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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心理学教授杜陵从出版社出来,在公交车站点等车。骄阳似火,炙烤得杜陵头昏脑胀,想找个避荫的去处躲一躲,却又无处可寻,只好忍着。

教了十几年心理学课程的杜陵,一直是述而不作,只是从七年前开始,萌生了撰写一部心理学专著的念头,便开始了积累资料,并潜心研究东西方心理学专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从收集准备资料,到动笔写作,再到作品定稿,整整用了近六年多的时间。书稿写出来了,再找出版发行单位,又用了近半年的时间。现在的出版社,发行与经济效益挂钩,没有哪个出版社会冒风险出版一部可能会因发行量低而亏本的学术著作。刚是出版社,杜陵就联系了十多家,但几乎是众口一词,出版可以,但必须是先自己出钱,有了发行量或发行渠道,在谈稿酬和版税的问题。这实际上就是再告诉杜陵,这种书,我们不出。可是就在杜陵近乎绝望的时刻,有一家出版物有了回应,同意出版,但内容要修改、删节。这个消息使杜陵喜出望外,向学校里请了假,乘车数百公里,直奔那家出版社,进行出版及修改事宜的商谈。谈洽的结果是,总体认为杜陵的书稿质量不错,学术观点也大胆新颖。但是,有些观点和论述过分大胆且惊世骇俗,出版社不能同意,所以需要做不少修改。

需要做大的修改部分有三个章节,性心理分析、潜意识分析、道德伦理心理分析。而所谓过分大胆、武断、惊世骇俗的评语也大多出自这三个章节。尤其是在性心理和伦理道德心理分析论述方面,杜陵的一个观点是出版社断然不能接受的。杜陵认为:伦理道德是人类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教化与理性的产物,与人的本质及天性无关。伦乱意念是人类普遍共有的。是人类天性的产物。杜陵引用了古代皇家贵族及一些被后世誉为明君英主们血亲间乱伦的事例,又以《圣经、创世纪》中记载的一个故事为例,罗德受到神的警告和预示,多马城因他的居民作恶多端将被毁灭,让罗德带着他的两个女儿速速离开多马城。罗德听从神的旨意,带着两个女儿逃离了多马城躲到了一个叫做无事山的山洞里生活。他的两个女儿担心没有男人与他们交媾而使后代灭绝。就每天用酒灌醉了父亲,轮流与父亲做爱,结果生出了许多的后代,繁衍为两个民族。

杜陵另有一个观点也被出版社否决。杜陵认为:奥地利著名精神分析学者弗洛伊德提出的‘俄德浦斯情结’与‘伊莱克特拉情结’即恋母情结与恋父情结其实并不能完整概括父与女,母与子之间的性恋,而事实上,母与子,父与女之间亲情之外的性恋是双向的,除了恋父恋母情结外,还有恋女恋子的情结存在。由于受到后天道德伦理的制约,其外移并宣泄时,表现为,年长的男女异性喜欢年青的男女异性。

杜陵的观点受到出版社的否决,他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在他的著作还没有成型之前,在某些公开场合,甚至在讲台上,杜陵在阐述他的这一关点时,即引来了大量的指责与非议。有的说杜陵道德败坏,性心理变态者,有的说杜陵亵渎、侮辱了神圣的血缘亲情和父爱母爱,畜牲不如。还有的人则干脆就认为杜陵自身就是个乱伦者。

面对种种指责与非难,杜陵心理异常痛苦,他真没想到,只是一种学术研究探讨,而且它有许多例证、心理质询、调查资料作依据,和支撑,怎么会引发这样大的责难,并且演化为一场对他个人的人生攻击?

面对诸多的指责和非非难,杜陵不知所措,开始怀疑自己的研究成果可能真的有问题、存在偏差,,甚至是狭隘的以偏带全,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或许自己真的存在心理疾病,也未可知。而事实上,杜陵在当初撰写这些章节时心里就十分矛盾、彷徨。预感他自己的这些观点可能会引发争论,招来责难和批评。因为支撑它他的观点的所有论据和资料或无可稽考,或不能被重新应证复制。心理学是一门研究人的心理活动轨迹的学问,面对的是人,而不是物,不可以像物理化学那样,在实验室里,做物理、化学实验,加以验证。而唯一能够支持他的观点的几份较为准确资料却是出自杜陵自身,是他生活的印迹。

杜陵出生自阴山脚下一个人口不满二百户的偏僻山村里。父亲虽是个农民,却算个读书人,念过旧社会的国立过高中,曾经在县城里的一个机关当干部,因为说话时嘴上缺乏把门的,因言论被打成右派,开除公职,发配到了一个离县城一百多公里的一个山村。尽管是发配,父亲的命运似乎还算不错,在乡下娶了十村八里最漂亮的一个乡下姑娘做了老婆。当然杜陵的母亲之所以看上一个右派并且能够嫁给他的原因,除了觉得杜陵的父亲是个有知识的人之外,最关键的原因是,母亲的父亲曾经是地主兼伪保长,属于双料反革命,在讲究出身历史的那个年代,这种人家的姑的姑娘,也算贱民,嫁给一个右派,也算门当户对了。地主的千金不嫌弃右派,右派本人也不挑剔地主千金父亲曾任伪保长的历史罪恶,成婚后,日子过得也算安稳。只是贫穷二字和杜陵父母交结成了的形影不离的忠实朋友,杜陵是父母最大的孩子,接二连三又有了弟弟和妹妹们,由于贫穷,四个孩子,二个大人,白天住在一间屋里,夜晚挤在一盘炕上。睡觉的布局是:二个妹妹最小,睡在靠窗子的前炕。弟弟紧挨着妹妹,再排过来是父亲和母亲,处居中位置,而杜陵睡在最后炕,紧贴他的是屋子的后墙。这种排序一直维持了近十年。

父亲由于读书读坏了身体,肩不能挑但,手不能提篮,农田里耕、种、锄、耙的农活更是一窍不通。用当地农民的话讲,是个废人。但农村是不养废人的,为了让废物得到利用,也好让杜陵的父亲能够自食其力,生产队里便给杜陵的父亲安排了一个饲养员的工作。任务就是将生产队里白天在农田里干了一天活的牛马驴们,集中到饲养院的牲口圈棚里,加以饲喂,养息,以便第二天为万物之灵们在地里劳作。牲口们是生产队的重要生产资料,是集体的神圣的财产,把它们喂养好是一项重大职责,按理,这么重要的工作,是不应该交给一个右派来做的,但是生产队的干部们是一些注重实际的人,并不很把‘阶级斗争为纲’的理论记放在心上,一来,他们觉得生产队不能白养活杜陵的父亲,贫下中农尚且自食其力,何况一个右派,得让他干活,而饲养员的活儿不重也不轻,正适合杜陵的父亲干,二来,他们觉得杜陵的父亲身体孱弱,相貌清俊,说话慢条斯理,文质彬彬,不大像那种给生产队的重要生产资料投毒的人。当然,生产队的干部们重用杜陵父亲还有一层意思,但不好直说,那就是,夜里喂牲口,不仅要投草,还要或多或少的投喂一些精饲料,如玉米、高粱之类的东西,而这类东西,不仅牲口吃了能长膘、长力气,人吃了也照样长力气。如果把这个活儿交给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们去做,实践证明了他们会和牲口分而食之,或者干脆独享也未可知。反正哑巴牲口是不会告状诉苦的。虽然牲口的膘情越来越差,这能说明一些问题,但人是一种最会找理由找借口的动物。拿他奈何?如果把这个工作交给右派去干,那事情就大不一样了,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是右派们在成为右派后的一大特点。让他到东,他不敢到西,让他站着,他绝不敢坐下,听话,服从,唯唯喏喏,绝不敢和牲口争饲料,也不敢对干部们的指令说半个不字。这正是生产队派杜陵的父亲当饲养员的真实意图。

杜陵的父亲就是这种情形下上任的,并且在这个岗位上一干就是十几年,直到生产队撤销,实行土地承包。

杜陵记得,是在他十岁的那年,夜里,忽然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哼哼唧唧的声音给惊醒了,杜陵醒来睁眼看,只见他身边,在母亲的身上有个黑影在蠕动着,气喘吁吁,又听得母亲哼哼唧唧的声音越来越大,并嚷嚷道:“爹也,爹呀,我的好爹爹------快-----”杜陵正觉得奇怪,只听那个黑影子喘吁着说:“妈妈呀,我的妈妈呀---------”然后伏在母亲身上不动了。杜陵听出这是父亲的声音。

眼前看到和听到的这一切,让杜陵既觉得神秘又感到惊奇,暗想,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是父母亲在打架吗?又不像。没有吵闹和厮打。她们又为什么各自呼爹喊娘呢?一个叫另一个作爹,另一个又唤另一个娘,这又是何道理?这些道理杜陵搞不懂,只感觉得神秘,就问:“妈妈,你和爸爸在做什么?是打架么?”

父亲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调,有些生气,粗暴地道:“你怎么醒了-----去---没你的事,快睡你的觉,。”

面对父亲的突然生气,杜陵觉得有些委屈,辩驳道:“怎么了?是你们吵醒了我,又不是我-----”

“闭嘴-----”父亲又是一声粗暴的呵斥,从母亲身上翻下来。

“我-----”杜陵对父亲的突然粗暴和蛮不讲理很是生气,还想辩驳什么。但是这是母亲劝解道,“他还是个娃,懂什么,你发什么火?陵儿,没事儿,爸和妈在逗耍呢,你去睡吧!”

“我也该到饲养院喂牲口了,你也睡吧!”父亲对母亲说,开始穿衣服。

母亲的解释不能让杜陵信服,两个大人,深更半夜不睡觉,脱光了衣服身叠着身在一起逗耍,他还是第一次见,也是第一次听说。因此她不大相信母亲的解释,但又不敢再追问,怕惹父亲生气,只得把这份神秘深藏在心底。

此后,杜陵在夜里偶尔还能听到父亲的气喘吁吁和母亲的浅吟低唱,但再也不敢多嘴过问,仍觉得神秘。

这以后过了大约有二年的,父亲遇到了一场祸事,夜里在为牲口时,被一个刚从外地买回不久的公马从正当胯踢了一踢,差点要了性命,送到县城医院救治,性命是保住了,但男性的根却从此失去。

自从父亲被那匹公马一踢之后,杜陵在夜里再也没有听到母亲那哼哼唧唧,不仅如此,父亲索性搬到了饲养员去住,夜里基本不再回家来。这种变化的结果是,母亲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长吁短叹,翻来覆去。这样的情形维持了近一年。

一个月光如水的夏夜,杜陵又被一阵他熟悉的母亲的哼哼唧唧声惊醒了,他偷偷睁开眼睛看,但身边只有母亲一人,只见母亲把自己脱剥得赤条条一丝不挂,用双手不断地揉搓着自己的乳房和双腿根部,这景象立刻让杜陵目瞪口呆,继而竟对母亲的身体产生了无限的向往,并且有了触摸母亲身体的强烈渴望,那时他已经年满十四岁。杜陵偷偷地窥视着母亲的裸体和她莫名其妙的动作,下体的某个部分不知不觉地开始膨胀,极想靠近母亲的身体并且代替母亲自己的抚摸,但他又怕惊动沉醉在某种意境中的母亲,惹她生气,只得忍着。但睡意却无影无踪。

终于,他看到母亲得到了某种满足,轻声呼唤着:“爹也,我的爹也----”然后沉沉睡去。

这时,杜陵把身体略略移动了一下,紧贴住了母亲光裸着的身体,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母亲大腿的内侧,并且逐渐移动至那个令他倍感神奇而隐秘的地方,柔软滑腻而湿漉漉。母亲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便更加大胆,反复地触摸,但灵魂中升腾起一种更大的不满足,身体有一种将要胀裂的感觉,却又不知所措。此时他想起了父亲曾经在母亲身体上所作的游戏,他很想效仿。这时他忽然听到了母亲一声低低的呻吟,身体也随之战抖了一下,杜陵心惊肉跳,想把手拿开,却被母亲种种地压住了,只听母亲说:“别动陵儿,妈喜欢这样---”

原来母亲并没有睡熟。后来母亲就把他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开始反复地触摸、搓揉他的胯下膨胀部位。

“陵儿长大了----”母亲搓揉着他的那个膨胀欲裂的部位说。

“妈妈,我想----想像爸爸对你那样----”杜陵怯怯地说。

“胡说八道,滚开----”母亲突然生气了,粗暴地推开了杜陵的身体道。

“怎么了----”杜陵委屈地道。

母亲半天不吱声,过了一会儿,才又把杜陵揽进怀里,深深叹了口气道:“我的傻儿,妈也想,可是不能啊!”

“为什么爸爸能,我就不能?”杜陵不解地问。母亲突然生气后的粗暴,使他潮水般涌动的生理欲望开始退却,只是不解母亲为什么会反复无常

“因为我是你的母亲------”母亲说着又叹了口气,补充道,“陵儿,母子之间是不能做那种事的,那时违反天条,是乱伦,知道么,要遭报应的—”

“什么是乱伦,为什么要遭报应?”杜陵还是不解。

“陵儿,你知道咱们房子东边的邻居,那个被男人割掉鼻子的那个女人么?”母亲问。

“知道,怎么了?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杜陵不知母亲为什么提到他们的东邻,那个失去了鼻子,相貌怪吓人的丑八怪女人。

“她就是因为乱伦,结了婚,却老往他娘家跑,和她父亲睡在一起,男人气不过,才割掉她的鼻子的.,而且不再要她,现在她只好和她爸过在一起,村里人都看不起他们父女俩.。”母亲说。

“她和自己的爸爸睡在一起,管他男人的什么事,又关村里人事么事?她男人为什么要换要割掉自己老婆的鼻子?村里认为什么会看不起他们?”杜陵更加不解,连连发问。

“你真是个傻东西!都上初中了,竟然连这些事都不懂。”母亲抚摸着杜陵的身体,又道,“父亲睡女儿,乱伦,那是只有畜牲才能办出来的事,是世界上最可耻的,知道吗?”

杜陵并不懂畜牲有什么可耻的,他只知道人让畜牲吃最差的草料,却干最重的活儿,畜牲为人辛劳一辈子到死,临末,人却还不放过它们,宰了吃肉,杜陵只觉得人比畜牲还坏。但是,他还是被割鼻子的可怕情形惊骇了。他可不想失去鼻子,于是他问:“那么爸爸也会割去我的鼻子么?”

“那倒不会,虎毒不食子,更何况他已经不是男人了,他说过以后我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他不管,可是你是我的儿子,唯有你不能。”

“那么我们和爸爸说,他也许会同意的。”杜陵天真地道。

“你真是个傻子啊,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气死我了,”母亲又生气了,推开杜陵,转过身不再理他。

杜陵仍然想不通,但从此以后知道了乱伦这个词,并且知道这是不齿于人类的罪恶。但是他还想着母亲的裸体,不同的是他学会了克制,从此再没有冒犯过母亲的身体,包括有一次母亲主动把他揽进怀里,抚摸他的下身,都没能让他就范。

“陵儿啊,妈实在是守不住了,真想和你爸离婚,又看你爸可怜,不忍心。要不我们就当一回畜牲吧---”母亲抚摸着他的身体道。

“不----不-----”母亲的抚摸既让他感到了身体上的痛苦,又有了一种罪恶感-。这次是他主动躲开了母亲的抚摸。

“陵儿,妈妈爱你,妈妈爱你,”母亲强行地拥抱他,并疯狂地吻他,噙住住了他的舌头,不断地吮吸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妈妈,妈妈,你别这样---我是你的儿子-----这是乱伦------”杜陵挣扎着,从母亲的怀抱里摆脱出来。

或许是这次躲避深深伤害了母亲的自尊,此后不久,在杜陵的家里,就有了村里几个年龄小母亲十多岁的毛头后生,进出杜陵的家,来的人没有结伴的,都是单来独去,而且神色诡秘,进家门,出家门之前,左右窥视,而且一进屋里就从里面把门闩上了,连杜陵放学回家也被挡在了门外。而过去这些人几乎和杜陵的父母没什么来往。这些人诡秘的行为引起了杜陵的好奇,被挡在门外的杜陵想知道个究竟,看看来人和母亲在屋里做什么。于是,杜陵用中指头在口里沾了吐沫,把用麻纸糊成的窗子捅个眼儿,向屋里窥视,他看到的情形是:进门的人先跪在地上,边给母亲磕头边说:“妈妈,我想你了。”

“儿子,上炕吧。”杜陵的母亲说。

杜陵在窗外感到纳闷,母亲什么时候又有了这样大的儿子呢?这不是同村的王六吗?什么时候成了母亲的儿子呢?在杜陵纳闷的空档,王六上了炕,又跪在母亲面前说:“妈妈,我爱你,我想要你—”然后抱住了杜陵的母亲母亲。

“儿啊,我也想你----”杜陵的母亲抚着王六的身体说。

接下来王六给母亲脱衣服,又把自己的衣服扒光了,和杜陵母亲的身体累叠在一起,边动作,别嚷道:“妈妈------妈妈----妈-----妈----”

杜陵的母亲则抚摸着王六的光屁股说:“儿-----我的儿-----儿-----”

杜陵在外面,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这是母亲既怨恨他啊,,她把王六想象成了自己的儿子。杜陵不忍在看下去,奔跑着离开自己的家,到后山湾的野滩里去哭泣。

如果仅仅是这一次,或者仅仅是母亲和王六两人的私情,杜陵会把这件事烂在心里,不对任何人讲。但是,这样的情景剧多次上演,情景和台词几乎是相同的,不同的是男主角有所变换,今天张五,明天周七。也有主角重复表演的时候,但台词不变。偶然有人试图补充台词,立即遭到痛斥。有一个叫米换的青年,从杜陵的母亲身上下来后,穿衣服的时候说:“你和老杜离婚吧,我娶你。”

“滚----快点滚-----再不许你登我的门----”母亲愤怒的嚷道。

“我错了----妈妈----我错了----”那个米换立即跪在了母亲面前求饶。

杜陵不明白,这些在母亲身上贪欢的青年人,在生产队里都是些不听话,反叛性强,把自己的父母都不放在眼里的主,怎么会在母亲的膝下伏贴得像三孙子,乖儿子?

只是到后来,杜陵似乎才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在情欲面前,永远是奴才,女人永远是男人的神。反过来,女人对男人也是如此。在情欲面前人没有贵贱之分,也没有尊严可言。而在当时,杜陵对母亲的行为非常的不满。或者是嫉恨异常。总之,不只是出于何种原因,

杜陵无比的愤怒地把母亲的这些行为告诉了父亲。只听父亲怅怅地叹息着说:“由她吧,谁让你爸成了废人呢!你妈是个好人,她没有坏心眼。是爸对不住她。她还年青,需要人安慰。只要她不离婚,把你的几个弟弟妹妹们拉扯大,爸就是受再多的委屈都能忍受。爸是个废人,现在是为你们几个娃活着,要不然,爸几回都死过了。”

杜陵一直对父亲的胆小怕事,怯懦无能心怀不满,并有些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但自从知道了父亲是为了他们兄妹而活着并且承担着屈辱之后,对父亲就变得肃然起敬。但是,他还是对母亲恨不起来,他依然爱她,包括她的一切,只是他学会了克制。他有时也在想,或许正是他的拒绝深深伤害了母亲,把母亲推上了一条放荡之路。可是他别无选择。

父亲还有让杜陵尊重的地方,那就是他的知识。在当时农村的学校,经济条件差,师资力量薄弱,说是学校,但和牧羊的区别并不大,就是那种恶劣的办学条件下,杜陵靠了父亲家庭的辅导,硬是成为全乡唯一的一个考上大学的高中生,而且是名牌重点大学

第二章



杜陵在读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爱上了他的老师,一个大杜陵八岁,丈夫死于车祸的寡妇,至于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大他八岁而且是有了一个四岁女孩的女人,这一点,连当事人杜陵自己也不清楚,跟何况他的同学们。人们只是知道当时的杜陵才华横溢,相貌英俊,不乏追求他的年青漂亮的女同学。只是在他和那位女教师的婚姻在尘埃落定后,人们猜测,杜陵大概是想留在大城市里,或留校教书,因为那位女教师不仅是杜陵的老师,而且是系里的副主任教授,在当时的年代,一个只有三十三岁却被评为副教授,系里副主任的教师可谓凤毛麟角。但这只是猜测,事实是杜陵真爱那个女人。

杜陵在大学二年级,第一次见到他的老师周敏时,就怦然心动,觉得这就是他心中的爱人。一堂哲学课结束后,一向腼腆的杜陵鼓足勇气走到周敏面前,脸局促的通红说:“老师,我很喜欢你的课。”

“是吗?谢谢,哲学课既抽象又苦燥无味,很少有人像喜欢,你能喜欢听我的课,我很高兴。”周敏一边收拾讲义一边说。

“老师,我叫杜陵,木字旁,杜撰的杜,陵是耳朵旁,陵墓的陵。”杜陵自我介绍道

“杜工部诗云:‘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转拙’温庭筠说:‘因思杜陵梦,凫雁满池塘’对么?”周敏问。

“对,老师真是出口成诗。”杜陵红着脸说。

“出口成诗也是别人的诗,卖弄而已---”周敏笑着道:“怎么一个男孩子,和老师说起话来还脸红,那以后怎么和女孩子谈恋爱?”

“我-----我不准备谈恋爱-----”杜陵不知所措地蹦出这一句话。

“那么看来是准备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用红盖头娶一个没见过面的媳妇回家了?对不对?”周敏取笑道。

“老师-----”杜陵的脸局促的通红,不知说是么才好。

“好了,不开玩笑了,老师也喜欢你,一个爱脸红的男孩子的心底应该是纯洁的,因为他懂得害羞。如果真喜欢老师的课,可以随时来找我,到教学办公室也行,到我家里也行,我家就住在学院西侧的教师住宅楼里,三单元,4楼,2号,记住了吗?”周敏说。

杜陵喜出望外,第一次和老师单独接触,就得到了老师家的地址,并且得到了老师的明确表态,她也喜欢他。说明他们之间是有缘份的。

此后,杜陵成了老师家的常客。他对周敏有了更多的了解,老师有一个年纪刚满四岁的女儿,丈夫在女儿一岁的那年死于一场车祸,老师三十一岁,丈夫去世后,独自拉扯女儿,至今未婚。杜陵了解到的这些情况,让他内心充满了希望,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人,爱她的谈吐风趣,爱她的机敏和智慧,爱她美丽而又充满母性魅力的外表:还爱她待人接物的真诚坦率,总之,老师的言谈举止,一颦一笑都让他着迷。

一年后的一天,老师留她在家里吃晚饭,老师喝红酒,却劝他喝白酒,理由是,杜陵太内向了,内向型的男人喝些白酒能增加男人的豪气,也能更真诚坦荡,少几许虚伪做作。

“那么老师是否在批评我有些虚伪做作做呢?”杜陵不安地问。

“哪的话?杜陵你太敏感了,我只是觉得你在有些事上表现的不勇敢。哦,对了,有个称为谓你是不是可以改一改,以后在我家里你直接叫我周敏得了,或者叫我大姐也行,老是老师,老师的叫着,好像是在不断地提醒我们之间不应该有更进一步的友谊。可以么?”周敏喝了些红酒后,脸上红晕初现,十分迷人。

“行,以后在家里我就叫你大姐。”杜陵十分高兴这种称谓的改变。又接住周敏的话问,“大姐说我不勇敢,是指哪方面?”

“这个需要你自己去想,我不能点破。否则就没意思了。”周敏莞尔一笑道。

杜陵立刻意识到了周敏指的是哪方面表现得不勇敢,但是他还时没有勇气对老师说出那个‘爱’字。

“老----不,大姐,颦儿的爸爸已经去世快三年了吧?你为什们还不结婚?”杜陵想婉转地接近主题。

“一是没有看到合适的男人,二是因为颦儿年龄还有些小,我想等颦儿年龄再大一些,当然主要原因是前者,怎么?你希望我结婚吗?”周敏笑着问。

“当然不希望----”杜陵脱口而出。

“为是么不希望呢?难道你想让大姐尊崇那三从四德,永远守寡,做一个烈女节妇?”周敏依然微笑着道。

“大姐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杜陵吞吞吐吐地道。

“我想听听你的意思。勇敢些,直接说出来。”周敏的话语里充满了鼓励。

“我爱大姐,我想和大姐结婚。”杜陵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心之所想。

“我知道你爱我,从你第一次和我接触看我时的那种眼神,我就知道这个男孩在恋爱,他喜欢我,所以你才有了我家里的地址。”周敏咯咯地笑起来,又说,“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年青漂亮的女孩子不去追求,而是看上了我这个快能做你的母亲的老女人?说说看。”

“大姐也太夸张了,你一点也不老。”

“我们暂且不去探讨我老不老,我就是想知道你为是么不去追求年龄和你相同的女孩子,而是要追求一个年龄比你大出许多岁的寡妇,难道没有女孩子喜欢你,追求你么?你很英俊,而且很有才华,应该有许多女孩子追求你才对。”周敏问。

“大姐,有些事情是不能问为什么,因为说不清,比如我就是喜欢你,爱你,在我的眼里,你是最可爱,最迷人的,而那些追求我的女孩子,我或看不上她们,或和你相比,黯然失色。这不是我的错,而是大姐你的错,谁让你那么讨我喜欢来着。”

“杜陵终于学会了讨好女孩子的甜言蜜语,可惜我已经算不上女孩子了,不过,我很喜欢你这样说。我也爱你,但是,我觉得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周敏摇了摇头,像是要赶走一个不快的记忆。

“为什们就不可能呢?既然你已经说了,你也爱我。”杜陵疑虑地问。

“因为我的年龄比你大得多,还因为我有一个孩子,而你则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你需更完美的爱情,这样对你才公平。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希望你幸福。”周敏收敛了笑容道。

“不,这些都不是问题,得不到你的爱,才是我的痛苦我,如果是因为担心我会对颦儿不好,那么我发誓,我会把颦儿当成自己亲女儿一样看待,结婚后,我不再要自己的孩子,真的,我保证,大姐,请你相信我。”杜陵及迫地表态道。

“傻孩子,别说这种傻话。”周敏有些动情,眼里溢出了眼泪,又说,“来,我们喝酒吧,以后的事情留给时间去应证,酒是一种最好的情感释放剂。”

他们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杜陵把满满的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傻孩子,你疯了么,那样喝你会喝醉的。”周敏担心地看了看杜陵,自己也把一杯红酒一饮而尽。又说,“不过喝醉了也好,能让我们的情绪暂时轻松点。”

“大姐,我想和你探讨一个非学术的问题,可以吗?”杜陵掩饰着自己的失望情绪,又替各自的酒杯中斟满了酒。

“当然可以,说吧。”周敏也故作轻松地道。

“我读过《圣经》,在《圣经、创世纪》,那里面记载着这样一个故事,罗德和自己的两个女儿住在山洞里,他的女儿担心如接触不到男人而让种族灭绝,想和父亲做爱,但遭到了父亲的拒绝。于是,他的两个女儿又想出了一个办法,用酒把父亲灌醉了,让父亲轮流和她们做爱,后来他的女儿们就有了身孕,繁衍出了两个不同的民族。罗德女儿们的对错我们不去论说,我只是疑惑,难道罗德喝了酒之后,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吗?那他还怎么去做爱?我想不通,”杜陵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古怪的念头,问。

“怎么可能呢?那个故事我读过,一个故事罢了,只有你才会钻这种牛角尖。”周敏笑道,“就算是喝了再多的酒,只要不是不省人事,他的潜意识还是清楚的,只不过是把酒当成一块遮羞布借势释放欲望罢了,人是一种被绳索捆绑着的动物,理智就是那条绳索,酒就是一把割断绳索的刀。就如你刚才猛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大杯白酒,我就知道你为什么那样做。你也想给自己松绑,对么?但我并不怪你,人都需要在一定的机会给自己松松绑。来,我们再干一杯,共同松绑。如果在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么就怪罪这杯酒吧!”

这真是个聪颖过人的女人,什么心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杜陵心想,举杯和周敏又干了一杯。他的头开始发晕,春潮涌动。

“我不能再喝了,再喝要醉。,我该走了。”杜陵说。

“我也觉得没必要再喝了,不过,傻孩子,走的话就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不想走,想留下来。我也不想让你走,正好颦儿今天回外婆家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现在去洗澡,你到我的床上躺一会,等着我。好么?”周敏说完,把身子侧了侧,在杜陵的额头和脸颊上分别亲吻了一下。杜陵想挽住他的身子,却被她躲开了,莞尔一笑,又道:“一晚上你呢!我会让你爱我爱个够,听话,傻孩子,快去我的床上等我。”说完,站起来走进了卫生间。

杜陵像一个听话的大孩子,乖乖地走进了周敏的卧室。那是一个整洁、清新、温馨而又充满闺阁情调的女性天地。杜陵与周敏接触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走进这间卧室,但是从走进卧室的那一刻,他就认定这是他永久的归宿和永生的家。他贪婪地嗅吸着卧室里那弥漫着栀子花香和女人气息的空气,心都醉了。他躺在她曾经休息睡眠的那张床上,心潮澎湃。我这是在做梦吗,她,我永生永世的爱,真的已经归属于我了么?我该怎样用我的真情,我的心脏六腑来爱这个高贵,典雅,美丽而又迷人的女人呢?我今生今世都爱她,用自己的生命去爱,我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期待,总是漫长的,但他一点都感觉不到心的焦虑,相反,它像一个圣洁而虔诚的信徒等待着他的女神和他的幸福姗姗来迟。容易得到的,也容易失去,让这幸福来得在慢一些,拥有得更长久一些吧。他平心静气,欲念全无。一次又一次地深深呼吸着她留在这间屋子里的醉人的、芳香的气息。不知不觉中,他竟进入了睡眠状态。

杜陵是被一阵轻柔而湿润的吻惊醒的。他睁开眼,一个身穿洁白丝织睡衣,酥胸半露,清新艳丽,光彩照人的女神展现在她的眼前。他想拥抱她的时候,她躲闪开了,说,:“傻孩子,等久了吧?,去,洗个澡,这下轮到我等你了---”

当杜陵再次回到卧室的床上上时,一个玉体横陈,酥胸袒露,丰乳傲挺的女性艺术形象闯入了他的视觉,他以为这是世界上最杰出的艺术家也不能在现其万一的,最美丽的艺术珍品,那一瞬间,他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当周敏伸出双臂迎接她的时候,他表现得有些躲闪、迟疑,恍若梦中。

“怎么了?”周敏有些不解的问。

“你太美了,我觉得自己不配。”他说。

“别说傻话了,傻孩子,我觉得只有你才最配-----”周敏的脸上泛起了红晕,露出母性的微笑。双手轻轻捧住杜陵的脸颊,把自己的舌头送进了杜陵的口腔。

杜陵贪婪地吮吸着,仿佛在吮吸着世界上最甘甜、最香美的琼浆玉液。兰气芬芳,沁心入肺。周敏的手则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滑动着,反复地抚摸着。渐渐地,欲望在他的体内如氢气球般胀大起来。他感觉口渴,焦灼,身体欲裂而不知所措。只有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周敏的身体紧紧拥抱。

“傻孩子,你弄痛我了,来吧------”

在周敏的引导之下,他的身体进入了一个他神往已久的,神秘的女性天地,柔滑,细腻,润湿,温热、惬意。他突然间泪如雨下。

“傻孩子,不要太激动了,你要动起来----,不要急-----慢慢来----”周敏继续引导着。

在最后的激情向潮水般迸发出的一瞬间,他纵情呼唤起来。他长久地拥抱着周敏,若在母亲怀抱中熟睡的婴儿。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精力得到了恢复,睁开眼睛望着周敏的时候,她抚摸着他的脸颊,微笑着问:“感觉好吗?”

他点点头,拨弄着周敏的乳房。

“傻孩子,问你一个隐私性的问题,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你问吧,我一定回答。”

“你刚才在激情迸发的一瞬间,为什么会喊出那样一个词?”周敏含笑问。

“什么词?我喊什么了?”他不解地问

“你呼唤着你的妈妈。”

“是吗?”瞬间,杜陵局促得满面通红。

“你可以不回答。”周敏说。

“不,我还时回答吧。我不想对你有什么隐瞒的。也许是因为我爱我的妈妈的缘故吧。小的时候,我暗恋过我的妈妈,而且幻想过她的身体-----把母亲和性联系在一起,-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很可耻?”杜陵红着脸道。

“傻孩子,这有什么可耻的,其实母亲本身就是和性联在一起的,没有性,哪来的母亲,再说,性本身并不可耻,只是世俗的人们把它丑化了,性是人之根本大欲,就如吃饭一样。吃饭是为了生存,性是为了延续和发展,离开了哪一样,人都得灭亡。所以我以为,认为性是不洁和丑恶的,种观点太没道理。至于性幻想,其实每个人都有过,我小的时候,就偷窥过父亲的身体,也暗恋过爸爸,我觉得这不是什么罪恶,你应该读一读弗洛伊德的性心理学著作,恋父、恋母的情结或许每个人都有吧,不过这也说不准,我只是瞎说-,一面之词------”

杜陵抚摸着周敏柔滑如缎,洁白如雪的身体,欲望犹如迎风的口袋,扩张起来。

那一夜,杜陵如一个贪吃的孩子,初尝了甜蜜的果实,竟有些收不住嘴,不断地贪婪着,彻夜不眠,不停地需要着周敏的身体。

第二天,他们在分别的时候,彼此热烈地吻着对方。道别时,杜陵说:“你千万不要嫁给别人,一定等我,毕业了我就娶你。”

周敏说:“傻孩子,我一定等你,但是你可以赴约,也可以不赴约,你如果赴约,说明我们之间有缘分,如果不赴约,这是本份。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不错,我们有了肉体上的亲密接触,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而只能证明我们曾经相爱过,而且是我们都需要,你给了我欢乐,我也用真情回报了你,因此我们谁也不欠谁,不必要有内疚。你记住我的话,我永远也不会强求你为我做什么,或是答应、承诺我什么。除非是是出自你深思熟虑后自愿。而且我还忠告你,感情方面的承诺是最不可靠的,因为人会变,感情也会变,轻诺则寡信,以后不要轻易承诺人什么,否则,你就是个寡信的人。你会永远承担着人们对你的指责。”杜陵听了周敏这番肺腑之言,眼泪夺眶而出。他在内心发誓,今生今世,非这个女人莫娶,他要爱她一生一世。

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杜陵和周敏结了婚。婚后二十年,他们的情感稠粘得如一罐积淀久了的蜂蜜,怎么也抹不开,二十年间,二人没吵过嘴,没红过脸,甚至连大嗓门说话的时候都很少有。仿佛两人依然在热恋中。而这种超乎寻常的情感也给周敏带来了些许不安。有一次,周敏说:“傻孩子,我真想和你吵一架,体会一下夫妻之间吵架后的滋味。”

“这是为什么呀?哪有喜欢吵架的?”杜陵不解地问。

“我是害怕我们的情感太好了,连上帝都嫉妒,不让我们长命,过去我是个很通脱得,不大忌讳死亡的人,但是自从爱上了你,心里对死就怕得要命----”

“哎呦,我的小妈妈,我又没有惹你,干嘛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惹我害怕。”杜陵笑道。自从结婚后,两人的称谓有了一些变化,周敏仍然称杜陵为傻孩子,但杜陵已称周敏为小妈妈,周敏有时当着颦儿的面就说:“你们两个,一个是我的小女儿,一个是我的大儿子,我对你们谁都一样的爱,可不许互相嫉妒啊!”

“那我可不可以喊他叫大哥?”女儿天真地问。

“不可以,我抗议。”杜陵笑着嚷道。

“可是在你和妈妈没结婚之前,你是让我叫你大哥的呀。”颦儿不解地道。

“傻颦儿,不结婚之前,我是你妈妈的学生,结了婚我就是他的的丈夫,你得叫我爸,懂么?”杜陵笑着说,捏了一下颦儿的鼻子道。

“我才不叫你爸呢!大哥,大哥,杜大哥---”颦儿一声连一声地叫着。

“其实叫什么都是个称谓,重要的事实质,你说呢?傻孩子。”周敏笑道。

“是,你说的对,我的小妈妈。”杜陵大笑起来。

“那好,今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小妈妈,我叫你傻儿子。”周敏也咯咯地笑道。

“那不行,还是叫我傻孩子吧,其实我也同意你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无所谓,关键是傻孩子这个称谓听惯了,也爱听。”杜陵说。

“傻儿子----傻儿子----一个傻女儿,一个傻儿子,我们平等啰---”颦儿笑着嚷道。

一家三口人笑着滚在一起。

婚后,杜陵兑现了自己的当初的诺言,坚持不要自己的孩子,他怕有了自己的孩子,一碗水端不平,委曲了颦儿。再说他也非常喜欢这个既漂亮又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孩子。

在这个其乐融融,和睦、亲爱的三口之家里,也有磕磕绊绊和矛盾,但他们不用争吵去解决,而是用爱来融化矛盾,看到对方有了不悦的神色,他们就接吻,这成了一条他们家庭的约定。他们也有对世事、对家庭问题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双方就用理性和微笑去面对,求同存异,总之,他们从来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有时,杜陵也对自己家庭的这种超常的和睦感到纳闷,就问周敏:“小妈妈,你说我总是听见别人的家庭里夫妻间争争吵吵,老闹意见,为什么我们就从来不吵不闹呢?”




