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王爷呆萌妃 - xp1024.com
《心机王爷呆萌妃》


序言

公伯一族,自商国起,就是当朝符节令丞,掌管传国玉玺。经过周,到如今的吴国。只是,经过两千多年的朝代变更,纵然依旧被奉为符节令丞,也改变不了人丁没落的命运。至今,公伯一族只剩下公伯圣德大人,和膝下两个女儿。圣德大人自幼体弱多病,一直得承当今圣上御赐的名医,才保住了性命。后由当今圣上赐婚,迎娶王御史的三千金,当今皇后的侄女。因体弱多病的缘故,圣德大人家室*,也就一个夫人,两个妾室,两个女儿均出自王氏,长女公伯莘莘,小女公伯哲哲。

梁帝23年,公伯家13岁的小千金,受他国奸细误导,欲携带传国玉玺,同尔等奸细出逃,得长姊发觉,告知母亲王氏,王氏一届女流,又顾及丈夫体弱,恐受不了打击,遂通报娘家一族。由御史夫人邹氏出面,一举捉拿歹徒,当场杖毙。公伯大人与王大人负荆请罪,由宫门外跪至朝堂,圣上感慨女儿幼小,思想天真,不过是受人蛊惑,好在及时发现,未酿成大错,既然犯人已经杖毙,两位大人又并未参与,此事已有家中女辈处理,也就作罢。

此事一出,坊间传闻就此起彼伏,公伯家二千金自小就聪慧伶俐,姿色俊秀,小小年纪,自有一股傲气,尤擅诗词。12岁上元节,受邀参加宫廷宴会,一首长歌颂,深得圣上和太子的青睐。有传,皇上有意将其赐婚于太子长子,文书已经写成,只待盖章,就毫无征兆的,出了这个事情,而且,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御史家的长公子,二小姐的大表哥,竟也无缘无故的没了,事后,公伯家二小姐就疯了。

市井之人,口舌混杂,各种流言四起。一说是这公伯家二小姐,与这个表哥自幼青梅竹马,长大后,竟然私下交好,知晓赐婚一事,两人想要私奔。谁知被长姊发觉,告知母亲。事关重大,又涉及御史的长子,所以两位夫人才做主,把事情办成是遭外国奸细诱导,还真的打死了一个仆人,曝尸集市十日。也是此事,惹得两位公子小姐,一个自缢,一个疯了。另一说,则是,公伯家的大小姐,自小妒忌自己的妹妹,比自己懂事聪慧,姿色也在自己之上,眼看自己已经及笄,自己的妹妹反而比自己先被赐婚,心怀怨恨,故意诬陷自己的妹妹跟表哥。两位公子小姐,又本性刚正不阿,怎能忍受诬陷,为证清白,双双以死明志,结果落得一死一疯的境地。

梁帝25年春,公伯家大千金公伯莘莘,赐婚太子长子叶琼文,二千金公伯哲哲,赐婚梁相国家,自幼体弱多病的三公子梁哲成。

坊间一片唏嘘,不过两年时间,两位小姐竟然得此不同的结果,大小姐的阴谋论,也愈演愈烈。

以上都是贴在皇城的告示,坊间的人却炸开了锅。

初春的天还有些寒,城外的柳树刚冒出了尖,这些日子,天色阴沉,雷声不断,不一会儿,竟然真的下起了瓢泼大雨。还没来得及进城的人,都躲在了离城2里路的破庙里,点了篝火,围坐成一团。一边咒骂天气不好,一边拧着衣袖上的水,还有人嫌脚上泥巴沾的多了,挑个棍子在那里剥鞋上黏的紧紧的黄泥。

“嘿,你们听说了吗?皇上今日,给公伯家二个小姐都赐婚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一时间,围坐在一起的十几个互不相识的人,瞬间就拉开了话匣子,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那小千金真可怜,被亲姐害得疯了不说,如今还轮到了她做太子妃,真真气死人!”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很是愤慨,“想当年,小千金一首长歌颂,多好的才华,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

“可不是嘛,听说现在,公伯家还在找大师驱邪呢,这都两年了吧!就算是鬼,也给折腾死了吧?”扣脚的汉子,把扣下来的泥巴甩到了一旁,又把手在身上蹭了蹭。

“怎么可能还在驱邪?疯疯癫癫的,皇帝也给赐婚啊?”穿着补丁的村妇,嗫喏的反问。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你别看皇上这赐婚表面有多排场,实话跟你说吧,”瘦的跟猴子似的叫花子,突然就抱着破碗,掩着嘴,小声的说着,“这个相国家三公子,是个病秧子,活不久的那种!”

“当真?”一群人同时脱口而出,看着叫花子一脸认真的点点头,又是一阵唏嘘。

“就知道是这样!”

“二小姐真可怜!”

“一代才女,落得如此下场!”

“诸位,贫道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一直坐在角落里不讲话的老道士开了口,半白的头发都结了痂,挽在一个黑的发亮的木簪里,身上的道袍,也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抱着一把剑,黑黢黢的脸,被火光照的通红。

“什么问题,道长你且问!看我们知不知道?”一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书生才率先开了口。

“请问,这个公伯府怎么走啊?”老道士起身行礼,毕恭毕敬。

“入了城门,往西去,走半炷香就到了!”书生也毕恭毕敬的起身回了礼。

“如此,那便多谢这位公子了!”道士一阖首,转身出了门,也不管这门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真是个奇怪的老道士!”抠脚的汉子总算扣完了泥巴,把鞋子穿了回来,走到门口,看看天,再看看道士远去的身影,伸伸懒腰,“这雨小了不少呢,看这天也快要晚了,我也走罢!”

说着也踏着泥泞而去,剩下的人也在门内踌躇了一会儿,看看天,看看走远的人,像约定好了似的,鱼贯而出,只剩下三个带着斗篷的人,默不作声的围在篝火前。

“少爷,”最右侧的人,侧头看着中间的人,等待他的回答。

被叫少爷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身边的棍子,把还烧的正旺的火,拨散了,守在两边的人,立马心领神会,起身,把火踩灭了,然后恭敬的扶着少爷起身,三个人也消失在了路的前方。

第1章:谁人低诉

春浅眠未觉,冬去寒又归。

几度离别意,何须留人间?

苏晓晓迷迷糊糊,又听到那个声音,似在耳旁低诉,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不留神,整个人仿佛掉进了万丈冰窟,身体都不受控制,心底的恐惧陡然膨胀,逼得她猛地坐了起来。

窗外天色阴沉,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雨声淅淅沥沥,飘进了屋子里,一道闪电透过被风吹得撞个不停的窗户,雷声接踵而至,苏晓晓下意识的去抱自己的脑袋,这一动,整个身子都疼了起来。

她都忘了,自己还是被绳子捆着,虽然没有再直接固定在床板上,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除了头动起来没什么障碍,身上其他地方,动哪里,哪里就火辣辣的疼。

“嘶~”苏晓晓皱着眉头,低头咬着被子角,用力的把它们从身上扯下,丢到了地上,整个过程极其耗费体力,苏晓晓既要忍着疼不发出来声音,又要咬牙坚持用力,整个人冷汗直冒,等到做完这一切,全身都湿答答的,像是淋过雨一样。

歇了好一会,才低头数了数自己身上捆着的绳子,一,二,三,四,五,手腕上一道,胳膊肘处连着身体一道,大腿一道,小腿一道,最后一道在脚踝,每一道绳索都捆的很紧,勒的皮下青一块紫一块。

不错不错,今天还少捆了一道,真是不容易啊!

苏晓晓在心底一阵苦笑,又慢慢挪了半天,才靠在了床头的柱子上,舔了舔自己发干开裂的嘴唇,还没咽一口唾沫,嗓子里的血腥味带着胃里的恶心,翻江倒海袭来,强咬着牙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哇哇哇的呕了起来,整个人身体直往床下栽。

咚――的一声,动静极大,守在外屋侍奉的阿婉和小茹相视一眼,忙快步走了进来,一个人忙去把窗户关好,另一个人则上前去扶住弓着腰,都快要把脸贴到地板上的苏晓晓,一边拍她的背,一边把掉在一旁的被子,扯了一个边角,裹在她身上。

“阿婉,几个时辰了?”正在给苏晓晓顺背的阿如,抬头去问关了窗户,正在一旁点灯的另一个侍女。

“有两个时辰了吧!小姐都睡了有一个时辰了!”点好灯的阿婉,透过昏黄的火光,看着已经停止干呕的苏晓晓,有些心疼,“我们一起把小姐扶回床上吧!”

说着,两个人慢慢的撑起苏晓晓的身子,把她扶到床边坐了下来。

“等一下,我看下被褥要不要换,”阿婉把苏小影整个身体都交给另一个侍女,阿如很自然的把身子倚过来,让苏晓晓靠在她身上。

阿婉很快就摸出来被褥已经汗湿透了,手脚麻利的去了旁边的柜子里,取了新的被褥铺盖,换了上来,又把地上脏了的被子也一并抱了出去。

“阿如,你慢点,小姐身上都是伤,仔细点,别弄疼她了!”阿婉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端着茶水。

阿如没有回答,她本来就很小心,扶着苏小影慢慢回到床上,在她背后靠了两个背枕,又把新拿出来的被子跟她掖好,这才退到了一旁。

“小姐,要不要喝点水?”阿婉斟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苏晓晓脸色苍白,发丝凌乱,活像个鬼一样,闭着眼摇了摇头,心底一阵子窝火和害怕。

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才是个头啊?

“你就喝一点吧,不然,等会儿老爷跟夫人来了,又要――”阿婉不说话了,一旁立着的阿如也劝道:

“是啊,小姐,你就喝些水吧,你看你嘴唇都干的要开裂了,身体要紧!”

苏晓晓听到老爷跟夫人这两个称谓,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才认命的点点头,依旧闭着眼。

阿婉忙把水凑到她唇边,喂她喝了下去,苏晓晓一连喝了三杯,才摆手拒绝了。

阿婉跟阿如守在床边了好一会儿,看着苏晓晓安静下来,才悄悄退到外堂。

“今日这汤药怎么送的这么晚?”阿如看着外边已经要黑下来的天,转身对阿婉说,“要不你去催一催吧,小姐早些吃了药,我们也早些把绳索跟她解开,伺候她沐浴洗漱,让她早些休息!”

“好,那我去把院里伺候的小周叫到门外候着,你仔细看顾着小姐,莫让她再寻死觅活了,这要让老爷知道,她今天又掀了被子,保不准明天又是绑在了床板上!”阿婉点点头,拿了油纸伞,叮嘱了一番,提着裙摆就出门去了。

“阿如姐!”不一会儿,一个小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知道了,你就在廊下候着吧,我没叫你,不准自作主张的进来!”阿如撩开门帘,小声对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小厮叮嘱了一番,这才进了苏晓晓休息的内厢房。

苏晓晓闭着眼,脑子里清醒的很,这里的所有声音,都是真实的,雨声,雷声,风声,还有默默立在旁边不说话,却呼吸声很均匀的阿如。

为什么?怎么还在这个破地方?

两年了,想着这两年忍受的折磨,还真不如死了算了,生不如死,每天被捆着,又是黑狗血,又是符灰水,还有各种变着花样的,所谓的驱魔仪式,自己这算是命大,还是命苦啊?

自己不过就是在公司工作没做好,怕老板发现了怪罪下来,提前辞职,最后一晚上睡在宿舍,也没出车祸,也没碰到怪异的现象,宿舍门也关好了,水电也关好了,怎么就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好死不死,自己以为做梦,瞎说话,让这具身体的父母看破,接下来就是没有尽头的驱魔,审问,请魂,法事。

苏小影真的是,自己都还没明白前因后果,就这么被人往死里整。他们以为她愿意来吗?

我呸――苏晓晓在心底狠狠的咒骂那对夫妻,看起来人模人样,虐待起人来,简直无所不能。还有,这个世界的什么大师,道长,神婆,都是骗人的神棍,请了这么多,也没见他们把自己送回去,还让自己把该说的都说了,苏晓晓真是恨得牙痒痒!早知道就不说了,就应该早些装哑巴,言多必失,要是不说这么多,就不会过的这么辛苦了!

本来,苏晓晓就不相信自己穿越了,也不想穿越,21世纪多好啊!又有wifi,又有手机,还有便利的交通和支付条件,谁想来这鸟不拉屎,地儿都不知道是哪里的鬼世界。灯都还是煤油灯,连个蜡烛都没有,晚上烧起来,都能看到黑烟在上边漂!

虽然吧,当今世界,穿越小说很好看,穿越电视剧拍的很让人向往,但向往是向往啊,又不是人人都想来,一个连马桶都没有的时代,有什么好向往的?在21世纪,想玩穿越,我可以买汉服,拍艺术片,自己意淫一下,意淫够了,该干嘛干嘛去,为什么要真的穿越?还是一觉醒来就穿越?穿越这么简单?那为什么不去让那些想穿的人来穿,要把我穿过来?我招谁惹谁了?

苏小影心里有一万个为什么,更有一万个草泥马!她现在都不知道原来的自己还存不存在,自己的父母呢?虽然他们重男轻女,不怎么管自己,但好歹没让自己当樊胜美,压榨自己,除了催婚,让自己赶紧嫁出去,不要再往家里蹭饭了,也没别的可恶的举动。大学也让自己读了,找不到好工作也没说什么,谈了三年的朋友说散就散,也没嚼什么,她这么过来,他们可怎么好?会不会难过?

现在的这个世界,那对天天在这里对着自己哭鼻子,转身就把她捆了,到处找人驱鬼的夫妻,口口声声喊自己乖女儿,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原来世界的父母,真的是完美到爆!

越想越窝火,苏晓晓真不晓得,自己这破身体,怎么就死不了?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这是不是,只是她做的一个,冗长又恐怖的梦?

谁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鬼怪精神啊,能不能来个人告诉她为什么她会穿越啊,要怎么做,她才能回去啊!

这真是她目前急需了解的。最近她可是拼了命想要把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害死,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小女孩在念诗:

春浅眠未觉,冬去寒又归。

几度离别意,何须留人间?

什么玩意?啥意思?苏晓晓不懂什么诗词,她从小就成绩一般,记忆力也差,好不容易熬了个三本毕业,挂科补考重修了一堆,才勉强过关。别说这女孩的诗她听不懂,现在就算是她曾经背过的诗词注释,她都不记得!让她背首古诗,她估计就只能背个鹅鹅鹅了!

正在想着,就听到外边一阵脚步声。

“老爷,夫人,小心路滑!”在前头引路的小厮,弓着腰走在前边。

苏晓晓忍不住抖了起来,我的天呢,想曹操,曹操就来了,这夫妻俩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哲哲,今日感觉如何啊?”到了内厢房里的,王氏就坐在了床边,爱怜的看着闭着眼的苏晓晓,替她理了理额头前的碎发。

“去把小姐身上的绳子解开吧!”坐在桌子旁的公伯圣德,当今吴国的符节令丞,看了站在一旁的阿婉和阿如一眼。

阿如没说话,端着汤药递了过去,这汤药,会让人没有什么力气,是专门配给公伯哲哲,怕她再想不开自杀。

坐在床边的夫人,一身紫色的华服,云髻高耸,佩戴的珠钗玉环,随着她的动作,叮当的响着,一双红酥手,接过汤药,小心翼翼的吹了又吹,这才递到苏晓晓的嘴边。

苏晓晓碰到勺子的瞬间,抖了抖。

“烫吗?”王氏又把勺子收回来,吹了吹,递了过来,苏晓晓没有回答,也没有睁眼,认命的张了嘴。

一碗汤药,很快就喝完了。王氏退到了自己的夫君身旁。看着阿如和阿婉,替苏晓晓送了绑,带来的嬷嬷前来禀告,洗澡的艾草水,已经已经备好了!

苏晓晓任由他们带自己去洗漱,沐浴,最后涂了药,穿好衣服,带到了已经回避到客堂的夫妇面前,坐了下来。

又是这些清汤寡水的饭菜,苏晓晓看着对面的夫妻俩,咬牙拿起了碗筷,好嘛,不就是要看着我吃饭吗?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逼着自己吃了两碗饭,苏晓晓忍着恶心,等候着,也不晓得今晚上饭后是给喝符咒水,还是带着狗毛的黑狗血?

“哲哲,今天家里来了个大师,说是能驱了你身上的恶鬼,阿娘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不管它会不会成功,阿娘以后都不逼你了!”王氏一边流着泪,一边拉着苏晓晓的手哭诉着。

呵呵,又是最后一次?苏晓晓嘴角抽了抽,这话你都说了两年了,不累吗?

“哲哲,爹跟娘也是为你好,你且担待着,等你好了,阿爹阿娘就再也不捆着你了!”公伯圣德的鬓角都泛了白,叹了口气。

苏晓晓闭嘴不回答,神情冷漠,目视前方,一动不动,跟木头人人一样,心底却早已把面前的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你今晚早些休息吧,”公伯圣德安慰了自己的妻子一会儿,扭头叮嘱两个丫鬟,“今晚大师在门外做法,你们都守在小姐屋里,有什么动静都要先护着小姐,知道吗?”

“知道了!”阿如和阿婉施礼,毕恭毕敬的恭送了老爷跟夫人,见两个人走远了,才让嬷嬷收拾了碗筷,扶着苏晓晓躺在了床上。

真好,今晚这么难得,竟然没再给她灌什么乱七八糟的汤水。

阿如和阿婉两个人轮流去吃了饭,回来就关好了门,一个人在外厢房,一个人在内厢房的地上,铺了被子,躺了下来。

苏晓晓也不管她们,不管她们问自己什么,她都闭着眼不说话,直到灯火熄灭,两个人都睡熟了,她才睁开眼,盯着空荡荡的房顶。

睡不着啊,睡了一下午,她又不是猪。每天早上起来,被拉到佛堂跪着,听她们念一上午经书,下午捆了,喂一碗安神汤躺尸一下午,晚上吃的药,全身都没什么力气,还躺,来这里两年了,除了知道这对夫妻是这个国家的符节令丞,这具身体叫公伯哲哲,她有个姐姐叫公伯莘莘,其他的全都不知道啊!反倒是她,被神棍们一忽悠,把自己从哪里来,姓甚名谁都讲了!

想到这群傻逼用稻草做个小人,写着自己的名字,今天这个给原来的自己超度诵经,明天那个给原来的自己烧纸送魂,更有甚者,竟然拿针扎,又是诅咒,又是火烧。这群王八蛋,她奶奶的!屁用也没有!想着都窝火,诅咒你们下地狱!

正在心底骂神棍呢,窗户却开了,风一阵阵灌了进来,苏晓晓把眼撇开一道缝,看了看洞开的窗户,又看了看没有动静的阿如,好像不太对劲?

但随即就无所谓了,管它的,窗户开了也好,早点把自己吹成感冒发烧,然后吃药的时候,自己少吃点,死了算了!死了一了百了,再也不受这窝囊死了!

“苏小姐,你睡了吗?”冷不丁床头站了个人,吓了苏晓晓一跳。

不过,苏晓晓还是忍住喊叫的冲动,闭上眼,懒得理那人。

“苏小姐,贫道是来跟你开解的,我知道你没睡!”床头的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道士,穿着一身黑黢黢的道袍,头发也是油腻腻的,一根黑亮的发簪,整个人脸也是黑的,一张嘴,也就牙还白一些。

呵!原来是骗人的神棍,苏晓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种招数,都是前边的人玩剩下的,她也不是第一次跟他这样的神棍打招呼了。还开解她?是来套她话的吧?

“我知道你没睡,那你不回答,我且自己说与你听?”那道士也不气馁,更不拘男女有别,直接坐在了床边的地上,“你从异世而来,自然是有原因的,我听那公伯夫妇,说你也想回自己爹娘那里去,奈何却总走不了!”

“或许,之前那些道友大师,都选错方向了,真正需要驱送的,不是你的灵魂,乃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哲哲小姐啊!”

苏晓晓在心底还是骂他是神棍,但听他这么不一样的说法,虽然没有睁眼,却留个心听她讲下去。

“人死去,如果是冤死,就会有很大的怨念,我且问你,你在这具身体内,可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那道士一边讲一边留神她的神色和动作。

奇怪的事?苏晓晓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难道是说那念诗的女声?

“贫道不才,如果真是这样,不需要姑娘说什么,你只需在明日,老爷夫人问你话时,你点头同意见我即可!贫道打搅了,告辞!”果然有门道,见她皱眉,道士就知道今晚这剂药,算是下到症状了,起身不再逗留,依旧原路返回,关了门窗。

一切归于平静,苏晓晓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这道士,说的话,那个念诗的女声,难不成,真的是这个女声把自己拉过来,强行不让自己离开?真正的鬼,真的是另有其鬼?

第2章:离人不离

红装着色,离人不离

白蒿加身,生者不生。

苏晓晓再次在坠落的恐惧里醒来,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瞪的不能再瞪了,依旧是被绑着,依旧是这个房间,但有些东西变了!

是那个小女孩的声音,这一次,她读的诗变了!

苏晓晓整个人冷汗直冒,冷颤打了个不停,难道,真如那个道士说的,真正纠缠不散,把自己从异世拉过来的东西,是这具身体本身的灵魂?

因为死前怨恨极深,所以阴魂不散?

但是,但是她阴魂不散,关自己什么事啊?自己跟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我的天呢,非亲非故,随便拉人?唉,拉我灵魂过来也就算了,怎么还把我定死在你的身体里?

难怪我怎么死都死不了!

难怪那些神棍的驱邪没有用!

原来,都是方向选错了?

苏晓晓对这具身体的主人,没有任何了解,也就在这个身体身上醒来的第一天,听那夫人说什么,为什么要想不开自杀?

自杀?苏晓晓在脑海里不停的回想,自杀,怎么自杀的?当时的自己,是什么状况?对了,是上吊,苏晓晓记得那时候脖子上有很深的勒痕。

自杀的人,有很深的怨念?为什么有怨念?是不是就是因为怨念太深,所以走不掉?只好抓人来给自己报仇?

想想之前看的小说啊,电视剧啊,好像是有这么样的情节,请别人替自己洗刷冤屈。但是,为什么要选自己?

苏晓晓回想自己不太长的25岁生涯,真的是不出众,还很暗淡,垫底的成绩,垫底的业绩,垫底的工资,日子过的窄巴巴的,人也没志气,没骨气,男朋友劈腿了,都能忍气吞声半年,被人甩了,还要替人家找理由。

就这么一个,要才华没才华,要骨气没骨气,要雄心壮志没雄心壮志,连个主意都拿不好,遇事就躲的怂货,被人,不对,被鬼拉过来,给她洗刷冤屈?

这个鬼,是傻逼吗?

“碰――”的一声,天外一道炸雷,卷着风,推开窗户直钻到苏晓晓的脖子里,吓得她蹭蹭蹭往后靠在了角落里。

我的妈呀!真的有鬼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真的不是有意要骂你的,你鬼人有鬼量,千万别跟我过不去,啊啊啊!好吓人!

“小姐,你怎么了?”闻声而来的阿如和阿婉,一个关窗,一个忙过来看顾吓得缩在角落里,抖个不停的苏晓晓,“你别害怕,只不过是春雷,你别怕!”

“有鬼!”苏晓晓要崩溃了,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话了,立马闭嘴,咬住了嘴唇,不行,不能说话,言多必失,言多必失!要忍住,不要怕,胆大一点!你可以的,苏晓晓!

“什么?”已经一年都没有听到她讲话的阿如和阿婉都愣住了。

“小姐,你刚刚是不是说话了,你说什么来着?”阿如灯都不点了,抓住她的胳膊,言真意切的看着她。

“小姐,说有鬼,我听到了!”见苏晓晓不回答,刚陪着安慰她的阿婉,愣愣的看着她,眼圈突然就红了,“小姐,她说话了!那个道士,果然还是有些本事的!”

“阿婉,你可要确定了,小姐她,真的说话了?”阿如松开手,退到一旁,眼睛一红,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小姐啊,你终于回来了吗?”

回来你们个大头鬼!你们小姐现在变成恶鬼了,就是她困着我,不让我走,你们还说她回来了!她回来就好了!我他妈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

碰――

轰隆隆――

又是一阵雷声,跟着风撞开了窗户。

这一次,苏晓晓忍不住了,泪眼汪汪,抖成了筛子,卧槽,不行啊,她胆子小,妈呀,真的有鬼啊!还是个不准说她坏话的鬼!卧槽,要死了!

姐姐,鬼姐姐,鬼祖宗,你放我回去好不好?我回去一定皈依佛门,天天吃斋念佛,给你超度念经。我这个人,怂的厉害,你这有冤有仇,能不能去我那个世界,抓个情商智商都爆表的小姐姐,可以帮你手撕仇人,翻云覆雨,整个国家都能变成她的天下的那种!你找我,我真的不行啊!

你就算不放我走,我也没这个本事啊!你看我都呆在这里两年了,还天天被人捆在这里,一问三不知,我连这个国家叫什么,我都不晓得啊!让我帮你报仇,那估计我就只能一辈子呆在你家,天天去你家佛堂,跟你念经,我这念一辈子,你这冤能消吗?你能超度吗?你不如就此放过我吧,你要是不好找人,你跟我说,我回去跟你物色几个人选好不好啊!保证能把你的仇人千刀万剐的那种!

所以,鬼姐姐,你能不能鬼人有鬼量,放我回去啊?

你要没反应,我就当你回答了!

苏晓晓一边抖,一边环顾四周,想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现象。

面前两个丫鬟,见风把窗户吹开了,忙擦了把眼泪,一个去关窗户,一个起身把灯点上。

轰隆隆――

又是一阵雷,卷着风,把再次被关住的窗户给拱开了!而且,不仅开了窗,刚点的灯也被吹灭了!

这下,屋子里三个女孩都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苏晓晓没骨气的哭了起来,从开始的嘤嘤嘤,到最后不管不顾,嚎啕大哭!

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做鬼了不起吗?冤魂就这么嚣张吗?就可以随便抓别人的灵魂,还不让人回魂吗?有没有天理?有没有鬼德!

轰隆隆――

雷声再次袭来,在苏晓晓耳旁炸开,像是回应她内心的疑惑。

没错,就是这么嚣张!

“来人!快来人!”阿如忙奔了出去,不管不顾的大喊大叫,“小周,你死哪里去了?快过来,站到小姐窗户那里,把窗户给我抓死了!不准它再被吹开了!”

“小姐,你别怕,我在呢!”阿婉直接挡在了苏晓晓面前,从袖子里,抽出一堆的符咒,撒的哪里都是的,一边撒,一边喊:

“邪灵鬼祟,快快退去!”

“邪灵鬼祟,快快退去!”

“阿婉,怎么办?”阿如吩咐完了小周,又蹭蹭蹭跑进来,外边下着雨,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这里我守着,你快去把老爷跟夫人叫来,把昨晚做法的那个道士也一并喊了来!”阿婉的符撒完了,哆哆嗦嗦点了灯,把灯放在床前地板的正前方,自己坐在灯后边,双手张开,一脸的大义凛然,“邪灵鬼祟,有本事冲我来!欺负我家小姐算什么本事!”

阿如得了命令,一溜烟跑去找人去了!

苏晓晓看着阿婉的背影,哭的都要气绝了,这真是个好仆人啊!要是她知道,自己口里的邪灵鬼祟,就是她家小姐,会不会回过头把自己剁了?

她家小姐,做鬼真是凶啊,春雷打鬼都打不死她,这么嚣――张字她没敢想了,立马道歉,鬼姐姐,我不是有意吐槽你,我这个人就这样,你不要理会我,也不要吓我了,你把我吓傻了,就没人跟你念经超度,帮你申冤了!

苏晓晓已经不晓得哭了,生怕这身体原本的灵魂,再次发怒,强忍着疼,把绑着的双手,扭成合十的姿势,低着头,不停的呢喃着: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管它什么神啊佛啊,只要能让我不再害怕,我以后都跟你们烧香送功德!

就这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匆匆的脚步声奔了进来,王氏整个人都淋湿了,身上还都是泥泞,想来是赶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跟在她身后的公伯圣德也是一身的雨水。

到了内厢,也顾不得别的,直接扑到床上,拉着苏晓晓的手就问,“哲哲,你怎么样?是不是你回来了?你告诉阿娘,告诉阿娘,是不是你?”

苏晓晓已经吓傻了,除了不停的说阿弥陀佛,再也不会别的词了。

“夫人,你别着急,你身上衣服都湿了,当心着凉!”紧随而来的公伯圣德拉过王氏,带她坐会旁边的椅子上,示意阿婉把阿如扶起来,跟着一起来的小厮已经守在了门外,嬷嬷们拿了好些油灯,把屋子都摆满了。

一时间,灯火辉煌,苏晓晓被这油灯的烟熏的咳嗽了起来,阿婉跟阿如忙端了水,服侍她喝下。

“老爷,夫人!”随后而来的道士,在门外高声喊话。

“快请道长进来!”听到声音,王氏激动的让身旁的侍女去迎人。

“夫人,这不好吧!这是哲哲的闺房!”公伯圣德立马出手阻止。

“怕什么,道长是出家人,出家人,自然没什么男女之分,”王氏拉住公伯圣德的手,“再说,如果不是道长,哲哲这魂也回不来,让道长进来,且用他的神通看看,那位苏小姐的鬼魂,去了没有,如果没去,早些把她从这屋子里打发走,免得她还痴缠咱们的哲哲!”

侍女不敢擅自去迎人,只是看着自家老爷,等他做定夺。

“夫人怎么说就怎么办吧!”公伯圣德放下手,算是认同了王氏的观点。

很快,那道士就进来了,先是跟公伯夫妇行了礼,又对着依旧呢喃着阿弥陀佛的苏晓晓行了礼。一番寒暄,那道士便袖手站在一旁,让伺候哲哲的阿如和阿婉,把事情的经过,反复诉说了一遍!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邪灵已被我赶出了房屋,”道士摸了摸自己油腻腻的胡须,点点头,随即变了语气,“只是,想不到,这邪灵如此厉害!”

“厉害?道长你不是已经把她驱逐出去了吗!”公伯圣德追问。

“我是已经将她从哲哲小姐体内赶走了,但――”道士故意拉长了语气,摇头不再言语。

“道长,你且实话实说,但是怎样?又要如何补救?”王氏爱女心切,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忙补充道,“酬劳什么的都好说,只要能治好我女儿,多少钱都不成问题!”

“唉,钱都是身外之物,好说好说!”道长油腻腻的干笑了好几声,“我昨夜做法,确实是在房子外边布了阵法,待今日小姐从佛堂归来,便把那作祟的鬼魂拦在了门外!这些日子,又是惊蛰的春雷,是天上的雷公电母,循例来打杀那害人的鬼祟!又有我点名写了的状书,上陈给电母,这鬼自然是只能魂飞破灭!只是!”

道长叹口气,摇了摇头,“这邪鬼竟然这般厉害,雷公电母,劈了三次,才将她打散,也是我低估了她的能力,这次布的阵,怕是被她破了一些,有些不好的事,怕是不能不说了!”

“什么不好的事?道长你快快说吧!”阿如跟阿婉,听得都急了。

“这邪祟拼了命往哲哲小姐身上去,虽然最终没进去,只怕,也抓了哲哲小姐些魂魄,同她一起被雷打散了!哲哲小姐怕是要不好了!”道长叹了口气,一脸的自责,“也是我没有做好万全之策,小看了这恶鬼!”

“哲哲要不好?”王氏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看着还在喊着阿弥陀佛的苏晓晓,是了,这么看来,哲哲是不正常,虽然没了恶鬼纠缠,但像是丢了魂似的,一直喊着阿弥陀佛。

“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啊?”公伯圣德,毕竟是男子,思绪理智,回过神来,就追问了起来。

“唉,其实这次要多些这位以身相护的小姑娘了,她丢的这些符咒,我看了,都是佛家的东西,自然也是夺回些被邪祟抓走的灵魂,有了这些,补救也还是有的嘛!”道士摸摸胡子,一脸赞赏的看着阿婉。

“阿婉是小姐的贴身侍女,从小陪着小姐一起长大,做这些,是份内的事!”阿婉脸红了,忙对道长行了礼,“而且,阿如也做了不少,如果不是她让小周抓住窗户又跑去请老爷,夫人,和道长您,我做这些,也是没什么用的!”

“你们两个都辛苦了,”公伯圣德的心算是放了一半,转头对王氏说,“夫人,可得好好赏赐这两位丫头啊!”

“那是自然,”听到有转机,王氏喜从中来,忙点头,擦掉了泪水。

“这魂,抓出来容易,回到身体里,就需要些时间了!”道士一会点头,一会摇头,最后像下定决心似的,对公伯夫妇行了个礼,“夫人,老爷,可否让贫道与哲哲小姐,单独说些话?”

“这――”公伯圣德面露难色。

“道长,为何要这般啊?是要做什么法,不便其他人在吗?”王氏也是不明白。

“是这样的,这已经丢了的魂,需要我运用灵力,仔细查看,然后才知道是丢了哪些魂,然后想出对应的法子来!”道士说的头头是道,公伯夫妇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两位如果拿不定主意,不如问问哲哲小姐吧?”道士建议,并做了个请的动作。

缩在角落里的哲哲已经停止了哭泣,也没有再念阿弥陀佛了,愣愣的看着一旁的道士,一脸的震惊。

我擦咧,这什么情况?

这道士刚才说什么来着?

已经把自己的鬼魂驱逐出去了,还已经让雷公电母给打散了?

现在自己是公伯哲哲?还是丢了部分魂魄的公伯哲哲?

听着听着,苏晓晓自己都发不出声了,妈呀,这个道士,会不会也是个神棍?或者是个二了吧唧的傻缺,把这具身体原来的灵魂,当成自己,把原主打的魂飞魄散了?

岂有此理,越听越不明白,越听越扯淡,这人是不是骗子啊?

“哲哲,你觉得呢?”王氏试探性的走了过来,拉着她的胳膊问。跟在他身后的,是同样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的公伯圣德。

苏晓晓把屋子里的人,都看了一遍,均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只有一个,哪个道士,看着他,用嘴型重复着一个词,苏晓晓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他说的是点头!

好死不死,苏晓晓下意识的跟着认出来的字,点了点头!

于是,公伯夫妇不再说什么别的话了,既然女儿自己都同意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哲哲现在被捆着,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实在是不能就这么见人。

于是,把道士请到了旁边的别苑喝了会茶,让阿如和阿婉,解开了哲哲身上的绳索,带她洗漱,沐浴,上药,更衣,最后还担心她精神不济,让厨房熬了人参乌鸡汤给她。

碰着那碗没有肉,没有人参,只有汤的鸡汤,苏晓晓泪流满面,两年了啊,两年了啊,她都两年没吃过肉了,不容易啊,不容易啊!虽然这汤没有肉吃,但是有肉味的汤,也算是荤腥啊!

苏晓晓一连喝了三碗,才算是觉得自己的胃活了过来,这两年,吃斋念佛,还有黑狗血,符咒汤这些奇葩东西,都快把她吃死了!

喝完汤,这才由阿如和阿婉,带着去了公伯夫妇,还有道长一起喝茶的别苑。公伯夫妇拉着哲哲一阵寒暄心疼,说的什么意思,苏晓晓是一句都没听懂,只能闭嘴装木头。

这两年,她忍辱负重的活着,算是明白了一个极为深刻的道理,穿越生存法则之一,不要说话,不要乱说话,不要瞎说话,言多必失,搞不好就要被捆起来天天驱邪,喝黑狗血,喝符咒汤!还要坐在艾草堆上边,被人点了火烤着!

等到公伯夫妇叮嘱完,苏晓晓这才被留在了别苑,跟那位道长面对面坐了下来。

第3章:吾名哲哲

这别苑倒是别致,不大,进门一个外院,一排石子路铺到了中间一座小桥上,桥下一方水塘,塘中有枯了的荷叶,荷叶下有一群锦鲤游进游出,尾巴一摆,打散了岸边柳树上新抽的嫩芽。

走过桥,再往前就是一道拱形的圆门,圆门两旁种的是不知名的植物,春未回暖,倒是嫩叶先吐了出来,过了门,是青石板铺的道路,道路两边,一边是种的桃树,一边种的是竹子,竹子围着一个小亭子,亭子里就一张石桌,五个石凳。

苏晓晓与那道士就坐在亭子的石凳上。

第一次,苏晓晓被带到不是佛堂的地方,这两年,她不是在佛堂,就是在祠堂,再不就是自己的院子里,跑也跑不了,躲也没地方可躲。

如今,能以自由身出来,她还是很感激面前的这个老道士,虽然他看起来像个得道高人,但苏晓晓就是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就是个骗子!

半晌,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一旁的茶都冷了,只剩下还在炊烟袅袅的香炉,苏晓晓看着自她坐定后,就一直闭着眼装高深莫测的老道士,有些无聊了!

这个道士?别是在这里装神秘吧?苏晓晓打了打哈欠,抬头看看天,总算是没有乌云了,可是也还是没看到太阳啊!真是奇怪,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又看了看道路尽头的房子,不大,倒是也有三间呢,不晓得有没有人住!

“呔!原来如此!”闭眼的道士一声喝,唬的神游太虚的苏晓晓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说什么来着?原来如此?什么原来如此?苏晓晓虽然对这个道士半信半疑,但想到刚才的雷声和景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虽然不晓得他是不是真的高人,但敬畏之心还是要保留一些的。自己呢,只要不开口讲话,少言慎行,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一切,都且先听听他是怎么说的,打定主意后,苏晓晓难得的,毕恭毕敬的坐直了腰,一脸诚恳的看着对面的道士。

“哲哲小姐?”道士开口,睁开了眼,看着苏晓晓。

我不是!苏晓晓眨眨眼,在心底否认了,嘴巴却还是禁闭着。

“哲哲小姐!”这次,是很肯定的称呼。

这个道士果然是个二货,人都分不清,还驱鬼,怕不是把真正的公伯哲哲给打成粉末了吧?苏晓晓一边腹诽,一边害怕,要是他真是有些道行,知道没把我拍死,把要救的人害了,他会不会让我灰飞烟灭了啊?

“记住,从此以后,天地间,你只是一人,只有一名,不得再狂言乱语!”那道士看着她滴溜溜转的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点点头,“生者不生,离者不离,既来之则安之,吾名哲哲,你可能听懂?”

苏晓晓的眼睛瞬间瞪大,看着道士,身上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生者不生,离者不离,这不是,这不是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吗?

天呢,天呢!这个世界,果然有牛鬼蛇神,乖乖咧,听这道士说的这几句话,意思是不是就是告诉自己,要自己谎称是这身体原本的主人?

为什么,我要冒充本尊?

这个道士,不会是人老糊涂了,发现驱错了魂,把原身的魂魄打散了,为了瞒天过海,所以要自己冒充本尊来着?

既然本尊都魂飞魄散,那我岂不是可以回家了?

苏晓晓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开始盘算着,要不今晚回去,就趁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再去上个吊,把原身吊死,自己本身的灵魂,是不是就直接可以回原来的世界了?

嗯,一定是这样的,这么一想,苏晓晓还觉得美滋滋的,我的wifi,手机,我可想死你们了!

“此话是原身的元神要贫道转告你的!”眼看着苏晓晓发着呆,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开心的嘴都要笑裂了,对面的道长略一琢磨,就知道她估计打着回原来世界的算盘,虽不知她要怎么回去,但就她这么傻愣愣的样子,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想来,不是什么好法子!

目前,还不能让她死了!

还有很多事,需要从她这里查起!

不管她是公伯哲哲原身也好,是所谓的异世亡魂苏晓晓也好,眼下,须得稳住她的思绪,待来日,从长计议。

唉?听到原身两个字,苏晓晓白日梦,瞬间暂停了。

原身?已经魂飞魄散了的公伯哲哲吗?都死透了,有什么好怕的!苏晓晓这么一想,也就没再怕了,刚要再去憧憬,回到原来的世界,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对面的道士又开了口。

“她就在你身后!”

苏晓晓的后背爆炸似的,汗毛腾的全都犯怵的立了起来,斗大的冷汗,从额头滚落,身子扑簌簌抖个不停,眼睛不停的转着,越是想要扭头往后去看,背后的恐慌就越甚。

“其实,昨日做法,今日所言,不过是作了一个局罢了,”那道士看她这么不经吓,不禁有些好笑,接着道,“你莫怕,贫道是修道之人,已看出这原身的魂魄,实属冤死,孽气太重才不得离开,不过你放心,她并无恶意!”

还~还没恶意?苏晓晓都要吓哭了,没恶意会又打雷,又推窗,又吹灯的吓人?

“她与你有缘,如今也只能仰仗你,如若不是她护你周全,这么多道友对你做法,你又怎能毫发无伤?”老道士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一圈。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吧?想想这两年来碰到的道士和尚,神婆神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花样,折腾过来,竟然是没有效果!自己也的确是毫发无伤啊!

难道,真是这个鬼保护了她?

苏晓晓像是懂了些什么,但心底又有说不出的不明白。

“这一切都要从你与她的前世说起,”道士见有门路,开始胡诌,“前世,你本是一只南飞的大雁,谁料中了猎人伏击,掉落在了哲哲的院子,是她悉心照顾,又将你放在心口捂着,让你度过了难熬的寒冬,你前世,可欠着她一条命呐!”

道士说的阴阳顿挫,很让人信服,“今生,你与她虽然分处异世,但她如今怨念滔天,入不了轮回,唯有你能仰仗了!”

哈?苏晓晓忍不住想挠头,她这个人智商有限,这道士说的太深奥了,她得好好理理。

这么说,我前世是个大雁?欠了哲哲人情,所以这辈子,才会被她坑过来?

好像是说的过去啊,苏晓晓不知不觉,自己都信了鬼怪神学,轮回恩报。

大雁啊,原来我上辈子是个鸟啊?听说鸟的脑子特别小,智商普遍都不高,难怪,自己这辈子,这么笨,怎么努力也没啥用,原来是这么个因果啊!

那现在可怎么办啊?她又不是聪明的乌鸦转世,她就是个蠢大雁啊,上辈子被人打下来,这辈子也没聪明到哪里去,就算把她拉过来,她也帮不了什么忙啊?就她这个智商,就这两年,要不是她的鬼魂护着,早就被折腾死了!现在说什么申冤报仇,她哪里做的出来!

唉!看来只能天天呆在她家佛堂,吃斋念佛,一辈子给这个前世的恩人超度祈祷,愿她早日脱离苦海,投胎转世!

别的,她真是做不来!

看着她皱巴着小脸,默默的双手合十,跟个和尚似的,坐在她对面的道士,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我的天呢,这孩子怎么这么好骗啊?

“你也不用为此担忧,所谓申冤超度,并不是只有诵经念佛!”

真的吗?苏晓晓顿时燃起了希望,两个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那道士。

“贫僧法号枯荣,”老道士突然起身,单手放在胸前,微微颔首,行了个礼,“今日遇到施主,也是你我有缘,二来,我也是可怜这原身的灵魂,既然我已插手,自然是要管到底的!”

真的吗?苏晓晓感激涕零,有救了,有救了,她这个人,平生没什么爱好,就是吃饭喜欢吃肉,没有肉,嘴巴就没有滋味,一整天都觉得人没有精神。来这两年,被强迫吃了两年素,刚喝了三碗鸡汤,就这么皈依佛门,以后顿顿清寡水,想想都觉得自己要活不长了!

“如此,你便拜我为师吧!”那道士一边捋胡子,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她。

唉?苏晓晓愣了愣,说啥来着?拜他为师?那不还是出家嘛,道士,除了不用剃头发,跟和尚有什么区别?

“你放心,我这一派,心诚即可,你不必为此拘束,”像是看透了她的担忧,枯荣很及时的替她解了心结。

这么一说,还像是那么一回事,苏晓晓松了口气,不就是拜师嘛!那就拜呗!她这个人,只要能吃肉,一切都好说!

说着,自己就学着电视剧里边看过的拜师环节,毕恭毕敬的起身,走到枯荣身旁,也不管地上的泥泞,跪了下去,稳稳当当三个头,磕完也没敢起身,笔直的跪在他面前。

“起来吧!”枯荣很满意的点点头,小丫头挺不错的嘛,虽然心思单纯了些,人却很懂礼仪规矩。

苏晓晓本来想喊声师傅来着,又怕祸从嘴出,看枯荣也没强求,让她起身,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失礼,双手合十,跟拜神似的,又鞠了三次躬,这才起身,站在一旁,不敢动。

“坐吧!”枯荣一挥手,两个人又坐了回去。

“你不讲话,是怕被人瞧出来吧?”枯荣见她不喊师傅,让她起身又鞠个躬,就知道她是因为没开口喊师傅,所以赔了礼。

苏晓晓点点头,这两年的折磨,她是怕了,言多必失,一开口,万一对方是忽悠自己的,不过是手段高一些,自己这一松神,开了口,那岂不是要遭更大的罪?

苏晓晓不是不信枯荣,她就是太信了,又太怕了,磕头拜师,她做了,但是开口,她还是不敢。

等到她对这个师傅熟悉些了,再信任些,确定不是坑她的,那时候,她什么都愿意跟他讲的!

“即是如此,为师也不勉强,”这声师傅今天叫不叫,枯荣是没什么强求的,他来这府里,也是亲耳听闻了公伯夫妇,对苏晓晓这两年的祈愿。爱女心切,自然是了解,知晓自己女儿身体内是她人的灵魂,自然是难以接受,两年来不间断的请人驱邪,对于公伯夫妇来说,无可厚非,对于面前的这个所谓的异世孤魂,怕是异常煎熬。

一年前就不再说话了!也是因为不说话了,这驱邪仪式,才少了起来。

想来,也是这身体内的思想,终于意识到,自己再怎么解释,也只能得到更为频繁的身心折磨,说什么也没人信,反而还要被人把说出来的一切,当作法的切入点。

不开口是对的,越少言语,越少把柄,越不反抗,越能得到更为平和的对待。

“日久见人心,他日,你知为师与你之前遇到的那些大师并不一般,可愿开口叫一声师傅?”枯荣不强求现在,但也还是希望她能早日同自己言语,有了交流,很多事就好办了!

那是自然,肯定会喊你师傅的!苏晓晓拼命的点头。

“嗯,”枯荣摆手,让她停下,“慎言慎行,也是为师想要告诉你的,如今你自己能悟出来,可见也是有慧根!”

可不是嘛,苏晓晓在心里赞同,被人折磨了一年,还能心大脑宽的见人就说心里话,说实话,那估计她现在过的更惨了!别人一点就懂的道理,她用了一年,虽说笨了太多,但好歹也是被人承认了,是有慧根的!

“可还记得我最初跟你说的话?”眼见天色暗下来,枯荣也不再扯别的了,直奔主题,“从此以后,天地间,你只是一人,只有一名,不得再狂言乱语!”

苏晓晓忙点头,记得记得,生者不生,离者不离,既来之则安之,吾名哲哲撒!以后她就是哲哲,别人喊哲哲,她要给反应,问她是谁,她也要默认自己就是公伯哲哲!

“好!那你且回去休息,我去禀了你的父母,待你身上的伤好些,便同你传道!”枯荣起身,叮嘱道,“若是今晚,你父母前去询问你,你可知如何?”

苏晓晓也起了身,在一边狂点头,知道的,知道的,问什么都点头就是了!

枯荣见她明白了,也就没再说什么,起身,自己背着手,先出了别苑,苏晓晓也跟着他身后不远处,走了出来。

脚一迈出来,候在一旁的阿如和阿婉,就迎了过来,双双对着她行了礼,喊了声小姐。

苏晓晓点点头,嗯,现在我就是公伯哲哲了,我要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能再怂的见人就低头,恨不得把头埋到土里当别人看不到自己。以后一定要改改这个毛病,理直气壮一些,你是个小姐,下人行礼,不必回礼,也不用说什么谢谢,走就是了!

果然,她一走,后边两个人就没有说什么,只是,怎么走了好些步了也没跟上来?苏晓晓有些不确定的回了头。

“小姐,咱们院子在这边!”阿如指了指跟苏晓晓走的方向,截然相反的道路。

好吧!我是个路痴,本来就不记得什么路,这个别苑也是第一次来,走错很正常的!苏晓晓悻悻的退了回来,让阿如在前边带路,自己则走在中间,后边跟着阿婉。

三个人弯弯绕绕,总算是回了住的院落,嬷嬷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今晚上,公伯夫妇没来,饭菜还有肉,真是美滋滋啊美滋滋。苏晓晓一边在心里流口水,一边还要强装镇定,当着这一群仆人的面,大家闺秀,吃饭要矜持,嗯,矜持!

这一顿饭,为了吃饱,苏晓晓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才算是把饭菜都吃完了!

而且,今晚没有符咒汤,也没有黑狗血,真是太幸福了!苏晓晓都想躺床上翘起二郎腿唱歌了,奈何她这个念头刚出现,阴魂不散的公伯夫妇就来了。

苏晓晓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人,纠结,我这是不是要行礼?怎么行礼来着?像丫鬟那样吗?还是怎么着?

“哲哲啊,”还没等她做决定,王氏就开了口,“我听道长说,你同意拜他为师了!”

苏晓晓真想疯狂点头承认,但想到自己现在是公伯哲哲,只能忍住,慢慢的,慢慢的,点了点头。

“老爷,这――”王氏看着一旁叹了口气的公伯圣德,欲言又止。

“就听道长的吧!”公伯圣德捏了捏额头的眉心,只能这么办了,那道士说哲哲魂魄不全,如果全凭缘分,少则一年半载回魂,多则此生无望,一辈子都要疯疯傻傻。万全之策,需要拜到他门下,每日去他那里,布阵招魂,再加上自身修炼,如此,方能在三年内回魂。

“要是道长能住在我们府上就好了!”王氏也是唉声叹气,这也是没有办法,谁让这相府比不过城外有仙灵庇佑的道观,如今皇上又赐婚,多则三年,少则半载,肯定是要完婚的,这般模样,怎么嫁的出去?

“去便去吧,也不是说就出了家,作了尼姑,早些安排小厮送去,晚上再接回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公伯圣德安慰自己的夫人,让她不要担心太多。

“我知道,如今天气渐暖,还好说,到了冬天,数九寒冬的,再下了大雪,可怎么办?”妇人家总是担心的长远些。

“到那时,哲哲兴许就好了!再说,我们派人护着哲哲,先看看这道人是好是坏,若他真是仙风道骨,就算是哲哲宿在那里,也不用怕,我这边自会安排人去护着,夫人放心!”

苏晓晓站在一旁,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听了半天,这是要把自己送出去的意思吗?

第4章:静候佳音

春雨过后,大地回暖,万物复苏,院子里路底砖块的缝隙中,都有绿油油的小草冒出来,更别说院子的其他地方。

苏晓晓已然没再被强迫去佛堂礼佛了。

只不过她自己照旧每天都要去的。

为什么去?大约是想到身旁还跟着原身的灵魂,自己这么不求上进的话,把她惹气了,会降罪给自己。纵使她已经拜了枯荣为师,知晓枯荣会协助她,但,她如今还没有正式去学那些道术,有些害怕,想想佛道应该算一家吧,先去念念经,一来表了自己的诚意,二来也消些鬼魂的怨气,三来,这府里,她也就知道三个地方,佛堂,祠堂,自己住的院子,别的地方都没去过。虽然现在自己是自在了些,但是人嘛,要居安思危,话要少说,不明白的事情不要去做,不清楚的地方不要乱跑。

万一,被人又瞧出来,她不是公伯哲哲,这还怎么得了?

所以,苏晓晓还是去佛堂的,不仅去佛堂,肉也照样吃。下午不用再被绳子捆了,就在屋里转悠,把处在西边的另一间房门打开,绕进去,倒是看到了个书房。

真的是个好地方!苏晓晓装模作样遣散了丫鬟小厮,自己在里边一阵翻腾。她记得,看过的穿越小说里,女主都是可以从书房里的书本上,知道现下是哪个世界,什么朝代,人土风情又是如何。懂得古文的,怕是前五百年,后五百年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呢!再者就是原身留下来的书写笔墨,只要偷偷的临摹,很快就能冒充本尊,瞒天过海了!

苏晓晓觉得,自己虽然笨了些,不如小说里的女主这么厉害,但笨鸟先飞嘛,自己努力些,也是能知道些东西。

但是等她把那些书卷拿下来,翻看了一眼,整个人就蔫了!

这都写得什么玩意字?怎么一个也不认识?难道这不是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某一年吗?

架空王朝?还是说,是自己蠢,除了一本正经的正楷,别的字体都不认得,所以才看不懂?

.........真是岂有此理!

算了,不看字了,看画吧,这个画,怎么说也是能看的懂得吧?

结果,这个屋子里的画,她确实看的懂,不是兰花,就是竹子,不是竹子,就是梅花,不是梅花就是菊花,再没别的了!

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嘛,这个苏晓晓知道!所以这些子画是为了表明自己高尚的品质?

真是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

苏晓晓气了两天,不死心,开始偷偷藏门口,蹲墙角,装睡着,想看看,她院里的丫鬟小厮,会不会在私下里,看不到她的时候,偷偷八卦些什么。

听了四五天,愣是没有听到他们贫嘴八卦,一个两个嘴巴严实的很,不仅严实,苏晓晓还发现,除非是必须要讲话,不然这群人,恨不能活成哑巴!

乖乖!这可怎么办?苏晓晓背对着阿若和阿如,把胳膊张开,全身上下就一个肚兜,一个亵裤,任由她们给自己勒的淤青的地方涂药。她自己没人的时候,是看了的,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那日,公伯夫妇离开前,是跟她说,让她好好养伤,养好了,就会送她去城外的道观求道追学,祈福敬拜,还说有枯荣这个半仙为师,定能让她早日康复!

最后,又提到了她那个从没见过的姐姐,公伯莘莘,说是这些日子要去劝劝自己这个姐姐可能就不过来了。

然后,他们真的就没再来烦她了!

苏晓晓太开心了,终于不用再看到这两个戏精了!枯荣这个道士,真是厉害,能说会道,能诓会骗,也不知道他怎么劝的自己的父母,不再虐待她不说,还放她出城去道观!

出城呢!苏晓晓内心有个想法蠢蠢欲动,并且在她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这个世界的信息的时候,动的更加激烈。

我要不要看看这屋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等到了城外的道观,偷偷的带着钱跑了?

涂完药,苏晓晓就假装睡觉了,等两个丫鬟退了出去,立马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偷偷的到处翻抽屉,想看有没有什么金银珠宝。结果,除了些发簪首饰,再没别的了!这些首饰虽然漂亮,但一看就是铜的,木头的,还有陶瓷的啊,又不是黄金,带出去也卖不了几个钱的样子!

真是,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好的衣服,这么有钱的父母,怎么自己这身上屋子里,别说银子了,铜板都没看到一个!真是大失所望,那些小说里,柜子都是黄金打造的穿越世界,怎么就没给她碰上?

一屋子的木头,一屋子不值钱的东西,苏晓晓气呼呼的又恼了两天,转眼,就到了三月初。

三月初, 苏晓晓院子里,墙角种的那一丛丛兰花,开的茂盛,她闲来无事,就蹲在墙角看花,也算是能打发时间,疏解下自己的憋屈和郁闷。

今日天气真好,苏晓晓让小厮搬了藤椅,坐在墙角的兰花旁,肘着头,看丫鬟小厮门,把箱子抬出来,衣服被子搁在太阳底下晒,书本也在太阳底下晒,一角的竹子从,稍微粗些的竹子,都被绑了绳子,另一头,则系在两株低矮的树枝上。

苏晓晓眯着眼,晒着太阳,看着那棵枯树,这是什么玩意树?来两年也没见它开花,这么矮,像是桃树,梅树类的,一旁还有新出来的新叶。

苏晓晓想了想,慢腾腾的走到新叶面前,左看右看,哦,这个是菊花吧,应该是!

兰,竹,菊,那死掉的就是梅花树喽!

毕竟原身的书房,都是些梅兰竹菊的画,院子里种这些也无可厚非。

苏晓晓为自己这个发现,很是欣慰,虽然也不是什么大发现,但好歹自己也是猜对了些东西,还是值得开心的!

“二小姐,在吗?”有人在拱门墙外轻声呼唤。

“在呢,是阿夕吗?”阿若迎着声音,出了拱门,同外边低声交谈着。

苏晓晓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扭扭捏捏,很不自然的,偷偷往拱门那里挪。

“知道了,我这就去通报!”好不容易到了拱门旁边,回头看依旧忙碌的阿婉和小周,苏晓晓刚大着胆子把耳朵贴到墙上,就听到了这么一句。立马站直了身子,假装自己在看墙!

嗯,这墙远看白乎乎的,近看,真是粗糙,好多凸起的小石头!

“小姐,”阿如看到她躲在墙后也不惊讶,毕恭毕敬的行了礼,道,“大小姐喊你去赏桃花!”

大小姐?赏桃花?苏晓晓眨巴眨巴眼,哦,我知道了,是公伯夫妇嘴里的大女儿,这具身体的亲姐姐,叫什么来着,莘儿?公伯莘莘?好像是这个名字吧!

她请自己看桃花?

能不能去呢?苏晓晓踌躇了,这两年是没见过这个人的,也不晓得她跟原身熟不熟悉,关系好不好?万一她发现自己是冒牌货,自己会不会又要开始被灌黑狗血了?

两年没见,听起来就像是关系不好!但也有可能是那对夫妻不让见吧!那俩人表面慈祥,背地里把她绑着,口里喊着乖女儿,心就舍得把她丢给各种神棍折磨,对自己尚且如此,那对这个大女儿,估计也是口腹蜜剑,心狠手辣!

上次这夫妇俩说是不来自己这里,要去找这个大女儿,莫不是这个大女儿也出了些什么问题?会不会也是个穿越过来的人?

也不是不可能,要是真的也跟自己一样,那估计很厉害啊,还能约自己去赏花,要不见一面?虽然吧,她也是穿的而来的人,几率不大,但有一就有二嘛,自己能过来,别人也能过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自己要不去看一看呗!只要自己慎言慎行,应该没什么的吧?

“小姐,你就去吧,听说这几天,大小姐跟老爷夫人,闹得很不愉快,谁都劝不住!”阿如看出来她踌躇了,以为她也担心公伯莘莘,“表公子的事,大小姐也就是嘴上说说,你们姐妹同心,她怎么会跟你生分了呢?”

嗯?说什么来着?苏晓晓像是抓住了了不得的关键点了,闹,不愉快?表公子,生分?这个信息量好大啊,还说的这么隐晦,有点串不起来啊,这背后都有些什么事情?苏晓晓眨巴眨巴眼,想看阿如还能说些什么。

“你且去陪陪吧,就算你记不得了,不能说话了,只是坐着陪陪大小姐,听她诉诉衷肠,也是好的!”阿如一脸的恳求。

没别的了?等了半天,再没听到阿如再说些什么了?苏晓晓直觉得心里跟好多蚂蚁在爬似的,真的是恨不得开口追问,大姐啊,你能不能把说解释清楚啊,你这么打哑迷,我又不是你家小姐,我知道什么啊!

苏晓晓还是忍住了,她现在只能承认自己就是公伯哲哲,她的事,再不知道也要装知道,再想问,自己也不能开口露馅。

既然她说,自己去了,可以不说话,只听这个姐姐诉诉衷肠,那自己就勉为其难去一趟吧!但愿这个姐姐是个平易近人,话很多的姑娘,这样,自己也好多知道些这个世界的事!

这么想着,苏晓晓点点头,跟着阿如出了门,见到了叫阿夕的侍女,那侍女脸带泪痕,见她出来,忙擦了擦脸,行了礼,一脸感激的在前边带路。

几个人七绕八绕,还真的到了一处园子,羊肠小路,种着花花草草,树木岭丘,绕着小路,到了七八棵桃树下,树下草叶青青,一名身穿粉紫衣衫的少女,坐在树下,托着腮出神,一旁跪着个侍女,低着头不敢动。

“小姐,二小姐来了!”阿夕行了礼,到了跪着的侍女旁边,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

这是什么个情况?苏晓晓没看明白,她在自己院子里,也是这么坐在过兰花旁,也没看到阿如跟阿婉跪在自己旁边啊!

“你们两个,倒是好大的胆子啊!我这主子,怕是管不住你们了!”那少女叹了口气,瞥了一眼苏晓晓,冷冷的瞪向了身旁跪着的两个丫鬟。

“奴婢们,也是为了小姐好!”两个丫鬟异口同声,依旧跪在那里,低着头。

苏晓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有点尴尬的,看向了身旁的阿如,这可怎么办?是你劝我来的,你看,别人都没有请我来的意思,不过是丫鬟自作主张,你倒好,还劝我过来,这不是把我给卖了嘛?

谁知道,阿如一脸明了的点点头,走到跪着两个丫鬟身旁,拍了拍她们的肩膀,同她们对了个眼色,那两人看了看苏晓晓,又看了看自己主子,三个人,竟然都退的没影了!

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苏晓晓一肚子骂人的话,就快要破口而除了!最后只能忍住想要跟着跑的冲动,把到嗓子眼的话也咽下去了。

好吧,可能这具身体的主人,在这种情况下,会这么干,这个丫鬟,不过是以为自己是公伯哲哲,所以按公伯哲哲会下的决定来做事,自己就是公伯哲哲,一定要淡定。

嗯,淡定,既来之则安之,苏晓晓看着依旧发呆的少女,那啥,她现在要怎么做?是坐到她旁边陪她发呆,还是蹲到她面前,深情款款的看着她?还是直接走了?还是怎么着?

完全没有思绪啊!苏晓晓很尴尬的站在原地。

“你好了?”少女看了过来。

苏晓晓点点头,意识到不对,根本就没好啊,又摇了摇头,然后就想到师傅说的,你要坚持自己是公伯哲哲,自己就是公伯哲哲的话,那应该是好了,又点点头,如此这般那般纠结了几个来回,这头到最后只好梗着不动了。

“看来是没好透,”少女冷哼一声,抱着膝盖,叹了口气,“哲哲,我恨你!”

哎?苏晓晓搞不懂了,她是猜到她俩有矛盾,但两个女孩子,又是亲姐妹,有什么矛盾,能大到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恨这个字?

想想刚才的关键词,难道是是因为爱情?因为那个表公子?

“你要是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一了百了,我也不会看到你就这么恨你!”少女声音里都是疲倦。

姐姐,你要不直接说主题好不好,不要讲这么多,什么死不死,恨不恨的,我也没死,你这说出来的恨,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真的恨得彻骨了,你不得见面就撕了我了!

“我要嫁给世子了!”少女的声音突然就没有了温度,“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事,却还是躲不掉?”

嫁给世子?这么说这个姐姐是要结婚了?那可是喜事啊,看着她年龄也不大,都要结婚了,啧啧,果然古人都结婚的早啊,还好自己这个身体,看起来年纪不大!还能单身混个几年!

世子,谁的儿子能被叫世子呢?苏晓晓想了想,好像是皇上的儿子,叔叔们,这些亲戚的儿子吧?

世子,听起来很厉害啊!

但是,怎么这个姐姐的声音,听起来心灰意冷啊?她不喜欢这个世子吗?不喜欢,不能不――嫁字没在心里吐出来,苏晓晓就明白了,古代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可能管你愿意不愿意。

小姐姐真可怜,早婚不说,还要被逼嫁给不喜欢的人。

“要是当时是我去见表哥,结果,现在就不一样了吧!”少女叹了口气,“你走吧,我还是那句话,你什么时候死了,我就什么时候原谅你!”

表哥唉!还结果不一样,苏晓晓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这么听起来,这个姐姐像是喜欢一个表哥呢!是阿如说的那个表公子吗?见了就不一样,表公子那样,苏晓晓猜想,也许是因为自己见了这个所谓的表公子,表哥,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导致姐姐跟这个表哥之间出了什么,最后就变成了她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世子,是这么个逻辑吧?

应该是这么一回事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苏晓晓在心底感慨,我果然还是有点聪明的,这么点信息我都能猜到这么多。

死了就能原谅你,苏晓晓看着面前的少女,阿如说她跟这个姐姐关系很好,再结合这个表公子出了什么事,又插进来个世子,难道自己是第三者,或者是在这里搅了什么浑水,让自己姐姐痛恨自己到,要自己死了才能原谅?然后原身,为了姐妹之情,就真的因为这么一句话自杀了?

好像不对呢!师傅说原身是冤魂呐!这里边问题大着呢!一定有很多隐情!苏晓晓觉得自己真是聪明,这么一小会儿,就猜出这么多,总算是在这个世界,有了那么一丢丢存在感,顿时兴趣大起,杵在那里,想看看这个小姐姐还会不会再吐露些什么。

谁知道小姐姐再没说话了,坐在那里半晌,就在自己下定决心要前去在她身边坐下,试着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一下子的时候,她起身了。

直接擦着她的肩膀,走了。

苏晓晓一脸懵逼,这就完了?小姐姐,你要不要再坐一会儿,我跟你顺顺气,你再跟我聊聊?

“:我听爹跟娘说,你明天就要去道观了?”小姐姐走了十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苏晓晓眨眨眼,啥来着?明天去道观?真的吗?怎么没人告诉她啊?

“阿娘说,你至多三年就能痊愈,”小姐姐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叹息,“不要再寻死觅活了,我出嫁后,也就你陪着爹跟娘了。”

三年就能痊愈,意思是自己三年后就能回原来的世界吗?这个道士师傅果然厉害,苏晓晓立马高兴的把自己刚才的推理和好奇心,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静候佳音,”小姐姐继续往前去了,声音远远的飘来,很轻的一句,“虽然,我还是不能原谅活着的你!”

第5章:才华倾慕

三月的天,过了寅时,就开始泛白,太阳虽没出来,来城里赶早市的商贩,已经挑着单子,驾着驴车,牛车,等在了城门外,城门是寅时一过,卯时打开。

苏晓晓已经坐在马车上,等在了城内。一边打哈欠,一边把帘子掀起来一角,偷偷去看外边的景色。

青石板的路,灰砖砌的城墙,对面是关着门的院落。道路四通八达,城墙连绵起伏到看不见的地方,院落是此起彼伏,檐角前排盖着后排。近在眼前这一排房屋,不管屋子是大是小,院门是排场还是简单,统一都在院门前的横梁上挂着两盏灯笼,这会儿,有些灯笼有人出来熄灭了,也有的,没有人管,还亮着灯。

“小姐,马车要走了!”候在马车下边的阿婉跟阿如,绕到了帘子这边。

吓得苏晓晓忙把帘子丢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慢腾腾的掀起来,点点头,两个丫鬟没再说什么,一个进来坐在苏晓晓旁边,一个坐在马车帘子外边的板子上,赶车的是一个带着斗篷的中年汉子,另外有两个小厮,跟着走在路上。

马车吱呀吱呀的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只能听到马匹跺在地上的脚步声,还有间或的鼻息声。

这车,一定是稳稳当当的在往那个所谓的道观赶了。

苏晓晓有些激动,手心里都是汗,想要去掀了帘子去看看外边,又怕被守在一旁的阿婉看出些什么,思来想去,就自己闭着眼,坐在那里理思绪。

距离她上次拜师,有大半月的时间了,当时拜完师,师傅说等她养好伤后,就教她道法,给这个原身超度。本来还以为,这个道长会住在府上教他,没想到,竟然是要那对夫妇送自己来城外的道观,这真是大大的好事啊!这个师傅真是了解她的为难之处,知道她在那公伯府装的辛苦,府里人多眼杂,熟悉原身的人太多了,远离了公伯府,就是远离了雷区!

苏晓晓真是开心,也不晓得这个要学习的道法是什么样子,要是超度完灵魂,自己还是回不去原来的世界,那自己多学一点,能不能修个仙成个道什么?

苏晓晓很快就自己意淫了一出修道成神,被各路大神喜欢,各种美男子都爱她爱的不行,各种美女都嫉妒她,最后她排除各种障碍,选了个最帅的,跟他一起成了仙,做了神仙眷侣。

想想还真是美滋滋,美滋滋到她自己都乐的笑出了声,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慌的立马堵住了自己的嘴,还把眼撇开一道缝,去看阿婉的反应。

还好,她没注意自己。

这么闹了一出,苏晓晓总算是回到了现实里,开始整理自己目前了解的信息。

她来这个世界,是因为原先的公伯哲哲冤死了,她前世救了自己,所以自己被她拉过来索恩,要帮她超度,或者报官申冤,或者找到凶手自己报仇。这三个做一个,才能平息她的冤死,送她去轮回转世!

三个办法要怎么做呢?

第一个方案就是超度,超度就是吃斋念佛啊,修道做法啊,自己现在是拜了道士为师,今天就去学习道法去了,想来这个方案,是最简单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奏效,要是比较久的话,是不是得准备下二手方案?那要不晚上,自己回去了,还是念念佛吧!多一个大神抱大腿,总是多一份希望嘛!

第二个是申冤,这个听起来就难!申冤,不就是报官嘛,让官方警察来查。但原身是冤死的,现在自己顶了她的躯壳,就是没死的状态,要是报官,保不准官方比这对夫妇还变态,直接把她给烧了!这第二个办法肯定不行!苏晓晓直摇头。

最后一个是找到凶手,自己报仇!这个嘛,好像自己拼尽全力,也就前一半找到凶手,可以努力一下,这个手刃仇人嘛,好像不行啊!要不就一边找凶手,一边学点诅咒啊,扎小人啊,厉鬼索命这些歪门邪道,偷偷的学,再偷偷的用到这个凶手身上,偷偷把他杀了。

我果然是个天才,苏晓晓对自己的分析很是满意,居安思危,二手准备我都考虑好了,先走第一方案,再把第三方案做备选,自己平时学道法,有多的时间,能查就查一下。搞不好自己学正经法术一般,歪门邪道就很厉害,那到时候,第三方案多给力啊,不用自己去跟人拼命,直接功成身退回21世纪。

而且,我昨天也是猜到些什么了呢!

正想着,马车就停了,阿如从外边掀开帘子,“小姐,我们到了!”

苏晓晓收回来思绪,在两个丫鬟的扶持下,出了马车。

下了车,苏晓晓就把周围看了一遍,是个小山坡,山坡挺平缓的,一眼能看到很远,树林,草地,农田,村舍,以及远处的皇城。

道观是黄墙红瓦,朱红色的大门,青绿色的匾底色,上边三个橙黄色的字体,苏晓晓不认得,但既然是道观,那最后一个字肯定是个观字!

“来了?”道观的门内,远远走过来一个黑衣道袍的老道人,仙风道骨,一尘不染,苏晓晓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不就是她才认得师傅,枯荣道长吗?

苏晓晓忙鞠了个躬,鞠完躬才觉得,不对啊,这个世界女子见人打招呼,应该弯腰,把手放在一旁,微微往下蹲一下吧?

“无妨,你我师徒之间,不必拘礼!”枯荣摆摆手,领着她们一行三人进了观内,拐了几道门,到了一处厢房,厢房是三间,正中间一间进门就是是一排蒲团,蒲团尽头的墙上挂了一张空图,图前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贡品,香炉。左右两边的厢房,用屏风挡着,看不清里边是什么。

苏晓晓懵懵的跟在枯荣身后,看枯荣在蒲团上跪下,点了香,礼拜后,插在了香炉上。自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是阿婉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反应过来,也照着枯荣的样子行了礼拜。

枯荣嘴上没说什么,依旧微笑着,还转身打发两个丫鬟去了外边候着,心底却感慨,这一看就知道这丫头是空有敬畏之心,除了下跪磕头,别的端行礼仪怕是一点都不明白。好在自己同公伯夫妇说她缺了灵魂,半痴半傻,大部分时间都是混沌的,不然,就她那藏不住心思的一张脸,还有这一点规矩都不做不出来的生疏姿态,怕是还要遭罪呢!

这可如何是好?

琴棋书画她是不是也不懂啊?

这都得重新教吗?

我的天呢,这不是难为人的任务吗?

虽然人是被他带过来了!

但是琴棋书画,端行礼仪,他是不晓得的,就看那人怎么安排了!

“哲哲,你过来!来!”想着,枯荣就招手,让她跟他一起进了左边的厢房里,越过屏风,苏晓晓见到一个背影跟自己一样的女孩,在看到自己进来了,从屏风另一端,走了出去。

唉?这是什么情况?

“你是不是,这个世界的端行礼仪,都还不知道怎么做啊?”枯荣看着她,怕她听不懂,解释道,“就是你见到什么人,需要行什么礼,别人跟你行礼,你要怎么回礼,这些你知道怎么做吗?”

苏晓晓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果然不懂,枯荣就知道这样,招招手,厢房角落里走出来一个道姑,之所以说是道姑,因为她穿着跟道长一样的衣服,头上簪子是铜质的,跟枯荣相互行完礼以后,站在了苏晓晓面前。

“这个是苏嬷嬷,这几天,你先跟她学习下端行礼仪吧!”枯荣给两个人做了介绍,“苏嬷嬷,这是公伯家的二小姐,哲哲小姐,你这边也要悉心教导!”

“是!”那道姑委身行了礼。

苏晓晓懵了!啥玩意?学礼仪?

为什么是学礼仪,不是来学习修道,法术的吗?怎么就成了礼仪课?

“你如今还要住在公伯府,现下公伯府的人都以为你痊愈了,往后总是要与其他人打交道,先懂了这些,也方便你日后与他人相处,”枯荣如实的说。

好像,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苏晓晓想了想,不禁点了点头,确实是的呢,昨天,自己见了公伯莘莘,都不知道要怎么打招呼呢!这个世界的人,好像见面都是行礼,没有怎么讲话。

学学礼仪,也没什么坏处,还能提高生存几率,何乐而不为?

苏晓晓果断同意了。

就这样,她每日都来这屋里跟这个苏嬷嬷学礼仪,一学就是半个月,总算是没有再出什么差错,让苏嬷嬷打手心了!苏晓晓也是喘了口气了!

这个嬷嬷真的是严厉啊,什么行坐站立,都有这么多规矩,吃个饭,夹个菜也是的,这半个月,真的是来了道观什么都不干,就一天到晚学这些,都要把人逼疯了,才总算是过关了!

苏晓晓以为,这下子,师傅总要开始教她法术道法了吧!谁知道,竟然要教她写字!

“哲哲,这个呢,是严道长,他以前是做个秀才,你呀,先跟着他学学字吧!”枯荣道长一脸诚恳,“你想下,你没有生病前,可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如今病好了,肯定是要被你父亲送回学堂的,到时候先生问起来,你一个字都不认得,这可怎么办?”

原本还在后悔,在枯荣问自己认不认的这个世界的字时,自己傻乎乎的摇了摇头,如今听了他的解释,苏晓晓再次觉得,说的很有道理啊!确实是要认得字呢,认得字就能看得懂书了,看得懂书,就知道这个世界的知识了!多好啊!果断得学啊!

这个学字,坚持了十天,苏晓晓就坚持不下去了!

枯荣道长又忽悠她去学画画,她又信了,最后画了七天,就实在是画不动了!

这一次,枯荣又让她学弹琴,弹了五天,她就把琴弦都拉断了!

然后又是学茶道,三天,苏晓晓就憋了一肚子火。

最后,让她搞插花,插了一上午,苏晓晓就爆发了!

我擦咧,这哪里修道学法,这明明就是各种特长培训班,还是VIP,一对一的魔鬼训练级别,再好的脾气耐性,也都磨没了,苏晓晓窝了一肚子火。

这个道士,是不是就是骗自己的啊?每次说的都这么好听,看起来全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为自己着想,但实际上,他一点好心都没有!

还每次都有一个跟自己背影很像的人,在蒲团上替自己跪着!

一看就是阴谋,再也不信他说的为自己好了,为自己好个锤子,赶紧教她道术仙法,还让她早日超度公伯哲哲,再放自己早日回家,这才是最重要的!天天培训德智体美,她要学这么多劳什子做什么?

再说,什么琴棋书画,她真是没啥天分,要是有这个天分,21世纪她早就是清华北大的高材生了!

对她做这么多努力,哪里像是要帮她回原来的世界,更像是想要直接把她培养成公伯哲哲的样子,替代公伯哲哲。

怪不得要自己承认是公伯哲哲,原来是打这么个算盘啊!

苏晓晓恨得牙痒痒。

“你看,我就说你的法子不行吧,让你循序渐进,你非要不听!”枯荣道长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笑了笑,“你也忒着急了!不管她是疯了的公伯哲哲,还是所谓的异世亡魂苏晓晓,你这么逼迫她,她能忍这么久才爆发,也是不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的,她本来就很聪明!”坐在对面喝茶少年不咸不淡的说着,看模样不过是十七八岁,剑眉星目,薄唇微抿,一身白衣,黑发如墨,束在脑后,只一根红绳,身上穿着同样的道袍,手在桌子上,轻微的点着。

“你呀,”枯荣摇摇头,“也是小孩子脾气,说是天资聪慧早熟,实际上,还是嫩的很!要是当时你不把人放了,不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过去的事,谁能料到有今日?”少年把手收到了袖子里。

“要我说,你这是自作多情,也就见了一面,值得你这么上心,还亲自跑过来,”枯荣把茶水一饮而尽,“还把我也拖过来,你这到底是怎么想的?莫不是真的看上这丫头了?”

“我只是惜才,替她可惜,替她不值罢了!”少年很认真的看着枯荣,“倾慕才华而已,你就不要瞎猜了!”

“我能猜什么,我就看你这个榆木疙瘩倔脾气,还到处被人说是聪慧周全!”枯荣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呀,就不该插手,好好做个闲散人,别忘了你娘的话!”

“我知道了,舅舅!”少年听到他提起自己娘亲就头疼,“你如今这三寸不烂之舌,是不是退步了,怎么一个小丫头片子都哄不住?”

“别人不是你口里的才女圣女吗?我一个凡夫俗子,怎么哄的住,要不你自己去吧?”枯荣想到苏晓晓也是头疼,这个丫头看起来傻乎乎的,后知后觉,但实际相处下来,还是很聪慧精明的,很快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很多话,说一遍两遍,还是有威慑力,说多了,就什么都不是了,枯荣自己都觉得她这被逼得太紧了,琴棋书画这些,一个人要学懂,都是要些年份,短期内接受这么多还没疯掉,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说,要不,我们就松懈些,不逼她这么紧了吧?”枯荣建议。

“我去就我去,”少年不理会他,从袖子里拿出了面具,戴在了脸上。

“哎呦,你这怎么,见不得人了?”枯荣就知道这小子要坐不住,一定要死犟。

“以后多的是正经场合里的碰面,私下里,不知道我的身份,是最好的,免得正式见面后,引人遐想!”少年起身,看着枯荣,“劳烦舅舅带路!”

死小子,你现在在我这里这个样子,你就不怕我多想?枯荣一边腹诽,一边起身,带着枯荣去苏晓晓呆的地方。

“等下见面,我看你怎么说!”枯荣哼哼着,我就不信,你还能比我更厉害?

“我自有我的办法,到时候你只要告诉她,我是你的大徒弟即可!”少年退到了枯荣身后,“师傅前边请!”

真是懂事的好徒弟啊!枯荣鼻子里又是哼哼一阵,两个人很快就从一侧的小门,进了苏晓晓呆着的厢房。

苏晓晓这会儿正背对着他们,怒气冲冲的撕扯花瓣呢,一边扯,一边哼哼,对面坐着教插花的师傅,是个女子,也不生气也不恼,就这么安静的坐在她对面,看着她闹脾气。

枯荣示意,让那女子退下,女子得了令,行了礼,轻巧的起身,从侧门出去了。

苏晓晓从这女子起身,就转头看到了枯荣,还有他身旁,带着个青铜面具的少年。一肚子的火,也不起身行礼,一扭头,接着揪花!一边揪,还一边腹诽:

哼!你个死枯荣,你个假道士,让你骗我,你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信你了!除非你开始教我法术,不然,你说什么,我都不信你了!

第6章:锁魂铃

“哲哲,你过来一下,”枯荣乐呵呵的,装作不知道苏晓晓现在就在气头上。

苏晓晓果断的不理他,把花捏的更碎了。

“怎么你如今脾气越来越古怪了,”枯荣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跟她讲道理,“仙道法术急不来,你如今须得先修身养性,之后才是参禅悟道,为师这都是为你好!”

苏晓晓嘟着嘴,低着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这理由,说来说去,都只有这么一个,为了你好!

怎么就是为了我好!

我这么笨,还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这么多东西。我又不是神!

就不能教点简单的?

非要什么琴棋书画,礼乐雅培的,整的人天天都要疯了!

苏晓晓觉得自己已经是很努力压制自己的愤怒了,要不是还顾及旁边有个冤魂,面前的师傅,在自己心底,还有些威望,她早就不来了。

什么玩意啊这是!

苏晓晓一脸不情愿。

“就你这般,这辈子就只能呆在公伯府,给别人当靶子!”少年走到她身后,毫不留情的说道,“不过是学些东西,才几天,你就这么不耐烦了?”

苏晓晓继续不理人,你是谁啊,还来凶我?我才不理你,说什么都不理你,看你怎么办!

“你越是这么怠慢,你心中所想就越难实现,你自己想清楚了,是想继续过之前的日子,还是承认自己是公伯哲哲,努力向她靠近?”少年接着问。

苏晓晓心动了动,以前的日子,天天被折磨,她真的不想过了,但,但是现在也很折磨人啊!不过是从肉体折磨变成了心理折磨罢了,她就是她自己,苏晓晓,她可以对这个世界上的人,承认自己是公伯哲哲,但事实呢?

她怎么可能变成公伯哲哲?

本质上,两个人有不同的灵魂,处在不同的世界,生活环境,成长经历,本身的资质天赋都不一样,公伯哲哲一路过来的记忆,她也不清楚,就算是模仿,也没有参考。还靠近,这要怎么靠近?怎么成为公伯哲哲?

再说,为什么要成为她?

她有自己的记忆,有自己的脾气秉性,为什么要自己抹杀自己,活成别人的样子?况且这个别人,她也不曾羡慕,更不想成为她啊!

做自己不好吗?

苏晓晓不懂了,大家都是有独立思想的个体,凭什么我就得像她一样?她会什么我也要回,那我会的东西,她会吗?她的就一定是对的,是珍贵的,独一无二的,我就不是吗?

21世纪的教育,可是强调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权利,也有选择的机会,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在于自身啊!

你们这么强迫我,我很为难啊!因为我真的不想这么做!

我只想早些超度原身的亡魂,早些回到熟悉的世界,这很难吗?

为什么,现在成了我要去学她?

就算她对我有恩,上辈子救了我,我欠了她,合该来这里帮她。但帮归帮啊,原则性的问题,也不能让步啊!你就是把我掐死,也不能让步啊!

枯荣看着苏晓晓一脸的固执,没说话,用眼神去瞟她身后的少年,我就说吧,她固执的很,很不乐意做这些,像是很抗拒活成另一个人的样子。我们又这么急迫,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这怎么能让她乖乖继续?

她是思想单纯了些,但也不是傻啊!

谁愿意为了活成别人的样子,拼命抹杀从前的自己?而且还是很满意的自己?

少年没理会枯荣的眼神,直接坐在了她身旁,把她揪在手里的花,捻着茎,慢慢的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把花放在手心,轻轻的揉了揉,“你同她,就像这花,如今这花的身子,已经变得自己都认不得了,这具身体,自然也不能承认原本娇艳的灵魂。”

“如果想让花变回原来的样子,就需要让它原本的灵魂归位,想要灵魂归位,那她的灵魂就要认得自己的身子,这个身子也要无限接近灵魂的样子,只能这样,才能顺遂。”少年放下了已经被蹂躏的不像样子的花,歪头看着已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苏晓晓,“你到底要不要成为公伯哲哲?”

苏晓晓看着他,想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说的好有道理啊!

苏晓晓在心底,把少年的话琢磨了一遍。也就是说,公伯哲哲的灵魂回不到这具身体,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让这具身体无法认出她,所以她才回不来。想要她回来,这具身体就要无限接近原本的她,是这么个意思吗?

是这么个意思,苏晓晓顿时豁然开朗,难怪要她学这学那,原来是为了让这具身体更接近原本的公伯哲哲啊!那为什么不早说,非要扯什么为了她好,搞得她还以为,是师傅做法失败,救不回公伯哲哲,所以才逼自己学这些,去在公伯府伪装成真正的公公哲哲。

这么说来,学这些,其实也是为了她好咯?早点让自己更像原身一些,原身的灵魂也可以早一点回来,自己也就可以早点回去了,想想觉得吧,对也不对,哪里不对?啊,是这里,如果我最后变得很像公伯哲哲,会不会也回不去21世纪的身体啊?不是说身体要跟灵魂无限接近吗?万一她玩脱了,忘了现在的自己怎么办?

毕竟,她都变了,原本的身体自然也不认得她啊?

正在思考着呢,一旁的少年,从袖子里拿出两枚铜铃,顶端用两根绳子系着,铜铃不大,一个橙黄橙黄的,一个银白银白,带着花纹,很是好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声音。少年把铜铃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苏晓晓面前。

苏晓晓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给我的吗?

“此铃,一分为二,一个招魂,一个锁魂,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把它压在枕头下边,白日出行,就带在身上,”少年缓缓解释,“招魂这个,会把原身的灵魂,收在里边,锁魂这个,会慢慢的把你的灵魂,锁在这里边,待到大功告成之时,原身回魂,锁魂铃也会记得原本的你,不会让你回不去!”

这正是苏晓晓想要知道的,她看了看戴着面具的少年,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两个铃铛,橙黄色的是招魂灵,可以把哲哲的魂寄存在里边,银色这个,是可以把现在的自己固定在这里边,然后等哲哲回了魂,自己可以回21世纪的时候,锁魂铃不会让自己的灵魂被身体拒之门外,是这个意思吧!

那就是说,自己只要收了这个铃铛,就可以肆无忌惮,勇往直前的去向原身靠近了。

这么一想,那这个铜铃,还是法器呢!

苏晓晓很激动,想通这些,立马把铜铃抓到手里,背到了身后,生怕身旁的少年反悔。

“记住,晚上一定要放在枕头下边,待七七四十九日后,你们两个人的灵魂就全都在里边了,到时候,你也可以抄写佛轮经理,给它超度,这样一来,会事半功倍,”少年的脸在面具后,看不清表情,“你呢,从今往后,不仅是对他人要承认自己是公伯哲哲,在心底,也要认同,不可再在无人知晓时,以另一个身份自律,你可明白了?”

苏晓晓把他的话理了一遍,点点头,明白了,我就是公伯哲哲,以后,我心底的声音也要是公伯哲哲。

从身体到灵魂,所有的认知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我就是公伯哲哲,公伯哲哲就是我!

从这一刻,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苏晓晓了,只有公伯哲哲。

一闭眼,一皱眉,一睁眼,哲哲看着身边的两个人,眼神里一片淡然。

“你的字习得怎么样了?”少年问她。

哲哲想了想,起身去旁边抽了纸笔过来,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学了一点。

少年皱眉看着她写的那几个字,出奇的丑,笔画毫无力气,像是一笔下去,顿了几次,改了几遍力度和方向,最后组合起来,大的大,小的小,扭的像是中风的丑八怪,在纸上抽搐。

这哪里还是公伯哲哲的字?

少年心底一片凄凉,公伯哲哲的字,他是有收藏的,娟秀端正,下笔有力,笔锋行云流水,整张纸写下来,很是赏心悦目,让人感慨。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字,仿佛能透过这字,看到少女执笔的芊芊素手,眉间婉转,点绛朱唇,必定是个如仙子般的模样。

如今,抬头看着面前一脸诚恳的写了字,还递给自己看的少女,少年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又低头看着那字皱眉头去了。

这模样,倒是周正,符合仙子的标准,这字嘛,真的是狗都要嫌弃!这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把一个才华横溢的少女,逼成了另一个疯疯傻傻的模样?

怎么了?哲哲看着沉默不语的少年,又看了看纸上的字,没错啊,这几个字是这么写的啊!难道自己字写的这么丑,丑到人都看不懂?

哲哲不确定,慢慢把纸拿过来,又递给枯荣,一脸的你帮我看看,我这字,难道是写的有问题?

枯荣一直默不作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一个小忽悠,一个小呆瓜。

一个满嘴胡话,信口开河,脸不红气不喘的忽悠人,一个被骗了还一脸感恩戴德,毕恭毕敬的对着骗自己的人。想来,就算现在别人要她把心剖给她,她都敢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拿刀去剜。

真真是神了!什么时候,这小忽悠修炼的如此精明了?这骗起人来,自己都比不过他了!

果然是老了吗?还是说青出于蓝胜于蓝?

正思考着,就看到了哲哲递过来的纸,以及上边的字。

他总算回过神,看着一旁石化的少年,有点同情,就跟你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看吧!

哲哲不明白,枯荣为什么要看一旁的少年,而且这个表情是什么?同情吗?

“哲哲啊,”枯荣想了想,还是很委婉的感慨了下,“你这个字嘛,写的很有水平,起码有三岁了!”

…………

哲哲很是无语,这不就是说她字丑嘛,字丑怎么了,只要能看懂不就行了?再说,这个毛笔字,她又不会,这个笔头这么软,把墨水沾多了,写字就一坨一坨,沾少了,就写的断断续续,她也很为难啊!再说,要是有21世纪的钢笔,她拿来写正楷,也不会这么丑的!

毕竟,正楷,是她老爹从小到大,看着她,督促着她练出来的。

她觉得,其实,自己真实的字也没这么差的。

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字她不会写,书法也不一样,所以才丑了些嘛!她才学了几天,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要是能从小就学,到这个岁数,怎么也不会这样子啊!

“你不记得怎么写字了?”少年有点头疼,他是不知道,原来她连书法都能忘。

废话,我当然记得怎么写字了,我这不是不会写你们的字,哲哲低着头,一脸沮丧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如果是从零开始,几天能写成这样,也是很不错了!”枯荣打圆场,虽然自己这个外甥,非不相信公伯哲哲已经不是原来的公伯哲哲了,但这些日子都是自己跟这个小丫头相处。

她确实不像他口中的那个小女孩,但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纯真散漫,没什么心机报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

“你这些日子,真的是——”少年扭头去看枯荣,没接着说下去。

枯荣也知道他想说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在埋怨,觉得是他没有教好。

我说外甥啊,这些都是你的安排,我不过是负责把人带过来而已,什么琴棋书画我也不懂,还不都是你自己物色的老师,教成这样,是那些老师的问题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就算你盯着我看一辈子,我也不能跟变戏法似的,直接把面前这个丫头,变成你心里的模样啊!

凡事都要循序渐进,我又不是没和你说过,你非不听,现在好了,来埋怨我。

枯荣摆摆手,一脸你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哲哲看着他俩,不晓得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俩人,在打哑迷吗?

“你家里,可有之前写的墨迹?”少年扭头问愣愣的哲哲。

应该有吧,屋里有个书房呢!我之前还进去看了,是有些字,哲哲点点头。

“明日,把这些字带过来,照着字临摹吧,不认得的字可以问,”少年盯着她,“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哲哲点头,怎么这个少年,说起话来,都像是命令似的,而且还是那种不可违抗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从明日起,上午就习字吧,”少年起了身,“下午先学琴,等到这两个都熟悉后,再学别的吧!”

这次,他让步了。看着纸上的几个字,他总算是认清了事实。这个人,确实是不记得之前的一切了,疯的彻彻底底,不仅把自己疯成了别人,就连之前的才艺,也一并丢掉了!

真是又可惜又可气!

看来,舅舅说得对,欲速则不达,以她现在的资质,逼得太紧,学的太多,不仅会让她心生厌烦,而且还会适得其反。

那不如缓缓吧,慢慢的引导,慢慢的找寻,他来这里,还是有时间的。

总会找到她为何变成这样的原因的,坊间的那些传闻,他是一点都不信,所谓的官方通报,他更是一个字也不信。

他记得初见她的模样,也记得她说过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个如此清白正直的姑娘,怎会自寻死路,跑去自杀?

少年看着眼前懵懵懂懂的哲哲,稍稍沉默了片刻,便自顾自的走了,头也不回,只留下还呆坐在原地的哲哲。

唉?这个人怎么就走了?

他好像是很厉害的人哦!

电视剧跟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嘛,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的人,不是大侠就是隐藏的武林高手!

而且,他还给了自己铃铛做法器呢!

还跟自己讲了这么多道理,帮助自己认清现实,真是个好人啊!

不过,他是谁来着?怎么之前没见过,今天见了面,怎么也没听他介绍一下自己啊?之前来教自己才艺的师傅,见了自己,都是先自我介绍的啊?难道,他就是以后教自己道法的师傅?

哲哲一阵激动,还以为传授道法的会是枯荣呢,原来是这个少年啊!果然是大神,看着年纪一点也不大,竟然都当师傅了!

哲哲很是兴奋,忙又在纸上画了一通,兴致勃勃的递给了枯荣。

枯荣接过纸,一低头,就看到那一排字,丑的不忍直视:师傅,那个少年是教我学法术的吗?

“不是,他是你师兄,他叫――”枯荣思索了一会儿,“他叫星巳,你以后称呼他为师兄就可以,道法什么的,为师老了,一些基本功什么的,也确实是需要他来教你!”

既然你忽悠人这么厉害,那不如以后都给你忽悠吧,我也乐的清闲,枯荣道长很乐意把自己外甥给卖了!

哲哲点点头,表示明白,原来是大师兄啊,星巳,这个名字我记得了!

“徒儿啊,”枯荣语重心长的看着哲哲,哲哲立马很恭敬的看着他,等候他的指示,结果等了半晌,却等来这么一句,“你这字真的是太丑了,你师兄最见不得人的字丑,你以后,还是少给他看你的丑字为妙!”

…………

哲哲无语了,这还是我能控制的吗?我也不想写这么丑的啊!

第7章:学海生涯

寅末卯初,公伯家的马车定时出现在排队出城的队伍里。

春日已经过了大半,气温疯长,城郊的田地里,稻穗都抽了出来,一日比一日饱满,这些日子天气也好,新春播种的蔬菜,很多都抽芽成熟,被拉到城里卖。

排队进城的农户商家们,总是瞧着一辆气派的马车,每日都在城门打开的时候出现,见得次数多了,纷纷观望,小声议论。

“老哥,这马车是哪家达官贵人的啊?怎的每天都这个时候出城?”挑着青菜,还排在队里没被放行的小青年,看着从眼前经过的马车,拍了拍前边挑着禽笼,戴着头巾的壮汉。

“看样子,像是公伯府家的马车,”壮汉盯着马车后箱上的大雁图纹,指给那青年看,“你瞧,他家的族徽,就是大雁!”

