧雪考虑下她的女儿，说她的女儿比张含霜好太多了，最重要的是还是完璧之身。 张含霜当时就被这些人捆着绑在屋子里，听着亲人们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又是何等的绝望呢？ “你真的不恨了吗？”景瑟问张含霜，“是她们彻底的断了你的生路啊！” 张含霜微微一笑，“以前是恨的，可现在不恨了，却也不会原谅他们。” “我有的时候会安慰自己，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吗？还做了有意义的事情，这样就够了。我被关在院子里的时候，我是做梦也不敢想，我还有这样的日子。所以桐桐，我是真的不恨了。而且，等张家败落后，他们过的日子自然不如现在，人一旦过习惯了好日子，哪里愿意过差日子呢？说起来，这对他们也是一种惩罚吧。” 和张含玉像疯子一样的杀意，张含霜却多了一些从容。 换成是景瑟站在张含霜的位子上，她绝对不会像张含霜一样，大度的忘却了一切，她是一个记仇的人。 可是她不是张含霜，也不能说张含霜这样做就是错了，每个人所求的东西本就不一样。张含霜如今求的，无非是替父母报仇。 “嗯！”景瑟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 张含霜看着景瑟，认真的说了一句，“谢谢！” 在陆逊大夫的努力下，张含霜的眼睛终于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些东西了，可也只是一个影子而已，看不太清楚。但是这样已经很好了，张含霜安慰陆逊大夫说，这样出去便能不撞到人了，她很感激陆逊大夫为自己做的这一切。她是客气，陆逊大夫就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所以，张含霜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眼睛恢复成什么样子了，只是回答能看见。 在景瑟提起小姚氏送了东西过来的时候张含霜也是笑着回答，自己能看见了，让老太太担心了。 最后，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景瑟的婚事上，又从这个事情上扯到了诸谨。 张含霜的话依旧和从前一样，“我不愿意的。” “也不是说不愿意，而是我不想去连累谁。”张含霜苦涩的笑了笑，“桐桐，诸大人值得更好的女子，而不是像我这样的。我如今还是不敢见陌生的男子，而且还很抗拒和男子有过多的接触，我这样的人娶回去只能陪他说说话，又有什么意义呢？况且，我自己的身子我也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若是不在一起，我走了他也不会多想，若是在一起了，我走了他该多难过啊？” 景瑟听着张含霜说这些话，想起了前世自己也曾这样对裴长庚，可是到她真正死的那一刻才知道，她所有的顾及其实都是不该的。她喜欢这个人且喜欢到骨子里，为什么要推开呢？ 或许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些，景瑟粗略的把自己和裴长庚昔日的事情换成了其他人，把故事省略了一些讲给张含霜听。 等到了最后，景瑟又说，“诸谨和长庚都和我提起了这件事情，我想诸谨是认真的。” “不过不能因为诸谨是认真的，我就匆匆地替你应了这门亲事，因为我知道我现在替你答应了，你会为了不让我为难也答应下来。”景瑟握着张含霜的手，摇头说，“含霜表姐，你应该为你自己而活，不要顾虑太多其他人的感受，做你自己就好。”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做你想做的就好，无需顾虑其他。” “因为百年之后，皆是尘土。” 第227章：陈六爷 对于景瑟的话，张含霜并不是一点也听不进去。 但是人只要活着，就得顾虑太多的东西。 她和景瑟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便不再多谈论了。 她只是点头，“多谢！” 其实景瑟也不知道张含霜是否听进去自己的话，她也不好继续打扰张含霜，而在景瑟离开的时候闻小月也跟着她离开了。 张含霜知道现在的局势并不乐观，而景瑟身为长宁伯府的小姐，又整日行走在外边，若是身边没有一个十分可靠的人是绝对不行的。她自己在良国公府，身边的管事和丫鬟们都很好，所以张含霜便催促闻小月跟着景瑟离开，不用担心自己。 闻小月知道张含霜的性格，这个张家小姐看起来软弱温和，但是骨子里却很倔强。 张含霜决定的事情，无论周围的人再说什么，张含霜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等景瑟回了长宁伯府后，给她领路的老嬷嬷如实的禀告，说是陈云卿今日来拜访景笙了。 景瑟听着老嬷嬷的话，微微敛目。 陈云卿是陈家的八少爷，父亲乃是陈家六爷。这位陈家六爷是陈家难得痴情种，据说小时候有人欺负一个姓鲁的小女孩，而那时比这个女孩大了几岁的陈立爷就站了出来。有人取笑陈六爷的眼光差，要娶个小胖墩回去了，那鲁家小女孩听了又哭的不行，后来陈六爷怕她哭的太厉害，就说自己愿意娶，碍这些人什么事？所有的大人都当是稚儿说话，谁也没放在心上，连鲁家的这个小姑娘也忘记了这件事情。及笄的鲁家小姐虽不再似幼年那年胖成一团，但是却也比其他姑娘丰润一些，尤其是一张小脸蛋胖乎乎的像是水蜜桃一样。 鲁家的小姐本该嫁给自己的表哥，可是这位表哥却嫌鲁家小姐不瘦，后来还到处宣扬鲁家小姐胖的跟个猪一样。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陈六爷的那边，陈六爷的父亲陈老爷子开玩笑说起幼年的事情，陈六爷便回答：即是如此，父亲便去提亲吧。 陈六爷在陈家的小辈里，十分出色。所以他说了这句话后，陈老爷子还以为他糊涂了。可是这件事情闹到最后，陈六爷没有顾及前途还是娶了鲁家的姑娘，这门亲事一时眼红了不少人。 大燕朝向来以瘦为美，而鲁家姑娘的身形和脸蛋，当真和瘦字无关。可就是这么一个懵懂又蠢笨还胖的小姑娘，居然嫁给了陈家的六爷…… 陈家人的皮相向来出色，所以这让不少人开始诋毁鲁家姑娘。 每次陈云卿和景瑟还有景笙见面的时候，提起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他总是会抬起头说，“我爹说，就喜欢我娘胖胖的样子，这样所有人才知道她过的好。” 只是后来陈云卿出生后，鲁家小姐和陈六爷在一次出行上山拜佛的途中，马车的马匹突然发了狂，最后导致车子坠落到了山坡下面。当时陈家人找到陈六爷的时候，他们看见了昔日被自己嫌弃的胖胖的鲁家小姐，垫在了陈六爷的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救了自己的丈夫。当时，他们所有人想要扯开鲁家小姐握着陈六爷的衣袂，用了很大的力气都没有掰动，最后还是撕碎了陈六爷的衣衫，才把陈六爷救了出来。连御医们都说，这山坡不算低，没想到陈六爷还能活着回来。 只是陈家六太太鲁氏没了。 最后鲁氏下葬的时候，据说手里还捏着陈六爷衣袂上的布料。 鲁氏走了没几年，鲁家还想送鲁氏的妹妹给陈六爷续弦，都被陈六爷推了。 陈家渐渐的崛起，陈二爷开始掌握陈家的大局，陈六爷因为身子废了常年用药，陈家的家主也交给了陈二爷。有人私下传言，说若是陈六爷当年不出事，这陈家最后谁说了算都不一定。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家在陈二爷的手里也比之前好了很多，而陈六爷依旧是没有娶妻，连通房丫鬟都没找一个，亲手抚养连陈云卿长大，再也不喜欢出门了。陈六爷把陈云卿交的很好，陈云卿是个开朗又好动的孩子，身子继承了鲁氏，又因为陈六爷的宠爱，所以比常人胖一些。 “吩咐小厨房做一些点心过去，晚膳的话再准备一道牛肉羹和酱鸭。”景瑟说，“八哥看书的时候，总是喜欢吃点东西，一定要让伺候的人注意茶盏里的茶水。” 老嬷嬷点头，“老奴知道了。” 前世，在景家败落后，景家男儿被全部斩首。那时候所有人都避讳着景家，可唯有陈云卿来探望景瑟了，还在景笙的牌位前哭的厉害。临走之前，还拿了许多的银子和首饰给景瑟，说是不要让外人看见了。 那些首饰有不少是女子的，景瑟猜的出来这是鲁氏留下来的东西，十分贵重。 可为了让景瑟渡过难关，陈云卿还当真是尽心尽力。 只是可惜陈云卿这样的孩子，不喜欢掺和到陈家的官场上去，在陈六爷去世没多久后，陈云卿也跟着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走的，陈家对外宣称是突感恶疾。但是景瑟知道，前几日陈云卿拿银子给她的时候，已经消瘦了不少，但是精神却很好，更是提起要离开京城了。 他要离开，就没了。 等陈家覆灭后，景瑟曾在陈云卿的墓前呆了很久。 因为到了最后陈二爷把陈六爷和陈云卿葬在了一起，却没有让他们入陈家的墓地。 景瑟觉得不入陈家的墓地也好，因为新帝为了找谋反的证据，吩咐人掘了陈家的坟地，最后从陈老爷子的墓地里找到了有用的东西。 想到这些，景瑟的心里终究是和难过。前世，她虽然一路走的艰辛，可终究也有人帮她，所以她才走到了最后。 可回过头来的时候，这些人都不见了。 现在，她绝对不要这些人再一次离开自己。 等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景笙那边的丫鬟过来传话，说是邀景瑟一起用晚膳。 景瑟像是预料到了一样，笑着说，“好，我马上过去。” 第228章：出事 景瑟到了景笙住的院子的前庭，便隐隐约约的听见陈云卿的声音。 陈云卿不知说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笑的十分开心。他说话的速度实在太快，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景笙的声音。 景瑟在廊下停下了脚步，瞧见陈云卿拿着一本书，笑着和景笙说，“薛家那位想的真美呢，续弦还想尚公主，他真的以为自己独一无二了吗？” 景笙的眉眼里也噙着笑，却是在训斥陈云卿，“先生和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先生让你背的书你记下来了吗？如今还有空闲关心这些。”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翻书能过目不忘？”陈云卿虽然被景笙训斥了，却依旧是笑着，“我爹说让我和你学习，这不我才搬来和你小住几日。” 景笙也故作生气的哼了哼，“结果你来我这里，除了吃点心，就是和我说这些闲话。” 陈云卿笑的更大声了，“谁让你脾气好，愿意听我碎碎念呢！” 两个人聊的有来有往，而在此时陈云卿也发现了站在屋外的景瑟。 他抬起头，对着景瑟浅浅一笑，“四妹妹。” 陈云卿生的比景笙胖一些，笑起来的时候却有酒窝浮现在脸颊上，像是一个可口的糯米团子一样。 “多谢四妹妹让厨房送来的点心，我都很喜欢。”陈云卿站稳了身子，直接放下手里的书，“我听嬷嬷说，你还让厨房准备了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我就说……” 陈云卿转身看着景笙，“我家四妹妹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不仅人长的好看，这心还跟菩萨一样。哪里像你，就知道让我背书。” 景笙无奈，“怎么就是你家妹妹了？” 景瑟却是笑着走了进屋，从景笙的手里拿走了书，避免景笙看太久的书，眼睛太过于疲惫，“我瞧见哥哥和八哥一直在看书，还让厨房准备了明目的茶水过来。你们这几日看书的时候，也要多饮茶水！” 陈云卿看书的时候，嘴里总是喜欢吃点什么，但是景笙却认为看书就不该分心，所以并不会放茶点在屋子里。 只有陈云卿来景家小住的时候，景笙的屋子里才有一些点心。 “知道了！”陈云卿对景瑟眨了眨眼，“这才一年不到没见四妹妹，如今四妹妹长的越来越好看了。等再过些日子，肯定比你哥哥还好看！” 他话还未说话，景笙就锤在了他的肩膀上。 景笙的容貌过于出众，所以不少人都会议论他的外貌，而景笙虽然介意，但是却从未和外人提起过。因为景笙知道，越是在意，外人越是会说。 陈云卿也是知道这点，所以偶尔开点玩笑，让景笙不再那么敏感这件事情。 只是每次他开这样的玩笑，景笙都会对他动手。 陈云卿赶紧和景笙求饶，在晚膳来之前又和景瑟说起了自己听到的事情。 薛怀庆和从前一样，依旧对永乐公主不愿意放弃。这些年来，写了不少求定燕帝赐婚的折子，这次据说东夷那边有了动作，而薛怀庆和从前一样镇压住了东夷。定燕帝想要赏赐薛怀庆东西，可薛怀庆依旧和定燕帝说，自己想要的是永乐公主，气的定燕帝当时把折子就丢了出去。 这门亲事倒不是定燕帝不同意，而是永乐公主不愿意点头。 而且永乐公主看似和顺，可如果定燕帝真的逼她，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当年，永乐公主不就差点给薛怀宁殉情了吗？ “薛怀庆都不知道多大了，而且这次……”陈云卿压低了消息，“东夷的事情很是古怪呢！” “东夷之前的老王去世了，现在新上位的这位年轻的王，是个极其嗜血还喜欢开战的人。他怎么会因为一场战役的失败，就直接退到了八百里外？”陈云卿说，“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呢！” 景瑟疑惑的说，“八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是在设局。”陈云卿肯定的说，“还有后手！” 对于这件事情景笙也没有反驳，更是提起了薛怀庆说非永乐公主娶的话。 “他说这些年身子从未有一个女子，心里都是公主一人，明显是在说谎！”景笙嗤笑，“且不论他在北大营外的那些女子，就连京城里也有好几个，还有通房。” “若是公主真的嫁给他了，来日不知道要替他养多少孩子。” 景笙向来不喜欢多议论这些流言，可今日却难得的帮永乐公主说话了。 景瑟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深思。 陈云卿也说，“公主人挺好的，我小的时候还拿吃的给我。” 景笙无奈，“拿吃的给你的人都好？” “好啊！”陈云卿笑眯了眼，“你也好！”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话，晚膳便上了上来。因为晚膳很多菜肴是景瑟吩咐厨房准备的，所以这一顿晚膳陈云卿用的很是开心，就差和景笙说要在景家不是小住一阵子了，干脆直接搬过来好了。又说羡慕景笙有个妹妹，他的那些堂妹个个都喜欢绷着脸，不像景瑟这样愿意和他说话。 景瑟从景笙的院子回来后，才想起了薛怀庆的事情。 前世的薛怀庆是死在战场上的，所有人都说薛怀庆死了，定燕帝必定会慌乱。然而也有人说，薛怀庆和齐王的关系不错。 但是实际上，薛怀庆死的时候，景家早已经败落了。所以景瑟，也没闲来的时间去关心薛家的事情。 然而景瑟怎么也没想到，除夕刚过，边关便传来噩耗。 说是薛怀庆战死在沙场上了，而东夷已经攻破了大燕的第一座城池，来势汹汹。 夜里，陈云卿和景瑟说，“不是死在战场上的！” “是被刺杀！”陈云卿压低了声音，“薛怀庆贪色，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舞娘养在军营里，后来因为喝酒被舞娘们杀了。其他人赶紧去查，后来查出这些舞娘是来自东夷。” “薛家为了掩盖这桩事情，故意说薛怀庆是死在战场上的，他们真的以为能掩盖住一切吗？” “陛下大怒，气急攻心，晕过去了。” 第229章：薛家 景瑟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薛家人还当真是蠢。 定燕帝向来重武轻文，认为武力能征服一切，而百无一用是书生。所以这些年与其说定燕帝重视武将，不如说是相信薛怀庆。 薛怀庆一直对想娶永乐公主，而且是让永乐公主做续弦，这于皇室而言并不是什么有颜面的事情。但是定燕帝从未怪罪过薛怀庆，还想撮合这门亲事，若不是永乐公主一直不松口，这亲事没准就成了。 永乐公主和其他公主不一样，她虽是定燕帝最小的妹妹，可也像是定燕帝的孩子。定燕帝和长公主，一点点的把永乐公主抚养长达，投入了太多的心血。 可现在薛家却搞这么一出，这不等于打定燕帝脸吗？ 在军营里养舞娘，而且还因为贪色还没有摸透舞娘的身份，最后还死在了这个舞娘的手里，导致东大营最重要的城池丢失。而薛家人还丝毫不知道错，还想掩盖这场糊涂的事情，更对外宣称薛怀庆是战死的。可营中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瞒得住这个消息？大臣们会知道真相，也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定燕帝是真的生气，可是薛怀庆已经死了，他再生气也没了发泄的源头，只能把自己气的晕了过去。 如今，连陈云卿都知道这件事情了，可见薛怀庆死因的事情已经传播开了。 “如今宫里局势怎么样了？”景瑟问陈云卿，“太医是怎么说的？” 陈云卿摇头，“太医那边还没消息，不过我瞧着陛下这病……” 这病，来势汹汹。 然而陈云卿这乌鸦嘴还真的说对了，接下来几日定燕帝虽然醒来了，可是口不能言身子也不能动，似乎有了中风的迹象。几日后，陈太后宣了诸位亲王和太子还有太孙入宫，更是派人去通知齐王，让齐王就是死了拖着尸体也要入宫来侍疾。 所有人都说大燕要翻天了，东夷眼看就要攻打大燕的第二座城池，而定燕帝却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毛病。 陈太后已经年迈，她又能帮定燕帝什么呢？ 不过即使她已经年迈，可她终究是太后，所以这消息放出去后，不止齐王要入宫，连陈太后的亲生孩子献王也要入京。 陈云卿和景瑟说，“我这位表叔的身子可是太差了，我瞧着齐王在途中不会再出什么事，可他……不好说。” 献王虽是陈太后和先帝的孩子，可是却没有遗传到他们一点东西，性子胆小懦弱又喜欢安稳过日子，到了献州之后便开始享乐，不做其他的事情。最重要的是，献王自幼身子不好，走两步就气喘吁吁，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被其他人注意。 但是就是这样的献王，却和太子一样，娶了陈家的姑娘。而且献王妃，是陈家最出色的姑娘，眉目像极了昔日的陈太后，既聪明又能安抚人心。 所有人都说献王是走了狗屎运，毕竟献王这一生能入京的次数太少，而定燕帝始终是忌惮献王的，因为献王是陈太后的孩子。若不是献王的确是个废柴，定燕帝怕是恨不得不让献王一辈子都不离开封地。 在景瑟的记忆里，献王出现的次数很少，但是这位献王妃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 当年在献州没有多少人能接受这位贪图享受的献王，可献王妃过去没多久，献州的人在提起献王的时候，却是赞不绝口。 只是可惜，当年这位献王和献王妃死在了张含玉的手中。 景瑟实在想不出，像献王这样的人，张含玉居然费心去对付，还落了不好的名声。 也是因为张含玉的轻举妄动，惹了不少的争议，景瑟在之后动手的时候，才能那么的顺利。 这一年过的极其不顺，而因为定燕帝病着，京城内的上元节并没有大办。 钟明玉本想和景瑟一起去看灯会，但是又碍于她们的身份，在看灯会的时候也有诸多顾及，不能大笑不能露出高兴的样子，怕人误会她们对定燕帝不敬，所以两个人干脆都没有去灯会，而是在景家的小院里自己做兔子灯。 景瑟的手能弹一手好琴瑟，可是在做东西的时候，却笨拙的厉害，差点被划破了手。 钟明玉赶紧抢过景瑟手里的东西，皱着眉头说，“你别碰了！” “我来！”她担心景瑟真的划破了手，那么好看纤细的手若是有了伤口，也太让人难受了，“你看我扎给你看。” 景瑟笑着说好，又吩咐了厨房准备了一些吃食。 钟明玉比上年又圆润一些，不过终究是长大了一岁，身子比起从前也露出了一些曲线。可是钟明玉自己没有发现这些，依旧和从前一样不注意仪态。她在景瑟面前这样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在外面却不太好了。 景瑟想了想，才站起来拽着钟明玉坐在自己不远处，说起了这个事情。 钟老爷子也在宫里请了老姑姑来教钟明玉这些，可钟明玉总是听不进去，但是景瑟对她讲的时候，她虽然心里有些不耐烦，却也知道景瑟是为了自己好。 除了外祖父和宫里的那位老姑姑，便没有人和她讲这些。以至于她葵水来的时候，她吓的惊慌失措，因为自己快要死了…… 想到这些，钟明玉低着头反握着景瑟的手，“我知道了。” “我不是让你改，但是你也得多注意一下。”景瑟说，“这个世道本就有许多不公平，有些事情我们不想忍耐，但是也得看场合。” 钟明玉点头，“我知道，桐桐你这是为了我好！” “我外祖父说，等天气暖和一些，钟家的商队会途径江南。我外祖父说你喜欢吃江南的甜食，他特意吩咐商队的人买了一些带回来，还带了一些海鱼回来。”钟明玉说，“桐桐，我外祖父想见见你！” 景瑟前世只见远远的见过一次钟老爷子，觉得那是个极其聪慧的老人，不然也不会在先帝手下撑了那么久，如今地位还不低。 “那你替我谢过老爷子。”景瑟笑，“等天气暖和些，我一定上门拜访。” 景瑟总觉得，钟老爷子找她，肯定是有事要对她说。 第230章：外室 钟明玉得到了景瑟肯定的答复，也笑了起来。 当夜钟明玉回钟家后，便急匆匆地去见了钟老爷子。 钟老爷子年纪大了，往常到了这个时辰已经早早的睡下了，今夜特意没睡是因为钟明玉出门了，他得听到钟明玉回来的消息后，才会闭眼歇息。 钟老爷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会跑来见他，还笑着和他说，“桐桐答应我了！” “桐桐待我真好。”钟明玉说，“这些年，没有人像桐桐一样，任由我胡闹，还会嘱咐我诸多事情。” 钟老爷子没少从钟明玉的口里听起过景瑟的事情，从起初的胆小怕事容貌不出众到现在的善良漂亮。他笑着说，“发生什么事了？” 钟老爷子对钟明玉虽然严厉，可钟明玉知道自己的外祖父是为了自己好，所以自幼有什么事情，也会跟钟老爷子说。在钟老爷子问起景瑟的事情的时候，钟明玉没有丝毫隐瞒，就把夜里的事情告诉了钟老爷子。 钟老爷子听的认真，然后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里全是慈爱，“那你要多和长宁伯府的四小姐多来往啊！” “嗯！”钟明玉点头，“我也喜欢和她说话。” 钟明玉看着钟老爷子，“若不是桐桐，我这会怕是还会和你置气呢。其实都是我的错，我的脾气不好。” 钟老爷子哭笑不得，又安慰了钟明玉几句后，钟明玉才起身告辞。 等钟明玉离开后，他的笑容才逐渐消失在了脸上，然后对站在外面的人说，“小孙，进来。” 走进屋内的人是一个约摸四十岁的中年人，他的面孔十分普通，“老爷有什么吩咐？” “我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钟老爷子说，“在南屏庄子上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屏庄子那边的人，不知怎么都变得守口如瓶了，不过我花了一些力气还是查了出来。一年多前有人推了四小姐落水，据说还是个下人，这人下手极狠，像是恨不得要了四小姐的命。但是好在四小姐命大，被救回来了。”孙阳说，“四小姐醒来后，性子就大变了。” 钟老爷子抚摸着手里的扳指，“若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们不愿意透露这个消息，也是正常的。但是，实际上呢？” 孙阳伺候了钟老爷子多年，知道钟老爷子的性格，所以露出了佩服的神情，“实际上，无非是想利用四小姐而已。下人们为了地位，陷害自己家小姐落水，又扮演一出英雄救美。妄想以下人的身份，来娶长宁伯府的四小姐。” “一群糊涂又狂妄的家伙，厚颜无耻。” “也难怪四小姐的性子会改变，之后做出来的事情更是果断，如今她靠着自己在景家也站稳了脚跟，还和小良国公私下接触了几次。” 听到孙阳提起裴长庚，钟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长庚是个好孩子，可惜和我家明玉无缘。明玉被她爹给……” “我如今老了，很多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能动很多人。”钟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希望这位四小姐是真的对我家明玉好，在我家明玉落难的时候，能帮上一把。” 孙阳赶紧安慰钟老爷子，“老爷你在说什么糊涂话呢？你哪里老了？你只是担心小姐知道真相，咱们手里也没确切的证据。不过，四小姐是个善心的人，她连张含霜都愿意救，又何况是我们家小姐呢？来日她站的高，肯定也会帮明玉小姐的。你就放心吧，赶紧歇下。太医都说了，你的身子不好，得多休息少伤神。” 其实也不怪钟老爷子有顾及，因为他们查到了这些年看似清清白白的高若虚在外其实还有孩子，在和钟明玉的母亲成亲之前，便有的孩子。 据说是个女儿。 这件事情还是彻底的刺激到了钟老爷子。 但是因为高若虚的孩子是个女儿，也不能碍到钟明玉什么，所以钟老爷子只是暗中派人监视这对母女。可是后来，这个孩子却凭空消失了。 这所有的一切，彷佛只是他们的错觉。 这件事情再查下去，必定会惊动高若虚，还会闹的钟明玉也知道了。 钟老爷子想着钟明玉还小，必定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所以一直都瞒着没有说。然而这件事情却像是在他心上的刺，让他日日夜夜无法入眠。 高若虚为了前程和富贵能抛弃昔日的妻女，还扮演以为深情款款的丈夫和慈爱的父亲。连钟老爷子都被瞒了这么多年，可钟老爷子也怕，他怕自己走了之后，高若虚为了前程也会抛弃钟明玉。 所以他急着想给钟明玉找一门不错的亲事，可是钟明玉却十分抗拒，不愿意听从他的安排。 钟老爷子不愿意为难钟明玉，所以折中想了个办法，他想要见景瑟，想看看这个孩子和自己家孩子的关系到底如何。 若是可以，他会给景瑟很多东西，以求景瑟来日能保全钟明玉。因为薛怀庆死了，而景铁铭会重新恢复昔日的身份，裴长庚更是会在朝堂上彻底的站稳脚跟……他赌，景家不会败，裴家不会败。 这是他这个年迈的老人，如今唯一能为钟明玉做的事情。 对于钟老爷子的想法，景瑟却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她在翌日晌午的时候，接到了良国公府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张含玉终于愿意开口了，但是却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愿意见景瑟一个人。 张含玉松口的日子，比景瑟估计的时间更长一些。 若是常人，关在那样黑漆漆的暗室里没几天就要疯，而张含玉居然坚持了这么久。 这次景瑟没有多想，便去了裴家。 然而和上次不一样的是，张含霜已经提前和张含玉见面了。 景瑟到的时候，张含霜和张含玉已经说了一会话了。 “你说的，我都相信。”张含霜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只能看见远处一个小小的人影，“我一直都怀疑你不是含玉，原来我的怀疑是对的。看来，你若是真的死了，我会庆幸老天开眼了！” 第231章：姐妹 张含霜在张含玉身边多年，早就知道自己妹妹是什么性子，是个纯善又不喜欢凑热闹的人。 好几次她在看书的时候，张含玉就在一侧睡觉。 那时阳光正好，一阵微风吹过林子，头上有树叶落下，落在了张含玉的脸上。张含玉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面颊上，只是嘤了一句，“姐姐。” 她的妹妹或许也随着那些阳光一样，在日落时分彻底的消失了。眼前的女子，不过是披着张含玉的皮相的恶鬼，一时，张含霜庆幸自己看不见了，不然她终究是有太多意难平了。 “不，我是你的妹妹。”张含玉声音有些沙哑，“下辈子，我还是你的妹妹。” “你摆脱不了我，无论是现在还是下辈子，我都要和你纠缠不休！” 张含玉想着，居然哭了起来，“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姐夫为什么心里只有你！从前是，现在也是。你那点好？我那点不如你？感情难道没有先来后到吗？是我，先认识了他。也是我，带你认识了他。可是你明明答应了我，要远离他的。结果你们还是结婚有了孩子，而我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可笑啊……我想着毁了你，他是不是就不会要你了。” “张含霜你眼睛都瞎了，身子也不清白了，你看看你那点配的上诸谨呢？”张含玉说道这里，“跟着我走吧，我们一起下地狱！” 张含霜站了起来，在恍惚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你说你没疯，可我觉得你疯了。嫉妒一个人，原来真的会入魔。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你这辈子还有下辈子，都只能站在地狱里仰望我，且一生都不能站到我这个高度。你就像在烂泥地的臭鱼虾，即使恨天恨地，也终究不会影响我太多。” “我不恨你了。”张含霜说，“你死了，我也会忘了你，你往后不会在我的生活里掀起任何大浪。” 说完张含霜就对外挥了挥手，然后有小丫鬟看见了里面的动静，赶紧进来扶着张含霜离开。 等走到屋外的时候，张含霜也发现了站在一侧的景瑟，她看着景瑟笑了笑，“桐桐。谢谢。” 张含霜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从这场噩梦里走出来了，可是她却被景瑟拯救了。现在，她又能重新站在阳光下，享受她之后的生活。 “无需言谢。”景瑟说，“只要你能想开，比什么都好。” 张含玉是非死不可的，这种人不该继续留在世上。 景瑟说完就转身进了暗示，而没有看见张含霜走了一段路后，就脱力晕阙了过去。 张含霜只觉得自己太累了，她活着无非是想给父母一个公道，在做完所有的事情后，便也失去了这股执念。这就像她体力所有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在远处看见张含霜晕阙过去的诸谨，赶紧走上去抱着张含霜就朝着陆逊大夫住的地方冲了过去。 彼时，景瑟已经坐在暗示内。 张含玉的确耗尽了所有的戾气，眼里剩下的唯有颓败的神情。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张含玉嗤笑，“结果你还是来的。” 她身子往后靠了靠，看着景瑟的目光带了几分讽刺，“说吧，我没准能回答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景瑟说，“你有证据证明，这场瘟疫是齐王做的吗？” 她问的直接，而张含玉却是笑了起来。 张含玉笑的很大声，看着景瑟的眼神也变成了打趣。她边笑边摇头，“你是真的聪明，还是愚蠢呢？” “我怎么会告诉你这些？我恨你们所有的人，我自然希望有朝一日齐王入京帮我报仇，让你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张含玉收住了笑，“你居然问我这个问题？” 景瑟声音淡漠，“薛怀庆死了。” “什么意思？”张含玉微微敛目，“你认为是齐王干的？” 景瑟摇头，“起初我以为是齐王做的，但是后来想想觉得不是。薛怀庆是陛下的最信任的将军，和齐王的关系也不错，薛怀庆的死虽然会影响陛下，可更多被影响却是齐王。如今陛下因为薛怀庆的死亡，而大病了一场，皇子们入宫去侍疾了，而封地里的亲王们也必须赶回来。” 所有的人，都真的以为定燕帝不行了。 张含玉嗤笑，“当今陛下还真的是个戏精！” “薛怀庆，是他杀的。”张含玉说，“这些年，他的确是相信薛怀庆，但是更相信自己。薛怀庆和齐王来往密切后，他心里便不悦了。陛下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如今无非是想找个像样的由头骗齐王入京，然后在京城里解决了齐王。” 张含玉的脸色很差，“等齐王入京后，杀害薛怀庆的人或许会变成齐王！” 她说到这里，看着景瑟的低吼，“是不是已经丢了城池了？” 景瑟没有问题，而张含玉却也知道景瑟这是默认了。 “定燕帝疯了吗？他这是疯了吗？”张含玉大喊，“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让齐王入京！” 景瑟没有回答张含玉，北大营那边其实从前便是景家驻扎，比起薛怀庆景家更适合去守着。 其实张含玉猜的没错…… 东夷若是真的来势汹汹，绝对不会攻下一座城池就按兵不动了，这里面必定有原因。可定燕帝具体做了什么，他们却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定燕帝容不下齐王和薛怀庆了。 “齐王必死。”景瑟说，“你现在说不说，其实都不重要。” 张含玉眼里唯一的一抹神采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了，“真的不重要吗？” 她看着景瑟说，“你想知道真相，是想帮裴长庚吧？” “我可以告诉你！”她说，“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事情。” 没有等景瑟说是否愿意答应的时候，张含玉已经说了，“等我死了，你就把我葬在北方的山上吧。” “我不愿意下辈子再和张含霜还有诸谨纠缠了，我累了。” 之后，张含玉倒是让人拿了纸币进来，开始写了不少东西给景瑟。其中，还有她从现代带来的一些知识。 ：。： 第232章：踏脚石 若是其他人看着张含玉手里的东西，必定会认为张含玉真的忏悔了。 可是景瑟知道，不是的。 张含玉递过来的东西，半真半假。 真的是这些东西，若是落入景瑟和裴长庚的手里，能帮到他们不少东西。可因为太过于详细，若是裴长庚拿给定燕帝看的话，那么定燕帝必定会怀疑裴长庚。 裴长庚回京没有多少日子，却能查清楚远在封地里的齐王的一些事情，未免手也伸的太长了。 而且，张含玉写下来的这些制造武器的方式，也未必全是正确的，火药太过于危险，稍微不注意会死伤不少。 至于北方的山上…… 张含玉怕是第一次来到大燕的时候，便是在这种地方。 张含玉心里没有半点忏悔，而是想重新再来一次，不愿意认输罢了。她故作姿态给景瑟看……想要赌一次。 从暗室里出来的时候，景瑟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裴长庚，也说起了自己怀疑的事情。 裴长庚的想法和景瑟差不多，他更是叮嘱景瑟，“这几日你就在府内不要走动，我瞧着诸位亲王也快入京了，注定不会太平的。” “齐王这次，是真的必死无疑了吧。”景瑟问，“张含玉的东西，随便拿一些出去，齐王都是死罪。” 裴长庚丢下手里的纸张，而是把自己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认真的说，“嗯。” 可齐王死了却不是一切都尘埃落定，而是更多未知。 定燕帝的手段像极了先帝，先帝当年也曾把裴家捧的高高的，让裴家的人一心为他效忠。可是先帝算计裴家人，用裴家人的性命，铺成了一条路。如今，定燕帝也是如此。 他们把这些人捧的高高的，最后再狠狠的摔下，给自己铺路。 薛怀庆死了，齐王必定会以为定燕帝真的不行了，而彻底的放松了警惕。定燕帝的人还会途中告诉齐王一些，定燕帝真的熬不过去的消息，只要平州有了动静，在京城里的齐王就会被抓。很多真相，都是赢了的人说了算的！所以薛怀庆，在所有人的眼里，便就是齐王杀的。 定燕帝铺了一条很好的路给自己。 景瑟想，若是裴长庚会寒心吧。 裴家世代忠良，却因为这份忠心，被天子当做了踏脚石，把这份忠诚狠狠的踩在地上。裴长庚的祖父死了，而还有不少的亲眷都死在了流放的途中，而裴长庚的父亲更是因为这场流放损伤了身子，才会早早的走了。即使后来定燕帝为裴家翻案，更是借这个机会处置了谢相，可定燕帝会给裴家翻案，无非是因为他想更好的控制好这帮文臣们，而不是因为所谓的内疚。 “你不要难过。”景瑟说，“无论陛下怎么做，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裴长庚笑着挑了挑眉，却是说，“嗯。” 其实，裴长庚和自己的祖父和父亲是不一样的。 祖父和父亲受到了家族祖训的熏陶，所以心里有太多的放不下。可是父亲年少的时候，因为流放对大燕也有了几分失望。所以当年才会让裴长庚的哥哥完颜启明留在瓦刺，而是带着裴长庚回了京城里来。 父亲走的时候，嘴里有对先帝的恨，也有对母亲的想念。 其实若是真的要让父亲选的话，父亲应该会选择留在瓦刺，留在母亲坟边。 裴长庚也成全了父亲，他派人偷偷把父亲的尸骨带回了瓦刺和母亲合葬。 他是在瓦刺的深山里长大，心里没有太多的慈爱和广阔。所以定燕帝这样的举动，也在裴长庚的意料之中，他没有太多的失望，而是明白自己应该扩展自己的计划，有足够的本事和权利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不能轻而易举的要了他的性命。 倒不是他怕死，而是他现在很眷恋现在的温柔，不舍得怀里的女子。 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这一夜景瑟并不是一个人回了长宁伯府，陪着她一起的还有裴长庚， 裴长庚穿着暗色的衣衫，用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等景瑟回了屋子后，便在下人的领路下去见了长宁伯景铁铭。 裴长庚把薛家和齐王的事情和景铁铭说了，更是提起来日定燕帝想要重新拿回北地，怕是会让景铁铭过去。定燕帝这些年打压文臣，其实文臣们心里已经有了不满，这次定燕帝大病私下已经有人想要推齐王上位，而不是太子。 裴长庚嘱咐景铁铭切勿掺和进这件事情里，更是提醒景铁铭要小心行事。 景铁铭虽不似文臣们那样工于心计，可也明白裴长庚话里的意思。裴长庚是怕景铁铭成为下一个裴家，下一个薛怀庆。 “嗯。”景铁铭不轻易说谢字，可是心里对裴长庚今晚对他说的这些话，有了感谢的念头。 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都愿意在这个时候扶持他一把，而且景家本就被打压过一次，是很难重新站稳脚跟的。 “对了！”裴长庚压低了声音对景铁铭说，“忘了和伯爷说一件事情。” “宁贵人有身孕了。” “这件事情，窦太医压了下来，而宁贵人也没有声张，如今这个局势，这个消息不能传开。不过，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在宁贵人的院子外守着了，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景铁铭这下有些惊讶了，他的手都颤抖了起来，“温宁有孩子了？” 他是真的被这个消息弄的措手不及，以至于都忘记了规矩，居然还喊了景温宁的名字。 “嗯！”裴长庚点头，“宁贵人怕你担心，所以让我带消息给你，让你和老夫人说一声。” 这下，景铁铭再也坐不住了，立即开口感谢了裴长庚，不久后又去见了小姚氏。 而翌日窦渊，也特意到了景家，和景瑟说了景温宁的事情。 “如今宫中的局势不好，宁贵人没有说出来也是为了安全起见。”窦渊说，“不过这是个好消息，所以我特意来和你说说。” 景瑟看着窦渊，笑眯了眼，“谢谢！” ：。： 第233章：我爱慕的方式 景瑟和窦渊有些日子没有见面了，自从瘟疫的事件一出，窦渊就和叔伯们一起在太医院里帮忙。 这件事情会给大燕带来很坏的影响，所以他也根本没心思去听其他的事情。 等瘟疫的事件平息后，还是梅妃身边的小宫女和他提起，说是长宁伯府的四小姐要和良国公定亲了。 窦渊并不糊涂，只是看着带话给自己的小宫女，笑着说，“然后呢？” 小宫女自然没想到窦渊会这样问自己，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我就嘴碎，替你不值。” “我没有什么值不值的，瘟疫的事情能解决，便是天大的好事，这是百姓们的福气。”窦渊盯着小宫女，冷冷一哼，“至于你？你知道自己嘴碎，还到处乱传话？在这宫里，你应该学会谨言慎行才是。今日我大度不和你计较，来日若是换成旁人，定要狠狠的杖责你！” “长宁伯府的四小姐乃是宫中娘娘们的亲眷，良国公更是国之栋梁，且是你这种人能议论的？” 小宫女生的娇小可爱，无论是瞧着都觉得她乖巧。这些年来，传话中虽也遇见不少硬茬子，却没有一个像窦渊这样狠狠的训斥她。 小宫女心里虽然不悦，却不敢顶撞回去。 就在前几日，窦渊正式入了太医院，成为了太医。 不过也是因为这位小宫女这么一闹，窦渊知道了景瑟和裴长庚的亲事，约摸是要定下来了。 等瘟疫彻底的稳定，等定燕帝身子一好，景瑟便会是裴长庚未过门的妻子。 说起来，窦渊心里的确不甘心。 他比裴长庚更早接触景瑟，大太太景姚氏和他的姑母，都很喜欢他。连老夫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也能听的出来老夫人对他的肯定。私下，窦渊也听母亲说，若是他没什么意见，这门亲事就定了。 窦渊自然对景瑟没有半点不喜欢，她很好，说话不似其他女子一样，喜欢外拐抹角，和她说话的时候他可以放的很轻松。最重要的是，他很欣赏景瑟聪慧的样子。 这股不甘心，在见到裴长庚和景瑟的时候，终于慢慢的淡了。 裴长庚在外人的眼里，骨子里流着的并不是大燕的血，还有瓦刺的血。所以，有人认为裴长庚是蛮夷，说话肯定粗鲁不堪。但是，窦渊在御书房外见过裴长庚，那是一位翩翩少年，长的玉树临风又很有气质，举手投足间的气质的确是上位者才拥有的。之后他又见到了景瑟，比起从前，她的眉目间隐约藏着笑意，看着他的目光依旧是那么坦然。 窦渊心里约摸明白了，景瑟从未直接的和他说过，她心里有自己。 他在景家的那些日子，她把距离控制的很好。 这是亲人之间才有的距离。 想到这些，窦渊的心里也逐渐豁然开朗。 他看着景瑟说，“姑母说，我比你大一些，按理说你该唤我一声表哥，既是兄妹又何必言谢呢？” 景瑟本来微微眯着的眼，因为窦渊的话而逐渐瞪圆。 窦渊对她的爱慕，她自然是能察觉的，而且窦渊的性子本就直接，这种感情表现得很明显。但是，窦渊也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在知道了景瑟的选择后，就主动的站着了退回了自己该站的位子。这样的人，坦然的让人找不出半点错处。 “是呢！表哥！”景瑟莞尔，“最近太医院应该很忙吧？” 窦渊心里虽然因为这声表哥，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却依旧笑着回答，“嗯。” “瘟疫还未彻底的解决，这次瘟疫传的太快，不止是京城内，还涉及了不少地方。”窦渊苦笑，“怕是还要等上一阵子才能彻底的平息呢。你最近若是没什么事情，也不要去南屏庄子上走动了，虽然那边如今没什么事情，但是谁也不敢预料这场瘟疫会不会反扑。” 景瑟点了点头，“嗯。” 窦渊又说，“还有，长公主那边……” “我听闻陛下这次病了，长公主的身子也不好。”窦渊说，“长公主怕是要入宫侍疾，她的身子不好，应该会带个人入宫。” “若是长公主带你入宫，你能拖就一定要拖着。现在宫里……总之很乱。” 定燕帝的病轮不到窦渊去扶脉，所以窦渊不知道定燕帝的病情到底如何了。但是他每日都出入太医院，自然也能听到那么一些微小的消息，他总觉得定燕帝的这场病颇为怪异，但是具体怪异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 所以，窦渊只能凭着直觉告诉景瑟，一定要小心。 窦渊在太医院，最要做到的就是守口如瓶，若是外人他定然不会说出这些话，更不会特意为景温宁的事情跑一趟长宁伯府。如今太医院一团乱糟糟的，他自己也忙的几乎没睡好过觉。 但是，这些消息必须告诉景瑟。 所以窦渊再忙再累，他还是拖着身子来见景瑟了。 只是窦渊没有告诉景瑟，感情当真没那么容易放下，所以这是他对景瑟的爱慕方式，他愿意默默的站在景瑟的身后，很久很久。 这种方式不会影响到景瑟，能影响的唯有他自己。 可是，景瑟却明白这种感情，更明白窦渊做的这些事情的原因。 她不禁在想，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能让窦渊为自己做这么多事情。她不想欠窦渊太多，但是又不能像拒绝白睢那样直接挑明，甚至说的十分坚决。所以她只能笑着回答，“嗯，表哥你真的是个好人，来日表嫂能遇见你，必定是她的福气。” 窦渊尴尬的笑了笑，“是吗？” “嗯！”景瑟肯定的回答，“她应该攒着福气，在不远处等你。” 这是一种拒绝，更是一种祝福。 所以窦渊这次倒是笑的愈发真诚了，“那我希望她不要站的太远，不然我这要走多久，才能跟的上她的脚步啊！” 景瑟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需要得到。 有些感情，是默默的陪伴，直到这段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淡去。 ：。： 第234章：长公主的动作 晚膳，是景笙还有陈云卿领着窦渊和景瑟一起用的。 期间陈云卿讲了不少小道消息给窦渊听，让性子耿直的窦渊听的一愣一愣的。 到了最后窦渊还反驳了几句，说陈云卿有些消息是错误的。 等窦渊走了之后，陈云卿才叹气，“这窦家少爷也太容易认真了，这种性子往后怎么能找到妻子呢？” 景笙却是挑眉说，“可他方才的那些话，也的确没有说错。” 这下，陈云卿才闭了嘴，碎碎念说景笙帮外人不愿意帮他了。 景瑟送窦渊离开了跨院，才缓缓地朝着回走。 窦渊和景瑟说，若是往后一定避不开了必须入宫去，一定要小心梅妃。 窦渊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但是景瑟猜测的出来，窦渊在宫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也不会重复的提起宫内的事情。但是碍于窦渊的身份，有些事情窦渊自己都搞不明白，更不要说跟景瑟讲清楚了。 在回来的路上，闻小月说，“三少爷真是个君子。” “嗯！”景瑟点头，“他会遇见属于他的人。” 只是，这个人不会是她景瑟。 接下来的日子，长公主府的确如窦渊所言的那般，派了人来探望景瑟，其实意思很简单，说长公主要入宫侍疾，但是长公主的身子本就不好，所以想带着景瑟一起入宫。但是景铁铭直接出面婉拒了这件事情，景铁铭说的很是客气，说景瑟因为贪玩偶感了风寒，如今风寒加重了只能躺在屋子里养病了。长公主的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再让景瑟过去，无非就是带了好累赘，而且景铁铭还说，景瑟病着就不便来见人了，怕过了病气给传话的人。 这些人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第二次来的时候甚至带上了药材，说怎么也要见上景瑟一面。景铁铭又一次推了，之后更是提醒了来传话的人，说是白家的小辈不少，长公主何必舍近求远呢？ 最后，景铁铭的脸色都不太好了。 长公主在知道消息后，气的摔了不少瓷器。 从前到了她的生辰，景笙和景瑟恨不得早早的来她身边，沾沾她长公主的光。如今她需要景瑟的时候，这个孩子却躲的远远的。 长公主实在不明白，难道骨子里的贱会遗传下去吗？当年白素梅为了景秉之怎么也不愿意留在宫里，更是不愿意和定燕帝多见一面。如今定燕帝需要这样的女子的时候，景瑟却又走了她母亲的老路，甘愿去嫁给一个骨子里有蛮夷血统的人，也不愿意去亲近有着大燕皇室最纯正血统的定燕帝呢？这是天下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而景瑟却这样推开。 长公主实在生气，可是又没办法。 她已经让白睢带着白素梅从前的遗物去见景瑟了，结果却是不欢而散。白睢回来之后，对长公主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更是把白素梅的东西带走了，而没有还给长公主，也没有交给景瑟。 长公主知道，这小白眼狼已经长大了。 她如今的局势只能想着自保，不能在和白睢起什么争执。 若是定燕帝真的没了，那么白睢还会继续为新帝，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做事。太子和白睢私下也有来往，断然会重用白睢，至于她这个长公主，或许就是个摆设了。 好在，长公主发现景瑟和白素梅有那么几分相似，而白睢的心里似乎也有景瑟这个人。只要长公主控制好景瑟，那么来日白睢还不是得听她长公主的话？ 结果长公主没想到景瑟已经逐渐的生出了反骨，所以心里的不满愈发大了。 “她想来我白府，就来我白府，她不想来也得给我来。”长公主想了一阵子，对身边的嬷嬷说，“去拿纸和笔来，我给太后写一封信。” 对于长公主的反应，景瑟虽然知道一些，却也并不是全部。 在得知窦渊和自己说的话后，景瑟便主动和景铁铭聊了一会。 她如今入宫其实会影响到景温宁保密有身孕这件事情，她若是出了事情，景温宁是肯定要站出来保她的。可是定燕帝病着，而定燕帝肯定不会因为景温宁被为难，出来帮景温宁一把。 宫中局势太乱，她去并不是什么好事。 景铁铭和景瑟的想法却不太相似，定燕帝已经收了他的两个女儿了，他怎么也不愿意家里的孩子们再去那座宫里。这些年，他从未让家里的人和宫里的女儿们见过面，因为只有这样，定燕帝才不会苛待他的女儿，才会真正的放心。 可是，这两个都是他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不思念？ 尤其是景温宁，到现在景铁铭都恨自己做的不够好，以至于定燕帝怀疑他，必须要让他的女儿入宫成为人质一样的存在。 所以这件事情景铁铭拒绝的很果断，哪怕得罪了长公主，也绝对不让景瑟入宫。 景瑟的身子恢复的很好，这段日子闲着她就开始拿着母亲留下的琴瑟开始真正的练了起来。 因为她不喜欢热闹，所以院子外一般都是闻小月守着，一般没有外人靠近。 景瑟的琴技不如弹瑟那般熟练，所以起初碰琴的时候，她还有些陌生。可逐渐的，这一些陌生逐渐的淡化，和前世的记忆渐渐重叠。 春日刚降临，院子里大雪就已经消融了，清脆的嫩叶从枝头溢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钟家那边传来消息了。 钟家的小厮来传话说，钟家的商队从江南带了一些东西回来，钟明玉特意吩咐人送了一些过来。小厮还说，钟明玉邀景瑟去钟家小住几日。 小姚氏知道景瑟和钟明玉感情不错，便应了这件事情。 小姚氏叮嘱景瑟，不要在钟家待太久，早些回来。 景瑟点头，翌日便去了钟家。 钟家表面上是商户，但是宅子却不比京城里的官员们差多少。尤其是院子里的布置，更是十分的讲究。 钟明玉早早的迎了出来，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却笑的很高兴，“桐桐，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 第235章：拒婚 钟明玉是真的盼望景瑟来看自己，所以在听闻商队归来后，便急匆匆地让身边的管事嬷嬷去整理好东西送到长宁伯府去。 期间，她又怕管事嬷嬷送的东西太拿不出手，又自己挑选了几样。 钟明玉自幼是被宠着长大的，或许也是因为她是钟家嫡系这一脉唯一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的关系。自幼，便有不少人在她的身边给她献殷勤。 起初，钟明玉以为这些人真的是因为她好，才愿意来和她来往，每次还暗暗有些自得。可后来她才知道，这些人无非是想从她的身上获利，尤其是那些远房的表哥表姐们，他们一个个都说她最好，可是又想拿走属于她的东西。 钟明玉逐渐讨厌和这些人来往，觉得人和人之间，唯有利益才能永恒。 有的时候，她又很庆幸那次花宴上，替景瑟出头。 因为是她主动去接近景瑟，后来发现景瑟对她是一直放在心上的，且不是因为她是钟家的孩子，才愿意和她来往。 钟明玉心里对于景瑟，总是有那么一份感激的。 “我是想早些来叨扰你的，但是又怕来的不是时候。”景瑟任由钟明玉挽着自己，笑着说，“谢谢你送了好多东西给我，不过有些太贵重了。” 钟明玉直接打断了景瑟的话，“一些小东西，怎么就贵重了？不许说要退回来的话，我不爱听。” “而且……”钟明玉牵着景瑟大步往前走了几步，甩开身后的丫鬟和嬷嬷们，压低了声音在景瑟的耳边说，“我虽然不漂亮，可是我贼有富有，家有金山银海！” 景瑟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就笑了起来。 钟家帮了先帝诸多，而又不原因为官，依旧退回了从商的位子。 世人都觉得钟老爷子是糊涂了。 士农工商，商人的位子无论是在那个朝代，地位都不算高。若是能为官，那么地位会升不少。 但是无论是先帝还是定燕帝，他们有着帝王都有的敏感多疑，若是钟老爷子真的为官，那么很多时候他便身不由己了。所以他选择了退后，随后让先后两位帝王对他心里都有那么一些歉意，靠着一些微小的歉意，钟家彻底的在大燕的贵族圈里站稳了脚跟。 景瑟倒是佩服钟老爷子，他这一生的决定，大多时候像是在下赌博，但是他每次都赢了。 方才钟明玉说，钟家有金山银海，便是外面的人议论钟家的时候说的话。 “说什么呢！”景瑟拍了拍钟明玉的手，示意她在外不要说这种话，“你送我的东西我自然会收下，怎么会送回来呢？” 钟明玉在得到了景瑟肯定的答案后，才像是彻底的放心了。 午膳，钟明玉邀请景瑟在荷花池的水榭上用的。 