“那是因为有太多的家庭和夫妻间,总想着控制对方,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并企图让对方按照自己的意见行事,那能不吵不闹吗?人是被理智的绳索捆住的一种动物,但从天性和本能上讲,他是渴望自由,热爱宽松的,但面对社会,他必须服从理智这条绳索的束缚,也不敢挣脱。但回到家庭就不同了,他认为家庭是他的天地,他想放松,想无所顾忌,不受羁绊,自由自在地轻松地活一会儿,但是他的亲人们却不能够理解这一点,依然按照常规,按自己的意志约束他,羁绊他,要求他,什么袜子臭了,没洗脚了,饭闷糊了,奖金拿回家少了,衣服没洗干净了,等等,你说他能不逆反吗?”周敏一边洗着衣服一边说,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噗哧一笑,又道“而我俩从来不这样,从来不在小事小非问题上挑剔、强求对方,对吗,再说,我是把你当作自己的宝贝儿子来对待的,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而你又是个很懂事,很识娇惯的乖孩子,我们能吵起来吗?”

杜陵觉得周敏的话极有道理,他觉得自己这半生最大的成就就是选择了周敏作妻子,或许这也是命运对他的特殊惠顾吧!

然而,命运既惠顾了他,却又早早收回了这一恩赐。杜陵四十六岁那年,周敏得了肝癌,在发现后,已经进入晚期。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杜陵有了一种雷霆击顶,天旋地转,地陷天塌的感觉,那些日子他食不甘味,睡不能寝,泪水洗面,整日守护在周敏身旁。而面对死亡,周敏却表现得异常坚强和通脱,看着日渐形容憔悴的丈夫,她心里极是不安,拉住杜陵的手,反过来安慰杜陵道:“傻孩子,坚强些,死有什么可怕的,人人都要过这一关,从哲学的观点说,生是偶然,死是必然,生和死是个否定,肯定,再否定的过程。道家把这称为天刑,庄子说,生是出门,死是回家,怕死则如迷途不知回家的孩子。傻孩子,你不要做那种不愿回家的孩子,好不好?”

“小妈妈,你是知道的,我非常不喜欢庄子这个人的,包括他的理论。”

“哦,我倒忘了你讨厌这个家伙,我也只是从哲学的某个角度肯定他的。比如他对事物相对性的认识,还有他的生死观。”周敏笑着说。

在先秦的思想家们里,杜陵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庄子,他认为庄子是个非常浅薄的思想者,尤其是他的文章,无论从文学的角度,还是从论说的角度,简直是不能卒读,说一些大而无当,悬而又玄,空而又空,虚无缥缈,自以为是,自我标榜的假话,啰里啰唆的废话,毫无依据凭空捏造的玄话,不仅如此,这个人假作清高,任意谤毁他人,有个现代相声讽刺某个人脸皮厚,夸海口,说他的嘴大到上嘴唇接天,下嘴唇着地,这个人非庄子莫属。对庄子的看法,周敏有不同意见,为此两人在家里常常有学术之争。但此刻,是生死离别的关头,杜陵和周敏都不愿为两千年前的这位古人再浪费他们的宝贵时光,周敏继续说 :“傻孩子,

再说,有你陪伴我这二十一年的幸福,就是让我再死十回,我都觉得值,没白来这个世界上一趟。你的那本心理学著作既然写开了就坚持把它完成吧,我知道你对性心理分析那个章节的有些观点吃不准,只有特殊例证,无法考究一般,怕引起非议和争论,但从哲学的角度说,有个别,就有一般,有特殊,就有普遍,只是群体多寡,范围大小的区别。既然是学术著作,就带有探讨性质,不可能句句是真理,引起争论也很自然,不要有什么担忧,还是把它写完吧,过去我对你的有些观点也不大赞成,但我之所以没反对,一来怕挫伤了你的写作的热情,二是觉得每个人的生活经历、阅历、实践、知识广博程度不同,因而看问题的角度,理解能力也有偏差,我的看法不能代表你的看法,我的认识不见得就正确,你的认识未必就是错误,所以对你的观点未置可否,现在我要死了,再不支持你就没了机会,我赞成你,投你一票。”

杜陵眼泪满眶,周敏继续说:“傻孩子,我还有一个心事想嘱托你,但又怕惹你生气,我知道你属于那种一根筋,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但我要死了,不说就等于生前向你隐瞒了什么,而且我也希望你幸福,我说出来供你参考---”

“你说吧,我照你说的做就是了—”杜陵眼泪婆娑地道。

“傻孩子,你知道吗?颦儿很爱你---”周敏紧紧攥住杜陵的手道。

“这个我知道,我也很爱她,这个请你一定放心,等你去了之后,我会加倍的照顾她,爱她的,把在你身上再也得不到的爱和关怀,加倍地在我这里得到。”杜陵说。

“傻孩子,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再说颦儿也大了,能够独立生活,自己照顾自己的。我说颦儿对你的爱,不仅是父爱,还有男女之间的性爱,这点我早看了出来,再某些方面,她对你,比对我这亲妈都上心,有时我都嫉妒死了,我死了之后,要不你娶了她吧!你还年青,再说把她交给你,我也放心,不-----你听我说完----你不要在乎那些世俗的人们说什么,你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伦理最大意义在于人类的优生和伦序,这方面你们不存在问题------”周敏紧紧攥住杜陵那生气要挣脱的手,还要继续说下去。但她的嘴被杜陵的吻堵住了。过了半天,杜陵的吻才离开她,她喘着气道:“傻孩子,你要吻死我吗?”

“小妈妈,我知道你放心不下颦儿,但是你要相信我,相信颦儿,她那么漂亮,和你一样出色,一定会嫁给一个好青年,好丈夫的。”杜陵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我还是真心想让她嫁给你,延续我的幸福---何况我又知道她真的很爱你---而且我也放心不下你,我知道你这个人太实心眼,你把你的爱和你的心全都交给了我,这辈子心里在也装不下别人了,你会因此而孤独一辈子的,这怎么能让我放心的下呢?-这件事处理不好,我会死不瞑目的------”周敏的眼眶里也有了泪水。又说,“如果有颦儿陪伴你这后半生---”

“这件事不要再说了,我会处理好的---”杜陵再次用热吻堵住了周敏的嘴。

几天后,周敏溘然长逝。

第三章



随着周敏的去世,杜陵的灵魂仿佛也离开了他自己的躯体。在周敏去世后的好长一段日子里,杜陵神思恍惚,到学校,讲课常常忘了带讲义,而且不知自己在讲什么,学生提出问题,常常是非问非所答。好在校领导和学生们,知道杜陵的妻子刚刚去世不久,精神不集中也在所难免,能够宽容和谅解。回到家里,在饮食方面,常常忘了自己吃了什么,饭究竟吃过了没有。颦儿大学毕业在一家电脑公司上班,本来私营公司的老板用起人来很狠,能让你干十五个小时的工作,就决不肯再让你干十个小时,至于劳动法与八小时工作制,那是一纸公文,并不能真正实行,不愿干。你就走人,反正死了穿红的,还又挂绿的,中国,多的是劳动力,少得是工作。因此,颦儿在那家公司干得很累,很难得闲。母亲去世后,看着继父那副丧魂落魄,魂不着体的样子心疼得要命,就决定辞职专门伏侍父亲一段日子。好在那家公司的老板还算有人情味,听说了颦儿的情况很是同情,同意在公司正常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可以按时上下班,照料父亲的饮食起居,再说那公司老板也很看重颦儿的工作能力和人品,百善孝为先。特殊情况下照顾父亲,也应该支持。

这以后,颦儿就能够按时回家,料理家务,为父亲洗衣做饭。但是,常常是做好了饭却久久等不到父亲回家,颦儿在家里等的心焦,就去学校里去找,但学里早就放学,教师办公室也不见杜陵的影子。颦儿都急得哭出来了,她担心父亲神思恍惚,心不在焉的,别在走出校园后遇上车祸什么的。颦儿边哭边出校园的时候,校园里的一个保安告诉她 ,好像有个老师这些日子一没事的时候,就在学校北墙下的一个小公园里发呆。颦儿立即就意识到这是父亲,因为这是母亲生前经常和父亲散步,溜达,兼谈情说爱的地方。父亲和母亲这二十一年的婚姻永远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妇,这已经成为整个院校的美谈佳话。

颦儿赶到校园北墙下的小公园,小公园面积不大,一潭湖水,数十颗垂柳,再就是些人工栽种的花花草草 ,有七八排供游人们休息的排椅。一眼能窥见全貌。颦儿果然在那里看到了父亲,望着湖水发呆。颦儿小的时候,经常让杜陵和周敏一人牵住一只手,傍晚或燥热时分,来这里消夏。在那把固定的长条椅上,颦儿为谁坐中间位置的问题,常与母亲发生争执,看到父亲紧挨母亲,手牵着手时,她的嫉妒就丛生,非嚷着要坐中间,让父亲和母亲一人牵他一只手。争执的结果当然是颦儿获胜。而此时此刻,颦儿看着父亲对住毫无景致的湖水发呆,心里就明白了十分,父亲是想念母亲了。在凭吊旧境。

颦儿的眼眶有些发潮,说:“爸,走吧,该回去吃饭了。”

“哦,是颦儿-----吃什么饭?不是吃过了么?”杜陵愣愣地盯着颦儿,问。

“是么,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吃的?在哪吃的?”颦儿以为父亲大概是在学校的食堂吃过了,但还时有些不大放心,问。

“不是和你在一起吃得么?中午---”杜陵说。

已经是傍晚时分,杜陵说的却是中午的事。看着父亲的这个样子,颦儿心如刀绞,这个和他在一起生活了二十一年的继父,又是她的父亲,又是她的兄长,二十年间,他给了她多少爱,多少宽容和亲情,颦儿已无法说清,单单是继父为了不让他的感情分散而坚持不要自己的孩子,把颦儿视为己出,就这份恩情颦儿已不知如何报答。颦儿对眼前这个男人的爱,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女儿对父亲的爱,还有另一种说不清,或者母亲在世时,她不敢也不能说清的成分。她爱他的宽容大度和无私的胸襟,她爱他的实实在在言行一致,从不撒谎。她还爱他对母亲的那份忠诚与痴情。如果他不是颦儿的继父,如果他不是母亲的最爱和生命,恐怕她早就对他发起了爱情的攻势。母亲活着的时候,有一次问她:“颦儿,你在学较谈朋友了吗?”

“没有。”她实事求是的告诉母亲。

“为什么没有谈?难道是没有人追你吗?”母亲问。

“怎么可能呢?你的女儿会没人追?我说一句大话,只要你女儿把爱情的绣球抛出去,抢得头破血流的人恐怕得有一个连队。”颦儿笑嘻嘻而又有些自信地道。

“那你为什么不谈,莫非我女儿是个独身主义者么?”母亲微笑着戏言道。

“那也不是,主要是没有我看上的,现在的男人,要不就是轻飘飘,骨头轻得像棉花,要不就是心猿意马,缺乏忠诚,要么就是男权主义者,像我爸那样的男人太少了,我真羡慕你和爸爸的爱情。”不经意间,颦儿像母亲泄露了她心底的秘密。

“那你是不是很喜欢你爸?”周敏问,

“瞧你说的,还用问吗?那当然了。”颦儿坦率直言。

“这个我知道,但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说到这里,母亲露出了一种别有深意的微笑。又说,“我是指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跟妈说实话。”

“妈-----你坏—你套我的话-----”颦儿的脸上泛起了晚霞。

“妈妈没有其他意思,妈只是想了解一下女儿的心事和择偶的标准”母亲赶忙解释说,又补充说,“女儿的择偶标准没错,不过,像你爸那样的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妈妈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选择了你爸,但愿你也能有我这样的好运。”

往事历历在目而人景皆非,又看到父亲眼前的这个样子,颦儿不禁悲从中来,扑通跪在了地上,涕泪齐下:“爸,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了,妈妈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可我们活着的人还得好好的活着,妈在九泉之下看着你这付样子,会心疼死的,妈临终时嘱咐我,要我好好照顾你,可你这个样子让女儿怎么办---爸,我的好爸爸,妈妈死了,可她的女儿还活着,你的女儿和妈妈一样的爱你,爸爸,我爱你,求求你了,看着女儿的面子上,你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

“颦儿,乖女儿,快起来,好,爸爸和你回家,爸其实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妈妈了,总觉得她还没有走,正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你不要替爸爸担心,快起来,爸爸没力气了,有点搀不动你----”杜陵赶忙用尽力气去搀扶颦儿。

颦儿搂住杜陵的脖子,伏在他的肩上放声大哭。杜陵就拍着颦儿的肩说:“快松开,这么大的女儿了,趴在爸爸的肩上哭,让人笑话。”

“谁爱笑话就笑话去吧,我们为什么去管别人笑话不笑话?我爱你,爸爸,你还年轻,还会有又像妈妈那样爱你的人,你要爱惜你自己。”颦儿旁若无人地伏在杜陵的肩上倾吐着自己的心声。

“颦儿,傻女儿,不会再有人像你妈妈那样爱我了,我也不会在像爱你妈妈那样去爱别人了,爸爸的魂已经让你妈妈带走了。”杜陵抚摸着颦儿的头说。

“爸爸,会有人像妈妈那样爱你的,我爱你,我就像妈妈一样爱你----”颦儿逐渐收住抽泣说。

“颦儿,爸爸也爱你,但爱和爱是不同的。”杜陵说着,用手将颦儿的胳膊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来,又说,“好了,别哭了,擦擦眼泪,我们回家,是爸爸不好,让颦儿替爸爸担心了。”

自那以后,又有几次,杜陵或坐在周敏曾经讲过课的教室里,或坐在周敏生前用过的办公桌旁,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同事们下班了,想锁上教室或办公室的门,又碍于情面不好催他走,只好嘱咐他走时锁好办公室或教室。但他往往是把同事们的嘱咐全然忘记。学院和系里的领导又分别找颦儿,劝颦儿好好的开导一下杜陵,还有人建议颦儿干脆给杜陵再介绍个老伴儿,转移一下杜陵的痴情。颦儿则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说:“我爸是不会爱别人的---”

院领导理解颦儿的心情,也不去计较她的无礼。

自周敏去世后,杜陵给颦儿增添的苦恼和麻烦一个接着一个,让颦儿又是心疼又是心焦。杜陵过去是个很注重个人仪表的人,衣服什么时候都是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头发定期修剪,胡子每天一刮,但那都是周敏的功劳。而周敏去世后,头发长的成了艺术家,全然不知,颦儿催他去理发,他却说:“就这个样子吧,没什么的,女为悦己者容,男人也是如此,你妈都不在了,这些还有什么重要的。”说完长叹一声。颦儿不依,坚持陪他去理发店,这才把头发剪短。上班时间快到了,从卫生间走出来,颦儿一看,胡子刮了半拉,另半边山河依旧,面貌不改,颦儿又把他推进卫生间让他把另半边刮完。他出来还对颦儿解释半天:“颦儿,爸爸不是有意的,真忘了,-----”

“爸,你快走吧,要迟到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颦儿知道他又是摆弄妈妈过去使用过的毛巾、浴巾走了神。颦儿想把这些东西收起来,杜陵则说成什么也不让。还说:“小妈妈原来用过的东西必须要照原样子摆放,要不然她会寻找起来不方便的。”这话让颦儿潸然泪下,世上竟有如此痴情的男人,妈妈真是好福气。

更让颦儿担心的是,周敏去世都半年多了,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喊:“小妈妈,我回来了----”见没人应他,就往卧室里走,突然意识到周敏已经去世,就抱住周敏曾经枕过的枕头泪水涟涟。周敏枕过的枕头已经被杜陵的泪水泅的泪痕斑斑,包括周敏曾睡过的床单,床罩,有些脏了,颦儿要拿去洗,却被杜陵制止了:“不能洗,那上面有小妈妈的气味,要留着。”杜陵把这些周敏曾经使用过的用品整整齐齐叠放好,并且专门买了一个箱子放在里面,搁在他的枕头旁,随时翻出来看,并且嗅息那上面的周敏留下来的气息。

杜陵的睡眠质量也变得很差,有时半夜三更大呼小叫起来:“小妈妈---小妈妈---”这种半夜三更时分发出的声音很响,常常把一向睡觉很沉的颦儿也给吵醒,颦儿就到父亲的卧室里看个究竟,只见父亲眼睛怔怔地盯住房门半天不动。颦儿就问他:“爸爸,你怎么了?”

半天他才回答:“哦,是颦儿,没什么,我梦见小妈妈了----”

颦儿就抱住杜陵哭起来,他反过来安慰颦儿:“对不起,爸让你担心了,怎么不穿衣服,小心受凉感冒,现在小妈妈不在了,爸爸又不会照顾人,你病了可不得了,你快去睡吧,爸爸没事的------”

“爸,让我陪你睡一会儿吧。”颦儿说。

“不用的,我又不是小孩-----你快去睡吧,明天一早还要上班------”杜陵拒绝着,催促颦儿快去睡觉。

“不嘛,你就让女儿陪你睡一会儿嘛,颦儿睡不着,想和爸爸说会儿话。”颦儿撒娇说。

“那好吧,聊一会儿你就去睡。”杜陵答应道。

颦儿立即钻进了杜陵的被子里,小的时候,颦儿经常夹在父亲和母亲中间,一会儿钻进母亲的被子里,一会又让杜陵搂着她睡,母亲常常捏找她的鼻子说她是小叛徒。但自过了十三岁以后,父亲和母亲就再不让她这样了。这是时隔十三年,再一次将身体贴近父亲。这次她说:“爸,冷死我了,抱抱我,给我暖暖身子----”

杜陵把颦儿拥进怀里,抚着她的肩头说:“颦儿今年二十六岁了吧,记得我和小妈妈结婚那年你才五岁,这一转眼的工夫就二十一年过去了,小妈妈也不在了。”

“爸,我真的好羡慕你和妈妈的感情,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那样爱妈妈吗?”颦儿抚摸着杜陵那消瘦的脸颊,又说,“爸爸瘦多了,我好心疼---”

“傻女儿,感情上的许多事,很难用一两句语言说得清。”杜陵深深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也许是小妈妈既是我的老师,又像我的母亲,又是我的恋人的缘故吧,小妈妈她是我这一生的偶像,我在她的身上几乎没有发现缺点,她是那样的完美---”

“那是因为你太爱她的缘故,妈妈常对我讲,人不可能是没有完美的,这个世界就不存在完美的东西,这是由事物对立的法则决定的,如果没有丑,美也就不失去了依存体,对么?”

“小妈妈说得对,她总是用哲学的观念来解决生活中现实的困惑,这也是我崇拜它的原因,她既聪慧理性,又情感丰富贤良温存,上天把她恩赐给了我,却又过早地把她收回,我真不知该感谢命运还是诅咒命运----”杜陵感叹地道。

“有一句谚语说,上帝对你关上了一扇窗户的同时,又为你打开了另一扇门,不是吗?,爸爸?”颦儿紧紧把脸贴在杜陵的胸膛上说。

“话是这样说,但是,我不知道我的另一扇门在那里,而且我觉得我也不可能再踏进另一扇门,命运关照我一次已经够多的了,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没有真正地爱过别人,也没有真正被别人爱过,充其量只是情欲的发泄而已。”

“爸爸,你太悲观了,主要是妈妈的那道耀眼的光芒伤害了你的视线,其实那另一扇门就在你身边,你不觉得我就是那另一扇门吗?爸爸,我爱你,我会让你的后半生幸福的。”颦儿说着,在杜陵的胸膛上轻柔地吻了吻。

“傻女儿,别说傻话,快回你的屋里去睡吧,有你的安慰,爸爸心情好多了。”

“不嘛---爸爸,不要撵我走,再让我在你的怀里躺一会,你失去了你最心爱的亲人,需要亲人安慰,可我也是同样失去了自己最亲爱的妈妈,我也需要亲人来安慰呀,爸爸,你就不能安慰一下你的女儿,难道你比你的女儿还不懂事吗?”颦儿责怪着父亲。

“对不起,颦儿,这些日子是爸爸过于思念妈妈,一时疏忽了你的感情,是爸爸的错,爸爸对不起你。”杜陵这才觉悟到这些日子自己的错误和疏忽,是啊,自己一个成年人失去爱人悲痛欲绝,怎么就没有想到颦儿感情,反过来要她宽慰自己呢?杜陵感到了惭愧,她抚摸着女儿的头说,“爸爸向你检讨,认错,今后一定多关心你。”

“只认错就算了吗?颦儿要惩罚你。”颦儿不依不饶。

“那你说怎么惩罚,爸爸接受。”

“我要你吻我,爸爸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吻我了,还有,从今天起,我要让爸爸陪我睡觉。”颦儿借机撒娇道。

“第一条可以接受,第二条就免了吧,颦儿毕竟是大姑娘了。”杜陵有些难为情地说。

“不行,爸爸漠视了我的感情快一年了,妈妈走了十个月了,我是她的亲生女儿,难道我就不痛苦吗?不需要你的安慰吗?可你却全然忘记了我的存在。”颦儿说着,心里的委屈和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泪水滚滚流淌在父亲的胸膛上,她呜咽着又说,“你必须答应我所有的要求。”

“好了,别哭了,都是爸爸的错,我答应,好吗,别哭了,不然爸爸心里有该难受了。”杜陵的眼眶开始酸楚。

“那你现在吻我。”颦儿止住抽泣道。

杜陵轻柔地亲吻着颦儿的额头、眼睛、脸颊。这时颦儿突把然脸颊转动了一下,将自己的唇正对住杜陵的唇部,杜陵想躲闪开来,但他的脸颊却被颦儿捧住了,并且把自己的吻迎了上去,紧紧也在杜陵的唇上。

“颦儿,这不行----”杜陵挣扎着,躲闪着。但是,颦儿却不由分说,把自己的舌头轻轻地探进了杜陵的口腔。那一瞬间,杜陵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恍惚间,他又回到了二十二年前,他和周敏的第一次情爱,那软软而温柔的令人销魂的舌尖,那比甘露还香甜,比美酒还醉人的口液,顷刻让杜陵醉倒在爱的海洋里。此刻,他噙住了颦儿的舌尖不断地吮吸着,隔着睡衣,他反复地抚摸着颦儿的肩部,嘴里含糊地呼唤着:“小妈妈---小妈妈----”

“爸爸-----我是颦儿----”颦儿喘息了一口气道。

正是这句话猛然惊醒了恍如梦中的杜陵,他立刻松开已被他紧紧拥抱的颦儿,同时将自己的口与颦儿的唇舌分开来:“对不起,颦儿------我糊涂了-----。”杜陵满面羞惭地说。

“爸爸,没什么---是我自愿的---”颦儿说,试图将杜陵再次揽进怀里,但被杜陵躲开了。

“不,是爸爸的错-----爸爸糊涂了----请你原谅爸爸,以后不会再有了---爸爸累了,我们睡吧。”杜陵说着反转来了一下身体,背对颦儿,闭上了眼睛。

但杜陵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只听颦儿又说:“爸爸,是女儿惹你不高兴了吗?”

“哪的话,爸爸很高兴----只是有些累了----”

“爸,妈妈临终前还嘱咐过你一件事,还让我提醒你,你该记得吧,你已经好长时间不动笔了,妈妈可是嘱咐过你,无论如何要把你写了一半的书继续下去,你不是忘记了吧?”

“是啊,谢谢女儿的提醒,这些日子太痛苦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杜陵又将身体平卧,侧头望着颦儿,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又说,“不过,凡是我答应小妈妈的,我一定会努力去完成的。”

“那你什么时候动笔?我可是急着想看你的大作呢”颦儿笑道。

“什么大作,连女儿也取笑我----好吧,我尽快动笔,从明天起吧!”杜陵说。

“真的?爸爸说话可要算数!”颦儿惊喜地道。

“傻女儿,爸爸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更何况是小妈妈的期望。”杜陵动情地道。

“妈妈还有另一个期望,就是让我爱你----”

“别说了,傻孩子,睡吧,乖,闭上眼睛。”杜陵像十几年以前,哄颦儿入睡那样说。

“那你在吻我一下。”

“哎,你这个傻孩子---”杜陵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在颦儿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谢谢爸爸----”颦儿在杜陵脸颊上回吻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自此以后,杜陵的精神面貌有了很大的改观,首先是衣食住行恢复了常态,开始注意衣饰容貌的整洁卫生,再则,按时吃饭、睡觉,有了规律的起居、作息时间。从恢复了写作之后,每天十二点准时休息,清晨七点起床,刷牙洗脸刮胡子也变得很认真。

颦儿依然留在杜陵的卧室里就寝,每天夜里写作结束后,怕惊醒睡着了的颦儿,他蹑手蹑脚的进入卧室,临睡前按照颦儿和他的约定,必须在颦儿的额头上吻一下,这个约定曾经是周敏和她的约定,现在转移到了女儿身上来。但是这个约定的内容后来却被杜陵擅自修改了一下,睡前,他总要带呆呆地坐在床边,望着颦儿熟睡的面容凝望许久,颦儿多么像年轻时的周敏啊,真是太像了。有时这张面孔骤然幻化作周敏,杜陵便情不自禁地伏下头来亲吻她的额头、眼睛并移到嘴唇。然后他便酣然入睡,他的心态沉静而又平和,如晨钟暮鼓撞击声响中的安详,他是我的女儿,她是一朵四月里盛开的鲜花,她应该有更完美,更绚烂的爱情,和幸福人生。而我则行将就木,如晚秋的落叶,不配也不应该享用她的那份爱。让我的心变成一片神圣而宁静的乐土吧!在心的祈使声中,他的灵魂渐渐变得清澈纯净,杂念浮尘荡然一空,安然入睡。

在颦儿的关爱和照料下,杜陵的个人生活井然有序,精神状态也逐渐如常。写作热情也随之得到激发,数十遍学术论文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发表在国内几家大型的学术刊物上,杜陵的声名也随之鹊起,迅速成为国内较有声望的心理学家,但同时他的几篇关于性心理分析,的文章也招来一些同行的訾议,对这一点,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因此也并不太在意。使他感到不快的是对他个人人生攻讦,什‘么乱伦者’什么‘品德败坏’‘心怀叵测’等等。好在当年弗洛伊德对这些罪名早已经承担过,让杜陵分担起来就不感觉过分沉重。而且这些叫骂声过了一阵就消失了,骂人的词汇数量毕竟有限,而且不新鲜了,人听起来也没味道。杜陵能够淡然面对声誉和责骂,应该说是得益于周敏多年的教诲,周敏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对待声誉和骂名应该像对待礼品一样,别人送给你的礼物,你不接受的结果自然是物归原主,与你个人无损。如果你接受了,或飘飘然,或生气动怒,反而是你的不对。因为你接受了一件不属于你的礼物,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叫贪得。人没有贪欲,就会获得宁静。

这年的夏天,在周敏去世二十个月的一天,傍晚,餐桌上,杜陵对颦儿说:“颦儿,小妈妈去世整二十个月了,这些日子如果没有你的关爱,我真不知怎么生活下去,也许早随小妈妈去了,坦率的讲,好长一段日子里,我一直生活在梦境里,我一直认为小妈妈还活着,许多的时候,我把你当成了小妈妈,让你陪伴在我身边,有你的陪伴我才能睡觉踏实,否则就不得安寝,也只有看到你,我的心境才能够安宁。可是,我只顾了自己,却对你关心的太少,真不像个做父亲的。现在我想劝劝你,该谈朋友了,眼看就看就二十七岁了,再不谈就嫁不出去了,需要不需要爸爸帮你介绍男朋友-----”

“爸,你说什么呀?我要想谈男朋友,还用得着你给介绍啊?追我的人海了去了,关键是我根本不想谈,。”颦儿回答,又说,“爸,你也别绕弯子了,我也直来直去的说,我不想嫁人,我的心你是知道,我爱你,我只想嫁给你,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别乱讲了,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们是父女关系,天底下哪有女儿嫁给父亲的。”

“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我们又非常相爱,怎么不可以?连法律也是不会禁止我们结婚的。”颦儿说。

“傻孩子,不要任性,我们不谈可以还是不可以的话题,单从未来讲,你应该有更幸福,更美满的人生和爱情,爸爸已经是秋天的落叶了,怎么可以耽误你的人生呢,更何况你现在的这种感情或许只是某种‘情结’所致,一时冲动罢了,我知道你心疼爸爸,爱爸爸,但这是父女之情而非爱情。听爸的话,要有合适的,能够让你心动的男孩子就交往、相处,试试看,也许有值得你爱的青年吧。你和人家不相处,怎么知道人家好不好,值得不值得你爱呢?”杜陵开导颦儿,又说“颦儿,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你和爸住在一起,有许多不便,你还是回自己的卧室去住吧。”

“我不,爸爸情绪好了,事业有成,快把妈妈忘记了,不用人陪了,就撵颦儿走,这叫过河拆桥,我不干。”颦儿赌气说。

“颦儿,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呢?你想我会忘记小妈妈么?这辈子都不可能,她是我生命中的挚爱,是我的的灵魂,你能想象一个人会舍弃自己的灵魂吗?除非是我生命尽头来到的那一天到”杜陵的眼眶有些潮润,动情地说。

“爸爸我错了,我说赌气的话呢,你别往心里去,别生气,好我自己掌嘴,只求爸爸不要见怪小女。”颦儿见状露出笑容,立即赔不是,说着,轻轻在自己的嘴巴上拍了一下。

“真是个傻孩子,都是爸爸和小妈妈把你给宠坏了。”杜陵也笑了,说,“爸爸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知道你是在说气话,孩子的气话,我要生气就是我的错误了。快吃饭吧,爸爸要写作了,睡觉的时候回你的屋子,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恋着爸爸不肯一个人睡,传出去让人笑话,听话啊!”杜陵说完,也不等颦儿的回应就会书房写作去了。

这天夜里,杜陵在结束写作后,回到自己的卧室,一看,颦儿依然睡在自己和周敏曾经睡过的床上,已经睡熟,不便再惊动。他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越来越任性,但只能怨自己对他的娇惯,这二十几年,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相处的与其说父女,到不如说更像朋友或大哥哥与小妹妹,在这个家里,几乎没有常人普通家庭的那种辈分、长幼、尊卑次序,连相互间的称谓都混乱无一定之规,从杜陵进了这个家门那天起,周敏开初想让颦儿喊杜陵作爸爸,但颦儿坚决拒绝道:“我有爸爸,我爸爸死了。他是你的学生,凭什么过去让我叫他大哥哥,现在又变成了爸爸,我不干。”

周敏还想说什么,被杜陵劝止了,他道::“由颦儿吧,他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这样,颦儿就由着自己的性子,高兴的时候叫叔叔,有时叫大哥哥,不高兴的时候就直呼其名,叫杜陵,杜陵也不生气。更有意思的是,一次周敏和杜陵在床枕边说贴己的话,对周敏说:“你就像我的小母亲,我的小妈妈,我永远爱你----”这句话让佯装睡着了的颦儿听到了,叫杜陵作大哥哥就成了她最充足的理由。

在这个家庭里,只要不是大的原则问题,杜陵什么事都任由着颦儿,有时颦儿做错了什么事,周敏要管教,杜陵便一味地护着颦儿,还替颦儿打掩护,承担责任,有一次,颦儿不小心把家里的一台电视机弄坏了,担心妈妈的责骂,吓得要死,哭着问杜陵怎么办,杜陵就告诉颦儿:“你就说是我弄坏的,我去承担责任,但等你妈妈气消了,你再告诉她真相,她会认为你是个诚实的孩子,奖励给你一个吻的,不信你试试,”而事后就这件事,周敏不无忧虑地说:“傻孩子,你会把她宠坏的。”杜陵则说:“怎么可能呢,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我们不坏,他怎么能学坏呢,好多孩子学坏的原因,有父母自身的原因,自己满口谎言,却要求孩子诚实,自己上不敬父母兄长,下不尊敬同事朋友,却要求自己的孩子尊敬自己,和睦同事,你想他的孩子能好了。孩子学坏的责任应该归咎于他的老师,孩子是童真无邪的。再说,我也不是毫无原则的宠惯她,你譬如说,颦儿吧电视机搞坏了,怕你骂她,我替她承担了责任,但我事后会告诉她,其实勇于承担责任,并不可怕,不仅能取得别人的原谅,还能获得别人的尊重,知耻近乎勇嘛!而只有推诿责任,找借口,或狡辩或嫁祸于他人,才是可耻的。事后,她会为我替她承担了责任儿感激我,从而信任我,听我的话的,你说我这样能把她娇惯坏吗?我是在教育她,承担责任其实并不可怕。”

由于杜陵的这份特别的关爱,他很快就赢得了颦儿的信赖,成了颦儿无话不谈的贴心朋友。杜陵对颦儿又像朋友,又像兄妹,又像继父,正因为如此,颦儿对杜陵的感情成分也较为复杂。颦儿只是到了十三岁那年,才在母亲的说服下改口叫杜陵爸爸的。有一次,周敏对颦儿说:“颦儿,你十三岁了,也该懂点事了,你开口杜陵,闭口杜陵的称呼他,你不在意,他也不往心里去,可是妈妈听得心里替杜陵难受。他娶了妈妈之后,本应该有自己的孩子,可是担心有了孩子后,一碗水端不平让你觉得委屈,坚决不要自己的孩子,把你当成他自个儿的亲生骨肉来对待,中国有句老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你,他连自己的后代都放弃了,你仔细想一想这是一份多大的情,多大的恩啊,他现在也三十多岁了,听到同龄人家的孩子亲热地喊自己的父亲作爸爸,而回到家,听到养育了他九年的女儿叫他杜陵,你认为他心里会好受,会不在意吗?他是怕你受委屈,还有他是个厚道人,做事从来都是先替别人想,想别人的感受,你的亲生父亲他生过你,但没有养过你,而他却养了你,他对你的好坏,感情是真是假,你现在该是掂量出来的时候了,妈今天把这道理告诉你了,至于今后你怎么叫他,是你的事,妈不干涉。”

颦儿听了妈妈的这番肺腑之言,眼泪流了下来。那天,杜陵一到家,颦儿就跪在杜陵脚下,大声地喊了一声爸,喊得杜陵当场眼泪婆娑抱住颦儿泪流满面。这以后颦儿就对杜陵一直以爸爸相呼。

这天夜里,杜陵在写作结束后,看到颦儿已经熟睡,不忍心再把她唤醒。而发自杜陵的内心,他也不舍得让颦儿回自己回她自己的屋里去睡,这近二十个月来,是颦儿陪自己度过了无数个漫漫长夜和那难熬的孤寂,又是颦儿帮他走出了人生的低谷,并且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颦儿帮他洗衣做饭料理家务,颦儿让他有了精神的依托,有颦儿在,他才感到自己深爱的妻子并没有离世,而事实上,他也已经把颦儿当作周敏在情感上的替代,有许多个夜晚,他甚至想把颦儿当作周敏,把她搂在怀里,抚摸亲吻,并给她以性爱,让他和自己结婚,以度过他的后半生。而且他还知道,颦儿是不会拒绝他的。进入夏季以来,有几个夜晚,颦儿以天热为理由,几次不穿睡衣,而且故意不盖毛巾被,将自己的雪白修长的腿和两座玉峰敞露出来,让杜陵看得心惊肉跳,有一次他甚至动了欲念,抚摸着颦儿的大腿根部,轻轻地吻了她敞露在外的玉峰。因此,他自然舍不得让颦儿回自己屋里去睡,他知道一但颦儿回到自己的屋里,半夜醒来,自己卧室里空荡荡的寂寞又让他心灵回荡在虚无缥缈中,又会让对周敏的无尽的思念折磨得彻夜难眠。但是,是理智的这根绳索再次束缚住了他。而他本人也自愿接受这种束缚,人离开了理智的束缚,那就完完全全回到了原始,与野兽无异。颦儿毕竟是她抚养了二十一年的女儿啊,他看找她长大,看找他从一个不懂事的毛丫头,长成一个亭亭玉立花容月貌般的大姑娘,他第一次听到颦儿喊他爸爸的时候,激动得热泪盈眶,泪水满面,那声爸爸是他期待已久,梦魂萦绕的声音,这声音的优美在他听来胜过贝多芬英雄交响曲的雄宏壮丽,是世界上最美丽最悦耳的音乐。一种幸福感犹如电流,迅速传遍他的全身,让他战栗不已。因此,当时的情景过去了许多年,依然历历在目,犹如在耳。而现在,他怎可以为了微不足道的原始情欲,破坏那神圣的圣洁。不,我不是野兽,他在内心发出一声震荡他心灵的大喊。而且他还想到了颦儿的未来,假设他娶了颦儿,颦儿也很愿意,很幸福,很满足,可是再过二十年后,他老了,死了,颦儿怎么办,那时的颦儿年纪不过和自己的现在的年龄相仿佛,还年轻,像自己现在一样害怕孤寂,空虚和寂寞,莫非让她也再来一次中年丧夫之痛和二次嫁人么?不,我决不能让颦儿重蹈我的覆辙!爱,不仅仅是一种情感,一种欲望,更重要的是一种责任,一种义务,爱一个人就必须替她负责,必须为她尽到义务,一种不负责任的爱,一种只有权利不尽义务的爱,说得再神圣,再冠冕堂皇,再振振有词,都是自欺欺人。都是骗人的鬼话!而杜陵是真爱颦儿,因此必须对她负责到底!呵护她的幸福,是杜陵应尽的职责和义务。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接受颦儿的奉献,也不能遵循亡妻的意愿。杜陵之所以劝阻颦儿继续睡在自己的屋里,害怕的就是他把持不住自己。人不是电脑,不可能完全按照输入程序去执行,更何况脑有时也会受到病毒的侵扰,程序崩溃。杜陵也害怕自己的大脑进入病毒,从而挣脱理智的指令。颦儿在睡觉是故意裸露自己的玉体,是在向他暗示,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这份真情厚爱他只能心领而断然不能接受。