“哦――”小青年看着那大雁的图案,还是不懂,“怎么他家族徽是个大雁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公伯家自商国起,就是皇亲贵族,位居北国,公伯这两个字还是商国开国皇帝赐的姓氏,”壮汉一瞧这小青年,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这个大雁,亦有一种说法,斗转星移,唯大雁,携天子之令,归顺真君!”

“是说传国玉玺吗?”小青年没有读过什么书,总是跟自己的爹娘在田里干活,人平时也不怎么凑热闹,听邻里扯这些传闻,只管做事。今日是等的时间太久,又没有事可做,才大着胆子来问的。

“那自然是――”壮汉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把拉过青年,在他的耳旁说了些什么,两个人相互对视,哦了一声,前边的人群动了,也就各自担着东西,往城里去了。

哲哲扒在车内的板子上,恨不得把耳朵都摁到外边,再伸长一些,好再听清楚一点。

“小姐,你怎么了?”阿婉看着她,像壁虎似的,扒在马车的车厢内,一边的脸都要挤变形了。

哲哲见她看着自己,忙坐直了身子,摆摆手,一脸淡然,表示自己没有什么事。

怎么可能会没有什么事嘛,哲哲觉得自己的心里有千万只蚂蚁再爬,那两个人,也太不厚道了,怎么就说了悄悄话?本来马车就走的快,后边说的话都没听到呢!

只听到前边一些!

还是她看阿婉在闭着眼睛打盹的时候,自己也把脸贴在车厢上,还没睡着,就听到外边讲话的声音。留神注意,竟然是在说她坐的马车。

什么自商国起,华夏五千年里边的夏商周吗?就是有纣王妲己的那个周吗?还是什么来着?

公伯这个姓是御赐的,还是个大雁的族徽。族徽,为什么不是家徽?这个家徽跟族徽有区别吗?哲哲百思不得其解,估计是一个东西吧,不过是称呼不同,一个族跟一个家本质是一样的吧?

公伯圣德是符节令丞,符啊,节啊,听字面意思,就像是管章子令牌的,刚那两个人,有一个人最后不是喊了一句传国玉玺吗?

传国玉玺,符节令丞,搞不好自己老爹是管着皇上的玉玺的!话说,皇上的玉玺不都是自己收着吗?怎么还专门有一个符节令丞?难道是这个世界的监管者,类似于21世纪的检察院?

斗转星移,唯大雁,携天子之令,归顺真君!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大雁,带着天子的口令,归顺真正的君子?

什么玩意?一点都不明白!

哲哲叹了口气,大雁啊!原来公伯家族徽是大雁,难怪自己会被拉过来!自己上辈子可不就是一只蠢大雁吗?还欠了人情,这辈子要穿过来偿还。

默默的低头去扒拉腰间系着的铃铛,还好有了这个铃铛,不然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马车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道观外,哲哲下了车,没有急着进去,反而是绕到了马车后,去看它背部那个所谓的族徽。

……

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玩意啊,在脑子里努力抽象了好一会儿,行吧,勉强能跟鸟挂上勾,但是说这就是大雁的话,那就扯的没边了!

哲哲撇撇嘴,让马车去寻地方歇息去了,自己则站在太阳下,看着山坡下的景色。

真是好看,苍穹之下,万物生长,说不出的生命之美。

“看什么呢?”在观内等了半天,没见她进来,枯荣就自己出来寻她了。

少女一身鹅黄色的衣袖,两个簪子在两旁,挽出两个简单的发髻,配着两朵绒花,剩下的长发在身后飘摇。

初升的阳光,落在她还有些稚嫩的面容上,宛转蛾眉,杏眼微蒙,小巧的鼻子把光隔了开来,嘟着嘴巴,愣愣的看着远方。

真真是画卷里走出来的小仙子,一派的懵懂天真,煞是好看。好看的,枯荣都没再上前催促她进去了!

“师傅!”一声师傅把枯荣喊的险些没弄明白,晴天白日,他统共就收了一个女娃娃做徒弟,这又没有别人,哪里来的一声师傅,喊的是谁?还有,这声音也太熟悉了。

一转身,就看到了倚在观墙上的少年,一身灰色的道袍,戴着面具,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他跟他的徒弟。

这个死小子!什么时候来的,自己都没察觉?真真是有能耐了啊!枯荣顿时没了脾气,这声师傅叫的!不就是在外边站一会儿,怎么他就这么心急?还屈尊出来喊?

哲哲也听到了这声师傅,她记得这个声音,是昨天见到的师兄。师傅不是说他每天忙着修行吗?怎么今天还有时间过来这里啊?还这么早?

昨天,他送她铃铛,她还没跟他说谢谢呢!想到这里,哲哲转过身,对他毕恭毕敬的行了礼,莞尔一笑,甜甜的,看的一旁的枯荣都要心生爱惜了!

自己这个外甥啊,别的本事不好说,这挑女人的眼光是没谁了,跟他那混账老子一个模样,净喜欢招惹些娇媚佳人!好在他不像他父亲,薄情寡义,空长了一副皮囊。

对着这个丫头,也算是千万般呵护了!连别人心底有没有他都不知道,就这么劳神劳心,也算是个情深义重的好男儿了!

就是,不晓得以后,这小徒弟,能不能同他成了佳话!

算了,一切随缘吧!枯荣叹口气,说起来情字,就要想要缘,缘生缘灭,谁也奈何不了,情生情灭,谁也改变不了。除了顺其自然,也没别的法子。

少年没再说什么,扭头进了观内,哲哲走到了观门前,又退回来,把挎在阿婉胳膊上的包裹,拿了下来,自己抱着,进了观内。

阿婉跟阿如愣愣的,看着自家小姐跟少年的身影,在门内消失,出人意料的没有追上去。

“道长,这位公子――”阿婉看着枯荣,一脸的不解。

“哦,他是我的大徒弟,名为寅巳,也是个道士,两位姑娘莫慌!”枯荣都忘了,哲哲身旁还有两个丫鬟跟着呢,这个外甥啊,真不让人省心,不是都说他为人成熟吗?怎么今日做事如此急躁,也不晓得避着些,这下好了,还得他们来圆场。

“他是出家人吗?”阿如有些担心,自家小姐正值豆蔻年华,少女心思,又遇到翩翩少年,相处久了,难免春心萌动。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还了得?

“他――”枯荣想了想,说是出家人吧,觉得不太对头,说不是吧,他又穿着道袍,左思右想,只好这样了,“他是修道之人,不拘男女之情!”

“可总归是男子,我家小姐可是同相国公的三公子有婚约的,”阿婉还是觉得不妥,看刚才小姐的模样,分明是认得这个少年,她们每每都候在不远处,从未见过这个人,谁知道他是不是使了什么障眼法,哄骗了她家小姐,再者,“这婚约,还是皇上御赐的呢!”

圣上赐婚,谁敢违逆,这个少年,又像是有些修为,万一到时候真跟小姐扯的不清不楚,带着小姐跑了,整个公伯家就都要遭殃了!

“两位姑娘,不必担心,你们看我那徒弟,有什么异处?”枯荣摸着胡子,故装高深。

有什么不同?阿婉跟阿如相视一眼,说起来,他一直戴着面具,没有用真面目示人呢!

“他自然也知道你们的担忧,故为着避嫌,戴了面具,再者,”枯荣接着道,“我这徒弟日常修行繁忙,多在各地游走,来这观中,也不会逗留太久,最多也就一两个时辰,且若无甚事,此一面是你们见他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你的意思是说,他就只出现这一次?”阿如有些不信,“我看他同我家小姐像是挺熟的!”

“哪里哪里,不过是昨日我同你家小姐提起过这个徒儿,说他能为她解些近日修行的疑惑,想来你家小姐也是修行心甚,”枯荣摆摆手,“今日初见,如此场面,不过是同一师门,习的道法相同,一见如故罢了!”

两个丫鬟听枯荣这么一讲,静心想了想,小姐这些日子,回了府上,还要去佛堂跪拜一两个时辰,确实是修行心甚重,一见如故也说的过去。

再者,道长也说,这只不过是同门师兄妹一见如故,这一面也是最后一面了,想来不见面,不相处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况且如今小姐真是修行心甚笃,老爷跟夫人都担心她从此清心寡欲了。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说什么了,只是以后,好歹也要提前告知我们俩一声,”两个丫鬟对着枯荣行了礼,枯荣回了礼,同他们一起进了观内。

到了厢房,寅巳自顾自去了屏风后边,哲哲则先在蒲团上,对着那副空白的纸面,照例拜了拜,之后才去了厢房里,同候在那里的女子,错开了行踪,进了内厢。

“字可带来了?”寅巳端坐在地上的蒲席上,面前一张桌子,一个香炉,一方砚台,一座笔架,一沓宣纸。

哲哲点点头,把抱在怀里的包裹往前伸了伸,慢慢走到席子前,在桌子这一边,坐了下来,把包裹放在桌子上,打了开来。

这些笔墨,都是她昨晚舍了去佛堂的一个时辰,在书房里翻出来的,应该是公伯哲哲的原笔记。

这个字,哲哲昨晚也看了,还看了很久,她不懂书法,但是也知道这字的主人,把它们的一笔一划,都写的很镌刻。虽然好些字看不懂,但这字确实是比她昨日写的,要好千万倍。

寅巳看着那一沓笔墨,手不自然的在袖子里伸开,握紧,握紧,伸开,反复数十次,才敢摊手去拿。

哲哲的心都悬起来了,还以为是自己找的这些字,不是公伯哲哲写的呢,看到寅巳半天都没动静,还以为他会责怪她寻错了呢!

还好还好!没有寻错,只不过,他这个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中风了吗?还是太激动了?

“百闻不如一见,看来,我之前收藏的那些,都不过是拙劣的模仿,”寅巳将那字捧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看着,爱不释手,一激动,直接开口问道,“你这字多少钱才卖?”

哈?说的什么来着?多少钱卖?哲哲愣住了,不是让我拿来临摹的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卖字了?

“多少钱都好说,只要你把字给我,钱都不是问题!”寅巳继续看着字,兴致勃勃,这么多张,真是赚了赚了。

啊?哲哲摸不清状况了,难不成把这些字找出来,不是为了让自己临摹,而是他要买?

还多少钱都可以呢!公伯哲哲的字竟然这么值钱?

想想自己现在一穷二白的,有点心动啊,要不她卖个一两张,弄点小钱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哲哲正纠结着要不要卖字呢,对面沉迷字迹的寅巳总算是抬头看了她,一看,他就回过神了,也意识到了自己刚说了什么。

有些窘迫,还好是戴着面具,不然,被她瞧见,都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他了!寅巳干咳了一声,想要掩盖尴尬。

“我跟你闹着玩的,这字你好好收着,每日都仔细护着,好好临摹,知道了吗?”

哲哲点点头,手不由自主的伸上去,挠了挠头,别别扭扭的,真是忍不住想要开口去问一句,那个,要是我愿意卖字,你真的愿意买吗?

“写字吧!”寅巳又恢复了冷漠,端坐在哲哲对面。

哲哲一动不动,默默的看了他好一会儿。

“怎么?”寅巳看她一动不动,皱了皱眉头,还以为她的惰性又犯了。

哲哲指了指他手里的字,笑了笑,大哥啊,你让我临摹练字,好歹要把字还给我,我才能写啊,你都拿在手里,我还写个锤子啊!

寅巳这才意识到字在自己手里,下意识的抓紧,往怀里靠了靠,看着哲哲一脸不解的样子,叹了口气,一咬牙,把字都还过去了。

这才对嘛,真是搞不懂,师兄今天怎么这么反常!难道是太喜欢这个字了?要不要要送他一张?

哲哲一边思想开小差,一边把拿回来的字放在雪白的宣纸上方,右手在笔台上摘了一只毛笔,往砚台磨好的墨里,迷迷糊糊的转了个圈,也不管墨汁多不多,拉回来就要往白纸上画,这粗犷的动作,唬的原本要起身离开的寅巳,直接坐了回来,一把把她刚放在桌子上的原迹拿了回来,还心疼的抚摸了几个来回。

哲哲一脸茫然,又怎么了?干嘛又把我的字抢走了?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半,你要是有点良心,给个一百两黄金就可以了!

总是抢是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不卖给你!

几张纸而已,这么上心,搞得跟你心上人一样!

哲哲撇撇嘴,在纸上写了话递给对面的寅巳,寅巳一低头,脸就黑了,只见上边写着:

师兄,你要是喜欢这个字,我就送你一半嘛,就当感谢你送我的铃铛!要是你觉得过意不去,可以再送我一百两黄金的!

“真是难为你记得这么多字,还写出来了!”寅巳咬牙切齿,看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鬼画符眼睛都红了。

哲哲后知后觉,还以为他是激动的,摆摆手,又写了一串,“没事没事,一半而已,家里还有好多呢!”

啪――

她字还没写完,笔就被寅巳夺了过去,撇成了两截。

“你这字真的是太丑了,你师兄最见不得人的字丑,你以后,还是少给他看你的丑字为妙!”

枯荣昨日的教导,在哲哲脑子里回响。

好死不死,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他怎么这么凶!

不就是字写的不好看嘛!又不是写错了,让人看不懂!至于吗?

哲哲很委屈,难不成你还要因为我字写丑了,把我打一顿啊!

这个世界的人,都这么不讲理嘛!

越想越委屈,眼泪汪汪的,都要包不住了!

“我不是――”看着哲哲委屈的模样,再低头看了看手中折断的笔杆,寅巳叹了口气,把放在腿上的字,放到了哲哲左手的上方,自己则起身到了坐到她旁边,拿了笔,先把笔画跟她又讲了一遍,还自己写了一遍给她。

“你可看懂了?”寅巳语气轻柔了许多,哲哲早在他过来教他的时候,就止住了泪水。

她这个人不记仇,很是能理解别人,看寅巳心怀歉意跟她做了讲解,也就不再计较,点了点头。

“你还是先从笔画练起吧,字先认得就好,至于写,就慢慢来吧!”寅巳再次妥协了。

哲哲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笔,认真的写了起来。

寅巳在她身旁坐了一会儿,就默默出去了只留她一个人,在厢房里一笔一划的写着。

第8章:梅雨季

“轰隆隆――”

雷声裹着风,拍打着门窗,哲哲抱着琴的身子,随着雷声颤抖了一下。

教琴的,是一个叫梅姨的女子,年纪不大,二十出五六的样子,虽然穿着道袍,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妩媚,眉眼之间,也是说不出的娇艳。

屋外的天,说变就变,上午还热腾腾的万里无云,下午说翻脸就翻脸,黑云压境,电闪雷鸣,顷刻间,暴雨如注。

屋内,梅姨已经起身点了油灯,昏暗的屋子里,只有她与哲哲二人。

“梅姨,我今日可不可以早些回去?”哲哲抱着琴,小声的问着。

“这个,你问枯荣道长吧,”梅姨面带微笑,看着她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流光。

哲哲低着头,叹了口气,肯定没用的。

之前下雨,她也去找过师傅,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天气不好的时候,师兄就跟师傅坐在一块儿喝茶。真是奇了怪了!每次想要早些走,都能遇到师兄!

原本,上次因为临摹字体的事,两个人闹了个红脸,但后边再来学字,哲哲就再没见寅巳进来,依旧是严道长来教自己读书识字。哲哲还以为他是出去修行去了。

这些日子,她可是很认真的学字练字,那张寅巳教她笔画的纸张,她一直留着,照着上边的痕迹模仿。

严道长教课,有些古板,认字就是两本一模一样的书,他手里一本,哲哲手里一本,他读一句,要哲哲自己也读一句,哲哲怎么会真的读出声?只能闭嘴不说话,在心里默读,他也不强求,等一会儿就接着读下一句了,一个上午大半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每每读完一篇,他就会停下来问哲哲,有没有什么问题。

真是明知故问,读书我都没出声,现在问我有什么问题,我就会出声了?

哲哲很不喜欢严道长。感觉他就像是21世纪里,只会念课本的老师,别的知识就讲不出了。之前字写的这么丑,也是因为严道长没有说把笔画这种基本的东西教一下,哲哲就只能自己照着书上的字瞎画,所以才写的歪七扭八,还被寅巳跟枯荣嫌弃。如今,她的字好了很多,但每每写了什么给他们看,他们还是老远就摇头摆手,就算递到面前,都要看一眼就扭头喘一会儿,像是这字能把他们都吓死了!真是又气又好笑。

教琴的梅娘,就比严道长好太多了,可能是女性天生细腻的缘故,再加上她每每教这些,说的都很浅显易懂,哲哲如果做不出来,还会手把手来教,这一对比,哲哲真是只喜欢下午的课,不喜欢上午的。

每每一整个上午,都在打瞌睡,书写认字还是个半吊子,下午的琴倒是越学越精湛,就连在一旁喝茶的枯荣,听到后都感慨,这琴确实是学的有了成就了!

日子是一天一天的过,转眼到了入夏的日子,梅雨季节,多的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原本还顺畅的道路,因为雨水,都起了泥泞,哲哲每日过来,舟车劳顿,也很辛苦。

枯荣看着天,有些担忧,转头对坐在一旁,安静看书的寅巳道,“这些日子,天气怕不大好,不如就让她留在府中,等这日子稳定些了再来吧?”

“不过是梅雨罢了,公伯府的人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比别人都考虑的多!”寅巳不咸不淡的喝了口茶,“现下,公伯家忙着准备大小姐的嫁妆,只等到秋后就要出嫁。她么,相国府的人,不知道去探了多少次口风了。”

“同样是赐婚,总不能因为太子的儿子金贵,相国的这边就能敷衍推后吧?”寅巳放下手里的书,看向了枯荣。

枯荣道长扁了扁嘴,“这些日子天气不好,我也没怎么出门,你说的这些,我哪里知道?”

“这雨都下了有些日子了,不过是之前没这么猛罢了,”寅巳起身推开窗,看了好一会儿,“符节令丞家,怕是已经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你这会儿说可以让她留在家里,保不住明日就要被相府的女眷们请去作客了!”

“所以,她来这里,也是公伯家的一个借口,病未痊愈,自然不能着急婚嫁,”寅巳关了窗,坐回原来的位置,“不过这样也好,这段时间,道观这边我也算处理好了,你不如今日跑一趟,去他们府上说一说,让她这些日子就留在观里吧!”

“这个――”枯荣揣着手,看着外边的天,有些不大乐意。

从一开始,这个道观就是寅巳物色好的,里边的人也都让他调换了不少,更是打着风雅、静谧的噱头,请了些才子佳人来这里静心休养,让他们对外大肆宣扬,整出了一个修行圣地的名声。

如今,这城中不少的公子小姐,都乐的往这里跑。说是什么可以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在此观中,静心修行也好,读书写字也罢,就算只是从一旁经过,也会茅塞顿开,心若明镜。

故此,观内的空厢房都改成了住所,一边是女眷,一边是公子,中间是些庙宇,隔了开来,又因为是城中富贵人家的儿女,更甚者还有些达官贵人的家眷,自然会有些官差高手在这里扮成道士,四处守望,安全上边,也是不用担心的。

哲哲来这里,本来就不是学些所谓的道门法术,不过是偷偷找了人,对她进行教育改造。她虽然笨了些,倒是能吃苦,肯努力,这么些日子,总是每日都比前一日更像个大家闺秀些。公伯夫妇见了这些,自然也是更加相信枯荣的话,以为他是在世的活神仙,开始还派了不少人来暗中保护,如今倒也有只是混在道士中,在外留神罢了。她带来的两个小丫鬟,此前都是要守在哲哲跪拜的门外,日子久了,也是愿意去一旁的厢房等着,做些针线活。

想到这里,枯荣就记起来,依旧代替哲哲跪在蒲团上的少女,“我说,这天往后是会越来越热的,找来替她跪拜的姑娘,这些日子也是辛苦的很,不如这次也一并说了,她这琴已经学的不错了,往后就说让她以琴修身养性吧?”

“师傅说什么就是什么,”寅巳出乎意料的没有否定,反而望着他,“这天越来越晚了,雨只会越下越大,师傅准备何时出门啊?”

“我再等会儿,这不小徒弟还没过来闹回家吗?我总得跟她说一声再走吧?”枯荣摆摆手,这雨还小?噼里啪啦,砸的房顶都要受不住了,枯荣又不是傻子,现在他才不出门呢,怎么着也要等雨比这小一些再说。

“你说,公伯府的大小姐,秋后就要成婚了?”看寅巳不作声,枯荣倒是想跟他闲聊一番,这些日子,太多人来帖子说要入住道观,他这边忙着处理这些,已经是焦头烂额,城里什么事,他还真不晓得。

“嗯,吴国皇上赐婚后,当天太子府就派了媒人上门,互换了庚贴,三日后,又请了护国寺的大师排了八字。得了周全,就送了聘礼上门,”寅巳点点头,“她家是拖了好些日子才回了贴,定了文,本来就惹得太子府有些不高兴了。”

“文定后,择日本来应该是双方一同商讨,但太子府直接是给了日子,公伯家选的吉日,瞧都没瞧,是以才这么着急!”寅巳说完了公伯家大小姐的事,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旁边还抱着琴的那位二小姐,不禁笑了。

“怎的?这事有这么好笑?”枯荣是不觉得,怎么听都像是公伯家得罪了太子府的人了,这大小姐嫁过去怕是要吃苦头了,怎么这个人还能笑?难不成他人屋顶着火,他就这么乐怀?

“你莫说人家太子的世子,你就说说你,”枯荣气不打一出来,“本来都要跟你选亲了,你倒好,非要跑来这里,还一来,旁人就赐婚了,今日是得了闲了,我且问一问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我能有什么打算,是舅舅你操心的多了,”寅巳一听到他说的选亲,就不乐意了,他大哥选亲的时候,他是在一旁凑过热闹的,都是些庸脂俗粉,空有着花容月貌,骨子里一点才华也没有,这样的选亲,不要也罢!

“那你对那小丫头,又是什么心思?眼巴巴的跑过来,你且说,你想怎么做?她可是也给赐婚了的,你自己刚也提到,一送回去,就会被请到相国府去见她那钦定的相公,”枯荣一骨碌的把心里所想的话都说了出来,“你这嘴上说什么只是爱慕才华,又是遮脸,又是避嫌,又是躲在我这里听墙角,说着不喜欢,还厚着脸皮过来,我看你是口嫌体正的很!”

“就说你多虑了,年纪大了,倒是越来越婆婆妈妈了,”寅巳看着枯荣好一会儿,懒得跟他反驳辩解,只一句话,“我心昭昭,只是倾慕才华,她既然已经许了他人,我何必再去掺合?”

他是什么身份?大把的父母,争着抢着要把女儿许配给她,不过是他不喜欢罢了,他若是真喜欢,管她是不是已经婚配,他也是敢去抢的。

只不过,他求的是心意相通,如果这都没有,他强求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再说,于情这一字,他从不觉得这世上还有他得不得的女人。于公伯哲哲而言,不过是两年前,惊鸿一瞥,觉得她有些才华罢了!

说他来此就是为了她,寅巳是否认的。他来此是有更重要的事要查,不过是要查的这事,又是关于公伯一家,想到她一代才女成了傻子,自己又听闻过类似的病情,所以才想拉她一把。如果她能恢复,自然是好的,很多事情,她们本家人想来是比外人要知道的全面。

且如今,公伯家人丁稀少,查起来确实是难,坊间传闻真真假假,不能全信,绕来绕去,也只有她,还算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就是不知道,她何时能清醒。

死鸭子嘴硬,枯荣哼哼了两声,别过头,没再理他,算了,毛头小子一个,不吃点苦,摔几个跟头,都不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不过是以过来人的身份,跟你提个醒罢了,你倒好,冥顽不灵,我且看着你,到时候这丫头要是没瞧上你,真跟了那相国的少爷,你是个什么模样!

正想着呢,就听闻一阵脚步声,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枯荣一抬头,敲门声就传了过来。

不用猜,自然是哲哲,枯荣扭头看着寅巳戴好了面具,这才起了身,把门打开了。

门外的哲哲,听见开门声,立马就把写好的字贴在了自己的脸上,这样,开门的师傅就能第一眼看到自己想要说什么了!不用再追着他,拉他好多次,他才看。

这可是梅姨刚教给她的法子呢!

“哲哲啊,你不用这么着急回去啊!”枯荣看了看纸上的话,转身回了屋子,去取斗篷和雨鞋。

为什么?这雨这么大,这些日子,一直都有雨,路上很难走的,有时候车轱辘陷在泥巴里,要好久才能走出来。一天下来,都是在路上的时间。而且回去的太晚了,都没有饭吃了!

哲哲很委屈,每晚回去都是些清汤寡水,她想吃肉的!

不行的,一定要让师傅同意,本来下雨,她都不愿意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公伯家的人也没说拦着她,之前,明明那个娘亲,还很担心她冬天下雪过来,路上不好走呢。

冬天下雪路不好走,夏天梅雨季节,路就好走了?这是什么逻辑?

哲哲有把第二张纸拿了出来,顶在脑门上,一旁穿蓑衣的枯荣一边摆手,一边继续穿戴,“小徒弟,别闹!”

看来不行,哲哲有些垂头丧气了。扭头看向了依旧坐在那里不动,安静喝茶的寅巳,脑子里两个人小人在不停的掐架。

一个说:快去求师兄,只要师兄同意了,师傅就没得话讲了,师傅平日里最信师兄了!

另一个说:千万别去惹师兄,你忘记了,他见不得你的丑字吗?你不怕他揍你?

一个说:那都是之前了,现在的字好多了,师兄不会气的,你前几次写的字,他不也看了吗?也没有生气啊!

另一个说:那还没生气,本来师傅就要同意你回去了,就是师兄看到了你的字,低头跟师傅说了什么,师傅才没让你走的!

一个说:别听另一个说的瞎话,你见哪家师傅会听徒弟的话?肯定都是徒弟无条件服从师傅的命令啊,那时候师兄肯定不是在阻拦你回去,而是在跟师傅说,你的字有进步了!

另一个说:你别听一个说的,你这么跑过去,小心他把你留在观里过夜,让你天天吃咸菜馒头!

……

两个声音吵了不停,哲哲捏着字的手,把纸都揉皱了,脚步犹犹豫豫,没敢往寅巳所在的地方去。

“你今晚就留宿观中吧!”枯荣穿戴好蓑衣和雨鞋,扭头对哲哲说,“雨太大了,路上不好走,我去你们府上,同你父母商量一下,这些日子,你就暂且住在这里,等天气好了,再回去!”

哈?拿着纸的哲哲石化了,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拍烂,怎么想什么来什么?就怕自己留宿观中,最后还是被留下来了,而且还是被师傅留下来的。

师傅,果然一直都是你这么严厉吗?

原来不是师兄偷偷跟你出主意啊!

你怎么这么过分,让我在观里吃咸菜馒头!

谁知道这个雨还要要下几天啊!天天咸菜馒头,把我吃死了怎么办?

哲哲很委屈,抓住枯荣的袖子,不让他走!

枯荣很不明白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你可是有什么要我跟你带回去的?还是说,怕在这里住不惯?”

“你放心,这里住宿的厢房,都布置的很典雅,来这里的都是些贵人,虽然小了些,但一应俱全,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枯荣琢磨了一下,可能小丫头是认生,怕在这里住不惯。

“你不用问她,去找她那两个丫鬟,叫上一个,乘着马车去,秉了公伯大人,怕是还要让你带些东西回来,”寅巳踱步而来,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依旧扯着枯荣衣袖的哲哲,“你问她,她又不跟你开口,还有什么好问的?”

哲哲很生气,但是她有点怕寅巳这个眼神,怂包的在对方犀利的眼神里,放开了手。心里却还是愤愤不平,怎么可以这么凶?什么叫我不开口,我这不是怕言多必失吗?

“那你不早说?”枯荣很生气的看着寅巳,既然要坐马车,你为何要等我穿好了蓑衣才讲?糊弄我有意思吗?

“我也是刚想到的,”寅巳就是故意的,“看她过来,我才记起来,公伯夫人,怕是要担心些,在这里要是住的日子多了,定然是要带些常用的物什过来,你一个人去,出了门,带着这么些东西,可能还要叫马车!”

枯荣鼻子里只哼哼,狠狠地脱了蓑衣,不理会寅巳,反而问哲哲,“你可有什么必须要带过来的?我去让你的丫鬟跟你取?”

哲哲摇摇头,她哪里有什么必须带的,她这个人有一点就很好,住哪里都睡得着,也不认生,也不需要抱什么东西来安心,唯一有要求的,也就是饭菜里能有些肉了!

总不能让你去城里的酒楼,跟我打包些饭菜回来吧?

枯荣见她这么表态,也没问什么,起身就要走了,哲哲却紧跟着,寅巳站在门口,看着两个人绕过门廊,没了身影。

“怎么了,你有什么要同我讲?”枯荣看她跟在自己身后,自己走,她也走,自己停,她也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看四下没人,这才放心的小声询问。

“我想吃肉!”哲哲纠结了半天,还是鼓起了勇气,在枯荣耳旁小声而快速的说了这么一句。

哈?枯荣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9章:廊下少年

“师傅,我想吃肉!”想到前边那一句,没有把师傅喊上,怕是失了礼数,哲哲又小声在枯荣耳旁重复了一遍,还把师傅也喊了。

这一次,枯荣听得很清楚,原来是想吃肉啊,这小丫头,第一次喊师傅竟然是因为这个,她是不是以为观内的伙食都是清粥白菜,没有什么荤腥啊?

也罢也罢,好不容易听她叫一声师傅,等下进了城,买只烧鸡带回来给她,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么想着,枯荣就点了点头,“那师傅等下去了城里,跟你带只烧鸡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哲哲忙点头,行了个谢礼,小声说着,“谢谢师傅!”

“你是不是怕观里饭菜没有荤腥,所以才急着回去啊?”枯荣觉得她很有意思,竟是个小吃货。

“难道观里有肉吃吗?”哲哲小声的问,道观里不都是修道的出家人吗?怎么可能有肉吃啊!

“别的地方不可以,我们这个观,虽然也是清淡了些,但是晚上都是有一道荤菜的!”枯荣也学着她,在她耳旁小声的说着。

“什么荤菜?”哲哲顿时好奇,难不成是鸡蛋,鸭蛋,鹌鹑蛋这些?这些算是荤菜吗?

“鸡鸭鱼都会有,全是白日里供桌上的,我们修道的人自然是不吃的,但是这些东西放久了也会坏,所以晚上会有厨子做了,给住在这里的公子小姐们吃,”枯荣答道,“就是不是很新鲜罢了,放了一天,夏天天气热的话,就没有这些了,都不会让放供桌上,怕有了味道,冲撞了神明,不过夏天的瓜果会多一些!”

哲哲点点头,原来如此,也就是她这样的客人是可以吃的,这道观里的道士,道姑是不能吃的。想想也没什么问题,反正修行的人又不吃,丢了也是浪费,做成菜,上了桌,来这里的人,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也罢,都在自己。

“师傅,那些公子,小姐都住在哪里啊?”哲哲有些好奇,总是听他们提起,可怎么自己就没见过?是因为自己呆的地方太偏僻了,还是因为呆在屋子里太久了,所以没看到?

“等一下,会有人带你去住的地方,你住的地方是小姐们住的位置,对面另一头就是公子们在的地方了!”枯荣解释着,“再说,你每日来的早,回去的也早,这些人来的晚,很多都不回去,就留宿在这里,你又总是呆在一处不走动,自然是没见过!”

哦――原来是这样啊,哲哲点点头,这些日子,自己确实是太沉迷学习了,原先说好的,得了空就去打听打听这个世界的事,知晓一下跟自己有关的话,可如今都要入夏了,她了解的,还是少的可怜呢!

怎么办?要不要等下去这些小姐公子住的地方,偷偷听个墙角?哲哲在心里盘算着。

“你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吧,不要乱跑,”枯荣看她一脸心事,不知道在想什么,保险起见还是叮嘱她,“这些公子小姐,很多都认得你,你若碰到了,被拉过去叙旧,露了马脚,那可就要遭殃了!”

哲哲一听到要遭殃,立马点点头,她都忘了这一茬事了,自己以前是才女,能被称为才女,自然是在很人多面前显摆过文采,这个很多人肯定也都是些公子少爷,刚好这里住的就是这群人,还是这京城里的人,哲哲只好作罢,“那我就不乱跑了,乖乖躲在屋子里!”

一路跟着枯荣,两个人在门口分别,阿如跟在她身后,阿婉坐了马车,同枯荣一起回府去了,两个人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就回到了自己学习的厢房。

梅姨就守在门外,招呼了阿如跟她一起,去给哲哲收拾房间去了。两个人一走,就只有哲哲一个人还留在这里,她去屏风后看了看,没有见到那个每日同自己一样穿着,替自己跪在蒲团上的少女。

有些无聊,坐在厢房里弹了两首曲子,哲哲就把琴放在一旁,托着腮膀子在那里发呆。又把腰间的铃铛拿出来看了又看,49日早就过去了,要不是公伯哲哲的魂已经在这铃铛里,她都要以为每日遇到的那个少女,就是公伯哲哲的灵魂了呢!

金色的铜铃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更加亮眼,哲哲看了它好一会儿,又去摩挲另一只银色的铜铃,这个里边是自己的灵魂,还是保留着跟原身有联系的灵魂,哲哲小心翼翼的擦了好一会儿。

灯光忽明忽暗,哲哲好一会才意识到,如果自己住在了这里,那晚上例行去佛堂诵经,岂不是要泡汤?那可怎么行?忙把铃铛系在身上,跟热火上的蚂蚁似的,来回走了好一会儿。

对了!哲哲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里是道观啊,进了观门,有一个大殿,里边有好些神呢,中间四座像,四周挨着墙还有一圈呢!

她记得,在左手边,是看到一个千手观音似的神像。

没有佛,拜观音应该也没错吧?都是一个宗教的!

哲哲这么想着,就要这么做,走到门口,又怕梅姨他们回来找不到自己,回过头,留了字,在琴上压好,这才放心的去了大殿,找到了角落里的观音像,跪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到了大殿门口就停了下来。

“大姐,你也太会折腾人了,非要往这里住,”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听起来,不过是十三四岁,刚好在变声期。

“你以为是我想来吗?还不是娘非要逼我过来,说是什么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邀请,”是一名少女,“再说了,什么叫我太会折腾人了,你不是也被喊过来住了吗?”

“我都不想来,要不是你刚在娘面前数落我,我本可以不来的!”少年很委屈,“你就是想拉我下水,明明你自己可以一个人过来的,偏要我跟你一起,真是讨厌!”

“要是大哥在,我才不要你陪着过来送我,哼!”少女也是气呼呼的,“都怪公伯家那两个死丫头!”

嗯?跪在角落里的哲哲,耳朵蹭的就束了起来。公伯家的两个死丫头,公伯家,说的是我跟莘莘吗?

“你别在这里瞎说,不然回去爹跟娘又要生气了,”少年拉着少女的胳膊,“再说,那也是姑妈的夫家,她们俩也是咱们表亲,那件事大哥也有错,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提?”

“怎么就久了?三年丧期还没过,你看看她们俩,婚都赐了,那个莘莘,秋后就要嫁给太子家的长子了,那个哲哲,”少女顿了顿,“虽然现在是说疯了,但也保不准哪天就好了,直接嫁给相国家的三少爷,她们两姐妹,都是害人的狐狸精,怎么她们就有了好归宿,反而是大哥,落得这么个下场,连葬礼都要偷偷摸摸的!”

唉?这个信息量有点大啊,哲哲一边听一边努力的梳理着,莘莘秋后就要嫁给太子家的长子了,这么快的吗?不过莘莘确实是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嫁人还是能理解,为什么,为什么我一个都没发育好的人,也有了婚约?还是皇上赐婚?还是什么相国家三少爷?

我的妈耶,这是什么神发展?有没有人跟她解释一下,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快就被许配给别人了?明明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还停留在最初的印象里。

刷新三观也没有这么快吧?

“你小声点行不行,”少年拉着她,语气里都是恳求,四下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难怪爹跟娘天天把你锁屋子里,不让你出门,就你这样口无遮拦,要是被旁人听去,能惹多少口舌?”

“把你送来这里修生养性是对的,你看你,才多大就跟个怨妇似的,一点情理都不懂,只顾着嘴上快活,”少年叹了口气,“我陪你就我陪你吧,谁让咱家现在就我最大,你以后少提些大哥的话茬,不管是家里,还是在外边,很多道理,我一个十三岁的人都懂了,你怎么就不懂?”

“什么叫我不懂?”少女一听就炸了,“你们一个两个,天天说什么深明大义,人都死了,不报仇抱怨,还感恩戴德,真是丢人!”

“你再说我就带你回去锁院子里去!”少年有些生气的吼道。

少女立马噤了声,不再说话。

好一会儿,少年才叹了口气,“走吧,我送你去你住的地方吧!”

好一会儿,两个人才一前一后,迈着步子走了,听声音是绕着外殿左边的回廊,往后边去了。

别走啊!哲哲有些慌了,你们这说话说一半,很不负责任啊,我还没听懂呢,都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鬼使神差,哲哲起了身,悄悄的从后门绕出去,想要跟着那对姐弟,听听他们还会说些什么,一踏过门,就看到廊下站着一位少年,年纪不大,跟自己同岁的样子,背靠着墙,低着头,在想着什么。

啊咧?这里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来着?

哲哲杵在那里,不晓得是回殿里,还是继续去追那两个姐弟,正犹豫着,那少年开口了:

“别过来!”

哲哲原本要去追那两姐弟的心思,因为这三个字,立马没了,哆哆嗦嗦想要退回殿内。

“别动!”

刚要抬起要后退的脚,也僵住了,哲哲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廊下的少年,这可怎么办?又不让我去追人,又不让我回殿里,莫不是这个少年认得我,想跟我叙叙旧?

妈耶!怎么办,我都不知道他是谁,他要过来开口说个不停,我要怎么搞哦?要不要现在就逃跑?

“少爷!”是一个仆人的声音,在哲哲看不到的墙后,只有衣衫摩挲的声音,应该是在行礼。

“你说,”少年没有去看哲哲,而是歪头去看那仆人。

“道观的人说,今晚住宿已满,要我们回去等消息,有了位置,会送邀请函去府上,”仆人拱手禀告,“属下还得知了另一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说!”

“你且说来听听,”少年眉眼清冷,虽然年纪不大,却自有一丝威严。

“公伯家的二小姐,一直在这观中休养,”仆人顿了顿,“我听说,今日观主去回禀了公伯家,说是安排她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她不是白日里在这里休养,晚上回府吗?”说着,少年就抬起来了头,看了过来。

看的哲哲身上的汗毛蹭蹭蹭都竖了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近日雨水偏多,路途辛苦,再加上公伯家府中也是事务繁忙,所以,”那仆人没接下去说所以什么,反而是转了话题,“要不要派人暗中盯着些?”

啥玩意?盯着些?哲哲看着少年的目光,感觉全身的冷汗直冒。我的妈呀,这个盯着些,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么小的年纪,就派人盯着这个,打听那个,他该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为什么要派人盯着?”少年扭头反问那个仆人,眸子里一片清明。

“她跟少爷不是都――”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打断了。

“我要有什么安排自然会跟你讲,不要自作聪明!”这一句,说的很严肃,完全不给辩驳的机会。

仆人好一会儿,才回了话,“是,小的知道了!”

半晌,才继续问道,“那御史家的两位,公子怎么安排?”

“你看着办吧!”少年没有再说什么,挥了挥手。

又是一阵衣衫摩挲的声音,想来是那仆人起身行了礼,退了下去。

现下,就只剩下哲哲与那少年,静静的站在各自的位置,默不出声。

真是既惊悚又尴尬,哲哲看着那少年,一脑门的问号,少年看着她,也是若有所思,两个人谁也没有动,谁也没开口。

这个人是谁啊?哪家少爷啊?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啊?那个人说他跟自己有什么来着?都?都后边是啥?真是急死人了,这里的人,怎么说话都只说一半啊!搞得自己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云。

好在,可以肯定,这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说派人盯着自己的,都是他那个下手说的。说起来,能有手下,还能再派人做这做那,怎么着也是有权有势的人啊!

有权有势,难不成,面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姐夫,那个要娶公伯莘莘的太子家的大世子?

哲哲眼睛转来转去,上上下下把那少年打量了好几遍,穿着打扮尽显华丽,果然是有权有势的人才穿的起的。

世子大姐夫,没得跑了!

这么一想,刚才那些也能解释得通了!

首先,他来这里为了什么?自然是因为他喜欢自己大姐公伯莘莘啊,虽然自己的姐姐好像不怎么喜欢她,但自己姐姐,她可是见过,长的相当漂亮,能勾住世子大姐夫,那不是很容易的事嘛!那个小女孩刚在大殿门口骂人,也算是说了她跟莘莘不少坏话,大世子爱未婚妻心切,自然是要派人盯着,好找到把柄,治一治那个丫头的嘴!

他手下建议派人保护她,那完全就是看在她大姐的面子上啊!不过是关照一下自己这个小姨子罢了!

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哲哲对自己的猜想很是满意,自从打心底认定自己是公伯哲哲后,我果然是情商智商,双重飙升啊!

“你――”少年开口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先抱拳行了礼,“在下梁哲成,是――”

哲哲盯着他,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他把是后边的字说完,想来是因为在外边,世子殿下怕报了家门引来旁人的惦记,所以就没敢说了。

这个嘛,哲哲理解,刚听他手下的人喊他少爷,她就知道,小说里都这么写的,电视剧都这么拍的,这些什么世子,太子,王爷,侯爷的,出了门在外,都是让仆人称呼自己为少爷,旁人问起,也就最多报个名字罢了,好多说的还是化名呢!

“你――”少年似乎觉得不妥,换了个说法,“认得我吗?”

这可把哲哲问住了,好一会儿,她才犹犹豫豫了点了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我的世子大姐夫吧?哲哲一脸懵懂的看着他。

“我,跟你――”少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哲哲,像是要说的话很难启齿,支支吾吾半天,也就蹦出来这三个字。

这个人讲话怎么这么纠结?刚才跟仆人讲话不是挺顺溜的吗?现在这个样子,欲言又止,难道是有事要求我?

哲哲脑子飞快的转着,难不成,大姐夫想要自己帮他给莘莘传递个什么情书或者信物?

肯定是这样的,想到上次莘莘的话,哲哲打起来退堂鼓,不好吧,姐姐好像对他不怎么感冒吧?自己不能帮他!

不能帮他,那就不能让他把请求的话说出口,哲哲这么一想,立马就鼓起勇气,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好在,身后的少年没有追来,回到厢房里的她,坐在蒲团上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算是冷静下来。

到了屏风后边,看到琴上的字,依旧没动,再看厢房外,也还是没人回来,哲哲倒是愣了愣,怎么梅姨跟阿如收拾个房间需要这么久啊?

好奇怪啊!一边想,一点就趴下桌子上打哈欠,不一会儿,自己就抵不住困意,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10章:表哥疑问

哲哲醒过来的时候,外边天已经黑了。厢房里的煤油灯,从桌子上的一盏,到角落里的七八盏,整个屋子亮堂了很多,唯一不足的就是烟有些多,闻着熏人。

对面坐了一个人,一身道袍,戴着面具,两只眼睛是闭着的,垂着手,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原来是师兄啊,哲哲只觉得这一觉睡的,浑身难受,尤其是压着的胳膊,都麻了,自己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动了动僵硬的腿,脑子里还在寻思,师兄什么时候进来的?坐在自己对面多久了?怎么阿如跟梅姨还没回来啊?

哲哲左边扭扭,右边转转,看了看外头黑下来的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师傅回来了没有?饭点有没有过啊?怎么也没人喊自己去吃饭啊?

正寻思着呢,对面的人动了动。

哲哲忙端坐好,对上了寅巳睁开的一双眼,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也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正寻思呢,寅巳开口了:“醒了?”

哲哲点点头,感觉脖子还有点僵硬,想要拿笔在纸上写了话去问寅巳,又想到他嫌弃自己字不好看,只好愣愣的看着他。

本来就是刚睡醒,一双眼睛懵懵懂懂的,很是无辜。

“住宿那边出了些问题,你就先在隔壁的房里睡几晚吧,”寅巳接着说,“床铺什么的,已经让梅姨跟你的两个丫鬟,在另一边铺好了。”

另一边?铺好了?哲哲想到了对面那间被屏风挡住了,从没有进去过的厢房,原来那边还有床啊?

有地方住就好,她这个人不挑剔。

“晚饭,也在这里吃吧,你醒醒神,等下让人跟你送过来!”寅巳不紧不慢,起了身,跟她行了个礼,就消失在屏风后边了。

哲哲见怪不怪,等他不见了,这才起身,大力的伸展了一番,又哈欠打了好一会儿,总算是醒了困,没一会儿,阿婉跟阿如就进来了,提着食盒,收拾了桌子,摆好了饭菜。

刚好饿了,看到饭菜,哲哲就一心扑在它们上边,吃了个半饱。挥手让撤碗筷的时候,才看到阿如的眼圈红着,半边脸都肿了。

这是怎么了?

哲哲伸手拉住遮遮掩掩,避着不给她看的阿如,一脸的疑惑,扭头去看阿婉,像是询问。

“没什么,碰到了表小姐,惹了表小姐罢了,”阿婉快速的回了一句,低着头,继续收拾东西,“小姐,你就不要再问了!”

为什么不能问啊?表小姐就这么厉害嘛?哪个表小姐?这么凶?

哲哲腾个一只手,把阿婉也拉的坐了下来,一只手拉着一个不松手,一脸你们不说清楚,我就不放手的表情。

结果两个丫鬟愣是闭嘴装哑巴,等了半天,没得法子,只好放了她们,挥挥手,两个人得了令,急急忙忙都退了下去,半晌也没见人回来。

哲哲一个人坐在那里,很是郁闷,怎么她的丫鬟在这观里都能被人打了?还表小姐?姓表的小姐?正苦恼呢,屏风外绕进来了一个人,正是枯荣。

“小徒弟,来来来!”看着两个丫鬟走远了,枯荣这才偷偷摸摸进来了,手背在后边卖关子,“猜猜我跟你带了什么?”

师傅?哲哲顺着声音,就看到了枯荣,鼻子嗅了嗅,就闻到了香味,见四下无人,把手环在嘴边,回了一句,“是烧鸡!”

“真聪明!”枯荣把用油纸包着的烧鸡,递了过来,哲哲忙双手接过,打开后,先把鸡腿扯下来,自己没吃,毕恭毕敬的先递给了枯荣。

“师傅不吃,给你吃吧!”枯荣摆手,这小徒弟还知道先孝敬他,真是孺子可教。

哲哲不依不饶,一定要把鸡腿给他,“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的,你帮我吃一些!”

枯荣这才接过来,两个人坐在桌子两边,盘坐在地,一人手里一只鸡腿,啃的很开心。

“师傅,我的两个侍女――”左思右想,哲哲觉得,既然自己都开口跟师傅说话了,这里边很多事,其实可以直接问师傅的啊,为什么还要装哑巴自己去打听?多辛苦啊!

“我打发她们去厨房跟你烧水去了,你放心,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且慢慢吃!”枯荣吃起东西来细嚼慢咽,很是细致,而且开口说话,一定要把嘴巴里的东西都吞了,才开口。

“不是――”相对的哲哲,就是大口大口的啃着,一边嚼着东西还一边说着话,“我看阿如脸被人打了,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阿如被打了吗?”这个枯荣还真不知道,他也是才回来没多久,也没听谁跟他提起,刚在外边同那两个丫鬟说话,黑灯瞎火,他也没看清。

“嗯,你没看到吗?”哲哲指了指一边的脸,“这半边,肿的老高了,而且眼睛都哭红了!”

“是嘛?”枯荣停在那里,思考了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倒是梅姨过来找过他,说是今晚不能安排哲哲去女眷区,要让她在每日定省的厢房里休息。枯荣只是随口问了句为什么,梅姨就说是掌事的安排出了错,没有住的房间了。他又急着过来送烧鸡,想到这个厢房也不错,三间相连,什么都不缺,住这里也还好,就没想太多。

哲哲这么一提,他倒是留了个心,难不成真是掌事的安排出了问题?

“我问了她们半天,就听到一个表小姐,表小姐是谁?”哲哲一边继续吃肉,一边小声的问着。

是了!枯荣一拍大腿,前两日确实是听掌事的过来问,说是轮到了御史家长女的拜访函,要不要安排,自己当时想着,虽然坊间传闻,是跟他家的大公子有关,但大公子已经死了,想着一个深闺的小姑娘,应该是什么关联都没有,所以就应允了。

看来,是自己考虑不周啊!

不晓得自己那外甥是不是知道了?

怕是等会见到了,这个外甥又要数落他了,想想就头疼。

“师傅,这个表小姐,是我的表姐的意思啊,还是她就姓表?”哲哲有点不明白。

“是你表妹,”枯荣挠挠头,这可怎么办哦,他等下怎么跟自己外甥辩驳。

啊,原来如此,想到了下午遇到了两姐弟,该不会就是那两个人吧?听那女孩子说的话,像是恨透了自己跟莘莘,她又是下午住进来的,估计是没跑了!

“他们俩叫什么啊?”哲哲虽然知道是那两个人,奈何名字还是不晓得,就顺口问了枯荣。

“俩?”枯荣没搞懂,他只同意了一个人过来呀,怎么?那小丫头还把她妹妹也带过来了?

“是这样的,”哲哲把下午去正殿拜佛,偶然听到两个姐弟说话的事,简单的跟枯荣说了一遍,至于那个世子,她还没敢提。

“那应该是维瑾小姐跟维慎公子,”枯荣点点头,维慎是来送行的,应该没什么,倒是那维瑾说的话,让他也心下生了疑问,反过来问哲哲,“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她们说的不是真的?”哲哲哪里晓得他们讲的是不是真话,她还想问枯荣呢,怎么枯荣还反过来问她了。

“……”枯荣这才记起来,面前的哲哲,并不是原来的哲哲,她知道的,恐怕比自己还少,不过她今日听到的这些话,倒是值得回味,于是又让她重新复述一遍。

“没了?”枯荣总觉得,只这一点点对话,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啊!

哲哲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师傅说,我遇到了未来的姐夫,太子家的世子呢?

枯荣一看到她纠结的表情,就知道有戏,忙又是哄又是骗,总算把哲哲套开口了。

“我下午还遇到了一个人,像是我未来的姐夫!”哲哲如实的说。

“哈?”枯荣万万没想到,还有这回事?追问她,“你可确定?”

“确定吧?”被枯荣这么严肃的一问,哲哲原本坚定的认可有了动容。

“他跟你说了什么?”枯荣没纠结是不是的问题,只在意他们交谈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哲哲把那一通支支吾吾的话,连同前边他的仆从说的话,都完完本本复述给了枯荣。

听到哲成两个字,枯荣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着依旧一脸笃定的哲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这些,听到的也猜不出来什么,自己不要多想,”枯荣安慰她,“你那个表妹,因为是王家第一个女儿,所以格外受宠,性格乖张古怪了些,但心却是好的,今个打了你的丫鬟,想来也是误会!”

“可是我听到她说我跟我姐姐么!”哲哲不乐意,她肯定是跟我还有莘莘有什么矛盾,之前莘莘的侍女过来找她,阿婉也提到了表少爷,如今这个维瑾就是表妹,那阿婉口中的表哥,肯定就是维瑾嘴里的大哥了!

阿婉说,表公子那件事。

莘莘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维瑾说,她大哥三年丧期未满。

算算自己过来的日子,难道他的死跟自己也有关?

莘莘,她,还有这个表哥,他们三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了一个死亡,一个自杀,一个到死不肯原谅自己的妹妹?

原本还以为只是简单的情感纠缠,如今看起来,像是没有这么简单吧!都出人命了,如果公伯哲哲也算是死了的话,那就是两条人命了,到底是为什么?

哲哲抓耳挠腮,也没想明白。

“她说也就是她说,谁知道事情真相呢?”枯荣一摊手,他们也调查了两年了呢,各种流言蜚语,谁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如今的当事者,一个被软禁,没人能去靠近他,拷问他,另一个如同没事一般,周围都是防线,也近不得身,也就哲哲,半疯半傻,还能靠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起来,他也很惆怅呢!

“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吗?就没有什么传闻啊,流言啊,什么的吗?”哲哲很是无语,不会吧,人都死了,他表哥啊,想来也是大户人家,好好的一个公子没了,怎么都没人八卦吗?

“有是有,都是风言风语罢了,”枯荣眨了眨眼,看着她,“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装的?”

“装什么?”哲哲不明白,我有什么好装的?我这么笨,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要不是你这些日子培育我,又在公伯夫妇面前帮我打掩护,我怕是还要天天丢在神棍堆里给他们攒经验呢!

“之前的事,你就一点都不记得?”枯荣有些不敢相信。

“记得什么啊?”哲哲听不懂他想表达什么,费力思索了好一会,总算是明白了,“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公伯哲哲,现在是在装疯卖傻?”

枯荣没说话,就盯着她看,看的哲哲很是无语。

“我要是本尊,我用得着装傻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符咒水好喝,还是黑狗血美味啊?你知道今天被艾草熏,明天丢冰水里泡,后天在蒸笼里被蒸有多难受不?”

“我要真是本尊,真想死,为什么不原原本本,等所有人警惕心都下来再去死啊?”

哲哲一骨碌说了很多,还觉得心里很愤慨,“你不是修道高人嘛,之前不是都看到哲哲的灵魂了,怎么现在又怀疑我就是她了?难道你是装的不成?”

哲哲拿下腰间的铃铛,“我每天都仔细留着这两个铃铛,还诵经拜佛,祈望我跟她能早日各回各位,我要就是她,何必多此一举?”

枯荣没说话,听哲哲把所有牢骚都说了一遍,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真挚无比,没有半分作假,一点都不像是装的,半晌,只好作罢,叹了口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枯荣努力解释,看着她手上的铃铛,灵光一转,把整个事往另一边引,“我刚才开了天眼,见你身上的灵魂似乎就是原身,所以才一时失神,这么问你的!”

啊?是这样吗?

哲哲立马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铃铛,有些不确定,“你刚看到她的灵魂归位了吗?”

“只是恍惚,怕是看错了,”枯荣想了想,接着说,“想来你是做了些什么,让原身的灵魂有了回应!”

是嘛?哲哲半信半疑,激动的抱着铃铛不撒手,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有一点反应了。这些天,每天晚上去拜佛,真是有用啊!尤其是这观里边千手观音,今天就是拜了她,才有了现在的,以后也要多拜拜才对!

“哲哲,你是不是很想回去?”枯荣开始诱导她了。

那当然了,哲哲猛地点头,立马就上钩了。

“我刚才回想了一下,看到原身的灵魂的时候,就是你提到维瑾,说她大哥三年丧期未满的时候,”枯荣故作皱眉,“看来,原身很在意这个人呐!”

是嘛?哲哲抱着铃铛,呆了好一会儿,难道不是因为我今天下午拜了千手观音,反而是因为提到了所谓的大表哥,才让原身的灵魂有了反应?

哲哲有点茫然,确实是有想到,原身出事,跟这个大表哥出事是在同一时间,想来两个人是有些什么纠缠,再加上莘莘的话,可以肯定,三个人还有更大的纠结,所以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只是是什么样的纠结跟纠缠呢?

两女一男,想来想去,都是些狗血的三角恋。

是因为爱情嘛?哲哲一脸问号的去看枯荣,枯荣还以为她在疑问自己刚说的话,忙点了点头。

哲哲更不明白了!

她穿越来的时候才13岁,乖乖,身体都没长好,春心就萌动了,还能整这么一处生死恋,搞得最后一个死了,一个恨了,厉害啊!

古人果然是时间多,吃饱了没事干,年纪不大就情情爱爱,还搞得生生死死,这要在21世纪,那不得被父母打死,被全校的老师提着耳朵骂着写检讨啊?

真是长见识了,哲哲一边点头,一边感慨,虽然到底是怎么个纠缠法她还不明白,但是古人嘛,小说里都是些表妹表哥,青梅竹马的,互生情愫很正常。就是目前,她们这边是两个表妹,想来里边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既然,原身这么在意这个表哥,说不定也是喜欢这个表哥呢,所以一提到他,她就有些激动。

肯定是这样的,这个表哥也不知道,是喜欢自己,还是喜欢莘莘?看莘莘的样子,像是很喜欢这个表哥呢!

好难搞明白啊,哲哲烧鸡都吃不下了,皱着眉毛想了好一会儿。

“师傅,我跟这个表哥,是不是有那个――很深的纠缠啊?”哲哲没法子了,又来问枯荣。

“这个要问你嘛,你有她的身子,自然也有她的记忆,”枯荣哪里知道,他晓得的都是些小道传闻,不能当真。

“关键我现在想不起来啊!”哲哲嘟着嘴,起身,想要在屋里转一圈,坐的久了又吃了这么多,怕等下消化不良。

谁知道,一起身,一转身,就看到了立在身后的寅巳。

哲哲下意识的捂住嘴,蹭蹭蹭后退,最后躲在在枯荣背后。

我擦咧,他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那里多久了?他听到自己说话了吗?

寅巳看着她这般反应,有些不解,看看她,又看看枯荣,枯荣没说话,摆摆手,一脸坦然,“寅巳,你别这样,你看你把小师妹吓成什么样了,进来也不说句话,这么没礼貌吗?”

寅巳很无语,从枯荣眨眼,说都是风言风语的时候,他就进来了,只不过一直没打断他们罢了。

如今看来,这丫头,是对枯荣不再戒备,对自己还是戒备的很呐,堵着嘴,只剩两个大眼睛,蹲在枯荣身后,扑闪扑闪的看着他。

一时间,胸腔内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师傅,你且出来一下,徒儿有些事想请教请教!”

“要不――”等会两个字枯荣没说出来,就看着自家外甥那快喷火的双眼,只好悻悻然,起了身,让哲哲先休息,自己跟着寅巳的脚步出去了。

第11章:师兄真可怜

看着两个人出去了,哲哲又坐在那里苦恼了好一会儿,本来想偷偷跟过去,远远听听他们会说什么,可刚出了门,阿婉跟阿如就回来了,两个人又要她去洗漱,只好作罢。

因为这厢房算是中间的神殿,洗漱就只能去后边,哲哲等她们收拾好东西,才一起去了。

这边,枯荣跟着寅巳,回到了每日休息的厢房,寅巳自顾自坐在那里,把面具拿下来,丢在一边,“舅舅,你今日怎么安排的,掌事过来跟我说,女眷这边都动起手来了!”

“我这不是想着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吗?”枯荣悻悻然,“这些日子,我这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忙是缘由吗?”寅巳挑眉,“还好是没让两个人遇上,不然,就不只是打丫鬟这么简单了!”

“舅舅知道了,舅舅不是老了吗?”枯荣皮笑肉不笑,“再说,这观里不是还有你坐镇,还怕有处理不好的事?”

“你莫跟我放赖,”寅巳才不吃他这一套,“今个下午,不仅仅是王御史的千金闹了事,相国家的三公子也来了,还递了申请函!”

下午就是因为掌事的接了申请函,不知道该怎么办,来禀告自己,自己刚回了话,人还没走几步,就撞到负责女眷这边的道姑前来通报,说是厢房那边出了问题,御史家千金,动手打了符丞千金的侍女,拦都拦不住。

好大一通闹剧,寅巳没出面,就站在院子外,都能听到里边的骂声,说是要找公伯哲哲算账,废了好大力气,才把阿如拉出来,安慰了好一会儿,让梅姨跟她处理下脸上的伤,至于身上的,只能让她忍住,装什么都没发生。

这边住宿,也就只能让哲哲暂住厢房了。

“我知道,”枯荣一点也不惊讶,反而问寅巳,“你怎么安排的?”

“自然是回绝了,”寅巳答道,“如今哲哲一直在这里,把他安排进来,不遇到还好说,万一撞到了,露了破绽,可怎么是好?”

“你是担心露破绽吗?”枯荣咂咂嘴,“我看你是顾虑他过来找小丫头!”

“他来不来找是他的事,我只管我的计划,”寅巳一脸的淡漠,“倒是你,她怎么肯开口跟你讲话了?”

“那自然是我这个师傅做的好,”枯荣就晓得,这个外甥要提这个事,免不得激他一激,“我这个人嘛,总比些口是心非的家伙要好!”

“不过就是一只烧鸡罢了!”寅巳不以为意,“她也太没出息了!”

区区一只烧鸡,吃的满面油光不说,还给人敞开了心扉,这么愚蠢,一点都不怕对方心怀叵测。

“旁人给烧鸡,她还不理呢,你信不信?”枯荣就是要气他,“我给的就是要比旁人的好!”

“我查了,那御史家千金,要在这里住三日呢,这几天你多留心些,”寅巳没再接他话茬,反而转了方向,“她怕是已经知道哲哲在这观里修行了,要是找过来闹事,就不好办了!”

“她要找过来,我哪里拦得住,”枯荣又不是不知道,“我听小徒弟讲,下午碰到时,这个表小姐,讲话就很凶呢!”

“她们还见面了?”寅巳不信。

“自然不是你说的那种见面,”枯荣把哲哲跟他讲的话,同寅巳说了一边,这边寅巳听了后,也没说什么。

枯荣觉得,不对劲啊,自己外甥,对这些事,不是很感兴趣吗?怎么也没有什么想表态的?

“你没什么想说的?”枯荣忍不住了。

“这些我都知道,”寅巳懒得就此说些什么,“又不是什么有用的信息!”

竟然还嫌弃了?枯荣一阵腹诽,想到了哲哲讲的另一件事,脑子里一转,忍不住想说出来气一气自己这个外甥,“说起来,她今日不仅是碰到了她那表妹跟表弟,还遇到了一个人咧!”

寅巳没有出声,追问的目光倒是跟了过来。

“她说她遇到了自己未来的姐夫了!”枯荣故意按哲哲的原话来讲。

“今日,皇后娘娘传唤,太子同几个世子郡主,都去了宫中叙话,”寅巳看着枯荣,逼问,“你确定是世子殿下?”

“不是我,是小徒弟自己认错了,”枯荣见骗不到自家外甥,也就没有再瞒着了,“这个人你也晓得,他下午不还递了函给你嘛?”

“相国家三公子?”寅巳看着枯荣,问道。

枯荣点点头,闭嘴不言语了。

“可有让人看出破绽?”寅巳追问道。

“那我哪儿知道啊,你得去问小徒弟啊!”枯荣眯着眼装傻,双手环抱,在座位上打盹。

“你说她把人错认成了世子殿下?”寅巳不傻,前后话连起来,这丫头不敢轻易在外人面前开口讲话,想来也没有什么破绽好被抓,被人堵了路,估计也是落荒而逃,只不过,“怎么这么蠢,人都能认错了?”

“她这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枯荣道长撇开一只眼,看着寅巳,“你也上点心吧,别人都找上门来了,都快要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里假正经,真真是看着就生气!”

寅巳没答话,若有所思,他是不清楚这个梁哲成,一来他才来没多久,接触到相国家的,也就是二公子梁哲思,这个三公子,年纪不大,也才15,是没没有见过,如今找上门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单纯的因为赐了婚,少年好奇心盛,所以过来探探虚实,看看赐婚的对象?哲哲与他,应该是见过面的,虽说这两年,哲哲被禁足家中,但之前的照面,还是有印象,肯定还能认得出来。

就是不晓得,这个傻丫头,是个什么榆木疙瘩,竟然把人都认错了,想到这里,他扭头去问枯荣,“你同她说了吗?”

“什么?同她?她是谁?我又是说了什么?”枯荣装傻,一脸茫然。

“我说你可告诉她了,她把人认错了?”寅巳忍住心底的怒火,心平气和的说着。

“你希望我是说了呢,还是没说呢?”枯荣就是要逗他一逗。

“算了,”寅巳别过头,压住怒意,左右不关我的事,我在意这些有什么,别人可是皇帝赐婚,他又不是这里的人,他能管得住吗?

“啊呀,怎么还气了呢?”枯荣看他这别别扭扭的样子,又好笑又好玩,也不折腾他了,“我什么都没讲,左右我是知道那人是谁,至于小徒弟怎么认人,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寅巳不理他,继续低头看地面。

“这样吧,这些日子,不如你在观里守着小徒弟,我呢,我去打探消息,”枯荣建议着,“反正这雨要几日下,你那府里的客也可以拦一拦,抱病几日,也没有什么。”

寅巳依旧不答话。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枯荣自顾自的说着,“小徒弟的字如今是大好了,想要写成原来的模样,还是你去亲自指导好些,那个严秀才,教课不怎么样,你也是知道的!”

“还有,如今下午的琴,是可以停一停了,让梅姨教她画画,过些日子,天热了,旁边池塘的荷花开了,可以去那里作画!”

“那个,夏天晚上燥热,前半夜人也不大睡的好,晚上纳凉,还能学学下棋,你也可以跟她切磋切磋!”

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寅巳才回了他一句:“怎么,你今日去公伯府,公伯家的意思是把她留在这里到秋凉了再接回去吗?”

“你看你看,舅舅就喜欢你这点,聪明,”枯荣厚脸皮的笑了,“是这么打算的,说是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就让她先在这里住下了!”

这么一来,哲哲可是要再这里住上几个月呢!

寅巳没说什么,起了身,“天色不早了,舅舅早些休息吧!”

“那小徒弟的事,怎么办,是你看着,还是我看着?”枯荣在后边追问。

“舅舅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寅巳拱手行礼,“今日我也累了,告退!”

枯荣这才不说什么了,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自己回了房,翘着二郎腿,美滋滋的喝了一会儿茶,觉得今日自己去公伯府,说服公伯夫妇,让哲哲留到秋后天凉了再回府这一件事,做的是极好的!

如若自己那外甥,真是倾慕这小丫头,朝夕相处,就算是她醒来恢复记忆,两个人还是有缘分可以讲的!如若是没有缘分,也不亏什么,他倒是很喜欢这个小徒弟,情真意切,如一张白纸,不染尘埃,是个好女孩。

枯荣道长叹了口,但愿自己那外甥早些认清自己的内心,莫要错了时机,待一切无法挽留之时,才幡然醒悟,走了自己的老路。

但愿,他能如愿所偿吧!

晚上的雨小了很多,哲哲洗漱后,跟着两个丫鬟原路返回,到了住的厢房,进了屏风后,哲哲就打发他们两个一起去洗漱了。

这里都是巡逻的人,想来没什么不安全的,哲哲想着今个晚上,折腾浪费了不少时间,天色已晚,让她们两个人一起,一来是个伴,二来速度也快些,早去早回。

两个丫鬟过去了以后,哲哲就在这一边的厢房里,打量了一圈,还好吧,有床,有桌椅,有梳妆台,有柜子,更奇妙的是,还有个织布机一样的东西,旁边还绷着一方丝绸,上边是绣了一半的花。

哲哲蹲下身,这摸摸,那看看,好一会儿,才对这两个东西不再好奇,屋子里的灯点的有些多了,哲哲总觉得这烟雾缭绕,困在屋子里能熏死人,想了想,就去把窗户打开了。

开了窗,把身子趴在上边,深呼吸一口外边的空气,只觉得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果然,这屋子里都是烟味,空气一点都不新鲜,闻着窗外带着雨丝的空气,整个人的肺,都好像被洗了一遍。

哲哲趴在窗台那里,四处张望。

她来这里,真是老老实实,每日坐在这里学习,都没想过起来推开窗户,往外头瞧瞧,从这屋子里往外看去,这个地方,会是个什么样子?

如今看来,也就这个样子嘛,院子,树,房子,房顶,天,雨,也没什么了!

要是不下雨的话,不知道,有没有星星跟月亮可以看啊!古代的星星跟月亮,好看吗?月亮圆不圆?自己怎么没有什么印象,难道这之前,自己没有看过天?

哲哲开始思考,自己来这里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之前被驱魔捆绑的日子,她就跳过去了,太过惊悚,不想回忆。

从来道观的日子算起,她每天早起过来,上午学习,中午吃了饭,休息片刻,下午又是学习,学完回家,去跟父母请安,有时候自己在屋里吃饭,有时候跟父母一起吃,吃完饭去佛堂行礼,出来回了住处,洗漱一番,就睡了,然后早起,周而复始,这日子忙忙碌碌,倒也是满满当当。

学倒是学了不少东西,至少是知道这个地方是吴国,当今皇族姓叶,皇上叫叶怀德。她家是公伯家,父亲是符节令丞,住在吴国首都梁京,这个道观叫皈依观。

其他的什么官名人名,太多了,人她都没见过,也懒得记,所以也就混个混沌的印象罢了!

哲哲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把解下来的两个铃铛拿在手里,若有所思。

师傅说,公伯哲哲的灵魂有回原身的动静。

自己念佛诵经竟然没什么效果,反而是提到了大表哥,她就有了动静,难道真的是要走第三方案的吗?

真是好难啊!都不知道从哪里做起!

哲哲不住的叹气,看着那枚金色的铃铛,在心底感慨,公伯哲哲,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去自杀不可啊?到底因为什么,你竟然有这么大的冤屈?

情爱吗?

哲哲想到了,21世纪的自己,情窦初开时,也是懵懂的暗恋,最后大学了,这个初恋,总算是在一起了,谁知道半年的时间就劈腿了,那时候,她都没有哭,只觉得吧,年少的爱经不住考验,脆弱的不堪一击。

人越长大,想要的东西越多,权衡比较的利益也就越伤人心,渐渐的,就没有了纯粹的喜欢。

第二次恋爱,一开始哲哲是计较了很多,都不敢轻易给真心,以为自己这样就不会输的一塌糊涂。谁知道,女人啊,其实都是感情生物,一开始,装的再无情,日子久了,还是会被单纯的情爱所困,蒙了双眼,什么都看不清,最后被劈腿了,还要给人家找理由,分手被甩,表面装的开心无所谓,背地里哭的撕心裂肺。

越长大,越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的脆弱,越不能让人知道自己还单纯善良,仿佛单纯善良是原罪,可耻的让人不敢提及,怕人嘲笑。

可打心底里,哲哲还是希望,自己就像那句诗词,历经了这世上所有的磨难,见证了成人世界里所有的虚伪憎恨,归去时,她仍旧有一个纯真善良的灵魂。

只是,归去,还能仍是少年吗?

飘飘忽忽的眼神,落到了对面的回廊上,戴着面具的少年,倚在柱子上,面朝她这边,看不到表情。

哲哲眨眨眼,歪着头,又看了他一会儿。

咦?师兄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她刚才怎么没注意到他呢?

寅巳把她的模样看在眼里,没说话,顺着长廊,走到了窗外,两个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哲哲没有他高,只能抬头看着她。

“你倒是胆子大,也不怕我?”寅巳低头看着她。

哲哲搞不懂,我认得你啊,你又不是坏人,有什么好怕的?

“天还凉,你最好不要开窗,”寅巳扭头就走,“别太相信别人,想要害你的人,多的是!”

哲哲看着他的背影,撇撇嘴,切,就晓得吓唬人,她来这里两年多了,要是有人想杀她就好了!

死了就不会站在这里听他吓唬自己了!

哲哲呕气似的,把门窗关的咣当咣当响,寅巳的脚步随着声音顿了顿,很快脚步一点,越起到了屋檐,几个跳转,人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这边厢,坐在床上的哲哲,鼓着腮帮子气了好一会儿,真是搞不懂,这个大师兄怎么这么古怪。脾气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今天对自己客客气气,明天就凶巴巴的想要打人,一会儿温柔体贴,一会儿暴跳如雷。

说起来,师兄也就看着公伯哲哲的字的时候,心情是出奇的好,这一点,哲哲都摸透了!这会儿想起来,突然一股异样。

不对啊,师兄这个样子,好像是跟公伯哲哲有些说不清呢!

他这么喜欢她的字,还多少钱都愿意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单相思?

师兄单相思公伯哲哲?

哲哲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愣神好一会儿,把指甲都咬没了。

师兄那个样子,看起来像是单相思的暗恋者呢,你看,就算自己不是公伯哲哲原身,他都戴着面具,生怕被瞧出来他是谁!而且,这个年纪的少年,喜欢女孩子,就是这么忽冷忽热,老是耍脾气,在女孩子面前找存在感。

真是又怂又可怜,哲哲啧啧啧的摇了摇头,看他天天拽的二五八万,没想到这么中二病。哲哲心里也就不气了。

怪不得对自己的事,他这么上心,原来是喜欢原身,难怪他现在都不出去修行了,送了铃铛后,隔三差五就见到他了!想来是着急心上人,等着心上人回来呢!

要是师傅告诉他,今晚见到了公伯哲哲有回魂的现象,那他不从明天起,还不激动的要日日都守在自己身边了啊?

真是可怜,可叹,可悲!

说起来,公伯哲哲真是厉害啊,跟表哥纠缠不清不说,如今,连道士都喜欢她,果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主角光环强大啊!

第12章:立挑战书

寅时,哲哲的生物钟就敲响了,习惯了这么久的作息时间,现在安静的躺在这里,反而睡不着了。

还没翻腾一会儿,阿婉跟阿如也醒了,询问她是不是睡不着?要不要起身?

哲哲没说话,身子却很诚实,下了床,由两个丫鬟伺候着,穿戴好衣衫,洗漱添妆,一番下来,就到了卯时。

这道观里里的修行之人,比她起的还要早。

哲哲无事,就在这观里转了一圈。

这是她第一次,有时间,有心情,把这个观从前到后走了一圈,围着庙宇周围的回廊花榭,看了看这四周的环境。

今天的天,依旧不好,一早就灰蒙蒙的,黑云压的低沉厚重,雨淅淅沥沥扯着丝在风里飘摇。好在观里的地面,都铺着青砖石台,没什么泥土,雨在缝隙里积了水,一摊一摊的,还有道士拿了桶和抹布,穿着蓑衣,在那里拧拭。

哲哲看了他们好一会儿,这一早起来的道士们,都是在做些清洁,忙忙碌碌,好不热闹。没有人交头接耳,偶尔有什么言语,也压的极低。

本来,还在想,能不能从他们这里听到些什么,装模作样的看了半天的藤蔓,也没有只言片语到耳朵里。

一旁公子哥们住的厢房区,她进不去,远远在拱门外瞧了瞧,里边的人像是都起来了,朗朗书声,还有些舞刀弄枪的身影,刀剑裹着风,呼啸声阵阵。哲哲听了会儿墙角,也是摇摇头,没什么意思。

女眷区,还没靠近,就被阿婉和阿如拉了回来,想来是因为那个表小姐在吧,看着阿如还肿着的脸,再考虑考虑自己目前装聋作哑的现状,哲哲默不作声跟着她们走了。

数了会儿罗汉,看了会儿神像,哲哲百无聊赖,不晓得师傅到底是住在那间房里,要是他起来了就好了,还可以找他聊聊天。

好像也就只能跟他说说话了,别的人面前,她还是得谨慎些。

从前走到后,又从后走到前,总算是混到了吃早饭的点,阿婉跟阿如去提了食盒回来,哲哲看着里边的包子,粥,还有一碟咸菜,撇撇嘴,吃了个八成饱。

吃过饭,就要等着上课了,阿婉跟阿如都下去了,哲哲一个人伏在桌上,把寅巳之前给她的笔画拆解,每一个都照着写了二十遍,一轮下来,也有半个时辰了,却还是没见严道长过来。

莫不是严道长不住在道观里?在来的路上耽误了?

哲哲一边伸懒腰,一边打哈欠。

好困啊!严道长上午的课,基本都是用来掺瞌睡的,没意思很,来的晚了也好,这样,哲哲就可以自己玩会儿了。

现如今,毛笔字,她也是会写了,这个世界的字,平常使用的,她都记得,每天听着些礼乐诗颂,怪没意思的,回去府里,公伯哲哲的书房里,也都是些圣贤书,又生僻,又难懂,每句话之乎者也,翻来覆去,看到就头疼。

这个世界,就没些古怪精谈,坊间杂文吗?

要是她能搜罗两本来看,那可有意思多了!

哲哲一边想,一边在纸上乱画,没一会儿,胆子就大了。

反正,左右没人,我写几个汉字,也没什么吧?

哲哲四处瞄了瞄,略微思量,着了墨,在纸上,写了四个字:

公伯哲哲

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姓是复姓,字也是叠声,哲哲,是哲理的意思吧?这个公伯圣德,给孩子取名字都挺好的,莘莘,莘莘学子,也是好寓意。

想着,哲哲就把记得的名字,都以正楷写了出来:

阿婉,阿如,公伯圣德,王氏,寅巳,枯荣

写完还不够,还要比一比,在自己心里,哪个算是好,哪个算是不好。

阿婉,阿如,哲哲是在她们名字后边画了小花,表示相处融洽。

在公伯圣德和王氏后边,画了王八,表示讨厌。

在枯荣后边,画了五颗星星,表示五星好评。

到了最后的寅巳,哲哲先是画了只乌龟,觉得不好,又把乌龟壳外边加了一圈花瓣,左看右看,把自己看乐了!

寅巳是个王八花,又坏又好,又凶又温柔,简直矛盾死了。

结果,还没乐半分钟,身旁越过来一只手,捻了那张纸,就往上抽,唬的哲哲忙伸出两只手去抢。

一张纸,两个端面,一个人单手捻的不松开,一个人双手拽着不撒手,哲哲一抬头,就看到弯着腰在她身后的寅巳,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可那双眼却是冷冷的。

好死不死,想到王八花,他就来了,哲哲有点心虚,手不由自主的松了半分,一晃神,纸就被寅巳抽走了。

寅巳拿着它,不说话,只皱眉看着。

哲哲心里一阵打鼓,像个做错的孩子,绞着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好一会儿,才算反应过来。她有什么好怕的,她写的又不是这个世界的文字,寅巳自然也看不懂,后边的花,星星,王八对应的谁,他自然也不知道的。这么一想,哲哲算是放松了一些,才敢去看寅巳。

奇怪,怎么严道长没来,他却来了,该不会以后都是他来教自己写字了吧?

“你一早上,就做了这些?”寅巳把目光看向哲哲,声音里都是威严。

哲哲忙把下边练了的笔画递给他看,寅巳接过去,把这些纸叠放在那张楷字之上,翻看了一会儿,撇眼看到了摆在桌子左上方,自己的字迹。

哲哲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张笔记,忙拿在手里,讨好似的,指了指寅巳手里自己临摹的笔记,又指了指他的笔迹,想要告诉他,你看,我多听你的话,每天都按你教我的法子来练笔画。像是怕他不明白,哲哲大着胆子,俯身在白纸上写了一句话,晃晃悠悠递了过来,寅巳没有去接,但上边的话,却是看了:

谢谢你这张笔画,每日我都有练一个时辰,虽然现在的字,写的还是不好,但好歹比之前好多了,你说,对吧?

寅巳闭嘴不答,绕到了她的对面坐下,把手里的纸放在了腿上,从哲哲面前拿了张纸过来,接过笔墨,写了四个字,递了过来。

哲哲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名字:公伯哲哲。这是什么意思?她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难道他认得楷书,知道自己刚在那张纸上,写了他的名字,还在名字后边画了只王八花,所以,也写了自己的名字,看看自己要怎么做?

“这是她的笔迹,你先把名字写正确吧,”寅巳的话,让哲哲松了口气,原来是要我模仿笔迹啊!

哲哲照着写了半个时辰,四个字都要写的不认得了,才算是过了关。

寅巳一上午,都坐在她对面,安静的看着她写字,也不说多余的话。他这个样子,让哲哲很心慌,眼睛不住去瞟那沓纸,脑子里也都是画的那只王八,但手上的功夫也不敢怠慢,整个人精神都紧绷着,一上午临摹下来,也是有些成就。

到了晌午,寅巳总算是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了,不用再写了。哲哲一边揉酸疼的手腕,一边不住去瞟他怀里的那张,让自己抓耳挠腮的纸。

寅巳看着她藏不住的表情,早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但他就是不想给她,就是想要这么戏弄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一直记得,昨日在这屋子里,她毫无防备的同枯荣讲话,心底隐隐约约有股冲动,想看看,能不能以此,让哲哲也对他开口。

那张纸上写了什么,他是没看懂,但他约莫着,那应该是一种字,让她写的端端正正,虽然不认得,却很有风骨,是好字。后边画的画,他看懂了,丑的一塌糊涂,叫人心生厌烦。

寅巳一边看着她的表情,一边琢磨着,薄唇在面具背后扯出了一丝微笑,一眨眼就没了,他端端正正起身,把腿上那沓纸放回桌子上,偏偏最底下那张,被他单独抽出来,叠了叠,在哲哲的眼皮子底下,把它放在了袖子里。然后若无其事起身,往门口走去。

这是什么操作?哲哲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还能这么玩儿吗?师兄啊,你要我那张纸做什么?上边的字你又不认得,拿去也没有用,你还是赶紧还我吧!

看着他要走,哲哲立马起身,拦在他身前,一脸坚定,你不许走!你把字还我。

可寅巳就要装糊涂,故意问她:“你有什么事吗?无事我要去吃午饭了!”

哲哲急得抓耳挠腮,指了指他的袖子,寅巳不理会,反而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什么?”

一会儿功夫,哲哲就气的七窍生烟,又不能开口讲话,又没时间回去写字给他看,他这会又非要装糊涂,真是恨不得打他一顿。

“你不能说话吗?”寅巳越看她生气的模样,就越是喜欢,小脸憋的通红通红的,嘟着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很是可爱,“你昨天同师傅,不是讲的很好吗?”

师傅是师傅,你是你,我就是不要同你讲话,你这么坏,故意欺负我!哲哲瞪着他,更气了,算了,女子动手不动口,我去抢吧!

说做就做,哲哲胆子瞬间就大了,扑上去抱住寅巳的胳膊,就把手往他袖子里去伸,寅巳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被她这么一扑,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后退了几步,哲哲又着急想要让他停下来,脚不知怎的,就往后伸,想着挡一下。谁知道没挡住,还把人给绊倒了。寅巳猝不及防往后摔,她又抱着人家胳膊不撒手,重心一起跟着往前扑,本能的反应,腿就跟着跪上去了。

咚――的一声,寅巳的后背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哲哲拽着他,一起扑上来,腿是很直接压在了他的两条腿上,寅巳的手,像是怕她重心不稳会滚到旁边,直接环上了她的腰,抱着她,一用力,哲哲就扑到他怀里。

这一扑,算是结结实实撞到了胸口上,哲哲都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声,沉稳结实,一下比一下用力。

屋子里两个人,一个压在另外一个身上,一个抱着身上的人,两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唬的僵了好一会儿。

“起来!”寅巳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松了手,愣愣的说了这么两个字。

起来?为什么起来?字还没还我呢!哲哲的火气又上来了,再说,现在是她把他压在身子底下,她又不吃亏,先把字找了再说吧!说着,就着这个姿势,摸到寅巳的胳膊,手接着往里边伸。

“你做什么?”寅巳真是开了眼界了,一把抓住她的两个手腕,这小丫头,一点廉耻心都没有吗?压在一个男子身上,不起来不说,还继续动手动脚,也没个娇羞样。

哲哲没说话,坐直了身子,扭头就去咬寅巳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寅巳一看她这么疯疯癫癫,准备坐起来,把她推到一旁,谁知道她像是知道他要这么做似的,脑袋咣的一下就砸过来了。

这下好了,重心不稳,两个人脑隔着面具,震的嗡嗡直响,一起又倒回去了。

好疼啊!哲哲双手抱头,眼泪汪汪的,我擦,这面具质量真是好,这么碰都没有碰烂,话说,我要找什么来着?怎么一撞,好像撞忘了!

寅巳很无语,他躺在地上,松了手,虽然没有去捂头,但是脑子也是一阵一阵的不清楚。这个丫头,练铁头功吗?一张字,值得这么拼命?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想还她,看着坐在身上的人,寅巳很不舒服,他从下到大,还没这么被人压过,更别说是女孩子,怎么着,也应该是他压她吧?脑子这么想,身体就这么干。哲哲还没清醒回来,就一阵天旋地转,缓过神,自己就到了地板上,寅巳抓住她的双手,两条腿把她扣在中间,面具挨着刚撞上去的那一块,略微有点凉。

我擦咧,这个,这个姿势,有点,有点那啥吧?哲哲对着寅巳的眼睛,有些害怕了。

“好玩儿吗?”寅巳的声音从面具后传过来,冷冷清清,“你这会儿倒想起来害怕了?”

哲哲就着他的话,摇摇头,又点点头,自己想想,都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意思,一时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师兄,那啥,其实昨天我就猜出来,你喜欢公伯哲哲,但是你喜欢归喜欢,我又不是,我们这个样子真的很不好,你不如放我先起来?

要是那张纸,你真不想给我,我就不要了,我送你,送给你总可以了吧?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你一个修行的人,最不能动凡心,会损了修为的,要淡定,要冷静!

哲哲眨巴着眼睛,狗腿子似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寅巳。

好可怕,她刚才哪里来的勇气去抢东西?

这下该怎么办?要是师兄见色起意,非礼她,她要怎么办?

“你写的什么东西,这么想拿回去吗?”寅巳看着她的脸,呼吸都急促了。

没有,没有,哲哲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没有,我不想要了,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惹你了!

“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寅巳的眼睫毛很长,凑了上来,直逼哲哲的眼睛,哲哲都能感觉到,眨眼时,自己的睫毛扫过了他的睫毛,“不如,你叫我一声师兄,我便还你,你觉得怎么样?”

你想的美!哲哲把脸别的一边,你让我叫我就叫?你这么欺负人,我才不要跟你讲话,还师兄,我又不是公伯哲哲,我也没有喜欢你,再说了,那张纸,我不要了,为什么我还要叫?

“或者,你把上边的字,老老实实写给我,如何?”寅巳很好奇,她到底写了什么,值得她这么紧张。

哲哲不为所动。

“你想,如果这张纸我递到公伯府上,给那府里的主人看,告诉他是你写的,你猜会怎么样?”寅巳的言语里,满满的都是威胁。

真无耻!哲哲气呼呼的,回过头,直视寅巳的双眸,这个人怎么这么卑鄙,还威胁人,等师傅回来,我一定要告你的状,你给我等着。

“别想着让师傅跟你撑腰,”寅巳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挑眉道,“我一向都不怕他,反而是他,还要礼让我三分!”

“不过,这两件事,你若都不想做,也没关系,”寅巳松开了手,起了身,坐在地面上,把哲哲也拉了起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赌?赌什么?哲哲看着他,你个狡猾的狐狸,一看就不是善茬,你会老老实实跟我赌吗?

“从今天起,上午,我代替严道长教你写字,下午,梅姨会教你画画,晚上,我再来教你下棋,”寅巳看着她,一字一顿,“这三件事,你自己给自己立个目标,只要达成一个,我便把字还你,你觉得怎么样?”

你会这么好心吗?哲哲不信。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寅巳站起身,伸手来拉她,“而且,还是让你自己给自己立目标,你不会这都做不到吧?”

你才做不到呢!别这么瞧不起人,哲哲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气呼呼回去,坐在桌子前,像模像样写了封挑战书,给了寅巳。

寅巳看一了遍,没说话,收在袖子里,“你如果输了,可是得开口喊我师兄的!”

哲哲撇嘴,我为什么会输?这么简单的标准,我会输?

“既然如此,那这挑战书,我先收着,做到做不到,半个月后,我们见分晓!”寅巳眨眨眼,“不早了,去吃午饭吧,吃饱了饭,你才有力气去学,不是吗?”

第13章:碧叶荷田

梅雨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哲哲也在道观里住了半个月。

说好的三天后换住到女眷区,却一直都没动静,枯荣也一直找不到,问了寅巳,寅巳却说,你在这里,不是住的挺好的吗?再说,女眷区也容易碰到之前认识的人,如果露了马脚,也是不好的。哲哲自己琢磨了一下,觉得他说的很对,也就没有再提了。

每日上午,跟着寅巳,把公伯哲哲的笔记,一点一滴,磨砺成了自己的书法,下午的琴,每日会温习两遍,剩下的时间就是作画,梅姨不知道从哪里带了一盆兰花过来,哲哲每日都要看着它画几张叶子,再去就着其他的画去临摹,人都要画疯了。

要不是跟寅巳打了赌,心里憋了一口气,哲哲早就受不住了。

晚上吃过饭,洗漱完毕,哲哲就把阿婉跟阿如赶去一边,让她们去做他们的事,自己就跟着寅巳学下棋。

这个棋,跟写字,画画,弹琴比起来,不要太难。哲哲每日都信心满满的开盘,输着输着,就咬牙切齿,最后散场的时候,已经是气的呼哧呼哧,两眼通红,想要揍人了。

可惜,她打不过寅巳,只能在心底咒骂他!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去了,天气在哲哲不经意间就放晴了。

依旧是早起,转了两圈道观的哲哲,一抬头就看到晴空万里,心血来潮,就去了观外头,把京城的方向看了一遍。

雨过天晴,积水还在,空气里都是泥土夹杂着青草的味道,太阳升起的又早,气温还不热,但总觉得暖洋洋的,让人想睡觉。

哲哲很喜欢这样的清晨,慵懒清闲,让人沉醉。

吃过饭,等到寅巳过来,依旧在纸上写了字,递给他去询问,师傅外出修行,还要几日才能回来?

寅巳看着那个每天都出现的问题,答的话也是每天都一样的,“快了!”

切!哲哲撇撇嘴,就知道是这两个字,半个月了,每天都是这两个字,怪没意思的。托着腮,哲哲把头别向了开着的窗户。

外边天气真好啊!好想出去玩儿啊!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不是在府里锁着,就是在这里呆着,再不就是在马车里赶路,犹如一只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鸟。时间久了,虽然没有什么挣扎,但偶尔看了天,还是想飞上去看一看的。

“今日就不必练字了,”寅巳拿了棋盘出来,摆在桌上,把棋子放在两个人右手旁,“半月期限已到,你想比什么?”

不用写字?这个哲哲还是很开心的,但是下棋,哲哲一边跃跃欲试,一边有点心虚,自己的棋子不是一般的差,可不能以此来比,不然,也不晓得要惨淡到什么地步了。

“知道你棋下的不好,所以,”寅巳看她一眼,“不如我们比试一场,你赢了,比试什么就由你来定,你输了,那就是我说了算,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好,哲哲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这个人很诚实的,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种一看就是套的事情,她才不会去做呢!

“你输了,我来抓阄,三选一,怎么样?”寅巳早就料到她会摇头,这个丫头,说她傻乎乎的好忽悠,实际上,简单的套,她还不上,须得把这套做的精致些,她才肯。

这一次,哲哲转着眼珠子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摇摇头。

“二选一,下棋除外,”寅巳捻着棋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成交!

哲哲点了头,这才胸有成竹的抓了棋子,先走了三步。这些日子,寅巳同她下棋,都是先让她三步的。她也很自觉,很不客气。

寅巳看她这么耍无赖,走了三步,也没说什么,笑了笑,就默不作声同她杀了一盘。

出其不意,这一局,哲哲竟然赢了!

真是天助我也,我就知道我是个天才!赢了寅巳的哲哲,开心的都要蹦起来了,笑意盈盈,欣喜都藏不住,眼角眉梢都弯成了月牙的模样。

寅巳肘着头,看着她开心的模样,心底也是暖暖的,这个丫头啊,他不过故意让了她一回,就能让她这么开心,真是没什么志气,一点点小输赢,都能乐开了花。要是她之前的记忆还在,怕不是要被如今没有志气的性子,气个半死了!

不过也好,小姑娘家家,不计较太多,不背负太多,天真纯朴,也是应该的。

我赢了,我要比字!开心之余,哲哲还不往,把要比试的选项告诉了寅巳,寅巳没说话,点了点头,温柔的看着她,把棋子收好,棋盘撤下,拿了笔墨纸砚,认真的,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少女的模样,一天比一天好看,脱去了稚嫩,像花儿一般,吐露芬芳。长长的睫毛,认真的眉眼,粉嫩的双唇,一丝不苟的盯着纸笔,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天地间,只有她这人,这桌,这笔墨。

渐渐的,寅巳自己都看的入了迷,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儿?

两年前相遇时,虽然也好看,但那时候还是个粉嫩的娃娃模样,如今倒好,已经到了勾魂摄魄,引人相思难忘的地步了。

不行,得把她藏起来!不能让别人瞧见了,生了歹念,来同他抢!

这个念头,突然就冒了出来,待到寅巳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都愣了,他刚才这是什么想法,是喜欢,还是占有欲?

未等到他弄清楚,哲哲的字就写完了,捧到了他的面前。

寅巳瞟了一眼,就从袖子里,把之前那张收着的楷书还给了她。他知道的,如今她的字,与之前一般无二,没有人会为此生疑。

哲哲总算是把这张纸拿回来了,真是热泪盈眶,以后,她再也不写楷书了!再也不做些让人生疑,暴露自己原本身份的事情了!

“你想出去走走吗?”哲哲这边还没感叹完,那边寅巳开了口,“观后有一片水塘,种了莲叶荷花,现下,荷花应该开了,你想不想去看?”

唉?哲哲一脸疑惑的看着寅巳,他今天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把脑子吃坏了,还是说,有什么太开心的事,怎么还说要带她出去走走,还看荷花?他不是最热衷压榨她,让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努力向公伯哲哲看齐吗?

真是奇怪,难不成是因为我的字太像公伯哲哲,已经可以以假乱真,刚刚又抄了她之前写的诗句,他睹物思人,一时难以抑制内心那股冲动,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把自己当成公伯哲哲,想让自己代替公伯哲哲,跟他出去约会看花?

应该是这样吧,哲哲看着寅巳,一会儿觉得他可怜,一会儿又觉得他深情,怎么办,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呢?

去吧,她又不是公伯哲哲,只是个冒牌货,原身喜欢谁,她也没弄清楚,这万一闹出什么乌龙,原身灵魂回来了,不好解决怎么办?

不去吧,自己心底过不去,每天都是困在房子里,也去过除了道观,公伯府以外的地方,能去看看荷花,在乡间小路上走走,也是好的,总比闷在这里好!

这么一来二去,自己都纠结了。

“那你留在这里,继续练字吧,”看她半天不回答,寅巳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里的唐突冒失,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想什么呢?青天白日,约了小姑娘去看荷花?自己这是怎么了,越来越轻浮了吗?

眼看寅巳起了身,哲哲还没做好决定,脑子里稀里糊涂,手脚还是很本能的,直接扯住了寅巳的衣袖。

算了,想这么多干嘛,只要我自己没有旁的意思,不乱给人暗示,不乱给人回应,什么情情爱爱,跟我没关系的,也不能赖到我头上!赖上了,我也是不认得!哲哲这么想,也这么做。

寅巳倒是惊讶,看着她扯着自己衣袖的手,她这是什么意思,同意跟自己去赏花?那她又知不知道,答应跟一个男子去赏花,意味着什么?