钟家的商队从江南带回来的点心还有鱼虾都十分的新鲜，连用的小菜都是一早从京郊快马运回来的，每一样都透着鲜嫩的气息。不得不说钟家从江南请回来的厨娘手艺真的很好，景瑟喜欢甜味的东西，而这菜肴里的甜味却很适量，既不会让人觉得这抹甜占据了多数，也不会让人觉得有腻的感觉。最重要的是，用下之后唇齿留香，宛若在品茶一样舒适。 用着这些菜肴，倒让景瑟想起了在静灵寺的时候用的斋菜。 完颜启明在吃食上也颇为讲究，不似景瑟和裴长庚一样，觉得东西合了胃口就行。 “等明儿，我们再让蜀州的厨娘准备菜肴。”等用完之后，钟明玉说，“我外祖父最近……” 她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容逐渐的变淡，“他说蛮好的。” 钟明玉似乎不喜欢提起钟老爷子，开始转移了话题。 景瑟也察觉到了这点，所以在小丫鬟们送了消食的茶水退下去后，才开口询问，“你和钟老爷子又闹矛盾了？” “你都不知道，我外祖父有多倔！”钟明玉终究是隐瞒不下去了，她握着手里的手绢，放在膝上扯来扯去，“他……想把我的亲事定了。” “我知道姑娘们的亲事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桐桐我终究是不甘心的，我不愿意和小鹃一样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脾气如何，即使能远远地看一眼，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景瑟倒是知道钟明玉口中的这个小鹃，是钟明玉的一个小表妹。 “小鹃定亲的时候，我曾替她远远的看过一眼那个男人，长的挺好看的。但是好看又有什么用呢？”说着钟明玉的眼睛就红了，“小鹃自幼胆子就小，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可这个男的……他居然为了一个通房，就打了小鹃。” “你都不知道，我去探望小鹃的时候，发现她的除了脸上，身上全是淤青。我听小鹃身边的嬷嬷说，小鹃还被这个男的打小产了。” “但是小鹃的父母不肯让小鹃和离，还说小鹃若是被休，那么就不要回家里了。” 钟明玉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 景瑟听的出来钟明玉很难过，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无论在哪个朝代，女子的生存永远都是那么不容易，她们有太多的事情不能做，像是被圈在某个地方，然后在这里长大然后逐渐的死去。从前，景瑟在这个圈子里，也从未觉得这有什么错，她不能离开这个圈子。可等她真的走出这个圈子后，所有人都对她说女子不能做的时候，她毅然站到了高位上，可这条路太难了…… “钟老爷子那么疼你，怎么会让你和小鹃一样。而且老爷子既然提了，想必这个人是真的很好的，若你不放心，我出去帮你打听打听？”景瑟安抚钟明玉，“难道你还想做姑子，一辈子都不嫁人？” 钟明玉摇头，语气有些苦涩，“我不是不想嫁人，我是想嫁给我喜欢的人。” “桐桐我有没有和你说过？”钟明玉看着景瑟，眼里一片真诚，“我有个喜欢的人，我喜欢他很多年了。” ：。： 第236章：不该的喜欢 钟明玉和景瑟提起了自己幼年曾走丢过，她当时以为自己是真的死定了。 但是，最后她还是被一个中年男子救了。 这个人说自己大了钟明玉很多，但是钟明玉却不这样认为。 那人长的真是好看，脸生的很小巧，有种女子的温婉，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像是天上的月。 他救了钟明玉后，便开始往京城赶路，准备送钟明玉回去。 “他会弹琴也会弹瑟，他的琵琶也弹的很好。”钟明玉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一样，笑的很甜，“他还教我写字，他的字也写的很好。” 那个人似乎做什么，钟明玉都觉得很好，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夸他了。 “可惜，他送我回来之后就离开了，而外祖父也未曾和我提起，他是谁。”钟明玉有些沮丧，“我就记得在他的琵琶上，刻了一个刚字。” 景瑟听到这里，又想起了完颜启明和她说的那些话，便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像慕大先生那样温柔的人，若是做为朋友的话，他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也会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可这个人天生不喜欢束缚，而且也不多情，所以喜欢上他注定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无论是她的母亲，还是钟明玉…… “既然不记得，便不要再想了。”景瑟劝钟明玉，“没准他已经成亲了而且有了孩子，你若是真的喜欢他，就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 “明玉，我们不能一辈子都活在回忆里的。” 钟明玉的笑容又一次淡了，“我知道，若是他已经有了家，我肯定不会去打扰的。但是桐桐，我试着去遗忘，却发现真的很难……我上次也曾听到他的消息，就是……” 钟明玉顿了一顿，“我曾把柳行知，当做是他了。” “柳行知的确有那么几分像他，可是却也只是像而已。” 心里有了人，那么想要再容纳一个人，的确是太难了。 钟明玉如今不过是个小姑娘，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对未来的日子也抱着一定的期望。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夫君是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的男子。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从自己的执念里走出来，譬如白睢。 “老爷子和你提过，想要把你许配给谁了吗？”景瑟转移了话题，“我没准还听过呢！” 钟明玉嘟嚷着，半响才说出来，“就邱家的二少爷，邱承文。” 这个名字景瑟一点也不陌生…… 邱家和从前的裴家有些相似，都是书香世家。但是邱家在十多年前，出了一位叛逆的大少爷，他瞒着邱家的人去从军之后，还真的立了不少军功。但是，邱老爷子却认为这个儿子太过于忤逆，便一心的培养起二儿子了。 邱家二少爷邱承文的确没有辜负他父亲的期望，年纪轻轻便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子上。而景瑟知道，在新帝登基不久后，这位邱家二少爷便已经进了内阁，成为了大燕的栋梁。 前世，景瑟在离世之前，也曾听人提起过邱承文。 或许是因为邱老爷子对邱承文要求太过于严苛，以至于邱承文行事有些古板，但是对妻子却是很好。邱承文的妻子因为身子有损，没有替他生下子嗣，但是邱承文顶着家族的压力，硬是没有纳妾，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私下有人有邱承文是个傻子，可邱承文回答却是，“我妻子说，我是她的一生。所以，她也是我的一生。” 钟老爷子的眼光的确很好，邱承文的容貌也不算差，除了性子木讷一些，的确挑不出半点错处。这个人似乎知道女子的难处，所以也会成为一个十分体贴妻子的好丈夫。 若是钟明玉嫁给邱承文，那么钟明玉往后的日子一定不会难过。 可惜，这门亲事钟明玉不会答应。 “他不好吗？”景瑟问，“我听人说，他很优秀的，性子也随和。” 钟明玉皱眉，“不是他好不好的问题，我总不能因为二少爷好，就糊涂的嫁给他吧？” 钟明玉怕景瑟反驳自己，立即也加了一句，“我父亲也说，我的亲事我能自己说了算。” 景瑟闻言，挑眉，“高大人还说什么呢？” “我爹说，我一辈子的大事，自然要我说了算。若是觉得外祖父太逼迫我，便去京郊小住一些日子。”钟明玉在提起父亲的时候，又恢复了笑容，“我爹还说，他年少的时候在京郊里钟了一大片梅林，如今应该开的正好。” “我娘喜欢梅花！” 景瑟也附和着笑了笑，心里却有了其他的念头，“这座院子离之前你说的泡温泉的院子是一处吗？” “自然是一处！”钟明玉点头，“这庄子我爹和我娘，以前总是去的。” “这些年我爹若是得空了，总会过去逛逛。”钟明玉叹了一口气，“他还想着我娘。” 景瑟琢磨着这件事情不是这样简单。 其实，钟明玉的确到了该议亲的年纪，钟老爷子年纪又大了，自然想要早早把这件事情定下来。那么，做为疼爱女儿的高若虚，也该和钟老爷子一样，替女儿物色适合的人选了。可是按照钟明玉的说法，高若虚却没有动作，而是时不时的挑拨钟明玉和钟老爷子的感情，让钟明玉觉得不该被世俗束缚。 但是，这样做的结果，便是钟明玉的名声被毁。 “这院子在哪里啊？”景瑟故作好奇的样子问，“应该是一片极其好看的梅林吧，若不是京郊瘟疫还未平息，我也想去看看呢。” 钟明玉本想开口邀请景瑟去，但是在听闻景瑟提起瘟疫后，只能作罢。 “离你之前住的南屏庄子不远，在三溪村附近。”钟明玉说，“所有人都以为三溪村那边有些荒芜，但是，那边的温泉真的很好。” 景瑟笑着点头，“多谢。” 她是真的谢谢钟明玉告诉她这个地方，因为她猜测张凛间应该在这个庄子的附近，不然高若虚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让钟明玉去这个庄子上小住呢？ ：。： 第237章：赠礼 这些年高若虚从扮演一个好丈夫，到扮演一个慈父。 但是一个人过于完美，便会让人生疑。 景瑟不知道钟老爷子是否怀疑过高若虚，但是此刻的景瑟已经在猜测，高若虚到底在想什么了。 高若虚当年的确才华出众又容貌英俊，所以才会被钦点成为探花郎。后来他和钟善成亲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是钟家大小姐高攀了他。 但是高若虚不过是个寒门出生书生，即使再才华横溢也得花不少时间才能再次回京。他如今能在朝堂上迅速的站稳脚跟，还是仰仗了不少钟家的势力。 若他不是钟家的女婿，无论是先帝还是定燕帝，都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内重用他。 所以景瑟不明白，高若虚即使恨钟家，也不该亲手毁了自己的女儿，除非……高若虚心里压根就没有钟明玉这个女儿。 “小姐。”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老嬷嬷到了水榭内，眼里噙着笑意，“老爷子吩咐老奴送些东西过来，说是等景四小姐回去的时候，一起带回去的。” 钟明玉虽然和钟老爷子有了那么一些隔阂，却也没有反驳他的好意，“李嬷嬷，我知道了。” “多谢钟老爷厚爱。”景瑟站了起来，行礼道，“这太破费了。” “四小姐说这个便是见外了。”李嬷嬷依旧笑的和善，“老爷说这些东西，如果你喜欢便是它们的福气。” 景瑟也笑着道，“那我晚些亲自过去谢谢钟老爷。” 李嬷嬷没有反驳，只是笑着点头。 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下来给谁，钟家老爷子是商人，骨子里讲究的便是投入和收回。他吩咐李嬷嬷送来的东西，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便知道价值不菲。钟家世代为商，最不缺的便是银子，曾有人说钟家的家产比大燕的国库还充盈。但是，这也是钟家人辛辛苦苦攒了几辈，拼了命才存下来的银子。即使富有，也是他们应该拥有的。 此时，钟老爷子愿意把这些东西割爱给景瑟一些，无非是想让景瑟帮他的忙。 只是景瑟在心里暗自嘀咕，她一个在闺中的弱女子，又能帮钟老爷子什么呢？ 不过既然钟老爷子想要见她，那么她便该去一次。 钟明玉似乎有些不高兴，暗中扯了扯景瑟的衣袂，想让景瑟收回方才的话。但是景瑟却看着她笑了笑，“明玉姐姐陪我一起去吧？” “你之前同我说，在钟老爷住的院子附近还有一方小池塘，里面有许多好看的鲤鱼。”景瑟语气温和，“我也想去瞧瞧。” 钟明玉气的哼了哼，景瑟怎么可能对这些鲤鱼有兴趣，而且这句话是很久之前她对景瑟说的。这些鲤鱼是钟老爷子特意买回来，逗她开心的。结果她都快忘记了，而景瑟却记下来了。 “好不好嘛！”景瑟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真的像是个小孩子在恳求姐姐一样，眼里带了几分期待。 钟明玉不好驳景瑟的面子，只好淡淡的，“嗯”了一声。 李嬷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却依旧听到了钟明玉肯定的回答。她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想起了方才孙管事的话，孙管事说让把东西送过来，大小姐肯定会和四小姐一起来见老爷子的。李嬷嬷当时还纳闷，孙管事是不是老糊涂了？可现在她才知道，聪明人和聪明人来往，有些话是不需要说的那么清楚的。 等李嬷嬷走了后，钟明玉有些不高兴的埋怨景瑟，“我还生外祖父的气呢，你怎么让我陪你一起去？” “还生气呢？”景瑟走到钟明玉身前，轻声的问，“那我问你，邱家二少爷人好吗？” 钟明玉点头。 景瑟又问，“那老爷子有逼你非要嫁给他吗？“ 钟明玉怔了怔，半响后摇头。 “老爷子只是提了这么一个人，也愿意尊重你的选择，可你就生气了。”景瑟说，“你想，若老爷子不是真的关心你，又何必让商队的管事告诉你他们回来了？现在又让李嬷嬷过来送了我这么多东西。” 钟明玉这次傻了眼，有些不服气了，“是我先知道商队回来了呀，我……” 景瑟只是微微笑着，见钟明玉是真的糊涂，才解释，“你在宅子里，怎么知道商队回来了？肯定是老爷子多次嘱咐，告诉商队的管事，回来之后一定要提前告诉你！方才老爷子送来的东西，也是因为我是你的朋友，他才会送我东西。他做这些，都是为了你让你开心，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就像你小时候喜欢看鲤鱼，老爷子见你喜欢，便到处去买回来一些少见的鱼类。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不能因为他不说，你就当做不知道，对吗？” 钟明玉本想和从前一样振振有词的反驳，可是她看着景瑟真诚的眼神，却又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反驳。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她必然会说这些人多管闲事。可景瑟不一样，景瑟是真的为了她好，而且耐心的和他分析一切。 若是再强词夺理，会伤了景瑟的心，也是不懂礼貌。 “嗯。”钟明玉低着头，眼眶有些微红，“即使知道这些，可是我还是生气。” “那就当是陪着我去看鲤鱼的。”景瑟拍了拍钟明玉的手，“下次，我陪你去京郊看梅花。” 钟明玉没有再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夜里，两个人用的膳食是钟老爷子特意派来的厨娘准备的，这些蜀州的菜肴和江南的有很大的区别，辛辣却又辣的恰当，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受。这一餐用完之后，景瑟终于明白了完颜启明为什么如此喜欢研究膳食了，美味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境。 “陪我去见老爷子吧，就当是消食了。”景瑟趁热打铁，在用了晚膳后，就拖着钟明玉朝着钟老爷子住的院子走去了。 钟明玉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却没有说什么。 只是两个人在途中，意外的遇见了高若虚。 “玉儿。”在抄手游廊的另一端，站着一个中年人，“你要去哪里？” 第238章：并非慈父 本来兴致有些低迷的钟明玉，在听见男子的声音后，立即露出了笑容。 她小步跑到男子的身前，高兴的唤了一声，“爹爹，你怎么在这里？” 景瑟站在不远处借着廊下薄弱的烛火光，看着远处的高若虚。只见那个人虽然年纪和自己父亲约摸一样，但是眉眼间却依旧残留了少年的痕迹，既英气又沉稳。 “我路过梅斋的时候，瞧见他们今年的梅花酥做的很好，便特意买一些回来给你尝尝。”高若虚笑着说，“恰好，你可以和四小姐一起用。” 说着高若虚便从身后的下人手里，拿过包好的糕点，放在了钟明玉的眼前。 “爹爹你真好。”钟明玉笑眯了眼，“桐桐最喜欢用这些甜食了。” 她说完之后，便转身看着景瑟，“桐桐，这是我爹爹。” 景瑟缓缓地走到高若虚身前，行云流水的行了礼，笑的十分温柔，“见过高大人。” “好孩子。”高若虚看了看景瑟，像是长辈在看小辈一样，欣慰的点了点头，“我听明玉提起过你，说你擅长绘画。我书房里有有几位大先生的画，还有慕大先生写的字，你若有空便让明玉带你去瞧瞧。” 景瑟的画技在京城里颇有名声，所以众人都以为景瑟喜欢绘画，自然也会去欣赏名家们的画作。若是常人，必定在此时对高若虚生出感激之情，认为他人真的很好。 可是景瑟偷偷的瞥了一眼钟明玉手中的梅花酥，又想起方才高若虚提起的梅斋，却在心里讽刺的笑了笑。 高若虚是多想提醒钟明玉要去看梅花？ 谁不知道京城里做点心最好地方，并非是梅斋。最重要的是，梅斋的老板曾经还闹出过欺男霸女的事情，让不少文人雅士嗤之以鼻。 高若虚是文臣，最看重不过是风骨。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呢？除非，他压根不在乎钟明玉，只是想提醒钟明玉去看梅花而已。 与此同时，钟明玉已经拆开了包着梅花酥的油纸，闻了闻才说，“真好闻。” “这梅花酥里放了今年新摘的梅花，所以香味比平时的都好。”高若虚解释，“梅斋的老板和我说，今年的梅花开的很好，尤其是京郊附近的野梅。” 钟明玉刚要开口说，自己也想去看梅花的时候，景瑟便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不知梅斋的老板，这些梅花取自哪里呢？” “我听大夫们说，这次瘟疫的病源是在水和用的菜肴上。如今瘟疫未平，而京郊还有流民没有彻底的驱散。”景瑟略带担心的说，“高大人一定要提醒梅斋的老板，切勿因为京郊的野梅开的好，就去摘回来。” “瘟疫虽然能根治，但是得了瘟疫的人，多少都会遭罪的。” 高若虚的笑容在景瑟的话后，又淡了淡，“梅斋的老板是个沉稳的人，他怎么会去京郊摘梅花呢？” “也是！”景瑟笑着点头，“看来是我多虑了。” 不过因为这番话，钟明玉又一次打消了要去京郊赏梅的打算。景瑟提醒了她，这瘟疫虽然能根治，但是得了病的人多少都会遭罪，钟明玉自然不想让自己身体难受，所以便不再提了。 高若虚见这个话题不能再谈下去，便转移了话头，“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钟明玉立即和高若虚解释，要和景瑟去见钟老爷子。不过，钟明玉未曾特意提起，钟老爷子特意吩咐人来送了景瑟不少东西。 高若虚点了点头，“你早些去早些回来，你外祖父年纪大了，不能晚睡。” 这句话也是侧面的提醒景瑟，这个时候不适合去见钟老爷子。 但是景瑟故作不明白，只是附和着说，“高大人说的是。” 高若虚看了景瑟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嘱咐了钟明玉几句话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高若虚一走，钟明玉便又一次的挽着景瑟的手，像是个孩子一样撒娇说，“我爹爹人好吧？” “嗯！”景瑟点头，“我听闻伯父最近高升了？” 钟明玉说，“好像是去了兵部。” 对于父亲在官场的事情，钟明玉的确不关心。 一个文臣能插手兵部的事情，的确是他的能耐。 “看来伯父最近因为高升，所以忙坏了，以至于没有听闻过梅斋的事情。”景瑟对钟明玉解释起从前梅斋做的事情，后来又道，“你若得空了，记得提醒下伯父，毕竟人言可畏。” 钟明玉听的目瞪口呆，“这应该是要和父亲好好的说说。” 也是因为景瑟的这一番话，钟明玉彻底的对这梅花酥没了胃口，便直接丢给小丫鬟了。 等两个人终于走到主院的时候，候在院外的李嬷嬷在见到她们的时候，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怎么了李嬷嬷？”钟明玉皱着眉头，“你快去帮我们通传呀！” 李嬷嬷回过神来，笑的有些激动，“好，大小姐、四小姐，你们稍等片刻，老奴马上就去！” 钟明玉因为议亲的事情和钟老爷子已经闹了快小半个月了，这段日子无论是李嬷嬷还是孙管事，都有些担心钟老爷子的心情。 钟老爷子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心里唯一放不下的便只有钟明玉，可如今钟明玉还和钟老爷子闹了小脾气，不肯见钟老爷子。 还好景家的四小姐来了，不然也不知道会闹多久…… 很快，李嬷嬷便从屋内走了出来。 和李嬷嬷一样惊讶的还有钟老爷子，他本以为以钟明玉的倔脾气，还要再闹几天才会来见他。结果，今晚便被这长宁伯府的四小姐带过来了。 景瑟到底和钟明玉说了什么，以至于钟明玉如此愿意听她的话？ 景瑟和钟明玉进屋的时候，屋内的白玉香炉内正燃着安息香。 香味还未彻底的散开，所以景瑟闻见了屋内弥漫着的一股淡淡的草药气味。 景瑟在给钟老爷子行完礼后，看着眼前笑的和善的老人，轻轻地的问了一句，“钟老爷抱歉，是我太唐突了，我不知道你还病着。” 钟明玉瞪圆了眼，“外祖父病了？” 第239章：病了 钟老爷子已经上了年纪，即使此时因为用了药看着面色不似病人那般苍白，可他的眼神里却有藏不住的疲惫。 显然，钟老爷子是想瞒着钟明玉自己生病这件事情，所以才会吩咐人在屋内燃了安息香来掩盖这股药味。 但是景瑟却认为钟老爷子没有必要隐瞒钟明玉，因为钟明玉并不是个蠢笨的小姑娘，她只是自幼没吃过什么苦，所以养成了骄纵的性子。钟明玉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却不代表钟明玉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 钟老爷子自然没想到，景瑟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戳破了自己想要掩盖的事实。 “外祖父你怎么了？”钟明玉见钟老爷子没有回答，便认为他是默认了。她本来和老爷子还有些隔阂，却随着景瑟的一句话，彻底的丢在了一侧。她提着裙子疾步小跑到钟老爷子身前，握着老爷子的手感受了下温度，转身便问站在不远处的孙管事，“请大夫来瞧过了吗？” “若是没请大夫过来，便去宫中请太医过来吧。” 这是先帝对钟家老爷子的恩赐，说是钟家老爷子若是有什么毛病，拿着他赏赐的玉牌便能去宫中请御医，且太医们都不能推辞。这些年，钟老爷子即使病了也甚少会惊动太医，唯有几次钟明玉高热不退的时候，他亲自派人拿着玉牌去请了太医，所以钟明玉便知道了这件事情。 或许是因为景瑟多次提起瘟疫的事情，导致钟明玉的心里有了几分忌惮，她很怕自己的外祖父会感染上瘟疫。 钟明玉握着钟老爷子的手颤抖的厉害，而钟老爷子本还因为景瑟的话有些错愕，如今却是哭笑不得了。 他家的这个孩子虽然被他宠坏了，可骨子里却是个善良的孩子，像极了她的母亲。 “别怕。”钟老爷子拍了拍钟明玉的手，安抚她说，“我没事，就是人老了，有些小毛病而已。现在都入夜了，就不要让人去惊动太医了。” “那也该请个大夫来瞧瞧。”钟明玉显然不相信钟老爷子的话，又知道孙管事更听外祖父的吩咐，便站了起来说，“我去请。” “明玉！”钟老爷子反握着钟明玉的手，“真是小毛病。”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你病了？”钟明玉看着钟老爷子，眼眶就红了，“若不是桐桐看出来你不舒服，你还准备瞒着我多久？” 其实早在几年前，便有人偷偷的和她提起，说钟老爷子的身子大不如从前了。那时钟明玉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晨起的时候，她还能看见外祖父在院子里练箭，精神饱满。可就在一年前，钟老爷子也不怎么练箭了，说是不喜欢玩这些东西，她私下追问了好几次问钟老爷子为什么不喜欢了？钟老爷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因为钟老爷子瞒的太好，所以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外祖父的身子出了问题。 钟明玉是不真的不想让他老去，她还希望他多陪陪自己。 “这是怎么了？外祖父真的没事！”钟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再隐瞒了，“就是前些年出海的时候留下的老毛病犯了，不能再像从前一样随意的活动筋骨。这都是小事，外祖父老了所以也该躺着养养老。” 景瑟看着钟老爷子，心里也逐渐的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钟老爷子病了，瞧着还不像是他说的小病，所以钟老爷子才想早点让钟明玉成亲，让钟明玉未来的夫婿好好的照顾这个孩子，他也就能安心的走了。他瞒着钟明玉自己生病了，是怕高若虚也知道这个事情，会在暗中做什么事情。但是景瑟在心里暗暗的苦笑，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高若虚怎么会不知道钟老爷子病了的事情？ 高若虚知道钟老爷子病了，所以才知道这个垂暮的老人已经不能再威胁到自己了，所以他才开始有了动作。 从调到兵部的时候，高若虚已经在准备收拢这个布了几十年的网。若是期间钟老爷子发现了，他便在暗中了解了钟老爷子，而外人查起来也不过是老爷子旧疾犯了，所以才会去世。 景瑟想起前世，钟老爷子走的时候，钟家看似很宁静。但是在几年后，钟明玉跪在大殿上哭诉自己的外祖父是被人毒死的时候，那种绝望。 可惜前世的钟明玉发现的太晚，即使有了证据也依旧被定燕帝压下去了。以至于景瑟都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你怎么能老呢，不会老的。”钟明玉说着孩子气的话，等心绪平复了一些后，依旧要请大夫来。 钟老爷子拿这样的钟明玉没办法，便让孙管事去请大夫。可钟明玉怕孙管事和大夫提前预谋好欺骗她，所以她也要去。 这次钟老爷子倒是没有再阻拦钟明玉了，而是叮嘱她夜深了要多穿一些后，才允许她和孙管事一起出了门。 钟明玉是真的担心钟老爷子，以至于忘记了要安置景瑟。 等钟明玉和孙管事都离开后，钟老爷子才笑着对景瑟说，“四小姐，请坐。” 候在屋外的嬷嬷们赶紧端了茶水和点心进来，又迅速的退了下去。 “你是怎么知道我病了的？”钟老爷子问，“我哪里做的不对？” “屋子里有草药的味，而且你的脸色也不太好，眼神也……很浑浊。”景瑟说，“其实钟老爷我很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瞒着明玉呢？明明你病了这件事情，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可你唯独要瞒着她。” 钟老爷子在听了这句话后，笑容似乎淡了一些，“你说，府里的所有人？” 他这句话像是在问景瑟，又像是在问自己。过了片刻，他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明玉的父亲也知道我病了吗？” 景瑟点了点头，“高大人是个能人，又在官场上多年，自然比我更擅长察言观色。他肯定知道你病了，心里也很担心你吧。” 第240章：袒露 钟老爷子闻言笑的有些讽刺，“他担心我？” “方才我和明玉准备来给您请安的路上还遇见了高大人呢。”景瑟答非所问的说，“他还拿了梅斋的梅花酥给明玉用，又邀我去他书房赏花。高大人向来体贴，自然是担心你的。” 钟老爷子沉默了片刻，问了一句，“你说的是梅斋？” 景瑟故作恍然大悟，“老爷子是担心梅斋老板的为人的事吗？这事我已经和明玉提过了，她会提醒高大人的。” “我听明玉提起，说高大人如今高升到了兵部做事，处事得比从前更加谨慎，断然不能落下话柄。所以，钟老爷请放心。” 钟老爷子虽然老了，但是骨子里却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独善其身这么多年。钟家明明不过是最低等的商户，可是在京城里的地位，却不比文臣和武将们差多少。 这些年来钟明玉过的日子和得到的待遇，堪比公主。 所以景瑟的几句话，便让钟老爷子明白了，高若虚有了小动作。 高若虚是个没有什么背景的文臣，即使这些年来仰仗了钟家的势力和背景，可是一个被定燕帝忽视的文臣，想调到兵部那有那么容易呢？除非，高若虚在暗中和不少人勾结，这其中肯定有手握重权的几位大臣。 这几位大臣会帮高若虚的理由，其实不言而喻。 其一，不乏有高若虚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 其二，便是窥视钟家的家产。 钟老爷子一生只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小孙女。期间，钟老爷子也曾劝过高若虚纳妾，他说的很清楚，若高若虚纳妾后，若生下来的孩子是男孩子，那么来日也能拿到钟家小部分的家产。其实在这个时候，钟老爷子已经在退步了，他把家产分成了三份，一份给高若虚，一份给高若虚的儿子，一份留给钟明玉。 然而高若虚只是跪在他的身前，说自己心里唯有钟善一人，而明玉是自己唯一的孩子。 那时的钟老爷子不是没有感动过，可现在想起来，他只觉得比吃了馊味的东西还不舒坦。 高若虚想要的，不是钟家的一部分家产，而是全部。 高若虚这个人虽是在小山村里长大，但是自幼却是个厉害的。他的父母在他十二这年便去世了，他靠着舅舅的支持从一个小秀才最后到了探花郎。 一个乡下人想要养出一个读书人，这得花不少银子。 可是在高若虚和钟善成亲后，却很少提起这个舅舅，似乎这些年来舅舅从未给他提供过什么帮助一样。起初，钟老爷子还有些纳闷，后来听人说高若虚的舅舅也去世了，而舅母对高若虚并不是很好，所以高若虚不愿意提起舅舅家。可就在前些日子，钟老爷子终于打听到了，高若虚的舅舅是自尽的，就在高若虚和钟善成亲不久后。而舅舅和舅母唯一的女儿，也突然消失了，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这些事情高若虚都瞒的很好。 高若虚的舅母的确是个刻薄的，可却十分的疼唯一的女儿。 钟老爷子费了不少力气，才查到高若虚当初和这个表妹是有婚约的，而且后来还有了孩子。 这个孩子一直都在，是个儿子。 钟老爷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差点气的晕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糊涂，以为这些年自己不会看错人，可哪里知道高若虚有如此多的阴招。 他没有办法了，这件事情闹出来他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而且若是高若虚出事情了，那么钟明玉也彻底的毁了。钟明玉这些年十分的信任高若虚，肯定会大受打击，他不知道受了刺激的钟明玉会做什么，但是外面对于钟明玉的传言，肯定会很难听。 他已经年老了，且如今的定燕帝并不是先帝，对他的信任没有先帝那样高。所以退而且其次，他打算给钟明玉找一个好依靠，把大部分的家产拿给钟明玉做陪嫁。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做的事情，但是钟老爷子却依旧愿意为钟明玉去做。 其实邱家的那个孩子，钟老爷子认为他很好。他和邱家老爷子有很多年的交情，还救过邱家大少爷一命，即使来日钟明玉出什么事情，他们也会碍于昔日是交情帮钟家一把。最重要的是，邱家这位二少爷，骨子里是个忠诚不渝的人，他会对钟明玉好。 可钟老爷子怎么也没想到，钟明玉居然反驳了这门亲事，还和他生出了矛盾，甚至还不愿意和邱家的人来往。 这孩子什么时候生出了反骨呢？ 想到这些，钟老爷子看着景瑟，眼神十分的真诚，“你是个好孩子！” “明玉也是个好孩子。”景瑟说，“你病了，她很担心你。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若是说了什么冒犯你的话，也绝对不是有意的，只是在气头上。” 钟老爷子笑着点头，“是啊，这孩子就是这样，说话的时候有些不知分寸，但是心却是好的！” “只是……”钟老爷子笑着笑着，便人不足叹了一口气，“她不能一直这样，不是任何人都愿意去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错误的言语终究是会伤人的呀。” “那你就和她讲，她会听你的。”景瑟解释，“她像你，很聪明的。” “而且，你不能护着她一辈子，有些事情迟早她也是要明白的。”景瑟说，“我想知道一个词语叫揠苗助长，若是所有的事情在一日内发生的结果，便是揠苗助长。” “这种无论结果是如何的，那么这一株树苗，肯定是彻底的坏了。老爷子你精心培养这么多年，难道希望有朝一日她会变成这样吗？” 钟老爷子听到现在，看着景瑟的眼神终于变了，他用浑浊的眼盯着景瑟，像是恨不得看透她在想什么一样。 她一直在暗示自己东西，而自己却忽略了这一点。 眼前的小姑娘，有着过人的聪慧。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问了景瑟一句，“你知道了什么？” 第241章：她都知道 景瑟依旧笑的温和，语气更是从容不迫。 若非她的容颜里还残留着一丝稚气，坐在她身前的钟老爷子都要以为，自己眼前的小姑娘已经是个擅长筹谋的老人了。 “我方才一直称赞高大人，更是提起了他邀我赏画，可钟老爷子您一直回避这个问题。”景瑟说，“我和明玉不一样，我父亲子女虽不多，但是对我很少有关怀。所以，我处于危檐下，自然也学会了察言观色和明辨是非。” “高大人若真的待明玉好，那么又为何要多次劝明玉去京郊呢？如今这满京城里，谁不知道这场瘟疫来势汹汹，即使如今太医院的太医们想了办法医治瘟疫，但是瘟疫却还未彻底的根除。”景瑟继续解释，“京郊涌入太多的流民，而这些流民里的人并非全部是因为瘟疫而离乡背井，还有些人是因为懒惰，不愿意做事。那么这些人聚在一起，自然会做非法的事情。” “他们会去打家劫舍，还会做更多可怕的事情。谁能完全肯定，他们不会去京郊的庄子上呢？” “钟家是商户，而钟家小姐如果有了动向，他们自然会知道。” 那么到时候，这些人会不会去抢劫钟家的庄子，唯有他们知道了。 “还有……”景瑟说到这里顿了顿，“想必钟老爷您也应该知道，这京城里还有其他人混进来了吧。” 齐王如今最缺的便是矿石和粮草，但是这些全部都能用银子解决。所以前世齐王才吩咐了张凛间去接近钟明玉，这世在张凛间和张含玉失败后，齐王会不会铤而走险去绑走钟明玉呢？ 钟老爷子心里自然有数。 钟家是商户，但是不代表这宫内没有钟家的眼线，这些年来钟家不少的银子都花在布置眼线上了。所以钟老爷子不难知道，这场瘟疫来的诡异，似乎还和齐王有关系。 钟老爷子听到这里，暗暗的抽了一口冷气。 他自然没想到天子脚下，而自己又隐藏锋芒多年，却依旧有人敢打钟家的主意。 “所以我认为，高大人不是真的关心明玉，他只是不希望明玉对你言听计从。”景瑟语气依旧缓慢，“我在景家多年，看多了人情世故，自然也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明玉是真的待我好，而且昔日她对我的恩情，我都记得。” 无论是今生钟明玉在宴会上站出来帮景瑟说话，还是前世钟明玉对景瑟的帮助，她都记在心里。 这些恩情，她该偿还。 钟老爷子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我，怕是看不到明年的梅花了。”钟老爷子终于缓缓地吐露了一个让景瑟震惊的消息，他说，“我的身子我比谁都清楚，大夫们都来瞧过了，说是撑不了一年了。” “一年太短了，太短了。” 这一年的时间，他不能处理好高若虚的事情，只能把这件事情寄托在钟明玉未来的夫婿身上。 “若你是我，又该如何？”钟老爷子苦笑，“难道，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明玉？这于她太残忍了。” 这一次景瑟也沉默了。 其实谁都看的出来，钟明玉是真的很喜欢高若虚这位父亲，在钟明玉的眼里高若虚或许都成为了她的寄托。若是钟明玉知道自己的外祖父要离开自己了，而自己的父亲是个歹毒的人，那么钟明玉即使不崩溃，怕是也会被毁了。 “明玉没有那么脆弱，而且这是迟早都要知道的事情。”景瑟说，“你可以一点点的告诉她，也比什么都瞒着她好。” 景瑟想了一会，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钟老爷子微微敛目，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屋内很安静，安息香的香味让屋子内多了一份舒适的感觉。 钟老爷子闻着安息香的味道，缓缓的闭上了眼，没有再说话。 他不开口，而景瑟也没有回答。 有些事情她终究不能帮钟老爷子做决定，因为她不是钟老爷子本人，很难做到感同身受。 过了一会，钟明玉领着大夫匆匆地的赶了回来，景瑟起身看着大夫在钟明玉的指挥下忙的团团转，还好孙管事开了口阻止钟明玉，不然这大夫怕是要被钟明玉碎碎念念的头疼。大夫替钟老爷子扶脉完后，对钟明玉说，“老爷子只是得了小风寒，吃些药就好了。” 钟明玉似乎还不相信，又开口询问了诸多。 但是这位大夫显然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被钟明玉察觉半点异常地方。 钟明玉折腾了一会，钟老爷子也乏了。 钟明玉又嘱咐了孙管事许多事情后，才和景瑟离开。 等她们一走，钟老爷子本来闭上的眼，又缓缓地睁开了。 “小孙。”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和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和孙管事说话一样，“我今天又和自己赌了一次。” 孙管事虽然有些糊涂，但还是耐心的听钟老爷子解释。 钟老爷子说，“我现在才知道，为何裴家这位小良国公会选择长宁伯府的四小姐了。裴长庚比我见过的所有少年都沉稳，而长宁伯府这位四小姐……很聪明。” 聪明的人自然喜欢和聪明的人来往，也难怪裴长庚瞧不上钟明玉。 “景四小姐人很好。”孙管事说，“若不是她，小姐怕是还和你置气呢！” 钟老爷子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可也不能因为她人好，凡事都要劳烦她来帮明玉。” “我方才和她说了我的病情……” 孙管事惊讶的打断了钟老爷子的话，“你怎么能跟她说，她可是外人。” “是啊，她一个外人都能看的出来我的身体不好，也能瞧出来高若虚待明玉不好，可我居然还一厢情愿的以为，高若虚不会做的那么绝。他即使再不喜欢明玉，可明玉也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也不会，让明玉过的太凄凉。”钟老爷子终于苦笑出声，“可是这个脏东西，居然要拿我的明玉去换他的前途。” “做梦！”钟老爷子低吼，“他做梦，我不会让他得逞！” 第242章：查探下去 钟老爷子的年纪大了，如今身子也很虚弱，他情绪一激动就咳嗽的厉害。 孙管事赶紧上前提钟老爷子顺气，安慰，“老爷，你别急，咱们想想办法。” “你去拿纸和笔来。”钟老爷子从软榻上缓缓地起身，“我要给陛下写一封信。” 定燕帝不是先帝，他虽然未曾怀疑过钟家有叛逆的心思，却也并不是全心全意的信任钟家。 如今钟老爷子写这封信函，其实也是在赌。 可他认为自己赢。 彼时，钟明玉和景瑟已经从钟家主院内走了出来，钟明玉显然情绪很不高，以至于一路上都没有和景瑟说什么话。 她不开口，景瑟也不主动去打破这份宁静。 等回了钟明玉住的院子，她终于开口和景瑟说了抱歉，但是碍于的确是有些心烦意乱，所以只是嘱咐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月牙去伺候景瑟。 钟明玉有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叫月白，一个叫月牙。 这两个贴身丫鬟都是伺候了钟明玉很多年的老人，所以很快便熟练的替钟明玉办事。 月牙瞧着比月白伶俐不少，也生的更为乖巧，十分秀气的一个小姑娘。 她领着景瑟进了屋子后，笑着说，“这是小姐亲自布置的屋子，四小姐你瞧瞧还缺什么，奴婢去替你置办。” 景瑟只是笑着摇头说，“不用了，你退下吧！” 等月牙走了之后，闻小月才伺候景瑟换了衣衫，。 钟家是商户，但是整个院子的布置还有坐落的方位，都比长宁伯府精致、讲究太多了。 闻小月说，“不愧是钟家。明玉小姐随意布置的屋子里，摆放的物件就比咱们院子里的贵太多了。” “是啊！”景瑟笑着点头，“方才那位叫月牙的小丫鬟，头上戴着的珠花，前些日子哥哥还当宝贝一样拿来送给我。” 景瑟说这句话的意思，还带了另一层意思。 闻小月伺候景瑟的日子不算短了，所以她很快便听出景瑟话里的意思，“小姐的意思是，月牙姑娘有问题吧？” “当时我也戴过这珠花，明玉也很喜欢，说是要买一样的，和我一同戴着。”景瑟分析，“我敢肯定的是明玉买了这珠花，只是她的首饰太多了，所以压根不记得了。但是，瞧着月牙的样子也不敢偷拿明玉的东西，那么唯有……” “别人赏赐给她的？”闻小月说，“当时少爷说这珠花不贵，但是五少爷送小姐的东西，那样下过百两呢？即使钟家再有银子，给下人们的月例也不会太高。因为，他们也怕下人们愈发贪心，不好控制。” 景瑟点头，“月牙身上的衣衫瞧着普通，但是戴在她手上的镯子却也是价值不菲的。小月，我不方便去问这些事情，你明儿一早去取热水的时候，问问这个丫头的来历。” 景瑟根本没有打算在钟家多住上几日，即使这里无论是吃食还是屋子里布置的东西，都比长宁伯府精致太多。但是，她终究是不习惯在这里，心里想着要早些回去。 或许是因为不习惯在钟家，景瑟这一夜没有睡好，钟明玉却是因为担心钟老爷子而失眠了。 景瑟是客人，钟明玉自然不好留景瑟一个人在院子内用早膳，而钟明玉也看的出来，自己的外祖父很喜欢景瑟，所以一早，钟明玉便领着景瑟去了主院陪钟老爷子用膳。 钟老爷子这一病的确是吓坏了钟明玉，以至于用完了早膳，钟明玉都磨蹭着不愿意离开。 “好了！”钟老爷子有些哭笑不得，“我真的没事。” “孙管事和我说，前几日许江从江南带回来了几十尾颜色奇异的鲤鱼，已经放进池子里了。”钟老爷子说，“你带桐丫头去瞧瞧，让外祖父也安静会。” 钟明玉见钟老爷子是真的疲惫了，只好领着景瑟去了鲤鱼池赏鱼。 景瑟见钟明玉闷闷不乐，便开口安慰，“老爷子只是年纪大了，所以得了风寒才会拖上一阵子。等再过几日，他就会痊愈了，你别担心。” “我知道！”钟明玉心里烦，也不愿意去守什么规矩，她坐在亭子然后把手放在桌上，用手托着下颚，“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次很心慌。” 钟明玉看着景瑟，眼里带了几分茫然，“桐桐，我怕。” 她怕什么，景瑟自然知道。 可是这种事情，她的确是无能为力。 无论是多么厉害的英雄，他们终究会迟暮，也会离世。 钟老爷子不可能陪钟明玉一辈子，就如景瑟也知道，自己的祖母不会陪自己走完一生一样。 “别怕。”景瑟看着钟明玉笑了笑，“你若得空了，就去陪陪老爷子，他看见你心情肯定会好的。” 钟明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终于不再似方才那样愁眉苦脸。 离鲤鱼池不远处有一片桃林，钟明玉领着景瑟去看桃花的时候，景瑟却有些分心。 站在不远处的月牙不知道对月白说了什么，月白垂着个头有些不安的揉着衣袂。 钟明玉也发现了景瑟的异常，她随着景瑟的目光看了过去，解释说，“月白和月牙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我遇见她们的时候，那一年刚好闹饥荒，我在庄子外面遇见了她们，就带回来了。” “嬷嬷起初还说我乱来，带回来两个不知规矩的小丫头，还亲自调教了她们一阵子。”钟明玉眼里露出了几分羡慕的神情，“月白的性子木讷，学东西不似月牙那样快，所以这些年月牙一直都教月白规矩。” 景瑟问，“她们姐妹感情很好！” “很好！”钟明玉说，“我挺羡慕她们的，也羡慕你和你哥哥。” 钟明玉没有嫡亲兄弟姐妹，那些表亲对她要么畏惧，要么就是故意接近想要利用。所以钟明玉反而羡慕这种纯粹的感情…… 就在这个时候，月牙似乎发现了钟明玉和景瑟的眼神都在自己身上，她赶紧疾步走上前，笑着问，“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因为是在白日，所以景瑟也清楚的看见了月牙身上佩戴的玉佩。 若她没有看错，这鱼纹玉佩张含玉身上也有一块。 第243章：再次入宫（4000字） 景瑟会留意到这块玉佩，是因为张含玉曾和景钟解释，这玉佩来自于江南。 这枚玉佩的质地温润，最重要的是它似乎还携了一种淡淡的香味。 张含玉那时说的是，这玉佩被香料浸泡过，所以有香味残留。 她说的含糊其辞，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 不过那玉佩的确奇怪，的确是带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没事。”钟明玉摇了摇头，开口对月牙说，“我同四小姐方才提起你！” 月牙自然没想到，钟明玉和景瑟会注意到自己，眼神便显得有些拘束，“奴婢做错了什么事吗？” “明玉和我说起，当年怎么带你和月白回来的事。”景瑟接了钟明玉的话，笑的温和，“明玉这人心善，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我瞧着若不是明玉那年救了你和月白，你们如今也不会过的如此舒适了。” 景瑟加重了语气，“月牙，你要知道感恩啊！” 月牙赶紧对钟明玉和景瑟行礼，“大小姐对奴婢和奴婢妹妹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不忘。若有来世，奴婢定当做牛做马来报答大小姐的恩情。” 钟明玉见月牙有些紧张，便扯了扯景瑟的袖子。 景瑟走上前，扶起了月牙。 与此同时，她在俯身的一瞬间的确闻到了那枚玉佩上的香味。 月牙起身后便看见景瑟瞧着自己身上的玉佩，更是不知所措了。 景瑟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和钟明玉继续在桃林里散心。钟明玉告诉景瑟，这钟家的桃林的桃花，其实不似外面的那样好看，因为钟家的这些桃树结的果子，都是可以食用的，而并非是拿来做摆设的。每年，李嬷嬷都会带着人摘了桃子做果酒和果酱，若是景瑟喜欢的话，她今年也让人送些到景家。 景瑟喜欢甜味的东西，所以便点头没有拒绝。 钟家这一片院子的确很大，两个人走了一会便累了。在用午膳的时候，景家那边却突然传了消息过来。 来送消息的是杜柴，他说，“方才宫里来了旨意，说是……” “太后娘娘说宁贵人有了身孕，为了让她安心养胎，便让老夫人和四小姐您一同入宫去暂住几日，去陪陪宁贵人。” 景瑟闻言，脸色却不太好。 景温宁有身孕的消息，她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可见景温宁是想隐瞒这件事情的。但是在宫内，想要隐瞒一件事情太难了，尤其是现在定燕帝的还‘演’着重病，宫里的一切几乎是陈太后说了算。这个时候，陈太后邀小姚氏和景瑟入宫，表面上说是为了帮景温宁安神，但是实际上却是把景瑟和小姚氏当做了人质。 因为，北大营那边出了事，而如今诸王都要入京，所以宫内会邀不少官太太和贵族夫人们进宫，作为挟持她们亲人的筹码。 若这个时候邀请小姚氏入宫，或许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大姚氏已经在京城内彻底的消声了，众人在这个时候，自然也明白了长宁伯景铁铭的最爱，其实是小姚氏。 挟持小姚氏来震慑景铁铭，这的确是手握皇权的人干的出来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要邀她入宫？ 即使外面都在传言，她和裴长庚的亲事即将定下，可这终究是传言，她和裴长庚也没有真正的定亲。而且，她在长宁伯府内并不是最出色的小姐，更不是长女。她的父亲已经被远放到了邺城，而哥哥虽然才华横溢，可终究还是个孩子。像她这样的人，本该是最不起眼的。但是陈太后在这个时候，却是要召她入宫。 这件事情太奇怪了。 “有身孕了？”钟明玉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是皱了眉头。 她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有身孕意味着什么，这是要逼着小姚氏和景瑟入宫了。 现在的景温宁，在后宫内用众矢之这个词语来形容也不为过。所以，这次景瑟和小姚氏入宫，要面对是什么样的事情，钟明玉想到这些就抽了一口冷气。 “我陪你入宫吧！”钟明玉没有多想，“桐桐，我入宫的日子比你多，小时候也在宫内小住过一些日子，能帮到你的！” 这个时候入宫，或许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定燕帝的事情，钟明玉自然没有摸透。可是在这样危险的时候，她没有多想就要陪着景瑟一起去面对，景瑟心里自然是感动的。 “钟老爷子还病着呢，你得在他身边好好的伺候着。”景瑟笑着安抚钟明玉，“况且，我姑母有身孕是天大的喜事，你又何必担心呢？祖母这些年一直顾及太多，都不敢递牌子入宫去见姑母一面，如今能见到姑母了，她自然也会很开心。” “祖母年纪大了，入宫去伺候姑母有诸多不方便，所以我陪着去是最好的了。” “不过是入宫小住几日，又不是什么大事，这是恩赐啊！” 钟明玉咬牙切齿，对着景瑟低吼，“什么恩赐？你知道不知道多危险？” “我外祖父和我说……”钟明玉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见周围都站着人，干脆拽着景瑟到自己身边，压低了声音，“陈家的人都很危险，要离他们远远的。” “你放心，真的没事！”景瑟拍了拍钟明玉的手，“我心里有数的。” 其实，早在他们得知景温宁有身孕的时候，就开始筹备一切了。 没有人认为，景温宁有身孕的事情能瞒住所有人，包括景温宁自己。 或许景温宁也知道自己或许会包不住这孩子，所以才会特意传了消息出来。 景瑟记得景铁铭那日斩钉截铁的说，“这孩子，得保住。” “因为这孩子，是温宁的孩子。” 他要倾尽全力去保住景温宁的孩子，不是因为这孩子有着皇家的血脉，而是因为这个孩子是景温宁的骨肉。 这于景家而言，其实更像是一场不得不去面对的战役。 因为这件事情，钟明玉没有再挽留景瑟，而是吩咐了人送了更多的东西给景瑟。 在临行前，景瑟见到了李嬷嬷。 她对李嬷嬷说，“告诉钟老爷，说我今日瞧见了月牙的那块鱼纹玉佩很熟悉，也很喜欢。若是能知道她在哪里买的，那就更好了！” 李嬷嬷愣了愣，“四小姐，老奴知道了。” 景瑟这次有些走的有些匆忙，杜柴或许也知道她有些心急，所以一路上马车驾的很快。 等回到景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景瑟去主院的时候，书房里唯有景铁铭一个人坐着。 周妈妈告诉景瑟，说是方才小姚氏被这个消息弄的是又惊又喜，但是过后更多的是害怕。小姚氏根本不知道定燕帝的病情是真是假，小姚氏只知道若是定燕帝这次抗不过来，那么景温宁腹中的这个孩子便会更为尴尬的存在，最重要的是或许还会保不住。 小姚氏的确是害怕了，她难得和景铁铭坐在一起，说起了自己心里的诸多不甘心。 “你来了？”景铁铭见景瑟进了屋子后，便挥手让屋内的人退了下去，“宫里传来的旨意你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景瑟见景铁铭吩咐她坐下后，便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又说，“宫里说是什么时候入宫了吗？” “明日一早。”景铁铭笑的有些冷，“催的很急。” 景瑟知道自己的祖父，向来是个面无表情的人，此时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显然也是被陈太后的旨意，弄的开始生气了。 景家虽是世代忠良，和景铁铭在年幼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兄弟和叔叔伯伯们战死在沙场上，最后更是落得了一个不好的名声。若不是他命大，靠着一口气撑到了最后，拿到了无数战功，那么景家在他年幼的时候，便彻底的覆灭了。所以，在景铁铭的心里便认为，忠心是得不到什么好结果的。 景铁铭不怕死，但是却怕连累无辜的人。 他有妻子有儿女更是孙辈。 所以，他如今效忠的是大燕的百姓，而不是大燕的皇室。 “嗯。我知道了，我会吩咐好下人们准备好入宫要带的东西。”在钟家回来的路上，景瑟逐渐的琢磨清楚了这件事情，“祖父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祖母的。” 景铁铭在听了这句话后，却是长叹了一口气，“四丫头，抱歉。