杜陵在颦儿身边躺下来,轻轻吻了吻颦儿的额头,然后熄灭了灯,合上了眼睛,他在一次用心灵为女儿祈福。

第四章



恍恍惚惚间,杜陵生命的时光倒流回到了二十几年前。

在那间坐北向南的课堂上,四十名同学们在课堂上,等待着他们第一堂哲学课程教授得来临。听说这位教授是位女性,是他们学校最漂亮也是最年轻的教授,只有三十一岁,丈夫出车祸死了四年了。这位女性不仅漂亮,而且很有智慧。

杜陵早闻这位老师的芳名,却未见其人。这位老师究竟能漂亮到智慧到一个什么程度呢?让班上听说过,亲眼见到过的同学们这样津津乐道呢?杜陵心里期待着一睹这位女老师的风采。

“同学们好-----”

天哪,杜陵的大脑一片空白。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如一朵出水莲花般的女人婷婷玉立于讲台。颀长而秀美的身材,乌黑闪亮的秀发,象牙打磨成的光洁而平滑的额头,眉如卧蚕,眼如秋水,白玉雕刻成的鼻子,红唇皓齿,面如满月,玉面生春,雪白的脖颈下部显露着一个小拇指大小的一颗黑痣,犹如象牙雕刻工艺品上镶嵌的一颗黑色的珍珠。这哪里是哲学课的老师,这分明是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引起一场空前规模战争的女神海伦。但这位女神,杜陵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似曾相识。杜陵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脖颈下面的那颗黑痣,小的时候,他曾千百次地抚摸亲吻过这颗黑痣。母亲是他千百次梦中的情人。而眼前的这位女老师,这个引起一场特洛亚特战争却无辜的女人又该是谁的情人呢?不,她不属于任何人,他就是我的小母亲,我一定要娶她,哪怕是再发动一场流血的战争,我也在所不惜。

杜陵突然站立起来,向讲台走去,他要向她求爱,让同学们去笑话吧,癞蛤蟆就是要吃天鹅肉,他想,同学们一定会笑话他这个乡村出来的穷小子------可是他突然发现教室顷刻间变得空荡荡,只剩了他和老师,他向她走去-----杜陵哭泣起来,拥抱住了老师----“我的小妈妈,你到哪里去了----你让我找得好苦----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

“傻孩子,我到天国去了----可是天国说我在尘世间还有一桩情缘未了,又让我回来了。”

“小妈妈,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杜陵继续哭泣着。

“傻孩子,我们走,回我们的家-----”女老师牵着杜陵的手款款向家走去。

--------------女老师紧紧拥抱着杜陵,他们长时间地疯狂地吻着对方-----他们的裸体累叠,在女老师的引导下他们的身体结合在一起---------杜陵哭了,他反复抚摸着他滑洁如缎,质地如丝的丰腴的的肉体,幸福的全身战栗,突然发出一声心灵深处的呼唤-------

杜陵突然醒了,他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霎时如五雷击顶------全身一丝不挂的颦儿正伏在他的身上喘息着,见他睁开了眼睛,便说:“爸爸,我把我的人、我的身子给了你,从此我就是你的人了------”

杜陵惶惑中把颦儿推下自己的身子,只见自己的腹部,混合着血迹的液体斑斑驳驳,一片狼藉。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颦儿--颦儿---傻颦儿----你怎么能这样----天哪,你这不是让爸爸做畜牲么-----爸爸难道是猪狗不如的禽兽么----”杜陵急迫中泪流满面,不断用手狠命地掴找自己的耳刮。

“爸爸,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要打你就打颦儿吧----是颦儿玷污了你-----”颦儿见杜陵不住地掴自己的耳刮,心里一急,眼泪也流出来,“如果这算禽兽,那么也是颦儿是禽兽,不能算在爸爸身上---爸爸,我也是被你逼得无计可施-----你原谅女儿----”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啊,你叫我今后怎么为人师表,怎么走上讲台----”杜陵用双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嚷道

只见颦儿的脸色陡然间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爸爸,你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那么就算我是个下贱无耻的女人,我不要脸,我下贱,我强奸了一个道德高尚的大学教授,,从此,我们断绝父女关系,互不来往,明天我就搬出这个家---”颦儿浑身颤抖着。

“颦儿,颦儿,爸爸没有怪呢---爸爸只怪自己--是爸爸不好----你不要这样说好不好。”杜陵被颦儿的话惊骇了,脸色也顿然苍白,用手去扶颦儿,:“颦儿你不要那样说自己,女儿是好女儿,是爸爸不是东西---”

“你有什么错,都是我下贱-----你不要碰我,我的身子脏,辱没了教授----”颦儿说完,包找自己的衣服,跳下床奔出了卧室。

“颦儿,颦儿,你听我说----”杜陵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追到颦儿的卧室,颦儿吧卧室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任杜陵怎样敲都不肯开。无奈之下,杜陵只得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想等第二天再向颦儿作解释。

杜陵为颦儿担忧,一夜未眠。他从心底里里后悔他对颦儿说过的那些话和他当时对颦儿的态度,他内心谴责着自己,要错也不是颦儿的错,而是杜陵他自己的错,他明知颦儿对他一片痴情,明知把颦儿留在自己的房间这么久,早晚会有什么事故发生,他也明知自己除了对颦儿的父爱之外还有一份性爱存在,他也明知,有些情结或者是灵魂深处的潜伏意识,就如同酒曲,在一定环境、条件下会酝酿、演化成某种不受理智掌控的态势和局面,他也早就知道在幻想中他已经把颦儿当成了他的小妈妈,但他却自欺欺人,不肯承认,他假充圣人,有了事却推卸责任把自己当作无辜者,让一个真情对待自己的女儿蒙受羞辱,他真是太卑鄙,太无耻了。他甚至隐约间觉得,颦儿在他的身上动作时他的意识处于半清醒状态,而他的潜意识则是完全清楚地,十分活跃的,他就是故意不想控制那份原始的情欲,任它们放纵,他从潜意识中极想和颦儿发生性爱关系,于是他任理智的绳索放松,却把一切责任推诿给过失或者无意识。但用弗洛伊德的意识和潜意识的心理分析理论认为,人们往往把潜意识中,或者说灵魂深处,想做而又不敢做、不该做的事,把想说而不该说或不敢说的话和事,以过错的形式的事表现出来,而那过错实则是他有意犯下的,只不过是不想承担责任罢了,这在理论上叫潜意识对意识的强制牵引。为了掩盖自己心灵深处的这份怯弱与虚伪,他佯装不知,或者以梦魂的形式把周敏拉出来当自己的挡箭牌。把责任推给一个无辜的孩子,他真是最该万死!杜陵在内心不断地谴责自己,他想等第二天把这一切罪责都承担下来以减轻颦儿的心理负担,他认为颦儿是没错的,颦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她真诚坦荡,不伪善,像他的妈妈那样值得她深爱,只是杜陵觉得自己不配消受这份挚爱真情,在这个世界上活得越久,人就越虚伪,越像一个表演艺术家。

但是当他第二天一大早,推开颦儿的房间时,看到的却是人去房空,只留在床头柜上,一封信,杜陵慌忙拿起来,打开来看:

爸爸,请允许我最后一次用个称谓称呼你。爸爸,如果您认为我昨天的所做玷污了您教授的清名,如果您认为我昨天的所为是荒唐无耻的,侮辱了您的人格,让您蒙羞含垢,那么就算颦儿卑鄙下贱,对不起您好了,从今往后我们断绝父女关系,你没有我这个女儿,我也再没有你这个父亲。免得辱没了您。我走了,离开这个家,再也不会回来,请你不要再找我,找也没用,我不会再跟着您回家的。但是,看在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上,我还是希望您珍重自个儿的身体,不要给您昔日的女儿施加过多的负罪感。颦儿已经不堪重负。

拿住这封信读着,杜陵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等读完信的全部,他觉得自己的心胸懑闷、憋胀,一时喘不过气来,且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他立即想到的是把颦儿找回来,只要颦儿能回家来,杜陵即使是跪下给她认错都行。但是,让他发急的是,他却不知道到去哪里去找颦儿,原来他只知道颦儿在一家电脑公司工作,但那家公司的地址、名称却完全不记得。他懊悔自己过去真是太粗心大意,太不关心女儿的工作境况了,竟然没有了解清楚女儿的单位名称和地址,这真是不可饶恕的疏忽!杜陵又给女儿的手机拨电话,手机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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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陵有点束手无策,但他想,或许颦儿只是自尊心受到伤害后的一时赌气。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找到颦儿,不管她认不认他这个父亲,这个家永远属于她。虽然他不知道颦儿的工作单位,不知道颦儿的工作地址,但颦儿一定仍然工作在在这座城市里,这样他就有了寻找的范围,虽然这座城市很大,可谓人海茫茫,但杜陵知道颦儿在在电脑公司工作,那么也就更进一步缩小了寻找范围,找起来应该不会太困难。

从那天起,杜陵几乎是教课一结束,给学生布置完作业,便匆匆走出学校,穿大街,走小巷,只要看到牌匾、门头字号与电脑有关的公司、门脸儿他就进去询问。但是,三个多月过去了,他进出市里六个区,大大小小近二百多家经营销售和电脑有关的单位,竟没有打听到颦儿的任何消息,杜陵心急如焚,精神几乎崩溃了。在寻找颦儿的那些个日日夜夜,他不断地谴责着自己,颦儿的那个恋父情结,颦儿对他的那种痴迷全部是由他造成的,如果他当初不是那样没大没小的和颦儿相处的像朋友,如果不是他任由着颦儿的性子,大哥一气,杜陵一气的乱喊,如果他一开始就拿出父道尊严来管束教育颦儿,如果不是他情绪几近颓废,把颦儿当作他的精神支柱,让颦儿夜里陪伴他那十几个月,如果不是他的恋母情结,把妻子喊做小妈妈,把颦儿当作妹妹般宠惯,颦儿的心理决不会演化、系结出那么深那么死的一个恋父情结,另外,在他自己的灵魂深处,在他的潜意识中,也决不是什么心无邪念的圣徒。他还记得,在周敏去世的第十八个月,刚刚进入夏季的一天,是个星期日的正午,杜陵睡起午觉来,坐在客厅里刚刚打开电视,想看一会儿新闻节目,刚打开电视,颦儿从卫生间走出来,对他说:“爸爸,我想洗澡,可是我觉得咱家的电热水器有点漏电,我试水的时候,手有点麻,你帮我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杜陵进了卫生间,用手打开热水龙头,果然有点漏电,他检查了一下电源插头,是三相电源插头地线部分接触不良,他修理了一下,再试水龙头,没有了发麻的感觉。杜陵认为修好了,走出来让颦儿再进去试,颦儿也说没事了,可以洗了。杜陵就放下心来,自己继续看电视,让颦儿在里面洗澡。

颦儿走进卫生间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一阵哗哗的的流水声。不知怎么,这哗哗的流水声让杜陵心有些乱,电视节目的内容怎么也无法让他定下心来。这孩子,洗澡怎么也不把卫生间的门关好,还留下拳头宽的门缝,让流水声传出来,杜陵心里想。或许是心魔在作怪,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极想窥视颦儿身体的欲望,这孩子的身体一定很美,和他的妈妈当年一样。这个奇怪的念头搅得他六神无主,心里不得安宁。但他旋即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狠狠得用巴掌在自己脸上掴了一记耳刮,深深谴责着自己的无耻,你要做一个衣冠禽兽么?

正是这种内心的自我谴责,让的心他渐渐安宁下来,归复了平静。电视里的内容也渐渐映入大脑。那是一档中央电视台一套的《说法》栏目,主持人好像是张绍纲。具体内容仿佛说得是,一个无罪的人因为初、中级法院的法官们的草率断案,被一二审法院判处了死刑,幸亏最高人民法院办案人员的认真负责,将此案发回重审,这个人的人头没有落地。但却仍然被无故关押在监狱里,羁押了十一年才得以平反。

杜陵很是为那位无辜者的不幸不平。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卫生间里发出一声尖叫,容不得杜陵在大脑中多想,他一跃而起,冲进了卫生间:“怎么了?颦儿------”

颦儿双目紧闭,全身赤裸,软塌塌地倒在了杜陵怀里。杜陵急忙把颦儿抱出卫生间,放在卧室的床上,当魂飞魄散的杜陵摇撼着颦儿的身体,急迫地呼唤她的名字时,颦儿突然伸出双臂紧抱住了杜陵,眼睛也睁了开来,卟哧一声笑出来。

颦儿的这一声笑,让杜陵意识到颦儿在恶作剧,魂魄才又重新回归到他的体内。惊魂未定的他,摇动着颦儿的身体:“颦儿,颦儿,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要吓死爸爸么?”

“我才不想吓死爸爸,我想让爸爸爱我-----”颦儿搂住杜陵的脖颈到道。

杜陵还想说什么,但他被眼前的另一幅瑰丽景色摄住了魂魄。颦儿的玉体冰清雪洁,玉峰挺立,白雪覆野,黑郁郁的丛林,幽深白雪掩映的峡谷,好一幅摄人魂魄的冰雪美人图,美不胜收。杜陵不由自主地俯下头来,像虔诚的信徒朝圣冰雪女神般,在颦儿的肩胛、玉峰、雪原、莽林、峡谷间如痴如醉地亲吻起来,一如当年他对周敏的第一次朝圣------

“我爱你-----要了我吧,我要做你的妻子---爸爸----”颦儿忘情地道。

颦儿的那一声‘爸爸’如惊雷入耳,猛然惊醒了沉醉中的杜陵,他像受到了巨大的震撼,猛地把头颅抬起来,惶惑地道:“我这是干什么?-----原谅我---原谅我-----”

“你要了我吧,爸爸-----”颦儿说,欲再次把杜陵的头颅揽进自己的怀抱。

“不,不----颦儿,你在说什么呀?都怨爸爸----我是你的爸爸啊!”杜陵满面羞惭,挣脱开颦儿伸出来的臂膀,退出了卧室。

那天的夜里,杜陵对颦儿说:“颦儿,你还时回自己的卧室里去睡吧----”

“我不------我一个人睡害怕-----。”

“原来小妈妈活着的时候,你不也一个人睡么?再说你都多大了,又什么可害怕的?听话,爸想一个人清静些。”杜陵央求道。

“我不,爸爸是想躲我,我是洪水猛兽,有那么让你害怕么?”颦儿越发固执地道,“爸爸快赶上圣徒了,你越这样我越爱你,如果是一个轻率放荡的人,想让我留下来我也不会留,还会把自己的卧室锁起来。”

“有我这样的圣徒么?你再说,我都无地置容了。”

“圣徒也不是没有七情六欲,圣徒在于能掌控自己的欲望,爸爸,我知道你也想,但你能够用理智和定力控制住自己,你越这样,我越爱你。”颦儿说。

“颦儿,说心里的话,我也爱你啊,绝不亚于你对我的感情,可是,我们之间不能啊,我们是父女关系,隔着一重伦理的大山呐,传出去,吐沫星子都得淹死我们,你还年轻,哪里能承受了这种重负,你应该有更美好的前程。”杜陵说。

“可是我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你只是我的继父-----爸,你知道么,我从九岁那年就开始爱你,到现在,这种情感,一直没变过,而且越来越炽烈,过去是因为妈妈,我不能表白,可现在妈妈不在了,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不能再放过,我是在延续妈妈吗对你的爱,这既是妈妈临终的意愿,也是我们是前世的姻缘。”

“但是,没有人会相信我们------我们总不能向全世界的人挨着个去解释吧,再说许多事情越抹越黑---颦儿,你还是听我的,去寻找一个爱你的,你爱的,和你年龄相当的年轻人去相爱吧,爸爸老了,不配你的爱,耽误了你,爸爸会觉得一辈子愧对你的妈妈啊----”

“我不听-----爸爸,你太固执,我说服不了你,但总有一天会征服你的----”

“别说傻话了,睡吧,爸爸累了-----”杜陵索性闭上了眼睛。

“那你亲亲我,别忘了我们的约定。”颦儿说。

杜陵在颦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那一刻,他想吻的是她的唇,而且他想吮吸她舌尖上的甘露,但他极力克制了自己的这种欲望。他感觉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颦儿,如陷入无垠的湿地、沼泽,水草丰茂,景观怡人,但步履艰险,自救且难,何以赏心悦目?在他们之间,恒亘着一重伦理的山,试图逾越这座山,或许并非就是罪恶,但困难重重,世俗的吐沫星子和流言蜚语会如深秋里的淫雨,浸骨的寒凉,不伤则病。他不能让颦儿承担这份苦难的折磨。他想起了秦观的那首词:‘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或许正是这两次的拒绝让颦儿感到了心寒,才做出了离家出走,与他断绝父女关系的抉择吧!但在杜陵来看,颦儿并没有错,颦儿尊重的是自己的情感世界,顺从的是自己的灵魂,沿循的是自然的法则。而他依从的是理性,理性未必就就神圣,但它是世俗的法则。而世俗的人,既然不能如庄子笔下的神人:‘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那么就得遵循这个法则。

为了寻找到颦儿,杜陵不辞辛苦,扩大了寻找范围,在与电脑有关的计算机软件开发行业里进一步寻觅。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杜陵苦苦寻觅颦儿的第六个月的头上,在一家计算机软件的设计单位,找到了颦儿。在那间有近三十名工作人员的办公室里,在用一米五左右的方格屏格隔间开来的办公间里,杜陵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颦儿,那一瞬间,恍若梦境,杜陵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泪水夺眶而出,颦儿,颦儿,这就是他的那个苦苦寻找了整整半年的颦儿吗?这就是自己180天来日思夜想的宝贝女儿吗?“颦儿------”杜陵大声喊道。

“是你------爸-----”颦儿抬起头,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泽,但这只是一瞬间,很快,她的目光冷了了下来,“你来干什么?我说过让你不要来找我-------”

“颦儿-----颦儿-----爸爸找你找得好苦啊----好女儿----快跟爸爸回家---”杜陵的眼里噙着泪,并不大计较颦儿那由热转冷的眼神,急切地道。

“谁是你的女儿?你是谁的爸爸?我说过,我们的父女关系已经结束了,你走吧,在不要来找我,我没有你这个爸爸---”颦儿说,脸上的表情仿佛凝了冰霜。

“颦儿-------”杜陵大声喊着,南一霎那间,他的思想仿佛被颦儿那张冷冰冰的脸给凝固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你快走,我说过,我们的父女关系结束了,你要是不死心,我就要登报声明了—”颦儿的脸仍旧凝结着冰霜。

“颦儿------”杜陵诱发出一声呼唤,那是近乎绝望的心底的嘶鸣,他的身体振颤了一下,用手依托了一下那和他得意志同样薄弱的办公屏隔板,屏隔板发出一阵振颤。

“你怎么了?”颦儿急往站立,伸手想扶一下杜陵,但被杜陵闪开了。

杜陵踉踉跄跄走出颦儿所在的办公室隔间,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只记得路上有个司机对他大吼:“你要找死么?别连累老子-----”他是谁?那么年轻,怎么会是我的老子?杜陵当时的简单意思只是如此。只是后来他的意思能够续接连贯起来的时候,杜陵才想,大概是我闯了人家的车子吧?人家骂得对,想死也不能连累别人呀,又是报警,又是勘查现场,弄不好,还得给司机记个处分,诸扣本呀,扣分呀等等,这不是害人家吗?旋即,杜陵的思想又转到了颦儿身上:我真见到颦儿了吗?那个个颦儿是真的吗?我不会是做梦吧,那个颦儿怎么对我那样冷漠,好像我欠了她钱似的,也不对,现在时兴的是债主对欠债人陪笑脸。颦儿怎么会那样呢?这就是那个扎着羊角小辫,不住地杜大哥长,杜大哥短地喊我,喊个不停的那个小姑娘吗?这就是那个跪在我的膝下,一声‘爸爸’叫得我热泪盈眶的女孩子吗?这就是那个我抚育了二十一年又苦苦寻找了她半年的女儿吗?这就是那个曾经说从九岁就开始爱我,一直到现在,情感越来越炽烈的女孩吗?天哪!怎么可能!

那些日子,杜陵病了。整整一个星期,神情恍然,不思茶饭,紧接着,发高烧,说胡话,梦中若醒,醒中如梦,不吃少喝,他觉得他要死了,想交待后事,却又没有了可接受交待的人,他这一生没有儿女,父母又年事已高,怎好在侵扰他们?再说,他已经够得上不孝,自从周敏去世,他还没回过一次家,但不是不思念父母,而是怕父母亲看到自己独身一人回家而伤感,周敏在世时,每年都是周敏和颦儿陪他回家看望老父老母,而现在,物是人非,难免让父母为自己伤心落泪。他强打精神给学院领导打电话请了病假,又想给颦儿打个电话,再见她一面,做一个最后的道别,但一转念才想起,那次,见到颦儿,他还没来得及问她的电话号码,就被驱逐出境。算了吧,既然她已经不认我这个父亲,又何必打扰她的生活呢。于是杜陵不吃不喝地在自己的卧室里昏睡了近一个星期,那天夜里,他恍惚中又梦见了周敏,那梦境却十分清晰,他梦见周敏神情郁郁地对他说:“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折磨自己呢,颦儿是我的孩子,你也是我的孩子,我对颦儿和你一样的爱,颦儿年龄小,想问题不周全,你就不能原谅她么?你怎么可以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呢?别这样,傻孩子,振作起精神来,颦儿只是在和你赌气,过一阵子她会自己回来看你的,你再这样下去,有个三长两短,我在天国里也会不得安宁的。再说,你这样会让颦儿的心不得安宁的,我知道她是真爱你,你也爱她,不是么?别这样折磨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周敏说完,飘逝而去。

“小妈妈-------小妈妈--------”杜陵想扯住周敏,但周敏已渺无踪影。这个清晰的梦境惊醒了杜陵,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头脑清醒了许多,身体的燥热仿佛也减弱了许多。杜陵很想重温梦境,却再也不得。

奇怪的是,第二天,杜陵的高烧竟然神奇地退去,他感到,饥肠辘辘,四肢软软的他,勉强挣扎着,下地打开煤气灶,烧了壶开水,泡了碗方便面吃下去,又喝了些水,过了一会,浑身感觉好多了。

说来神奇,第三天,杜陵的这场大病竟然不治而愈。他又能正常上班了。他想,周敏梦中说得对,他不能和颦儿计较,颦儿是在赌气,过一阵子,她也许真的会自己回来的。

但是,杜陵苦苦等待了颦儿一个月,颦儿不但没有回家,反而有更坏的信息找上了杜陵。学院领导找杜陵谈话。开场白非常暧昧:“杜教授,有些事-----这个----按理是你们家个人的私事,学院里不该过问,可是-,周教授生前是我们的副校长,又是你我的导师,校领导也非常尊重周教授,担心她的孩子在她去世后受到委屈,让我过问一下,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周敏的孩子?颦儿又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院长----”从学院领导吞吞吐吐的话语里,杜陵预感到了事情得不好.。

“那我就直说了,是这样的-----我们在报纸上看到一则申明,是颦儿登载的,申明从此和你断绝父女关系。我们不知道在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颦儿是个非常懂事的好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按说我们也知道他和你的关系一直很亲近,为什么突然会闹到这种程度?究竟是因为什么?”

“哦------有这样的事?我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我对颦儿的关照不够吧---让院领导费心,很不好意思-----”杜陵脸色陡然苍白,大脑也随之一片苍茫。

“杜教授-----很不好意思,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是个厚道人,要不然,导师那会儿也不会爱上你------这个颦儿-------也许是小孩子的任性-----过一阵子相互谈一谈,把矛盾缓减一下,这孩子也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能私下解决,非要闹到公开的程度”那位院领导见杜陵脸色难看,反过来安慰他。

“谢谢领导---也许真是我的不对-----”杜陵说。

院里领导的过问,杜陵能理解,毕竟他过去也是周敏的学生,很敬重周敏,更何况周敏曾是学校的副校长,也是他的老领导,关心颦儿,怕她受委屈,是理所当然。但一些不负责任,甚至居心叵测的流言蜚语让杜陵的心有些寒战。

一个杜陵多年交好的朋友和同事出于好意,一次在私下里对杜陵说:“老杜,你最近和你女儿怎么了,怎么关系处得那么僵?能闹到报纸上----”

“嗨,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关心颦儿不够,她大概有些误会,再则她也许是想她妈妈了吧,过一阵子会好得。”杜陵凄然一笑,说。

“那就好,我知道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人居心叵测,惟恐天下不乱,把话说得很难听,很下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就不重复了,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作为朋友我也是怕真闹出什么丑闻来,但话又说回来,即使真有什么,也无所谓,毕竟不是血亲父女,即使是通婚也没什么,我是看你最近情绪不大好,脸色很难看,总是心不在焉的,怕你有什么想不开,就随便问问,你可不要往心里去。”那位朋友说。

“谢谢,不会的。”杜陵神色凄然地说。

别人对杜陵道德方面的亵渎,杜陵的心里能做到坦荡。但对来自另一方面,他至亲骨肉的对他个人人品德的恶毒诋毁,像一把尖刀插在了他的心口,让它永远地滴着血,伤口无法愈合-------------

第五章



在杜陵的精神状态再次跌入低谷的时候,他想家了,想他的爸爸和妈妈了。他忽然记起,再过三天,就是妈妈的七十岁诞辰了,时间过得多快啊,‘逝者如逝夫,其不舍昼夜’母亲,当年在她的心目中美貌如花的母亲,转眼间已经是白发仓的老人,而他自己的年龄也早超过了不惑之年。此刻,他想妈妈,特别地想妈妈,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妈妈了,他想借回家探望妈妈并给母亲过七十大寿,调整一下自己低落的情绪,母亲,永远是游子心中宁静的港湾。想到了母亲的七十岁大寿,杜陵立刻归心似箭,向院领导请了半个月的假,然后匆匆起身。

坐火车上,杜陵忽然想到了弟弟,他和弟弟已经有五年过没来往了,这个年龄比杜陵小四岁的弟弟,从小放荡不羁,读书没有兴趣,打架斗殴却是一把好手。但也不知这家伙交了什么好运,胡闯乱荡中竟然办起了一家贸易公司,生意做得很大,据说在那个不到五十万人口的县城里,提起杜老板,很少有人不知。前些年这个弟弟还经常来杜陵生活的这座城市做生意,摆弄些农副产品过来,也顺路看望一下他这个哥哥。但他这个弟弟实在太没正形,就像楚人说项羽的那样,‘沐猴而冠’有了几个钱,烧得受不了,每次来,都带着所谓的女秘书,住在同一间客房里,大概是属于生活秘书吧!而且一次一换,绝不重复,个个既年青又漂亮、妖娆。他有自己的老婆,又有一儿一女,但每次出来却和别人未来的妻子睡在一个房间里,这点让杜陵很是反感,还有更让杜陵反感的就是他说话没正形,对自己的亲哥哥竟然说:“你老婆和你女儿真漂亮,母女俩长得像姐妹俩。要是放在我做生意的那个县城,我绝不会放过她们-----”

“闭嘴,你胡说些什么,他们一个是你的嫂子,一个是你的侄女-----”杜陵呵斥道。

“嗨,我就是是随便说说,-----我知道大哥为什么娶一个比你大八九岁的女人了,嫂子从外表看,比我老婆还年青,究竟是他妈的大城市的娘们,面嫩会打扮,还有,嫂子脖子上那颗黑痣有点像咱妈-----”弟弟仍然肆如故。

“杜谷,你有点正形好不好,我说你每次出门都带着和自己女儿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们,你这样糟蹋人家算怎么回事呀?要知道你自己是个有老婆的人。”

“封建古板,我要的就是他们的年青,我有钱,她们年青漂亮,爱我的钱,我和她们睡觉,这叫等价交换,有本事你也睡一个比你年青的女女试试,恐怕没人跟你,你也只能啃啃老菜帮子了,哪个男人不想睡十八岁的女人?但他得有那个条件,得有人跟他,这叫实力,懂吗?老大,你也就是只能当当你的教授,看着你的年青漂亮的女学生们眼馋一下罢了!”弟弟继续大放厥词。

“杜谷,你以后不要来看我了,我觉得你越来越没水准,我原以为做了这么多年老板,该有些长进了,怎么越来越差劲儿。”杜陵生气地道。

“不看就不看,你以为我愿意每次来听你上政治课吗?”杜谷道。

兄弟俩不欢而散,至此他的这个弟弟在没有登过杜陵的门。

但是,那次给母亲过寿,杜陵想让弟弟一块回去,顺便把两个妹妹也一起约回去,让母亲欢欢喜喜过上一个大寿,人活七十古来稀,也该全家人热热闹闹团聚一下了。

杜陵正是抱着再这种想法,在弟弟做生意的那座县城下了车。果如果弟弟吹嘘的,一打听弟弟的公司,三轮车工人直接把杜陵送到了弟弟的公司。

在进弟弟的办公室时,遇到了一些阻碍,一个秘书模样的小姑娘说他们的杜总有公务,暂时不接待宾客,让杜陵一个小时后再来。

一个私营贸易公司的老板,竟然自称有公务,也不知他是那个衙门的公务,杜陵有些不悦,就对那位小姑娘说:“我是他哥,还要赶车,没时间等他。”

那姑娘见杜陵的说话口气很硬,又是老板的大哥,也不便再说什么,便放行杜陵进了总经理办公室。杜陵进门前敲了敲弟弟办公室的门,没有反应,他心想,是不是弟弟又喝了酒,在睡觉,却托辞有公务,不让人打扰,但自己的哥哥从千里之外赶来,总不能等杜总酒醒之后再进入吧。这样想着,他推了一下门,门竟然开了。杜陵直接进入,外间的办公室空无一人,杜陵一侧头,发现这办公室里有个套间,就推门直接进入。

谁想杜陵看到的一幕景象让他头皮发麻,浑身燥热:弟弟的裤子褪到脚下,光着腚伏在一个什么东西身上,仿佛是个女人,白晃晃的两条腿搭在弟弟的肩上,哼哼哑哑的,不知是幸福还是痛苦,弟弟则是气喘吁吁,仿佛干重体力活儿时发出的不胜重负的喘息声。但这种种活儿杜陵是帮不上大弟弟忙的,他急忙退出来,压在弟弟身下的女人向弟弟嘟哝了一句什么,杜陵没听清,弟弟仍然忙自己的活儿。

杜陵站在走廊的过道里,心里有点生气,光天化日,在办公室里,干这种公务,成何体统?他想一走了之,但又一转念,干这种公务尽管不合时宜,但和亲情没有什么关系,老母亲过寿还是应该喊上他,不为别的,为的是让老父老母高兴。在某种意义上,父母亲看到这个不孝的儿子会比看到杜陵高兴。因为不管怎么说,弟弟给父母养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这一点上杜陵堪称不孝,心里总觉有些愧对父母。

杜陵站在走廊里等着弟弟的公务完事,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一个很是娇美的女孩子从弟弟的办公司走出来,看到立在走廊里的杜陵,并不怎么感到羞惭,莞尔一笑,从杜陵身边走了过去。杜陵这才走进了弟弟的办公室。

“是你呀,老大,来看我也不挑个时间,把老弟的好情绪都让你给搅和没了。”弟弟说,没有任何愧色。

“杜谷,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光天化日在办公室干这种事?”杜陵指责道。

“光天化日有怎么了?我愿意,我不用你来教训我,好像你自己多么干净似的,”弟弟对杜陵一见面就指责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也不让杜陵落座,就冷淡地说:“我是不愿说罢了,你却一见面就教训人,其实你的丑事,更见不得人。”

“我有什么丑事,你说清楚。”弟弟莫名其妙的一番话让杜陵感到愤慨。

“我都羞于说出,既然你总是一见面就搬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教训人,那么我也不得不揭你的老底了。”弟弟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道:“你上中学那会儿和妈做的那些丢死人的丑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只我不想说罢了。”

“我和妈做了什么丢死人的丑事,你说清楚。”血涌到了杜陵的头部,弟弟的话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哼哼---还好意思问我,一个老不要脸,一个小不要脸,抱在一起,你摸我,我摸你,还亲嘴亲个没完,你以为我没看见?就差叠落在一块作乱伦的事了,先人的脸都让你们两个不要脸的丢尽了”弟弟忿忿地道。

“你骂我可以,不许侮辱咱妈。”杜陵冲上前揪住了弟弟的领口。

弟弟用力一攘杜陵,杜陵倒在了地上。他爬起来,想和弟弟厮打,拼个你死我活,但俄罗斯总统普京曾经写过的一篇小文章中的一句话帮了他的忙:“不要试图和比你强大得多的人对决,挑战,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是的,弟弟的身体比杜陵壮大许多,论武力,杜陵不是对手,与其千里之外来寻找弟弟的殴打,还不如不来。于是他脸色惨白,喃喃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是我的弟弟,我是你的哥啊,我们是兄弟啊!”

“什么兄弟不兄弟的,大哥不大哥的,扯淡,都是两个老东西寻欢作乐造成的结果,要不然,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和你做弟兄又不是我的选择,所以你趁早不要和我说这些。”弟弟说,又补充道,“你总不是千里迢迢专门跑来教训我的吧,有什么事快说,我还忙呢!”

“妈妈后天的生日,我想让你和两个妹妹一起回去,给妈过个大寿,她今年整七十岁了。”杜陵忍住心头的愤怒,委曲求全地道。

“她们俩个回去不回去,我管不着,我这里一大堆生意等着去做,哪有心事和空闲去给她过寿?我不回去。”弟弟公开拒绝道。

杜陵对弟弟心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断绝了。他凄然一笑,彬彬有礼的对弟弟说:“杜总,不好意思,我打搅你了,我走了。”

“大哥-----吃过饭再走吧--”弟弟从杜陵那凄然的神色和那一声客客气气的杜总的称呼中,感觉出了自己的不妥,不管怎么说,总是一个娘肚子里跑出来的,如此粗暴的对待大哥似乎有些不尽情理,他去大哥那里,大哥总是抽出时间来陪他,而且好吃好喝的招待,就是教训他也是好意,这会儿到好,大哥开始客客气气喊他杜总了,大哥是个有修养的人,这声杜总也就意味着他们兄弟间的情分结束了。

“谢谢杜总,不必了----”杜陵又是凄然一笑,走出了弟弟的办公室。

杜陵走到汽车站时,又给两个妹妹打电话,说了给母亲过寿的意思,但两个妹妹找了许多借口推托,什么单位最近忙抽不开沟空了,什么儿子要考重点中学了等等,没等他们把借口找完,杜陵就压下了电话。打完电话,他心里一阵沉重,这就是让父母操了一辈子的心,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儿女吗?他们也是有儿女的,将来等他们的儿女长大了,也这样对待他们,他们会作何感想?父母是子女最好的老师,她们这样漠视自己的母亲,她们的儿女能和他们学出孝顺二字来么?算了,不去想这些了。但是,坐在汽车上的时候,杜陵还是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弟弟所说的那番绝情的话,那话仿佛在那里听说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忽然想起来了,是壹千多年年前那个四岁就有让梨美名的孔融和那位靠骂人而名声鹊起,又是因为好骂人而丢了头颅的祢衡在一起说过的话:“父之与子,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徒发情欲耳!子之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瓶中,出则离矣!”父母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用一句徒发情欲,再加一句寄物瓶中,出则离,就算概括了事了。难怪曹操会以此为借口,让他寄在颈上的玩意搬家换地方,这个可恶的东西着实该杀!对自己的父母都不肯放弃侮辱机会的东西,很难想象他会爱什么人!死有余辜。弟弟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与孔北海的论调却异世同曲,堪为知音。只可惜这个时代已经没有曹孟德!而杜陵想用武力教训弟弟只能是自取其辱,至于讲道理,那更如对着墙头念圣经,没反应在其次,招羞辱是一定的。

杜陵回到家,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尤其是母亲絮叨个没完没了,但反复就是那么几句话:“陵儿-----我的儿----妈就知道你这几天会回来的,我儿从来没有忘记过妈的生日,妈快要入土了,还能再见我儿一面,是妈的福气----只可惜我的好媳妇敏敏见不到了----我儿命苦啊!”母亲说着就摸起了眼泪。

第二天,杜陵办了一桌酒席,酒都是杜陵从家带来的,两瓶茅台,两瓶五粮液。酒菜上桌,母亲又开始唠叨:“儿啊,赚钱不容易,你有这个心意回家来看妈,妈就高兴死了----还这么贵的酒,这茅台听说是好几百块钱一瓶,你妈是个喝这么贵酒的人?可惜了我儿的心血---教大学可不容易,费脑子吧?我儿过去傻傻的,谁能想到能教大学,还是教授------哎只可惜见不上我的儿媳了----唉,陵儿,这次你回来咋没带我的孙女,那女子漂亮的能把电视里的明星比下去,陵儿,这次你咋不带她回来?”

“妈,颦儿最近有些忙,抽不开身------”杜陵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又把脸转对住爸爸说:“爸爸,咱爷俩喝上两杯吧,你知道我是不能喝酒的,但今天高兴,我也就豁出醉来陪你,妈妈,咱们三人一起端杯,祝妈妈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杜陵给母亲过完生日的第三天,上午妈妈还好好的,有说有笑,还忆起杜陵童年时候的一些趣事,开怀大笑。下午,突然觉得身体不舒服,杜陵提出要送母亲去医院,母亲摇头拒绝了。过了一会母亲说感觉好多了,对杜陵说:“陵儿,你今天晚上能陪妈睡么?”