哲哲自然是不知道寅巳的想法,她么,依旧是21世纪的思维,从来不觉得十五六岁的小身板算是成了年,还觉得自己只是个孩子。寅巳又是大师兄,算是大哥哥,跟他去看看花什么的,也就是大孩子跟小孩子一起玩,如果非要想太多,那肯定是寅巳想太多了,她是没有的!她这个人,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没有什么情爱!

只是,这个念头,也只是她自己在脑子里想的,没有说出来。没有说出来,就相当于没有意义,寅巳看着她的眉眼,温柔的不像话,她却一点察觉都没有。

“真愿意跟我一起出去?”

哲哲点点头,愿意啊,这有什么好不愿意的,不就是出去走走,看看花花草草嘛,又没有别的意思。

“你――”寅巳后边的话,说不出来了,第一次,他的脸红了,在面具后边发烫,也是第一次,他竟然不敢问太多,生怕面前的人摇头否认了,让内心的希望落了空。

哲哲歪头看着他,等他后边的话,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没什么,我们偷偷去吧,”寅巳朝她伸出了手,手心有点不自然的弯着,微微颤抖,心跳的很快,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邀请一个女孩子,忐忐忑忑,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想法。

偷偷去?哲哲立马想到了阿婉跟阿如,是了呢,得偷偷出去,不然哲哲跟阿婉,肯定要阻拦的。前些日子,雨水泥泞了道路,她下来想直接走路,都被她们阻拦了,在观门口看看风景,都要被提醒回房好几次,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跟师兄去看荷花,又是男子,又是外出,她们不得炸了啊!

哲哲下定了决心,把手放在了寅巳的手上。现在,也就大师兄知道路,愿意带自己出去玩了,这么牵手,只是为了带路,就像是大哥哥拉着小妹妹,自己还小,不会有男女之情,就算师兄喜欢公伯哲哲,那后边,也是原身灵魂回归后要考虑的事,只要能带她出去走走,牵牵手都是小意思了!

这边厢,抓住她手心的寅巳,心底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嘴上不说什么,心底却柔软到了极致,小心翼翼的把面前的人收到了心里,一如他小心翼翼拉着她的手,带着她顺着一旁的暗门,潜了出去。

“你放心,你的丫鬟们,在我们回来之前,不会有什么异常的,”寅巳带她七拐八拐到了一件屋子,拿了一个斗篷给她,斗篷有一圈薄纱,刚好盖住了她的脸。

哲哲没有异议,反而很喜欢这个斗篷,真有意思,这个斗篷,又能遮太阳,又能防雨,还能把脸也藏起来,一斗篷多用啊!

寅巳牵着她的手,带着她绕了小路,从偏门出去,两个人手拉着手,在还有些湿润的小路上,一并向前。

周围是绿油油的灌木丛,脚下踩的路,还冒出了青草和不知名的小花,哲哲透着薄纱,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怎么都看不够。

太好了,她总算是出了牢笼,到了这一片广阔的天地里了!

池塘不远,过了灌木丛,再走过一片小树林,小树林尽头就是了。差不多走了半炷香的时间,看着豁然开朗,一片接一片的荷塘,哲哲的眼睛都亮了。

空气里,有了荷叶和荷花的清香,哲哲松开了寅巳的手,自己提起裙子跑了过去,几个荷塘,中间有田埂横着,很窄,够一个人通行,哲哲在前边,寅巳在后边。

寅巳看着她,跟个孩子一样,欢呼雀跃,到了荷叶堆里,这边瞧瞧铺了水面的荷叶,那边拉了高枝过来看,跑到前边捞了花骨朵,抬手就想摘下来,花到了跟前,又谨慎的停下来,思虑片刻,又放了回去。一扭头,又去捻开的正艳的花朵,捻过来,没有摘,只是挑起了薄纱,凑过去嗅了嗅它的味道,慢慢的松开了手。前前后后,不停的去找已经落了花瓣,只剩下莲蓬的藤枝,奈何,那些莲蓬,都还太嫩了,花谢了没多久,没能长到可以吃的地步。

“想吃莲蓬吗?”寅巳笑着问她。

“没有,”哲哲摇摇头,心底里欢喜急了,她很感激寅巳带她来这里,转过身,双手撩开薄纱,笑得一派天真可爱,“师兄,这里真好,等到这里的花都长成了莲蓬,你再带我来一次,我要摘莲蓬吃!”

少女的模样,在阳光下灼灼生辉,一片的荷叶莲花,都在她的面容下,失去了颜色。她的声音,她的容貌,仿佛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美好。

寅巳有片刻的失神,那个片刻,他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只有一个念头,别说是莲蓬,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她若要,他也会去摘给她。

“师兄?”看他不回答,哲哲歪着头,看他戴的面具,在阳光下闪着光。说起来,寅巳一直都戴着面具,他的身形,他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模样,带着磁性的声音,那么好听,那么动人,真想知道,这个面具下的脸,是不是也很好看?

“寅巳师兄?”哲哲摘下了斗笠,拿在背后,蹦蹦跳跳的到了寅巳面前,看着他的面具,心底,手心,都按耐不住。

也许是,今天的天气,是久违了的艳阳天,也许是这片荷塘景色太好,醉了哲哲的人,让她得了胆子,不管不顾。两只捻着斗笠,背在身后同时松开,斗笠默默的掉在了地上,在那田埂上转了个圈就停了下来,得了空的手,捧上了那张面具,一点一点往上摘去。

寅巳没有动,低头看着踮着脚尖,一双眼里都是自己倒影的哲哲,心底一片柔软,她跟他讲话了,她叫她师兄了,她的声音真好,像清脆的铃铛,悦耳动听。

哲哲看着面具下,慢慢露出来的面孔,屏住了呼吸,先是尖尖的下巴,然后是带笑的薄唇,挺拔的鼻子,那双黑的发亮的双眸,眉形挨着眉骨,眉骨往上是饱满的天庭,丸子头的道士发型,垂下了两缕发丝,飘摇的略过他的眼角眉梢,低到了哲哲的脸庞。

好看,真好看!哲哲双手捧着拿下的面具,眼睛直勾勾的都看呆了,她这个师兄,完全就是照着小说里帅气的男主角的模样长的,这么好看,皮肤又好,吹弹可破,要是以前,别人同她说,这世上男子会比女子好看,但还是有男子的气概,她是不信的!

这个世界上,帅哥,好看的都是有些偏女性化娘炮,英气的都是纯荷尔蒙的爷们,像这样介于两者之间,真真是太少见了!

难得啊难得,怪不得这么多人想穿越,这么好看的人儿,能看一看都觉得满足,要是能跟他们谈情说爱,那真是少活几年都值得啊!

简直就是完美的漫画男主,身高,相貌,气质,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哲哲这边一边咂嘴,一边感慨,还好我这个人不贪心,有自知之明,这样完美的人,我就看一看,绝对不会动歪心思的!

原身真是赚大发了,姑且不管那个表哥什么模样,就师兄这个长相,自己是双手同意他们俩在一起!有才又有貌,公伯哲哲,你要是错过了,可是会后悔的!

第14章:情结此生

“好看吗?”寅巳低头看着,一脸痴迷的哲哲,笑得更深了,她这个反应,他很喜欢。

世人虽明面上都说他为人处世,光明磊落,如何如何英明神武,但他一直都知道,坊间的小道消息,都说他是妖姬的孩子,容貌倾城,雌雄莫辨,善于蛊惑人心,心机颇沉。

一向以来,他都不喜欢怎么抛头露面,不愿意听人夸他容貌出众,更是厌烦别人见到他的时候,一脸的恍惚沉醉。这世上,见了他容貌,却无任何反应的,除了自己的舅舅和娘亲,还有就是两年前的公伯哲哲。

可现下,看着面前的人,露出同普通人一样的目光,他却没有心烦,反而觉得有趣的很,心底的思绪翻涌,媚眼如丝,贴近到她的面前,吐字如兰,“你可满意?”

哲哲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天呐,这就是心动的快要疯掉的感觉?

公伯哲哲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勉强收回来神志,咽了咽口水,把面具抓到胸前,眼睛慌的往四处乱瞟,一点都不敢再放回面前人的身上。

夭寿了啊!这个眼神,这个声音,这个长相,我滴个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了啊,不行,我得离远点,他这周围,太耀眼了,晃的人心神荡漾,没办法理智思考了。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着,哲哲小碎步退后,本想着拉开距离,冷静下,好想想刚才寅巳说了什么,再琢磨琢磨给他个回复,离得太近,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

岂料,她退一步,寅巳就跟一步,两个人一步一步,只退到哲哲的脚后跟,碰到了掉在田埂上的斗笠,身子重心不稳,就要往后倒。

哲哲又是心慌又是呆愣,脑子里一个思绪嚷嚷着完了完了,要摔个狼狈透彻,另一个思绪已经轻飘飘再琢磨,寅巳会不会像偶像剧里边的男主角一样,伸手抱着她,一脑子的红心加花瓣,自己都要脸红耳热,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苍天啊!你可别让师兄来接住我了,直接把我摔到旁边的荷塘里,灌两口水冷静冷静吧!哲哲的理智,如此感慨,我这见色起意的模样,自己见了都要讨厌,师兄这个人,爱慕的又不是我,虽说我有着他爱慕的人模样,可我跟她是两个性格,我这么无耻的调戏他,他要是不生气,还接住我,那我这以后怎么跟原身交代?

这么一想,哲哲下意识的腾个一只手,握紧了腰间的两个铜铃,心底一阵道歉,公伯哲哲啊,你看,要是今日真闹腾出来什么,你可不要怪我,是别人非要喜欢你的,等你回来,不管你怎么打算,如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顺应自然,你可不要怪我!

这么一通乱七八糟的思维跳跃之后,哲哲的身子停止了下坠,寅巳真的伸手,挽住她的腰,稍稍用力,她就到了他的怀里,四目相对,哲哲的呼吸都停顿了。

倘若他要是喜欢我就好了!

他这么好看,虽然脾气古怪了些,还是个道士,但是我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人!我嘛,我来自21世纪,不纠结门当户对,只要喜欢,只要开心,其他的都是浮云。

哲哲心底,一阵欢喜,一阵哀伤。

欢喜的是,她从寅巳眼底看到了喜欢,这个年纪的少年,再老成,喜欢一个人也是藏不住,就算是藏得住,装的这么像,那也是有几分情谊的。

哀伤的是,他心底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原身。她一个异世孤魂,在别人身体里,还能求些什么?

早晚,她是要走的,她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这里的人,这里的事物,越是不交付太多心血与情感,走的时候,才不会有不舍与难过。

哲哲把眉眼垂下,哀伤婉转的情绪,跃然脸上,心底不住的告诫自己,哲哲啊,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要冷静,想想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给原身报仇,洗刷冤屈的,除此之外,与人相交,插科打诨即可,再深入的情感,你可不能再有了!

人,有了感情,就会心生贪恋,贪恋深了,就容易放不下,哲哲不想对这个世界放不下。她还是想回去原来的世界,虽然,在那个世界,她一直一个人,过的冷漠辛苦。可她还是想回去,一个人,自由自在,潇潇洒洒,没有情爱纠缠,就不会有悲欢离和带来的痛苦。

看别人在爱情故事里,伤的体无完肤,甜的如糖姒蜜,怎样都是好的,但到了自己,哲哲只想避而远之。

有了两次爱情经历的她,已经对情这个字,看的透彻明白。喜欢,不会持久,爱一个人,初时,她是你的心肝,是你的神明,可一旦神明走下神坛,为你成人,天长日久,柴米油盐酱醋茶,磨砺捶打,很多人都熬不到相敬如宾,就相互厌弃,貌合神离了。

有人熬不下去,各奔天涯,有人冷心冷肺,背对而眠一生。不是不爱了,是这份爱,成不了亲情,也回暖不出激情,卡在这个七上八下的位置,折磨消耗着,要么抹杀这份情,鲜血淋漓的说再见,要么忍着疼,纠缠到至死方休。

爱情啊,在现实里,真的是苦,小说里那种至死不渝,是活着的人,奢求不到的,所以才有很多人喜欢看。那种背叛,孤独和痛苦,以及悲剧,又是每个人冥冥中都知道的真相,越是接近,就越是能引起共鸣,越让人抓心挠肺,想要好的结果,也正是如此,那些悲剧的故事,才一直烙印在人心。

每个人,都知道事实真相,但还是想要骗自己,还是期望真挚和美好。这是人的本性,也是人的弱点。见不得花落,却喜欢花开,欢喜着人来,却守不住人去。

哲哲是这样的一个人,她总想守着原本的那份纯真,总想要完美的一切,但她也知道,不是想就是有。人有时候要看得清自己的能力,如果你没有那份实力,那就不要去争取了,反正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不如不去,坐等风轻云淡,心事成空。

寅巳没有说话,他看着一脸哀伤的哲哲,心底有些疼,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模样,比他初次见她时,更让他心生动摇。他多想护着她。

如果当时,他没有同意放她走,而是强行把她抓回去,今时今日,他们两个人,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这两年的苦楚折磨,如果他再早一些过来,是不是就能避免?

初见时,总以为是爱慕才华,如今看来,确实是如舅舅所言,是他口是心非了。他对她,从一开始,动的就是男女之情。不过是他自己,信不过一见钟情,歪解纠结了这么久,才敢找了借口,接近她。

寅巳轻轻的将哲哲搂在了怀里,像是跟她承诺,也像是跟自己承诺,“以后,我会护着你,再也不让你吃半点苦了!”

哲哲没有回话,也没有动,她的思绪整理完了,冷静下来,也不敢有所回应,怕让寅巳误会,两个人就这么搂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松开。

哲哲双手把面具捧给寅巳,眼神里一片明了,“师兄,你的面具,刚刚是我胡闹了!你还是戴上吧!”

寅巳没有去接,依旧问她,“对我,你可满意?”

“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哲哲转着眼珠子,思考着,要怎么回话,才不显得自己有什么心思,“你自己满意不就好了,长这么好看,要有自信心,不要老问别人,别人说的好看不好看,都不能当真!”

“那你说呢?我想听你说!”寅巳看着她躲闪的目光,笑了,想来,她是害羞了吧,这个小丫头,扯面具的时候,不是挺有勇气的嘛,怎么一转眼,礼义廉耻都回过神了,还晓得女儿家的矜持了。

“我说的最不能当真,我眼光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哲哲想把话题岔开,“师兄,你还是把面具戴上吧,你长这么好看,等会儿这要是有别人路过,小心人家看上你,抓你回去做上门女婿!”

“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要戴面具了,这么好看的人,一般都是男女通吃,”哲哲顿了顿,怕寅巳不明白男女通吃是什么意思,忙解释,“就是男人女人,看了你这个模样,都会喜欢,戴了面具也好,不会让人对你起色心!”

“师兄,你真是聪明!”哲哲碰着面具的手都要累了,寅巳也没有去接。

“说完了?”寅巳等着她没了话语才开口,“我倒是不怕人来劫我,反而是你,一个小姑娘,同男子单独跑到这里来,别人见到了,你以后可怎么说的清楚啊?”

“这里没有别人啊,”哲哲看着周围一圈,她刚是想岔开话题,才这么讲的,这周围,确实是没什么人。

“你怕不怕被人劫走当压寨夫人?”寅巳眨眨眼,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我有什么好怕的,不是有你吗?”你都不怕,我怕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扯到这个话题上来,但总归是没有再问些暧昧不明的话,她也是宽了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那要是我来劫你做压寨夫人,你当如何?”寅巳的话不轻不重,全都落在了哲哲的耳朵里。

“这个,那个,”哲哲舌头打结了好一会儿,“师兄,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哈,劫我做压寨夫人,这怎么可能,你长的这么好看,我嘛,我就一般般,而且我还是许配了人家呢,你怎么会看得上?”

“你就拿我寻开心呗,”哲哲尴尬的笑了好一会儿,怎么搞,为什么话题突然就从寅巳问她的心意,变成了寅巳跟她表明心意了呢?

“我这是拿你寻夫人,”寅巳看她抓耳挠腮的模样,就越是忍不住要调戏她,“你都摘了我的面具,看了我的容貌,怎么,你还不想负责了?”

“啊?”哲哲一脸问号,不是哈,我不就摘了个面具嘛,怎么师兄这么一讲,搞得好像她是个纨绔子弟,轻薄了他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天仙,如今天仙找上来,要她负责了呢?

不是吧,古代不都是女子要三从四德,被男子轻薄了要以身相许,像她这么摘了他的面具的,应该是说她放荡,他一个爷们,哪来的亏吃啊?

这么倒打一耙,还说的这么言之有理,哲哲真是又语塞,又闷躁,更不好发火。

“你如今,还想不想继续帮原来的自己报仇?”寅巳转了话锋问她。

“想,”见他没再调侃追问,哲哲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要是他再追问,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了,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哲哲的思维,从大大咧咧,到色胆包天,从色胆包天,到理智回暖,又从理智回暖,到现在的节节败退,真的是,情商智商不高,真的是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啊,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管住自己的手,就连腿脚,面部表情都得管理好,不然,就会万劫不复,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寅巳就知道,她会上钩,“第一,我们回去道观,今日这里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以后你还是可以去找你之前的记忆,不过,你同相国家三少爷,就算是有了婚约,你也不能同他有什么纠缠瓜葛。”

“为什么?”哲哲没听明白,不是这里发生的事都不算数了嘛,怎么她回去还要被要求,不准同相国家三少爷有纠缠瓜葛啊!

说实在的,她从来没想过要跟这个三少爷有什么瓜葛啊,要不是那天听墙角知道她有了这么一道赐婚,天知道她还以为自己是个无忧无虑的单身少女呢!

再说,这个三少爷她也没见过啊!还瓜葛,还纠缠,怎么个瓜葛纠缠法?

等到她找到原身的冤屈,让原身回了魂,这些子鸡毛蒜皮的事,也跟她没太大关系了吧?除非是她笨,一直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不然,这世界里,就她这每日牢笼一般的生活,不是道观就是公伯府自己的小院,大门都没出过,别说相国家三公子了,就是公伯府门口的石狮子,她都没打过招呼呢!

“因为你今日算是被我劫了,以后要做我的压寨夫人的,你若同他有了纠缠瓜葛,那我可怎么是好?”寅巳话说的很轻巧自然,“你说我是杀了他,还是杀了你呢?”

哈?杀人?哲哲心底一阵寒气冒了上来,看着面前的寅巳,要说起来,寅巳还真敢,他凶起来样子,哲哲是见过的,眼神看起来都要吃人不吐骨头了,哆哆嗦嗦好一会儿,哲哲才问,“那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这第一个听起来这么荒唐怪诞,哲哲是真心不想选。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抢你回去,拜堂成亲!”寅巳说着,就上前来,贴着哲哲的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那个――”哲哲慌的忙抱住自己的身子,寅巳的面具在怀里,隔的肉疼,心里七上八下,“我觉得第一个选择挺好,挺好的,非常好!”

“我怎么觉得第二个选择要好一些呢?”寅巳知道她会选第一个,他心底确实是有现在就劫了她走的意愿,但转念想到了自己此来的目的,还是停下来了,不过这心里话,却都说了出来。

“这个其实,你看嘛,师兄,你喜欢的公伯哲哲,”哲哲扯了腰间的铃铛,在寅巳面前晃了晃,“你不如等她回来了,再亲自问她如何?”

你如今问我,我怎么跟你回答?我讲的又不算数,哲哲眼巴巴瞅着寅巳,你看嘛,我这个人,一会儿功夫,换了几个面孔,这么多变,你还是不要为难我好,我这个人,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性子!

“她不就是你,你不就是她吗?”寅巳看着那个铃铛,这个丫头,现在还信着他之前说的胡话啊,铃铛也一直戴着。

“可以这么说,”哲哲觉得寅巳这句话,说的很深奥,想说不对,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能含含糊糊,“但是我们这性格不是不一样嘛!”

“不一样也都是我的,”寅巳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看上的,只能是我的,别人,想都不能想!”

“哈?”这个是传说中的霸气宣言嘛,哲哲真的是头疼了,说好不惹事,看来这事是惹定了,再扯下去,只会越扯越没边,只能胡乱点头,好歹应对了现在吧,“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

“那你不许与梁哲成纠缠不清!”

“不纠缠!”

“别的男子也不可以!”

“好!”

“你心底要有我,时刻都记着我!”

“成!”

“此生,你只能嫁我,不能穿了红装,坐在他人的花轿上!”

“没问题!”

“你喜欢我?”

“喜欢!”顺口说出来以后,哲哲才后知后觉去捂住了嘴巴,亲娘咧,她刚说了什么来着?

寅巳反倒是一脸得逞的模样,弯下腰,把脸凑过来,“那你帮我把面具戴回来吧!”

“戴回来,我们就回去!”

哲哲无语了好一会儿,妥协了,照着他的要求,跟他戴好了面具,寅巳朝她伸手,她也一脸大义凛然的给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刚才在厢房里,她脑子里就不应该想的这么天真,到了这里,更不应该手残起色心,这下好了,这算是直接把原身给卖了啊!

真真是苦不堪言,荒郊野外,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认栽,晚上还是去念经吧,好歹跟原身诉诉苦,不让她怨恨自己才好啊!

第15章:客将至

天气越来越热了,哲哲每日晚上都睡不好,翻来覆去,虽说是有了纱帐,点了艾草,没有什么蚊虫,床上也都铺了竹片,但身上的热,总是贴到哪里,都觉得哪里着火了。

虽说现下,衣服是穿的少些,轻薄些,但依旧有三层,每日起来穿戴好,就已经是一身的粘腻,洗漱,吃饭,讲话,不论做什么,都能让身子不住的冒汗。

哲哲心烦的很,每日最欢喜的时候,就是去洗澡的时候了,总觉得每天都泡在汗水里,再焖一天,不到晚上,身上就都是酸臭味,熏人的很。阿婉跟阿如,又想着洗漱地点不在厢房,白日里想多洗一次,都拦着不让去,说是走个来回,就跟没洗是一样的。哲哲只好作罢,每日蛰伏在厢房里,恨不得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这么熬过这个夏日。

寅巳每日都会过来,在莲塘那一日过后,他再来见哲哲,就没有戴面具了。

上午,字都是照着先写一个时辰,之后寅巳会跟她讲些书,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倒也惬意。寅巳讲起书来,比严道长好上千倍万倍,吐字如兰,又把那书中拗口难懂的字句,都说的浅显易懂,哲哲也不用做什么,就坐在那里听就好了,若有什么问题,开口问了,寅巳也一一作答。

下午的课,梅姨来了几日,就说这三伏天太热,她店里还有生意,告了假,后边就是寅巳来教她。哲哲知道梅姨不是道观的人,外头天这么热,每日赶过来也怪辛苦的,不来就不来罢,寅巳教也好,他这么聪明,好像什么都会。

事实上,寅巳确实是什么都会,弹起琴来,悦耳动心,捻起画笔,画什么像什么,执起棋子,也能云淡风轻的赢她。哲哲每日跟着他一起弹琴,稍稍有点走心,都会被寅巳发现,这琴,在这燥热的下午,一遍一遍,也让哲哲弹的更胜了一筹。至于画画,好些日子,总算是画起来没有那么难看了,但也就普普通通的样子,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再者下棋,哲哲是最头疼的,寅巳总说,棋如人生,她每每行棋,都是毫无章法,脑子里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太过愚蠢。哲哲跟他辩驳了好些次,这不过就是个消遣,懂得规则就好,胜负哪有这么重要啊!再说,她就算有胜负欲,也让他给磨没了。

这天又热,要什么胜负欲,平白让自己心生烦闷,更加燥热难耐吗?

哲哲每日都看着寅巳,看的久了,先前的顾虑思考,又被她给丢到脑后,她这个人,总是这么好了伤疤忘了疼。

荷塘上那些话语,自己羞愧了三日,瞧了一脸淡然的寅巳五日,就慢慢觉得,那日的事,不过是风好景好人醉了,两个人开了个玩笑,如今寅巳也没再有别的动静,她也装糊涂就好了,日子总要过下去,他又要教自己,躲又躲不开,不如厚着脸皮去面对呗!

真要还有什么想法,就支支吾吾,糊弄糊弄就好了,那些子承诺,她也没那个想法。

这么一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她又回来了,没几天,寅巳说她什么,惹了她不同意,直接就敢顶回去,前几次,还顾虑寅巳会骂他,可实际寅巳并没有责备她,渐渐的,胆子就大了不少,不仅会顶嘴,脑子里怎么认为的,也是张口就来。

寅巳也不反驳她说的话,是对是错,每每就肘着头,倚在桌子对面,淡然的看着她,听她讲,讲完才回了他的想法,这么一来二去,哲哲总算是也能懂得他对人待物的一些态度,这么一想,她还觉得挺自己挺聪明,能看人了!

却不知道,她这么直白的性子,不过是一日,寅巳就把她看了个透彻。

没有什么心机报复,没有什么宏图大展,格局就在眼前,万事都想要完美,想要偏好的结局去做。往好听说,是纯真散漫,天真无邪,往坏了说,就是蠢,还没脑子。

寅巳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上次见面,明明不是这样,虽说也没有什么宏图大展,但人的骨气在,凌梅傲雪,香自盛开。如今这么稀里糊涂的样子,要恢复到之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误区要跟她纠正。

寅巳每日同她别思绪,都要别很久,而且,这丫头,今日同她讲明白了,过两日,自己又糊涂回去了,寅巳看着她,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无奈,总是觉得头疼。

可就算是头疼,这么被她气着,寅巳也觉得,这日子过的是开心的。这样的日子,每日重复,他不觉得心力憔悴,不觉得没有盼头,反而总能在那张铺满所有情绪的脸上,看到欲望。

要是能这么跟她过一辈,也是好的,她稀里糊涂也好,没有心思欲念也好,怎么样都好,只要她们在一处,他都能护着她。护着她当下的纯真散漫,护着她一世周全安稳,她在她身边,不管什么样子,他都觉得安心。

她在,就是这炎炎夏日,燥热难耐,只要看到她,他心底就一派平静,像是找到了归宁的一隅,这人世上的种种,尔虞我诈,人心险恶,都散了一干二净。

待到时候,一切安定,他就带她归隐,找一处清幽的宅子,每日这般过着,像平常夫妻一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那这一世,也算不枉了。

寅巳想着,看着,每日都念着,看着哲哲的眼神,一日比一日深沉,像是认定猎物的狐狸,藏着狡黠,却还镇定自若。

哲哲是个大咧咧,没什么心思的人,她没有看出什么不说,反而是越同寅巳相处,寅巳对她越好,她就越不由自主的前来依靠,前来讨好,渐渐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少的行为举止,言语说辞,在这个世界,之于男子,是一种情话。

这一日,总算是得了闲的枯荣,想到了久未见自己的小徒弟了,不晓得这么久没见,她有没有念叨自己?

自己那外甥同她处的怎么样,是不是还榆木疙瘩一般?

三伏天,这么燥热,也不晓得小徒弟是不是又被外甥逼着学着学那,有没有心情不好,需要开解一番啊?

昨日,他被请去了公伯府,得了一些请求,这边还要同寅巳商量,可是他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他人。

三伏天的下午,最是闷热,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枯荣在屋里喝了一会儿茶,待凉快些,就拿了把蒲扇,一边扇着,一边往哲哲的厢房去。

还没到门口,远远就听到了琴声,比之前更精进了,枯荣倚着柱子听了一曲,待到琴音散去,没再出声,这才准备进门。

这个梅姨,三伏天还过来,也是不容易,还把小徒弟教的这么好,怎么着,也得多付些银子才是,枯荣摇头晃脑,就进了厢房,往屏风后去。

只见两个背影,一男一女,俯在案前,男子在后,环着女子的身子,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的指尖,让笔墨在纸上晕染,低头在她耳旁说着要如何去走笔,女子专注着手上的力道,盯着笔下的画,认真的点头。

是寅巳在教哲哲作画。

枯荣一脚没踩稳,咣当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声音之大,作画的两个人,同时回了头,瞧见了他。

“师傅?”哲哲看着好久不见的枯荣,满脸的欣喜,把笔胡乱的往一旁扔,人就往这边走,伸手来扶,还傻愣愣趴在地上的枯荣。

寅巳瞟了地上的人一眼,没说话,去把哲哲胡乱丟的笔,在水中洗过一道,挂回了笔架上。

枯荣内心还是一派的震惊,好在看到哲哲的人过来后,收住了脸上的表情,呵呵的笑了笑,借着哲哲的胳膊,爬了起来,还很冷静的拍了拍身上的灰。

好你个道貌岸然的外甥,前些日子,还义正言辞说只是爱慕才华,今日人就要跟着黏到一块去了,青天白日,卿卿我我,要不是我今日心血来潮,还不晓得你小子已经水到渠成了!

“师傅,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啊?我找你,都找不到呢!”哲哲扶着枯荣,让他做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师傅去修行去了,修行去了,”枯荣呵呵笑着,看着寅巳,一脸的表情,诉说着,好家伙,你这速度快的很呢!

“修行这么久?三伏天也去啊?”哲哲想到外边毒辣辣的太阳,摇了摇头,真是辛苦。

“修行嘛,不管天气的,”寅巳嘿嘿笑了笑,“小徒弟,你最近过得可还好啊?”

哲哲点点头,把这些日子,自己怎么学习努力,寅巳怎么教课,梅姨请假不来,寅巳什么都会,教她又有耐心,又有责任,全都讲了一遍。

枯荣一边听,一边摇头晃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会看看哲哲,一会儿看看枯荣,嘴上不说什么,心底是乐开了花。

虽说,自己这外甥口是心非,瞒着自己,拐了自己的小徒弟,但怎么说,一个是外甥,一个是徒弟嘛!手心手背都是肉,肥水不流外人田。

外甥心底有这个小徒弟,他知道,之前口是心非,他瞧了心慌的很,小徒弟又傻乎乎的,本来在这观里,没什么好烦心的,日久生情,他也这么盼着,谁晓得,梁哲成跑了出来,这才有些担心。

想来之前的点化起了作用,自己不在,不日日唠叨,他这外甥反而醒悟了,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再看看一脸崇拜相的小徒弟,开口闭口,全都是师兄,上次还不同外甥讲话,如今心眼里都是这个外甥,两个人又那般亲昵,想来是,他不在这些日子,他们是发生了些什么。

“小徒弟,你跟你师兄,现下是真的好哇,”枯荣笑眯了眼,“我记着,上次我出去的时候,你还不同他讲话呢!”

“师兄教我东西呢,他对我这么好,我同他讲话,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就可以直接问了嘛,”哲哲点点头,“再说,你不在,没人同我讲话,也挺闷的。”

“是嘛?原来是这个原因?”枯荣故意提高了音调,瞅着寅巳,“你们就没发生的别的,单单是为了学习?”

“我记着你不怎么爱学习呢,”枯荣转脸看着哲哲,“你同我讲话,还是因为烧鸡呢,是不是你师兄给了你什么好处啊?”

“没有,”哲哲立马否认,把头摇个不停,她同寅巳开口讲话,其实是因为那日在荷塘。荷塘那日发生什么,寅巳可是说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可不敢随便讲,而且,也不想随便讲,让师傅晓得了误会。

“真没有?没有别的原因?”枯荣不信,去看寅巳。

哲哲揪着袖子解释,“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师兄很好,他好,我信他,所以,我就同他讲话了!”

“啧啧,你信他啊?”枯荣咋舌,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腻歪,自己这小徒弟,真是会撩人啊,信他,说的这么直白,是怕他没猜出来吗?

“你回来有什么事?”眼看他这么戏噱哲哲,一旁的寅巳总算是开口了,“是来找我的吗?”

“是,也不是,”枯荣点头,撇嘴,摇头,“我这会儿是要找小徒弟,跟她聊聊天的!”

“那就聊吧,”寅巳做到了另一边的凳子上,没有说避嫌,反而看着枯荣,一脸的淡然。

“聊天,找我?”哲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实在,她确实有很多话想跟枯荣说,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看到一旁的寅巳,还是闭了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寅巳对她很好,她也跟他相处很轻松,但像打听些事情,哲哲还是不敢去问他。

“对啊,我是替你父母带话来的,”枯荣点点头,“他们原本是答应你住到秋凉再回去,但昨日又找了我过去,说了些话,需要跟你讲一讲。”

“什么话?”哲哲心突然就提起来了,不会是要我从今日起,还是回府上住,每日早起晚归吧?

这外头,天这么热,早起晚归,会死人的!

“是这样的,过些日子,这观里会来些客人,刚好你姐姐也在,公伯夫妇想着,让你同你姐姐住在一处,”枯荣说道,“他们是说,秋后你姐姐就要出嫁了,想着她出阁前,你们能再亲近亲近,往后啊,怕是见面都要难了!”

“我这边,是说要问一问你的意思,你怎么看?”枯荣见她不回答,以为是她担心了,解释,“你放心,你要是觉得不便,我让掌事的安排她住客房就好,你住的这个厢房,本来就与客房不在一处,不用担心。”

“我知道的,”哲哲哪里不晓得,她不讲话,是因为想到了之前见莘莘时,两个人不欢而散,想到了之前莘莘说的话。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如果同她住一起,说不定,还是能再知道些什么的!

哲哲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铃铛,若有所思,如今看来,她只有第三方案好走了。想要回魂,就得查明公伯哲哲,公伯莘莘,还有那个大表哥,他们三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有些怕,有些担心,怕自己露马脚给莘莘看出来,担心自己套不出什么情报,反而把自己卖了,那可怎么办?

“住一处也好,”寅巳像是看穿了哲哲的犹豫,“你姐姐,对你很了解,刚好可以看看你这些日子的成果。”

“如果你能瞒过她,以后也不用怕别人,”寅巳看着她,“不用怕别人,我们就可以往后走后边的计划。”

“后边的计划?”哲哲愣愣的看着寅巳,是说第一个方案,学道法仙术,替公伯哲哲超度吗?如果自己同意了,莘莘没有看出她的破绽,又让她知道些她想知道的,那这岂不是一箭双雕,稳赚的买卖?

哲哲有点心动,也有点担忧,要是我又被识破,又没套出来什么话,那可怎么是好?会不会又被关起来驱邪啊?

“你不用担心,要是失败了会怎么样,”寅巳回望她的双眸里,满满的笃定,“你信我,不是吗?”

我信他,这是哲哲刚对枯荣说过的话,她看着寅巳,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就有了着落,像是半空中有了一根绳索,没有再犹豫害怕,点了点头,“那就住一起嘛!”

“还有一点,”等着两个人腻歪完,枯荣才看着寅巳开了口,“太子府来了函,说世子们要来修行十日,你怎么看?”

“既来之则安之,”寅巳并不担心。

“这修行,请的都是些公子小姐,不乏些熟人面孔,”枯荣欲言又止,皱眉好一会儿,才跟哲哲说,“你上次说的那个世子姐夫,也要来的!”

“我知道啊,”太子府来函,世子大姐夫是太子府的嘛,这不是很正常,只是,这么一听,莘莘像是也借着这个油头,被邀请过来似的,“我姐姐过来,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么一出啊?”

“是这么一回事,”枯荣点头,“太子府女眷去公伯府请你姐姐做客,不晓得多少会,都被拒绝了,可两人成婚前,按规矩,还是得见了面,当面点个头,不然,总会被坊间的人闲扯。”

“果然是这样,”哲哲就知道,她那个姐姐并不喜欢世子大姐夫,世子大姐夫却喜欢姐姐,上次找自己帮忙,得亏跑的快。

第16章:吃醋

“果然是哪样?”寅巳听着她话语里的笃定,抬眼看着她问道。

“上次,他同我讲话支支吾吾的,我就知道,他想让我替他给姐姐传话,”哲哲自然而然的回道,“我在府里见过莘莘一回,她那个样子,不像是喜欢这个世子,如今这世子,又借着油头把她拉来,可不就是如此嘛!”

“对啊,可不就是如此,”枯荣看着寅巳,阴阳怪气的说着,“大徒弟,你是不是有些事,还没跟小徒弟解释?”

“什么事?”还要跟我解释,哲哲瞧着屋里的另外两个人。

“没什么事,”寅巳一派淡然,“这次,你姐姐来,就安排她去女眷区,你呢,就在这里做原本的事,不必急在一时。”

“刚不是说好,我同她同住吗?”哲哲搞不懂,寅巳刚不是还建议她去这么做,怎么几句话,又否定了,还有,“师傅说你有事没同我解释,是哪件事?”

“我没同你解释的事情很多,你都想知道吗?”寅巳反问她。

“想啊,”为什么不想,哲哲点点头,一副你快说吧,我都听着的表情。

“可我现在不想说,”寅巳就料到她的这个反应,“我等着你自己发觉。”

“为什么要等我发觉啊?”哲哲脑壳都要疼了,这个寅巳,总是要她多动动心思,她这个人最怕费脑子,“你要知道告诉我不就好了,非要绕圈子让我自己去想,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这是教你为人处世,”寅巳不理会她的埋怨,只瞅着枯荣,“你可以问师傅,这世上所有的事,哪里有他老人家不知道的。”

“师傅?”哲哲立马信了寅巳的话,盯住了枯荣,一脸的讨好。

“师傅那个,”枯荣霎时就找不出对应的话了,自己这个外甥啊,真的是自己都降不住了,支支吾吾半天,也就一句,“师傅年纪大了,脑子不顶用,刚才是想起来要同你说些什么,可这会儿突然又想不起来了,不如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师傅――”哲哲撒娇。

“要不,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接问我,我知道,都跟你讲的!”这声软糯的师傅,喊的枯荣心都化了,甭说别的,就这两个字,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决不含糊。

“我――”确实有很多话要问你呢,可是,哲哲看了眼寅巳,嘟起了嘴,总觉得,师兄在,自己问什么,师傅都不会说实话,还是算了吧!等私下里,师兄不在的时候再问,“我现在也没什么想问的,等我遇到想知道的再问你吧!”

寅巳看着两个人,没说话,只是冷着脸,像谁惹得他不开心了一样。

“哲哲,”枯荣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是这样的,你那个姐姐我也见了,她确实是对这个,那个世子,不是很上心,这次来也是没有办法了。她的意思是想清净些,这观里清静的地方,也就你住的这个厢房了,我琢磨着,不如就让你们住在一处吧!”

“不行!”

“没问题!”

寅巳同哲哲,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回了话。

“为什么不行,你刚不还劝我吗?”哲哲撇嘴,“再说,我想同谁住,不应该我自己做决定吗?”

“她在这里,世子肯定会找理由寻过来,”寅巳摇头,“你还是不要同这些人有过多接触。”

“寻过来就寻过来呗,我把门窗关了,他还能强行闯进来不成?”哲哲不明白了,“再说,我每日在这里学习,都是向公伯哲哲看齐,这些人早晚都要见的,你自己不也说,要看我这段时间的成果吗?”

“不急在这一时,”寅巳坚定的回道,“之前同意,不过是以为只有她一人,如今世子都要来,你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什么世子,公子,千金小姐的,我关府里都有两年,这两年有点变化也可以理解,”再说了,哲哲辩驳,“我也就同你和师傅讲话,别人面前我还是不理会,不就好了?”

“你又在这里同我斗嘴?”寅巳声音里有了不悦,“平日里我不说你什么,这件事,总归我不同意!”

“你为什么不同意,又不是让你跟公伯莘莘住一起,你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哲哲脾气就上来了,话都说的没了边。

“你说什么?”寅巳听到那句话就上火,这丫头是真蠢还假蠢,如此轻薄作贱人的话都敢讲,对象还是自己同她姐姐,她这是疯了吗?

“哎呀呀,好啦好啦,我还在这里呢,你们怎么就吵起来了?”寅巳在一旁听他们贫嘴了好一会儿,瞅着寅巳变了脸,怕小徒弟挨训斥,忙来打圆场,“多大点事,值得这么吵吵嚷嚷吗?”

“还不是你,”寅巳起身,到了窗户边,拉开纱窗,瞧着外边好一会儿,待情绪稳定了,才算回过身。

这边哲哲还死猪不怕开水烫,同枯荣抱怨,说他怎么怎么严厉,怎么怎么凶神恶煞,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他就从正面形象,成了威逼利诱的小人了。

“师傅知道,小徒弟莫怕,师傅给你撑腰,”枯荣一边拍胸脯,一边保证,看寅巳回过身,咳嗽几声,哲哲这才禁了声。

“这事不就是因为这个世子,世子大姐夫嘛,”枯荣摆摆手,“没有什么的,那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端的一手好架子,又怎么肯过来低头抛面子,至于那个,身子你也知道,你慌什么?”

“没有吧,师傅,”哲哲摇摇头,“我上次见大姐夫,瞧他胆子挺大的啊,虽然有些矜持,不敢去见姐姐,但背后也是到处找法子呢!”

“听到没有?”寅巳冷哼一声,瞧着枯荣。

“你同你姐姐一处,照你说的,他还敢吗?”枯荣不理会寅巳,眨眼瞧着哲哲。

“也是,”哲哲点点头,她要同公伯莘莘住在一处,那这个怂包姐夫,自然是不敢来的,确实是不用担心,“那我就同姐姐一起住在这里吧!”

顺便看看,能不能在她嘴里套出来些什么。

“那就这么说,”枯荣擅自做了决定,“那等莘莘来,就让她过来这里住!”

“好,没问题,”哲哲没有意义。

“师傅,”一旁被两个人忽略的寅巳,咬牙切齿的看着枯荣,“我有些事要同你商量,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行,”枯荣也不管他的不满,跟哲哲叮嘱一番,随寅巳出了屋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歇息的屋子,还没坐下,寅巳就发火了。

“舅舅,你如今做事,厉害的狠了,我的意见都不用过问了!”

“外甥啊,我这不是为你好吗?”枯荣笑眯眯的,“你自己也在邀请之列,到时候,这观里忙前忙后,你哪里还有时间盯着小徒弟?”

“你要是把她隔开,你想一下,这个相国家三少爷来了再对外称个抱病,你又走不开,他这找到了人,把话都说清楚,你觉得好不好?”

“那你的意思是,你这么决定就是好的了?”寅巳哼了一声,也没瞧见哪里好了。

“公伯家大小姐,现下也是躲着所有人,她同哲哲一处,两个人虽然有些不和,但总归姐妹情深,莘莘小姐在,三少爷,他有胆子去造次吗?”枯荣同寅巳解释,“你想,他上次误打误撞遇到了哲哲,虽然不知道是出于哪一种原因,但找到了,也是有些胆大,他家世代习武,不拘小节可以理解,但要是世子未婚妻也在,他还能不知收敛吗?”

答案自然是不。

寅巳的眉心,不再皱成一团,自个儿思索了一会儿,“只能是这么揣测罢了,事实如此,谁又知晓?”

“这揣测,可是最好的安排了,”枯荣摆摆手,“要是真拦不住,那也是没办法啊,这又不是你的地盘,难不成你还想关了她一辈子?”

“早晚,这些人她都要见,都要知晓,”枯荣给寅巳宽心,“就像三少爷,你我不说,瞒着她,能瞒一辈子吗?她这可是赐了婚,况且我们现在还不能带她走,一切还待从长计议,不是吗?”

“未尝不可,”寅巳还是觉得心理不舒服,“三公子不是体弱多病吗?”

“怎么,你还想伸手去动人家?”枯荣瞧着他好一会儿,“我倒是没瞧出来,你这个人,也会因妒生恨啊?”

“妒?他有什么好让我妒的?”寅巳冷笑。

“他有这个国家皇帝亲赐的姻缘,这姻缘恰好就是小徒弟,就这一点,够你吃味一辈子!”枯荣哪里还看不透自己这个外甥。

“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我左右不怕,”寅巳哼了一声,“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人。”

“你的人?”枯荣嗅到些什么,不禁好奇,“怎么就成了你的人了,怎么着,她同你私定终身了?”

寅巳没有回答,脸却温和了不少,枯荣一看就明白了,“你这个人呀,是不是又忽悠她了?”

“你是不是话太多了?”寅巳反问枯荣。

“我这不是好奇嘛,”枯荣摊手,“我不过个把月不在,你就从我对她只是爱慕才华,变成了她是我的人,我可是你舅舅,你这样,我这不是担心,你被她的美色给蛊惑了嘛!”

“我怎么想,怎么做你不用管,我自有分寸,”寅巳不想再跟他就这个话题再说些什么了,“你不要再问了!”

“好好好,不问不问,”枯荣依了他,“那咱们谈谈,十日后,这个世子的修行要怎么安排吧?”

“左右你来做决定,我不方便露面,让他们知晓了,只会节外生枝!”寅巳直接把决定权给了枯荣。

“行,那就我来安排,”枯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日在公伯府上,公伯夫妇同他讲了这些后,他就回了观里来。

后边这些日子,他就不打算出去了,总要守着这里,把心提起来,世子要来,怎么着也会有人来探,他可不能给人查出来些什么。

“那你呢,要不要回府上避一避?”枯荣倒是想知道寅巳自己的安排。

“不必,我已经跟掌事的递了函,明日,让替身从府里赶过来就可以了,”寅巳一脸淡定,“到时候,我提前三日回府,把一切打点好就可以了。”

“你怎么样安排,你自己说了算,”枯荣不给什么建议,自己这个外甥,刚拐了小徒弟,怕是眼里心里,只念叨着这个小情人。现下浓情蜜意,哪里舍得分开片刻,这样子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我还是担心哲哲,”寅巳在一旁把玩着杯盏,叹了口气。

“你这哪里是担心,明明是呷醋,”枯荣看的明白,“就你这心机,有几个人能比得过?相国家三少爷虽然从小体弱多病,文教多过武学,但归根结底,也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他这只见了小徒弟一面,你这厢都私定终身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我自然不放在眼里,”这点自信,寅巳还是有的,“我只怕她闯祸罢了!”

“她不开口,就没有什么祸,”枯荣一针见血,“我算是看出来了,她这个性子,就得做个哑巴,不然一讲话,全都是窟窿,补都补不住!”

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她被公伯府关了两年,日日找人跟她驱邪了。思想和性格,乖张过火,言行举止,越过世俗道德,总是想什么就说什么,说什么就做什么,脑子里像一条直线,弯都没有一个。

“不过,她这个样子,也有趣的很,”枯荣想着她傻乎乎,乐呵呵的模样,点点头,表示肯定,“一派的天真烂漫,虽然乖张,但心是好的,为人处世,总是有坚守,没有道貌岸然。”

“说别人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寅巳笑了笑,“舅舅莫不是忘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我不过就说一嘴,你看你,”枯荣砸吧砸吧嘴,这外甥,还没成亲,就这么护着,说都说不得了。

“说,可以,不要让我听到,”寅巳喝了会儿茶,慢悠悠的道来,“我听不得,你以后记住了!”

“好好好,记住了,记住了,”枯荣摇着蒲扇,一脑门子的汗,不晓得是被这外甥气的,还是自己心情不好。

两个人放下了这个话题后,又聊了聊枯荣这一个月探来的消息,商量着要怎么做打算。

“你说,兄长那边有了动静?”寅巳把手搭在桌子上,一点一顿,若有所思。

“朝堂上开始回暖了,”枯荣点头,“总是有人冒头替他讲话,你父亲也有那个意思,就等个由头罢了!”

“这倒是出人意料,三弟那边怎么讲?”寅巳是真没想到,事情朝着这个方向走。

“还能怎么办,上一次,你父亲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围着你兄长的党羽一直都在,他若此时露出些马脚,还有得活路吗?”枯荣摇头叹气,“如今,也只能蛰伏等候,静观其变。”

“也只能如此了,”寅巳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到别的办法,“当年是我考虑不周,不然,早就把他拉下来了。”

“你何止考虑不周,你现下还跟着纠缠呢,”枯荣想说些什么,理智回来,转了个弯,只好作罢,“眼下确实需要加快脚步,弄清楚当年,吴国这边究竟是怎么处理的,他们的目的跟动机是什么,不然,我们这边真是摸不清楚,你父亲那边的决策。”

“话说,你当年来此,真的没有被察觉?”枯荣想来想去,还是顾虑这一点。

“应该没有,”寅巳摇头,他当年,也就只见了公伯哲哲一个人,如果被人知晓,也只是从她嘴里透漏出去。

可事实上,没有任何箭头指向他,来这里,还是他自己主动请缨。

“事情到了现下这个地步,再说之前的事,都是没用的,”枯荣挠了挠头,叹气,“我们都在这里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哲哲现在,也算是培养的差不多了,你也不要舍不得什么,好好引导她,等到一切查清楚,我这边来安排,偷龙换凤,把她掉包带走。”

“到时候,天高水远,你们要如何,都随你们的愿,只是现在,就得把你这醋坛子收一收,好好把事情解决了!”

“我知道了,”寅巳这四个字,说的有些勉强。

“你这孩子,怎么这时候,”枯荣不是不高兴,他能认清自己的内心,跟哲哲走到一块儿,但感情归感情,事总归要做的,“难不成,你吃不准那小丫头?”

“你觉得可能吗?”寅巳哼了一声,怪枯荣瞎操心,“她我自然有把握,只是别人对她什么心思,我就没有法子。”

“只要她心底是你,这一切不就好办了?”枯荣就知道他瞎操心,“你放心,有我呢,你既然喜欢她,甭管要娶她的人是哪位大罗神仙,只要新郎不是你,就算是她上了花轿,我也把连人带轿,都拐了送给你!”

“这下子,你放心了吧?”

“我从没说我不放心,”寅巳嘴硬。

两个人又斗了一会儿嘴,这才散了,枯荣忙着安排道观里准备,寅巳则回了厢房,跟没事似的,继续教哲哲画画。

第17章:疑问

十日过的很快,天气依旧还热的不透风

第七日时,寅巳就同她讲,他有些事需要处理,后边会有一段时间不出现在这里。对此,哲哲没有什么异议。

但第八日,一整天都没有人来督促,教她学习,她也是不习惯的,自己像是上了发条似的,到点就跟着之前寅巳在的时候的节奏,练字,弹琴,作画,就这么磨蹭到了第十日。

晚上,吃过饭,每日忙的水都喝不上的枯荣,总算是得了些时间,过来找哲哲。

“师傅,最近这观里,怎么这么多人啊,”不管是白天晚上,都有人在回廊里走路,虽然不说话,可天气闷热,哲哲睡的浅,一点小动静,就惊的没了睡意。

“世子小姐们要来,能不加强守卫吗?”枯荣同她解释,“今晚怕还要折腾些,明日,人就要过来了。”

“这么快啊,明天就来了?”哲哲自己掰了手指去数日子,确实如此。

“不过,他们也就来几日吧,天气这么热,”哲哲接着说,“赶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枯荣解释,“赶在这个时间点来,是有它的原因的。”

“什么原因?”

“乞巧节要来了,”枯荣朝哲哲眨眼,这下应该知道了吧。

“乞巧节?七夕节吗?”哲哲想了想,不解的问道,“你们这个年代,乞巧节不应该是穿针引线,女孩子求绣花,做衣服有个好手工嘛?”

怎么听枯荣的意思,它像是有情人节的寓意了?这个年代,三从四德,男未婚女未嫁,瞒着父母,私定终身,不是要被浸猪笼吗?就算是有那种意思,也不敢明面上来吧?

这次世子大姐夫,可是请了一群公子小姐,乞巧节要真是过成了情人节,那这道观不就成了大型相亲现场了吗?

突然就想到了寅巳,想到那日荷塘边说的话,哲哲有点不自在了。

其实说起来,要是公伯夫妇晓得她跟寅巳做了些什么,那她估计是不用活了。

“有这么一个意思,”枯荣解释,“但是,像已经订了婚嫁,配了终生的公子小姐,这一天,都会寻个借口,打个照面,小姐送了自己新手绣的荷包,男子回送簪子,算是表明,两情相悦,天作之合。”

“都订婚了,还――”哲哲闭嘴,没敢把吐槽的话说出来,“那世子大姐夫,把人都喊过来,不会就是想让莘莘送她香囊吧?”

“送,自然是要送的,你父母,同我讲了,”枯荣见四下无人,在她耳旁小声道,“就算她不做,我这边也得安排人送一个过去。”

“唉!”哲哲听的百转千长,一肚子感慨,还是没敢发表,现下外边这么多守卫,还是不要说世子大姐夫的不是才对。

“这就非得送啊?”哲哲忍不住唏嘘,“不就是个形式嘛,这有什么啊!”

“非得送,”枯荣点头,“甭说是明面上定了婚嫁的,就是私定终身的,也是要做这些表心意的。”

“私定终身也要啊?”哲哲震惊了,“这――这――”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到了寅巳,那这么说来,自己也得做个荷包送他了?

可是自己不还有一个御赐对象么,那是不是他也要送一个啊?

“你想什么呢?”枯荣这次过来,不为别的,就是想点一点这个小徒弟,乞巧节要来了,你怎么说,也得跟我那外甥表表心态吧!

“师傅啊,”哲哲抓耳挠腮,“你说,这次的公子哥里边,会有我那个御赐的什么三少爷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枯荣还以为她会想到寅巳,没想到反而提到了梁哲成,有些疑惑。她同寅巳不是已经私定终身了吗?

“我在想,要是他在,我不送,会不会被砍头啊?”哲哲比较担心这个,照枯荣刚才讲的,“我跟他,不是那个御赐的吗?”

“你见过他吗?”

“没有啊!”哲哲回答的干脆利落。

“那就不用。”

“为什么不用,你刚说不是一定要做吗?”

“你这个赐婚,公伯大人上了书了,因为你身子未好,需要静养,且你同那相国三少爷,同年同岁,年纪都还小,如今虽然接了诏书,但还是恳请皇上,能在中间说个人情,缓一缓你的婚期。”

“皇上答应了?”

“自然,”枯荣点头,“相国家三少爷身子骨也有些孱弱,送了八字去护国寺,主持也是说他三年内不宜婚娶,会有血光之灾,所以相国府,也上了书,这事就暂且缓一缓。”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哲哲点点头,不知道这个缓一缓,能不能让这个赐婚给缓没了啊?毕竟三年内不宜婚娶,那等到可以嫁的时候,就是三年后了。

那时候,自己应该回原来的世界了吧?

不过走之前,还是要跟原身说一说,自己替她私下跟师兄订了终身,虽说这个终身,订的有些唐突,像是被逼的,但好歹这个人她清楚,对原身那妥妥的是真爱。至于那个三少爷,没见过,还跟自己同岁,男孩子,心理年龄都会比女孩子小好几岁,原身回来,在师兄跟他之间选,也应该是选师兄吧?

哲哲这边还在神游,枯荣就招了招手,把她喊了回来。

“小徒弟,你会不会做女红啊?”枯荣笑眯眯的,“可要抓紧时间学了,别到时候连个像样的荷包都绣不出来。”

“这个,买一个不就完了,”心意到了就行了呗,还非得自己亲手做啊?

“暧,这个怎么可以买呢,”枯荣摇头摆手,“哪个男子不想要心上人亲手做的荷包,表明对自己的心意啊?就算是女子,不也是期待心上人送的簪子吗?”

“要是一个送荷包没有回应,一个送簪子没有回应,那可是极大的侮辱,”枯荣把话说的很重,“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出人命?”不至于吧?不就是个荷包跟簪子吗?

“这可是事关公子小姐的尊严和脸面,”枯荣解释,“不然你以为,公伯夫妇为什么要把莘莘送来跟你一起住,还巴巴的把我喊过去,提前跟我通风报信?”

“不会是想要我劝一劝她吧?”哲哲想到初次见面时,就对她冷言冷语的莘莘。

“自然是只有你了,”枯荣点头,“所以,你可以借着学女红的由头,让她跟你一起做,到时候,把她做好的荷包,拿来给我,我安排送给世子,这一切就算妥了。”

“这个,有点难吧,”哲哲面露苦色,“我在她面前,一来,不敢开口,怕她生疑,二来,她并不想理会我,我哪里还能让她听我的,去做荷包?三来,我这女红,真的是一点都不会,原身什么水平,我也不知道,我哪里还敢瞎绣东西,让别人瞧见啊!”

“这个没有什么的,女红,时间久了,都会记不得,”枯荣摆手,“你大可放心,我听公伯府的人讲了,原来,你琴棋书画都好,就是绣花很差,没有什么天赋。”

“……”哲哲无语了,这还能查出来啊?

“所以,来这里,我们都没有说,让你学这个女红,”枯荣解释,“怕你学的太好了,露了马脚。”

“……”我擦咧,哲哲半信半疑,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这个说法不靠谱。

公伯哲哲不是才女,十全十美吗?怎么女红还不行?

“真的,你信师傅!”枯荣说了好一会儿,才让哲哲点头,答应试一试,看能不能让莘莘绣个荷包出来。

“不过师傅,我试肯定去试,但结果,真的就不能打包票了,”哲哲有点不放心,“你到时候,千万要准备一个备用的荷包,万一咱们拿不出来,也有个后备方案。”

“这个你放心,师傅都想到了,”枯荣点头。

两个人又聊了聊莘莘的现状,也才半炷香,掌事的道长就过来了,枯荣只得走了,叮嘱哲哲,明日要当心,但也不必过于忧心,早上不要起来太早,世子小姐们来,她就不要出门,就守在屋里,等莘莘过来就可以了。要是起的早,到处转悠,被太子府的人拉了去迎驾,可是要有好大一番折腾。

哲哲这个人一听到迎驾要行礼跪拜,立马就点头同意了。平日里的礼仪,她都厌烦的要死,再让她跪拜个把小时,那还是算了,宅屋子里她都不要去太阳底下遭罪。

枯荣一走,阿婉跟阿如就冒出来了,催促她去洗漱,洗漱完毕,回来的路上,哲哲还没开口问什么,阿婉先讲了话。

“小姐,府里来人传了话,说明日大小姐要过来。”

哲哲点头,一点都不惊讶。

“夫人说,到时候安排大小姐跟小姐住一块儿,”阿如接着说,“大小姐这些日子,怕是不大高兴,要是来了,有什么脾气,小姐就多担待担待,毕竟,是亲姐妹。”

哲哲点头,她晓得,公伯莘莘不喜欢这个世子,她不愿意嫁他,可皇上下了圣旨,又不能违抗,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再生气,在这吃人的古代,还不是得听当权者的安排,哪里能自己想什么就是什么呢?

“小姐,你要是能开口,还是跟大小姐讲讲话吧,”阿如话语里带着哭腔,“大小姐也是苦,原本同表少爷――”

“阿如!”阿婉立马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了。

哲哲脑子一排问号,表少爷,又提到这个表少爷,公伯莘莘,公伯哲哲,跟这个表哥,他们三个人之间,到底是有些什么啊?

怎么次次都要说的遮遮掩掩?就不能挑明了讲嘛?

“小姐,”阿婉松开手,揪住阿如的耳朵,“阿如今晚有些糊涂了,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说了什么,就胡说八道,你倒是先胡说八道完也行啊!

“小姐,”阿婉看着哲哲皱着眉头,一脸郁闷的看着她同阿如,松了手,“表少爷的事都过去了,你同大小姐,都是皇上御赐的婚约,不管之前如何,如今,都只能往前走,不能违逆圣意,一旦违逆,那可是诛九族的罪了!”

“阿婉――”阿如捂着耳朵,嘤嘤的哭了起来。

这是个什么情况啊,哲哲真是忍不住都要开口去问她们了,但是瞧着一旁走过的侍卫,还是咬牙忍住,俯身把两个人带了回去。

进了屋子,反锁了门窗,确定没人听墙角,哲哲才长吁一口气,扭头看着两个丫鬟,“你们两个呀――”

“小姐,你――”阿婉愣愣的看着她,还在抽泣的阿如,也怔住了。

“小姐,你,你同我们讲话了,是吗?”阿如不太确定,反而抓住一旁的阿婉去询问。

“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两个丫鬟确定了眼神后,就一边流泪,一边跟她磕头,哲哲在一旁尴尬的看了好一会儿,纠结了好一会儿。

我要不要去把她们扶起来?

我其实不是她们原本的主子,她们这样,我有点慌啊!

“好了,起来吧!”但是就算再慌,哲哲还是想弄明白些事情,这俩丫鬟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虽然回来了,但因为这两年,灵魂飘荡在这世间,很多事,记不大清楚了,”哲哲绞着脑子想要怎么编谎,“之前,师傅驱邪,伤了我的魂魄,那里边有很多记忆,我总是记不住。”

“这个我们知道,枯荣道长同我们都讲过,”还不等哲哲问什么,阿婉就开口了,“不记得也好,一些事,记着也是徒增烦恼!”

“……”可是我开口跟你讲话,就是想要知道这些事啊!

“小姐,阿婉说得对,”阿如也表示同意,“我们来这里之前,老爷夫人都说了,要是你不记得这些了,往后我们这些奴婢,我要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提起!”

“我也不能?”哲哲指了指自己,我擦咧,这什么情况?白张嘴讲话了?

“小姐不要问了,”阿婉摇头,“问了奴婢们也不会说什么的,这些事,说白了,奴婢们也是道听途说罢了!”

“是呢,小姐你当时,”阿如欲言又止,换了个说辞,“你当时一个人,我们知道的,都是后来的事了。”

“后来的什么事?”哲哲不死心,“你们总说表少爷,这个表少爷,到底怎么了?”

“表少爷,已经故了,”阿婉低头看着地,“这件事,都过去了。”

“表――表哥?”哲哲想了想,应该是喊表哥吧?

“表少爷,出这样的事,我们府也是不想的,”阿如点头,“谁知道,会出了那样的事?”

“那样的事?到底是哪样?”哲哲听得都要急死了,姐姐们,你们讲话能干脆利落点不,不要遮遮掩掩,很没意思的。

“表少爷被刺客伤了,本来不致命,但他掉到了山崖下边,又过了一夜,所以,人没救回来,”阿如瞧了一旁默不作声的阿婉,自己一咬牙,把话说了个明白。

“刺客?什么刺客?”哲哲感觉心底有一根线,在串联所有断断续续的情报。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是这么个结果,”阿如低下了头,因为阿婉伸手去掐了她的手背。

“你别掐她,让她说!”哲哲制止了阿婉,弯腰到了阿如面前,“你别怕,知道什么都可以说,不用管我爹娘对你的叮嘱。”

“你看,我现在记忆有损,灵魂不全,如果你们告诉了你们知道事,说不定我能顺着想起来些什么,然后灵魂回体,就正常了,是不是?”

“你们也想,我早日恢复健康吧?”哲哲对她们循循善诱。

“可我们知道的也就这些了,”阿如低头,“你同表少爷,失踪那三天,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被救回来的时候,老爷夫人,还有相国夫人,把我们所有人都遣走了,等到晚上我们回来,你这边就,就拿了白绫。”

“我们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等郎中把你救回来,你就中了邪,再后边,也就不用说了!”

阿如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哲哲也听得很明白。

也就是说,她同这个表哥,一起失踪了三天,然后还有刺客,她还上吊了。

为什么公伯哲哲会同他表哥一起失踪啊?还遇到了刺客?

难道是私奔?还是什么别的阴谋?

哲哲又糊涂了。

“我,表哥,姐姐,”哲哲搞不懂,还是只能问丫鬟,“我们三个,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表公子,”阿如看了看阿婉,没敢说。

“阿婉,你来讲,”哲哲看着一直不讲话的阿婉,威胁她,“你要是不讲,明日就回府,以后都不用伺候我了!”

“小姐,”阿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握紧手心,“表公子同大小姐,他们两个人,情投意合,小姐你一向都是帮他们的。”

哦?这个信息有用啊,哲哲心底一片明了,原来公伯哲哲同这个表哥没有什么啊!就说嘛,13岁的女娃娃,懂什么爱恨情仇。还好还好,哲哲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来,她这个情债算是少了一笔了!

不过,之前,师傅说,再提到这个表哥的时候,公伯哲哲魂魄有回魂的现象,说到底,这个表哥还是很关键啊!

不行,还是不能放心,还是要问一问,有没有别的信息。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跟表哥一起,失踪了吗?”

第18章:旧梦

“那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跟表哥一起,失踪了吗?”哲哲向阿婉和阿如问道,这两个丫鬟,阿婉心细一些,为人处世也周全一点,阿如性格软懦,但也不敢随便造次。

“不知道,”两个人相视一眼,摇摇头。

“就没有什么迹象,或者流言吗?”哲哲不信。

“这之前,也就坊间有些传闻,但并不可信,”阿婉道,“事实如何,小姐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你同大小姐在一处说的知心话,我们这些奴婢都不在场,你也不曾告诉我们。”

“是啊,”阿如补充,“小姐你要真不记得,不如明日,等大小姐来了,同大小姐说一说罢,虽然,大小姐,像还在生气――”

“我还是想问问你们,”去问公伯莘莘,她哪里敢啊?眼下,也就这两个丫鬟可以问了,好不容易没让他们产生怀疑了,注意下言辞,问一问还是可以的吧?

“我同表哥,出事前,是怎么在一处的?”

“小姐和大小姐不是每月十五,都会去夫子庙,同表少爷见一面吗?”阿婉有些疑惑,虽说记忆不全,但也不至于,全部都不记得了吧?

“出事前,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没去,就你一个人去了,而且那日,你让我同阿婉在偏殿等着,你同表少爷去了后院,”阿如接着说,“可去了好久也没见你们出来,我们找了半日,怕你们二人是出去耍了,又不敢声张,只能让小厮回府,跟夫人说了,后边如何,我们就不知道了!”

“因为把小姐弄丢了,我同阿婉,是挨了罚的,”阿如想着那时候的委屈,就要哭了,“你一回来,我们本来是要要回去伺候的,可夫人说,要我们跪着受罚,没让我们进屋。要是我们在,小姐,你肯定不会出事的。”

看着面前抽抽搭搭的阿如,还有低头不语的阿婉,哲哲把她们的话理了理,像是能弄清楚一个大概了。

公伯莘莘同大表哥情投意合,她与公伯莘莘姐妹情深,知道自己姐姐与表哥私定终身,不但没有说什么不是,还私下帮他们打掩护。

然后,因为什么事,他们本来是三个人,经常在那个什么庙碰头,但那天,就只有她跟表哥去了。就在这一天,出了事,然后表哥重伤坠崖身亡,她也失踪了三天,回来后,也就半日时间,晚上就自挂横梁了。

事情经过是理清楚了,但为什么,怎么就那天莘莘没去?她跟这个表哥遇到了什么?

还有刺客,一个符节令丞家的千金,一个表少爷,为什么会招惹刺客啊?还有,这个刺客对表少爷下了杀手,怎么会没有动她,还能让她三天后毫发无伤回来了?

老爷夫人,把下人都打发走了,呆了半日,她就寻死了,是不是他们说了什么?

哲哲一脑门的问号。这个事,怎么越调查越多疑问啊?真是头疼。

“阿婉,那刺客,知道是谁吗?我跟他有什么恩怨吗?”哲哲不明白,刺客找她干嘛?

是想劫财,还是劫色?

劫财,那表哥家不是更有钱?劫色,那时候还没长开吧,有什么好劫的?总不至于刺客是个有虐童癖的人吧?

这么一想,哲哲不禁打了个冷颤,我擦咧,别是真的吧,公伯哲哲自杀,是因为被人毁了清白?

她记得,看过的小说呀,电视剧里边,总是给女主安排这么苦逼的人生经历。在古代,这个男尊女卑的环境里,女子清白尤为重要,一旦被玷污,或者说不清楚,这可是一个自杀的好借口啊!

“说是魏国的奸细,”阿婉将当时放在坊间的告示,告诉了哲哲:

梁帝23年,公伯家13岁的小千金,受他国奸细误导,欲携带传国玉玺,同尔等奸细出逃,得长姊发觉,告知母亲王氏,王氏一届女流,又顾及丈夫体弱,恐受不了打击,遂通报娘家一族。由御史夫人邹氏出面,一举捉拿歹徒,当场杖毙。公伯大人与王大人负荆请罪,由宫门外跪至朝堂,圣上感慨女儿幼小,思想天真,不过是受人蛊惑,好在及时发现,未酿成大错,既然犯人已经杖毙,两位大人又并未参与,此事已有家中女辈处理,也就作罢。

哈?啥来着?传国玉玺?公伯哲哲带传国玉玺逃跑?

哲哲脑子里一团浆糊,这个传国玉玺,她带着逃跑也不是不可能啊,公伯圣德是符节令丞,偷玉玺,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说她受什么奸细误导?魏国奸细?就是之前严道长说的那个邻国?

不对啊,刚阿婉他们不是说,她是同表哥一起被刺客抓走的吗?刺客啊,奸细跟刺客有很大区别吧?那这个奸细,是怎么冒出来的?

该不会说这个表哥是别国的奸细?

不可能吧?这要是奸细,刺客不就跟他一伙的,怎么会杀了他呢?

还有这个长姊察觉,又是什么鬼?

哲哲只觉得脑子里又是一片混沌,好不容易想清楚的思路,瞬间就被这个榜文给打乱了。

“阿婉,这个榜文上讲的,是真的?”

“小姐觉得呢?”阿婉抬头看着她,有点不敢确定,她总觉得,小姐怎么给人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像变了一个人。

“应该――”哲哲察觉出阿婉眼中危险的讯息,心底一个咯噔,差点得意忘形了,问了这么多没边的话,恐怕要给阿婉看出些什么了,她心思细,自己又话多。

真是言多必失,哲哲真想拍自己的嘴,看来今晚,是不能再问下去了。

“算了,今晚就说到这里吧,”哲哲撇开了话题,对两个丫鬟说,“现在观里走来走去的人太多了,我有点害怕,等下你们两个去洗漱,就一个一个去吧!”

阿婉跟阿如应声同意了,哲哲没再说什么,去把门窗都打开了。

这么闷热的天气,还是开了透透气吧!

这回,阿如先去洗漱的,哲哲在一旁拿了本书看,眼睛放在纸上,眼角却盯着阿婉,生怕她注意自己,瞧出来些什么。

好在,阿婉也就只是一时的疑惑,看她又拿了佛经在看,只当是自己多虑了。

当时,枯荣道长把她同阿如也喊了去,在公伯夫妇面前解释过,因为当时驱邪的道法做的太大了,小姐的一魂一魄被抓走了。想要追回来,就需要一一试魂。

这时间,遣散的魂魄四处游走,每一个都有不同的脾气秉性,只要一魂一魄,怕是要尝试多次。每一次尝试,都会让哲哲性格有所改变,记忆有所改动。

这就是弊端,旁人看起来,就像是性格大变,言行举止多少会异于平日。这些,枯荣承诺,只要小姐来这观里修行,最多三年内,一定痊愈。

这观,灵气旺盛,一来,可以聚魂,二来,一旦回身的那一魂一魄,与原身有异,观内神灵也可帮一把,驱邪扶正,三来,道长说小姐印堂发黑,三年内有血光之灾,需要拜到他门下,潜心修行三年,才可化解。

所以,老爷跟夫人,才同意小姐来此修行,才会在确认这观里安全无虞的情况下,点头许可,让她们陪着,数月不回府。

如今,府里因为大小姐同世子的婚事,多有些招架不住,她是知道的,所以,也一直在此,小心看顾小姐,生怕这里再出事故,让府里老爷跟夫人担心。

好在,小姐在此,每日就是琴棋书画,虽说修行,除了经文,别的也没做什么。每日自己在屋里,不让人伺候,安心的一个人,也是好的。她同阿如,也是看哲哲没什么好担心的,所以,去了一旁,做些女红。

今天上午,府里来人,把她跟阿如叫了回去,见了夫人老爷,两个人叮嘱,说明日大小姐要来,到时候会同小姐住在一处,让她们两个人,多劝劝,撮合撮合两个姐妹。

大小姐这一次出嫁,以后怕是很难回公伯府了,小姐这边,还不知道后来是什么情况,亲姐妹哪有什么隔夜仇,好歹也让她们不要再闹别扭了。

阿婉一边铺床,一边思绪万千,瞧了瞧在窗台下看书的哲哲,好一会儿,才过去行了礼,开了口:

“小姐,今日老爷夫人,召了我同阿如回去,说了些话,阿婉觉得,还是要跟小姐说一说。”

哲哲放下手中的书,心理一阵忐忑,乖乖,你可别说,你们都发现我奇怪,不像是原来的公伯哲哲啊!

“小姐同大小姐,相差两岁,都是夫人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你们两位,从小感情就深,相互扶持,相互理解,不管外边什么样的风言风语,都没有动摇过。”

“老爷身子也一直不好,虽然除了夫人外,也纳了三房姨太太,可姨太太们肚子,从来没有动静,夫人当年生小姐的时候,又动了元气,之后也再无所出。”

“如今,咱们公伯府,咱们这一族,也就只剩下两位小姐了,你们两位,要是再生了分,往后老爷跟夫人去了,谁还能给你们依靠啊!所以――”

阿婉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所以,不管表少爷同小姐之前遇到了什么事,大小姐怎么怨恨,可表少爷毕竟不是你害的,小姐你性子我知道,你不会害人,你也为此寻了死不是吗?”

“那日,夫人们走了,大小姐就在傍晚过去了,也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但确实是大小姐一走,你就寻了死,”阿婉很少说捕风捉影的话,“奴婢是觉得,大小姐当时也只是一时生气,话讲的重了些,她并不是真的想你死,你出事这两年,不能出门,我总瞧见她在不远处看着,小姐你当时想不开,不过也是觉得愧对大小姐罢了!”

哲哲听了好一会儿,算是明白了,阿婉没有怀疑她,反而是同她说了很多,想让她不要责怪公伯莘莘,趁着她这次来同住,早些同她和好。

阿婉觉得,她之前寻死,是因为愧对公伯莘莘。

有可能吧?哲哲点头,毕竟她同表哥一起失踪,但是她回来了,莘莘心爱的人却死了,有些情绪,说些过分的话,也很正常的,可以理解。

但,公伯哲哲真的是因为愧对自己姐姐自杀的吗?

如果是愧对,那不应该成厉鬼,有怨恨吧?

哲哲还是觉得,之前想的,失去清白,寻死作证要合理一点,但这个她也不敢确定。毕竟,怎么力证清白,她还不晓得呢!

“这次大小姐来,小姐你能同她讲话,还是同她讲讲吧!”阿婉有些心疼,“大小姐从赐婚的圣旨下来后,就寻死觅活,每日茶不思饭不想,老爷夫人劝了很久,才算勉强为了这个家,点头同意了。可就算这样,她心里也苦啊!”

哲哲知道,公伯莘莘不愿意嫁这个世子,第一次见面,她就看出来了,她这个姐姐,心情很不好,很难过,整个人都是满满的哀伤。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这里是古代,别说女子,就是男子,又有几个人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活在贫穷里,要为了衣食忧虑,活在门户里,不为衣食忧虑,却要为此,放弃自由和选择的权利。

这么一想,对比下21世纪,其实21世纪,也很苦逼,没钱要为衣食住行担忧,有钱,有钱就不一样了!

“小姐,你可听进去奴婢说的话了?”见她一直不回复,阿婉只好发问了。

“我知道的,”哲哲给了回答,你说了这么多,我好歹要消化一下,不过你放心,你不说,我也要会一会这个姐姐的。

知道她过的不好,很多事你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也是当事人,可能她就知道了。

哲哲这边还想着早日解决了公伯哲哲的冤屈,让两个人灵魂归位,各自安好,今天听阿婉跟阿如说了这么多,她觉得,需要好好规划一下,怎么去跟公伯莘莘相处,怎么去套她的话?

哲哲这边又想了好一会儿,阿如那边回来了,换了阿婉去洗漱。

“阿如,你女红做的怎么样?”哲哲记得,师傅说,让她劝莘莘做荷包,想到了他说的那个习俗,眼前又冒出寅巳的脸,心底有点虚怕,要不要随便做个荷包先备着?万一寅巳送她簪子,她也好拿出来搪塞一下下。

“还好吧,”阿如不敢说自己做的多好多好,“小姐,你――要做荷包吗?”

“你怎么知道?”哲哲顺口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说完就后悔的想抽自己一耳光,怎么这么忍不住气。

“是想让大小姐一起做吧?”阿如笑得很开心,“就知道小姐在想法子,你都不知道,为了这个荷包,老爷夫人急死了,平日里太子府请人,大小姐也不过去,眼看婚期将近,也就只有这个法子,让她同世子交换心意了。”

“没错,我就是在为此想办法,”哲哲忙就着阿如的话头说下去,生怕让人猜到,她有别的缘故,“我知道,爹娘都劝不动她,所以,我这不是自己打算,想着我请她同我一起做,这样,不就好办了嘛!”

“这个好办,我跟阿婉这次回去,都带了针线,平日里,小姐忙自己的,我就跟阿婉一起做女红,”说到绣花,阿如可是手到擒来,“我做女红还不算好,阿婉做的才叫好,小姐,你等我把我们白日绣的帕子,拿来给你看。”

说着,阿如就跑去拿自己白日的成果给哲哲看。

哲哲其实啥也看不懂,就觉得这手帕上绣的花啊,蝴蝶啊,鸟啊,都挺好看,挺逼真的。

“绣的好,”哲哲点头,不住夸赞,这要是她去绣荷包,“阿如,有没有简单些的图案啊,我这女红你知道,绣这么好看的,我可不行!”

“阿如知道,小姐不是做不好,小姐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女红上罢了,”阿如夸赞,“小姐你是字写的好,大小姐是花绣的好,你们俩,一个人的字,一个人的花,拿到市井去,都是千金不换的!”

“是这样嘛?”哲哲想到了之前,寅巳说要买她的字,忍不住笑了,对啊,她的字,可是让师兄都心动说多少钱都可以买的。不过,莘莘女红做的好,她是才知道,“那你这么说,我们还不好找人做假了呢!”

“也不是不能,”阿如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其实,阿夕绣的东西,就很像大小姐。”

“阿夕,姐姐的丫鬟?”哲哲记得,那天来找她的莘莘的丫鬟,阿婉喊她阿夕。

“小姐,你放心,你同大小姐一起,大小姐肯定愿意做的,”阿如宽解她,“以前,大小姐要是吃味别人说你好,就拉着你比女红,哪一次你没让她高兴么?”

答案自然是没有,哲哲晓得,师傅都同她讲了,公伯哲哲女红做的贼差劲,公伯莘莘女红在市场上值千金,那自然更比不过了啊!

“到时候不管绣什么,小姐你都只管做,不用怕,”阿如接着说,“你要是想做的简单些,我也可以教你的!”

“好,好,”哲哲干咳两声,点了点头。

这个绣花嘛,是为了让莘莘做个荷包给世子大姐夫,不管她做的怎么样,都是陪衬的浮云罢了。

就是,寅巳这个人,不喜欢丑东西,字写的丑了,都要生气,这荷包要是绣的丑了,会不会也生气啊?

哲哲不禁担忧了。

第19章:再会莘莘

第二天,哲哲真的没有早起,寅时就醒了的她,硬是躺在床上,躺到了日上三竿。才磨磨蹭蹭的起来

阿婉跟阿如很早就起来了,忙着收拾屋子,等哲哲起来了,才察觉,原本她写字弹琴的那间房,又搬了一张床进来,还备了梳妆台这些该有的。

这个也没什么,哲哲本来还以为,他们俩要睡一张床呢,还为此感慨了好一会儿。这儿的床并不大,一个人躺着还好,两个人的话,她自己晚上在床上倒腾了一下,有点挤。现在又是夏天,热的厉害,一个人躺着都烫,更别说两个人了。

住在一起,一个人睡一个房间,也是好的,不管原身同这个姐姐感情多好,对于她来说,还没熟悉到睡一张床的地步。

分开了,也少一些尴尬,至于怎么跟她开口套话,让她绣荷包,这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哲哲觉得压力有点大,但有压力就有动力啊!

约莫到了快到中午的时候,哲哲总算是把公伯莘莘盼来了。

哲哲趴在自己那间厢房的窗户上,手里拿着蒲扇,一边留意窗外,一边听阿如讲绣花的阵法,她是没有什么事可做,所以就喊了阿如,想看看她怎么做女红,阿婉因为要去迎接公伯莘莘,哲哲起床的时候,就没看到她。

这会儿,总算看到了莘莘的身影,一身粉色的纱裙,前边的阿婉带着路,她身边两个侍女跟着,还有小厮帮忙拿着行李。

公伯莘莘的样子,比之前见面时,更瘦弱了,一脸的疲倦,脸色苍白,看起来很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太阳晒得,一脸的虚汗,走起路来弱柳扶风,总是像下一步就要摔倒了。

哲哲见状,忙起身去迎她,本来是想扶她,结果公伯莘莘直接无视了她,从她身旁绕过去,径直进了屋子。

好嘛,热脸贴了冷屁股,看来,这个姐姐还在生气呢。

也不晓得这气还要生多久,自己是不是得厚脸皮一点?

一边想着,哲哲就凑上去,跟在公伯莘莘身旁,帮她摇扇子,现下她还不敢开口跟她讲话,但这个献殷勤,她还是会的。

可惜,公伯莘莘依旧不接受,进了屋子就皱眉头,说是身体不适,去了床上睡觉去了。

哲哲也没办法,只能回自己屋子里了。

等到吃午饭,也没见公伯莘莘起来,哲哲悄悄问了她的贴身丫鬟,丫鬟们直摇头,她这才知道,公伯莘莘这半年来,都是这般,吃不好,睡不好,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整个人奄奄一息,一日比一日消沉。

自从赐了婚,公伯夫妇见她这般不愿意,自然更不敢轻易让她出来走动,都是关在公伯府,每日去劝说。

真是可怜,哲哲很同情她。

公伯夫妇,那俩人贼鸡掰,就喜欢关人,不是驱邪就是嘴遁,别人就是正常人,也要被他们关疯了。

不管怎么说,公伯莘莘这边,她还得好好相处,毕竟,哲哲同这个表哥维桢,被绑架这一个事,莘莘肯定知道些什么的。

哲哲想了想,自己就端了饭菜,去了莘莘床边,琢磨了好一会,才道:

“长姊,吃饭吧,再大的不快,不吃饭,身子怎么吃得消?”

公伯莘莘不说话,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哲哲。

“我知道,你不喜欢世子,我也知道你还怨我,”哲哲就晓得会这样,她知道的信息也不多,能说的话更是少,还得说之前好好斟酌,“可人活着总要往前看,不然,我们还能怎么办?”

公伯莘莘,没有回答。

“长姊,其实我这病还没好,很多事我记不全,”哲哲声音越说越小,“我晓得你同表哥,我也不是,你知道的,我同你一向感情好,我怎么可能舍得你难过?”

公伯莘莘扯了被子盖头。

乖乖,这么热的天,你还盖被子,不怕中暑?哲哲看着都浑身发烫,刚去揭了她的被子,可又不敢。

“这皇城放的告示,都是假的,”哲哲不知道能不能这么说,“表哥不是那样的人,你知道的,我是什么样,你也清楚的。”

这话,真的是编不下去了,哲哲都不敢去回想自己都说了些什么鬼,结结巴巴,断断续续,一句话说一半,藏一半,最后也不知道公伯莘莘听懂了没有?会不会引起些疑问什么的啊?

公伯莘莘在被子里,身子在微微颤抖,哲哲也搞不清状况,她这是中暑到抽筋了吗?

“这天真热,你不要蒙被子,会热坏的,”看着都不忍心,“无论如何,我总希望,你以后能幸福快乐,不受委屈,别的也就没什么所求了。”

看着被子里的人抽的更厉害了,哲哲原本是要说话最后一句话就出去的,但走到了门口,终归是不忍心,又折了回来,到了床边坐下,小心翼翼看着床上的人,侧耳倾听。

有抽泣声,虽然很小,她这是在哭吗?

哲哲把手伸出去,想揭开被子,最后还是放弃了,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难过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现在说什么别的安慰的话,哲哲是不会讲。

公伯莘莘自己在被子里闷着哭了好一会儿,憋不住了,才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一张脸全是泪水,红彤彤的。哲哲看着都心疼,起身去了一旁的梳妆架上,架上有水,拿了手绢浸透水,扭干,回来床边坐下,递给莘莘,想让她拿过去自己擦擦脸上的汗水和泪水。

奈何她死命摇头拒绝了,还哭的更凶了,整个人都哭的倒抽冷气,唬的公伯哲哲生怕她哭死过去了,忙去给她拍背,还亲自给她把脸擦了,一头的汗水也擦了。

好一会儿,公伯莘莘才冷静下来。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睡一觉?”哲哲也不会哄人的,她以前在21世纪,自己遇到伤心事,都是提前去买了一堆零食面包,一个人找个角落嚎啕大哭一场,哭累了,吃些东西,然后睡一觉,睡醒了,就满血复活了。

“你信我,哭累了,吃点东西,睡一觉,起来后,心情就会好很多,”哲哲去把有些冷的饭菜端过来,“不过这个菜冷了,不知道你还想不想吃?”

“多少吃一些吧?”哲哲懒得让丫鬟去换了,等她们换回来,公伯莘莘说不好又不想吃了,“很多事,发生了,过去了,就没有办法更改,我们能做的,就是活下去,哪怕是一个人,带着愧疚。”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想开点,”哲哲把筷子塞到她手里,开始忽悠,“我也算死过一回的人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人死了,真的会什么都没有了的。”

“你生前记得的人,生活的环境,都会没有了,就算你的意识还在,你也只能在另一个――”本来是想说世界,但话都嘴边,哲哲还是改口了,“地狱,昏昏噩噩。”

“你看,我现在都不寻死了,”哲哲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去劝慰她,“人活着,才能记得你爱的人,人死了,就算是有灵魂,也是要去地府报道,喝了孟婆汤,这一世的你都不存在了,你所在意的人,都会消失的。说是解脱,其实仔细想想,不过是想要忘记痛苦吧?”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公伯莘莘抱着饭碗,扯出一丝苦笑,看着她,“你以为我想死?”

“我没这个意思,”哲哲其实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说这些,不过是看她难过,想要安慰一下,思维跳的太快了,话说出来以后,她也稀里糊涂的搞不清楚。

就是单纯的不想她难过吧!

哲哲看着她,总想到曾经的自己,孤立无援,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蹲在一个小房子里,隔音效果不好,想哭还要故意开很大的音乐,怕给人听见。

人难过的时候,都想要有一个人陪着,安慰着,不管这个人是谁,家人也好,朋友也好,最怕没有人关心,一个人承担一切,痛彻心扉。

可人呢,都是越长大,越怕给人添负担,怕让家人担心,怕被人笑话不成熟,所以,连哭都要躲起来。

多悲哀啊,躲躲藏藏。

看莘莘在被子里哭的脸都红了,她就很心疼,就是想拼尽全力,安慰她,告诉她,她能陪着她,哪怕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也愿意讲话给她听。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难熬的时候,有一个人在一边陪着,会好受些,”所以,我留在这里,“我想让你知道,你哭,我不会说你什么,人难过的时候都想哭,哭完就好了!”

“我反正是,特别难受的时候,就想有个人陪着我,哪怕她不说话,就陪着我,我就很安心,”哲哲看着莘莘,“我就说这么多吧,你就看在我说这么多话的份上,多少吃两口吧!”

我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人的,就算你之前说恨我,想我去死,我也没有什么怨言。

公伯莘莘沉默了很久,才慢吞吞把碗拿起来,扒了半碗饭,哲哲也没敢要求她全吃完。

能吃多少吃多少吧,看她哭的肝肠寸断,没有胃口,也是正常的。

“你不恨我?不怨我?”莘莘看着默默收拾碗筷,准备出去的哲哲。

“那你恨我吗?怨我吗?”哲哲反问,她都不知道她俩之间到底为了什么生分,又怎么晓得自己恨不恨她,怨不怨她?

“说不恨,不怨,你信吗?”莘莘叹了口气,“可说恨,说怨,也总是狠不下心。”

“我也是,”这种时候说不清,就跟风好了,别人说什么,我也装模作样表示一下,我其实跟你一样就好了。

“你为什么自杀?”莘莘忍不住问道。

……

这个问题,其实哲哲也想知道,公伯哲哲为什么要自杀?

“我是说了些怨恨的话,可你总不会因为我说的话,就想不开吧?”莘莘不明白,“我不过是问你原因,不过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时的我虽然意气用事,但理智还在,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

……哲哲只能继续沉默。她完全搞不懂公伯莘莘在说什么,想不开自杀,她晓得,就是因为公伯哲哲自杀,她才穿越过来的。至于她自杀前,你问了她什么,她为什么不说,别说你不知道,我自己都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你现在又这样,”莘莘也沉默了好一会儿,苦笑了好一会儿,“我真是不懂,别人都说我们俩感情不和,我自是不信,可如今,我反而信了。”

信了啥?我跟你感情好不好,以前我不知道,我就晓得现在,你不是很好相处啊,哲哲端着盘子,大热天就开始冒冷汗。

“你明知道我很在意表哥,你还瞒着我,不同我讲,”莘莘自己把自己说笑了,“如今你又劝我,说了这么多话,我真想问问你,我要怎么样,才能不怨恨你?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人死不能复生,”哲哲解释,“我也同你讲了,我这两年,怎么过的,你也知道,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你撒谎,”公伯莘莘看着她,一字一顿,“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不过是你同爹娘一起做的局罢了,目的就是不想告诉我真相。”

乖乖,真没有,哲哲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那夫妻俩就是魔鬼啊,是真的找了一堆法师道士神棍,恨不得整死她,怎么到了公伯莘莘这里,就成了他们合伙做局了?做局需要做的这么残忍吗?

“这个世界上,皇榜告示都是假的,没有人值得相信,”莘莘起身,直逼哲哲而来,“你说与我姐妹情深,此一生都不欺瞒彼此,可你还是闭口不言。爹娘说,会替我寻如意人家,可我的如意人却死的不明不白,我自己还必须听从皇恩。”

“每个人都告诉我,如今我的命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我的一个念头,一个举动,都会给整个家族带来灾难,我如果抗旨不尊,全府上下,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哲哲被她逼得到了墙角,“没有人再在意我想要什么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了。”

“我在意的,”哲哲靠着墙,她懂得的,她知道公伯莘莘的难过之处,也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说白了,我们都没有选择的自由,你看,我不也同样被赐婚了?”

“我们,也就小时候无忧无虑罢了,长大后,到了能婚配的年龄,有几个人能如意?”哲哲叹了口气,“既然不能改变,为什么不坦然接受?”

“坦然接受?你说的真轻巧啊!”莘莘笑得很诡异,“当日,我就不应该信你,自己避着不去,如果是我去了,表哥出事,我也一定不会活着回来,我会守着他,跟他同生共死。”

这个话说的,哲哲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信息,这是说的当日夫子庙见面,也就是说,公伯莘莘当日也要去吗?是公伯哲哲提了建议,让她不去,然后才出了问题?

可是为什么要让她回避?

“我一直都信你,可如今,我再也不想信你了,”莘莘转身,每走一步,都晃悠悠的,要摔倒的模样,“我连自己都不信了,我要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哲哲端着碗筷,在她身后,想着跟着她的话头,看能不能再知道些什么。

“我想?我想就可以了吗?”莘莘回头看着她,“我想要表哥复活,可以吗?”

哲哲摇头,那怎么可能,他又不能借尸还魂。

“我想去死,可以吗?”

那就更不可能了,你自己刚才也说了原因嘛,哲哲又是摇头。

“那还有什么想的?”莘莘坐回了床上,“难不成心底不想,还要说出来欺骗自己,说不想就是自己想的?”

“你能坦然接受,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莘莘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有时候我也在想,你与我,谁更幸运一些,有时候我也羡慕你。”

“如果你也有心爱的人,如果你也与他阴阳相隔,如果你也与他相爱不能相守,是不是你就能懂了?”莘莘像是说给哲哲听,又像是说给她自己,“旁人都说你有才华,可我总觉得,你什么都不懂,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

这番话,说的哲哲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虽然我怨你,可我也不是一定要你过的跟我一样难过,我并不是想诅咒你,”莘莘叹口气,“你若以后幸福,也好,至少,我们俩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阿姊,”这几句话,说的哲哲都要落泪了,有些感动,有点心酸。这个姐姐,终归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自己都不忍心再欺骗她了。

如果可以,真想带她去21世纪,真想表哥也活在21世纪,他们俩能毫无顾忌的走在一起,相伴一生。

“你不要难过,虽说今生没了缘分,但来生,你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哲哲宽慰她,“总有一日,会再遇到的。”

“你刚才不还在跟我说,人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吗?”莘莘摇头,“你还是老样子,讲话翻来覆去,以为我好骗吗?”

不是的,哲哲真没想骗他了。

“你出去吧,我累了!”莘莘下了驱逐令。

哲哲本来还想再蹭一会儿话说,但莘莘已经不理她,去床上躺着了。想到她刚刚大哭一场,只好作罢,退出来,让她好好休息吧!

她来这里,也不是就住这一天,她有时间慢慢跟她交流。

第20章:世子姐夫

原本以为,公伯莘莘哭过一场,心情会好一些,也会对哲哲的抵触少一些,可到了第二天,她依旧在屋里不出门。

哲哲在对面的屋子里,窗户底下,放了椅子,坐在上边,看着屏风后的动静。

从昨日下午开始,就有人过来,不厌其烦的邀请公伯莘莘,不过都被她的丫鬟给拒绝了。

不拒绝能怎么办?她又不出来,况且,这身子骨,确实很弱。

哲哲琢磨了一晚上,她这个姐姐这个样子,像是在赌气,虽然知道自己命运逃不了,不能自牆,但又不想接受,所以日子久了,身心俱损,是心病。

看来,公伯莘莘跟王维桢是真的相爱。

哲哲知道那个表哥是叫维桢,知道他姓王。只是,她来此,他已经故了,没有见过他这个人,只听到他们提起。

莘莘的模样不赖,讲起话来也不愚钝,想来,她看上的人也不会太差吧。

哲哲把腰间的铜铃攥在手里,看着屏风发呆。

要是她能同鬼魂讲话就好了,就可以直接问公伯哲哲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莘莘说,公伯哲哲与维桢遇刺一事,哲哲也没有告诉她,她也不清楚。告示上放的信息是假的,那真相是什么?

刺客真的是魏国奸细吗?

那公伯哲哲跟维桢到底因为什么缘故,才会被盯上?还恰好在公伯莘莘没出现的这一天?还不能说,家里长辈还单独约见?

哲哲摇摇头,想不通,纠结了一晚上没睡好,脑袋都想破了,也没有结果。

在21世纪,她就应该多看看名侦探柯南,福尔摩斯这些烧脑的动漫跟书籍,磨砺一下破案能力,现在也就不会想的这么费力了。

唉,为啥我要去看那些爱情,奇幻,都市情缘啊?这一朝穿越,没有哪个看过的情节有用啊!

哲哲这边正在感慨,旁边的阿如就把她拉回了现实,“小姐,今日还要做荷包吗?”