我没想到这件事情会把你牵扯进来。” 其实景铁铭知道，景温宁有身孕的事情被其他人知晓后，小姚氏肯定会入宫和景温宁见上一面。在北大营的事情一出后，他更是确定了这件事情。 薛怀庆不在了，那么必须有人去平息这场战乱。 定燕帝选中的人是他。 若是从前，景铁铭自然是不畏惧去北大营一趟的，即使死在沙场上，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自从那场噩梦后，他更是明白了君主的无情，若是自己真的没了，那么景家的女眷又有谁能真的活的潇洒呢？尤其是小姚氏，她应该会跟着自己走。 景铁铭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景瑟，脑海里那个艳丽的女子和眼前的少女逐渐的重合。 他不希望景瑟变成他梦中的那样，那样的话对这个孩子太过于的残忍了。 “祖父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景瑟知道景铁铭的心里必定很乱，这个人的确擅长在沙场上作战，却不怎么擅长接受黑暗的人心。她站起来走到景铁铭身边，笑着说，“我在伯府这么多年，自幼锦衣玉食，过的日子比常人好多了。这些，都是祖父你辛苦拿性命换来的，你又怎么能和我说抱歉呢？这不是乱了规矩吗？” “况且，这次事情其实不是你的错，我在回来的路上想过了，想要让我入宫的人，必定不是太后娘娘。” 景铁铭疑惑，“那你认为是谁？” “是长公主。”景瑟坦诚的和景铁铭说起了长公主的事情，“前些日子长公主希望我去白家小住，更希望我能和我母亲一样，学习瑟。” “在我的心里，母亲是个很优秀的人，但是母亲就是母亲，我不会和母亲一样的。” “长公主怕是糊涂了，认为我会和母亲一样。” 长公主在高位多年，自然不喜欢有人反抗自己，景瑟越是不按照她的吩咐来做事，那么她就得让景瑟必须低头。所以景瑟猜测，这次的事情是长公主和陈太后说了什么，才让陈太后同意了这件事情。 在陈太后的眼里，景瑟不过是个傀儡，压根不能入她的眼。 所以这次入宫，景瑟猜测自己没有什么危险，无非是要被长公主打压。 “她……她执迷不悟！”景铁铭握着拳头，“她这是要做什么？” “我景家的孩子，难道都该入宫陪在陛下身边吗？” 景铁铭是真的气坏了，他有之多不得已，但是也有诸多恨。 当年景温宁入宫的时候，景铁铭其实想过要阻止，但是景温宁却自己同意了入宫。因为景温宁很清楚，自己不入宫的话，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定燕帝会怀疑景家的所有人，而景家的女眷连她都会得到不好的结果。 与其这样，不如牺牲她一个人，换来家族前程和亲人们的安稳。 “不会的。”景瑟摇头，“陛下哪里瞧的上我呢？” 景铁铭没有告诉景瑟，在他的梦中，定燕帝对景瑟可是言听计从的很。 但是梦终究是梦，而不是现实。他分的清楚这点。 “你入宫后，便去东厂找个人。”景铁铭从书桌上拿出一封信函递给景瑟，“他叫王卿。” “当年，他在先帝身边做事，因为打翻了先帝喜欢的茶碗差点被杖毙，是我救了他。这些年，我们也有联系。”景铁铭说，“后宫之中，总得有人能帮到你。” 景瑟抬起头看着景铁铭的眼神，也知道这次的确是有危险的，所以她接过信函，重重的点了点头，“祖父您放心，我会照顾好祖父和姑母的！” “你要记得，你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你自己！”景铁铭反驳了景瑟的话，“你还这么小……” 景瑟还未及笄，却要像个大人一样，去面对这些暗潮和风浪。 第244章：暗潮汹涌（4000字） 这一刻，景铁铭终于在心里承认自己这一生有多么的失败。 若是他父亲在世，哪里需要往宫里送女儿来保全家族，更不可能让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孙女和家族的主母去当人质。 这无论是那件事情，说出去终究都是丢人的。 “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你祖母和你姑母都是大人了，她们知道该做什么！”景铁铭看着眼前瘦弱的小孙女，口气终究是软了下来，“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去贸然顶撞她们。” 景瑟见景铁铭是真的内疚，便急忙开口安稳他，“祖父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而且也不会让祖母和姑母出事。” “你信我。” 景铁铭听了这句话后却是笑了起来。 从前若有人和他说这句话，他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去相信一个小姑娘的话？除非他彻底的疯了。 可是景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而且这次瘟疫的事件，若不是景瑟布置得当，也不会那么容易抓住张含玉。更重要的是，张含霜的病情，也因为景瑟整日来回奔波的陪伴，而彻底的稳定了下来。 “好！”景铁铭点了点，转身走到不远处的多宝阁处，从上面拿出一个木盒打开。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把匕首递给景瑟，“这把匕首是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你曾祖父给我的，它削铁如泥又轻便好携带。如今，我把它送给你，在必要的时候你要学会反击。” 景瑟从景铁铭的手里接过匕首，然后缓缓的从刀鞘里拔了出来。 匕首很小，只比她的手大上一些，但是即使放了这么多年，刀锋依旧锋利，没有染上半点尘埃。这刀刃在烛火光下，显得十分冰冷且明亮。 这的确是一把难得一见的好匕首。 “多谢祖父。”景瑟把匕首放在袖口里后，见时辰不早了便主动提出告辞。 景铁铭的眼神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心，却也知道这件事情由不得他说了算，所以便没有挽留景瑟，让景瑟回院子里去收拾东西。 等景瑟走了后，景铁铭才缓缓地走回了书桌前，最终叹了一口气。等韩文昌送茶水进来的时候，便瞧见景铁铭垂着头，双眼闭的紧紧的，一脸不安又痛苦的样子。 韩文昌自然也知道景铁铭在担心什么，他走到景铁铭身边说，“如今是多事之秋，老夫人肯定也知道你的不得已，她不会怪你的。” “我一直都怕有这么一天，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我从前冷落她，无非是希望别人以为，我心里没她这个人，即使来日景家和我出了什么事情，她也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景铁铭抬起头来看着韩文昌，又说，“可是，我忽略了她这些年来受的苦，所以极力想要弥补。文昌，你不知道那场梦里，锦心她有多么的倔，她……” 关于景铁铭的曾经做的这场噩梦，韩文昌也断断续续的听景铁铭提起过，所以他也知道为什么景铁铭会转变的这么快。 从前景铁铭故作冷落小姚氏，无非是希望来日为人质的是大姚氏，而并不是小姚氏。 可景铁铭却忽略了大姚氏的阴险和自私，大姚氏即使做了人质，也会为了顾全自己而彻底的出卖景家。到时候不止保不住小姚氏，连带景家的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要被大姚氏害死。 “老夫人不会有事的。”韩文昌安慰景铁铭，“有四小姐陪着她呢，会没事的。” 听到韩文昌提起景瑟，景铁铭的脸色更难看了，“四丫头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她还未及笄。” “可是人生在世，总有诸多不顺心的事情。你想护着四小姐，可我却认为四小姐更愿意站在前面。”韩文昌说，“你不能护着四小姐一辈子，来日她嫁到良国公府后，便是良国公府的主母，得管良国公府上上下下百来口人。所以，早点让她知道人心险恶，她才会更好的驾驭下人们。伯爷，你放心吧，我瞧着即使宁贵人，也不一定比的上四小姐会为人处事。” 景铁铭苦笑，“你说这些话，我更是内疚了。” “若不是事事不顺心，她又怎么会早早的明白，该怎么察言观色，该怎么保护自己呢？” 景瑟和景笙不一样，当初白氏生下这两个孩子的时候，景瑟的身子便不如景笙那样好。景铁铭听小姚氏提起景瑟在襁褓里的时候，说瘦的像一个小猫一样，连白氏都害怕景瑟就这样夭折。 白氏在世的时候，还能护着这两个孩子，可白氏去世的早，所以景瑟自幼除了景笙便没有庇护她。 可是景笙也是孩子，能做的事情也实在有限。至于小姚氏？小姚氏远在庄子上，唯一能做的便让景瑟在庄子上小住一段日子。 但是景瑟是长宁伯府的小姐，总不能一直在庄子上长住，会被人说闲话，更会被人议论像个乡下丫头，会影响景瑟来日亲事。 可是这个孩子硬是靠着她的聪慧，自己闯出了一片天地，如今还要用她幼小的身躯来护着这个残破的家族。 景铁铭只要想起这些，心里便愧疚的说不出话来。 在主院里发生的事情，景瑟自然不知道。 她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后，便开始盘这次入宫要准备些什么。期间闻小月来问了一次，说是钟家送的东西太多，她暂时放入库房里，等从宫里回来之后再登记在册子上。 景瑟倒是不担心这些，她琢磨着这次入宫会有些危险，所以对闻小月说，“这次入宫，你就不要陪我去了。” “小姐是嫌弃我会连累你吗？”闻小月一脸错愕的看着景瑟，“我不会乱说话的。” 景瑟摇了摇头，对闻小月说，“若不是你父亲出事，你也是个官家小姐，如今你在我身边伺候我，是委屈了你。况且……” “四小姐您怎么能这样说呢？”闻小月打断了景瑟的话，“我愿意伺候你，从不觉得委屈，我是自愿的。而且这次入宫有多危险，我也很清楚，但是小姐我保证我不会连累你的。” 闻小月没有再忙手上的活，而是转身走到景瑟身边，眼神十分的真诚，“这伯府内，除了我便没有更适合陪你入宫的人了。况且四小姐，我也不怕死，我想要陪着你。” 景瑟抬起头看着身前的闻小月，最后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 前世的闻小月过的太苦了，没有和杜柴在一起，最后更是郁郁而终。景瑟不愿意闻小月为她冒险，想让闻小月有个好归宿。 但是她也清楚闻小月的性子，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闻小月都是个极其难改变主意的人。所以在闻小月说出那番话后，景瑟便知道闻小月是不会改变想法了。 她想着又从袖口里拿出匕首，微微敛目。 这一夜景铁铭没有合眼，而小姚氏也没有睡好。 清晨宫内的来接小姚氏和景瑟的马车到来的时候，小姚氏牵着景瑟的手，下意识的护在景瑟的身前。 来迎景瑟的小太监和宫女们都生的十分乖巧清秀，他们对着小姚氏和景瑟行礼后，便扶着她们上了马车。 小姚氏坐稳后，便握着景瑟的手说，“这次周妈妈陪着我们入宫，桐桐你别怕。” “我不怕。”景瑟笑眯了眼，任由小姚氏轻轻的抚摸自己的掌心，“有祖母呢！” 昨夜小姚氏和景铁铭聊了许久，向来温顺的小姚氏在得知了长公主的打算后，终于是生了大气。当年景温宁入宫的时候，小姚氏便觉得亏欠女儿良多，如今自然不愿意看着景瑟步上景温宁的后路。 景温宁入宫了十多年，她都不知道景温宁长成什么样子了。 想着这些小姚氏握着景瑟的手又紧了紧，“嗯，有祖母呢！” 马蹄踩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发出‘嘚嘚’的声音，驾马车的人是个熟手，所以马车驶的极其平稳。等入宫后，小太监便领着景瑟和小姚氏朝着景温宁的住的地方走去。 等到了景温宁住的地方，景瑟的眉头微微一蹙。 景温宁如今住的这个地方便称慧芳斋，离长公主和陈太后住的地方都不远，最重要的是若景瑟没有记错，前世住这个地方的人，乃是景温贤。 “老夫人和四小姐来了。”候在慧芳斋外的小宫女，在见到小姚氏和景瑟，便让不远处的小太监进去通传，而自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宁贵人等老夫人和四小姐有一阵子了，她一直念叨着你们呢。” 与此同时，景温宁也从寝殿内走了出来。 小姚氏抬起头便看见了自己十多年没有见过的女儿，眼眶顿时就红了。 景温宁今儿穿着一件海棠红的长裙，是当年小姚氏在景温宁入宫的时候送她的那件，上面的海棠花还是小姚氏亲自绣上去的。景温宁比十几年前更瘦了，而且即使用了上好的脂粉，有依旧掩盖不住的苍老。小姚氏几乎挪不动脚步，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哭出了声。 “母亲！”景温宁甩开扶着自己的小宫女，急匆匆地小步奔到小姚氏身前，吓的小姚氏赶紧扶住她。 “宁……”小姚氏刚要唤景温宁的小名，便被景瑟扯了扯衣袂，她立即改口，“贵人你小心一些。” 说完，小姚氏退后一步，和景瑟一起给景温宁行了礼。 景温宁心里有些难受，却又不得不受了这个礼，等小姚氏和景瑟行了礼后，便让她们进了屋内。 寝殿内桌上放了不少精致的点心，而茶也是今年刚送入宫的贡茶，定燕帝赏了景温宁一些，她一直都舍不得用，唯有定燕帝来的时候，才泡给定燕帝喝。这次在听闻小姚氏和景瑟要入宫后，景温宁几乎把寝殿内的布置换了一个遍，让自己看起来过的不错，以免小姚氏担心自己过的不好。 “这是江南今年送来的贡茶，还有御膳房做的小点心。”景温宁像是献宝一样把东西推到了小姚氏身前，“母亲快尝尝！” 屋子内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们早早的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她们三个人后，景温宁便也没有方才的拘束了。 “这些年，贵人过的可好？”小姚氏此时哪有什么心情去用点心，她扫了一眼屋内的布置，见入目的都是金银玉器，心里更是难受了。景温宁是个不喜欢奢华的人，从前在长宁伯府内住的时候，屋子内的布置也是极其的简单，说是这样看起来颇有风雅的气息。小姚氏拿这样的景温宁没有办法，却也不好违背女儿的喜欢。骨子里的喜好，其实很难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的。所以，小姚氏猜测的出来，这些布置是景温宁故意弄出来的，好让小姚氏知道她过的很好。 果然，景温宁笑了起来，安慰小姚氏说，“母亲，我过的很好。” “陛下待我很好，如今我又有了身孕，太后娘娘也对我很照顾，让我安心养胎就好。”景温宁解释，“母亲呢，这些年过的好吗？” “好，母亲一切都很好。”小姚氏没有跟景温宁提起自己在庄子上过的日子，她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却忘记了景温贤会把这些告诉景温宁，以至于景温宁夜夜牵挂她，很少睡好。 小姚氏强撑着笑容，“你父亲也很牵挂你，只是他是男子，不方便来见你。” “我知道。”景温宁心里很清楚这些年来，因为她在宫内，景铁铭多了多少牵绊，“我也很牵挂父亲。” 小姚氏叹了一口气，眼里有点点的泪光。 景铁铭和她说，他对不起景温宁。 可是，她又何尝对得起这个女儿呢？ 就在这个时候，候在外面的小太监敲了敲门，“宁贵人，长公主派人过来了，说是想请四小姐过去小坐片刻，有些东西要交给四小姐。” 景温宁听到这些话后，那双秀气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你去告诉长公主派来的人，说四丫头要陪我说话，今儿怕是……” “姑母……”景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打断了景温宁的话，“让我去见长公主吧。” 第245章：戳破 其实从景瑟和小姚氏入宫开始，便是这棋盘上的棋子，一举一动都由不得她们说了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能避开一时，也不能避开一世。 况且景瑟非常有把握，陈太后对她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是看不上眼的，而且她也知道陈太后虽然让陈家在朝堂上独大，却不会任由其他人来挑战皇权。 即使是长公主，若她乱了定燕帝的计划，那么长公主也会被当做是障碍一般的清楚。 皇室里哪有什么真的亲情呢？ “姑母您放心，我去去就回。”景瑟走到景温宁身前，“正好，祖母有许多话想和你说，你们可以说好上好一阵子的话。” 景温宁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后站了起来走到妆台上，从上面拿出一枚雕花的玉簪给景瑟戴上，“你要小心一些，若是长公主说什么难听的话，你也别去顶撞她。” 景瑟在看见景温宁拿那枚簪子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错愕。 这枚簪子是无垢皇后的遗物，当年这簪子是戴在她的头上的。 看来这些日子景温宁真的做的很好，以至于定燕帝真的开始把对皇后的感情放在了景温宁身上，以至于把这枚簪子都赏给了景温宁。 景温宁这样做，无非是在告诉长公主，她已经知道长公主要做什么，更是在狐假虎威的震慑长公主。 “我知道的。”景瑟莞尔，“姑母您放心。” 景温宁自然是不放心的，她让伺候了自己多年的蓝嬷嬷陪着景瑟一起去了长公主的寝殿，而闻小月也跟在了景瑟的身后。 或许是因为定燕帝病了，这高高的红墙内即使依旧和从前一样奢华，可却多了太多的沉闷和不安。一路上小宫女和小太监们都闭着嘴，一脸不安的穿梭在各自的位子上。连禁卫军的人，脸色都十分的难看。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来日会变成什么样子，在他们的心里，或许下一刻便会听见定燕帝驾崩的消息。 大燕虽有祖训不许用活人陪葬，可若是死人，却是可以陪葬的。暗中已经有人在传言，说是定燕帝已经下了旨意，他去世之后要让黑云卫的人勒死或者毒死一批宫人给他陪葬。 在皇宫里的人，谁又不想多活几年呢？他们怎么会甘愿给定燕帝陪葬。 景瑟从前也听过这样的传闻，而且定燕帝本人是真的有这样的打算的。 年轻时候的定燕帝是个十分骁勇善战的人，最后更是灭了无垢皇后的出生的楚国，更是降服了不少小部落。可无论是绝世红颜还是如天神下凡的英雄，他们终究是会苍老，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诸多的东西。譬如定燕帝，现在的他已经没了昔日的有勇有谋，心里居然对小国有了那么几分忌惮。 是忌惮，而不是防备。 从景温宁住的慧芳斋到长公主住的寝殿的距离并不远，而领路的小太监更是脚步匆匆，只想快点办好这件事情。 等到了长公主住的寝殿，小太监让景瑟站在廊下，自己进屋通传。不过片刻，长公主就吩咐景瑟进屋。 小太监拦住了要跟着景瑟一同入屋的蓝嬷嬷和闻小月，景瑟转身看了一眼她们，笑着点了点头。 她刚进屋还未来得及行礼，便看见长公主拿起茶盏砸了过来。 景瑟没有惊慌失措的闪避，而是看着茶盏砸到了她身后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长公主的脸色极其的难看，她瞧见景瑟的样子，像是恨不得吃了她一样。 “见过长公主。”景瑟缓缓地走上前，似乎方才要被砸到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长公主万福。” 长公主并没有让景瑟起身，而是这么冷冷的看着她，“四xiaojie真是好难请啊！” 她的言语略带了几分讽刺，“咱们家桐丫头这是攀上了高枝，已经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 “长公主这话便是说笑了。”景瑟依旧从容不迫的笑着，“你知道的，我姓景，是景家的孩子。” 她是景家的孩子，所以和白府的人没什么关系。而她的母亲白氏也并不是长公主的孩子，白氏为了长公主也妥协了太多，也完全的偿还了长公主的抚养恩情。所以，她和母亲都不欠长公主什么。 “你还未嫁入裴家，也不是裴家的主母，现在就急着要和本宫撇清关系了？”长公主自然听出来景瑟话里的意思，她这些日子已经被景家的小动作弄的很厌烦了。她是大燕皇室的长公主，是定燕帝对嫡亲姐姐，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所以，长公主如今像是彻底和景瑟撕破了脸一样，她想要好好的教训这个小丫头，“若不是本宫瞧着你年幼没了母亲一直对你多有照拂，你能有今日的天地？” “这做人最要讲的便是良心，可你却一再二再而三的推却本宫的好意，甚至愿意嫁给一个蛮夷！景瑟，你当真是让本宫失望！” 景瑟的姿势没有改变，她的声音柔和，“母亲曾同我说，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这些年，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都明明白白的记着呢！” “陛下从前也说，无论是为人还是为臣，最重要的便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所以，他替裴家翻了案子，更是亲自下旨派人去接回了老国公爷和裴大人，更是重重的赏赐了他们，还吩咐工部重新修葺了裴家的宅子。在陛下的心里，只要天下太平，至于臣子们的身上流着什么血统，都是一样的。” “陛下心怀天下，想要四海升平。我想，长公主和陛下乃是一起长大，自然知晓陛下心里的大志，断然不会做出违背陛下旨意的事情。” 长公主闻言微微敛目，她捏着的帕子几乎要扯裂了。 定燕帝的确不许人私下议论血统二字，因为当今的太子身上，还流着大楚的血液。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本宫既然不能说良国公的不是，那么本宫作为你的长辈，自然能教你什么叫尊卑有别，什么叫规矩。”长公主笑的讽刺，“出去跪着吧，等你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进来见我！”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246章：她像白氏 景瑟起身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她对长公主依旧是那副笑着的模样，转身就朝着屋外走去。 “去外面跪着。”长公主见景瑟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昔日的白素梅，心里更是气闷，“你不该乱顶撞人。” “桐丫头你要知道，这世上所有的对和错，都是陛下说了算！”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却也带了几分威胁。 景瑟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走到了长公主的寝殿外的前庭前，朝着屋子的方向跪下了。 闻小月和蓝嬷嬷赶紧也走上前，跪在了景瑟的身后。 “别急。”景瑟压低了声音，“一会就好了。” 如今宫里的局势，一举一动皆在陈太后和定燕帝的监视下，长公主这里闹出来的动静，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如今北大营那边的局势还未平定，来日定燕帝或许还用的到景家，这个时候长公主却跳出来打了景家的脸，更是打了景温宁的脸，这让定燕帝的心里怎么会舒服呢？ 况且在定燕帝的眼里，如今最像无垢皇后的人是有了身孕的景温宁，而不是眼前这个还未及笄音律不通的小丫头。 最重要的是发生在长公主寝殿内的消息，也不会传出去。因为定燕帝如今还病着，长公主却还有心情惩罚一个小丫头，多疑的齐王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怀疑一些事情。 所以景瑟方才故意激怒长公主，也无非是知道这些。 她愿意跪在长公主的寝殿外，也是让定燕帝迁怒过来。唯有这样，陈太后和定燕帝才会出手…… 到时候长公主没病也会病着，因为只有这样，这场戏才会真实。 果然，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便听见有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进来。片刻后，景瑟便瞧见一个穿着霜色用金线绣着云纹曳撒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的容貌生的极其清丽，眉眼里更是顾盼生姿。 这个人景瑟并不陌生，他便是东厂的督主童泚。 两世为人，景瑟也从未见过生的比女子还要妖娆的男子，除了——童泚。 他不开口说话的时候，一举一动都像是个养在高门的大家闺秀。但是他动手的时候，却又和白睢一样，骨子里十分的嗜血。 此时他不过三十来岁，可是束起来的黑发中，却夹了一些银发。 这些银发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更给他添了一份神秘。 童泚像是没有瞧见院子里跪着的景瑟，而是缓缓地从景瑟身前走过，在小太监的领路下进了屋子内。 一盏茶工夫后，便有小宫女走出来，“长公主乏了要歇息，不喜欢这里太吵，四xiaojie早些回去吧！” “好！”景瑟站起来后，即使有些腿麻，也是微微蹙眉，“那我先告辞了。” 屋内，长公主的脸色并不好，她看着眼前像个女人一样的童泚，正捧着茶盏戳了一口茶水。他的姿态从容，根本不像是来替陈太后办事的，更像是来打趣她的。 “太后娘娘说如今宁贵人有了身孕，按照祖训应该封嫔，但是陛下如今病着，所以这事便耽搁了。”童泚缓缓地说，“可一味拖着也不是一件事，怕有些不知道规矩的下人们，以为宁贵人不得宠才会被疏忽，以至于对宁贵人不尊敬。所以方才，太后娘娘下了旨意封了宁贵人为宁嫔，说是这事能给陛下冲冲喜。” “太医说宁嫔因为担心陛下的身子，所以吃不好睡不好，所以太后娘娘才让长宁伯夫人入宫陪宁嫔，让宁嫔能安安心心的诞下皇子。我想长公主和我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也希望宁嫔这胎安稳，更希望陛下能安稳。” “所以……”童泚说到这里，眼里的笑意彻底淡了，“长公主也该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了吧？” 长公主看着童泚的眼神十分不善，可是她又拿童泚没有半点办法。 童泚是东厂的督主，而东厂的人手丝毫不比黑云卫和禁卫军的人少。尤其是东厂到了童泚的手里，人数扩张的十分的快。 从前长公主也和定燕帝提起过童泚，说不能一味的相信这些没了根的人，他们是没有人心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定燕帝大怒，还训斥长公主不许再枉议朝政。 长公主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的领着的东厂办的事，居然还能被称作朝政上的事？ 定燕帝终究是不愿意多给她这个亲姐姐什么颜面了，所以长公主这些年才有些慌了。她不想再和上次一样被定燕帝训斥…… 最重要的是，童泚一直都是替定燕帝办事，如今突然来传太后的旨意。 除非，这个意思本来就是定燕帝的，又或许是因为定燕帝已经要出事了，童泚跟陈太后投降了，愿意做陈太后的走狗。 长公主的脑海里一片凌乱。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堂堂的一个长公主，想要惩罚一个小丫头居然这么难？ “长公主累了！”童泚吩咐不远处的小宫女，“扶长公主去休息吧！” 小宫女们匆匆地疾步跑上来，扶起长公主就朝着内室走去。 童泚起身朝着院外走去，问了小太监方才屋子里发生的事情。小太监虽然在长公主身边伺候，却也知道长公主走后，他是归东厂的人管的，所以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景瑟被长公主拿茶盏砸了，还说了景瑟不吭不卑的说了一些话。 期间童泚的眼神一直都淡淡的，在听见小太监说景瑟的那些话，却是难得的笑了笑。 “她像小梅。”童泚喃喃自语。 小太监因为说的太快，便没有听见童泚说了什么，赶紧询问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你没说错什么！”童泚微微敛目，放低了声音，“陛下如今病着，长公主日夜忧心，夜里总是睡不好，所以精神很差。让人送些安神的药来，让长公主睡的好些。” “不过，安神的药却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它只能让长公主睡的更好一些，却不能彻底的根除长公主心里的东西。” 童泚看着身前站着的小太监，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不是所有的药，都能药到病除，你说对吗？” 小太监浑身哆嗦的厉害，他自然听懂了童泚话里的意思，“督主说的对。”20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247章：并不安全（4000字） 在红墙的天空上，还残留着淡淡地余晖。 景瑟走在这条路上心里却是疑惑。 她觉得有些怪异，因为童泚来的速度过于快。 她盘算着从长公主到地定燕帝和陈太后寝殿的路程，眉头愈发深锁。 若是这次定燕帝在对齐王的时候是定燕帝赢了，那么长公主纵然有千般万般不是，也不过是被禁足。因为定燕帝唯有长公主这么一位嫡亲姐姐，等一切安定下来，他又会想念那些薄弱又可笑的亲情，或许在几个月后又开始所谓的补偿。 帝王的喜好就是如此的喜怒无常，他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存在。可他厌恶你的时候，也是恨不得要把你碎尸万段。 譬如现在，定燕帝肯定厌恶长公主糊涂坏他的事，因为想惩罚一个小丫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小姐！”闻小月见景瑟的脸色并不好，开口安慰，“没事了。” “我方才听嬷嬷说，来的人是童公公。”闻小月继续说，“他一直都替陛下办事，没准……” 没准就是定燕帝派他来的。 无论童泚是谁派来的，他的却帮景瑟暂时的解了困境，所以闻小月对童泚也略放松了一些警惕。 “他来的太快了。”景瑟说，“梨园离陛下的寝殿的距离太远，即使疾步去梨园附近传话，也得费上小半个时辰。再从梨园到长公主的寝殿，都需要时间。除非……” 除非童泚知道长公主会做什么，特意在定燕帝的寝殿附近等着消息，若真的是这样，这个时间还真是恰好。 可是，童泚是定燕帝眼前的红人，无论是黑云卫还是禁卫军的人都撼动不了他的位子，这些年更是仗着有几分聪明，把东厂逐渐的壮大。这样的人，眼界本该和陈太后一样的高，怎么可能会把眼光放在她一个小丫头的身上？ 而且，童泚似乎还是带着善意的！ 但是景瑟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这世上的恶意比善意多多了。所以，即使童泚替她解了围，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等回了景温宁住的寝殿，蓝嬷嬷把童泚的事情告诉了景温宁。 景温宁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对景瑟说，“还好是童公公来替你解围，若是他人怕是还麻烦了。” “姑母也认识这位督主？”景瑟有些疑惑，“他瞧着不是那么好说话。” 景温宁淡淡的笑了笑，“是啊，我从前也和你一样认为，他是个不怎么好说话的人。可是，接触过才知道他这个人看着面冷心热。” 这话若是别人告诉景瑟，她顶多会嘲讽的笑笑，可是当景温宁说出来后，她却觉得心里怪异的感觉愈发浓重。 前世她和童泚接触的并不多，后来即使她在定燕帝身边经常走动，童泚看着她的眼神也有几分不善。更有一次，她不知是做了什么，童泚居然派人放火烧了她住的院子。后来她查出来是童泚干的后，童泚也没有否认，而是颇有好奇的看着景瑟说，我想瞧瞧这大燕朝最聪明的人，是用什么法子逃离这漫天的火海的。 他似乎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东西，却十分喜欢欣赏打树花。 他曾邀请景瑟和诸多人一起欣赏过，可那场打树花和往常看的却不一样，用烈火烧融的铁水，泼洒在城墙上的时候，城墙下方却沾满了被捆住了双脚的犯人们。即使知道这些人都是罪人，可是当滚烫的铁水落入他们身上的时候，童泚却笑的最开心。他清丽的面容在火花里，显得更是妖娆，他还问站在不远处的景瑟，“夫人，喜欢看吗？” 等新帝登基的时候，童泚便死了。 他死在了一场火海里。 没有人知道这场火是怎么发生的，只知道这场大火几乎烧毁了梨园的整个地方。 新帝并不精通音律，也没有让人去修葺梨园，从此那边便荒芜着。 “他这个人虽然性子有些古怪，但是……”景温宁压低了声音，“他不坏的，你别害怕他。” 景瑟闻言点了点头，“姑母，我知道了。” 景温宁此时是相信童泚的，而景瑟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告诉景温宁，童泚这个人有问题，所以她只能故作乖巧，假装对童泚没有半点疑心。 “好了！”景温宁抬起手来揉了揉景瑟的发丝，“你一入宫就折腾了这么一趟，也有些累了。不如去歇息片刻，等会我们一起用晚膳。” “我特意吩咐了膳房的人准备了一些好吃的糕点，你肯定会喜欢的。” 在景瑟离开的时候，小姚氏陪着景温宁说了很久的话。 两个人其实性子都差不多，几乎都是报喜不报忧，尤其是景温宁，她和小姚氏说自己过的很好，也没有提起景温贤的半句不是。可是即使她不说，小姚氏也知道景温宁在宫里过的并不好。两个人太了解彼此，最后干脆转移了话题。 小姚氏和景温宁说自己在南平庄子上的事，说起了景瑟小的时候有多么的调皮，更是说起了景瑟喜欢甜食，吃的比谁都多。 景温宁笑着吩咐了宫女去御膳房，让膳房的人在准备晚膳的时候，再准备一些好吃的糕点。 “好！”景瑟的确是有些累了，她方才在长公主的寝殿外跪了一阵子，膝盖有些不适。 景温宁给景瑟准备的屋子就在她的院子内，里面布置的很精致，或许是知道景瑟不喜欢金银器，所以屋子里的摆件大多是玉器和花草。 景瑟坐下后，又吩咐闻小月关上门，才掀开裙子看着自己的膝盖。 如今已是春日，裙子也比冬日的薄了很多，她只是跪了那么一会，膝盖已经破皮有些红肿了。 “小姐，疼不疼？”闻小月见景瑟这样，赶紧蹲下身子来，想要找药酒给景瑟擦一下。 景瑟却是摇头，“姑母如今有了身孕，怕是闻不得这些味道。而且，这是小伤，没必要弄的身上全是药酒的气息。” 这于景瑟而言，不过是小伤，她完全不介意，也不觉得疼痛，反而是觉得自己太细皮嫩肉了。 闻小月见景瑟坚持不肯上药，只好开始打开包袱，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景瑟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着这座院子，眼里却没有其他的情绪。闻小月转身便看见有些失神的景瑟，然而景瑟的这种姿态，却不像是也个懦弱又无助的小姑娘，相反地，在这种屋内薄弱的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坚强。 景温宁是真的想念小姚氏了，所以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拿给小姚氏看。这一顿晚膳准备的极其丰富，本没有什么胃口的景瑟，都用了不少。 御膳房的厨子做出来的东西的确是美味，不止糕点精致，连菜肴都是唇齿留香。 等用完了晚膳，便有一群宫人捧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 领头的太监说，这是贤妃娘娘送来的。 景温贤赏了很多东西给小姚氏，说是恩赐。 景温贤在景家的时候应该唤小姚氏一声母亲或者老夫人，可如今她是定燕帝的女人，地位自然比小姚氏高了不少，所以说是恩赐也不为过。小姚氏骨子里便是懂礼的人，她自然不会觉得这种规矩有什么不对，所以福身谢了恩。 领头的太监见小姚氏没有什么异常，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是模样。 他对小姚氏说，等小姚氏和景瑟歇息好了，就应该去给贤妃娘娘问安，亲自去谢过贤妃娘娘的赏赐。 如今景温宁有了身孕，也不过只是被陈太后下旨抬了嫔位。景温贤没有身孕，位分却比景温宁还高，所以理应是她们去见景温贤。 去见景温贤并没有什么危险，因为现在的姚家已经彻底的被姚家的二房掌控了，而姚家的大房完全没了说话的权利。无论是大姚氏还是姚家都不会成为景温贤的助力，现在的景温贤也是孤掌难鸣……她继续摆着贤妃的架子，无非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有那么的凄惨。而且，景温贤的骨子里和大姚氏十分的相似，她肯定不会对小姚氏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所以景瑟并没有阻止小姚氏答应这件事情。 “母亲若是不愿意去，便不去。”等景温贤派来的人走后，景温宁才对小姚氏说，“贤妃娘娘最近的脾气不太好，我怕她说话太难听了。” “她说话难听，我又不会放在心上。况且，这也是规矩，我不该为这些小事，和她起争执。”小姚氏倒是不介意，拍了拍景温宁的手，“她纵然有千万个不是，她也是景家的人，不能让她做出过分的事，这样不止会连累景家，更是会连累你。” 景温宁自然不怕被牵连进去，但是景家还有许多无辜的人，自然不能因为景温贤做错了事情，让他们买偿还。 就如小姚氏说的那样，景温贤终究是景家的女儿，也是定燕帝的女人，更是宫中的贤妃娘娘。 景温贤的一举一动，是代表景家的。 景温宁也瞧出来，景瑟的神色有些疲惫，所以早早的吩咐景瑟回屋子里歇息。 深宫内的夜里，十分的安静。 其实这座宫殿，无论是白日还是夜里，总是有些一份诡异的宁静。有的人喜欢这里的奢华，也有人厌倦这份诡异的安静，可是无论是喜欢这里还是讨厌这里，只要踏入后宫之中，便注定再也不能离开。 景瑟早早的睡下了，她借着透过窗棂照进屋内的月光，看着头顶的帐子。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景瑟却听出来了。 景瑟吓的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她握着放在枕下的匕首，准备呼喊人。 “是我！”一阵熟悉的男神传了过来，而景瑟也随着这个声音，彻底的放松了一些。 她松开握着匕首的手，匆匆地撩起帐子，有些急了，“你怎么来了？你知道不知道这里多危险！” 裴长庚走到景瑟的床头坐下，笑着回答，“不来看看你，我不放心！” 景瑟白日里那颗忐忑的心，在听见他这句话后，便彻底的变得柔软和安稳。 她和祖母一起入宫的事情，身为禁卫军统领的裴长庚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景瑟却不太想让他知道，因为她知道裴长庚的心上有自己，必定会想办法来确定她的安全。 可是景瑟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的如此快。 月色下，景瑟穿着杭绸做成的里衣，因为天气变暖的缘故，这件里衣十分的轻薄。 她方才的动作过大，所以这件轻薄的里衣，已经有些凌乱了。她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而月色下她的脖颈像是泛着银色的光，更显得玲珑通透。 干干净净，宛若放在清泉深处的玉石。 “我听人说，今儿你在长公主的寝殿外跪了一会。”裴长庚的脸色不太好，他从袖口里拿出一瓶药，“我知道你处事谨慎，肯定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伤用药，怕人担心你。但是，如今还未入夏，而石子又阴冷，若是坏了膝盖可如何是好？” “这药是陆大夫亲手配的，无色无味，药效却很不错。” 景瑟抬头看着裴长庚笑了笑，“你多虑了，这真的是小伤，我没有跪多久。” “童公公来的很快……”景瑟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太快了。” 裴长庚却没有说什么，而是蹲在她的身前，把裤腿撩上去了一些，露出她的膝盖。 他的动作很快，让景瑟又是一惊。 她本就不喜欢和人亲密接触，下意识里想推却，可又想着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心上人，便忍住了这股怯意。 “他这些日子的处事很奇怪。”裴长庚一边拿出药给景瑟敷上后，又替景瑟揉着膝盖，“陛下之前的确很喜欢宁嫔，但是又似乎在提防什么，对宁嫔也是若即若离。宫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不少人都以为陛下只是图个新奇，不会对宁嫔上心，所以还是和从前一样，敷衍着伺候宁嫔。” “有一次蓝嬷嬷出去帮宁嫔取热水，被人欺负了，差点推入池子里。是童泚救了蓝嬷嬷，还罚了欺辱嬷嬷的宫人们！” 景瑟闻言皱眉，“他，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第248章：谣言四起（4000字） 裴长庚的动作很轻，他替景瑟上药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 他是习武之人，自然皮糙肉厚。而景瑟养在深闺中，肌肤细嫩。 他怕自己带茧子的掌心，会让景瑟觉得不舒服，所以精力都放在了手掌上。 景瑟没有等到裴长庚回应自己，便借着月光看着眼前的人。 她在他的手里，像是易碎的珍宝。她这会不想和他谈所谓的男女有别，这片刻的宁静让她觉得安心。 从前讨厌被人触碰肌肤的她，此刻宛若一株菟丝花，紧紧的依着这颗大树。 “还疼吗？”裴长庚抬起头，目光在月色下更显得霜白，“这药明儿一早，你让小月再给你擦一些。” “你跪的太久了，都破皮了。” 此刻夜色迷茫，有微风透过窗户吹了起来，让她的发丝轻轻的滑动，“不疼，真的是小伤。” “我方才同你说，童泚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平日里不是在陛下身边，就是在自己的地盘里，甚少在后宫内走动，怎么会碰巧遇见蓝嬷嬷？” 裴长庚看了景瑟一眼，似乎在问她，两个人还不容易见上一面，怎么还得谈论其他人？ 景瑟也有些心虚，她是真的觉得童泚来者不善，所以才会如此的着急。 或许是因为前世习惯了洞悉所有的事物，她这次若是不弄个明白，心里总觉得不对劲！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还关系到她的祖母和姑母，她又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二哥哥！”即使两个人如此的熟悉，她唤出这个称呼的时候，依旧觉得害羞。她压低了声音，细细的说，“你告诉我吧！” 裴长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在她的伤口上吹了吹，让药酒能渗透的更快一些，“宁嫔还是贵人的时候，没有搬到慧芳斋来。她住的那个院子，既偏僻又离膳房远。这些年来，她身边的宫人们换了一波又一波，最后留下来的唯有蓝嬷嬷。” “宫人会离开倒不是因为宁嫔脾气不好，而是因为他们不愿意陪在宁嫔身边。” 景瑟盯着裴长庚乌黑的发，一时有些沉默。 景温宁的性子本就随和，又不喜欢争抢什么，更不喜欢在定燕帝面前走动。当年，景温宁虽然是认命入了宫，但是却不代表景温宁愿意陪伴在定燕帝身前扮演一个乖巧的女人。这些年来，定燕帝的后宫一直都很充盈，自然也就忘记了景温宁的存在，而景温贤因为时常在定燕帝面前走动，自然会受到更多的宠爱。 这世上的恶意永远比善意更多，尤其是在后宫这种压抑的环境里，拜高踩低的人比比皆是。 即使是做下人，谁又愿意伺候一个默默无闻且无前途的贵人呢？他们也想要往上爬，最后获得自由或者富贵。但是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顺利的离开，大多人都成了枯骨……这种不安和恐慌，会让他们找地方发泄，以至于冷落了景温宁，甚至是苛待。 景瑟相信，景温贤绝对插手过欺辱景温宁的事情。 “后来，陛下突然去瞧了宁嫔，可是也只是去瞧了几次，断断续续的。”裴长庚继续说，“这些人依旧和从前一样，没有把宁嫔放在眼里。不过，蓝嬷嬷会落水这件事情，很怪异……” 景瑟皱眉，“莫非，是我二姑母做的？” “嗯！”裴长庚点头，“贤妃娘娘善妒，可却也是个擅长自保的人。她不知为什么要对蓝嬷嬷动手，这事有点怪异！” 对于景温贤来说，景温宁的存在无非是拿来消遣的玩意，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妃子，自然没有必要对景温宁和一个老嬷嬷动手。毕竟，景温贤觉得折磨人比杀了这个人有意思的太多。 可景温贤却突然对蓝嬷嬷动了手，还做是十分明显，唯一能解释的通的理由，便是景温贤被人唆使了。 “在哪里落水的？”景瑟又问，“我记得大姑母住的地方，周围都没有池子。” 离御花园和离池子近的寝殿，都是得宠的妃嫔们住的地方，像景温宁从前的身份，自然是不会住这样的地方的。 “在梨园附近！”裴长庚回答，“是个局。” 景瑟咕哝了声，“是童泚安排的吗？他吩咐人唆使了贤妃娘娘身边的人，挑拨贤妃娘娘和宁嫔的关系，最后贤妃娘娘动手后，他再救了蓝嬷嬷。即使追查下去，这件事情也是贤妃娘娘做的，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至于帮他办事的人，怕是到死也不会说出来是童泚安排的。这样，他既能挑拨我两位姑母内斗，又能让宁嫔对他心生感激。” “因为蓝嬷嬷陪了宁嫔太多年，在宁嫔的心里她不止是个下人，更像是个亲人。” 景瑟抽了一口冷气，“可是，那时候的宁嫔还是贵人，也不得陛下的喜爱，他是怎么知道陛下来日会多留意宁嫔的呢？” 裴长庚也摇了摇头，其实宁嫔会突然想通这件事情，他也没有预料到。 宁嫔饱读诗书，又十分的聪明，若想要耍些小手段，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这些年来，宁嫔太过于老实，对定燕帝堪称心如死灰。 但是就是这样的宁嫔，却突然开始争宠，用了不少的小手段，更是模仿当年的无垢皇后，以至于梅妃提起宁嫔的时候，都有种恨意。 “不对……”景瑟皱着眉头，开始琢磨起这件事情。 下一刻她却被裴长庚捏住了下颚，他的动作很轻，然后用手抬起景瑟的头，让她和自己的视线相接，“所以，你为什么要多次在我面前提起童泚这个名字呢？” “依桐，我很不喜欢。” 景瑟有些哭笑不得，她任由裴长庚这个暧昧的动作，无奈的问，“你吃味了啊？” “嗯！”裴长庚倒是没有反驳，而是干脆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圈着她的柳腰喃喃自语，“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提起其他男子的名字！” 景瑟有些无奈，“可他不是男子了呀，是个不完整的人了。” “那也不行！”裴长庚叹了一口气，“他们说童泚长的好看！” 景瑟抬起手轻轻地抚摸裴长庚的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语气虽轻但却认真，“可是在我心里，你长的最好看呀。” “二哥哥，我心里只有你，不止是喜欢，是爱！” 他闻言只是抽了一口气，然后压住了她的手。他从身后搂着景瑟，最后更是把头都埋在她的肩上了。 景瑟只听见自己的心咚咚的乱跳着，而在迷乱之间，他说，“日子怎么过的这么慢？我好想早些娶你回家。” 即使裴长庚在前世遇见景瑟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妇人了，可无论她怎么样，她在他的心里都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即使在大雪封路的季节里，在看见他的时候，毅然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差点摔在雪地上，还要走到他身边和他说话。 “等齐王的事情解决了，你便来我家提亲吧！”景瑟笑了笑。 或许是因为失去过，所以景瑟不似前世那样，心里想着什么都不愿意同外人讲。她有诸多的爱意都想告诉裴长庚，想和他说自己的心上，也唯有他这么一个人。 可是即使她说的再多，裴长庚总是有些害怕。 前世的她拒绝的太果决，丝毫不给他们两人留什么退路，以至于裴长庚不相信，她会突然想开，以至于她在提起童泚的时候，他还有些吃醋。 裴长庚说，童泚长的好看。 景瑟不否认裴长庚的话，童泚是长的好看，即使两世为人也没有见过比童泚更妖娆的男人。他的那种美，像是清丽的女子一样，有着一种懵懂妩媚，十分的赏心悦目。 而且童泚和大多的太监是不一样的，他也懂琴棋书画，而且十分擅长绘山水画，景瑟曾看过童泚的画出雨后春景图，栩栩如生。童泚的诗词歌赋也不差，他总有自己的见解，更能写出一手好文章。但是就是这么一个有才华的人，却成为了太监，一辈子都被困在宫里，被困在定燕帝的身边。 景瑟捉摸不透童泚这个人，也不想过多的去了解。 她的心很小，只能装的下裴长庚。 其实，即使这个世上没有裴长庚这个人，她和童泚也不会有过多的来往，即使童泚是个正常的男人，她也不会动心。 缘分这个东西当真邪乎，有些人只是一眼，就能确定他是自己要找的人。 “你快回去吧！”景瑟见裴长庚一直不说话，又道，“你走的太久，会被他们发现的。” 裴长庚没有说话，依旧是把头埋在景瑟的肩上，过了许久后他才咕哝了一句，“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宫里的局势很紧张，你不能太过分，不能不把陛下的话放在心上。况且，这里是宁嫔的寝殿，你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景瑟安抚裴长庚，“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我不怕。这次入宫无论是祖父还是祖母，他们都很担心我，但是我……” 景瑟想说，自己能保护好自己，到了嘴边的时候，却改了口，“但是我只要想到，你也在宫里，我就很安心。” “你现在要听我的。”她用额头蹭了蹭裴长庚的发丝，“二哥哥，好不好？” 裴长庚经不得景瑟这样，她并不是个喜欢撒娇示弱的人，而且今晚还说了这么多好听的话，他顿时觉得骨头都酥了。 “嗯！”裴长庚点了点头，“都听你的！” 景瑟无奈的笑了笑，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太好哄了，也难怪前世那么痴傻。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经历再多的苦难，她也是愿意的。 今夜的月似乎比平日里更圆一些，月色笼罩在小院内，景瑟看着裴长庚离开后，本来凌乱的心绪也镇定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应该好好的休息，不然来日不好应付童泚。 这个人非善也非恶，但是却喜欢捉弄人。 果然，翌日景瑟便听见闻小月对景瑟说，长公主病了。 昨儿夜里长公主睡下后一直噩梦，到了后半夜更是高热不退。太医去瞧过之后，说长公主是忧思过度，是心病。 之后更是让伺候长公主的老嬷嬷多开解长公主。 但是到了晚上，传言从早上的长公主担心定燕帝的身子，从而生了大病，变成了昨日景瑟去见过长公主后，出言顶撞了长公主，所以气的长公主生了病。 有人在说，景瑟如今仗着的无非是宁嫔的势，所以一个小小的伯府小姐，居然敢顶撞长公主，丝毫不懂规矩。如今陛下还在病中，景瑟却敢如此的嚣张，当真是有恃无恐。更有人说，景瑟因为要和裴长庚定亲了，来日要成为良国公夫人，所以才会如此的嚣张。可怜的长公主，当初像是养亲生女儿一样，把景瑟的母亲白素梅抚养长大，却怎么也没想到，白素梅会留下这么一个小孽障。 所有人都在说景瑟不对，说景瑟不懂规矩。 长公主的身子一直都不好，最近又担心定燕帝的身子，结果被景瑟这么一欺负，直接生了大病，怕是要有些日子才能权益了。 这消息传播的速度极快，即使宁嫔和小姚氏没有踏出过寝殿的门，他们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宁嫔气的哆嗦，“是谁在背后嚼舌根，胡说八道！” “姑母既知是胡说八道，又何必放在心上呢？”景瑟安抚着景温宁和小姚氏，“清者自清，我不在乎这些传言的！” “你怎么能不在乎？”景温宁有些急了，“这些话是在恶意中伤你，是在毁你的名誉啊！” 景瑟早就预料到童泚会有动作，却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 能在这个时候把这种谣言传播的如此的广泛的人，唯有童泚了。 但是她却纳闷童泚对自己如此大的敌意！这种敌意，不止是对她还有对景温宁甚至小姚氏。 “过几天他们就会知道真相的。”景瑟又出言安慰景温宁，“俗话说日久见人心，谣言终究是谣言，会有被揭破的一天的！” 