“瞧你说的,咋不能陪,只要爸爸不嫉妒就行。”杜陵笑笑说。

“傻儿子,爸咋能嫉妒你,今天你就陪你妈多唠一会儿,爸到里屋去睡,前几天你妈不住的在我面前提你的名字---我就知道她想你了,我安慰他说,你也许最近能回来看她,只是个安慰的话,谁想你真回来了,爸也有些困了,先回里屋歇去了----”父亲说完就起身回了里屋。

杜陵和母亲并肩躺在土炕上,,叙说着母子相思之之情。母亲说:“儿啊,妈妈有件心事压在心头三十多年了,心里一直沉甸甸的,妈想问你,妈年轻时候,就是你十五岁那年,妈对你那个没廉耻的要求,你记恨妈不?说真心话。”

“怎么会呢,妈妈,我爱你,真的,儿不嫌母丑,我知道妈妈也爱我----妈妈就是犯再大的错误,儿也应该原谅,更不要说我并没有认为妈妈有什么错误----其实那时我也恋着妈妈的身体,要不是妈妈的那番教导,我还不知道要捅多大的漏子呢?我真的从心眼里感谢妈妈的教诲,而且你从来没嫌弃过儿子。”杜陵动情地说。

“可是妈妈后来却没有守住自己---”母亲叹了口气说。

“妈妈,快不要说这些了,人哪有不犯错误的,那不是成了神了么,再说神也经常犯错误,更何况是凡人,妈妈把我们拉扯成人,仅这一条,我们做子女的就该感恩你和爸爸一辈子,怎么还能忌恨妈妈?你说是不是?”杜陵开导着妈妈的心结。

“儿啊,不愧是个有文化的人,说出话来让妈心里甜丝丝的,不像你那几个妹妹弟弟,把妈说得一无是处,让人心寒。有你这番话,妈就是现在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妈妈快不要说这样的话,我还等着给妈过一百岁生日呢!”

“尽给妈说宽心的话,活到一百岁,那还不成了妖精婆,有你这么个孝顺儿子,是妈前世修来的福分,就可惜我儿中年丧妻,这日子怎么熬呀,儿啊,你再娶一个吧,再给妈和你爸生个小孙子,你把敏敏的女儿拉扯大了,也算对起她了。如果你在在能娶个媳妇,生个孙子,妈这一辈子就算圆满了,只恐怕妈和你爸是见不到这一天了,你爸最近身体也不大好,老说头晕,也是近八十的人了,该入土了。”母亲说。

母亲的话,让杜陵心头掠过一阵凄凉和悲哀,他想,这是母亲不愿继续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信号,儿女们在吸干了母亲的乳汁之后,都长大了,他们不再需要母亲,而母亲也觉得她活在这个世界上没人再需要,成了多余和累赘,她也开始厌世了,不想再给儿女们增添麻烦了。但是,不,杜陵还深爱着他的母亲,母亲的胸怀,永远是他生命的大地,没有母亲那丰润的乳房,就没他杜陵的一切,也没有人类的生生息息,他想告诉母亲,儿子仍然爱她,仍然需要她那丰厚的母爱的滋养。这时,杜陵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他在母亲的有生之年,想告诉她,儿子永远是眷恋母亲的。他说:“妈妈,我还想摸一摸你的乳房。”

“傻儿子,你怎么还像过去一样傻,妈妈的乳房干了,瘪了,丑了,什么也没有了,没人再需要了,你别犯傻了。”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不,妈妈,在儿子来看,您的乳房永远是儿子神圣的大地,只有想到母亲的乳房,儿子才知道自己没有忘本,你就让儿子最后一次摸一下妈妈的乳房吧。”杜陵请求道。

“傻儿子呀,傻儿子,弟兄姐妹几个中最数你的心实,恋着的事情一辈子也忘不掉,可是妈妈最对不起的也就是你,打小就没吃过妈一口奶,只是到了六七岁,你妹妹们吃剩的奶才能轮到你吃一口,可怜啊,我儿,你的几个没心肝的弟弟妹妹们还说我最疼你,偏亲你,没良心的东西啊,好,妈快要死了,再让我儿亲近一回妈妈的乳房,妈妈死了也无怨。”母亲说着,撩开了自己的被子,让杜陵的手伸了进去。

母亲的乳房松弛,瘪塌,如一层贴在胸上的多余的赘肉、软皮。杜陵一阵心酸,是他们几个儿女,吸干了母亲的乳汁、心血,让母亲变得这样衰老,干瘦。想当初,妈妈的乳房是多么丰满和美丽啊!

杜陵蓦然间回想四十年前的往事。

已近七岁的杜陵眼盯住敞露着胸怀,正给妹妹喂奶的母亲的另一只雪白、鼓胀而美丽的乳房,眼神痴呆,贪婪。

“陵儿,你怎么了?”母亲觉得儿子的眼神不大对头。

“妈妈,为什么弟弟、妹妹们都有奶吃,可我小的时候,你怎么从来没有给我喂过奶,只让我和米糊、面糊和山羊奶?难道是我小的时候不听你的话,惹你生气了么?”小杜陵问。

“儿啊,我可怜的儿啊!”不知为什么母亲的眼泪顿然满眶,把杜陵揽在还里说,“从今以后,你和妹妹一块吃妈的奶。”

杜陵长到了了六岁多,在第一次吮吸到了母亲的乳汁。母亲的乳汁是那样的香甜口、美味。胜过她今生今世吃过的任何山珍美味。从那以后,只要妹妹吸饱了母亲的奶水之后,母亲的另一只乳房就成了杜陵的最美味的食粮。这种情形一直延续到杜陵十岁那年。父亲有些看不下去,就说:“陵儿他妈,你就这样惯陵儿吧,没见过十来岁的娃娃了还吃奶的,这样他永远也长不大。”

“屁话,我的奶,愿意让我儿吃,我高兴,你能管得着,我的陵儿小的时候没吃过我的一口奶,我能算个当妈的?现在要把我欠陵儿的奶水一齐补上。”母亲说。

“要欠也不是你欠得,是------”父亲欲言又止。

不要扯那没用的,我现在让陵儿吃我的奶水,让我的陵儿长大了孝敬我。”母亲说。

杜陵至今都不明白,他小的时候妈妈为什么就没有奶水,这是个谜,母亲从来也没有告诉过他,以母亲的说法是,他光生下杜陵那会儿有病,乳房疼,没奶水。但他有些不大相信母亲的解释,为什么自打生了弟弟以后,母亲的奶水就特别旺盛呢?莫非刚生下弟弟,母亲的病就立即好了吗?

母亲接受着杜陵的抚摸,闭上了眼睛,神色显得格外的安详、幸福,脸上流露出微笑,她的思绪大概是沉浸在青春的岁月中了吧?杜陵以为母亲大概睡着了,把手轻轻地抽了出来,替母亲盖好被子。杜陵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诗人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常含着泪水,因为我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母亲,就是杜陵心中的那片神圣而纯净的土地。这时,母亲正开眼睛说:“陵儿,有你这么个儿子,妈觉得自己好幸福,真想现在就咽下这口气,再也不要醒过来,那样,妈就是死在幸福中。”

“妈妈,快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还想问你一件旧事,我小的时候,你为什么就没有奶?”杜陵重提起了往事,这也是他今生今世的一个心结,小的时候,总听一些人风言风语地说,杜陵不是母亲亲生的儿子,但杜陵说什么也不肯相信,母亲是那样的爱她,家里只要有一口好吃的,母亲总要先紧着他,弟弟妹妹排在其后,这样的母亲怎么会是后母呢?打死杜陵,也不会想信这些胡说八道的。

“陵儿,这是妈妈的一个秘密,妈妈要带到棺材里去了,原谅妈妈不告诉你。”母亲说。

“妈妈,我总觉得你小时候待弟弟妹妹不公平,什么事都是偏向着我。”

“是呀,你的弟弟妹妹也这么说,还因为这个记恨我,吵起架来把妈贬得一钱不值。”母亲有些激愤地说,“那些年,你弟弟的媳妇和妈住在一个院子里时,因为一件小事没遂他们的心,就骂我是老婊子,烂破鞋,这是我屎一把、尿一把拉扯大的儿子的老婆在骂他的婆婆呀,妈那个时候死的心事都有-----妈对得起杜家这老老少少,问心无愧啊!”母亲又开始眼泪横流。

“妈妈,你快不要生气,他们骂你先脏的是他们自己的嘴。”杜陵一阵心痛,想骂弟媳为畜牲,但又一转念想,这太抬举弟媳了,为什么要污辱畜牲呢?畜牲这个称号他们不配享用,还是把他们叫做‘不算人’比较合适。

母子二人唠叨至半夜才入睡。天大亮的时候,杜陵起床后,看母亲的神色有些不对,面色蜡黄,双目紧闭,便呼唤母亲,连呼几声仍没有动静。杜陵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把手凑到母亲的鼻腔前,感觉没有了呼吸。杜陵大呼起来,摇撼着母亲的身体,母亲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僵。“妈---------”杜陵伏在母亲身体上大哭起来。

在母亲入土后的第三天,父亲把杜陵叫到了身边说:“陵儿,爸爸感觉自己快要随你妈走了,有些心里话想对你说。”

“爸爸,快不要这么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妈是个好女人。她跟爸爸这一辈子受了不少苦,担了不少坏名声,年轻时让村里人指指点点的,其实这不是你妈的错啊!”

“这个我知道,妈妈是个好妈妈,从小就教导我诚实,不要撒谎,不要爱别人的小便宜,犯了错误要敢于承认,不要推卸责任,要永远记别人对自己的好,真的,我在妈妈身上学到了许多优秀品质。至于村里人怎么议论,我并不在乎。”杜陵说。

“难得有你对妈妈这份理解,你妈妈死了也能闭上眼了。陵儿,爸爸还有句要紧的话要对你说,爸爸也快走了,再不说,就带到棺材里了。”

“你说吧,爸爸----”

“你其实不是你妈的亲儿子,你是爸爸被打成右派那年和你亲妈离了婚,带过来的。”父亲继续说:“但你妈妈对你比对你那几个弟弟、妹妹们还亲,好女人啊!首先是心好,待人实在,一点鬼都不捣,你十四岁那年,爸爸赶上那个倒霉事,没有了那功能,你妈的日子难熬啊,后来听你妈说你已经懂了那方面的事,有了那种有求,爸爸也是鬼迷了心窍,主要是怕你妈守不住走了,就出主意让你妈乱来,幸亏我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事后你妈羞得没脸见你,寻死觅活的心都有,是爸爸开导她,把她劝住了。我对你妈说,‘什么叫丑事?,只有心肮脏,坑人、害人、算计人,只想自己好过,活得痛快,却不想别人的日子,这才算丑事,至于人生理上的愿望,七情六欲,看开了,其实人都一个样子,在那方面没有什么高低贵贱,都是动物。不过是能做不说罢了。’再后来,村里有几个青皮后生跟我开玩笑说‘老杜,你连那个东西都没了,你老婆让谁来侍候?’我就趁机说,‘你们要是侍候,我没意见’我这是真心疼你妈呀!不能让他守活寡,又不忍心让她扔下你们几个后走了,才想出这个馊主意,让她跟几个青皮二流子在一起。结果是名声弄得不好听,让你几个弟弟妹妹都看不起她,觉得辱没了他们。人,要没了良心,理都成了他们的,永远说别人的不是,说他们自个有理,这是他们自己哄自己良心的好办法。对自己的亲妈都这个样子,他们能算好人?所以,你妈没了,我不主张叫他们回来,等我死的时候,也不要通知他们,我遗书早写好了,他们怪不着你,我主要是嫌他们心肮脏,怕污染了我的灵柩,你听到了吗?无论如何,不要叫他们回来,让他们这辈子和钱过去吧!另外,你的年龄还不算大,再娶一个吧,再要上个孩子,你弟弟虽然有一儿一女,但我没有儿子哪还有什么孙子孙女?就盼你了,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封建的东西,但有个一儿半女也是你今后精神的依托,我看你这次回来精神不大好,颦儿也没跟你一块回来,你好像不大愿意提颦儿的事,是不是她妈死后,你们相处的不太好,我记得那娃过去可是对你很亲近的,看起来比亲生女儿都近乎,怎么,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没有,没有,她本来想来的,正好赶上单位里工作忙,就没来成。”杜陵急忙掩饰道。

“那就好,爸爸这就算是给你交代后事了,爸这一辈子没出息。跟上这张嘴吃了大亏,当时反右斗争都快要结束了,把和几个同事闲聊,只是随口的一句话,‘要是鲁迅活到现在。也是个右派,现在的世道是不让人说真话。’就这一句话,爸爸就成了右派,开除公职,遣送到农村劳动改造,老婆也离了婚,要不是遇上你妈,爸爸活不到今天,人活着,得有个精神支柱,要不然非垮不可,你妈就是爸爸的精神支柱,到后来,你们几个娃娃又成了爸的精神支柱,而现在这个世道,好多人,钱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假设爸爸现在有个百儿八十万的,你的弟弟妹妹们往家里跑的肯定比你多一百倍,也保证不说你妈年轻时候辱没了他们。也不嫌弃爸爸这没骨气的活乌龟给他们丢了脸。他们的精神支柱就是钱。但爸爸这辈子没攒下一点钱,最大的财富就是有你这么个好儿子,爸爸觉得这比任何金银财宝都宝贵的多,有你在临终前发送爸爸,爸爸死了都含着笑。”

父亲和杜陵说完这番话的第四天,无疾而终。杜陵按照父亲的遗愿,没有通知弟弟妹妹们回来奔丧,独自承担了发丧、料理父亲后事的任务,把父母亲合葬在了一起。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父母相继离世,这虽然给杜陵的心灵带来了新的伤痛,但是想一想父母都年事已高,且无疾而终,临终前都见到了他,并由他亲自发送他们,这也算不幸中的幸事,杜陵总算没留下什么遗憾。

杜陵再回到他生活的那座城市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颦儿的工作单位,想把爷爷奶奶去世的消息告诉颦儿。虽说颦儿有自己的亲爷爷、奶奶,而且他们都在世。但自从杜陵和周敏结婚后,颦儿每年都要随杜陵和周敏到千里之外去探望杜陵的父母,因此与杜陵的父母相处的还算亲热,有一定的感情。杜陵内心的想法是,以此为理由,再见见颦儿,修复一下他们的感情裂痕。

但是谁想到了颦儿的工作单位,并没有见到颦儿,单位的人说颦儿已经结婚,到外地旅游、度蜜月去了,刚走不到两天,估计得再过半个月才能回来。杜陵听了这个消息,心里凉透了,看来颦儿和他这层父女关系的裂痕已无法修复,结婚度蜜月,这样大的事,竟然半点消息都不透露给他这个曾经的继父,这未免有点太绝情,不管怎么说,在一个家庭一起生活过二十多年,朝夕相处,就是没感情也该有份人情吧,权当外人或亲戚、朋友对待,发个请帖,随个份子,送点礼品总可以吧?但这个颦儿做得绝,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他这个昔日的继父。杜陵的心里在抽泣,却流不出半点眼泪,或许是周敏的去世让他流的眼泪过多,把泪水流尽了的缘故吧!在周敏去世两周年祭奠时,杜陵曾写过一首祭奠的小诗:“对你的思念,犹如每日早晚的弥天大雾,弥雾年年世世没有终竟,也如我的思念。为你,我流了太多的泪水,滴滴串串犹如珍珠,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不知你在天国收到否?”杜陵感觉自己最近的泪腺有些枯竭,只是心里难受,想哭,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眼眶枯涩。

从颦儿的单位出来,回到学校,这好碰上学院的领导,寒暄几句,说了些节哀顺变的客套话之后,院领导说,附近有个城市的一所师范学院,想聘请杜陵做他们学校的客座心理学教授,来人找学院联系过了,不知杜陵是否愿意接受这个邀请,每周两次课,薪酬每次500元,都灵想都没有想便答应下来,但不是为了钱,主要是想在城市的穿梭间,散散心,并通过讲学,消除一下心头积淀太多的郁闷。

而到到那座城市讲学的最大收获是,让杜陵有了一次神奇的艳遇,并且为他的那本即将完稿的著作增添了一些佐证。

第六章



那次,杜陵讲完课,那所学院的系里派了车辆要送杜陵回宾馆,被杜陵谢绝了,他想,自己讲课是拿报酬的,何必像个明星似的被人捧来捧去好不自在。所以,杜陵坚持乘公交车回宾馆,而正是这次乘公交车时在公交车上造就了他和一个谋面不足二十分钟的女人的一段爱情佳话。

那天的上午,两节课讲完后,杜陵从学院里走出来,向离学院很近的一个公交车站点走去。走出学院的大门,杜陵感觉身后有人想随着他,回身看,是一位年轻的妇女,随在他的身后而行,杜林也没在意,继续前行,可是到了公交车站点等车时,他发现那个妇女也在他旁边等车,他不由地打量了那妇女一眼,约三十二三岁的样子,相貌很是秀丽,在某种意义上讲,可以用楚楚动人这个词来形容。但杜陵感觉这位妇女相貌虽然出众,堪称漂亮,但神情有些郁郁。在杜陵打量这个妇女时,那女人也回头多看了杜陵两眼,并且主动开始与杜陵搭腔:“请问,您是大江师范学院的教授么?”

“算是吧----”杜陵点点头为笑着说。

“什么叫做算是呢?我明明看找你从那个学校教师的课堂里走出来”那妇女脸上有了笑意,又说,“我表妹就是那个学校的学生,我去学校给她送个东西,她还没有下课,我等了她一会儿,看见您在讲台上讲课了。”

杜陵也为自己模棱两可的回答笑起来解释道:“我不是那个学校的正式教授,而是客座的,就是不常在这个学校讲课,也不领固定薪水的那种教授,而是-,-怎么说呢?”杜陵怕那妇女听不明白是么叫做客座教授,想进一步解释,却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词汇。不知为什么,他对眼前这位妇女很有些好感,或者说这个女人的某个方面有吸引他的地方,是她秀丽的面容还是她那有些郁郁的气质?杜陵也说不清。对了,是这个女人肩胛骨下的那个很大得美人痣。

“您别解释了,我明白了,因为我也读过大学,知道什么叫客座教授----”那妇女笑了起来,她笑起来十分灿烂,比她神情郁郁时迷人的多,“你坐车是要到哪一站下?”

当杜陵说出站名时,那女人嫣然一笑道:“真巧,我也在那个站下,我是出差的,住在金穗宾馆。”

“那可真是巧了,我也住在那家宾馆,我们一路,一齐下车。”杜陵对那妇女有了一种亲近的感觉,至于为什么,他心里也说不大清。

“你爱人是做什么工作的?”那妇女问。说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有了红晕,“不好意思,初次见面,或许我不该问这些。”

杜陵本来觉得这妇女的发问有些唐突,但见她显出不好意思,反觉得这个妇女,性格率直,很有趣,便回答说:“原来和我在同一所学校教书,但他现在到天国去教课了。”说完他深深叹了口气。

“什么天国?”那妇女不大明白杜陵的回答,问。

“就是去世了-----”杜陵有些伤感地答。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惹你伤心了,你一定很爱你的妻子吧!”

“你猜得对,非常地爱-----但是她却过早的离我而去。”杜陵郁郁地道。

“冒昧地问一下,你爱人去世几年了?”那妇女脸上显现出深深的同情和关切。

“二十九个月了。”

“哦,时间这么长了,提起她来你还这样伤感,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在现代已经少见了。”那妇女不无赞赏地说。又问,“孩子多大了?”




杜陵想报出颦儿的年龄,但不快的记忆袭击着他,最终让他叹了口气神色凄然地说:“我没有孩子,孤家寡人一个。”

“怎么会----”那妇女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了杜陵凄然的神色,觉得不便再问,就缄默了。

他们沉默的功夫,公交车驶驰过来,两人一齐登上了公交车。

这是一辆带空调,车窗封闭的车辆,车内的空气因缺乏流通而郁闷,杜陵走到车厢内唯一的一个半开的透气玻璃窗孔前站下来,手抓住靠窗的栏杆式扶手。那妇女也跟了过来,对杜陵说:“教授,对不起,我有些晕车,你能让我站在您的前面,对住那透气的窗口吗?”

“当然可以----”杜陵说。

那妇女便登上了高出车厢约二十公分的一个靠窗的台阶,站在了杜陵的前面。这妇女手握住栏杆的顶端末梢。杜陵心想,这样握住栏杆可不安全,万一车子转弯或摇晃颠簸,就容易滑脱,他很想提醒那妇女,但却不知为什么没有提醒。或许是因为如果那妇女站不稳了,必定会向后仰靠,甚至倒进他的怀抱。杜陵有了一种想接触这个女人身体的欲望。

果然,车在行驶中急转弯时,那女人的手在扶手上滑脱了,身体急速向后倾倒,杜陵下意识的用双手去搀扶,那女人就倒在了杜陵的怀抱,他的两只手恰恰落在那女人的双乳上,让杜陵感觉到了挺拔而颤巍巍。

等那女人重新站稳,将手换了一个位置,抓在距杜陵的手不远的位置上时,她回过头看了杜陵一眼。杜陵有些脸红,道歉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什么,应该是我向你感谢才对,多亏了你扶助了我。”那女人对杜陵一笑,说。

车继续向前行驶,随着车辆刹车时的不断前倾,那个女人手握栏杆的手紧靠住杜陵的手,但彼此似乎都不愿分开,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笑,那女人的手就搭在了杜陵的手上,杜陵的脸又有些发热,女人的手白细而柔软,让杜陵心里的感觉热乎乎的,很希望这车子慢一点到站。

但车子并不由着杜陵的心事,电子报站器报出了站名,他们到站,该下车了。

下车往宾馆在走的路上,他们的心好像几经认识了好多年,那女人问:“你住几楼?”

“二十二楼,06号房间。”杜陵答。

“教授,我喜欢你。”那女人说。

“我也有同感。”杜陵说。

在宾馆楼层的电梯里,那女人说:“教授,你不想知道我是干什么工作的吗?”

“如果你愿意告诉的话-----”

“我是个公务员,在政府部门工作,出公差的,想看一下我的工作证么?”那女的说。

“没必要吧,我又不是警察,”杜陵笑了,他预感到他们之间可能发生些什么。

“我只想证明我不是什么坏女人。”

“为什么这样说呢?我看出你是个不错的女孩,首先是漂亮,再则是心无城府,最起码是不矫揉做作,还有的大概就是心地善良,不以坏心去猜妒别人”

“不愧是教授,看人很准确。”那女人笑道。

“我说的这番话,想必每个女孩子都会接受的,因为人人都喜赞美、逢迎的话。”杜陵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他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过玩笑的话了。

“这个我懂,但你的赞美的话,对我来说,是事实,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是逢迎。只感觉贴切。”那女人说。

“你住几楼,怎么不见你按电钮?”杜陵问。

“已经过了,难道你不请我到你的房间里坐一坐吗?”那女人说。

“当然愿意。”杜陵说。

二十二楼到了。走进房间,让座,当杜陵正要给那女人沏茶时,那女人从后面抱住了杜陵,两个丰满的乳房紧贴住杜陵的后背,杜陵感到身体一阵燥热,转过身来,反抱住了那女人,在他们之间没有了语言,只是疯狂地亲吻找对方,杜陵只觉得自己身体中的荷尔蒙激素已经积聚太久、太多,需要释放。而且他用理智的那更绳索把自己捆束得太久,太紧,他觉得也需要放松一下,不然他也许会成为机械人或计算机程序。

后来他们双双扭抱在床上,浑身赤条条如出生的婴儿,杜陵在那女人身上狂野地动作着,这不是他过去的风格的,当他觉得自己精疲力竭坚持不住的那一瞬间,他身下的女人发出一声让人胆战心惊的呼唤:“爸-----------”女人仿佛失去了知觉,长时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杜陵也瘫软如泥。

当那女人恢复了知觉,睁开眼睛望着杜陵,杜陵身体也有了一些力气时,双双重新拥抱住对方赤裸的身体,对视着,此时,杜陵的心又回到了他的心理学专著上,他抚摸着那女人的身体问:“你很爱你的爸爸,对么?”

“你怎么知道的?”那女人用惊异的眼神看着杜陵。

“不要忘了我是心理学教授,”杜陵微笑着,又说,“你从小就非常依恋你的父亲,在长大后也是如此,你甚至想过和他做爱-----对么?”

那女人脸红了说:“你简直像个神巫----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是你那作爱高潮时下意识迸发出的呼唤告诉我的。”

“我究竟喊什么了?”那女人莫名其妙。

“你在呼唤你的爸爸,除非你有恋父情结,否则,常人是不会那样喊的。”杜陵又说,“但这没什么,也没有什么可羞耻的,许多人都有这个情结或那样的情结,比如我在小的时候就恋爱过我的母亲,包括她的身体”

“谢谢您的坦率,那么我也不隐瞒你了,我想和您做爱,不是因为我淫荡,长么大,你是我的丈夫外,第二个和我作爱的男人,而我和丈夫做爱,重来就没有过一次高潮,因为我讨厌和他做爱,我一直认为是他害死了我的父亲,尽管不是他亲手杀死的,我爱我的父亲,确如你所说,我有无数次想和他做爱,都被他拒绝了,我心里有了一个结,这也是我为什么主动勾引你的原因,你很像我的父亲,尤其是做爱时,我把你想象成了我的父亲,我的高潮就突然爆发了,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幸福,原来性爱竟是这样的美-----你不会笑话我淫荡吧?”

“怎么会呢?我理解你,我只是不清楚你的这种情结的成因,你能把你过去生活的情形告诉我一点吗?不是猎奇,是从研究出发----”

“好吧,我也很想找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倾诉一下积郁在我心头的苦闷,从我们在车站交谈时,我就看出您是这样的人---”女人说。

那个女人向杜陵讲诉了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

那个女人的小名叫素素。素素的父亲是一个善良忠厚的中学教师。素素的母亲则是一个漂亮但心肠狠毒,刻薄,又好吃懒做的女人。她曾经是父亲曾教过的一个学生,以她漂亮的外表迷上了父亲,和父亲结婚后生下了素素。在素素十二岁那年,母亲不知怎么,和一个有点权势的公安派出所长勾搭上了,回到家后就闹着要和父亲离婚,但是父亲一则怕素素失去了母亲,另择迷恋母亲的美丽,说什么也不肯离婚,而在那时,法院在处理离婚案件时,没有充足的理由,是不轻易判决离婚的。母亲因为不能够和父亲离婚,就想出了一条毒计来害父亲。在素素十三岁那年夏天,母亲突然和父亲和好了,对父亲显得亲热而又关心,父亲只以为母亲大概回心转意了,非常高兴。那年夏天的一天,正赶上了父亲过生日,母亲主动给父亲操办起了生日酒席,炒了几个菜,买了一瓶白酒。父亲过去是从来不喝酒,但看母亲那样关心她,又不住地劝他喝酒,就破例喝了起来。母亲在酒席上对素素说:“素素,今天是你爸的生日,你也应为你爸高兴,喝两杯酒祝贺一下才对。”

爸爸当时就阻拦说:“小孩子别让她喝酒,由我陪你就够了。”

母亲就显得不高兴说:“喝两杯酒能死人还是咋的?不行,我就要让她喝。”

父亲是个软弱的人,又从心底爱母亲,见母亲不高兴了,只得依着她说:“好了,不要生气了,就让素素喝上一杯吧!”

“不行,我说两杯酒是两杯。”母亲坚持道。

素素平时对母亲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有些畏惧,加上怕让父亲为难,就咬住牙,硬着头皮喝下了两杯白酒。素素喝下那两杯白酒之后,就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向母亲请示想睡觉。母亲很痛快地就答应了。父亲则和母亲继续饮酒。

喝过两杯酒昏昏沉沉入睡的素素,在半夜时被下身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给痛醒了,睁眼一看,爸爸倒在自己身边浑身精光,一丝不挂的熟睡着,再看自己也光身子,下身流着血和粘糊糊的东西,只见母亲站在自己的床边,大呼小喝大喊了起来,:“你爸爸是个畜牲啊!糟蹋了你,妈妈决不放过他,妈妈现在就到派出所报案。等公安来了你要告他。”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派出所来人把赤条条睡梦中的父亲给带走了。

父亲在看守所里怎么也不肯承认是她奸污了女儿。他只承认妻子在睡前,曾和他做过爱,后来他就醉倒了。但是,素素下身的血迹,被捅破的处女膜和阴道里及素素小腹上留下的精斑却无可辩驳的证明了父亲强奸罪的成立。素素的父亲在入狱后被判处五年徒刑。那些日子,素素恨透了父亲,她怎么也料想不到平时十分疼爱她,对她百依百顺的父亲竟是个人面兽性的畜牲。父亲在监狱里想见见素素,素素坚决不肯。

但是就在父亲被判刑入狱的第六个月,素素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一天夜里,素素醒来,看到母亲不在自己的身边,她有些害怕,自从发生了父亲的事件之后,她再也不敢一个人入睡。素素由于害怕,就悄悄爬起开想寻找母亲。出了她睡觉的屋子,在走廊上,她听到对面的屋里有灯光,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感到奇怪,深更半夜母亲这时在和谁说话呢?素素出于好奇蹑手蹑脚的靠近亮着灯光的那间屋子,贴住门缝听起来,只听的屋里发出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和重喘气的声音。过了一会,这种声音平息了,只听又有人在说话,是素素母亲的声音:“你和你老婆到究什么时候离婚,我们这样偷偷摸摸不是个事,我可是为你把什么都豁出去啦,听上你,把自己的男人送进了监狱,又把自己的女儿也搭上,让我和自己的男人干完那事,在取上他的精液,用手指头往女儿那里面送,抠的女儿流血,都是你的坏主意,将来你不要我了,你也好不了,你不要想着吃锅里的,看碗里的。要好咱们就一块儿好,要倒霉了,我也得拉上你。”

“放心吧,我肯定和老婆离婚,那个黄脸婆我早就不想要了,现在你就能着手和男人提离婚的事了,这回法院肯定会判离婚的。至于我的事,我也开始想办法,能离就离,她在不离老子想办法害了狗日的。”是个男人的声音,素素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好熟悉。

“你可不要再出人命,动静太大了,让人发觉了,你我都好不了。”素素的母亲说。

“嘻嘻-----开始心疼我,关心我了---放心吧--我干这一行的,知道怎么掌握分寸,出不了事的,就拿你男人那事讲,天衣无缝,铁案如山,狗日的神仙来了也翻不了案。”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这回素素听出来了,就是那次带着警察抓走爸爸的那个领头当官的。

素素这才知道父亲是被人陷害了,原来自己冤枉了爸爸,爸爸是无辜的。

素素听完这对狗男女的谈话,不敢伸张,悄悄躲回自己的屋子,蒙着被子大哭起来。

第二天他,她回到爷爷那里,把她听到的真相告诉了爷爷。爷爷带着素素开始为父亲伸冤、翻案,但素素的听闻没人能够证实,素素父亲的罪证确凿。再说,谁又会听一个十三岁的女孩此一时彼一时的反供呢。退一步讲,一旦翻案,那些具体经手此案的法官、警官和检察官们的颜面往哪里搁?错案嘛,在所难免,官吏的尊严嘛,万万不可损!

父亲入狱后的第二年母亲和父亲离了婚,嫁给了那个所长大人。

素素的父亲在监狱里坐满五年才出狱,其时,素素已经十八岁,离开爷爷奶奶家,重新回到了父亲的身边。自从知道了父亲是被冤枉的之后,素素就对父亲有了一种负罪感,当初,正是她的证词把父亲送进了监狱,但她重新的证言却救不了父亲。尽管她十分懊悔,恨自己不该听信那个心如蛇蝎的母亲的谎言与诬陷,但已无济于事入狱后,只能用悔恨的泪水谴责自己年幼无知的过失。但父亲出狱后,并没有怪罪他,反而更加关心呵护她。在狱中,父亲的工作也丢掉了,出狱后靠当装卸工、蹬人力三轮车维持家庭生计,为了能供养素素上大学,他起五更,睡半夜,装煤球,卸沙石,蹬三轮,再苦再累的活儿都不推辞,深夜一点钟了还在大街上,火车站旁转悠着拉客,一大早就当起了装卸工。

素素上大学一年级放暑假后回到了家,看到父亲为了她上大学而没明没夜的地操劳、奔波,心疼得抱住父亲大哭,不肯再回学校读书,但父亲说:“俗话说‘人活脸面,树活皮,墙头活得是一把泥。’我就是为你而活着,要不然,你说我背着这个奸污女儿的恶名,我还能活到今天么?,你要是不回学校读书,明天我就把自己了断了,我说到做到,早就活够了,你说吧,你是要你爸死,还是要你爸活,就你一句话。”

素素听了爸爸这番话泪流满面,答应回学校读书。那天夜里,她依偎在在父亲的身边,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她搂住父亲那消瘦单薄的身体说:“爸爸,女儿害的爸爸把一切都丢掉了,连做人的最起码尊严也没有了,你还这样疼爱女儿,女儿实在不知该怎么报答爸爸,你就把女儿的身子要了,女儿情愿把身子给了爸爸---------”

“你胡说什么?滚开------”父亲暴怒了,粗暴的推开了素素,又说,“你这等于还是不让我活呀,我和你前世有仇么?你这样糟蹋我。”

素素哭着辩解道:“爸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反正我们已经有了那种名声,即使我们在清白,也没人想相信,你担这个虚名太冤了—”

“放你娘的屁----我心里清白,你知道,我知道就行,我死都不在乎了,还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我什么也不图,就图个你幸福。你明天赶快滚回学校,不要说屁话”父亲余怒未消,愤愤地说。素素的父亲过去说话文质彬彬,从不带脏话,而且性格也温和,但自打从监狱里出来,脾气暴躁,也学会了骂人。

素素虽然被父亲一顿臭骂,赶回了学校,但从此却理解了她的父亲,更加尊重、敬爱父亲。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再比父亲更疼爱她的人了,尤其是和母亲那种人渣相比,父亲就成了一巍巍的座高山。也因此,她深深爱上了父亲,她觉得爱他的的父亲,把身体献给他,值得,因为父亲能为她献出生命、尊严、人格,忍辱负重地活着,除了他的父亲,没有人再为她这样,至于那些拼命追求她的男同学,或许会花言巧语,会山盟海誓,但你要求他为你替个光头,恐怕也办不到,他会认为你在损坏他的光辉形象,士可杀而不可辱,但父亲为了她,既可杀也可辱。

大学快毕业的那年,素素又回家来看望父亲,她用勤工俭学,当家教赚来的钱,为父亲买了一瓶五粮液,又逢上了爸爸的一个生日,她为爸爸祝寿,祝他的地五十大寿,并且由她亲自下厨,炒了几个爸爸喜欢的荤菜。一直等到爸爸夜里十一点多,拉完客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看到早就摆在在桌面上的酒馔,父亲一愣:“你这是在干什么?五粮液,我的天,过去倒是喝过,现在想也不敢想,咋?素素,你是不是抢银行了,这可不是咱们这种人家的人喝的,你是准备招待那一路贵客?”