“做,”为什么不做,这么无聊,学一学也可以,哲哲把铃铛挂回腰间,拿了绣架,捻着针看阿如示范。

其实,她也不想做这个的,但是不晓得为什么,公伯莘莘让丫鬟也拦着她,不准她去找她。本来她还以为她们俩,虽然感情不如从前,但怎么说,也还是可以做朋友嘛,闹这么僵,她也想不明白。

一天的时间,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哲哲闷在这屋子里,又是一天。绣花这个事,真是磨人脾气,哲哲的手指头都扎肿了,也没绣个好样子出来。

果然,这种细心又需要专注的事,她做不来。

等到下午凉快的时候,外头吹起了风,哲哲看了看天,像是起了乌云。

难道是要下雨?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那片荷塘,哲哲后知后觉,不对啊,当时在荷塘,她还说要去摘莲蓬吃呢!在这里有个把月了,自己怎么把吃莲蓬这个事给忘了?

真是懊恼死了,偏偏这个时候记起来,这几天寅巳不在,师傅又忙,观里又都是公子小姐,也不能随处走动。想要去摘莲蓬?怕是不可能了吧?

哲哲自己气了一会儿,让阿婉去找枯荣,就说自己想吃莲蓬,能不能找个人去摘莲蓬。

阿婉去了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鬼鬼祟祟的,哲哲还没问她,有没有见到枯荣,话有没有传到,枯荣怎么回的?她自己就拉了哲哲,避开阿如,偷偷的在她耳边说:

“小姐,有人想见你。”

有人,什么人?哲哲听得云里雾里,“我认的吗?”

“是皇上赐婚的――未来的姑爷,”阿婉磕磕巴巴说着,“我去找枯荣道长,但并没有见到,反而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少爷,少爷记得我,让我来传个话,问小姐能否一见。”

“我吗?”哲哲指了指自己,见我?赐婚的姑爷,难道是世子大姐夫,见不到莘莘,又来找自己,想让自己帮忙?真是头大,昨个莘莘还说不喜欢他,那么抵触,她想帮也帮不了啊!

“小姐,话我带过来了,见不见,你自己做决定吧!”阿婉如是的说。

“我应该见吗?”哲哲指了指莘莘在的房间,“我去了,姐姐会不会生气啊?”

“这有什么好气的,都赐婚了,怎么也躲不开,总是要成婚在一块过日子,”阿婉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会担心大小姐会不会生气啊,“不管是大小姐也好,小姐也好,奴婢都希望两位小姐以后都能过的幸福些,与姑爷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莫生了事端,与他人纠缠。”

“这个我都知道,”哲哲昨天也是这么劝莘莘的,板上钉钉的事,改变不了,也不能寻死,为什么不想开点,接受了,让自己过的好受一点?

要是能说服莘莘也好啊,关键是她并不知道,要怎么去讲。道理都明白,原先表哥好不好她不知道,人走了,也不能说胡话摸黑,讲这个未来的姐夫,她也不熟,并不知道有什么优点好处可以讲啊,这得怎么劝啊!

突然,哲哲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啊,她可以先替莘莘去见见这个未来的世子姐夫,帮她相一相他这个人好不好,看看有没有优点,可以拿来说一说,宽慰宽慰莘莘。

况且,他这会儿不就约了自己见面,想要自己帮忙吗?

“阿婉,”哲哲拉着阿婉的胳膊,“你带我去见见这个世子吧!”

“好,”阿婉点点头,但还是解释了一下,“小姐,这个不是世子,是梁少爷。”

“哦,”哲哲走了一会儿,有些奇怪,唉,不对啊,不是世子大姐夫吗?怎么喊少爷,难道不是一个人?

我擦咧,不会是要去见我那个订婚对象吧?瞬间,哲哲的汗挂了一脑门。她记起来寅巳说的那句话,我会杀了他!如果你同他纠缠不清。

这,这要真是那个赐婚的三少爷,这去见面,要出人命啊!

哲哲的腿走不动了,“阿婉,你说――”

“小姐,到了,”好死不死,这么快,出了门没走几步,阿婉就说到了,自己还很自觉退下去了。

哲哲的手伸在那里,都没来得及问清楚,这个少爷,到底是哪个未来的姑爷?是莘莘的世子,还是她那个没见过面的三少爷?

不敢抬头看来人是怎么回事?哲哲觉得自己身子有些抖,只敢僵着,故作镇定的站在那里,把眼珠子转来转去,看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处庙宇背后,是个小角落,一旁一棵参天的梧桐树,围着石砖,后边就是墙,哲哲是从院门,花榭下走过来的。

“公伯小姐,”身后这个少爷走了过来,在不远处行了礼,“在下梁哲成,是――”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过,而且名字也是,哲哲慢慢转过脸去看,心底紧绷着一根弦,总算是放下来,精神一放松,张嘴就把人话打断了,“我记得你,我们之前见过!”

说完就后悔,捂着嘴,真是想抽自己耳光,怎么才开口跟几个人讲话,就习惯了,忍不住了,见谁都能讲了。

沉默是金,祸从口出啊!不长记性的脑子。

“哦――嗯――那个――”梁哲成被她这么一讲,反而不自在了,又开始结巴,“你,你――记得――记得我?”

“记得,”哲哲点点头,但想想,都开口了,再装逼沉默,是不是不太好啊,对方可是世子啊,自己还是老实行礼,老实回话,不多说就好了。

“我――”梁哲成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一张脸红彤彤的,他还以为她不记得他呢,那日匆匆一面,自己讲话结结巴巴,还以为是把她吓跑了,今日一看,那日应该是没有吓到她,“抱歉,上次是我唐突了。”

“是我失礼了,”哲哲记得自己的考察大计,忙整了整姿态和心态,施施然行了礼,一派端庄大方。

“不是,是我,”梁哲成摆手,脸更红了,她这么庄重的回礼,让他更不自在了。本来以为她不会出来见面呢,来这里的时候,他问过她的师傅,这道观里的道长枯荣,明明枯荣道长是说,她如今正在修养,不宜见客。

原本下午,世子请了人去相聚饮茶,下棋,他以身子不适推脱了。原本是要去找枯荣道长问一问,现下公伯哲哲的情况如何了。

家里的人,都说他这个未婚妻因为中邪生病,今年年后,遇到了这道观的观主才好些,如今观主收了她为徒,让她在此修行,替她挡灾驱邪。

本来,他对这个赐婚没有什么想法,只是那日,机缘巧合,碰到了御史家的二公子和大小姐,听他们说了些话,有些疑虑,追了过来,阴差阳错遇到了她。

少女天真烂漫的模样,姣好灵动的身影,就这么毫不设防的闯入了他的世界。

他在之前,不是没有见过她,那时候的宴会,他远远看了她两次,只觉得她才华横溢,令人钦佩,也因为那时候年纪小,不懂男女之情,所以并没有杂心。

当时赐婚,圣旨宣下来,家里人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他都知道,城里无人不知,公伯哲哲疯了,曾经的才女不在了,如今是个什么模样,谁都不知道。这个赐婚,明面上光彩,可实际上,没有人觉得公伯哲哲还能再配得上他。

尽管,他自小体弱多病,城里坊间从来不缺流言,说他活不过二十岁,嚼他是药罐子,短命鬼。

整个相国府,为着这桩赐婚,唉声叹气,第二日,父亲就上了折子,说是为他去算了命,平日里本来身体就不好,三年内不能再有波折,这赐婚要往后延期一番。恰好,公伯家也递了折子,说哲哲身体也不大好,两家就默认了三年后再说。

公伯家是想等着公伯哲哲痊愈,而相国府是在耗着,他们不觉得,公伯哲哲还能活这么久,尽管他们的三少爷,身体弱的紧,但他们总说,公伯哲哲会是短命的人。

梁哲成对此没有什么想法,他也没想太多。原以为,自己并不屑这个赐婚,公伯哲哲如何,他也无所谓。

可为什么,会见了她,话都讲的断断续续,脸红耳热,心跳个不停?

第一次这样,梁哲成回了府里,闭门想了很久。他觉得,他像是对她动了男女之情,又像不是,只不过是觉得她好看。纠结了好些日子,才被哥哥点醒,说他定是得了相思病。

相思,一见倾心,日日都在脑海里勾勒她的模样,懊恼当日的失态,无数次重新构想,如果是重来一次,他一定会做的比这次好。

如今,总算第二次见面了,可他,还是一如第一次,磕磕绊绊,脑子里钝的一句话都说不全,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怪异。

自以为同两个哥哥不同,平日里嫌弃他们五大三粗,榆木脑袋不开窍,可如今看起自己,竟然也没聪明到哪里去。以后再也不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了。

“你――”哲哲看他低着头,红着脸,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模样,这个姐夫真是好害羞啊,还没怎么说话,就红了脸,还结结巴巴,是在想要怎么开口吧?

刚才,阿婉叫他少爷,还说不是世子,这不就是世子嘛!

真是奇怪,为什么明明是世子,还要让丫鬟也喊少爷啊?哲哲脑子里想到了莘莘,一拍脑门,我知道了,因为莘莘在隔壁啊,隔墙有耳啊!她现在还那么不愿意,自报家门说世子,确实是不好,少爷两个字,模模糊糊,很好!

哲哲觉得自己很聪明,然后也喊了一声,“少爷,你在想什么?”

梁思成忙摇头,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不是在想你。”

“我知道,”哲哲一脸我懂你的表情,你肯定在想我姐姐对不对?上次我就看出来了,你不用害羞。我晓得,你这个人矜持说不出口,我懂,你懂,就好了。

“也不是――”梁哲成红着脸,脚踩着地,不停的原地按脚印,也不是不想,确实是有在想你。

“你是为了――”哲哲脑子里转个不停,大姐夫这么害羞,好多话不能说的太直白了,但是不说也不好,感觉没话题聊。哲哲琢磨了一会儿,记起来七夕送荷包这个事,立马了然于心,“为了七夕的荷包来的吧?”

“荷包?”梁哲成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个荷包,是说七夕她要做荷包送给他吗?这怎么好意思,才见两次面。

难道她也喜欢自己,当日一言不发跑掉,不是被他吓跑的,而是因为害羞,听了自己的报了姓名,女孩子家家,心生爱慕,又不好直说,羞涩难当,就走了。

“荷包,”哲哲点头,心底有点同情,这次她可是好好的打量了这个姐夫一番,虽然长的没有寅巳好看,但他长的虎头虎脑,很精神啊!一看就是靠谱的小型男,样貌不差,就是人害羞别扭。这么腼腆的世子,应该不多见吧?

“你――”梁哲成指了指自己,“送我?”

“你放心,”哲哲点头,“我这几天就让阿姊同我一起做,她做的很好的,你知道的,京城里,她女红做的最好了,不会差的。”

这个梁哲成是知道的,他很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这一个月的单相思,这么快就有了回应,还要送自己七夕的荷包,真是受宠若惊。

“做的不好也没关系,”他有所耳闻,公伯哲哲善琴棋书画,但女红就一言难尽,他家里的人,都是习武的,一个个五大三粗,对于女红这些,没什么要求,只要有心意,好看不好看都行的。

“一定会做的很好的,”哲哲保证,我一看你就是好人,我姐姐跟了你,肯定不吃亏的,“你等着哈!”

梁哲成挠挠头,红着脸,心普通普通跳着,欣喜的不得了,这可怎么办,之前他都是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这次来,也没料到能再见到,更没敢想七夕交换信物,她这么一讲,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公伯哲哲这么敢爱敢恨,主动提了这个事,梁哲成一边害羞,一边后悔,自己刚刚应该大胆些,把话说出来,让一个女孩子讲这种事,太掉男子汉的面子了。

“我会准备好簪子做回礼的,”梁哲成揪着手指头,害羞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那是自然,”这不是必须的嘛,这个习俗,哲哲知道。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听你的丫鬟说,你想吃莲蓬?”不知道说什么的梁哲成,记起了刚才阿婉说的话,立马承诺,“你等着,我去给你买。”

说着,整个人蹭蹭蹭就蹬地飞走了,独留下哲哲一个人在原地感慨。

厉害啊,这个世界真存在轻功啊,羡慕,要是我也会就好了。又想到了之前枯荣说的要教他道法仙术,这都半年过去了,啥也没教。

等着这几日过去了,一定要问问,什么时候教?这个道法仙术是不是也跟武功一样,炫酷厉害。

这么一想,还挺开心的。

回屋前,哲哲不得不又感慨一番,这个姐夫好啊,行动派,说做就做,人也好,其实莘莘跟了他,不一定吃亏。她这么难过伤心,人都不愿意见,那怎么能直接就否定别人不好呢?

说不定见了,就不会这么多纠结了,相处了,也许就明白他的好了,反正这婚结定了,与其难过,为什么不让自己过的开心一点?

第21章:莲蓬

傍晚的时候,果然见阿婉带回来了莲蓬,说是梁少爷买了送来的,哲哲的晚饭没吃多少,就坐在椅子上,剥那一篮子的莲蓬吃。

一边吃,一边注意对面莘莘的动静。

洗漱完回来,在门口,碰到了一个大妈,穿金戴银,揣着手,着急的转来转去,不住的往厢房里边看,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大妈。

“那位是?”离老远,哲哲就瞧见了。

“是媒人,”阿如眼尖,“赐婚下来后,就是她过来府上说媒的,不过是走过场罢了,这会子在这里,怕是太子府上的人,差过来的。”

“既然走过场,怎么还会被差过来?”哲哲也不懂,这个世界的婚嫁是怎么个流程,怎么赐了婚,还要媒婆来说啊,这不都算是板上钉钉的订婚了吗?

“小姐,你有所不知,就算是赐了婚,这老祖宗定的规矩还是要走,这个媒人还是要来,”阿如解释,“媒人就是给两个新人,两个家族牵线的,大事小事,都是她在周旋,这是规矩。”

说白了,就是拿钱办事的中介,第三方嘛,哲哲一下就想明白了。

“如今,大小姐还是不愿意的紧,这个媒人,怕要倒霉了,”阿如一边感叹,一边跟阿婉一起把她围在中间,三个人就要进门。

媒人老远就看到了哲哲,脑门子一转,就猜出来是谁,笑眯眯就迎了上来,“这位小姐,可是公伯家得二小姐,哲哲小姐?”

哲哲闭嘴不说话,笑了笑,行了礼,就往屋子里走。

“小姐,且慢,且慢啊!”媒婆说着就把路拦住了,“小姐,我这有事相求啊!”

“媒人,我家小姐还没痊愈,需要静养,你还是不要拦着吧!”阿婉将她拉到一旁,“你想让我们小姐帮的忙,我们都是知道的,公伯府同你想的一样,可这事,真不是我家小姐能决定的。”

“怎么就不能帮了,好歹也是亲姊妹,血浓于水,”媒婆力气大,阿婉拽不住她,又缠了上来,“哲哲小姐,你可得帮帮我啊,这婚是御赐的,如果办不好,说小了就我挨个板子,说大了,咱们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你这媒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都跟你说了我家小姐身子没好,你还在这里嚷嚷,好歹是官媒人,怎么这么没有礼数?”阿如也上去拽她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什么礼数,”命都快要没了,眼看着哲哲不理会她,径直往屋里走去,只能喊了,“哲哲小姐,这次乞巧节,莘莘小姐万不能还躲着啊,真的是躲不得了,再躲,几十颗脑袋就要保不住了!”

“你这疯婆子,怎得说话的?失心疯了吗?”阿如气的跳脚,骂了起来,“疯婆子,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啊,拖出去,再不准靠近了!”

很快,就有小厮过来,把人拖走了,那媒人还在那里惨叫,说出来的话,没成字,就让阿婉拿手绢堵住了。

哲哲躲在屏风后听了好一会儿,确定人走了,才敢出来。

阿婉跟阿如跟着去了,哲哲出了屏风,竟然看到了公伯莘莘,她今日穿的衣裙是鹅黄色的,发髻打理的很简单,两个丫鬟守在身后,低着头,没有动静。

“阿姊,”不知道她几时出来的,明明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还没瞧见她的影子,“你别听她胡说,阿婉跟阿如已经把人带下去了,再不让她靠近这里了,你不用担心了!”

莘莘没有回答,依旧站在那里,像一根柱子一般。

“你……要去洗漱吗?要不要我让阿婉和阿如,一起同你去,”师傅说过,这里是安排了人专门守着,不让人打搅。这媒婆都跑过来这里骚扰,那出了这里,岂不是更多人围着?

莘莘依旧没有回话,哲哲挠了挠鼻子,只觉得尴尬。

这要怎么相处,说些什么才好呢?脑海里记起来了梁哲成送的莲蓬,都被自己跟阿婉,剥的只剩下莲子,拿着就可以吃了。

想着她就回了屋里,把剩下的莲子都包在一张手帕里,拿出来,捧到了莘莘面前,有些讨好的道,“这是我剥好的莲子,很清甜,你可以直接吃的。”

“平白无故,你为什么收别人这些?”莘莘没接,反而质问起来。

“也不是别人,这个是――”世子大姐夫送的,哲哲不敢说,怕惹莘莘生气。

“不管怎么说,你这事还没边呢,怎么就这么鲁莽?你以前的端庄自持都去了哪里?”莘莘有些气,“白日里听到你那丫鬟胡说也就算了,你也跟着胡来,爹娘知道了,还不被你气死?”

“对不起,”哲哲不晓得,这事怎么就让他这么生气了,懊恼好一会儿,才记起来,古人都忌讳男女有别,就算是姐夫,也要避嫌,自己下午确实是大意了,跑去见了人不说,还收了莲蓬吃。

“我有什么需要你说对不起的?”莘莘瞪着她,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我有什么资格说你,我不也是要把爹娘往死里逼吗?”

“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哲哲小心翼翼解释,“我就见了一面,也没说什么,这莲蓬是他有事求我,我才收的。”

“至于你的事,这不还没到乞巧节嘛,你不要想太多,本来你就忧思多虑的很,”哲哲宽慰她,“你先冷静冷静,然后我们再一起想想怎么办。”

虽然,她压根不觉得自己能想出什么别的办法。

“怎么办?你跟我一起想?”莘莘冷笑一声,“你的办法会死人的,不记得了吗?”

怎么就我的办法会死人了?莫名其妙的!

“我的想法,都会惹杀身之祸的,媒人说得对,”莘莘皱着眉,喃喃细语,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哲哲说。

“你不要想太多了,”想来想去,能说出来安慰她的,就这么一句话。

“我不想,难道你替我想?要不你告诉我怎么做?”

我能说什么,你刚不是还说我的想法会死人嘛,那我还说个锤子啊!哲哲闭嘴不讲话了。

“说不出来了吗?你不是聪明的才女吗?”莘莘冷着脸,“也不过如此罢了!”

可不是就如此嘛,你这话说的,哲哲不禁腹诽,到底是要我跟你出主意呢,还是不出主意呢?

“吃莲子吧,”哲哲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转话题吧,这个话题太深沉,聊不下去了,“反正都收了,我剥都剥完了,不吃丢了,怪可惜的。”

“可惜?”莘莘重复了一遍,“这就是你的想法?”

我想什么了我,莫名其妙,我就喊你吃莲子而已啊,真没别的,你的延伸思维,能不能别跳的这么快,完全跟不上你的节奏啊!

“是了,你昨日不是也劝我,让我放下过去,接受现实么?”莘莘慢慢蹲到了地上,身后两个丫鬟眼疾手快,拿了蒲团垫到了地上,还贴心的给哲哲脚边也放了一个。

我是带着莲子回屋呢,还是陪她坐会儿呢?哲哲有点纠结,看了看蒲团,又看了看莘莘的两个丫鬟,她的阿婉跟阿如,还没回来。

谁知道不看不要紧,一看,这两个丫鬟一跟他对视,立马退下去了。

哲哲很无语,这是什么情况,之前是不是,第一次见面也出现过?

没办法,又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哲哲叹了口气,坐在蒲团上,自己在哪里嚼着莲子,注意着莘莘的情绪。

还好,这次没有哭。

“你见到梁少爷了?”莘莘半晌,转了话题,问道。

“见了,”哲哲点头,意外啊,莘莘这是突然想通了吗?竟然主动开口问世子大姐夫,是要打听打听吗?哲哲觉得,要添油加醋,把这个梁世子说的好些才对,“长相还好,主要是人挺憨厚的,很腼腆,没什么心机的样子。”

“那便好,你觉得好,那应该是很好了,”莘莘半晌才叹了口气,“你同我,有一人能幸福也好。”

“会幸福的,”哲哲宽慰道,“我是真的觉得他很好,阿姊,你要不要见一下?”

“见谁?”莘莘只觉得心里堵,一边堵,还一边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世子啊,”你不刚还问了我的吗?这我看的,那都是我自己的看法,“这人怎么样,得亲自见一见,说说话才知道的,光听别人讲,是没有用的。”

“没有人会比表哥更好了,”莘莘几乎是下意识就讲了出来,讲完她就沉默了。

“自然,表哥最好,”哲哲欲言又止好几次,还是咬牙说着,“这世上,其实就是得不得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表哥人虽然走了,可他永远活在你心里啊,人呢,越成长,身上的枷锁就越多,思虑也越深,很多人都会变得。”

毕竟,我们活在世俗里,自然也就牵绊在这世俗中。

“我知道,”大道理谁不懂,“我虽然不如你有才华,但也不是草包!”

哲哲扁扁嘴,我没说你是草包,你怎么老怀疑我贬低你啊!我也不是有才华,说起来,我比你要笨才对啊!

“有一句,你说的很对,他永远活在我心里,永远是我记得的,最好的模样,这个模样,我会记一辈子,爱一辈子,”莘莘的眼泪滑落几滴,哲哲见状,就把莲子都放在盘腿的衣衫上,把包裹的手帕递给她,让她擦眼泪。

莘莘没有去接,自己用手抹掉了,“不用了,哭了快三年了,这泪本应该干了的。”

眼泪怎可能哭干?哲哲看着她很是心疼,这孩子,难过两年,公伯夫妇那时候,天天跑自己这里,看别人给她驱邪,怕是也没有怎么顾及到她。

一个人,默默忍受两年,确实是难过,也确实招人心疼。

“眼泪不会干的,除非你死心了,”哲哲又拿了莲子递过去,“吃颗莲子吧,这莲子都是吃仙女的泪水长大的,你吃了,好补补眼泪。”

“仙女的泪水?”莘莘皱眉,怎么这个档口,扯到了仙女的泪水。

“莲子长在荷塘里,这荷塘每日都有露水,这露水可不就是仙女的泪水嘛!”这是哲哲的坏习惯,在气氛特别悲痛沉重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抖机灵,想要扯点轻松的话语,缓和一下氛围。

“既然是仙女的泪水,我哪里吃得起?”莘莘撇嘴,没再愁眉苦脸了。

“你怎么吃不起,这泪水,说不准就是你掉的,现在不过是吃回去罢了,”哲哲谈好的抓了一把,“尝一尝嘛,很甜,很好吃的!”

莘莘别扭的看了她好一会儿,还是伸手接了过去,捻了一颗在嘴里,入口清甜,确实可口。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哲哲眯着眼笑了,“其实,我们这样的富家小姐,本来就是身不由己。人活着,糊涂点也好,越不去计较太多,越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可以过的很开心。”

“人,都是因为计较得失,才过的很艰难,贪心不足,事实又满足不了,所以会有各种情绪,但你想想,”哲哲这边,话匣子一开就滔滔不绝,也不去思考一下,自己说的这些思想,是不是符合原身的属性,总之就是心里痛快,想到哪里说哪里,“我们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都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渐渐学会了计较,快乐就越来越少了,但其实,这有什么好计较的,早晚都还要一丝不挂的去了,不是吗?”

莘莘扯了个笑容,低下头继续吃莲子,细嚼慢咽,很是从容,哲哲看她吃的挺开心,干脆把所有的莲子都送到了她手里。

“我嘛,我就想活的单纯些,别人对我好,那我就加倍还回去,别人对我不好,我如果打不过别人,那我就不计较了,远离他就好!我总想日子能简单快活些!”哲哲把自己的人生态度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喜欢表哥,表哥走的不明不白,我也知道,你觉得我清楚所有的原委,也许我真的知道,但现在的我真的不记得了,”哲哲摆摆手,“如果我记得,一定会告诉你,我不古板,这事关你喜欢的人,你应该有这个知情权。”

只是,坏就坏在我不记得了。

“我其实也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自杀,”哲哲摸着铃铛,总算是有个人能一吐心中郁闷了,“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该多好啊!”

如果公伯哲哲不自杀,自己就不会穿越到这里,稀里糊涂,悲惨的被捆了两年。

如果她不自杀,自己现在肯定换了新的工作,说不定还能涨工资!

只可惜这个如果不能成立,事实是她坐在这里,同公伯莘莘唠嗑。

“其实,这事也不全怪你,是我要同表哥一起走的,是我同他私自打算,想远走高飞,”莘莘捏着莲子,“我不是没有想过,如果那天是我同他一起,事情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嗯?这些话,说的有些意思啊,哲哲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我同他私造传国玉玺,还想着出逃,”莘莘苦笑叹了口气,“要是我与他被抓,估计这事,会让我们全家人都掉脑袋。”

乖乖,私造传国玉玺?还两个人要远走高飞?这个信息,很劲爆啊!

“我一直都信他,我信他不会是他国奸细,可是有时候我也会怀疑,我也很害怕,”莘莘把莲子捏碎,汁水顺着指尖流淌,“所以,我一直想问你,可你却闭口不言。”

“你越是不讲,我越是去想,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们俩都有秘密瞒着我,”莘莘把捏碎的莲子丢掉,“比如,他口中所谓的朋友,为什么要我同他伪造传国玉玺,才肯替我们掩护出逃?为什么单纯的钱财就做不到?比如你,为什么会刚好阻止我去,恰好又戳破了这一切?”

这个,哲哲也是第一次听到有这么些隐情,她哪里知道为什么,只能木愣愣看着莘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吞了口唾沫,“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

“你这样挺好的,”莘莘看着她,“大智若愚,不愧是吴国数一数二的才女,人情世故你知晓,圣德睿智你明了,思虑幽深你秉行,我确实不如你!”

你这么说,我听着一点都不好,哲哲不晓得,怎么莘莘老喜欢把她往深奥的层次去想,还总想跟她比试比试。

大姐,你不用跟我比,其实我,菜的贼让人无语,别人都怀疑我傻呐,怎么就成了大智若愚了呢。

“有时候我也羡慕你,如果我也能像你这般,凡事看的透彻,想的明了,是不是我也可以过的痛快些?”莘莘把剩下的莲子还到了她手里,“难为你今日同我说了这么多话,我很感谢你。”

“这是应该的,”哲哲笑了笑,你要是能不跟我戴高帽就好了。

“世子那边,我明日会去见得,这婚约,我也会履行,只是,”莘莘起身,“我不如你这般坦荡罢了,说到底,我心里还是要怨恨别人,怨恨你们。”

“我知道,”谁都会有心里不满的人,别说你有恨得人,我也有呢!

“我瞧见你在屋里,做荷包,要送人?”莘莘在哲哲的厢房里,瞟了一眼。

“不是――”条件反射的否认,想到了寅巳的脸,鬼使神差又纠正,“是――”

“你倒胆大的很,承认的这么快,”莘莘冷哼一声,“就你那水平,怕是给了,别人也会嫌弃吧!”

嫌弃就嫌弃呗,反正我做了,心意到了就好了!

“明日,我们一起做吧,比试比试,”莘莘到了门口,回头对她笑,“毕竟,我也就女红,比你做得好,以后怕是再没机会比试了,好歹赢一次,以后记着,想起来也开心些!”

第22章:荷包

后边几日,莘莘真的拿了针线,教她做荷包。

阿如教的都学不会,更别说莘莘教的了。

什么鸳鸯戏水,绣了一天,鸳鸯头都没绣出来,拆拆缝缝,一块布料就要不得了。戚戚苦苦挨了两天,总算是勉强绣出来了两只像鸭子的鸳鸯,身边的景色,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哲哲自己咬着牙,不顾劝阻,把这绣的稀巴烂的花布,缝成了奇丑无比的荷包。

哲哲揉了揉肩膀,丑就丑吧,好歹,这个荷包,结实吧,别说装铜板丢不了,就算是装沙子,也不会滑落。

莘莘没说话,就那眼睛看她,一边看,一边摇头,阿婉跟阿如已经放弃挣扎,不劝了,横竖只有更差,没有最差。

再看看莘莘手下绣的,鸳鸯,小桥,流水,花草,蓝天白云,水里还有倒影,也不过两天功夫,已经绣的差不多了。

心灵手巧啊,真的是心灵手巧。

哲哲看看自己手里的破玩意,再瞧瞧莘莘还在绣的图,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不过,也就无地自容了一会儿,左右她不是行家,绣的不好就不好呗,以后又不是用绣花来吃饭。

她还是想回21世纪,越快越好。

“就你这个荷包,别说拿去送人,丢给要饭的,别人都嫌弃,”莘莘间断尾线,开始把图裁下来,等会儿缝荷包。

“嫌弃就嫌弃吧,不就是个心意嘛,”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你也不怕把人吓跑了?”莘莘一边做手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哲哲聊天,“你这样的荷包,送给有情人,有情人也气的没情了!”

“为什么?”哲哲不懂。

“荷包代表心意,这么丑的荷包,能代表什么好心意?再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这个荷包,送出去,他若对你有情,少说也要佩戴个一年半载,”这么丑,谁戴的出去啊!

“这么严重吗?”哲哲脑子里冒出了寅巳的脸,想起他之前,嫌弃自己字丑时候的表情。

好像,确实,一定会很严重啊!师兄不喜欢丑陋的东西,字写的不好,要发火,琴谈的不好,要皱眉,画画的不好,要给脸色,棋走的不好,要碎碎念。

低头看看手里的破布,哲哲咬着嘴唇,不敢给了,这给了,会被打吧?

“我,阿姊,你有没有简单一点的图案,可以教我绣啊!”这个什么鸳鸯戏水,太特么难了。

“有,弱柳扶风,让阿婉教你,”莘莘已经裁好布了,正在比样式。

阿婉闻言,起身去绣箩筐里翻了一阵,拿了一张帕子,摊开,让哲哲看。帕子有两片图案,左上角是一轮红日,几朵白云,右下角是一棵柳树,枝繁叶茂,在岸边的石堆里长着,树的斜上方,还有两只燕子在飞。

确实是,看起来挺简单的,哲哲跃跃欲试。阿婉这边看她有意思,就开始跟她做讲解,足足讲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天就黑了,莘莘的荷包都做好了,精致小巧,很好看。

羡慕,哲哲揪着手上的阵线懊恼,要是这个可以让别人代做,或者现买就好了!

古人真的是,男孩子就可以去买簪子,女孩子就让亲自秀荷包,一点都不公平!怎么不让男的也自己去首饰铺打簪子!

这个鬼花,没天赋的人绣起来丑的突破天际,有天赋没耐心的人绣起来怪的不伦不类,既没天赋又没耐心的,绣出来又怪又丑,简直看一眼就要死人。

哲哲恰好就是又没天赋,又没耐心的。

才跟着阿婉绣了不到十针,就嚷嚷着累了,饿了,好不容易哼唧到饭点,没想到,饭没回来,请莘莘的人又来了一波。

本来,哲哲以为莘莘会像先前一样拒绝,可没想到,这会她竟然爽快的答应了。

“为什么?”哲哲不懂,你不是不乐意见吗?

“你不是前天还劝我,去见见人吗!”怎么今天就忘记了,莘莘把做完成荷包收好,递给了自己的丫鬟。

“我是我,你是你,你不愿意,那就不要去吧,不用勉强自己,”哲哲告诉她,“我之前,同师傅聊过,这个送荷包送簪子的,你可以不用去,就把荷包做好就行了,直接让丫鬟送过去,横竖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你要实在不乐意,那就还是不去的好,虽然,我是觉得吧,世子大姐夫挺好的。可我觉得的好,并不能当真,你觉得好,才是真的好。

“哦,”莘莘转身,头也不回就回了自己房间。

哲哲跟在她身后,你这个回答,也太敷衍了吧?

“你真要去啊?”哲哲看着她整理衣衫,发髻,妆容,“你想清楚哦,想清楚了,去也没问题的!”

左右你自己的命运,自己做决定,不后悔就好!

“去,为什么不去?”莘莘换了对耳环,“但凡你说的,我都要反着来。”

你说不让我去,我就偏要去会一会,你说让我去,那我就偏不去。

毕竟,上次就是听了你的话,毁了一辈子的幸福,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了。

“好吧,”哲哲没话反驳,你开心就好!

早知道让你去见世子这么简单,那我一开始就该反对这事咯?你跟我反着来,我反对,你赞同,是这个意思吗?

“不好也得好,好也得好,”莘莘看了看铜镜中自己的模样,落寞的笑了笑,“你跟我,可还有别的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哲哲脑子里就冒出来了寅巳的模样。

别的选择,师兄啊,要怎么办,我这边还赐了婚,那边却又同你私定了终身,这以后,原身要一直不回来,我这么不忠不洁的女子,会不会被浸猪笼啊?

想想在深水里溺水窒息的感觉,哲哲就恐惧心慌。

瞎想什么呢,一定会回21世纪的!这个虽然是自己闹腾出来的事,但却是原身回身后要去考虑的问题,自己都跑了,并不用担心的。

哲哲一边宽慰自己,一边去扯铃铛摸,万一,如果万一真的回不去了,也不要怕,船到桥头自然直,赶明儿这群人走了,自己就去学个游泳,藏个刀什么的以备万一。

真丢水里了,还是可以逃命的!

“抗旨不遵,可是要杀头的,”像是知道哲哲想偏了,莘莘给她纠正,“皇上赐婚,只能千恩万谢,不好也是好,好也是好。谁若胆敢反驳违逆,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诛九族?还砍头?就不能丟江里边浸猪笼吗?多好啊,还能有一丝丝逃生的机会。

砍头,诛九族,那岂不是要去菜市场行刑,想想侩子手拿着刀砍下来,那时候就只能认命去死,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

命都在别人手里掌控,那要不认命,那得多痛苦?

不行,还是想办法回21世纪吧,回去了,只要遵纪守法,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么把命给别人捏着,太憋屈了!

“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吧?”莘莘整理好自己,看向一直站在一边,皱眉哭脸的哲哲,“你同我讲了这么多,又以身作则,也是不容易。”

“我也就――”就是瞎掺合罢了,哲哲挠挠头,早知道上次阿婉过来找自己,说的那些话都给她听到了,她就不去见世子大姐夫了!

也就是想先替她瞧瞧人罢了,哪能想到,这会儿又被提起来,反驳也不好反驳。

谁让自己当时忘了男女有别,就算是准姐夫,也不能私下会面?有苦说不出,唉,以后还是闭嘴,管好腿脚,窝在屋子里算了。

总觉得自己,一张口,一动腿就会闯祸,不仅闯祸,还能惹得人生气。

“你不用说什么,你什么样子我清楚的很,”莘莘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从小到大,就喜欢旁敲侧击耍聪明,自以为是,觉得就你脑子灵光?”

这个真没有,你别冤枉人啊!哲哲很委屈,这白天不是好好的嘛,刚刚不也好好的嘛,说翻脸就翻脸,能不能讲讲道理,给个理由啊!

“我有自己的考虑跟分寸,”到了门口,莘莘又回头瞧了一眼,“我也不是傻子,你就继续留在这里绣花吧!”

结果,吃过饭,哲哲真的就是在屋里绣花。

莘莘出去了,说是世子那边,请了一群人去观后头赏荷,整个荷塘,点了不少灯烛,观里好多人都去了,据说还要吟诗作对,弹琴画画,好一派的文雅风流。

哲哲洗漱完,就打发两个丫鬟也去洗漱了,自己一个人窝在窗户旁边,没有点灯,就着外头的月亮,盯着手里的针线发呆。

真的是不想绣花!讨厌绣花,绣个毛线!

我也想去荷塘玩儿,我也想凑热闹!

那个荷塘,会不会就是上次寅巳带自己去的那个?

那么大一片呢,当时去,荷花刚开完第一次茬,莲蓬还没长好,亏的自己没舍得摘,嚷嚷着要吃。这如今,怕是花都要开到一茬了,也没吃到荷塘里的莲蓬。

哲哲不仅腹诽,师兄真是的,一点都不好,自己忙着学习忙忘了,他一个趁人之危,逼迫自己同他私定终身的情郎,怎么也不急着点?

这要在21世纪,女朋友早就没了!

虽然他长的帅,不缺女孩子掏心掏肺的倒贴,但我可不是这样的女孩,这么不贴心,帅也拯救不了了!

哼!如今是越想越气,还要在这熏人的灯光下给他绣荷包!

真是气,怎么不让我给他买簪子,他跟我绣荷包呢?看他什么都会的样子,说不准女红也很厉害呢!

想着寅巳拿着针线,坐在椅子上绣花的模样,哲哲自己就笑了,还别说,真的有那么一点行家的味道呢!

说不准,他确实能绣好呢!

“想什么呢?”寅巳趁着如水月光,进了院子,就看到她坐在窗户旁边,一只手捻着步,一只手托着腮,抬眼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满月,笑得眉眼弯弯。

“想你啊,想你在绣――”哲哲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后,立马用手捂着嘴,硬生生把最后一个花字给憋了回去。

好险好险,差点又要祸从口出了。

“嗯?”寅巳今天也没有戴面具,穿着一身白衣,手里拿着个小包裹,眉眼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疑惑的站在院子里,等着她后边的话。

“我在看月亮,你看,今晚的月亮真好看,又大又圆,”说完后,半晌,哲哲又补充了两个字,“又亮!”

嗯,没错,我就是在看月亮,刚才那句话,不是我说的,是你出现了幻听。

“皎皎明月,浩瀚星空,是很好,”寅巳也抬头看了月亮好一会儿,“不过,月明星稀,有了明月,万千星辰,就失去了颜色。”

“嗯,”哲哲摸了摸鼻子,不就是月亮圆了看不着星星嘛,文邹邹说了一大堆,还以为你在作诗呢。

“我听师傅说,你前些日子,让阿婉去要莲蓬?”寅巳走过来,到了窗前,低头看着她。

“是说了,都吃过了,”不说莲蓬还好,说到了就生气。

“既然都吃到了,怎么嘴还鼓着?”寅巳又不傻,看不出来她在生气。

“那是世子大姐夫送的,”哲哲气呼呼的瞪着寅巳,“那日,你带我去荷塘,我说要吃那荷塘里的莲蓬的,后来,我忙的忘了,你也没想着去摘了给我。”

“世子大姐夫?”寅巳表情冷了很多,眼睛眯着,看着她,“之前见得那位?”

“不然呢,”世子大姐夫比你好多了,别看我姐这么嫌弃他,再嫌弃,还不是各种讨好,我这么个小姨子,都愿意不顾世俗的男女有别,来找我帮忙,我说吃莲子,就送过来,你呢?

我这都算你女朋友了呢,你也不上点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以后不准见他,遇见了也要远远的绕开,听到没有!”寅巳的语气里都是不可否定的命令。

“你怎么这么凶?”哲哲也气了,“世子大姐夫就是比你好多了,别人――”

话还没讲完,脸就被寅巳捏着,强迫对上了他的眼睛,有点疼,哲哲话都瘦不动了。

“比我好?”寅巳很生气,你竟然当着我的面说他比我好?

“你――”眼泪都疼的眼眶里打转了,哲哲死命掰他的手,也没掰动,心里边又委屈又伤心,什么人呐,这么霸道,不就是闹脾气说了这么一句,就这么生气。

感情别人吃醋,他是吃*不成?

钢铁直男,活该只能在古代混,这要到了现代,还不得被人用口水淹死!

也就在古代能威逼利诱,骗到媳妇了,好死不死,自己就是被骗的那个!

“我怎么了?”寅巳的脸凑的更近了,看着手中的人,满脸泪光,整个人躲躲闪闪,带着害怕,脸在自己手中,像小包子一样,稍微用力,红彤彤的小嘴就嘟着,很是可爱。

不仅可爱,还看起来很好吃。

这么想着,寅巳也就这么干了,左右都是他的人,为所欲为也没有关系。

哲哲的脸腾的就红了,一股燥热,从背后顺着脊柱,爬到了脑子里,终于,忍不住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哲哲一把推开了寅巳。

流氓!上来就亲!这里是古代,又不是21世纪,搞什么霸道总裁情节!

“有意思,”寅巳抬起拇指,划过嘴唇,看着蹭蹭蹭退到了床旁边的哲哲,一起身,一挥手,进了房间不说,还把窗户也关了。

“你,你,你――”哲哲无与伦比,“你干什么?”

“既然你这么不听话,不懂男尊女卑,不知男女有别,那不如我现在收了你,带回去暖床的夫人,也没有什么不妥,”寅巳一边说,一边靠近,把手里的包裹丢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我擦咧,你这是,这是,这是要霸王硬上弓吗?哲哲急得要跳脚了,你丫真跟我玩霸道总裁啊?

“师兄,你冷静点,”哲哲无与伦比的解释,“姐夫就是找我帮忙,劝一劝我姐姐,那个莲子是谢礼,我没吃多少,都给我姐姐吃了,我后边记起来男女有别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求求你,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一会吧!

虽然说,我来自21世纪,思想比较开放,但是开放不是立马就能开房啊,而且这个身体也不是我的啊,要是我原本的身子,别说开房,*都没问题!

“我还跟姐姐,一起学刺绣,说要做荷包送给你,”想起来那个丑不拉几的荷包,哲哲忙把它从枕头下掏了出来,还好没丢,“你看,这个是我今天绣的第一个,虽然丑,但是你放心,还有几天呢,到时候,就算是我绣不出好看的,但是简单的,我还是可以做出来的。”

你就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会吧!

“阿婉跟阿如,很快就回来了,在这里,真发生什么,一点都不合适,”哲哲强装着一脸的正经,“要真是抢走做暖床夫人,怎么着也是先抢到你的地盘,再说别的不是?”

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寅巳听进去没有,千万别精虫上脑啊,大师兄!

“过来,”寅巳看着她,讲了这么多,总算是冷静下来,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伸手向哲哲,“过来!”

哲哲闻言退了两步,看着寅巳缓和的脸又皱起了眉头,一咬牙,生怕他又生气了,小跑过来,把手放在他手心里,让他拉着,一转就做到了怀里。

妈呀,这个动作,不敢动,不敢动,低头,看地,装害羞吧!

“荷包给我看看,”寅巳扣着她,在她耳旁轻声道。

第23章:结莲心

“荷包给我看看,”寅巳扣着她,在她耳旁轻声道。

哲哲颤巍巍把攥在手心里的荷包递到了抱着自己的人的面前。

其实,她并不想把荷包给他看,因为实在是太丑了!丑的不忍直视,怕他看了暴起揍他。

揍她也比轻薄好啊!哲哲在心底哀嚎,可面前还是要张嘴糊弄一下,免得寅巳又想着抢她回去做老婆,“这个只是做的第一个,很丑的,你看看就罢了,后边几天,我专心做个好的给你。”

寅巳没有回话,腾个一只手,接过这个丑兮兮的荷包,捏了捏,有双手环着她,认真琢磨了一下,笑了,“丑是丑了些,但也结实!”

“这个花样太复杂了,又是鸳鸯,又是桥,又是花啊,云啊的,我女红做的不好,”你知道的,所以,“我这个就只绣了两个――呃――丑丑的不像鸳鸯的鸳鸯,桥也很丑,反正什么都丑!”

哲哲撇嘴,讨好,“不过下午的时候,倒是向阿婉讨了一个简单的花样,弱柳扶风,那图我看了,很简单,绣的再丑,也比这个能看!”

“你做的这个就能看了?”寅巳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了,挑眉问道。

“这个不能看,我是说我绣个新的弱柳扶风,”一定能看也不能保证,还是心虚一点,“大抵,应该,估约莫着能看吧?”

“傻!”寅巳腾手在她鼻子上剐蹭一下,抱的更紧了。

“我这不是,想着今日把这个丑的给你看看,有它在前头,后边我绣的再丑,你收到了,也不会嫌弃的,毕竟,再绣什么,都不会比这个更丑了,”这一点,哲哲可以保证。

“绣的累不累?”寅巳握着她的手,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你这两根手指头,都扎肿了。”

“这我不是不会嘛,”在21世纪,最多我就自己缝个扣子,衣服破烂了,小时候有我妈补,大学的时候,就去干洗店补,再后边上班懒了,实在不想动,就丢了买新的。

反正月月工资都花完了,不买白不买。

“不会就不绣了,”寅巳心疼的把手放在嘴边呼了呼,“平时让你多写一张纸都要磨蹭放赖,这一个荷包绣下来,还能忍得住?”

“我这不是――”怕乞巧节你过来送我簪子,我拿不出荷包来,你会揍我吗?这话在哲哲舌尖打了个转又回去了,差一点就要出来了,忍了半天才转头道,“师傅同我说,乞巧节,男女心意想通,是要互送礼物的,女子要绣香囊荷包,男子要回发簪金钗。”

“你那时候,在荷塘上,不是说――”哲哲声音越说越小,到后边直接就没了,为什么,私定终身这个事,说起来如此羞耻,根本讲不出来啊!

“说什么?”寅巳在她耳边问道,“害羞了?”

哲哲点头,心里头腹诽,其实我不是害羞,我是觉得肉麻。

这话怎么越说越像讲情话啊!

算了,你说害羞,那就是害羞吧!

赶紧把这个话题结束,让我起来吧,你这么抱着我,我慌的很。

“这个是吴国的风俗,不是我魏国的,”寅巳扣着人亲了一口,“不过你既然记得,我也会记得的!”

流氓!哲哲捂着脸,忍着脾气,真想打他一巴掌,刚才亲就想打来着。

但是打不过,怎么办?

没办法,被非礼就非礼吧,反正我是21世纪的,我这个人思想比较开放!

“想要什么要的簪子?”寅巳把人扭过来,抬起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还是要发钗?”

“都行啊,”哲哲支支吾吾低下了头,脸都红了。

不行,看着师兄这张笑脸,完全生不起气了。这么帅,这么好看。

难怪当时有人在微博上说,如果帅哥做男朋友,生气都是开心的,因为一看到脸,什么气都没有了。

想来就是这么种感觉吧!

要是这个人是我男票就好了!

一瞬间,清醒过来的哲哲被这个念头打了个激灵,赶忙握住了腰上的铃铛,哎嘛,想啥呢,原身灵魂带在身上,占着别人的身体,在这里打情骂俏,像什么样子。

想起来,寅巳又不许,尴尬,无奈,索性不挣扎了,直接软绵绵的趴在帅哥怀里。

真好,师兄身上一点汗臭味也没有,相反还有檀香的味道,做了道士就是不一样,身上一点尘俗味都没有。

寅巳也没说什么,搂着她,顺着她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两个人安安静静坐了好久。

久到哲哲都想在他身上睡觉了,师兄不仅是长的帅,身上香,抱着也很凉快啊!简直是降暑神器啊!要是晚上抱着睡,一定很好入眠。

“困了?”寅巳在耳旁低问。

“嗯,”哲哲含糊道,“师兄身上真好闻,抱着也凉快,要是夏天每晚都能抱着,那这三伏天,哪里还会睡不着?”

话一说完,没脑子的哲哲就清醒了。

我刚才脑子一放松,又胡说了什么来着?

每晚抱着睡?睡的会很好?

这话听着,别说是这个时间段,就算是21世纪,也是颇有些勾引人的意味。

孤男寡女,女的说这些,不是勾引还能是什么?

哲哲心虚,身体都僵了,抬头缓缓看向寅巳,“师兄,我刚才说的话,是――”

“能不能当没有听到?”哲哲小心翼翼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不能,”寅巳又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笑得很开心,自家媳妇怎么能这么可爱,还这么撩人。

就知道会这样,哲哲扁扁嘴,很是委屈。

为什么要被男色迷惑,还抱着不松手?理智也丢了,智商也丢了,想到什么说什么,这么不要脸,21世纪的人都会唾弃的!

“这话以后只能跟我说,不许讲给别人听,知道吗?”寅巳捏了捏她的鼻子,转身把丢在桌上的布袋拿了过来,递给哲哲,“拆开看看。”

哲哲接过来布袋,摸了摸,里边硬硬的,像是个盒子,把上边的布袋打开,里边是一个木头做的匣子。

匣子?做什么的?哲哲不解,抬眼去询问寅巳,寅巳却示意她,继续开。

哲哲遵命,打开了匣子上的封口。

里边是满满的莲子,剥好了的,一分两半,原本嫩的莲心也被剔的干干净净。

“这些日子,我比较忙,前天得空去找了一趟师傅,说是你派了丫鬟去说,想吃莲子,”就记起来,那日在荷塘上,你舍不得揪莲花,说是要等着花开过后,再来摘莲蓬吃,“我就自己去荷塘上,把好的莲蓬都摘了下来。”

寅巳捻起一粒,送到她嘴里,“今天晚上得了空,挑剥了一晚上,趁着这个时间给你送过来,好吃吗?”

哲哲点头,很甜,心里也甜,看着寅巳的目光也柔软了许多,原来,他记得啊,不仅去摘莲蓬给自己吃,还亲自剥了出来,挑了莲心,跟自己送过来。

温柔体贴的男朋友就是这样的吧!

难怪这么多女孩子会喜欢这个类型的男生,这么甜,这么暖,想不动心都难。

“我可一颗都没吃呢,”寅巳笑着看她,“今日,世子们去荷塘赏荷,怕是只有荷花,没有莲蓬了!”

“你把它们都折了吗?”哲哲后知后觉,想起来莘莘,今日不正好去赴那场宴会了吗?

“差不多,”寅巳点头。

“你这样,会不会被世子抓了,丢进牢里啊?”哲哲揪着他的袖子,有点担心。

“那倒不至于,”寅巳接着喂她吃莲子,“他不敢!”

哲哲想了想,点点头,也对!

这个荷塘是观里的,观里主持是师傅,师兄是师傅的大徒弟,以后师傅不在了,这观就是师兄的,那这荷塘自然也就是师兄的,自己去自家荷塘摘莲蓬,合情合理。

虽说,这是天子脚下,土地都是天子的,但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荷塘,太子什么没有见过?要为此生气抓人,也太没肚量了。

“晚上吃了什么?”寅巳怕她吃多了,晚上积食,会肠胃不舒服。

“吃的凉面,还有两个小菜,还有些瓜果”没有肉,哲哲把后边三个字咽下去了。

没办法,虽说没肉吃不下饭,但是三伏天这么热,根本就连吃肉的胃口都没有了。

“再过些日子,等乞巧节过了,这天也就要凉快了,”寅巳替她擦了擦嘴角,“天凉快了,就让厨房跟你做些荤菜来吃。”

像如今这般,越吃越瘦是不行的,小圆脸变成了瓜子脸,捏着都没有手感了。

“好,”哲哲点头,想到刚寅巳说这莲子他一颗都没吃,低下头,捻了一颗,递到寅巳嘴边,“你尝尝,很甜的!”

寅巳没有张嘴,没有说话,笑眯眯的看着她。

“真的,我吃了好多了,都是甜的,”哲哲跟他打包票,“不甜我就跟你姓!”

“难不成甜了,你就不跟我姓了?”寅巳伸手接过那颗莲子,一转眼又喂到了哲哲嘴里。

“你不是说没吃过嘛!”哲哲嘟囔着,剥了这么多,满满一盒子,也怪辛苦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尝一尝嘛!”

哲哲不死心,又捻了一颗送过去。

“好!”寅巳回个话,依旧是接过莲子,这一会,没有再送回哲哲嘴里,而是咬了一半,一只手搂住哲哲的腰,另一只手勾着她的脖子,稍微一用力,人就到了面前。

“唉――”话没讲完,寅巳的唇就压了上来,一半的饺子,被咬开,送到了自己嘴里。

寅巳没松手,依旧与哲哲面对面,眼底都是笑意。

哲哲嘴里含着另一半莲子,搞不明白状况,这是搞什么啊?

“莲子要这么吃,才能总结莲心,”寅巳吞下自己口里的那一半莲子,确实是甜,可却不如眼前人的嘴巴甜。

哲哲愣愣的,吞了吞口水,直接把那半颗莲子吞进了肚子,看着面前的帅哥,眼睛都直了。

好看,太好看了,近距离看,更好看!

终于明白男人见到帅哥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

烛光下,寅巳的脸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让人心动,尤其是他靠这么近,嘴角含笑,吐字如兰的时候。

“不问为什么吗?”寅巳把人往怀里又带了带。

“为什么?”哲哲现在已经*熏心了,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把寅巳推到,现在是何时何地完全没有概念。

要是这是个梦就好了!

是梦,就可以随便轻薄他了!还不用负责人!

这么想着,哲哲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环住了寅巳的脖子,两个人,一个人抱着,一个人被抱着,头抵着头,呼吸扫过对方的脸,痒痒的,酥酥的。

“因为,一颗莲子,一颗莲心,你我同吃一颗,就代表总结同心,”寅巳的呼吸略微沉了些。

“就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的意思,对吗?”哲哲看着她,舔了舔嘴唇,好看,真好看,想亲,想睡!

寅巳嗯了一声,吻了上来。哲哲顺从的闭上了眼。

一整个吻,由浅到深,油深到浅,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喘着气分开。

哲哲把头埋在寅巳怀里,半晌,总算是恢复理智。

我他么,刚干啥了?

我竟然色胆包天,色令智昏,亲了师兄?

好羞涩,好不好意思,但是为什么还有点开心,有点赚了的感觉啊!

刚才怎么就被鬼迷了心窍?

低头摸了摸身侧的铃铛,哲哲闭眼,肯定是公伯哲哲又回魂了,是她做的!

一定是她见师兄长的好看,一时间情难自禁,所以就回了身子,同师兄痴缠。

肯定是这样的!

哲哲挠了挠头,我可是21世纪来的,帅哥什么的,又不是没见过,男朋友我也交过!我这种老油条,怎么可能会被男色迷惑!

不是我,那就只能是公伯哲哲,没怎么见过帅哥,所以才会失控!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自己也替她偷偷跟师兄订了终身,等以后自己回了21世纪,她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这么说起来,自己还是个红娘呢!

只是,为什么,心底酸酸的?

难道是莲子吃多了,胀胃反酸反到心里去了?

“我送你莲花簪吧?”寅巳抱着怀里的人,在她耳旁低语,“你我情结在荷塘,如今又同结莲心,想来这莲,也是我们的媒人了!”

“都好,”簪子这个嘛,哲哲不懂,她现在头发怎么梳都还没学会呢!这簪子怎么戴,她就更不懂了,更不用说簪子的样子了,“好看就行!”

“我的娘子,自然要戴最好看的!”寅巳在她头发上落下了一个吻。

“胡说,谁是你娘子!”哲哲把脸埋的更深了,不过是抱了抱,亲了亲,吃了颗莲子,口头上说了说,怎么就成了娘子?

又没有拜堂成亲!

更别说,自己这边还有个御赐夫君呢!

突如其来的惆怅,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怎么觉得,自己这未来很渺茫啊?

“怎么了?”寅巳问道。

“没什么,想起来我还有个御赐的夫君,”哲哲悠悠的说着,“人都没见过,如今先同你私定了终身,这以后,我们俩要是私奔了,皇上会不会把公伯府的人都杀了啊?”

“应该不会。”

“为什么?”哲哲不明白,莘莘今天走的时候还在说,不遵从圣旨,可是会被诛九族,满门抄斩的!

“相国家三公子体弱多病,能不能熬到成婚,还是个未知数,”横竖他死了,这个赐婚,也就没有用了。

“他体弱多病?”哲哲后知后觉,“体弱多病,怎么把我赐婚给他了?”

这个皇帝,太不靠谱了,做媒人怎么做的这么差劲,不能挑个身体健康的夫君给我嘛?还好是遇到了师兄,不然,这御赐夫君要是好死不死,撑到婚后才死,这嫁过去,可是要守一辈子活寡啊!

“那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寅巳也不很懂,吴国皇帝这个赐婚,到底是怎么想的。

“算了,别人体弱多病已经很可怜了,”我还在这里嫌弃别人,诅咒别人,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阿弥陀佛,我刚才说的都是无心的话。

“可怜?”寅巳挑眉,“有什么好可怜的?生死有命罢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也不能咒别人啊,”哲哲抬起头,看着寅巳,“总不能别人不死,我们把别人弄死吧!”

寅巳没回答,他确实有这个打算,要是真熬到成亲那天,他一定会提前找人把他做掉,神不知鬼不觉的那种。

“要是我能假死,咱们借此私奔也是不错的,”哲哲摸摸下巴,小说里都这么写的,女的吃些假死药什么的,瞒天过海,等人下葬了,再偷偷挖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个身份,跟情人远走高飞。

“为什么想到了假死?”寅巳挑眉,一个相国之子,杀了便杀了,为什么要以身犯险。

“毕竟别人也没有招惹我们啊,”哲哲道,“我们能自己想办法就自己想,还是不要牵连别人的好!”

寅巳没说话,抱着哲哲又坐了好一会儿,就听她在怀里唠唠叨叨,说了好些不明所以的话。

外头传来脚步声,应该是阿婉跟阿如回来了,寅巳跟沉着的把哲哲抱到了床了,就在哲哲以为他要轻薄她的时候,只是很快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乖,这些日子好好呆在屋里,等这几日过去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哲哲愣愣的,头都没点,就见寅巳快速的开了窗,飞了出去。

这一边,,阿婉跟阿如也进来了,哲哲没说话,看了她们俩一眼,转身背对着,心跳如打鼓。阿婉跟阿如倒没察觉什么,见她睡下了,就退了出去,也不纠结她今日为何睡的如此早。

第24章:姐妹畅谈

后边几日,哲哲真的是很听话的留在了屋子里,每日起床,就捻着针绣花。

弱柳扶风绣了好几个,但总是不满意。

毕竟,太简单了,也是很丑,没有什么寓意。

想绣些字上去,问了下阿如,还没听他们讲完,就没有那个兴趣了。

算了吧,还是绣花吧!

字这个东西,师兄的欣赏水平太高了,糊弄不过去,好歹绣的那么丑的花,他都没有生气。

说起来,那个丑荷包去了哪里,哲哲自己都不记得了,想了半天,大约,可能是被师兄拿去丢了吧?

这么丑,一定是这样的!

莘莘那晚,去赴约之后,后边几天,下午跟晚上必定不在。

也就上午,还有些时间过来看哲哲,对她绣的阵法,进行一番纠正,顺便摇头感慨:

“依旧是没有天赋的紧,这么简单,也还是绣不好!”

可不是嘛,本来我就不会,哲哲也很苦恼,那晚上,师兄说他不计较这些的时候,就应该闭嘴的。为什么要承诺,再绣一个送给他?把这件事揭过去不好嘛!

哲哲一边腹诽,一边懊恼,自个儿琢磨了几天,总算是说服了自己,其实我就是啥,听师兄说要送我簪子,我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才要绣荷包的!

而且不是我喜欢他,是原身的灵魂喜欢他!

嗯,就是这样,我这几天这么安心在这里绣花,不是我自己沉的住气,是公伯哲哲沉得住气!

“算了,我来作罢,”莘莘摇摇头。

眼看明日就是乞巧节了,哲哲做了十几个香囊,可每一个能让阿婉跟阿如点头的,更别说莘莘了。

哲哲自己也好懊恼,为什么,不就是个绣花吗?我这琴棋书画都学的来,怎么一个破花,我就做不好了呢?

要是再做不出来,明日见到师兄,拿不出东西来,会不会下不来台啊?

哲哲的脸越想越皱巴,恰好被进门的莘莘看到,莘莘把她做的十几个荷包都翻看了一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做到哲哲对面,把她手里的绣绷拿了过去,“我来绣吧!”

“这不好吧,”不是不能让别人代劳吗?

“我跟你绣一对,你自己留一个,送他一个,算一对吧!”莘莘问道,“你想要什么?鸳鸯戏水,还是蝴蝶逐梦?”

“送什么――”哲哲慌的厉害,忙挠头,我没有要送人的,你别乱讲,我绣这个是为了练手,纯属练手罢了!

“那就留着,等你有喜欢的人,就送给他吧,”莘莘懒得跟她计较这些,装傻充楞的。她同梁哲思见面,她也不是不知道,之前聊天,言语里透漏的都是要绣荷包送人的意思,真认真问起来,还要说不是。

怎么,跑出去见人的时候,不记得男女有别,这会儿还害羞了?

“我当时就是受人之托,想让你绣荷包呢,我就是绣着玩儿的,”哲哲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顺便很担心的想了想前边就好,自己是不是智商又掉线,乱说了什么,让莘莘看出来了。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感觉自己之前讲的每句话,都是漏洞啊!一点都不掩饰,分明就是说,我要绣荷包送给心上人,你们都来教我!

尴尬,还有点小恐惧,心惊肉跳,哲哲再看看一旁的阿婉跟哲哲,觉得自己刚才解释的还不够,“我就是,阿姊,你看,所有人都知道你女红做得好,我这不是想跟你学学,免得以后闹笑话嘛!”

“而且,是你说要我跟你一起做的,我就是没事做,无聊,绣着玩呢!”哲哲越说心里越没底,“不信你问问阿婉跟阿如,我真的就是绣着玩儿,绣着玩儿哈!”

“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阿如没有回答,掩着嘴偷笑,阿婉没有笑,一边答话,还一边扯阿如袖子,让她注意点。

为什么,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啊?哲哲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你们都下去了,”莘莘把四个丫鬟都打发了出去,等她们走远了,才道,“你那些小心思,藏不住的,在我这里也不用藏。”

“哦……”哲哲心里很慌,莘莘是知道了什么吗?猜到了什么吗?不对啊,那天师兄过来,她是去赴宴了啊,阿婉阿如都不知道,她怎么就知道了?

全靠猜嘛?自己先前,确实是脑子转不过来,说了不少心里话,但那些心里话也没有把师兄出卖了啊!没有提名带姓,那这会儿,她是在试探性的问自己吗?

为什么我要说哦,这么有违伦理,私定终身的事,要是让莘莘拿去告诉了公伯夫妇,那自己是不是很快就要被浸猪笼了啊?

“人好吗?”莘莘一边绣针飞起,一边问道。

哎?怎么会问我人好吗?这会儿,就算猜到了,不应该要苦口婆心劝我斩断联系,早点收心,在事情还没有闹大之前,把它捂住遗忘了吗?

很快,哲哲就记起来,莘莘同大表哥之前,是在她的帮助下,私定终身的。

莘莘说了,虽然她有些恨自己,不能完全原谅,但是她也表明了,希望自己未来幸福。说到底,这个姐姐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会儿还过来帮忙绣荷包。

没由来的,哲哲很是感动。

这就是姐妹的感觉吗?

“我不会说什么,你放心,”莘莘见她半天不回答,笑了笑,“只是,这事还是瞒着些好,爹娘那边,现在可不能让他们知道了!!”

哲哲点头,“我知道的,这个事,怎么会让他们知道呢?”

让他们知道我不顾圣旨赐婚,跟别人私定终身,那不用等侩子手砍我的头了,那对夫妇,自己就会把我丢到河里浸猪笼的。

“那就好,”莘莘半晌,叹了口气,“爹娘就我们姐妹两个人,要是我们都嫁了,他们以后,可怎么办呐?”

“这个――”这个哲哲还真没想过呢!

21世纪,社会提倡男女平等,生儿生女都一样!但在古代,貌似确实是重男轻女,家产啥的都得儿子才能继承。女儿嘛,到了成婚的年纪,一旦出嫁,就算是泼出去的水了!像这样,没有儿子,只有女儿的家庭会怎么样?

要没有被赐婚,大抵是可以留一个女儿,招个上门女婿吧?

但要是都被赐婚了,那可怎么办?莘莘这边是世子,自己这边是相国家的公子,一听都是官职不小,肯定不可能入赘。

这么一看,这么一想,哲哲觉得,这个皇帝是不是有点缺德啊?明知道公伯圣德只有两个女儿,还全都赐婚给大家,这又不能抗旨的。以后这对夫妇,老了得多可怜?

不想象啊!

“我这边,去了世子府,就算是入了皇家,想要回门探亲都很难,”莘莘叹了口,“你以后,能回去多看他们几回,就多照应照应,把我那份孝也一并尽了!”

哲哲没有回话,摸了摸鼻子,这个我怎么说的准,我这可是私定终身,搞不好就私奔了,天南地北,皇城都不敢回来了,还怎么尽孝?

再说了,我还有个御赐婚约,到时候要是没处理好,保不准大家都要一起上菜市场给侩子手练手,还尽孝,能活着就很不错了吧?

说起来,莘莘嫁给的是太子的儿子,当今皇帝驾崩了,就是太子继位,太子要是做了皇帝了,自己姐夫要是努力点,自己姐姐完全是可以做皇后的啊!

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宫斗的话,难不难?自己姐姐这个战斗力行不行啊?要是行的话,保不准能自己逃婚了,她还能保住家里其他人的人头不说,顺便公伯府的那对夫妇,也不用担心了。

想想还是很有可能的,这个思路。

“阿姊,你觉得世子怎么样?”哲哲小心翼翼的问道。

“能怎么样,”莘莘语气平淡,“不喜欢,也不讨厌罢了!”

“那就好,”哲哲琢磨着,电视剧跟小说里边,宫斗达人,那都是不被儿女情长左右,有勇有谋,看得清自己想要什么的,“你嫁过去了,一定要当心,当心不要被小人暗算了!”

一定要有点心机,有点脑子哦,不然会被人虐死的!

“嗯,”莘莘没有抬头,继续绣,“你呢,人怎么样?”

“也就那样吧,”想到寅巳那张脸,哲哲就心动不已。但还是要强装镇定,“也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御赐姻缘,拒绝不得,”莘莘绣了好一会儿,才摇头笑道,“我那日才晓得,原来他就是世子!”

“嗯――”哲哲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是公伯莘莘之前见过世子的意思吗?

“可惜了,”莘莘又摇了摇头,“我从来不知道,也不想再知道这些了,左右,我心里只有表哥。”

哲哲点头,听起来,这个世子确实是喜欢莘莘啊,还喜欢了很长一段时间。怪不得,厚着脸皮来找自己帮忙,真是个情种。就是有点可惜,莘莘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死去的维桢表哥。

“人生若能停留在快乐的日子,就好了,”莘莘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过,我也不会要死要活的,为了咱们公伯家,无论如何,我都得活下去,成为他的妻子,哪怕我心里念的不是他,我也会做一个好妻子的!”

哲哲点头,是呢,人活着,总要生活下去,总要去考虑种种计较,为了家人,为了生存。其实,这样也好,失去的总是会让人留恋,越抓不住的就越想念。

虽然,所有的爱情都会归于平淡。

但如果在平淡到来前,一切嘎然而止,那这一切就成了终生的遗憾,想起来都要难舍难分。

带着遗憾去生活,细水长流,财米油盐,也许会有一天,世子大姐夫能融化莘莘的内心,虽然可能比不上表哥,但至少也是不能替代的。

做夫妻,做家人也不错,想起来他虎头虎脑的模样,算了,这个模样,应该是做不了皇帝了!

做不了皇帝也好,闲散王爷,好好过日子,也是不错的,这样,莘莘也算是有个好结局。至于自己嘛,就再想办法呗!

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今晚,倒是不怎么说话,”莘莘看了哲哲好一会儿,低头继续绣,“我帮你绣两个花好月圆吧!”

“都好,我都可以的,”这个花样,哲哲并没有什么概念,也不想去挑剔什么,左右就是一个荷包罢了,送人而已,她如今,都没见过银子长什么样呢!要这个荷包,也是丢在那里睡大觉吧!

“花好月圆,你――”莘莘顿了顿,“要幸福啊!”

是啊,你要幸福,不要也如我这般,爱而不得,阴阳相隔。

“啊呀,这都什么跟什么,”哲哲很不喜欢这个氛围,怎么有一种很丧的忧伤感,忙挥手,“其实这个荷包,我觉得就是多此一举,真的是心心相印,没有荷包玉钗做交换,还是会心心念念,各自牵挂,要真的是各自怀春,别说是交换这些了,就算是把两个人绑在一起,还不是过的不开心?”

“所以啊,你就不要让自己越过越难过,开心点,”哲哲想了想,问她,“你这几日,每天都出去,怎么今天不出去了?”

“今天累了,不想去,”莘莘很干脆的回答了。

这个理由,很是可以,哲哲没话反驳。

“阿姊,”想了想,哲哲还是开口了,说起来,她还不知道呢,“你何时成婚?”

“八月初十,”中秋节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还有一个月,她就要出阁了。

突然就感觉鼻子酸酸的,哲哲说不出话来了,心底有一种情绪在咆哮,四处乱撞,又无可奈何,很想说些什么,可到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讲出来。

“我真想送你些礼物,”哲哲说的是真心话,不知道这个世界,对于新婚,姐妹之间,是不是需要做些什么表示,但在21世纪,是要去参加婚礼,去随份子钱,关系好的,还会买小礼物。

哲哲觉得,虽然莘莘总表现出一副我不喜欢你,我不想理你,嘴里边也嚷嚷,我恨你,我不原谅你,但追根究底, 她是个温柔的人,温柔且善良,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帮她绣荷包了。

“你想送什么?”莘莘撇眼看她,顿了顿,“你能送什么?”

“要不我写些字给你?”哲哲记得,阿婉说,这皇城里,她的字写的好看,莘莘的女红做的漂亮,既然自己字这么好看,那不如抄些书送给她好了。

“我不要,”莘莘拒绝,“看到你的字,我就不舒服,不必送了!”

又开始了,哲哲表示无奈,怎么话聊着聊着,又要撞死了啊!

“那我跟你画幅画?”虽然画的一般般。

“不用!”

“弹琴给你听?”师兄都说我谈的好呢!

“我自己会弹,”莘莘想了想,“你也别绣东西给我,入不了我眼的,还是不要白费力气的好!”

“好吧,”哲哲闭嘴了。

“出阁前,你陪着我就好了,”莘莘沉默了半晌,“女子出阁前一晚,都会有姐妹嫂嫂陪着,咱们家就只有你跟我,表妹她们,如今定是不肯来,不来也好!”

“可以的,我陪你,”这个,哲哲还是做的到的,不过她还是想做些什么给莘莘做新婚礼物。

皇家赐婚,不能反悔,与心爱的人阴阳相隔,却依旧善良美好,哲哲觉得,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努力准备个礼物给她。

“这不过是约定俗成罢了,要是可以,我也不需要你陪,”莘莘冷哼一声,手上的针飞快。

“阿姊说什么就是什么,”横竖你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荷包,我跟你做了,你可要珍惜了,”莘莘想了想,嘟囔道,“以后,我再也不跟你做东西了,你再不仔细些,就让阿婉他们跟你做吧!”

“我一定会珍惜的,你放心,”哲哲打包票,我把它收起来供着。

“明日乞巧节,你还是不要当面送的好,”莘莘想了想,叮嘱道,“毕竟还没有经过媒人,让丫鬟去送吧!”

“嗯――”哲哲点点头,心底却摇摇头,让阿婉跟阿如去送,怎么可能?那不要死了?肯定不行的!

不过,既然莘莘这么说,需要考虑这一点,那她到时候就找下师傅,让师傅帮忙给呗!这不就好了!

“原本,这都是要你自己做的,才算是真心,”莘莘数落着,“小时候你就只喜欢读书写字,捻针绣花,娘都数落你多少回了,你也不长记性。小时候,就是爹宠你,把你宠坏了,所以现在,连个花都绣不好!”

“嗯――”哲哲点点头,不免又想起,自己跟师兄的承诺,当时,自己说要亲自绣给他一个荷包,这么假借人手,不太好吧?要不我还是做做一下吧,到时候自己绣的里边挑个看的过的,再拿着莘莘绣的,让师兄自己选好了!

这么一想,哲哲自己又开始绣了。

“你怎么还绣?”莘莘不解。

“我这不是听你的,多练练,”哲哲解释,“这么一来,你出阁了,我回去了,娘也少说我两句!”

“娘怎么敢说你,爹都拦着呢,”莘莘想了想笑了,“不过娘确实喜欢我一些,咱们姊妹俩,也算是都没让爹娘省心!”

两个人在屋里绣了一日,偶尔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哲哲总算是听懂了,说的都是她们姐妹俩小时候的一些事。

第25章:乞巧节

第二日的乞巧节,哲哲在屋子里呆了又一天。

公伯莘莘则是上午就出去了。

哲哲本来想去找枯荣问一下,寅巳今天会不会回来,她还记得,他说要送她桃花簪。

手里拿着荷包的哲哲,左看右看,纠结了一天都没有下定决心。

左边是一对绣工精美的花样,出自莘莘之手,怎么看怎么好看。右边两个不仅是花样普通不说,针脚也缝的七七八八,勉强能看,但真的是不怎么好看。

要送哪一个给寅巳?

是要面子拿好看的送呢,还是重意义拿普通的送?

阿婉跟阿如看着她纠结了一天,也没敢打岔。

今天,哲哲今日派了阿婉去枯荣那里问了好多次了,可惜都不在,递了话也没有回应,想来,确实是很忙吧。

阿如告诉哲哲,白天的时候,世子他们是在凉舍里下棋作画,弹琴作赋。晚上荷塘上会挂起了灯笼,还有字谜,灯谜猜,一众的才子佳人,在哪里吟诗作对,瓜果清香,美酒香醇,人不醉人,景也醉人。

哲哲听她说的这么诱人,心里却不为所动。这些琴棋书画,她学了是作应付的,真去参加,她是没有兴趣的。

“小姐,你以前是挺喜欢这样的聚会的,”阿如很不解,以前这些子邀请,哲哲都会相赴,就算去不了,也要听一听它的模样,可如今,竟然,一脸冷漠,甚至有些厌烦。

“我要修行,”哲哲解释,“心静自然凉。”

照你这么说,我更没有好奇心了。

本来就没有兴趣,这之前的原身再热衷这些,要真是去了这聚会上面,装小透明怕是不可能了,吟诗作对,那更不可能,所以,还是蹲在屋里,老老实实宅着吧!

“你们俩想去看嘛?”哲哲熬到晚上吃过饭,在一边等她们家收拾换洗的衣物,等会去洗漱。

“这有什么好看的,以前小姐去的时候,我们俩都跟着,”阿婉摇头,“况且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阿如不说话,低着头,表情出卖了她。

“去也没关系,等会儿我洗漱完回来,就呆在屋子里,你们晚些回来,也没关系的,”哲哲一眼看出了阿如的向往,对阿婉说,“现在这里守卫这么多,不会有事的,我到时候把门窗关好,你们放心罢!”

阿婉想要拒绝,却被哲哲摆手否定了,想去就去呗,这么多才子佳人,远远的看看也好啊!我虽然不想去,但我也不会限制别人,让别人陪着我,也不能去啊!

阿婉跟阿如看她态度坚决,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应承了。

“小姐,荷包,”到了洗漱的地方,阿婉在哲哲身后,提醒道。

“哦――”哲哲捏着四个荷包,走了一路,依旧是没做出什么决定,想了想,就把荷包都递给了阿婉。

“小姐,我帮你吧?”阿婉看她这么纠结了一天,开口道,“今晚世子那边忙,怕是见不到人了!我帮你捎过去。”

“嗯,”也行,师傅确实是忙,师兄就更不知道去哪里了,今晚能不能送出去,也不确定呢。

“等等,”看阿婉要转身,哲哲又阻止了,“还是算了吧!”

“不行,”算了又不甘心,“要不你看着办?”

哲哲一脸疑问的看着阿婉。

“算了,你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这么纠结,干嘛啊,不就是送个荷包吗?至于吗?哲哲很懊恼,转身进了屋子,把门一关,两个丫鬟都留在了外头,自己在屋里把衣服脱了一半,又跑到了门口,去问他们要换洗衣服进来。

这边,守在门外等候的两个人,手里捧着荷包,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阿婉,小姐的意思是?”送还是不送啊?

“大抵要送的吧,”阿婉也不确定,但那日梁哲成送来莲蓬的时候,的确是私下问过她,哲哲喜欢什么花样的簪子,或者什么样式的发钗。

当时,阿婉没敢回答,心里却疑惑了,想着是不是那天见了那一面,两个主子互生情愫了?后来看哲哲绣荷包,以及莘莘同她讲的话,很快她就明白了。

她明白了,阿如自然也知道了,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今日小姐这么烦躁,像是一直在等人,总是让她们去请枯荣道长过来。

枯荣道长在陪着世子他们,由他代考转赠,确实是不错,可道长哪里来的时间啊!

“要送的话,送哪个啊?”阿如盯着这两对荷包,拿不定主意,“刚才小姐不是还说,让你做决定吗?”

但小姐也说,让我当她什么都没说呀,”阿婉也拿不定哲哲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阿婉,你最有主意的,”阿如咬着嘴唇想了好久,“这事是你私下拉小姐去见的,大小姐虽然知道,但并没有责怪,毕竟,她同小姐是亲姐妹,枯荣道长就不一样了,要是这事道长不同意,去告诉了老爷夫人,你可要吃板子的!”

就算是圣旨赐了婚,但两边父母都上书陈述,缓三年再商议,如今大小姐还有一个月就要出阁,老爷夫人就两个女儿,如果都嫁出去了,怕是要难过好一阵。

“我是觉得,还是你去送比较好,”这事本来就是私下里决定的,那就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能往后延一延婚期,就往后延一延吧,这样,老爷夫人也能缓一缓心情。

“我知道,”这个道理,阿婉还是明白的,“可就算是我做决定,我也不知道选哪个啊!”

“自然是选大小姐做的,”阿如摇摇头,“小姐自己做的,真的是――,送出去的话,以后公伯府都要被人笑话了!”

“那好吧,”阿婉看了看手上的荷包,犹豫了好一会儿,点头,“我去送,你在这里等小姐出来,我很快就回来的!”

哲哲洗漱完出来,就只看到了阿如一个人,没有见到阿婉,“阿婉呢?”

“去替小姐寻人去了,”阿如答道,“说是很快就回来了。”

“哦,”又去找师傅去了吗?今天问了很多次了呢,估约莫确实是很忙,今日怕见不到了呢,“师傅是不是也陪在荷塘上?”

“是呢,”阿如不明白,怎么小姐突然又闻到了道长身上,总觉得这个回答有那里不对,但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你不是想去凑热闹吗?怎么阿婉去找人了,你留在这里?”哲哲笑了笑,把她手里的衣服荷包拿过来,“要不你也去呗,见了了阿婉,就告诉她不必刻意去找了,你们俩就在那里多玩儿一会儿吧!”

“可是――”阿如想要反驳。

“不用跟我可是,你想去就去吧,这路我也记得,左右也不远,可以自己回去的,”哲哲打断她,语气里是不可违抗,“这是命令,你尽管去就是了,不用怕阿婉,就说是我说的!”

“是,”阿如踌躇了一会儿才敢答谢,“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转达的。”

“尽力,尽力就行,”知道阿如有些犟,哲哲也不想再跟她纠结转述给师傅这个事,摆摆手,催促她去了。

把阿如赶走后,哲哲自己抱着衣服,拿着荷包,晃悠悠的走了一路,又思考了一路,一直到回到屋子里,还是没有想明白,到底要送哪一个给寅巳。

真是脑袋疼,把脏衣服放在篮子里,仔细去看荷包,这才发现,完了,莘莘绣的那一对荷包,只剩一个了,顿时五雷轰顶,抓耳挠腮好一会儿。

不是吧,也走了那一路,就这么掉了一只?怎么这么不小心?赶忙一路寻回去,结果刚出门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世子大姐夫,真是见鬼。

想到师兄说的,让自己要懂得男女有别,躲着些,忙往回跑,结果还是被拦住了。

“世――”哲哲看着一旁路过的守卫,硬生生没喊出来,改口道,“梁公子,你怎么从宴会上过来了?”

“我――”梁哲成红着脸把手背在身后,原先脑子里打好稿子的话,瞬间就没有影子了,结结巴巴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是收到荷包了吧?”哲哲没话找话,我说大姐夫,你自己开宴会,自己跑回来是不是不太好啊?你这么喜欢我姐,我姐可还在宴会上呢,今日她过去,我可是看了的,她带了自己绣的荷包了,难不成她还没送你吗?

“嗯――”梁哲成点点头,“谢谢,那个,我――”

磕磕巴巴,半天也没听懂他想说啥。

“不用谢,你开心就好,”大概是收到荷包太感动了,所以想要过来表示感谢吧?

“这个,送你!”梁哲成只觉得越站在这里,越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脑子里一片空白不说,手脚也开始哆哆嗦嗦,忙抽出身后的盒子,弯腰,捧到了哲哲面前,“那个荷包我很喜欢。”

“给我嘛?”哲哲看着他手里的木盒,有点不敢接,这是谢礼吗?

“你姐姐绣的真的很好看,”梁哲成头都不敢抬,“替我跟她说一声谢谢,辛苦了!”

“好说好说,”看他头都要弯到土里去了,哲哲就把盒子接过来了,难得姐夫这么重情谊,小小帮一把就这么开心,还送礼物的,真的是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而且,总觉得不接的话,他真会把头埋到土里。

“那我就告辞了,”感觉手上一轻,梁哲成像是松了一口气,心砰砰跳着,立马转身就跑了。

哲哲两个谢谢还没说出来,就看不到人影了,拿着木盒子,呆在原地。

这么激动的吗?

估计是宴会脱身不了,着急回去陪莘莘吧?

哲哲耸耸肩,把手里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只一眼,立马就合上了。

不对啊,这,这是个簪子啊!

搞什么鬼?在这一天,男子送女子簪子,不是表白心意的吗?

就算是感谢自己帮忙,也不应该送簪子吧?自己可是他小姨子呢,这送个簪子,就算是她没送他荷包,这事让人知道也不好吧?

难道世子别用用心?

想到了师兄说的,让自己不要理会这个世子,见到了也要躲着走,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这个世子,空长着一张老实脸,原来是个色胚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爷爷赐婚,还想两个都要?真是胆大包天,色胆突破天际啊!

哲哲越想越气,索性回了屋子里,把簪子盒丢到了一边,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哪里还有心情去找荷包掉到哪里去了啊!

丢了就丢了吧,万一出去,这个世子再折返回来,那得多气人!

反正,也没想送莘莘做的荷包,凑不了一对,自己做的还有呢!

寅巳过来找她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桌子旁边,咬着手指头,一边桌子上放着两个荷包,一脸的苦大仇深。

寅巳没说话,轻巧的坐在她对面,把那两个荷包抽出来,放到手里查看。

“师兄?”见到他出现在对面,哲哲一点都不惊讶,还有些欣喜,“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找我了呢!”

“答应你的事,为什么不来?”寅巳翻看着手里的荷包,笑了,虽说做的还是不尽人意,但跟上次那个比起来,确实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这可是我亲自做的,一针一线,要看心意,心意最重要,”还以为他今日还在外边忙呢,“我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本来想要问问师傅,可他老人家今天可忙了!”

“自然是忙,”寅巳点头,“不过明日就不忙了。”

明日,这群公子小姐,总算是都要回去了。

“你这荷包,为什么要绣两个?”寅巳看着手里的一对儿,有点不明白,这吴国的乞巧节确实有赠荷包,回簪钗的说法,但做一对儿,怕是没有这个传统吧?

“我这是想着,做一对儿,你留一个,我留一个,你看,”哲哲把荷包拿过来,跟他解释,“我在这里绣燕子的时候,故意只绣了一只半呢,你看,把它们假拼在一起,就是一对儿燕子了呢!”

“荷包分成两个,你一个,我一个,整个燕子就代表我们自己啊,这个一半就代表,我们俩的心思,都有一半在对方身上呢,”哲哲很满意自己这个解释,很有深意啊,有没有。

“说的很好,”寅巳点头,“就是能绣的再好看些就更好了!”

“那我不是绣工不好嘛,”哲哲撇嘴,很委屈,“你要不想要,诺,我这里还有――”

一个莘莘绣的荷包,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寅巳打断了,“要,怎么不要,你自己不也说了,心意最重要吗?”

“自然,”女朋友说什么都是对的。

“来,”寅巳挑了一个荷包,收了起来,把剩下一个又还给了哲哲,伸手给她,哲哲很听话,把手放在他手心里,由着他,牵着他的手,坐在了铜镜前,然后看着镜子里的他,从袖子里取出来一只木盒,打开,捻出一只荷花簪,替她簪在发髻里,然后弯腰,凑到他面前,跟她一起看镜子里的人。

一双璧人,笑颜如花。

“好看吗?”哲哲扭头,笑得很甜。

“这话该是我问你!”寅巳点了点她的鼻子笑了,怎么你反倒问起我来了。

“我觉得,我戴什么都好看,”首饰什么,花样她不懂,戴上去好不好看的标准她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我喜欢这个簪子,你送我的,怎么都好!”

“傻!”寅巳一边调侃,一边就把人拦腰抱起,放在了怀里,“也不知道怎么了,不过是几日没见,我却想你想的紧。”

“我也是,”哲哲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旁低语,“不过,我知道你忙,所以就没讲,都放在心里。”

“等明日,这些事都忙完了,我好好陪陪你,”寅巳搂着她,同她承诺,“你若想去荷塘摘莲蓬,我就带你去。”

“这晚上宴会都在那里办,哪里还有莲蓬吃啊,”哲哲才不信呢,怕是荷叶都要被揪没了吧?

“没有,我带你去集市上买,可好?”

“都好,你陪着我,去哪里都好!”

两个人搂着说了好一会儿情话,这边厢,寅巳瞟到了丢在梳妆台角落里的首饰盒,“这个是?”

“这是阿姊的――”未婚夫给的,后边几个字,哲哲没敢说,怕惹寅巳不高兴。

“今日送的?”寅巳有点疑惑,这像是新做的吧?

“嗯,我等会儿还给她,”其实这就是世子大姐夫送的,哲哲提起来就气,道貌岸然呢。

“师兄,世子这个人怎么样?”哲哲不明白,明明看起来这么老实。

“你说的世子是?”真世子,还是所谓的梁哲成?

“男人都喜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吗?”哲哲想了想,觉得表达不对,解释道,“我是说像世子这样,是不是三妻四妾,都没有什么问题?”

“你觉得呢?”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跟母亲,叹了口气,“不仅是帝王家,有权有才的人家,哪个不是这般?”

就知道是这样,哲哲只觉得心里苦,原本还觉得世子是好人,就算是三妻四妾,但喜欢一个人还是多少对她专情些,至少是没有成婚前,都会心心念念,谁知道,他会这般。

“师兄,你以后也想这样吗?”不知道未来他们会如何,寅巳也会这般吗?

“我不会,你信我!”寅巳在她耳旁,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的说道。

第26章:归于平静

乞巧节那晚,莘莘回来的很晚,一晚上都没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哲哲还没起来,她就启程回府了,一句话都没有留。

哲哲早上起来,还听到阿如在嘀咕,怎么大小姐走了也不说一声,就算不说一声,一句话,一张纸总该有吧?可硬是什么都没留,亏的自家小姐在屋里等到了半夜,还陪着坐了好一会儿。

哲哲对此没有什么怨言,伸了个懒腰,这十日,原先的生物钟都要没了,寅时都醒不了呢!

世子和各家的公子小姐,都在上午陆续走了,原本人挤人的护卫,瞬间清了一大半,走半天都见不到人,还真的是让人不习惯呢!

本来,哲哲起来就想出去走一圈的,被阿婉拦了下来,说是外边乱哄哄的,老爷夫人上午传话过来,本来是想让她也回一趟家,奈何莘莘不愿意与她一起坐车,就罢了。

这些日子,燥热难耐的天,总算是要到尽头了,下午的风都起来了,天上的云开始上升,聚集在一起。

哲哲在屋里看了一会儿天,起身去了莘莘睡的房间,一切都恢复了原样,自己在里边坐着练了一会儿字,就开始坐在那里发呆。

虽然也就几天时间,可隔壁有个人陪着,初始有些别扭,习惯后就会莫名觉得很安心,如今突然就没有了,心里难免失落。

阿婉跟阿如见她又在里边写字,就退了出去,到了一旁的回廊下,坐着做针线活。

到了下午,消失了十多天的枯荣,总算是出现了,手里提着小果篮,里边瓜果,莲蓬都有,笑眯眯的进来,同两个丫鬟先打了招呼,小声聊了好一会儿,就打发她们去茶房吃水果糕点去了,自己则进去找了哲哲。

“小徒弟啊,”枯荣一进屋就看到一脸茫然的哲哲,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师傅?”哲哲回过神,很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师傅再不来,那就对不起你喊的这声了,”枯荣把果篮碰到面前,“这些日子着实是太忙了,你看看,你托人找了师傅那么多回,师傅都没有时间过来,实在是对不住,所以今儿个带了些小嘴,跟你赔个不是。”

“这有什么好赔不是的,”哲哲接过那一篮子瓜果,“你忙我是知道的,找不到也没事,我就是问问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就派你师兄来,”枯荣问道,虽然寅巳也不轻松,但好歹比他好一些,“这期间,他应该来找过你吧!”

“来过两回,”哲哲点头,很是疑惑,“师傅,师兄都是去哪里修行啊,这个修行到底是做什么啊!”

“这个嘛――”

“还有,我都忘了,先前拜师,是跟我说要学仙法道术的,”可真来了这观里,半年时间,学的都是琴棋书画,“如今我琴棋书画也都学了,在府里,只要谨言慎行,不会再被看出什么了,所以――什么时候教我这些啊?”

“这个――”这个枯荣也没有想好呢,挠了挠头,“怎么想起这一茬事儿了?”

“就是今日坐在这里,有些感慨,”一感慨就忍不住回想,一回想才警觉,已经在这里呆了半年了,“总觉得,是得尽快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呆的越久,与这里的人越是相处,越是交流,就越是不舍,留恋。果然,人都是感情动物,需要温暖,需要同伴之间的相互慰籍。一旦得到了,就会生眷恋,而一眷恋深了,生成依赖,离开的时候就会很痛苦。

几乎是在一瞬间,哲哲发现,她放在心里的人越来越多了,枯荣,寅巳,公伯莘莘,阿婉和阿如。一开始还能保持理智,保持距离,可蓦然回首,那都是自欺欺人。扪心自问,她心底的一些情绪,已经在生根发芽了。

为了避免它们长成参天大树,哲哲觉得有必要做一个深刻的自我检讨,自我审视,然后冷静下来,让这些情绪沉淀下去。

“你觉得什么是正事?”枯荣问她。

“学仙法道术,早些让我跟她的灵魂各自归位,”哲哲拿起腰间的铃铛,心里满满的歉意,对不起啊,公伯哲哲,这些日子,我做了咁多过分的事,还总想是因为你的缘故,可认真去想,这如果就是我自己的想法呢?

“她的灵魂确实是在慢慢归位啊,”枯荣的话意味深长,“你心中所想,一直都在实现,不过是你不想面对罢了!”

“在归位?”这话是说,原身的灵魂在慢慢回这个身体吗?可是,“我怎么没有感觉啊?”

“你自然不会有感觉,”枯荣解释,“最近,是不是感觉有了很多不一样的想法?待人接物,往往前一秒还是一个想法,可后一秒做的时候就变了。”

哲哲拼命点头,是这样的。

“那就对了,”枯荣点头,“这就是感觉。”

“那我的灵魂呢?”我怎么没有一点回21世纪的感觉?这不科学吧,她都要回来了,我难不成还要跟她共享一个身体啊?

“你来此是为了什么?”枯荣问她。

“帮她申冤啊!”

“那这冤,申了吗?”

“还没――”好吧,这个确实是还没有什么头绪,哲哲有些不甘心,“但是她灵魂都在归位了,总不能我们共用一个身体吧?”

不挤吗?不会打架吗?会不会到了你死我活,自相残杀的地步啊?

“如今,她属于寄生,需要你的魂来养着,而你是宿主,”枯荣想了想,接着说,“真想她归位,还得找到她真正自杀的原因。”

“就是说,我不帮她弄清楚,她就只能影响我,但是不能取而代之,是这个意思吧?”哲哲费力理解了半天,问道。

枯荣点头,就是这样。

“学仙法道术的话,有没有什么办法?”哲哲不死心,真去找凶手,她哪里知道啊?到现在,她这里知道的线索都还一般般呢,怎么找?明明就是自杀啊,哪里来的冤屈嘛!

“仙法道术的作用,也仅仅是助她回魂,但不保证她能成为主体。”

“为什么?”这仙法道术不是万能的吗?仙法道术啊,这都做不到的话,好意思叫仙法道术吗?

“因为万物皆有因果轮回,仙法道术只能顺应天意,却不能逆天更改,”枯荣想了想,接着道,“尤其是你这般的,也是为你好!”

“怎么个为我好?”真是不明白,“那有没有歪门邪道的法子啊?”

正道走不通,邪道总归可以吧!

“这是你与她之间的因果轮回,前世的因,今生的过,此生不换,来生还是要还的。”

“那就来生还吧,”管它喵来生是什么,那时候自己早喝了孟婆汤不记得了,只要这辈子过的好,别的啥都不惦记了。

“如果此生,你偿还不了的话,怕是没有来生了!”枯荣叹了口气,“如今,已经替你二人动了仙法,这法术一旦开启,就不能逆转,不然――”

“不然会怎样?”

“你与她都会在此间灰飞烟灭,再不能去轮回,”枯荣捏了捏胡子,“况且,歪门邪道什么的,为师也不会啊!”

“这么严重吗?”哲哲有点不信,不就是各回各位,怎么就扯淡到要魂飞魄散,同归于尽去了?

“事无巨细,恩怨不分大小,”枯荣点头,就是这样的。

“好吧,”哲哲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怎么这个穿越这么难啊,明明小说里都很简单,什么七星连月,掉水里,触电,又有理由又有提示,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没有任何征兆不说,回去也是要求这样那样的。

轮回转世,因果循环,妈的,这么高深莫测,一点都搞不懂,也不想再去想了。

“就是说,我得帮她去找真相对吧?”哲哲叹了口气,“如今我这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你确定都是她的,不是我的,对吧?”

枯荣点点头,解释,“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中有她,她中有你,只需灵识互通,就――”

“停――”别说的这么深奥,IQ EQ不高,听不懂的,大家简洁明了,回答是不是就行了,“我明白了,不用解释了。”

说完,哲哲就苦着脸坐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也不动,脑子里各种思绪翻涌,枯荣也没开口,怕讲多了,生怕她弄不清楚,把小脑袋瓜子想破了。

寅巳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幕,哲哲抱着果篮,两只手撑在桌子上,眉头皱在一起,嘟着嘴巴,眼神飘到了太空里去,枯荣则在一旁,单手托头,在那里打盹。

“做什么呢?”寅巳到了两个人面前,手背在身后,“师傅,若是困了,就回去歇息吧!”