第249章：遏制恶语（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50章： 山雨欲来(4000字） 不过碍于周围的人都已经进了屋子，蒋氏终究是没有再和小姚氏说下去了。 梅妃住的寝殿比长公主和景温宁的院子大了很多，连院中的梅树据说都是当年定燕帝亲自种下的，只是为了博取梅妃开心。 屋内的香炉上面刷满了金粉，十分的吸引人注意，燃在香炉里的香料，更是名贵。 也难怪说梅妃的位子堪比副后，这屋子里的哪一样东西，都十分的贵重。 梅妃今儿穿的极其素雅，梳的好看的发髻上，只簪一支海棠绕枝的步摇。她的脸色也很不好，虽然用脂粉掩盖过，却依旧透露出病态的白。 “让诸位久等了。”梅妃淡淡的笑了笑，“这些日子，本宫一直担心陛下和太后的身子，夜里也总是睡不好。太医都说，陛下和太后都是小风寒，过些日子就好了。” “但是本宫伺候陛下多年，平日里他皱眉本宫都觉得难受，又何况是现在……” 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在一侧有人便出言安慰梅妃，让她放宽心。 其实梅妃说这番话，无非是在告诉所有的太太夫人们，无论是定燕帝还是陈太后，他们都是得了风寒，只是小毛病，不会出什么大事。可是她又刻意做出自己害怕的模样，是想让人对这件事情生出疑心……这偌大的深宫之中，即使定燕帝再防范，消息也能传出去。梅妃自然是想让人知道，定燕帝是真的生了大病的事情，估计这也是定燕帝的吩咐。 不过梅妃的演技的确有些拙劣，而诸位贵族太太夫人们，的确也没有心思再听她说表面上的话，每个人都只是简单地寒暄几句，便再也没有说出其他的话语。 不过是简单的请安，梅妃却足足的扯了半个时辰的闲话。 到了最后更是看到了不远处的小姚氏和景瑟，眉眼里带了几分笑意，“陛下之前还同本宫说，该把长宁伯府四小姐和良国公的亲事定下来，他说良国公仰慕四小姐已久，应该成全他这份心思。” “良国公是个痴情的人，又生的玉树临风，可见四小姐真的是好福气。” 景瑟站起来对梅妃行礼，“娘娘抬举了。” “不过一阵子不见，你又长高了一些。”梅妃说，“今年你就要及笄了吧？” “等陛下痊愈后，本宫一定跟陛下请求，让你和良国公的亲事快些定了，这样也算是成全了一段佳话。” 梅妃说到这里是时候，更是笑的慈爱，“好孩子，你过来。” 景瑟闻言，缓缓地走上前。 梅妃说着便抬起手把头上的步摇取下来，瞧了一会后便替景瑟戴上，她一边动手一边说，“本宫刚入宫的时候，太后娘娘便赐了这支步摇给本宫，说是这步摇是她戴了多年的，是一支极有福气的步摇。如今，本宫把这步摇赏给你，因为本宫知道，你也是个极有福气的孩子。” “本宫和你母亲也称的上是自幼相识，等你出嫁的时候，本宫一定会派人送东西给你添箱。往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和本宫说，知道了吗？” 梅妃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一个慈爱的长辈，可景瑟知道梅妃无非是想在众人面前把她抬的高高的。因为抬的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更疼。 这里的太太夫人们，现在不会在乎这些，可真的等尘埃落定的时候，她们就彻底的闲下来了。到时候，有人会巴结景瑟，也有人会觉得景瑟不过是踩了狗屎运，从此疏远景瑟。 无论是那种，对景瑟而言都是极其不利的。 因为在她们的眼里，景瑟是被梅妃抬举了，她能嫁给裴长庚，没准也是梅妃的意思。 不少人又会想起昔日的那位汝阳郡主…… 可是景瑟却不是不怕梅妃要抬举自己的，因为她有自信不会摔下来。 “多谢娘娘。”景瑟笑的温和，没有再反驳什么。 梅妃见景瑟乖巧，却又想起了柳行知那日的汝阳郡主，这两个人一个人没了性命，一个人一生被毁，为此汝阳王府还彻底的被连累了。她有的时候都在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景瑟做的，可是不是景瑟做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梅妃的手里没有什么证据。她想要在宫里查一件事情，就得和东厂还有禁卫军的人打好关系。但是东厂的督主童泚是个怪胎，而禁卫军如今被裴长庚掌握，她想要查事情就显得有为难了。 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她也略知一些。 为此，梅妃还觉得童泚是活该。 长公主这些年来其实也没少为难过梅妃，所以梅妃心里对长公主终究是记恨的。当年，她本可以成为贵妃，不知长公主和定燕帝说了什么，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定燕帝的后宫中，没有皇后，也没有贵妃。 位分最高的，只有妃位。 因为昔日定燕帝曾给无垢皇后一个可笑的誓言，他说他这一生只会有一个皇后。无垢皇后笑着说，那也会有贵妃啊！定燕帝便说，也不会有贵妃。 是不会有贵妃，但是其他位分的女子却不少。 若真的要扮演所谓的深情，大可少入后宫，选秀的也变成五年一次。可是定燕帝，每年都要往后宫里添新人，多的让梅妃有时候都记不住，定燕帝到底有多少女人。 梅妃厌恶这样的定燕帝，更厌恶当年说要陪着她走到最后的白素梅。 都是一群骗子。 此时的梅妃看着景瑟那张和白素梅有几分相似的容颜，最终还是笑了笑，“好孩子，回去吧。” 梅妃没有再说其他的，而是让各位夫人和太太们退下。 景瑟和小姚氏准备离开的时候，蒋氏突然冲了过来，瞧着景瑟头上的步摇，眼神十分的认真。 “我听人说，梅妃娘娘身边的东西，都价值万金。”蒋氏过了一会才说，“可这步摇，是银器？” 梅妃本就是做做样子，怎么可能赏赐景瑟很贵重的东西。当年的陈太后送梅妃这支簪子的时候，估计也是随意的做做样子，梅妃学到了陈太后安抚人的方式，也同样的施展在景瑟身上。 “不过这步摇的做工真的好，就是不太适合四小姐。”蒋氏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西城有一家银楼，他们家做的首饰很不错，若是四小姐有兴趣，往后可以来问我。” “多谢蒋夫人。”景瑟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应和蒋氏的话。 蒋氏这种人，其实是被丈夫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说话永远都是如此的口无遮拦。 其实像在深宫这种地方，得学会装糊涂，不知道所谓的真相，也不知道好和坏最好。见人说人话，见鬼就说鬼话。可蒋氏显然不知道这点，看着景瑟的眼神还带了几分讽刺。 景瑟也知道蒋氏在嘲讽的无非是景瑟得到了梅妃的赏赐，可是赏赐的东西却不怎么样，不能入蒋氏的眼。 “老夫人、小姐……”闻小月见蒋氏要开口继续挽留景瑟和小姚氏，便主动开口说，“宁嫔方才派人来说，已经准备了药膳给老夫人和四小姐了，就等你们回去一起用呢！” 蒋氏闻言，不好再继续挽留，只能放景瑟和小姚氏离开。 可是景瑟刚走几步，蒋氏又看见了景温贤，蒋氏的声音不小，“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一个银首饰而已，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还是娘娘你的东西精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 景瑟苦涩的笑了笑，觉得蒋氏怕是要倒霉了。 之后的日子，景瑟和小姚氏每天都要去见梅妃，而梅妃的脸色逐渐好转，多次在外人的面前提起当年的白素梅多么的优秀，而景瑟做为白素梅的女儿，肯定也很优秀。她又说裴长庚是个痴情的，打趣说良国公怕是非景瑟不可了。 然而比起这个，这些夫人和太太们，却听到了另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个消息是蒋氏传播的，但是却说的有模有样。 蒋氏说长公主和童泚其实一直都有来往，但是童泚终究不是个健全的男子，所以长公主这些年来对童泚又爱又恨。出于爱意，长公主没有再嫁人，而童泚的性子更是古怪，只能暗中默默的喜欢长公主喜欢的东西。这次定燕帝病了，长公主入宫来侍疾，结果又和童泚发生了争执，所以才会得了大病。有人反驳蒋氏，说长公主不是被景瑟气病的吗？ 蒋氏和小姚氏还有景瑟聊了几次，看着小姚氏和景瑟的脾气十分温和又柔软，所以说话也没了分寸。她说，景瑟一个孩子能气到长公主什么？无非是景瑟和童泚约摸也有了什么。 她越说越夸张，周围的人也是半信半疑。 景瑟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姐，连去长公主府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而且她如今还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哪里有那么大的魅力？又不是九天仙子下凡，还能人见人爱？ 不过，周围的人更相信童泚和长公主是真的有来往，不然两个人怎么会固执的喜欢的一样呢？ 这个消息不止梅妃和陈太后知道了，连在养病的长公主也知道了。 长公主觉得自己的年纪是真的大了，愈发受不得惊吓，夜里受寒就起不了床。她这些日子没办法找景瑟的麻烦，也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所以一直都很安分的在屋子里养病，结果外面却传出了这样的谣言。 “疯了，她们都疯了。”长公主只要想起童泚那张脸，就觉得恶心膈应，“她们怎么敢如此污蔑本宫！” “长公主你息怒……”伺候长公主的老嬷嬷见长公主情绪激动，赶紧安慰，“她们是太闲了。” 然而长公主只要想起这些谣言，又想起童泚做的事情和他说的那些话，更是气的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一黑就晕阙过去了。 长公主的寝殿闹出了很大的动静，这件事情便也被童泚知道了。 童泚身边的小太监问他，是否要查下去，童泚只是拿着眼前的火石摇头，“我知道是谁做的！” “我原本以为她不会知道是我，不过看来是小看了这个丫头，她和她母亲一样多疑。”童泚笑着说，“这消息还真的让我有点麻烦，不过……” “蒋氏那个蠢妇的嘴，应该闭上了。” 小太监皱眉，“要杀了她吗？” “暂时不能杀。”童泚说，“让她吃点苦头吧。” “夏天了，蛇虫都出来活动了，所以她的屋子里多点什么东西，也不是什么意外对吧？” 现在的蒋氏的确不能杀，且不说蒋氏的丈夫是大理寺卿，会造成不小的动静。现在的的蒋氏经常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死会让这群贵族太太夫人们彻底的慌乱起来，到时候还真的是得不偿失。 “督主，我明白了。”小太监说，“我这就去安排。” “嗯！”童泚丢下手里的火石，坐直了身子，“这事办好之后，你们也把东西拿出来练练，再过几日齐王就入京了，你们的手可不能生了。” 小太监错愕的抬起头，下一刻便回答，“知道了。” 童泚做事情的速度的确很快，翌日便传出去来，蒋氏的屋子里不知是怎么爬了不少蛇进去，把蒋氏给咬了。 虽然这些蛇没毒，可也把蒋氏吓的够呛，当场就发烧迷糊了起来。 住在蒋氏附近的夫人和太太们都有些慌了，之后便被梅妃安排转移了住的地方。 其实蒋氏这次的事情，有部分人都知道，蒋氏说了不该说的，以至于更相信蒋氏的话语。 彼时，景瑟已经听闻了蒋氏的事。 她说，“童泚是个记仇的人，他会不顾后果去报复。可是蒋氏出事，却不也等于坐实了他和长公主的事情吗？” 闻小月错愕，“可他也应该知道这些啊！” “知道，但是他不在乎。”景瑟抬起头看着院中的小姚氏和景温宁，神情有些严肃。她对闻小月说，“我同你说的地方你找到了吗？齐王明晚就入京了，我瞧着明晚怕是不好熬啊！” 第251章：你又是何必呢？（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52章：疯狂的表白（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53章：赌一把（4000字） 白睢年幼的时候，父亲嗜赌而母亲懦弱，即使她的母亲是白家的庶女，可也经常被父亲殴打。 外人总说父亲好福气，能娶到白家的女儿，毕竟方家和白家的悬殊，终究是有天大的距离。 可是父亲表面上笑着说是啊，回去之后便打一直沉默不语的母亲。 父亲下手极重，他好几次站出去替母亲挡住父亲的拳头，最严重的一次是他和母亲都被父亲打晕了过去。 母亲醒来的时候，只能抱住他哭。 他那时的视线有些模糊，浑身疼的像是要死掉了一样，他抱住母亲说，“娘，和离吧。” 只有离开了父亲，他和母亲才能活命。 可是母亲却是一直流泪，没有回答他的话。 或许是因为父亲下手太重，期间方家的老夫人和老爷子也出来阻止过，可父亲表面上答应，之后下手却更重了。 那时候父亲在无意间听见了他劝母亲和离，所以之后在发泄内心的不满的时候，不止会殴打母亲，也会殴打白睢。 几年后，母亲死了。 白睢去灵堂里看过母亲，她浑身没有一块好地方，即使脸上铺上了厚厚的脂粉，却依旧能看见那些伤口。他看着棺木里的母亲，却一点也不难过，他觉得这样也好，这个懦弱的女人终究是解脱了。相反，他有些恨她，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带走自己，还要留他继续在这个世上受苦。 母亲，活该早早死去。 这个女人，太懦弱了，所以该死。 母亲死后，父亲不止更沉迷赌博了，也喜欢上了喝酒。父亲的酒量很差，酒品更是烂到了谷底。 父亲始终没有改掉喜欢动手的毛病，后来不止打白睢，连院子里的小丫鬟和老嬷嬷们，也难逃父亲的毒打。 后来，白睢遇见了白素梅。 那时候他就躲在角落里，看着方家的所有人，都笑着和眼前的少女说笑，一向暴戾的父亲，更是赔着笑脸和白素梅致歉。白睢不明白，为什么白素梅能站在这群人的中间，既高高在上又脱俗的宛若孤傲的鹤。 他没有走到白素梅身前，而是躲到了小林子里，因为他知道白素梅会途径这里。果然，如他所料的一样，白素梅的确走过这片林子，也发现了浑身是伤痕的他，她一脸错愕的看着他，最后从怀里掏出手帕替他擦拭伤痕，问他，“跟我走吗？” “跟你走，你也会打我吗？”白睢看着眼前的少女，有些疑惑的问，“你会和我母亲一样，最后抛弃我吗？” 白素梅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在想什么白睢并不知道，最后她回答，“我不会抛弃你，也不会打你。” “不过，你的路你得自己选，我只能给你的唯有建议。” 白睢想了想，便跟白素梅走了。 多年后白睢想起那日的情形，他已经猜测出白素梅隐约的知道，他是故意在林子等她，也是故意问她这些话。可是她明明知道，他骨子里是个和他父亲一样性子的疯子，可是却依旧愿意对他好，像是冬日的阳光，一点点的照进他的心里。白睢也曾认为，若白素梅愿意如当日一样，不抛弃他，那么他愿意为白素梅做出改变。可是，这个女人终究和他的母亲一样，选择了离开他。 她入了宫，后来又嫁给了景秉之，再也不能陪在他的身边。 白素梅终究是辜负了他，她没有兑现当日的诺言，她和自己的母亲一样，又一次的抛弃了他。 白睢看着眼前和白素梅眉目间有几分相似的景瑟，眼神冰冷如雪，“桐桐，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 景瑟知道白睢已经暴怒了，若不是此时在宫里，他或许要和前世一样，已经对她动手了。这个人暴躁的时候，极其喜欢打人，无论是男女还是老人和孩子，他是完全不会顾及的。连白睢的奶娘，也被白睢打过。 白睢的奶娘曾和景瑟说，白睢像极了他的父亲，可比起他的父亲，他的心里又多了很多黑暗的地方。 景瑟前世也曾试着去开解过白睢，因为白睢知道一个经常使用暴力的男子，会抚养出什么样的孩子。可惜，白睢却认为胜者为王，唯有武力才能镇压一切。 白睢终究是随了他的父亲。 “可是，我有选择的权利。”景瑟看着白睢，眼里的厌恶显而易见，“我不是什么东西，也不是谁的附属物品，更不是你们拿来对弈的彩头。” “你若心里真的有我，就应该尊重我的选择。世上的喜欢有很多种，并不是只有占有，才是所谓的喜欢。” 白睢嗤笑，“你以为我和窦渊一样吗？” “我不是。”白睢站稳了身子，笑的有些刻薄，“我小的时候很喜欢我母亲院子里的葵花，长的很好看。后来。父亲的姨娘也说，喜欢我母亲院子里的葵花，还告诉我若是想要去看葵花，就去她的院子里。我是去了她的院子里，可是我在夜里给这些刚移好土的葵花浇水，是滚烫的热水。” 白睢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几日后，这些葵花就全部死了，根部都腐烂了。其实，若说很喜欢它们，也不是。我只是不喜欢我看上的东西，跟了别人而已。” 白睢在告诉景瑟，他得不到的东西，就要彻底的毁了。 就如当年，他的母亲似乎真的有了和离的念头，却被他父亲活活的打死一样。即使他的父亲不喜欢他的母亲，可也不想自己的东西，去属于别人。 没有那个男人能忍受的了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也是一样。 “等着吧，若过了今晚，裴长庚还会娶你，他当真是个厉害的人。不过，若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再娶你了。”白睢对景瑟摆了摆手，又恢复了方才温和的样子，“所以，桐桐你会是我白家的人。” “这些糕点你记得用，每一样都应该很合你的胃口。你得吃饱一些，晚上才有力气去应付很多的事情。” 景瑟微微敛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事情？” “对你来说，只是小事情，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白睢没想到景瑟居然还会开口问下去，可他终究没有泄露太多，“等事成了，你会感激我的。” 他没有再回答什么话，而是转身离开了屋子。 白睢一走，闻小月便匆匆地走院外奔了进来，她看着景瑟的容颜，“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景瑟皱着眉头想着白睢方才的话，觉得白睢在暗示她什么。 白睢在黑云卫做事多年，早就习惯了守口如瓶，他骨子里也是个沉闷的性子，很难说出太多景瑟不知道的消息。可景瑟方才彻底的激怒了他，所以白睢为了泄这口怒气，他还是说了出来一些消息。 景瑟敢肯定，今晚的黑云卫要做一些事情。 所以，齐王是真的要反，在齐王确认定燕帝真的大势已去的时候，他就要快刀斩乱麻的动手。但是定燕帝早有防范，所以齐王做不了太多的事情，但是为了彻底的闹大这件事，定燕帝还让其他人‘帮着’齐王，把宫里的东西毁的更彻底的一点。 这些东西有没有包括景温宁，这还是个未知数。 但是景瑟能确定，无论定燕帝有没有想伤害景温宁的心，那么白睢是肯定会对景瑟做点什么的。 她即使再伶牙俐齿，也终究不是白睢的对手，因为白睢这个人从不会讲道理。 “我瞧着白公子去的方向，是梅妃娘娘的寝殿。”闻小月说，“这几日汝阳王妃也入宫了，在蒋氏的事情出了之后，她就没有和那些权贵夫人们住一起，而是住到了梅妃娘娘的寝殿周围，说是这样安心一些。” “可是我听人说，汝阳王妃胆子极大，又喜欢用蛇肉，她怎么会真的怕这些呢？汝阳王府的厨房里，有更多的蛇呢！” 这个消息景瑟也略知一些，但是汝阳王府一直按捺着没有动静，所以她也没有主动对汝阳王妃做什么。 毕竟，现在的汝阳王府已经摇摇欲坠，会倒塌也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她能看清楚的东西，不代表汝阳王和汝阳王妃也能彻底的看清楚，因为景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而这些人不知道。 在景瑟的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寒意，有些渗入骨中。 她记得汝阳王府曾和她说过一句，“我的女儿如今过的很好，不知道来日四小姐，是否也会过的很好呢！” 汝阳王妃是陈家的人，而陈家的人向来孤傲，觉得和很多人是不一样的。俞昭昭像极了陈家人，骨子里既记仇又自负。 景瑟双手握成拳头，她在此刻终于知道白睢要做什么了。 得不到的东西，即使毁了，也不会给外人。 白睢会趁着这次的动乱，毁了她的清白。即使外人在知道这件事情后，会嘲笑她，而裴长庚碍于周围的声音，会抛弃她。 景瑟想到这些，立即吩咐闻小月传话给裴长庚，说黑云卫会趁着这场动乱暗中做其他的事情。 她丝毫没有提起白睢会毁她的清白的事情。 结果裴长庚那边直接让诸谨过来了，诸谨给景瑟带了话，他说，“国公爷说，让你不要胡思乱想，他想要的是什么，你一直都知道的。” 景瑟闻言，却是无奈的笑了笑。 她即使不说，裴长庚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裴长庚和其他的男人不一样，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心上人是否是完璧。在他的心里，自己的心上人只要心里有他，那么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前世即使知道景瑟有诸多的不堪，可他却依旧想要娶她，心里也没有半点介意的想法。 “四小姐您放心吧。”诸谨见景瑟不说话，难得开口多讲了一些，“国公爷本来让我暗中保护你，不过他看你如此不安，所以便直接让我告诉你，他在的。” “不会有意外的。” 景瑟点头，“黑云卫的小动作他知道吗？” 诸谨嗯了一声，说东厂也有动作。 “禁卫军那边真的没事吗？”景瑟想了想，“不如诸谨你先回去吧！” 诸谨的身手很不错，若在裴长庚身边，能帮到裴长庚不少的忙。她跟诸谨说，自己这边没事，可诸谨听了却是皱眉。 “四小姐若是觉得我碍眼，那我还是藏在暗处吧！”诸谨不再多言，转身就离开了。 景瑟这次哑口无言了。 她哪里是觉得他碍眼了？ 不过，诸谨的动作太快，所以景瑟压根没办法和诸谨解释。 这夜来的很快。 天色刚刚暗下来，便有人传来口信说，齐王已经入宫了。 他们说齐王的身子很差，几乎是被人搀扶着才能走路的，这次因为动乱还未结束，怕齐王在路上再次遇刺，所以特意多带了一些兵力。 景温宁此时正坐在寝殿内，握着小姚氏的手说，“母亲，没事的。” 结果她话音还未落，便瞧见陈太后的寝殿方向走了水。 大火燃的速度极快，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几乎要照亮了整个黑夜。 有人开始惨叫，有人大喊救命，还有人喊走水了，一时宫中乱成了一团。 景温宁抓着景瑟的手说，“藏起来！” “跟我走！”景瑟打断了景温宁的话，“姑母，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若你和祖母出事，祖父一定坚持不下去了。那样，我活着又能怎么样？这个家会散的！” 景温宁急了，“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什么，姑母应该知道的！”景瑟咬牙，想着一会这边会动乱，“姑母，就像上次一样，信我！” 景温宁看着景瑟的眼，想要吩咐人打晕景瑟，可这个时候外面已经传来乱糟糟的声音，诸谨推门走了进来，“四小姐，赶紧离开。” 景瑟拉着景温宁的手，让闻小月扶着小姚氏，一群人朝着后门走去。 景瑟本想拽着景温宁去她找到的地方，可想着白睢今日的话，她又停下了脚步。 这个地方，不止她知道，白睢也知道。 若是白睢发现这边没有人，定然会在宫中找她，没准也会找过去。 “去陛下的寝殿。”景瑟说，“那边会更安全！” 这下，不止景温宁和小姚氏都惊讶景瑟的话，连诸谨都疑惑的看着景瑟。 第254章：互相扮演（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55章：以为深情（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56章：下落不明（4000字） 昨夜的宫乱，在晨曦到来的时候终于结束了。 可表面上的东西看着被镇压住了，但是内部却不一定。 景瑟知道，定燕帝虽然自私无情，但是他这些年来对太子的确是很用心，不然也不会和文臣们有了巨大的矛盾。 所以她敢肯定，无论怎么样定燕帝都不会拿太子来做鱼饵的。即使这个鱼饵换成是陈太后、梅妃、甚至是景温宁，定燕帝都不会像失去太子这样悲痛欲绝。 不止她看明白了这点，景温宁也明白这些。 即使现在景温宁受了伤，她依旧听了陈太后的吩咐，去探望陈太后。 她在离开之前吩咐身边的丫鬟们，送景瑟和小姚氏回她的寝殿内歇息。 景瑟年纪还小，而小姚氏年纪却大了，两个人胆战心惊的熬了这么一夜，怕是早依旧精疲力尽。 “别想太多！”景温宁跟景瑟和小姚氏说，“咱们还活着就好！” 景温宁年幼的时候也曾听兄长们提起边疆的战场上是多么的危险，即使他们说的再绘声绘色，她依旧感觉不到那种生和死在眨眼间的感觉。只是那时候，她对生死早已经有了敬畏之心，即使父亲常年和母亲不和，她也没有怨怼过父亲什么。景铁铭或许不是什么好丈夫，也并不是什么好父亲，但是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个好将军，是对得起大燕所有百姓的人。 景铁铭的身上有不少的伤痕，景温宁也曾亲眼瞧见过，不懂事的时候还觉得父亲手臂上的伤痕，看着有些狰狞。 可当她真的体会到这一切的时候，才知道刀剑无眼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好的！”景温宁对景瑟又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你祖母！” 小姚氏的年纪的确是大了，一夜没睡又受了惊吓，此时的脸色很是难看。即使小姚氏什么都没有说，看着很镇定，但是内心却早已经忐忑不安了。景瑟和景温宁都看出来她的异常，所以在景温宁离开后，景瑟什么都没说便扶着小姚氏回去歇息了。 等小姚氏歇下后，景瑟才回到屋子里，琢磨起小宫女方才的话。 其实，定燕帝的确很重视太子，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即使定燕帝强硬要把地位给太子继承，来日太子也是保不住这个位子的。且不说太子的确没有手段和本事，这些年来大臣们对他的所作所为早已经有了不满，尤其是文臣们……太子为了镇住大臣们对他的不满，和定燕帝还起了争执，娶了陈家的女儿。不得不说太子有的时候的想法，让景瑟都觉得看不透，她不明白堂堂的一个太子，怎么能蠢成这样。 陈家，终究会被抹灭的。 无论是那个帝王，想要真正的掌握权力，就不能受制于人。 这些年来定燕帝多少会被陈家束缚，有的时候也会被陈太后指指点点，虽然定燕帝表现的不明显，但是从定燕帝在无垢皇后死后再也不立后这件事情上，便能看的出来定燕帝对陈家的不满。在慕绾死了的这些年里，陈太后多次想让陈家的女孩入宫为后，为的便是让大燕朝的后位不落入其他家族的手中。据景瑟所知，其实陈太后想要的，无非只是为了稳固陈家在朝中的位子，也没有其他的谋划。但是，定燕帝却不连这个都不想给陈家，他不想给陈家太多喘息的机会。 所以，即使陈太后让陈家送了孩子入宫，可如今后位依旧是空着。 所有人都在说，定燕帝是个痴情的帝王，因为后宫一直都留给了慕绾，而他的生命里也只有这么一个皇后。但是实际上，定燕帝只是为了自己不再被人监视，只要后位空着，那么其他家族就会和陈家对抗。陈家没有那么容易拿到这个后位，而他的身边也少了个眼线。 至于爱情？爱情或许是有的，但是少的可怜。 “我方才出去问了一圈。”闻小月拿了热水进来给景瑟洗手，“如今宫里都乱成一团，什么都没问到。不过我听人说，昨晚不少大臣家里，都进了贼人。” “长宁伯府怎么样了？”景瑟听闻这句话后，皱眉，“没出什么事吧？” 闻小月摇头，“问不出来。” 闻小月没有告诉景瑟，其实现在的局势不太乐观。齐王是铁了心要谋反，尤其是在得知定燕帝病了且不能救治的时候，想要直接夺取帝位。所以，齐王带足了兵力，对外说是为了防止被刺杀，但是实际上却是有了二心。 昨晚宫内的眼线帮着齐王里应外合，放了不少的人进来。 有几位妃子都惨死在这场宫乱里，而梅妃那边据说也有人受了伤，连陈太后也受了惊吓。最重要的是，太子没了。 如今定燕帝年纪大了，又一直器重太子，如今太子一死，大臣们虽然表面上会担心定燕帝的身体，可实际上却会逼着定燕帝再立太子。至于下一位太子会是谁，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但是可以预测到朝廷内会引起一阵很大的动乱。 景瑟又何尝不知道，现在什么都问不出来，所以她喝了一些水后，就直接睡下了。 这一觉她睡的并不好，梦里前世和现实混在一起，她有点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哪里。闻小月见景瑟睡的不好，特意放重了燃着的安息香。 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安息香，裴长庚进屋的时候，就皱着眉头打开了一些窗户。 闻小月知道他的到来时还有些紧张，不过想着景瑟对裴长庚的态度，也没有出言阻拦。 或许是因为屋内有风流动，冲淡了安息香的药效，所以景瑟慢悠悠的醒来的时候，看见裴长庚的时候还怔了一怔，她说，“国公爷？” 裴长庚对于这个称呼丝毫不陌生，前世的景瑟总是这么喜欢唤他。 他抬起手放在景瑟的眉心中间，揉着她皱成一团的眉，声音放的很低，“做噩梦了？” 景瑟的神智逐渐恢复，她的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 她缓缓地从床榻上坐稳了身子，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额头，“你怎么来了？现在宫里乱成一团，你应该很忙的。” “不忙。”裴长庚见景瑟的声音有些沙哑，起床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我想来看看你，也想和你说些事情。” 景瑟从裴长庚的手里拿过水杯，她刚睡醒而期间又一直噩梦，所以领口有些松垮了。 此时天色还未彻底的暗下来，廊下已经燃上了防风灯，而裴长庚借着这一抹淡淡的光线，看着她脖颈处露出来的曲线和白皙的肌肤。他想了想，本想挪开视线，可又想着眼前的人是他来日的妻子，他总不能一直把她真正意义上的当做是个孩子，所以始终没有转移视线。 不过或许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于炙热，而景瑟也略微有些察觉。 即使两个人在很多事情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此时裴长庚眼里那股掩藏不住的贪婪，依旧让景瑟有些羞涩。 她赶紧把水杯还给裴长庚，自己拿起一侧的衣衫披在了身上，急匆匆的转移了话题，“我没事的。” 她的动作太过于急促，以至于裴长庚都差点笑了起来。 她无论做什么，在他的眼里都很可爱。 “我还是得过来看看，我在听见诸谨说你去了陛下的寝殿的时候，心里很慌乱。”裴长庚说，“齐王带着的人，大部分都冲去了陛下的寝殿。” 即使裴长庚不说，景瑟也能猜测出来昨夜守在外面的人经历了什么。她坐在殿内，听着外面刀剑撞击的声音，又听见厮杀声，还能闻见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即使她不出门，也知道在这场宫乱里，会死了多少人。权利就是这样，想要走上高位，就要牺牲许多人。 一将终成万骨枯，这句话不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这是一句极其嘲讽和悲惨的话。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会是胜者，也认为自己会成为这个将领，可实际上能走到最后的只有一个人，过程凄惨且艰难。 “可是其他地方也不安全。”景瑟说，“在这场宫乱里，有人趁机乱来。我想，或许死掉的那几位妃嫔，并不是真正死在齐王的手里。” “嗯！”裴长庚说，“有两位不是，其中一位姓陈。” 景瑟怔了怔，“可是，她只是个贵人，我听闻陛下好像……” 因为这个少女姓陈，是陈太后吩咐送进宫来的，所以定燕帝一次都没有碰过她。或许也是因为有她的缘故，陈家也没有再送人进来，因为他们知道定燕帝十分抗拒这个事情，所以才和太子去套了关系，让太子妃的位子上坐了陈家的人。 其实说难听点，陈家这样的举动当真是有些乱来，若有心人说陈家是有心忤逆，或许也能说的过去。而且，定燕帝向来不喜欢被人束缚，怎么能忍受的了陈家做这样的事情。 “不提她们的事。”裴长庚和景瑟说，“方才长宁伯派人送消息来和我说，景家昨日进了内贼，但是没什么大碍。” 景瑟皱眉，“内贼？” 自从出了张含玉和大姚氏的事情后，景家的眼线和内贼早就被清除的七七八八了，现在怎么又冒出来内贼。 “你猜的没错，是陛下的人。”裴长庚安慰景瑟，“不过没出什么大事，毕竟长宁伯在府内。” 景瑟本来舒展开的眉，现在又皱在了一起，“即使过了两世，我依旧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恨毒了景家。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如今薛家不能重用，而清楚北边情形和局势的人，唯有我祖父一人。但是这个时候，陛下还想着要铲除景家，他到底在想什么？” “陛下想的东西，谁又猜的到呢。”裴长庚说，“不过，这次出了这件事情也好，长宁伯会有防备之心了。” 景瑟闻言，只能点了点头。 她始终不知怎么和祖父提起，定燕帝对景家的不满，因为无论她怎么解释，景铁铭或许都不会真正的相信她。可是这件事情一出后，景铁铭的心里自然也有了数，会开始有其他的心思。 其实作为臣子，最不该有二心，即使知道君王是错误的，只是去纠正君王，而不是反抗。 当年的裴大学士，便是如此。 可并不是人人都是裴大学士，认为牺牲自己和家族没有关系。 “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和你说。”裴长庚怕景瑟钻牛角尖，便又转移话题，“钟家那边也出事了。钟家的小姐，被人劫走了。” 景瑟本来还在回忆事情，想从蛛丝马迹里猜测出，定燕帝到底是哪里对景家不满，以至于现在都这样了，还想着针对景家。而且，定燕帝做的还极其的隐蔽，不想让人这件事情是他做的，可惜终究是没有瞒住裴长庚和景铁铭，因为破绽太多。 但是在听到裴长庚的话后，她惊的瞪圆了双眼，“你说什么？明玉被人劫走了？” “嗯！”裴长庚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昨晚明玉姑娘会突然出了门遇见了齐王的人，他们知道她是钟家的小姐后，就直接被带走了。” 景瑟有些不安，“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昨晚会出事？她怎么会突然出门呢？” “这个事情还暂时不知道，不过钟老爷子因为这个事情急的晕过去了，窦渊已经去探望他了。”裴长庚说，“等宫里的事情平息下来后，你和长宁伯老夫人也会被送出去，到时候若你得空，可以去探望下老爷子。” 裴长庚压低了声音说，“我瞧着老爷子的病情很不稳定，怕是撑不住了。” 钟明玉和景瑟的感情很好，前世的钟明玉帮了景瑟许多，所以对于这件事情裴长庚倒是没有视而不见，他对景瑟说这些话，也是想让景瑟心里有个数。 因为裴长庚隐隐约约的感觉，参与这场动乱的，除了明处的齐王，和暗处的定燕帝，似乎还有其他人也混杂了进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暂时还没有查出来。 他得让景瑟有个防备之心。 ：。： 第257章：我都听你的（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58章：镇压（4000字） 即使小姚氏用尽全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可那双微红的眼眶依旧出卖了她。 景温宁的心里又何尝好受呢？这次小姚氏离开后，她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到小姚氏，又或许是再也见不到了。 这些年来，小姚氏顾及太多，私下断了和景温宁的联系。 因为定燕帝不喜欢自己的后宫和朝堂扯上关系，而小姚氏这样做，也是为了景温宁的安稳。 景温宁知道父亲和母亲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很多时候，她又希望父母能带一点消息给她，让她觉得自己不是被遗忘了。 在宫里的日子太难熬了，几乎每一日都是折磨。 “母亲！”景温宁握着小姚氏的手，试着笑了起来，“等过些日子，我一定让人接你入宫来暂住一些日子。” “太后娘娘和我说，我快临盆的时候，娘家可以派人入宫陪陪我的。” “所以，再过几个月，我们又能见面了。” 大燕朝的确有妃嫔有身孕的时候，娘家人入宫陪伴的规矩。可是这个规矩，却也得看定燕帝和太后的心情，所以这些年来妃嫔有身孕后，能得到这样恩典的人，其实也没有几位。当今的梅妃娘娘虽然受宠，可她一直未曾有孕，所以梅家老太太入宫的次数，也就那么几次。至于其他人，从进宫到死，都没有再见过娘家人一面。有的人，甚至连尸骨都埋在帝陵里，连死了都是帝王家的女人。 景温宁是个十分懂得知足的人，她觉得自己比太多的人都幸运很多，虽然这次幸运也来的殊为不易。 但是，连宫乱都熬过去的她们，还有什么是熬不过去的呢？ “嗯！”小姚氏知道景温宁是在安慰自己，却依旧点了点头，“你安心养胎，宫外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家里有母亲和你爹爹呢！” 景温宁笑，“好！” 无论两个人再依依不舍，小姚氏终究是带着景瑟离开了后宫。 马车驶出宫门的时候，小姚氏终究没有忍住挑起马车的窗帘，她看着这高高的城墙，还有守卫森严的士兵的时候，终究是没有忍住落了泪。景瑟没有出言安慰小姚氏，因为她知道小姚氏这个时候的确需要发泄下内心的情绪，所以只是拿着帕子递给小姚氏，让小姚氏可以擦拭眼泪。 等马车回到了景家后，景姚氏已经等了许久了。 小姚氏一下马车，景姚氏就走上去接过小姚氏，扶着小姚氏往屋内走。 宫里发生的时候，无论宫中的人多么想隐瞒，这消息终究是传到了外面。而且，定燕帝似乎也压根没打算隐瞒这个消息，再加上钟家的事情，所以谣言越传越凶，甚至有人说齐王这次是铁了心要造反，恨不得杀了所以大燕朝的臣子和京城里的人。或许也是因为这个谣言，这些权贵们突然齐心协力，想要等定燕帝醒来后，恳求定燕帝赐死齐王。 其实这些人中也有人知道这场宫乱来的诡异，可是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帮齐王说话。因为，齐王生了叛逆之心，这才导致定燕帝不得不设局。而在这个圈套里，被当做人质的是他们的妻子、妹妹、母亲……他们觉得定燕帝无情的时候，更多的是埋怨齐王，若齐王不乱来，那么他们的亲人又何必受这个苦。 战局，向来是有胜者说了算的。 “母亲！”景姚氏伺候小姚氏睡下后，又对小姚氏说，“父亲这几日军务繁忙，怕是要等些日子才能回来。他嘱咐我告诉你，让你好好照顾自己，切勿担心他。” 小姚氏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也累了吧！快去歇着！” 自从景从安去世后，景姚氏的身子就大不如从前了。张含玉虽然没有摧毁景家和大房，可终究是让景姚氏的心上留下了不可抹灭的痕迹。小姚氏知道景姚氏的身子不好，也没有特意留景姚氏在屋子里陪自己说话。 景姚氏从屋子内出来后，又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小厨房准备好汤，让厨房的人温在小灶上，等小姚氏起身后，就能用一些。 “紫薇院那边。”景姚氏说，“钟家若是有派人来找桐桐，你就让他们去见桐桐就好！” 老嬷嬷领了命，没有再说什么。 景姚氏处理完一切后，就回了院子内。 景恒之不知是何时回来的，已经卸下了盔甲换上了平日里穿着的直缀，他见景姚氏回来，便皱着眉头说，“大夫说你身子不好，你怎么又出去走动了！” “母亲和四丫头今日回来了，我不放心所以亲自去接她们。”景姚氏走进屋内，抬起手放在景恒之的眉心中间，像是要揉掉他眉心中间的不悦似的，“反而是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爹说这段日子，军中怕是得忙上一阵子了。爹现在年纪大了，身子也远不如从前，你应该在爹身边帮衬着。” 景恒之生的像景铁铭，不说话的时候，一张脸既严肃又冰冷。从前，景姚氏刚嫁给这个人的时候，其实对他还有那么几分畏惧，可是接触久了才发现，看着冰冷的景恒之，却是个脾气很温和的人。 也许是相处的久了，她的胆子也愈发大了，不像起初的那么拘谨。 他也喜欢她放肆的样子，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景恒之待她依旧很好，而景姚氏的心里也很感激他对自己的付出，所以很多时候都会站在景恒之的角度去考虑诸多事情。 “爹说，军中的事情他会处理。他让我回来，是想让我帮忙查查钟家的事情。”对于妻子的疑问，景恒之也没有隐瞒，“钟家小姐走丢之后，高大人彻底的慌了，到处去求人说是让他们帮忙找找钟明玉。” 景恒之叹了一口气，“钟家这些年其实也暗中帮衬过西南军营那边，所以如今高大人求到父亲这边来，父亲也不好坐视不理。况且，四丫头和钟家小姐关系不错，前些日子钟家还送了不少的礼来景家，这次的忙咱们得忙。” 景恒之说完，抓住了替自己揉着眉心的妻子的手，又说，“这几日我应该都会在京城内，暂时不回军营了！” 若是从前，景姚氏当真不会多想，可在经历了诸多的事情后，她也算是见识到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和人心险恶。 她皱着眉头问，“你说，高大人到处去求人，希望他们帮忙找钟姑娘？” “嗯！”景恒之点头，“高大人怕是急坏了吧，我瞧见他的时候，他……” 高若虚虽然出生寒门，可终究是个才华横溢的文人，这些年来他被定燕帝器重，仕途也是平步青云。起初还有人说，高若虚会入赘到钟家，无非是贪图钟家的家财，没有人说高若虚是喜欢钟善，才会做出退让的。可是日子久了，高若虚也从不出去辩解，旁人说什么他似乎也不在乎，他一心一意的对妻子好，甚至还会因为钟善喜欢放纸鸢，而亲自研究去做纸鸢。几年后，文人们依旧是看不起高若虚这个人，觉得他入赘的举动简直是丢了文人们的颜面。可在贵族太太的圈子里，有太多的人羡慕钟善了，因为高若虚不止容貌出众，在朝堂上也有一席之地，最重要的是，高若虚的心里只有他的妻子钟善。 这些被养在深闺的小姐和太太们，她们这一生仰仗的唯有男人，谁又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和高若虚一样呢？ 即使文人们提起高若虚是一脸讽刺的样子，可高若虚的名声也在逐渐变好。 尤其是在钟善去世后，高若虚一直未曾再娶，辛辛苦苦的养大了女儿。这下，再也没有人说他贪图钟家的钱财了，因为高若虚的膝下无子，他贪图这些死了难道还能带走吗？ 他们终于相信，高若虚当年委屈自己入赘钟家，是因为喜欢上了钟家的姑娘钟善。 “他那样足智多谋的人，却被这件事情吓到六神无主了。”景恒之说，“这些年我和高大人虽然不熟，可也听人说起过他的事情，都说他沉稳冷静。可在失去女儿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无助的父亲。” 或许是因为景从安的死，景恒之十分完全能体会到高若虚的害怕和无措。 景姚氏闻言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丈夫。 这些年来景恒之因为外貌和气质的缘故，私下也没有几个特别好的朋友，所以景姚氏很难从丈夫的嘴里，听到丈夫对其他人的赞誉。反而是今天，丈夫对高若虚的赞赏，却是一直不断的。 “那你就帮着找找吧。”景姚氏没有再问下去，“明玉那孩子我也见过，瞧着有些蛮横，但是心却是好的。她和四丫头像是亲姐妹一样，若是她出事了，四丫头也会难过的！” 景恒之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了！” 宫乱平息后，齐王被抓进了天牢，而和齐王里应外合的人，也被黑云卫的人一个个擒拿住，有些人甚至想要逃跑，在离开京城后也惨死在京郊。谁都知道定燕帝现在是要清算一切了，而也因为定燕帝的醒来，京城里的局势逐渐的稳定了下来。 几日后，献王入京了。 献王是陈太后和先帝唯一的血脉，是定燕帝看着长大的人，而且献王在入京的途中听闻齐王放火烧了陈太后的寝殿后，吓的直接病了。 刚入京便更是高热不退，烧的人都糊涂了。 私下不少人都在取笑献王，都是先帝的孩子，可这个献王怂的不像是一个王爷，而更像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不过，无论这些人怎么议论献王，而定燕帝对献王却是好的。他在病中都特意嘱咐了太医院的人，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献王，更是让献王住在离陈太后不远的地方，方便陈太后去照看献王。 也可以说献王是因祸得福，因为他既安分又胆小，甚至还有那么一些怂。所以，定燕帝压根没有把这样的人放在心上。 以至于京城里的贵族私下提起献王的时候，都是一笑了之。 但是景家却没有因为定燕帝的醒来而松懈多少，景铁铭依旧在军中忙碌，而景恒之和景家不少的下人，都开始在京城附近寻找钟明玉的下落。 即使私下，定燕帝也派人去天牢里询问齐王，把钟明玉抓去哪里了，可齐王却死也不肯开口。 后来裴长庚和景瑟说，定燕帝甚至都派了黑云卫的人去天牢里，都没有问出钟明玉的下落。 景瑟知道黑云卫的人在审问人这方面很有本事，黑云卫所更是被人说成连死人都能问出几句话的地方。可是，这次黑云卫的人去了，却没有问出来钟明玉的到底被带去了哪里，景瑟不仅开始怀疑，钟明玉是否真的被齐王的人带走了？ 其实，在起初的时候她就在怀疑这个事情，但是碍于没有证据，却也不敢多想。 可随着裴长庚带来的消息，她却愈发肯定，钟明玉绝对不是齐王带走的，是有人趁着这次动乱带走了钟明玉。 这些人没有杀钟明玉，是因为钟明玉还有利用的价值。 “四小姐！”闻小月这个时候从外走了进来，“钟家的孙管事来了，说是……想见你。” “大太太没有阻止，不过大太太说还是得问问你的意思。” “孙管事吗？”景瑟自然记得孙管事，这是伺候在钟老爷子身边的老人，“让他进来吧！” 闻小月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 此时，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春天终究是过去了，枝头的花也落下了，不似春日那般清新。 景家早已经备好了冰块，等这天气再热一些的时候，可以拿出来降温。 孙管事这次到来的时候，和上次一样带了不少的东西，样样都是珍品。闻小月粗略的看了一眼，便能看的出来这些东西，是被人精挑细选后才拿出来的。 可不过是一次简单的拜访，何必拿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呢？ 他见到景瑟的时候，跟景瑟行礼，他说，“四小姐，你救救我家小姐吧！” 第259章：恶父（4000字） 其实，从前听钟明玉说起景瑟的时候，孙管事听着大多是有些同情景瑟。 花宴上没有人帮景瑟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连当时掌着景家庶务大权的大姚氏，也只是淡淡的笑着，没有出声。 景瑟那时容貌不出众，又生的瘦小，仅仅是因为能画一手不错的画，被人拿出来践踏。 当时的钟明玉实在看不过眼，站出来帮了景瑟，之后更是怼了大姚氏几句。虽然那时的钟明玉是好心，可是终究是惹的大姚氏不快了，所以长宁伯府和钟家也基本没有什么来往。 可仅仅是这么一点薄弱的好，景瑟却依旧记在了心上，且一直小心翼翼的对钟明玉好。 钟老爷子和孙管事说，景瑟从前不显山露水无非是藏拙，是为了让景笙过的更安稳一些。 说着，钟老爷子想起了自己已故多年的夫人，说当年他的妻子其实也是个经商的奇才，可是为了丈夫的道路走的更稳一些，只是在暗中帮忙，从未显露过什么。 一个男人的成功，是有无数的因素，而如今的地位，却是因为妻子默默的支持。 对于这样的女子，钟老爷子很是佩服。 孙管事那时还觉得钟老爷子是抬举了景瑟，可在景瑟离开钟家之前提醒他们的话，倒是让他们生了警惕之心。 结果终究是晚了，钟明玉被人掳走了。 “孙管事你快起来。”景瑟立即扶起孙管事，又说，“这事，我是想帮忙的，可我有心无力！” 她一个身在内在的女子，又怎么能出去帮他们寻找钟明玉呢？况且这件事情，现在的确是毫无头绪。 “我知道这件事情让四小姐为难，可……”孙管事顿了顿，一脸羞愧的样子，“可如今，我没有办法了，我不得不来求四小姐。” “老爷在听闻小姐被人带走后，气的晕了过去，现在即使醒来，也是一阵的。”孙管事说，“老爷现在说话很困难，是他让我来找四小姐的。” 钟老爷子的年纪的确大了，如今受了刺激后，更是有了中风的迹象。若是钟老爷子出了事，那么钟明玉肯定是找不回来了，而且现在这个局势，即使钟明玉找回来了，其实也彻底的毁了。 孙管事伺候钟老爷子多年，早已经把钟老爷子当做了亲人，自然不想看到钟家就这样彻底的破裂。但是不得不说高若虚真的聪明，在这些年内，高若虚在钟家的商会里放了不少的眼线，而这些眼线如今即使显露出来，钟老爷子也没有力气去拔除了。 景瑟叹了一口气，“那么孙管事现在掌握了多少线索呢？” “钟家这边查到的是——齐王！”孙管事对景瑟没有隐瞒，“齐王如今被关在天牢里，可他的旧部却还在封地里。” 景瑟摇头，“这件事情其实我不该插手，这是你们钟家的家事，但是孙管事现在既然来找我了，那么我就冒昧的说几句！” “我听到的消息是，明玉夜里出门才被带走的。”景瑟说，“她为何要出去，查到原因了吗？” “还有，如今明玉还没有定亲，即使她在京城里有着骄纵的名声，可是这也不太影响她之后议亲。但是，高大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求人找明玉姑娘，你们就真的没怀疑过他这样做的目的吗？” 景瑟干脆和孙管事挑明，“这些年来，钟老爷子明知道高大人有问题，却碍于太多的东西，没有送走高大人。现在被反噬，才知道急了，你们……” 说到这里，景瑟其实是有些生气的。 前世的钟明玉过的并不她容易，钟明玉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 她浑身有着无数的伤痕，而且身子瘦的像个猫一样，即使景瑟替她绘了妆容，却依旧难掩那股将死的气息。 钟老爷子总说对钟明玉好，可这些年来他做的是什么呢？ 当初高若虚在接近钟善的时候，钟老爷子真的没有怀疑过高若虚吗？在知道高若虚在外面其实有女人的时候，他为什么还要替高若虚隐瞒？ 景瑟有太多的不明！ 现在，高若虚这么一折腾一闹，谁都知道钟家的小姐被人带走了，名声从此就彻底的毁了。之后，但凡是个要脸面的人家，也绝对不会要钟明玉了，毕竟会被人笑话的。 这些世家贵族最重的便是脸面，即使有人要娶钟明玉，也绝对不是冲着喜欢钟明玉去的，而是因为钟家的家产，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对钟明玉好？ 而且，高若虚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慈父，若是有人说他不顾及女儿的名声，他大可以装作不懂妇人内宅事的样子来，最后更是还可以扮可怜，说只要钟明玉活着，即使残废了在家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他也愿意。 女儿活着比什么都好。 但是这样活着的钟明玉真的会开心吗？ 孙管事比景瑟年纪大太多，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脸色不好的数落着自己，其实心里也有些不适滋味。但是，此时也只有景瑟和他说这些，旁人都是点着头说会帮忙，但是私下却是笑钟家也有今日，当真是活该。 他和钟老爷子一样，在商场上不敢说战无不胜，但是多少有些经验。 可是在这些事情上，尤其是在谋划上，当真不聪明！ 其实来之前，孙管事也考虑过是否要找景瑟，但是考虑到最近的事情，终究是来了。 其一，向来不喜欢在外提起小辈的景铁铭，居然夸赞起自家的四孙女，更是笑着说了一句，景瑟现在的话和小姚氏的话一样有分量。 他当时虽然在说笑，可是谁也不觉得景铁铭是个会开玩笑的人，他不止是在抬举景瑟，更是在告诉众人，他很宝贝这个孙女。 其二，前些日子宁嫔处理后宫的事情上，作风完全不像是宁嫔。 宁嫔小的时候孙管事也曾见过，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姑娘。可是宁嫔有着世家姑娘的小毛病，就是极其看中自尊。 但是就在前些日子，宁嫔居然在宫门口，亲自送宫中的权贵太太、夫人们离开。当时的宁嫔已经有了身孕，且身上还受了伤，据说这场宫乱，宁嫔还见了红。好在这孩子福大命大，终究是保住了。 这个时候的宁嫔比起受惊的梅妃和陈太后，更应该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可宁嫔身为长宁伯府的嫡女，如今大燕朝帝王的妃子，她却放低了身份，送着这些人离开。即使其中有人对她冷言讽刺，她也是笑着的。 