“招待你呀,爸爸,今天是你的五十大寿,就是我用勤工俭学赚来的钱买的,可不是花的你的钱,你要是不喝酒枉费了女儿这一片心意了。”素素说。

“那就喝两盅吧,这狗日的这个女儿还算没白养活,记住了他老子的生日。”父亲故作轻松地说。

“爸爸,你说话多难听,什么狗日的,难听死人了,以后文明点。”素素责怪爸爸的粗话。

“唉,狗日的,你说的对,女儿大了,不能讲粗话了,也是习惯养成了自然,你想想老子这些年处得环境,监狱,尽是一堆人渣,能有好话,蹬三轮,当装卸工,又是一群没文化的粗野人,你想能学出文明来,唉----”父亲又是一声长叹。

“那就由爸爸吧,不说了,喝酒-----我祝爸爸生日快乐----”素素给父亲敬酒道。

“五粮液这玩意多少年没喝了,就是好喝,醇香扑鼻----”父亲喝着酒感慨着。

“好喝就多喝两盅-----来,女儿再敬爸爸一盅,祝爸爸身体健康。”素素又敬爸爸道。

那天的夜里,父亲的心情畅快,加上酒好,就多谈贪了几杯,带着很浓的酒意,身体有些摇晃,到自己屋里去睡了。

半夜里,素素光着身子钻进了爸爸的被窝,亲吻着父亲,她对父亲的爱已到了痴迷的程度。父亲醒了,抱住她的身体摇晃着,越抱越紧,快把素素的腰肢都箍断了,但最后又是粗暴地把他推出了被窝:“快滚---你在糟蹋老子,小心打断你的腿。”

素素含着泪离开了父亲的被窝。第二天,父亲一整日不和她说话,也没去干活,用被子蒙住头,不吃不喝,素素吓坏了,跪在了父亲的床前:“爸爸,素素错了,素素再也不敢了,爸爸,你要再样,素素也没脸活了。”

父亲忽地从床上坐起来,跳下地把女儿拉起来声泪俱下:“素素呀素素,你真是个傻素素,,爸爸知道你是心疼爸爸,可是没你这么个疼法,你以为老子不想吗---想啊--可是我们是父女啊,我不是畜牲啊,他们往老子身上涂屎抹粪,你可不能啊!爸爸要不是为你的幸福,非把那些糟蹋老子的人一个个杀掉不可------爸爸活着就是为了你啊----”

素素大学毕业后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但对父亲的那份爱的心结却似中无法解开,在和丈夫同床时心里却想的是父亲,在丈夫与她做爱时,怎么也没有激情,或推阻,或敷衍了事,因此引起了丈夫的怀疑。一次夜里,丈夫在外面喝了许多酒,很晚才回来,酒气冲天地缠着要和她做爱,被素素拒绝之后,破口大骂:“怪不得你以和我做事时就推三托四,原来你和你老子有一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就是把老子蒙在鼓里,去,你和你老子过去把---”不仅如此,丈夫还动手打了她。

素素回到了父亲家里哭诉了她的委屈。父亲听完素素的话一句话不说,只是吸烟。第二天一大早,丈夫的酒醒了,来父亲家接素素,说来一大堆赔礼道歉的话,说是他喝酒时听了别人的闲话,有些生气,现在知道错了,希望老丈人原谅,让素素和自己回家。那时,素素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素素说成是么也不肯和丈夫回家,又是父亲一声厉喝:“快回去,小心老子敲断你的腿---”

丈夫与素素出门要走了,父亲喊女婿不知说了句什么话,素素不得而知。但他们回家后的第三天,丈夫惊慌失措的给素素打电话,说父亲可能出事了,要她和自己快点往父亲家里赶。在路上,丈夫拿出一份父亲写给丈夫的信:“小邹,不管别人,包括政府说什么,都是他娘的一帮黑心烂肝的王八蛋在胡说八道,我和我女儿是清白的,我女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儿,你要好好待他,我看你这个人还不错,心眼不坏,才把女儿依托给了你,你不要对她怀怀疑疑的,你要相信她,为了证明我女儿的清白,我死给你看,我拿自己的命换我女儿的幸福,你要好好待她,否则,老子死后变成厉鬼也要让你这辈子不得安宁。”

当素素和丈夫赶到父亲的家后,发现父亲已经死了两天了,是煤气中毒。

这件事把素素的丈夫吓坏了,生怕素素追究他的责任。此后,对素素百依百顺,直到现在,素素说东他不敢道西,素素说站着,他不敢坐下。但素素对他仍然爱不起来。

父亲在弃世前,也给素素留下一封信和一张存有三万多块钱的银行存折,那是父亲辛辛苦苦的血汗。父亲留给素素的信这样写道:

素素,爸爸走了,是我主动要抛弃这个世界的。与任何个人无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监狱生活的屈辱,下层生活的微卑,已经让爸爸差不多忘记了自己过去使用过的语言和教养,不知怎么,在临死前突然又变得‘文’了起来。

素素,原谅爸爸这些年对你语言和态度上的粗鲁,在某种程度上,爸爸是故意这样做的,想忘记自己的过去,想破坏爸爸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想让自己的语言与自己的社会地位、生活境遇合拍一些。更觉得‘文’这种气质在‘武’面前显得很卑微,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在强力面前,‘文’就是一个奴婢,爸爸曾假设过,如果我当初不是一个事事忍让,委屈求全的文弱书生,而是一个敢作敢为甚至敢拚命,敢造反的汉子,你妈,还有那位所长,他们敢对我下如此黑手么?即使他们能把我送监狱,他们不怕我出来报复他们吗?老子曰‘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我不可能在监狱里呆一辈子,他们也不可能得势一生一世,因此,不可能无所顾忌,但是,因为我是个讲‘文’的人,所以他们看透了我,毫无顾忌的陷害我。所以我出狱以后就想弃‘文’从‘武’尤其是知道了你对爸爸的那份情感之后,我就更想让自己变得像个山村野夫,我知道文化人士是看不起山村野夫的。但是,爸爸在你面前还是失败了,没有达到目的。素素,你对爸爸的那份痴情让爸爸感动的灵魂都快流鼻涕了,(说笑话)真的爸爸除了感动就是灵魂的震撼,爸爸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理解女儿的一片真情,没有人能比素素更爱爸爸,你为了冲洗少年时代因人教唆犯下的过失带来的良心上不安,你为了排遣爸爸心灵的孤寂,你为了冲淡冤狱给爸爸心灵留下的永远也不能平复、愈合的伤痕,情愿以自己未来的幸福作代价,把自己的贞操献给爸爸,这份苦心,这份真情大爱,爸爸怎会不理解呢,你没有自己的欲望,你没有为自己的未来作任何考虑,你只是想让爸爸的日子过的幸福一点,快乐一点,你就毫不犹豫地那样做了-------爸爸也爱你啊,说句老实话,爸爸也想啊,爸爸也不是僧徒,否则也不会娶了你妈妈那样的‘好太太’但是,为了女儿未来的幸福,爸爸不能啊!将来你要嫁人,很少有哪个男人会不在乎自己妻子的贞操,男人,有的男人,你挖了他的祖坟,他或许不再乎,或许过一阵子就会忘记,但是如果你毁了他的女人的贞操,他会痛心疾首,耿耿于怀一辈子的。这一点,爸比你懂,这是其一,其二,伦理这个东西,或许它不尽合理,但它毕竟是人类文明和进步的产物,所以恪守它是对的,不然,拿什么来和动物炫耀。

素素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爸爸讲这种文皱皱的道理吧?这也是爸爸最后要对你讲的话了。还要对你嘱咐的话就是,好好和小邹过日子,那小伙子不错,还算个讲道理,明白事理而且会心疼人的后生,他也爱你,当然你不要指望任何人会像爸爸那样爱你,那是不可能的。爸爸之所以选择了死这条路,就是害怕你因爸爸的存在而与他人作比较,爸爸活着,你就不可能用全部身心去爱别人,爸爸就是要断了你的这个念想。所以爸爸的死,你不能迁怒于小邹,好好过日子,我最最亲爱的女儿,你现在腹中已经有了孩子,为了你的下一代的健康,你不要为爸爸的死悲伤,否则,对你的下一代的身心健康会有所不利,你应该像爸爸爱你一样,爱你的下一代。千万不要辜负了爸爸这片良苦用心啊,不然,爸爸不就白死了么?不要为爸爸的死难过,这是爸爸自愿的抉择,活着,对爸爸是一种屈辱和痛苦,死对爸爸来说是一种解脱,你难道不希望爸爸幸福么?爸爸就要幸福地长眠了。

为了解开你的那个情系,爸爸在最后说一句,来世,如果还有来世的话,我一万个愿意娶你为妻,我相信,无论为人妻,做人母,还是做女儿,素素都是天下最好的女人。你出生之后,爸爸给你起名,叫素素,为什么给你起这样一个小名呢?老子曰:‘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爸爸希望你做这样一个女孩儿,人之祸,莫大于欲,这句话好像是司马迁说的,但记不大清了,多年所学,都交给了监狱和煤堆、石块儿。女儿没有辜负爸爸的期望,这是爸爸此生最大的幸福。

永别了,父亲绝笔。

父亲的遗言虽未能让素素从心底爱上丈夫,但却挽救了她和小邹的婚姻。也让素素存留了一份生的勇气,她不能让父亲在九泉之下含恨。半年后,素素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叫抱朴。儿子今年七岁了,活泼可爱,聪明伶俐,非常讨人喜欢。丈夫对素素也是疼爱有加,百事依顺。日子平静地流逝着,素素也试图用真心真情去爱自己的丈夫,但却曾经沧海,难为水,她的真情真心己随着火葬父亲的烟囱缥缈在九天云霄。

这次,和杜陵的偶然的邂逅相遇,让素素看到了父亲的影子,父亲音容笑貌。于是,她毅然决定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一个只相识不到半个小时的男人。

听了这个悲戚的故事,杜陵的心一阵针刺般的痛,有一种被千钧重压,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亲吻着素素绛红色的乳头,没有情欲的成分,只是为了缓解那个悲怆的故事带来的心理压力,在杜陵来看,母性的乳房如同安泰的大地。

过了许久,他的心情才平复下来,说:“你的父亲,是一个神话,它太伟大了,常人只能望其项背,不可企及,但我相信他是真的,爱是一种填山移海的力量,只有神化才可以与之媲美。大爱无欲无私,凡人做不到,但你的父亲做到了,他是圣人,虽然在有些人来看,他只是一个曾经的罪犯,后来靠卖苦力为生的装卸工,但他胜过壹佰打如我这般的教授。孩子,请允许我称呼你孩子,不要辜负了你父亲的期望,好好地活着吧!你是个心灵非常高尚、善良的好孩子,你没有错,你遵循的是天理,即自然的法则,大爱无欲、无私。你父亲也没有错,他遵循的是人则和理性,或许那些给你的父亲带来灾难的人也并没有错,他们遵循的是他们私欲的规则,要错,就错在生活的错中复杂,,生活是一道解不开的方程式,你怎么解,他的答案都是错的,不要试图去占有道理,道和理相通,道是人走出来的,理则是人讲出来的,世上本来没有道,走的人多了,就成了道,。理也是如此,世上本无理,讲的人多了,就成了理。反过来说,即使是世界上本来有理,但是,不讲道理的人多了,不讲道理的理就变成了理,于是乎,人们就在‘里’字旁边加了‘王’字,大概为的是借王的力量让人们有所畏惧吧!你瞧,我怎么扯起教授的穷酸来了,真是积习难改。好了,不说那么多了,认识你,我很愉快,尽管你的故事让我有些沉重,但人是需要沉重的,老子说,‘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而行,不离其辎重’因而我也非常感谢你带给我的沉重-----我们穿衣服吧,你看我们如两个刚出世的婴儿,多么圣洁!但你走进尘世,就得有所披挂和伪装,否则,别人就该骂你伤风败俗了。”

他们慢慢地穿好衣服。道别的时候,素素柔情万种地说:“教授,我们还能见面吗?”

“不必了吧?我很喜欢你-----但是,人是需要理性的,而理性这根绳索有时是很脆弱的,很容易被情感这头猛兽挣脱,再见面,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爱上你,还是不要给我们双方再增添什么情感的重负了-----”杜陵说罢,轻轻地吻了吻素素的唇。

送出素素的时候,她还不住地回头张望,有些恋恋不舍。但杜陵迅速退回房间,关上了房间的门,他把这当作了一道理性的门

第七章



从那次讲学的艳遇之后,杜陵的心情陡然好了许多,或许这是偶尔放松理智的束缚给人的精神带来的好处吧!此后颦儿的事他不再过分多想,她也大了,二十八岁了吧?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了。结婚是件好事,只要她生活幸福,无视自己的存在也不要紧,我不是一直希望她生活快乐、幸福吗?现在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我又何必杞人忧天呢?杜陵以此宽慰自己,强迫自己不要再牵肠挂肚地惦念颦儿。但是,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不由地想她,这孩子离家快一年了吧?离家的时候,赌着气,她的好多衣服都没拿走,还留在大衣柜里,另外,天越来越冷了,她该懂得多家点衣服了吧,这孩子,向来是只顾风度,不顾温度,年轻时这样,觉着无所谓,但到老年的时候会闹病的,该不该去她的单位去一趟,提醒她一下呢?唉,算了吧,她不见得愿意见我,何苦给她增添心堵呢!杜陵多少次走到置放颦儿衣物的衣橱前,打开来,把脸贴放在那些颦儿穿过用过的衣物上,贪婪地呼吸着她曾经留下的青春的气息,大颗的泪珠一滴又一滴地落下来-----

随着精神状态的好转,在正常的教课、讲学之余时,杜陵全身心投入了那部长达六十多万字的心理学专著的写作,写作进度加快了许多,初稿完成后,又进入了修改订正阶段。

在周敏去世三周年的那一天,杜陵早早地从学院赶回家,在祭奠过周敏的亡灵之后,他泡了包方便面,准备吃下后,继续书稿的修订。可是,刚刚泡好方便面,端在手中的时候,突然听得房子的外门发出簌簌的声音,好像是有人把钥匙插入锁孔扭动的声音,杜陵摒住了呼吸,他断定是颦儿回家来了,端着方便面的手开始颤抖------

果然进门的是颦儿,杜陵手中的方便面颓然落地,凄惨地淌洒了半地。

“怎么了?”颦儿急速奔向杜陵身边。

“颦儿,你回来了-----没什么,不小心-----”杜陵极力做出平静的样子,借此掩饰着自己的激动,转身想寻找簸萁收拾残局。

“爸爸-------”颦儿一声大叫,把杜陵紧紧抱住,在杜陵的脸颊、额头、眼睛和嘴唇上狂吻着,这次,杜陵没有躲闪,而是紧紧搂住了颦儿,泪水满面,任由颦儿吻他。

激动过后,杜陵拉住颦儿的手,两人紧挨着坐在沙发上。杜陵说:“傻孩子,怎么想起回家看爸爸来了?”

“想你了呗,哦,提醒你,我们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你以后不要给我称爸爸了,我也不会再叫你爸爸了,我们今后是朋友关系,我叫你老杜好了。”颦儿一本正经地说。

“怎么------”杜陵一愣,眼里的泪水溢了出来。

“瞧,瞧,又计较起来了----我小的时候,你不是说过,叫什么只是个称谓,无所谓的,怎么现在倒又计较起来了呢?”颦儿说,脸上有泛起了灿烂的笑容,一只胳膊揽住杜陵的脖颈,让杜陵的头贴近他的脸,然后吻着杜陵的眼睛和唇,又说“别生我的气,虽然称谓变了,但颦儿爱你的心一天也没有变过,都快想死我了---”

颦儿那热切的吻立即消除了称谓变化给杜陵带来的不快,他说:“随你吧,叫什么都行,还说想我呢,结婚都不告诉我一声,也好让我为你祝福啊!”

“那怎么可以呢?你们是情敌,万一在婚礼场上为我打起来怎么办?”颦儿笑道。

杜陵知道颦儿是开玩笑,也不去计较,说:“你应该把你的爱人带回来让我见一见。”

“什么爱人不爱人的,我结了婚,又离了,现在回家来求你收留我,你不会拒绝吧”

“尽瞎说,开什么玩笑?结婚才多长时间呀?怎么会离婚---哪天把你爱人带回来,让我见一面。让我看看颦儿的爱人是个什么样的,我心里也踏实。”杜陵一脸真诚地道。

“真的离了,我这次回家来就不走了,当一辈子老姑娘,永远和你在一起。你即使是赶我,我也不会走的。”颦儿正色道。

杜陵感觉到了事情的严峻,忙问:“你们为什么要离婚?”

“我不爱他,心里老想你,从心里对他不贞,感情不和,不离等什么?”颦儿说,“老杜,我知道你爱我,你就别硬撑着,自欺欺人了,但你放心,今后我不会再做傻事的,我会等你,一直到你愿意接受我为止。老杜还没吃饭吧?颦儿这就给你去做饭去。”

“颦儿,你等等,你和你爱人的事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么?”杜陵的心情有些沉重。

“有什么可缓和的?颦儿也不是小孩子,心里想什么,需要什么,自己不比你清楚么?我的事你不要管,我去给你做饭,我不在这段时间大概尽吃方便面了。自己连自己都不会照顾,到老替别人操心。老杜,你把洒在地上的方便面收拾一下”颦儿说完,走进了厨房。

那天的晚饭,杜陵吃得特别得香,平时饭量很小的杜陵竟然连吃三碗米饭,颦儿就着冰箱里存储的菜品烧出来的两盘菜馔也被杜陵吃了个精光,此情此景让颦儿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边抹泪水边说:“都是颦儿不好,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是不是都靠方便度日子?”

“哪儿的话,刚吃方便面我不变得永垂不朽了,主要是颦儿饭做得好,我吃起来香,所以才多吃了点,颦儿可别怪我贪吃。”杜陵看到饭菜被自己一扫而光,颦儿几乎没怎么吃,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光吃方便面怎么会永垂不朽?”颦儿不解地问。

“方面面里有防腐剂,你说我总吃它,还不永垂不朽?”

颦儿破涕为笑到:“把自己苦成这个样子,还有心说笑话,今天我没来得及到菜市场买菜,只好简单就着你存在冰箱里的东西作了两个菜。明天我一下班就到菜市场,给你多做几个颦儿拿手的菜,让老杜好好改善一下。”

“那太好了,就是怕老杜被颦儿给喂馋养懒了,刚刚苦尽甘来,颦儿哪天又生气了,又一走了之,那老杜可就又惨了,用李清照的诗讲,叫做乍暖还寒最难将息。”杜陵笑到。

“你这是变着法儿批评颦儿吧?放心吧,这回你就是撵着颦儿走,颦儿也不会走,这个家也有颦儿的一份,要走也得让颦儿和你把财产平分以后再走,不能便宜了老杜,你说呢?”颦儿也笑着对答道。

“那好,我同意,但是你不要忘了我是你妈妈的财产的第一继承人,怎么能平分呢?你只能分一半的一半。”杜陵开着玩笑道。他忽然觉得这种称谓的改变让他和颦儿说话时变的轻松且有趣了许多,再不用端着父道尊严的架子。

“瞧一瞧,还说爱我呢,没等怎么着,就开始和我计较起财产分配问题来了。好,我也不计较你了,小人不记大人的过,就让着点你吧。但我有个前提,老杜,今天颦儿不允许你写作,要专门陪我说话,我都快想死你了,再不回来,我就要疯了。”

“遵命,其实你不说,我也没有心事写下去,和颦儿有一年零三天没在一起说话了。颦儿终于回家了,我能不陪么?”杜陵说。

“你记得好清楚啊,连零数都记得,颦儿记得可是整一年天。”

“一年零三天,一点错都没有,离小妈妈忌日还差三天是你离家的,我这儿是一天一天地数着过呢,哪像颦儿,一赌气,一走了之,就再也不理我了。”杜陵不无抱怨地说。

“这你就是冤枉我了,这一年来,夜里,我站在咱家的楼下,望着咱家窗户灯光的次数也快超过二十次了------”颦儿说,眼眶有些发红。

“是么,那你这个傻颦儿,为什么不进来?”杜陵有些动情地问。

“这个暂时保密,等以后你会自己明白的。”颦儿道。

二人聊到十点多钟时,颦儿说:“今天我们早点睡吧,但你要陪我在一起,睡在我的卧室里,我还有许多心里话要和你说,不许你推托。”

“颦儿的命令我哪敢不服从,遵命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我年龄小,你大,今后你得听我的,处处让着我。”颦儿得意地说。

夜晚,杜陵和颦儿和衣共卧在颦儿的卧室里,一张单人床睡两个人,显得窄小、拥挤,两人脸对脸地对望着,颦儿把手臂搭载杜陵的肩上,抚摸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有句话想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不许骗我。”

“你问吧,我照实回答就是了,再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是不是认为那一次颦儿的行为很可耻,很下贱?”

“瞧你说到哪去了?我从来没有认为颦儿有什么错误,更不要说可耻下贱的话了,颦儿只是真情所至,率性而为。要说可耻,倒是我可耻,其实在潜意识里,我比你更希望那样,只不过是受到理性的制约,不敢那样罢了。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看到你那样生气,我从内心遣责自己,在整个过程中,我的大脑意识,应该说是半清醒的,如果我真不想或不愿意那种事情发生,我完全可以醒过来,中止事态的发展,但我就是不愿清醒,因为在潜意识中我是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和继续的,所以我把自己的意识有意控制在朦胧状态中,不让自己醒过来,为得就是躲避良心和理智的谴责,从而把责任推卸给过失或无意识。事后,我觉得自己很虚伪,很卑鄙。我想把这一切说清楚,但你却走了,不给我任何机会。幸亏你现在给了我这个机会,否则,我会为这件事在良心上负疚一辈子的。你现在能回来,听我揭露和批判自己,我真高兴,你不要再恨我了,好么?”杜陵柔声道。

“我从来也没有恨过你,只是当时觉得生气和委屈罢了。”颦儿说,“你知道吗?那天我一晚上都没合眼,气头上我恨死你了,委屈得哭了大半夜,发誓今后再也不理你,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收拾我的衣物,要离开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带走了一件我根本用不着的东西,我就知道自己对你永远恨不起来,不会像某些人的爱情,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你想知道我带走了一件什么东西么?”

“当然想知道。”

“你还记得我九岁那年,你给我买得那件红色的连衣裙么?”

杜陵回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来。那时她和周敏结婚后的第四年,那时颦儿刚满九岁。那一年的‘五一’劳动节,周敏执意要给杜陵添置一套衣服,理由是自结婚后,杜陵已经近两年没有买新衣服了。再不买,会让人觉得周敏在故意年苛待丈夫。杜陵和周敏结婚后,留在学校里任助教,工资并不高,只有五十多元钱,而周敏作为副教授,工资虽然比杜陵高许多,但也只有九十多元。两人的工资合起来,近一百五十元,在那个年代,一百五十元钱,相当于现在的一万多元,按说这种收入,以当时的生活水平而论,应该是经济富裕的家庭,添置个把件衣服不是什么困难。但周敏和杜陵都有自己的特殊情况。周敏原来的的丈夫,家在陕北农村,父母亲家庭生活比较困难,丈夫活着的时候,每月都给父母亲家里汇寄生活费,贴补家用,丈夫死后,周敏仍坚持定期给已故丈夫的父母汇寄生活费。在与杜陵结婚后,周敏征求杜陵的意见,杜陵说:“还是照常给会吧,人家的儿子死了本身就够痛苦的了,我把人家的媳妇娶过来,再停了人家的生活费多不合适,我的家也在农村,我知道农村的苦难。再说他们是颦儿的爷爷奶奶,就是看在颦儿的面子上,也该给寄。只是我也想每月给家里寄点生活费,不知你同意不,?不过,你千万不要误会,认为我是讨价还价,我的家庭条件也不好,父母养我这么大,又供我上大学,好不容易毕业了,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心里下不去。如果你同意,我就寄,大不了我以后省吃俭用,少穿两件衣服,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寄了,但是我心里会很难受的。”

“你真是个傻孩子,绕着弯子说了半天,还不是想给家里寄钱?你不寄心里会难受,我心里就好受么?那就寄吧,等于颦儿有两个爷爷,两个奶奶,我们一视同仁,每家每月汇二十元,我们自己留一百多,也管够我们三个人生活的了。”周敏笑着说。

此后,每月给两家的老人寄钱,成了订例。除了给颦儿的两个爷爷奶奶按月寄钱外,周敏在和杜陵第一次探望新公婆的家之后,看到杜陵的父母五口之住在一间屋子里,很是难受,就提出,每月再从他们的工资中拿出四十元钱,积攒起来,准备给杜陵的父母再盖上两间房子。由于这两个因素,杜陵和周敏的家庭经济状况就不再是宽裕,而是有点紧。杜陵和周敏结婚的第三年,杜陵父母拿杜陵寄回的钱盖起里三间新房,但周敏却因公婆的盖新房而欠下了同事五百元的外债。原来,杜陵父母的新房盖到一半的时候,又给杜陵来信说,本来寄回去的钱盖两间新房足够了,但同村的一个乡亲看到一向家境贫寒的父母亲突然盖起了新房,又知道这钱是在大学里教书的杜陵寄回来的,便生出了羡慕之意,很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杜陵的弟弟。但条件是必须再加盖一间新房给杜陵的弟弟做新房。正好他家的地基够盖三间新房,看杜陵能否在想些办法寄回点钱来,趁势把另一间房也盖起来。本来杜陵的弟弟一向不务正业,村上的人没人能看得起,也没有哪一家人的女儿愿意嫁给他。已经二十五岁了还打着光棍,这在有早婚习惯的乡村,就算大龄青年了。父母也为他的婚姻发愁。正好赶上这个机会,不想错过。杜陵把这封信让周敏看了,周敏二话没说,又筹了八百元钱给杜陵的父母汇了回去。其中有五百元钱是周敏向同事转借的。为了回报周敏的这份厚爱,杜陵从结婚后,一直穿着结婚时周敏为他置买的那两套新婚装,坚持不为自己添置任何衣物,倒是周敏看不过去,陆续又为他买过几件新衣服,但也是两年前的事了。

那次五一劳动节,周敏生拉硬扯的要杜陵和她逛街,一家三口人一起走进了一家商场,周敏为杜陵挑选了一件毛料中山装。付过款之后,杜陵说:“再过一个月就要到六一儿童节了,给颦儿也买件像样的衣服吧。”

周敏答应了,颦儿也很高兴。到了儿童服装柜台前,颦儿看上了一件色泽非常艳丽,款式也特别漂亮的红色连衣裙,但一问价格,周敏就摇了摇头说:“太贵了,另选一件吧。”

当时颦儿非常失望,眼泪都快留下来了,这一点,被杜陵看在眼里,他又不好当着颦儿的面和周敏说什么,只好任由着周敏为颦儿做主,另选了一套价格低廉的童装。从商场回到家后,趁颦儿不再他们身旁时,他问周敏:“颦儿看中的是红色连衣裙,你却自作主张给他买她并不喜欢的衣服,这让她多伤心啊!”

“傻孩子,你以为我不想给她买吗?我兜里只剩了四十几元钱,那件连衣裙就要十八元,买了那件衣服,我们这个月还吃饭不吃?再说一个小孩子家穿得朴素些没坏处,那件衣服也太漂亮了一点,又那么贵,你的那间毛料中山装也不过四十元,哪能给小孩子买那么贵的衣服?对颦儿不能太娇惯了。”周敏说。

杜陵口里没再说什么,但心里却有了自己的主意。那天的中午,趁周敏午休的时候,他悄悄地拿着那件上午才买回来的中山装出了门,到那家商场,说尽好话,才把衣服退掉。然后用退出来的钱,给颦儿买了那件红色的连衣裙,再用剩下的钱周敏买了一件衣服。等颦儿午休起来,走进了颦儿的房间,把那件连衣裙藏在身后说:“颦儿,我送你件礼物,想不想要?”

“什么礼物?”颦儿揉揉睡意惺忪的眼睛问。

“你猜猜。”杜陵做到了颦儿的床前。

“猜不着,快给我看看---”颦儿急切地道。

“想看可以,但是你要是喜欢呢,就亲我一下,要不喜欢呢,就让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你快拿出来让人家看看嘛!急死我了,你这个坏杜陵。”颦儿撒娇道。

“我给你送礼物,你还叫我坏杜陵,我生气了,不给你看了。”杜陵装出生气得样子说。

“不,不-----颦儿错了,好杜陵,我叫你好大哥-----快让我看看嘛,我答应亲你,这还不行嘛。”颦儿急得要命,只央求道。

杜陵逗够了颦儿之后,把那件连衣裙从后背拿出来。颦儿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快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杜陵催促道。

颦儿接过连衣裙,穿好让杜陵看,既合身得体,又漂亮娇媚,顷刻间,颦儿灿烂若一朵艳丽的玫瑰花。

“太漂亮了,颦儿穿上这件衣服就成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杜陵赞叹道。

“真的吗?”颦儿问。

“当然是真的了,颦儿本来就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穿上这个裙子就更成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杜陵由衷地赞叹道,颦儿这孩子确实长得很美。

颦儿一下子扑在杜陵的怀抱里,不断地在杜陵的额头上亲吻着。

“不行,光是亲额头不行,得亲我这儿-----”杜陵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说。

颦儿立即在杜陵的嘴巴上亲个没完没了,直到杜陵求饶为止。两人正闹着,周敏走了进来,一看颦儿身上那件连衣裙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用指头戳了一下杜陵的额头说:“你呀,我醒过来,一看你不再我身旁,就知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把那件中山服退掉了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两年了,自己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颦儿小孩子家一句话,你就像得了圣旨,把自己的衣服退掉换成颦儿想要的衣服,没有你这么惯孩子的。”周敏责备道。

“颦儿的话就是我的圣旨,只要看到颦儿快乐,我就是五年不穿新衣服,心里也高兴。你瞧颦儿穿上这件连衣裙多合身,多漂亮,是不是成了美丽的小仙女?你看了难道不高兴?”杜陵乐呵呵地道。

“ 我当然高兴,只是委屈你了。”周敏的眼里含着泪,杜陵对女儿的这种爱让她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她转过头对颦儿说 :“颦儿啊,你看杜叔叔是多么爱你啊,为了给你买这件衣服,他把妈妈给他买的衣服都退掉了,你长大了一定要爱杜叔叔啊 !”

一个九岁的孩子,并不懂得爱与爱的含义是有所不同的,但她却牢牢记住了妈妈的这句,她知道了杜陵是多么爱他,为了她喜欢的一件衣服,杜陵宁肯退掉妈妈买给他的衣服,也要满足她的心愿。当然周敏和杜陵也不会知道,从那时起,一颗爱的种子就在颦儿幼小的心灵中播下,并渐渐地生长成一颗茁壮的参天大树。

时隔近二十年,颦儿重新提起这条红裙子,让杜陵的心里热乎乎的。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他心又感慨地想,现在又有多少人,对自己的亲人所给予的爱能记挂在心呢?你对他有一千个好,他认为是理所所当然,全然不会放在心上,甚至根本不记得半点,但是你对他倘若有半点愧对的地方,他就会念念不忘,这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时代!极端利己主义的时代!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颦儿竟然还能记得起杜陵二十年前买给他的一条红裙子,这实在让杜陵感动不已,:“颦儿,谢谢你还能记得我二十年前送给你的那条红裙子!”

“何止是记得那条红裙子,我还记得妈妈当初对我说过的话,她嘱咐我长大了要好好的爱你,那条红裙子就是我初恋的见证,从那时,我就在心里爱上了你,那条我心爱红裙子,我只穿了三四次就不舍得再穿,把它好好的保存起来,一直到现在。一年前,我离家的时候,所带走的用品唯一不能使用的物品就是这条红裙子,但它却是我最珍爱的宝贝。”

“但是小妈妈所说的爱是另一种爱,而不是你现在的爱。”杜陵说。

“但在我来看,是一样的,爱,就是用心喜欢一个人,用灵魂拥抱一个人,我就是用自己的全部心身去爱你,喜欢你,用自己的灵魂拥抱你。我可以连自己的灵魂都献给你,更何况是肉体,这有什么不对吗?”颦儿说。

“颦儿,我们不说这些了,你能告诉我一些你离家以后的情况么?比如你在外面住在什么地方,再比如你谈恋爱,结婚的情况,我很想知道。”杜陵说,意在了解一些颦儿婚姻方面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可能缓和下她和离婚丈夫的矛盾,让他们从归于好。

“可以,我就先给你谈一下我的两次所谓的谈情说爱吧,你可以从中了解一些现代人的爱情观。”颦儿说。

颦儿离家后,住在一个叫娜娜的女同学家里。这个娜娜,既是颦儿大学时的同学,由与颦儿在同一家公司里工作,大学毕业后,她们两一起应聘到那家公司。娜娜结过婚,又离了婚,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没有孩子,离婚后独居。颦儿搬进她家,正好两人做伴,娜娜很欢迎颦儿到她家去住。

住进娜娜的家,自然难免谈起颦儿为什么离开自己家的原因。那位娜娜开始的时候,一听颦儿竟然爱上了自己的继父,大吃一惊,连连说颦儿疯了,至少是病态心理,不正常。一个正常人,怎么也不能想嫁给自己的继父啊,这岂不是乱伦?就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是自己母亲曾经的丈夫,怎么可以又继父突然变成丈夫呢?传开来肯定是特大新闻和笑话。因此,娜娜劝颦儿趁早打消这种荒唐透顶的念头。免得传出去不仅会让人听笑掉大门牙,而且还会因此看不起你。娜娜认为颦儿大概是糊涂,错把亲情当爱情,而且也许是年龄大,没有交到男朋友,心里太空虚的缘故。以娜娜的想法,一个女孩子年龄到了二十七岁,还没交男朋友,没有和男人发生过性关系,这是极不正常的。现代的女孩儿,能把自己的处女膜保持到十八岁就已经很不容易,以她为例,十五岁上初中时,就和两个男孩谈过朋友,而与其中一个发生过性关系,到了高中,又和两个男同学谈过朋友,也都发生过性关系,读大学,更不用说,发生过性关系的男人增加到三个。她的男人,是与她发生性关系的第八个男人,她和丈夫认识的第一次,就发生了性关系,但她是真的爱他,一见中情,两人结了婚。娜娜认为,男人和女人,在没结婚前,不妨放荡些,多交些男友,做做选择。但结婚后,双方就应该忠诚,不能再和其他人轻易乱来。可是他的丈夫似乎很不认同她的观点,婚后和其他女孩子继续乱来,如果是偶尔为之,也就罢了,因为在婚前娜娜也不是什么贞节淑女。完全可以罪、过相抵。可是,他的丈夫就像个美食家,除了娜娜这道主食外,又点了几十道菜,并且怎么也不听娜娜的劝阻,而且好像还特别钟情于处女,丈夫把她们誉为‘绿色食品’。但是‘绿色食品’并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好点的,因为享用绿色食品,人家女孩子不依了丈夫,坚持要他打包回家。娜娜看丈夫已经把绿色食品打包回家,而且拒绝退货,此外丈夫好像也不愿意退货,就只好委屈自己退货。但是娜娜在遭到退货处理之后,并不显得怎么痛苦,照样乐呵呵的,活得很开心。此外,她也没让自己闲着,时不时的也点几道自己觉得可口的菜或尝鲜,或饱腹。娜娜认为,性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品,妙不可言。她还认为,性和爱纯粹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混为一谈者是傻瓜。她认为颦儿就是这样的傻瓜,她要让这个傻瓜开开窍,做一些启蒙工作。于是,她也不管颦儿愿意不愿意已接受她的启蒙教育和疏导工作,便非常热心地开始颦儿介绍男朋友。




颦儿被她的这位同学的性爱高论惊得目瞪口呆,非常后悔贸然搬到娜娜这里来住。俗话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自己和一个如此放荡的女人,住在一起,实在难以保证学不坏。颦儿甚至想从这里搬出去住,但想一想又无处可去。再一转念,又想,娜娜这个人其实本质并不坏,性格爽朗,心直口快,为人热心,也愿意助人,待人不藏奸不掖假,没有什么坏心眼,至于性观念开放,是她自己的事,就如自己的一件器物,乐意随便让人使用人,与别人何干?实在不该指责她什么,只要管好自己就是了。

颦儿没有反驳娜娜什么,娜那便认为颦儿默认了她的观点,开始紧锣密鼓地帮颦儿介绍或性伙伴,或爱侣,此后,三三两两的青年男子就出现在娜娜的住宅,出于对娜娜的尊重,也是想考验一下自己对杜陵这份感情的真实性,颦儿也不过分推辞,见面就见面,赴约就赴约,但决不主动。这样的情况经历了七八回,约见过的男人也有了七八个,但是颦儿出自内心对他们的印象只是,懒得评价,好和坏没印象。但为了对娜娜的热心有个交待,颦儿还得找出一些一票否决他们的理由,譬如这个人不诚实,根据是,这人手指被烟熏得黄黄的,问他是否抽烟,他却说不抽。不诚实嘛!颦儿讨厌不诚实的人。对那个人颦儿又说,这个男人没教养,随地乱吐痰,颦儿不喜欢不遵守公共道德的人。再换一个人,颦儿又说,这个人比较好色,见了一面就想拉住别人的手,见第二面还了得?颦儿不喜欢好色之徒。颦儿这样推三托四,挑五拣六地不断否决娜娜介绍给他的男朋友,让娜娜有些急了,说:“颦儿,你的眼光也太高了,难道这么么多男的中间,就真没有一个中你意的?你也太挑剔了,世上十全十美的男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怎么没生出来,我就见过的。”

“是谁?在哪里?既然有,你怎么不去追求?”娜娜问。

“我追求过了,只是现在还没有追求到。”颦儿说。

“是哪个,我帮你想办法追他。”娜娜说。

“你帮不上忙得,你或许还会嘲笑我的,他就是我的继父,”颦儿不动生色地道。并且开始诉说杜陵的诸多优秀品质,和对他的思念。

“你真是不可救药!”问题从起点出发,又回到了起点,让娜娜有些气急败坏。但她仍人不死心,拿出了最后一张王牌说:“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继父,在没有你看上的男人,这样吧,我再给你介绍一个男人,本来这个男人太优秀了,个人条件也太优越了一些,轻易的女孩子他是看不上眼的,所以我没有把他介绍少给你,但现在也只得拿出来一试了,但提前讲好,人家看不上你,你可不要怪我,也不要生气。”

“我生你的气干嘛?再说是个什么男人这么优秀,被你说的神乎其神,我倒想见识见识。”颦儿被娜娜那有伤她自尊的语言所激将。

“是我的表哥,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海归派’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博士研究生,在一家大公司里工作,月薪五千元,还没结婚,年龄比你大四岁,正宗的金牌王老五,怎么样?听见这个条件给动心了吧?”娜娜得意地道。

“这可说不好,保媒拉纤的人能把拱地的母猪,说成是绝世的美女,天才能知道是不是真的。”颦儿开玩笑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坏颦儿,我保媒拉纤图你你什么了,好,我就介绍一头母猪给你瞧瞧,看你动心不动心?”娜娜笑着在颦儿身上捣了一拳道。

这以后没几天,娜娜把自己的表哥介绍给了颦儿。果然如娜娜所说,这个男人风度度翩翩如电视剧中漂亮的男明星,而且谈吐风雅,见多识广,天南海北侃侃而谈,儒雅大方。颦儿对这个男人的初次印象算不错,但离动心还相距十万八千里。也是为了给娜娜留个面子,就没有对这个男人做断然的否决。而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也对颦儿印象极佳,很愿意继续谈下去。这样就有了第二次见面,那个男人第二次与颦儿见面时,提出请颦儿到饭店吃饭,又担心遭到颦儿拒绝,就让表妹作陪,饭桌上,这个男人就对颦儿有了一些亲昵的,但在颦儿来看属于轻浮的举止,比如接传递菜单,请颦儿点菜的的籍口,有意无意地的触碰颦儿的手,代颦儿理了理耷拉到眼角的一丝乱发,又一次,还想握住颦儿的手,被颦儿闪开来来。颦儿有些不悦,但看在娜娜的面子上,给那男人留了面子。饭后,与那男人分手后,娜娜对颦儿说,:“颦儿,你好有福气,看来我这个表哥对你动了真情,我这个表哥已一很沉得住气,不轻易对女孩子表示亲昵地。你可要抓住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我怎么就感觉不出这是个机会?”颦儿平静地说。她心里的话则是,“这个男人和其他男人没什么两样,现在的男人,怎么骨头都是那么轻?只见过两次面,八字没一撇,就开始向你示爱,好像是胸有成竹,好像你一定会接受他似的。‘海归’怎么了?到美国留过学很了不起么?布什总统也没什么了不起,别说是一个什么‘海归’”但这话不能明对娜娜讲,毕竟是人家十分器重看好的表哥。她说,“以后就不要见面了吧,我对他没什么感觉,不要让人家误会-----”