在姑娘房间里打盹不好吧,就算是师徒,也要避一避闲吧?

“啊?”枯荣忙坐正,有些茫然,谁,谁叫他来着?

“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寅巳在对面坐下,“往后几日,都可以好好歇息了!”

“我还好,”并没有很累,枯荣伸了个懒腰,不过是无聊打个盹罢了,“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能来?”寅巳挑眉,我看你才不能来吧?

“能能能,”这个外甥真是的,没明白心意前,都是一脸与我无关,见了小徒弟都要绕道走,口嫌体正,什么话都要自己来传。

如今好了,晓得自己的心意了,吃起醋来毫不含糊,我可是你舅舅,一把年纪的人了,这样你都不放心,“你呀,我就是来看看小徒弟!”

“你这么看的?”寅巳示意,你看看,你把我媳妇看成什么样了,平时都是活泼可爱,你这么一看,人都要皱成一团了。

“小徒弟是心事重,”枯荣打圆场,“女娃娃,这个年纪,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

他可不想在这里跟他解释,自己刚才胡扯了些什么。

“师兄,”哲哲扭头看着他,从他讲话开始,她就知道他过来了,“好难啊,怎么办?”

“什么好难?”说着,寅巳就搬着凳子,做到了她身旁,完全无视了还在一边的枯荣,手就拉在了一起。

“咳――”枯荣很是无语,知道你们郎情妾意,但能不能顾及一下我啊,我还在呢!

“找真相啊,”哲哲皱眉,实在是想不出来,“你看,公伯莘莘跟王维桢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我呢,是他们俩的红娘,三个人经常约在一起,他俩相会,我给他们放风,很和谐,对吧?”

“继续说,”这应该是这几天,她从莘莘那里打探出来的。

“突然有一天,我跟莘莘说,让她不要去,我去替他传话,然后就出事了,”哲哲很不明白,“一个被刺客刺伤,还丢到悬崖,救治不及时死了,一个三天后毫发无伤,回家了。可回家没到第二天,也自尽了,你说为什么?”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真是不明白啊!

“你还知道什么?”寅巳抓住她的手问道,“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分析分析。”

“师兄,你知道关于我同表哥遇刺这件事的皇榜吧?”就算是没见过,也该是听到过,“那上边还离奇,只说我受人他国奸细蛊惑,完全没有提表哥啊,而且表哥还是偷偷下葬的。”

真是不明白啊,“难道表哥是奸细?”

所以表哥死了,都得偷偷下葬?可如果表哥是奸细,他就不应该死啊,就算是死了,那自己也不应该还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啊?

“自然不是,”寅巳摇头,“你还知道什么,或者你还记得什么?”

“我就只知道这些啊,”这还是七拼八凑,费劲脑细胞整理出来的呢。

“这件事,我知道的也不全,”他来这里,本来就是想查明此事,“我以为你会记得。”

“我那里会记得这些?”哲哲把铃铛拿在手里,“她记得才对吧!”

“只知道这些的话,也查不出什么,”寅巳摇头,虽说依旧没有理清楚,但今日确实是有了很多新的信息。

“师兄,你刚才说,你知道的不全,”是不是你也知道些什么啊,“要不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说不定我听了,就能记起来什么呢。”

“我救的你。”

“哈?”什么意思?

“当时,是我把你从魏国刺客手里救出来,”寅巳告诉她,“当时你说你要去找人救你表哥,我派了人保护你,最后,他们都死了,你人不见了一整日,才回去。”

“哈?”还有这么一回事?哲哲对这个信息一脑子的懵,串联不起来啊,这前边都没喘起来呢!

“抓你们的是魏国太子,李辰良,为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这个也是他想查明的。

“哈?”这么说来,真的是跟别国奸细有关呢,都扯到了魏国太子了,不过,他抓她跟王维桢干嘛?

“这么说来,表哥不是奸细了?”

“说不准,”寅巳摇头,“一来死无对证,二来,同魏国太子接洽的人,正是王维桢的同窗好友。”

“哈?”这怎么人约说越多,还冒出来了一个同窗好友?

“郭强,祖籍在魏国,儿时丧父,随母亲改嫁,继父带着来此讨生活,会武功,有些才华,与王维桢走的很近,”所以才说很难断言,王维桢没有被策反,“不过,人已经没了,两年前,救你的时候,他被我抓住,服毒身亡。”

“这样啊,”哲哲也不知道怎么判断,她现在对被抓之后的事,没什么兴趣,她就想知道,“表哥,阿姊,我,为什么当天我要让阿姊不要去啊?会不会我也是奸细?”

“你不是,”这点寅巳很肯定。

“为什么,你就这么相信我?”哲哲不明白,“你当时为什么会在那里,怎么会这么巧,就救了我?”

这一问,寅巳竟然沉默了。这让哲哲很意外,她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他完全可以回答,当时是在附近修行或者路过啊!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很让人尴尬。

“你师兄是有事,”一直在一旁听他们讲话的枯荣开口了,“我让他去办事的。”

“办什么事?”几乎是脱口而出。

“自然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枯荣也不晓得扯什么理由,故意把话说的模棱两可。

“降妖除魔?”

“嗯――呃――”枯荣摸摸鼻子,打哈哈,“差不多,差不多。”

“这样啊,”原来如此,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讲的,难道是因为这个,“师兄,这不会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就是两年前,你救我的时候?”

“是,是这样的,”寅巳没回答,枯荣忙替他答了。

“这么说,你认识我,要比我记得你早呢,”哲哲算是知道为什么了,“你当时,是不是就对我一见钟情啊?”

这一次,枯荣没替他回答,这个,说实话,枯荣也想知道。

“然后你就找师傅,来府里救我,对不对?”说完,哲哲自己思索了一下合理性,忙摇摇头,“不对啊,要真是这样,你该是两年前就寻过来才对啊!”

“算了,当我没问,”哲哲摆手,“还有别的吗?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寅巳就回答了两个人,整个人冷冷的。

枯荣在一边很佩服,自己这个小徒弟还是很聪明的嘛,直觉这么准,就是,脑子笨,自己喜欢否定自己。

“好吧,”哲哲没什么兴趣了,托着腮继续苦恼。

“今日你也累了吧,我同师傅还有事要商量,就先不陪你了,”寅巳说着,就起身,对枯荣使了个眼色。

这边哲哲也没意见,同他们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枯荣见她没什么心思,就同寅巳一同出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脑海里拼拼凑凑,寻找合理的解释。

第27章:从长计议

傍晚的时候,雨开始下了,从淅淅沥沥到噼里啪啦,打的屋檐也砰砰的响。屋内掌了灯火,豆大的火光,颤颤巍巍,把近处的物什,都在不远处拉了长长的影子。

寅巳同枯荣坐在屋里,相对无言,各自想着事情。

“我倒是没猜到这么一回事,”半晌,枯荣开了口,“我们之前,知道的也只是你兄长那边的信息,原本还以为这事不过是他起了色心罢了,如今看来,这中间,很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越简单的事情越是不简单,”寅巳背着手,站在窗前,“他做事,想来深思熟虑,说是贪恋美色,不过是扯的幌子罢了!”

况且,两年前,公伯哲哲完全就是个小孩子,虽然相貌确实周正,可一副没长开的模样,怎么看,也不是能让人起色心的模样。况且,他兄长,也不是有娈童癖好,对女色,虽有涉及,可两年前的哲哲,完全不合他的胃口。

“如果说,他是看上了公伯莘莘,这倒还说的过去,”枯荣想到了公伯府的大小姐,翩翩佳人,皎皎素手,一颦一笑,惹人怜爱,“两年前,模样怕是要比现在,还要纯净些!”

毕竟,十四五岁的姑娘,正是初长成的年岁,稚气未脱,娇艳初现,柔而不媚,媚而不妖,确实是能让人发狂的年龄。

“我这边倒是打探到,说是这世子殿下,三年前就对公伯家的大小姐一见倾心,痴缠着宫里头的那位,求着赐婚,”且前几日宴会上,公伯莘莘前来赴宴,这世子脸上都是挡不住的喜悦,送荷包,回赠发簪的时候,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人都喊来瞧着,一点心思都藏不住。

“叶琼文的性子,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本就如此,”这位世子,寅巳是没看透,为人处世,倒是同他那位父皇截然相反。

“我倒觉得他不是装的,”枯荣摇头,“咱们派人打听了这么久,也让人盯了这么久,这位世子,养尊处优惯了,况且他母妃,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侧妃,还是因为生了他这个大世子,才册封的。”

叶琼文的母妃,不过是一介文官的刘海的女儿,这文官平日在朝堂上也是兢兢业业,端着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他教出来的女儿,怕也是一样的性子。当初嫁到太子府,也不过是机缘巧合。

那时候太子刚册封,成婚两年,府里头女眷都无所出,这边宫里头的皇后,太子的生母就心急了,派了人到处寻法子。后来,是护国寺的和尚,算了太子的生辰八字,说是太子星运极好,却有一煞星冲克,须得寻一个八字极好的女眷,娶到府中,帮他挡煞。

于是,宫里头的人,就下了令,四处搜集适婚待嫁,家世上还过得去的女子,把她们的生辰八字都给了护国寺,这护国寺,最后选中的就是李辰如母亲刘氏的八字。

说来也奇怪,刘氏入了府,三个月后就传了喜讯,有了身孕,生了太子府的第一个孩子,大世子叶琼文。自此以后,太子府的女眷们,也算是接二连三有了子嗣。

这个大世子,一出生就很受皇室喜爱,皇帝赐名,皇后做主,进了刘氏侧妃的位分,就连太后都有赏赐。这么多恩宠,连带着前朝不少人,都很看好刘海刘大人,想要巴结他,谁知道这个刘海,迂腐不知变通,端着浩然正气不理会这些权势上的拉帮结拜不说,还上书给了皇帝,上文给了太子,写信给了女儿,把那些讨好他的大臣都参了一遍,顺便表明立场,说是自己无欲无求,只愿为国效忠,为民解忧,还告诫女儿,好好培养世子,切不能教些有损皇家颜面的道理。

这么一闹腾,前朝的那些官员,人前说他怎么好,怎么刚正不阿,人后都骂他榆木疙瘩,犟驴脾气。皇上那边也没说什么,倒是太子很是尊敬他,还让这个世子,留在了刘氏身边,由刘氏亲自照料。

“说起来,叶琼文的母亲,确实是好命,”枯荣感慨,“又是护国寺的命理加持,又有这么多吉兆,太子府不少人眼红,却也没人敢动她,自然,李辰如这一路成长过来,也没有遇到太多风浪。”

毕竟,他母亲的存在,可是有很重要的意义。

“叶琼文,你知道这么多,”那么,寅巳挑眉,“李辰良呢?”

李辰良,你又知道多少?

“他?”枯荣哼哼鼻子,“他那个性子,歪门邪道多的很,心机沉的让人猜不透,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李辰良是魏国的太子,魏国皇帝的大世子。

这个大世子,光是他母后,就不是省油的灯,整日里在后宫作威作福,哪个妃子不怕她。

魏国皇帝也知道这个皇后的心性,善妒狠毒,李辰良出生后,直接就抱到了光明殿,由专人抚养,还不准皇后去探视,一直到了五岁,才让她们每年见一次面。

光明殿都是些专门负责皇子起居教养的人,端的是一派清风,所以李辰良最后,为何成了这么一个性子,枯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真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天生的吗?

“想要做帝王,哪个不是双手沾满了鲜血?”想想自己这些年做的事,也不比李辰良好到哪里去,“只要得了天下,这史书怎么记载,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我还是觉得,辰如的性子不适合做帝王,”枯荣摇摇头,“他贪念太重,一旦上位怕是要血流成河!”

如果他生于乱世,必定会是一个盖世英雄,带兵打仗,扫平一切障碍,为水深火热中的人民,杀出一条生路,受万民爱戴。

可惜,他偏偏生在盛世,歌舞升平,空有一腔热血,如若他登位,必定生灵涂炭,与他国起争执,这天下就只能两条路,要么他赢,吞了另外两国,要么他输,世上再无魏国。

就目前魏国的状况,真的不适合打仗,只能求稳,养精蓄锐,再过五十年还差不多。再说了,人民都是希望安居乐业,能避免的战争,没有把握的征战,能不动还是不动为妙。

“他适不适合,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如今,魏国皇帝,可是很喜欢这个儿子,端的是狼子野心,到了人前,却能装的一派清风,“他能不能上位,倒是我们能搏一搏的。”

也是,这人的命运啊,一部分是天注定,一部分是靠自己争取。天注定的动不得,可靠自己争取的,却是会碰到钉子,并不是争取了就能如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努力过,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

“说起来,这个吴国太子,也是个厉害人物呢,”枯荣咂咂嘴。

“能做太子的人,哪个会是个省油的灯?”更何况,这盏灯,阅历,年龄,都在他之上,“吴国未来的天子,当真是让人猜不透。”

寅巳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看着黑漆漆的夜幕,茫茫然不知伸往何处,充耳所闻,不过是雨声。

“喝茶不?”枯荣泡了壶茶,提起壶柄,拿了两个杯子,在桌上放好,寅巳这边闻声回头,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你别站着不说话啊!”

这茶你到底喝不喝,不喝我可就不给你添了!

寅巳依旧没回答,人却走了过来,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枯荣这才倒了两杯热茶,推给了他一杯,自己拿了一杯。

两个人没说话,喝了半晌的茶。

“下雨了,这三伏天要过去了,”枯荣听着外边的雨声道,“公伯府,怕是要派车来接她回去了。”

“嗯。”

“就一个嗯字?”想到今日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要跟小徒弟牵手的情况,枯荣很是不明白,“你就没有什么打算?”

毕竟,这小徒弟可是赐婚了的啊,而且,“不知怎的,我倒是从那群公子那里,听说,这个乞巧节,梁公子,是送了簪子,而且收簪子的人,也回了荷包呢!”

“哦――”寅巳一脸的说来看看的表情。

“旁人都说,这个姑娘,就是公伯家的二小姐,公伯哲哲!”枯荣一边看着寅巳的脸色,一边斟酌着话要怎么说,“我后边问了,确实是有守卫见到他过来,两回。”

“嗯?”寅巳皱了皱眉头,继续看着枯荣。

“你觉得这事,是怎么一回事?”枯荣捏了捏胡子,“你跟小徒弟,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码归一码,”寅巳避开后边一个问题,“你这边可是派了人盯着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这边盯也是远远的盯啊,哪儿能时时刻刻看着?”再说了,“我这盯着的人,也是远远的看着,也不敢凑近了,什么都知晓啊!”

“你只管说你知道的情况就好了,”不用绕这么多圈子,寅巳表示,我的耐心很有限。

“好吧好吧,”看寅巳快要不开心了,枯荣这才说出来,“他这次跟着世子他们过来,是寻了几回,可见到人也就两次。”

“两次?”寅巳皱眉,他只知道一次。

“第一次,是小徒弟身边,那个叫阿婉的侍女,带着去见得,具体说了什么不知道,不过梁小公子,是送了一篮子莲蓬过来,”枯荣接着说,“这事你该知道的,你晚上不是来找她了吗?我听着人说,你们进了屋里,门窗都关了?”

“第二次呢?”后边的话,寅巳当作没听见。

枯荣等了好一会儿,看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悻悻然了半晌,才接着说,“还有一次就是乞巧节的晚上了。”

“嗯?”想了想那晚哲哲的表现,确实是有些古怪,“她真的送了荷包吗?”

枯荣摇摇头,“不是她送的,是她手下的丫鬟送的,我的人说,是小徒弟去洗漱的时候,两个丫鬟在外头,小声嘀咕了好一通,其中一个找到荷塘边,送过去的。”

“阿婉?”

“嗯,”枯荣点头,不错,就是阿婉,也是因为收到了丫鬟给的荷包,梁哲成才找了过来的,“盯着的人说,小徒弟那晚,把两个丫鬟都打发出去了,自己回去不久,就又出来了,沿途到处盯着地面,像是在找东西,碰到梁公子,实属意外。”

“找送出去的荷包吗?”想到那对荷包,寅巳不禁怀疑,难道她做了三个?

“不是,梁公子那个荷包我看了,是公伯家大小姐的针法,这里头怕是有些误会了,”枯荣摇摇头,“她那两个丫头,很是机灵,尤其是那个阿婉,聪明的有些过了头,这事儿,怕不是丫鬟护主心切,做出来的举动。”

枯荣又看了寅巳好一会儿,“说起来,第一次看到你,这俩丫头就担心,你会把她家小姐拐走,是不是,你去找小徒弟的时候,被她们瞧见了啊?”

不然,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个丫头为什么会这么做。

“你就不怀疑,是她自己指示丫鬟去做的吗?”寅巳只觉得心里憋闷,一脑门的火气。

“不会的,”这一点枯荣可以肯定,“小徒弟这么直愣愣的性子,脑子转个弯儿都不会,她怎么做出如此有心机的事?”

她不都同你私定终身,你们两个,又是荷包,又是发簪,就算是她知道,自己把梁哲成认成了叶琼文,但依她的性子,怕只会避而不见吧!

“也是,”这么一想,她确实是傻乎乎的,没有什么心机,而且,还特容易被忽悠。

“所以啊,你还是早些做打算的好,”看着外甥的傻模样,枯荣不禁摇摇头,“我看呢,梁哲成是真喜欢小徒弟,这不假,他还过来问我了呢!”

“哦?”听到这个名字,寅巳就觉得心里头不舒服,觊觎他的人,“他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问问小徒弟的事,”比如何时痊愈,何时回家什么的,“还叮嘱我好生照顾,还要给观里添香火,完全就是拿自己是公伯家未来姑爷的身份了。”

寅巳还没说什么,枯荣就开始唠叨了,“你看,我就说,让你早些来,你不听,让你早做打算,你非要这个节骨眼上才清楚自己的心意,不过好在还不算太晚,尽早把她安排走,也是好的,免得夜长梦多!”

越是拖的久,就越是难处理,如今在观里,她还是被养在罐子里,没见过世面,不清楚人事,等这次秋凉回去,怕是要慢慢融入这皇城的生活。

毕竟,现下公伯府那边,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她如今回去了,日常生活的交流,完全没有问题,除了性子变了些,其他也不会给人瞧出来太大的端倪。

“你如果不趁早,后边就越来越难办了,”如今这个局势,枯荣摇摇头,“我说的是实话,想查当年的事,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你总这么忽悠她,等她知晓了,怕是要同你生分了。”

“我有我的打算,”寅巳不是没有想过,先把她从这里带走,可现下,所有新的情报,都只能她这边查询,另外,他在这里,还要些时日,把她送走,见不到的话,他心底总觉得空荡荡的,怕她离了视线,又被人劫走了。

“什么打算?你准备继续忽悠她,让她替你查下去?”枯荣很不赞同这样子。

“不然呢,”寅巳反驳,“幕后抓她的人,都还不知道,有一就有二,敌暗我明,谁知道,这夜色后,是否还有人,正在等着我们的下一步行动。”

这番话,说的枯荣都沉默了,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也罢,”寅巳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们确实是不知道,当年抓了哲哲一日,又放了她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抓了人却又放了,更不清楚,为什么会到了眼前这个状况。

送哲哲走,的确是不妥,吴国皇帝这个赐婚,就很让人寻味,这个梁哲成,眼下知道的也不多,公伯莘莘的婚期也近了,这档口,确实不能出什么问题。

“左右我们这边,好生派人看顾好就是了,”寅巳把茶杯推了回去,茶冷了,“查一查她那两个丫鬟,什么来历?”

“这个不用你说,我都查了,”枯荣叹了口气,“没什么背景,也没接触到什么人。”

“这么有主见,也是不好的,”做奴婢的,私自替主子做决定,谁给的胆子?

“我估约莫着,是不是小徒弟自己讲话,也有些不清不楚?”这两个丫鬟,虽说机灵过了头,但总归是一心维护自己的主子,平时一些小事自作聪明还情有可原,可这么大的事,应该是没这么胆子的。

“那就是自己笨,”主子说什么都听不懂,还要他们做什么?

“那这后边,就先这么着,走一步算一步?”枯荣不想再就两个丫鬟说些什么了。

“不然呢?”还能怎么办?寅巳反问他,“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吧!”

好吧,就知道是这样,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枯荣没再说什么,看了看外头的天,真是黑了啊!

前路迷茫,一半惆怅,一半感慨,但愿,一切都安好吧!

第28章:归家

九月中旬,公伯府派了家丁来传话,说是要带公伯哲哲回府,且半个月内,可能来不了道观了。

仆人在外边同枯荣讲这些的时候,寅巳在门后,一字不落的听完了。

十月初,公伯莘莘就要出嫁了。

再者,天也凉快了,确实是再没有什么能留住她,不让她回家的理由。

枯荣这边点头应承,等来传话的人走远了,方才进屋。

“你看我也没有用,长姊出嫁,她理应回家陪着,”看着寅巳投来的目光,枯荣忙解释,真不是我不同意,就能把人给你留下来的,“再说,我不过是才认识半年的师傅,这可是公伯家的二小姐,你吧,”私定终身这样的事,真拿来说,保不准被人打死,“就姑且送她先回去些日子?”

“嗯,”其实,寅巳并没有反对阻止的意思。

“就嗯?”没别的了?

“你觉得我需要如何?”

“还想着你会不乐意呢,”怎么说也先给个坏脸色才对吧,如今这么正常,很让人意外啊。

“事实如此,”不乐意能怎么办,“舅舅眼里,我这么小心眼?”

“没有,”枯荣立马否认,“你打小就通情达理,特别懂事。”

“现下又不能带她走,总关着也不行,”再说了,“这件事,她能得到的信息,会比我们多,让她回去,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是是是,你说的真是对极了,”现在小徒弟还蒙在鼓里,为这些事担心呢,不过,“你这么骗她,就不怕她后边知道了,跟你决裂啊?”

“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寅巳不觉得自己治不住这个小丫头,“只要师傅嘴巴严实些,她就什么都不会知道。”

“再说,这个骗局,还是你先做起来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寅巳把责任摘的一干二净,“后边真生气,也不怕,左右跟你断绝关系就成了!”

枯荣被这话给噎住了,你就不怕我去告你的状?

“别想着把这事儿往我身上赖,”寅巳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本来鬼怪乱神的事,就是说不清楚,你真乱讲,我就说你疯了,然后――”

“然后,当怎样?”枯荣抽了抽嘴角。

“也每日找些神婆道士,跟你驱驱邪吧,”毕竟,你这个疯,很容易往怪力乱神上扯。

“舅舅我这张嘴,还是很严实的,”枯荣立马保证,“你放心,师傅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其实,就算说了,寅巳也不会怕。

下午的时候,寅巳同枯荣来了哲哲的住处,跟她好一番叮嘱。

枯荣其实是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也就坐了会儿,自个儿出来,坐在外头的栏杆上,给屋里那一对小情人放风。

如今这天确实是凉快下来了,闷热不在,一派的秋高气爽,从皇城过来这一路,两旁的庄稼,都收割完了,堆成了垛。站在观门口看的话,远远的,一大片的空荡,隔不远就有一个的粮食剁,村里的娃娃们,带着狗,在剁里边捉迷藏,大人们在一旁打粮架,看起来一派的安居乐业。

这么惬意的日子,让枯荣很感慨。

好半晌,才瞧见寅巳出来,枯荣琢磨了好一会儿问道,“如何?”

“什么?”

“小徒弟没哭吗?”

“为什么要哭?”

因为你们俩要分开十天半月呢,小情人之间不应该是甜甜蜜蜜,一刻不见就想的很嘛。再说,小徒弟像是很忌惮公伯府呢,哭一哭也在常理之中啊!

“不过是半个月的光景罢了,”寅巳径直往外头去了,身后的枯荣后知后觉的追了上去。

“你说,如今的她,与两年前的她,是同一个人吗?”回到了禅房,寅巳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我哪里知道,”两年前,是你见了她一面,不是我,我一直在魏国,认得她,也是因为你,“你不知道吗?”

“一面之缘,”之前不过是一面之缘,她平时如何,他确实不知道,“我总觉得,她应该是变了,会不会,真的有借尸还魂?”

“真要怎么样,假又当如何?”枯荣不明白,“到了今日,你才来想这些吗?”

“不管是真也好,假也罢,她如今这个样子,确实是我喜欢的,”寅巳思索了好一会儿,“我是在想,倘若她并不是公伯哲哲,那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呢?”带回去魏国吗?

“所以,我还没想好,”后边要怎么做。

公伯哲哲这个模样,寅巳一开始就信她其实是病了。

这样的病,他认得这么一个病人,就是他的娘亲,疯起来的时候,谁都不记得,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但好起来的时候,却又跟正常人一样。

找了很多医生,也寻了不少法师道士,可完全没有头绪。

最后,才从一个江湖郎中那里知晓,这确实是一种病,是人受了很大的刺激,从而精神时常。因为不想面对现实,所以自己想了另一个身份,把自己当作了另一个人。

这样的病人不在少数,不过是有的人病的轻一些,有的人病的重一些罢了。

这样的病人,需要静修,需要调养,慢慢引导,让她接触自己之前喜欢做的事,慢慢帮助她恢复自身的认知,坦然面对,也就会慢慢好起来。

所谓的牛鬼蛇神,都是假的,病人还很容易因为这些东西,变得更加疯癫,越疯癫,传的就越离谱,鬼怪之说就越传越猛,人也会越来越害怕,最后只能因为恐惧,杀了病人。

就算这个病患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人,都是害怕未知的事物。

因为未知,所以必须除去。

“怎么,又想到你娘了?”枯荣在他面前摆摆手,“别想太多了,小徒弟吉人自有天相!”

就算她这般情况,不是病,是真的牛鬼蛇神,那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与她相处这么久,知道她的性子,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心思。

“舅舅跟你保证,拼尽全力护着她,”枯荣安慰他道,“怎么着,也得喝一口你们敬的茶不是?”

“舅舅,等这次事情办完,我们回了魏国,就好好过日子吧,”再也不要理会这些事情了。

“我都可以,”毕竟一把年纪了,不过你吧,“倒是你,能放得下这天下苍生?”

有何不可,这四个字,被寅巳堵在了舌尖,没有说出来。

“你看吧,”就知道,你不过是一时感慨罢了,“男子汉大丈夫,胸怀天下,应该的,小徒弟会理解你的,也会支持你的!”

就算不支持也没关系,反正你会忽悠。

两个人在屋里聊着,另一边,阿婉跟阿如,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哲哲拖着腮帮子,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看天。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夏天就过完了。

公伯府,都要忘了公伯府什么模样了,那对讨人嫌的夫妇,是不是依旧讨人嫌。

还有,半月前,乞巧节上,不辞而别的公伯莘莘,她就要成婚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公伯莘莘,她心里就没有来的堵了一下,很难受。

也许是真正的公伯哲哲,在为自己的姐姐难过吧!

把腰上的铃铛拿在手心,哲哲又发了好一会儿呆。

出发回府的时候,太阳已经有了下沉的趋势。

依旧是这辆马车,依旧是这几个人陪着,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哲哲挑开帘子,想看看外边的景致,谁知道,景色没看成,人倒是瞟到了一个。

哐当――

这个放帘子的动作有些大,唬的坐在里边的阿婉,都楞神了,“小姐?”

“没什么,”哲哲一脸淡定,心里却在不停的咒骂。

我擦咧,世子大姐夫,你要不要这样?

送了跟簪子就厉害了?

我收的稀里糊涂的呢,你别以为我是喜欢你啊!

咱们是姑爷跟小姨子的关系啊!

就算你是皇亲国戚,但我也是皇上赐了婚,有个官配对象的啊,你这么跟着我,我很为难啊!

再说了,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呢,你这么缠着也没有用啊!

更何况,你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一点都不专一好吧,就算是这个世界,可以三妻四妾,你们皇室家族,有优先选老婆的权利,那也是不行的。

真是头疼,不知道要怎么搞,要不要告诉莘莘啊?

哲哲捂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算了,还是不要告诉她好,本来就不喜欢这个世子姐夫,再知道他这样,那莘莘不得哭死?

可是不告诉也不太好吧?这么重要的事。

哲哲很心酸,她心理是把莘莘当好朋友,好姐妹了,虽然吧,她有些傲娇,可人是真的好!

世子这样子,在21世纪,就是个大渣男啊!

作为好朋友,应该告知实情,让她远离渣男的!

可偏偏,这里是古代,还是男尊女卑,还是皇权社会,女子只是附属,皇命不可违抗。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替莘莘不值得。

果然,万恶的封建社会,就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哲哲这边气的又是捶脑门,又是揪头发,阿婉都不知道为什么,是瞧见谁了吗?刚想开口问呢,外头阿如就进来了,在她耳边小声说,“梁公子来了!”

难怪小姐会这样,原来是梁公子来了。

“我瞧他骑了马,身边跟了两个仆从,也是骑马,不过没有同我们并立而行,”毕竟这个管道,还是有些窄的,又是农忙时节,不少农家的牛车,驴车,都在屯着粮食往家走。

梁哲成也是得了消息,说是今日公伯府的二小姐要回府了,这才带了两个仆从,策马等在一旁,等她路过的时候,远远的跟着送一程也是好的。

至于,能不能瞧上一瞧,梁哲成心砰砰跳着,没太敢奢望,但也总忍不住这个念想。

走了好久,确实是瞧见马车的帘子动了一下,可还没等他看到什么,就放了下来。

想来,只是道路不平整,颠簸导致的吧!

“少爷,我们还是不要跟的太久,”仆人在一边建议,“虽说是赐了婚,可两家老爷都上了折子,也是默认三年后再谈婚嫁,我们这要是跟到了公伯府,让人知道了也不好!”

毕竟,上次乞巧节,你收了荷包这事儿,回去以后,老爷夫人都发了好大的火,也是不愿意你同她有太多纠缠。

“少爷,你当心再被人认出来,传些什么风言风语到了老爷夫人耳朵里,到时候,你回去又要挨鞭子,”另一边的仆人也劝道,他家少爷本来身体就弱,虽说有调养,又每日练功,可到底是比不过大少爷和二少爷,上次乞巧节回去,挨了10鞭子,躺了半个月,这才好,就又跟过来了。

也不知道这个公伯家的二小姐,到底跟他们家少爷灌了什么迷幻汤,不管不顾,一门心思都扑倒在她身上。

“我知道了,”梁哲成只觉得脑袋疼。

相国府是武将的府邸,府里的人多少都会些功夫,一群大老爷们,相处起来也颇豪爽,就算是仆从,也总是有什么说什么,想到就讲,丝毫不去顾虑一下,这样跟主子讲,会不会惹主子不高兴。

不过,好在,都是为了自己好,梁哲成也没说他们什么。

依旧默默的坐在马背上,晃晃悠悠跟在马车后边,一路跟着进了城,在离公伯府两个路口的距离的时候,才停下来,站在那里,一直等到看不到影子了,才转身,往自家府邸而去。

“小姐,梁公子已经走了!”阿如掀了帘子,跟哲哲汇报。

哲哲不想回答,点点头,就靠在板子上,想眯一会儿。

这个世子,到底想干嘛啊,还跟了一路,千万别跟我说是为了担心我这小姨子的安慰,专门送了我一路啊!

“小姐,咱们马上就到府里了,”阿婉提醒道。

闻言,哲哲立马坐正,果然,没过一会儿,马车就停了,哲哲跟着阿婉一起出了马车,抬头就看到公伯府的大门,门上一张匾,以前不认得,现在是认得了,是公伯府三个字。

“老爷跟夫人都盼着你回来呢,”阿如在一边喜气洋洋,总算是回来了,在那道观里住久了,都快要不记得府里是什么模样了。

“小姐,咱们先回去院里,把衣服换一换,”阿婉把包裹递给了小厮,跟在哲哲身后道,“今晚,咱们有家宴,要吃团圆饭的。”

“团圆饭?”哲哲看着四下无人,才悄悄问了句。

“是呢,听说小姐又能言语了,老爷夫人高兴的不得了,”阿如耳朵尖,忙抢先回了话,“要不是当时天气热,府里也忙,老爷夫人早就要跟小姐见一见了!”

“哈?”哲哲很不明白,“谁告诉――”

这话没说完,哲哲自己就想明白了,看了看身边两个喜气洋洋的丫鬟。

她都忘了,这俩丫鬟可是公伯府的人,虽说是贴身伺候自己的,可关键时候,也是能监视自己,把自己一举一动都上报给这府里的主人的。

这一点怎么就给忘了?为什么要跟他们说话啊?

哲哲好懊恼,如果别人知道你能讲话,但见了面你却装哑巴,要么就是你瞧不起别人,要么就是冒牌货,不是本尊。

哲哲一边头疼想着等会儿见了面,要怎么同这一家人沟通,一边还在纠结,世子大姐夫的事,要怎么同莘莘讲。

进了府,还是由阿婉她们在前头带路,往哲哲住的院子里走,这条路,哲哲现在是记得了的。

回了院子,洗了风尘,换了衣裳,这才由丫鬟带着,去了大厅,大厅里今儿个确实是热闹,人也不少,不过哲哲认得的不多。

公伯夫妇,公伯莘莘,剩下几个,应该就是他爹的几个小妾了吧,可惜,哲哲一个人脸都认不得,进了屋子,见了这群人,首先还是客客气气行了礼。

好在,也就公伯夫妇拉着她,问的话多一些,旁的姨娘像是有些忌惮,坐的远不说,客套话也就是象征性说上一两句,哲哲也就笑了笑,要么点头,要么沉默。

面上一派镇定,心底一阵打鼓,脑子里算是谨言慎行,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好在,这一顿饭,吃起来的时候,并没有人说什么话,大家都默默吃着,连碗筷相碰的声音也没有。

哲哲觉得,坐在这里沉默的吃着饭,真的是又难受又尴尬,还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吃完了,漱了口,撤了餐具,公伯圣德才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今日家宴,大家聚在一起,实在是难得。”

家主发话,底下自然是一堆人捧场,哲哲没说话,一脸认真的看着公伯圣德,心里不停大吐槽。

听着公伯圣德絮絮叨叨,自己支撑这个家多么不容易,自己夫人多么贤惠,几位爱妾多么温顺,两个女儿怎么聪慧。

这是特么的表彰大会吧,哲哲在心里翻白眼,要不要这么夸自己啊!做人不是要谦虚,不能膨胀的吗?

“大家也都知道,下月,莘莘就要出嫁了,所以这段时间,还是要辛苦诸位了,”公伯圣德看着自己的大女儿,“莘莘啊,你可有什么要求,尽可以跟父亲讲,父亲能做到的,都帮你做了,只是以后去了世子府,切莫再像在自己家一般!”

“女儿知道了,”公伯莘莘打断了他后边还想滔滔不绝讲下去的话,起身,“女儿有些累了,想早些回去休息!”

“我这――”公伯圣德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氏拦住了,王氏对着自己夫君摇了摇头,这才柔声看着莘莘,“莘莘要真是累了,早些回去休息也好!”

莘莘得了话,起身行礼就要走,走了一半,又回到公伯哲哲身边,“哲哲,我出阁前,你要不过来同我住吧?”

哈?哲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了指自己,你确定在跟我说话?

“为父还有话要问――”再一次,公伯圣德的话被打断了。

“哲哲一路舟车劳顿,她们姊妹说说话也好,这么久没见,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王氏一边同她俩使眼色,一边摁住了公伯圣德。

哲哲何其聪明,立马懂了,起身行了礼,同莘莘一起退了出去。

第29章:梁公子不是世子

从厅里退出来后,跟在莘莘身后走了好一会儿,哲哲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这么简单啊!

这个公伯圣德,虽说前边各种表扬夸奖,但后边提到莘莘跟她的时候,都是一副要训话的模样。

莘莘这边,肯定是要叮嘱她将来嫁到了世子府里头,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能像之前一样,一点面子也不给世子留。毕竟,皇亲贵族的得罪不起。

但是,提我是要说什么?我也没做什么吧?也没再被认出来是冒牌货啊!真是搞不懂,难道是世子大姐夫过来说了什么?

想到他送的那个簪子,被她当烫手山芋,还丢在观里头,带都不敢往回带。

莫不是他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让自己做莘莘的陪嫁过去?

应该不会吧,自己也是皇上赐了婚的啊,他不至于这么不顾他爷爷的面子吧?

正在想着呢,前头的莘莘,已经带着出神的她,到了后花园的亭子里,回头跟丫鬟们使了个脸色,四个丫鬟就都退下了。

哲哲有些不懂,咱们不是回你屋里歇息吗?来这亭子里做什么?

“坐吧,”莘莘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哲哲心有余悸,她今天怎么又这么好了?上次走的时候,还是话都不说呢!

犹犹豫豫,哲哲还是坐了过去。

“你同梁哲成的事,家里人都知道了!”莘莘在她耳旁小声的说着。

啊?听了这句话,哲哲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就抖起来了,这,这怎么就都知道了?

果然是这个世子闹过来,要姐妹两个都娶了吗?

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长的这么老实,心底这么肮脏?

“爹这边不大舒服,你知道的,”莘莘看她大难临头的模样,有些好笑,“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左右都是看你的意思,爹嘛,他一直都这个脾气,也最喜欢你,自然也向着你!”

“我其实――”哲哲扁扁嘴,“没什么意思!”

谁要嫁给世子啊,我那个赐婚对象我都没看上呢!

有点后悔,应该让师兄把自己劫走了做他的压寨夫人的,好歹,自己是喜欢师兄的。

这个世子,总不会想下个月,让自己跟莘莘一同嫁过去吧?难怪他跟了一路!

真是不要脸!

坚决不同意,抵死不同意!

“没什么意思?”莘莘冷笑一声,“没什么意思,你把我绣给你的那对荷包,赠了他一个?”

“我那个荷包,是掉了,”我真没送啊,世子是你未婚夫,是我未来的姐夫,我哪里会做这么不要脸的事,“你相信我啊!”

真的是掉了,那日洗澡回来,抱着走了一路,弄丢了一个,那个世子,怕是偷偷捡到的吧!

真是可恶,捡了别人东西不还!

“不是你让阿婉送过去的?”莘莘死死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了似的。

“我真没有,”哲哲欲哭无泪,“阿姊,你要相信我啊,我跟世子真的没什么!”

“好端端提世子做甚?”莘莘一脸的莫名其妙。

“梁公子他?”是谁?这话听起来,像是很不得了呢,难道梁哲成不是世子?那他是谁?我难不成一直都认错人了?

“他是不是还送了你簪子?”

“啊,嗯,哈!”哲哲真不晓得要怎么回答了。

“相国府都闹开了,”莘莘摇摇头,“那个三公子,就是个傻子,收了荷包便收了吧,怎么还到处讲,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相国府?三公子?这六个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啊,难不成,这个梁哲成是自己的那个赐婚对象?

“他们相府也真是,直接家法伺候,还传了出来,父亲这边气疯了,”莘莘摇摇头,“今晚他就想找你说这个,我拉你出来,是为你好,你这些日子也避着些,免得挨骂!”

“我能问一下,这个爹,为什么生气?”脑子好乱,哲哲还没理清楚。

“你俩本来就是赐婚,就算是送了信物,也不怕旁人说些什么,”可相国府上来就是一阵家法伺候,谁不知道那三公子自幼体弱,这次被打的半个月下不了床,“他们这么体罚三公子,无非是瞧不起咱们府的人,你又是父亲的心头肉,他能不气吗?”

好吧,哲哲明白了,就是所谓的荷包,簪子,引发的一场狗血剧。

之前自己一直以为是世子大姐夫的梁公子,其实是自己的赐婚对象,相国家的三少爷,梁哲成!

哲哲真的是后悔啊!当时严道长讲课的时候,不该打盹的,要是当时能记一下这个国家皇族的姓氏,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闹这么大一个乌龙了!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莘莘一点都明白,“也就见了那一面,我还当你眼光比我好呢!”

真是没想到,被称为才女的公伯哲哲,到头来,选了个愣头青的夫婿,还是个柔弱的身子骨。

“我说我没有想法你信吗?”哲哲嘴角抽了抽,“我说我把他认错了,你信吗?”

“认错?”真是笑掉大牙了,“你别跟我装糊涂,这是能一句认错,就能撇清的?”

“我真的是――”要怎么解释,真是让人抓耳挠腮,哲哲转而问道,“世子叫什么来着?”

“叶琼文,”莘莘一脸怀疑的看着她,“你记忆错乱了?难不成,你把――”

你把梁哲成认成了叶琼文?

哲哲点头,“你知道的,我这还没痊愈,好多事都不记得了!”

我是真的,真的把梁哲成认成了叶琼文了,比真金白银还真!

莘莘哑口无言了半晌。

“你这话,说给别人听,会有人信吗?”莘莘也是半信半疑,“阿婉跟阿如,应该是知道的啊,你都没问过,她们也没跟你说过吗?”

“没问过,”哲哲悲催的回忆了一下,“不过她们也没说是世子,只说是梁公子。”

当时还以为是世子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故意让别人这么喊的呢!

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脑子想多了,自以为是,世子是世子,公子是公子,这么明显的区别都看不出来吗?

真是欲哭无泪,我特么真是猪一样啊!

“你这真的是――”莘莘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才好,郁结了好一会儿,才道:“认错人这种话,可不能在爹娘面前讲,更不能同外人讲知道吗?”

本来,姑娘家就该脸薄一些。

外头传她同梁哲成都有几个版本了,一会儿说是梁哲成知晓她在道观后,瞒着家里人,日日去守候,终于在乞巧节打动了哲哲的心。因为他本来就身体不好,每日奔波伤了身子,相国大人气不过,觉得他太注重儿女情长,恨铁不成钢,便动手打了他一顿。

一会儿又说,是哲哲早已芳心暗许,借着乞巧节,自个偷找了梁哲成,送了荷包,且梁哲成回的簪子还是梁哲成随手折的一根竹子削成的。这事被相国府的人知道了,说他不注重礼仪,回礼太寒碜,所以才打了一顿。

还有些版本,碍着两家人的颜面,都是被人关了门小声低估,说来说去,算是哲哲不知廉耻,狐媚害人。

这种事,想想都知道,是女子吃亏,所以,公伯圣德才生气。

觉得相国府过分得很,你体罚就体罚罢,做什么还要传出来,让人传的沸沸扬扬。不同意赐婚便是不同意,有本事咱们去皇上那里理论,把这婚事取消了!

堂堂相国府,做事这么不管不顾,搞得好像他公伯圣德多巴结他,多想把女儿嫁给他们府上的药罐子似的!

要知道,自己女儿是才女,才女!相国府一堆的草包,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脾气倒是不小,我还没觉得吃亏,你们反而蹬鼻子上脸了?

“不过你放心,爹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拿你怎么样的,”见她不回答,莘莘以为她怕了呢,“我这边是问了,说是阿婉送过去的,如果你一定咬着说自己不知道,那阿婉就得被打死,传出去,怕是更难听!”

“我没说,要去说实话啊,”哲哲有点委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能不委屈嘛!

“不说最好,这坊间的人,都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就喜欢聚集在一起传八卦,不仅要传,还要加上自己的见解,所以说,这原本很简单一件事,硬是被穿的鼻子眼都没有了。

“那我不说,阿婉还会被打死吗?”哲哲真不想因为自己没想清楚这件事,就让别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自然不会,”莘莘摇摇头,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这会估约莫也罚完了!”

“啊?”罚?罚什么?罚谁?

“一回来,爹就想拿阿婉治罪,是娘一直拦着,”莘莘安慰她,“不过你放心,不过打个十板子罢了!也不会打的很重,等会儿还要回来伺候呢!”

毕竟,咱们不是相国府,没他们那么一根筋,这种事,就算是罚人也断不该让人瞧出来。

“那也很疼吧?”十板子,电视剧上打板子,看着都好疼啊!

“这还是轻的,”莘莘问道,“真不是你让她去送的?”

“我没有――吧!”哲哲想了想当时的情况,她当时说也只是说让她帮忙送给师傅啊,她要送荷包的对象,是寅巳啊,从来都不是梁哲成,而且当时还以为他是世子呢!

所以啊,怎么可能会让阿婉去给他送荷包?

“这么说,她是自作主张了?”莘莘挑眉,很是生气,“平时看着怪机灵的,如今看来是机灵过头了!!真该乱混打死!”

“别别别――”姐姐,你一个小姑娘,说话不要这么凶啊,还动不动就打死,“我当时虽然没说让他去送,但前头讲话,却也让她自己看着办,我想她可能是会错意了!”

讲完这些,哲哲这才后知后觉,“等等,你说你给我那对荷包,有一个被阿婉送给了梁哲成?”

莘莘很无语,“你到底有没有在同我讲话?”

“我有啊!”咱们不是一直在讲吗?

“既然有,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人都被拉下去打板子了,你还这会才反应过来?

“我就确定一下,确定一下,”哲哲讪讪笑了笑,自己这个反射弧确实是有点诡异啊!哈哈!

“说起来,你这荷包,如果不是送给梁哲成,那是送给谁?”莘莘不是傻子,把她前后讲的话,仔细思索了一番,立马就想到了。

当时在观里,她的表现,明明就是有情郎了!

“没有谁,”哲哲立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否认,这个一定要否认。

“是谁?”越是表现奇怪,就越是有鬼!

“真没谁!”哲哲抵死否认。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才算完。

“不愿意说算了!”莘莘有些不高兴了。

“啊呀,不要说我了,说说世子吧!”哲哲看她又一脸不高兴,忙转移了话题,“在观里的时候,怎么问你你都不说,现在能说了吧?”

“就因为我不说,你就不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对吗?”莘莘有一种执念,非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这天没法聊了,姐姐,你把天都聊死了!

“要不我们回去歇息吧!”天色不早了,“我明日还要去道观修行呢!”

“修什么,爹让你在屋里呆到我出阁以后,才能回去观里,”莘莘白了她一眼,“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的,”忘了,习惯了,一直是白天呆观里,突然说住屋里一段时间,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调整呢!

“我听说,你是学道法仙术的?”

“嗯――”这个嘛,哲哲在心底表示,其实我没有学什么仙法道术,我学的是琴棋书画,你信不信?

“那你可以通灵吗?”莘莘的眼里都是光。

“做什么?”难道是想要见表哥吗?

“我想同表哥说说话,”莘莘一脸期待。

这一脸的期待,让哲哲都不好意思去拒绝,但不拒绝,她又不会通灵术啊!真是愁死人,难不成要忽悠她吗?

“就算是他不回答我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在我面前,就算是我看不到他,也是好的!”莘莘咬着嘴唇,“我就想他跟他说说话,他不回答我也可以!”

真的是痴情啊,不知道为什么,哲哲看着她的模样就难受,眼一闭,心一横,反正谁也看不到鬼,骗一骗应该没什么,低头瞅着手里的两个锁魂铃,一咬牙,摘了下来,递给莘莘。

“这是招魂铃,你拿着,先闭上眼睛想着你想找的人,然后摇三下,他就会过来!不过,这个法子,不能用多了,一天只能一次,而且必须我在旁边才行,不然这铃铛就没有用了!”

“真的吗?”莘莘双手捧过铃铛,小心翼翼,像手里捧着的是她一生挚爱的珍宝。

“真的,”哲哲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天天挂着这个铃铛,你可听见它响了?”

莘莘摇头!

“这铃铛的声音,只有鬼魂能听到!”哲哲开始现编,“你信我!”

“我信你!”夜风吹过,树影婆娑,沙沙的叶声,还有灯火下,莘莘温柔美好的模样,一双眼睛闪着光亮,笑得让人心疼。

“我去远一点的地方等你!”哲哲不忍再看下去,再看她就要跟着流泪了。

一个人走到了听不到亭子里的声音的地方,默默的站在那里。

骗人的滋味很不好受,但不骗人,看她失望会更难受。

那两个铃铛,其实是锁魂铃,一个锁着她的灵魂,一个锁着公伯哲哲的。

其实这样也好,好歹有她的亲妹妹能陪着她,听她说说心里话,这样也好的!

如果公伯哲哲的灵魂可以走动,说不定,能够找到王维桢,跟他说说莘莘对他的眷恋,这样也很好啊!

就是,不知道公伯哲哲灵魂,回到了这个身子里有多少?还能不能聚成鬼样,替莘莘去找鬼?

哲哲在这里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来结果,索性不去想了。转头去理前边莘莘同她讲的。

梁哲成不是世子这件事!

回想起来,两个人的三次照面,自己这个脑细胞啊,怎么工作的?是得了狂想症还是臆想症?怎么就拐到了把人认成世子这个结果上去?

这会儿弄清楚梁哲成是自己御赐的未婚夫后,他之前所有的行为,都变了味。变成了哲哲最不想承认的,害羞!

纯情少年,对少女一见钟情,支支吾吾,很正常,脸红心跳很正常,而自己呢,当时说的话,真的是不清不楚,惹人遐想。

估计,这少年以为自己在表白吧,所以送簪子!

肯定是这样的!

想来想去,觉得阿婉这个板子打的还真是不亏,谁让她自作主张,去送荷包的!

闹成这样,真的要疯了!

要是让寅巳知道,那就更完蛋了!

想到当时寅巳说,不让自己见梁哲成的话,哲哲一边害怕,一边还有些莫名的感觉,说不上来好像哪里不对劲?

哲哲这边还在纠结呢,莘莘那边已经回来了。

“走吧,我们回去睡觉吧!”莘莘把铃铛还给了哲哲,笑得那么好看,“谢谢你!”

谢谢你,能让我同他再讲一讲话!

我真的,真的,很想他,很想很想!

第30章:你还恨我吗?

莘莘住的院落,离哲哲住的院落,也就转了两个弯儿。

哲哲回府后,没事就往她那里跑,两个人在院子里,看天发呆也好,做女红画画也好,谁也没有说什么。

府里的下人,都在忙了,准备着嫁妆,裁了嫁衣,公伯夫妇也总是见不到了。

所以,这些日子,公伯圣德,对哲哲同梁哲成的事,只是吃早饭的时候说了一回,让她以后注意些女儿家的矜持,就不再言语了。

还好,没拉着她单独说些什么。

真要拉着她说什么,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呢!

眼看九月过去了,日子一天天接近婚期,绣娘们来找莘莘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哲哲这次来,又在门外的秋千上做了一个时辰。

院里的叶子开始黄了,秋风渐起,寒意渐涨,抬头看天,都远了好多。

哲哲有些感慨,却又说不清楚到底在感慨什么。

“来了怎么不到屋里找我?”送走了绣娘们,莘莘歪头看着秋千上的哲哲。

“进了屋,你也忙的没有空闲,不如我在这里晒晒太阳,”哲哲指了指天,“你看,今天的天气真好!”

“是很好!”莘莘倚在门旁,把丫鬟遣了出去,抬头看天,好一会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还有三日!”

还有三日,就是出阁的日子了。

“你要不要紧?”哲哲其实是想问她,心情好不好,难不难过。

“无妨,”莘莘看着她笑了笑,过来跟她一起坐在秋千上,“小时候,咱们俩就经常在我这院子里荡秋千,如今想来恍惚的很,原来十几年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光阴荏苒,岁月匆匆,一转眼,她们都长大了。

“人嘛,总会长大的,”哲哲与她一起,慢悠悠的荡着秋千。

“是啊,”莘莘环顾着整个院落,“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出了阁,就算是世子府的人了,以后,兴衰荣辱,皆有夫家顶多,这个从小到大的家,再也庇佑不了她了。

不过,还好,她可以庇佑这个家。

“开心点,”怎么这话越说越伤感,虽然秋天,确实让人伤感。

“我们说点开心的,”哲哲想了想转移了话题,“其实我把梁哲成认错成世子的时候,他送我簪子,吓得我啊,还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呢!”

“告诉我什么?”

“世子是色胚啊!”不过,现在么,“谁知道是我弄错了!”

“叶琼文,叶世子啊,”莘莘笑了笑,呢喃了两句,“你当真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哲哲一脸惊恐,“你别说,我跟他之前有什么啊!”

“没什么,”不过是坊间传闻罢了,“我告诉你些坊间的传闻,想不想听?”

那必须的啊,哲哲忙点头。

坊间说:

公伯家二千金自小就聪慧伶俐,姿色俊秀,小小年纪,自有一股傲气,尤擅诗词。12岁上元节,受邀参加宫廷宴会,一首长歌颂,深得圣上和太子的青睐。有传,皇上有意将其赐婚于太子长子。

等等,哲哲抓住莘莘的胳膊,指了指自己,“皇上原本要赐婚我跟他啊?”

信息量太大,哲哲一时接受不了。

“你觉得呢?”莘莘看着她,“作诗的事不假,圣上跟太子青睐你,也不假!”

“那赐婚――”难不成也不假?

“赐婚,”莘莘冷哼一声,“谁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是些闲人,吃饱了没事做,到处造谣!”

“那就是假的咯,”哲哲松了一口气,要是真的,那就见鬼了。

“阿姊,你不用理这些,”哲哲看她有些生气的模样,忙宽慰她,“寻常人家都这样,没事就喜欢议论别人,也不就只说我们,邻居家丢了只鸡,都能扯成是黄大仙来报仇呢!”

哲哲记起来在自己原本生活的世界,她从小是在镇上长大的,但父母在老家的村里还有几亩地,闲的时候就在镇上做小生意,农忙的时候,就回去捯饬那几亩地。

哲哲小时候经常同他们一起回奶奶家住,晚上大家都端了饭菜在院子里吃,一边吃一边聊天,能把十里八乡的破事都说一遍,各种说法,越聊越离谱,年纪小的时候,还觉得听起来很有意思,后来长大了,真是听不下去。

什么都能扯,什么都能编,要不是没有文化只会种地,恐怕都能当编剧了!

“捕风捉影,也是有风有影才能捕捉的啊!”莘莘从秋千上起来,伸了个懒腰,“以前,这些子流言,我总觉得听着有趣,如今想想,真是无趣的很!”

“让我猜猜,”哲哲也从秋千上下来了,“这外头的人是不是天天造谣说咱们俩关系不好?”

“咱们俩关系好吗?”莘莘反问。

“不好吗?”不对啊,阿婉说她俩关系挺好的啊,不是外边传的那样啊!

“怎么算好,怎么算不好?”

“那也不会很差吧,”哲哲摸了摸鼻子,“难道,你还恨我吗?”

那晚,我给你锁魂铃的时候,你明明就是不恨我了的样子。

平时你也不恨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也不会在回来那晚,拉我出来,不让爹当所有人的面骂我!

“不知道,”莘莘回答的很干脆,“说不恨,心有不甘,说恨,又下不定决心!”

“我铃铛都给你用了,”要不你就原谅我吧?

“你有没有用它跟表哥说过话?”莘莘看了一眼她腰间的铃铛。

这个嘛,真没有,哲哲沉默了,而且,这个铃铛本来也不是招魂的。

“我没有见他最后一面,”莘莘就地做了下去,“我只知道他受伤了,很严重,出事的时候,我想去找他,爹娘把我锁在院子里,我哭了很久。”

“然后,他们就告诉我,他死了,”莘莘抱着双膝,“我到现在都还不能相信,他真的没了。”

“对不起,”哲哲在她身边坐下,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说起来,你们不见的那会儿,我真的有担心过,是不是你俩有了感情,背着我私奔了,”莘莘勉强给出来一个微笑,“那会儿,我一会儿担心你们两个人的安慰,一会儿又恨透了你们,觉得你们背叛了我!”

“我不会背叛你的,”这一点,哲哲可以保证,不管是之前的公伯哲哲,还是如今的哲哲,心底都关心着这个姐姐。

“我知道,”所以啊,才恨不起来,“我知道,其实这个祸,是我同他一起闯出来的,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啊?”哲哲没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

“其实,一开始,叶琼文的赐婚对象就是我,”

想起那年的上元节,自己同哲哲一道,因为不懂诗词,他们吟诗作赋的时候,就去看花灯去了。

原本是在桥上等表哥,谁知道一旁的马车里,金枝玉叶的世子殿下,下了马车,到了面前,手里一盏牡丹花灯,一脸温柔,要送给自己。

一时间的惊慌错乱,下意识转身要跑,谁知道跟着世子的仆从拦了路,当场就急哭了。

“别怕,”叶琼文弯下腰看她,“我不是坏人,只不过是从这路过,见姑娘生的好看,这牡丹花灯,姑娘拿着再合适不过了!”

那一刻,莘莘知道他是世子,可叶琼文却不知道她是公伯府的大小姐。

叶世子是个风雅人物,喜欢同文人才子混在一起,莘莘对于这些没什么兴趣,倒是陪着哲哲参加了几次诗会,瞧见过这位世子。

只不过,莘莘那时候,眼睛里看到的都是王维桢,世子也不过是记得个样子罢了。

到最后,莘莘还是接过了那盏花灯,目送着世子离开,整个人又惊又怕,等到维桢过来,就忙求着他送自己回去。

这便是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是在王府,她同哲哲一起去找表哥,哲哲先去了书房请人,她在花廊里坐着,带了针线,在那里绣蝶恋花,没想到又遇到了他。

这一次,他走过去又折了回来,看了她半晌,“姑娘是公伯府的大小姐,公伯莘莘?”

悄无声息的靠近,吓的莘莘一个激灵,针挑破了指尖,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叶琼文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心疼的替她吹了吹,拿了手帕,帮她把指尖摁住。

“是我吓着你了吗?”叶琼文看着她,笑得很好看。

莘莘不敢答话,也不知道要不要起身行礼,只能摇摇头,僵持着看着他。

“你怕我?”

莘莘自然又是一阵摇头。

“怕也无妨,以后见得次数多了,就不会怕了!”这句话,如五雷轰顶。

一直到人走了很远,莘莘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一日,世子是代太子殿下,过来给御史大人探病的,之所以认出了莘莘,是她手中绣了一半的手绢。莘莘手里攥着的那方手帕,也是她做的,不过是送给了认识的小姐妹。

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了世子手里,最后还落下了莘莘怀里。

带了血的帕子,就像是一场噩梦的开端。

世子府不断有信过来,虽说是寄给哲哲的,主要是谈诗论赋,邀请赴宴,可总会在最后,提到莘莘。

日子久了,哲哲都瞧出来端倪了,更别说莘莘同王维桢了。

世子殿下,看上了公伯府的大小姐。

“也许是命中注定吧,”莘莘叹了口气,“该来总会来的,躲不掉了!”

“怎么说的,”这么心酸?哲哲拍了拍她的后背,“你要是难过,想哭,你就哭出来吧!”

有时候,一直憋着情绪也不好,会让人崩溃。哭出来,发泄出来,会让人轻松很多。

“那时候出事,我让人去打探消息,你知道民间怎么说我们三个的吗?”莘莘显然不想哭,但表情也确实痛苦,他们说啊:

公伯家二小姐,与这个表哥自幼青梅竹马,长大后,竟然私下交好,知晓赐婚一事,两人想要私奔。谁知被长姊发觉,告知母亲。事关重大,又涉及御史的长子,所以两位夫人才做主,把事情办成是遭外国奸细诱导,还真的打死了一个仆人,曝尸集市十日。也是此事,惹得两位公子小姐,一个自缢,一个疯了。

“你别信他们,全都是鬼扯,”哲哲坚定立场,“我们自己相信彼此就好。”

“还有一个版本呢,”说起来又好笑又好气,这另一个版本则是, 公伯家的大小姐,自小妒忌自己的妹妹,比自己懂事聪慧,姿色也在自己之上,眼看自己已经及笄,自己的妹妹反而比自己先被赐婚,心怀怨恨,故意诬陷自己的妹妹跟表哥。两位公子小姐,又本性刚正不阿,怎能忍受诬陷,为证清白,双双以死明志,结果落得一死一疯的境地。

“你看吧,我就说,流言信不得的,”越扯越没边。

“可当时皇上跟太子,确实是想要赐婚给世子啊,”莘莘咬着嘴唇,“不过不是你,是我!”

哲哲没说话,任由她讲下去,有时候,心理憋闷的委屈,积压已久的心事,说出来,有人听也不错。

不求听的人能分担些什么,但求自己能一吐为快,放一放担子。

赐婚一事,圣上找了御史大人去商议,当时这件事,是维桢先知道的。

那时候,皇帝还没有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赐婚。叶琼文深得皇后,太后喜爱,绕过皇帝跟太子,求赐婚公伯莘莘,可皇帝跟太子,比较倾心于公伯哲哲。

毕竟,才女名声在外,相比之下,莘莘就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可叶琼文又僵持不下,一门心思在公伯莘莘身上,皇上很是头疼,找了一堆文官去商议。

维桢担心,莘莘害怕,两个人,一咬牙,私下里就自己做了打算,准备私奔,逃亡他国。

那时候,莘莘是又怕又惊,维桢又让她瞒着哲哲,好不容易熬到约定出逃的前一天,莘莘也总算是被哲哲软磨硬泡,讲出来了这件事。

维桢说他有一个人朋友,可以帮他们,但是需要莘莘去看一眼传国玉玺的模样,他们好做个假的,给那个朋友,然后让他带着她们走。

私造传国玉玺,是死罪,更何况还私奔出逃,这么大的事,如果被皇上知道了,王家,公伯家都要满门抄斩。

哲哲一边说她糊涂,一边安慰她,告诉她,事情有没有敲砖盖板,就是还有回转的余地,为什么不让表哥抢在赐婚前,先来求亲?等他们俩把婚定了,赐婚一事也就没有意义了。

再说,皇帝本身的意思,是倾向于把哲哲赐婚给叶琼文,御史大人推一步,站个队,也不会惹皇上生多大气。

被哲哲这么一劝,再加上对未知前路的担忧和恐惧,莘莘勉强点头,答应第二日带哲哲一同前往,说服维桢。

可哲哲最后,还是劝服她留在府里等消息,由她前去讲明,免得她心思动摇,反而使事情变得更加负责。

也就是这一去,哲哲就失踪了三天。

维桢第二日就找到了,可人已经昏迷了,也没有醒,找到的当天夜里就没了气息。

莘莘自己找了父亲母亲,舅舅舅妈,把这一切都说了,两家四个主人,一致让她呆在屋里,不准再对任何人提起。这事,一旦被人知道,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你被关这两年,其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莘莘叹了口气,“我们俩,从那天起,好像什么都变了!”

“我什么都愿意告诉你,”你呢,莘莘自顾自笑了笑,“你却连刺客是谁都不愿意告诉我,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可我,除了恨你,没有别的人了!”

“对不起,”听了这么久,哲哲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了。

恨就恨吧,只要心里能舒坦些。

“算了,再提这些,你怕是要把对不起这三个字,对着我说一辈子了!”莘莘起身,往屋里去,“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渴了,你要不要喝水?”

自然是要喝的,哲哲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屋子,两个人默默喝了好一会儿茶。

“其实,世子是挺好的,”莘莘盯着茶杯,看了好一会儿,“可我心里的人,终归不是他!”

不是他,又能怎么样?该嫁过去,还是要嫁的,哲哲叹了口气,“以后,也不求别的了,只盼着他能待你好些,你这辈子平平安安就好!”

这是哲哲的心里话,她不能阻止这场婚礼,也不能帮莘莘做什么决定,一切都是无能为力,但就算无能为力,也希望着,漫漫人生路,以后的每一天都能过的舒坦些。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

“我你就不用担心了,”莘莘看着她,“我自有分寸,倒是你。”

“我怎么了?”哲哲不明白,怎么话题突然就跑到我身上了?

“你以后,还是忘了你那个情郎吧,”皇命不可违,“除非你同梁哲成之间,有人死了,不然,这场赐婚,只能成,没有别的办法了。”

要是逃婚,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所以,日后还是多同他相处吧,”莘莘放下茶碗,“梁哲成这个人,虽说蠢笨了些,但看的出来,是真心待你。”

“嗯――”哲哲挠挠头,不想去讨论这件事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还有些事要办!”

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逃避没用的,”莘莘看着她的背影,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整个人在椅子上,闭上了眼。

今后的日子,该有多难熬啊!

第31章:一双人

三日后,公伯莘莘出嫁。

哲哲在一旁跟了一路,看着她梳妆打扮,看着她一身喜服,门外鞭炮声一响,喜娘就替她盖好了盖头,搀扶着她出了门,上了花轿。公伯夫妇跟在后边,也是红了眼睛,哲哲没有哭,也没有往前凑的太近。

心底有一阵失落感。

隔着人群,第一次见叶琼文,一身喜服,意气风发,胸前一朵红花,高头大马,载着他,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消失在了路的转角。

一瞬间,整个公伯府都安静了。

敲敲打打的人群走了,好像所有的热闹,也跟着他们走了。

哲哲看着公伯圣德扶着落泪的王氏,往自己的住处去了。

一下子,聚集在门口的人也没有了,各回各位,整个府邸显得空荡荡的。

阿婉跟阿如,以为她舍不得,过来劝她回去休息,哲哲没有同意,只是笑了笑,让她们先下去,自己想一个人静静。

站在已经关紧的大门后面,把脸贴着门板,头抵着木头,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深呼吸,转个身,沿着一路的红屑,走回了莘莘的住处。

一抬头,院落还在,秋千还在,可是人却走了。

门已经关上了,只有一个小厮在院子里打扫,见哲哲进来,行了个礼,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哲哲制止了,让他忙自己的。

她过来,只不过是想看看。

从府邸门口,到这个院落,一共308步。308步,一个小姑娘,走过了最无忧无虑的成长岁月,跨过了人生的第一道门槛,嫁作人妇,不管是喜欢不喜欢,开心不开心,往后的道路都已经排开,这一条路,只能往前,不能后退了。

哲哲在秋千上坐了下来,很安静的坐在那里,看小厮清理完院子,退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哭,哲哲仰头看天,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这莫名的情绪,是为了莘莘心疼,还是因为原身的不舍得。

就这样,哲哲在院子里,一直待到下午,没有胃口去吃饭,也没有兴致去别的地方。

下午的时候,被王氏拉了过去,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同莘莘小时候的事。

莘莘比她大两岁,但是等哲哲记事以后,都是她照顾莘莘多一些。

“当年,你出生的时候,你姐姐可生气了,还闹腾了许久,说是怕我们有了你就不喜欢她了,”王氏感慨着,回望着两个孩子,还是小婴孩的模样,“她小时候欺负你,你还要跟在她身后,缠着她一起玩儿,也是个小赖皮狗!”

这些事,哲哲并不知道,但看着她如此感慨,也就没好意思说退下去,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回复什么。

“小时候,她就娇生惯养,如今去了世子府,说实在话,娘很担心她,”说着说着,王氏的泪就落了下来。

絮絮叨叨,说着小时候,哲哲怎么怎么懂事,莘莘怎么怎么不讲理,可就算她再不讲理,哲哲也帮着袒护她,迁就她。

“一直想着你们姐妹,以后会合不来,”谁知道,最后长大了,倒是亲近的很,王氏拉着哲哲的说,“你也别难过,姑娘家早晚要出嫁,你以后也会成婚嫁人,到时候去了婆家,要谨言慎行,可不能再同在家一般,散漫着过日子。”

哲哲点点头,不知道这个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了自己身上。

“这些日子一直在忙,一直也没问你,”王氏抹掉眼泪,“你同梁公子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问题,真的是不想回答,问出来的瞬间,哲哲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才就应该找借口走的。

“不想说,还是不好意思说?”王氏不依不饶。

其实是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而且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实话实话,阿婉要被打死,不说实话,私相授受这事也就坐实了!

真是为难啊!哲哲绞尽脑汁,要怎么才能换个话题啊?

“不愿意就罢了,”王氏见她一脸不情愿,只当是小女孩心性,怕人过问这等事,“娘只是同你提个醒,这个婚事,你爹不大乐意!”

毕竟,从小,公伯圣德就疼爱两个女儿,尤其偏爱公伯哲哲。对于两个女儿未来的婚婿,也是考虑颇多,一直想着能让她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管身世地位,只要能对女儿好就行了。

公伯府没有男丁,若是女儿所爱之人,为人处世正义凛然,穷一些也没关系,公伯家可以接济。如果他不计较人世言语,愿意入赘,更是求之不得。

只是没想到,最后,两个女儿,一道圣旨,全都赐了婚。

公伯圣德为此懊恼了很久。

懊恼也没办法,谁让这是皇命,不可违逆。

莘莘的婚事,已经是无法扭转,可哲哲的婚事,公伯圣德总想着能有转机。同样,相国府也抵触这桩赐婚,想要扭转,两家其实心底都一样,不愿意承认这桩婚事。

“你爹,为了你跟莘莘的赐婚,打圣旨下来就在唉声叹气,”说着,王氏忍不住叹了口气,“总听你爹说,这回赐婚,原本是太子那边,坚持要把你赐给大世子,当时我同你爹还担心,毕竟那时候你还被鬼怪缠着。”

提到鬼怪,哲哲就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你才是鬼怪,你比鬼怪都可怕!

“到头来,还是宫里头的人,执拗赢了,”怕是皇后太后,嫌弃哲哲疯了,想着自己孙子求的又是公伯莘莘,也就一鼓作气,压着皇帝,做了决定,“只是,最后为什么赐婚你跟梁公子,你爹想不出来,就是御史大人都想不到为什么。”

“嗯,”哲哲点头敷衍,皇帝唉,他想给谁赐婚就给谁赐婚呗,还要想个为什么吗?

“我同你爹琢磨着,到底还是皇上,忌讳之前的事,”想到两年前,王氏就心惊胆战,“太子坚持要赐婚给你同大世子,怕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之前的事?”难道是两年前的事?哲哲忍不住开口问了。

“你如今,可记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王氏看着她,一脸认真。

“记不得――太多,”这五个字,哲哲回答的很艰难,她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点后悔,我为什么要开口问是什么事情?

“真不记得了?”

哲哲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骗人是小狗。

“不记得也好,最后能一辈子都忘了,”王氏拉住她的手,在手心里拍了拍,“以后就算记起来了,也要当作不记得,谁问你,都不能说实情,知道了吗?”

哲哲犹豫的点了点头,这实情是什么?要不你跟我说说,我来评估一下,是不是不能说?

王氏没再同她讲这个话题,反而开始讲些夫妻相处之道,一会儿担心莘莘在王府受排挤,一会儿又宽慰哲哲,就算是同梁哲成情投意合,也不用担心公伯圣德,左右他也是想她能幸福,只要她自己认定了,公伯圣德那边,她可以去游说。

这一下午,哲哲过的特别苦逼。

她真不喜欢梁哲成啊,就不能不提她跟梁哲成之前的误会吗?

还有,能不能不讲夫妻相处知道,她还小着呢,不想谈婚乱嫁。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吃过饭,哲哲就告了困,退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算睡着了,梦里总能看到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粉色衣衫,在自己面前坐着哭,一直哭,哭的特别伤心的那种。

哲哲伸手去拍前面的人,她一回头,竟然是莘莘的脸,一刹那,粉衣渗了血,莘莘突然就不哭了,对她凄凉一笑,眼里溢满了悲伤,瞬间,哲哲就坐了起来。

如此反复,一整夜,都做着同一个梦,慢慢的,惊恐变成了担心,哲哲直接失眠了,脑子里都是对莘莘的担心。

新娘子出嫁,第三日才会回门。

哲哲在府里忐忑的过了三晚。

每一晚都在失眠,每一晚都在做梦,同一个梦,同一个场景。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梦的景致变了。

一条漆黑的山路,周围什么都看不到,哲哲一个人在那里走啊走,走啊走,走了很久,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拉了她一把,一回头,她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脸。

“你是谁?”哲哲很吃惊,梦里的人,同自己一模一样,脆黄色的衣衫,明眸皓齿,朝她浅浅一笑。

“当心前面的人抓你!”

“抓我?”哲哲皱眉,“什么前面的人?”

正说着呢,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再回过头,看到了21世纪真正的自己――江晓晓。

“你还想跟我回去吗?”江晓晓问道。

哲哲还没有回答,身后的公伯哲哲,拉着她的胳膊,带着她就往回跑。两个人一直跑阿跑,都不知道为什么而跑。

“我为什么要跑啊!”哲哲甩开公伯哲哲的手,气喘吁吁道,“我想回21世纪的啊!”

“不,你不想!”公伯哲哲依旧微笑着看着她,没有一丝劳累的模样。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你啊!”说完这句话,公伯哲哲就成了一道淡淡的光束,直接跳到了她的胸口,融了进去。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这一次,这个声音是在脑海里响起来的。

哲哲惊叫一声,坐了起来,门外伺候的阿婉,闻声进来询问,她摆了摆手,没让她过来,自己坐了好一会儿,平息了情绪,这才又躺下。

这一躺,就再没睡着了,睁眼到天明。

莘莘今日回门,哲哲心里担忧,起来后,就在府邸大门附近溜达,时不时就盯着看一眼,无所事事,底下的下人看在眼里,只当是姐妹情深,盼着早些能说说悄悄话呢!

谁知道,人没等回来,世子府传话的人却来了。

说是宫里头,太后薨了,原本要回府的马车直接去了宫里头了,今日怕是不能回门了,让府里头的人,不必等了。

回门的日子,怕是要推后十天半月了。

这一下,哲哲是一天没吃下饭,晚上自己咬牙上门,去问了王氏,知不知道莘莘的情况。

这是哲哲生病后,第一次上门找她,让她又惊又喜,拉着她说了不少话。

而且,还都是些没用的话,哲哲很无语,硬着头皮听了半晌,最后还要赔着小脸出门,回去的路上不停在心里嘀咕,都说了些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事?

好在,阿婉跟阿如告诉她,明日要早起,回道观修行了,想着师傅他们知道的多一些,哲哲这才作罢。

第二日一早,公伯府的马车照旧出了城门。

一路上,街道上全挂了白蕃,就连哲哲坐的马车上也是,自己头上的首饰也被摘了,配了朵小白花,衣服也是白色的。

到了观里,也是从外白到里头,不得不让人感慨,皇室排场就是大啊,太后薨逝,举国哀伤,全都披麻戴孝。

进了观里,枯荣让梅姨过来,依旧是弹琴作画,上午就匆匆见了他一面,说是忙着观里为太后服丧做安排,下午到哲哲快要返程的时候,才得了空过来同她聊两句。

“师傅,我想问你个问题,”把梅姨支走,看阿婉阿如不在,哲哲这才开口。

“什么事?”枯荣坐在那里不停的喝茶,太忙了,从早上睁开双眼忙到了现在,水都没喝上一口,这会儿得了水壶,可得喝个够。

“你知不知道,我阿姊怎么样了啊?”

“大小姐莘莘?”枯荣想了想,“挺好的,听说是世子跟世子府,恩爱有加,两个人相敬如宾,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哲哲把梦里莘莘的模样告诉了枯荣,“师傅,你说这是不是不好的预感啊,总觉得心里头不安定。”

“你是不是很担心你阿姊?”

“那是自然了,”哲哲点头,自从跟她亲近以后,知道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明面上说讨厌自己恨自己,遇事的关键时刻,都会拉自己一把。人好心善,况且,又有那么难过的往事,怎么能让人不心疼?

“过分担心就会生乱,”枯荣宽慰她,“你把心放宽点,叶世子是很心疼你姐姐的,都惦念了三年了,如今以正妃之位娶进门,就算是后面没了情分,这皇帝的圣旨还在,没人敢对她如何,不会有性命之危的。”

“我知道,”哲哲满脑子都是之前看到的宫斗大戏,“我是怕她被人暗算。”

“暗算?”枯荣有惊讶,“被谁暗算?”

“自然是有心机的人啊,”这还用想,“师傅,这个世子,前头有没有娶很多侧妃,小妾什么的回去?”

“没有啊,”枯荣解释,“侧妃只有两个位置,正妃都没进门,哪里来的侧妃?至于小妾,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暖床的丫鬟,肯定是有的。”

“他有孩子吗?”宫斗剧标配,为子嗣而战。

“没有,”枯荣摇头,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个世子,端着风流雅士的架子呢,自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为人不坏,不会亏待你阿姊的。”

“哦?”哲哲一点都不相信,嘴撇的快要到脑门后了。

“怎么,你不信?”

“皇族的人,尤其是皇族的男人,那个不是三妻四妾?”还一生一世一双人?装什么清高啊!

“皇族的人,怎么就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了?”看她的模样,感情是讨厌皇室家族的意思咯?

“有钱又有权,男人都会学坏了!”

“这是哪门子理由?”

“这是事实好嘛,”哲哲双手抱胸,坚持自己的意见,“自古帝王多无情!”

想了想,还觉得不够,“你们这个年代,男的不管有钱没钱,都没几个好的。”

“怎么突然就把所有人都带上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那公伯大人也不是好人了?”

“自然,”家宴上吃饭,哲哲亲自数了的,除了王氏,他有四个小妾呢。

“那你师兄跟我也不是好的了?”枯荣捏了捏胡子,总觉得哲哲把自己跟外甥也骂了。

“你们俩――”哲哲想了想,“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了解你们!”

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在外头勾三搭四。

“那你要知道什么啊?”枯荣摆手解释,“我可是大半辈子都贡献给了祖师爷,勤勤恳恳修道,女色还真没怎么沾染。”

“那,和尚跟道士除外,”哲哲想了想,送了口,提起来寅巳,又忍不住问,“师兄也是不能近女色吗?”

“这还真没有这个规定,”枯荣立马摇头,“我们这一派的修行,要看各人意愿,秉的是心灵相通,若遇不到,那便不强求,遇到又无缘,那便祈福祝愿,遇到又有缘,还俗娶妻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是说,你们这派,得遇到真爱才能成婚,是这个意思吧?”哲哲琢磨了一下,表示很满意,这么说来,师兄还是个好对象呢,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强求,不滥情,能被自己捡到,也是福气啊!

“放心了吧?”枯荣点点头,笑眯眯的问道。

“什么放心了?”哲哲脸一红,装作没听懂。

“你师兄要忙两日咧,后天该是能过来了,到时候我让他去瞧你,”枯荣故意这么告诉她,“明日你来,就还是学学琴棋书画,法术什么的,等他过来教你!”

“谁要他瞧了,”哲哲口是心非,“我不过是想学法术罢了!”

两个人在院子里聊了好一会儿,阿婉阿如过来催,这才启程往回去了。

第32章:遇险

第二日,满城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就连道路上都挂着白蕃。

如今,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寅时起来天都没有亮,下午天暗的也很快,哲哲这边去道观里,还是照着之前的时候。

这一日,不仅是挂着白蕃,路上也起了雾。

开了城门,也就哲哲的马车在路上走了。

如今国丧期,又是秋后,来城里赶集的人也不多了。天又冷了,雾也大,开始还能看到两米开外,渐渐的,一米都看不到了。

哲哲坐在车里,掀了帘子去看,白茫茫的世界,望不到头,让人心里头发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车子走的很慢,哲哲抱着身子,在心里祈祷,希望这一路都平安。

可事实就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没一会儿,马车猛地晃动了一下,停了下来,等了半晌,阿如掀了帘子进来,喊阿婉下去推车。

“怎么了?”哲哲忙跟着,掀了帘子要出去,却被阿如她们拦住了。

“小姐,还是呆在车里吧,我跟阿婉一起推一推就好了,”阿如的眼睫毛上都是雾浸透出来的露水,整个人头发也是湿漉漉的。

“小姐别担心,就是一个比较深的路坑罢了,我们俩就够了!”阿婉也劝道。

看她们俩坚持着,哲哲就没有下来,回了车里,安心的等着。

可车子,还是没了动静了。

就连开始推动马车的晃动也没有了。

哲哲在里边琢磨了好一会儿,担心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想去掀开帘子下去瞧瞧,谁知道刚掀了一个角,就听到一声马鸣,尖锐刺耳,整个车子猛地就跟着躁动起来的马儿,一股脑跟着往前走了。

哲哲也直接被摔到了车厢后板上,整个人撞的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马车还在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跑,哲哲捂着头,意识到,阿婉还没进来。

一般情况下,都是阿婉陪她坐在里边,阿如跟车夫一起在车前头坐着赶车,开始会有小厮跟着,渐渐的,这一路没什么危险,再加上这几日国丧,哲哲也没强求,留着小厮在府里帮忙。

可如今,这一切都太诡异。

我不会是遇到绑架劫持了吧?

哲哲心里顿时慌乱起来,我的妈呀,要怎么办?古代又没有手机可以报警,还没有GPS定位,这要怎么办?斗智斗勇嘛?

手心里都是汗,不停的安慰自己要淡定,有可能是马受惊了,自己不要吓自己,要淡定。

可是,就算是马受惊了,跟车的可是3个人呢,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吧?

思来想去,哲哲还是鼓起勇气去掀了帘子,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一边掀帘子,一边拿胳膊挡住脸,万一这外头坐了一个人,我掀了帘子,他打我,我还可以挡一下。

毕竟,脸多重要啊!打肿了,还怎么见人。

可等她忐忑不安的掀开了帘子,外头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两匹马,在没命的拽着马车,不停的往前跑,而且还是不选路的那种。

雾又这么大,一米开外什么都看不到了,目前这车在那条道路上跑?哲哲还真不知道。

当务之急,应该是把马给拉住,不让它再继续跑了才对。

确认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个车上,哲哲二话不说,捋了袖子,就去拉套着马的缰绳,结果不拉还好,一拉马就换方向乱跑,两匹马,两个方向,车子也跟着不稳定,哐哐当当的往两边慌。

真的是,要死了啊!

哲哲拉也拉不住,前头路也不清楚,想了想,干脆心一横,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往旁边滚了滚。

人刚滚下来,马车也撞到了不远处的树上,咣当一声,两匹马嘶鸣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只剩下撂蹄子和喘息的声音。

哲哲趴在地上没敢动,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先看了看自己有没有受伤,捏捏胳膊和腿,还好,没有问题。这里是一片林子,里头落了不少叶子,她又把车里的斗篷裹在身上,跳的时候,借力滚了不少圈,总算是安全停下来。

确定自己没事以后,哲哲先摸到了一棵树,蹲在后边,拍了拍胸脯,平定了一下情绪,冷静的听了好一会儿,除了马的喘息声,别的声音再没有了。

是不是阿婉他们,推车没推动,站在那里歇息,马自己发了脾气,跑了, 他们又没注意到呢?

可为什么没有人来找?

这雾这么大,哲哲蹲了没一会儿,整个人都湿漉漉的,水都顺着脸往下滴。

怎么办?雾我没有要散的样子,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可是走的话,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啊?

这要怎么办?哲哲忍不住在地上画圈圈。

马的喘息声,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冒出来了四个字:老马识途。

说不定,可以牵着一匹马,让它带自己走回去。

这马每天都在道观和公伯府之间走动,想来是记得路的。

这么想着,哲哲也就循着声音,往马发出声音的那边摸索过去了。

如果真有人追自己,那蹲在这里也逃不了,不如大胆点,牵上马走,说不定还能找到出路。

一边给自己鼓励,一边摸摸索索往前去,可半炷香过去了,也没有摸到马车前边。

什么情况?难道我耳朵有问题?路痴就算了,耳朵也痴吗?

哲哲心里头很窝火,怎么一个马车都找不到啊!搞什么啊?

正憋闷着呢,突然就听到人讲话了

“人呢?”声音很小,但是却是个男子的声音。

哲哲立马原地蹲下,心脏砰砰砰的跳着,乖乖,这,这声音他不认得啊,不会真的是刺客吧?

“马车卡在这里了,人不在车上,想来是下来了,雾这么大,她一个深闺里头的姑娘家,应该走不远,在四周找一找吧!”

我靠,这个人怎么这么了解我,那现在要怎么办?

这俩人,听起来就不像是好人,我要不要逃跑?

可是我是路痴,方向也认不准,这雾又这么大,万一撞到敌人枪口上上怎么办?

左思右想,哲哲就盯住了面前的树。

爬树吧,小说电视剧里头,逃脱抓捕都是躲在树上。

只能这么办了,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哲哲小心谨慎的把袖子,裙子绑起来,裤腿也扁起来,然后心一横,深呼吸口气,抱着树就往上爬。

吭哧吭哧,没想到,这个树还挺好爬的,树皮粗糙,还有好多小凸起,踩着,抱着往上攀也方便,更重要的是,这树的粗细程度也是刚刚好,爬起来真是顺手。

美滋滋啊美滋滋,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很快,她就爬到了一个分叉上,呼哧呼哧好一会儿,才坐了上去,还用手拍了拍,嗯,还行,挺结实的。

“原来,你会爬树啊?”

冷不丁的,身边传来这么一句话。

“谁?”哲哲心一慌,身体一晃,直接脸朝下就要往下掉。

“小心,”问话的人从相对的树枝上,脚一点就飞扑过来,直接在空中,将她拦腰抱住,稳稳当当的带着她落到了地上。

已经认命闭上眼,等着跟大地来个亲密接吻的哲哲,等了半天,才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没摔坏,完全不记得自己还在别人怀里。

“还好没摔到!”

“噗嗤――”抱着她的人,被她的反应逗笑了。

“谁?”哲哲后知后觉,还在人怀里,就先用两个胳膊挡住了脸。

“是我,”抱着他的人依旧没有把他放下来的意思。

“哈?”这个回答,难不成我们认识?哲哲半信半疑,放下了胳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这不是梁哲成嘛!

她错认成世子的梁哲成,跟她有婚约的梁哲成!

想一想都囧的不得了,哲哲的脸刷就红了,为什么,怎么好死不死就碰到了他?

“你――先放我下来吧?”哲哲后知后觉,这,这抱着的姿势,成何体统,她可是有对象的人。

“哦,抱歉,”梁哲成的脸也腾的就红了,忙把她放下,整个人都手足无措,站在一边,四处张望。

“那个――”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想到刚才讲话的声音,貌似就是他,哲哲大着胆子问道,“刚刚是你在跟谁讲话吗?”

梁哲成点点头,“我跟仆从,今早跟――”

说跟着马车不太好吧,梁哲成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跟他一起,在这附近办事,听到你的丫鬟喊救命,就过来看看了。”

“这样啊,”这下哲哲就放心了,“原来你不是坏人啊!”

“我是相国家的三公子,我自然不是坏人,对你没有――”没有半分不对的念头,这个话好像说出来也不对,梁哲成又支支吾吾的了。

“没有想法?”接了话头,哲哲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是什么蠢货行为,别人没说完就没说完,你接什么腔?

“有的,”梁哲成立马点头承认。

哲哲无语望天,少年,你可不可以婉转一点,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

“那个――”梁哲成挠挠头,半晌才敢再搭腔,“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好啊,哈哈,”好尴尬啊,哲哲都不知道要说啥了,心底是的只想回去,“马车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我们坐马车吧?”

“没什么大问题,”梁哲成点头,“我带你去吧!”

一看,哲哲就是一副找不到马车的模样。

梁哲成在前头走,哲哲就跟在不远处,雾又大,可见范围不远,离得远了,哲哲又怕跟不到人。

原本以为,马车很快就到了,谁知道走了一柱香都还没到。跟着的脚步也急了。

突然,前边的人停了下来,哲哲的脚步也没刹住,直接撞到人背上了。

“怎么――”回事还没说出来,梁哲成已经转身捂住了她的嘴巴,搂着她蹭的一下,就飞到了高处的树枝上。

我的妈呀,好吓人,会轻功了不起吗?带人飞之前,能不能先打声招呼?

“有人!”确定了周围的情况,梁哲成才松开哲哲,小声的告诉她,下边有人。

哲哲看着下边除了一片白忙忙的雾,啥也没有了,突然就心里没底,总觉得树枝很高,有点怕摔下去了摔死,手不由自主的就拽住了梁哲成的胳膊。

大侠,胳膊借我一下,我还不想死,谢谢。

“人呢?没死吗?”真的有人在说话。

“不见了,”讲话的两个人是两名男子,声音压的很低,“怎么办,这回去了怎么跟主子交代?”

“让兄弟们找找,记住不要留活口,”然后就是刀剑抽出来的声音。

哲哲在树上,咽了口吐沫,整个人脸上都是水,分不清是露水还是汗水,乖乖,为什么不能留活口?

听这两个人的意思,是他们不止一个人,还要杀她灭口?为什么要杀她啊,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也没招谁惹谁吧?

“阁下奉谁之名来杀人?”林中陡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哲哲立马就认出来了,整个人都激动的不得了。

“谁?”刚刚交谈的两个人,立马抽出了刀剑,背靠背,警惕起来。

“你们身上,带着魏国皇室大内侍卫的牌子,我且问你,是逢了哪位皇子之名,前来执行刺杀任务的?”来者正是寅巳。

“你既然知道我们是魏国的大内侍卫?”两个人一瞬间不敢再轻举妄动。

“在等你们的兄弟们吗?”寅巳在雾里不紧不慢的走着,脚踩过枯叶,发出阵阵响声,“不用等了,他们不回来了。”

“敢问阁下是谁?”

“过来到你们面前,不就知道了?”寅巳提着剑,“或者你们来我面前,亦可!”

二对一,也是有胜算的。

瞬间,三个人就扭打在一起,哲哲在树上又担心又慌乱,下边一边白茫茫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师兄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可怎么办啊?

“你在这里别动,我去帮忙!”梁哲成听了一会儿,抽出来胳膊,让哲哲坐安慰,之后才飞身到了地面,跟着一起扭打到了一块儿。

哲哲抱着树干,又急又慌,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四个人打着打着,刀剑的声音也远了,到最后已经听不见了。

整个世界安静了好一会儿,哲哲才骤然感觉到身下的树干沉了沉,一扭头,就看到了寅巳的脸,心里一喜,差点就要脱口喊出来师兄这两个字了。

寅巳直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用提剑的手,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哲哲点头,我不说话就是了。

信我!这是寅巳无声的口型,哲哲看懂了,点点头,寅巳这才搂着她从树上飞了下来。

“李世子!”随后赶回来的梁哲成,提着剑直接就指向了寅巳,“放开她!”

寅巳松开手,往后退了三步,收剑回鞘,安静的立在那里,“人可都留着?”

“已经服毒自尽了,”梁哲成的剑依旧指着他,人却向莘莘伸了手,示意她过来自己这边。

哲哲则杵在原地,愣神那句李世子。

什么意思,师兄不是叫寅巳吗?他不是道士吗?这个世子的称呼是怎么来了?当今皇室不是姓叶吗?怎么李姓也是皇族吗?

“此事,无论你信不信,都与我魏国无关,”寅巳一脸坦然。

“是无关还是有关,自然会有大理寺定论,”梁哲成看哲哲半天不动,自己就心急的往前,把人拉到了背后,“只是不知道,魏国到底是出于何种原因,竟然到了要我未婚妻命的地步?”

哦?寅巳的眉头皱了皱,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紧又松开,未婚妻?

“两年前,就知道你们魏国有奸心,蛊惑一次不够,还要杀人灭口吗?”梁哲成的剑一刻也不敢送,“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兄长和父亲,派人来与世子这边沟通,现在,还请世子避嫌,不要再来纠缠。”

“梁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李某悉听遵命,”寅巳抱拳行礼,“只是,这雾浓路荒,刺客是否还有同党也未可知,不如,我送你们二位出去吧?”

“不必!”

“好啊!”

哲哲同梁哲成异口同声。

“梁公子,”哲哲拽着他的胳膊解释,“这雾确实是大,再说,你身子也不好,呆久了,会生病的,有什么问题,我们等回去再说吧!”

“可他并不是什么好人,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些刺客,分明就是他们魏国派来的!”梁哲成依旧不信他,“你放心,我已经让仆从回去叫人了,很快就回带人过来的。”

“但是雾真的太大了,”哲哲的衣服鞋子都湿了,这会儿冷的发颤,“好冷啊,不如我们一起,一边往回走一边跟她们汇合?”

“梁公子,就算你身体无碍,这位姑娘,衣服鞋袜都湿透了,再拖下去,怕是要吃苦头了,你就不怜香惜玉一下?”寅巳看着他俩道。

“就是就是,这个世子一看就是好人,”哲哲开始劝他,“要是他想杀我,刚才就杀了,也不会把我从树上带下来,这之间肯定有误会,你相信我!”

梁哲成看了看哲哲,又看了看寅巳,低头略微思索,确实,依寅巳刚才的功力,别说杀哲哲,连他一起杀了都是绰绰有余。

“那好吧,”只是有一点,“世子得把身上的佩剑交给我!”

“拿去!”寅巳二话不说,直接卸下来丢给了梁哲成。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哲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那个,我想问两位,我们是把马车牵回来坐,还是走路,还是怎么着回去啊?”

你们俩不冷,能不能体谅一下我的感受啊!

第33章:受伤

“那个,我们是不是需要一个人出去赶车啊,”哲哲坐在马车中间,看着两边的两座大佛。

马车是撞在一棵树上,刚好卡在两匹马中间,车子有些变形,但是勉强还可以用,只是栓马的绳子松了,需要重新调整。

哲哲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人,把马车跟马一起拉回正规,为了避免尴尬,她就自作主张先钻到了车里,只是没想到,另外两个人也跟了进来。

大家全都坐在马车里的话,谁来赶车啊!哲哲真是脑袋疼。

“我不记得路,”寅巳的理由干脆利落,“而且,骑马我会,赶车我不会!”

说着就看着他对面的梁哲成,哲哲也跟着看过去。

“看什么,雾这么大,就算认得路,也分辨不出要怎么走,”梁哲成立马拒绝,“再说,我也是会骑马,不会赶车。”

“那我们,三个人,就一起坐在车里等着?”哲哲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无语了,就说这古代的公子哥们,娇生惯养,赶个马车都不会。

“你的随从呢?”寅巳挑眉。

“雾这么大,找来也需要些时间,”梁哲成辩解,反问,“你的贴身侍卫呢?不是一直保护着你吗?”

“你不知道我的侍卫在绞杀刺客吗?”寅巳一脸的明知故问,“刚才梁公子,跑的可真快啊!”

“李世子真是平易近人,与人沟通用我,不用尊称,真是难得!”梁哲成转了话题算寅巳。

“客气客气,不过跟你自称本王,也没有什么,毕竟礼仪尊卑,梁公子是知道的!”

“我敬的是我国的皇亲贵族,他国的,没心思!”

“哦,我听说三公子自幼饱读诗书,是相国家最知礼仪之人,原来如此,确实是很让人――”

“让人怎么了?我们家本来就是习武的粗人,不过认得几个大字罢了。”

“停停停――”这怎么还吵起来了?哲哲双手抱头,两位哥哥,咱们现在还算是在危险中吧,你们这个样子,真的好嘛!

“哼!”梁哲成一扭头,抱着双臂,往一旁看去,寅巳则没有表示,只看着哲哲行了礼,说了声抱歉,客气疏离的让人掉鸡皮疙瘩。

“要不我来驾车吧!”既然你们俩都是金枝玉叶的贵人,那就我来吧!