之后，宁嫔听闻有的太太出了宫门就病了，更是亲自吩咐了蓝嬷嬷送了药材入府，还带了太医亲自去问诊。 这些贵族太太和夫人们，心里即使再有气，也因为宁嫔这些日子的照拂，消了不少。因为君臣之间，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定燕帝虽然又病了，也失去了太子，但是定燕帝还没有死，他还是大燕朝的帝王，他的一句话还是极其有分量的。所以这些妇人们也没有再折腾，毕竟这件事情不是宁嫔的错，她们心里是有数的。若不是宁嫔来处理这件事情，她们也不知道还要在宫里呆多久呢！ 宫里那个地方，让她们每一日都住的心里惶恐，自然不想多留。 宁嫔给了她们台阶下，她们自然也就愿意下了。 宁嫔这样做，后宫里也有不少人看不起宁嫔，但是宁嫔却拦了不少的人心。 即使之后有人想要效仿，怕也是难了。 毕竟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炭强。 两件事情看似都很小，但是孙管事却隐约觉得，景家是十分看重景瑟的。宁嫔那样的人，都愿意听从景瑟的建议，不然宁嫔怎么会做的这么好。 能详细的知道外面的情形，又知道那些太太需要什么，这自然是外面的人才能打听的。 这不能指望小姚氏，小姚氏虽然是个好的，但是脑子太不灵光。想来想去，能做的这么周全的人，也只有景瑟了。 “四小姐。”孙管事垂着头，“可高若虚，他终究是明玉的父亲。” “是啊，虎毒还不食子呢！”景瑟说，“可他现在做的，像一个父亲该做的吗？” 孙管事这下，彻底的说不出来话了。 其实，如景瑟所言，当初直接夺走了高若虚的性命才是最好的做法。但是他们顾虑太多了，钟明玉已经没了母亲，若是父亲也没了，那么钟明玉之后该怎么办？ 没有母亲教导的女子，来日想要婚配一个好人家太难了，得靠着父亲才能嫁个好人家。 钟老爷子想的很简单，高若虚再怎么也得看在钟明玉是他的女儿的份上，不会对钟明玉做什么。 可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这个男人可以这么狠毒。 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这事，不是齐王做的，但是具体是谁做的，我这边也猜不出来。”景瑟皱着眉头说，“齐王若是能登基，他需要的是老贵族的支持，自然不会得罪钟家。我瞧着这个人会带走明玉，明显是在趁乱打击。” “孙管事回去查查，明玉为什么要出门，若是真的问不出来，那么就去良国公府找诸谨，他能问出来。还有，当初我和李嬷嬷说的时候，已经提起过月白和月牙这两个丫头有问题，你们去查的时候，难道也查到了齐王？” 孙管事错愕的看着景瑟，她怎么知道，他们去查月白的时候查到的是，这两个人是齐王的人。 景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和孙管事说话的时候，不必太含蓄。 因为说的太含蓄了，他们听不明白。 “为什么事事都指向齐王，难道齐王真的有那么愚钝吗？”景瑟问孙管事，“你们就真的没好奇过？” 孙管事低着头，“齐王要谋反，需要银子，所以……” 所以带走了钟明玉，想用钟明玉来换银子。 这事是说得通的。 “可是齐王如今已经兵临城下了，他即使粮草再不充足，也不会想着再去从你们身上拿什么。”景瑟说，“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 “即使高大人现在已经把你们拉入局里，那么你们也不要顾及了。” “我有办法能找到明玉，但是得看你们愿意不愿意！” 孙管事抬起头看着景瑟，一脸惊喜，“自然是愿意的！” 景瑟说，“你方才也说了，他们带走明玉为的是钱财，那么给他们就是了。你放出口风去，说谁能找到明玉，钟家必定厚厚重赏，若是明玉完好归来，钟家愿拿出一半的家产给这个人。” 孙管事这下脸色都白了，“一半？” “最好说是全部，而不是一半。”景瑟看着孙管事，“高若虚这样做图的是什么呢？无非是钟家的家产，那么你们就要让他知道，若是明玉死了，那么这些家产，他一分也拿不到。因为钟老爷子会把家产拿出去修庙宇，而不会留下一分一毫。” “他本就是入赘到钟家的，当初也信誓旦旦的说是不图钟家什么，现在就成全他。” 孙管事有些糊涂了，他觉得景瑟这番话，有些疯了。 “这话，你带给老爷子就行了，他会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景瑟没有和孙管事说的透彻，而是挥了挥手，让孙管事回去传话。 孙管事虽然疑惑，但是回去之后还是把景瑟的话，一字一句的告诉了钟老爷子。 钟老爷子如今虽然不能说话，可是意识却是清醒的。 他很快便明白了景瑟的意思。 其实景瑟的意思很简单，钟家放出消息去说，若有人能找到钟明玉，那么可以拿到钟家大半家产，但是钟明玉必须好好的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少的。若是钟明玉出事了，钟老爷子心灰意冷就会把钟家的家产捐出去修葺寺庙，从此什么都不会留下。 对外说，钟老爷子是伤心坏了。 至于高若虚，是得不到什么的。 而高若虚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他们不是从头到尾都查不到这件事情是高若虚做的吗？那么肯定有人在帮高若虚。 景瑟赌的就是，这个人会为了银子，而放弃高若虚。 毕竟直接拿到手，总比和高若虚分了会划算太多。 第260章：高家往事（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61章：献王（4000字） 钟家的事情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有不少人说钟家的小姐怕是已经没了，因为齐王失败了所以要拿钟家的人祭天。 也有人说，齐王和钟家无冤无仇，肯定不会杀钟家小姐。这群人在知道齐王败了之后，肯定会拿钟家小姐来换银子。 不过，无论谣言怎么传，大家都认为绑走钟明玉的人是齐王的人。 连定燕帝也这样认为，他在处理好后宫的事情后，便吩咐黑云卫和禁卫军的人全城去找钟明玉的下落，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搅翻了天，却依旧没有找到钟明玉。 之后，钟明玉已经死了的消息，便之间的传出去了。 景瑟坐在府内看着眼前的张含霜，一时也有些无奈，“表姐也认为明玉没了吗？” “不！”张含霜的眼睛虽然没有痊愈，但是视力却很差。陆逊的意思是让张含霜继续在裴家修养，可张含霜却执意要离开，而裴长庚尊重了张含霜的选择，亲自送她回长宁伯府。 此时，裴长庚和景铁铭在书房商议事情，而景瑟便陪着张含霜。 “若是他们真的要害钟家小姐，又何必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后，再动手呢？”张含霜说，“我这话不是安慰你。不过，这件事情有些怪异，众人都说是齐王抓走明玉的，可我却……” 张含霜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的愚见是，并不是齐王带走了她。” 若是前几日的话，景瑟或许还会怀疑齐王，可现在她觉得齐王在这件事情里，被多人算计背了不少的黑锅。 先是定燕帝算计齐王会谋反，造成了这次的宫乱。先帝不喜自己的子嗣为了帝位伤了彼此的性命，所以早早的就把齐王送了出去，之后更是对大臣们说，自己走了之后，也不希望看到皇子之间见血。碍于先帝这句话，定燕帝即使要动手，也得落不少口舌，所以他干脆让齐王先造成动乱，再把齐王散播瘟疫的事情抖落出去，到时候要诛杀齐王，也不过是顺从百姓们的想法，他只能大义灭亲。 定燕帝是算准了齐王会谋反，用了这样的法子杀齐王。 但是，齐王不知道这些。 “嗯！”景瑟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前几日我才知道，齐王进京如此的顺利，其实钟家帮了不少的忙。”景瑟压低了声音，“齐王一直在试探京城里的事情，而钟家给了他确切的答案。于情于理，齐王都应该感谢钟家，而不是动了钟家的人。因为他不知道，钟家和定燕帝联手了。” 这个事情，景瑟也是前些日子才从孙管事的嘴里得知的。 如今钟老爷子是靠着药物吊着一口气，他像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一样，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景瑟的身上。 其实，连景瑟对自己都没有太大的信心，他不知道钟老爷子为什么会如此的信任自己。 孙管事告诉景瑟，其实高若虚还有个女儿，他们之前查到了。又加上景瑟之前的提醒，所以钟老爷子给定燕帝写过一封信，大概意思是会帮着齐王顺利进京。 钟家多年不参与朝廷内的争斗，为的就是安稳。 可钟老爷子为了钟明玉，还是插手了。 可是，自古从龙之功并不是什么好事，钟家当年退的艰难，如今又步入，对钟家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不是齐王，又会是谁呢？”张含霜低着头，揉了揉眉心，“我当真想不明白！” 景瑟见张含霜头疼的厉害，也知道张含霜明白自己担心钟明玉，所以匆匆地的赶回来，一是为了陪伴在自己身侧，二是想躲着诸谨。景瑟有些担心张含霜的身子，对张含霜说，“表姐，你去歇着吧！” 张含霜摇头，过了一会才说，“我突然想起个事情。” “当初诸……大人带回张含玉的时候，并没有带回邓嬷嬷和张凛间。”张含霜说，“会是他们吗？” 景瑟皱眉，“邓嬷嬷？” “邓嬷嬷是平州人，是齐王的奶娘。”张含霜说，“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当年邓嬷嬷是被人送进府来，而含玉说喜欢她做的点心，所以一直让邓嬷嬷陪在她身边。” 景瑟好奇的问，“她既是齐王的奶娘，还有不错的手艺？她擅长做什么点心。” “江南的点心。”张含霜说，“她做的甜点向来是一绝。” 景瑟听着眉头却是皱了起来，“可我听闻，齐王不喜欢甜食，她……” 齐王不喜甜食，当年身边怎么会有个擅长做甜点的奶娘？而齐王瞧着对邓嬷嬷也是十分的信任，所以才让邓嬷嬷跟在张含玉的身边，帮张含玉和他传话。 张含霜本就疲惫，此时更是被景瑟说的糊涂，“齐王不喜欢甜食吗？” 景瑟没有回答，因为这件事情是她在前世知道的。 她前世喜欢甜的东西，而有人就说景瑟吃的东西太过于甜腻，不喜欢和景瑟同一桌。后来景瑟才知道，这些人是为了奉承齐王，因为齐王不喜欢甜食，所以在齐王府内也没有擅长会做甜食的厨娘们。 不过，张含霜见景瑟一直不回答，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再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景瑟独自坐在屋内，一时有些失神。 裴长庚到紫薇院的时候，便远远的看见景瑟愣坐着，而闻小月想要去给他通传的时候，他却摆了摆手直接走了进去。 对于裴长庚的到来，景瑟倒是不意外，她问，“这次含霜表姐回来了，我想着她约摸是不同意和诸谨的婚事。” “嗯，她不同意。”裴长庚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离景瑟不远的凳子上，说，“不过，她回来并不是想躲着诸谨。” 景瑟疑惑，“发生什么事情了？” “外祖父前些日子托人给我送了些东西过来，和诸谨一起长大的姑娘，也来了这边。”裴长庚说，“这姑娘身手很好，我想让她来你这边伺候，不过含霜估计是误会了。” 景瑟挑眉，“误会诸谨和这个姑娘了？” “对！”裴长庚说，“这事，是他们两个人的的感情事，我不好插手。所以，也没有去多问什么。” 景瑟低着头，摸着茶杯的边沿，缓缓地说，“我这个表姐是个苦命人，如今敏感多疑又怕受伤，自然是想避让感情的。可若是误会，还是早早的说清楚了好，纵使她再聪明，怕是也猜不透诸谨在想什么。” “你怎么总是担心别人，却不操心下我们，嗯？”裴长庚的笑容极淡，但是看的出来他的心情很好，“诸谨和含霜的事情，他们自己会去解决。反而是我们，我想着等明玉找到了，我们的亲事也该定了。” 景瑟活了两世，前世也是什么话都能说的出来的人，可如今在听见裴长庚说这句话的时候，却依旧有那么一些羞涩。 眼前的人，是她喜欢了两世的人，是护了她两世的人，也是她未来的夫君。 “不过，即使找不到明玉，我们的亲事也该定了！”裴长庚说着，“我知道你不在乎赐婚不赐婚一说，不过我还是会去求宁妃娘娘让她和陛下说说。” 景瑟有些错愕的看着裴长庚，“你方才说什么？宁妃娘娘！” “嗯，今儿早上陛下刚下的旨意，抬了宁嫔娘娘的位分。现在，她是宁妃娘娘了，且还掌管六宫庶务。”裴长庚看着景瑟一脸惊讶的样子，自然也明白前世的景温宁死的冤枉。所以，无论谁也没想到，景温宁这一世居然能走到妃位上，“宁妃娘娘护驾有功，而且在处理后宫的庶务上做的很好。前几日，有几位诰命夫人还特意去谢了宁妃娘娘。” 景瑟听了却是安心了，“陛下，应该是信了姑母。” 很多事情，景瑟也只是能简单的提醒下景温宁，而实际上要怎么做，怎么和定燕帝说话，却是要景温宁自己去做。 她不知道景温宁和定燕帝说了什么，导致定燕帝对景温宁如此的信任，直接抬了妃位。 这些年来，定燕帝是十分不喜欢景家，如今却依旧愿意给景温宁这个位子，可见定燕帝心里是有景温宁的。 景瑟没有提起成亲一事，而裴长庚也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你还是在担心明玉？”裴长庚叹了一口气，那双灰蒙蒙的眼，也有几分落寞，“我同大哥说过这件事情，大哥也派了人手在周围帮忙找她的下落。” “如今无论是黑云卫还是禁卫军，其实都被人盯着，想要有其他太大的动作，很难。” “大哥在京郊，也没有人察觉他的到来，他行事会比我们更方便。” 景瑟见裴长庚似乎有些不开心，她起身走到裴长庚身边，放低了声音，“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我的却是担心明玉。” “我不想明玉和前世一样，过上那种日子，我看这她总会想起自己。”景瑟说，“上天给了我恩赐，让我能重活一世，我自然是要偿还前世别人对我的恩情的。” 裴长庚干脆拦住了景瑟的腰，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那你和我成亲，也是要偿还恩情吗？” 景瑟摇头，笑了笑，“不是，我心里是有你的。” 她也知道裴长庚明知故问，可她却依旧愿意耐心的回答他这个问题，前世她没有说完的情话，她愿意慢慢的一点点的说给这个人听。 “你如今在禁卫军，能接触到天牢里的人，你去帮我查查邓嬷嬷的事。她是齐王的乳娘，但是却没有和含玉一起被抓。”景瑟说，“我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或许是因为心上人在自己的怀里，裴长庚的笑容又浓了一些，“我让诸谨去办，等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还有……”景瑟压低了声音说，“前几日的事情，你不觉得怪异吗？” 裴长庚挑眉，“你说的是？” “献王的事情。”景瑟说，“前世，献王死在了这场瘟疫里，所以我们对他并不了解。都在说献王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丝毫不像陈太后。当年他取的妻子，也不过是空有爵位的清远候的嫡女刘氏。后来，刘氏因为难产，和孩子一起去了，献王就也没有再娶妻，身边只有几个妾室。前几日，魏国公家的小姐在花宴上瞧上了献王。” “这事，太奇怪了。” 魏国公家的二小姐程娇娇，其实幼年的时候和人有婚约，可惜后来成为了一个望门寡。 但是程娇娇却不是人如其名，她虽是望门寡可在程家却没有受什么委屈，这些年其实也有人上门提亲，可是程娇娇都瞧不上这些人。魏国公心疼二女儿，一直都养着这个孩子。 魏国公和空有爵位的清远候是不一样的，他的大儿子手里握了兵权，而他自己又入了内阁，在朝堂上说话是很有分量的人。 程娇娇的脾气不好，可有魏国公护着，也没有人敢说程娇娇什么。 前几日魏国公府举办花宴，献王也被人拖着去了，结果哪里知道喝醉了酒的献王，在院子里遇见了出来散步的程娇娇。 献王虽然性子胆小，但是却遗传了陈氏一族的好相貌，所以程娇娇对献王一见倾心。 之后，程娇娇更是和父亲提起了献王。 这件事情，闹的还很大。 结果献王在知道这件事情后，直接躲进了宫里，似乎一点也不想娶程娇娇。若不是陈太后强迫献王去和程娇娇说几句话，献王估计都恨不得立即回自己的封地上了。 “献王不喜欢热闹，更是不喜欢人多，他为什么会突然去赴程家的花宴？而且，在薛家出事后，程家在朝堂上的地位，比从前高了太多。”景瑟继续说，“若是献王真的如传闻里的胆小，他就不该去这场花宴。” “听闻献州出美酒，而献王的酒量，怎么会差到误入内宅附近的院子？他是王爷，身边的侍从和丫鬟们呢？” 裴长庚看着怀里的女子，却是笑了起来。 “是啊！”裴长庚点头，“所有人都以为是程家想高攀献王，可我却认为是献王在设计程家二小姐。” “他们会见面，的确没有传言里的那样简单。” 第262章：好坏消息（4000字） 前世，齐王和张含玉联手制造的瘟疫，死了不少的人。 其中不止献王没了，连几位年迈的重臣，也死在了这场瘟疫了。 后来，太医院有几位太医在试药里去世，眼看解除瘟疫的解药就要制出来的时候，齐王站了出来。 齐王对外说，他以身试药，这些药是真的可以解除瘟疫的。 他说的感人，而私下不少大夫都在说，齐王亲身试药差点丢了性命。 高高在上的王爷，因为不愿意见大燕朝的百姓们受苦，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无论这话是真的是假，但是齐王的确扮演了救治百姓的角色，所以从此在百姓里的名声很好。 当时定燕帝对齐王很不满意，可碍于百姓们的悠悠众口，始终不敢对齐王做什么。 “我私下和献王接触过，他自称不懂四书五经，更是不会吟诗作画。但是，我听程家的人说，程娇娇在院子里瞧见献王的时候，献王却是在吟诗的。”裴长庚一边安抚景瑟，一边说，“不过，因为程娇娇闹出的动静太大，所以没有人相信她这些话。” “但是，我是相信的。” 裴长庚继续道，“我曾无意见过献王的字，他写了一手不错的行草，虽然事后他不承认是自己写的，但是我却看的很清楚，这些字是他写的。” 景瑟坐在裴长庚的腿上，坐姿有些尴尬，她想要离开，可裴长庚搂着她腰部的手很固执，丝毫不让她挪开身子。景瑟无奈，只好就这样坐着和他说，“其实先帝从来都是疼当今陛下的，所以献王出生的时候，先帝也没有太多的惊喜。” 即使献王是陈太后和先帝唯一的孩子，在先帝的眼里也不过是个孩子。但是随着献王的年纪愈大，先帝便觉得献王威胁到了如今的定燕帝，对献王也有了防备之心。献王碍于当时的局势，开始扮傻充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况且，当今的陛下定燕帝还是寄养在陈太后身边的。 景瑟听人说，陈太后对定燕帝是很用心的，忽略了献王。 当年也是一场寒流袭来，定燕帝和献王先后都病了，可陈太后却是一直伺候在定燕帝身边，而献王烧的糊涂了一直喊母后，陈太后也没有过去看一眼。 定燕帝痊愈的时候，太医们曾断言献王会烧成傻子。 可当所有人都放弃献王的时候，他却痊愈了，只是从此更不喜欢和陈太后来往，私下也不愿意读书写字了。 “献王曾和先帝说，若一定要赏赐他封地的话，他想要——阳泉。”裴长庚说，“你知道阳泉在哪里吗？” “知道！”景瑟说，“阳泉是在北地，离北大营不远，可是北地既偏僻又离京城太远，那边的人经常吃不饱。这种贫瘠的地方，献王怎么会想去？” “我听人说，献王和太后娘娘母子关系不好，他想离太后娘娘远一些。所以，先帝没答应让献王去阳泉，当时献王气的自己跑去阳泉住了一阵子，后来被先帝抓了回来。”裴长庚说，“献王回来的时候，身上脏兮兮的，先帝本想狠狠的训斥他，可瞧这个孩子既可怜又胆小的模样，就没有责罚他什么。之后，献王的封地便定在了离将南不远的献州。” “阳泉和献州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不过，也是因为献王去了阳泉后，性子变了许多，所以先帝才愿意把献州给献王做封地。” 像是在补偿。 景瑟却是摇头，“这事，太怪了。” “一个王爷要离开京城去北地，居然是在很久之后才被人发现的。我总觉得，这事有些怪异。”景瑟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想要查也很难了。” 献王的事情变得很棘手，他们丝毫不知道献王是好是坏，而这个献王是真的傻还是故意扮演什么都不知。 “你后悔吗？”裴长庚抬起手，抚摸着景瑟的黑发，“后悔救了这些人？” “若是没有插手这场瘟疫，或许献王就死在这场瘟疫里了，也不会出这么多的麻烦事情。” 景瑟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可后悔的。” “从我醒来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身边的事情，会随着我的改变而改变。二哥哥，我不后悔我做的每一件事情，也不会后悔救了这些人。”景瑟依偎在裴长庚的怀里，把头放在他的脖颈处，微微的闭眼，“我很开心我能救了这么多的百姓，也很开心含霜表姐还活着，很多人都还在，祖母、祖父……可我最庆幸的是，你还在我身边。” “只要二哥哥你还在，我便不会后悔。” 景瑟示弱说着甜言蜜语，而裴长庚的心里像是放了个蜜罐子一样，有无数的甜蜜从这个罐子里满溢出来，几乎要把他包在里面。 “嗯！”裴长庚的声音既低又沉，“只要你在，什么都好！” 怀里的少女实在太小，裴长庚即使掩藏不住自己对她的喜爱，却依旧只是敢搂着她，没有再做其他的事情。 接下来几日，裴长庚的动作的确很快。 诸谨来见景瑟的时候，便和景瑟说，“齐王有三个乳娘，其中两个来的早一些，而邓嬷嬷来的晚一些。齐王自幼和邓嬷嬷不算亲密，所以邓嬷嬷的儿子出事的时候，齐王也没有帮忙。” “出事？”景瑟淡淡的问，“出了什么事？” “齐王十五这年，邓嬷嬷的儿子因为赌博欠了债，惹了不该惹的人。其实齐王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但是齐王怕惹了不好的东西，所以没去帮忙。” “之后，邓嬷嬷的儿子就被人活活的打死了。” 景瑟听到这里，“邓嬷嬷没恨齐王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邓嬷嬷对外说是她的儿子活该，所以没有帮她儿子收尸。还是一个富商看这个孩子可怜，替他收尸。” 景瑟皱着眉头说，“这个富商你查了吗？” “查了，是个普通的商人。”诸谨说，“经常在关外走动。” 景瑟问，“是哪里人？” “是平州人，但是经常在北地附近做生意，在阳泉有个很大的庄子。”诸谨说，“不过，北地关外的商人在阳泉几乎都有宅子，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景瑟听到这里，却是摇头，“他和邓嬷嬷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邓嬷嬷的孩子收尸？况且，一个赌徒怎么会让一个商人觉得可怜。” “我在想，邓嬷嬷会不会是献王的人？”景瑟想着，揉了揉眉心，“或许是。” 前世献王走的太快，而邓嬷嬷一直都伺候在张含玉的身边，她和张含玉接触的机会太少，自然更没有办法接触到邓嬷嬷。而且邓嬷嬷本就是个下人，景瑟后来更是没注意到这个人。 现在要查很多年前的事情，已经很费力了。 诸谨能查到这么多，很不错了。 “若是可以的话，你去查查这个赌坊的人，为什么要伤害邓嬷嬷的儿子。他再不是，他的母亲是皇子的乳娘，怎么会被人打死呢？”景瑟说，“一个人死了，他们便拿不到银子了。即使废了他，也比打死他好。” “赌坊想要的，不一直都是银子吗？” 诸谨闻言怔了怔，他的却没想到这些。 赌坊的打手众多，失手打死一个人是常有的事情，他怎么会关注到这些。 “我这就回去查查。”诸谨说完转身就要走，可他刚走到大门外的时候，便又转身看着景瑟，“含霜，她还好吗？” 景瑟知道诸谨担心张含霜，所以点了点头，“她挺好的，只是，你和她的事，我也不好多言，若有什么误会，还是早些说清楚的好。” “我这个表姐再聪明也猜不到你想什么，况且……她命苦，也不愿意太相信外人。” 诸谨皱眉，“我不是外人！” 景瑟哭笑不得，“那这样吧，国公爷说过几日把那个叫青梅的丫头送过来，你回去让她准备下，让她早些过来。” 闻小月就要出嫁了，而景瑟身边也没有个贴心的小丫鬟，所以裴长庚想把青梅送过来，因为青梅的身手很不错，能护景瑟。这个青梅，便是和诸谨一起长大的小姑娘。 “好！”诸谨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当晚，青梅就到了景瑟身边。 青梅年幼的时候，因为身上有病，被人丢弃在山里。 是裴长庚和诸谨把她带回来的。 当时，山里的野梅子刚青，所以便给她取了青梅这个名字。 青梅自幼被当做男孩子一样养大，身手伶俐又擅长骑射。她到了景瑟身边，景瑟便问她，“你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和我说。” 青梅摇头，“奴婢能伺候小姐，是奴婢的福气。” 裴长庚自幼独立，又不习惯有人伺候，所以青梅想要报恩也没办法。后来裴长庚回了京城后，青梅更是找不到机会。 她随着这次的队伍来了京城，为的就是报恩。 所以在裴长庚和她说起，让她来保护景瑟的时候，她是一百个愿意的。 青梅不喜欢欠人太久的人情，况且她也听诸谨提起过景瑟，说景瑟是裴长庚的心上人，救了不少的人。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景瑟笑着摇头，“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问小月就好了。” 闻小月笑着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景瑟和闻小月的和蔼，青梅也逐渐的放宽了心，她和景瑟说起了自己幼年的时候在草原上的见闻，又说起了在深山里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她几乎是想到了什么便说什么。景瑟从未去过这些地方，和闻小月一起听的津津有味。 后来，青梅说起诸谨的时候，都说诸谨是哑巴。 她有些意外，“我以为诸哑巴，这辈子都会开口了呢！” 景瑟笑着回答，“你会知道他为什么开口的。” 遇见了喜欢的人，自然控制不住想要说话的想法。 诸谨第二次来见景瑟的时候，不止把当年的事查了出来，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当年，的确是有人算计了邓嬷嬷的儿子，而这个人现在查不出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邓嬷嬷的儿子的确是被人害死的。 邓嬷嬷私下，和献王真的有联系。 好消息就是，完颜启明抓到了张凛间，而张凛间说出了邓嬷嬷在京城里的消息。 “大爷的意思是，你是否要见见这位张家的少爷？”诸谨问，“他说，他不便见外人。” 景瑟想了想摇头，“张凛间这边问不出来什么消息了，我去见他也没有用，至于邓嬷嬷的消息，现在好找找就行了。” 诸谨点头，“我知道了。” “对了！”景瑟看着诸谨，“青梅和含霜表姐见面了。” 诸谨脸色一暗，“青梅说什么了？” “青梅和含霜表姐解释了一些事情，含霜表姐却没什么反应。”景瑟说，“这种事情，还是得你自己解决。” 景瑟原本不想插手这件事情，可又不愿意这两个人都不互相低头。 诸谨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张含霜本就觉得配不上诸谨，想着这样断了也好。 “我……”诸谨想了想，“我可以去见见她吗？” “我只能让人帮你通传，至于她见不见你，这得她自己决定。”景瑟说，“她的事情，最终得她说了算。” 诸谨自然理解景瑟的为难，然后转身出去见了张含霜。 自从回了长宁伯府，张含霜很少出院门，大多时候都坐在院子里发怔。其实她现在觉得自己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心里已经没什么牵挂了，该报的仇已经报了。 若是她走了，诸谨想必也会忘了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有的时候张含霜都不明白，诸谨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像她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呢？ 身子不干净，如今又有些瞎，还不能生养孩子，怎么看都是个累赘。 “姑娘！”此时，有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小月姑娘领了一个姓诸的大人过来，她说这位大人想见见你，不知你今日可否得空？” 第263章：江家（4000字） 张含霜闻言，一双眼瞪的圆圆的。 其实在她回来后冷静的琢磨了几日，便已经能猜测出诸谨和青梅其实没什么纠葛。 在青梅的眼里，或许诸谨和她一样不过是个侍从。 张含霜起初还觉得对不起青梅，后来青梅到了景瑟身边伺候，又找了张含霜坦率的说出了这件事情。 青梅说，当初诸谨于自己也有救命之恩，所以不愿意看诸谨孤独终老。 “不过，即使他心悦含霜姑娘，也不代表含霜姑娘一定要嫁给他。”青梅缓缓地说，“像诸哑巴这样的人，其实并不是什么良配。他说话不知道婉转，有的时候几个大棍子下去也打不出一个屁来。还有他那个嗓子……实属怪异。” “但是，他会是个好的同行人，他向来言出必行。若他说心里只有姑娘，这一生怕是不会再对第二个人动心。” “感情这个事情，我是外人不好插嘴，可……” 青梅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姑娘，你现在心里已经没什么牵挂了，四小姐其实很担心你。” 不得不说景瑟的确擅长观察一个人的心思，张含霜的确没有什么牵挂，也没有什么不甘心了。即使某日夜里她闭上了眼再也不醒来，她也没什么遗憾。 能安心的去见父母，对他们说一句，女儿无愧于心。 可越是这样，她就愈发觉得这漫长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你替我谢谢桐桐，我很好，也没事。”张含霜说，“我……” “姑娘口口声声说没事，可你心里却是有事的。”青梅是在民风比较开放的草原上长大的，也不知张含霜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说话的时候也没太有分寸，“你是不是瞧不上诸谨？” 张含霜立即摇头，她现在是个什么地位，她自然心里有数，“不是的，我从未看轻诸公子，他的嗓子也没有很怪异，这并不是他的错。” “那你是嫌弃他心狠手辣？”青梅又问。 张含霜苦笑，“他也有他的为难之处，况且据我所知，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即是如此，你也没嫌弃他，为什么不在一起呢？”青梅有些捉摸不透眼前这个看着娇弱的女子，“难道等到了晚年才后悔吗？” 张含霜没有见过如此爽快又言语犀利的姑娘，一时无奈极了，“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我配不上他。” “那也是你自己这么想，若你心里没他，你就直接告诉他，你心里没他，让他别再来打扰你。诸谨虽然木讷又沉闷，可是他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若你心里有他，你也不要想着，拒绝他是为了他好。”青梅说的有些累了，拿起一侧张含霜递给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后继续道，“就好比今日姑娘拿了最好的普洱茶来给我吃，可我却不喜欢吃普洱。姑娘觉得那普洱给我吃是对我好，可是我却觉得这上好的普洱，不如一杯清水。” “不是任何人都喜欢吃拔尖的普洱茶。” 青梅说到这里，便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起身和张含霜告辞。 等青梅走了之后，张含霜看着桌上空空的杯子，一时有些失神了。 她的事情，青梅想必是不知道的。 也是，这样糟糕的事情，景瑟和陆逊大夫又怎么会告诉外人呢？ 若是从前，她早早的遇见了诸谨，她一定要好好的争取，在他的身边做他温顺的妻子。可是现在的她配吗？她不能为诸谨生下孩子，这副身子也不能尽一个妻子的义务，他娶自己回去无非就是个摆设。她不敢妄想，诸谨真的能守着这样破烂的她过一辈子，是个正常的男子，就会有房中事。 张含霜想着想着就哭出了声，这么多日子她一直努力的压着心里的那份不甘心，可在此刻却终于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她呢？ 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如青梅所言，若她心里真的没诸谨，那么拒绝诸谨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的负担和不安。可偏偏的，她心里是有诸谨的，她喜欢安安静静的坐在院子内，看着诸谨垂钓和练武。 感情这个东西，当真是难说的很。 张含霜即使心里再难受，哭过一场后掩饰好自己哭泣过的痕迹，又缓缓地回了屋子内。 她知道诸谨这个人，不擅长揣摩人心，也不擅长言辞。若是他不来找自己，就这样算了吧。 张含霜已经下定了决心，也猜测出诸谨不会来找她，等于再次放弃了这件事情。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诸谨居然来了。 “小姐！”来通传的小丫鬟见张含霜一直沉默不语，以为张含霜是不愿意见诸谨，“奴婢去同小月姑娘说，你身子不适，不适合见客？” 小丫鬟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结果张含霜却唤住了她，“等等。” “让他进来吧。”张含霜缓缓地说，“替我谢过小月姑娘。” 小丫鬟有些琢磨不透身前的表小姐，不过终究是没说什么，而是转身出去通传了。 闻小月看见诸谨走进张含霜的院子后，就回到紫薇院和景瑟说张含霜愿意见诸谨的事情。 闻小月说，“奴婢既希望表小姐过的好，可又怕表小姐嫁给诸大人后，会过的不好。” “世上真的有男子，能容忍的下一切吗？”闻小月有些茫然，在她接触过的男子里，怕是没有一个人能接受像张含霜这样的人，“女子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个玩意。” 闻小月幼年的时候，也曾见过小家族落魄之后，家主把妾室卖出去换人情和银子的。 这些女子表面上是个妾室，私下却是被家主当做猪狗不如的存在，既要伺候好家主，又要做家里的粗活。 所以这些年来，即使杜柴是个好男儿，闻小月的心里却依旧是有点不安的。 成亲只是一个开始，之后更会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没有一样是不需要操心的。 景瑟似乎知道闻小月在想什么，笑着说，“那得看你找什么样的人。” “傻小月，你想想，人吃五谷都会生病，又何况是感情呢？难道，因为吃东西会生病，所以我们一辈子都不吃东西吗？感情这种事情，难道因为世上负心人太多，我们就彻底的放弃感情吗？”景瑟从前的想法，其实和闻小月差不了太多，但是自从遇见了裴长庚后，她对感情的看法就发生了改变，“不过无论怎么样，你都要独立和有主见。” “即使有朝一日失去了这个感情，也能独自生存。这才是一个为女子的你我，该做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总是太难了。 她前世看着裴长庚离世后，就觉得来日似乎没什么希望了。 所以景瑟太明白此时的张含霜心里在想什么，她会帮张含霜一把，也像是在帮着过去的自己。 这世上离奇的事情太多，她和裴长庚能重活一世，而张含玉能从多年前的朝代来到大燕朝。 那么，张含霜和诸谨怎么就不会在百年后成为夫妻呢？ 有的东西，不必等到失去了再去遗憾。 闻小月听了景瑟的话，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诸谨即使没有什么事情要同景瑟禀告，依旧会来长宁伯府内。 他会和景瑟随意的说上几句话后，就去见张含霜。 或许是因为诸谨来往长宁伯府的次数太多，连向来不怎么喜欢插手内宅事情的小姚氏也察觉了不对的地方，她问景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景瑟也没有瞒着小姚氏，把这个事情说了。 小姚氏当时沉默不语，夜里，她就同景铁铭说起这件事情。 “含霜是个命苦的，若她真的能和诸谨走到一起，我一定给她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小姚氏叹了一口气，“我瞧着桐儿说的那些话，这孩子怕是早已经考察过诸谨，觉得诸谨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景铁铭自然也知道张含霜和诸谨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如今还没彻底的挑明，所以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我同你说过包姨娘的事情吗？”景铁铭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我欠了她一个人情，当初让她来我身边，一是想护她安稳，二也是想让她丈夫的血脉留下来。可惜，现在包氏留下来的孩子们都没了，只剩下含霜一个人。” “我自然是希望含霜好的。”景铁铭沉默了许久，不再说话。 小姚氏没有主动问过包姨娘的事情，景铁铭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所以即使景铁铭不提起，她也是想好好照顾张含霜的。 这孩子没有做错什么，又何必把张含玉做的恶事怪罪在张含霜的身上呢？ “我懂的！”小姚氏点了点头，对景铁铭说，“若是含霜愿意，这门亲事就定了吧！” 景铁铭半响嗯了一声。 两个老人的想法在此时不谋而合，之后诸谨见张含霜便愈发简单。 甚至有一次景瑟忙着逗宅子里的猫儿狗儿，忙的没空和诸谨说话，诸谨直接去见张含霜，也没有人阻拦诸谨。 私下，青梅更是恨诸谨处事墨迹。 她忍不住对诸谨说，“你怎么这么蠢笨，你应该早早的娶含霜姑娘回去。” “含霜姑娘那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前几日还单凭记忆力帮四小姐修补瑟谱。我瞧着你再这样磨蹭下去，来日含霜姑娘怕是要被别人抢走了。” 结果青梅这嘴，还当真堪称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入夏不久后，便有人自称是江南江家的人，说想见一见张含霜。 闻小月起初还有些疑惑，有些不明白的问，“江家？哪个江家？” 景瑟思索了一会才说，“怕是从前和含霜表姐退亲的江家！” 张含霜出事之后，江家退了这门亲事也在情理之中，所以这些年张含霜也从未怨怼过江家。但是，此时江家的人找到了京城里来，又安的是什么心呢？ “别告诉表姐，让他来见我吧。”景瑟说，“去翠竹阁那边的待客厅。” 可是恰好张含霜刚好来探望景瑟，就听见了这个事情。 张含霜也有些惊讶江家的人居然还记得自己，她想了想就对景瑟说，“桐桐，你在担心什么我是知道的。不过，这终究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来解决的。” “对于江家，我是没有怨恨的，他们这样做也是正常的。”张含霜笑了笑，“还好卧雪当年没有娶我，不然我得愧疚一辈子。” “我不能误了他！” 景瑟见张含霜固执，也知道江卧雪是张含霜的心病，所以答应了张含霜的话语。 她虽然答应了，可却在侧室带着闻小月听着，若待客厅有了动静，她也能及时去帮忙。 彼时，待客厅内的江卧雪却十分的不安。 他和张含霜自幼青梅竹马，两个人彼此都很尊敬对方。张家和江家的关系很好，所以他和张含霜也时常会碰面，每次张含霜见着他，都会乖巧的喊一声卧雪哥哥。他一直都以为，等张含霜长大了就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出那样的事情。 他起初听闻张含霜因为遇见了山匪失身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提剑去砍杀了这些山匪。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却又知道如今自己去见张含霜，必定会刺激到张含霜。 那样倔强的姑娘，怎么会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的模样。 但是也是因为他的犹豫，他的祖母立即派人去了张家，说要退了这门亲事，颇有雪上加霜的意味。 张家的老太太对江家十分的愧疚，所以没有多想就答应了退亲，更是和江家的人道歉。 道歉？ 他们为什么要道歉！ 江卧雪一直都想不明白，明明受苦的张含霜，为什么所有人说起张含霜的时候，都觉得张含霜是个污/秽的东西一样。 然而，江卧雪不甘心。 他想明白之后，觉得自己是不在乎张含霜失身的，便去张家见张含霜。 可惜，张含霜却不愿意见他了。 当时张家的老太太对江卧雪说，“江少爷，往后你就不要再来张家了。” 江卧雪想到这里，觉得嗓子有些哽咽。 而他抬起头的时候，便瞧见了远处站着一个穿着青色袄裙的少女，犹如当年。 第254章：重生（4000字） 至今，江卧雪都记得第一次见张含霜的时候。 那一年雪下的特别大，山中的庄子显得特别的安静，闭上眼似乎还能听见落雪的簌簌声。 他在江南长大，自幼见雪的次数少之又少，所以那时有些欣喜的在庄子里行走。 他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片林子里，看着半山腰上长出来的一颗松树微微发怔，他想，若是能把这场美景画下来就好了。 结果，他一转身就瞧见了不远处有个亭子，里面站了一个穿着青色袄裙的小姑娘，她在里面似乎在画着什么。 她额头落下来的碎发，在偶尔吹进亭子里的寒风中飘动。 一眼万年，不过如此。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那时候江卧雪第一次庆幸母亲早早为自己定下了这门亲事。 “霜儿！”江卧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张含霜便红了眼眶，“我终于见到你了。” 若是从前，张含霜见到如此的江卧雪，怕是真的会随着他的情绪掉眼泪，可现在她却觉得没什么感觉。眼前的人，明明是她最挚爱的男子，也是她最信任的人，可为什么如今却是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其实当初张含霜对江卧雪其实也抱着一丝渺小的希望，这其实也是她唯一残留的光。 江卧雪不擅长说甜言蜜语，可是对她却立下了无数的誓言。她于江卧雪即使定了亲，也是发乎情止乎礼。但是江卧雪的话，她却依旧牢牢的记得，他说即使来日他们两个隔着万水千山，他也愿意跨越这些艰难，和她在一起。 那时张含霜听着只是笑，她想她和他哪有什么万水千山呢？ 江卧雪的记性向来不错，可是在炮制药材上却有些迷糊，私下张含霜为了让他记的更牢一些，时常会多看些医书帮帮他。 她想等以后成了亲，她一定要好好的帮帮江卧雪，因为江家世代从医，若江卧雪不会这些，会被人笑话的。 她想了许多……许多…… “江公子！”张含霜走进屋内，对着江卧雪见了礼，又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或许是因为她的言语和神情有些疏远，以至于江卧雪都愣住了。 他看着张含霜一时有些难以置信，“霜儿，你怎么不喊我江哥哥了？” “江公子如今已经有了家室，你我之前自然要避嫌。”张含霜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出乎真心的祝福，“况且，我听人说嫂嫂人很好，她待你是真心的，你也应该好好待她。” “纵然她再大度，你也不该来见我。” 江卧雪咬着唇，“你在恨我？” “霜儿你听我解释，我……我不想成亲的。”江卧雪又说，“你出事后，我并未想过要退亲。但是霜儿，你也要理解我，我那时一时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可等我接受的了这个事实的时候，祖母却说这门亲事已经退了。” “我不想退的，即使你非完璧我也不在乎。霜儿，我从前对你说的话，每一件都是真的，我从未想诓骗过你的感情，我……” “江公子！”张含霜直接打断了江卧雪的话语，皱着眉头，“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你怨我？”江卧雪问，“还是，你恨我？” 张含霜叹了一口气，让屋外的小丫鬟把茶点送了进来，等小丫鬟离开后，她才缓缓地说，“江公子，这事我既不怨你，也不恨你！” “我今日愿意来见你，是想给这件事情做个了结。我方才说了，嫂嫂是个好人，她心善又大度，可是总不能因为她人好，你就任意为之。”张含霜坐在离江卧雪有些远的椅子上，声音依旧理智，“你如今和我的却不宜再见面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待我很好，也不嫌弃我是个累赘，所以我也不想拖累他们。往后，你不要在来长宁伯府了，就当不认识我这个人。” 江卧雪低着头，“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吗？” “我……我知道这话我不该说，可含霜我是真的不在乎你经历过什么。你若愿意，我愿意娶你，虽然我只能给你妾室的名分，但是我待你一定和我的妻子一样，她有什么，你必然也有什么。”江卧雪几乎要哭了出来，“含霜，这些年张家一直不愿意告诉我你的下落，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含玉当年把你带来了京城里。” “张凛间和含玉都没了，老太太疯了似的在外面大喊，说你在京城攀了高枝，不愿意搭理张家的人了。” “后来张家的族老们，把老太太带回了乡下，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打听出来，你在长宁伯府内。” 江卧雪说到这里，一双拳头捏的紧紧的，“我对不住你。” 张含霜此时抬起眼，想看清楚眼前自己喜欢了多年的人。可她这双眼睛的确不好了，只能朦朦胧胧的看见这个人站在远处，像是一个朦胧的影子一样。 似镜中花，水中月。 看着触手可得，但是抬起手想来握住，却是徒劳无力。 若是在她当初出事的时候，江卧雪和她说这番话，她定然会动心。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她有太多的不堪他都不知道，他连她失贞都要想很久才能接受，又怎么能接受她的其他不好？ 有的时候，张含霜自己都觉得自己肮脏。 可她又不能自尽，罔顾自己的性命。因为她这条命，是景瑟和陆逊大夫给的，她不能不珍惜。 “你没有对不住我。”张含霜站了起来，看着江卧雪说，“江公子，我自幼没求过你什么，但是近日就算是我求你一次，往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着，张含霜就要离开。 江卧雪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来之前，同妻子说了自己和张含霜的事情，妻子董氏是个极其通情达理的人，也知他这些年心里一直有着心魔。所以董氏对他说，“若含霜愿意嫁过来，我绝不会苛待她，我会把她当做我的嫡亲妹妹一样对待。”江卧雪和董氏成亲，是因为江家长辈的催促，如今董氏如此的懂事，江卧雪却有些愧疚。 他想，他会对董氏好。 即使有董氏的支持，可家族里的长辈却不允许他到京城里来。 其一是明眼人都知道张家彻底的败落了，因为张家如今最出息的张凛间已经死了，而张家如今能仰仗的不过是长宁伯府。 但是长宁伯府压根没有想要管张家的意思，且还埋怨张家这些年来对张含霜做的事情。 张家到底怎么对张含霜，江卧雪虽然不知道真相，却也能猜测出一些。 据说张含霜在张家的时候，为了防止疯了的张含霜到处乱跑，张家在张含霜的脖子上，用一条很粗的铁链拴着。像是在饲养一只狗一样，丝毫没有尊严。 要知道张含霜可是张家最出众的小姐，连张含玉都比不上她，可如今却落得这样的结果。 不过，江卧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次能如此顺利的见到张含霜，而且，她的疯病还彻底的好了。 “霜儿，霜妹！”江卧雪声音哽咽的厉害，“昔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想知道个详细，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张含霜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去看身后的江卧雪。 她经历了什么其实当真不重要了，只是要让她再一次揭开这些往事，她也不知道从何开口。本以为这些事情她都已经忘的彻底干净了，可被江卧雪这样一说后，她却发现自己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时候，不知为何，张含霜却想起了诸谨。 诸谨对张含霜说，“我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是对于你之前的事情，你也不用讲给我听。” “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吧，往后，我陪着你。” 张含霜想到这里，似豁然开朗。 “世上原本有许多阴差阳错，我和江公子本就没有以后了。”张含霜说，“往后，江公子还是唤我一声张小姐，或者是夫人吧。” 江卧雪再糊涂也听明白了，张含霜要成亲了。 “他是谁？”江卧雪问，可张含霜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就离开了。 在张含霜走了之后，江卧雪终于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狼狈的蹲在了地上，一时有些茫然和委屈。 他是带着足够多的信心来的，即使除了董氏没人认为他会成功的带回张含霜。因为在所有人的眼里，张含霜已经疯了，不可能会记得江卧雪了，然而可笑的是张含霜还记得他，却不愿意和从前一样，继续跟在他的身边了。 江卧雪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而屋外的小丫鬟们也不敢进来送客。 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门外站了个少年。 少年穿着暗色的飞鱼服，头上戴着帽子，那张隽秀的容颜却没有因为这暗沉的颜色，显得暗沉。他的肤色很白，而且那双眼眸却像是铺了一层粉黛，在夏日的阳光下显得极其耀眼。 “你是？”江卧雪知道此事的自己有些难堪，怕是张含霜等不及了，吩咐人要送他离开。 “我马上就走，不会耽误她成亲的。”或许是因为有些生气，江卧雪此时对张含霜，也有了些不满。 可即使心里再有埋怨，也终究没说什么太重的话。 诸谨看着江卧雪，却是笑了起来。 “你在委屈什么？”诸谨问，“没有担当的东西！” 江卧雪惊讶诸谨的声音，一时也有些愣住了。 诸谨知道江卧雪在惊讶什么，可今日也是凑巧，他来给张含霜送东西的时候，知道江家的人来了，就跑过来偷听了。 他本以为江卧雪会伤害张含霜，却不想这个人却是来揭人伤口的。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江卧雪是大夫，所以很快便压下了心里的不快，“我和她的事，也由不得你说什么。” “没误会，你就是没担当的东西。她出事，你没想着第一时间去安慰她，却还考虑着她受了伤害，她做错了事情。那时的她，看着父母死在自己面前，还是失去了贞洁，这个时候最是脆弱。于情于理，你这个时候该是她的依靠，可你呢？你敢说，你猜不到江家的人会退亲？之后，即使江家退亲了，你有很多办法能挽回，可是你没有，你认为她是真的疯了不记得你。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她是在等你去救她出那个地狱？”诸谨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可你没有，你选择了成亲。” “既然你选择了遗忘，你就不该出现在她面前，可现在你还来了，你既辜负了自己的妻子，又来恶心她。” “你是有什么颜面在她面前问起一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是觉得她过去的日子还不够黑暗，让她慢慢的回忆下吗？她说了，你又能做什么！” 诸谨说着，一双眉头皱成了一团，他伸出手掐出了江卧雪的脖子，似乎只要一用力，就能彻底的扭断。 “你什么都做不了，小少爷。”