但是,‘海归’还是第三次登临了娜娜的家,颦儿也不好说什么。而娜娜则借故躲了出去,说是有个什么要紧的事,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等娜娜刚出门,‘海归’就从身后抱住了颦儿,把两只手按在颦儿的乳房上,用口噙住了颦儿的耳稍。

“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让娜娜回来看到多好。”颦儿还想给海归留个面子,毕竟是娜娜的表哥,又是大知识分子。

‘海归’彻底误解了颦儿得意思,以为颦儿是不好意思,便说:“她不会回来的,我今天可以留在这里过夜,我们住在一起,我太爱你了,对其他女孩儿,我从来没有这种冲动,接受我吧。”他说着,把一只手探进了颦儿的内衣里,在颦儿的乳房上反复揉。

“放开我,我并没有答应你什么,八字没有一撇,你这算干什么?”颦儿挣不脱‘海归’那只探进内衣里的手,有些愤怒起来,大声嚷道。

‘海归’似乎没有强迫女人的习惯,或许也没有这份勇敢,为颦儿的愤怒所震慑,抽出了探入颦儿颦儿内衣里的那只手,但有些不甘心,或许还有些老羞成怒,怪颦儿不识抬举道:“你怎么啦?这没什么的。你生什么气?你这个人也太保守?在美国,这根本算不了什么?即使发生性关系也无所谓,不过是互相取悦,并不见得非要结婚才可以,何况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但我不喜欢你,很不喜欢,并且再也不想见到你!”颦儿的脸涨得通红,愤怒地道。

‘海归’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尴尬万分地说:“不可理喻-----”

事后,颦儿想,现在的男人和女人都怎么了?第一次见面,就想和你说爱,第二次见面,就想着和你上床,这简直犹如麦当劳式的快餐风格,或许这是由于现代人快节奏的生活所致吧,在爱情也选择了麦当劳式的节奏。可是,颦儿不喜欢麦当劳,从营养学上讲,营养学家把麦当劳式的快餐称之为垃圾食品,那么爱情快餐呢?也该是垃圾爱情吧!颦儿更不喜欢快餐爱情,那是西方式的,她喜欢的是田园诗式的爱情,淡泊宁静,但风光无限。

从那以后,娜娜就彻底死了给颦儿介绍男朋友的心,同时也彻底明白了颦儿的心迹,决不是‘糊涂’也不是心灵空虚,而是对继父那份真爱填满了她的心,心里再也放不下任何人。也不会在爱任何人。颦儿这份执著感动了娜娜,同时他从颦儿的口里叻解到的杜陵的情况越来越多,转而对颦儿的那份感情越来越理解,越来越尊重。进而对颦儿说:“你的继父如果真像你描述得那么好,连我都想嫁给他了,找情人年轻潇洒一些好,但是婚姻还是平实、深沉、厚重一些好,尤其是忠诚二字在这个世界上快成了文物了。”

“你不要开口继父,闭口继父的好不好,我已经不承认他这个继父,因为妈妈已经去世了,再不存在什么继父,也许我过些日子会登报申明我们脱离这层关系的。”颦儿抗议道。

颦儿和杜陵聊了大半夜,却一字未提及她婚姻方面的事,听的杜陵心里有些发急,就说:“颦儿,听你说了这半天,怎么不听你提到和婚姻有关的任何事,你能告诉我一些有关你婚姻方面的事吗?和你结婚的小伙子在哪里上班?你和他离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你们之间的感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这方面的话题我不想再提起,你就别问了,免得惹颦儿伤心。”颦儿诡秘地一笑,转而言他道:“老杜,我向你谈了这么多有关自己隐私的事,咱们应该算朋友了,你也应该对我谈一谈你自己的隐私,在妈妈之前,你就没有爱过其他女孩子吗?你要说实话,不许你隐瞒我什么。”

“这-----或许有过吧,不过,我对小妈妈都讲过的,我对她,没有任何隐瞒---”杜陵说。

“这个我不管,我要你亲口对我讲,因为你们之间的事,有些妈妈是不会告诉我的,但我现在很想知道,因为我对你没有任何保留,所以你对我也不应该有任何保留,我要你做我最知心的朋友,无话不谈的朋友,而不能像过去那样,端着长辈的架子。”颦儿说。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不要笑话我。”杜陵说。


第八章



杜陵的初恋,是从读大学一年级时开始的。他的第一个恋人叫乔玉梅,是他的同班同学。那是一个生着一双大眼睛,长睫毛,花眼皮,瓜子型脸庞,容貌能用俏丽二字形容的姑娘。这是一个性格特征比较复杂的女孩,时而热情如火,‘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时而冷漠若霜,素以为要,六月生寒。对人,爱者欲其登天堂,恨者欲其堕地狱,冷热不均。此外,自尊意识很强,任性、占有欲望炽烈。属于那种进攻型的女孩。起初,杜陵在班级中心仪的姑娘并不是她,而是班上另一位叫艾芹芹的女孩。艾芹芹比杜陵大两岁,个头也不高,决不能用苗条二字来形容,她生着一张月亮般明媚的脸庞,性格也如月光般柔美,她的杏壳眼睛下那双湖水般清澈的眸子永远显得宁静致远,淡泊而极少欲望,她的这种性格反映在于人交际时,不温不火,平和随常,温柔内敛从不张扬。从入学的那天起,杜陵有些喜欢这位姑娘,有意无意使得想接近她,但艾芹芹却对他从来也没有显示出超逾同学友谊的亲近,这一点让杜陵怅然若失,而她本身又是个性格内向,不大善于用语言表达自己内心真实情感的大男孩,加上出生的自卑,想一想父亲常年蹲守着的饲养院,再想一想,一家六口人住着的那盘大土炕,他便失去了主动去向女孩子们求爱的勇气。除了我这个人之外,我能给她们什么呢?什么也不能。只有贫穷和卑微的社会地位,而这一切大概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心甘情愿地接受。算了吧,还是等毕业后,找份工作,踏踏实实工作几年,再作其他考虑吧。或许找一个家庭条件和自己差不多,又没什么高攀念想的普通姑娘结婚算了。有了这种自卑感,杜陵便把对艾芹芹的那份单思牢牢锁在心底。

而正在这时,乔玉梅却主动向他发起了爱情攻势。一天,下课后,在学校的操场旁边,乔玉梅与杜陵主动打起了话:“哎,杜陵,我们同学都四个多月了,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话,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讨厌?”

“怎么会呢?你很好,我一点都不讨厌你。”杜陵实话实说。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主动和我说话?”乔玉梅笑得十分的灿烂。

“主要是----”杜陵有点脸红,不知如何去回答乔玉梅的提问,局促了一会儿才想出一个比较准确的答案,“也许是你的光芒太耀眼了吧,像天上的太阳,而我只是一块碎玻璃,在你的耀眼的光芒下会黯然失色,所以不敢接触,免得自取其辱,”

“杜陵,我真没发现,你和会说话,你很会讨女孩子喜欢。”乔玉梅笑得更加灿烂,如九月里的阳光。

“不,我一点也不会说话,我只是用真心赞美美丽的东西。”杜陵更加局促不安。

“我是东西吗?有你这样赞美女孩,把人称作东西的吗?”乔玉梅收敛住了笑容。

“别-----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过我是不善言语表达的,你千万别生气。”

杜陵惶惶不安地说。

“我怎么会生气呢---”乔玉梅咯咯地笑起来,那声音像和煦春风中的风铃声一样动人。她又说,“我其实有点喜欢你,真的,你很帅,学习也很用功,很勤奋,而且不会花言巧语的奉承人,尤其是在和女孩子说话时,很腼腆,像个大男孩儿。你能告诉我,你的家在什么地方吗?”

“山阳县的农村。”杜陵说。

“太好了,真巧,我的家也在山阳市,我们是老乡呢!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远在千里之外,有个同学是老乡,真感到亲切。”乔玉梅说。

“但是,我们之间是不能称为老乡的,因为你在市里,你的父亲是公安局的处长,而我只是一个乡村汉子,一个右派的儿子,一个乡村饲养员的后代。我们之间是有距离的,只能称同籍”杜陵平静地说。

“ 怎么?你了解我的情况 ?”乔玉梅有些惊异地问。

“不是我了解的,是由喜欢你的同学告诉我的。”杜陵说。

“是谁告诉你的?”乔玉梅问。

“你应该知道,就是我们的班长,我们山阳市副市长的儿子,他很喜欢你。”

“噢,是他,可是我不喜欢他。”乔玉梅淡然地道,又说,“杜陵,不是我批评你,你的思想观念太保守、陈旧了,这是什么年代了,还有等级、门第观念,没听说过吗?出身不由己,道路自选择,我根本不在乎什么饲养员还是处长,我在乎的只是他本人。我喜欢你,想和你交朋友。可以吗?”乔玉梅说。

而正是乔玉梅的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杜陵的心扉,难得一位高官的千金,能全然不在乎他的作饲养员的父亲卑微的社会地位,并且丝毫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主动提出要和自己交朋友,这是一份难得的情,却之不恭。

此后,杜陵和乔玉梅交起了朋友,但那个时代的男女交朋友并不像现在,见第一次面就可以接吻,认识两天就可以上床。杜陵和乔玉梅交往了两个多月,约会时连拉手的举动都不曾有过,他们保持的一份是纯真。但两个多月的交往中,杜陵也看出了在他和乔玉梅之间的一些实际中的不平等,比如,约会,乔玉梅可以迟到,但杜陵却必须分秒不差的赴约,迟到一分钟,乔玉梅就会脾气大发。当然这种时候只有一次,那次在赴约的道上恰巧碰见了老师,,打招呼,多说了两句话,迟到了一分钟。但,乔玉梅姗姗来迟却是常事。再比如,在论及一些事物,各自谈论自己的观点时,乔玉梅没可以毫无顾忌地反驳杜陵,但杜陵如果稍稍持有不同意见时,乔玉梅就会红颜一怒。但这一切杜陵都能忍让,他听父亲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人哪有十全十美的,那除非是神,既然你要爱一个人,你就要爱他的全部,包括它的缺点。接受一个人你不能像到市场上买肉那样,挑肥拣瘦,分割开来买卖。父亲对母亲就是这样的。所以,杜陵对付乔玉梅的大小小姐脾气,只是宽厚地一笑了之。他深知乔玉梅不是看不起他,故意给他难堪,而是一种秉性,或者是家庭的优越地位、环境养成的一种习惯。他觉得自己这不是怕她,奉迎或巴结她,而是真心喜欢她,看一个人要看大节,略小节,多想他的优点,少挑他的缺点,人的本性不坏就行。人家一个处长的千金,不嫌弃咱卑微的出生,并且主动和自己交朋友,这不就是对咱们最大的看得起吗?因此,乔玉梅和杜陵的相处很愉快,感情发展的也很快。放暑假的时候,乔玉梅就提出一块回家,顺便让父母见一见父母。对乔玉梅的这个提议,杜陵开初很担心,怕遭到乔玉梅父母的否决,主要是担心乔玉梅的父母会看不起自己家庭的低微地位。但乔玉梅只用两句话就减除了他的忧虑:“嗨,瞎担心,我父亲小的时候也是个放牛的,因为地主的儿子看不起他,老欺负他,一怒之下,打瞎了人家地主少爷的一只眼睛,怕被抓进监狱,就跑了出去,参加了革命,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他过去本身就是一个放牛娃,能嫌弃饲养员?”

“可是我父亲还右派,”杜陵仍然有些犹豫。

“我父亲也差点被打成右派,他是老革命,要不是为了那事儿,恐怕现在市长也早当上了,还能委屈在那个处长的位子上?”乔玉梅说。

那次,杜陵随乔玉梅一块回到了山阳市,并且探访了乔玉梅的父母亲。果如乔玉梅所言,她的父亲不但对杜陵露出没有半点小看,或者鄙夷的神色,相反很是看好杜陵,认为女儿的眼力不错。倒是乔玉梅的母亲,对他女儿的这个男朋友不以为然,认为嫁给一个庄稼汉的儿子做媳妇,也太辱没了自己的门庭。结果是话刚一出口,就遭到丈夫一顿训斥:“操,你这反动阶级的思想永远也改不了,当初我要是不在你那个资本家老子所在的县当县长,你恐怕连我也看不起,我过去就是个庄稼汉,你咋嫁给我?看人要看本质,看发展,我看那后生不错,实实在在,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等怎么样,就把自己家的底细下清清楚楚交待给梅梅,就凭这一点我就相中了。至于他老子右派的事,更是扯淡,操,我还差点被打成右派,要不,老子一个老红军,当这破*处长?”

乔玉梅的父亲差点被打成右派的原因就在他的出口太粗,而且爱带那个‘操’字作口头禅。其实他的那个‘操’就相当于现代,连女孩子说话都带的那个‘考’字并没有真正想操谁的意思,但他却因为那个‘操’字差点给自己担来了灾难。反右那会儿,乔玉梅的父亲出于对领袖的热爱,在赞扬领袖时说:“毛主席,操,真伟大。”有人就认为他想操毛主席。其实这怎么可能呢?一则他跟随毛主席的队伍出生入死几十年,对毛主席很有感情,二则,毛主席是男的,他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但是有些人就要往歪了理解,其实是他们在糟蹋毛主席,但却打着捍卫毛主席的旗号,你有什么办法?幸亏上面的人有点觉悟,觉得一个跟随毛主席南征北战多少年的红军战士怎么可能有那种想法呢?一定是出语不慎。但对伟大领袖出言不逊是要追究一定责任的,就撤掉了他地委副书记的职务,至于右派的帽子就免了。

当乔玉梅在暑假归来,回家的路上,把父亲的对杜陵的评价学舌给杜陵时,杜陵眼里转动着泪花。尽管后来杜陵没有成为那位老红军的女婿,但他对老人那份敬意却保持至今。

杜陵和乔玉梅从山阳市返回学校不久,杜陵意外地收到了他的同学艾芹芹给他的一封长达十页信纸的信,信里倾诉了她对杜陵的爱慕与相思,字字真情,句句恳切,情意绵绵。这封信如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杜陵的心上,从本心艾芹芹是他最心仪的一个女孩,杜陵对她的感觉就如《诗经,关雎》的那种描述和相思,‘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但是依照爱情排他性和‘先位权’谁先占,谁优先的规则,他已经无权再接受艾芹芹的这份爱。因为他已经吻过过了乔玉梅的嘴唇,尽管只是轻轻的一吻,但那就是一份承诺,一份责任,更何况乔玉梅的父亲对他是那样的看中,那样的赏识。他不能辜负老人那份厚望。尽管就在那时,杜陵就隐约地感觉到也许乔玉梅并不适合他,她是那样的高傲、任性、自以为是,心底容不下半点委屈,人活一世怎能没有委屈呢?人活一生怎能事事正确呢?你总是让别人附庸你,依顺你,服从你,别人是你的奴仆吗?你是女皇吗?即使你是皇帝的女儿,也还有农民起义造反,不听你的时候,何况你还不是什么皇帝。虽然,就在那时,杜陵就对乔玉梅有所不满,但他是那种遇事尽量多想别人的优点、长处和好处的人,而尽量不去想别人的坏处。而且他的性格不适合做农民起义的领袖。所以他没想过背叛乔玉梅,虽然他已经预感到乔玉梅总有一天要背叛他。

杜陵给艾芹芹委婉地回复了一封信,拒绝了艾芹芹对他的那份情意。那些日子,他不敢看艾芹芹那双有些悲凉、凄楚之色的眼睛,他觉得是他对艾芹芹犯下了大罪,伤害了一个美丽的女孩的一颗美丽的心。

就在那年放寒假的时候,杜陵再次与乔玉梅双双一起回到了山阳市,杜陵买好了第二天回他家乡的那座小县城的车票后,又登记了旅社。然后抽出空来去乔玉梅家。

乔玉梅对杜陵说,家里只剩了她一个人,父亲到省里开会去了,妈妈赶上了外婆去世,赶回南方奔丧去了,走了又一个星期了,两个哥哥都结了婚,搬出去住了,好不容易放假回家,却赶上了家人一个也不在家,她好孤单。当时杜陵并没有领会乔玉梅为什么要对她说这番话,以为只是随便聊聊。在乔玉梅家帮助乔玉梅做好饭吃过之后,他想回旅社休息,乔玉梅就说:“你也太狠心了,你就能忍心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留下来陪你吧?”杜陵很是为难地说。

“有什么不能的?我家又大又宽敞,难道住不下你吗?非要回那个又黑又脏的破旅店去住,陪我一夜你能死掉吗?我要你留下来陪我。”乔玉梅不高兴地道。她大概觉得杜陵太不解风情了,这种要求竟然逼着一个女孩子自己提出来,太有伤女孩子的自尊了。

“好,好,我陪你就是了,我的错,这还不行吗?”杜陵赶忙陪不是。

那个夜晚,拉就留在了乔玉梅家里过夜,杜陵一直陪乔玉梅聊天聊到十一点钟,杜陵提出要到另一间屋里去睡觉了,乔玉梅也并没有阻拦,可是,他刚刚睡下不一会儿,还没有入睡,乔玉梅推开他住宿的房间站在了他的床前:“冷死我了,你是傻子吗?木头人么?还不赶快请我进你被窝里暖暖。”

杜陵赶忙把乔玉梅让进了被子里,他感觉乔玉梅的身体冰凉,身体在战栗着,就主动把她拥住,用自己的体温暖她,但他丝毫没有欲望,只是怜惜地说:“梅梅,你也太任性了,是不是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了?多冷啊!”

“我就是要你为我暖身体,你这个木头人,抱紧我。”乔玉梅说着紧紧拥住了杜陵。

乔玉梅的身体渐渐温热起来。她说:“你亲亲我----,不,我要你亲我的嘴,热烈点,再热烈点,抱紧我---再抱紧点-----我想你,我要你脱我的衣服---”

“梅梅,这不行--这不好------我们还没有毕业----我们还不能结婚,会怀孕的,我不能害你-----真的,也许你会后悔的。”杜陵坚持着。他不想损坏他们之间那份纯真、纯美的爱情,他认为爱情应该是高尚的、纯洁的。那一刻,在他的意念里没有半点生理上的原始欲望。他甚至再想,我没有权力破坏梅梅的纯真,那样是不负责任的。万一有一天,她不爱他了,那该怎么办,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失去贞操,被其他男人占有过的女人,那时候,我不是害了她么,他的父亲是那样的信赖我,看重我,我怎么能做出对梅梅不负责任的事来呢?不,我不能。

“怀孕了我去打胎。我要你要了我。我爱你---”乔玉梅用急迫的语气道。

“梅梅,不能啊,等我们结婚的那天,我一定-----。”杜陵说。尽管他还不大懂得男女之事的具体运作,但这种事向来是无师自通的,他想,他会有学会的那天,他不笨,不傻。

“你不是个男人-----”乔玉梅猛然推开了他,跳下了地。

“梅梅,你听我说---”杜陵还想解释什么,但乔玉梅已冲出了房间。

第二天,杜陵向乔玉梅道别时,看到乔玉梅的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哭过的样子。她的脸冷若冰霜:“杜陵,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你不爱我,我也决不会勉强你,你走吧----”

“梅梅,我是爱你的,我都是为你好啊,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杜陵惶惶然。

“别说什么了,你走吧。”乔玉梅再次下了逐客令。

“等寒假结束返校时,我再来找你。”杜陵以为乔玉梅不过是一时的激愤之言。她生气的时候太多了,不必认真计较,等她的气消了就会什么时也没有的,杜陵想。

“不必了,我自个儿知道学校的路怎么走,不用你再费心了。”乔玉梅冷冷地道。

寒假结束后,杜陵还是坚持来月乔玉梅一块返校,但乔玉梅一走了。

再次在学校与乔玉梅相见时,她对待杜陵如同陌路人。问话都不愿搭理。杜陵为此生了几天病,心里委屈得慌。他想,乔玉梅也不是小孩子了,她怎么连自己对她的好坏都分辨不出来呢?为什么乔玉梅会说自己不爱他呢?莫非爱就必须要发生那种肉体关系?照着这么理解,那么柏拉图式,或是旦丁式的精神之爱就不算是爱,而只有母猪对公猪的行为才算是爱?不可思议。照杜陵意识里对爱的模糊理解应该是,爱是理解、尊重、呵护,心仪、神交、责任、义务、也包括肉体的亲昵和交合的多位复合体,而不仅仅是在快乐原则指导下的*,如果仅仅是那种勾当,苍蝇也会,那么苍蝇也可以向全世界宣布,:“我们也懂得爱情,我们也会谈情说爱的。”但是,乔玉梅没有给他时间和机会去诠释他的这种爱情观,他只能是自个儿对自个儿演讲了。但是,这次爱情的挫败并没有给杜陵的心灵带来多大的伤害,因为他对自己和乔玉梅的这场恋爱从心里就没抱多大期望值,也没有那种动心动魄的感觉,再某种意义上讲,这只是一次爱情演习,演习到此结束。但尽管如此,那些日子情绪有些低落是真的。这种情绪上的低落让一个女孩子看在眼里,那个女孩子就是艾芹芹。一天,艾芹芹专门约见了杜陵,杜陵听到艾芹芹约他,一阵心跳,以为爱情的女神将要再次惠顾他了,但那只是一场空欢喜。

“杜陵,你最近怎么了?萎靡不振的。”见面之后,艾芹芹就问。

“没什么。”杜陵掩饰道。

“还没什么呢,头都耷拉了下来,你别瞒我了,你和乔玉梅吹了吧?”

“嗯----”杜陵点点头。

“其实吹了也没什么,或许这是件好事,你和她本来就不合适,我预感到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不会长久,她那个人,怎么说呢,人不坏,但就是太自我,喜怒无常,能受得了的人没几个,要是别人的事,我不会去管,偏偏是你----唉,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的,你怎么就不能等我些日子呢-----”艾芹芹既安慰杜陵,又不无抱怨地说。

“那么现在你-----”杜陵满怀希望地望着艾芹芹道。

“现在已经晚了----在没有给你写那封信前,咱们班的吴伟忠就一直追我,但我心里一直喜欢的是你,没有答应他,想等你来追我,谁想你那样被动,我看乔玉梅突然和你关系走得那样近,这才急了,豁出脸来给你写信,谁想你已经答应了乔玉梅。你好让我失望啊,我难过了好一阵子,心里真有点抱怨你,但又想一想,你也没答应我什么,我也没有应诺过你什么,只不过都是在心里暗恋,暗恋的事,谁能猜得中,人心最难猜。所以也就再不抱怨什么,你在我心里淡了,可吴伟忠还一直拼命追我,难得他有这份真情,我就答应了他。”艾芹芹向杜陵解释道。

“哦,是这样的。”杜陵心里好一阵失望,但极力掩饰道:“吴伟忠那人不错,我祝你们幸福。”

“什么幸福不幸福的,就那样吧。虽然吴伟忠这人不错,但论我的本心,最喜欢的人还是你,但谁让命运阴差阳错呢,我既然答应了人家吴伟忠,就得遵守承诺。”艾芹芹叹了口气又道,“我约你出来,是怕你想不开,钻牛角尖,把心事憋在肚里憋出病来,你就是属那种爱钻牛角尖,遇事太认真的人,我劝你把这事看得淡一点,没什么的,天涯何处无芳草,更何况你是一个很讨女孩子喜欢的人,文静,内秀,诚实,忠诚又在学业上用功,真的,乔玉梅放弃你,是她的损失,而不是你的失败,但是,你以后再谈恋爱时要主动一些,心里想好了,就大胆说出来,再不要闷在心里让人猜,你不说谁能知道,人家女孩子还能追上你问,你爱我吗?你主动去追求,你说了,即使是说错了,谁也不会割你的舌头,你怕什么?,听到没有?我们两今世没有缘分,就等来世吧,我真想让你现在抱抱我,亲我一下,但还是算了吧,别让吴伟忠认为我不忠诚。”艾芹芹动情地说。

艾芹芹的一番话让杜陵心里十分感动,他为与这样一个对他一往情深,又善解人意的女孩的失之交臂而深深的遗憾。但生活本生就是由遗憾铸成的,你的遗憾是别人的完满,你的完满,又是另一个人的缺失。杜陵尊重艾芹芹的选择,也尊重爱情的‘先位原则’。那时候的人们在爱情问题上还是比较讲究游戏规则的,不像现代的人,不要说是没结婚,就是结了婚,也要想方设法把你从那个位子上拉起来,或是撵走。他才不管什么规则不规则的,只要他爱了,想得到了,就可以大喊一声‘我爱他’然后就去不管不顾地爱,好像她们的爱是耶和华、释迦牟尼、穆罕默德三位一体联合颁发给他们的‘准爱证’似的。

大学毕业后,艾芹芹嫁给了吴伟忠,他们分配到外地工作了,日子过的还算和睦,。艾芹芹还时不时地给杜陵来封信。有时候两口子吵架了,心情苦闷了,也在信中与杜陵倾诉。杜陵就回复一封信劝一下。两人的这种友谊一直保持到现在。这一切,杜陵从来也没有瞒过周敏,每一次,杜陵主动说:“艾芹芹又给我来信了,你要不要看看?”

周敏则说:“傻孩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是那种占有欲极强,想打探别人的隐私的悍妇么?我永远尊重你的感情和你自己的选择。”

杜陵从心底感激艾芹芹的一个原因还在与艾芹芹教会了他在寻找到自己心仪之人后,就要大胆、主动、勇敢地去追求,去表露心声。他对周敏的追求可谓艾芹芹爱情教学的一次实践课,他成功了。当然应该感谢这位老师。

乔玉梅大学毕业后嫁给了一位军官。在周敏结婚的第二年,杜陵听到一个不幸的消息,说乔玉梅去世了,死于难产。杜陵当场就掉下了眼泪,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太可惜了。这件事给杜陵的刺激很大,由乔玉梅的死因而认为,女人生小孩是一件极危险的事,天下的母亲,都是在冒着死的危险为新的生命的诞生铺平道路,世上的母亲都是伟大的,值得尊重的。他之所以后来不主张周敏再生孩子,一方面是怕有了自己的孩子,淡漠了对颦儿的爱,另一方面,也和乔玉梅的死因有关。他惧怕周敏怀孕、生产而遭到不幸,离开自己,哪怕这种可能性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他也不让周敏去冒这个险。婚后的第三年,周敏故意瞒住杜陵不采取避孕措施,怀了孕,小孩在周敏腹中已经两个多月了,被杜陵发现,说死说活的缠住周敏作了引产手术。此后,周敏就放弃了再为杜陵生一个孩子的念头。

在追忆叙说完这段往事后,时间已经进入了后半夜,杜陵对颦儿说:“颦儿,时间不早了,睡吧,明天你还要工作呢。”

“老杜,谢谢你能像对待朋友那样,和我谈起你的往事,这恐怕是只有妈妈才能享受到的一份殊荣,今天你让颦儿也享受到了,我心里真高兴。我也真有些困,想睡了,但你要抱住我,我要你像小的时候,你搂我在怀里入睡那样,贴住你的胸口睡。”颦儿说。

杜陵把颦儿搂在怀里,让颦儿紧贴住他的胸膛。颦儿依偎着他,像一个婴儿贴在了母亲的怀抱,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睡眠。

杜陵搂住颦儿,他也想睡,却久久不能入眠。他心里想着颦儿离家之后的这段经历,对这孩子该怎么办呢,她太依恋他了,心里已经装不下别人。硬要她嫁给一个她不爱,不喜欢的男人,对颦儿是不公平的,是痛苦的。马克思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可是她爱恋的人又偏偏是自己,他和他相爱似乎也是不道德的。这真是进退维谷,该怎么办呢?伦理,道德,伦理、道德,自己也爱她,但却是违背伦理道德的。怎么说,他也是她的继父,这是铁的,怎么也抹杀不掉的事实------自己该怎么办?杜陵向自己不断地发问着。他忽然想起了发生在自己家乡的那个,对他一生的伦理观产生过极大影响的父女乱伦的故事,那个被丈夫私设劓刑残害的妇女,如果说,那对父女是不道德的,那么,更不道德,更残忍,跟可恶、可恨的却是那位私设劓刑的坏丈夫,他更不算人,但那时却没人去追究他的法律责任,人们甚至对他怀有同情之心,赞赏之意,这是个什么逻辑啊?简直荒唐透顶!

在杜陵决定撰写那部心理学著作时,为了在性伦理心里发面收集一些论据,他特意回到家乡采访了他的那位邻居,那个被丈夫实施了劓刑的阿婆。那位阿婆的惨痛不幸的经历,至今让杜陵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掉泪,但在他的家乡,却没人同情她,怜悯她,人啊,人,你们就做得那么高尚,你们就是那样的清白,你们就是那样的一贯正确?未必。你们只管你们的吐沫星子横飞乱溅,你们只管用你们尝品过人间美味却很少或不愿意品尝人间痛苦的口条胡伸乱缩,呈口舌之快,但你们却不管不顾别人的痛苦与辛酸。深入那位阿婆的内心世界,杜陵蓦然发现,,那位老阿婆也许是做了常人不该做的事,但她的心灵是纯朴的,厚重的,甚至能用高洁二字来形容,她的心灵世界比那些不负责任地乱喷‘小数点’的人们的干净一千倍,甚至于万倍。但这种话杜陵是不敢在公开场合论说的,他怕‘小数点’也向他飞来。

杜陵是五年前采访那位阿婆的,阿婆如泣如诉的辛酸诉说,让杜陵至今难忘。

第九章



五年前,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杜陵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自与周敏结婚后,既不是过年,又不是过节,没有周敏和颦儿的作陪,杜陵独自一人回家还是第一次。父母亲看到儿子不带儿媳和孙女,独自回来,有些惊愕。母亲慌忙不迭地问:“陵儿,怎么没有和你媳妇她娘俩们一块回来?”

“妈妈,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工作方面的事,不是专门看你和我爸,咋,没有儿媳作陪就不许儿子一个人回来么?你也太亲儿媳了,比对我这个儿子都挂念,我都嫉妒了”杜陵和母亲开着玩笑说。

“瞎说,没有儿子,哪来的儿媳?我心里惦挂我的儿媳倒是真的,人家那么大的干部,嫁给你,对我这个乡下老太婆比我亲生的女儿都对我好,你说我能不惦记人家吗?”妈妈说。

“妈妈,你再不要说他是大干部,就是一个学校的副校长,也算个教书的,能算什么大干部,让人听了笑话。”杜陵纠正母亲的说法。

“你别蒙你你妈,以为你妈是个乡下老太婆,什么也不懂,我听别人讲过,那名牌大学的校长就相当于省长的职务,那副校长还不得相当于副省长。”母亲为自己的话辩驳道。

“话是那么说,但到底她又不是副省长,有名无实,你要在夸你儿媳,就让你儿惭愧的没地方坐了,你儿可是个平头百姓。”杜陵说。

“我儿也不简单,能到大学当教授,也不是一般人。”母亲说着转过头对住正笑咪咪听娘俩说话的父亲说,“老杜,别坐着傻看了,快去杀鸡,给我儿解解馋。”

“妈妈,我不馋,不过---”杜陵想到了什么,就问,“妈妈,咱们西边那个被她男人割掉鼻子的大妈还活着吗?”

“活着呢,十年前她老子去世了,现在就留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怪可怜的,你爸爸前几年还帮她做一些拿轻扛重的活儿,现在你爸也老了,帮不动别人了。咦,陵儿,你怎么想起问那个老太婆了?”母亲对杜陵突然问起邻居的事感到不解。

“妈妈,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是工作上的事,你让我爸杀上两只鸡吧。”杜陵笑了笑说。

“看,刚才还说不馋,现在就要杀两只鸡了。”母亲笑了起来,“两只就两只,老杜,再抓一只,杀两只,我儿馋了。”

“还是妈妈疼我。”杜陵说,笑着吻了吻妈妈的额头。

“都多大了,还像小时候亲妈妈,让人笑话。”母亲被杜陵吻得有些不好意思,说。

“在妈妈面前,儿子永远是孩子,对么?妈妈。”

“那倒是----”母亲也笑了

一锅鸡肉顿熟了,满屋香气飘溢。母亲在为杜陵盛鸡肉时,杜陵说:“妈妈,把那鸡肉另盛出一份来,多盛点,我有用。”

“盛出来作甚用?”母亲不解地问。

“妈妈,我想下午到咱们西邻那个没鼻子大妈家看看,顺便给大妈带上一份鸡肉,你不是说那老太太挺可怜的么?”杜陵说。

“看看那倒是行,妈妈也不是舍不得那份鸡肉,可是你又不认识她,小的时候,见了她,你吓得直躲,怎么现在到想起看她来了?”母亲不解地问。

“妈妈,我写的一本书,想收集一些资料,那个大妈的生活经历或许对我的那本书的写作有些帮助,我想让爸爸下午一快陪我去,行么?”杜陵征询母亲的意见。

“咋不行,我儿的事,在我这儿没有不行的,就让你老子下午陪你一块去。”母亲说。

下午的时候,杜陵在父亲的陪同下,一块走进了那个没鼻子大妈家。

“巧娥,我儿让我陪他来看你来了。还给你带了份鸡肉来。”父亲进门之后就说。

没鼻子大妈已经老了,脸上沟壑纵横,没有鼻子的脸显得呆板而没有生机。但从老人整个脸庞的隆廓看,年轻时,尤其是鼻隆没有被他的那个野蛮的丈夫割掉之前,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噢,是杜大哥,你哪个儿子,看我作甚?”老人问。

“就是在外面当教授,教大学的那个。”父亲不无自豪地把杜陵介绍给大妈。

“噢是老大,这娃从小就仁义,这个村里的娃娃叫我没鼻子妖怪,骂我,扔石子儿打我,就连你那二儿子也骂过我,唯独你这个娃从来也没骂过我。”老人说。

“大妈,这些年我经常回来,也没过来看你,是晚辈无礼,还希望大妈原谅我。”杜陵说。

“嗨,这娃说哪里的话,你是个干大事的人,忙得很,大妈那能怪你。也就是你爸教育出来的儿子,才能这么有礼貌,你爸爸是个好人啊,这些年,村里的这些货们没少糟践我,唯有你爸,也不嫌我的名声臭,还经常来帮我干点活,我这辈子能挨上这么个好邻居也算前世修来的福。”

“大妈,别说了,我妈给你带了一小盆鸡肉,可能还热的呢,你要不趁热吃点吧,”杜陵拿出放在保温饭盒里的鸡肉地给大妈。这个保温饭盒还是最早些年前,杜陵留校工作后,为让爸爸在饲养员能吃上热饭特意为爸爸买的。如今生产队也解体了,爸爸也早就不当饲养员,这个饭盒已闲置不用了好几年,今天给大妈盛鸡肉时,母亲把这个饭盒翻了出来。

“哎呀呀-----你让我说是么才好----”大妈的眼里溢出了泪水,大概是重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尊重过她,因此,一碗鸡肉竟能使她感动得热泪满眶。

和大妈聊了一会儿家常里短的话之后,杜陵觉得改天再和大妈聊正题,比较合适,第一次接触,大妈会有一些心理戒备,他也不好贸然开口问长问短。于是他在告辞时说“大妈,我明天再来看你,顺便想请教你一些事情,希望你不要嫌麻烦,在路上听我爸说你爱喝酒,明天我给你老人家带几瓶好酒来。”

第二天,杜陵单独到了大妈家,带了两瓶当地地产的最好的酒给老人。他想,也许酒能打开大妈的话匣子,并消除她的戒备心理,就说:“大妈,我是个研究心理学的,想从大妈的一些生活经历中找出一些行为的成因,希望大妈不要介意,我陪大妈喝酒,我们边喝边聊,不知大妈愿意不愿意,我平时是不怎么喝酒的,但我愿意陪大妈,你看好不好?”

大妈起初有些持矜,不愿多说,但在杜陵的疏导之下,再加上酒的作用,神经松弛,话语就多了起来,渐渐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大妈的名字叫白巧娥,大妈的父亲叫白换成。巧娥六岁那年死了母亲。母亲去世之后,父亲一个人拉扯着巧娥过日子。亲戚们见白换成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六岁的娃娃过日子,很艰难,就劝白换成再娶。白换成说:“算了,就咱这条件,娶大闺女肯定没指望,娶个二婚的,或者寡妇,人家也有娃娃,娶回来怕后娘偏心,不亲我的巧娥。我就凑乎的过吧。”

白换成带着巧娥过日子,又是爹,又是娘。巧娥饿了,他把饭给煮好,巧娥冷了,他多给巧娥加件衣服。巧娥的衣服破了,他学着补衣服。巧娥的旧衣服小了,不能穿了,他学会了裁减缝补衣服。巧娥的头上痒痒了,他才发现巧娥的头发好长时间没有洗,长满了白的虮子、黑的虱子。巧娥挠痒痒把头皮挠出了许多血痂。白换成心疼得直掉泪,赶快他拿来蓖梳给巧娥刮虮子,捉虱子。但虱子、虮子太多了,怎么也抓不完,他才想起买洗衣粉给巧娥洗头,头发是洗干净了,虱子虮子还有,但毕竟少多了。但白换成又发现了新问题,巧娥的脖子脏成了黑油车轴,白灵灵的小身子自他妈走后也变成了花狸猫。白换成再给巧娥洗澡,把水温热了,挨着巧娥的小身体一点一点地把那车轴油似的黑垢痂清除干净。清洗得干干净净的巧娥,原来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白换成已经很长时间没注意到女儿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了。从那以后,他就隔三岔五地给女儿洗头、梳头、洗澡、洗衣服、“原来我女儿是个小美人,等你长大了,大大把你嫁给一个大官,你好好孝顺大大。”白换成逗巧娥说。本地人把爹爹或是爸爸叫作大大。

“我谁也不嫁,我就跟大大过一辈子。”已经是十岁的巧娥说。

冬日里天冷,乡下没有没有钱买煤炭,取暖靠从野地里捡回来的牛粪在炉子里煨一把,前半夜还能对付,后半夜家里冷得像冰窖。巧娥冻醒了,说:“大大,我冷。”

白换成就说:“那就钻到大大的被窝里来吧。”

钻进大大的被窝,在大大身体的温热下,巧娥果然不冷了。又暖暖和和地睡着了,以后大大的身体就成了巧娥的火炉和暖身器。她已经离不开大大的怀抱。

巧娥十三岁那年,突然惊慌失措地对大大说:“大大,不好了,我身底下流血了,会不会死,我不想死,我离不开大大---”

“傻女子,哪能说死就死,让大大看看----”白换成也有点害怕,这女儿是他的命根子,心尖子,不能让他有一点毛病。

巧娥褪下裤子让大大看,她的身体,对大大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大大看了半天,也有些害怕,这女子是什么病?想来想去忽然大悟:“唉呀,你吓死大大了,恐怕就是女人们常来的月红吧,大大一时给蒙住了,你今年十三岁,按说还小,不到来的时候,可是看你这身胚,比十五六岁的女娃都大,是不是提前来了,大大去给你买些草纸吧。”

白换成到了村里唯一的一家小卖店里,要买草纸。那个小卖店的老板说:“你一个大男人要球这些东西干甚?”