“你会驾车?”寅巳挑眉。

“那怎么行,我们还是等等吧,”梁哲成表示反对。

“我不会啊,但是我们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哲哲挠挠鼻子,“我看驾车挺简单的啊,不就是让马走路嘛!”

另外两个人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一个深闺里的大小姐,说着这么想当然的话,也不知道该说她笨还是傻。

“不行啊?”为什么你们两个一副看蠢货的模样。

“你觉得行?”寅巳反问。

“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梁哲成摇头,“而且你也不记得路吧!”

对啊,我也不记得路呢,哲哲陷入沉思里好一会儿,才一拍大腿,“要不我们把马解下来,牵着它,让它带我们走回去吧?”

“为什么?”梁哲成不懂,寅巳没说话,只挑眉看她。

“老马识途啊,”这个故事都没听过吗?

“现在是清晨,”寅巳真想把她脑袋撬开,看看里边到底是什么组成,“而且,外头的马也不老,我瞧着长的也蠢,这路怕是记不住了呢。”

“老马识途?”梁哲成一脸问号,“什么意思?”

“就是年纪大的马记得回家的路,”哲哲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嘟嘴看着寅巳,一句师兄,忍着没喊出来,“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要不骑马回去吧,”刚好有两匹马。

“可是马不是不记得路吗?”哲哲撇嘴,“既然要骑马,我们为什么还要费力把马车别回来?”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是他说的,”梁哲成立马指着寅巳,“我看他是想拖延时间等同党。”

“开始是这么说的,”寅巳不否认,“可是解马下车的时候,我跟你提议骑马回去,是你非要坚持搬车的。”

哲哲看着梁哲成,少年,真的是这样吗?

“骑马也还是不认得路,”梁哲成找理由反驳,“再说,雾这么大,也找不到方向。”

“你们俩的意思就是我们就这么等着?”就坐马车里,你看我,我看你,这个样子对吧?

两个人没说话,算是默认。

“好吧,”看看外边一派白茫茫,哲哲死心了,坐在马车里托着腮,“那说好了,咱们不要吵架哈!”

依旧是沉默,哲哲看他俩没表态,就算是默认了,也跟着不说话,坐在那里。

可是,时间久了,这氛围好尴尬啊。

脸好痒,想挠一挠。

啊呀,腿有点麻,想活动一下。

哲哲忍不住问道,“你们俩不会腿麻吗?”

“你腿麻了吗?”梁哲成关心的问道。

哲哲坐在那里跺跺脚,“现在好了。”

寅巳没说话,神情却忽然凝重了,他对面的梁哲成也变了脸色。

“怎么?是来人了吗?”看他们一脸紧张,哲哲忙小声的问道。

“你觉得呢?”寅巳盯着梁哲成。

“不是我的人,”梁哲成一脸沉重。

“也不是我的,”寅巳握紧手里的剑,看了哲哲一眼,“你留在这里保护她,我来解决。”

话毕,人就闪身出去了,很快外头都是刀剑碰撞的声音,分不清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哲哲的手心里都是汗,有些害怕,还有些担心,整个人瑟瑟发抖。

“这群人是冲我来的吗?”

“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梁哲成抓住她的手,安慰她。

没有正面回答,那就默认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冲着她过来啊?

“说不定,这都是魏国世子演的一出好戏罢了,”梁哲成心疼她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哲哲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把手抽了回来,转移话题,“你说,那个,是李世子,什么意思?”

“魏国三世子,李辰如,今年被遣送过来,做人质,”梁哲成看她的眼神有些疑问,“我看刚才的模样,你们像是认识?”

哲哲僵着脖子不敢回答了,脑子里全都是烟花,我的妈呀,师兄是世子啊,还是隔壁邻国的世子,世子啊,皇亲贵族啊!

“我――”我自然认得作为师兄的寅巳,可是世子这个身份,还换了个名字,“真不知道他!”

“刚才,”想起黑衣人同师兄的交流,哲哲紧张了,“刺客说他们是魏国的人,那个谁又说他们是冒充的?”

“你记忆有损?”梁哲成问的很干脆。

“啊,嗯,”哲哲点头,其实不是有损,是完全换了个人好嘛,“我不大记得之前的事了。”

“不记得也好,以后不要再同魏国的人有什么联系了,”梁哲成的话说的像是命令。

哲哲嘟着嘴,怎么突然就这么严肃了。

外边的打斗还在继续,车顶突然一沉,还没等哲哲反应过来,一把剑就从车顶刺了进来。

“小心,”梁哲成直接扑过去把人护在身子底下,几乎就在一瞬间,那把剑刺穿了他的肩膀。

血很快就渲染了衣衫,那把剑很快也被抽了出去,哲哲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怔在了那里。

是真的血,真的受伤了,血腥味扑面而来,哲哲下意识伸手去堵那个伤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要死啊,千万不要死啊!

“你没事吧?”半边身子都染湿了,脸苍白的没有血色,梁哲成依旧扯出一丝微笑,安慰她,“别担心,我死不了的!”

“你别说话了,”哲哲红着双眼,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点都想不起来这种情况下需要做什么。

梁哲成没再回答了,因为他很干脆的晕了,直接压在了哲哲身上,哲哲的手上全都是血,摁在伤口处不敢松手,血染红了一双手,滴滴答答,顺着胳膊,往袖子里钻,让人又慌又怕。

“你别死了啊,”这一次是真的要哭了,哲哲忍住眼泪,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要冷静,你是21世纪过来的,要自己知道怎么办,要冷静,这样的伤口,要先止血,对,止血!用手摁住,贯穿的伤口前后都要摁住,手摁不住,可以用布,对用布!

哲哲想着,就先撑着身上的人,自己钻了出来,把他放平,把身上裹着的斗篷,拿下来,在他肩膀前后,把伤口包住,用力摁压,心里不停的祈祷,苍天保佑,一定要平平安安,平平安安啊!

“怎么样,受伤了吗?”马车外的声音没有了,寅巳挑开了帘子,往里看情况。

“我没事,可是,”哲哲有些语无伦次,“他被刺了一刀,流了好多血,我也摁不住,会不会死掉啊?”

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害怕一个活生生的人,会从自己眼前一点一滴的消失。

寅巳没说话,过来探了探他的鼻翼,又让哲哲放手,自己去查看了伤口,这才开了口,“还好,没有刺中要害,死不了的!”

“那就好,”哲哲松了口气,心底还是担心,“他们不都说他身体弱吗?这样子真的会没事?”

“死不了,不过,想恢复,起码三个月吧!”

哲哲这才注意到,寅巳的身上,脸上也都是血,整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一身淡色的衣衫,都成了暗红色。

哲哲的眼泪立马就崩了,哭的稀里哗啦的。

“怎么了?”寅巳伸手想要把她擦擦眼泪,可低头看到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又停住了,语气温柔的问道,“是害怕了吗?”

“师兄,”哲哲点头,一边还伸手去寅巳脸上抹,“你脸上都是血,我帮你擦擦!”

咦?怎么脸不擦还好,越擦血越多呢?哲哲吸了吸鼻子,很是不理解。

寅巳直接抓住她的手,低头看着她满是血污的双手,很是无语。

哲哲这才后知后觉的记起来,我这手,刚才摁着梁哲成的伤口呢,全都是血啊,我还给师兄擦血,还擦脸上,我这不是拿血糊他一脸吗?

抬头再看寅巳的脸,嗯,不是血越擦越多,是她用手上的血糊了他一脸,怎么办,他会不会揍我?

一瞬间,眼泪悲伤都没有了,只剩下恐惧,害怕被师兄教训的恐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哲哲想挽回一下,于是撩起来袖子,准备给他把刚糊上去的血污擦掉,完全不记得,自己袖子上也都是血。

“你还是别动的好,”寅巳扯住她一双血迹斑斑的袖子,咬牙切齿道。

第34章:对不起

“对不起嘛,”哲哲看看自己的袖子,有点委屈。我这不是没注意到嘛,你干嘛这么凶?

“我们现在怎么办?”哲哲沮丧的坐在地上,“那些坏人,还会不会再来一波?”

“说不准,”寅巳摇头,“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驾着马车走吗?”

“不是,”寅巳把哲哲的披风给梁哲成批好,“他坐马车,我们跟着。”

“哈?”哲哲没搞懂,“他不是――都昏迷了,怎么一个人坐车啊?”

“让马自己走,”寅巳拿起袖子,用干净的一角,帮她把脸上的血污揩了揩,“大致方向我记得,我的人还在护着你府上的那三个仆从,我们回到那里,一切好说。”

“嗯,”哲哲点头,看着寅巳的大花脸有,点不好意思,把手在裙子上擦了擦,去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先瞧了瞧,是干净的,又讨好的给寅巳显示了一番正反两面,才小心翼翼的用它去擦寅巳的脸。

寅巳没有拒绝,甚至还有点享受,目光如水,温柔的能把人沉溺,等着她细致入微的帮他把脸擦干净。

“好了,”看着恢复白净的脸,哲哲这才露出一个微笑,“师兄这样才好看!”

“小傻子,”寅巳伸手想捏他的鼻子,可看到满手血污,就放弃了,反而接过她手中的帕子,用它把手擦干净,这才拉着哲哲下了马车。

先把哲哲带到远离马车的位置,这才回身过来,用剑柄狠抽了两匹马的屁股,马吃了疼,一扬蹄子,撒开了花的往前跑,很快就在雾里消失了。

哲哲有点懵的问道,“师兄,你是不是打的太重了?马跑的这么快,我们怎么追啊?”

而且,雾还这么大。

寅巳回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旁道,“抱紧了!”

哲哲立马下意识去用两只手去搂他的脖子,一瞬间,寅巳就搂着她,双脚点地,蹭的一下就蹦到了树上,然后一刻也不停的在雾里穿梭。

哲哲睁眼看着周围白茫茫的世界,没一会儿头就晕了,乖乖,这是真的晕头转向啊!

好在很快,就听到了下边马蹄的声音,想来梁哲成坐的马车就在下边了。

又过了一盏茶,马突然就停了下来,寅巳也带着她落到了地上。

“少爷!”有人从雾里出来,一身的布衣,身后还跟了两个。

“情况怎么样了?”寅巳点头,把哲哲放了下来。

“我们听你的安排,一直呆在原地,从你离开到现在,已经来了三波人,”布衣的人,脸上缠着布,看不清样貌,“不过,都被我们拿下了。”

“留下来活口了吗?”

“有一个,服毒前,被我们制止住了,”布衣人回复,“现在绑着呢,公子要去看吗?”

“不用,”寅巳摇头,“那三个仆人呢?”

“赶车的已经没气了,两个丫鬟,还有救,”布衣人回复,“身上伤口也不深,只是失血过多,属下已经给她们止了血。”

“把两个丫鬟也放到马车里,”寅巳点头,“我们先回道观。”

“是!”布衣人接了命令,立马退回去了雾里,很快,三个人又返回来,布衣人身后的两个人,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姑娘,正是阿婉跟阿如。

“阿婉,阿如?”哲哲不敢相信,想要去细看,却被寅巳拉住了,“放心,死不了。”

“可是――”

“没有可是,他们的目标是你,”寅巳死死的攥着她的手腕,“我带你先回道观!”

“那他们怎么办?”哲哲指着马车问,想到这些人都是因为自己受了伤,还有人丧了命,哲哲就难受的厉害。

“我安排人,也送到道观,”寅巳看着她,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倔,“我们先去道观,你也好去找师傅,让他带人等着,做好准备,待他们到了,就立马安排诊治。”

“这样啊,行,好的,”听寅巳这么一说,哲哲总算是点头同意了,扭头问他,“那你呢?”

“我回这里等着,看还有没有旁的人,”这边的活口还要审讯,梁哲成说他去请了人,想来也快到了,这群刺客都带着他魏国大内侍卫的令牌,如果不先问清楚,只怕会带来是非。

“你没受伤吗?要不要让师傅给你看看,你再回来?”哲哲看着他有点担心。

“不必,等会儿官府还要派人来,我须得等在这里,”还有一点,需要叮嘱她,“记住,师傅,师兄,这层关系,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其他人面前,不能讲,更不能喊,记住了吗?”

“那,不喊师兄,喊什么?”他说的她都懂,可装不认识,也不好吧,毕竟刚在车里打了招呼。

“叫我世子,”寅巳重复了一边,“魏国三世子李辰如。”

哲哲闭嘴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怎么?吓到了?”

哲哲摇头。

“生气吗?”

哲哲又摇了摇头,“你是好人!”

“我会护着你的,信我,”寅巳把她搂到怀里安慰了一番,“本来是想明日得了空,回来同你说,没想到出了这个状况,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嗯,好!”哲哲点头,笑得很甜,最相信师兄了,谁让师兄是我心尖尖上的人呢!

“那我带你先回观里?”

“好!”答应的干脆利落。

寅巳搂着她,很快就到了观内,进了茶房,枯荣已经等在那里,正焦急的走来走去,见人回来后,先是一慌,抓住两个人的手腕,探了好一会儿,察觉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师傅,”哲哲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

“先别哭了,”寅巳拍了拍她的头,“办正事要紧,师傅,这边就交给你了,待会还有三个伤患送来,要麻烦你这边给看看了!”

“三个?”枯荣一脸担忧,“还有谁啊?那个车夫不是已经没了吗?”

刚才侍卫来报了,说是受伤的只有哲哲的两个丫鬟,哲哲却不见了。如今哲哲好好的站在眼前,怎么还多了个伤患?

“是相国家三公子,梁哲成,”寅巳解释,“跟着哲哲一起,被刺了一剑,有些严重,待会你仔细些。”

“好好好,”枯荣点头,转而问道,“那你呢?”

“我得回去,抓了一个活口,”寅巳意味深长的看着枯荣,“梁哲成让仆从去报了官!”

“报官?”枯荣张了张嘴,把话吞了回去,直接推人,“那你还不赶快回去?”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如今魏国,也就你带了侍卫在这里,他们身上又带着令牌,万一被咬了,那可怎么得了?

“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临走前,寅巳又回头叮嘱哲哲,“先把湿衣服换了,免得着凉。”

哲哲点头,跟在他身后,“那你也要注意安全啊!”

寅巳点头,又看了她一眼,这才消失在雾里。

“你快去把衣服换了,”枯荣拉着哲哲往她之前住的厢房去,“屋里头还有你的衣裳吧?”

“有,”哲哲点头。

“我让人跟你打盆热水,把身上的血先擦一擦,等一会儿,有人带你来找我,我有些话要问你!”枯荣招手喊了一个小道士,叮嘱一番,让他带着哲哲去厢房,“我先去门口等着伤患,你跟着他去吧!”

哲哲点头,看着枯荣脚底生风,很快就隐在了雾里,自己跟着小道士,回了房间,屋里已经有了一盆热水,褪掉身上的衣服,把血污擦了一遍,换了干净的衣服,这才出了门。

依旧是那个小道士在门口候着,带着她,在雾蒙蒙的观里,七拐八拐,到了一处阁楼,进了下边的第一间,果然是看到了枯荣。

房间里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三张椅子,床上躺着一个人,枯荣在把脉,另外有两个人,一个人在给床上的人包扎伤口,一个端了一盆血水,见哲哲进来,忙过来拦住了。

“是梁哲成吗?”哲哲问拦他的人。

那人点头,“姑娘先在外头等一会儿,这里头血腥味儿重,且公子也得换衣裳。”

“好,”哲哲忙依言退了出去。

换衣裳啊,确实是非礼勿视。

出了门,往上看,竟然楼上也有人进进出出,哲哲跟着上了楼,竟然看到了梅姨。

“梅姨?”哲哲跟着就进了屋,很快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两个人,正是阿婉跟阿如。

阿婉的一双手都被布缠着,整个人脸都肿了,肩胛骨处一个口子,梅姨正在撒药。

阿如的一条胳膊正在绑板子,脖子上一圈淤青的手印,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往死里掐的。

“这,这――”哲哲看着她们两个人的模样,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到底是谁?为了什么?要追杀自己?为什么,连自己的仆人也不放过?

“哲哲小姐,”梅姨有些惊讶,忙把手里的药递给了一旁的道姑,过来挡在她眼前,“你怎么过来了?”

“我――”哲哲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你先跟我来,来,什么都别说,来就是了,”梅姨牵着她从屋里出来,去了隔壁没人的屋子里头。

“你先坐,先坐,”梅姨把她摁在凳子上,“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但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想多了,知道吗?”

“可是,可是有人因为我死了啊!”想到了那个赶马车的大叔,虽然没怎么说过话,但他是个很老实的,很憨厚的普通人啊,说没就没了。

现在,这里还躺着三个因为她而受伤的人,哲哲痛苦的捂住脸,“对不起!”

我这到底是招惹了谁啊?

第35章:宽心

枯荣给梁哲成看好了伤口,写了方子,让人去熬药。忙完这些,来找哲哲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那里抽抽嗒嗒的抹眼泪,一旁的梅姨拉着她的胳膊,正在安慰着。

“怎么哭了?”枯荣做到了对面,示意梅姨下去,“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师傅,”哲哲很委屈,“我这算不算害了别人啊?”

“这怎么是你害别人,这明明是别人害你!”

“可是,车夫死了,阿婉跟阿如,还有梁哲成都因为我受伤了,”哲哲说着,哭的更凶了,“你说,我是不是扫把星啊?”

“你怎么会是扫把星”这话一听就不是好话,“小徒弟,你自己得宽宽心,你在公伯府是主子,奴才保护主子是应该的,如今,人没了,受伤了,就不应该纠结是谁的过错,而是应该去想,怎么样才能找到凶手,还他们一个公道,不是吗?”

“可是,我不会找凶手啊,”哲哲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要是福尔摩斯的话,早就回去了。”

“谁来着?”福什么?枯荣没听懂,又看她哭个不停,也就没去计较,只安慰她,“你且别慌,这不是还有师傅跟你师兄嘛,你寻不到无妨,我们来帮你。”

“怎么帮?都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两年多了,也就今天遇到这么一档事。

“你仔细想想为什么,”枯荣等她稍微平复一些,才意味深长的说着。

“想不到,”自己真是没有得罪人,“我在这里两年多,除了道观跟府上,哪里也没去过,就算是过来的路上,也没下过马车。”

“再想想,”枯荣摇头,“冷静下来,再仔细想想,别人要你的命,自然是跟你有一些关系。”

哲哲又别扭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虽然跟现在的我没关系,但说不定是跟原身有关系呢?

想到了原身是冤死的冤魂,哲哲一个激灵,“难道是跟原来的我有关系?”

“不错,”枯荣点头,好歹是脑子转过来玩儿了,“跟师傅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之前自杀,是不是就跟这次追杀我的人有关系?”

“是跟幕后的人有关系,”枯荣摇头又点头,“对方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有行动了。”

“幕后的人?”

“能调几波人过来要你的命,说明你的命很重要,”枯荣意味深长的捏了捏胡子,“小徒弟,想来你身上,定然是有什么秘密,已经威胁到幕后的人了。”

“我?”哲哲用手指了指自己,“我能有什么秘密?”

“那自然是你知,幕后的人知,”我们也就是猜测罢了。

“那为什么前头两年多,不动手?”

“那是因为那时候的你,对他而言没什么威胁,”可如今不同了,虽说没有恢复原样,但至少是能到人前了。

如今的我,对他有威胁?”想想也是,之前都是被当成妖魔鬼怪,要真是知道什么,说出来怕也没有人信,可如今自己,除了性格,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了。这就相等于是身体痊愈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在放任下去,疑心重的人,自然是放心不下。

能让人放心的存在,只有死人。

哲哲浑身冰凉。

“你别怕,有师傅同师兄在,”枯荣安慰她。

“师傅,这个幕后的人,就是逼原来的我自杀的人吗?”哲哲抓住他的胳膊,一脸担忧,“是不是这样的?”

“八九不离十,”枯荣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怎么办?”哲哲有些顾及,我爹也是个大官吧,当时皇榜都是假的,这个幕后的人,身份肯定不简单,说不定就是当今的皇族,搞不好就是皇帝本人。

“以不变应万变,”现如今,他已出手,此次失手,要么会乘胜追击,要么就是偃旗息鼓,再等时机。

“小徒弟,你如今,之前的事还是什么都记不得吗?”

“不清楚,”哲哲摊开手,“而且,那之前也不能算是我啊!”

都不是我,我怎么记?

“若你能记起来,说不定会好办些,”枯荣不死心,就不能努力一下吗?

“不是能不能记起来的问题,”哲哲摇头,“根本就是两个人的记忆,我也不认得她,如何知道?”

况且,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件事,给原身申冤,然后大家好聚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吗?

枯荣就此跟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没谈出什么结果来,只好作罢。

“师傅,那个黑手,”哲哲把幕后两个字省略了,“是不是还要来杀我?”

“说不定,”这个枯荣也不能下定论,“但做好防范,总归是有益的。”

“师傅,你会武功吗?”哲哲眨眼看着他。

“自然,你师兄那一身功夫都是我教的,”其实,寅巳的武功并不是他教的,但他会武功,也是事实,且还不俗。

“师傅,你说我之前,会不会不是自杀,而是被人刺杀,”哲哲双手掐脖子,做出一个窒息的动作,“然后伪装成上吊的啊?”

“说不定,”枯荣没见过她当时的伤口,无法下定论,“你可记得当时的伤口是何种模样?”

“脖子前边,两边,都很疼,一圈都是淤青。”

“后颈呢?”

“后颈没有,”哲哲摇头。

枯荣叹气,那便不是被人掐出来的,是的的确确用绳子勒出来的。

“有没有这种可能,”哲哲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脑子灵光一闪,“我被人弄晕了,然后再被吊到绳子上?”

“这还真说不准,”枯荣若有所思。

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婉跟阿如,还有莘莘,都说了,那日我一个人在屋子里,门外除了一个小厮,里头没人照顾,”哲哲把之前得到的情况,串联了起来。

肯定是这样的,有人溜到了她房间了,然后把原先的哲哲弄晕,狠心把她吊在绳子上,所以才死的不明不白,冤魂不散,需要召唤自己过来帮她报仇!

“这事,过去这么久了,还真下不了定论,”枯荣皱眉,有些担心,“公伯府的守卫,如此薄弱?”

“什么守卫?”哲哲想了想,“我们家是文官,没有守卫的,只有些身强体壮的家丁。”

“也是,”枯荣点头,文官家里头要是有守卫,高手这些在,那怕是要造反了。

“师傅,那你说,我回公伯府会不会有危险啊?”哲哲有些担心,她还不想死。

“这个说不准,”枯荣在想,其实这些日子,寅巳一直派了两个侍卫跟着她。

这次一出事,其中一个立马就来禀告了,当时寅巳是忙里抽闲来找自己商量事的,听了后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

原本,那个车夫是没死的,两个丫鬟受了伤,守卫急着追哲哲,让车夫在这里等着,顺便做个照料,谁知道寅巳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个刺客,正对着三个人下死手。

那个马夫确实是老实人,也是个男子汉,危难关头,舍身顾住了两个丫鬟,被三个刺客,刺成了筛子。跟着寅巳去的另外两个侍卫,也只来得及救下那两个丫鬟。

“要不,我还是住观里吧,”起码安全有保障。

“不可,这些日子在国丧,这观里人也是杂七杂八的,”枯荣摇头,毕竟太后驾崩,观里头也被召了做祷告,“你暂时呆在公伯府,才是最安全的。”

“那刺客要是去府里头呢?”毕竟,刚还怀疑原身的死,跟刺客谋杀有关。

“不会,”枯荣跟他解释,“这会,梁少爷都受了伤,这事算是闹大了,官府会派人保护你,你在府里头会安全些。”

“说起来,这次还真对不起他,”哲哲有些愧疚,“都说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总觉得,像是欠了他什么似的。

“这个你放心,师傅会医术,救了他一命,就算是抵了他替你这一刀吧!”

“这还能抵?”别人因为我受伤,救治不是应该的吗?

“自然要抵,不然你心里头压的太多了,”枯荣宽慰她,“小姑娘家,只管天真烂漫些,不要想太多心事,不好!”

“我倒是想过的简单些,”可偏偏事与愿违,今日出了这事儿,怕是以后都要开始不安分了。

怎么办,总觉得好日子到头了!

哲哲叹了口气,“师傅,还会有人因为我而死吗?”

“人不是因为你而死,而是因为欲望而死,”枯荣听不得为我那两个字,“这世上,能害死人的,都是欲望,贪念,而非是人本身。”

“大道理都懂,可真瞧见她们的伤口,我心里头总过不去,”哲哲叹气,想到阿婉跟阿如,还有梁哲成,每个人身上那血淋淋的伤口,心里头又怕又惊。

“事情发生了,就没法子再改变了,不如你想想怎么宽慰他们,怎么宽慰他们的家人吧,”枯荣拍了拍她的头,“活着的人都得走下去,要想开些,尽量把这些愧疚,做些弥补还出去。”

“嗯,”这番话,哲哲很受用,在心底默默做决定,以后要对阿婉跟阿如好一些,给他们找个好婆家,至于车夫,回去问问还有没有家人,让公伯夫妇多给些钱财,以后逢年过节照料些。

第36章:官府的人

中午用过饭,雾总算是消了,哲哲先在楼上坐了一会儿,没等到阿婉跟阿如醒过来,就又去了楼下,想看看梁哲成有没有醒过来。

谁知道,刚进门,外头就一阵吵闹,折返到门口,就看到两队人马,穿着一看就是官差,腰间配着兵器,有条不紊的到了楼下,排在两边,站住了。

随后,枯荣带着两个人进来了,一个是寅巳,还有一个,应该就是官府的官大爷了。

哲哲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位是公伯家的二小姐,公伯哲哲,现下也算是我的徒弟,”枯荣忙在中间做介绍,“哲哲,这个是皇城京兆尹的杜大人,此番来此,是为了查你遇刺一事,你莫要害怕。”

“哲哲小姐,”杜大人先行了礼,“本官是接到人报案,说这路上有官宦家的马车,遇到歹人行刺,所以前来探查。哲哲小姐莫怕,知道什么,记得什么,只需如实说来就好,本官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

“杜大人,”哲哲行了礼,低着头,有些不敢说话。

“杜大人有所不知,哲哲小姐,两年前得了病,如今身体还不大好,精神时好时坏,有时候记忆也会有些恍惚,”枯荣在一旁凯旋,“再者,深闺里头的小姐,遇到这种事,难免会受到惊吓,不如我这厢先带你去歇息一番,如何?”

“相国家的梁公子现下如何?”杜大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了话题去问梁哲成。

“贫道已经给梁公子止了血,开了药,也派人去相国府里头做通报去了,怕是很快就来人了,”枯荣立马答道,“还有,那两个丫头,还昏睡着,没有醒过来。”

“这样啊,”杜大人点点头,“那便先坐一坐吧。”

“杜大人请,”枯荣这才带着他出了这里,“公伯府那边我也派人通知了,想来也要到了,待会让府里的人先安慰一番,哲哲小姐,应该是会记起来什么的。”

寅巳没说话跟着走了出去,到了拐角,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哲哲一眼,这才走,跟着一起来的官差,还是排在院子里。

想来是为了保护伤患跟当事人吧!

哲哲回头瞧了一眼,依旧昏睡中的梁哲成,叹了口气,出了屋子,回到了楼上,守在两个丫鬟身边打盹。

没一会儿,院子里又热闹起来,哲哲这次没敢出去,只坐在那里,用耳朵去听。

很快就分辨出来,有上楼的声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王氏已经推门进来,拉着她左看右看,确认没事,才抱着哭成了一团。

哲哲由她搂着不说,还自己掐了自己几把,硬是逼出来些眼泪,跟着嘤嘤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听王氏在哪里说些安慰的话。

“小姐,”正说着,床上的阿婉就先醒了过来,呢喃了一句。

“阿婉,你没事吧?”哲哲忙扑到床前。

“小姐没事,奴婢就没事,”阿婉忍着双手上的疼,先握住哲哲的手,悉心确认她没事,才笑道,“还好这次,阿婉在小姐身边,护着了小姐。”

这话听得哲哲一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有些说不出来话了,眼泪却止不住往外头流。

“小姐,”一旁的阿如也醒了。

“阿如,我没事,”哲哲一边抹眼泪,一边安慰他们两个人,“我真的没事,你们不要担心,倒是你们俩,受了这么重的伤。”

“只要小姐没事,阿如怎么样都无所谓,”脸再苍白,阿如还是给哲哲了一个微笑。

两个傻子,哲哲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旁的王氏,见丫鬟醒了,先是一阵安抚,又派人去通知到了杜大人他们,好一会儿,才敢问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当时马车陷到了洼地里,马拉不出来,车夫李叔,就喊了阿婉跟阿如下车,帮他去推马车,谁知道,突然从雾里蹦出来几个人,掐住两个人的脖子,捂住嘴巴,就把她俩往林子里拖。

车夫在前头拽马,刚好拽的太猛,一个趔趄,往一旁摔去,还没回过神,身后一把刀闪了过去,虽说没伤到人,马却受了惊吓,撒丫子就带着马车,往雾里去了。

李叔看这群人不是善茬,立马抱着来人的腿,被踢了几脚,就要被刀砍了,却有穿布衣的人出现。

那个布衣人,先是去救了两个丫鬟,把要掐死他们的人先打残了,这才返回来救了李叔。

那个布衣人,说他是魏国三世子身旁的贴身侍卫,是跟着他家主子路过,所以才出手的。

布衣人说,他还有个同伴,已经去道观请人了,让他们等在原地,他去追马车。他们三个人千恩万谢,等在了原地,谁知道,又来了一波人,直接下杀手,李叔最先发现的,用身体把他们俩挡在了圣女,当场三把刀,直接把人刺穿了。

阿婉跟阿如又惊又怕,人本能就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叫。两个不会武功的丫鬟,又怎么可能跑的过这些习武之人?很快就被追上,阿婉双手握住剑,拼命抵抗,奈何力量悬殊,刺客抽回了剑就往胸口上刺,好在布衣人喊的救兵来了,把剑打偏了,只刺上了肩膀。

饶是如此,人还是只接晕了。

阿如就比她更惨一些,跑的时候摔到了地上,被刺客一脚踩断了胳膊,人直接疼晕了过去,刺客是掐着脖子,准备送她去西天,所以被救的时候,完全不记得是什么情况。

如今躺在这床上,身上的疼痛,想起来当时的场景,又是一阵恐惧,王氏跟着又安慰了好一会儿,让身边的婢女,拿了熬好的安神汤给他们服下,这才拉着哲哲走了出去。

刚出去,杜大人跟枯荣就跟了进去,寅巳却不在,哲哲心中疑惑,还是跟着王氏去了旁边的空房间。

王氏把所有人都秉退了,这才拉着她坐下,询问他事情发生的细节。

哲哲本就坐在车里,前头发生了什么,自然是不知道,后头下了马车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只是有一点,隐瞒了她认得寅巳这个事实,只说是他派人送了自己同阿婉他们过来。

“梁家那小子,为了救你受的伤?”王氏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怎么出现在这儿的?”

“大约是来道观请愿吧,”哲哲也不知道,也不是很想知道。

“你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氏看着她,一脸认真,“你阿姊出阁前,同我讲了,乞巧节你同梁哲成,是交换了信物,你与他,可是当真?”

“娘,你想多了,”哲哲咬牙,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能说是王氏想多了。

“娘不是说不同意,”王氏只当她是害羞,“你要知道,他们家的态度,娘是怕你过去了吃苦。”

“不会的,”哲哲忙摇头,“我还要在家多陪爹娘两年,其他的我都不去想。”

“罢了罢了,”王氏摇头,“此番他舍命救你,娘要再不同意,也说不过去,你爹那边我会跟他讲的,至于相国府,只能盼着吧!”

“娘,我同他真没什么意思,”哲哲欲哭无泪,好端端的,怎么就跳到了她跟梁哲成身上,还被理解成情深义重,两情相悦,这是什么鬼情况?

“你待会,不要怕,杜大人问你什么,你只管实话实说,”王氏安慰她,“别怕!”

“我知道,”其实见杜大人一点都不可怕,你觉得我跟梁哲成有什么,那才是可怕,你不要回去同我爹乱讲啊!

真是欲哭无泪,无论怎么说,王氏是铁了心的觉得,自己女儿就是跟梁哲成私定终身了,一边叹气,一边感慨,女儿这会说的不喜欢,都是怕她伤心罢了!

哲哲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只是,还没等她撞死自己,杜大人就来了,王氏的婢女过来在她耳旁说了几句,人就出去了,只留下枯荣在一边,听着她跟杜大人复述当时遇到的情况。

半晌,杜大人这边总算问完了话,皱着眉头,觉得没有头绪,跟着枯荣出了门,就瞧见了相国府的女眷,候在门口,两个夫人正在讲话。上去寒暄客套了一番,就走掉了,只留下哲哲还坐在楼上的屋子里。

直到,被王氏身边的丫鬟请了下去。

“梁夫人,这是小女,公伯哲哲,”王氏拉着傻愣愣的哲哲,催促她跟面前的夫人行礼,“这是相国夫人吴氏。”

“见过相国夫人,”哲哲一边行礼,一边汗毛倒竖,这是什么情况,她娘在干啥?不是说他们府同相国府不合吗?既然不合,为什么两个夫人,还能笑呵呵的打着照顾聊着天?这是装的吗?

“二小姐才名远扬,今日一见,果真是个可人儿,”吴氏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如同看货物一般,看的哲哲心里头直发毛。

搞什么?为什么有一种要被卖出去的感觉?

“今日多亏三公子舍命相救,我们家哲哲何德何能,”说着,王氏就开始抹眼泪,“好在未伤及性命,否则,我们可怎么还的清。”

“公伯夫人讲话客气了,早晚都是一家人,”吴氏在一边安慰,“我这个小儿子,本身也不安分,此次受伤,也是他技不如人,如今权当是挡了大灾,往后平平安安就好,咱们做母亲的,不都盼着儿女,平平安安,幸福快了吗?”

两个人越聊越开心,越聊越贴近,哲哲在一旁越听心越凉。

梁哲成还躺在屋里头,胸前一个窟窿,生死未卜,你们俩这会儿就开始攀亲家了?要不要这么过分?我还站在这里呢!我还没同意呢!

只可惜,没人管她同意不同意,两个夫人聊着聊着就去了一旁,直接把她晾在哪里了。

真的是非常无语,哲哲望天,好一会儿,才去他娘身边,说是有些累了,回之前住的厢房休息一会儿。

王氏正同吴氏聊的开心呢,听她说累了,要去休息,也没拒绝,直接让丫鬟跟着去了,到了住的厢房,才发现,这一路上,院门口都有官差守着,等她进了厢房,这厢房门口,立马就站了两排。

想来是杜大人怕刺客再来,派了人来保护。

哲哲到了床上,心烦意乱好一会儿,还真的睡着了。丫鬟在床边守了一会儿,见她睡熟了,这才退了出去,把门关好,直接留在门口候着。

第37章:师兄是皇子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哲哲混混沌沌的睁开眼,就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心里一惊,睡意瞬间就没有了,整个人就弹坐了起来。

仔细一看,竟然是寅巳,悬着的心又放了下去。

“醒了?”寅巳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哲哲接过来,喝了起来,眼睛看着寅巳,脑子里一片空白,放下茶杯,哲哲后知后觉,“你怎么进来的?”

她记得,外头守了一圈官差。

“偷偷溜进来的,”寅巳示意她讲话声音小一些,“我要回府了,大约要忙一阵,没有时间来看你,所以就过来了。”

“回魏国的王府吗?”哲哲攥着被子问。

“不是,是在这里的府邸,”大小也是别国的王子,虽说是来做人质,吴国还是安排了一处府邸,供他休息。

“是因为今天的事?”哲哲记得,刺客说他们是魏国的人。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寅巳握住她的手,“我比较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哲哲脸红了,“这么多官差守着呢!”

“守着也没见有人察觉我进来了,”寅巳还是不放心,“我还是留两个人,跟着照应你。”

“没事的,就算守卫没发现,我会叫啊,”哲哲不想他担心,“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要真是高手,想杀你,真是易如反掌,”只怕等不到你发现,也不会让你出声,人直接就会没了。

“那不是还有师兄保护我嘛,”哲哲卖乖,“师兄,你是不是派了侍卫保护我啊?”

不然,怎么会一出事,他的人就这么巧的出现在那里。

“本王的王妃,自然是要有人好好保护的,”寅巳点头,“倒是你,不要太相信别人。”

“我哪有相信别人,”原本以为他会找个借口,说侍卫只是巧合路过,谁知道不仅承认了不说,还提什么王妃,听的人挺不好意思的。

“我相信的,也就你跟师傅了,”公伯莘莘,阿婉阿如,很多事我都没敢同他们讲。

“我是你夫君,师傅是舅舅,你不信我们,还想信谁?”寅巳看着她的脸,泛着红,一路延伸到脖颈,“对我,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让我想想,”哲哲看着眼前的人,怎么说呢,像这种时候,发现他之前一直在骗自己,应该生气的对吧?一点都不坦诚。

于是,哲哲就鼓起嘴巴,“师兄,你前头怎么一直骗我?”

“是你没问我,”寅巳一脸的坦然,“你若问我,我自然会讲。”

好像确实没有问过啊,师傅是道士,师兄穿着道袍,自己就理算当然的以为,他也是道士,道士嘛,不都是孤儿,也就没想过问他的过去。

可饶是如此,还是值得生气一下,“那你就不能跟我讲吗?”

“倘若我告诉你,你还会对我坦诚相待吗?”寅巳反问。

哲哲被问的愣住了,思索了好一会儿,摇摇头,那肯定不会的。自己是吴国的人,别说是魏国的王子了,就算是吴国随便一个有些身份的人,哲哲怕是只会把自己隐藏好。

毕竟,有权有势的人,最会抓人把柄,进行利用了!

“我不想你怕我,”况且,“我们之前见过,我以为你记得。”

“那时候那个不是现在的我,”哲哲嘟嘴,真的生气了,“你是不是喜欢第一次见到的我?”

哲哲瞪着眼,一脸怒气,敢说你喜欢之前的我,不喜欢现在的我,我就咬死你!

“我喜欢眼前的你,”寅巳眨眨眼,笑了,“那时不过一面之缘,谈不上喜欢,只是欣赏罢了,如今在这里与你朝夕相对,才算是喜欢。”

“哼,”哲哲撇嘴,气消了不少,这么会说话,又长的这么好看的师兄,怎么舍得生气,光看脸,气就消的没剩多少了,但是气势还是要装一装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

“做人质。”

“为什么?”哲哲很惊讶,“魏国很弱吗?”

人质什么的,不是只有弱国,为了保全自己,才送了皇子公主过去强国的吗?

“自然是有原因的,”寅巳摇头,“为什么会觉得魏国很弱?”

“因为你过来做人质了啊?”这还用觉得啊?

“来此,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寅巳跟她解释,“魏国并不比吴国弱,我来此,吴国也有皇子去了魏国,算是相互交换,制约平衡。”

“交换生啊?”想到了21世纪里,合作院校,会有交换生这样的存在,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交换生是什么?”这从哪里蹦出来的词汇?

“就是,像你跟吴国皇子这样,交换去彼此的国家,学习啊,交流啊,这些的,”原本只想说学习,可想一想,还是多加了几个词,方便理解。

“还有别的想知道的吗?”寅巳没再纠结这个词,转而问她。

“你来这里,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这是哲哲比较好奇的。

“因为两年前你遇刺的事,”寅巳回答的干脆,“我来查缘由。”

“所以,就不是为了我,”有些失望,还以为是因为一见钟情,对自己念念不忘,所以抛开一切,前来相会呢。

“那时候,不过是觉得你有些意思罢了,”寅巳捏了捏她的鼻子,“如今,可全都是为了你。”

“什么意思?”

“如今,我喜欢你,自然事事以你为主,”寅巳解释,“再者,你本来就深陷其中,我就算未对你动情,也会以你为主。”

“那到底是动心了,还是没动心?”哲哲比较在意这个。

“自然是动心了,”寅巳看着她的眼睛,一派的温柔深情。

“骗人,”哲哲把被子蒙在头上,“男人的话信不得的,除非母猪会上树。”

“这还不简单,把树放倒,别说上树,趴在上边睡觉都没问题,”寅巳把她从被子里剥出来。

“好了,不闹腾了,本来是想带你先回魏国的,可幕后的人,一直没有查到,回去的路山高水远,变数太多,再者,我也怕回去了,与我有过节的人,会因此伤害你,”寅巳把人搂到怀里,“这世上,我唯独舍不得你受伤,舍不得给别人多瞧一眼。”

“师兄,你在魏国,是不是有很多妃子小妾?”不然,这情话怎么说的这么顺溜。

“除了你,没有旁人了。”

“我不算,我还没过门,”没过门,怎么能算到里头,哲哲不信,“你是不是忽悠我?”

“情爱之事,我不强求,不喜欢的人,我也不想碰,”寅巳摇头,“不过国内,倒是有不少人,想把女儿塞给我。”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我容貌出众,品德高尚。”

“我是说为什么你不娶她们?”谁想问你,为什么别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啊?想把女儿嫁给你不是很正常的吗?王爷啊!多好的靠山!

“因为我有心结,”寅巳回答的干脆。

“是因为情人吗?”哲哲内心里警钟敲个不停。

“我娘亲,”寅巳摇头,“这事,以后我会告诉你,今日,你就不要再问了。”

“好,”哲哲看他神情落寞,没再追问,伸了胳膊,搂住寅巳的腰,把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以后我陪着你,不怕。”

“好,”寅巳把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若有所思。

“对了,”哲哲想起来王氏跟吴氏两个人,“今个梁哲成的母亲也过来了,跟我娘聊的可开心了,像是要把我卖了一样。”

“怎么讲?”为何要说卖这个字?

“梁哲成不是为了我受了伤吗?之前还有乞巧节的误会,”哲哲想了想,“乞巧节那个误会,我是不是没同你讲?”

“我知道,”寅巳皱眉,有点后悔,不应该救梁哲成的。

“看我娘同那个夫人的意思,像是认定我同梁哲成情投意合了,”哲哲苦着一张脸,“我真是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寅巳将人扳正在眼前,直视双眼,“实说实说。”

“我眼里心里只有师兄,”哲哲看着他的眼睛一脸坦诚,“可是梁哲成跟我娘他们――”

“他们我倒不怕,我就怕你心底有他,”确认完毕,寅巳又把人拉到怀里,“我只要你心里的人是我。”

“本来就是你,”哲哲在怀里嘟囔着,想到梁哲成就头疼,看他的意思,是真的喜欢自己呢,这可怎么办?

“师兄,要不我们私奔吧?”哲哲坐直了身子,很严肃看着寅巳。

“现在还走不了,”寅巳摇头,“现下闹这么大一出。”

“也对,”外头这么多官差,刺客身上又有魏国的令牌,要真是这个节骨眼上私奔了,那魏国可就百口莫辩了!

“这次出手的人,定然与两年前有关系,不把他揪出来,只怕夜长梦多,”寅巳抓住她的手承诺,“待此事有了眉目,我便娶你,三媒六聘,正妃之位,可好?”

“好!”答应的干脆。这一刻,哲哲也不想再去纠结这份喜欢到底是原身的,还是自己的,经历了这么一出,生死在一刹那的恐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去计较的了。

当下活在哪里,有什么喜欢的事,喜欢的人,那就轰轰烈烈爱一场,经历一番吧,不要等到死亡来临时才后悔。

两个人搂着又说了一会儿话,外头丫鬟敲门,寅巳才走。

这边厢,天也不早了,王氏等着哲哲一同回府呢。

第38章:回门

从道观回去后,有半个多月,再无是非,原本守着的官差,也撤去了。

天冷了起来,树木的叶子已经掉完,花草也枯萎了,哲哲院子里的菊花,开的却很好,这些日子不能去道观,就在院子里看菊花,还拿了纸笔出来画。

官府的人,后来又来问了几次,就再没说什么了,阿婉跟阿如的伤还没养好,陪着的丫鬟,是原本在王氏身边伺候的,哲哲与她不熟,也不怎么让她陪着。

有些担心,不知道,师兄会不会因此受什么牵连啊?也不能去道观,也不能出门,哲哲在院子里,每日唉声叹气。

丫鬟见了,自然是禀告了王氏,王氏只当他是担心梁哲成,所以写了不少书信,还派人去相国府问了情况,每日都要丫鬟给哲哲汇报一次,梁哲成的状况。

哲哲每天听到就很纳闷,这个丫鬟,不会是相国府派过来的卧底吧?怎么天天讲梁哲成啊,他醒了,精神好了,今天笑了,跟我有关系吗?

我其实更想去道观去找师傅好吧,追杀我的人到底是谁?师兄会不会被查?

在郁闷跟担心中又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冬天也来了,现下不穿棉袄,都冷的没法出门。

太后的葬礼,浩浩荡荡的办了一个多月,总算是出了殡,进了陵墓。

这些日子,哲哲也去瞧了瞧阿婉跟阿如,两个人比当时好了很多,却还是需要休养个一个多月,毕竟是伤筋动骨的,哲哲也叮嘱他们好好休息。

至于车夫李叔,哲哲同公伯夫妇提了,已经找到了家人,只有个老婆,带了两个儿子,都接到府里,安排了些事情做。

哲哲闲的时候,也会把两个孩子喊过来,同他们聊聊天,告诉他们,他们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院子里头的菊花,因为霜冻,已经蔫吧了,哲哲就没有再看了,反倒是那棵枯了的梅树,竟然抽了花苞出来。

这一日,哲哲在树下数花苞呢,王氏就派人来通报,说是莘莘今日要回门了。

来通报的人,话都没说完,哲哲就提着裙子往大门口跑去了。

已经等在门口的王氏,看着慌慌忙忙过来的哲哲,拉住好一顿责骂,说是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几个姨奶奶在一边宽慰,说是姐妹情深,多日不见,急了些罢了,没这么严重。

哲哲对她们行了礼,抱歉一笑,就只管瞄着门外了。

“等会儿,太子殿下也会过来,你注意些,”王氏攥着哲哲的手心里,全都是汗。

“好!”哲哲回答的很干脆。

“哲哲,要不你先去内厅候着?”等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二小姐也是想念大小姐,站在这里等也无妨,”二姨娘宽慰着。

“我不会胡闹的,”哲哲同公伯夫妇保证。

公伯夫妇相互对视一眼,眼底有深意在波动,终究是安静下来,没有再反对。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马车声响起。到了门外就停了下来。

公伯圣德只身前往门外恭迎,哲哲同王氏他们守在门内,好一会儿,公伯圣德才把人带了进来。

第一个进来的,身穿黄袍,刚踏进来,守在门里的人,都跪下行礼,齐呼太子殿下。

原来,这个就是太子殿下啊,哲哲抬头想看,奈何被王氏拉着袖子,自然是不敢动。

“都起来吧,”叶博彦背手点头,“都是亲家了,无需多礼。”

一群人这才敢起身,随后跟着进来的才是公伯莘莘同世子殿下。

两个人一进来,又是跪着行礼。

一直等到世子过来拉人,方才起来。

“娘,”公伯莘莘扶着王氏,眼睛里闪着泪花,哲哲在一旁看着,不禁也红了眼睛。

“都别站门口了,天这么冷,去屋里吧,屋里头暖和,”王氏一边抹泪,一边拉着公伯莘莘的手,左看右看,“王妃在王府里头,过的可还习惯?”

“娘,我很好,世子,父皇,母后,对我都很好,”公伯莘莘已然是世子妃的穿着打扮,整个人挽起了发鬃,戴上了凤钗,再看时,再无公伯府内大小姐的模样了。

“都先进去吧,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公伯圣德一边招待太子同世子,一边叮嘱王氏,把人都带进去。

一群人这才往内厅里头走。

公伯圣德,太子,世子三人,自然不会在内厅逗留太久,喝了杯茶,就去了书房,留下莘莘同一干女眷,在内厅里叙话。

几个姨奶奶也没走,围着莘莘问东问西,回门是喜事,王氏也没让她们下去,一群人七嘴八舌,哲哲听了一会儿,对王府是什么样子,日常生活习惯如何,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又撑了一会儿,这才找了借口,出了门。

院子里头,王府的侍卫来了不少,这次回门带的礼物,卸了下来,正在往各个屋里头送,哲哲站在一旁看着那堆盒子,想了想,就又回到了内厅。

再回去的时候,姨奶奶们已经退下去了,只剩下王氏同公伯莘莘一道坐在那里,小声说些什么。哲哲想了想,就秉退了丫鬟,自己悄摸摸凑过去,想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身子可有动静?”

“哪有这么快,”莘莘摇头,“太后薨逝,忙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想那种事。”

“无论如何,女人家,成了亲,开枝散叶是应该的,”王氏拉着莘莘的手,叹气,“娘知道你心里头不大乐意,可如今生米煮成熟饭,你也不要再惦记什么了,同世子好好过日子。”

“自然,”莘莘脸上表情看不出来什么,只低头道,“可是这身子,也不是我一个人想有就有的啊!”

一旁听了半天的哲哲很无语,我还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搞了半天,是在问有没有怀孕啊!

古代,没有保护措施,女人一结婚就怀孕,是再平常不过了。

“哲哲,”莘莘撇眼看到了蹲在一旁的哲哲,笑了笑,招手让她过去。

好歹是王妃呢,哲哲立马就起身过去了。

“我听说你遇刺了,可还好?”

“我没事,”哲哲摇头,“倒是阿婉跟阿如受了伤,还有李叔。”

“你没事就好,”莘莘拍了拍她的手,“这次回门,我请人去护国寺求了开过光的玉佛雕像,待会跟你送过去,你以后天天戴着,保平安。”

哲哲这边点头,没再说什么,倒是莘莘又安慰她一番,劝慰她不要胡思乱想。

“这事,父皇也知道了,因为涉及魏国来的三世子,皇上让父皇跟着调查,”莘莘接着道,“相国那边,也是气的厉害,找了人查呐!”

“这个我知道,你爹今日同我讲了,说是已经有了眉目?”哲哲遇刺一事,已经让王氏几日没睡好了,人没抓到,心里头总归是担心的。

“琼文也跟我讲了,说是三皇叔在捣鬼,想着借此惹事,并把脏水泼到魏国世子身上,”莘莘想想就气,“平日里,三皇叔瞧着挺斯文的一个人,谁能想到啊!”

“三――”莘莘喊皇叔,那我要喊什么来着?“三王爷,为什么要派人追杀我啊?”

“是啊,咱们府也没惹祸吧,”再者,莘莘刚嫁给了世子,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为何会这般?王氏也不明白。

“三皇叔只是想栽赃罢了,并不计较是谁,”那日雾这么大,不过是随便挑的路,好巧撞上了,“本来,他们就想趁着国丧期间惹事生非,哲哲那日,出门的人不多,她坐的马车,自然要招人眼些。”

“不过你放心,这次父皇来,也是因为此次涉及到了皇室中的人,所以来赔不是的,”莘莘安慰王氏,“这次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等事了,城里头也会派人多加防范,你同爹放心即可。”

“真是作孽啊,”一口气闷着,竟然是因为三王爷,别人是王爷,公伯府一个小小的符节令丞,自然动不了别人。除了闭嘴吃亏,还能怎么办?

公伯莘莘又安慰了好一会儿,这次回来,挑这么个时间段,也是为了让自己安慰下家中女眷,尤其是哲哲同王氏。

这边厢,王氏还在郁结,坐在一边的哲哲却一言不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时的刺客,明明说了,上头人要自己的命,怎么可能就成了是自己恰好遇上了?

这一次的处理方式,也是很不对啊,太子也来了,怕是又要息事宁人了。

真的是,三王爷怕是被拉出来顶包,真正想要杀她的人,必定还藏在暗处,且这个人,一定是皇室中的人。

不然,皇族也不会尽心尽力,替幕后的人找替罪羔羊。

搞不好,两年前的事,也是本国皇室搞的鬼,然后嫁祸给别国,说是别国奸细误导。

一定是这样。

“想什么呢?”莘莘见他出神,不由得出口喊她,可还是没反应,这才拍了她一下。

“没想什么,”哲哲忙摇头,“最近有些头晕,所以常晃神。”

“是在惦记梁公子吧?”莘莘猛地说了这么一句,哲哲当场差点就要掉地上了。

我的姐姐啊,你能不能不要乱扯乱猜啊?

“你放心,他已无性命之危,不过身子,还得再养个把月,到时候他好些了,你可以去他府上去探望。”莘莘的话别有深意。

哲哲脸都要抽筋了,我为什么要去探望啊?

第39章:太子殿下

因为太子殿下亲临,公伯府的人不得不忙碌起来。光是午饭就做了一大桌,各种菜肴,堆在每个人面前,太子殿下坐在中间的主席,然后是公伯圣德和叶琼文分别在副座,挨着的是王氏和公伯莘莘,哲哲挨着王氏,坐在莘莘夫妇对面,再往下,就是各个姨娘,还有些不认得的远房叔侄。

也是因为太子殿下的缘故,这顿饭吃的很严肃,期间什么声响都没有,一个二个大气也不敢出,就算是满桌山珍海味,也都盼着早些吃完,早些散了。

熬到饭后,撤了餐具,上了茶,一桌子人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这位就是公伯大人的二小姐?”太子殿下开了口,声音不大,刚好所有人都能听见。

“是,”公伯圣德立马给哲哲使眼色,哲哲只好起身行礼。

“两年多不见了,都不认得了,”太子殿下年纪应该有三十多岁,一脸的成熟稳重,讲话不温不火,却依旧让人生畏。

“父皇,哲哲她身子一直不好,有两年多了,之前发高烧,脑子有些糊,很多事都不记得了,”莘莘起身给哲哲开脱,“还请父皇见谅。”

“无妨,无妨,”叶博彦摆摆手,依旧看着一脸惶恐的哲哲,“本王还记得,二小姐当年的才华,也有所耳闻,二小姐得了病,是说与鬼怪有关?”

不知道为什么,哲哲心虚的厉害,手心里都是汗,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舌头也在嘴里打了结,硬是张不开嘴。

“坊间传闻罢了,太子殿下也有所耳闻?”公伯圣德忙解释,“只是受了风寒,高烧不退,郎中们都束手无策,出于无奈,下官确实是请了不少神官道长来,也是病急乱投医,谁曾想,还真遇到一个道长,把小女治好了。”

“鬼怪之说,本就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不定二小姐真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叶博彦笑了笑,“本王听闻,二小姐拜了那道长为师?”

“确实如此,”公伯圣德一番解释,说是枯荣这边算出来的,哲哲三年内恐有性命之危,需要拜到神佛名下,带发修行三年,方能破解,所以才会每日都去道观,明着为了修行,实则为了消灾。

“最近去道观那条路,也算是消停了,公伯大人放心,二小姐修行重要,本王已让人加强巡逻了,”叶博彦点头,“说起来,当年本王可是很欣赏二小姐,如今,本王依旧是希望,二小姐能早日康复。”

“多谢太子殿下惦念,”公伯圣德恭敬行了礼,哲哲也被王氏拽了起来,一家人都行了大礼。

全程懵懂的哲哲,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只木然的跟着做了。

又坐了半晌,见太子殿下终于没有在提到自己了,哲哲这才松了一口气,莘莘那边同叶琼文一起起身,跟太子行了礼,过来拉着哲哲,一路退了出来。

出了内厅,哲哲觉得,总算是活过来了。

“哲哲,你还好吧?”见她脸色苍白,莘莘不禁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事,没事,”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叶琼文,哲哲就没说什么。

“大小姐,二小姐每日盼你回来呢,吃不好睡不好,所以才身子弱,”跟着的丫鬟小声的禀告着。

“莘莘,想来你同妹妹,还有些悄悄话要讲,我自己四下走走,”叶琼文听闻,立马很有眼色的走了,只留下她们两个人。

莘莘拉着她,一言不发到了哲哲住的院落,进了屋里,关了门,把丫鬟仆人都赶出去,这才开了口,“此次遇刺,是不是跟两年前一样,是同一波人?”

“不清楚,”哲哲摇头,这个她真不知道,又怕莘莘唠叨,又说她骗她,就把当日的事,又讲了一遍,自己真的只是坐在车里,外头刺客长什么样,都没看到。

“你说,不仅是梁哲成去救了你,魏国三世子也去了?”莘莘一脸疑惑。

“是啊,”这不是事实嘛,难道你不知道?

“可是父皇他们,却并未提及魏国三世子,”这是为什么?明明那群刺客,有发声,说自己是魏国的人啊。

“可能是因为,涉及到皇室宗族吧,”不管是师兄也好,幕后黑手也好,身份都不简单,能不提及就不提及,以免节外生枝。

“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莘莘摇头,直觉告诉她肯定还有什么隐情,可真要去想,却又什么都想不到。

“再不简单,涉及皇室,也得简单了,”这一点毋庸置疑,要不是自己是当事人,怕也是要云里雾里,不清不楚了。

“父皇说,最迟明日上午,就会贴告示,通报此事,”毕竟是进城的官路,出了人命,百姓惶恐不安,再拖下去,只能更坏了。

“不知道这次告示会怎么写,”哲哲叹了口气,估约莫又是通篇胡扯了。那个什么三王爷,怕是也不会出现在上边。

“哲哲,你自己要小心,”莘莘拉着她的手,“我总觉得,你这次遇刺,同上次刺杀表哥的凶手是同一伙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除非,哲哲死了。莘莘每每想到这一点就惶恐担忧,生怕这个妹妹,也同表哥一样,命丧黄泉,就算之前还有些隔阂,到了如今这地步,已然是提不起来半点了。

“我知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看着莘莘一脸顾虑,哲哲忙安慰她,“我这边你不用担心,这次闹这么大,就算幕后的人再想杀我,也得消停一会儿,倒是你,去了世子府,有没有受欺负?”

莘莘摇头,叶琼文是太子的大儿子,又深得宫里人的喜欢,15岁已经建了府邸,此次成婚,也是在自己的府邸。叶琼文这个人,相处起来也还好,对莘莘也不错,府里现下,也就莘莘一个女主人,下头没有侧妃跟侍妾,倒是有两个暖房丫鬟,但一直没给名分。此次回门,莘莘有想过,也问了王氏的意见,打算回去后同叶琼文提一提,就算是不纳侧妃,两个丫鬟的名分,总要给一个的。

“那就好,”哲哲点头,“我总觉得,太子殿下有些吓人!”

整个人凶巴巴的,明明五官长的挺柔和的,怎么气场这么吓人。

“父皇是吴国未来的九五至尊,自然不能与他人类比,”莘莘拉着哲哲,转开了话题,没有再提到这件事上,反而去问了梁哲成。

哲哲头都是疼的,只能不停解释,一脸正经,特别苦恼,莘莘一半相信一半怀疑,倒也没再提梁哲成了,却追问她那个情郎到底是谁。

“不会是道观里的小道士吧?”莘莘一脸的试探。

“你说什么呢,我不知道,不清楚,也没有,”哲哲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师兄确实是以道士身份接近自己的,但现在她知道了,师兄哪里是道士,他可是王爷呢!而且还是魏国的王爷,为了避嫌,还是不要多言语。

“不管是谁,你最好不要跟魏国的人扯上关系,”莘莘提醒她,“那个魏国三世子李辰如,你可认得?”

“第一次知道,”哲哲摇头,第一次知道他叫李辰如,之前一直都喊的寅巳师兄。

“当真?”

“自然当真,比真金白银还真!”哲哲保证。

“这都是什么说辞?”莘莘不禁被她逗笑了,“我也是好心提醒你罢了,毕竟两年前,外头告示,是提到魏国的奸细,能避嫌还是避嫌罢。”

否则,真出了什么事,那公伯家就有口也说不清了。

“我记下了,”哲哲点头,“阿姊你放心,我每日不是呆在府里头,就是在观里,哪有机会去结识什么人啊,这点你放心。”

“如此最好,”莘莘也就没再说什么。

想起来院子里的梅花来了,哲哲就拉着莘莘去看,两个人在树下仰头数着梅花,丫鬟跟在一边说吉祥话。

叶琼文找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好在叶琼文没有他父亲那般不好相处,过来后,三个人一道聊了好一会儿,直到王府下人来催促,哲哲才跟着他们出了门。

太子殿下还有事要处理,下午喝了会儿茶就走了,只剩下叶琼文夫妇,公伯圣德客气的挽留了一番,叶琼文在一边同丈人做告别,这边厢,王氏拉着莘莘,又是抹眼泪又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哲哲在一边,也插不上话,手却一直握着莘莘的一只手。

直到叶琼文招手,才松开,一家人站在门口,看着两个人进了马车,目睹车马消失在转角的地方,一如那日出嫁。

莘莘这一走,平添了不少哀愁,晚上府里头吃饭,都是一派冷清。

吃过饭,回了院子,屋里头放着莘莘白日带回来的回门礼,哲哲拆开看了看,除了燕窝这些补品,还有一个小首饰盒,这里头一尊小玉佛,通体晶莹剔透,很是好看,想来就是白日里莘莘说的那枚,是她托人去护国寺求的。

握在手里有些凉,哲哲却舍不得撒手,看了好久,不得不感叹,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姐姐,人也是真的好,但愿她以后能幸福快乐吧!这个叶琼文,从今日的相处看来,确实不赖。

只是,不知道,莘莘内心深处的维桢表哥,是否依旧让她心疼?

第40章:重回道观

莘莘回门后第二日晚上,王氏来了屋里头,同哲哲聊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一会儿说当今圣上皇恩浩荡,一会儿又说太子殿下勤政为民,一会儿又说本朝皇室宗族,虽说高高在上,却也没有几个以此压迫民众的。

哲哲在一边听得很茫然,脑子走神了半天,恍然大悟,可能是皇榜上贴了告示,通报此次遇刺之事了。

看来,这个告示又掺水不少,她娘说的这些,倒不像是赞扬歌颂,更像是找个理由给他们开脱。

毕竟,别人是皇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像公伯家这种小官员,如何斗得过他们?自然只能任由他们处置,就算是挨了打也要给笑脸,说是自己摔得。

这么一想,哲哲不禁有些气闷,可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所以整个晚上,都憋着不说话,只是点头,扯了微笑,嗯嗯啊啊都敷衍着。

王氏也不嫌口渴,说了一个时辰,最后才讲了重点,说明日可以回道观继续修行了。

这算是今晚上,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皇族的人是什么鸟样,哲哲还真不想知道太多,太假了,虚伪!

因为阿婉跟阿如身子还没好全,陪着的两个丫鬟,是王氏身边的人,想到前头两年过的日子,哲哲很是警惕她们,能不搭理就不搭理他们,就算是一定要过来伺候,也是能推就推。

这次去观里,也是她们俩陪着,早起是没什么怨言,可看着确实很疲惫,所以到了道观,哲哲就打发她们去休息了,自己进了厢房里边,去等枯荣。

果不其然,一盏茶的功夫,人就来了。

“师傅,官府是不是又贴了告示出来?”哲哲很想知道,关于自己遇刺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你怎么知道?”枯荣很惊讶,“公伯夫妇告诉你了?”

“没有,”哲哲摇头,把那日莘莘回门,告诉她此事与三王爷有关的说法,讲了出来,“昨晚上,我娘还去我房里,把皇上,太子,王爷,世子们全都夸了一遍,她平日里很少提及这些,我想是不是官府里头,对此事做了了结?”

“不错,”枯荣点头,也摇了摇头,“不过告示上,并未提及三王爷。”

“啊?”哲哲一声惊叹,很快就了然于心,这要真是三王爷做的,那就是皇室丑闻,能捂着自然是要捂着的,也不算稀罕。

“如果你今日不同我提及,我也想不到三王爷身上去,”枯荣捏了捏胡子,这几日,寅巳也同他一起在做调查,却一点收获也没有。

那个留下来的活口,当日寅巳去问的时候,很快就发现,确实不是他们魏国的人,应该是吴国的,且背后的人实力,地位应该不弱,不然这个活口,也不会在被察觉后,当场咬舌自尽。

亏的现场跟着的侍卫手快,人虽然没死,可总归是说不出话来了,又因为是在吴国境内,京兆尹过来人,自然是交给了官差。

果然不出所料,人到了牢里,不到一日就毙了命,寅巳不得不配合调查,跟官府做了几次交谈。对于刺客身上,带着魏国令牌一事,京兆尹同吴国皇帝,还未等寅巳解释什么,就已经坦言,相信魏国是清白的。

一来,寅巳带过来的人,都有登记,所携带的令牌,吴国这边也清楚,京兆尹告知说刺客身上的令牌,是假的,与真的有区别。可寅巳这边私留下的所谓假令牌,与真的并无差异。

所以,对于官府同吴国的态度,寅巳这边也是摸不透,写了书信回魏国里头,魏国皇帝回信,也是让他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一等就是月余,最后出了一张大相径庭的告示,说是这次公伯哲哲遇刺,是遇到了土匪,趁着国丧,官差们都在忙碌,就想趁此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那日雾又大,出城的人马不多,哲哲只是碰巧遇到了,好在遇到了梁哲成同魏国三世子,才幸免遇难云云,最后还赞赏了一番梁哲成同李辰如。

“这不是胡扯吗?”土匪身上会有另一个国家,皇家侍卫身上的令牌?哲哲才不信,再说了,土匪能有多厉害,那日刺杀她的人,来了几波,哪个不是会点功夫的人?

“我也觉得有些蹊跷,”枯荣点头,这个告示通篇把事情往简单的去说,却只字不提让人费解的细节。如果不去细想,还以为事实就是如此,但若真去深思,国丧期间出来打家劫舍的土匪,那怕不是胆子大,而是想谋逆造反吧。

“这种告示,也就编个故事,糊弄糊弄不明就里的百姓罢了,”说的轻巧简单,只把人当傻子。哲哲知道告示会不靠谱,但不知道,竟然如此不靠谱,再想想两年前,恐怕那张告示,更是一个字都信不得。

“自然,”枯荣也这么觉得。

“这事,肯定跟皇城里头的人有关,就算不是皇族,估计也跟皇族关系密切,”不然也不可能这样子,官府也帮着打掩护,一看就是封建专权,谁是权利中心的人,谁说话算数,想起来李叔还因此丧命,整个人就很窝火,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欲盖弥彰,简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骂爹骂娘。

“你信莘莘讲的话?”这个三王爷,枯荣调查过,胸无大志,只是做个闲散王爷。因为不得皇帝器重,平日里又扣扣搜搜,更让周围人不乐意了。说他花钱雇人行刺,还是无亲无故的哲哲,总是说不过去。

“也不算,这个三王爷我也不清楚,”哲哲摇头,“但幕后的人,肯定非富即贵。”

不然,又是玉牌,又是刺客,平常人家里,哪来这么多钱财?

“自然,”枯荣点头,“我听说,莘莘回门那日,太子殿下也去了?”

“来了,”哲哲点头,“他人看起来蛮凶的咧。”

“可曾同你说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吧,”那日,太子殿下一直在同公伯圣德一起,也就吃饭的时候提了下,“说是很欣赏之前的我,盼望我早日康复呢,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枯荣解释,“我只听说过太子殿下勤政爱民,还从未见过他的风采咧!”

“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哲哲撇嘴,“莘莘还说,那日他是来安慰我们家的呢,我还以为后头告示会如实写真,谁知道这么离谱。”

想来登门拜访,也就是个幌子,威逼利诱要求同意,才是真的。

怪不得王氏昨晚要说那些好话,原来如此。

“如今,公伯家算是与皇族联姻,要真是同皇族有牵连,你们家也算是皇族的亲家,能护着颜面,还是要护着的,”不管怎么讲,既然哲哲这边有提出三王爷,那他这边还是要叮嘱一番,好好的派人盯着瞧瞧,看能不能得到些消息,毕竟无风不起浪。

“最烦这样子,什么都要走关系户,”如果两家势力对等还好说,这么不对等,只能没势力的委曲求全,有势力的肆无忌惮的压榨,想想就生气。

“可人世间的相处,就是如此啊!”小丫头,思想还是很单纯呢,干干净净的。

“师兄近日怎么样?”哲哲转移了话题,一个多月没见了呢,甚是想念。

“还在同官府里的人谈事,”枯荣想了想,这会子怕还在府里头,谈了话,赶过来估约莫要到下午了,“不过无妨,今日不过是官府登门道歉罢了,下午应该有空过来瞧瞧你。”

“瞧我做什么,”怪不好意思的,“我有什么好瞧得?”

“那我怎么知道?”这你得问寅巳啊,枯荣揣手望天,“他这些日子,忙的厉害咧!”

“这我知道,”他是魏国皇子嘛,这事怎么说也跟他有牵连,不忙就奇怪了。

“其实,这告示这么写也挺好的,”总归我们自己心里头清楚,“毕竟寅巳是魏国皇子,在此算是人质,此番真要有牵连,那还真就不敢说了。”

往小了去,就是寅巳单独受罚,往大了去,两国之间怕是要不太平了。

“可是――”哲哲没说出来,自己认真想了想,觉得枯荣说的也很有道理,此事涉及的人太多了,公伯府不算什么,可又是三王爷,又是魏国世子,还有个相国家公子,自然非同小可,告示这么写,也是为了避免各方势力有冲突罢了。

有时候,牺牲个人,维护大局,比把事情闹大了,死伤惨重要值当很多。

只是,哲哲依旧觉得,心里头有负担,有愧疚,只是没有再说出来罢了。

“喝茶吧?”枯荣给她倒了一杯茶,问了下两个丫鬟目前的状况。

哲哲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从阿婉跟阿如目前的恢复情况,说到了李叔的家眷,以及他们的安排。说着说着,心里头的愧疚不安,也都吐露出来了,讲出来这些,哲哲心情也好了很多。

两个人坐一坐就到了晌午,吃过饭,有困倦,哲哲就在院子里头,坐了把摇椅,晒着太阳,暖融融的,不一会儿,自己就睡着了。

第41章:师兄啊

寅巳来寻她的时候,就见她躺在摇椅里,睡的正香。

现下已经入冬,气温不高,偏下午的日头刚刚好,暖洋洋的,晒的人脸红扑扑的。哲哲穿着粉色的小薄袄子,对襟露在外头,外面又套了个宽大的褂子,把整个人都藏在了里头。

院子里头,种了棵松树,长得很好,绿油油的,花坛里的花草已经枯萎了,哲哲的躺椅靠着窗户,花廊亭榭也是一派萧然,偏偏睡着的人这么动人,如花似玉,美好动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见到了什么,眉头一簇,嘟囔着扭了两下,砸吧砸吧嘴,又安静了下来。

寅巳把披风拿下来,悄无声息的到了跟前,把人盖在披风下,自己立在一旁,安静的看她入睡。

风吹过,卷起了灰尘,寅巳伸手挡在哲哲脸前,怕风沙打了她的脸。睡梦中的人发丝浮动,略过寅巳的掌心,略痒。

哲哲睡梦里,迷迷糊糊的,陡然觉得掉到了深渊里头,心里一惊,人就醒了。一睁眼,就看到寅巳弯腰在跟前,一双眼眸,灿若星辰。

好看,真好看,师兄这个人,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刚刚睡醒的哲哲,晕呼呼的,脑袋里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也不去考虑合不合礼仪,看到面前的人好看,就想伸手去捏,不仅是想捏,还想亲一亲。

寅巳挑眉,看着伸过来的手,想退后,谁知道还没动,胳膊就被躺着的人一拉,人就贴的更近了。

哲哲眨眨眼,捏一捏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怎么这么小气?不让我捏,我就偏要捏。

有了贼心,就有了贼胆,哲哲两个手都爬上了寅巳的脸,先从眉心,到眉骨,到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最后捧着脸颊,捏一捏,揉一揉,好滑好嫩啊!

寅巳眨眼,瞧着身下的人,一脸懵懂未醒的模样,眼睛倒是看着自己眨也不眨一下。

有些意思,寅巳把手收回到身后,弯腰俯身在她面前,任由她肆意妄为,等着看她几时能清醒。

哲哲一边在内心感慨,一边也默默怀疑,哎呀,这是梦中梦吗?怎么师兄这么听话,任由我非礼?瞧着四周的景色,面前的人,这不是在道观里的厢房外面吗?

哲哲不由得佩服自己,梦中梦就算了,这个梦还这么真实,我真是做梦的天才。

看着面前的人这么乖顺,哲哲心里头不禁想着,既然都是在梦里,那不如非礼一把?

看着师兄挺瘦的,不晓得身材好不好咧?瞧着穿的还挺薄的,不像自己怕冷,都穿袄子了呢!

要不再流氓一些?左右不过实在梦里,一点也不过分。

穿这么少,梦里头的福利啊,不占便宜白不占,做人一定要有便宜可图,美滋滋啊美滋滋。

这么一想,哲哲胆子也大了,手就顺着脖子往下,先是胸,再到腰,再往下,心里头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就算是梦里,女孩子的矜持还是要保留一点的啊!

虽然自己来自21世纪,但是21世纪也没有人流氓到这个地步吧?

这么一想,也是,还是不要太过分的好,点到为止即可,就算是梦里,也要有个底线,对,就是底线。

寅巳今日看着穿的单薄,可依旧是隔了三四层,衣料有些厚,哲哲捣鼓了半天,感觉不真实,想着反正是在梦里,伸衣服里头,应该没有什么吧?

反正梦里头嘛,非礼了也没人知道,那我就流氓一把,嗯,就这么干!想着双手揪着人的衣领,往面前又捞了捞,然后,手就顺着敞开的地方,一路往下跑。

因为穿的比较厚,袖子又比较宽松,第一把伸进去没捞到什么,哲哲把手抽出来后,扁了扁袖子,觍着脸又伸了进去。

第一次这样,寅巳忍住了。

第二次又这样,还扁了袖子,还是两只手,捏捏这里,摁摁那里,暖呼呼的,力度也轻,像挠痒痒一般,惹得人气血只往上冒。

想不到,小丫头胆子真是大啊,有贼心不说,还有色胆。

“做什么呢?”寅巳摁住还在自己衣服里的两只手,一脸镇定。

“嗯?”怎么梦里头的人会说话?

哲哲停下来仔细想想,梦里头的人会说话,其实很正常啊,自己捣鼓了这么久,可能思想里觉得不合理,于是就让人开口了。

毕竟这么流氓也不好,在梦里也不好的,非礼了这么久。

“找东西?”

“不是,”既然是梦里,那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想看看师兄身材好不好。”

寅巳沉默了,看着她。

“师兄身材真好,有胸肌,还有腹肌,”某人嬉皮笑脸,手还在别人衣服里,嘴巴却还能讲,“而且皮肤也超级好,滑溜溜的,像条鱼。”

真的是,非常非常不错啊!

“然后呢?”寅巳半晌才吐字,“你这算是非礼我?”

“哪里算非礼,谁让你长的好看,”哲哲嘴硬,非要不承认这是非礼,又不是在现实里,况且,“你自己说要劫我去当压寨夫人的,现在这样,是验货。”

“验货?”寅巳挑眉。

嗯,哲哲点头,就是这样,验货。

“姑娘家把手伸到男人衣服里?”这不叫非礼,叫验货?

“这有什么,”哲哲在某人衣服里的手,虽然被摁着不能动,但是揪揪肉,还是可以的,于是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又没让你脱光了给我看!”

我这个人,做梦还是有原则的,你看,梦里头耍流氓的肯定不止我一个啊,我要真想非礼,早就在梦里把你丢到水里头,还是一丝不挂的那种,趴在水里,最好什么都能看清楚。

“你还想我脱光?”寅巳握住怀里的手,又恼火又好笑,甚至觉得有些热,看来这色胆已经不止是包天了,都能开天辟地了。

“那又怎么样?”横竖是在我的梦里头,你还能反抗不成?

做梦就是好,自己是主宰就是好,有一种上帝的感觉,美滋滋。

“好,”既然如此,寅巳淡定的把她的手从衣服里拉出来,然后很不淡定的把人打横抱起,踢开厢门,绕过屏风,直接丢到了床上。

“啊呀――”头撞到了床板,略微有些疼啊,哲哲捂住头,觉得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啊,头好疼啊!

疼,头疼?哲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擦咧,这不是做梦?

抬头看寅巳,妈耶,师兄怎么在脱衣服,大冬天的,不冷吗?

寅巳一言不发,在床头,褪去了衣衫,衣服全都丢到了一边,上身光着。

看着寅巳精细的身体曲线,哲哲略微觉得尴尬,这不太好吧,非礼勿视啊,我刚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怎么没有印象了?

眼看着寅巳的手往裤子上挪,哲哲总算是回了些理智,扑上去,直接摁住。只是身子有点软,跑的有些急,冲过去方向偏了,整个人扑通一声就跪倒了地上,两只手直接捂到了不该捂的地方。

好像摸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哲哲立马撤回手,整个人坐在地上往后退,动~动~动了,师兄这个样子,不会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了吧?

现在屋里头没有人,两个丫鬟被打发走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很有点那啥。

寅巳没动,站在原地看着她,觉得她有意思的很,刚刚不是还一脸坦然,色胆撑破天,要自己脱衣服给她验货,怎么一眨眼,就怕了?

是因为摸到不该摸的东西的缘故吗?

“这货验的,可还满意?”寅巳问道。

“哈?”验货?验什么货?

总算是想起来刚才在院子里自己做的事,哲哲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为什么要觉得是在做梦?就算是在做梦,就不能有点骨气,矜持懂礼数吗?

可惜,后悔没有用。

而且,更重要的是,哲哲一紧张,舌头发硬讲不出来话,憋的满脸通红,一直退到背靠着床铺,也还是讲不出话来。

寅巳三步就走过来,蹲了下来,看着她。

哲哲很紧张,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刚才不是还伸着手进来,怎么这会儿又害羞了?”

“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唔”话还么说全,就被堵住了。

寅巳一手拖着她的后颈,一手抬起下巴,吻就压了下来,从轻到重,一点一点,把心底的压抑都发泄了出来。哲哲原本是抗拒抵抗的,奈何挣不过寅巳,只能被人吃豆腐。开始还有些理智,可对方实在是诱人,自己心里头又喜欢着,随他从温柔到霸道,一点一点的带着她,很快就沉迷进去,还上手。

“小妖精,”寅巳咬着她的耳垂,在她耳旁轻叹。

“嗯?”情欲满了眼眸,唇畔分开,哲哲有些疑惑,看着寅巳,一脸的无辜,让人忍不住狠狠欺负一番。

下一秒,人就被压到了床上,哲哲咬唇,搂着寅巳的脖子,低声喊了句,“师兄啊!”

声音很低,略微有些沙哑,却极具魅惑,寅巳脑子里的防线顷刻间崩塌,疯了一般。

郎情妾意,魅惑缱绻,两个人十指相扣,吻的热烈。

“小徒弟?”关键时刻,外头有敲了敲门窗,咳嗽了一声,“你师兄在这里吗?”

第42章:我们什么都没做

“咳咳,”枯荣在外头清了清嗓子,“哎呀,天气真好,我在这里晒会儿太阳。”

说着,还真的就坐在了哲哲前头躺的椅子上,揣着手,眯着眼,安静的等在外头。一边等,一边在心里头捶寅巳,小兔崽子,胆子真肥,色胆包天,青天白日就拐小徒弟到床上。

哼!跟你老子一样,好~色!

就算前头我向着你,那也是认为你是正人君子,如今看来,我以后可得向着小徒弟,不然,早晚被你骗的骨头渣子都没有了。

屋里两个人迅速分开,各自穿好衣服,一前一后,故作镇定的出来了。

寅巳先一步出来,哲哲是最后出来的,捂着红透了的脸,磨磨蹭蹭,走一步退三步。

枯荣还在椅子上,闭着眼,寅巳在一边站着,一脸镇定,两个人没说话,哲哲出来,也没人看过来,一派的安静。

做了亏心事一般的哲哲,又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挪到了两个人身边,低着头,攥着袖子。

好尴尬,好丢人啊!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就跟师兄滚到床上了?还好没有发生什么,不然――不然就完蛋了,古代又没有避孕措施,这要是出个事,那可怎么办呦!

不过,庆幸之余,还有一丢丢的感慨,竟然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唉!

意识到这一点,哲哲忙摇头,捂住脸,我刚想什么呢?我呸,这肯定不是我的想法,这是原身的!我虽然来自21世纪,比较开放,但是我也是有原则的!

嗯,肯定不是我想做的,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我的想法。

就是这样。

“咳咳!”枯荣咳嗽了两声,“刚才两个丫鬟回来了。”

“啊?”哲哲立马弹了起来,不会吧,要真这样,那岂不是――

“不过被我打发去拿果子去了,”枯荣看着寅巳,眼神里别有深意,“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先去找我?”

听到被打发去拿果子了,哲哲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刚来,”寅巳一脸坦然,甚至有些不满。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哦――”枯荣拉长声音,把目光看到哲哲脸上,“小徒弟,你嘴巴怎么肿了?”

哲哲立马捂住嘴,摇头否认,“没有!”

此地无银三百两。

自然是亲肿的。

“有什么事?”寅巳把人挡在身后,早晚都是我的人。

“没事,找你们聊聊天,”枯荣瞧着寅巳,撇嘴,这么护着,就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带回府里头亲热,这如今婚都没成,也太胡闹了。

“小姐,”两个丫鬟端了果脯,果子进来,还有两壶茶。

“放这里吧!”哲哲照顾她们拿了小桌子出来,又让她们下去了,一转身,院子里已经没有寅巳的影子了。

唉?人去哪里了?哲哲四处张望,什么时候不见的。

“找什么呢?”枯荣捏着果子,一脸不解。

“师兄去哪里了?”哲哲没找到。

“躲起来了,”瞧着站到哲哲身后的寅巳,枯荣没有明说,因为寅巳的世子身份,所以丫鬟进来的时候,他就回避了。

毕竟,阿婉阿如两个丫鬟都只是见了戴着面具的他,这两个丫鬟是王氏身边的人,能不让人知晓还是不要知晓的好。

“这样啊,”哲哲点头,在桌子旁边蹲了下来,摸了摸依旧红彤彤的脸,哎嘛,怎么还这么烫。

“小徒弟啊,师傅还是想跟你说一句,”枯荣忽略了寅巳的目光,“女孩子要矜持一点,这世间男子,大都不可信,没成亲前,可千万不能被骗了。”

“嗯,”哲哲的脸腾的一下更红了,想到刚才屋子里头的情景,师傅在门外肯定是知道的。这会儿说的话,虽说只是好言相劝,还是让哲哲羞愧到无地自容。

古代啊,三从四德,贞洁清白,男女授受不亲啊!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这样子,是要被浸猪笼的!

“你也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负责任的,”这是枯荣第一次没有向着寅巳,虽说是自己亲外甥,但徒弟也是亲徒弟,还是女徒弟,两相权衡,自然要多替小徒弟说话。

毕竟,以后真回去了,小徒弟就只有自己这个师傅了,这里的亲眷,怕是不能带着,也不会跟着一起走的。

“嗯,知道了,舅舅。”寅巳出乎意料没有发火,反而拉了椅子出来,把哲哲捞起来,放到了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了旁边。

“师傅,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同师兄还有舅舅与外甥这一层关系,”哲哲转头看着枯荣,扁着嘴。

枯荣仰头望天,“其实也不算是亲外甥,没什么好说的。”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你确定要听?”寅巳看着她的表情,笑了。

“自然要听,”哲哲无比坚定的点了点头。

枯荣同寅巳对望了一眼,枯荣摇头,似乎不愿意提起来。

“师傅同我母亲是师兄妹,”寅巳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气的枯荣只吹胡子。

“就是普通的师兄妹,没有别的,”枯荣忙在后头解释。

“哦――”这样啊,师兄妹也算是兄妹吗?不对吧,师兄妹,那师兄应该喊师伯才对吧?

“我母亲将他当兄长看待,我也一直认他做舅舅,”寅巳看枯荣的表情,知道他不愿意再就此详谈下去,开始转移话题,“还记得遇刺那日,我同你讲过,会给你一个解释?”

“我记得,”哲哲点头,没有再纠结师傅为什么会是舅舅这个问题。反而记起来,遇刺那日,寅巳说的话,信我,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也记得他到自己房里,告诉了自己的那些话。虽然是知道了一些,但也只是皮毛。

“还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所有的一切,”哲哲自己想了想,这个一切太笼统了,真讲起来,怕是要一会儿呢,那还是挑个最想知道的再问一问,“你真的是魏国的三世子?”

“嗯,”其实按如今的封号,寅巳算是王爷了。

“那你父亲是王爷,还是皇上?”世子,就是皇族的意思了,吴国这边,她都不清楚呢,更别说魏国了。

“皇上,我如今算是安定王,”毕竟都毛遂自荐过来当人质了,魏国皇帝李邦彦还是给自己儿子,赐了封号。

“哦――”皇上的儿子啊,哲哲不明白,“那你到底为什么再来做人质啊?”

“让两国安心的,”前头断断续续讲过几次,如今再问起,怕她想不明白,寅巳就只好从头到尾给她理了一遍。

两年前,魏国太子李辰良,私自带人来了吴国,密谋盗取吴国的传国玉玺,此事被吴国皇室发现,为了维护两国安定,两位君主私下派了使臣沟通,将这个事压了下来。

魏国这边,下令处罚太子,将他软禁,又送了不少金银珠宝,美女佳酿。原本协议,是要废掉太子的,拖了两年,吴国也没有什么不满。寅巳这才慢慢察觉,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他这边知道的只是李辰良单方呈上来的信息,吴国这头显然也有隐情。为了弄清缘由,他这才主动提议,让父皇同吴国这边交涉,双方交换质子,来此探究。

“就是说,你哥哥闯祸,你过来背锅咯,”哲哲揪着手指,理了半天,“不对啊,你上次不是说,两年前见过我?”

“其实,两年前我有私下跟着他过来,”这个他自然是指李辰良,“不过我并未怎么露面。”

“为什么?”搞不懂,私下跟着是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他,不想他做君储,”枯荣还没来得及转话题,寅巳就脱口而出,“我来搅局。”

“然后呢?”

“然后就牵扯到了你,”寅巳拦住枯荣,不让他打断,“当时只认为是他在后头操纵,如今想来,只怕吴国这里头,也有人插手。”

而且,这个插手的人,位高权重,藏的很深,不然,魏国两年都未废太子,吴国这边怎么可能一直忍得住,而且,之前偷盗玉玺一事,吴国这边是由当今太子处理的。当年,看了结果,他就有些怀疑,可叶博彦身边一直有人,不能靠近,又过去了两年,太多东西,再来查已经是难了。

“哈?”说的啥,没听懂,哲哲一脸茫然。

“当年,确实是李辰如手下的人,劫持了你跟王维桢,可当时我救人的时候,你同我讲过,李辰如只是伤了王维桢,把他留在路上,并没灭口,我当时派了人跟你一起去救,可最后我的人没了,王维桢也没了,你也不见了,”当时,只当是被李辰良发觉,一直盯着李辰良,谁知道却等到了父皇派来的人。

为了避嫌,他也就没有再让人去找哲哲,只是留了探子汇报消息。第二日就知道王维桢在悬崖下被发现,离哲哲所说的受伤地点很远,伤拖的太久,当晚人就没了。

与王维桢相熟的人,李辰良的卧底,郭强毙命,下令绞杀的是吴国太子。这太子,似乎是出事当天就派人追查过来了。当时没有细想,如今想来,为何事发当晚,没有寻到王维桢?

李辰良这边,从他把人救过来后,就一直有人盯着,除了寻人,并没有发现有别的动作。

可哲哲同他的派去的护送的两个人都凭空消失了,第三日,吴国的人倒是找到了哲哲,可他的两个人,到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当时父皇已然动怒,自己只能回国老实呆着,暂停了这边的动作,也是年初来了后,才再次开始调查。还有很多疑点不能确认,“如果你记忆无损,应该是记得,到底是谁劫了你们。”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每回提到过去,所有人都要问这么一句?哲哲很想在脑门上贴一张纸,写上这么一句话:

两年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谢绝提问。

真是气死人了,我记得的话,还用在这里跟你们纠结吗?

“那就没有办法了,”寅巳叹气。

“什么叫没办法了,”哲哲很不满意,“我们可以理一理嘛,把大家知道的都讲出来,相互探讨一下。”

毕竟,一个人一个看法,集思广益,说不定就有线索了呢。

“你还知道什么?”听上去,像是哲哲又得到了什么消息。

“有一点,是莘莘告诉我的,也不确定是真的假的,”哲哲点头,“不过这次遇险,我是觉得,肯定是跟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脱不开关系!”

否则,皇榜告示也不会为他来开脱了。

第43章:谁有问题

哲哲将自己这边得到的消息捋了捋讲了出来。

莘莘,她,还有维桢,在出事前,是什么样的情况。

这些都是从莘莘这边得来的,哲哲信她讲的。

出事前,公伯莘莘同王维桢是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哲哲知道后,一直替他们二人做掩护。

谁知道叶琼文遇到了莘莘,对莘莘一见钟情,然后去找了后宫的主,要求赐婚,这边厢,哲哲才华横溢,太子跟皇上比较中意把她配给叶琼文。

两厢争持不下,相国梁秉文知道了,也是莘莘同哲哲的舅舅,王维桢的父亲。这事儿,王维桢知道后,私下同莘莘讲了,两个年轻人登时乱了分寸。

这时候,维桢身边的一个朋友,应该就是郭强,蛊惑维桢,说服了莘莘,去偷传国玉玺。郭强承诺,只要把传国玉玺交给他,他就能安排两个人无后顾之忧的离开。

莘莘当时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偷盗玉玺是诛九族的族。她原本是想让维桢跟自己,直接私奔,可维桢这边担心的太多了,莘莘又说服不了他。两厢权衡,莘莘这边就做了一个假的。

这个假玉玺之事,维桢不知道,如果不是莘莘讲出来,哲哲也不知道。

也是因为玉玺是假的,所以莘莘这边,越是接近约定之日,心里头就越不安宁,哲哲很快就看出来了,软磨硬泡,在前一晚,让莘莘开了口。

又是伪造玉玺,又是私奔出逃,哲哲自然觉得,维桢跟郭强有问题。为了避免家里头跟着受牵连,哲哲安慰了莘莘,答应她前去说服维桢。

这个赐婚,并没有板上钉钉,既然皇族还在犹豫,到底是选她还是选莘莘,那就是说还有回转的余地。

这时候,应该是维桢同自己父亲表明心意,早日来公伯府提亲,将他同莘莘的婚事定下来,只要这事抢在赐婚前,一切都尘埃落定。

这场赐婚,本来皇上就心属哲哲,舅舅这边也不算忤逆圣意,不过是顺水推舟。

赐婚一事,哲哲并不在意,叶琼文也好,旁人也罢,只要莘莘不做啥事,她一切都好说。

知道莘莘耳根子软,为了以防万一,哲哲劝她留在府里等消息,自己一个人去见了维桢。

然后就出了事。

这之后出的事,哲哲就不清楚了。

寅巳跟枯荣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其实,我们把相互的信息穿起来,还是有些用处的,”哲哲自己也想了一会儿,“起码可以知道,表哥应该不是奸细,那个郭强才是。”

“你当时去,可带了玉玺?”

“没有,”哲哲摇头,“阿姊告诉我,那块假玉玺,在我出事前一直在她手里,出事时,就被爹娘带走了。”

莘莘还说,当时人不见了以后,哲哲身边两个丫鬟,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了王氏。王氏同立马喊了舅妈过来,两个夫人,把莘莘拉着,问了一宿。

莘莘这时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假玉玺也交给了两个夫人。两个夫人半夜里又回去跟各自的夫君一阵商讨,此后,莘莘就被禁足了,一直到哲哲救回来,才偷跑去找了她,想问清楚缘由,可哲哲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莘莘当时,又委屈,又崩溃,讲了很多狠话,当晚哲哲自己就上吊了。人被救了回来,三日后醒来,就成了现在的哲哲。

“这就奇怪了,”枯荣看着寅巳,“你怎么看!”

“怎么就奇怪了?”哲哲一脸茫然。

“李辰良手里拿的有一枚玉玺,”寅巳也皱眉,“而且后头,父皇还派人送了回来。”

寅巳救哲哲的时候,是在李辰如已经抓到人之后。当时为了避人耳目,李辰如是带人躲了起来,让手下的人守着。寅巳是趁着他出去会客,才把人偷劫了出去。

劫了人之后,寅巳是问过哲哲,到底因为何种原因被抓。可哲哲当时一脸坦然,闭嘴不言语,要杀要剐随意。寅巳废了不少口舌,却只是知道她同自己表哥一道被劫持了。

哲哲当时承诺,只要他派人去救了维桢,她就告诉他一切,所以,寅巳才派了两个人陪她一起去寻人。

再之后,人就都不见了。

李辰良手里有玉玺,也是后边回到魏国后才知道的。原先,他是没有怀疑,只想着哲哲当时闭口不言,是真交了玉玺,可如今再想,这玉玺,怕是李辰良一早就造假做好的。

可为什么吴国明知道是假的,还要派人来取?

这里头,究竟有几个假玉玺?

“不应该吧,”哲哲皱眉,“你兄长从哪里弄来的玉玺?”

该不会是我娘他们,为了救我给的吧?

“自然是假的,”寅巳断定,“你那时候失踪,前头确实是李辰良做的,可后头两日,怕是被吴国某位位高权重的人,给劫走了。”

这样一来,这一切都明朗起来。

三日下来,哲哲被送了回来,为什么闭口不提,还为此自尽。

想来这背后,肯定是有缘由。

“这次刺杀,怕也是此人所为,”寅巳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可为什么要冒充魏国的人来刺杀?”

“自然是为了嫁祸,”枯荣点出来这点,“吴国的告示说了,小徒弟是受了他国奸细误导,往深了去想,她自己就可以算是他国安排的一个棋子。”

棋子如果没用的话,扔掉就好。

“所以,杀人灭口,”这样一来也说的通,寅巳点头,依旧有些担忧,“如今,吴国里头也就只有我带了人,也不知道这个幕后的人,是不是知道我两年前来过,所以才故意为之。”

“难说啊,”如今对方是谁,还一团迷雾呢,枯荣也猜不透,“总归是冲着小徒弟来的。”

“为什么要杀我啊?”哲哲很委屈,“前头的事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不代表他就能安心,”这世上死人才是最让人安心的。枯荣看着哲哲,“两年前,你自杀,说不准还真是这个人背地里安排的。”

谁知道,人没死成。

“这两年,他都不动你,怕是一直有人盯着,”对于一个疯了的人,自然可以放心一些,可如今却不一样了,寅巳道,“从年初到现在,你已然是要痊愈的样子,就算你不记得了,可人若安好了,心里头有鬼的人,就开始心神不宁。”

越是心神不宁,就越想掌控事态,如此一来,找机会把人杀了,是最好的办法。

“小徒弟,你定然是知道些什么,”枯荣看着她,对方一定是有什么把柄在小徒弟手里,所以才会想要杀人灭口。

“可我现在是不知道啊,”哲哲摊手,“我都说了,我不是这里的人,也不是原身的灵魂啊!”