诸谨讽刺的笑了笑，“你既做不到保护，你就该走的远远的。” 诸谨觉得当初的张含霜，是真的恳求过上天，让江卧雪去救她。 因为张凛间跟诸谨说，他说，他强要张含霜的时候，张含霜还哭着求他，说她就要和江卧雪成亲了，求张凛间不要伤害她，她愿意为张凛间做一切。 张凛间对诸谨说，你看这个蠢笨的女人，这个时候居然还奢求江卧雪来救她，太过于天真。 之后的日子，张含霜也等过江卧雪，却等到了江卧雪成亲的消息。 可等张含霜真的放弃的时候，这个人却出现了，来问张含霜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还让张含霜和他说起她的过去。 恨不得把张含霜的伤口放在阳光下，狠狠的晒上一辈子。 “她脾气好，不愿意和你说狠话，但是我脾气不好。”诸谨放开了捏着江卧雪脖子的手，“你若是再敢踏入京城，我就打断你的腿。第二次，我就杀了你。” “我已经杀了很多人了，不在乎再多杀一个！” 第255章：定亲（4000字） 江卧雪那一日到底是怎么离开的，闻小月却不知道。 张含霜离开后，她和景瑟也一起离开了。 听守在外面的嬷嬷说，江卧雪走的时候像是痴儿一般，眼里黯淡无光。 她听着还有些生气，觉得江卧雪这副痴情的样子到底是做给谁看的？ 她心里想着还不太舒畅，对着景瑟便没忍住，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了。 “江家这个公子当真是没担当，我听人说，当初他们江家没少求张家大人办事，而且江卧雪年少有名，其中虽有他自己的天分，可含霜姑娘没少帮他忙。江家不希望来日的媳妇太有才华，含霜姑娘就一直不怎么出去走动。”闻小月说到这里，冷冷的一哼，“江家要的，是一个能帮到江公子的人，他们占了这么多便宜，可做的都是什么事？” “我并不是说他们退亲有什么错，可……也太快了点！” 闻小月会如此的愤慨，主要还是因为江卧雪那句，要娶张含霜为妾的话语。 景瑟是长宁伯府的小姐，自幼也很少在外宅走动，而且京城大多贵族，也很少把家丑拿出来说，所以妾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其实这些贵族小姐心里，大多知道一些，却不知道的很彻底。 “在我们那边，妾室过的尚且不如猪狗。夜里伺候家主，白日里还要做事，更要防着主母的迫害，若是稍微出彩点的，被外人瞧上当做礼物送走也是有的。”闻小月继续说，“江家虽是老家族，可是如今一代不如一代，我……” 景瑟苦笑，她明白闻小月要说什么。 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 站的越高，入眼的东西其实越肮脏。 这些小姑娘们以为藏在宅子里的小姐们什么都不懂，可其实在她们十岁之前，就已经明白了这些道理。 景瑟也不说破，只是说，“无论含霜表姐怎么选，我都是支持她的，她是个有主见的人。” 闻小月见景瑟这般说，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而是转移了话题。 这一年的夏日似乎过的极其漫长，无论京城里的禁卫军还有黑云卫怎么折腾，几乎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钟明玉的下落。折腾了这么久，私下也有人去探望钟老爷，还有人怀着其他的心思。连高若虚那边，都有远亲过来探望，说是瞧着高若虚膝下无子，想要大发善心的把孩子过继给高若虚。 这些亲戚说白了也是八竿子打不到的，当初来打秋风的时候，没少被钟明玉骂回去。 后来钟老爷子私下也表示，来日外孙女婿是要入赘的，所以不劳烦他们担心钟家的以后。 可如今钟明玉怕是回不来了，而钟家老爷子的病情时而好时而坏，眼看就要中风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个好机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高若虚的一个远房表亲古氏便找了过来，说要投亲。 古氏的丈夫死的早，她一手把孩子拉扯大，看着孩子娶妻生子。可是儿子在经商的途中得了病死了，眼看这一家就要跨了，所以她不得已带着媳妇和两个小孙子来投靠高若虚。 古氏哭的凄惨无比，几乎要把自己的悲惨经历说的天花乱坠，最后高若虚便同意了收留古家这几个人。 钟老爷子也明白，这高若虚的确是动了过继的心思了。 为此，他生了一场大气。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钟老爷子熬不过这个冬季的时候，陆逊大夫却主动住在了钟家，且老爷子的身子有了好转的迹象。 刚入冬，宫中传来了好消息。 宁妃娘娘产下了一个小公主。 景铁铭为此松了一口气。 北境那边动乱的厉害，定燕帝派了不少人过去，也没有打出一场漂亮的仗。眼看北地那边要出大事，文臣们也开始建议让景铁铭过去，景家自开过初就镇守北境，也是到了景铁铭这代才换到了西南。景铁铭从军多年，一直安分守己忠心可鉴。况且这些年来，景家处事也很低调，所以让景铁铭过去再好不过了。 可是定燕帝却说，虽然男儿该为国效忠，但是景铁铭年纪已经大了，不好再让景铁铭多走动。 他这个借口用的拙劣，文臣们自然不满。 连一些不怎么掺和政事的武将们都开始上折子了。 景铁铭知道定燕帝在担心什么，因为北境去了几波人，拔了不少粮草和兵力过去。若他要造反，是可以靠着这些粮草和兵力，一路打回来的。 可笑的是，他为什么要造反呢？ 即使女儿景温宁生下的是个儿子，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惜，定燕帝不相信他，还莫名的对景家带有敌意。 直到景温宁生下了一个小公主后，景铁铭这颗悬挂的心，终究是落地了。他不擅长在官场上虚伪，却很明白若是北境不安，那么多少百姓会惨死在这场战役里。于是，景铁铭和部下们商议了下，说自己准备亲自和定燕帝谈谈。 结果，部下们却是很反对。 他们的意思很简单，现在景铁铭上阵若是不能大胜归来，那么定燕帝便有理由苛待景家了。最重要的是，现在京城内还动乱不安，齐王被困在天牢里也没处死，万一有人暗中生事，那么他们还真的没太多办法。 定燕帝剥了他们太多人的兵权，即使他们再能打，也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景铁铭有些生气，“我自幼便长在军营里，难道不知道沙场上刀剑无眼吗？可我既是大燕的将军，就该保家卫国。难道因为害怕打败仗，因为害怕死在战场上，就不去了吗？你们陪在我身边多年，便知道我每一场战役都想过，我要是回不来，家里的人该怎么办！” 景铁铭写了太多的遗嘱，每一场战役都写。 他又不是神仙，怎么能保证自己不死在战场上？ 可他是个男人，他是大燕的将军，若他都畏惧了，那么百姓们怎么办呢？ 老部下们在听到了景铁铭的话后，一时都沉默了。 当夜，景铁铭入宫去见了定燕帝。 定燕帝见景铁铭一来，便开口说，“巧了，朕正要派人宣你入宫！” “陛下有什么吩咐？”景铁铭以为定燕帝要让自己上战场了，有些欣喜，“臣一定鞠躬尽瘁。” “怎么就到了死而后已的地步了？”定燕帝笑了笑。他的精神瞧着不错，这一笑把眼角的鱼尾纹更是皱成了一团，“朕今儿去看过宁妃了，她什么都好。这些日子一直都辛苦她了。” 其实，陈太后和梅妃因为不愿意牵扯太多的事情，不去处理后宫的事情已经让定燕帝有些不满了。 陈太后和梅妃都说病了，所以景温宁大着个肚子还要亲自去送权贵夫人们出宫这事，定燕帝听完的时候，气的差点摔了茶盏。 他是迫不得已才把这些人当做人质一样困在宫里，如今大局已定，自然要好好的善后，结果陈太后和梅妃不帮他分忧也就算了，还要拖他的后腿！ 生病？难道是绝症吗？ 再厉害的病情，也不该让一个怀着皇家血脉的妃子来处理这件事。 若是景温宁这胎不保，他势必会生气，而景家也会生出不满。 这不是给他添乱么？ “能为陛下诞下公主，是宁妃娘娘的福气。”景铁铭有些失望，他自问这一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定燕帝的事情，为何定燕帝到了这个地步，却还在怀疑他，甚至主动提起了景温宁。 定燕帝怕是很清楚他来宫里的目的，可却在转移话题。 “坐。”定燕帝笑着让人上了茶和点心后，继续说，“今儿宁妃和我提起了你家的孩子，说是想求朕的一个恩旨。” “她说，想让朕给你家小四赐婚。” 景铁铭挑眉，故作不安，“宁妃娘娘怎么可以让烦扰陛下呢？” 定燕帝见景铁铭的脸色很是满意，“怎么说是烦扰呢！说起来这门亲事，你怕是也会同意。当年裴家为了护你，大学士他居然在……” “大学士是个忠心的，朕也是登基后才知道这件事情。虽然朕替裴家伸了冤，可终究是让裴家受了委屈。” “朕想让你家小四嫁到裴家去，你可同意？” 关于景瑟和裴长庚的亲事，虽然没有彻底的定下来，可景铁铭在心里却是认了这个人孙女婿的。说起来，当年景家出事的时候，大学士的确是仗义执言，这是景家欠裴家的。 可景铁铭却认为，虽然是景家欠裴家的，但是却不该用儿女孙辈去偿还这个恩情。 现在在定燕帝的嘴里，像是景家卖了孙女去偿还恩情一样。 “这事，虽然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陛下愿意赐婚，这是小四的福气。”景铁铭笑着回答，“臣，愿意的。” 他说着，就又把问题推给了定燕帝。 君臣，君说什么便是什么。 所以这门亲事，是定燕帝赐婚，不是景家为了安稳卖了小孙女。 因为这个话题，两个人又说了一阵子。 定燕帝出奇的和景铁铭说起了幼年的事情，像是恨不得让景铁铭记起他生平给景家的所有的好。 不过，到景铁铭离开的时候，定燕帝也没有允许景铁铭去北境的事。 景铁铭有些失望。 之后，小姚氏和景姚氏开始准备景瑟和裴长庚定亲的事，因为景瑟要及笄了，所以连带着及笄礼一起办了。 钟明玉的事情终究还是影响到了景瑟，在钟家孙管事送来了及笄礼的时候，景瑟露出了有些不安的神情。 这些日子景家和景瑟没少为钟明玉的事情忙碌，孙管事见景瑟这样，心里其实也有些难受。于是孙管事又和景瑟提起了如今钟家的局面，说是年后高若虚打算过继古氏的大孙子。 这孩子年纪比钟明玉大一些，来了高若虚身边就能帮忙处理事情。 景瑟当时听完就觉得有些怪异，但是碍于周围的人太多，所以并未说出来。 夜里，景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裴长庚，说着古氏来的怪异，让裴长庚去查查。 她说，“富在深山有远亲，可这古家来的时候太奇怪了。她儿子去世多年，为何这个时候才来京城里投靠？” “她说是因为瘟疫，可我觉得不是。” “我想……” 裴长庚说，“你怀疑古氏带来的孩子，本就是高若虚的？” “他这个人向来自私，怎么会为别人做嫁衣呢？”景瑟说，“只有这个道理能说的通！” 这一年的大雪，下的并不似往年那般大。 大雪初融的时候，裴长庚便去探望了自己的哥哥。 完颜启明的身子在京城里养了一些日子，瞧着比刚来的时候精神些，可是还是出奇的消瘦。 他说，“你快成亲了，我也要回去了。” “我应该还不会成亲。”裴长庚苦笑，“钟家的小姐还没找到呢！” 于景瑟而言，钟明玉找不到，她自然不会安心成亲。 裴长庚不愿意看景瑟皱着眉头的样子，所以也想早点找到钟明玉。 可是，不得不说带走钟明玉的人，是个厉害的角色，丝毫没有透露出半点消息。 当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其实……”完颜启明启明说，“我之前有过她的消息，但是打草惊蛇了。” 裴长庚说，“在哪里？” “在京城附近的庄子上，我去的太晚，她被人带走了。”完颜启明说，“这个人太谨慎了，除非让他露出破绽，不然我不该再贸然继续查下去。” 谁也不知道若是惊动了第二次，那么钟明玉会面临什么。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查古家的事情。”裴长庚告诉了完颜启明景瑟的猜测，所以他也派人去查探了，“她怀疑的很对，这古家很有问题。” “古家的大孙子年纪不太对，最重要的是，这孩子似乎和古氏不亲。” “他是古家的长孙，和自己的祖母再疏远又能疏远到哪里去呢？我查到最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这孩子……” 完颜启明直接打断了裴长庚的话，“他其实就是高若虚当年和他表妹生下的那个孩子吧？他以为让儿子穿着女装就没人知道这是个男孩子，但是却忽略了这孩子常年穿女装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第256章：呸，谁要你？（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57章：程家动静（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58章：文曲星（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69章：也要插手（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70章：囚蛟（4000字） 童挑眉看着裴长庚，那张妖媚的面容上全是讽刺，“看来这景家的四小姐，当真是有点本事，以至于国公爷你如此的维护她。” 其实，童完全看不透眼前的少年。 这个人处事并不能称作慎密，也时常露出破绽，可也恰好是因为他的不仔细，却深的定燕帝的喜欢和器重。 定燕帝私下和人说，无论是白睢也好，还是他童也罢，每次替他做事都做的太完美，堪称天衣无缝。 因为太好了，所以定燕帝其实有些不安。 帝王自古有疑心病，而年迈的定燕帝也不例外，他怕身边的人背叛自己。童知道，在定燕帝的寝殿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剑，这剑削铁如泥是定燕帝拿来防身的。 “前些日子，梨园那边的侍卫告诉我，在一座荒废的院子里找到了火石。”裴长庚没有去接童的话，“不知童公公知道这座院子吗？” “你入宫晚，不知道这座院子也很正常。”裴长庚压根没等童回答，继续说，“这院子的之前的名字，很多人都记不得了，但是私下他们都称作这座院子叫‘囚蛟’院，因为当年大楚的皇子曾在这里居住，可惜在大楚灭国的时候，被活活的烧死了。” “不少人都说这院子不吉利，囚蛟的地方晦气的很。可我觉得，不吉利是真的，晦气却是假的。因为那位皇子，顶多被称做一条蛇，怎么能算得上是蛟呢？” “一条小蛇即使蜕皮了，也无非是长大了一些，能翻出什么风浪呢？而且，人都已经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童神色不改，听着裴长庚的话似乎没有半点兴趣，“所以裴大人是要说什么呢？让我的人多多行走，不要再生一场大火？” “钟家前些日子也生了大火，高大人的院子被烧毁了，不少人都说是高大人做的事情得罪了钟家的祖宗。可是，这种话也有人相信？既然能察觉火石，自然也能发现这火是人为。”童冷冷的哼了一声，他本就生的好看，如今这个动作跟更显得生动，“这世上并没有神佛，与其相信神佛，不如相信自己。” “什么蛟啊，什么龙啊，都是假的……”童压低了声音，在裴长庚身边说了一句，“不知怎么的，我每次瞧见你和你那个未过门的小妻子，都觉得十分碍眼啊！” 童说完，便再一次站直了身子，看着裴长庚的眼神十分的不屑。 其实，童当真不喜欢和裴长庚来往，有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还会觉得有些人。 裴长庚嗜睡，而又因为眼眸颜色的不同，所以比大燕朝的人的眼睛，看着更是神幽一些。这是一双极其吸引人的眼睛，尤其是深情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不免会沉迷其中。所以童不难猜测到，景瑟是怎么落入这个人布下的情网的。可是，这个世上最可笑的便是感情，这景家四小姐来日不知会多后悔……昔日有多么沉迷这双眼眸，来日就会多恐惧。 她迟早会和自己一样，讨厌这双眼睛，恨不得抬起手给他扣出来。 不过童却不打算提醒这位沉迷在爱恋里的四小姐，因为他更喜欢看热闹。看着一个美丽的物品被慢慢的摧毁，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童说完，也没有继续和裴长庚再说下去，而是转身便离开了。 他这次会插手钟家的事情，其实是有原因的。 有人告诉他，钟老爷子真的活不长了。 裴长庚站在前庭，看着童缓缓地走出自己的视线，微微敛目。 童会对钟家有动作，他之前就猜到了。 用景瑟的话说就是，童这张脸长的有多完美，那么他本人的性子，就有多么的难以捉摸。 这些年身在高位的童，即使手里握了不少大权，还能左右定燕帝的想法，可却没有得罪多少人。他办事向来是随着心情来，而此后在童身边的人，都是跟随了童多年的人，渐渐的也捉摸到了这个事情，所以会随着别人送来的银子来办事情。童知道手下的人贪银子，和定燕帝解释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水清则无鱼。” 定燕帝没有训斥童什么，只是让他收敛一些。 这些年来，若不是黑云卫的人办事出色，那么童的地位绝对不会被动摇。 等回府的时候，裴长庚把关于童要插手钟家的事情让诸谨去告诉了景瑟。 如今裴长庚和景瑟定了亲，等于是把两个人的关系放在明面上了，而再加上京城局势并不稳当，所以有不少双眼睛盯着良国公府和长宁伯府。若是裴长庚贸然而去，来日也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景瑟虽然不在乎这些虚名，也不在乎外人怎么议论她，可是他却不愿意让人说景瑟的半点不是，所以现在即使要见景瑟，都是慎重的再慎重。自然，诸谨也很乐意帮裴长庚跑腿，自从江卧雪的事情出现后，张含霜也愿意再见他了，偶尔还会和他说说话。 诸谨是个耐心十足的人，只要张含霜愿意搭理他，他就恨不得日日都想去见张含霜。 感情这个事情当真是邪乎，他孤身了那么多年，在瓦刺的时候也没少见过女子，自然也有比张含霜更温柔更好看的。可这些人，他一个都入不了眼，偏偏是遇见张含霜的时候，却动了心。 他不喜欢说话，张含霜便给他煮茶。 他说事，张含霜便很认真的听，偶尔还会帮他分析一下。 他看的出来，她是真的不介意自己的嗓音，而且也不相信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全心全意在相信自己。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恨不得把张含霜藏在自己的院子里，让她一辈子都不要再遭受痛苦了。等他忙完，回来的时候便能看见她坐在院子里，笑着和他说，“你回来了。” 若是这样，他再辛苦再累，也是值了。 不过张含霜明显是不太相信人了，所以诸谨也不着急的去逼迫她必须给自己一个答案。有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也不一定要用世俗来约束他们，他得空了就喜欢去长宁伯府，而景家的人都很好，没人喜欢摆架子。所以他也愿意和这些人接触。 诸谨想着，骑着马的动作显得有些急促。 等他见到了景瑟，和景瑟提起裴长庚让他传的话后，景瑟那双纤细的眉头的就皱了起来。 其实童这个人做事，有的时候还当真是损人也不利己，自损八千也要让无关人员败落。所以景瑟是在担心，这次童会突然出现，会不会和从前一样，做出搅乱局势的事情？ 因为童并不贪财，现在站的位子也足够高，而插手钟家的事情，定然是会让定燕帝不满的。可是定燕帝不高兴童也不在乎，他似乎就是要让钟家的事情闹的更大…… 景瑟揉了揉眉心，“多谢你了。” “无事。”诸谨见景瑟又为这件事情发愁，难得的安慰了一句，“主上说，这事姑娘无需担心，他能解决。” “他说，是人就有弱点，谁都不例外。” 景瑟闻言却是叹了一口气，她还当真觉得童没什么软弱，也没有软肋。 童是个当真不在乎生死的人，他曾经兴起的时候曾在大牢里和人玩起了赌命游戏，让犯了事的贪官选择两杯酒里的其中一杯，而他喝下其中一杯。后来，若不是童身边的人真的怕童沉迷这个赌命游戏，匆匆地换了一次酒，在某次里童就真的死了。提炼出来的毒药，是见血封喉的。即使是神仙来救，也是不可能的。 可是后来童知道毒酒被换了，还把换了自己毒经的人狠狠的打了一顿，把这个人赶出去了。不过后来，童也就没有再玩这个游戏了，也不知是这个手下感动了童，还是因为其他。 童就像个喜欢冒险且站在悬崖上的人，随时会跳下去。 可是这个人，即使死的时候，怕是也会闹出不小的动静，拖着人给他陪葬。 “你让国公爷小心一些，童为人……邪门。”景瑟说，“这事我会同钟老爷子说的，他们那边也会防备着的。” “如今陛下还在呢，陛下心里是想要维护钟家的，所以应该没什么大碍。” 诸谨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退了出去。 夏日炎炎，烈日下花草更是显得恹恹的，没有半点精神气。 景瑟看着窗外的花木，心里更是烦乱了。 若是旁人，她还能想办法来对付，可童是个不怕死的疯子，也丝毫不在乎他自己的一切，这种人若是跟他们这些有顾及的人玩起手段来，肯定是他们会束手束脚一些。景瑟不仅有些担心裴长庚和钟家的人，这件事情童到底会怎么做，她暂时还猜测不到。 钟家那边是在晚上的时候得了消息。 孙管事扶着精神好了一些的钟老爷子，“四小姐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激怒这位公公。” “童？”钟老爷子想了想，“冤孽。” 孙管事皱着眉头问，“老爷你说什么？” “没事。”钟老爷子拿起桌上放着的汤药，一口气喝了下去，“他要来插手就让他来，他没有顾及，难道我现在有吗？” “况且这个人，不可能没有弱点的。终究是他太可怜，我懒得去说破。” 这段日子陆逊大夫照顾的钟老爷子很好，而景瑟也时常来陪钟老爷子说话，偶尔还会和他说起外面的情况。其实钟老爷子何尝不清楚，高若虚等的无非就是自己死了，掌握钟家的大权。可惜，高若虚当真是小看了他，他老头子一定要在钟明玉回来之前，好好的活着。 孙管事叹了一口气，“这些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说起来终究是高家那位白眼狼的错……” 其实孙管事听的出来钟老爷子是知道童的事情的，但是有很多顾及是不能提起的，所以他也不愿意继续问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说起了高若虚。 “我现在不拿走高若虚的性命，其实是想看看是那位高人站在他的身后，给了他如此大的勇气。童不是想来搅乱这些吗？那就给童一个机会，让他帮我们去查高若虚的身后的人。”钟老爷子咳嗽了几声，又继续说，“我听闻东厂的人办事向来厉害，想必查出来这个事情也不难。还有古家的那几位你给我盯好，好吃好喝的送过去，也不要亏待他们。” “稚子无辜。” 孙管事叹了一口气，“那孩子和高若虚不一样，他成不了事。”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计较他的出现，因为他威胁不到我家明玉。”钟老爷子又说，“这几日还有什么事情，你一起说了吧。” “程家送来了请柬，说是程家二小姐和献王的亲事，定了日期了。”孙管事从袖口里拿出请柬交给钟老爷子，可钟老爷子压根没接过去。 “我现在这样也去不了。”钟老爷子说，“让高若虚去吧，我瞧着他应该很喜欢这样的场合。” 程家和献王结亲，来往皇亲贵族肯定不少。献王再怂，再胆小，他也是陈太后和先帝唯一的孩子，众人都会给陈太后一个薄面的。 况且，程家在京城里的地位本就不低，所以这场婚宴怕是会十分的热闹。 “礼物也让他自己准备，他有月例银子，账房这边就不要拿给他了。”钟老爷子闭上眼，缓缓地吐了口浊气，“都成这样了，我和他也懒得伪装下去了。” 孙管事闻言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高若虚就拿到了请柬。 其实程家今儿一早也送了请柬给他，但是又给钟老爷子送了一份。这说好听点，是程家人在意钟家，说难听点就是程家人也知道钟家的事情了，在他们的眼里，似乎钟老爷子更重要一些。 同样是请柬，一封上面是洒的是金粉，一封是银粉。 高若虚的脸色极其难看，低低咒骂，“程家这群东西，当真是狗眼看人低！” 第271章：暗棋（4000字） 高若虚自己又何尝不明白，这些年来自己能如此快速的在京城里站稳脚跟，靠的便是钟家的力量。 可是越是清楚这些，他就更不想被人提起。 就似从前他靠着舅舅才能念书一样，他厌恶这些人。 一个是大字不认识几个的乡下人，一个是看着金银就会发光的商户。 “那……大人你去吗？”伺候在高若虚身边的小厮，瞧着高若虚的脸色不好，“程家也太过分了。” 高若虚拿起那封洒了金粉的请柬，眉眼里全是笑意，“去啊，老爷子如此好心，我怎么能不去。” 小厮有些捉摸不透眼前的高若虚，他记得从前也有人送东西来钟家是分了两份，一份送到了钟老爷子那边，一边送到了高若虚这些。其实，钟老爷子是钟家的家主，又是高若虚的长辈，收到的东西自然会比高若虚珍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结果高若虚却生了大气，还把那盆好看的蝴蝶蓝给摔碎了，对外说是没养好。好在这家人是聪明的，私下又送了东西过来，这才平息了高若虚的怒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高若虚的性子又怎么会变好？外人都说高若虚是个好脾气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可是实际上高若虚是什么人，伺候在他身边的贴心小厮们又怎么不知道呢？ “去账房和孙管事说，我会替老爷子去的，不过拿的是老爷子的帖子。”高若虚说，“我的月例太少，怕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贺礼，所以问问孙管事，要准备什么礼物。” 高若虚的月例银子的确不多，而又因为是寒门出生，也没什么铺子庄子做其他的收入。不过，钟善曾经给过高若虚一些铺面，只是碍于高若虚喜欢颜面和自尊心的关系，故而这个事情并没有太多人知道。 但是，孙管事却是知道的。 孙管事的妻子王氏是伺候钟善长大的，自然也知道钟善手里的东西，自从高若虚和钟善成亲后，钟善时不时就要丢点首饰。王氏管账房多年，哪怕钟善掉了个小东西，她都能掘地三尺找出来，这一下丢了这么多首饰，她怎么不会察觉？王氏也是聪明的，她没有直接去问钟善，直接去问钟善身边的丫鬟们，更是发卖了几个三等丫鬟后才查出来，钟善怕在账房里拿太多的银子会惊动钟老爷子，只好拿了她自己的首饰去换了银子买了一些铺面，说是要补贴高若虚。 钟善很善解人意，“若虚如今刚入官场，有很多地方都需要银子打点，他那点月例实在太少了。可我知道读书人不喜欢仰仗家里人，他若不是心里有我，又怎么会入赘到钟家来呢？我不能让他再为我受委屈了。” 王氏闻言，差点当场气晕过去。 钟家就这么一个小姐，自幼被宠的衣食无忧，更不知道人心险恶。尤其是钟老爷子，恨不得把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都拿给女儿看，以至于钟善毫无城府。 不过王氏终究是察觉晚了，而铺面早就被送到了高若虚的手里。据说为此，高若虚还和钟善大吵了一架，说钟善是在侮辱他对她的感情，最后钟善哭了，高若虚才收下了这些东西。 他对钟善说，“你我是夫妻，你又何必这样呢？”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我当日说等我来日踏入仕途了，一定给你买……” 王氏当时就站在屋外，听的双眼一直翻白眼。 高若虚说要给钟善买的东西，她都不屑戴在身上，可钟善听着却高兴的厉害。高若虚写一副字，钟善更是恨不得放在高处，让所有人都看看。 后来，王氏就更不让钟善乱动首饰和银子了。私下，王氏没少和孙管事抱怨，可孙管事却觉得王氏是不是管太多，太敏感了。 现在孙管事想起妻子那些日子暴跳如雷的样子，才觉得妻子的眼睛当真是毒的厉害。 “小石！”孙管事看着高若虚身边的小厮，皱着眉头说，“你这话是你的意思，还是大爷的意思？” 叫小石的小厮怔了怔，没想到孙管事会如此的问自己，他思索了下才道，“是大爷的意思。” “这……大爷这也是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虽说是他代替老爷子去程家，可去的人毕竟是他，所以这送什么礼，大爷自己决定就好了。”孙管事叹了一口气，“如今老爷子病着，我也不好问这些小问题让老爷子伤神。大爷向来孝顺，势必这个时候也不会为这些小事去打扰我们老爷子的，所以……小石啊，你就让大爷自己拿决定吧。” 小石怔了怔，“可这银子……” “银子？”孙管事愣了愣，故作糊涂，“什么银子？你是在说你的月例银子吗？我记得月初才给你了啊，难道你没拿到？” 小石赶紧分辨，“拿到了。” “既然那到了月例银子就好好的办事，好好的伺候大爷。你们是钟家的下人，身契都在钟家，若是伺候的好了，没准老爷子一高兴，便还你们身契了。”孙管事摆了摆手，像是在驱赶苍蝇一样，“钟家没有亏待你们，也希望你们明白，不是人人都可以落井下石的。” 这位叫小石的小厮，却没有迅速的离开。 他的身契在高若虚的手里，所以孙管事是没有办法还给他的。虽然，钟老爷子开口可以拿回他的身契，可钟老爷子的样子看着精神，实际上谁不知道这老爷子活不长了呢？ 外面的传言都传成这样了，这老爷子还真的是稳得住。 小石见孙管事装糊涂，便直接挑明了，“大爷这次是替老爷子去的，这贺礼自然要让孙管事准备了。若是孙管事太忙，小的也可以去才买这些贺礼，只是银子……” “放肆！”孙管事直接拍了拍桌子，“你是什么东西，你敢揣摩大爷的心思？” 孙管事是真的生了气，方才和蔼的面容上全是怒气，“你的意思是，大爷去吃酒赴宴，还得从钟家拿银子吗？大爷是读书人又是文官，是高高在上的文曲星，怎么会盯着这不足为道的银子斤斤计较？反而是你，你一直揣摩大爷的意思，大爷明明让你来问个怎么办，你却非要说大爷派你来要银子的。怎么？你是想贪了这些银子吗？” “别以为大爷如今丢了大小姐，心神慌乱人也慈悲。若是你敢乱传大爷的话，小心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孙管事毕竟是做了多年的管事，年轻的时候也曾陪钟老爷子在外走动，所以他只要一发脾气就会露出一脸凶相。当年王氏没少说他，既然都是钟家的大管事了，应该收敛下脾气，不要给钟老爷子添麻烦。 或许是因为妻子念叨的次数太少，所以这些年孙管事的性子软和了很多，以至于所有人都不记得，他曾在一夜杖毙了十多个贪财的下人。 小石自然知道孙管事做的事情，他吓的跪在地上。 “滚出去！”孙管事也不是真的想让小石对自己产生畏惧，“别再乱说大爷的不是了。” 小石有些狼狈的走了出去，而孙管事却没有心思再看账本了。 高若虚不再扮演所谓的一尘不染，这本是好事。可是越是这样，孙管事就越是生气！钟善当年对高若虚有多好，王氏没少和他提起，可是高若虚却是个白眼狼，怎么喂养都不熟。 后来钟善去世了，钟老爷子也曾提出给高若虚一半的家产，高若虚却是拒绝了。孙管事哪会还在想，或许高若虚的心里是有钟善的，即使不多也有那么一点，结果哪里知道高若虚是瞧不上钟家的一般家产，他想要的是全部。 这个畜/生。 可是，小石这次回去后，却被高若虚一顿臭骂。 高若虚让小石想办法去拿银子，可小石怎么可能从孙管事的手里拿到东西？这一来二去，小石夹在中间也开始有些生不如死了。 小石的哥哥大石也在钟家当差，见弟弟一脸痛不欲生的模样，对弟弟说，“你觉得大爷人好吗？” 小石立即摇头。 “你若是没了性命，爹爹肯定是恨不得和你一起去的。还有你忘记村里的柳儿了吗？她还在等你啊。”大石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柳儿家里的情况，她家里的那位是个继母，若知道你不愿意娶柳儿了，那么肯定会把柳儿送出去给其他人当妾室通房的。” 小石闻言就哭了起来。 “不如，去求求孙管事吧，他或许有办法。”大石没有再说什么，“大爷这边，是没辙的，是死路！” 大石说完又陪了弟弟一会，他并没有急着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转道去了账房。 孙管事今日不在，孙管事的儿子孙家小管事却在，小管事见大石来了，就问，“办妥了？” “妥了。”大石说，“孙小管事你放心，小石并不是没有牵挂的。” 孙小管事点了点头，“你办的好，过来……” 孙小管事抬起手给了大石一个信封，里面装的是银票。 如今高若虚是恨不得要和钟家撕破脸面了，所以一定要拿到这个银子，连孙管事和钟老爷子都没想到，高若虚会直接和他们硬面发生冲突，这完全不像平日里的高若虚。恰好那日景家的四小姐在，闻言后就说，不如给高若虚银子，但是不能白给。 他们得让高若虚的身边，有一个能替他们监视高若虚的人。 只要这个人能彻底的得到高若虚的信任，那么往后想要探听消息也简单。 成不成都没有关系，因为高若虚势必是要拿到这个银子的。 钟老爷子听闻觉得有道理，便直接让钟家来办。 这样，孙管事找到了自己的儿子，让他去找到了小石的哥哥大石。 大石也在高若虚的身边做事，但是却因为高若虚的耽误，一直都没娶上老婆，对高若虚是有恨意的。如今，孙家给了大石银子，那么大石既能娶上老婆，又能救弟弟，自然是愿意做的。 而且，大石又何尝不知，选左选右都是死，不如能拿到有银子的一方。 果然，大石和弟弟说了之后，当晚小石就找到了孙管事，求孙管事救救自己。 孙管事一开始还觉得为难，直到小石说出了一个消息，他才答应了下来。 小石说，高若虚曾唤古家的那个孩子为儿，还让这个孩子喊他父亲。这个孩子，其实在很多年前，他曾无意间见过一次。 还有古氏，并不是这个孩子的祖母，这孩子私下都不唤古氏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孙管事皱眉，“若是你敢诓骗我，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小石点头，“小的句句属实。” “好！”孙管事拿出信封递给小石，“之前你一直拿不到银子，今日却突然拿到了，你知道怎么说吗？” “我们家老爷子如今身子不好，见不得血光。” 小石立即领会，“小的会说，若管事不给银子，小的就磕死在这里，会冲撞到老爷子的。” 说完小石朝着地面上狠狠的磕头，只是几下便鲜血淋漓。 孙管事咳嗽了几声，“够了！” “拿着吧！”孙管事又拿了十两银子给小石，“抓点药，照顾好自己。” “钟家不会亏待你的。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就尽管开口。” 小石点了点头，没有犹豫的接过孙管事的递过来的银子。只要有银子留给柳儿，即使他死了，那么柳儿也不会过的太惨。 小石一想到在村里等自己的柳儿，眼泪就差点掉了出来。 所以当夜在高若虚的面前，小石说的无比真诚，而高若虚本就想要银子，所以没有怀疑小石的话。 等到程家和献王成亲的这一日，高若虚带着洒了金粉的帖子去了程家。 只是高若虚怎么也没想到，他在程家居然会遇见上了景家的五少爷景笙。 他听人说，景笙已经中了举人，是国子监里拔尖的才子。如今内阁的那几个老东西，十分的欣赏景笙这个孩子。 因为景笙被人赏识，所以高若虚也想接近过景笙，却被景笙避的远远的。 可今日景笙却主动走了上来，和他笑着打招呼，“高大人，好巧。” 第272章：添堵（4000字） 若说从前高若虚多么想接近景笙，现在就有多厌烦这个孩子。 偏偏的眼前这个少年，还真不能把他当做孩子。 景瑟和钟明玉的关系很好，宛若亲姐妹。而向来霸道又性子孤僻的钟明玉，私下却愿意听景瑟说教，更不会和景瑟发生争执。 虽然高若虚从未把景瑟看在眼里，可景瑟的身后却站着一个景家，还有两个麻烦的人。 一个是良国公裴长庚，一个便是少年便成为举人的景笙。 “是很巧。”高若虚看着景笙，却笑的很是随和，“我原以为你会在书院里念书，再过几年没准我们会成为同僚。” 景笙却是笑了笑，“高大人这话是抬举我了。” 可是明明是在说谦虚的话语，但是却又像在告诉高若虚，这是肯定的事情。 景家满门的武夫，到了景秉之这一辈终于出了个文臣。可惜景秉之这个人，若不是仗着景家的地位，在官场上也站不稳脚跟。当年白素梅会嫁给景秉之，当真是可惜了这朵好看的花。若眼前的人是景秉之，高若虚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眼前的人是景笙，来日没准会继承长宁伯爵位的孩子。 两个人说着话，便朝着里面走去。 而景瑟站在不远处和景筝说着话，“今儿还当真是热闹。” 自从景从安去世后，景筝的脾气顿时收敛了不少，如今瞧着愈发稳重了。可是景瑟知道，这是景筝在强迫自己成长起来，从前谁也看不上的景筝，已经定了一门不错的亲事，明年开春就要嫁过去了。 “能不热闹吗？”在景瑟面前，景筝不似在外人面前说话那般有顾及，“都想来瞧瞧程家二小姐的肚子。” 景瑟拍了拍景筝的手，“等会这话可不能当着外人说。” 听着景瑟的嘱咐，景筝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程家人真的不明白，从此他们就要和献王绑在一起了吗？” 京城里的局势，其实在闺阁里的女子，很难打听出太多的消息。但是好在景铁铭对家里的孩子们比较放松，所以外面的消息也能及时传回来。景筝和张含霜的看法是一样的，他们都觉得这门亲事过于蹊跷，献王再蠢笨可不代表陈太后蠢笨，陈太后给献王准备的小厮，怎么会让堂堂的一个王爷被算计呢？这事若是被闹大，程家就是被满门抄斩也不为过。可是偏偏的，这事却没有闹的太难堪，而外面的人只知道是程娇娇追了献王，是程家倒贴献王，却不知道献王那日故意遇见了程娇娇。 “绑一起也好。”景瑟也通过这件事情发现了，献王并没有传言里的那般老实，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景筝听着景瑟的话，一时看不透这个妹妹在想什么。 献王的背后站着的是跺脚都能让朝堂抖动的陈家，如今又有了手里有兵权的魏国公府做岳家，那么来日献王身边的势力，是当年齐王都比不上的。 齐王只在自己的封地里有兵力，可献王却能掌握京城里不少的东西。 献州的封地上到底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私下，裴长庚已经派人去了献州，但是因为京城离献州有些距离，所以暂时还不能猜到献州的动静。 今日，程家和献王结亲，邀请了不少的人。碍于魏国公府这些年的势力，不少文臣武将都给了颜面。而景铁铭忙着练兵，小姚氏又受了凉，景姚氏要伺候小姚氏，所以只让二房的窦氏带着景筝和景瑟来赴宴。结果窦氏刚来没多久，就被程家的大太太邀着去说贴己话了，留下景瑟和景筝在一侧坐着。 好在院子里走动的女眷比较多，谁也没留意到藏在亭子内坐着的景筝和景瑟，她们也得了一会清静。 景筝看着不远处拿着团扇轻轻打扇的景瑟，她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宛若偷明，又似铺了银粉在身上，在景筝的目光里熠熠生辉。景瑟幼年的时候当真不出色，既胆小又怕事，一张脸长的坑坑洼洼的，如今却也出落的亭亭玉立，宛若池中的青莲。 景筝在景家多年，又怎么不知道景瑟这些年过的并不轻松。她本以为景瑟是真的蠢笨胆小，可后来渐渐的知道，景瑟这是在藏拙。若不是景家内部出了问题，景瑟或许还会和从前一样……景筝想到这里，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自从景从安死了之后，她才知道这家里已经乱成这样了。区区的一个张含玉，就能掀起景家的风浪，最可笑的是，她还以为景家是铜墙铁壁，还自负的看不上任何人。 “小四。”景筝突然唤了一声景瑟，“我……” 景瑟以为景筝不舒服，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怎么了？是这里太晒了吗？” 景筝摇头，“我有没有和你说谢谢？” 景瑟怔了怔，“长姐，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只是觉得，从前的我，待你很不好。”景筝苦涩的笑了笑，“今儿我看见程家二小姐成亲，想着我也没多少日子，就要离开景家了。可惜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没为家里做什么，而家里的人都宠着我，任由我任性。” “我是家里的长女，可这些年来做的都是什么啊！” 景瑟怎么也没想到，景筝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触景伤情，她安慰道，“大伯父和大伯母，都希望你过的开心。况且，他们也该宠着你的。” “这话，可一点也不像是你该说的话。”景筝拍了拍景瑟的手，真诚的说，“小四，这些你辛苦你了。” 其实若景筝所言，景瑟这些年并未受到过景筝的照顾，但是景筝却也没有针对过她、更不似其他人一样，还会迫害她。 所以于景瑟而已，景筝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的。 “不辛苦。”景瑟说的也很真诚，“一切都好起来了。” 两姐妹在这个小小的亭子内，第一次真正的袒露出心里的想法。或许也是景筝的这些话，等新娘子上了轿子后，景瑟便和景筝一起入席了。 程家的大儿子是武将，所以对待武将的家眷们，更是十分的精细。景瑟和景筝还有其他武将的女眷都坐在一个小阁楼里，抬起眼就能把程家满院子的景色尽收眼底。等用了饭菜后，大家都有些醉了，有人便开始玩起了行酒令。 景瑟不喜欢太热闹，所以找了个地儿，静静的呆着。 突然有个穿着海棠红褙子的少女走到了景瑟身边，试探着问，“请问，您是景家的四小姐吗？” 景瑟微微抬眼，“你是？” “我是曾家的，姓曾名清露。”名为曾清露的少女盈盈一笑，的确宛若清晨的朝露一样清澈、灵动，“我曾祖父乃是文渊阁大学士。” 景瑟琢磨了一会，才想起这个曾家。 曾家说起来也曾是书香门第世家，可是后来一辈不如一辈，最后连个举人都没有出来了。到了曾清露这辈，景瑟却也没再听说过曾家的事情。不过，显然已经败落的曾家，为什么会出现在程家的邀请的宴会上呢？这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事情。 曾清露莞尔，“四小姐应该知道我曾祖父的名字，当年良国公的曾祖父和他是同窗。后来，我祖父说还想把我父亲说给……” 曾清露叹息了一声，“可谁知后来裴家出了那样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情谁也不记得了。”曾清露有些惋惜，“我们曾家向来信守承诺，只是如今提起这些，总会让人觉得我们曾家高攀了。” 她说的委屈，而景瑟也从这些委屈里听出了话外之音。 曾家，是真的想要来攀关系了。 曾清露看着景瑟平静的脸色，又说起了自己父亲当年年少的时候和裴长庚的父亲裴长寿，曾想结拜。可惜后来没有成功，就说要给儿女定下亲事。可哪会的他们都还是孩子，说的话自然也是童言童语。 但是，曾清露似乎却当真了。 她说着眼眶也微红了，她说如今的曾家是不敢去高攀这门亲事的，但是曾家又要信守诺言，所以如今很是为难。她本以为裴长寿会主动来提亲，可是却没想到裴长寿去世的太快，而裴长庚压根不知道这门亲事，以至于就这样耽误了。 话说到这里，曾清露说，“姐姐，你能明白我的苦吗？” 景瑟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曾清露今年约摸十七十八，其实一个女子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定下亲事，已经很尴尬了。女子的大好的年纪，也就这么几年，等过了二十，势必会被人议论。曾家想必也知道这点，肯定也替曾清露谋划过，但是景瑟猜测是，约摸是曾家如今是个空壳子，而朝堂上又没有人说话，所以大家族瞧不上曾家，小家族曾家也瞧不上。 久而久之，曾清露就拖到了现在。 至于什么和裴家的亲事…… 前世景瑟压根没听说过，如今曾家主动提出来，而裴长寿又不在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最重要的是，前世的裴长庚似乎对女子没兴趣，所以即使曾清露和现在一样想要靠近裴长庚，怕是也没有半点机会。 裴长庚那边没有机会，她便找到了景瑟。 至于之前的汝阳郡主，曾清露即使想找，也不敢去啊！毕竟汝阳郡主的脾气有多坏，是京城里众所周知的。 曾清露是否天真的以为，景瑟真的会如此大度？ “说起来，妹妹这些年一直都在想，若是裴家一直都不能昭雪，那我便上山做姑子，一辈子为他们祈福。”曾清露说着，哭的梨花带雨，“上天垂怜，如今裴家人回来了，我……我不能辜负上天的恩赐，更不能对不起曾家，一定要信守诺言。” “可妹妹也知道姐姐和国公爷情投意合，所以不敢求个平妻，只求姐姐让国公爷收我做妾室，让我兑现当年曾家和裴家的誓言。姐姐，你是心善大度之人，想必会同意的吧？” 景瑟哭笑不得，“抱歉，我这个人不大度，我不同意！” 曾清露：“……” 或许是因为曾清露哭的太楚楚可怜，以至于远处玩的开心的女眷们，目光都逐渐放了过来。 景瑟脸色很差的坐在曾清露的身边，更显得曾清露有些可怜。 景筝站了起来，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曾清露没有注意到景筝的动静，而是继续说，“我不会同姐姐你争什么的，我只是个妾室，是死是活都是姐姐你说了算的。只要姐姐可怜可怜我，让我为国公爷留下个一男半女，我就知足了。来世，我必定感谢姐姐成全曾家和裴家……” 景筝听的一脸错愕，她怎么也没想到曾家的小姐，居然会说出这些话。 景瑟小曾清露很多岁，可曾清露却喊景瑟：姐姐。 最重要的是，曾家虽然败落的只有个空壳子，可是毕竟是书香世家，骨子里的骨气也应该在的。现在居然想着来给别人做妾室，这说出去，简直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景瑟没说话，而景筝却生气了。 她直接打断了曾清露的话，说了一句，“曾家小姐，你也是姑娘家家的，怎么说话如此不懂规矩？” “你在这里哭着求我妹妹收你做国公爷的妾室，你们曾家如此不要颜面吗？把家里的孩子送出来给人做妾室。”景筝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还有，今日是程家和献王结喜事的日子，你在这里哭哭啼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见不得这两家好呢，做这么晦气的事情？” “我妹妹脾气好，不计较你不懂事，可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却见不得我妹妹受欺负。她性子随和，以至于野猫野狗都敢来踩一脚，可我若是知道谁敢让她生气了，我就打断他们的腿。” 景筝的一番话语让曾清露白了脸。 曾清露赶紧站了起来，跪在了景瑟的身前，“姐姐，我也不是不愿意的，可是，父命难为。当年，老国公真的和我父亲定下了这门亲事，我是没有办法了。” “求你了，成全了我的这份孝心，也成全了老国公爷曾经的誓言吧！” 景瑟现在约摸知道为什么败落的曾家人会出现在这里了，原来这些人是来给她添堵的。 ：。： 第273章：陈家大太太（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第274章：不避让（4000字） 景瑟借着屋内微小的烛火光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哭笑不得。 堂堂的国公爷居然学人翻墙，也不怕被人笑话。 可是，她又觉得高兴。 今日发生在魏国公府的事情想必会传开，她自然不在乎外人会怎么议论她，像曾清露这样的人，她压根都不会放在眼里。景瑟同景筝说的那些话，也并不是全然都是假的，像曾清露这样的女子，景瑟觉得连做自己对手的资格都没有。若是曾清露真的聪明，其实就不该做出胁迫她的事情。毕竟，曾清露忘记了，再有后台又护不了她一世，即使曾清露成了裴长庚的妾室又如何？要对付一个妾室，那可是太简单了。 “桐桐！”裴长庚抬起手，对景瑟招了招，“过来！” 景瑟闻言，走到裴长庚身边，眼神十分的温和，“最近你不是要忙着要准备去齐王的封地上处理余孽吗？怎么有空来了？” 裴长庚挑眉，知道景瑟现下是明知故问。他的眉本就生的修长乌黑，只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看着都十分的儒雅，“曾家手里的扳指，是我父亲留下的。当年，我父亲也曾说过那样的话，但是……” 裴长庚顿了顿，见景瑟神色波澜无惊，便知道眼前的女子，压根没有把曾清露放在心上。他那颗本就不大的心里，更是有些心疼景瑟对自己的信任，有的时候他更希望景瑟经历的不要那么多，不要受那么多的苦。 “但是哪会父亲还小，送出去的扳指也有十来个，所有人都当他是说笑的。他的酒品不好，每次送出去扳指都会找借口……”说起父亲的时候，裴长庚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后来裴家出事，谢相一力打压裴家，而哪会这些人早就和裴家撇清关系了。曾家，也是这样，曾家为了讨好谢相，更是……” “更是把我父亲曾吃酒吃醉的话语，拿出来讲，以至于父亲差点就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裴长庚的心里也隐约不是滋味。 裴长寿或许不是个好父亲，但是他也做到了父亲该做的事情。其实，在裴长庚这一辈，他理应避讳父亲的排行，而选择名字辈。但是，在外祖父说出一些想法后，裴长寿便没有再提字辈排行的问题。 起初，裴长庚回京哪会，所有人还在惊讶裴长庚和裴长寿一个字辈。 不过碍于裴家的远房都没说什么，他们也只是好奇，并没有时常议论。 “这事，不怪你，也不怪老国公爷。”景瑟说，“我只是有些不开心。” 她依着裴长庚坐下，眼里隐隐有些不悦，“这些阿猫阿狗都敢打你的主意，看来是我还不够好！” 她说这些话，显然是在哄裴长庚开心，而裴长庚也知道，景瑟虽然在意，却很少会说这些。她说出来，只是为了让自己觉得开心。 前世的他，总是问景瑟为什么不吃醋，景瑟偶尔还会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不在乎这些人，为什么要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为了让他心情好一些，她居然愿意故作小气的样子。 裴长庚心里既高兴又难过，他高兴景瑟愿意为自己改变，可难过的是这件事情本就是曾家人不对和他父亲从前的大意，可景瑟反而还要来在乎他的感受。 裴长庚握着景瑟的手，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你很好，你比谁都好。” 景瑟笑了笑，“那自然是比曾清露好的。” “我听祖父说，陛下已经决定不给齐王留任何余地了，所以让你去齐王的封地上。”景瑟的声音很柔和，“这一去不知要多久，你要小心一些。” 裴长庚笑着点头，“这些人不足为惧。” “所谓擒贼先擒王，陛下这一招釜底抽薪的确做的好。齐王如今没有办法逃脱了，不过……”裴长庚犹豫了会才说，“献王大婚之前，去天牢看过齐王了。” 景瑟微微挑眉，“他为什么要去看齐王？” “说是顾念兄弟之情。”裴长庚说，“这个借口，我是不相信的。” 换谁都不会相信。 但是这件事情换成其他人来做，那么定燕帝难免会多心，可是换成献王就不同了。献王这个人的性子有点无欲无求，既软弱又在感情上有些迟钝，定燕帝会认为是有人指使献王去的，又或者是献王念着兄弟之情，想去送送齐王。但是无论如何，定燕帝都不会觉得献王有其他的心思。 这些年来献王做的很好，以至于定燕帝压根不把这个弟弟看在眼里。 “可是天牢里……”景瑟思索了一会，“不止有齐王。” “陛下虽然把谢家抄家了，可是谢相如今还在天牢之中。他这个人是个擅长谋略的人，在位多年做出来的政绩其实也不差。但是陛下不允许大权被人掌握在其他人的手里，所以谢相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可陛下终究没有杀他，其实也是犹豫着吧。”景瑟分析道，“谢相并不是什么好官，可是不得不承认他在的日子，大燕的国库比现在充裕多了。” 一个国家要富强，其实需要兵力和财富，至于百姓们？虽然名声很重要，可强行镇压这些言论，也并不是不可以的。 所以，谢相认为，这兵权乃是国之根本。 这让文臣们对他也非常的不满…… “嗯。”裴长庚的想法和景瑟一样，“他只要不死，就会折腾出东西。但是我试探过，陛下根本没有怀疑过献王，而这次我也派人去了献州查探，若是有什么线索，我会告诉你的。” “桐桐！”裴长庚握着景瑟的手，“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的。” 景瑟闻言笑出了声，“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若是闲来无事，也可以去看看我哥哥。”裴长庚说，“他说，若是不出什么意外，再过几个月就能彻底的解决明玉的事情。” 完颜启明其实一直都隐隐约约的察觉的到钟明玉的下落，没有动手是怕太打草惊蛇。这些人一直养着钟明玉，其实想要的无非就是钟家的家产，只要钟老爷子活着，钟明玉就是安全的。 钟老爷子似乎也明白这点，所以这些日子陆逊开什么药，他问都不问便喝下去。他用尽全部的力气在延长自己的寿命，只想保住自己外孙女的性命。 或许是因为有了钟明玉的消息，景瑟这一夜睡的无比踏实。 等她醒来的时候，裴长庚已经离开了。 景筝倒是出乎意料的来见景瑟了，她对景瑟说，“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景瑟知道景筝是怕自己乱想，毕竟这还没过门呢，就有曾清露这样的女子找上门来，换做是谁心里都不会高兴。