“唉唉---是我女子要用。”白换成不好意思地说。

“不是吧?你女子才多大?”小店老板表现出了惊讶。

“十三了,可是真有那东西了-----起初我也不信-----看了才知道------”白换成是个实在人,一辈子不会说假话,捣鬼弄棒棰,他实话实说。他觉得自己心里有没什么鬼,自个儿的闺女,他又当爹又当娘,他不看谁看,理所当然。

“唉呀呀-----你看你女子的下身------”小店老板话说了半截止住了,用异样的神色打量着白换成。

白换成感觉这眼神不对,有些怪异,就说:“咋了,我的女儿我不看让谁看?我又当爹又当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咋也不能想老婆想的乱伦吧?”小店老板杖着自己的爹爹是个大队长,自己又靠这个小卖店赚下两个糟钱,说话就很放肆,不把村里他爹爹以外的任何人放在眼里。

“放你妈的屁,你说的还是人话?”白换成愤怒了,他可以让人侮辱,但不能连带他的女儿。那时他的命根子,心尖子,谁侮辱女儿,他骂谁。

“你他妈不办人事,还嫌我不说人话?哪有老子看女儿身底下的?你不是乱伦,你是干甚?”小店老板见一向老实巴交人人欺负的白换成竟敢骂他,把一个本来是带开玩笑性质的混帐话当成正话将错就错骂了出来。他不怕得罪白换成,这个村只有这家小卖店,没人能离开小卖店的油盐酱醋火柴日杂。再者,生意人血管里流淌的是卑鄙而不是血液,心里装着的是铜钱而不是人性,胆怯如鼠,凶残如虎。卑劣如猪。

白换成有些惹不起这个乡村的恶霸,只好卖了草纸快点回家,女儿还等着用呢。

买来了草纸,女儿却不知怎么个用法。白换成只好亲自作指导,把草纸叠好了,再垫在女儿的身子底下。但从此以后,女儿的草纸用完后,白换成不敢再去买草纸,而是打发女儿自己去。

那个血管里流淌着卑劣情感的小店老板就用淫邪的目光猥亵着巧娥:“巧娥,你大亲不亲你?”他问得亲不亲是指用吃饭和喷粪共用的那张嘴。

“当然亲了。”巧娥回答。巧娥所说得亲,是指用心灵去疼爱。

“他亲你那里?”小店老板用自己卑劣的情感诠释着别人的感情世界。

“哪都亲。”巧娥回答。他的意思是大大全身心的疼爱她。

小店老板的理解则是用嘴去亲遍全身。

“你夜里是不是和你爸谁在一个被窝里?”小店老板在用自己的邪恶欲念奸淫着巧娥。

“有时在一起,有时不在一起。”巧娥在用纯真对答淫邪。

“你和你大是怎么干那事的?”小店老板的灵魂五脏六腑散发着腐尸的恶臭。

“干哪种事儿?”巧娥一脸的茫然。

过了不久,有一天,白换成从外面会来,满身是土,脸上流着血,巧娥被吓坏了,忙问白换成:“大大,你怎么了?”

“和那些狗日的畜生们打架了。”白换成余怒未小,吐了一口含在嘴里的带血的吐沫。

在巧娥的记忆中大大是个老实巴交人人欺负,决不翻脸的的庄稼汉,怎么会和别人打架?巧娥记得,她十二岁那年,从学校放学回来,路过饲养员的牲口粪堆,一群村里的男男女女在翻粪积肥,那是个大冬天,一个人光照屁股,把身子弓乘一百二十度的弯,头被装在自己的裤裆里,蠕动着,怎么也挣扎不出来,一群人在嘻嘻哈哈地看着西洋景,有两个妇女还在摸弄那个光屁股,装在自己裤裆里出不来的人的生殖器,好象那是一件很好玩的玩具。村里人把这叫做‘装屁老虎’这是一种乡下妇女想窥探其他男人的生殖器,又没有正当理由而发明的一种乡村游戏,因为是游戏,又是在公开场合,可以众人欣赏,所以,没人认为他不道德,而且大伙都很开心,尤其是那些贞节的女人们,对此很有一种向往,如果对哪个男人的生殖器向往了,便大叫一声,‘装他屁老虎’于是一大群妇女就会一拥而上,把那个男人摁倒在地。但这种游戏通常是在夏天玩儿的,没人会在十冬腊月玩这种游戏,弄不好会把男人的生殖器冻坏的。巧娥走近一看,那个被装‘屁老虎’的男人竟是白换成,尽管大大的头被装在了裤裆里挣扎不出来,但大大那千补万衲的裤子巧娥认识。他们竟敢在十冬腊月开这样的玩笑,巧娥看着这情景一下子就哭了,赶忙帮找父亲把头从裤裆里解脱出来,巧娥一边界开系扎大大裤裆的裤带,把大大的头往出褪,一边哭,“你们为什么这样欺负我大大,我大大老实你们就这样欺负他-----”巧娥哭得呜呜咽咽。但是白换成把头从裤裆里正出来后并没有翻脸,反而给巧娥擦着泪水,安慰她:“别哭---别哭---好闺女,你叔叔婶婶们在和大大逗耍哩。” ,但是在这实冬腊月的天气 ,即使再喜欢摆显自己生殖器具的男人,面对这种玩笑也会翻脸,但唯独白换成不会,白换成是个好性格的人。人善受人气,马善受人骑。一点不假。大大这样一个老实人竟然和人打起了架,那一定是他们欺人太甚。巧娥就问:“大大,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

“狗日们的,他们怎么欺负我,我也不会恼,但他们竟连我女儿一起糟践,他们也是有儿有女的,咋能想出来,说出口---畜生---”大大气得连连大骂,“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

他们说我和女儿----算了,那是畜生的话---不说了。”大大话说了半句守住了口。

就在这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年,白换成又和学校的一个老师打了一架,那也是因为巧娥的事。一天下午,学校放了学,巧娥正要回家,被她的班主任老师叫住了:“白巧娥,你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巧娥的班主任老师是大队长的外甥,家在外村,因为有大队长的这层关系,被弄到这个学校里来当老师,是独身一人,就住在他的办公室里。

巧娥刚刚进入班主任老师的办公室,班主任就把门插上了,走近巧娥说:“白巧娥,你大大是不是很亲你,和你在一个被窝里睡?”

“那几年,冬天天冷,我有时让大大给我暖身子,现在我大了,我大大不让我钻他的被窝了。”巧娥实话实说。她不明白班主任老师为什么会问这些和学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问题,但老师的提问她不能不回答,否则,会认为这是对老师的不尊重。

“老师也很亲你,现在就想亲一亲你-----”班主任老师说着就抱住了了巧娥,有亲又摸,还把手探进了巧娥的裤裆里乱抠一气。抠得巧娥下身生疼,还没等巧娥想明白老师为什么对她的裤裆下面这样感兴趣,他就又要脱巧娥的裤子,把巧娥往他的床上压。巧娥终于反应过来,即使是老师,也不该随随便便脱学生的裤子,她便开始挣扎,反抗。

“你能让你大大弄你就不能让老师弄吗?老师也亲你,喜欢你----”班主任老师说着,把嘴又往巧娥的嘴上凑。又把自己的裤子也褪到了脚上。就在班主热老师眼看得手时,终于让巧娥抓住了一个机会,他狠狠地在班主任老师的耳朵上咬了一下。班主任老师像杀猪般嚎叫起来。松脱了巧娥。

巧娥借这个机会,提起裤子,拨开门,冲出了班主任的办公室。班主任老师想追巧娥,却被褪到脚腕上的裤子绊了个大根头,爬起来,提起裤子系好了,再想追,巧娥已经不见了。

巧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家,正赶上白换成下了工,扛着锄头进院子,见女儿慌慌张张的,就问:“巧娥你咋了,慌慌张张的跑甚?后面有狼追你么?”

巧娥就把班主任老师对他的行为说了一遍。白换成一听就气炸了,扛着锄头就要到学校去找那个班主任去算帐,但被巧娥苦苦哀求,拉住了。巧娥之所以不让父亲为她出头,一是怕父亲在气头上扛着一把锄头去找老师,出了人命,出了人命大大也活不成了,他不能没有大大。二是觉得,要是得罪了老师,她这学业上不成了,她很喜欢上学,尽管她很不喜欢那个班主任老师。

看在女儿的面上白换成咽下了这口窝囊气。但是,过了几天,巧娥到了学校,感觉同学们在她背后指指点的议论什么,本来巧娥就上学晚,九岁才开始读小学一年级,,在同年级的学生中如鹤立鸡群,个头高出一大截,巧娥十四岁才读小学六年级,已经发育得像个大姑娘,而其他同学则还是儿童,这就让巧娥心理有一种不合群的自卑感,再加上那件事发生后,同学们对她更加的疏远,总是背着她议论什么,她就更加孤独。就连过去在班上和她关系最要好的一个女同学那些日子也突然不理巧娥了。巧娥对她平时最要好的同学突然的疏远既感到莫名其妙,有感到委屈,就问“鲜鲜,我哪得罪你了,你为什么最近不理我?”

那个叫鲜鲜的同学啃啃迟迟半天才说:“班主任老师让同学们不要理你,说你和你大大一个被窝里睡觉,是道德败坏,是乱伦,要是和你在一起,会学坏的。”

巧娥当时就委屈得哭了起来,没等学校放学,就提着书包跑回了家。但是,巧娥并没有对她的大大说,她已经学会了心里藏事儿,不想让这件事给大大再增添烦恼。大大心里已经够苦的了,早早就没了母亲,拉扯着她,又是爹又是娘,对他的心什么都得操,就说拿来月红的事吧,这本来应该是当娘的操心的事,但巧娥没有母亲,又是第一次经见这种事,就的告诉大大,大大不能不管。结果是让那个没好心的小卖店老板到处宣扬,害得大大和人打假又生一肚子闲气,但是这个书她是不想再念了,她也没脸再见班上的同学。

第二天一早,大大催促巧娥快到学校,但巧娥说她不想念书了。大大自然要问它个原因究竟,在大大的再三追问下,她才说出了不想上学的原因。大大一下子气的坐在了地上,泪蛋子扑簌扑簌地往地下掉自言自语道:“我招谁了,惹谁了,你们糟踏我也就罢了---还联扯上个十来岁的娃娃,你们也是有娃娃的呀------我死了老婆也不是我的错,就非得和女儿睡-----你们咋那样想事------我得罪你们谁了-----”白换成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就放声大哭起来。巧娥怕大大把事憋屈在心里憋屈出病来,就任大大哭,她也陪着哭。父女俩哭了一个多小时,大大止住了眼泪,又给巧娥擦了擦泪水,说他要出去了。巧娥以为大大是要去上工了,也就没在意。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大大回来了。巧娥问:“大大,你咋又回来了,没去上工?”

“没有,给大大做点饭吃吧,大大可能要被政府关上几天,你一个人好好呆在里,大大也就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我把狗日的那个班主任打了个半死-----”白换成平静地说。

还不到晌午的时候,公社公安特派员带了两个民兵把白换成五花大绑地捆走了。那时,还没有手铐,五花大绑用绳子捆住,就相当于现在的手铐,而公安特派员也就相当于现在的派出所长,至于民兵,则是那个时代的特殊产物,不知道相当于什么。

白换成在公社的羁押所里呆了半个月后被放了回来。但从那以后,他变成了另一个人,沉默寡言不说,脾气环变得特别的暴躁,动不动就和村里的人们吵嘴打架,上工偷懒,还学会了喝酒,晚上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喝闷酒,从小卖店里赊来一壶白酒,不到一个星期就喝的尽光,再去赊,小卖店的老板说:“你上次的酒钱还没给清,不能再赊了。”




白换成就说:“你不给赊,我哪天就把你们家放火烧了,再把你女子和你老婆干了,我再去死,你信不信?”

小卖店老板就害怕了,继续赊给白换成,他也不打算往回要了,只求得到个安然,白换成不要拿她老婆和女儿出气就行。他也忘记了过去在白换成面前的趾高气扬,可怜的就像个三孙子。

又一次,白换成路过村里小学的门口,大大咧咧地走进巧娥曾经读书的那间教室,对巧娥曾经的班主任说:“老子又想公社的看守所了,那里面不用愁吃愁喝,也不用劳动,我估计县里的大衙门里比公社看守所更舒服,你能不能帮帮老子?”

班主任老师当即当着几十好学生就给白换成跪下了。

“乖儿子,看你这份乖劲,大大暂时饶过你,但你今后见了大大就下跪,听见了没有?”白换成说。

白换成再见到村里的队长书记们,他们见到白换成就像见到了上级领导,笑嘻嘻的。

白换成成了村里的一霸,谁见谁怕,但那只是表面的顺从,在心里他们恨他。白换成虽然在外面变得蛮横强霸,但一回到家又变成了原来的他,对女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只是酗酒的毛病任巧娥怎么劝也改不了。但巧娥并不怨恨她的大大,他知道大大是心里憋屈得慌,才借酒浇愁的,他的内心本质并不坏,从来不欺负老实的人。

巧娥十七岁那年,一天晚上,白换成又喝了许多酒,突然对巧娥说:“来,巧娥,你进大大被窝里来吧。”

当巧娥钻进白换成的被窝后,白换成说:“大大就这样了,他们说大大黑,大大就是个黑,他们说大大白,大大就是个白,他们说大大是乱伦的牲口,大大就是乱伦的牲口,这世道有理说不清的,巧娥,你嫌弃大大不?”

“不嫌弃,我看大大最好”巧娥说。

“大大十二年没有沾过女人的边了,想女人想得恨不得出去当个强奸犯,但想一想我女儿没成人,离不开大大,就算了。大大想和你-----反正也担了这个乱伦得名,没做也是做了,大大想了,大大憋屈得慌,你愿意不愿意?”

巧娥就和白换成有了那种关系,巧娥是自愿的,心甘情愿,过后,一点也不后悔,她觉着是在报答父亲,她的大大为她把自己快憋屈死了。她也快为大大、为自己,委曲死了。做了,心里反而觉得舒坦。

但第二天,白换成的酒醒了,嚎啕大哭:“我不是人----我是畜牲------我可怜的巧娥还怎么嫁人啊!”白换成哭着,把自己的头往墙上撞,鲜血直流,幸亏是土坯墙,要不然,非出人命。巧娥劝慰父亲说:“是我愿意地,我这辈子不嫁人,就跟大大过----”她用自己的胸脯挡住父亲撞墙的头。

但白换成在喝了酒之后,又继续和巧娥发生那种关系。只是不再撞墙,也不再嚎啕。

到巧娥十八岁那年,一天,白换成突然说:“巧娥,你嫁人吧,大大给你把对象介绍好了,过两天就来人相亲,订婚事。”

“我不嫁人—我就和大大过一辈子---”巧娥哭着,说什么也不愿家人。

大白换成说:“不行,你不嫁人,我死了你怎么办?大大不能糟害你一辈子,大大就已经不是人,再还能害你一辈子。”

在白换成的坚持下,巧娥嫁了人。但结婚的第一天,他说成什么也不愿意和她的丈夫发生关系,在巧娥来看,那个男人是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那个男人就采取暴力占有她,再撕打纠缠了一个多小时后,巧娥精疲力竭,让那男人得了手,但巧娥从心里认为这是强奸,而不承认这是她的男人。

暴力结束之后,那男人发现巧娥没有处女红,就逼着追问她和谁发生过关系。巧娥不说,那男人就开始拳头耳刮伺候,巧娥还是咬紧牙关不说。那男人就拿来了菜刀。巧娥害怕了,他不想死,她还割舍不下她的父亲,只好招供。招来更大的毒打。

此后,丈夫给她作出硬性规定,不许巧娥回自己的娘家。但这个规定对巧娥不起作用,没过三天,巧娥就跑回了家,将身上的累累伤痕展示给父亲看,白换成总觉得自己理亏,只能默默无语地抚摸着巧娥的伤痕掉泪。“都是我给你造的孽,不能怪你男人,巧娥,你就忍了吧,要不大大就更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了。”白换成说。

没过一天,巧娥的男人带人用绳子捆住巧娥,像牵牲口一样把巧娥牵回了家。又是一顿更惨烈的暴打,巧娥一个月不能起炕,但她的男人仍然不误夜里在她身上行使丈夫的权力,巧娥觉得自己是在接受渣滓洞的刑法。

等巧娥伤好能够走动后,她继续往家里跑,再被抓回去,再遭受毒打,再往回跑。巧娥的男人最后也不得不佩服巧娥的坚强意志,他认为巧娥简直比坚强的共产党员意志还坚强,看来硬的不起作用,来软的吧,做了九天九夜的政治思想工作,本以为该打动巧娥的心了,但巧娥的话一出口,让她的丈夫气得差点昏过去:“你是强奸犯,土匪,流氓,凭什么让我和你好好过日子,我又不认识你,你打不死我,我就得往回跑。”

“你和你大大那是乱伦,连畜牲都不如---”丈夫企图用廉耻之心来打动巧娥。

“你才不如畜牲,畜牲从来没打过我,也没有强奸过我-----什么狗屁伦理---我不承认----伦理是人定的,不是天定的,人大不过天。我父亲生我、养我、疼我,我自个的身体给了他,我愿意,除非你代替老天爷杀了我”巧娥坚定地说。

巧娥的丈夫至此绝望了,觉得说什么也没用,但没有经过政府的允许,杀人是要偿命的,于是就在改用劓刑,对巧娥实施了割鼻手术,之后,放逐出宫,还了巧娥自由之身。

巧娥的父亲原来想的是把巧娥嫁出去,让巧娥的后半生有依靠,能得到幸福,结果却适得其反,连女儿的鼻子都丢掉了,他痛苦的发疯,要拿找菜刀去找过去的女婿拼命,但巧娥只是一句话就打消了白换成拼命的念头,“你和那个畜牲拼命,你也活不了,你死了巧娥咋办?巧娥只有和你一块死。”

没有了鼻子的女儿,再也嫁不出,白换成也不再指望女儿会有什么未来的幸福。他只能给予女儿的当前,让她有几十年心灵的安宁,并且有个生活着落。从此,他门这对父女就过起了实际的夫妻生活,彼此照应,安慰,关怀、呵护、心疼。日子过得平平静静。巧娥曾经一度想为父亲生个儿子,被白换成阻拦住了。白换成说:“我们的孽就不要再往下延续了,这个人世本来就够苦的,下辈子我宁愿做牛做吧,也再不想再转人。”

十年前,白换成去世了,临死前安顿巧娥的一句话就是:“巧娥,人的命,天注定,老天爷只要一天不收你走,你就活着,不要自己寻不是。”

巧娥明白这是父亲怕他思念父亲到九泉去寻找父亲,所以她只得活着。

白巧娥说,她这一辈子几乎是在人们的白眼、责骂和嚼舌头的吐沫星子中度过的。但她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她不仅对得起父亲,也对得起邻里乡亲,她没有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也没有伤害过他们任何人,她问心无愧,良心到死的那一天都是安宁的。至于伦理不伦理的,和她无关,她没有从伦理那里得到半点好处,因此,也甭指望她给伦理添半点光彩。白巧娥忽然把话头转到了杜陵的弟弟身上,说:“你弟弟倒是很守伦理的,但就是你娘老子饿死了,他也不会给他们半个馒头,我看他们不如我,我跷起脚后跟也比他们强上一百倍,他们给我擦屁股,我都嫌他们手不干净。”

那天,杜陵泪流满面地离开了白大妈家,临走时给老人搁下五百元钱,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同情?是怜悯?还是尊重?这一点连杜陵自己也说不清。从白大妈家里离开,回到妈妈的家后,杜陵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大妈这一生的遭遇,既让他心酸。又让他心里沉重的不堪忍受。他想,白大妈这一生的凄惨境遇,他的那些表面看起来纯朴厚道的乡里乡亲们,也应该承担一份责任,而在某中意义上说,正是他们呈舌头一时之快的吐沫星子,他们的意淫,把原本无辜的白家父女推上了一条不该走的路。他们用他们心灵中原始的欲望去猜妒白家父女,把自己的愿望,自己灵魂中潜藏的乱伦意识以口舌的形式释放出,并让白家父女充当他们的代言人,他们把白家父女推到了前台去表演,他们是闹剧的策划者。等闹剧上演了,他们却又装得如没事儿的人,并且以此衬托自己的假高尚和伪善。这便是人的天性中的丑恶和伪善。孔子的学派认为,人之初,性本善,而荀子者认为,人之初,性本恶。这两种不同的观点争执了两千多年,杜陵比较认可荀子的观点。

至于白大妈父女的对与错,是与非,杜陵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去辨别和判断。因为,是与非,善与恶,丑与美,真理与谬误等等的判断与区分,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体系,涉及到价值取向,价值认证,评估标准,衡量尺度,评估体系,评估对象,评估取向角度,认证体系等等,因人而异,因立场、角度而异,希特勒、裕仁天皇、邱吉尔、布什、萨达姆对同一件事物就有迥然不同的见解,不是他们的智力有什么差异,而是因为他们都在坚持各自的价值取向。自以为是,好为人师,是人类的通病,就连那些最杰出的思想家也不能例外,比如老子,一个西周的藏书小吏,论起如何执政、治国的道理来,也是滔滔不绝,什么无为而治,治大国烹小鲜,什么小邦寡民,不上贤使民不争等等,一套一套的,好像他当过尧舜禹三世辅臣似的。赶马车的谈论开飞机的技能,大言不惭。但人就是这样的,越是浅薄的人,越想谈论深刻的大道理,越是不懂,越要告诉别人我什么都懂,越是穷得无隔夜之粮,却越要装出北大荒粮仓的样子,譬如庄子,无米下锅,却要告诉别人非梧桐不落,非精炼之食不食。越是空瓶子,越想往出倾倒些什么,这叫做缺什么,想什么,把希望当成现实去卖弄。在看透了人的劣根性之后,杜陵现在连自己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敢确定,怎敢贸然去评判他人的是与非,对于错。在评价事物方面,最勇敢的人就是某些小学教师,因为学龄儿童们十分缺乏是非判断分析能力,也不敢提出质疑。在孩子们面前权威的像秦皇汉武兼凯撒,在家长面前威风的像沙皇亚历山大,尼古拉二世兼叶卡琳娜女皇,在同事们面自信的如才高八斗的曹子建,在世人面前儒气得如诸子百家加董仲舒、朱熹等等翰林大儒。这样的小学老师可真幸福!

第十章



杜陵停止了思想的神游,回到了现实中。天色大亮,颦儿仍在熟睡中,那张如花朵般美丽的脸,在熟睡中绽放着笑容,她或许是觉得在杜陵的怀抱中睡眠感到很幸福吧!或许自己是可以娶她为妻的,因为颦儿觉得幸福,自己也觉得幸福,这就够了!但是,他还是想弄清楚导致颦儿和那个男人离婚的真正原因,不然,他就是娶她为妻后也会感到不安。

颦儿回家后的第三天,下午快下班的什后,杜陵守候在颦儿公司的门口,他通过保安,已经了解了那位叫娜娜的女孩,一般情况下,总是和颦儿同时下班儿,一块走出公司。两个人非常要好。见颦儿与一个女孩说说笑笑地走出来,杜陵急忙闪开。等颦儿和那女孩分手各自东西时,杜陵紧赶着疾步追上了那个女孩:“姑娘,请留步---”

“什么事呀?”那姑娘回过头,有些疑惑的问。

“哦,你是娜娜吧?是这样的,我是颦儿的继父-,我-----我想向你打听一下颦儿原来的丈夫家的地址,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杜陵问。

“哦,是这样?”那姑娘笑了,说“她根本就没结婚,哪来的丈夫?”

“怎么会呢?我有一次到你们公司找颦儿,有人告诉我她结婚旅行去了,怎么会没结婚?”杜陵大惑不解地问。

那姑娘又笑了笑说:“你还真是问对人了,我是颦儿最好的朋友,她有什么事不会瞒我的,连你和她的爱情故事我都清楚,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聊好么?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再说话又很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杜陵和那位姑娘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屋,坐下来聊了半天,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公司里有一位比颦儿小五六岁的小伙子,喜欢颦儿,追求着颦儿。颦儿起先对那个小伙子的追求并不太经意,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普通朋友,能谈得来,愿意和他聊聊天,多接触了几次,在一起喝过几次咖啡。颦儿觉得,那个小伙子比自己的年龄小许多,思想也比较单纯,因此只是把他当作小男孩对待,压根也没有往谈情说爱方面想。而那个小伙子也并没有公开向颦儿表露过爱情方面的信息。可是有一天,那小伙子深深秘秘地说要带颦儿到一个好玩的去处去玩。说是本市的郊区,新开了一家游泳馆,是他的亲戚开的,设施条件都很不错,请他免费去玩儿,他约颦儿一起和他去游泳。正好赶了个双休日,那天娜娜又被一个男友约走了,颦儿又没有什么去处,闲得无聊,就答应了那个小伙子。那小伙子驾驶着自己家的车,到娜娜的住所,接了颦儿到了郊区的那家游泳馆。游泳过后,那小伙子的亲戚又请颦儿和那小伙子吃饭,又花去几个小时,眼看傍晚了,颦儿催促那个小伙子离开游泳馆,但那小伙子似乎不急于离开游泳馆,他说,游泳游了几个小时,很累,吃饭时又喝了点红酒,他有些犯困,怕路上开车开不好,另外也怕路上交警查车测出酒精来,正好这个游泳馆有宾馆,有高客房,他想休息一会再走。听了那小伙子的话,颦儿也觉得也在理,安全重要,犯困开车危险,就同意等那小伙子休息几个小时再走。进了客房,颦儿还对那那小伙子强调说,只能睡三个小时,九点半钟准时走。那小伙子也答应一定准时走。颦儿就在宾馆的房间的外客厅看电视,由着那小伙子在里面的套间去睡觉。可是三个小时过去了,房间里面没有起身的动静,眼看十点钟了,颦儿在外客厅高声大喊了几声那小伙子的名字,没有回应。颦儿以为他睡得太实了,没听见她的声音,就走进房间去摇醒那个小伙子。颦儿进了房间,看那小伙子仍然躺在床上睡觉,便走到窗头去推那小伙子。那小伙子一下子就从床上跃起来把颦儿抱住,压在床铺上强行接吻,一边吻颦儿,一边说:“我爱你-----我爱你---今天我们不要走了,就住在这儿吧,条件多好--------”

“你放开我------”颦儿拼命挣脱那个小伙子的强吻之后,站了起来,对准那小伙子的脸就是两个耳挂,又愤怒地道:“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谁?是人人都爱的贾宝玉,还是见女人就想霸占的贾琏、薛霸?有胆量你再碰我一下,我如果不报警就对不起你。”

见颦儿翻了脸,那小伙子一下子就在颦儿面前跪下了:“颦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我爱你-----在心里好长时间了,可是我不知该怎么表达,也不敢表达,怕碰了钉子-----我和我的亲戚说,他就给我出了这个主意,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请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看到那小伙子可怜兮兮成那付模样,颦儿又些心软,便说:“你也不用跪,起来吧,我也不会报警把你怎么样的,再说你也没怎么样我,警察也不会管这些小事,但是我今天要告诉你,我并不爱你,能和你接触,也就是个能聊到一起,看你还不是那种不学无术,只懂得吃喝玩乐的那种幸福的猪,把你当作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大男孩看,在一起比较开心而已。至于爱,我从来也没有往心里去过,你误会,是你的错,是你的感觉不对,你大概还没有爱过,不知道什么叫爱,那是一种心灵的感觉,不是搂搂抱抱,口条接触,肉体接触就是爱,那是动物的本能,原始的欲望,和爱沾不上边,跟你说这些话,希望你好自为之,但以后,我们连普通朋友也不是了,只是同事,只谈公事,不说其他的。再见吧,我也没功夫给你上课了,小兄弟------”颦儿把那大男孩好一顿训斥,臭骂后,说成什么也不坐那个小伙子的车,自己花钱打的回到了市里。

但至那以后,那个小伙子对颦儿的爱变得更痴迷更执著了。几乎是每天一封信,向颦儿剖白自己的心迹,倾诉他对颦儿的爱慕之情,甚至到了以死相要挟的地步。

面对那小伙子如痴如迷,没完没了的,接近纠缠式的单相思,颦儿已经无法忍受。觉得再任那个小伙子纠缠下去,那小伙子也许会发疯的,真做出什么傻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而自也会被他纠缠得发疯的,为了让那个小伙子彻底断了那份痴迷的念想和情感,颦儿不得不动用计谋。她先给那小伙子回复了一封信,信中写到:“很感谢你的那份真挚的感情,但是抱歉的是我不能接受你的那份感情。因为我以为爱情因该是相思而不是一厢情愿的单思,而我不爱你,所以我拒绝你的感情不是我的错,这是其一。其二,我心中的爱早已给了别人,包括我的灵魂,我的感情已经属于别人,不属于我,我不能拿别人的东西送人。其三,我的心早已被我所爱的人填满,它再也放不下任何人,而且任何人想试图挤进来都是徒劳,我的理智曾经也试图接纳别人,但我的心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所以我只得顺应我的心,因为如果我的心死了,那理智于我就没什么用,成了枷锁。但一颗死了的心是不需要枷锁的。诸多的因素决定了我不能接受任何人的爱,也包括你。你说,如果得不到我的爱,你会发疯的,你宁愿去死,我不希望你干这样的傻事,生命多宝贵呀,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又是多么不容易呀,从生物学理论讲,一个胎胚在母腹的形成,需要几十亿个精子和卵子的战争和竞争才能形成,母腹中的胎胚既是幸运者,又是胜利者,你就属于那个幸运者和胜利者,死了多可惜啊!我不希望你死。但是,我还是不能爱你。因为接受了你的爱,我的心就会死去,那个爱我的心也会死去,我虽然珍惜或者说尊重你的生命,但还没有无私到为了你的生命而献出我的生命和爱我的人的生命的地步。所以,你实在想死,那我也没办法,你的生命不属于我,怎么处置,是你自己的事。好了,不多写了,望你好自为之。另外,在告诉你件事,我很快就要同我心爱的人结婚了,婚期就定在近期,我们要出去旅行结婚,希望你能祝贺我。”

颦儿在给那个小伙子写过信之后,就在公司里扬言她马上要结婚了,要到外地去旅行结婚,因此就不在当地操办婚礼,并且煞有介事地给同事们提前散发了喜糖,两天后,向公司经理请了婚假,到青岛旅游了半个多月,这就是颦儿结婚风传的来历。

杜陵从娜娜那里还了解到,颦儿搬到他那里后的第二天夜里,就从自己的衣箱里找出一条红色的裙子,拿住看个没完没了,还掉下可眼泪。

娜那有些纳闷地问:“颦儿,你怎么了?你这么大的人了,出来怎么带着一条儿童的裙子,还看来看去的掉眼泪,怎么回事?”

“这是爸爸小的时候给我买的一条裙子,看见这条裙子,就好像看到了爸爸对我的那份爱,我也就忆起了小时候妈妈对我的叮嘱,她要我长大之后一定要爱我的爸爸。”颦儿眼睛里噙着泪回答说。

“是这样啊,那你怎么还跑到我这里来住,不赶快回家去孝敬你的继父。”娜娜说。

“我想搬出来住一段时间,和我的爸爸脱离父女系。”颦儿说。

“颦儿,你都把我搞糊涂了,一会儿是见不到你的继父想的哭天抹泪,一会儿又要和继父断绝父女关系,这是哪跟哪儿,你这是唱得什么戏?到底想和你继父断绝关系是真的,还是想念你的继父是真的?”娜娜一头雾水地问。

“都是真的,连唱戏也是真的。”颦儿说。

“我更糊涂了,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可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求你了,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据我所知,在大学里时,你把你继父夸的可就像一朵美丽的玫瑰花。是天下最好的男人。”娜娜说。

“我想和我爸爸结婚。”颦儿说。

“天哪,你疯了,你脑子里没有进水吧?或是发高烧糊涂了?”娜娜吃惊地大叫起来。

“我既没发高烧,也没有疯,我头脑很清醒,我就是要嫁给他。”颦儿神情坚毅地道,“今生今世,除了他我不嫁任何人,我只有和他脱离父女关系,才能嫁给他,我别无选择。”

虽然弄清了事情的真相和颦儿的真实意图,但娜娜还是认为颦儿不过是把亲情当爱情的一时糊涂和困惑。她想通过给颦儿介绍对象,让颦儿移情别恋的这种方式,让颦儿摆脱这种困惑、迷茫。此后娜娜给颦儿介绍过的男朋友超过了半打。但娜娜失败了,她开始正视和尊重颦儿的这种感情。每到星期六日,颦儿总要在夜晚时分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家,站在自己家的楼下,对着自己家窗子的灯光仰望半天,才恋恋不舍地离去。自从理解了颦儿的这份感情之后,娜娜就陪颦儿在窗下伫立过许多回。而且,颦儿还经常在娜娜面前念叨着,不知杜陵身体怎么样了?是不是经常吃方便面,那样身体会受不了的,真想回去给杜陵做顿饭等等话语。这份真情感动得娜那都掉泪,从而开始支持颦儿的爱情。不仅如此,娜娜自己在后来也受到颦儿的影响,不再和自己不喜欢的异性有肉体上的欢娱,有一次,娜娜对颦儿开玩笑说:“颦儿,让你把你继父夸得那么好,我都有点羡慕你,爱上你的继父了,结婚,过日子还是你继父这种人可靠,安稳,今后我也不乱交朋友了,你害得我要当尼姑了,我到哪儿去寻找你继父这样的男人,把他让给我吧!”

“你以后别老是开口继父,闭口继父的,我不爱听,他已经不是我的继父,我已经登报声明断绝了我们的父女关系,以后他就是我的恋人。”颦儿说。

还有一次,颦儿在自己家的窗下一连三天没见到亮着的灯光,就急得坐卧不安,第四天,跑到杜陵的学校,询问杜陵的情况,直到学校的人告诉颦儿,杜陵请假回老家看望父母去了,颦儿这才安下心来。

娜娜在讲述完这一切之后,又十分诚恳地对杜陵说:“杜教授,我真的被颦儿对你的这一片真情感动了,不瞒您说,过去我在爱情问题上是很不严肃的,交过的男朋友有几十个,发生肉体接触的也超过一打,我认为这没什么,相互愉悦而已,有没有感情都无所谓。现代人,何必向老古人那样讲什么三从四德,爱情这东西或许根本就不存在,都是小说家们的杜撰,骗人眼泪的,可是自颦儿搬进我的住所,我就逐渐开始否定自己过去的那种爱情观,如果现在有一个人像您和颦儿一半对爱情的执着和坚守,我连夜就会嫁给他,绝不会等到天亮,美好的东西是人人向往的。教授,我真的好希望颦儿嫁给您,就我认为,现在您和颦儿已经不存在父女关系了。您和他是可以结婚的。不要在让颦儿痛苦和失望了,错过了,您也会痛苦的,您不是也希望颦儿幸福吗?为什么不把现在的幸福交给颦儿,而谈什么未来----”

“谢谢你的这番话,我会认真考虑的。”杜陵说。

那天离开咖啡屋,回到家后,颦儿已经做好了饭。饭桌上杜陵问:“颦儿,你这是玩儿的哪一套把戏,根本没结婚,却说离了婚,害得我担忧死了,想找你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丈夫去谈话,看看能不能挽回局面。”

颦儿笑道:“谁要你瞎操心了?要说玩把戏倒是真的,我是参考杨贵妃和武则天她们玩儿过的掩人耳目的把戏,既然一代英明君主和皇家父子们都能玩儿,想来不是什么大丑。白居易还为此写出了凄婉动人的长恨歌呢!我们平民百姓效仿也应该。这叫古为今用。怎么样,好玩儿么?老杜。”

“还说呢,鬼丫头,你这个没心肝儿的坏女孩,差点让我为你痛苦死,你说好玩儿不好玩儿?”杜陵笑道。

“这就说明你也很爱我,很在乎我,是吧,老杜?”颦儿得意地笑着。

说也怪,自从颦儿老杜老杜地叫开之后,杜陵顿然觉得他和颦儿成了平辈,他们之间心的距离更近了,并且他和她是可以谈婚论嫁的。杜陵说:“颦儿,我承认我爱你,可是,你想过没有?我比你大二十岁入,如果,我只说如果,是假设,你嫁给了我,再过二十年,也许我就一命呜呼了,而那时你还年轻,这样我又给你带来了痛苦和悲伤,你让我怎么忍心呢?”