拿起腰间的锁魂铃,“师傅,你这么厉害,不如招魂问一问吧!”

直接问原身不就好了,让原身灵魂把话讲清楚。

“要是能问就好了,”枯荣揣着手,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都是骗你的,你也信?

“为什么不能问?”

“因为鬼自己也不记得,”寅巳出来打圆场,“如果她记得,也就不会找你来寻仇家了。”

“也就是失忆了?”哲哲叹了口气,又拉着寅巳问,“之前师傅说,原身正在慢慢回魂,你看看她如今回了多少,不行的话,我们催眠问一问吧?”

“催眠?”是什么意思?寅巳跟枯荣都没听懂。

“小徒弟,这事要慢慢来,就算是她回了魂,事情还是得慢慢查,除非你自己能记起来,”否则,什么催眠招魂都是没有用的。

“那现在怎么办?”哲哲像泄气了的气球,“到底是谁啊,这个幕后黑手!”

真是恨不得锤爆他的狗头!

“这就得从长计议了,”枯荣用眼神示意寅巳,你来,你来劝小徒弟。

“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寅巳安慰她,“他的目标既然是你,那自然还会找上门来,我们只需要等就好。”

“真的吗?”万一他下次把我砍死了怎么办?哲哲略微有些怕。

“我派了人保护你,你放心,一有动静,我就会赶过来,”寅巳跟她保证,“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

“那我要做什么?”既然你说按说的做。

“这次行刺,相国家三公子也受了伤,”寅巳看着她,“再过些日子,肯定会请你去探望。”

“然后呢?”哲哲记得,寅巳前头说过,要是让他知道,她再同梁哲成私下见面,会打断她的腿。

“他有个哥哥,叫梁哲思,在大理寺任职,此番他受伤,他哥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也就是说,梁哲思这边一定会去追查出些什么,“你得去见他,想办法把他哥哥那边的信息套出来。”

“可是你不是不乐意我同他见面吗?”这可是我御赐的老公呢,你不吃醋?

“是不乐意,”寅巳承认,“如今,早些把事情解决,早些带你回魏国,以免夜长梦多。”

“要不,你们还是教我仙法道术吧,”哲哲有点不死心,“我觉得学了仙法道术,我应该可以跟原身通灵。”

“你如今学不了了!”寅巳不同意。

“为什么?”查来查去多麻烦啊,通灵多简单。

“因为你六根不净。”

“我怎么就六根不净了?”

“因为你跟我两情相悦。”

“咳咳,”枯荣在一旁咳嗽,你们俩,能不能顾及一下我这个老头子。

“那为什么你就可以学?”哲哲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以后不会了,”寅巳看着炸毛的她,觉得很有意思,“为了你,以后我就不成仙了。”

这一下,哲哲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为了你,以后我就不成仙了!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让人不好意思。

“所以,你也不要想了,”寅巳拉着她的手,余光瞥到了已经快要受不了枯荣,“好好的活在当下,我会护着你的。”

“好,”哲哲点头,很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同舅舅还有事商议,等会儿就不送你出门了,”寅巳又安慰了她好一会儿,这才跟枯荣一道出了院子。

第44章:你还不成仙了?

啧啧啧,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枯荣就忍不住匝舌头。

刚才外甥说什么来着?为了你,我就不成仙了?

不为了谁,你也成不了仙啊!

牙尖嘴利,真是会忽悠人。

“舅舅牙疼?可要我找人给你开两幅药?”寅巳一脸坦然。

“不必,”枯荣摆手,坐在椅子上问,“你这往后,怎么圆啊!”

今日同小徒弟说了这么多实情,也不怕后头被人背叛了。

“我自有分寸,”寅巳不觉得有什么,他只是头疼一点,那就是,鬼神之说要怎么解释?

“其实,我是觉得,说不准真是借尸还魂,”枯荣同哲哲相处了这么久,“一点都没有先前你说的那个模样。”

“那又如何?”借尸还魂,我也要了。

“你究竟在意的是哪一个?”枯荣有些看不透,如果是两年前的小丫头,那如今这么掏心掏肺,往后发现给错了人,那可如何是好?

“我在意眼前的人,”不管她到底是谁,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寅巳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担忧,“我总觉得心里头慌乱,想带她早些回魏国。”

“然后呢?”枯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会刺客一事,幕后的人肯定是有,这后头还会出事,如今,不清楚他到底是谁,贸然带人走,也不安全啊!”

“这事我知道,”所以我才忍了,同意她去探望梁哲成,想着从大理寺这边得到些消息,“要是能知道此人是谁就好了!”

“你觉得是谁?”枯荣将之前,哲哲提到的三王爷的事告诉了寅巳,这几日,一直派了人盯着,却没有什么结果。

这个三王爷叫叶博如,是个不得宠的妃子生的,这个妃子,还没等他到5岁就沒了,这个叶博如小时候日子过的也不好,本身很抠门。如今也是成了婚,有了子嗣,可依旧是很节俭。自己买了块地,天天带人在地里种菜,城里头的王爷府,住的都是女眷跟孩子,自己带着人,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总是地里收了什么,就往宫里头送,皇上本人对他,也是没什么态度,由着他。

枯荣的人,之前也查过,真的是跟农夫没什么区别,也没有什么心机傲气,说是他故意隐藏,看起来也不像。

这次派的人回来,给的回复依旧是如此。也让人往前去追查,哲哲遇刺前后是否有什么人来寻这个三王爷,可最后结果也是没有什么人来找他。

一个爹不疼娘没了,老婆孩子都嫌弃的王爷,跟公伯府也没用交集,说他是幕后黑手,一点依据也没有。

“这个三王爷,怕是被拉出来垫背的,”寅巳摇头,看着枯荣,心里头已经有了答案。

枯荣也看着他,两个人心照不宣。

“你也这么觉得?”枯荣发问。

“这个太子有问题,”寅巳点头,两年前,玉玺被盗一事,也是太子出面解决的。

“公伯夫妇,御史夫妇,想来是都之情的,”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哲哲回来后,肯定是告诉了公伯夫妇,这事后头告示上,是由两位夫人解决的。

“当年太子行动迅速,就算幕后的人不是他,他也是清楚是谁,”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可有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枯荣知道,寅巳一直有拜访叶博彦。

“他这个人,城府很深,说话滴水不漏,”寅巳摇头,叶博彦他一直有注意,甚至也为此结交了叶琼文,每月总会寻理由去太子府做客。可叶博彦这头,每次见面都很客套,也不愿意同他多讲些什么。

“你查不出些什么很正常,”毕竟叶博彦的年纪,都能当寅巳的父亲了。枯荣也不惊讶,“能做太子自然是有些能耐,况且他年长你很多,你不是他的对手,也说的过去。”

“再周全的人,也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寅巳就不信,查不出些什么。

“这会他们动手,怕是会安静一段时间,”毕竟,梁哲思这头还不服气,觉得皇榜上的告示没给一个好解释,还在私下里头追查,“你同梁哲思关系可好?”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不过这几日,为了追查幕后黑手,梁哲思私下有找过他,他也是知无不言。

“我知道,他最近为了追查去找了你,吴国已经给了告示,你这头就算是有什么动静,也得私下里动作,别让人抓了把柄,”枯荣提醒他,怕他意气用事。

“我知道,”寅巳点头,“梁哲思对我也不全是信任,他这头得到的信息,也未对我吐露完全。”

所以,才想着,让哲哲去看看,能不能从梁哲成那里知道些什么。

“也罢,如今小徒弟也带不走,这个梁哲成啊,”与他之间的牵连,也不能斩断。况且这次遇刺,梁哲成又挺身而出,替小徒弟挡到,两个府里头的夫人,私下里见了面,也算是缓和了不少。

不过这个缓和,对于两个府,是好事,毕竟是赐了婚,可对寅巳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就目前来看,小徒弟极有可能,会被这两个夫人撮合给梁哲成,这场御赐的婚事,要是因此提前了,那可就麻烦了,得提前想个应对的法子,不然到时候,怎么抢亲啊!

“他本人并不坏,”看在他当日救了哲哲的份上,寅巳暂时放下了想要他命的想法,“可我依旧见不得他。”

“你要见得了他就见鬼了,”枯荣哼哼一声,“他就是你心里头的一根刺,你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得他!”

毕竟人家是吴国皇帝,御赐给小徒弟的如意郎君,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暗地里头坑蒙拐骗偷,样样不落。

“舅舅,我觉得有时候,我瞧着你也不顺心,”寅巳语气清淡,说真的,有时候,枯荣总是把他心里头的想法抖得一干二净,很让他不爽。

“我们谈谈别的吧?”枯荣很自然的转了话题,“国内消息过来了,你这个兄长,怕是过完年就要解禁了。”

两年前,因为私自到吴国,盗取吴国的传国玉玺,李辰良被李邦彦召了回去,囚禁了起来。

仅仅是囚禁,太子之位保留了下来。

一开始,寅巳还以为是皇后在中间作梗,如今看来,父皇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没有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国内,三弟那边有查到什么?”寅巳问道。

“没有,”枯荣摇头,“你爹多奸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母后,啧啧,不说也罢!”

“她不是我母后,我只有一个娘亲,”寅巳冷冷的说了一句。

“算了,不提这个了,”枯荣知道,这是寅巳心底过不去的坎,“今日无事了吧?”

“要看你有什么事,”寅巳皱眉,觉得枯荣笑得有些狗腿子。

“晚上我去你府里头,咱们喝回酒吧,”好久没喝酒了,自从装了道士以后,还真是再没碰过酒这个东西了。

“就在这里喝喝茶就好,”寅巳拒绝了,“你这身子,不能再喝酒了。”

“我这也有快一年没碰了,”枯荣不死心,“前头我就跟你说,我没有酒瘾,你不信,你看,我这么久没喝,不是好好的吗?”

“喝酒喝的再多,我娘也回不来,”寅巳起身去泡茶,只留下枯荣一个人坐在了那里,低下了头。

是呀,喝酒喝的再多,人没了,就是没了,回不来的。

可不喝,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如今这个样子挺好的,你总算不再是一摊烂泥了,”当年母亲走的时候,嘱咐过他,让他盯着这个舅舅,不要让他再为她做些不要命的事,只愿他,能寻一个女子,成了家,过自己的日子。

可他呢,脾气也是倔,一直都舍不得放下,寅巳小的时候,为了顾着他的安慰,酒虽说也喝,可终归是喝的少。

后头寅巳成了年,他这酒瘾也越来越大,总是被下人在垃圾堆里头找到。蓬头垢面,哪里还有人的模样?

那时候,寅巳讲话他也不听,两个人也僵持了很多日子,这回来吴国,找他过来,原本也没指望他答应,谁知道,他却同意了。

开始,寅巳还担心他会把事情做砸,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再酗酒闹事了。不仅不闹事,这番调查,他做做的尽职尽责。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不管寅巳承认不承认,枯荣都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我心头原想着,你长大就好了,可如今看来,还得操心你成婚生子!”

枯荣摇摇头,真是麻烦的很!也不晓得,这世上的成婚生子做父母有什么好平白添了这么多堵心的事。

“那你就更应该养好身子,不然,我的喜酒你怕是吃不到了,”寅巳泡好了茶,递了一杯给他。

“那是自然,”枯荣点头,“等回了魏国,小徒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师傅给他撑腰了,我可得长命百岁,免得你欺负她!”

“嗯,那舅舅可得言而有信了。”寅巳笑了,这么看来,哲哲不仅是他的心头肉,也是枯荣的惦念。

一个人,活着是要有惦念的,有了惦念,才不会过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有了牵挂,才会有活下去的勇气。

两个人坐在屋子里,又聊了好一会儿,如今冬日里,天黑的早,枯荣等到哲哲要回去的时候,就起身去送人去了,寅巳碍着身份,只是远远的看着。

这一头,枯荣把哲哲搭上了马车,叮嘱跟着的人,一路上务必要小心,保护好小徒弟的安慰,另一头,寅巳立在屋檐上,看着夕阳西下里,那镀了金身的两个人。

冬日很冷,人却很暖。

第45章:哲哲见哲哲

如今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哲哲看着外头的墙,都觉得是冷冰冰的颜色。阿婉跟阿如,也算是好了大半,撑着身子回来,一定要伺候在身旁。

哲哲没有拒绝,找了王氏,把她派过来的两个丫鬟退了回去。

阿婉跟阿如一回来,就是含着泪水,搞得哲哲也跟着哭了一会儿。

两个人,阿婉当时是双手受了伤,肩膀刺了一刀如今手上已经没有大碍了,肩膀上还有些疼,好在伺候哲哲,也没有什么粗重的活。

阿如脖子上的伤已经好了,看不到什么痕迹了,可胳膊到底是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会子虽说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可到底是还得再养些日子。

哲哲这头,也没敢让他们做些重的活,很多时候,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了。两个丫鬟为此又是感动的一塌糊涂。

这日是冬至,哲哲本来是说要去道观的,谁知道王氏派了人来拦,说是今日相国府里头的大小姐,发了帖子,请哲哲过去赐教。

“赐教?”哲哲听了前来告知的丫鬟的话后,一脸茫然。

“小姐,”阿婉跟阿如对视一眼,接了帖子,把丫鬟哄走了,这才跟她做了解释。

相国府是当今吴国的相国大人,梁秉文的府邸,他的夫人是吴氏,吴老将军的女儿,从小也是在刀剑棍棒里头长大的,会些功夫。两个人成了婚以后,梁秉文年轻的时候,经常守在边关,所以并没有纳妾。如今虽说已经回了京城长住,由长子梁哲为戍守,但他本人还是没有纳妾的意思,只有吴氏一个夫人。

吴夫人为人,豪爽坦荡,两夫妻年轻的时候,梁秉文去边关驻守,她自己就偷偷骑了马去寻,两个人很是恩爱,到了如今,膝下有5个孩子,三男两女。长子梁哲为,如今在边关,二子梁哲思,现在在大理寺供职,三子梁哲成,也就是哲哲的御赐丈夫。

当年,吴夫人怀梁哲成的时候,因为边关异动,跟着梁相国骑马去了战场,一直杀了三夜,直到身体受不住,晕倒了,带到了军医那里,才知道是怀了身子,已经是三个月。

原本,梁哲成是保不住的,可吴夫人还是硬撑着,在床上躺了7个月,把他养足了月份,生了下来。只是,梁哲成一出生身体就不好,吴氏也亏虚了不少,找了太医养了两年,才有了长女梁哲哲,后头又是等了三年,生了二女儿梁哲玉。

如今,吴夫人这头,太医也是说了,以后怕是不能再生育了。

梁秉文心疼妻子这些年受的苦,再者两个人膝下已经有了5个孩子,也算是有了后,所以对此也没有什么怨言,只宽慰吴氏,不要想太多。

这个大小姐,想来就是梁哲哲了。

“说起来,这个大小姐,与小姐同名呢!”阿如笑道,“虽说只有十三岁,但也该是懂事了的,这次邀请小姐去,小姐可得好生对待。”

“十三岁啊,”哲哲叹气,“她这请我去赐教,是要赐教什么?”

要是舞枪弄剑,那自己可是一窍不通,要是吟诗作对,那更是半分不懂,琴棋书画还好一些,可也没有什么底气。

“这个赐教不过是个由头,”阿婉解释,“相府这个帖子,怕是要请小姐,去瞧瞧梁公子了!”

“梁哲成?”哲哲不懂,探望梁哲成就探望他呗,怎么还要让她妹妹来写邀请函啊!

“是呢,虽说小姐同梁公子是赐了婚,可到底是没有成婚,没来由的跑过去,总是会招人闲话的,”所以,才借了梁小姐的由头,请小姐过去赐教,阿婉同她好一番解释。

“我懂了,”不就是把简单的事做的很复杂嘛,绕来绕去,都是封建思想在害人!

什么都要管,什么都不合规矩,古人真是事多!

想到寅巳之前叮嘱,让她去探望梁哲成,顺便看能不能从他那里打探到什么。哲哲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点头,愿意前往相国府,去给这个梁小姐赐教。

阿婉跟阿如,见她同意,二话不说拉着她,非要让她重新换身衣裳,还好一番的打扮,哲哲都被他们俩折腾的要发火了。

好在,两个丫鬟很有眼色,在她生气前,把她从头到脚打扮了一番,还把莘莘当时绣的一对香囊,剩下那个挂到了腰间,头上还簪着梁哲成给的簪子。

那个簪子,原本是丢在道观的,是阿婉收拾的时候,瞧见了,看到盒子后头刻着梁字,瞬间就明白了,自作主张帮哲哲带了回来。

这会儿,哲哲坐在镜子前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无语。

为什么要戴这个梅花簪子,我不喜欢,我要戴回我每天都戴的荷花簪,那个才是我喜欢的人送我的。

还有这个荷包,我也不要戴!

哲哲这边一定要拒绝,阿婉跟阿如又劝了半天,最后是王氏过来,问人怎么还没走,马车都等好一会儿了,才消停。

香囊,哲哲取下来了,簪子,被王氏又簪了回来,后头出了门,上了车,哲哲不服气,自己又把荷花簪也摁到了发髻里头。

阿婉跟阿如没说什么,只当她是喜欢这只簪子的紧,替她把两个簪子都簪好,一左一右,虽说花样不一样,可戴起来确实是好看,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相国府离公伯府有些远,哲哲在马车里晃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到了。掀了帘子下来,就看到了王氏等在门口,身边站了两个姑娘,一个还是个娃娃,一个已经有了少女的模样,想来就是梁哲玉跟梁哲哲了。

下了车行了礼,王氏就此做了介绍,带着人进了府里头,“公伯小姐,今日里头不巧,我家老爷同二儿子,去大理寺的同僚家里喝喜酒,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夫人客气了,”哲哲又行礼,手心里头都是汗,艾玛,好紧张,第一次到别人屋里做客,还好男主人不在。

“说起来,也是有缘,公伯小姐跟小女是同名呢,”吴氏拉着哲哲好一番寒暄,先是问她这些日子过的可好,又问了丫鬟们如今身子可是恢复了。

阿婉跟阿如自己上前解释了,吴氏又拉着两个丫鬟好一番的盘问关心,这才松手,开始提梁哲成。

梁哲成那日,送到道观后已经昏迷了,好在枯荣懂医术,替他止了血,开了药,吴氏去了道观,将人接回来,等了三日,他才醒。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哲哲的安慰,吴氏一边感慨,一边絮絮叨叨,说自己这个儿子,虽说从小身体不好,可品行端正,人也老实,总之就是一顿夸赞,言语中透露着,我儿子喜欢你,他这个值得托付终身。

哲哲在一边听得又尴尬又无语,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话了。好在,这番对话,没说多久,就被梁哲哲打断了。

“娘亲,你今日不是还要去给三哥熬药膳吗?”梁哲哲眨眼,“这都快晌午了,今个公伯姐姐来做客,你别中午也没安排做饭,让人空着肚子回府,传出去了,别人还当我们相国府里头穷的吃不起饭呢!”

“娘亲,我也要吃药膳,”九岁的梁哲玉在一旁附和,刚刚在打盹,猛地听到吃的,也管是什么,立马就开口要跟着吃。

“你怎么就知道吃啊?”梁哲哲捏了捏妹妹的鼻子,“一天到晚,不是吃就是睡,武功不想练,书也不想读,你说说你!”

“天冷,起不来的,”梁哲玉撇撇嘴,“书也不好,读不懂!”

“琴棋书画你也不喜欢呢!”梁哲哲撇嘴,小孩子脾气,自己同她这么大的时候,都会舞枪骑马了。

“我喜欢画画的,”梁哲玉拉着吴氏的胳膊告状,“娘亲,阿姊又说我!”

“好了好了,这还有客人在呢,”吴氏替梁哲玉把衣袖拉好,“哲哲啊,你带着公伯小姐在府里头走走,要跟人好好相处,知道吗?”

“知道了,”梁哲哲推她往前走,“你快把小妹带走,看到她就烦!”

“你这孩子,她是你妹妹,怎么就烦了?”吴氏把她拉到对面,抱歉一笑,“让公伯小姐见笑了!”

“无妨,我同阿姊小时候也这般,长大就好了!哲哲看着她们两个,没由来的就想到了莘莘,不知道,小时候的哲哲同莘莘,是不是也是这般。

“那我这边就去厨房做安排,你同哲哲一起,”吴氏拉着小女儿,“听说公伯小姐是一代才女,我这个女儿,只喜欢舞枪弄剑的,你们两个人好好聊聊,待会儿,饭菜好了,我再派人请你们!”

“知道了,知道了,”梁哲哲赶人,“快把这个磨人精带走!”

“娘亲,我不是磨人精!”梁哲玉很委屈,一扁嘴就要哭。

“别理你阿姊,她胡说的,小玉是咱们家最乖的孩子,”吴氏一边哄着给人擦眼泪,一边又是跟哲哲说抱歉,好一会儿才拉着人走了。

哲哲点头,行了礼,目送送人离开。

吴氏临走前,还跟梁哲哲使了眼色。

一定要把人,带到你哥哥的院子里头去啊!

“哼,”梁哲哲瞧着人没影了,还是要嘟囔一句,“就知道宠她!”

是老幺就这么了不起,全家人都围着转,把她宠的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哲哲小姐,”哲哲行了礼,不晓得为什么,这个称谓,总觉得是在自己喊自己,很是古怪。

“咱们俩名字一样,相互喊名字太诡异了,”梁哲哲瞅着哲哲好一会儿,“不如我叫你大哲哲,你叫我小哲哲,如何?”

“你说了算,”哲哲点头,表示同意,“小哲哲。”

“你这个人还蛮有趣的,”看她直接同意了,没有推诿,梁哲哲心里算是好一些了,要知道,她最讨厌饱读诗书,知书达礼的小姐们了,各种矫揉造作,你讲一句,她客套十句,白白浪费口舌,烦人的紧。

“是吗?”哲哲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好吧,你这个朋友,我算是同意了!”

第46章:哦,是新朋友

“嗯,”哲哲点头,新朋友啊,这个梁哲哲年纪不大,人倒是很爽朗。哲哲在此除了莘莘,还真没有遇到过其他的小姐,这算是第一个朋友呢!

不知道古人交朋友,是要怎么交?是不是跟现代一样?

“我带你去我院子里坐坐?”梁哲哲发出邀请。

“好啊,”哲哲欣然同意,两个人并肩在前头走,丫鬟们远远的跟在身后。

相国府里头,庭院很宽敞,花草树木少一些,空旷着的地方不少,哲哲看到摆了不少的兵器,地上也是光秃秃的,没有什么植物。

“府里头地方不大,我爹就没让种太多的花草,能平整成练武场的地方,都平整了,所以,这花园什么的,我们这里也没有,”梁哲哲一路带着哲哲走,一路解释,“不过我爹喜欢松柏,种了不少,几乎每个院子里头都有呢!”

“我们府里头是留了个假山,还有个池塘,就那里有一圈柳树,种了点花,不过现在天也冷了,光秃秃的,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梁哲哲停下脚步问哲哲,“你要去看嘛?”

“我都行,”哲哲觉得,这个相国府不是小相反它还挺大的,可能相国想用它来装部队吧,所以到处都是平整的练武场。

“你是才女对吧,”梁哲哲围着她转,一边转一边打量,“我听人说,你在自己院子里头种了梅兰竹菊,还有亭台楼阁,每天都在弹琴作赋,画画下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府的院子啊?”

“小哲哲你多虑了,”哲哲立马摇头,这都是哪里听来的,就算是原身,也不可能天天整这些幺蛾子吧?

“你们才女才子的,都不大喜欢我们这些舞刀弄剑的人,这有什么好假惺惺的,”梁哲哲摇头,“说起来,我也不喜欢我们府里头这个样子,花草都没有,整日里光秃秃的。”

“我没有不喜欢,”哲哲很想解释,“院子里头什么样子不重要,人住的舒坦就好!”

“我也这么觉得,”自己的院子,要自己住的舒坦才行,“所以我在自己院子里头种了不少花草呢,你跟我一起去看看,要怎么摆才好看!”

“啊?”哲哲还没弄明白她的意思,人就被她拽着飞奔了起来,两个人在前头跑,圣女丫鬟慌了神的在后头追。

梁哲哲的丫鬟在后边不停的喊,“大小姐,注意仪态,仪态啊!”

平日里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咋咋呼呼就算了,如今来了个是才女的客人,怎么能拉着人家跑呢,太没规矩了!

阿婉跟阿如身子也才刚恢复,跟着跑了没两步就喘的说不上话来,哲哲这边也是喘着气跟在梁哲哲身后,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气绝身亡的时候,总算是停下来了。

于是,哲哲很没形象的扶着墙,喘气。

阿婉跟阿如跟上来,双手撑着膝盖,讲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小~小姐,仪――态――”

再看梁哲哲跟她的两个丫鬟,只是脸红了,气息一点也不乱,很是镇静的等在一旁。

“你们才女啊,书呆子就是这样,还没跑两步就喘成这样了,”梁哲哲摇头,“真没意思!”

“不是,小哲哲,”哲哲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恢复平态,“跑之前,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咱们可以跑一会儿,歇息一会儿,今儿个来这里,时间多的很,不急,咱们可以慢慢走!”

“我平时都这么走路的,你以后来了我们府里头,我带你一起学着些吧,”梁哲哲抓住她的手,眼睛放光,“你这年纪虽然大了些,学的话,想要有所成,那肯定是不行的,但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

“不必了,”哲哲淡定的抽回手,“我有师傅了,谢谢小哲哲好意。”

“我知道,是道观里头的主持对不对?”这个梁哲哲晓得,挥手把丫鬟赶到远处,这才神秘兮兮的问道,“你真的在修仙吗?”

这个问题,哲哲觉得还是不要回答的好。

“你前头两年真的撞鬼了?”梁哲哲对这个很好奇,这个流言传了两年呢,相国府里头的人,夏日里头,人晚上热的睡不着,就会聚在一起讲鬼故事,哲哲的传闻可多了呢!

“嗯,哈,”哲哲打马虎眼,转移话题,“小哲哲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我跟你说,外头有好多关于你的传闻呢!我就是好奇!”

“什么传闻?”

“都说你前两年撞鬼啊,”梁哲哲自小胆子就大,对这些鬼怪的事很感兴趣。当时赐婚的圣旨到了府上,所有人都打心眼里不乐意,除了她!她可是高兴坏了,想着问问她这个御赐的嫂子,这个鬼怪,是不是真的给她遇到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哎?”梁哲哲很激动。

“我也不清楚,”哲哲才不想承认,我其实没有中邪。

“是道长不让你到处说对吧?”梁哲哲小声的问道,“我看话本上,都说遇到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不能直接讲,会祸从口出,你不用讲,点个头就行。”

哲哲梗着头,“你不是喊我看花草吗?”

要不咱们看花草吧,什么鬼啊神啊的,都是假的,不能信!

“这个不忙,”梁哲哲拉她进了院子,直接把门给关上了,丫鬟们都被关在外头,自个拉着哲哲,坐在台阶上,一副你不跟我讲清楚,我就不让你出这个门的架势。

哲哲真的是头疼,这个小姑娘,又是会武功的,动起手来也打不过,况且,这个样子,也就是有点中二,执着于鬼怪故事,真没道理闹僵。

哄一哄应该没啥问题。

哲哲想了想,先问了她,“你说外头有很多我的传闻,都是什么样的?你先告诉我,我再跟你讲。”

“好!”一言为定,梁哲哲立马同意,把她听到的传闻都告诉了哲哲,没有丝毫保留,也不管这传闻,是不是需要斟酌一下再说。

哲哲也是第一次知道,人呢,吃饱了没事干的时候,能编多少故事。一个传闻说,缠着哲哲的鬼是被太子杀死的魏国奸细,因为这个奸细在死前诅咒了哲哲。另一个传闻说是哲哲的表哥王维桢说是两个人当时约定好一起殉情,哲哲没死成,所以才会被缠着。还有其他的杂七杂八,什么狐狸精,林中老鬼,各种古灵精怪。

哲哲听了半天,也就这个奸细跟维桢的鬼魂,听起来还像是那么一回事。

“其实,这都是假的,”哲哲摇头,“是我自己的问题。”

“什么意思?”梁哲哲没弄懂。

“就是我自己,受了惊吓,三魂七魄丢了一魂一魄,并没有别的古灵精怪,这都是胡扯,”哲哲挑了个还说的过去的理由。

“我拜师,不是修仙,就是为了修身养性,安养魂魄,”哲哲怕她会一直追问,索性解释做到底,“至于师傅是不是修仙,我就不清楚了,他老人家确实懂得不少呢!”

“这样啊,”梁哲哲没有怀疑,反而很好奇枯荣,“大哲哲,你那个师傅,还缺徒弟吗?”

“这个不清楚,”这个哲哲是真的不清楚,“你问这个干嘛?”

“大哲哲,你要不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再收一个徒弟?”梁哲哲双眼放光,“我也想修仙。”

“这个――”修仙啊,我也想,可惜我不行了,帮着问问师傅也可以的,“我明日去道观了,帮你问问。”

“拜托了,”梁哲哲一听到她答应了,整个人高兴的在院子里翻跟头。

哲哲坐在那里,看着她翻,觉得有些搞笑。其实小丫头挺古灵精怪的,讨人喜欢。

交个朋友还是不错的。

梁哲哲的院子里,也是空荡荡的,除了两棵松树外,都是木桩跟兵器架。不过挨着墙角那一块儿,倒是摆了不少花盆。

如今天气又冷,花盆里的花花草草都枯萎了。

“大哲哲,你来,”梁哲哲站在那一排花盆面前,招手让哲哲过去。

哲哲跟她一起,看着一片枯萎的花盆,该不会是要问我,这些花盆要怎么放吧?

“我爹不让我把院子刨了种花,所以这都是我让人给我买的带盆的,”梁哲哲大手一挥,颇有一种这都是我的成就的感觉,“不晓得为什么,这些花总是养不活,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风水不对啊?”

“这个看不出来,”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过来看风水,“这些花草,要看品种,要看开花的季节,生长的习性,只要照顾到这些,摆在哪里都好,跟风水无关的。”

“是这样的吗?”真的不是我这院子里风水不好?

“你信我,”哲哲再次声明,“风水我不会看,不过冬日里头,能开花的就是腊梅了,小哲哲喜欢的话,可以托人买两盆。”

“至于这些,”哲哲指了指已经枯萎了的枝干,“等着到了春日里头,看看能不能回春,往后这些花草,天冷了就得收起来,花盆里种着的,不比土里长着的,要好生收着。”

“原来是这样的啊,”梁哲哲一边听下一边点头,“才女果然是知道的多!”

“这不是才女知道的多,问一问卖花的老板,种花的花农,他们知道的更详细,”毕竟他们才是行家,“我也是蒙的。”

“我觉得你蒙的挺有道理的,”梁哲哲很信服,“我就说,你配我三哥是绰绰有余,嘿嘿!”

“啊,那个――”话题转的太快,措不及防就转到了梁哲成身上,哲哲一时语塞。

“说起来,咱们也是有缘,我们这一辈,都是哲字辈,我三哥叫哲成,你俩注定是一对儿,”也就这一小会儿的相处,梁哲哲觉得,这个未来的嫂子,还是很不错的,她是很满意。

不晓得为什么,爹爹还是一脸的不情愿,二哥也是,心里头不痛快,还好大哥不在屋里,不然,也是满心不乐意。

真是搞不懂,这个婚事,有什么好不满意的,那些告示,一看就是假的,每次都是胡扯,两年前嫂子跟自己现下同岁,什么奸细玉玺的,都是胡扯八道。只不过是皇室用来做掩护的!

这种事,多的是,二哥是最清楚的,他们大理寺多少案子,都因为皇亲贵族,不了了之,全都给了京兆尹,让京兆尹这边胡编乱造。这次三哥受伤,又是这么和稀泥。

第47章:梁家三少

“是,”哲哲点头,“咱俩挺有缘的,都叫哲哲!”

至于梁哲成,还是不要说有缘吧,要是让师兄知道,又要生气了。

“说起来,你真不清楚这次是谁要行刺你吗?”梁哲哲素来直言直语,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我性格就是这般,你要是不愿意讲,不理我就好了!”

“不清楚,”相处了这么一会儿,哲哲对她也算是有些了解,虽然是口无遮拦了一些,可心思并不坏,寅巳说让她来探听消息,本来她是不乐意的。毕竟,梁哲成如今已经误会了,再相处下去,哲哲怕耽误别人。

如今认识了梁哲哲,与她相处起来,虽说有点跟不上她思维的跳跃,但从她这里打听,想来是比梁哲成那边要简单很多。

“我听说,你失忆了?”梁哲哲一脸认真的看着哲哲,“我二哥说,这次派人行刺你的人,跟两年前是一个人。”

“我算是失忆吧,”其实是换了个人,“你二哥?”

“我二哥同我爹爹讲话,我偷听得,”梁哲哲点头,“我二哥现下在大理寺任职,当年也是协助调查过你的案子,不过没几日,就被京兆尹的人接手了。”

“哦?”哲哲一脸好奇,期待他继续说下去。

“这次,三哥本来是派了人去找二哥的,可二哥这边人还没赶过去,京兆尹里的杜大人已经接了案子了,”梁哲哲摇头,“我爹跟我二哥,都说这里头的水很深呢!”

“水很深是什么意思?”哲哲眨眼,装作一脸无辜,“前头两年的事,我真是记不得了,如果我记得,一定知无不言,此番连累了你三哥,我心里头也是很过意不去。”

“我三哥那是自愿的,”想到自己跟娘亲守在他床前,守了三夜没怎么合眼,他醒来第一句就是问公伯哲哲有没有事,就有些吃味,“这个哥哥,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挨一刀也是应该的!”

“这话不能这么讲的,”毕竟梁哲成身子虚,哲哲虽说不喜欢他,可别人到底为她受了伤,“梁公子这次受伤,也是因我而起,我这边是真的觉得抱歉的很。”

“他自己要骑马跟着你的,不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得了的事,梁哲哲立马捂着嘴,“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我哥没有偷偷跟着你!”

这番话,说的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三少爷他――”哲哲记起来,夏日过后,回府那日,看到梁哲成骑马跟在一旁。

“他什么都没做,”梁哲哲摇头否认,亲娘咧,自己这个大嘴巴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他如今伤养的怎么样了?”看着梁哲哲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哲哲只好作罢,其实不用问,也已经很清楚了。

梁哲成,遇刺那日,一定也是远远的跟着,想要保护自己。

有些感慨,其实怎么说,梁哲成人很好,有些虎头虎脑,待人实诚,不过是一场误会,都这么上心,要真是遇到心心相惜的姑娘,那他一定会让那个姑娘幸福的。

如今,误会成这样,哲哲觉得,很有必要跟他说清楚呢!

不过是两次面,都以命相护,日子再久些,只怕会陷的更深了。

早些把话跟人家讲清楚,免得辜负了别人,也免得别人错付了心。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被哲哲这么一问,梁哲哲总算是记起来娘亲的嘱托了,“要不我带你去瞧瞧我哥吧!”

“好,”哲哲点头,两个人这才一起出了院子,往梁哲成的院子里头去。

梁哲成的院子,与梁哲哲的院子差不多,只不过少了那些花盆,院子角倒是种了一排竹子,很是清闲幽静。

空荡荡的平地上,放了桌椅,梁哲成躺在一边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一卷书,看的正在打盹,眼皮一阵一阵往下沉。

哲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在打哈欠。

“三哥,又在晒太阳啊,”进了院子,梁哲哲就跑到了梁哲成跟前,把他手里的书抽了过来,“看什么书呢?又是之乎者也?”

“不是,是些诗集,”梁哲成依旧躺在椅子上,懒洋洋的不想动,“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瞧瞧你啊,”梁哲哲把那本诗集翻了翻,笑了,“大哲哲,你看我哥又在看你写的诗呢!”

“大哲哲,什么大哲哲?”梁哲成以为她又在胡说。

“公伯哲哲啊,”梁哲哲拿着诗集,到了哲哲面前,捧给她瞧自己哥哥看的那页,“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哲哲接过诗集,瞧到了那首诗的名字,《长歌颂》,这个名字好熟悉,正要细看,书就被人抽走了。

抽走书的人,正是梁哲成。

因为自己醒来第一句问的是公伯哲哲是否安好,自己这个妹妹就记住了,每每以此来捉弄自己,天天骗自己,说公伯哲哲上门来探望了,开始一回两回还信,次数多了,就懒得理会了。

这次也是这般,以为她是诓他的,谁知道,却是真的。

梁哲成瞧见哲哲在门前站着时,整个人都慌了,也不顾身子是不是需要静养,光着脚,踩着地就跑到人眼前,把书抽了回来,背到了身后。

这诗集,是他拿来打发时间看的,里头有哲哲写的几首诗词。平日里,诗词歌赋他也不是很懂,拿着说是品鉴,可更多时候是抱着书睡觉,口水流在上头不知道多少回了,要是让哲哲瞧见了,那可真是丢人。

毕竟,他是真心喜欢眼前的人,不想她知道,自己看着她的诗词,困的睡觉不说,还流口水。

“你怎么来了?”梁哲成红了脸。

“我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吗?”哲哲顺着梁哲成的脸,往下盯着他光着的脚不动了,怎么大冬天不穿鞋子啊,不冷吗?

“好多了,”梁哲成立马点头,“你今日来,怎么没托人告诉我一声?”

“我啊,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梁哲哲在一旁戳自己哥哥的胳膊,“你是不是以为我又在诓你?”

“没有的事,”梁哲成摇头,不想让哲哲以为他是个凶巴巴,不相信自己妹妹的哥哥,“可能当时没听清楚吧!”

“你哪里是没听清楚,你就是不信我呗,”可惜这个妹妹就是想要拆他的台,“哥,你干嘛光着脚啊?”

“我在练功,”梁哲成瞪了自家妹妹一眼,就你话多。

“练什么功,大夫都说让你好生休息,你倒好,”梁哲哲嗤鼻,见了人这么激动,鞋子都不穿的吗?

“梁公子,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是把鞋子穿上吧,”哲哲在一旁忙打圆场,“就算是练功,也得等身体好全了再说。”

“见笑了,”梁哲成的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了,忙跑回去到躺椅旁,把书卷在薄被里,招手让小厮拿回屋子里,这才慌里慌张的套鞋子。

“三哥,来你这里真不好,连杯茶都不给人喝!”梁哲哲完全不记得,刚才她把人拉到自己院子里头,把丫鬟关在门外不说,茶水也是没给客人添上。

“小平,倒茶,”梁哲成立马喊了小厮,还自己跑到屋里,搬了有靠背的椅子到哲哲面前,谁知道,哲哲还没动,梁哲哲就先一屁股坐上去。

“三哥,你今儿个真好,往后要每天都对我这么好就好了!”一点也不谦让。

“乖,起来,”梁哲成话语里压着威胁,“今天听话,三哥明天给你买糖吃!”

“糖有什么好吃的,我要别的!”梁哲哲拉着哲哲的手,“大哲哲,你要坐这个椅子吗?”

“不用,”哲哲忙摇头,指了指院子里的圆凳子,“我坐这个就好!”

“哲哲,别闹!”对于这个妹妹,梁哲成真是头疼。

“大哲哲,我哥说你呢,”梁哲哲挑眉,“哥,你要不再搬一个椅子出来呗,咱们相国府三公子屋里头,总不可能只有这么一张椅子吧!”

其实不用梁哲成搬,小厮已经眼疾手快,从屋里又挪了一张椅子出来。

“你想要什么?”梁哲成妥协。

“大哲哲说,这个季节梅花好看,你帮我买一盆。”梁哲哲拉着人,不让人去坐旁边的椅子。

“好!”梁哲成点头,不过一盆梅花罢了。

“那就说好了,”梁哲哲美滋滋的起身,把哲哲按到了椅子上,又很狗腿的把另一张椅子挪到了哲哲对面,两张椅子靠的很近,把自己哥哥摁到了对面,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茶泡好了,送了过来,梁哲哲又指挥小厮搬了桌子来,等到把茶水放好,这才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哎呀,三哥,你屋里头的点心都被我吃光了,要不我带人到厨房里头再给你拿点过来?”

“好,”难得自己妹妹这么懂眼色,梁哲成点头,转而问哲哲,“你喜欢吃什么点心?让小假――”

“咳咳,”梁哲哲故意咳嗽,什么人啊,怎么可以在大哲哲面前讲我的外号。

“小妹,去帮你拿,”梁哲成立马改口。

“不用,有茶就好了,”这会儿,哲哲并不饿。

“大哲哲,你不用客气,我们厨房里头的厨娘,做点心可好吃了,外头都买不到的,”梁哲哲对自己家厨娘一顿夸奖,说是因为自己爹爹跟大哥,喜欢行军打仗,所以干粮点心这些,就在意的多一点。这府里头的厨娘,做的点心不仅是好吃,包了油纸,带回去也能放些日子呢!

“要不,让你的两个丫鬟跟我一起去挑一些吧,”梁哲哲给自己的两个丫鬟使眼色,阿婉跟阿如立马就被热情的拉着往外头拖,“你放心,我跟着呢,去去就回,你们先在这里聊!”

不等哲哲回答,梁哲哲就跑了,跟着一起出去的还有梁哲成的两个小厮,大家很默契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把门也关好了。

哲哲坐在那里,心情很不美妙,表情很有些尴尬。

为什么,会有一种相亲的感觉?

而且,还是背着男朋友相亲的感觉?

记得寅巳说有派人跟着保护自己,不晓得跟着的人,现在是不是藏在附近,这个场面,要是汇报给了寅巳,不晓得会是什么后果,想想都觉得,恐怖啊!

第48章:寒暄

“梁公子――”

“公伯小姐――”

在尴尬的氛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两个人心照不宣,同时开了口。

“公子先讲――”哲哲忙推诿,其实她也不晓得要说啥。

“小姐先讲吧!”梁哲成不敢说太多,怕自己又结巴了。

“当日,多些公子挺身而出,以命相护,”哲哲起身,很恭敬的行了礼,“让公子陷入生命危险,哲哲这边,很是不安。”

“小姐言重了,”梁哲成也跟着起身行了礼,“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哪里是公子应该做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哲哲搜肠刮肚,想着要怎么跟他解释,“公子身体本来就孱弱,更应该爱惜自己才对,为了我受这番苦楚,父母亲人皆担忧,我这厢也很是愧疚。”

“可我想要护着你,也愿意护着你,”梁哲成红着脸,“小姐知道我的心意,你这么讲,就有些见外了。”

“那个――”骤然说什么知道你的心意,这――这让人要怎么说下去啊,哲哲头疼了。

要直说,当时乞巧节送的荷包,是我的丫鬟自作主张,收了你的簪子,是我把你认错了,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感谢的回礼,并没有想太多?

看着梁哲成一脸娇羞的模样,哲哲的舌头抵着牙关,愣是说不出来一句话。

要怎么解释呦,这种神一样的曲折误解。

“我听闻,梁相国跟二公子――”本来想说他们今日出去应酬去了。

谁知道被梁哲成打断了,“我爹跟哥哥们说什么,你不用在意,总归我心里头愿意,我娘会帮忙劝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本来是想岔开话题的,结果好像又转到了不得了的地方。

“我知道,公伯大人,也不是很愿意,但是我愿意等,”毕竟是赐了婚,延了三年,那便延三年吧,总归是心里头喜欢,别说等三年,五年都不成问题。

没办法交流了,哲哲放弃了,这个梁哲成,已经喜欢自己到了痴迷的地步了吗?怎么三句话不离婚约啊,这可要怎么是好?要是告诉他,这是一场误会,他会不会当场发疯啊?

哲哲心里头很没底,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半晌才端起来茶水,在鼻尖闻了闻,“茶好香啊。”

“这是紫荆出的毛尖,你要喜欢,待会我让小厮包些给你的丫鬟,你好带回去,”梁哲成看她半晌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害羞了呢!

想想自己今日也是胆大了,说了不少心底想说的话,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人。这会子听她说茶香,立马就想着把所有的茶都送到她府里头去。

“多些,”总算是转移话题了,哲哲心里头叹了口气,同他闲聊,“我方才听你喊了小哲哲一个假,假――什么?”

“小假包,”梁哲成跟哲哲讲了梁哲哲小时候的趣事,因为梁哲哲小时候,是让梁秉文当男孩子养的,才五岁就跟着府里头的男孩子们一起训练。女孩子力气不大,经常是举不动兵器,天天抱着铁器在那里哭,于是府里头人就喊她小假包,假男子汉不说,还是个小哭包。

“你要不同我讲,这三个字,我是猜不出来什么意思,”哲哲笑着摇头,小假包,叫我蒙的话,我肯定会想成一个假的小包包,还是斜挎包!

“你当时没有受伤吧!”聊了一会儿梁哲哲小时候的趣事,梁哲成还是免不了担心的问候一番。

虽然,家里头母亲也好,二哥也好,都同她讲了,说哲哲此番没有受伤,只是伤了两个丫鬟,府里头赶车的车夫没了。

可他就是担心,没由来的,想听哲哲亲口告诉他,她没事。

“我没事,”哲哲摇头,“只是李叔没了,阿婉跟阿如,也是这些日子才好些!”

想到当时的情景,哲哲还是有些心惊肉跳,“那时候你受伤,血流不止,我是真的害怕了!”

“这番事故,城里的告示并不可信,你应该离我远些的,这样对你好,也能让你家里人放心,”哲哲想到了幕后的黑手,也许可以借此,让梁哲成死心。

“这次,同上次劫持你的人,是一伙的吗?”梁哲成问道。

“不清楚,”哲哲摇头,“前的事我不记得了,可我知道,幕后的人,是同一个。”

“梁公子,”哲哲把发髻中的梅花簪取了下来,一脸认真的看着他,“我惹到的人,不是简单的人物,你若同我纠缠不清,恐怕家人朋友也会因此受牵连,前头那些事,都是误会,这簪子你还是收着吧,往后遇到好的姑娘,再送给她吧,我这个人,不值当。”

“可我只想送给你,”梁哲成没有去接那簪子,摇头一脸坚定,“这世上,别人值不值当我不清楚,可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值当的。”

“我们其实,也不是很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并不清楚,”哲哲咬牙,“两年前的事我是不记得了,可告示都说我同他国奸细有牵连,这次遇刺,就算是真撞上了,这世人也会说是我咎由自取。”

“相国大人他们,不同意是对的,毕竟这个牵连,谁也说不清,”哲哲低头,“我当时失踪了三天,这三天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一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家里头有权有势,还能压一压旁人的口舌,要是在寻常人家,怕早就自挂东南枝,以证清白了!”

“我此生,姻缘一事,能不牵连旁人,还是不牵连的好,”这些话,都是真心话,哲哲心底里头,还是惦记回到原来的世界,原本的哲哲到底如何,她不清楚。寅巳也好,梁哲成也好,哲哲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尽管师傅说,公伯哲哲的灵魂正在回到身体里,所有不能解释的情绪,都是原身自己的。

可万一不是呢?

万一这个身体里的灵魂,只有自己一个,这所有的心动,都是自己的想法呢?

每每想到这里,哲哲都会难过。

这么多万一,这么多喜欢,这么多牵挂,如果这里没有结果,带着这些记忆回到了21世纪,那该多难过?

很多时候,她都不敢去想,不敢去念,每天醒来,都会告诉自己,开心点,你现在是公伯哲哲,不是苏晓晓,你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公伯哲哲的。这一日一日下来,白日里,她都放纵自己,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也会心虚难过。

说到底,她开始妒忌原身了,妒忌她有人喜欢,哪怕是她深陷危险,却依旧有人心疼。

可是,她也一向是有自知之明。

既然现在自己做身体主宰,那能不惹太多情债,还是不惹的好。

寅巳,师兄,她心里头知道,那就是真正的喜欢,勾着梁哲成不放,也不是做不到,用他的喜欢利用他,也不是不行,可哲哲就是不愿意。

可能是自己本着对感情负责任的缘故,哲哲总想着,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既然知道心里头的答案,那就不应该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梁哲成是个好人,哲哲不想他牵扯太多,也不想亏欠他太多。

“可我们已经有牵连了,”梁哲成固执起来,“我们是御赐姻缘,况且,我这个人也是如此,认定了就是认定了,断没有因为怕牵连,就退缩放弃。”

“你就不怕这个御赐姻缘是个局?”哲哲心里头,依旧是怀疑皇室的人。

“是局我也入了,为了你,什么都值得,”梁哲成拉着哲哲的手,一脸坚定。

哲哲低头看着他的手,默默的抽了回来,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油盐不进吗?

“你放心,这事,我二哥一直在调查,”梁哲成怕她还在担心,“我会护着你的,原本赐婚一事,皇上的意思,就是让相国府盯着,看是不是有什么人牵扯进来。”

“嗯?”哲哲来了精神,什么意思,难道这个赐婚后头还有文章?

“你这次遇刺,皇上召了我爹进宫详谈,有提到一些,”具体梁哲成也不知道,“大理寺这边,现在是我二哥在暗地里做调查,京兆尹的杜江,后头怕是有大人物。”

“不过你放心,我爹跟我二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们晓得我的脾气,”只要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更改,“等到揪出幕后黑手,我们就成婚。”

“这个――不急,”怎么突然就跳到了成婚上,哲哲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不是因为心动,是因为震惊加害怕。

“你放心,我也知道,我这样子,怕不是你钟意的那种,不过,我可以学的,琴棋书画什么的,”梁哲成解释,“我身子是弱,但也不是弱不禁风,武功是练了一些,都是为了强身健体,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学些琴棋书画,以后也是能跟你说上话的。”

“琴棋书法什么,”这个话题怎么越来越诡异,为什么会讲到培养上,小兄弟,我不是原本的那个才女,我刚才说的那些,也不是嫌弃你不懂琴棋书画,你不要想多了。

我也没有养成的癖好。

“要不我们先从朋友做起吧,”没办法了,感觉要用一用21世纪的好朋友大法,我们做朋友,那种,你很好,但是我们只能做朋友的那种朋友。

“你说什么都好,”梁哲成点头,拿过哲哲手里的簪子,替她又簪了回去,“你戴这个,真的很好看。”

“是吗?”哲哲摸了摸发鬓,笑了笑,转身喝茶去了。

梁哲成今日精神的确是好,又跟哲哲讲了好一会儿话,全都是什么诗词歌赋的见解,哲哲也没听过,全程看他表述,等他停顿下来,才微笑点头,表示同意,或者摇头表示无奈。

好在,他没有再提及些尴尬的话题。

两人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上午,一直到了饭点,吴氏差人来请,哲哲才再次见到阿婉跟阿如,那一瞬间,真是有想流泪的冲动。

第49章:从朋友做起

相国府尚武,招待客人的内厅,也都是以兵器做装饰,一顿饭吃下来,哲哲只记得四周那一排排兵器,颇有些要砍人的架势。

好在,这顿饭吃的相安无恙。

吴氏瞧出来哲哲有些怕这屋里头的摆设,吃过饭,就借口说院子里太阳好,请了她去院子里坐着。

梁哲玉要午休,有乳母跟丫鬟哄着下去歇息了,梁哲哲拉着梁哲成在一边打听梅花的事,两个人把管事的喊来了,在一旁商量的热火朝天。

这边厢,吴氏拉着哲哲叙家常。先是问了哲哲父母,近些日子可安好,再者就是前段时间遇刺,哲哲可曾受到惊吓,免不得又是一番安慰。最后,又聊了聊莘莘的现状,知道哲哲自从莘莘回门后,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了,就把她知道的情况告诉了哲哲,让哲哲安心一些。

如今,莘莘同叶琼文住在世子府,两个人相敬如宾,日子过的倒也安生。因为梁哲成身子未好全,自小身子也弱,抓药这些,吴氏经常自己去太医府上去问了再自己去抓。

这些日子,倒是听太医说,莘莘最近葵水推迟,又吃不下东西,怕是有了。说到这里,也是叮嘱哲哲,回去私下跟王氏讲一讲,毕竟是道听途说,没有定论,但做些准备,还是有必要的。

莘莘出嫁后,是有写信回来,哲哲也收了几回,大都是些我很好,你也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的话,并没有别的了。

听吴氏这么说,倒确实是有些日子没有收到信了。

莘莘回门那日,王氏也问过她,肚子有没有动静。

那时候,总觉得莘莘就算出嫁了,年纪也还是小的,怀孕应该是不急的。可如今想来,这世界本就没有避孕措施,成了婚,怀孕也是正常的。

“到时候,你能去王府陪你姐姐待产,就去陪她说说话吧,”吴氏是过来人,“女人家,怀孕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有姊妹说说话,心里头也宽敞。”

“多谢夫人提点,”哲哲点头,心里头也是为莘莘捏了一把汗,这古代医疗水平不高,女人生孩子,完全是在鬼门关晃悠,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虽说在古代,莘莘这个年龄怀孕,不算小了,可在21世纪,十七八岁都算是身体还没发育完全,这时候生育,确实是有太多风险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家常,直到管家过来找,这才放了哲哲,让梁哲成同梁哲哲陪着她,一起在这府里头走走。

“大哲哲,你喜欢梅花啊?”梁哲哲瞟到她头上的梅花簪,方才她还跟梁哲成在说买梅花盆栽的事。

“还好,”也不算喜欢,“我院子里头有一株梅树,已经枯了两年多了,今年冬天又抽了花苞出来,你要想看,下次可以到我们府上去坐坐。”

“好啊好啊,”求之不得呢,“往常,都是听别人说,这深闺里头的小姐们,院子里种的都是花花草草,好看的紧。我平日里也不怎么去别人屋里做客,就算去了,也只是在院子里走走,小姐们住的地方,还没去过呢!”

“院子里的确没什么好看的,有花园倒是可以瞧瞧,”说起来,哲哲也没怎么去别人家里坐过客呢!

“反正,旁人院子都比我们府好看许多,”梁哲哲是打心眼里这么觉得的,“不过我们府也有好处,这么多练功的地方,家里头丫鬟都能耍上两招,寻常的贼人是不敢来的。”

“瞧见你,谁还敢来啊!”梁哲成摇头,“这府里头,如今就数你最厉害了!”

“那是自然,”梁哲哲毫不客气,“你都要靠我保护咧!”

“你们两兄妹,关系倒是挺好的,”哲哲被他们俩逗乐了。

“我们家都这样的,大家有什么话就都说出来,不憋在心里去,”梁哲哲过来牵着哲哲的手,“大哲哲,我瞧你也是如此,本来我还担心你跟其他的小姐一样,扭扭捏捏,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往后你过来我们府上,我就有伴了!”

“你什么时候没有伴了?丫鬟小厮,就是大哥,回来也被你使唤来使唤去的,”还没等哲哲回话,梁哲成就张口了,“再说,过个两三年,你也十五六岁了,到时候让爹娘跟你寻个夫家,你呀,早些成家,不要再在屋里搅乱,那才是好的。”

“你们都是男子,丫鬟小厮只是仆人罢了,”梁哲哲不干了,“两三年后,我才不嫁人呢,遇不到喜欢的人,我就在府里住一辈子,当一辈子老姑娘,天天欺负你们!”

“那不是还有小玉陪你吗?她现在小,你也不让着她,”梁哲成摇头,“还有,女孩子家,什么嫁不嫁,这话能拿出来说吗?一点都不矜持,哪里还有女孩子的样子啊?”

“小妹最烦人了,都是你们惯的,”梁哲哲跺脚,“说我没有女孩子的样子,那我还不是你们带出来的?咱们家,就属三哥你最矜持,咱俩怕是把性别投反了。”

“你这丫头,又胡说八道,”怎么就成了我最矜持呢。

“大哲哲,你来评一评,”梁哲哲拉着哲哲的手,指着梁哲成,“你就说他面对你的时候,是不是很矜持?”

“小假包,胡说什么呢?”梁哲成的脸刷的就红了。

“你看你看,还没提什么呢,你这脸就红了,这可得了,”梁哲哲啧啧称叹,就这样还能混到京城第一才女送荷包给他,也是神奇。

“好了好了,你们俩都不闹了,”哲哲觉得自己,颇有一种哄弟弟妹妹的感觉,“小哲哲,这话可不能乱讲的。”

“什么话乱讲了?”梁哲哲立马意识到了,“三哥,你又喊我小假包!”

“小假包,小假包!”梁哲成偏要喊,两个人追追打打又是半天,哲哲看他们闹腾的热火朝天,也不阻拦,自己坐在一旁晒太阳。

“闹腾累了?”看着蹦蹦跳跳,最后坐在身旁的梁哲哲,哲哲递过去一杯茶,“喝不喝茶?”

梁哲哲接过去,一饮而尽,“我赢了,他得赔我两盆梅花!”

“还不是你耍诈,”梁哲成愤愤不平,身上不少脚印,全都是拜自己这个妹妹所赐,“这会是我不想跟你计较呢!”

“略――”梁哲哲同他做了个鬼脸。

哲哲摇摇头,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梁哲成,梁哲成接过去,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慢慢的品着。

“要是以后的日子,都是这般就好了!”梁哲哲托腮看着哲哲同梁哲成,“我就喜欢这样!”

“你呀,”梁哲成摇头,真是拿这个妹妹没有办法。

不过,她说的这句话,也是他想说的。

往后,同哲哲一起,这般过日子,总觉得很惬意舒适。

“岁月静好自然是好,”哲哲自己抱了一杯茶,悠悠的品着。

其实人吧,都还是喜欢安逸的生活的,平安舒适,就是最大的所求。

“大哲哲,要不说说你同我三哥是怎么认识的吧?”这一点,梁哲哲一直都好奇呢,自己这个傻愣愣的二哥,是怎么一下子就俘虏了吴国第一才女?难不成是一见钟情?

“这个说来话长,”哲哲颤巍巍的想岔开话题,难不成要实话实话,我把你认成了叶琼文吗?

要真这么说,自己都要不相信了,她现在是公伯哲哲的身份,叶琼文都认错了,可能吗?

“就你话多,”梁哲成也瞪了自己妹妹一眼,这事儿能当着这么多丫鬟小厮问的吗?况且上午,才跟哲哲口头约定好,先以朋友相称,“我同公伯小姐,还只是朋友!”

“哦――”梁哲哲一点都不信,“只是朋友啊!”

“你讲话怎么阴阳怪气的?”梁哲成皱眉,哲哲本来就有很多顾忌,自己也不想给她太多压力,他这个人,情话不会说,但是他会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自己是真心喜欢她的。

这个妹妹,这会子哪里是调侃,完全就是搅局了。

“好啦好啦,”哲哲要被他们俩折服了“咱们要不要换个话题啊?”

总是提我跟梁哲成,我觉得压力山大啊!

“换什么话题?”梁哲哲只当是哲哲害羞,脑子转的飞快,“不如我跟你表演一段舞剑吧?”

“好啊,”哲哲立马点头同意了,来这个世界,她还没看过人表演功夫呢,只是瞧见师跟梁哲成飞来飞去的,打斗什么,还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能看一看也是好的。

得到了哲哲的同意,梁哲哲立马去最近的兵器架上,先拿了剑,在空地舞了好一会儿,觉得剑没有意思,又换了枪。

哲哲在这边看的两眼放光,拍手叫好,等梁哲哲表演完了以后,一时间放松,转头就问梁哲成,“不知道三公子功夫练得好不好?”

“哥,好好表现,”听到哲哲这么一问,梁哲哲立马把最先用的剑丢给了梁哲成,一副我看好的表情。

梁哲成没有办法,只能上前舞了几下,这边厢梁哲哲很是捧场,又是喊又是叫,手舞足蹈,比梁哲成舞的剑都要好看。

“我哥是受伤了,还没好全,要是好全了,舞剑会比这好看很多,”梁哲哲跟哲哲做解释。

“我知道,”哲哲点头。

倒是梁哲成很不好意思,怕哲哲觉得他只会舞枪弄箭,非要小厮拿了书,又跟哲哲谈起了诗词歌赋。

全程都是梁哲成在表述,哲哲在一旁听的也很无趣,可有不想扫了他的兴,强撑着头,勉强应对。而一边的梁哲哲听的直打盹,没一会儿就趴到桌子上睡着了。

一下午时间过去的很快,府里头派了人来接,哲哲这才起身告辞,吴氏亲自拉着她,又是一番挽留,叮嘱她下次再来,一直到她点头同意了七八回,这才放人上了马车,让她回了府。

这一日下来,也是累的很,回了府,同王氏她们吃过饭,把吴氏听到的传闻告知了王氏,在她屋里又把今日去相国府的遭遇说了一番,这才算完。

回了自己得住出,要了热水,洗漱后,已经不早了,哲哲也乏的厉害,躺下就睡着了。

第50章:两个选择

冬日的气候,总是格外干燥,太阳好些的时候,眯着眼睛从阴暗交汇的地方仔细去瞧,就能看到纷纷扬扬的灰尘,在光束里头飘摇。

哲哲把昨日在相国府里头听到的消息,不管有用没用,都一股脑告诉了寅巳跟枯荣,这会儿,两个人跑到一边小声嘀咕着,商量着,哲哲在一旁躺椅上坐着,撑着头,眯着眼看屋檐下阴影的边界。

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院子里头就他们三个人,阿婉跟阿如被支走了。

哲哲手里捧了一本诗词歌赋集,因为昨日瞧见梁哲成手里拿着,又听梁哲哲说有原身写的长歌赋,所以让阿婉找来,翻着看看。

那首诗,很容易就找到了:

日暮灯初上,月迎宵正圆。

游人皆执迷,儿童思不还。

长歌伴侬语,细舞踏升平。

遥望思相聚,他乡寄平安。

默默念了两遍,凝神思索它里头的意思,哲哲觉得,也没觉得很惊艳啊!

“小徒弟,看什么呢?”枯荣同寅巳谈完话,回头就看到她在那里出神。

“看灰尘,”哲哲指着那些颗粒,“师傅你看,好多灰尘!”

“是挺多的,”枯荣也跟着看了一会儿,点头,“小徒弟,事到如今,师傅给你两个选择,你看如何?”

“要教我仙法道术了吗?”哲哲只能想到这个。

“非也,”枯荣摇头,“是就现在的处境,师傅给你两个选择。”

“你说说看,”哲哲想不出来,是什么选择。

“第一,这边的一切你都不用管了,交给我同你师兄处理,”枯荣同她解释,原本他们以为,两年前遇刺是因为李辰良而起,如今看来,怕是里头还有文章。哲哲这边,能尽快脱身,还是尽快脱身,以免夜长梦多,往后难出泥潭。

“哦,”哲哲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还是不知道,“我不用管了,是怎么个不用管法?”

“一个月后,我会想办法,制造事故,找人替换你,”李代桃僵,做个假死局,“到时候,会有人接应你,带你离开。”

“离开?”这个消息太突然,尽管寅巳提到过,要带她离开这里,可哲哲从没有想过,会真的离开,她总觉得,这里只是一场梦,很快就会醒。她来这个世界,也只是在很小的范围内活动,陡然说离开,突然就让这个世界的一切,显得如此真实。

“你放心,我同师傅会安排好一切的,”寅巳这些日子,派了人盯着梁哲思,他见了什么人,问了什么,他都知道。

开始,梁哲思总是往京城周边的村落里去,装成落魄的书生,到农户家里头讨饭讨水,问些传闻轶事,说要回去编些故事去卖了讨口饭。

一开始,寅巳也弄不懂他在调查些什么,只晓得她一直在问些古灵精怪的故事。同枯荣这边商讨后,也是派了人去问同样的问题。

渐渐的,还真有了些眉目。

这皇城里头虽未传开,却也是有不少人已经知晓。关于公伯家族的传闻:

斗转星移,唯大雁,携天子之令,归顺真君!

公伯家的族徽就是大雁。

这句话,歌舞升平的盛世并没有什么异议,毕竟公伯家确实是世袭的符节令丞,如今在吴国,也依旧如此。

从周就开始了,改朝换代,也没有改变他们的地位。

唯一改变的是这个家族气数,从繁荣昌盛到了如今的人丁凋落。

吴国到现在,也在不断的架空符节令丞这个职位的职责。

恰好,到了公伯圣德这里,就只有两个女儿。

寅巳同枯荣,除了在吴国内往下去追查,也让人在魏国城外进行了打探。魏国那边,关于公伯家的传闻,远比吴国这边要早上十几二十年的时间。

究竟是谁,在传播这些造谣,目的为何,都不得而知。

如果说哲哲两次遇险都是因为最先发起谣言的人,那这个人,显然是在她还没出生前就已经在布局了。

若真如此,那这件事,牵扯的就更深层次了。

当今的局面,除了吴国和魏国,还有一个齐国,齐国那边情况如何,还不得而知。如果这里头,齐国的势力也牵扯进来,那就更复杂了。

这天下,一分为三也有将近三百年的时间了,三个国家之间,大大小小的冲突一直都有,只有近三十多年,安静了许多。

可这份平静,越是安逸,背后的巨浪蓄势就越猛。

韬光养晦,想要一统天下的君王梦,怕不止是李辰良一个人在做。

公伯一族,的确是一直跟传国玉玺绑在一起,这个传国玉玺的来历,也传的很玄幻。

据传,公伯一族是从深山中出来的龙的守护人,是上天派下来,寻找真龙天子的。

商国是这天下第一个统一的国家,公伯一族奉上的传国玉玺,一直被认为是天下统一,众望所归的象征。

正是因为这个说法,公伯一族才幸免于难,也正是这个传闻,公伯一族,每每在改朝换代时,就会有大批族人卷入这场风波,性命不保。

如今,传国玉玺是否是真的在吴国手里,谁都不清楚,可每个帝王,都想要公伯一族的支持,这是事实。

吴国之前,是周,周在破城前,下令将所有公伯一族,软禁在宫里头的一间屋子里,锁上门,围上柴木,浇了火油,一把火烧了下去。

周破商之时,是得了公伯族一部分人的支持,可等到周灭之时,这份支持就变了味。

其实,玉玺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百姓对传闻深信不疑。想要天下统一,那就得要百姓的拥戴,以一己之力不能在短时间内俘虏人心,可传言能做到,尤其是带着神话色彩的传闻。

如今的公伯圣德,理论上也算不得纯正的公伯族血统,当年的一把火,留在周的公伯族人,无一幸免。公伯圣德的祖父,是公伯族里头,一个旁系门生,平日里就喜欢拈花惹草,误打误撞让一个府里头的丫头怀上的,刚一出生就被吴国皇室寻到,暗中收养了起来。

后头三队人马争天下,有了公伯一族的加持,吴国才在原本的都城上,站稳了脚步。

这些年,三国边境安静了许多,可暗地里头的动静,一直没有停过,两年前李辰良来吴国那一遭,怕不只是为了一个假玉玺,而是为了掳人。

抓住公伯一族的后人,再造些传闻,才是他最终的目的。亦或是,他听了传闻,有了自己的盘算。

不然,一个玉玺,还是个假玉玺,是真的犯不着他亲自前来,兴师动众。

现下,公伯一族,只有两个女儿,想要利用传闻,这是最后的机会。公伯莘莘已经嫁到了吴国王氏,剩下一个哲哲,如果是吴国本国的贵族,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杀了她也是个好办法,息事宁人。

只留下一个公伯族血脉,与皇室融合,将来有了后代,再多谣言,也不必惧怕。

可如果哲哲还活着,那势必是要引起别有用心之人的盘算。女子,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肚子有些利用价值,血脉有些利用价值。

寅巳同枯荣两个人商讨有些日子,不怕自己多想,就怕自己没有考虑周全。

以往对于公伯一族,了解上不过是一个管着玉玺的看守,如今查出来,一合计才知道,这一族有更深的过往。

寅巳不想哲哲涉水太深,既然这吴国里头有人想让她死,那便让所有人信她已经死了。只有死人,才能脱离这一族,才能跳出这个局。

“下个月,就会下雪,到时候天寒地冻,来观里的路,有一条通往陡崖边,到时候马若受了惊吓,刹不住,失误掉下去,风雪又断了路,人是活不下来的,”枯荣看着哲哲,“你只需要坚持来这观里就好,别的我来安排。”

“什么意思?”哲哲追问,“是要找人代替我去死吗?”

“这个你放心,我会安排,”寻一个长相,身影与她一般无二的,并不难。

“阿婉跟阿如呢?”

“现下,你只能顾好你自己,”旁人你不能救,也救不得,否则,这个局就太多破绽了。

“你的意思,是说找一个人代替我去马车里,然后,车夫,阿婉跟阿如,最少四个人,全部都得死,”是这个意思吗?

“只能如此,”枯荣看向寅巳,之后才看着哲哲的眼睛。

“那第二个方案呢?”让人给自己陪葬这种事,哲哲做不来,而且还是自己熟悉的,每天都陪着自己,还为自己拼过命。

“留下来,破局,”枯荣很郑重的看着她,“这个局,可能是小局,也可能是一盘大棋,输赢皆看运气,生死听天由命。”

“就没有第三种吗?”哲哲一不想害人丢了性命,二来也不想自己丢了性命。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枯荣同寅巳也讨论了好些日子了,第一种方案,是目前最保险的,第二种,一旦入了局,恐怕就再无退步了。

“你不用着急现在做决定,”寅巳知道她现在心思单纯,让人替自己送命这种事,她狠不下心,“你要知道,你保不住所有人的命,在能保住自己的时候,一定要先以自己为主。”

“也许,事情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呢,”哲哲还在坚持,“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也就是伪造传国玉玺而已,没有别的,这里头其实很简单,是我们自己想多了。”

寅巳跟枯荣,何尝不想让自己相信,是自己想多了。

“我都被你们说糊涂了,”什么家族,什么阴谋的,“我就是一个小白,来这里就为了报恩,只要找到想要加害我的人就好了,什么家族传闻,那都是胡说八道,信不得!”

“看来,你还是没弄明白,”枯荣摇头,看向了寅巳,“我还有些事,你留下来同他讲吧!”

就说不能坦白告诉小徒弟吧,你偏不信,直接骗着就行了,一来她也听不懂,二来人也迷糊心软,你这还要拉人陪葬,她哪里可能接受啊!

自己这个外甥呦,怕是色令智昏了!

第51章:公伯一族起源

这个世界,出现的第一个统一王朝,是商,商之前都是部落,还没有国家的概念。

部落为了争夺好的水源,肥沃的土地,相互之间一直有冲突,后来,商的部落慢慢壮大,吞并了周围的小部落,渐渐开始往统一的方向去。

公伯一族的起源是在东北的雪山里,为了寻求生存,迫不得己的往中原迁,随后就遇到了商的部落。他们这一族是以巫术见长。长年在雪山里头,环境恶劣,为了活下去,精神期待逐渐实体化,渐渐的,就有了自己一族的图腾跟信仰。

况且,山里头矿石多,公伯一族从雪山里出来时,带了一块图腾形状的石头,晶莹剔透,会在夜里发光,一直被当作部落的守护神。

后头,雪山里气候越来越严厉,食物也越来越匮乏,人实在是活不下去了。部落族长这才带人出来,归顺了商,并且奉上了自己部落的守护神。

这个守护神状石头,实际上是一块罕见的雪山冰晶玉,后头商建国以后,自然就被雕琢成了玉玺,成为了皇权的象征。

公伯一族,归顺了商的部落以后,很快就成了部落里头神权的象征,就算是商成了国,他们这一族也是国家里头,专管祭祀这一块的。

在雪山里,食物匮乏时,人为了活下去,就会祭祀神灵,食物不够时,就得牺牲一部分人,把他们的口粮省下来,保证剩下的人。直接动手杀人,太过野蛮,还容易造成惶恐。等有了神明,就开始借神明之口,为了让人心甘情愿去死,那神明就得深入人心。

公伯一族,说是擅长巫术占卜,不如说他们是巧言令色,善于蛊惑人心。他们这一族,在雪山里,等到漫长冬日来临,只能呆在山洞里时,思维就开始不断延伸。

甫一下山,就攀上了最强的部落,献上自己部落里最珍贵的象征,又以口舌,迅速固定了自己的地位。

传闻里,这种地位的巩固,离不开杀人献祭,以血腥残忍的手段,借助未卜先知的算计,压制其他人的疑虑。公伯一族,在山里时,就是拿活人开刀,如今,就算出了雪山,也依旧保留着活人献祭的习惯。

当时生存环境恶劣,人为了活下去,拼命挣扎。公伯一族带来了精神上的寄托,也带来了不惧死亡的信仰,牺牲一部分人,震慑另一部分,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

商之所以能统一,一大半的缘故,就在于公伯一族的神权引导。同样,商的灭亡,也是毁在公伯一族的觉悟里。

商建国以后,赐姓公伯给他们这一族,拥护他们的神权地位。这种以杀戮主导的神权统治,在人民生活稳定下来,思想意识觉醒后,就渐渐变得不合理。

每年祭祀,都有大批人马丧命,公伯一族为了统治,是拿自己一族里头的,贫穷的那一部分人开刀,美曰其名做引路人。尽管,这一部分的族人在少数。可同样是一族,你能活,我却不能活,分歧就出现了。

这时候,想要活下去的那一部分人,就纠结了民间思维活络的另一部分人,掀起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这一场博弈,持续了百年,最后是周取代了商。

同周一起起义的那部分公伯族人,杀了以神权为主导的族人,辅助周统一天下,将神权打落,除了保留符节令丞这一职位,其他有关神权的职能全部都取消了。

不仅如此,整个国家还引进了西域传过来的佛教文化,公伯一族还在暗地里,协助提拔了修仙的道家门派。

原本,以为这一切算是尘埃落定,世界再无纷争。

可人呢,生活安定后,就喜欢追名逐利,想要坐一坐这天下第一的位置。而坐在天下第一位置上的人,日子久了,也开始目中无人,沉迷酒色。

君王,一旦沉沦荒废,整个国家的气数,就算到头了。

这一次,公伯一族,没有保住周,周也为此屠戮了他所有的族人。

传闻,传国玉玺随着公伯族人,一起烧毁在了那场大火里。这一场由公伯一族引导的历史闹剧,原本是该随着他的族人一同消亡的。

偏偏,吴国的开国皇帝,手里留了一个公伯家的男孩,还以此做了不少文章,说是这个男孩,能通灵,帮助叶氏又从雪山里,寻到了被上苍收回去的传国玉玺,也正是因此,它的都城,才立在周的都城之上。

所有人都稍微思考一番就知道,这只是一个骗局,传国玉玺到底什么样,谁都没有见过。

可偏偏,人们就是愿意相信。

寅巳小时候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都觉得荒唐的出奇,一个刚出生的娃娃,怎么可能会跑会跳,还带着叶氏族人,去雪山里头拿玉玺。

越是传神的故事,越是荒唐,可再荒唐,牵连到了公伯一族,涉及到它原本的巫术祭祀,就变成了牢不可破的事实。

人,总是对未知充满敬畏,一旦有这么一群人曾用未知压迫过其他人,他们就会以为他们的确是神通广大,他们的后人也充满神话色彩。

尽管,原本的公伯一族,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吴国的皇帝建国后,也是改了史书,私下里引导了人们对公伯一族的看法。

可传闻,并没有消停。

到了公伯圣德这一代,公伯一族的辉煌已经没落了很多。吴国的叶氏,一开始就只是拿他做一个起兵建国的由头,虽说依旧是封了符节令丞,可吴国的符节令丞,权利地位,连文官都不如。

权利的架空,还有对人丁的掌控,都是在暗地里,想要慢慢的把这一族彻底抹去。

如今吴国,统治者确实是深入人心,公伯一族的影响力也到了最透明的时候,这几百年来,人们逐渐淡忘了它曾经的辉煌,这时候让公伯一族退出舞台,是最好的时机。

寅巳找人围着公伯一族,查到了不少东西。

从吴国建国到如今,每一代公伯府的主人,都只有一个儿子,一脉单传,还都身子骨孱弱,需要太医调理,娶的妻子,也都是皇族挑选的。也正是因为身子不好,朝野上,民间里头,它的影响力急转直下。

等到了公伯圣德这里,就是只有两个女儿了。

寅巳这边的人原本是想找当年给公伯圣德调养身子的太医,可派人找过去,太医根本就没有还乡,人在路上就已经没了。而且,这个太医,整个家族都是跟着给公伯府的主人做调养,到了公伯圣德这一代,院子里起了火,剩下的族人也全都没有了。

探寻周围的人家才知道,这个家族擅长调理身体,尤其是在求子方面。信息到了这里,一切都不言而喻。

叶氏一族,一直都在掌控着公伯族的一切,毋庸置疑。

他想要抹去公伯一族,那别有用心之人,就想留住这个家族。

就算是传闻现在沉寂了,但只要放出消息,民间里头一传十十传百,再造些声势,星星之火,依旧可以燎原。

况且,两个女娃娃,更容易掌控和利用。

所以,李辰良会布局,想要擒获公伯莘莘,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一块玉玺,而是一个公伯家的血脉,有了这个血脉,什么传国玉玺,随便起了谣言,那起兵统一的理由,就毫无破绽。

当年,截获哲哲的人,不是第三方势力,就是吴国叶氏的皇族,她们一定同哲哲透漏了什么,所以这个一腔热情,愿意为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姑娘,才会受了刺激,选择自缢。

当然,这个自缢是寅巳同枯荣推断的,也不排除是截获她的人,为了不让她透漏信息,选择了暗杀,伪造成自杀。

可结果是哲哲没有死,这期间公伯夫妇以为她是中了邪,一直找人过来驱邪。暗处的人肯定也一直关注着。不然,年初赐婚一事,不会把疯了的哲哲,配给了一直身体孱弱的梁哲成。

一旦,哲哲是装的疯,想要给他别的安排,那完全可以对病怏怏的梁哲成下手,神不知鬼不觉。同样,一旦哲哲没了利用价值,杀掉是最好不过,所以才会有了第二次行刺。

这个第二次行刺,可以确定是叶氏里的人所为。

叶博彦是最大的怀疑对象,两年前也是他带人搜捕解救公伯哲哲。所以,当年他也一定知道些什么。

公伯哲哲素来被吴国作为才女传播,叶博彦同皇帝也一直钟意把她许配给叶琼文,只不过没料到,叶琼文却坚持要娶公伯莘莘。

如果两年前没有那场闹剧,今日的赐婚,必然是才女配贵人。

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哲哲又正在脱离失常,围绕她的势力,定然会慢慢浮现,此时再不脱离,只怕往后,会难上加难。

寅巳知道自己心里头喜欢着她,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跟利用价值,只是单纯的喜欢。

他想同她平平安安过一生,哪怕这个平安,需要别人的命来铺。

原本,他也不是圣人,手里头的鲜血跟人命,早已不计其数,多几条少几条都无妨,只要能达成目的,他都无所畏惧。

第52章:愿你无怨

“其实,你不用跟我讲这么多,”哲哲揪着手,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而且,你讲的这些好复杂,我感觉像在听神话传说似的。”

什么祭祀啊,家族起源的,严格意义上来讲,我算不得这个家族里头的人。

我就想好好活着,早日脱离这个苦海。

本来,还有些私心,想要在这里多留些日子,现在,只想赶紧卷铺盖回21世纪。

这么复杂,这么难懂,话说我到底为什么会穿越到这里?不是因为报恩,不是因为寻找凶手,那是为了什么?

哲哲越来越搞不懂,也越来越糊涂了。

不找凶手,我自己跑路,还坑的别人丧命,这到底是个什么操作?

前头说什么前世今生,大雁还情,锁魂招魂,又是培养学习,又是寻找凶手,我这啥也没做呢,到头来,直接跟我说让我按你们的安排跑路?

这个跳跃太大,需要冷静。

虽然私心里头,我有点对你动心,也幻想过跟你一起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在我的想象里,我们是回到21世纪啊!

到底为什么,要在这个世界遇到这么多糟心事啊,一件还没想清楚,又来一件,哲哲很头疼,智商有限,情商不高,我很绝望。

“我们可不可以说的简单一点?”哲哲小声追问。

寅巳点头。

“我问你答,不要说的太复杂啊,”哲哲事先声明,太复杂了我消化不了。

寅巳点头。

“我不是原来的公伯哲哲,这个你知道吧?”

寅巳点头。

“我从别的地方穿越过来,是因为原身死的冤屈,她前世救了我,我过来是还恩的,对吧?”

寅巳点头。

“因为我跟你,私定终生,所以我不能学仙法道术,只能尽量培养些兴趣爱好,接近原身,对吧?”

寅巳点头。

“原身把我拽过来,是为了帮她查清是谁杀了她,对吧?”

寅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个头。

“你给了我两个铃铛,一个是供养原身的灵魂,一个是供养我自己,一旦原身的仇人找到了,我替她消了怨恨,我们俩就会各回各处,对吧?”

寅巳没有点头。

“这个消除怨恨也好,手刃仇家也好,总之就是弄清楚谁在捣鬼,具体过程跟结果,你懂就好,”哲哲停下来又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自己没解释清楚。

“师傅说,原身的灵魂差不多已经回到这个身子里了,我跟她在一处,很多情绪,都是她原本的,”哲哲想起来枯荣在她苦恼时,曾这么跟她解释过。

“但是想要她彻底还原,我得找到当年的真相,”哲哲一拍脑门,“我知道了,我的任务就是找到害她自杀的人!”

找到这个人,我的任务就结束了,结束了,我就可以回家了。

想想,我这个思路还是蛮顺畅的,有理有据,比寅巳解释的什么鬼啊,神啊,要简单很多。

“所以,我不能走,”我走了,还怎么查啊,哲哲很满意自己这次的推理,“其实事情很简单的,是师兄跟师傅想复杂了。”

说来说去,还是要找幕后黑手嘛,多简单啊!

什么公伯族历史,什么围绕这个家族的阴谋秘密,什么自己很危险,说白了,就是有坏人想害自己。

这个时候,要是金蝉脱壳跑了,那就找不到陷害自己的人了,那自己这一辈岂不是都要留在这里了?

虽然,对师兄有点心动,对公伯莘莘,枯荣他们有些关心,可说到底,这些情绪,或许根本就不属于她,她依旧是21世纪那个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江晓晓。

她还是想回去原来的地方。

所以,她觉得自己不能走,她得留下来,引蛇出洞。

如果师兄跟师傅告诉她,让她脱离这个地方,只是她一个人走,没有人会因此丧命,私心作祟,她还是会很心动的。

可偏偏寅巳告诉她,会有人为她而死,这是不能忍得。

毕竟21世纪的教育,是大家都是祖国的花朵,生命平等又可贵,断没有因为你想活下去,无缘无故,别人就得拿命给你做垫脚石的。

“师兄,你就是想太多了,”哲哲对他前头说的那一堆话做了总结,扯的太远了,远古部落讲到现在。

公伯府现在的情况,哲哲知道的,公伯圣德这个官职,在21世纪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公务员职位,一天到晚事不用做太多,还有工资拿。

这个家族以前如何,她并不清楚,但就目前来看,真是很普通,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如果不是原身有个才女身份,王氏是御史家小姐,这个家早就垮了。

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给人惦记。

要真是像寅巳说的,因为个传说,就被人盯上了,那真是要无语死了,要两年前哲哲真是因此自杀,那还真是要多冤枉有多冤枉。

传说啊,神话啊,流言啊!

古代人脸皮太薄了了,别人说两句就去死啊,那21世纪的娱乐明星,没有上百条命,谁还敢在娱乐圈混啊!

人,高风亮节什么的,都是浮云,活下去才是正事。

那种在背后造谣陷害的人,还有那群跟风信服的人,都不算是什么好人。

21世纪有网络暴力,古代这儿,也是人言可畏。

哲哲挠了挠头发,“师兄,我觉得,我想干一件大事。”

寅巳默默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我一定要把这个幕后黑手抓出来,”哲哲握紧拳头,颇有一副气拔山河的气势。

“你怕是被人卖了,都会给卖家数钱,”寅巳摇头,这不是装的傻,这是真的笨。

“我不会的,”哲哲很认真的跟寅巳解释,“我可是接受过防骗防上当教育的,你要相信我。”

“我就该听师傅的,直接把你打晕带走,”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觉得她能清楚其中的要害。

“这样是不对的,”怎么能把人打晕呢,“我们现在是,那个,郎情妾意,不能有太多隐瞒的,你要真这么做了,我以后知道了,会记恨你一辈子的!”

哲哲同寅巳解释,“我们要坦诚,我虽然笨了些,可我虚心好学啊!你看,人与人之间,是要有信任的,像会出人命这样的情况,你得同我商量。”

“再说,我们不是还有第二个选择吗?你同师傅,栽培了我这么久,我现在出去,别人都不会再怀疑我鬼上身了,”哲哲拉着寅巳撒娇,“我这会儿不走,也可以帮着调查嘛!再说了,就算我听你的,昧着良心逃跑了,那别人要真想抓我,我不死,他还是会追着不放啊!”

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况且,要是对方真的疯狂入魔,那怎么逃也于事无补啊!

除非人死了,他才会罢休。

这一点,寅巳同枯荣也想到了。所以两个人才会在这两个选择上纠结。

枯荣是偏向第一个选择,带人远走高飞,寅巳却私心向第二个,他总觉得,没有明确的敌人,实力是无法估量的。就算是这会儿瞒住了他,可后顾之忧太重,保不准这一世都瞒得住。没有保障的选择,会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只有真切的抓住敌人的马脚,明确了敌对势力,才能有把握去赢,才能有机会斩尽杀绝。

所以,他才想要哲哲自己做选择。

此番的告白,不是想要哲哲选择什么,而是他心里头明白,自己想要的结果是什么。一定要告诉哲哲,让他知道,让她作所谓的选择,不过是想寻一个理由,堵住枯荣的后顾之忧。

未知的危险面前,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逃离,可如果你是猎物,被捕猎者盯死了。那你逃的再快,它也会穷追不舍,纠缠不清。这时候,收起害怕,同它周旋应对,找出它的弱点,一击毙命,才是以绝后患的选择。

况且,哲哲为人他很清楚,枯荣也很清楚。太过善良,一旦有人命牵扯进来,她自然不会同意。

两个人这么做,更像是请君入瓮,明面是给了选择,为了她好,实际就是引诱她自己往他们想要的结果上去走。

“你放心,我知道你跟师傅担心我的安全,”哲哲发誓,“我保证,做任何事都会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有任何发现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跟师傅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哲哲两个眼睛瞪的溜圆,巴巴的望着寅巳,“师兄,你就信我一回,离下雪还要一个月时间呢,这一个月内要是真危险,你再送我走也不迟啊!”

不能连试都不试一下,就缴械投降跑了。

“好,”寅巳被他晃的没了脾气,直接笑了,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

“师兄你太好了,最喜欢你了,”为了表达感谢,哲哲捧着寅巳的脸,亲了一口,心里头琢磨了一会儿,又很厚脸皮的求着,“师兄,你再同师傅商量一下吧,就算要把我转移走,那也就只我一个人走就好了,千万不要拿别人的命来开玩笑,别人的命也是命,断没有拿别人的命来给我铺路,我这命也没这么金贵的!”

“我会同舅舅再商讨一番,”寅巳把人往怀里揽了揽,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不过,你的平安,对我而言,是比任何人的命都要金贵。”

“师兄,”这句话,莫名就让人很感动,哲哲摸了摸鼻子,抬头又在寅巳脸上亲了一下,“有你这句话,我来这里,死了也算值得了!”

“乌鸦嘴,”寅巳捏着她的鼻子,“以后不准再这么胡说了!”

“哦,”哲哲奋力抽来她的手,揉了揉被捏红的鼻尖,笑了,“师兄,我们俩都会长命百岁的,你不用怕!”

“嗯,”要是真能长命百岁,能一起长命百岁,那就好了。寅巳握住她的手,心里头都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想像不到的前方,惟愿你依旧在我身边。

第53章:我可以卖字养你

几日后,世子府果然来人秉了消息,说是公伯莘莘遇喜了。

这个消息,是莘莘在给太医瞧了脉,确信后,才派了人来府上通传。王氏知晓后,喜不自胜,把这皇城附近的道观寺庙,全都跑了一趟,添了不少香火油钱,祈祷神明能保莘莘母子平安。

哲哲这边,每日去道观里,都会在观里每个神像前上一炷香,也不管这神的职责到底是什么,只管每个面前都念叨着一番,希望莘莘母平子顺,安康如意。

寅巳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在暗处盯着,看公伯莘莘身边,是否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在。枯荣晓得后,只管坐在那里叹气。

自家外甥,同这个叶琼文是一般大,如今,叶世子都要当爹了,自己外甥这厢,媳妇都带不回魏国,你说愁人不愁人?

“师兄,师傅,”哲哲在厢房里头,围着炭火盆,一边烤手一边禀报,“我明日要去世子府里头探亲,就不来道观了。”

昨日晚上吃罢饭后,王氏就把哲哲喊到了她住的院子里,告诉哲哲,莘莘这边来了帖子,请王氏同她一起去说说话。

“是去看你姐姐吧?”枯荣也在炭火旁坐着,揣着手,懒洋洋的,“你姐姐身子可还好?”

“不太好,听我娘说,吐的厉害,”哲哲摇头,“说是什么都吃不下,太医都没得法子!”

“女子遇喜,前头三个月是如此,等月份大些就好了,”枯荣宽慰她,“不必担心,可以让她多吃些酸的东西,压压胃。”

“这个我知道,”哲哲担心的不是莘莘的妊娠反应,而是害怕她这肚子月份大了,到时候不好生产。

毕竟古代,医疗环境不发达,女子生育,那完全就是在跟阎王爷打赌。

赌赢了,母子平安,赌输了,就是一尸两命,平局了,就是只能活一个。

哲哲这会儿,颇有些感慨,21世纪的时候,怎么就没多看看生理方面的书,尤其是妊娠安胎的书?不然,这会儿也是有些意见能拿出来的。

“你害怕?”寅巳瞧着她一脸担心,“我瞧你每日都去这观里的神像前念叨,你放心,这些神佛都会保佑她的。”

“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哲哲拿了火拨,把炭火翻了翻,“想想我娘也挺辛苦的。”

“小徒弟,自己不要吓自己,”枯荣的脸在火光下,又红又亮,“我瞧着你些日子,是憔悴了不少。”

“可能是天太冷,起的太早,没睡好的缘故,”冬天是真的起不来床,“而且最近也总是睡不着。”

“心事太多了,小脑袋瓜里头,不知道装着什么呢,”枯荣起身,很知趣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自己往外头去了,一边走还一边讲,“小徒弟太没意思,我去找你的丫鬟们耍一耍,聊聊看你每日都在忧思忧虑什么。”

眼看着枯荣没了影子,哲哲这才撇嘴,委屈巴巴的看着寅巳,“就是单纯的失眠,没有别的。”

“我信你,”寅巳从旁边,默默地挨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里头是些点心,“要吃吗?”

“不吃,”哲哲摇头,冬天很干的,吃这些容易上火,嘴角会长痘痘。

“想喝茶,”不过水是要喝的。

“好,”寅巳放下点心,去给她斟了茶,哲哲抱着腿坐在那里,看着寅巳的身影,唇角微微上扬,这种平淡日子里的小温馨,感觉真好,特别真实。有一种淡淡的幸福感,不多不少,刚好温暖心窝。

“冬天寒冷干燥,容易血亏虚火,我跟泡了红枣沙茶,”寅巳将泡好的茶递过来,看着她小口小口抿着,“很烫吗?”

“刚刚好,茶本来就要烫些才好喝,”哲哲美滋滋的抱着茶碗,腾了一只手,把人拉下来,坐在自己身旁,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继续捧着茶水,小口的喝着。

寅巳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陪着她。

以后,也要一直这么好。

“师兄,魏国是什么样的?”哲哲很好奇。

“是与吴国不一般的样子,”寅巳开始同她解释,吴国是处在中间的地段,平原一望无际,土地肥沃,风景秀丽,四季分明,亭台楼阁自由一股大气端庄在里头。魏国地处南边,山水占了一半,城镇多是在依山傍水的地方,受地势环境所限,房屋多矮小简练,以木头竹子为主。齐国偏北,草原,沙漠,丘陵,又是一派北国风光。

“魏国里头,多的是景色秀美的地方,文人墨客,都希望乘舟游历,吟诗作画,比起吴国,那里的山水更有看头,”寅巳的眼前,仿佛又见到了那座竹苑,瞧见了那个背影,“等我们回到魏国,我带你一起,好好走一遭,游历一番,你觉得如何?”

“好啊,”哲哲听他说的时候,眼前仿佛都能瞧见,那山那水,还有山水尽头里,站着的寅巳,不知道那时候,站在他身边的是原身还是自己,有些落寞,可还是要让自己开心些,“到时候,我或许又会作诗了,咱们一块儿,吟诗作画,弹琴下棋。”

“师兄,或许,以后的我会变,会不再是现在的我,”哲哲把茶杯,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到那时候,不管世事如何,我都希望,师兄能平安快乐,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只要你陪着我,吃糠咽菜,我都欢喜,”寅巳捧起她的脸,一脸认真。

“师兄的要求未免太低了,”哲哲嘟嘴,“怎么说,我的字都写的不错,能拿出去卖的呢,咱们俩一块儿,怎么可能吃糠咽菜?”

再说了,你不是王爷吗?

哪家王爷会过得这么落魄啊!

“好,以后你说了算,”寅巳把人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你这么呆,还能记得自己字写的好啊?”

“呆是反应迟钝,又不是蠢,”哲哲辩解,自己又想了想,觉得,“师兄,你功夫也不错呢,要是将来,咱们真落魄了,那就买个碗,到集市中间一站,你表演拳脚功夫,我拿着碗收钱,想想也是不错的呢!”

“到时候,你得戴个面具,长这么好看,会被人抢去做压寨相公的,”哲哲坐直身子,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算了,不卖艺了,长这么好看,还是我去卖字养你吧!”

“你呀,”寅巳握住她捧在脸旁的双手,笑的很诚挚,“才是让我不放心,总是提心吊胆怕被人抢走的人,恨不得现在就把你装进口袋里,放在心窝上,再不让别人瞧一眼。”

“以后,我会养着你,会让你衣食无忧,”这一点,寅巳还是做得到的,“好歹我是个王爷,怎么可能穷到要王妃去卖字养活的地步?到时候,你写的字,我全都收着,压在箱子里,谁都不给看。”

“王妃,”哲哲笑的很甜,“这两个字听得太不真实了,在我心里头,师兄一直都是寅巳道长的形象,什么魏国三世子李辰如,我到现在都没些真实的感觉。”

“是王爷,”寅巳低头,轻抵她的额头,“我已经有了封号,安定王,所以,以后你我成了婚,你就是安定王妃。”

“还是不真实,”哲哲蹭着寅巳的额头,晃来晃去,“我虽然不知道魏国的风土人情,可在吴国,我可是被赐了婚的,往后真跟你去了魏国,想要成婚,你这个王爷,怕是做不了了,得跟我私奔才行!”