景瑟无奈的笑了笑，“我有些乏，就不出去走走了。” 景筝瞪了景瑟一样，“你还在想曾家的事情？” “没有！”景瑟摇头，很认真的回答，“他们的事都鸡毛蒜皮的小事。” 其实像曾清露这样的女子，太多了。 为了攀附富贵，不要所谓的名声和骄傲，更是甘愿成为男子的玩物。这种人大多是碍于家族里的压力，她们的心里想的是，家族锦衣玉食的养她们长大，所以她们得为家族付出性命。现在的曾清露也是同样的想法，或许还会多一点其他的东西…… 比起给其他人当妾室，给裴长庚当妾室会好很多。 裴长庚年岁不大，又生的很好，前程更是好。 曾清露也不算委屈。 所以曾清露才会如此的固执。 “你何必瞒我？”景筝皱眉，“外面都在传昨日的事情？” 景瑟挑眉，好奇的问，“传什么？” 景筝这才发现，外面议论景瑟和曾清露的事情，景瑟似乎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不过，很快景筝也就明白了，景瑟压根不在乎，所以也没有派人出去打听消息。反而是景筝昨日被曾清露气的夜里失眠，一大早就派人出去打听消息了，知道后更是暗骂曾清露无耻。她担心景瑟会被这些言论气坏了身子，所以便急匆匆的赶到了景瑟身边。 结果景瑟压根不在乎。 “也没什么，就……”景筝也知道瞒不住，就干脆说了出来。 其实传言里无非是裴家不守信用、景瑟是个善妒的、曾清露是个孝顺的孩子等等。 每个传言都在传曾清露多么的孝顺，而对景瑟却是口出恶言，似乎恨不得都来踩景瑟一脚。 景筝说完了，景瑟只是笑了笑，“无碍的。” “你啊！”景筝也不知道说景瑟什么好，只是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聪明，可你的聪明也该放在内宅的事情上。” 景瑟哭笑不得的听景筝数落了一顿自己后，才送走了景筝。 接下来的几日，从小姚氏到景姚氏到窦氏，甚至平日不怎么和景瑟来往的其他人，都会来劝景瑟，说不要理外面的言论。以至于景瑟都开始好奇，外面到底在传言什么，是否和景筝说的一样。 可是很快，这个谣言便下去了，换成了其他的。 许家的三少爷喝醉了，无意说起曾家曾把曾清露献给他，说只求一个妾室的位子。许家这位三少爷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自然抵抗不住像曾清露这样的美貌女子，可惜许家三少爷的妻子是个‘悍妇’，不许曾清露进门，更是差点和许三少爷打起来。 后来许三少爷还有些惋惜的说，听说这曾清露是个黄花呢！ 在一侧一起吃酒的王家小公子错愕，说怎么可能是完璧呢？当初这曾清露还和谁谁谁一起赏月来的。 在场的男子们都是经常在风月场合上走动的人，自然不相信男女共处一室然后赏了一夜的月，这话说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 然后，这个消息就被当场的花娘们传了出来。 外面的风言风语就彻底的改变了，有人说曾清露原来是个这样不干不净的东西，也有人说起了曾家这些年来，把不少家族里的姑娘都送出去当妾室来博曾家在京城里的位子，更是提起了曾家现在欠了不少银子。 有人说，这曾清露怕是早就不是完璧了，还想赖上良国公，还好这景家四小姐是个聪明的，不然这良国公就惨了。 更是有人说，或许景家四小姐和良国公怕是早就知道了，没有说出来，也是碍于当年曾家的祖辈，给曾清露留下最后一点颜面。可是曾家人却以为人家是退让，还想攀附上去，当真是脸皮极厚。 这个事情，传到曾家人的耳里，有的人恨不得羞愧而死。 而曾清露更是有口难言…… 她的确被送出去几次，可她也没和其他男子有任何关系，她……如今是清白之躯。 可是这话她一个女儿家要怎么说出来？ 曾清露想着要去拦裴长庚的轿子的时候，便遇上了裴长庚身边的诸谨。 诸谨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诸谨身边的人说，“曾小姐你也是聪明之人，若是还不知道离开，就不要怪我们了！” 曾清露一脸错愕，“你们什么意思？” “让谣言变成现实啊！”那个人笑笑，“破烂的人，怎么配进国公府！” 曾清露低吼，“无耻，你们就不怕我揭露？” 诸谨这次也讽刺的笑了笑，“怕。” 他明明说的是怕，可表情和眼神都在告诉曾清露，他们压根不在乎。 曾清露知道自己是激怒了裴长庚，这个看似儒雅如君子的人，其实不太喜欢给人台阶下，也不喜欢被人胁迫。 等景瑟再一次听到曾家的消息的时候，是景筝特意告诉她的。 景筝说，“曾家搬回荆州了。” 曾家的祖籍在荆州。 在京城坚持了多年的曾家，终于承认了曾家颓败的迹象，而选择了逃离。 “曾清露啊……”景筝嗤笑，“据说是去了献王身边。” 景瑟挑眉，“长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去给献王做妾室了。”景筝一脸暗暗惊讶的样子，声音里还有几分嘲笑，“没看出来，这曾家的小姐和其他小姐是不一样的，一心想做妾室。据说，是陈家大太太成全她的夙愿了。” 但是景瑟却是皱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 第275章：行踪（4000字） 景筝见景瑟一脸迷惑的样子，便知道景瑟压根没仔细去打听外面的消息。 景瑟不放在心上，不代表景筝也似她一样不多虑。 身为女子，景筝太知道一个善妒的名声，能压的多少女人喘不过气来。 身为妻子，丈夫希望你在乎他，一生只有他一个人。但是你若大度，他又觉得你不在乎他，你若吃醋，他又觉得你并不是知书达理的人，太过于善妒。 所以做女子太难了，尤其是像她们这样家族出生的女子，言行举止都要万分小心。 “我听说曾清露对外表达对陈大太太的不满，而陈大太太却没放在眼里，说是曾清露想攀高枝。”景筝解释，“后来，曾清露去了程家道歉，说不该在程娇娇的婚宴上哭泣，结果却遇见了来送东西的献王，两个人就看对了眼。” 景瑟挑眉，“现在，程家可是恨透了曾家了。” 曾清露在程娇娇和献王的婚宴上哭的厉害，知晓内幕的人都知道曾清露是想和裴家扯上关系，可如今不知道内幕的人却误以为曾清露和献王从前就有什么。 这个消息其实对献王是很不利的，景瑟不仅怀疑，这里面到底是谁做了手脚。 “后来，陈大太太主动入宫去找了陈太后，而陈太后便做主给献王纳了曾清露。”景筝说，“所以，我说是陈大太太成全了曾清露。” 不过，曾清露是以妾室的身份入献王府的，并不是侧妃的身份。说好听点是妾室，可是说难听点，其实也不过是个小玩意小摆设。 程娇娇是个性子极其霸道的人，她怎么会给曾清露好日子过呢？ 景瑟一时有些糊涂了，看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景筝却觉得这件事情当真是够出气的，她忍不住对景瑟道，“这陈大太太是陈家唯一一个有眼光的人，她这次做了这些，等于是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景瑟挑眉，“其实，她不出手，曾家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 这些日子放出去消息的事，其实稍微有点势力和头脑的人，都知道是裴长庚在暗中做这件事情。而且，裴长庚既然敢露出蛛丝马迹，自然是有恃无恐且让定燕帝知晓的。现在裴长庚在定燕帝的心里，其实是有一定的分量的，以至于裴长庚的意思，会让很多人附和。最重要的是，曾家倒塌了对很多人也有好处，少了竞争对手。 所以，陈家大太太不出手，曾家也会撤离京城，回到原籍去。 但是陈家大太太做出这么一手后，以至于接下来的几日，连景笙提起陈家大太太的时候，言语里都有掩藏不住的好感。 在程家和献王的婚宴上，景笙故意去接近高若虚，他想从高若虚的嘴里猜出一丝蛛丝马迹，能找到钟明玉的行踪。可惜高若虚全程对景笙都极其有防备之心，以至于景笙再怎么套话，也只能猜出来钟明玉其实已经离开了京城。 但是具体去了哪里，景笙却是问不出来了。 “哥哥的意思是，明玉被带到其他地方了？”景瑟说，“若是这样，就真的糟糕了！” 景笙点头，“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他们已经有恃无恐了，我想……如今他们带钟家小姐离开，其实是想动手了吧。” 景瑟嗯了一声，“也不知张口会要多少银子！” 其实从钟明玉被带走的那一刻起，钟家老爷子便知道这些人想要的，其实是钟家的银子，不然他们何必辛苦带走钟明玉，直接杀了不是更好？无论钟家怎么防备，其实都是在明处，而带走钟明玉的人始终都藏在暗处。 钟老爷子日日夜夜都觉得疲惫，可为了外孙女还在苦苦坚持。 “我晚些去钟家看看。”景瑟对景笙说，“哥哥，这几日八哥可有和你说什么？” 陈云卿也是陈家的人，这是景瑟唯一有好感的陈家人，也知道陈云卿是真的对哥哥真心实意，所以即使理智知道这个时候早就该和陈家人撇清距离，她也没有对陈云卿有点半敌意。 提起陈云卿，景笙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啊，还是那样！” “不过，他和我说他这个大伯母，这些年和陈家的关系其实并不好。你也知道，这……陈家是不承认这位陈大爷的，嫌弃他的出生。”景笙说，“不过云卿倒是很喜欢自己的这位大伯，说他是博学多才，可惜走的太早了，不然如今在朝堂上，必然能带领文臣们做一番事业出来。” 对于这位庶出的陈家大爷，景瑟倒是不少次听人提起，的确是有些可惜。 不过事情已经成这样了，再可惜也无济于事。 景瑟想了想，“可是哥哥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即使陈大太太是个性子耿直，嫉恶如仇的人，可她也没有理由对我好。她和云卿哥是不一样的，云卿哥自幼和你一起长大，他待你好也是同窗之情。可陈大太太这个时候出现，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我知道我想的有点多，不该无端端去猜测别人给予的善意。”景瑟说，“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景笙被景瑟这么一说，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你说的对！” 这陈家大太太杨氏虽然性子古怪，和陈家人的关系也十分的恶劣，但是她并不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她为什么会帮景瑟？这的确有些怪异。 不过，景瑟虽然在怀疑陈家大太太的动机，却没有什么十足的证据，所以并没有肯定一切。 其实也不怪景瑟如此小心的面对一个个善意的事情，因为这个世上的善恶其实都不是表面上的那样简单。尤其是在内宅里…… 景笙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握着拳头闭了眼，他觉得自己终究是太弱小了，不能让妹妹安心的接受每一个善意。 两兄妹聊了一会，晚上景瑟去陪小姚氏用膳的时候，便提起了自己要钟家一趟。 小姚氏年纪大了，身子愈发不似从前那样好，虽然如今每天都好好的养着，可却越来越嗜睡。她对景瑟笑着说，“你祖父同我说了，不过我还是希望我的桐桐不要这么累。” “不是祖母不允许你出门走动，可孩子你是个女儿家，你得注意很多啊！” 小姚氏的骨子里有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和温柔，在她的眼里做女孩子的不该太出众，但是如今景瑟这样，她也是能理解的。毕竟，景瑟若是像她这样，怕是早就没了性命。可小姚氏也担心外面的风言风语，她太明白这些谣言的杀伤力有多么的厉害了，她不愿意景瑟多出去走动，也是怕景瑟会受伤。 “我知道祖母您在担心什么！”景瑟温顺的把头依在小姚氏的膝上，声音有些低沉，“可是明玉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总得替她照顾好老爷子。” 前世失去了家族的景瑟，也曾被钟明玉好好的照顾过。如今，她既能再活一次，自然要报答。 况且钟老爷子和钟明玉对景瑟是真的好，私下钟家更是拿了一些银子和粮食给景铁铭，说是当做粮草用。 钟家是很支持景铁铭去北方镇压动乱的，所以一向不掺和政事的钟老爷子，都主动和定燕帝提起北方的事情。 其实，对于祖父景铁铭，景瑟是十分的佩服的。她知道景铁铭并不是一个好丈夫，也并不是个好父亲和好祖父，但是对于大燕朝而言，他却是个顶天立地的将军，无愧于心。 他何尝不明白功高震主，当年景家差点灭亡的时候，他也是看着父兄惨死的。可即使知道君主无情，景铁铭依旧没有选择背叛，因为在他的心里百姓很重要，他不愿意看到战乱的时候处处都是尸首。有大国才有小家，景铁铭永远是把大燕朝的百姓放在第一位的。 说起来他真的不聪明，也因为在百姓的心里名声太高，而被诛杀。 可景铁铭不在乎。 大燕朝有无数个和景铁铭一样的将军和士兵们，他们也知道在沙场上会丢了性命，每一场战役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战。因为他们的坚持，才有大燕朝快接近百年的安稳，和百姓们的安居乐业。 “好孩子。”小姚氏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个孙女和丈夫的性子极其的相似，骨子里执着的厉害，也不好再说什么，“那你早去早回。” 景瑟点了点头，又问小姚氏，“祖父今日也入宫了吗？” “嗯！”小姚氏没有隐瞒，“我听你祖父说，北方又丢了几座城，情况很不好。” 景铁铭的骨子里有些大男人主义，不太喜欢把朝堂上的事情告诉妻子和女儿们。可在这个时候，他居然主动说起了北边的战事，可见是真的急坏了。 北方的形势很不容乐观。 “我知道你祖父在想什么，他怕他会死在北边。”小姚氏也不瞒着景瑟，一脸悲伤的说，“他这是想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可是要准备什么呢？他知道我失去他会难受会痛不欲生，但是他还是选择了。但是桐桐，祖母不会阻止他的。” “上天赐予某些人力量，他们也注定要为国家做事。即使你祖父……他……他真的回不来了。祖母也会好好的料理一切的。” 其实小姚氏也在和景瑟透露，或许这次景铁铭离开，就真的回不来了。 北边的情形太糟糕了！ 景瑟叹了一口气，终究不知道说什么来劝慰小姚氏。 翌日清晨，景瑟去了钟家。 孙管事对于景瑟的到来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景瑟这段日子不会出门，毕竟曾家的事情闹的太大，出门不免被人议论。所以孙管事看到景瑟的时候，还有些不安，“四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有话想对老爷子说。”景瑟说，“老爷子这个时候应该准备要服药了，他起来了吗？” “起来了！”孙干事立即回答，“陆逊大夫在亲自煎药呢！” 说完，孙管事主动领着景瑟去见了钟老爷子。 即使有陆逊大夫精心的照顾着，钟老爷子的身体也并没有好太多，毕竟陆逊大夫的医术再好，却也不是神仙。 钟老爷子见到景瑟的时候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景瑟笑着走进去，而恰好在这个时候，陆逊端了汤药进来，景瑟顺手接了过来，开始伺候钟老爷子用药。 她伺候的次数不少，像是孙女在照顾长辈一样细致精心，没有半点怠慢。 即使看习惯了的孙管事和陆逊大夫，心里都有些被感动。 景瑟是长宁伯府的小姐，而钟老爷子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低等的商户，她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周全。 等钟老爷子用完了药，景瑟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她说，“明玉怕是不在京城内了，她应该被人转移到其他地方了。我瞧着，这些人是准备问钟家要银子了。” 钟老爷子刚用了药，精神比方才好了很多，他错愕的看着景瑟，最后更是苦笑着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函，“你说对了。” 他不避讳的把信函递给景瑟，而景瑟也接过来拆开看了起来。 信函上的内容很简单，说是钟明玉还活着，若钟家想要钟明玉好好的，便准备一百万两白银。 景瑟看着上面的数字，抽了一口气冷气。 “要这么多？”景瑟说，“他们这是……要造反吗？” 钟老爷子点了点头，“我瞧着也是。和这封信函一起送来的，还有明玉自幼佩戴在身上的玉佩。” 写信函的人告诉钟老爷子，不允许惊动定燕帝，否则一定虐//杀钟明玉。 他们像是彻底的抓住了钟老爷子的软肋，让他不得不低头。 “可是，即使给了一百万两银子，他们也未必会放了明玉。”景瑟皱着眉头，觉得脑海里有些乱了，“他们定会让老爷子您家产散尽啊！” “我老了，或许是老了，也明白这些家产于我而言，其实是带不走的。” “若散尽身边的金银便能让明玉平平安安的回来，我……愿意的。” ：。： 第276章：太孙（4000字） 钟老爷子年少的时候，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性子。 他争强好胜，更喜欢拥有无数的金银，所以也经常冒险跑到边境去做生意。 钟家的家产有不少都是他和家族里的人拿性命换回来的。 钟老太太还在的时候，时常对丈夫说，金银这种东西够用就行了。那时的钟老爷子认为妻子不过是妇人，见识太过于短浅。 可也是因为妻子的建议，钟家才免了一场灾难。 钟家拿了银子给朝廷，并拒绝了要官位。 等钟老爷子意识到妻子的重要的时候，妻子已经没了，剩下了一个女儿。 他并不是什么痴情的人，也曾有过通房和妾室，可惜她们想要的都是银子，私下都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东西。他还记得那个叫若兰的小妾，长的真的跟朵兰花似的柔美好看，可她却对他说，让他继续去沙漠里做生意，能让带上她的家人自然是最好了。钟老爷子那时良久无言，他记得自己曾和若兰说过，自己差点死在沙漠里的事情。 那夜他从若兰的院子里出来后，去了祠堂看着妻子的牌位，一时有些茫然了。 也是从那日开始，他开始专心抚养女儿，可惜却养出了一个太过于懦弱的孩子。 钟老爷子看着眼前的景瑟，觉得景瑟的容貌和钟善有那么一点相似，瞧着都是软软弱弱，纯善的像是清晨最明亮的露珠一样，没有半点的灰尘。但是，钟善是真的不知人心是多么的可怕，而景瑟却是明白的，景瑟能很好的处理好很多事情，而钟善不能。 “钟家拿的出来这些银子。”钟老爷子说，“只是这个人要银子而不是银票，所以需要一阵子了。” 在钱庄里兑换大量的银票，如果要的很急的话，其实需要不少的日子，还会少兑一些。而且这个事情，信中的人显然是不想惊动太多人，所以给了钟老爷子足够的时间。若是钟老爷子这个时候做的太明显，这个人怕是会不高兴。虽不至于会要了钟明玉的性命，但是却会让钟明玉受伤。 “这事，的确得先瞒着所有人。可是，就怕高大人还会给你添乱。”景瑟丝毫没有避讳的说出了高若虚的名字，“我会再去查明玉的下落的。” 钟老爷子笑了笑，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你不用觉得为难，若是明玉没了，这也是她的命。其实，我现在也没多少日子了，而在很早之前我就安排好了其他族人的后路，所以这些银子能换明玉回来，这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 钟老爷子说到这里顿了顿，“就送到北境或者西南军营吧！” 景瑟有些错愕的看着钟老爷子，“您……您不必如此。” “我知道你这个孩子在想什么，我这不是为了你。”钟老爷子摇了摇头，赶紧解释，“我是真的希望大燕能好好的，不要再起兵乱了。” 这次来威胁钟老爷子的人，要这么大一笔银子，目的其实很明显了。但是这信函里的话语，又有些证据是导向了齐王……若是信函里没这些误导，或许钟老爷子会真的怀疑是齐王的部下，想要救齐王所以才会如此做。但是越是误导他，他就越不相信是齐王做的。 在这件事情的后面，还站着一个外人。 “你让孙管事去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答案。”钟老爷子想到这里，也记起了景瑟从前的提醒，“明玉身边的两个孩子，都是高若虚派来的。可笑的是，我这些年居然没察觉。她们佩戴在身上的东西，也是高若虚赏赐的。” “你知道为什么会让你发现她们佩戴的东西吗？”钟老爷子问景瑟。 景瑟想了想才说，“虽是家丑，但是我想这件事情，老爷子你肯定有所耳闻。我有一个表姐叫张含玉，她在长宁伯府折腾了很多事情，她害死了我的三哥，还制造了一场瘟疫。” “瘟疫？”钟老爷子一脸错愕，“不是齐王做的吗？” 钟老爷子自然知道张含玉和景从安的事情，他听闻跟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也曾见过景从安这个孩子，在记忆里这个孩子一直很沉稳老实，可是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背弃了家族。更重要的是，差点还毁了家族。 当时他还以为自己糊涂了，听错了消息。 可后来景从安死后，他也从蛛丝马迹了听到了不少让人震惊的事情。 景家瞒不住这些事情…… 只是关于瘟疫的事情，他还当真是不知道。 “是张含玉和齐王一起谋划的，但是主意却是张含玉出的。”景瑟继续说，“张含玉是齐王的人，身上不少东西也是齐王送来的。而明玉身边的两个小丫鬟，身上的东西和张含玉身上的东西是一样的。从前我碍于家里的事，不好直接言明，如今却也不好再隐瞒下去了。” “她们其实压根不知道这些首饰和玉佩是有什么含义的，怕是有人唆使她们戴上的。故意戴给我看，是想让我误以为是齐王的人接近了她们。” 钟老爷子苦笑，“是高若虚。” “他说，喜欢这些首饰，所以她们就一直戴着。” 景瑟丝毫不意外，“原来如此。”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带走明玉的人绝对不是齐王的人，那么……”钟老爷子看着景瑟，淡淡的问，“四小姐认为会是谁呢？” 景瑟苦笑，“老爷子心里不是有数了吗？” 钟老爷子闭上眼，一脸苦涩，“我只是有了六七分的把握，却觉得有些疑惑。” “一个人能在多次事情里置身事外，这其实也是一种本事。”景瑟说，“老爷子心里既然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我呢？” 过了许久，屋内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似乎在这一刻落下针，都能听到细微的动静。 半响后景瑟说，“献王，陈家，程家，你都要提防。” 钟老爷子深深的抽了一口冷气，“嗯，看来我还没老糊涂，是真的猜对了。” 其实，钟老爷子对这些事情的并不太敏锐，他会觉得献王有二心，还是因为献王曾经和高若虚有过来往，虽然并不多，但是却有联系。也随着这条线，他也发现了这所谓的古氏，其实也曾在献州出现过。 若是平日里，他压根不回去察觉这些。毕竟献州是个富裕的地方，古氏出现并不奇怪…… 可当所有的一切都联系到一起的时候，那么就太过于偶然了。 景瑟提醒了他，而他也逐渐察觉到了真相。 “昨儿，陛下身边的人来找了我，说是问我关于太子的想法。”钟老爷子睁开眼，看着景瑟说，“我……选了小太孙。” 这消息让景瑟又一次怔住了。 “小太孙？”她带着试探的语气问，“是……” “施宏。”钟老爷子说，“我同陛下提了他。” 景瑟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么早的情况下，听到昔日大燕新帝的名字。 当初经历过逼宫又差点死掉的新帝，如今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 “你是不是觉得他还太小了，成不了什么事情？”钟老爷子摇头，“他比他父亲聪慧多了，只是这些年来不敢太出众。而且，他年纪小也是好事，若是年纪太大，会成为不少人眼里的眼中钉。” “不过，我也只是和陛下提了我的想法，而不是全部。” “这事，你记得回去后和你祖父提起。” 大燕的商人在大燕朝的地位其实并不高，而钟家是因为一直忠心耿耿，而且知道退让所以在定燕帝的心里，一直有着不错的位子。这次齐王谋反，钟家也在其中帮着定燕帝实施这个计划，导致了钟明玉丢失。其实，若齐王不谋反，那么或许高若虚就不能趁乱带走钟明玉了。对于钟家，定燕帝是有歉意的。但是这个歉意，不至于让定燕帝真的认为钟家是完全可靠的。 所以景瑟猜不明白，为什么定燕帝会来找钟老爷子。 但是钟老爷子的答复，定燕帝肯定是满意的。 太子去世后，文臣们不顾定燕帝还病着，就开始写折子恳求定燕帝重新立太子。 定燕帝膝下的皇子们也蠢蠢欲动，恨不得做下一个太子。 定燕帝刚失去了儿子，还在失望的情况下，却被文臣们这样对待。虽然文臣们的做法没错，却也太无情了一些，这也导致了定燕帝对他们其实有了一些憎恨。 这些年来定燕帝和文臣们的斗争，似乎从来没有平息过。但是定燕帝在位多年，大燕朝也未曾在和其他国家的交战里，败落的太难看。而且，最重要的是定燕帝拿下了大楚，扩张了大燕的领土。 这个时候定燕帝作为帝王，自然是不想低头的。可是他不低头，文臣们也不会退让，期间哪怕有裴长庚阻拦过，没有让这场事情闹的难以收场，可是还是让定燕帝的心里很不满。 定燕帝心里有了不满，就想找人来支持自己的想法。 定燕帝的想法很简单，这些文臣们看不起太子的出生，认为太子身上有大楚的血脉，那么他再立一个太子，也要立小太孙们。 钟老爷子虽然不参与朝堂上的事情，却也明白定燕帝的想法，所以干脆就选择了小太孙。 太子有两个孩子，大点的这位和白睢的关系很不错，骨子里有些阴狠。其实这样的人做帝王的确不错，但是却不太适合大燕。 因为他上去会激化和文臣们的矛盾。 小太孙施宏年纪小，读书也不错，只是身子差了一些。但是他待人彬彬有礼，且名声也很好。最主要的是，不过九岁的孩子，就有着沉稳的一面，这太难得了。 所以钟老爷子心里，是更喜欢施宏成为太子的。 景瑟在回长宁伯府的路上想了很久，觉得钟老爷子是在帮施宏。 其实，定燕帝的想法很简单，太子留下的两个孩子里，必定有一个人会成为新的太子。那么献王会怎么做呢？他绝对不会留下一个，会都找机会除掉。 现在钟家和定燕帝留意到了施宏，那么献王必定有顾及。 景瑟回到长宁伯府内，就朝着书房走过去。 在走到书房的路上，她在考虑要怎么和景铁铭提起朝堂上的事情。毕竟她的这位祖母，其实不太喜欢女子说起大燕朝堂上的事情。 结果她刚走到书房外，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廊下。 少年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衫，袖口用银线绣着梅花，他的面容尚且有些稚嫩，可是这身打扮却把他衬托的有些沉稳。他似乎也意识到有人到了这边，抬起头便和景瑟的目光对上，那是一双像孩子一样天真纯善的眼睛，没有任何算计在里面。 景瑟停下脚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想起了前世第一次和施宏见面的时候，施宏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了。他对景瑟说话的时候，其实还带着几分试探，后来更是好奇的问她，“你嫁给白大人，是因为什么呢？” “报恩，还是其他？” 景瑟微微敛目，没有回答施宏问的话。 其实是什么又怎么样呢？已经不重要了。即使她知道白睢害了景家，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可她已经嫁给白睢了，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所以，她也没有选择回头去看，选择去后悔自己曾经的蠢笨。 她回答施宏的是，“做人，你得朝着前面看。” “若是没路了呢？”施宏问她，“也要继续朝着前面走？” “没路，就找路。”景瑟说，“即使是绝境，不闯闯怎么知道，走不出去呢？” 所以，她杀了白睢，靠着自己走到了最后。 如今，她提前了很多年见到了施宏。 站在廊下的施宏，看着景瑟笑了笑，他的笑容里还残留着几分孩童的嫩，“冒昧的问一下，你是景四小姐吧？” 景瑟对着施宏行礼，声音十分的温顺，“见过太孙。” 施宏有些意外景瑟能认出自己，他微微敛目，“你怎么认识我？你见过我吗？” ：。： 第277章：最愚蠢的行为 今生，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 施宏认为景瑟不该认出自己。 文臣们嫌弃他父亲骨子里的血液，其实只是一种借口。父亲的性子太过于软弱，也没什么才华，并不是一个适合当君主的好人选。可定燕帝却固执的认为，他应当承诺当年对无垢皇后的誓言。 在施宏看来，其实父亲的确不适合当君主。 至于皇祖父和文臣们一直不和，也并不是因为父亲，而是因为定燕帝骨子里是看不起这些文臣的。 定燕帝认为文臣误国。 “没有！”景瑟淡淡一笑，模样既乖巧又温顺，她看着施宏的袖口说，“梅花里藏着的，是蟒。” 大燕朝只有太子才能穿蟒袍，而如今的施宏能穿上这样的衣衫，其实也等于在昭告所有人，大燕即将册立的太子会是他。不过，施宏似乎是个低调的人，他袖口上的绣着的蟒用梅花纹藏着，若是不注意看，会察觉不出来的。 银线本就不明显，而施宏又故意想藏着，若是不留意自然就忽略了这点。 施宏微微敛目，眼神里有着不似孩童的沉稳，“原来如此。” 自从父亲去世后，皇祖父便送了很多衣衫过来，上面绣着的蟒让施宏明白了皇祖父的想法。其实他觉得奇怪，为什么皇祖父会选中自己，而不是哥哥。 不过，他没有心思去猜测皇祖父的想法，而是在听闻北方的消息后，匆匆地就朝着长宁伯府赶来了。 景铁铭也察觉到了屋外的动静，亲自出来接施宏进屋，而让景瑟先去耳房稍等片刻。 其实耳房隔着书房，想要偷听并不难。景铁铭没有防着景瑟，而景瑟自然也不客气的听了两人的对话。 施宏今日来长宁伯府的目的，是想请景铁铭出征北方，如今北方的局势愈发不好了。东夷在前几日已经攻下了五座城池，看样子是想一路攻打到京城。 大燕朝的北方向来寒冷，每年都会有人冻死，这些年来北方的百姓们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可是如今东夷来势汹汹，这些百姓怕是又要倒霉了。东夷人向来阴狠，无恶不作，所以施宏今日来的目的，是想问问景铁铭是否愿意出征。 景铁铭皱着眉头，虽然他也知道定燕帝似乎在太子的两个孩子里挑选未来的储君，但是，未必就是施宏。 如今施宏贸然来找他，施宏就不怕被冠上一个私自结交大臣的罪名吗？ “我知道大人您在担心什么！”施宏把身份放的很低，像是一个小辈一样在对景铁铭说话，“大人是担心，即使你愿意出征，皇祖父也不会答应这件事情的。” “我在这里和大人你保证，只要你愿意出征，我即使赴汤蹈火，也要替你拿下这个差事。”施宏苦笑，“我这几日一直都陪在皇祖父身边，偶尔也会听见大臣们提出人选，可是这些人都不适合。他们如果去了，带走大燕最精锐的部队，会损失严重的。大燕，不能再被这样消耗下去，内部未平，外祸又起。” 若是施宏的哥哥来找自己，或许景铁铭真的会考虑。 可眼前坐着的少年，与其说是少年，不如说是个孩子。 虽然再过两年施宏都该娶妻了，可……现在的施宏，在景铁铭的眼里，的确没有什么可以期待的。 施宏似乎也察觉出景铁铭在想什么，“大人是在担心，我办不到吗？” “不如我先试试？”施宏建议，“我先同皇祖父说这件事情。” 景铁铭见施宏固执，觉得这个孩子骨子里真的不会，出于善意便提醒他，“太孙您方才也说，大燕如今内乱未平。虽然老臣不该多言皇家的事情，可也得奉劝太孙，你如今只是太孙，而不是……” 不是大燕的太子。 于情于理，施宏都不该多事。 本来施宏偷听定燕帝和大臣们商议边境的事情，已经是属于不对了，而现在施宏还特意来告诉景铁铭，定燕帝和大臣们的谈话。这若是被人知道，施宏这辈子或许都不会成为太子了！定燕帝这一生多疑，最讨厌的便是被身边的人背叛。施宏这样做，虽然是为了大燕朝好，可却也代表背叛了施宏，丢弃了做储君的资格。 这并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 最重要的是，施宏更是蠢到要替一个臣子去争取权益。难道施宏不知道，这些年来定燕帝一直都不相信景铁铭和景家所有人吗？ 景铁铭叹了一口气又说，“我是武将，自然想替陛下鞠躬尽瘁。只是，这事太孙不要掺和了。” “你太善良也太不知大局为何了。”景铁铭难得对人劝道，“这事，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太孙千万不要参与进来。” 施宏丝毫不意外景铁铭的态度，他站了起来看着景铁铭，“敢问，长宁伯有把握能让皇祖父让你出兵吗？” 景铁铭没有回答。 施宏又说，“功高震主，自古名将都没有什么好结果。我想，长宁伯如此聪慧，自然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你不畏惧生死，那么，我身为大燕皇室的人，怎么会因为要丢失能成为储君的危险，而选择放弃呢？” “或许在外人的眼里，我今日的所作所为愚蠢至极，居然有人愿意为了一场不知结果的战役而丢弃前程。但是，无论来日会如何，我施宏绝对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施宏声音严肃，那张尚且稚嫩的面容里却是果决的神情，“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北方的百姓们死在这场战役里，更不愿意大燕为了安稳，而对东夷人低头。更不想，来日看着自己的姐姐妹妹们，为了所谓的来往，而嫁到东夷死无全尸。” 说到这里，施宏眼眶有些红润了。 景瑟听着施宏的话，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大燕朝送出去和亲的公主太多了，可如今还活着没有几个。 尤其是这些北方的部落，他们最喜欢用活人殉葬！ 若是东夷如今的王没了，嫁过去的公主自然也会殉/葬。 可是活着，也未必比死了好。 东夷有些部落因为女子稀少，他们还会交子，作为繁/衍的工具。 女人，只是用来传宗接代的，他们不会把她们当人。 即使是公主，也是如此。 。 第278章：出征 景瑟记得施宏登基后，立下的第一条誓言便是，大燕往后绝不用公主和亲。 当时他下旨之后，无论是武将还是文臣，都觉得施宏是疯了。 能用一个女人就解决的事情，何必要牵扯上国家。 要知道要压制住周边的小国，大臣们已经很疲惫了，为什么施宏如此不体谅他们？ 一时，朝堂上的大臣们纷纷写折子，要求施宏收回旨意。 施宏在朝堂上回答大臣们，和亲，是软弱的来往手段，大燕不需要用女人的鲜血，来换取所谓的安稳。况且，这种安稳也并不代表能有多么的稳固。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这场君臣之间的矛盾，最后是施宏胜利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少老臣们纷纷离开了朝堂，大燕用了不少年才逐渐的恢复元气。可也是因为施宏这样的旨意，往后也没有其他小国，用和亲的方式来试探大燕的国力和态度了。 景瑟想到这些，露出一丝苦笑。 施宏的确比太子更适合成为储君，可是现在施宏做的事情，是施宏前世没有做过的事。定燕帝目前是十分喜欢施宏的，因此才会赐下这些蟒袍，可是封太子的旨意终究没有下来，定燕帝是可以更改旨意的。施宏如今要帮景家说话，或许在定燕帝的眼里，就并不是个好孩子了。 可是看似年纪小小，却已经十分聪慧的施宏，又怎么会不明白，他要救北方的百姓，或许要交出得到帝王之位的机会。 施宏知道，但是施宏依旧选择了救助百姓。 若是当年的谢相知道这件事情，怕是一定会觉得施宏是个蠢货，不顾全大局。百姓的生死，在掌权者们的眼里，不过是蝼蚁而已，为什么要为了救百姓而放弃大权呢？ 可也是有像施宏这样的‘痴儿’、‘傻子’，这大燕朝的江山才如此的稳固。 “臣，愿意去的。”景铁铭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在施宏面前自称臣，“若是太孙愿意成全，自然是最好。” 施宏笑了笑，“就等长宁伯您这句话了。” 施宏站直了身子，对着景铁铭行了大礼，“施宏替北方的百姓，感谢长宁伯府的救命之恩。” 眼前的少年，行礼的动作端庄，如行云流水。 景铁铭被施宏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赶紧扶起施宏，“太孙这是折煞老臣了。” “我是真心感谢长宁伯。”施宏苦笑，“这是一趟苦差事，除了能多救一些人，得到的全是坏消息。可是您，居然答应了。” 景铁铭摇头，“既然能救人，又怎么会是坏消息呢？” 施宏看着景铁铭，两个人都露出了笑容。 施宏没有在长宁伯府多停留，他在得到了景铁铭的答案后，便匆匆地离开了长宁伯府，上了马车后朝着宫内驶去。 等施宏离开后，景瑟才去见了景铁铭，她也没有隐瞒自己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更是把钟老爷子的传话转达给了景铁铭。 景铁铭闻言，眉头皱起来了，“方才太孙身上的蟒袍，你也瞧见了吗？” “嗯！”景瑟点头，“他这次去宫里，怕是……” 怕是会丢失定燕帝的信任。 “其实这件事情，孙女觉得有些怪异。”景瑟皱着眉头说，“北方的战事会传到京城内来，却不是全部消息都放出来的，为何太孙知道的这么详细？而且，太孙刚好是在得到钟家的支持，和陛下的肯定后，才彻底的查探出了北方的事情。这次能出征北方的将领，并非只有祖父你一个人。其实，程家也有人可以，还有其他家族，都有……为何，太孙单独找上了你？” “孙女只是觉得太多巧合了！” 裴长庚去了平州，而现在景铁铭又要离开京城。定燕帝身边能用的人，其实便少了不少。 “是啊，太巧合了。”景铁铭苦笑，“可是即使知道太巧合了，却依旧要去做！” 是陷阱，也得跳。 朝堂里善战的将领并不是没有，但是都不适合去北境。景铁铭对自己很有把握，而且他相信以自己和景家祖辈对北方的了解，即使不能大胜归来，起码也能拖延东夷诸多不少的日子，让东夷军队的粮草消耗殆尽。 但是若换成其他将领，景铁铭就没有把握了。 所以，他是非去不可。 “四丫头。”景铁铭说，“若是太孙真的说动了陛下，我会在这个月内离开京城。到时候，你……一切以自保为主。” 景铁铭叹了一口气，“我曾做过一场噩梦。” 景铁铭并没有告诉景瑟梦里的内容是什么，他总觉得梦中的景瑟过的太过于凄惨，以至于他醒来的时候再次看见景瑟，都会觉得心疼的厉害。 他想着，他是景家的家主，要护着这些孩子。 可是现在呢？ 景从安没了…… 他明知是陷阱，却依旧去了。也知道自己离开后，景家会遭受到不少压力，可他依旧去了。 他当真不是个好家主，更不是个好长辈。 “祖父！”景瑟从裴长庚的嘴里，约摸知晓了一些景铁铭所谓的梦境是什么！其实无非是陆逊让景铁铭在梦中见到了一些前世的场景，虽然零零碎碎，但是却足够以让景铁铭明白，景家的局势。 “你放心的北方吧，我会照顾好祖母和家里的人。” 景铁铭苦笑，“照顾好你自己就行，自保！” 景瑟没有再反驳，而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景铁铭并不知道景瑟在想什么，他看着窗外的烈日，一时有些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施宏虽然看着像个孩子，可他言出必行。他入宫便去见了定燕帝，后来和定燕帝起了争执，更是被定燕帝呵斥罚跪。 施宏在御书房的前庭的大理石地上跪了两天两夜后，定燕帝又一次见了施宏，最后他摔了自己最喜欢的玉石棋盘，像是松了口。 谁也不知道施宏到底和定燕帝说了什么，以至于后来定燕帝连个太医都不愿意派给施宏。 第三日，定燕帝的圣旨就送到了景家。 定燕帝派景铁铭领着三万精锐，出征东夷。 。 第279章：辞官 消息刚出来，不少人都震惊定燕帝的旨意。 北方的战事已经闹的很大了，开始威胁到大燕朝边境的安稳，且若是不好好处置，没准大燕会覆灭也难料。 所以如今要派谁去北境，已经成了每日朝堂上争吵不休的话题。 其中最大的两派，一派是支持薛家继续派人镇压，一派是支持程太武的。 魏国公府乃是书香门第的世家勋贵家族，即使如今出了一个从武的程太武，那么程太武也是知书达理且精通兵法的。派程太武去北境，其实文臣们想借用魏国公府的身份，抬一抬他们在朝中的位子。而薛家这边，其实支持的并不是薛家的人，而是定燕帝重新选的一位姓蒋的少年，据说这少年十分的聪慧，堪比史上的武定候。 可是这大燕朝谁不知道，这史上厉害的武定候的出生，乃是景家的人。 但是知晓又如何呢？没有多少人愿意站在景铁铭身边。 后来，在景铁铭站出来，表示自己可以替定燕帝分忧的时候，也有不少朝臣支持景铁铭。 这些朝臣里，甚至还有裴长庚授意的人。 定燕帝最不喜欢的感觉就是大权不在手里，所以他心里最想派去的还是那位姓蒋的少年。可谁也没想到，眼前的一盘死棋，居然分出了胜负。 宫里的消息只要想打听，没有打听不到的。何况，如今定燕帝也丝毫不在意别人知道为什么会定下景铁铭。 施宏拉拢景铁铭的消息，也逐渐的传了出来。 不过无论消息再怎么传，景铁铭领着三万精锐去北方的事情，已经彻底的定下来了。但是聪明的人也知晓，这三万人其实真的是太少了，据说东夷可是有十万大军。 景铁铭又何尝不知定燕帝是在为难自己，可是如今他不得不去。 小姚氏知道丈夫在担心什么，她反而不像从前一样懦弱，而是安抚丈夫，“你安心的去北方，我会照顾好家里的一切的。” “不用担心我们会怎么样，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小姚氏一边替景铁铭擦拭盔甲，一边说，“我信你，你一定会大胜归来的。” 景铁铭苦笑，“你就这么相信我？” “嗯！”小姚氏点了点头，她那张苍老的面容上，却带着无比的坚定的信念。 景铁铭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老了，年纪不似从前了。若是从前，小姚氏露出这样的态度，他心里即使有些不舍，也断然会离开的。他生在景家，而他的命运就好似空中的星辰，不知在何时会陨落，在人们的心里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这其实就是武将们的宿命，他从出生懂事开始，就已经认命了，且也想好好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不想离开京城了。 虽然只是那么短短的一刻，可景铁铭在心里却是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想，只是一场梦，为何对自己的影响会这么的大？ “等北方平定了，我就辞官在家陪你。”景铁铭说，“往后，就让恒之忙吧！” 小姚氏错愕的看着景铁铭，似乎难以相信这个人说出来的话。 其实自从嫁给景铁铭的时候，小姚氏就知道作为武官的妻子，要面对的是什么！武官不比文官，他们的战功是需要拿性命去搏杀的，但是在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所以小姚氏在心里想过，即使景铁铭没了，也会照顾好家里的一切，让孩子们放心。 小姚氏想了很多年，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景铁铭会服老，会在她身边停留再也不离开了。 景铁铭叹了一口气，“我只恨来日太短。” 小姚氏眼眶红润，声音沙哑，“不短。” 这一夜小姚氏和景铁铭都未睡好，景瑟也没有闭上眼。 这一世和前世有太多的不同，景瑟既觉得自己该知足，也因为献王的出现而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来对付献王…… 齐王前世能占足了优势，其一是因为齐王身边有个懂火器的张含玉，其二是因为献王死在了一场瘟疫中。所有的一切，因为景瑟和裴长庚的改变而改变，献王被景瑟他们所救。献王没死，却也带来了诸多的麻烦。 对于献王，景瑟是完全不了解的。 是敌是友，却也分不清楚。 等天明的时候，景瑟听闻小月说起景铁铭已经早早的出门去了军营，瞧着最近就要离开京城了。 闻小月说，“小姐，你说，能赢吗？”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愚蠢，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可也不怪闻小月如此的不安，因为这场战役很多人都知道是景铁铭要想取胜，真的是太难了。三万兵力即使是最精锐的部队，又怎么打的过东夷的十万大军。私下，杜管事和杜柴没少议论这件事情，杜柴更是没有隐瞒闻小月，说景铁铭这次去很危险。 闻小月明知不该提起这个事情，可心里却很担心景铁铭真的会回不来。 “会！”景瑟同闻小月说，也像是在告诉自己，“会赢的！” 关于东夷的事情，景瑟和裴长庚曾经说起过。 东夷这次虽然来势汹汹，可是不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瞧着有十万大军，但是真的愿意听东夷王的人，又有几个呢？最重要的是北方最重要的南洲还未丢，这个地方易守难攻，只要南洲还在，就还有希望。 不过，即使东夷如今的这群士兵，完全比不上大燕的精锐们。但是，人数上也是碾压的。 会不会赢，真的难说！ 可景瑟却愿意去相信自己的祖父，因为他身经百战，比如今这位东夷王有太多的经验。 然而在景铁铭离开不久后，陈太后便邀宫外的权贵太太、夫人还有小姐们，入宫赏菊，夜里再一起赏月。 这一次不似上次一样是强迫的，但是不少人还是不敢拒绝。 陈太后在为上次的事情，宴请她们。 她们只是臣子们的家眷，自然不能让陈太后不高兴。而景瑟和小姚氏也被在邀请的行列中！ 。 第280章:改变 大燕朝建国多年，周边诸多小国想要仰仗大燕，在这些年陆陆续续的送了不少珍品到大燕来。 而其中号称瑶台玉凤的菊花，便在其中。 据说这瑶台玉凤的花瓣白的没有半点杂质，似生在天上瑶池里的东西，半点也不像是凡间该有的东西。 从前，陈太后倒是很少会邀请这些权贵夫人、太太们入宫赏花，一是陈太后喜静，二是陈太后有着傲气，她看不上这些官宦人家的家眷。 大家族里的女子，有着傲气是正常的。当初的景温宁也是如此，且多年依旧有着傲骨，若不是景家出事，她也不会改变了性子。 陈太后这一生虽称不上顺风顺遂，却也没遇见什么太大的阻碍，所以自尊心更强。她虽不是定燕帝的生母，但是却抚养了定燕帝一段日子，有着养育之恩。之后定燕帝登基后，她又扶持过定燕帝，也从未想过夺权，所以定燕帝对她也一直尊敬。 或许也是因为陈太后无心插手朝堂上的事情，所以这些年来献王也过的很是安稳。 但是如今碍于局势，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后，也不得不开始收揽人心了。 “这次入宫怕是会遇见长公主。”景姚氏知道长公主对景瑟颇有怨言，所以白府那边几次派人来请景瑟，景姚氏都替景瑟推了。起初，景姚氏以为长公主会闹出不小的动静，结果长公主那边的确是生了大气，却没有惊动定燕帝。景姚氏心里便也猜测出，长公主不好闹大这个事情，所以之后推的更是厉害了，“你得小心一些。” 无事献殷勤，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白氏去世后，长公主对景瑟便十分不上心。后来景笙在国子监才华出众，长公主才开始下帖子给长宁伯府，显然她是想拉拢景笙。至于景瑟，长公主看在景笙的面子上邀请了，可是却不会私下和景瑟说话，任由景瑟在人群里被人嘲弄。 若不是后来景瑟在长公主的寿宴上出了风头，后来又和裴长庚定亲，容貌也愈发出众，长公主怕是依旧看不上景瑟。 现在的长公主开始和景瑟谈感情，无非是想利用景瑟。 所以这次景姚氏让景筝陪着景瑟一起入宫，她有些担心景瑟会被长公主为难，到时候有个人陪在景瑟身边，也可以让她安心一些。 “我知道。”景瑟笑了笑，“只是，会不会太麻烦长姐了？” 景姚氏摇头，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我担心你啊！” 景瑟知道景姚氏心里想什么，又安慰道，“大伯母您放心，我和长姐都不会有事的。长公主再恼我，也不过是训斥几句，我忍着就好了。她对着我撒了气，也就不会为难我了。她是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呢？” 景姚氏闻言点了点头，长公主虽然记仇，可如景瑟所言，是高高在上的人，显然也不会为人多的地方为难景瑟。 “那你可不能顶嘴。”景姚氏又一嘱咐，“忍着就好。” 当夜，景姚氏又特意去嘱咐了景筝，让她收敛一下脾气，好好的照顾景瑟。 这段日子景家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景筝看着景从安去世，又看着大燕朝的宫内生了内乱，性子也愈发沉稳了。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景筝即使不再和从前一样冒失，可景姚氏却依旧担心景筝控制不住脾气。 “母亲！”景筝抬起手，替景姚氏理好了碎发，又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母亲放心吧，我会好好陪着四妹妹的。而且，四妹妹向来沉稳又聪明，她不会贸然行事的。” “母亲，你得好好照顾自己。自从弟……” 景筝顿了顿，又继续说，“他已经走了，含玉也不在了，你即使心里有再多的不甘心，也无济于事。如今，父亲还在，我和其他弟妹们也在，就很好了。若不是四妹妹，我们这家会成什么样子，我们谁都不知道。母亲又何必想着过去不放呢？” 景从安毕竟是景姚氏的孩子，所有人都以为她真的放下了，可身为女儿的景筝又怎么会不知道，景姚氏怎么可能真的忘记景从安。 疼痛不在自己身上，所以他们自然不知道会有难受。 景姚氏点头，“母亲知道，你是好孩子，再给母亲一些时间吧。” 景筝嗯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景姚氏又何尝不明白，如今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是张含玉这么折腾下去，这家是要出事的。景从安是男儿，他如果招惹来的祸事，是要抄家灭族的。可是道理知道的再多，景姚氏的心里终究是觉得难受。 她从景筝的屋子里出来后，又去了小祠堂。 这次，她是在为北方的丈夫和公公祈福，也祈祷景家的满门祖宗能保佑景瑟入宫顺利。 等景瑟和景筝入宫的那一日，小姚氏却突然感染了风寒，因为这病来的突然，所以小姚氏没有入宫。 不过陈太后知道消息后，脸色却不太好。 “长宁伯夫人是真的病了？”陈太后问身边的侍女，“派太医过去了吗？” 宫女点头，“窦家已经去人了，说是忧思过度，夜里又受了寒，所以……” 小姚氏并不是装病，却依旧让陈太后不太高兴。 “算了。吩咐人送些补品过去吧。”陈太后站起来后，便唤了宫女来替自己换衣衫。等准备好了一切，她才缓缓的去了御花园。 大燕的御花园内的景色的确很好，秋风中诸多名贵的菊花都开的极盛，每一株都赏心悦目。而周围来来往往的宫人们，捧着御膳房里早就准备好的点心，让各位夫人太太们品尝。 景温宁今日也出现了，气色比起从前，实在好了不少。 “太医去瞧过了，母亲的身子没有大碍。”景温宁对身边的景瑟说，“你别担心你祖母了，如今你得担心担心你自己了。” 景瑟有些错愕，“姑母，出什么事了？” “白睢来了。”景温宁说，“我在太后身边的人说，白睢他……想娶你！” 。 第281章 惊喜和惊吓 景瑟闻言，苦笑。 景温宁见到景瑟的脸色，心里也有些愤慨。 景瑟和裴长庚已经定亲，且两个人的心里都有彼此，这本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可是这个白睢，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搅乱一切。 白睢虽是在白家长大的，却也是白素梅一手养起来的孩子，本以为当年景瑟在景家过的不好，白睢会扶持景瑟一些，却不想白睢对景瑟却是避而远之。景温宁在宫里都听闻到白睢拒了长公主的提议让他娶景瑟的事情，可见当时的景瑟的日子有多么的难过。可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景瑟也不愿意和白睢来往，这白睢却像是个水蛭一样黏了上来。 景温宁虽在宫中，可私下也曾听人说起过，白睢的身边是有其他女子的。 虽然消息来源的地方不明，可景温宁却是相信的。 “姑母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景瑟微微敛目，“太后娘娘是个聪明人，即使姑母放了人在她身边，她怕是也会知道的。这个消息，我想是太后娘娘故意放出来的！” 景温宁叹了一口气，“是啊。她想试探你和我！” “无论太后娘娘想怎么试探，我都不会改变我的想法。”景瑟叹了一口气，“而且，我在白睢的心里，其实不过是个胜利的证明而已。” 景温宁也知道禁卫军黑云卫还有东厂的一些争斗，她咬牙切齿，“卑鄙！” “姑母不需要生气，我和长庚已经定亲了，还是陛下的旨意。”景瑟说，“即使太后娘娘想让陛下更改旨意，怕是也有难度的。君王一言九鼎，陛下断然不会收回成命。” 景温宁点了点头，“若你没定亲，我才是要真的担心了。白睢，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和你母亲一样。” 