“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也只说如果,”颦儿摹仿照杜陵的口气微笑着说:“你让我嫁给一个我并不爱的人,整天在一起同床异梦,各怀心事,相互猜忌,和别人做爱,心里却想的是你,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我会幸福么?与其把幸福寄托给一个不可靠或不可知的未来,我为什么不抓住现在这肯定会让我幸福的二十年?如果再过二十年,你真死了,我就出家当尼姑,守着古寺罄钟,在清灯下苦读黄卷,了此残生,无悔无怨,因为我曾轰轰烈烈真真切切,要死要活的爱过,你说这不好么?而且可能还有第二种,第三种结局,或你能活到一百岁,或我比你短命,像妈妈那样---”

“不许胡说,颦儿------”论及生死,杜陵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说,“颦儿,我想告诉你件事,我的爸爸妈妈去世了,前一个时期,办完他们的后事,回来之后我就想告诉你,可是,去找你,你不再公司里------”

颦儿一愣,紧接着,大滴大滴的泪珠掉了下来。过了一会,她说:“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很疼我的,把我当成他们的亲孙女,本想等我和你的事有了眉目看去见他们,谁想-----”

颦儿对父母亲的这份感情很让杜陵感动,这样注重亲情的女孩,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已经不多了,就如他的亲弟弟、亲妹妹们,对生了他们,养了他们的父母,感情的那份淡漠,让他心冷齿寒。

自此以后,杜陵的心理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过去当颦儿要求杜陵亲吻的时候,他总是极力躲避开颦儿的嘴唇。但此后,一早一晚颦儿和他道别,要求他吻别时,他变得非常主动,而且自觉地迎合着颦儿送上来吻,吮吸着颦儿的嘴唇、舌尖,而且多次把颦儿亲吻得喘不过气来,不仅如此,他还对颦儿的身体产生了触摸的渴望,主动抚摸。事后也没有了羞耻、罪恶的感觉。他想,人是一种多么有趣的动物啊,事物的实质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只是一个称谓的变更,竟让人的心理翻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从内心感谢颦儿为他们的爱情排除了心理障碍。有一次,临睡前,他们在狂吻之后,杜陵反复搓揉着颦儿的乳房说:“我不想离开你了,今晚我不想离开你的屋子了,我想------”

“你想什么?”颦儿明知故问,逗他作乐。

“你做我的妻子吧。”

“怎么可能呢?爸爸,我们是父女关系,你要乱伦么?”颦儿一本正经地道。

“我不许你再喊我爸爸,否则,我要生气了。”杜陵红了脸。

“你不是说这只是个称谓,叫什么,其实没有关系么?”颦儿一本正经地继续逗他

“不,有关系的,”

“有什么关系呢?教授,请给我讲讲,我洗耳恭听。”

“颦儿------”杜陵局促的满脸通红。

颦儿哈哈大笑起来。杜陵猛然领悟颦儿在拿他作乐,羞惭顿生,一个心理学教授,教了一辈子心理学,却不懂得实践中的具体应用。颦儿是个多么聪明的女孩子啊,她虽然没学过心理学,却懂得心理暗示对人的心理产生的影响,并且能够巧妙利用。她是在告诉他,她暂时还不想放弃自己,或许她在等待一个什么契机,也或许她是在考验自己的真诚吧,他羞惭地离开了颦儿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杜陵不能入睡,胡思乱想着,他想,孔子说,明不正,言不顺,这句话在心理学上也很有意义,名和实其实没有必然的内在联系,有时甚至是南辕北辙的。而人们所以注重名,在于名给他们带来的心理暗示和它的牵引力,他又想,唐高宗如果直接娶了自己父亲的妃子武则天,唐玄宗又直接把自己的儿媳杨贵妃娶过来,别人又能奈他们如何?如果谁敢说三道四,,可以割掉他他们的那颗会说话的头,先出家、然后迎娶,难道这样就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么?没有。这也是一种心理的暗示,我并没有娶父亲的妃子,或我没有抢儿子的老婆,我娶的是出家的尼姑,这也同时是在向世人暗示,不要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脑袋。也因此取得一种良心的安宁或心理上的平衡。有一种人好占别人得便宜,拿你的东西只给你很少量的钱,但你白给他又拒绝,这也是一种心理暗示,我没沾他的便宜,我给他钱了。颦儿效法古人玩儿的这套把戏,竟也对他杜陵的心理产生了重大影响,但是,仅仅这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迎娶颦儿了吗?恐怕不那么简单,这里面还有个舆论和声名的问题,杜陵可没有李唐父子们的权利,随便割去那个非议者的头颅。他只能听着忍着,这样的指指点点他可受不了,再说一个为人师表者,有了这种名声还怎好意思上讲台啊?他觉得应该考虑辞职的事,可是他辞了职,靠什么生活呀,做体力活没力气,做脑力活儿又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虽说裴多菲说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话,但不吃不喝恐怕谈情说爱也没了力气,这可如何是好?想到现实的生计的问题,杜陵好一阵忧虑。

杜陵还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该不该把自己和素素的那次艳遇的事告诉颦儿呢?夫妻间应该忠诚,既然想与颦儿做夫妻,就应该尽忠诚的义务,把这件事对她说了吧,这也是一种表明心迹的办法,也可以说成是一种心理暗示:我是把你当作夫妻对待,才向你坦白自己的隐私并请求谅解的的,这也表明了我对你的忠诚。

过了几天,杜陵先和颦儿谈辞职的事和自己的忧虑。

“颦儿,我不想在大学里教书了,我想换一份工作。”杜陵说。

“因为什么?怎么突然想起换工作,是在你们学校工作的不顺心吗?”颦儿问。

“那倒不是,主要是----主要是----”杜陵欲言又止。

“主要是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在颦儿面前还有什么话不好说吗?”颦儿追问道。

“我-----我-----”杜陵的脸局促的通红。

“我什么?你快说嘛,颦儿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好讲的?”颦儿催促道。

“我想和你结婚。”杜陵终于把这句话吐出了口。

“我早就盼望找你这句话了,我答应你的求婚,亲爱的。”颦儿兴奋地在杜陵的额头上连连吻着,紧接着,两人的*合合在一起,相互捧住对方的头颅长时间接吻着,直到双方都喘不过气来,才相互松开。

杜陵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只顾了接吻,竟将想要对颦儿说的话抛掷到了脑后,爱情真是一种疯狂的东西,能让人神魂颠倒,丢三落四,失魂落魄。

“如果你同意和我结婚,我就想辞职。”杜陵说。

“和你结婚当然同意,可是这和你的辞职有什么关系?”颦儿不解地问。

“怎么能没关系呢?颦儿,你想一想,我是个老师,为人师表,却要和自己过去的女儿结婚,这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你说我还怎么往讲台上站?而且你妈妈过去又是学校的副校长,学校里的领导几乎都认识你,我们突然由过去的父女成了夫妻,他们会怎么想我们?猜疑、不屑、嘲讽、鄙夷的目光会杀死我的。”杜陵把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

“这也倒是-----”颦儿想了想说,“那就辞职吧。”

“可是,我辞职之后靠什么生活呢?我总不能靠你养我吧---再说我还没到了颐养天年的年龄,坐在家里会憋闷死我的,而我做其他工作有不知能不能做得了,我干什么比较合适呢?颦儿,你替我出个主意,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教书把脑子教傻了了,离开了那个岗位,我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做生意,我不会,而且我讨厌生意人,生意做久了,脑子里想的都是钱,连自己的灵魂都会出卖掉的,出卖良心和灵魂是最赚钱的生意。不做生意,做苦力,我又没有力气,而且担心自己吃不了那份苦,我现在才觉得,离开教书,我就是个废物。颦儿你替我想一想,我干什么比较合适?”杜陵征询颦儿的意见。

“干脆,你开家书店吧,我觉得这个工作比较适合你,既不用多少苦力,又和做生意有区别,买书,卖书都是明码标价,用不着讨价还价,也没有什么相互的欺瞒,再说接触的多是些有文化的人,你觉得呢?”颦儿想了半天,说出了这番话。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开书店也是需要本钱的啊,不行,我到哪里去找本钱,还是另想其他主意吧。”杜陵否决道。

“我看你确实教书把自己教傻了,”颦儿说完这句话觉得有些冒失,就大笑起来,又道,“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忘了吗?我这里还有好大一笔钱呢,正好现在能派上用场。”颦儿说。

“什么好大一笔钱?你哪来的钱?你挣的那点工资也就是维持你自己略有节余,哪里来的好大一笔钱?我再和你说正事呢,都愁死我了,你还在开玩笑。”杜陵忧心仲仲地说。

“谁和你开玩笑了,你给我的那八十多万元的存折你忘了么?”颦儿只好提醒杜陵。

“哦,你说的是那笔钱啊,那不能动,那是留给你结婚买房子用的,算是小妈妈和我留给你的嫁妆,怎么可以动?”杜陵再次否定到。那笔钱是周敏去是钱交给杜陵的,是周敏历年著书的稿费和版税,周敏去世后,杜陵把这笔钱如数交给了颦儿,他是想把这笔钱作为颦儿结婚时她和周敏的一点共同的心意。

听着杜陵这番迂腐的话,颦儿再次笑了起来:“老杜啊,老杜,你的脑子确实出问题了,你也不想一想,现在是我和你结婚,你的嫁妆陪给谁?是不是自己陪给自己,难道我们自己动用这笔钱,为自己的生计着想,这也不对吗?”

听了颦儿的话,杜陵自己也为自己的迂腐感到可笑,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思想短路,纯属思想的短路,我怎么就把我自己和你结婚这件事给忘了呢,愚蠢,愚蠢,见笑,这倒是可以考虑,那就开家书店吧,咱们也过一回当经理的瘾。”

开一个书店,杜陵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谋生的办法,尽管他对开书店既陌生又不感兴趣,但既然对爱情感兴趣,就得有所付出。孟子说,鱼我所欲,熊掌我所欲,二者不可兼得。只能择其一种了,杜陵决定选择爱情,为了这份爱情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认了。

生活来源问题,有了着落,还有另一个问题,素素问题上的坦白交待。在这个问题上,杜陵遇到了麻烦。

“颦儿,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份上,我觉得有件事情在婚前应该向你讲清楚,不讲清楚,瞒着你,我心里老觉得不踏实,还是说清楚得好,不过你听了以后,千万不要生气,纯属偶然而为,不会有下一次的。我这也算是向你交代问题。”杜陵郑重其事地开场白道,为了缓减气氛,他又说,“党的政策可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待,才有出路,我现在就是老实交待问题,你必须从宽处理我。”

“什么事用得着这样大的开场白,你能有什么事瞒我?你说吧,我对你从宽处理就是了。”颦儿看到杜陵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以为杜陵不过是再和他开玩笑,便很不在意地道。

“我犯过一个错误,不,也不能说是个错误,只是那段日子里,心情太苦闷了,你又离开了我,我情绪很低落,很沮丧,精神绷带太紧了,有崩溃的感觉,就放松了一下-----是这样的,在你离家出走,我父母又相继去世之后,办完他们的丧事回来,到外地讲学时-----算了,我还是不敢说----”杜陵绕了半天的弯子,仍然没勇气开口。

“哎呀,你饶老来绕去都急死我了,什么事,你快说吧。我不会杀了你的,”颦儿也被杜陵的绕来绕去弄得发急,就催促道。

“我有一次外遇,是和一个叫素素的女孩-----”

刚刚交待完毕,颦儿就炸了锅:“好啊,杜陵,真有你的,我离家之后,没有一天不思念你的,可你倒好,在外面寻花问柳,你也太没良心啦-----去找你的素素吧,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出去-----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说完,也不容杜陵分说,就把杜陵推出了屋子,关在客厅,任杜陵怎么敲门都不肯再开,就如他们第一次性关系发生时那样的。杜陵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下完了,颦儿真生气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怎么就不能原谅我这偶尔的一次呢?真不该这么早就告诉她。可是不告诉又不大合适,那不是欺骗她,对她的不忠实吗?可是,告诉她,她又真生气了。她说她再也不想见到我,这是真的吗?要是真的,那样我可就惨了,住在一个屋檐下,怎能不见面呢?那就得有一个人搬出去住,可是,谁搬出去呢?当然不能让颦儿搬出去,她在外面,一个女孩子家,寄人篱下,多可怜!那就只有我搬出去住了,可我往哪搬呢?我又怎么和别人去解释我被赶出来这件事呢?颦儿也是,她说好不生气的。说话不算数。杜陵心里好生委屈,政府都说坦白从宽,怎么到了她这里,反而成了坦白从严了呢,看来这事麻烦还不小,但这都是自找的,怨不着颦儿。

第二天一大早,杜陵要到外地一家出版社谈洽那部心理学著作出版事宜,来不及告诉颦儿,只是留在家里一张便条,便匆匆上路了。

第十一章



在那家出版社所在的城市,呆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依照出版社的修改意见和要求,对书稿做了一些删节,补充和订正,基本上达到了出版社满意和认可,但在书稿的扉页题词上,又与出版社有了分歧意见,出版方认为在一本学术专著上,题词特以此书献给亡妻周敏的字样,显得不妥,建议删去,这次杜陵坚持了自己的意见,如果出版方执意要删去这行题词,那么他宁肯放弃出版。见杜陵的态度坚决,出版方做了让步,这才将书稿出版的事正式确定,接下来是商谈稿酬,版权,版税等等问题。等一切就绪,拿到书稿的出版清样,悬在杜陵心头的一块石头才算落地,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天只顾了书稿出版的事,竟然有二十多天没给颦儿打电话了,颦儿也一直没来电话,不知颦儿是不是还在为素素的事在生他的气,他只是想,既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的心就应该全部交给颦儿,不该对颦儿有什么隐瞒和保留,就坦率地把他和素素的那次艳遇说了出来,谁想颦儿听了竟雷霆大发,红颜震怒,不由分说,便把杜陵推出了她的卧室。杜陵当时的尴尬能用无地置容几个字来形容。夜里的时候,他想的是,明晨一大早喊开颦儿卧室的门,认真地和颦儿谈谈,多说道歉的话,多陪不是,只要能取得颦儿的谅解,哪怕让他丢尽尊严给她下跪都成,爱情这种东西是有毒的,她能让中毒者变得神魂紊乱,放弃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尊。杜陵凄恻地想,自己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在颦儿面前变得低声下气,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有所得罪,而过去做继父的尊严荡然无存,为了求得她对他的谅解,甚至想出了下跪,多么可悲,多么没出息啊!他这是怎么了?疯了吗?傻了吗?疯就疯,傻就傻吧!谁让他种了爱情的毒箭呢!可是,万一他乞求了,下跪了,颦儿仍然不肯原谅他,那又该怎么办?杜陵不敢再往下想。还是等颦儿冷静一下之后再决断吧,如果颦儿实在不愿意原谅自己,那么只能由她了,杜陵只能听凭颦儿的抉择。

在外出谈洽出版事宜,兼修改作品的这二十多天的日子,杜陵几乎每天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多少次,他想给颦儿打电话,但把电话拿在手中,又犹豫了,他没有了勇气。万一她仍然再生气,仍然不能原谅自己,那该怎么办?他害怕自己不能承受颦儿拒绝的打击,要不还是再等等吧,等,还有希望残存,拒绝则意味着连希望也失去了。可是,匈牙利诗人裴多菲说:“希望是什么?是娼妓:她对谁都盅惑,将一切都献给;待你牺牲了几多的宝贝-——你的青春——她就弃掉你。”

杜陵又有些思念周敏了,颦儿的相貌、气质极与她的妈妈相似,可是胸襟却远不及她的妈妈宽阔。杜陵想起了周敏在世时处理感情纠葛的那种超凡脱俗的胸襟。

在杜陵结婚的第六个年头,杜陵的一个学生爱上了杜陵,不顾一切地追求,给杜陵写过多少封情书,这个杜陵实在记不起来了,因为在两年间,情书几乎不间断,每天一封。这女孩子对杜陵的感情执着到了近乎狂热的程度,发誓,非杜陵不嫁,只要杜陵一天不接受她的爱情,她就要把情书一直写下去,写到地老天荒。对于一个个漂亮的女孩子如此的钟情自己,并且是如此的执着,杜陵自然感动,而且他对那个女孩子并不是没有好感,一个年轻貌美,青春靓丽的女孩儿,如此热烈的追求,不让男人动心,那是假话。但杜陵对她的感情还只是停留在喜欢的阶段,远远谈不上爱。那个女孩曾经和杜陵有一段对话。那女孩问杜陵:“老师,我对你的爱情攻势也有一年多了,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喜欢我吗?你不会那么铁石心肠,对我一点也不喜欢吧?”

“怎么会不喜欢呢?漂亮的女孩子,没有那个男人会不喜欢,更何况你对我如此执着,我很感动,但是,你知道,爱和喜欢是有距离的,它们不是等同号。你这么美丽,年青,我当然喜欢,但是,我还没有到了爱你的地步,而且,我也不可能爱你,因为我已经有了妻子,我爱她。我心里不可能再装别人。所以,我劝你不要再给我写信了,继续这样下去,不好,真的不好,不仅对你的声誉不好,对我的声誉也不好。停止吧!”

“不,我不会停止的,我也不相信你会对周教授又多深厚的爱,她已经四十多岁,而你才三十刚出头,我就不相信哪个男人会不爱年青漂亮的姑娘,而专心去爱一个老女人。我相信自己比他有魅力,在这场竞争中我一定会赢。”那女孩极有自信心地说。

杜陵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能力摆脱这个女孩子的纠缠,就像周敏求救:“小妈妈,你快救救我吧,我快要被那个女孩子缠死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支持不住,向她妥协的。”

“傻孩子,这种事让我怎么救你?你们系的主任甚至提出要把这个女孩子开除学籍,被我劝阻住了,怎么能因为这么点小事毁了女孩子的一辈子的前程呢,再说人家追求你,并不全是那女孩子的错,你杜陵也应承担一半的责任。”周敏微笑着道。

“这你冤枉死我了,我有什么责任?”杜陵惶惶不安地道。

“你怎么能没责任?谁让杜老师是个风度翩翩,风流倜傥,有极有个人魅力的才俊青年呢,美好的东西是人人向往的。”周敏笑着说。

杜陵知道周敏在和自己开玩笑,便又道:“我都快愁死了,你还有心事开玩笑,你再不替我出主意,我可就要向那女孩投降了,到时你可别后悔!”

“你在威胁我么?要这样,我可真不管了。”周敏继续笑着说。

“我哪敢呢?这不是没有处理这种问题的经验,虚心向老师求教吗。”杜陵说。

“这还差不多,但你要和我说实话,你对她有没有那种想法,或者说爱的感觉,哪怕只有一点点,你不要骗你自己的心。你只有说了实话,我才可以帮助你。”

“怎么,小妈妈,难道你也不相信我了吗?如果我要爱她,有那种感觉,我会对你说的,你早就说过,我们在感情问题上可以坦荡的相互交流,像最好朋友那样,无话不谈。我有什么心事会瞒你么?我对她的所有感情,只是局限在好感,略有些喜欢而已,但是让她缠来缠去的,连这点喜欢和好感也给缠没有了,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摆脱她的纠缠。”

“那好,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把你的那位女弟子约会家里来,让我和她谈一谈关于逊位的事宜。”周敏半开玩笑地道。

不几天,杜陵把那个女孩约到了自己的家。周敏非常热情地接待了那个,并且留女孩在家里吃饭,喝了一些红酒,并与那女孩推心置腹地做了一番交谈。周敏诚恳地对那女孩说:“你这样喜欢你的老师,我很高兴,这说明我是有眼力的,我的丈夫不仅我喜欢,就连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都喜欢,可见我丈夫是多么有魅力!但是,爱情是一种两情倾心相悦的情感,她不是单方的。如果只是一厢情愿,那么只能算单相思,或是单恋。我的理解,爱情就应该是让被爱的人感到幸福,快乐,如果你能做到让你的老师和你在一起,觉得由衷的幸福,如果你能做到时时事事不把个人的感情和意志强加给你的老师,如果你能做到在你的老师爱上某位年轻漂亮的女孩,而那个女孩又能让你的老师幸福快乐时,便自愿主动退出,那么,我情愿把我刻骨铭心地深爱着的丈夫让给你,当然,前提是他也爱你,愿意接受你的爱。”

自那次与周敏进行过一次面对面的较量之后,那女孩就知难而退,深知自己和对手不是平凡之辈,而自己也绝非对手,同时,,她也为对手的那种集宽容、大度,高贵、优雅、智慧、美丽、魅力于一体的超凡脱俗的气质所折服,不再有非份的觊觎之想。

如果说在和她的学生的那一次的感情纠葛中,杜陵是无辜的,不足以受到指责,那么,后来他和艾芹芹的那场感情纠葛,杜陵就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是他和周敏的结婚十周年刚过发生的一件事。那段日子,不知为什么,杜陵忽然对自己和周敏的这种恩恩爱爱的婚姻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满足,这种不满足就如但丁在《神曲》中的那种描绘,事事如意,总是舒舒服服躺在鸭绒被里的那种不满足和厌倦。十年的婚姻,波澜不惊,平静如水,甜腻如蜜,恩爱如初,但是,他在吮吸周敏款款送出来的软软的舌头,并吸食她的口液时,没有了那种甘甜如蜜,沁心入肺的的感觉,也没有了那种魂魄飞扬的激情。他觉得他和周敏之间的感情太好了,也太甜太腻了,从而使爱情的味蕾有了一种对甜蜜的厌倦,生活是丰富多彩的,那么爱情也应该多一些色彩吧,比如,总是甜腻的食物,也会有胃酸的感觉,需要以苦辣咸辛作调剂。而他和周敏的感情却太甜蜜了,甜蜜到了让他感到麻木的程度,甜蜜到让他觉得单调、乏味、程式化。就譬如接吻吧,睡觉前接吻,睡醒后接吻,做爱时接吻,上班前接吻,下班后回家接吻,连有了矛盾,想吵架时,也用舌头堵住对方想吵架的口舌。杜陵有时想,他和周敏简直成了接吻的机器。杜陵对这种程式化有了一种腻烦的情绪,他从心里徒生出一种渴望品尝痛苦的愿望。在周敏的熏陶和影响下,杜陵读了了不少哲学方面的书籍,他记得法国有一位叫霍尔巴哈的哲学家在他的一部书名叫《自然论》的书中论说过一种观点,那就是,痛苦是对人有益的,也是必要的。痛苦能让人思考,能教给人智慧,人离开痛苦,很危险,甚至走到了悬崖峭壁而不自知。

于是,有一次,他和周敏不知因为一件什么事产生了争执,当周敏用软软的舌头要堵住他的口唇时,杜陵躲开了。他说:“小妈妈,我们别老是这样,我们吵一次架吧。”

“为什么要吵呢?请给我一个理由。”周敏有些惊愕地问。




没什么理由,就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好的让我觉得自己惭愧----”杜陵说这句话的同时顿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想同周敏吵架。

那段日子,他接二连三地收到艾芹芹给她的来信,倾诉对吴伟忠的不满,诉说对杜陵的思念,他甚至在信中非常暴露地说,好长时间了,她总是在梦中与杜陵会面,和他接吻、做爱,梦醒之后,泪流满面。而吴伟忠要求和她做爱时,她不得不履行一个妻子的职责,但心里却是幻想着杜陵。正是艾芹芹这些不断的倾诉,绕乱了杜陵那颗本来平静的心。品味着艾芹芹的信中的那些甜蜜的话语,倾听着她绵绵不绝的倾诉,杜陵的心也乱了,她不知如何来应对艾芹芹对自己的这份感情,他甚至再次把希望寄托到了周敏的身上。杜陵要求周敏读这些信件并替她拿一个应对的方案。但周敏则拒绝看那些信件,并说:“傻孩子,那是人家写给你的信,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地看呢?如果我看了那些信,既是对你,也是对艾芹芹和我自己的不尊重。所以我不能看。你们自己的感情,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我是帮不上忙得。还是由你自己来处理最合适。但我是相信你的,同时我也相信自己的魅力。”周敏笑着说,她总是微笑着面对人生,包括危难。

而正是周敏的那些拒绝帮他出主意的话,伤害了杜陵的自尊。他觉得这是周敏对他情感的漠视,他觉得周敏的话不可理喻,因而甚至怀疑周敏已经不再爱他了。照一般女人心态的推理,如果听到了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有了这种感情上的纠葛,那一定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立即亲自出面弹压,把那个企图勾搭自己男人的女人痛打一顿,外加撕破她的脸皮。而周敏倒好,仍然不温不火,心定气闲的样子,还能笑得出来,真是不可理喻。杜陵有些生气,也是想试一试周敏的真实心迹,便说:“那么,我想去看一看艾芹芹,她最近和丈夫情感上出现了以些问题,我想安慰一下她。”

那一刻,杜陵非常希望周敏坚决地阻止他,哪怕把他狗血喷头地臭骂一顿,他才心里安稳。可是周敏却说:“应该的,老同学了,过去感情又不错,去看一看是对的。去吧。”

杜陵的心里很冷,他想,也许周敏真不爱自己了。但话又说出了口,他就不能不兑现,再说,他心里也真有些惦记艾芹芹。

正赶上一个国庆节,学校放假,杜陵就去了一趟艾芹芹所在的城市。在一家宾馆登记了住宿之后,杜陵在给艾芹芹打电话之前还想着如何劝慰艾芹芹的话,但是真正见到艾芹芹,他肚里的那些腹稿一句也派不上了用场。艾芹芹一进门就抱住了他,又亲又吻。恨不得把杜陵撕碎吞咽在她的肚里,激情之下,杜陵也没有了定力,两人很快撕扭在床上,把自己脱剥得得如新生的婴儿,然后再扭结一起。那天夜里,艾芹芹留宿在了杜陵的住处。原本温柔内敛的艾芹芹那一夜变得如荡妇,不停地主动进攻着杜陵的身体,如一头饥饿已久的食肉的兽,杜陵则由主动渐渐转至被动,疲于应付。天亮的时候,疲倦至极的他们才相互拥着睡了一会儿。当他们要起床的时候,两人相互对视看着对方赤裸裸的身体,噗哧地一笑,然后双方似乎都有了些悔意。艾芹芹说:“我们俩这是怎么了?连羞耻都不顾了,都疯了吗?”

杜陵则说:“我都觉得我没脸回去见周敏了---”

“那么你后悔了吗?”艾芹芹问。

“你呢?”杜陵反问。

“我不后悔,我只觉得自己是在圆一个十年前想做而没有做成的梦。并且偿还一笔青春的债务,了却一个夙愿。梦醒了,心里有了一种满足感,但人不能总活在梦里,梦醒之后,我们还得回到现实中来。你说呢?”艾芹芹又恢复了往日的那种持矜和沉静。

“我也觉得也是,和你做爱的时候,我的思绪在十年前,而回到现实中来,我就觉得自己是下流可耻的,既对不起周敏,也对不起吴伟忠和你。”杜陵郁郁不乐地道。

“瞧你说的,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是自愿的,又不是你*了我。”艾芹芹那张白皙俏丽的脸有些微红。

“我没有把握好自己。”杜陵说。

“都是我不好,不住地给你写信,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事。现在连我也觉得对不起周老师了,要不,我给周老师写封信解释一下吧,我绝对没有想拆散你们婚姻的想法,再说,我的孩子都两个了,就是舍得吴伟忠,也撇不下他们。我请求周老师原谅我,我向她保证,这样的错误是不会有第二次的。”艾芹芹说。

“算了,我自己的错误还是我自己承担吧!我爱她,她会原谅我的。”杜陵说。

在离开艾芹芹的时候,杜陵就知道,她和艾芹芹的爱,已经成为过去和历史,已经成为一种回忆,他们不可不能再爱对方,他们现在真正所爱的人是他们现在的丈夫和妻子。而他们这荒唐的一夜风流,不过是对他们曾经的青春的缺憾的一种追忆和补偿。

等在回到周敏的身旁时,杜陵如一个犯了大错的小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大人的处罚,责骂。但他知道周敏是爱他的,会原谅他的一切,包括偶尔的背叛。

果然,周敏用热烈的吻和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迎接了他。“傻孩子,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也许会多在那里呆几天的。”

“小妈妈,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我错了,求你原谅我。”杜陵真诚地道歉说。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我不认为你有什么错,要错就错在我们沉湎在爱河里太久,不容对方上岸稍作喘息,所以太疲倦了。这是我的责任。”周敏笑道。

杜陵的眼里含满了泪水。那天的夜里,他再接触周敏的身体时,有了一种全新的感受。他热烈地吻遍了周敏全身的每一寸,包括脚趾、阴蒂和胱门。

“傻孩子,你怎么了,快别那样,多不卫生啊!”周敏抚摸找杜陵的身体说。

“小妈妈,我爱你,真的我爱你,你的每一个部分我都爱---我崇拜你---离开了你,我都不知该怎么活下去。-”杜陵近乎呓语地道,

那天的夜里,在做爱时,杜陵极端的投入,他的身体也仿佛回到青春时期,充满了激情,昂扬奋发,激情奔放,周敏也似乎受到了感染,积极地响应着,,不住地变换姿势、部位,甚至破天荒地*,双双高潮迭起,神交意媾,而且夜里又几度如许,仿佛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妇,需求不尽对方的身体。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周敏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散了架,浑身酸软,她看到杜陵的目光仍有些贪婪地盯着自己的裸体,就又不好意思地道:“傻孩子,你还没够吗?我真觉得自己老了,有些不配你---昨夜我就像是个荡妇,你不会笑话我吧-----”

“不,我喜欢你那样--千媚百态,我爱你,永远爱你----再睡一会吧,我还想----”

“别说傻话了,几点了,我们今天可是要上班呢!快起----”

“那再让我亲亲你---”杜陵说着,吻住周敏的唇吮吸着,他感觉她的口液依然是那样的香甜可口,纯美如故,胜过琼浆玉露。新婚时的那种感觉又回复到了他的记忆系统。

此后很有一段日子,杜陵极担心周敏会追问起他和艾芹芹那次会面的一些情形,那样,他会无言以对,十分窘迫的。但是,周敏仿佛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件事情,只字不提。倒是过了许久,杜陵心里承受不住良心的责备,主动向周敏交待了他和艾芹芹的那段一夜情缘。

“傻孩子,事情都过去许久了,你还提它干吗?其实你要是不说,我永远也不会去追问,因为,但凡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愿或不便向他人坦露的私隐,追问或了解这些不属于你自己的秘密,既是对他人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而且于事无补。何必要劳神费力的既让自己不快,又让他人别扭呢?说老实话,如果说我不嫉妒你和艾芹芹的感情,那是假话。我甚至忧虑自己已经年老色衰,已经不能够和艾芹芹抗衡,也不能够拥有和占据你的心的领地,因此,我很想阻止你们感情的继续发展。但是我又一转念想,抽刀断水,水更流,感情的发展不能靠人为的扼杀或阻止,而只能靠疏导,你是学心理学专业,应该比我更懂得这一点。你和艾芹芹从毕业到分手,有十年多了,还继续有书信的往来,说明你们曾经有一段很深的感情难以忘却,或许这叫做初恋的情结吧,这段感情最难让人忘怀,也最纯净美好,是值得珍藏的记忆。我强行去阻拦,只能是适得其反,为渊驱鱼,为丛驱雀的那种蠢事我是不会去干的。而且我也真心希望你生活的快乐,我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快乐。所以我想,不如让你和艾芹芹相互体验应征一下各自的心迹,是依然在真心相爱呢?还是不过是旧日的一个心结没有解开,一时迷茫。所以我由着你去了,但心里却是担心死了。两个夜晚都没好好合眼。可是你只走了两天就回来了,而且那天夜里,你的表现让我幸福得要死,我就知道你的心仍然属于我,夫复何求。真的,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为什么还要去过问、了解那些不属于我,而且听了只会徒增烦恼的桃色故事呢?你这个傻孩子,心里藏不住半点事,这既是你的优点,又是你的缺点,以后不妨改变一下,如果你遇到的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女人,你就惨了。”周敏自始至终微笑着说。

杜陵对周敏的感情又增添了了一种新的色彩,不仅更加爱她,而且开始崇拜她。

回忆着往事,杜陵想,像他的小妈妈这样的女人,在这个世界上不多见,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如果颦儿有她的一半的豁达,那么杜陵也用不着忧心忡忡了。

杜陵从出版社出来,在公交汽车站点等车的时候,就想着给颦儿打电话的事,也不知颦儿现在气消了没有?如果给她打电话,她会不会接听呢?都二十多天了,再大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吧?千万可不要再让颦儿把自己在电话中再数落半天,毕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再让一个小姑娘训斥来训斥去,有个脸面问题,更何况她曾经喊过自己爸爸,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艳遇,也是一次精神绷得太久后的一次偶然的放松,而且他已经作了坦白交待,颦儿或许不能一棍子不能把他打死吧?

回到宾馆,他拿出手机来,还没等她拨电话,电话就响了起来。杜陵赶忙接听,听得电话那边不说话,有啜泣的声音,他知道是颦儿的电话,忙说:“颦儿,是你吗?你怎么了?你哭什么?我错了,请求你原谅还不行吗?你总不能一棍子把我打死吧?”

只听颦儿那头说话了:“谁拿棍子打你了,人家就是一时生气,现在想你了,你这么长时间也不给人打电话,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我怎么敢呢,我是怕给你打电话既说不清事情,又让你臭骂一顿,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我心里都害怕死了!”

颦儿在电话中破涕为笑,说:“至于么?我就那么可怕?”

“怎么不至于,爱情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杜陵说。

颦儿在电话中说:“杜陵,妈妈临终前留给你一番话,我这里有录音,你想不想听?”

“想听,想听,当然想听。”杜陵忙说。

电话那边有了录音机磁带吱吱转动发出的声音,紧接着有了说话声,果然是周敏的声音:“杜陵----我的傻孩子----这是我留给你和颦儿的最后一份礼物,----你和颦儿都是我的好孩子,我爱你们。其实颦儿对你的一片恋情我早就知道,她为什么一直不肯叫你爸爸,只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当时我只把它当作小孩子的恋父情结,以为过一阵子就会烟消云散的,谁想着孩子把这个情结竟然一直保持着,只是由于我的存在,她才不敢公开的表露,你知道吗?在颦儿的那间卧室里,有一个她从小到大的收藏柜,我给她买过的玩具用品几乎所剩无几,可是你曾送给她的一切物品她几乎都是完完全全的保存着,而且是不时地拿出来看看,然后再保存好,又一次,我故意对颦儿说,这些东西都破了旧了,而且现在你都大了,已经用不着这些东西了,快扔了算了。只见颦儿说‘那不行,这是爸爸给我买的东西,我要留作纪念。’我又故意问她‘那么,妈也送给你不少礼物,怎么不见你保存呢?’颦儿默默无语。从那神态,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开始忧虑,这该怎么办啊,当然我不是担心在你们之间会发生些什么,我相信颦儿,更相信你,我的傻孩子。我主要担心的是,颦儿有了这种情结,将来怎么人啊?嫁作他人妇,心里却老想找她的继父,这可不是个事。也正是那些日子,我的身体感觉不舒服,到医院检查,确诊为肝癌的中期,说实在话,对死亡,我并不畏惧,哲学家伊壁鸩鲁有句话,‘死亡是一件和我们无关的事,在我们活着的时候,它还没又来到,等它来了,我们已经不存在了’确实如此。但是让我在这个人世间最留恋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我最亲爱的女儿,一个是最爱我的傻孩子,我还没有享受够你们对我的那份深情厚爱啊!但是死亡是个不大通情达理的家伙,你向它求情是没有用的,只能坦然面对。我忽然想到,既然生命给我的时日已经不多,我为什么不让你和颦儿对我的爱延续下去呢?让你们结合的那个意念在那时就陡然形成。我又想,肝癌这种病治愈的机率极小,与其延缓时日徒增学校的医药费负担,又给你们制造恐慌和心理负担,不如早点结束自己的生命。于是我拒绝了医院让我住院治疗的要求,偷偷揣起了那份诊断书,你是个傻孩子,平是对一切事物都粗心的要命,连自己衣食住行都成困难,自然不会发现我的病况。颦儿我更是要瞒住她。就这样,我的病只拖到晚期,是在痛不能忍才被你发现。你哭得像个小孩,连医生护士们都为你对我的这份真情所感动,陪你流泪。那时我就嘱托颦儿,今后要照顾好你,因为我深知你是个情感脆弱的人,在某些方面远不如颦儿坚强,这是你的弱点。

傻孩子,我知道和颦儿结合,你存在心理障碍,你又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我就让颦儿主动一些,并且给她面授机宜,诸如登报脱离父女关系、暂时离家,都是我的主意,相信你今后是不会责怪我的。我还要对你说的一点就是,关于性爱,我以为性爱并不像某些伪道学家所说得那样可耻,如若可耻,伪道学家们又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花朵是植物的生殖器官,但人们都称赞她的美丽,而在我来看,人的性爱也如美丽的花朵,是人性中最灿烂最美丽、最有魅力的花朵,连孔子都哀叹,‘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但是正确的性爱观我以为也如对待花园里的花朵样,精心呵护她,培育他,浇灌她,这是最值得尊重,最配拥有那份美丽的人,而那些见了好花就想摘采、撷取,占有的人,是花贼,他们是花朵和美丽的摧残者。他们是最不配拥有美丽的人。而你则不然,你是一个精心的护花者,把颦儿托付给你,我最放心。傻孩子,大胆地爱吧,性爱如花,你最配享有这份美丽。我在天国里祝福你和颦儿的结合!你的小妈妈祝我的两个孩子白头偕老!

电话里的声音终止了。又听得颦儿在电话中的啜泣声:“杜陵你听到妈妈的祝福了吗?快回来吧,我想你了!”

“听到了---颦儿----你等我,我马上坐车往回赶----”

杜陵热泪盈眶,合上电话就急急忙忙地收拾行李,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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