说起白睢，景温宁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当年白素梅对白睢有多好，她自然是知晓的，可是白睢这个白眼狼却是恩将仇报，现在做的都是什么事情。 景温宁不再说话，而景瑟却是岔开了话题，说了一些高兴的事情给景温宁听。 期间有不少贵族太太和夫人来和景温宁说话，景温宁都是笑着态度温和的回应她们。景温宁完全不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宠妃，而是像一个和蔼可亲的朋友一样对待这些人，所以这些贵族太太和夫人们，对景温宁也是十分的感激。当初梅妃和陈太后都称病不愿意出来解决局面的时候，若是景温宁也说她有身孕，不方便来处理的话，那么她们怕是要在宫里住更久的日子。 这件事情她们虽然有怨言，可是也知道和景温宁无关，相反，她们还要感谢景温宁。 一群人说笑着，而突然有太监喊了一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站了起来，看着走进御花园内的陈太后，恭敬的行礼。 陈太后入宫的时候先帝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是她却很年轻。先帝去世后，她又不用操心宫中的大小事情，所以这些年来她的面容不见半点苍老。这满园的娇艳，却没有陈太后的富贵气息。 她挥了挥手，对观赏花宴的贵族夫人和太太们说，随意欣赏，无需在意礼节。 她说的随意，可这些人却不敢真的以为陈太后是真的不在意。 因为陈太后的到来，不少人都有了拘谨，这花再美，也没什么心情欣赏了。 宫乱给她们带来的阴影，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减少多少。 陈太后坐下后，便唤了景温宁和景瑟来自己身边，又一次问起了小姚氏的事情。在听闻小姚氏的身子没有大碍后，像是放心了一样，让人赏赐一些补品下去。 景瑟在心里冷笑，陈太后演的可真好，像是真的刚刚知道了小姚氏身子没什么大碍一样。 陈太后是在先帝后宫里厮杀到了最后的女子，怎么真的是个蠢笨的存在呢？不过，这些年来陈太后的确是安分，但是却不代表陈家安分，也不代表献王会安分。 陈太后昔日埋在朝堂里的势力依旧存在，只是因为陈太后没有什么野心，所以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但是一旦陈太后生出其他的心思，难保这些人不会帮陈家一把！而且景瑟猜测，献王从回京开始，便在暗中拉拢这些势力了，而白睢便是其中的一位。 黑云卫是替定燕帝做事的，而白睢如今是黑云卫的指挥使，权利并不小。白睢知道了不少定燕帝的事情，献王肯定也想打听出来。 景瑟并知道献王是怎么让白睢动心的，但是她敢肯定献王是肯定会把她送给白睢的。 于白睢而言，景瑟在他的心里，是他和裴长庚斗争的胜利品。她像个物件一样，被人当做了彩头！ 景瑟相当的讨厌这种感觉。 “哀家听闻你和良国公已经定亲了。”陈太后的目光放在了景瑟身上，“真是个好孩子，难怪良国公会舍弃汝阳郡主而选你。” “哀家给你准备了一些上好的料子，放在哀家的寝殿内。不过料子太多了，你得亲自去选选，剩下的哀家再赏赐给其他的人。” 陈太后简单的两句话，就挑拨起了不少的事情。汝阳王府已经开始败落，但是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心里怨恨景瑟，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出事，怕是也会拽人一起下水。 至于陈太后说的其他人，怕就是这院子里的贵族太太和小姐们！ 陈太后说让她选剩下了，再给这些人。即使这些人大度不计较，可难保不会有人说景瑟仗着裴长庚鸡犬升天。 “太后娘娘抬举我了！”景瑟想要推辞的时候，陈太后便打断了她的话。 陈太后吩咐身边的老嬷嬷领着景瑟去她的寝殿，语气十分的坚决。 景瑟看着那位姓苏的嬷嬷，一时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看料子是真的，可会在寝殿见到白睢，或许也是真的。 苏嬷嬷不知道景瑟在想什么，而是笑的温和，“四小姐，请跟我来。” “太后娘娘是真的喜欢四小姐。”苏嬷嬷一脸慈祥，“她给你准备了大礼呢！于四小姐而言，绝对是大大的惊喜！” 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景瑟猜的没错，她在寝殿外遇见了等待了她很久的白睢。 她迷茫的看着白睢，她都拒绝了那么多次，为什么白睢还认为她非他不可呢？ 。 第282章:试探死因 白睢今日依旧穿了一身鸦青色的圆领袍，藏在袖口的深处用银线绣着了云纹，瞧着颇有几分风雅的味道。 前世的白睢并不喜欢穿着圆领袍，他说这种衣衫穿着不适合自己，反而是裴长庚喜欢圆领袍的款式，因为景瑟无意间说过一次，裴长庚穿着好看。 或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裴长庚记在了心上，也曾和景瑟提起过，她喜欢什么样子，他都愿意为她改变。这时景瑟才知道，原来这个人如此在意自己的话语。 所以，景瑟在看见白睢也穿了这样的衣衫后，目光更显得暗淡。 “表妹。”白睢笑的温和，走到景瑟身边，“我今儿来给太后娘娘送东西，没想到居然会遇见你！” 然而景瑟不想陪白睢演这种有缘相聚的戏，直接戳破，“太后娘娘宴请京城里的贵族太太们的事情，白公子难道不知道吗？此时的太后娘娘在御花园内。若是白公子想见太后娘娘，应该是去御花园，而不是在这里。” 她的话语和语气都并不锐利，像是在好心提醒白睢一样。可白睢却依旧觉得，景瑟的眼神带着几分蔑视。 他实在是讨厌这样的眼神。 “我和你有缘，今儿见了，自然要和你说一会话。”白睢说着话的同时，陪着景瑟到寝殿的嬷嬷和宫女们，不知在何时退了下去。 景瑟也没有阻拦她们离去，因为她知道这陷阱，她是非跳不可。 “你为何，总是喜欢为难我？”景瑟看着白睢，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一直在躲着你，白公子难道不知道吗？” 白睢见景瑟在众人离开后说的直白，脸色也有些难看了，“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已经定亲了，是裴家的人了，自然要和外男避嫌。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我，这是为难我！”景瑟看着白睢，目光带着几分无奈，“而且，我还有其他的原因……” 白睢怔了怔，本想问景瑟是不是非裴长庚不可，却又更好奇景瑟话语里的其他原因是什么。 “前些日子，长公主一直想邀我去白府，说是有事想和我讲，也想让我去看看母亲的院子。可是，这段日子秋雨不断，所以我受了点风寒，怕过了病气给长公主，一直没有去。长公主怕是误会我不愿意见她，所以让她身边的嬷嬷亲自来看我，还带了话给我。”景瑟见白睢没有阻止自己说下去，便道，“长公主说，其实当年你是诓了我的母亲。” “我没有！”白睢像是被人踩到了什么痛处一样，低吼，“她……污蔑。” 长公主再不是，也是大燕朝的长公主，是定燕帝的嫡亲姐姐，而白睢这样的话，却显得有些张狂了。 景瑟此时也不去计较这些，而是继续说，“她说你在方家过的虽然不好，可也能活着，你诓我母亲说你过不下去了，我母亲怜惜你才带你回了白家。长公主是看在我母亲的颜面上，才愿意养着你的。后来，我母亲知道你诓了她，也没有计较这件事情，而是一直待你很好。” “只是在我母亲出嫁的那夜，你曾在我母亲院子里大闹了一场，还诅咒我母亲不得好死。” 景瑟说到这里，看着白睢的目光带了几分打量，“我母亲，是被你诅咒死的！” “胡说，胡说！这是天大的诬蔑！”白睢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慌乱，他的目光有些闪躲，“是谁传的话？” 白睢的动作，外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前世陪伴在白睢身边多年的景瑟，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其实母亲去世多年，她一直都在怀疑母亲的死因，但是碍于母亲临死前的嘱咐，她即使怀疑也没有去查探。母亲是个高傲的女子，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狼狈，即使是子女也不可以……景瑟愿意尊重母亲的选择，这些年从未去查探过当年的事情，可是她不去查探，却不代表她真的不知道母亲的死并不是什么意外。 母亲临终的时候，怕是也知道自己要死了，才会说出那些话。 那么高傲的一个女子，到底是要多么心灰意冷，才会选择丢下两个孩子，安静的等待死亡。 其实前几日长公主的确让身边的几位嬷嬷轮流给景瑟带话，也提起了昔日白素梅曾和慕大先生有过来往，还提起了白素梅的死因有些怪异，问景瑟是否想查明一切。 至于其他的，其实她们没有说。 关于白睢的事情，景瑟也是根据蛛丝马迹猜测出来的。 结果她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试探，白睢居然没有生气，而是想着怎么反驳。 此时，景瑟的心像是坠在了冰窖里，冷的直冒寒气。 前世的她怎么这么糊涂？居然嫁给了参与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 她握着拳头，眼眶几乎都红了。 母亲死的时候该有多么的绝望，爱慕之人远离自己，丈夫对自己没有半点感情，而昔日当做母亲的女人，只是想利用自己。最可笑是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居然想要杀了自己。 他们都该死！这群人都该死！ “表妹，你应该相信我，我怎么会害梅姨呢？我不会的。”白睢是在黑云卫处事多年的人，情绪控制的还算稳妥，“这些人是恶意中伤我，是想挑拨我和你的感情，你不要相信她们。梅姨是救了我的人，我怎么会害她。” “她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得，我这些年从未忘记过梅姨！表妹，你该相信我，而不是那些外人。” 景瑟抬起头，看着白睢却是苦笑，“你当真记得母亲说过的话？” “这是自然！”白睢见景瑟的态度有转变，开始说起了白素梅在的时候，他和景瑟还有景笙，过的日子是多么的开心。 景瑟没有打断白睢的话，而白睢却误会景瑟是真的想起从前的日子了。 到了最后，他看着景瑟行了大礼，“我是真心想娶表妹你的，我想梅姨是希望我能好好照顾你的！” “我母亲曾无数次说，成为夫妻的两个人，一定要互相爱慕。”景瑟看着眼前的白睢，又一次坚决的说，“我心里只有长庚，表哥，你应该成全我才是！” 。 第283章：憎恨 白素梅病了之后，像是看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觉得自己有些失败，所以希望子女不要和自己一样，甚至还主动和景铁铭提起，往后景瑟的亲事，一定要景铁铭亲自来定。 白素梅从头到尾就没有相信过丈夫景秉之。 然而白素梅的预感是准的，她去世没多久，景秉之就娶了梅氏。 “你……”白睢觉得要被眼前的人气的头晕眼花，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站上去狠狠的打景瑟一个巴掌。 可是景瑟的肌肤生的太嫩了，他只要动了景瑟，那么景瑟的身上肯定会留下痕迹。到时候惊动了景温宁，便也等于让定燕帝知道了…… 定燕帝不喜欢外男总是出入在内宫，而他是黑云卫的人，出现在太后的寝殿外，更是不和规矩。定燕帝会生气，会狠狠的责罚他。 白睢闭上眼，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在这里动手。 “你既然唤我一声表哥，你为什么不知道我是真心的呢？”白睢睁开眼，看着景瑟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掐死她一样，“景依桐，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景瑟知道白睢在想什么，前世白睢露出这样的神态的时候，她必定会被他狠狠的打一顿。所以后来，她学会了温顺，学会了扮演母亲的动作和姿态。 “我虽不敢全然相信长公主的话，可是却也不能不相信。我，不愿意和你来往，因为你害死了我的母亲。”景瑟往后退了几步，看着白睢说，“若你还顾念旧情，就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和你本就没什么什么关系，往后也是。” 景瑟语气坚决，“我不想再见到你！” 这也是她对白睢的警告。 母亲当年没有说出来，可见母亲是不想白睢死的，可是母亲放过白睢，却不代表自己会放过他。 景瑟今日这番话，也是挑起长公主和白睢的斗争。当年，长公主想利用白睢，所以把白睢送到了黑云卫。白睢没有反抗，是因为白睢也想利用长公主。这些年来，两个人互相利用，怎么可能没有隔阂。 景瑟只是想着，要让这个隔阂更大一些。 她转身朝着廊下走去，而不远处苏嬷嬷见到景瑟走来，笑着说，“四小姐，是不是惊喜呢？” “是惊喜还是惊吓，苏嬷嬷想必比我清楚。”景瑟说，“料子也看完了，我该回去了。若是回去晚了，姑母会担心的！” 苏嬷嬷见景瑟拿出景温宁，也只好继续笑着说，“可四小姐您还没看过料子啊！” “已经得到了‘惊喜’，若再看下去，我怕我无福消受。”景瑟笑的温婉，“若是今日寝殿的事情被外人知道，怕是要惹不少麻烦呢！” 一个外男还是定燕帝的心腹，在太后的寝殿外走动，这传出去的确不好。但是陈太后和苏嬷嬷也知道景瑟不敢往外说，所以才让白睢来见景瑟。因为景瑟是女子，还未成亲。若是传出不好的事情，裴家怕是要丢弃这门亲事。 没有那个男人愿意娶一个不清白不注重名声的女子。 但是，若是真的惹怒了景瑟，或许这个女人会和当初的白素梅一样疯癫，舍弃大好的前程也是未可知的。 所以苏嬷嬷琢磨再三，又试探着问，“那选几匹云锦可好！” “好！”景瑟也不为难苏嬷嬷，而是点了点头，便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等景瑟回到御花园的时候，景温宁果然已经有些急了，准备派人去找景瑟，却见到景瑟回来了。 而陈太后这个时候却站了起来，说自己刚才不小心碰到了茶水，要去换一身衣衫。 陈太后一走，御花园的气氛顿时好了不少，大家也不似刚才那么拘谨。 景瑟怕景温宁担心自己，所以在景温宁问起她是否看了料子后，景瑟只是笑着回答，“太后娘娘眼光高，我瞧着一屋子的料子，这也好，那也好，有些眼花了。后来还是苏嬷嬷问我，选几匹云锦可好，我才拿了主意！” “姑母，我是不是太笨了？” 她这话是说给景温宁听，也是说给周围的贵族太太们听的。 云锦虽然珍贵，可再珍贵的东西，这些的大家族里的女子们，也并不是没有见过。 她们在听了景瑟的话后，只会觉得景瑟的没有见过世面，选云锦还是苏嬷嬷拿的主意，的确没有什么眼力。所以陈太后挑拨的矛盾，也随着景瑟的话而淡了不少。 彼时，陈太后也问起了苏嬷嬷景瑟的事情。 “白睢真是个痴情种，哀家问他要什么，他说他只想要和长宁伯府的四小姐见上一面。”陈太后低声笑了笑，“这景家的四小姐，倒是个十足的美人，难怪他会记挂。” 苏嬷嬷替陈太后一边换衣衫，一边说，“四小姐长的有几分像白素梅。” 听苏嬷嬷提起白素梅的时候，陈太后的脸色却更差了，“希望她不要跟她母亲一样不识抬举。” “裴家是什么样的地方，她也配嫁过去？老奴瞧着，她嫁给白睢挺好的。”苏嬷嬷伺候了陈太后多年，自然知道陈太后心里想什么，“裴大人回京不久，难免会不懂事。” 陈太后没有说话，显然是想法和陈太后差不多。 这次宫宴，陈太后准备的十分充分。 夜里，烟花在御花园的上空绽放开，火树银花，仿若白昼。 宫中难得这么热闹，宫人们都攒足了力气，想要讨陈太后的欢心。所以这一场烟花，不止耗费了大量的银子，更是用了不少人的心血。 定燕帝也出现在了人群里，他看着夜空里的烟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景温宁。 景温宁抬起头，靠近定燕帝一些，将头依偎在了定燕帝的肩上。 定燕帝有些错愕，半响后才对景温宁说了一句话。 梅妃站的不远，却依旧没有听见这句话，她此时看着景温宁的眼神并不友善。 或许是梅妃一心盯着景温宁，反而忽视了不远处的景瑟，完全没有注意到景瑟的目光，带了几分审视和打量。 。 第284章 身临其境 梅妃和景瑟的生母，都曾在慕大先生身边学过琴瑟，当年来往十分的密切。 景瑟曾听白府伺候过母亲的人提起，梅妃梅良玉在闺阁里的时候，时常和白素梅一起赏花赏月，偶尔还会一起出门踏青，两个人情同姐妹。 后来，梅良玉在听闻白素梅要入宫为妃的时候，还曾笑着说，“我同白姐姐当真是有缘分，我们往后会一直在一起。” 因为梅良玉也要入宫。 这是身为大家族女子难以逃脱的宿命。 只是后来谁也没想到陈太后会给白素梅指婚景秉之，也没想到定燕帝对白素梅似乎没有什么兴趣。 景瑟总觉得这件事情过于怪异，母亲的言行和举止像极了昔日的无垢皇后，若是真的想要攀上定燕帝，以母亲的才智是完全可以做到的。而且，前世的她在模仿无垢皇后这个人的姿态上，完全不如当年的母亲，她都能让定燕帝为自己办了不少事，又何况是母亲呢？ 这些往事掩盖的太久，想要揭开真相太难了。 景瑟看着不远处的梅妃，她一直都明白，梅妃对母亲和景家是有怨怼的。 梅妃这些年来在暗中挑拨景温贤和景温宁的关系，让景温贤做了很多错事。若是事情闹大了，会倒霉的不止是景温贤，还有景温贤背后的景家。 景温贤虽然是庶女，可她却是景家的孩子。 当年，景家出事后，梅家没少掺和在里面。 景瑟开始猜测，梅妃到底是为什么恨极了景家，会不会和定燕帝是一样的原因呢？ 这场烟花转瞬即逝，而夜里景瑟也歇在了景温宁的寝殿内。 景筝有些困乏，早早的歇下了，而景瑟却因为想着事情，所以一直未曾合眼。伺候在景温宁身边的桃月见景瑟屋内的灯一直亮着，便告诉了景温宁。恰好景温宁也没睡着，便主动来和景瑟说话了。 景温宁到来的时候，景瑟还有些错愕。 “小丫鬟年纪小小的，怎么还会失眠？”景温宁走到景瑟身边，笑着问，“是在担心良国公吗？” 景瑟知道景温宁在担心自己，所以也未曾有太多的隐瞒，“齐王在平州多年，早已经扎了根。这次他去平州，必定会遇到麻烦。” 即使裴长庚想瞒着景瑟，可景瑟依旧从杜柴的嘴里听到，裴长庚在去往平州的路上，没少遇见麻烦，还遇见了好几次的埋伏。齐王虽然在大牢之中，可齐王的余孽却不愿意投降，他们知道无论怎么样都是死，所以不如反抗到底。其实这件事情的确是个麻烦事，但是定燕帝拨了不少人手给裴长庚，还赐了裴长庚一把可以先斩后奏的宝剑。但是再多的保护，却依旧害怕有些意外。 狗急还会跳墙，又何况是这些人呢？ “他一定会没事的。”景温宁吩咐人送安神的汤羹进来，端给景瑟又说，“等你祖父回来，就选好个好日子把你们的事办了吧！” “若是你祖父那边一直不能定下，其实也不用等。” 景瑟接过景温宁递过来的东西，不解，“怎么这么急？” “你和白睢的事情。”景温宁琢磨了会，“我知道了。” 景瑟握着白瓷描海棠的碗，一时怔住了。 她的手指生的纤细，此时在烛火光下，手指竟比白瓷碗还要白皙上几分。 “白睢这段日子一直来看我，总和我说起你母亲的事情。我想，他对你怕是……”景温宁叹了一口气，“真是冤孽！” 景瑟苦笑，还好今日在陈太后寝殿外的事情没有被人知晓。她虽然不在乎外人怎么猜测她，可是却不想她连累裴长庚的名声，这个人就该一直高高在上，什么事情都干干净净，不要被这些污秽的东西连累。 “我知道这话不该说，可我还是得告诉你。白睢自幼没什么人关心，是你的母亲教他分辨是非，是你的母亲告诉他黑和白，所以他很依赖你的母亲。”景温宁琢磨了会，又说，“他怕是对你母亲有其他的感情，这种感情是不对的。” “我母亲知道吗？”景瑟问，“知道白睢在想什么？” “或许知道吧！”景温宁想起昔日白素梅曾对她和白睢说的话，就想着白素梅约摸是知道且一直在纠正的。 白睢太过于依恋白素梅，以至于把这种亲情当做了爱慕。 “我知道姑母你要提醒我什么，姑母你放心，我对白睢没有任何感情，包括所谓的兄妹之情。”景瑟对景温宁认真的说，“他这个人接近你，也是不安好心的，你得提防着。” 景温宁是个不擅长说人是非的人，其实想要说破白素梅和白睢的事情，她已经觉得很对不起白素梅和景瑟了。但是，碍于景瑟的幸福，她不得不提起这些事情，好让景瑟看的更透彻一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我听闻他性子暴戾且喜欢乱杀无辜。”景温宁叹了一口气，“当年好好的孩子，怎么会长成这样。” 景温宁如今在宫里的地位比梅妃还高出一些，所以想要打听消息自然也比从前简单。即使景温宁不去打听事情，也会有人想讨好她，主动来告诉她。 景温宁听闻这段日子白睢杀了太多无辜的人，就前几日有个小宫女不小心把茶水泼在了白睢刚走不久的地方，结果这个小宫女几日后就淹死了，她的口鼻之中据说塞满了茶叶。这种小事自然不会惊动定燕帝，而陈太后也只是说是意外，所以即使大家都知道是白睢做的，却也没有办法。宫里的宫人们太多了，死一个两个，其实都很正常。 来告诉景温宁这个消息的人，原本是想替白睢说好话，说白睢在宫里的权势是如何的高。结果景温宁却也从这件事情里看出来，白睢的性子太过于扭曲，必定不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我听人说，树木小的时候若是弯曲了，还能固定掰直。但是树木自幼就是弯曲的，长大了也就再也改不了了。” 景瑟又一次嘱咐景温宁，“姑母，往后离白睢远一些。” 景温宁点了点头，“姑母知道，只是姑母担心你！” “我没事。”景瑟看着景温宁笑了笑，“他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嗯！”景温宁也知再说这个话题并不好，便转移了话题，“再过几日，宫里怕是又要热闹了。” 景瑟好奇的问，“宫里要发生什么大事吗？” “陛下要扩大梨园。”景温宁回答，“就你之前带我去的那个废弃的院子，据说也要好好的修葺起来。” 景瑟皱眉，“修葺？可是……” 定燕帝一直嫌弃这个园子晦气，说是大楚的侄子烧死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如今要修葺了呢？ “据说那座院子被人称作囚蛟院，不过因为梨园要扩大，所以无论是囚蛟还是囚什么也好，总是要重新修葺起来的。听人说，会改成似岁斋。” 日长似岁闲方觉，事大如天醉亦休。 “不过无论这个院子改成什么名字，你都不要再去了。”景温宁嘱咐景瑟，“我和你曾在那边的事情，你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景瑟疑惑，“有人问过姑母曾出现在那边吗？” 景温宁点头，“虽然没有问我，但是问过蓝嬷嬷。” 景温宁隐隐约约的觉得，似乎有人想查探那一日到底是谁弹奏的瑟。 “我知道了，我不会过去瞧热闹的。”景瑟知道这一次修葺，必定会有不少地方会焕然一新，有人会觉得新奇去看热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我又不是常常入宫，即使想去瞧，也没机会啊。” 景温宁嗯了一声，“希望如此吧。” 这一夜景温宁总是担心会发生事情，所以天亮她便主动的吩咐人送景瑟出宫。 景瑟问景温宁真的不用跟陈太后去请安的时候，景温宁说她会告诉陈太后，景瑟担心小姚氏的身子，所以早早的就离开了。 景温宁不愿意景瑟和陈太后有太多的接触。 景瑟点了点头，“听姑母的！” 送景瑟出宫的人，是桃月。 桃月是前段日子从内务府送到景温宁身边的小宫女，她的模样生的普通，但是性子却很好，而且心细，伺候的景温宁很满意。所以这次，景温宁才让桃月送景瑟出宫。 只是在途中，遇见了童泚。 童泚似乎也要出宫，所以干脆和景瑟同行。 他并不是个健全的男子，所以两人即使走一段路，也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我听闻四小姐的母亲擅长琴瑟，敢问四小姐擅长什么？”童泚像是自来熟一样，问了景瑟这个问题，“四小姐只擅长绘画吗？” 景瑟的脚步并没有因为童泚的到来而显得匆忙，她依旧是方才不急不缓的样子，“我和母亲不一样，我并不通晓音律，在这方面没什么造诣。” 童泚闻言，淡淡一笑。 童泚的模样生的淡雅，笑起来的时候更有几分肖似女子，弯弯的眉眼看着人的时候，似乎永远都饱含深情。 即使他是个男子出生，可若他真的扮上女子，或许会比真正的女子，更为吸引男人们的目光。这样的童泚，似乎与身俱来就带着一股女子的媚气……这种东西若是出现在别的男子身上，肯定会显得有些女化了，可在童泚的身上却多了几分神秘，没有半点违和。 他长的太好看，也太美了。 “四小姐这话怕是客气了。“童泚依旧在试探，“过分的谦虚，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景瑟闻言只是笑了笑，“我母亲虽然擅长琴棋书画，却也并不是样样精通。我听闻昔日的无垢皇后，她在琴棋书画上，尤其是琴瑟上面，堪称大家。不过，在梨园的那位小皇子，据说是无垢皇后曾养过一段日子，可惜他却是什么都不会。” “可见，有的时候，并不是身边的人会什么，就能学到什么。” 景瑟说完，又故作失言的样子，“抱歉，我……说错话了，督主请勿要责怪。” 无垢皇后是大楚的公主，她嫁到大燕后，大楚送来的质子也被她养过一段日子。据说这位小皇子在大楚的时候，也曾跟在无垢皇后身边一段日子，只是这位小皇子并不出众，不似无垢皇后那样什么都很耀眼。即使死在大火里的时候，也没什么人记得他到底是什么模样，到底擅长什么。所有人都记得，他是大楚的皇子，至于其他便没有了。 “为什么要责怪你？”童泚像是有些好奇景瑟为什么会提起这个人，所以也问了出来。 景瑟回答，说自己听闻梨园要修葺了，听宫人们说起了这座院子里的事情。 因为好奇一直想着，所以方才口不择言了。 童泚闻言，莞尔，“即使这小东西学会了无垢皇后会的东西，又能怎么样呢？大楚不在了，他的存在就是碍眼的。其实死在大火里于他而言，是一件好事情。若是活着，那可是比死了还要可怕呢！” “活着，就得面对大楚不在了，亲人们全部死了的消息。不知道四小姐可曾听说，大楚灭国的时候，宫里的宫人们还有妃嫔，都在城墙上往下跳，有些人怕自己摔不死，还特意蹦进了护城河里。他们是在以身殉国，是在告诉众人他们的宁死不屈。大楚城墙外，鲜血流成了一片，死的人太多，最后血都黏在青石地上，几场大雨都没有冲刷干净。” “但是我觉得，死了，总比活着好。死了一切都干干净净了，而活着的人，面对的一切，是绝望。” 童泚说这些的时候，风轻云淡，似乎在评论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他的这些话语，让景瑟想起了前世景家覆灭的时候，她心里也曾这样想过。死了，一切都不知道了，活着却还要面对一切。 不知道为什么，景瑟总觉得囚蛟院里的那位大楚的皇子，或许还没有死。 又或许，童泚还认为这位皇子。 不然，怎么会如此的身临其境呢？ 。 第285章:她的下落 4000字 最近发生的事情，闻小月都参与在其中。 所以桂花楼来传话的时候，她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是区区药膳，又有谁能比窦氏更擅长这个呢 他们来传的话目的，怕不止是药膳这样简单。 “他们说什么日子了吗”景瑟缓缓地朝着紫薇院走去，“只说了这些” 景瑟向来沉稳，却因为这件事情问了两次同样的话。 闻小月了然于心，“他们说就在这几日，看四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只需要提前几日让杜柴传个话过去就行了” 景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燃着光线暗淡的烛火，让整个院子在秋日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汪汪” 景瑟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像是一个团子似的滚到了景瑟的身前。 “阿狸怎么来了”闻小月蹲下身子，想去抱起这小团子，结果阿狸却吃牙咧嘴的看着闻小月。 闻小月苦笑着往后一退，这小团子就跑到了景瑟的脚下，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景瑟的裙摆。 闻小月叹了一口气，“阿狸还是这样喜欢粘着小姐” 景瑟哭笑不得，“它哪里是黏我，我瞧着怕是饿了” 闻小月“” 还真是 今儿景瑟一直忙着，而她又一直在景瑟身边伺候，便忘记了还在等吃东西的阿狸。 柳妈妈对阿狸从未上心过，这些日子一直是景瑟和闻小月在照顾阿狸。 因为阿狸突然的到来，景瑟方才总觉得桂花楼那边的消息，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裴长庚愿意见她，这微小的细节，景瑟也没有多留意。 “你去给桂花楼那边回话，说我三日后晌午时分过过去”景瑟蹲下身子附魔着阿狸的头，笑着，“我们去尝尝江南厨娘做的药膳” “不知会不会沙上一层厚厚的蜜糖呢” 闻小月下意识哆嗦了下。 景瑟吃的点心是常人不能碰的，太甜也太腻。 连她吃一块，都觉得牙疼，可偏偏景瑟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恨不得泡在了糖罐子里才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爱吃糖呢 闻小月曾听人说，说有些人心里太苦了，唯有吃点甜食，才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她看着眼前的和阿狸玩耍的景瑟，又觉得这话用在景瑟身上不对。 景瑟虽然也过的并不好，可景瑟对往后的日子还是很有期望的。 她想到这里，便回答，“小姐还是少吃一些甜食吧。” “嗯嗯”景瑟点头，却显得十分敷衍。 彼时，景从安还跪在祠堂里。 他身边的小厮送了一些水和点心过来让他填下肚子，景从安却没有打开食盒，依旧跪的笔直。 祠堂内的光线很暗，他闭着眼没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却乱成一团。 即使一屋子的檀木香味，也没有让他心里的不安缓解半点。 “二哥。”景从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牌位，“若是你，你该怎么做呢” 景从安和哥哥景从武自幼感情很好，当年他和哥哥兵分两路去堵截逃兵，本以为会立下大功，却不想哥哥中了埋伏。 等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没了。 他还记得哥哥曾和自己说，等这次回去了就把亲事定了。 他一直追问哥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哥哥只是笑，并没有说是谁。 “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样，一生独她一人，唯她一人”景从武笑声爽朗，“你说，她能看上我这样粗鲁的人吗” 景从武和景从安不一样，景从武其实可以选择科考。 但是景从武说，边境不稳，与其在朝堂上和那群文臣斗争，不如做点实际的。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他们真的做不了主。 或许受了父亲和景从武的影响，景从安和他们一样固执，认为一生有一个心爱的人就很好。尤其是在张含玉和他说，她配不上他，害怕之后他会离开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张含玉。 她那么瘦小，那么可怜 景从安又一次闭上眼，想着母亲绝望的神情，最后晕阙的画面，难受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双手捏成一团，青筋暴露。 “三少爷”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景从安睁开眼扭头便看见朱嬷嬷站在不远处，“嬷嬷，母亲怎么样了” “二太太说太太是气急攻心。”朱嬷嬷走了进来，借着屋内油灯里微小的光，打量着眼前的牌位。 她对着牌位行了大礼后，又才对景从安说，“三少爷你起来吧，快回去歇息” 至于其他的，朱嬷嬷也并未多说。 她在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许久。 她入姚家后不久，因为身子骨弱差点被外院的人欺负到没了性命，是景姚氏救下了她，然后她就一直在景姚氏身边。于她而言，景姚氏更像是亲人一样。 她看着景姚氏成亲，生下孩子，又看着孩子们长大，有的立功，有的战死 景姚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可偏偏这些孩子，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嬷嬷”景从安没有站起来，“我母亲她，她怎么样了” 朱嬷嬷叹了一口气，回答，“太太没事，三少爷你放心吧。只是，三少爷你也该替太太想想”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朱嬷嬷说到这里，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朱嬷嬷没有责怪景从安，却让景从安心里的愧疚更大了。 他见朱嬷嬷要走，便想要起身。 可是他跪太久了，因为起来的急促，而摔在了一侧。 朱嬷嬷见他这样，赶紧转身去扶起他。 “三少爷”朱嬷嬷说，“你没事吧” 景从安摇头，他说，“嬷嬷我能去见见” 他还未说出张含玉三个字的时候，便看见了朱嬷嬷的双眼通红。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 朱嬷嬷的神情有些无奈，“太太真的没事了。如今也晚了，三少爷若是想去见太太，不如等明日吧” “太太身子向来不好，尤其是二少爷去世后，太太更是整夜都睡不好。这些年，太太怕三少爷和大爷担心，所以从未和你们提起过。三少爷你是知道太太这个人的，她骨子里很坚强，不愿意你们为她多担心” “二太太也知道太太的性子，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让太太好好的睡会。她说，太太的身子比上一年更差了” 景从安本来还想去看看张含玉，可在听见朱嬷嬷的话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东院老夫人生了大气，若了一些话不中听，三少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人啊，你心疼别人，别人也会心疼你这些年来太太一直孝顺，所以东院老夫人才会护着太太，说了重话” 这下，别说去看张含玉了，景从安里心里全是愧疚。 他是喜欢张含玉没错，可他也伤了景姚氏的心，连一向不喜多言的小姚氏都生了大气。 “我明儿一早能去看看母亲吗”景从安试探着问，“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朱嬷嬷苦笑，“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少爷明儿一早来吧，太太也想见你呢” “你瞧，太太一醒来虽然嘴里说着生气，可又吩咐我派人送了点心和水过来她就是嘴硬” “如今天色也晚了，三少爷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朱嬷嬷便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她慈祥的笑容，在从祠堂内离开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那张苍老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淡薄。 果然，如小月姑娘说的那样。 景从安这个时候还想着去见张含玉那个狐媚子 在景瑟和景姚氏说话的时候，朱嬷嬷和闻小月一直都候在外面。 闻小月突然和朱嬷嬷说，“嬷嬷，你一会会去见三少爷吗” 朱嬷嬷回答，“会的” “我瞧着三少爷是个痴情的，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表小姐受苦”闻小月说，“他应该会跪求太太原谅表小姐，然后去再求太太，让他去见表小姐” 朱嬷嬷没想到闻小月说的如此直接，她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闻小月笑，“嬷嬷也是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而不是一定不会 “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心疼表小姐，也是因为他心善，不知道人心险恶”闻小月说，“表小姐在三少爷面前，扮演的无非就是个可怜的人，无依无靠唯有三少爷这么一个人，能帮她” “可是她配不上三少爷，她这个人险恶的很” 朱嬷嬷苦笑，她没想到连闻小月都看出来，可景从安却依旧糊涂的很。 “嬷嬷，你就不担心三少爷求你，让你答应他的请求吗”闻小月问。 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答应” “其实，嬷嬷也无非觉得这件事情难办。”闻小月说，“表小姐可以扮可怜，嬷嬷也可以” “表小姐无非是把她自己放在弱者的位子上，那么嬷嬷也可以这样做回去三少爷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太太会伤心，也不会做的太过” 闻小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能拖一会是一会，我瞧着表小姐迟早会露馅的” 朱嬷嬷说，“会露馅么” “会”闻小月肯定的说，“她要比可怜，这会除非打断了她自己的腿，再哭上闹上一场，可若是真的要这样做，她不就她狼狈了” 一个喜欢扮演不然尘埃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的那样凄惨 朱嬷嬷微微敛目，做下人的本不能议论小姐、少爷、太太们的事，可闻小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还直言不讳。 朱嬷嬷没想多久，便知道这是景瑟的意思。 景瑟是在告诉朱嬷嬷，不能让张含玉得逞。 这样，会伤了景从安和景姚氏的母子之情。 所以朱嬷嬷即使对景从安有怨气，也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按照闻小月提起的那样做。 好在，景从安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孝顺之心，这样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了。 当夜，张含玉一直都未曾歇下，她在等着景从安来见自己。 可在听邓嬷嬷提起景从安已经睡下，且对小厮说明儿要去见景姚氏的时候，张含玉拿起放在一侧的茶盏，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白玉茶杯落地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候在院外的茉莉，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吓的哆嗦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兰草。 兰草，便是张含玉找出来的替死鬼。 张含玉本计算在景从安来的时候演一出大戏，结果观看戏的人不来了，她这个角也演不下去了 可怜的是兰草，不止要当替死鬼，还要落下恶名。 茉莉看着兰草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时也迷茫了。 她会不会是下个兰草呢 屋内，邓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张含玉，“姑娘，您别生气” “我生气”张含玉冷哼，一脸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为一个蠢如猪的男人生气” “方才，你说是朱嬷嬷去见了他朱嬷嬷这个老东西不是一心向着大太太吗她居然没骂景从安” “又或者说景从安换了性子了连朱嬷嬷骂了他，他觉得被骂舒坦了” 张含玉的话句句讽刺，刻薄的像是个疯子。 若是旁人，一定会惊讶张含玉的模样。 在一侧的邓嬷嬷却像是习惯了似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 “明儿他想去给大太太问安做梦” “你去告诉兰草，让她天还未亮就去找景从安，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等兰草闹了一会，再让茉莉前去阻止兰草，再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出去。” 张含玉微微敛目，面目有些狰狞，“我就不相信景从安不来看我” 她倒是要看看，在景从安的心里她和景姚氏，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 。 第286章:君心我心 明明他们也只有几个月没见面，可却像是隔了很久一样。 景瑟看着眼前的人，觉得周围的景色一片朦胧，唯有他在灯火处，让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他笑着，却没有再说话，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把她溺毙。 “怎么了？”裴长庚终于开口了，“不过几个月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景瑟郁郁的吐了一口气，“你该好好的歇一会。” 齐王的余孽并不是好对付的人，裴长庚这一去怕是也遭了不少的罪。即使他一直都瞒着景瑟，报喜不报忧，但是她又何尝不知道，封地上的一切都是硬骨头。齐王这些年来草菅人命，根本不把百姓当人看，在齐王封地上的百姓们，过的十分凄惨。而因为齐王的庇护，周边城镇里的官员们，都和齐王是一心的，他们行事作风都像极了齐王。 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想要彻底的铲除这些势力，又匆匆地的赶回来，裴长庚怕是有些遭罪。 “我想见你！”裴长庚对景瑟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我好，一切都好。”景瑟有些气闷裴长庚不会照顾自己，可下一刻又是一种欣喜。他的心里有她，所以才会急着来见她。这世上有这么一个男子，愿意为了见她，而独自承担了不少的压力和伤痛。 她想起前世，终究是她辜负了裴长庚。 可是她辜负了他，他对她却是从一而终，没有丝毫改变。 她坐的离他很近，似乎还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只是，我很担心你。” 担心你在封地上被人为难，担心你此行被人刺杀，更担心你会在这场乱斗里受伤。 “我知道。”裴长庚的声音沙哑又涩，“即使这件事情我不亲自去办，陛下也不会为此而忽视我。但是，朝中不少的大臣，都碍于昔日和齐王有来往，而和封地周围的官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做不到铲草除根。所以，这次我是得亲自去的。” “你也知道平州这个地方，已经腐烂到根部了，挪用军饷、私自贩卖粮草、还招了不少的私兵等等，每一件说出来都是骇人听闻的。” 裴长庚甚少会把表情外露，他向来喜欢隐忍，而这个时候一双眉却皱成了一团。 景瑟抬起手，替他揉掉了眉心中间逐渐成型的‘川’字。 “我知道。”景瑟说，“但是你也知道，我的心并不大。” 若是可以，她当真不想走到所有人的前面，她就想住在自己喜欢的院子里，和自己心爱的人平平静静的过完一辈子。前世的她，是一品的诰命夫人，是不少人羡慕的对象，可那个时候的她过的并不开心。她是一步一步逼着自己变成那样的，若是可以……她还是想自己普通一些。 “我和你一样，桐桐，我的心也不大。”裴长庚任由景瑟替自己揉着眉心，他的眼前是她纤细的手指，“小的时候，我想着的是怎么完成他们给我布置的任务，吃些什么东西来填饱肚子。等我长大以后，我想着的是怎么能和哥哥一样厉害，能回来找你。” “如果能找到你，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什么功名利禄，其实我……都不在乎。” 景瑟听着，心里竟有了那么一丝难过。 前世的裴长庚是不是也是因为她的关系，逐渐的转变成了他自己不想成为的人，只是为了能成为她的助力。她难受极了，却又不知道怎么来安慰眼前的男子，明明擅长言语的她，在此刻竟然觉得言语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我祖父常说，上天给予某些人不一样的能力，他们就得做一些事情。”景瑟过了一会才开口，“所以，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平州，我从未觉得你做的这件事情是错误的。” “但是二哥哥，我也会怕啊……” 她不畏惧死亡，也不畏惧让自己受苦，她最害怕的是失去裴长庚。 “傻姑娘！”裴长庚抬起手，直接把眼前的少女揽入怀里。有的时候，他明明知道自己该克制，他们虽然定亲可是还没有成亲，总该要避嫌。但是，所有的道理他都明白，可是在遇见这个人的时候，这些所有的道理和理智，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侵占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另一半，让她的目光从此都只能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他不想和前世一样，到了临死的那一刻才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的自己不更坚决一点。 人生不长不短，要做的事情，一定要早做。 况且，他的心里也只能容纳景瑟一个人，所以他绝对不会背叛。 “依桐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而且，我也很惜命。”裴长庚的声音十分的温柔，丝毫没有疲乏流露出来，“无论怎么样，我都会陪你终老。” 他虽然瞒着景瑟平州的事情，可是也知道这一路上的艰辛和遇险，终究是瞒不住的。 他这个未过门的小妻子，其实比谁都聪慧，只是她擅长隐瞒自己的机智，喜欢默默无闻。 为了让景瑟安心，他主动的说起了在平州遇见的事情，说起这些官员们的徇私枉法，更说起了百姓们这些年来遭受的苦难。他说的风轻云淡，似乎一切的事情都很平静，而景瑟听的却是有些心惊胆战。 她虽然知道裴长庚在平州出了事，却不知道详细的事情，现在听来却是有些不安了。 “好在一切都处理好了。”裴长庚缓缓地说，“我会同陛下说，把吏部的常大人调去平州。” 常史是个清廉又有手段的人，若是他到了平州，必定能有一番作为。裴长庚看人的眼光素来很好，景瑟一时也安了心。 “不过，我在平州还听闻了一件事情。”裴长庚想乱想，看着景瑟的眼神，带了几分不安和试探，“听说，当年的大楚留在大燕的质子，其实没有过世。” “齐王喝醉了和人泄露，这位皇子其实一直都在宫里！” 。 第287章 大楚质子 大楚当年对大燕称帝，不止让慕绾来和亲，更是让当时被慕楚皇室最受器重的皇子来做质子，丝毫没有敷衍的意思。 这位皇子叫慕海，是大楚皇后唯一的孩子，因为大楚皇后身子虚弱，所以是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慕绾身边。于慕海而言，慕绾虽然是长姐，可更多的时候，慕绾更像是他的母亲一样，投入在他的身上太多的精力。 当时慕海愿意来大燕做质子，其实还掀起不小的轰动。 因为所有人都说，等慕海十四岁，便会回大楚，从此大楚便永远是大燕的附属国。 其实，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而作为质子，慕海也不能死在大燕的境内。否则来日大燕若是落难，不少人就能拿慕海的死亡，来议论大燕朝的不仁义。 只是谁也没想到，定燕帝会出兵大楚。大楚灭国后，本来获得自由身的慕海，会死在一场大火里。 不少人都说，是定燕帝不想留下大楚的余孽，所以杀害了慕海。 但是，这也只是说说…… 因为当时的大燕朝在诛灭大楚的时候造成了不少的创伤，可在外人的眼里却是兵强马壮。所谓的仁义，在当时其实都是用战力和刀子说话。 这些年来，定燕帝老了，他不似年少的时候那般武断，越来越束缚自己的脚步。以至于，这段日子无论是大燕的国内，还是边境都生了乱。 “我想，慕海的确还活着。”景瑟说，“或许你还见过！” 裴长庚微微蹙眉，“你是说？” “童公公。”景瑟的声音带了几分坚决，“他，应该是慕海。” “不，他绝对是慕海！” 裴长庚倒是没有反驳景瑟的话，“我也这样想过，而且私下也试探过几次，可惜童公公丝毫不露出破绽，提起慕海的时候，像是在说他人的事情，所以我也没有十足的证据。” “其实，我也是因为最近的谈话才敢肯定的。”景瑟苦笑，“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在想童公公为何对我一直都有敌意，还十分想把我害死在火海里。现在我才知道，他讨厌所有一切去模仿无垢皇后的人。” “在童公公的眼里，无垢皇后怕是是这个世上最完美的人，容不得他人去沾染和模仿。而且，我的瑟声……” 景瑟虽然没有听过无垢皇后的琴瑟声，但是前世也从老人和定燕帝哪里得知，她若是想模仿这位皇后，也能学个分像。所以，前世的童泚既恨毒了她，却又害怕她真的死去，那种态度十分的怪异。 恨她，是因为她像无垢皇后慕绾。 不想她真的死去，是因为可以睹物思人。 童泚当真是个矛盾的人，一时真的恨透了她，一时又不想真的取了她的性命。 不过景瑟敢肯定，童泚在定燕帝的身边，或许也在扮演无垢皇后的角色，以至于知道斩草要除根的定燕帝，并没有真的杀了童泚，而是让童泚不能有子嗣。 “他是个疯子，你得离他远点。”裴长庚抬起手，把景瑟的手握在掌心里，“桐桐，你不是谁，你也不需要去模仿谁，你就是你！” “你不用做他人的影子，你是最好的。” 景瑟闻言，本来想挣脱裴长庚的手，却在此刻僵住了。 无论是前世，裴长庚都说过同样的话。 你，不用做他人的影子。 前世的景瑟有太多的不得已，她想要复仇想要活着，就不得不去做这个影子。即使她知道，定燕帝并非真的非无垢皇后不可，也并不像传言里的那样真的爱无垢皇后，可是只是那么一点点的相思，却可以被她利用。 今生，她不用去当无垢皇后的影子了，可却又摆脱不掉母亲的影子。 无论是无垢皇后慕绾，还是她的生母白素梅，她们都是十分优秀的女子，在景瑟眼里，她们似乎真的能做到无所不能。 可仅仅是因为她的容貌和她们有那么一点的相似，她就永远要被人认为，该做这些人的影子。 “二哥哥，我一直都在想，我是不是真的不够好。”景瑟喃喃的说，“因为不够好，所以他们的眼里，我其实该藏在这些影子的后面。” “不是！”裴长庚立即反驳了她的话，“你很好！” “只是你的心很小，小到不愿意去霸占别人的东西。” 景瑟并不是不优秀，只是景瑟不像无垢皇后那样想要更多的权利和地位来巩固大楚，也无需像白素梅那样来算计感情。这两个人的优秀，虽然都是迫不得已，所以站在了所有的人面前，但是比起她们，景瑟想要的东西，真的很少很少。 景瑟想要的是一方小小的院落，和她的心上人，还有来日两个人的孩子们。 她比常人更能隐忍，也比许多人更明白，安静其实来之不易。 “桐桐，你要记得，我的心里只有你。”裴长庚苦笑，“我哥哥应该告诉过你，当年我曾以为救了我性命的人其实是钟家的小姐。但是在看见明玉的时候，我并没有猜出来她并不是你，所以我替她办事，但是却从未想过，要娶她入门。但是你不一样，我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喜欢你的，而且在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当时救了我的人，其实是你。” “我是先爱上你，后来又知道你救了我的性命。” “在我的心里，没有人比你更好。” 景瑟反握住裴长庚的手，只是她的手太过于小巧，只能覆盖裴长庚的手背一半。 她拍了拍裴长庚的手，“我以前还羡慕过母亲和无垢皇后，可是在遇见你之后，我便不再羡慕了。” “她们，没有我幸运。” “因为我遇见了你，所以我比谁都幸运！” 裴长庚听了景瑟的话，心里既高兴又觉得有些涩涩的，他高兴的是两情相悦真的是太过于美好。难受的是，他出现在景瑟的身边真的是太晚了，她最苦最难受的时候，他都不在她的身边，做不到真的好好的保护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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