“怎么就做不了了?”此话怎讲?

“这里头,皇族的姻缘,哪个不是要求门当户对,清清白白,”想到这里,哲哲更觉得不真实了,“王妃梦太遥远了,咱们还是实际点,私奔吧!”

“傻子,身份可以作假,只要我想做,没有我做不到的,”倘若我不想,谁也无可奈何我,就算是父皇,他也奈何不了。

“你就不怕你父皇啊?”哲哲不信。

“我性子随我母亲,本就如此,”寅巳低下眉眼,好久才扯出一个微笑,“他欠我母亲的太多了,我不想活成他的样子,他一直都知道。”

“这样哦,”意识到寅巳的情绪波动,哲哲很识趣的闭嘴,不再追问,只是把手搂上他的脖子,笑嘻嘻的把脸凑上去。

帅哥在面前,想不心动很难,想不耍流氓更难。

屋子里很安静,哲哲整个人都在放空,胆子蹭蹭的往大了涨。

尤其是在看到帅哥露出难过的模样后,尽管那丝情绪一闪而过,哲哲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安慰一番。

柔软的唇畔,带着红枣的香甜,贴在了寅巳的唇角,哲哲这回,不仅是主动去亲,她还用舌尖扫了扫,勾勒了一番心上人的唇形。

整个过程很快,也很轻,快到寅巳还没反应过来,轻到分开后,回忆不起任何感觉。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知道,我信你的!”哲哲坐回自己的位置,笑的很甜。

不管寅巳是谁,她的确是喜欢了,不是因为他是道士,也不是因为他是世子王爷,只因为他就是他,是自己喜欢的人。

“我这个人,很简单,最怕去计较以后,深思熟虑什么的,”哲哲歪头想了一会儿,“我喜欢活在当下,就算以后咱们没有在一起了,那现在的我,此时此刻,依旧是喜欢你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如果,我回到了21世纪,如果我还记得你,你依旧是最让我心动的那个人。

寅巳看着她,久久没有动作,更没有话语,久到哲哲以为,他是不是傻掉了。

“我也是,”寅巳把人拉在怀里,心砰砰跳个不停,“喜欢你,此时此刻,此生此世。”

“我不想你在留在这里!”

“我知道,”哲哲轻拍他的后背做安抚。

“我讨厌梁哲成,讨厌所有觊觎你的人!”

“其实,也没有什么人觊觎吧,”哲哲自我审视一番,除了一个赐婚对象,就没别的了,“再说,我心里的人是你,我这个人很专一的,吃着锅里看着碗里的这种事,我不会做的!”

哲哲发誓!

“我知道,我就是说说罢了,”吃吃醋,撒撒娇总是可以的,寅巳又把脸凑过来。

哲哲很默契的亲了一口,人还没退回来,寅巳已经扣住后脖颈,认真的吻了下来。

屋里炭盆里的火忽明忽暗,烧的很是热烈。

第54章:维瑾表妹

冬日里的天,亮的晚,起的早的话,外头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色。

哲哲窝在被子里头,又赖了好一会儿,方才起身,用过早饭,就跟着王氏一道,带了不少补品,一起去往世子府了。

世子府座落在城西,跟太子府隔了两条街,公伯府的住宅落在城南,马车过来,用了两柱香的时间。

到了世子府门口,先是递了函,着人通报,在门外候了小半会儿,才有丫鬟出来迎接。哲哲扶着王氏,下了马车,跟着前头带路的丫鬟一直往里走,诺大的宅子,弯弯绕绕又是半晌,才算是到了莘莘住的地方。

进了屋子里,并没有看到哲哲,反而是叶琼文等在里头,说是莘莘难受了一夜,刚刚吃了些汤饭,好不容易才睡着了。这头叶琼文心疼的紧,就候在外头的客厅,说是先陪着王氏他们说会儿话,让莘莘歇息一会儿。

能跟世子殿下讲话,王氏很惶恐,哲哲也很惶恐。除了开场寒暄了一下近况,后头是真没有什么话能讲了。

桌子上的茶,从冒着热气,逐渐转冷变凉。

“小妹,如今还在道观里头修行?”叶琼文没有办法,只好同哲哲搭话。

“是,多些世子殿下关心,”哲哲受宠若惊,大哥,你不要跟我搭话啊,我没有话要同你讲。

“小妹客气了,”叶琼文点头,“听莘莘说,你生个病,以前的事不大记得了,如今看来,确实是与之前不一样。”

不一样?哲哲精神立马崩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最近,母妃差人送了不少补品过来,等会我让下人挑些好的,让岳母一并带回去,给你补补身子,”叶琼文说着就招呼下人去办了。

“不用不用,”王氏立马拒绝,“府里头药材补品都不缺,如今莘莘有了身子,我都嫌这里不够用,哪里还有带补品回去的说法。”

“岳母不必客气,莘莘如今害喜厉害,祖母也从宫里赏了不少东西回来,”叶琼文示意下人,按他的意思去办,“岳母同小妹今日能来,陪她说说话,替她宽宽心,那才是琼文诚心所求的灵药。”

这些日子,莘莘不仅是身体不适,整个人情绪也是让人捉摸不透。早上醒了,看到外头天还没亮,要哭;喝茶的时候,水烫了些,要哭;好不容易撑起身子,扶着去外头走一走,左脚先踏出门,也要哭。

而且,她心里头不痛快,哭也是忍着,整个人憋的小脸通红,叶琼文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哄着不是,不哄也不是。他如今,只敢把人往手心里头捧,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想来想去,怕她是在这里住的不惯,心里头闷着不说,这才把丈母娘跟小姨子请来,想让她们一道说说话,谈谈心,帮忙开导开导。

好在,王氏接过了话头,同叶琼文聊起了莘莘的情况。两个人聊了有些时候,丫鬟才过来请,说是王妃醒了。

哲哲和王氏,这才跟着叶琼文,去了屋子里里头,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莘莘。

确实是辛苦,人瘦的不得了,整个人怏怏的,没有什么精神,屋里头丫鬟守了三四个,又是顺气又是捧茶,偏莘莘还是忍不住的干呕,只呕的眼泪都下来了。

叶琼文忙上前,让人靠在怀里,亲手端着茶水给她漱口,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燕窝,哄着吃了半碗,又叮嘱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拜托王氏同哲哲,让她们在这里自在些。

“很难受吗?”哲哲站在一旁,弱弱的问了一句,靠在王氏身上,哭的稀里哗啦的公伯莘莘。

不问还好,一问,哭的更凶了。

“你想不想吃糖葫芦?”哲哲想起来昨天从道观里回来,专门让阿婉去买了糖葫芦,带回去后,自己把它们一个个从签子上拔下来,把核从里头剔出来,然后用油纸包着。

怀孕的女子,都喜欢吃酸的,开胃,哲哲招手,让阿婉把油纸包拿过来,讨好的捏了一颗,递给莘莘,“尝尝吧,核我都剔掉了!”

“我没胃口,”莘莘一张小脸上,挂着泪痕,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疼。

“这是酸的,很酸的,”哲哲保证,“吃一颗,你就不会恶心了。”

“要不你就尝一尝吧?”王氏也劝她,“我以前怀着你的时候,也喜欢吃酸的,兴许,吃些酸的,你会好受些。”

莘莘这才勉为其难的吃了一颗,出乎意料,没有觉得倒胃口,哲哲吃起来酸的不能忍的山楂,到了她这里,就是刚刚好。

配着山楂,又喝了半碗白粥。

伺候的丫鬟见酸的糖葫芦有用,都缠着哲哲,想问问她,里头的核是怎么取得。王氏同莘莘有些话,想要私下里说,她就自己跟着丫鬟出去,一道去给山楂剔核了。

一堆人,在厨房里头,拿着竹签剔裹着糖衣的山楂,哲哲只示范了两个,剩下的时间,就看她们自己动手。

府里头小厮跑去街上买了不少,一时半会儿,还剔不完。哲哲在里头呆了一会儿,就被丫鬟引着,说是后花园里头梅花开了,要带她去赏花。

跟着丫鬟,一路去了后头的梅园。

梅园是一片梅树,长在拱桥一边,拱桥下,是假山引着的水流,顺着地势,蜿蜒向前。

那片梅树,少说也有十几棵,走到了里头,一眼望不到头。

梅树不高,枝条倒是茂盛,抽出来的花苞,比哲哲自己院子里头的要多,还大,有些已经开了。哲哲远远的数了数,白梅,粉梅,红梅,绿梅,黄梅,一共五种颜色。

梅花开的时候,是直接在枝干上抽花苞,没有枝叶嫩芽,远看也好,近瞧也罢,一片花海,一处风景,煞是好看。

哲哲挥手让丫鬟避让,自己在梅林里头闲逛。

“小姐,你怎么又绷着一张脸啊?”陡然听到人在讲话,哲哲立马停下脚步,躲在了梅树后头。

“你以为我想啊,世子张口闭口,都是你表姐,你表姐的,我又不是真来瞧她的,怎么他就是不懂啊?”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记不起来。

“小姐,表小姐如今是世子妃,世子惦记是应该的,倒是你,今个儿自己跑来,老爷跟夫人知道了,又得生气了,”丫鬟语气里都是无奈,“今儿个咱们不是说好了,去刘员外家里头做客吗?”

“那个刘颖,一点也不好,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同她一块儿玩,不过是瞧着她家离世子家近罢了,”声音的主人叹了口气,“十回里头,八回遇不到人,好不容易进来了,又只能在这里看梅花,梅花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梅树就被她踹了一脚,“公安一家的姑娘,全都是狐狸精,哼!”

听了半晌,哲哲总算是记起来这个人是谁了,这不就是当时在道观里遇到的那个表妹王维瑾么?她怎么在这里?

哲哲记得,当时在观里,她可是恨她跟莘莘恨得不得了。

“大哥被她们害死了不说,现在又想害世子殿下!”维瑾握着拳头,很是恼火。

“小姐,前头世子也去过咱们府上,也没见你有什么情绪,”怎么如今世子成了婚,你倒是天天往这里凑,“你就算再看不惯表小姐,也不能拿自个儿终身大事开玩笑啊!”

“你胡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来瞧瞧这个表姐罢了,”维瑾哼哼着,“我自己有分寸。”

“我就是见不得她们过得好,”要不是他们俩,大哥也不会死。她们过的越好,我就越要捣乱,她们过的越痛苦,我才越开心。

“大表姐以为我不知道,她前头是怎么纠缠大哥的?”现在倒好,“说是什么喜欢,我大哥三年丧期都没满,她倒是又成婚,又遇喜,夫妻恩爱,举案齐眉,想到这我就不痛快。”

凭什么,凭什么就我大哥一个人如此不幸?

“我就要到她眼前晃,每时每刻都提醒她,不让她忘了,”王维瑾对着梅树又是一阵乱踢,“爹爹他们都说我不懂事,那我就不懂事,偏要来招惹世子,偏要进来这府里头做侧妃,我要把公伯莘莘现在的幸福,全都毁了!”

“小姐!”丫鬟急得不得了,“这可是在世子府,你是御史家大千金,讲话要注意些,要是让有心的人听到了,那可如何是好?”

“听到怎么了?”难不成我还会怕了不成?王维瑾底气十足。

哲哲在一旁,听了半晌,等着这一对主仆骂骂咧咧,身影渐远,再也听不到声音后,哲哲这才沿着原路,回到了拱桥旁,依旧跟着丫鬟们回到了莘莘的住处。

王维瑾啊!亲表妹呢!

这个表妹,怕是很不好惹了!

刚才她在梅林里说的那番话,摆明是在说自己正在打叶琼文的主意,想要勾引叶琼文,嫁到这世子府做侧妃,天天到莘莘面前给她添堵。

她口里的大哥,就是王维桢。哲哲记得莘莘说过,会一辈子记住这个人。

维瑾这么小的姑娘,怨恨起来,自己都算计,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哲哲现在只想找个机会,单独同莘莘聊一聊,这个所谓的表妹。

第55章:当心维瑾

哲哲从梅林出来,就在外间等着,一直到王氏同莘莘叙完话出来。王氏看出来哲哲有话要单独同莘莘讲,就让丫鬟领着,去府里头走一走。

哲哲这才进了屋子,莘莘依旧是在床上半躺着,身后垫着被子,屋里头炭火很足,哲哲把丫鬟们都哄了出去。

“怎么了?”莘莘瞧她一脸担忧,不仅伸手向她,哲哲立马握住她的手做到了床边。

“没怎么,瞧着你心疼,”哲哲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反而是先问了莘莘,“我刚看姐夫待你挺好的,你在这府里过的可好?”

“还好,”莘莘过门以后,叶琼文确实是心疼她,对她悉心照顾,从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这一切莘莘都看在眼里,说没有感动,那是不可能。

“你现在还恨不恨我?”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莘莘松开她的手,笑了,“以为几个糖葫芦,就可以把我收买了?”

“那倒没有,我就是怕你胡思乱想,”哲哲眼神躲躲闪闪,“我听说,你总是没由来的哭,以为你又忧伤些什么有的没的呢。”

“也许吧,”莘莘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情绪波动很大,太医也说了,让她多想些开心的事,女子怀孕,本来就脆弱,若是期间忧思伤怀,会影响到腹中的胎儿。

日子一天一天得过,知道自己腹中有小生命的时候,莘莘不敢相信。可身子的不适,一直提醒她。她现在确实是两个人了。

女子,在意识到自己成为母亲的时候,会本能的强大起来。

才嫁过来时,心是死的,每日强颜欢笑,觉得这日子,每天过的都很煎熬。如今有了腹中的骨肉,日日吃不下,睡不着,心里头却越来越亮敞。

她想为了这个孩子变得强大些,为了他努力的活下去,为了他,她可以做任何事情。

叶琼文,她不在意,维桢表哥,她也不想再去为此心伤。现在,她只想好好的养着,安心等待腹中的孩子降生,陪他长大,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他。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去为此心烦了,”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我心里头,只在意他,也只盼着他,一心一意,再也容不下别人。”

哲哲看着她,满脸的希翼,都凝视着依旧平坦的小腹,一只手,放在上边,抚了又抚,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小人。

“这样也挺好的,”果然,哲哲点头。前世听人说,女人怀孕后会性情大变,自己还不信。如今看来,怀孕确实是强大的,以前想不明白的心结全都解开了,人也有了生活的盼头。

“你到底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讲?”看着跟风上来摸自己肚子的哲哲,莘莘有些想笑。

哲哲是一半出于好奇,一半出于钦佩。还没出生,就能扭转莘莘悲观的生活太多,这个孩子简直就是救星,值得摸一把,说不定,摸了自己也会很幸运。

“也没什么,”感觉什么也没摸到,哲哲摸摸鼻子,“今个在你们府里头,遇到了维瑾表妹。”

“她呀,”莘莘一点也不惊讶,“三天两头就在府门口晃悠,我知道。”

“你知道?”哲哲有点意外,该不会连维瑾想要勾引叶琼文这个事,她也晓得吧?

“知道,维瑾就是小孩子脾气,”莘莘点头,“你今日遇到她,是不是听到她说了些什么,才过来找我啊?”

“是听她说了不少呢,”哲哲把上午在梅林里听到的话都告诉了莘莘,“这个小姑娘太凶了,年龄轻轻,怎么就想着要勾引表姐夫呢?”

“话不能这么说,”莘莘摇头,“舅舅是琼文的老师,先前琼文总是去舅舅府里,舅妈心里头是想着维瑾能攀上琼文。”

这也是为什么,莘莘会在御史大人的府里头碰到了叶琼文。

“现在舅妈还这么想吗?”哲哲有点不敢相信,要是前头没有赐婚,这么算计着,女儿能攀上皇家,也不是不可,若是如今成了婚,还这么念着,那就很有些问题了。

“这谁知道呢?”两年前出了事,公伯府就再没跟御史府里有来往了,母亲也是王氏一族,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必说。

“不过我知道,先前维瑾并不懂什么,如今这么胡闹,不过是想让我难堪罢了,”维瑾这个小丫头,从小在家里都是让人捧着宠,最喜欢自己的大哥维桢。

维桢出事,她把一切都归咎给了莘莘。

“她还不懂?”她不懂,家里头的人该是懂得吧?怎么也不管管,再说了,“总归不是我们存心害死人,为什么就得找我们麻烦?”

“可确实与我有关,”莘莘不想再就这件事说些什么,“闹腾就让她闹腾去吧,只要她开心。”

“这怎么能让她闹腾呢?”天天往表姐夫家里跑,还想勾引表姐夫,还有没有点女孩子的矜持了?

“世子府又不是只准有我一个妃子,这京城里,不少人家想着把女儿送进来,她若是真心愿意,我也无话可说,”莘莘无所谓,“总归我也不怕她。”

“可姐夫不是说,只想娶你一个吗?”哲哲撇嘴,“就算以后纳侧妃什么的,这个维瑾也不能要的,来了准给你找气受!”

想到在21世纪看的那些宫斗剧,哲哲就直摇头,“你这么大度的妃子,会被人算计死的。”

“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傻,我如今是正妃,”正妃断没有怕的理由,“以后就算这府里的院子都住满了,该是我的,还是我的。”

哲哲望着房顶,你果然好天真,像你这样的,宫斗是活不过三集的。

真让人操心。

“你这是什么模样?”莘莘看着她,掐着腰,撇着嘴,望着房顶,还时不时拿眼神瞟过来,鼻子里哼哼唧唧的。

“我这是生气,”哲哲又哼唧一声,“你前头生我气的时候,不是挺凶的吗?怎么现在在维瑾这回事上,你就这么好脾气?”

你就不能硬气一点,收拾收拾围着叶琼文的花花草草,就不能有个正妃的模样吗?

“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我谁都不气了,把头别过来,”莘莘拍了拍她的胳膊,佯装生气,“她是不懂事的糊涂蛋,你也是吗?”

“我肯定不是啊,我是担心你,你得保护好自己,”哲哲撇嘴,回头望着莘莘,“以后不准再让她来这府里头了,要小心她,你知道不?”

“好好好,知道了,”莘莘点头敷衍。

“你也太敷衍了,”哲哲不吃这一套。

“那你要我怎么做?”莘莘头疼。

“你得跟姐夫说啊,别让随便放她进来了,见到了也要绕着走,”哲哲想了想补充道,“你可以让姐夫帮她寻个如意郎君,只用给人名去御史府就行了,他得避嫌。”

“好好好,都依你,”莘莘拿哲哲没有办法,原本也琼文也没想太多,让她进来不过是想着表姐妹这层关系,想她陪陪自己,每次她来,琼文都陪着,坐在这屋里讲话,人可乖了,琼文一走,她就藏不住了,莘莘一直都知道她想干嘛,不过是是不愿意同她计较罢了。

“等会吃过饭,我得看着你讲,你要不说,我就私下找姐夫说,”哲哲心里头可担心她了,想到维桢身边都有叛徒,这个维瑾又蠢又笨,要是被人利用,以此对付莘莘,那可就不好办了。

哲哲记得,枯荣他们跟她讲的,有别的势力在盯着她跟莘莘,想要公伯家的血脉来搞事情。哲哲就算抱有不信任的态度,可该担心还是要担心一下的。

“好,我来讲!”莘莘被她磨的没办法了,只得同意,讲了这么久的话,人也乏了,索性把哲哲轰出去,自个儿睡了一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她都没起来,叶琼文只得带着他们其他人先用了饭,叮嘱厨房里煲好汤,让下人在莘莘醒来时就过来传话,自己好过去陪着她。

知道哲哲带来的冰糖葫芦,莘莘吃的下去,叶琼文很是开心,自己跟着去了后厨,撸起袖子在那里剔核,哲哲在一旁瞧着,心里头还是很安慰的。

叶琼文是真的喜欢莘莘,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去做。还乐在其中,其实,莘莘能嫁给他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管前头维桢到底是什么模样,哲哲都希望,如今的莘莘同叶琼文,能永远这么幸福下去。平平安安,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莘莘醒来后,叶琼文果然端着自己剔的糖葫芦过去讨好,哄着人吃了不少饭菜,哲哲在一旁看着他傻乎乎的模样,都忍不住想要替莘莘开心。

王氏看着也是很欣慰,心里头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下来,往后只盼着莘莘能够母子平安。

吃过饭,莘莘果然同叶琼文讲了,说维瑾年纪不小了,天天来这府里头,舅母会担心,让他私下留意看看,有没有家世为人都能配得上的男子,好同舅舅讲一讲。

叶琼文立马就同意了,还说要是找到合适的了,一定会让皇帝赐婚,不会亏待表妹。

哲哲在一旁,听得都忍不住想笑,这下子,王维瑾应该要消停些了吧。

下午,等莘莘吃过饭,王氏她们又陪着说了会儿话,等她睡着了,这才带着哲哲回了府。

第56章:闹事

探望莘莘之后的几日,都很平静,哲哲又恢复到了每日在公伯府,道观的两点一线生活。

这一日,依旧是早起出城,谁知道还没走多远,马车突然就来了个急刹车,哲哲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难道,又遇到刺客了?

“公伯哲哲,你给我出来!”

有人在外头大喊大叫,声音还很熟悉。

“小姐,是表小姐,”跟在外头坐着的阿如,隔着帘子小声地说着。

“我知道你在里头,给我出来!”王维瑾今天可是专程早起,过来找哲哲麻烦的,“什么才女,畏畏缩缩,只知道躲着的缩头乌龟!”

哲哲在车里听她骂了好一会儿,也没弄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只好勉为其难的起身,想要出去同她好好理论理论。

冬日的清晨很凉,哲哲出城门时,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漆黑。马车两边挂着灯笼,沿途有不少穿着棉衣,挑着货物的小贩,从自己屋子里往城里头赶。

王维瑾的马车停在路的一边,自己带着丫鬟,堵在路中间,指着马车喊,沿途不少商贩认出来她是御史家大小姐,也瞧出来马车是公伯府出来的。

况且维瑾又一直在喊哲哲的名字,大家想不知道都难。

坊间里头一直传王维桢的死同公伯哲哲有关,如今维瑾堵在这里骂个不停,不少好事的人,都停下脚步,揣着手,围在一旁瞧着。

“小姐,”阿婉拉住哲哲,冲她摇摇头,“外头有不少好事的人围着,你最好别出去。”

哲哲有点不信,挑了车窗的帘子,偷偷看了一眼,还真是有不少人,或近或远,揣着手,往这里看着。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让王维瑾骂个够再走吧?而且,维瑾的话,是真的越说越过分了。

“你跟你姐姐,都是狐狸精,大狐狸精带着小狐狸精,两个不要脸的东西,”维瑾看她一直没有动静,心里头火气越来越大,脱口而出的话,也是越来越难听。

“小姐,你别这样,”跟着维瑾的丫鬟,拉着自家小姐劝。

奈何,维瑾脾气上来的时候,谁也拦不住,跟着的两个丫鬟,都被她推到了一边,自己撸起袖子,就想上马车里,把哲哲揪出来。

“表小姐,”阿如见状,立马拦在前边,“表小姐,有什么事,咱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说,站在大马路上,实在是不像话。”

“是啊,小姐,老爷夫人知道了,又要生气了,”维瑾的两个丫鬟里头,红红是最得她信任的,另一个阿紫,已经吓得哭了出来,完全是手足无措。

“小姐,”阿紫带着哭腔,“昨晚上躲着不回府,已经是大错了,今个儿还来路上堵表小姐的马车,老爷晓得了,一定会打死我跟红红的。”

“阿紫,”红红扯住她的袖子,给她使眼色,这么多人面前,就不能少说两句?

“那就打死你们吧,”维瑾狠狠地瞪了阿紫一眼,“就你这么怕死的模样,我每天看着也心烦。”

“小姐,你先消消气,”红红过来拉着她的袖子,“刘小姐还在马车里呢,咱们一大早把人哄起来,也是说要好好同表小姐讲话,你看,阿如也说了,不然咱们跟着一起去了道观,再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

“你当我不想,道观都不让我进去,”这些日子,维瑾不是没有找到道观去,可每次都被人带到一处,一坐就是一天,公伯哲哲的影子,愣是没看到,“今个儿,我就是要堵在这里,她要不出来,我就不走了。”

“我还是出去吧?”哲哲又忍着听她闹腾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这么多人在这里围着,我要不出去,保不准她又要胡说八道些什么。”

“小姐,”阿婉依旧拦着摇头,不让哲哲出去。

外头维瑾跟阿如吵了起来。

“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跟我犟嘴?”维瑾指着阿如的鼻子,“上次挨打,还不长记性?”

“表小姐是主子,奴婢是奴才,奴婢不敢跟表小姐置气,”阿如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奴婢只是维护自己的主子,也是替表小姐出主意,这路上人多口杂,保不准说了什么话,让人听去了嚼舌根。”

“你还真是牙尖嘴利啊,还替我着想?”维瑾等阿如讲完这番话,立马就打了一巴掌过来,“你主子让你这么讲的?”

“奴婢不敢,”阿如低着头,毕恭毕敬,“要是赏奴婢几个耳光,能让表小姐消气,那表小姐请便!”

“主子是狐狸精,丫鬟就跟着犯贱不是?”既然你让我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维瑾啪啪啪一连七八个耳光打了上去。

阿如站在原地给她打,人被打的晃了脚步,就咬牙又站了回来。

“找打!”维瑾打完巴掌还不尽兴,脚直接就往阿如的腿上踹,“给我跪下!”

“住手!”哲哲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把拉着她,不让她下车的阿婉推到车里,自己掀了门帘,从车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阿如身旁,把她拉到了身后,“有什么事冲我来,打丫鬟算什么本事?”

“好啊,那就你来,”没踢到人的维瑾,正在气头上,看到罪魁祸首下来,二话不说,巴掌就打了过来。

哲哲还在关心阿如,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傻愣愣站在那里,眼看着巴掌就要打到脸上了。

关键时刻,一只手直接扼制住了就快到哲哲面前的巴掌,稍微一用力,手腕的主人,立马吃疼的叫了起来。

“官家小姐就该有个官家小姐的样子,在这大马路上,又喊又叫又动手的,像什么样子?”握着维瑾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梁哲哲,“你是山野里头的泼妇吗?”

“你弄疼我了,放手!”维瑾的眼泪都疼出来了,整个人身子一软,就坐到了地上。

“小姐,”红红跟阿紫见状,立马过来求饶,“梁小姐,你快松手,我家小姐手腕都被你扭红了。”

“红了吗?”梁哲哲不以为然,“我瞧她方才骂人的时候,动手打人的时候,不是底气十足吗?怎么,你也是知道疼的人啊?”

“梁哲哲,你少来多管闲事,”都这个时候了,维瑾还在坚持,“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梁哲哲加大手上的力度,“你方才不是哲哲,哲哲的骂人嘛,这难道不是提了我的名字在骂?”

“谁骂你了,自作多情,”维瑾疼的五官都扭到了一块儿,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你快放手,要断了!”

“没有吧,”梁哲哲用力扯着她的胳膊到了眼前,认真的看了看,“你这胳膊挺细么,这么细的胳膊,打起人来力气这么大,我不过是轻轻的握一握,断不了的!”

这一下,维瑾直接坐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哎呦,这是怎么了?”一身粉衣的少女,打着哈欠,身旁的两个丫鬟帮她拨开人群。到了里头,瞧见维瑾的模样,立马慌了起来,“啊呀,王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这位是梁小姐吧?粉衣少女,行礼,“我是城里头刘员外的女儿,名叫刘颖,王小姐是同我一道的,方才我在马车里睡着了,不晓得她怎么惹了你,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她计较,饶了她这一回吧?”

梁哲哲没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番,转脸去看哲哲。

哲哲这会儿正在安慰阿如。

“这位是公伯哲哲小姐吧,”刘颖立马心领神会,“维瑾这两日,心里头惦念你,总是约我一起去道观找你,可每次都被观里的人戏弄,白白等了几日。她今个儿是同我讲,要找你告状呢,她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你知道的。”

“肯定是气不过,所以又胡说了些什么,你是她表姐,能不跟她计较,还是不要计较吧,”刘颖开始打圆场,“你瞧这围着多少人了,真要是要教育她,咱们上了马车,到了那观里,坐下来好好说,何必着急在此时此地呢?”

“小姐,”阿婉也下了车,拉着哲哲的胳膊,给她使眼色,哲哲看着阿如,阿如也是摇摇头,不想再在此闹腾下去。

“小哲哲,你先放开她吧,”哲哲一肚子的火,却还是忍住了,“有什么事,咱们到了道观再讲!”

“今天算你走运!”梁哲哲松手,把人直接推到了地上,自个儿拍拍手,兴冲冲的到了哲哲面前,“大哲哲,好巧咧!”

“你没事吧?”刘颖去扶维瑾,维瑾却不领情,把人推开,自己怒气冲冲的去了那车上。

“抱歉了,我先去劝劝维瑾,等会儿有什么话,咱们道观里头聊,”刘颖行了礼,跟着维瑾回了自己的马车。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哲哲拉着梁哲哲的手问,要不是她出现,自己保准已经跟王维瑾打起来了。

“小姐,先上马车吧,到马车里再说,”阿婉拉着两个人,“梁小姐也上马车吧!”

“也行,”梁哲哲略微思索一下,点了点头,哲哲跟她两个人,也上了马车。

第57章:我是来拜师的

道路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马车继续往前,围观的人看闹剧已经结束,也都各自挑着自己的物什,散往了各处。

“你怎么来了?”马车里,哲哲握着梁哲哲的手,言语里都是惊喜,要不是小哲哲过来,她都不知道,方才,维瑾那一巴掌真落下来,她会做些什么。

虽然,哲哲在21世纪是个小透明,胆子有些小,凡事都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这并不代表她会一直忍气吞声。

只要不动手,一切都好说,但是真动手,哲哲也不是愿意给人打的主,要是小哲哲刚不来,这会子她肯定已经跟维瑾打起来了。

“我上次不是托你帮我问问,你师傅还收不收徒弟嘛,”梁哲哲挠了挠鼻子,“我看你这么久也没跟我回信,我就想着直接过来找你好了。”

“师傅我问了,”哲哲摇头,有些不好意的笑了笑。

从相国府回来的第二天就问了,枯荣一听有人慕名而来,要拜他为师,修仙法道术什么的,立马摇头晃脑的拒绝了。

他哪里懂什么仙法道术,就是道士的身份,都是假的呢!收哲哲为徒,完全是别有用心的坑骗加拐卖,再来个相国家千金,那他可真是要绷不住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梁哲哲对此并不惊讶,反而还很开心,“还好他拒绝了。”

“你不生气啊?”哲哲之所以不敢给她回信,就是怕她会为此不开心,这些日子,她也一直想着再劝劝枯荣呢。

“越是大师,越是要求高,”梁哲哲摇头,“我要拿出我的诚意来。”

什么诚意?哲哲愣住了。

“拜托你帮我问,太失礼了,”梁哲哲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前去拜师要好一些,“所以,我今儿个一早就起来,想跟你一块儿去见见咱们师傅。”

“师傅他老人家,是真的有点,”怎么说呢,“顾虑,你在不再等等,我再去劝劝他?”

“不用,”梁哲哲大手一挥,“我自己来,自己想要拜师,那就得自己出面,断没有要别人来帮忙,自己躲在后头的道理。”

“前头说完让你帮我问以后,我就后悔了,”后来一直也没有消息回复,梁哲哲更加确定,是自己态度不好,才让枯荣不同意的,“你放心,你只需要带我去见师傅就行了。”

“行吧,”看着双眼放光的梁哲哲,哲哲还是把打击的话都吞了回去,心里头琢磨着,等会到道观,一定要先把师傅拉到一旁,叮嘱一番,就算他不同意收徒弟,也不能把小哲哲惹生气了。

毕竟,小哲哲人好心善,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说要跟自己做朋友的人。况且她今日还过来替她解危机,就冲这一点,她也要维护小哲哲,没有任何余地。

师傅什么的,都得靠边站。

“你早上起来很早吧?”哲哲岔开了话题。

“我从小都寅时起来练功的,习惯了,”就算是今日赶来这里之前,梁哲哲还自己在府里先打了一套拳,这才出发,“我要不是打拳耗费了一会儿时间,早就赶在她闹事之前过来了。”

“这个维瑾,御史府里头也不管管,这京城里头都传来了,说她天天往世子府门口跑,还眼巴巴的瞅着,”梁哲哲最瞧不起这样的人,“明明知道,这个世子是自己姐夫,还不避嫌,还刻意去搔首弄姿,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干巴巴的,又瘦又不好看,怎么会有信心能攀上世子?”

“前几日,世子总算是烦他了,找了不少世家公子的名字跟生辰八字,送到了御史府,”梁哲哲摇头,一脸嫌弃,“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原本还以为御史府里头,会把她关些日子,谁知道,今天又出来作妖!”

梁哲哲是真的没想明白,都说御史大人,财富五车,为人温文尔雅,府里头的丫鬟小厮都能吟诗作对,怎么女儿养出来,如此刁蛮任性,我行我素。

“以往小时候,我一调皮,我娘就跟我说,要把我送到御史府里头学规矩去,”如今看来,“好在是没把我送去,那不然,我还不要把全城的大家闺秀都揍个鼻青脸肿啊?”

“好端端的,怎么想着要把全程的大家闺秀都打一顿啊?”哲哲被她的话给逗乐了。

“因为我讨厌她们扭扭捏捏的样子啊,”梁哲哲一脸坦然,“你不算,你虽然也是才女,可没她们那么矫揉造作。”

梁哲哲拉着哲哲的手,细数这些年,她爹娘为了把她培养成个知书达礼的大小姐,废了多少心血。最喜欢把她往别人府里头送,尤其是那些文官的府上,让她跟着那些文官的女儿一道学习,一道作息。

梁哲哲对此深恶痛绝,“你都不知道,这些大家闺秀,有多让人头疼!”

小时候,因为家里都是哥哥们,总是骗她装假小子,带她去练武场练功。直到七八岁,梁相国从边关回来京城长住以后,梁氏夫妇才意识到,这个女儿的养法,是跟儿子不一样。

于是,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教她读书写字,弹琴作画,下棋插花。奈何,那个时候,小哲哲已经定性了,除了刀枪棍剑,其他东西都瞧不进去,又因为从小就跟着哥哥们练武,自己也努力,已经是有了造诣。

梁氏夫妇给她请的师傅们,都是文文弱弱的书生和女子,每每她听不进去,师傅们也不敢惩罚,她这个人脾气好的时候,那是真的好,炸毛的话,那可是七岁就把教书先生的胳膊都打断过。

梁氏夫妇为此头疼了很久,也不知道听谁给的建议,就把小哲哲送到那些有女儿,年龄与她相仿的文员家里头,指望她能自我反省,好好跟别人学学。

一开始,小哲哲还挺开心的,想着总算是女孩子跟她做个伴了,谁知道这些新朋友,一个比一个扭捏。一个个口是心非,明明心里头想要某些东西,嘴巴上就是不说,还要再三推辞摇头。明明被人夸奖的时候,心里头乐开了花,表面上还要卖乖,说自己并没有这么好,谁谁谁要比自己更优秀。

真是想不懂,喜欢什么就是喜欢呗,想要就去争取呗,自己这么努力,无非就是想听别人称赞,得了称赞就得了呗,干嘛非要拿别人跟自己比?把自己比下去就这么开心吗?

小哲哲真的是烦透她们了,每个都相处不到半天,她就把人打了一顿。

后面,全城人都晓得,她是个厉害的女娃娃,又暴力又不讲道理,剩下的文员,心疼女儿的,自然是不敢在让她去府上,那些想巴结相国府的,倒是一直在想着法子让自己女儿过来讨小哲哲喜欢。奈何,梁大人在看清楚自己女儿的本性后,放弃培养她做个淑女了。

梁夫人后面也想开了,自己也不是个乖巧听话的大家闺秀,女儿要不喜欢这些条条框框,那就不学了。既然她喜欢练功,那就请师傅好好教她。

所以,小哲哲就养成了现在的性子,坦坦荡荡,颇有些侠女的风范。

“你看,要不是我爹当时反应的快,小时候我就把她们都揍个遍了,”小哲哲摊手,一脸坦然,“你都不晓得,小时候,我一出门,那些大家闺秀还没到我面前,就全部跑光了呢!”

“你小时候还蛮有意思的,”听她说了这么多,哲哲是越来越喜欢她了,“我也不喜欢扭扭捏捏,心里头一个想法,嘴上一个说法,心口不一,太做作了!”

“我也是,”小哲哲抓住哲哲的手,“我就说你这个人实在,适合做朋友,这么好的性格,真是便宜我三哥了。”

“你也是,很适合做朋友,”哲哲颤巍巍的抽回手,咱们能不能不要一瞬间就把话题转到你哥哥身上去啊。

“你是怎么过来的?”哲哲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忘了问她是怎么来的了。

“我骑马!”

“马呢?”

“自己撒欢去了,不用管,”这匹马是吴氏托人从边疆抓回来的野马驹,一半散养,一半驯养,就算是放在那里不管,它也是认主,记得回家的路的,“我的马,只认我我一个人,不会丢的。”

“那就好,”哲哲还想着派人回去牵呢。

“我今日,是自己偷偷溜过来的,”小哲哲冲哲哲眨了眨眼睛,“三哥不晓得的。”

哲哲笑而不语,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

“你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相识相知呗,”小哲哲现在一见到她,就想知道,为什么她会看上三哥这个榆木疙瘩。

“你想多了,”我对你哥没啥感觉。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小哲哲以为她不好意思呢,“你们俩七夕定情信物都互换了,跟我说下嘛,我保证不跟别人讲!”

“没什么好说的,”哲哲很想告诉她实情,“你跟你三哥关系好吗?”

“还好吧,”小哲哲小的时候,梁哲成就一直身体不好,陪着她闹腾的是大哥跟二哥。不过每次自己被惹哭的时候,都是去到三哥那里哭鼻子,“我小时候觉得他最好了,后来长大了,觉得他傻愣愣的。”

武功武功一般般,琴棋书画也是一般般,做武将不够资历,做文官又没有文采,不过,跟普通人比起来,又好了许多。

“你问这个做什么?”哪家哥哥跟妹妹,关系会不好吗?

“没什么,”既然关系好,我还是不坦白了,免的你揍我,我还打不过。

哲哲悲催的摇头,“我就是好奇而已。”

第58章:鸡飞狗跳

好在马车速度快,赶在小哲哲再次开口提自己哥哥前,就到了道观。

王维瑾同刘颖先到,守门的小徒弟已经去禀告了枯荣,哲哲下车的时候,就看到维瑾在枯荣面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身旁的刘颖贴心的挽着她的胳膊,还拿手绢跟她擦眼泪,枯荣则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听维瑾的两个丫鬟讲经过。

阿婉跟阿如是在马车外头坐着,老远就看到了这一幕,等到车停了下来,立马就到了枯荣身旁,听红红跟阿紫在讲些什么,每当她讲的不全的时候,就在一旁补充。

哲哲同小哲哲下了车,就站在原地,看他们围城一个圈,开始还是小声讲话,很快维瑾就开始发飙,丫鬟们也吵了起来,刘颖拉着维瑾,不让她动手打人。

枯荣听得简直头疼,完全理不清楚她们想表达什么。正苦恼呢,一抬头,看到了站在一块儿的大哲哲和小哲哲。

“小徒弟,”枯荣立马从圈里抽身出来,到了哲哲面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丫鬟说你们打起来了?”

“就是她,打了我!”梁哲哲捂着胳膊,狠狠的瞪着小哲哲。

“你打她了?”枯荣狐疑的看着哲哲,小徒弟这么凶的吗?

“不是,我家小姐没有碰表小姐,”阿如立马跑过来,顶着肿涨的脸颊,“是表小姐先生气,打了奴婢。”

“还不是她躲着不肯见我,”要是她当时下来了,我也不可能会气的动手打人。

“表小姐当时一点淑女的模样都没有,我家小姐自然不会下来理会你,”阿婉堵在维瑾面前,不让她上前靠近哲哲。

“小姐,你消消气!”红红在一旁劝维瑾,见她火气又上来了,急得直跺脚,只能求救的看向了刘颖。

“小姐,”阿紫又在一旁哭了起来。

“哭什么?”维瑾吼道。

“你别这么大声啊,”刘颖揉了揉被震的发疼的耳朵,“一个小丫鬟,胆子小罢了,你就不能消消气,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

“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维瑾拉下挽在自己胳膊肘上的手,用力把刘颖往一旁推。

“啊呀――”刘颖直接被推到了地上,跟在一旁的丫鬟立马上前去扶着自己家小姐,眼泪瞬间就出来了,“维瑾小姐,你怎么能打我家小姐呢?这些日子,我家小姐为了你,都不知道挨了多少骂了!”

“就是啊,每次都是我家小姐跟你打圆场,你倒好恩将仇报!”另一个丫鬟也气不过了。

“住口,这是你们能乱嚼舌根的人吗?”刘颖生气的瞪着自己的两个丫鬟,示意她们不要再讲了,扶自己起来。

“小姐,我们说的是实话,”丫鬟很委屈,“这些日子,老爷跟夫人罚你,我们都看在眼里,要不是因为――”

“我不是让你住口了吗?”刘颖起来后,甩袖把丫鬟挡在了身后,立马给维瑾行了礼,“维瑾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丫鬟们不懂事,乱嚼些有的没的,回去以后我一定罚她们!”

“小姐,你总是自己吃苦,出了事也要护着我们,”另一个丫鬟,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下定决心站了出来,“维瑾小姐,你太跋扈了!”

“我跋扈?”维瑾在一旁,原本还想过来拉刘颖一把,毕竟这些日子,也就她愿意理自己,听自己诉说委屈,还给自己出主意。刚才推那一下,只是气极了,并没有真的想要伤害她。可如今,看着她们主仆折腾这么久,竟然等了这么一句话。

“那我就跋扈给你看!”维瑾整个人气的发抖,冲着刚才骂自己丫鬟而去,手上的巴掌直接就打了上去。

“小桃,快避开,”刘颖把丫鬟拉到身后,自己挡在了前头。

“啪――”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刘颖的脸上,一瞬间,光洁的脸面上,立马映出来五个巴掌印。

枯荣同小哲哲她们在一旁都惊呆了,方才她们那边争吵,看维瑾的架势,都以为她会过来找哲哲,小哲哲直接把人拦在了身后护着,谁知道,维瑾最后动手打了刘颖。

“小姐,”叫小桃的丫鬟,立马拉着自己家小姐的手,看着那个巴掌印就哭了起来,立马转身跪在了维瑾面前,一边哭一边打自己巴掌,“奴婢该死,奴婢嘴贱,冲撞了维瑾小姐,还请维瑾小姐消消气,不要为难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从小都是捧在手心里养的,经不起打的!”

“维瑾小姐,你要打,就打我吧,”另一个丫鬟也跪到了维瑾面前,“我皮糙肉厚,怎么打都行,你千万不要再对我家小姐动手了!”

“你们――”维瑾整个人愣在那里了,她不是有意要打刘颖的,方才只是气不过,想要教训一下出口不逊的小桃,是刘颖自己贴上来的。

这会子丫鬟们哭天喊地,像是她方才真真的想打刘颖。

“长姐,你在做什么?”闻讯赶来的维慎,骑着马,老远就看到自家长姐扑到刘员外的女儿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等人下了马,到了跟前,就是丫鬟们自扇巴掌央求她不要对自己家小姐动手。

“你疯了吗?”维慎看了看捂着脸,默默流泪的刘颖,又瞧了瞧被一圈人围在身后的哲哲,脸黑的发沉。

“维慎少爷,”刘颖梗着声音解释,“这不是维瑾小姐的错,是我自己不好,我没把丫鬟教育好,我自己要挨这个巴掌的,你不要责怪维瑾小姐。”

“维慎是吧?”梁哲哲认出了面前的少年,“你赶紧把你姐姐带回去吧,御史府里头的大家闺秀,出了门到处给人吃耳光,也不怕让人嚼舌根。”

“梁哲哲你少在这里插嘴!”维瑾伸手指向了小哲哲,看着自己的弟弟,“王维慎,这个死丫头刚才动手打我!你管不管?”

“管什么?”家里头的下人出门赶早市,听到集市上的人都在讲今儿个御史家小姐不得了了,堵着公伯府家二小姐马车,又是骂又是闹,还动手打人,一脸的凶神恶煞,要不是遇到了相国府的大小姐,还不知道要跋扈到什么地步了!

先不说公伯府家大小姐嫁给了太子长子叶琼文,成了世子妃,如今又怀了身子,公伯府家门庭若市,各方官员巴结都来不及的。

就是赐婚的相国府也是不好惹得啊!前段时间,相府三公子还为了哲哲小姐,差点丧命,这会子,天天都派了府里头的武将跟着保护。这种情况下,维瑾小姐还来堵路,还动手。

公伯府家二小姐是你能打的吗?

这个维瑾小姐啊,简直是疯了。前些日子还去世子府勾引自己的表姐夫叶世子,结果叶世子没瞧上她,还送了不少世家公子生辰八字及画像去相国府,让她死了这条心。

这件事本来就够丢人了,相国府也不把人带回去好好说教一番,又放出来,让她一大早就去官道上发疯,也不晓得是怎么想的。

难道,相国府教出来的女儿竟是如此不堪?也不知道,御史大人的盛名是怎么得来的,女儿教成这般,还好意思称自己礼仪之士,吴国文官之首吗?

下人们听了后,菜都不买了,立马回去禀告了自家主子。王思齐去上早朝了,只有邹氏在,听了下人讲的话,气的差点当场昏过去了,立马让人把维慎喊了起来,让他赶紧去把维瑾带回来免得丢人现眼。

维慎一大早,就被这个事闹腾起来,洗漱都没有做,只套了衣服就骑了马先过来了,府里头派过来接维瑾的马车还没到,维慎这会儿是又气又羞。

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姐姐啊!

“我让你帮我打回去,”维瑾一脸凶狠的看着维慎,“她扭我的胳膊,你得帮我打回来!”

“你真是疯了,”维慎摇头,“这会儿娘在屋里头都气疯了,你知道外头怎么传你的吗?”

“我就问你替不替我出这口恶气!”维瑾的眼眶都红了,“你到底帮不帮我还手?”

“不帮!”维慎把头一别,看向了其他的人,一一对着他们,端正的行了礼,“枯荣道长,梁小姐,刘小姐,表姐,让你们见笑了,如果刚才,我长姐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你们见谅!”

“为什么要跟她们道歉?”维瑾攥着拳头,直接到了维慎面前,抬手就打,“不准道歉,听到没有?”

“你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维慎拉着他双手,小声在她耳旁说着,“算我求你了,不要再折腾了,咱们赶紧回府!”

“我丢人?”维瑾甩开他的手,瞪着他,“我折腾?”

“王维瑾!你够了!”维慎是真的生气了,怎么马车还没来?

“好了好了,”眼看着又有人聚过来看热闹了,枯荣拍了拍哲哲的手,自己上前去打圆场,“这外头天寒地冻的,都先去观里暖和暖和,喝杯热茶,有什么事,到屋里好好说!”

“不用了,我们马上就走!”维慎把维瑾拉到了身后。

“好啊,那咱们就去屋里把话好好说清楚,”维瑾绕过维慎,一双眼睛,直盯着哲哲,“公伯哲哲,你可别想着又把我晾到一边晾一天!”

“晾你怎么了?”梁哲哲站到了哲哲前面,替她挡住了维瑾的目光,“怎么,你想打架?”

“梁小姐多虑了,我马上带她走!”维慎立马去抓人,谁知道维瑾直接在地上打滚就是不起来。

“哲哲小姐,”刘颖带着哀求的目光看了过来,“要不你就见见维瑾,同她好好说说话吧,大家把心结解开,毕竟是表姊妹,哪里会有那么大仇怨!”

“小姐,”阿婉跟阿如拉着哲哲直摇头。

“刘颖,我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帮我,”维瑾还在地上死撑,维慎拉她不起来,抱她就被她咬,也是快要崩溃了。怎么马车这么慢,还没赶过来?

哲哲看着观门口这一堆的鸡飞狗跳,脑仁都疼了,求助的看向了枯荣。

“都进去把!”枯荣也看不下去了,招手让观里头的弟子过来带路。

“真不用,多谢!”维慎胳膊上,手上都是维瑾的牙印。

“进来坐坐吧,”枯荣揣着手,看着他,示意他看看周围,“你们府里头的马车少说还要半个时辰,就这么在外头闹腾,旁人看到了也不好。”

“多谢,”维慎这才注意到远处踮着脚围观的人群,只好点头同意了,刚一松手,维瑾就自己爬起来,跟着哲哲他们的背影,追到了道观里去。

第59章:疯魔

道观里头有不少空厢房,枯荣一早就让人选了间大些的空房间,搬了椅子,桌子,又生了炭火,等里头暖和些了,恰好也等到她们要进来。

小道士领着他们到了厢房内,上了茶,一屋子人各自坐着,默不作声的捧着茶,低着头,看着噼里啪啦的火盆。

维瑾同维慎,坐在一起,刘颖坐在隔着维瑾有两个人的间隙的位置,四个丫鬟站在身后,垂着手,默不作声。

哲哲同小哲哲在一块儿,阿婉跟阿如立在一旁,警惕的盯着王维瑾。枯荣立在正中间,捻着胡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维瑾正在炯炯有神的盯着哲哲看,维慎瞪着维瑾,小哲哲在对面打量这一对姐弟,哲哲则抓住小哲哲的手,看向了坐的最远的刘颖,刘颖则望着维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家谁也没有开口。

枯荣把他们所有人的看了一遍,清了清嗓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她先招惹我的!”维瑾立马指着哲哲,“这可是你徒弟,都不好好管教一番吗?”

“你消停些吧,”维慎把她的手拉下来,一脸无奈,“别再胡说八道了!”

“是啊,维瑾小姐,你冷静些,”刘颖在一旁小声地说着。

“我说的都是事实!”维瑾不服。

“那你说说看,大哲哲怎么招惹你了?”小哲哲托着腮,眼神微微上调,“你想怎么样?打架吗?”

维瑾闻言,立马老实了,可脸色还是不好,等着哲哲直哼哼。

“好了好了,”枯荣伸手示意,让所有人都消停一下,“我来问,你们来回答,可好?”

所有人都没有讲话,枯荣就当大家一致默认了。

“路上谁动手了,打了谁?”

“我,”小哲哲接话干脆,“她要动手打小哲哲,我不过别了下她的胳膊。”

“是她躲在车里不出来见我,”维瑾指着哲哲。

“奴婢同维瑾小姐讲了,有什么话,找个地方坐下来说,”阿如的脸还肿着,嗫喏的解释着。

“喏,”小哲哲把阿如拉到前面,“你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打起人来,力气是真的不小啊?”

一旁的刘颖很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她的脸上也是巴掌印,“维瑾小姐也不是有意的,她就是脾气有些急,人挺好的。”

“你是不是被人打傻了?”小哲哲最讨厌这种人,挨了打,还要替打自己的人做解释,果然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我听明白了,”枯荣及时制止所有人,“你们在路上闹这么一出就是因为维瑾小姐要找小徒弟,然后闹僵了,所以才有后头的事。”

“维瑾小姐,是因为什么要找――”枯荣瞧了哲哲一眼,又看了维瑾一眼,“小徒弟,你做了什么?”

哲哲摇头,维瑾为什么找她,她也不清楚。

“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维瑾眼睛瞪的像铜铃似的,“全城都在笑话我呢,都是你的错!”

“你为什么被笑话,自己不清楚吗?”维慎忍不住了,“天天往世子府跑,前头世子来府上,怎么没见你这么殷勤?”

偏偏要等别人成了婚,你再往上贴。什么毛病?

“对,我很清楚,就是因为她,”维瑾指着哲哲,“都是她搅和的。”

“我?”哲哲想了想,她那日在世子府,确实是对莘莘说过,让她提醒叶琼文,不要理会维瑾。可找些同龄男子的生辰八字什么的,是姐夫自己想出来的,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啊。

再说了,原本就是维瑾在惹事情,就算她不讲,她这么天天去贴冷屁股的,旁观者又不是傻子,流言该有还是有的。

哲哲心里头就是觉得她过分,听她这么一讲,索性也不客气了,“是说你存心勾引我姐夫的事吗?没错,是我提议的,我就是看不惯你!”

“我就知道是你!”维瑾撸了袖子就要过来撕扯,幸亏被维慎拦住了。

“是我怎么了,你一个小丫头,天天想着勾引自己表姐夫,还在别人花园里头到处讲,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哲哲站起身,卡着腰,“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表妹的份上,当天在梅林里头,我就让人乱棍把你打出去了!”

“公伯哲哲,你不过比我大几个月而已,还表妹?你算什么东西?”维瑾火气上来了,在维慎怀里又是踢又是咬,“你跟你姐姐才是狐狸精,你们公伯家全都是扫把星转世,害死人不偿命,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活该你中邪!”

“对,我们家就是妖魔鬼怪,”哲哲一撸袖子,想打架是吧,“维慎,你放手,让她过来!”

“做什么呢?”枯荣把两个人都摁了回去,“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说着说着就动手?”

“她先骂人的,”哲哲也不想装哑巴了,平白无故被骂了这么久,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自己倒贴被拒绝了,过来这里找存在感,“叶世子拒绝你,你倒是去找叶世子啊,来找我算什么?”

“还不是你同他说了什么,”哲哲没去世子府前,自己每次去,不管是叶琼文还是莘莘,哪个敢这么怠慢她?

“我说了,也得别人信呀,”吵架什么的,哲哲也不是不会,“叶世子是世子,想纳个侧妃侍妾什么的,不是不可以,关键也得人家看得上啊!”

“你什么意思?”维瑾有种不妙的感觉。

“什么意思?”这都听不懂?“表妹啊,你啊,这个模样,这个性子,入不了姐夫的眼,要不是看在有表姐妹这份情谊在,你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你――”维瑾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辩解了。

“我怎么了?”说的不是实话吗?哲哲一脸无辜,“你看你今日的模样,眼睛动不动就瞪的想要掉出来了一样,讲话没两句就开始骂人,别说是世子了,就是我瞧着都害怕。”

哲哲摇摇头,啧啧了好一会儿,“你这个样子,莫不是被鬼缠身了?”

“你放心,我前头也这样过,”哲哲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我同你讲,这个鬼缠身,得尽快找人驱邪,黑狗血,符咒汤,多喝些,压一压你体内的戾气,早晚去佛堂里头拜一拜,安心养性。”

“这样,才好的快,”哲哲一脸认真的点头,看向了维慎,“表弟,你可记住了?回去可得跟舅妈,舅舅好好讲讲,城东头的黄大仙最神通广大了,一定得找他来给表妹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早些驱散了,表妹也早些恢复正常。”

“是啊,”还没等维慎说什么,刘颖就在一旁先开了口,“我也觉得维瑾小姐像是中了邪,我同她在一处玩耍有七八年了,这两年她越来越古怪了。这些日子她同我一起住,晚上能听到她说什么――”

刘颖皱眉想了好一会儿,“什么玉玺啊,大雁啊,真君啊,好多莫名其妙的话。”

“有时候,她一个人,会对着墙角自言自语,”讲到这里,刘颖像是不敢说了,只偷偷望着枯荣。

“刘小姐,你别怕,我是修道人士,就算真有鬼怪,我也会护着你的,”枯荣安慰她,让她继续讲下去。

“她一个人,对着墙,说什么一定会遵从主子安排,势必会让什么大雁,回到北方!”刘颖声音越说越小,“开始我还以为她是说梦话呢,后头大着胆子过去,她竟然没事人一样,又好好的同我讲话。”

“维慎少爷,”刘颖看着维慎,一脸真挚,“维瑾小姐,像是真的中了邪。那墙我同丫鬟都瞧了,什么都没有!”

“是啊,我家小姐说的都是真话,我们可以作证,”跟着刘颖的两个丫鬟点了点头。

“你们才中邪了!”维瑾眼眶通红,整个人都挣开了维慎的束缚,不等众人反应,直接扑到刘颖身上,张口就咬。

刘颖身旁的丫鬟小桃,意识自家小姐有危险,立马挡在了前头,却直接被维瑾扑在了地上,直接咬在了脸上。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乱了套。

刘颖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丫鬟们七手八脚去拉人,小哲哲拉着哲哲,退到一旁,把她护在身后,阿婉跟阿如也去帮忙。

“嗷呜――”维瑾被维慎卡着下巴松了口,整个人喉咙里发出了另一种声音,粗犷难听,一双眼睛通红,气息浮动强烈。

维慎看着她的模样,愣住了。

维瑾像是一头野兽一般,眼睛里透露着凶残的光,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双手卡住维慎的胳膊,整个人脸色苍白,手指骨节突出。

“咯咯咯――”一阵阵变了声的微笑,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被咬的小桃,突然就捂着脸,痛苦的在地上打起了滚,一边打滚一边嚎叫,丫鬟们手忙脚乱,把人拉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枯荣忙去探她的脉相。

刘颖还有些晃神,可知道是自己的丫鬟出了问题,忙也到了跟前,想要握住小桃的手,安慰她一番。

谁知道,小桃猛地攥紧她的胳膊,抬脸看着她,不动也不叫了。

“小桃,你没事吧?”刘颖的胳膊被捏的生疼。

“小心!”探出脉相异常的枯荣,忙扣住小桃的脖子,在她发狠要扑到刘颖身上之前,把她摁到了地上。

小桃在地上不停的挣扎着,瞪大的眼睛,眼白部分逐渐渗透变红,嗓子里咕噜咕噜的响

“快来人!”枯荣大喊。

外头的几个人听到了动静,忙跟了进来,瞧到了在地上扑腾的小桃,枯荣都快要压不住了,几个人忙过去七手八脚的帮忙摁住。

“维瑾呢?”枯荣松开小桃,回头去找维瑾。

维瑾还算安静,只是握住卡着自己下巴的维慎,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饶是如此,枯荣也还是不放心,怕她再咬人,自己过去一边帮忙摁住人,一边探上了脉。

“天将大乱,斗转星移,唯大雁,携天子之令,归顺真君!”枯荣的手刚碰到维瑾的脉搏,她就转过头,阴森森的讲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头一歪,晕了过去。

哲哲在一旁,看着这场混乱,整个人都傻掉了。

第60章:师傅,咱们有缘

皈依观里再一次被官府的人围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来的是大理寺的人。

哲哲呆愣愣的坐在厢房里,身旁是正在给她把脉的枯荣,阿婉跟阿如也被官府带来的医生,叫去看诊了。

现在,整个厢房里,就只有哲哲同枯荣。

“小徒弟,没事吧?”枯荣皱眉,脉相并没有看出来,“今日,可有同维瑾有身体接触?”

哲哲摇头,“她到底是怎么了?”

事发突然,哲哲一点头绪都没有。

“应该是中毒了,”枯荣摇头,方才出事的时候,他探了维瑾的脉相,双眼赤红时,脉相极为混乱,整个人都在暴走的状态。可等她晕过去,脉相立马就恢复正常了,再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任何问题。

“你听到她说的话了吗?”哲哲吞了吞口水,“她说的话,我前头也听到过,说是讲我们家族的。”哲哲记得,才开始来道观时,有一次出城,在马车里听到两个小贩讲的话。

“你听过?”枯荣皱眉,这种传言,他同寅巳也是才知道的,“是寅巳告诉你的,还是在别处听到的,何时?”

哲哲把当时的情景告诉了枯荣,“他们后头的话没有说完,后头的,我没有听到。”

“师傅,”哲哲想到了前些日子,寅巳告诉自己,关于公伯一族的传闻,心里隐隐不安,“这事,会不会跟我,或者跟公伯一族有关?”

“不一定,”这事得赶紧告诉寅巳,大理寺的人来了不少,相国府的亲眷也过来,现在没人能再靠近维瑾了,“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的,你放心,在此之前,你不要想太多。”

“师傅,我有些怕,”哲哲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害怕,“我总觉得,是有什么人在针对我。”

“还有莘莘,”想到前头维瑾总是去世子府找莘莘,哲哲心里头的不安更大了,这会儿莘莘还怀着身孕,要是出了事,那可怎么了得,不行,得让人去知会一声,“师傅,你能不能派人去世子府通报一声?”

“大理寺的人已经去了,”遇到这种情况,维瑾前头接触过谁,官府自然是要关心的,“你阿姊应该没事,我们派了人在暗中瞧着,维瑾也是这几日才找上她,她又不舒服,两个人没有接触过,你放心。”

“那就好,”哲哲点头,虚惊一场,刚放下一半的心,立马想到了小哲哲,“小哲哲,她早上碰过维瑾,她没事吧?”

刚从事发的屋子里出来,人就被隔离开了,哲哲昏昏噩噩,这会儿清醒回来,难免要担心,毕竟她今日是为了自己出头。

“没什么大碍,”枯荣摇头,看的出来,今个这场闹剧,梁哲哲是一直护着哲哲的,心里头也对这个小姑娘有了好感,“不过,大理寺里头,有她哥哥在,被叫去问话了,等会儿回来,我让她来找你。”

“阿婉跟阿如,也没事吧?”

“没有,”枯荣摇头,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大碍。

“那个丫鬟呢?被咬的那个!”哲哲记得,她当时是像发疯了一般。

“死了,”那个丫鬟,当时的脉相已经不好了,整个人是血脉爆裂而亡,从发疯到死亡,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尸体已经被大理寺的人接手了,仵作正在验尸。”

“死了?”哲哲不敢相信,自己被带出屋子的时候,她明明还在挣扎,怎么说没就没了。

“嗯,像是被咬了,才会如此,”枯荣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死了?”哲哲呢喃着,重复着。

寅巳从屏风外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桌子旁边,双手抱头,不断的呢喃着,为什么。枯荣在一旁小声安慰着。

“怎么了?”寅巳到了她身旁,握住她的手腕,探着她的脉相,转脸去问枯荣。

“没什么,”枯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方才发生的事,她都瞧见了,怕是吓到了。”

“你是不是同她说了什么,吓到她了?”还好人没有受到伤害。寅巳今日本来打算下午过来陪哲哲,上午约了梁哲思品茶。谁知道,梁哲思没等来,守着哲哲的人先来回报,说是路上遇到了维瑾闹事。

好在他还没追过去,就得到消息,一切已经没事了,人都到了道观。这才又回到府里等梁哲思,想从他这里打探些消息。

梁哲思才到府上没一会儿,大理寺的人就来了,寅巳心还没放下,唯恐是哲哲又遇到了危险。当场就要求跟着过来帮忙,梁哲思拗不过,只好让他随行。

路上从大理寺的人口中,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如今外头都是大理寺的人,自己只好陪着他们走访探查了好一番。这会儿才算脱了身,立马就借了找枯荣的由头,寻了过来。

“我也没说什么啊,”枯荣一脸委屈,“不过是她问了我,那个被咬的丫鬟如何,我如实告知罢了!”

“师兄,”哲哲转身抱住寅巳的腰,声音里满满的委屈,“这些事,是不是都是冲着我来的?”

“为什么要这么想?”寅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现在一切都还没有查清楚,你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维瑾最后说的话,就是指向公伯家啊,”想到她对自己和莘莘的仇恨,“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的有人想要对付我跟阿姊?”

“别胡思乱想,”寅巳这会儿,也不能完全保证这幕后之人,不是为了哲哲,可有一点,他还是可以保证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的,你放心。”

“我好害怕,”想到今日维瑾同小桃的模样,哲哲就脊背发冷,“我真的害怕!”

枯荣见状,立马知趣的退到了屏风外头,坐在了门槛上,给屋里两个人放风。

“不怕,有我呢,”寅巳把人抱在怀里,“我会保护你。”

“师兄,”哲哲把脸整个都埋在寅巳的脖子里,“你抱抱我!”

“抱着呢!”

“抱紧我!”

“好!”寅巳将人搂的更紧了。

“我好怕会死掉,”如果那会儿,不是刘颖接了话,那维瑾一定会扑向自己的,如果真的是扑向自己,那会不会,死的就是自己?

“有我,有舅舅在,不会让你受伤的,”知道她是真的吓到了,寅巳讲话的声音很轻,人也很温柔,“不怕,没事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哲哲没有回答,只是加紧胳膊,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到寅巳的怀里。

寅巳抱着她,哄了好一会儿,“累不累,要不要去床上歇息一会儿?”

“我不想睡,”哲哲摇头,“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没事,我陪着你,”寅巳把人从怀里拉出来,弯腰把她抱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就算我没在,也会让人守着你的,你不要怕。”

“师兄,”哲哲抓住他的手,言语里满满的委屈。

“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寅巳替她拭去盈满眼眶的泪水,“我会守着你,一直到你睡着。”

“睡着也不能走,”哲哲很委屈,她是真的怕了。

“好,不走,”寅巳坐在床边,哄着她躺了下去。

一直到她熟睡后,寅巳才放心的帮她盖好被子,自己到了门口,同枯荣一道,坐在了门槛上,追问他详细的细节。

两个丫鬟已经让大夫号过脉,并无大碍,枯荣让人去把她们俩请了回来,一番叮嘱,让她们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哲哲,安排妥当后,这才跟寅巳一起,去见梁哲思。

梁哲思这会儿,正与梁哲哲一道,两个人在说着什么,见到寅巳带了枯荣过来,忙起身行了礼。

梁哲思今年十七岁,功夫了得,是去年的武状元,得了状元后,就留在了大理寺,帮着查案子,也是深得大理寺钦黄陂的信赖。

“李世子,枯荣道长,”梁哲思带着妹妹同二人一道行了礼,枯荣同寅巳也回了礼。

“这是在下的舍妹,梁哲哲,同枯荣道长的徒弟公伯府的二小姐,算是同名,”梁哲思招呼两个人坐了下来,并向两人郑重的介绍了自家妹妹。

“幸会!”寅巳同枯荣再次行礼。

“幸会,”梁哲哲看着枯荣,整个人两眼都要放光了,丝毫不顾及自己二哥跟魏国的世子王爷,“这位就是枯荣道长吧,刚才我们是见过的,我一直在大哲哲身旁,只是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记得,记得,”枯荣只觉得后背发凉,脸上还要强装镇定,“梁小姐,没事吧?我听小徒弟说,在路上,维瑾小姐曾与你有肢体接触。”

“我没事,”小哲哲摇头,“大夫跟我瞧过了,并没有异样,小桃那个样子,像是要被咬到才会如此。”

“确实如此,”梁哲思点头,“同维瑾有肢体接触的人不少,不过,都没有像小桃这般。”

“二哥,”梁哲哲一看跑题了,立马在桌子底下踹了自家哥哥一脚,直踹的他呲牙咧嘴。

“枯荣道长,久仰大名,”梁哲哲不管自己二哥的模样,依旧巴着枯荣,“我一直都憧憬着做你的徒弟呢!”

寅巳不说话,挑眉看着枯荣,可以啊,送上门的徒弟。

“枯荣道长,见笑了,舍妹一直这般,”梁哲思忍住痛,保持微笑给自己妹妹解释,“她这个人,喜欢到处拜师,你要是不唉――”

梁哲哲又是一脚,直接把人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枯荣道长,我听说你会仙法道术,你看我怎么样?能不能让我拜你为师,学些仙法道术啊?”

“这个,”枯荣面露难色,“我这一派,收徒弟讲究缘分,不是――”

“我觉得我们就很有缘分,”梁哲哲握住他的手,“师傅,你看,咱们今天刚一见面,就经历了这么多,这就是天意啊!”

“梁小姐――”枯荣想把手抽回来,奈何小丫头力气太大,没抽动。

叫我小哲哲就好了,”梁哲哲笑得一脸真诚,“我跟大哲哲也很有缘分,跟师傅更有缘分,你看,师傅你的两个徒弟都叫哲哲呢,往后大哲哲是师姐,我就是小哲哲了!”

“梁公子――”枯荣一脸求助的目光看了过去。

梁哲思直接无视,反而看向了寅巳,“李世子,你这边可是问到些什么?”

“确实是问到些什么,”寅巳了然于心,向梁哲思发出邀请,“要不,你我借一步说话?”

“好啊!”求之不得,梁哲思立马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跟着寅巳跑了,只留下被梁哲哲抓住的枯荣,苦不堪言。

“我们俩这样真的好嘛?”梁哲思有些心疼枯荣,他这个妹妹出了门的难缠。两个月前不知道为什么,心血来潮想要来这道观里拜师,被自己告诉父亲,拦了下来。

从此以后,就缠着自己。要自己帮忙,去找枯荣说情,让他收自己为师。

前头哲哲遇刺,他是过来问过枯荣当场就拒绝了,原本以为,自个儿妹妹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谁知道方才她又提起,还要让自己再帮她劝劝枯荣。原本想转移一下话题,结果她上来就踢腿。

梁哲思苦不堪言,好在自己平时忙,不怎么回去,否则,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第61章:合作

“无妨,”寅巳卖舅舅,卖的挺干脆,“我同枯荣道长,倒是打过些交道,大小姐这么聪慧,道长能收她为徒,也是一桩美谈。”

“是吗?”梁哲思一脑门问号,“世子同枯荣道长很熟?”

“也算不上很熟,”寅巳解释,“我这个人喜清静,皈依观是个不错的修行之地,之前来过几次,与道长有些交情。”

“原来如此,”梁哲思点头,这个得记下,等会回去,再让人过来打听打听。

“梁公子,大理寺这边,可是查出来了什么?”寅巳与他一起到了一处僻静的石桌前坐下。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梁哲思摆手坐下,“不提也罢,倒不如说说世子这边,可是有什么发现?”

“发现倒没有,不过我听过一些传闻,”寅巳知道梁哲思刻意瞒着他不说,不过他也不介意,依旧把自己的情报分享给他,“关于公伯一族。”

“哦?”梁哲思立马提起来了精神,“世子听到了什么,可否告知在下?”

“公伯一族,在商朝时,专管祭祀巫术祈福一事,你可曾知晓?”寅巳用手敲着桌子,看着梁哲思,眼睛一眨也不眨。

“就这些?”梁哲思不置可否,“世子是在何时,何地听到这个传闻的?”

“在我小时候,”寅巳是故意的,“前些日子,公伯家二小姐遇刺,有人冒充我魏国的人,我就留心,让人回国内打探了一番,结果,还真是问出了不少。”

“不少什么?”梁哲思整个人都被他的话给勾住了,一脸认真的瞧着他。

“梁公子想知道?”寅巳眯着眼,笑得像只狐狸,“我也想知道梁公子这边的信息呢!”

“我有什么信息,”梁哲思挠了挠鼻子,掩饰自己的尴尬,“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两个人前头,因为哲哲遇刺一事,私下里经常碰面,交换些信息什么的。梁哲思这个人,武功高,探案其实没什么天赋,可打听消息,收集情报却很在行。还有一点,就是嘴巴严实,知道什么可以讲,什么不可以讲。

“那我这边,就无可奉告了,”寅巳叹了口气,“原本,我还以为,梁公子是将在下当成朋友呢!”

“世子这话说的,咱们不就是朋友吗?”梁哲思立马拉住想要起身离开的寅巳,“世子坐,咱们有话好好说?”

“梁公子,我很忙的,”言下之意,如果你不是真心想要同我交换情报,那我就不奉陪了。

“世子,不是在下不肯,是职责所在,不能透漏太多”梁哲思把人拉到身边,凑到耳旁问道,“敢问,世子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梁公子,可听说过,我的母妃?”

“听说过,”梁哲思在大理寺见过关于寅巳的情报卷宗,里头记载了他的身世,“是良妃晚萧萧?”

魏国曾盛宠一时的晚萧萧,原本是江湖里头的侠女,同自己师兄晴明一同拜在剑圣胜七门下,两人在江湖上锄强扶弱,一直是对金童玉女,可不知道为什么,晴明少侠突然就从江湖上匿迹了,晚萧萧也在三年后,直接入了宫,成了魏国皇帝的宠妃,盛宠十三年,后暴毙,留有一子,就是李辰如。

卷宗官方笔录是这么记载的,可官方笔录下,还有一个真实记录。

“我母妃,不是暴毙,而是中了巫毒,”寅巳将手握成拳头,“被魏国皇后赐死的。”

“抱歉,无意冒犯,”卷宗内的真实记录并不多,只说晚萧萧死的蹊跷,并没有发疯,而是被魏国赵氏皇后赐死的。如今听到寅巳这么讲,梁哲思不免想要多问一句,“巫毒是何意?”

“你可知,魏国赵氏皇后来自哪里?”寅巳意有所指。

“不是齐国赵氏皇族吗?”梁哲思语毕,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北国多信巫蛊之术,难道是说,赵氏皇后,对晚萧萧做了什么?

“不是赵氏皇后下的手,是我父皇,”寅巳眼里没有一丝情绪,“不过,这毒的确出自她的手。”

“你可知道,两年前,我皇兄来此一事?”寅巳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我来此,是有原因的,但这个原因,与你的目的一致,我不会对吴国造成威胁,我不过是来寻求合作的,你觉得如何?”

“王爷想问什么?”梁哲改了口,“我原本还以为,王爷这个安定王封号,不过是魏皇强加给你的,如今看来,倒像是王爷自己求来的。”

“两年前的真相!”寅巳开门见山,“封号不过是两个没有意义的字罢了,王爷也好,世子也罢,我从未放在心上。”

“世子当时不是也在吗?”梁哲思挠了挠头,“怎么,还有不知道的事?”

“果然是吴国上头的人?”寅巳挑眉,这件事他做的很隐蔽,父皇他们都没有察觉,为何梁哲思会知道?

“非也,”梁哲思摇头,低头在桌子上画了个圈,提醒他,“你本不该来此,你周围,什么都可能会出现。”

“哦!”有人在监督我吗?“什么时候?”

“从晴明前辈,接近公伯家二小姐开始,”梁哲思四处观望后,俯身在他耳旁,“你所有的事,大理寺都知道。”

“所以,不如先说说,你同公伯家二小姐,是什么关系?”梁哲思笑得很坦荡,“如今这个二小姐,可是也中了令堂所中的巫毒?”

“为什么会这么说?”寅巳对自己同枯荣的行踪被暴露一事,并不惊讶,“难道是,你们有什么发现?”

“发现算不得,”梁哲思摇头,“但我们知道,公伯家二小姐的症状同令堂当年一模一样,所以――”

“你们怀疑是我做的?”寅巳看着梁哲思,一脸严肃。

“非也,”答案不言而喻。

“不是李辰良,”寅巳摇头,“我试过,她没有中巫毒。”

“那两个铃铛?”梁哲思点头,果然如此,“是晴明前辈,从齐国带回的吧?”

“真是让人惊讶,”寅巳不得不佩服,“原来,吴国的消息来的这么全。”

“算不得,算不得,”梁哲思忙摆手摇头否认,“哪里比得上晴晚阁,江湖第一情报收集组织,像巫毒这种事,都能查到。”

“晴明阁再好,也探不进吴国半分,”寅巳也算是知道了,原来真的是山外有山,楼外有楼,“梁公子是个人才,他日如果厌倦了朝堂,不如来晴晚阁,晴晚阁的门,会一直为你敞开。”

“好说好说,鄙人挺喜欢查案的,”虽然很多时候,并不能想明白其中的缘由,“比不得王爷,快意江湖,也难怪,吴国第一才女,都为你倾心辩解。”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寅巳笑了,“我对公子,和公子身后的人,都很好奇!”

“我家主子,也对王爷好奇呢!”梁哲思的主要任务,就是接近寅巳,打探晴晚阁的情报,主子也告诉他,必要时候,可以跟寅巳摊牌。

“我能见一见你的主子吗?”寅巳是真的很好奇。

“现在还不行,”梁哲思摇头,“不过我家主子说了,如果王爷愿意合作,他可以给王爷想要的东西。”

“哦?”听起来很让人心动。

“公伯家二小姐,你觉得如何?”梁哲思一边挠耳朵,一边不经意的说着话,“王爷在江湖上,可是以寅巳的身份?”

“有意思,”这都能被知道,这观里头,怕是有不少耳目,得好好清理清理了。

“有没有意思,要看王爷怎么选择了,”梁哲思低头看指甲,“我那个三弟,自从赐婚后,像是挺喜欢公伯家二小姐的,王爷要是无意,成全了舍弟,也是一桩美谈。”

“我若是有意呢?”哲哲如今是寅巳的软肋,提不得,碰不得。

“那这个赐婚,就做不得数,护国寺的主持说了,这两个人八字不合,会相生相克的,”梁哲思笑得一脸灿烂,“不过,她这个命数,倒同王爷很适合,做个和亲公主,也是命理注定。”

“梁公子真是忠心耿耿,自己弟弟一点都不心疼?”寅巳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我这个弟弟,年纪还小,懂不得情爱,”梁哲思说的诚恳,一副感同身受,“这世上,若是不能两情相悦,那不如趁早放手,也好早些去遇到心心相印之人。”

“再说了,”梁哲思望着寅巳,“舍弟身上的毒,还得让王爷帮忙。”

“毒?”寅巳有些意外,梁哲成中了毒?

“家母当时怀孕,就是在与齐国交境之地,这也是我的私心,”梁哲思将手伸过来,“王爷可以放心,主子许诺你的,如果食言了,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帮你,同样,如果王爷有私心,我也不怕追着王爷,亡命天涯。”

“好,”寅巳握住他的手,两个人眼神交汇,这个合作,算是定下来了。

“现下,我们要如何?”寅巳想到了梁哲哲,“舍妹?”

“舍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的想要拜晴明前辈为师,”也不知道为什么,“晴明前辈,真的会仙法道术?”

“不会,”寅巳打脸很干脆,“巫术巫毒也不懂。”

“这样啊,”梁哲思一脸了然的点头,就说嘛,虽然晴明前辈去了齐国,卧底十数年,巫术懂一些还说的过去,仙术?还是不可信。

“如果前辈觉得舍妹烦人,只管躲着就好了,”梁哲思很清楚自己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过是三分钟热度,坚持不了三个月的。”

“无妨,有人同舅舅打搅,也是不错的,”寅巳很乐意有人能缠着枯荣,免得他没事就往他那里跑。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查出来,到底是谁给维瑾下了巫毒,”梁哲思对此一点思绪也没有,“我这边,只能知道,她身上这毒,种了有些年了。”

“有人能探出这些?”枯荣明明跟他说,没有发作的时候,与常人无异,“吴国果然是人才辈出。”

“非也,”并不是吴国的人,不过这句话,梁哲思没讲,只是笑道,“比不得王爷,好多事情,还得请王爷帮忙。”

“什么事?”

“这毒,在她体内已经有十年了,”梁哲思摇头,“十年的时间,只凭我们自己的人来查,范围太广,晴晚阁成立有二十多年了,很多旧情报,如果还在的话,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好,我让人去查,”寅巳点头,“你的主子,何时才能愿意见我?”

“主子说,他同王爷很熟,”所以,让他转达这么一句话,“只不过是王爷不知道罢了,主子说,想让王爷自己来找,这样才有意思。”

“好,有意思,”寅巳真是对这个幕后的人,越来越好奇了。

第62章:巫毒

梁哲思带着寅巳到了停尸的仵作坊,黄陂正带着人陪在一旁,验尸的仵作,从头到脚都裹着皮子,头发,脸,手也都藏在衣料下方。身旁的助手,只是一身布衣,带着手套,捧着工具,候在一边。

“大人,如何了?”梁哲思捂着鼻子,往前看了一眼。

“差不多结束了,”黄陂对于寅巳的出现,见怪不怪,回头把身后的两个人打发了下去。

“黄大人,”寅巳行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黄陂,这位大理寺卿,一直都是铁面无私,嗜案如命,为国为民的清官,旁人不敢接,不敢查的案子,不敢动,不敢得罪的人物,他全都不怕,全都照律法严办。

也正是如此,大理寺卿是赢得了百姓的爱戴,却得罪了不少达官贵族,在朝堂上,江湖里,不少人恨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要了他的命。

晴晚阁里头,在江湖上,是有卖情报的。这吴国,情报卖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大理寺卿的行踪。不过好在,他自身武功不弱,又有不少衷心下属护着,就算是遇到了危险,也都是有惊无险。

“安定王,”黄陂回礼。

这边仵作也结束了,身旁的助手,立马俯身听他说着什么,寅巳屏息听了一会儿,那人声音很小,只能听到些只言片语,还没等他再仔细分辨,那人就讲完了。

转身,同黄陂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寅巳望着他下去的背影,开了口,“齐国人?”

“齐国北疆少数民族,”黄陂也不惊讶他能看出来,“听说,安定王,懂得齐国语言,不仅会讲,还会写?”

“略知一二,”寅巳没有否认。

“世子,知道巫毒?”梁哲思已经在寅巳紧盯仵作的时候,把他这边的情报,简要的告诉了黄陂。

“略知一二,”寅巳依旧不置可否。

“不如说说看?”黄陂伸手做了请的姿势,“这屋里头血腥味浓重,我们不如到外头去罢?”

寅巳也做了请的姿势,三个人一行出了仵作坊,到了隔壁的空屋子,立马有人送了炭盆,椅子,桌子,茶水进来。

“安定王来了就是好啊,还有炭火盆,”梁哲思很是感慨,要知道,平时他家大人扣的要命,整个大理寺,夏天阴森森的还说的过去,到了冬天,如同冰窖一般,连个炭盆都没有,还不能穿的太厚,全靠内力在撑。

大人还美曰其名,说是为了考验大家的内力。原本,大理寺是会分配文官做记录的,现在好了,他家大人这一出规定,文官都不来了,他们这群只会武功的大老爷们糙汉子,还得每天写字读书,整理文案,硬生生都被他培养成了文官了。

最后,还说是为了他们好,以后出门查案打探消息,还能装成书生。

总之,就是不管怎么做,他家大人都是对的。

好在,大人省下来的钱,喜欢请他们喝酒吃肉,不然,哥几个早就合伙把他群殴了。

“哲思,你可是冷了?”黄陂一脸为你好的模样,“不如你出去跑十圈?”

“卑职不冷,”梁哲思立马抽回放在炭火上方的双手,拍拍胸膛,做到了门口,背对敞开的大门,真是后背凉,心口也凉。

“安定王,”黄陂没再跟梁哲思计较了,“我们还是谈谈这个巫毒吧,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把我清楚的也告知你,我们两方相互探讨一番,如何?”

“一切听黄大人安排,”寅巳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在黄陂不是文官,这种谁先谁后,推推搡搡的事,他可做不来,既然寅巳让他讲,那他就讲呗。

今日仵作验的尸身,正是小桃的,那个仵作,的确是来自齐国,而且还是黄陂当年去边境查案,救回来的一个齐国军医。

小桃的确是被巫毒杀死的,这种毒,在北国边境的少数民族,被称为巫疫,而造成巫疫的罪魁祸首,则被称为巫蛮儿。巫蛮儿是人为炼制的,想要炼制巫蛮儿,得从孩童入手,越小越好,刚出生的是上上佳,还在母亲肚子里的为最妙的人选。

至于到底是怎么炼制的,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可以确定的是,王维瑾体内的巫毒,已经潜伏了最少十年的时间,这期间,她一直都同正常人一般,没有表现出异常,要不是今日被激怒,怕是还会继续潜伏着。

“你是说,维瑾小姐身上的巫毒发作,不是人为?”寅巳一针见血。

“不错,”黄陂点头,“她中毒之时,年纪已经不小了,这毒虽会对她造成影响,可并不会致命,只会让她有些痴狂,讲些胡话。”

“不过这个胡话,像是故意为之,”应该算是一种埋藏在心底的暗示,“而且,她一旦发作,被她咬的人,必死无疑。”

“没有解救的办法吗?”寅巳追问,“那位军医,也没听说过解救之法?”

“遇到此事的部落,都没有人活下来,”黄陂摇头,“维瑾小姐,怕是也凶多吉少,这种毒,一旦发作,就不肯再蛰伏,如果找不到解药――”

后边的话,不言而喻。

“相国府里头其他的人,并没有异常,”梁哲思抱着手臂堵着门,怎么也想不明白,“奇怪,难道幕后之人,就只是针对一个小姑娘?”

“难说,”现如今,黄陂也没有头绪,只好转身问寅巳,“安定王这头,对巫毒的了解是如何?”

“他算不上毒,更像是一种寄生关系,”寅巳的情报,都是枯荣当年亲自前往齐国,冒死收集来的。

当年,他娘亲中了巫毒,开始表现出异常,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谁也不记得,谁也不认识,连武功也尽数散尽。枯荣察觉后,带她四处寻求医治,成立了晴晚阁,四处打探消息,这才得知,她是中了巫毒。

于是,他把娘亲送回师门,自己只身一人前往齐国寻找解药,奈何,三年后师门遭变,丧失主意识的娘亲,被父皇所救,两人相爱,父皇就把她带回了宫里。

一年后,自己满月那日,枯荣浑身是血的带回来了两个铃铛。

“这是什么意思?”黄陂似懂非懂,又不敢确认。

“你知道虱子与狗的关系吗?”虱子是一种动物,狗也是一样的,两者的区别,就在于虱子需要依附狗来生存。“巫毒也是这样,不过是虱子到了人体内,活在血管里罢了!”

“你是说,她们体内有虫子?”黄陂想再确认一遍。

“不错,”正是如此,寅巳点头,“这些虫子,到了血管以后,生存繁衍,不发疯的时候,整个人如同正常人一般,一旦暴走,宿主就如同疯狗一般,唾液血液都带着毒,一旦有伤口接触到她的体液,就会得病。而且,得病的人,还可以通过同样的道理,传播给下一个人,所以,才会被称为巫疫。”

“这在北疆,算是最为阴险毒辣的招数,中毒之人也好,巫蛮儿也好,一旦被发觉,就会被烧死,”寅巳摇头,“这些年,我们一直派了人去查,却始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制作巫毒,巫毒有没有解药,就更不得知了。”

“岂有此理,竟然对无辜之人下手,”想到维瑾中此毒时,还是个小姑娘,黄陂就怒不可遏,究竟是多歹毒的人,才会对小孩下手。

“当务之急,还是得查出来到底是谁下的黑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顺藤摸瓜。”

“不错,”黄陂点头,“此次调查,涉及年份太多,我大理寺,能力有限,能得到晴晚阁助力,实在是三生有幸。”

“黄大人严重了,不过是各取所需,”寅巳也不客气,“往后,大人这里有了什么新的消息,还望及时告知。”

“那是自然,自然,”黄陂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今日也是麻烦安定王跑这一趟了。”

“无妨,我也是无事,”寅巳瞧着黄陂,笑了,“方才那名仵作,我瞧着有些眼缘,不知可否请黄大人引荐一番?”

“这怕是不行,老宋这个人,闷的很,整日里只喜欢验尸睡觉,澡都懒得洗,王爷还是不要见的好,”梁哲思不等黄陂回话,自己先摆起了手。

“安定王,此人虽说是我救回来的,可他早已同我讲过,不想再与其他人有太多纠葛,”黄陂抱手称歉,“还请安定王不要强人所难。”

“既然如此,那就是我冒昧了,”寅巳回礼,起身告别,“我这边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搅大理寺办案了。”

“慢走,”黄陂同梁哲思一起把人送出门,目送人走远。

“大人,你觉得这巫毒,有解药吗?”梁哲思最在意的也就是这个了,“维瑾小姐,真的还有救吗?”

“如果不知道是什么毒药,那肯定是没救了,”黄陂盯着寅巳消失的地方,挠了挠头,“可这并不是毒药,而是虫子。”

虫子啊,还是寄生虫!

“所以?”到底是有救,还是没救啊?大人讲话,怎么每次都要这么吊人胃口?

“所以什么,你给我跑圈去,十圈,一圈都不能少,”竟然敢当着别人的面说我抠门不舍得点火盆?

“大人,”梁哲思一脸委屈,早知要跑圈,那自己刚才就该抱着炭盆不撒手。现在好了,坐门口吹得冷风是白吹了。

“别跟个娘们似的,哭唧唧的,快去!”黄陂佯装要踹人,梁哲思见状,立马认命跑教场去了。

苍天呐,为什么被踹的人,总是我?

第63章:小哲哲拜师

寅巳回到道观的时候,就看到枯荣抱在一棵树上,旁边的分岔上,坐着梁哲哲,依旧喋喋不休的拉着枯荣,嚷着要拜师。

“道长,你在做什么?”寅巳在树下听了一会儿,仰头开口喊道,“现下可有时间?我有些事想请教。”

“安定王?”枯荣如同见到救星一般,立马就到了寅巳身后,梁哲哲见状,立马炯炯有神的站在寅巳对面,依旧是抓住枯荣不放。

“梁小姐?”寅巳行礼,“本王有些事需要请教下道长,小姐可否回避一下?”

“什么事?”小哲哲现在生怕枯荣跑了,方才她可是把人磨的都快要松口答应了,这会儿,自然是不能放他跑了。

“拜师一事,枯荣道长还没同意吗?”寅巳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立马转身批评枯荣,“道长,我与你相识多日,你不是一直想再收个徒弟,给哲哲小姐做伴吗?”

“真的?”小哲哲激动的拉住寅巳的胳膊,整个人都要开心的跳起来了,这个魏国王爷,看起来像个好人呢,还帮她。

“安定王?”枯荣懵了,外甥的话是什么意思?

“哲哲小姐,虽说是才女,却并无武功底子,道长除了精通仙法道术,武功也是数一数二,”寅巳说的很坦然,“哲哲小姐,是收来传授仙法道术的徒弟,梁小姐,刚好可以收了,把你这一身武功绝学传给她。”

“我也要学仙法道术的!”小哲哲很坚定,武功绝学什么的,我一直不缺师傅的,仙法道术比较稀奇。

“仙法道术什么,讲究缘分,梁小姐,不必急在一时,”寅巳给她建议,“小姐不如,先拜入道长门下,从武功学习,待到时机成熟,仙法道术什么,也不会学不到。”

言下之意就是,你先不要纠结学什么,先把师拜了,等拜完师,想学什么,可以从长计议。

“道长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寅巳看着被他说的有些松动的梁哲哲,“既然收你为徒,那定然会倾心相传,只要姑娘有天赋,日久见人心,道长的仙法道术,断没有故意藏着掖着,连徒弟都不给传。”

“对啊,”梁哲哲彻底被他说动了,绕到枯荣身后,就想要下跪拜师。

“梁小姐,不可!”枯荣立马扶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跪下。

“梁小姐,拜师是要敬茶的,”寅巳在一旁继续点火,“道长是修道之人,拜师一事,也将就天时地利人和。姑娘得挑个好时辰来才对。”

“还要这样吗?”以往拜师,都是直接磕头就好,茶这个东西,想喝自己也可以立马去找一杯来,要挑时辰?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自然,”枯荣忙点头,心里很憋屈,这个外甥,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怎么又在把自己往外头卖?

“一日之计在于晨,梁小姐,得回去好好准备一番了,”寅巳抬头看天,“明日倒是个不错的日子,适合拜师奉茶。”

“这样啊,”梁哲哲立马心领神会,收回胳膊,朝二位行了礼,“那我就先告辞,回去准备了,二位慢慢聊,告辞!”

“你又打什么算盘?”看着梁哲哲的身影没了,枯荣在寅巳对面,气的吹胡子瞪眼,好不生气。

“我是为舅舅着想,舅舅不谢谢我吗?”寅巳无视他的愤怒,绕过他,往观内深处走去。

“舅舅为了你,都收了一个徒弟了,”而且,那一个收的时候,都是不情不愿的,“你也知道,我一个人散漫惯了,收徒什么的,我是没什么意思。”

“那不都是以前吗?”寅巳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枯荣,一脸惊讶,“我以为舅舅收了一个徒弟后,就不再介意这回事了。”

“小徒弟能算是徒弟吗?”枯荣生气了,“你就是故意的,说吧,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把那个小丫头强塞给我?”

要是没有充分的理由,我今个非要跟你打一场不可。

“因为她也叫哲哲,”寅巳心里头的算盘很清楚,“她与哲哲关系颇好,也会些武功,若能让她们经常在一处,一来可以混淆视听,二来,哲哲的安慰也多了一分保证。”

“你当幕后的人吃菜糠的吗?”枯荣道长很不乐意,“再说了,这可是梁相国的女儿,梁哲思的妹妹,你还想从他那里得到消息,现在就把别人妹妹算计进来,你就不怕他跟你翻脸?”

“他不会,”寅巳很清楚,“是梁小姐自己要拜师的,我不过顺手推舟,点头的是你,与我何干?”

“你――”枯荣气的一口老血,直往嗓子口冒,“我几时同意收她为徒了?”

“既然不愿意,那舅舅方才怎么不解释,白白让人家误会,”寅巳一脸无辜,给他建议道,“师傅明日,不如逃走吧?”

“我逃走,那不是给人怀疑,我就是本次事件的主谋?”这个节骨眼上,他往哪里跑?

“那就直接同梁小姐讲清楚吧,”寅巳叹了口气,“只能这么办了,舅舅,你说你,做事怎么总是这般,稀里糊涂?”

“我还不都是被你坑的?”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跟我装无辜,枯荣快要被他气死了,“罢了罢了,我收她为徒就是了。”

“恭喜舅舅,又收了个好徒弟,”寅巳不卑不亢,言语里都是祝福。

“你就得了吧,”千万别恭喜我,我可受不起,“不说这个了,你去大理寺那边,可是查到了什么信息?”

“自然,”寅巳将今日同梁哲思和黄陂那里打探到的消息,都告诉了枯荣。

“吴国的情报组织,怕不只是个大理寺,”枯荣皱眉,这么多事,都被他们打探到了,那这背后的缘由,自然不是区区大理寺就能做到的。

“我也是这么推测的,”吴国这边的情报,晴晚阁里头一直在留意,这两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先前的眼线,都被搁置冷落,像是有人刻意为之,派了不少人来探,可总是探查不到实质性的内容。

“不过三年的时间,”这种无力感,就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两年前,寅巳尾随李辰良来此,不仅仅是为了追查他的行踪,更多的是来查访,阻断晴晚阁信息的背后力量,究竟是什么。

“齐国也是如此,”枯荣叹气,齐国的情报要比吴国更难获取。他前后花费20多年时间,也没能探入皇室半分信息,如今得到的,也都是些零星的碎片信息。

“不说这个了,”既然已经同吴国的幕后力量接上了头,那找出他是谁,他的组织是什么,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当务之急,是眼前,“舅舅对巫毒的信息,可曾有保留?这个毒,是真的无药可解吗?”

“果真是巫毒吗?”枯荣心里头,原本是怀疑,如今听他这么一问,立马了然于心,“竟然真的是它?”

“舅舅当年去北疆,不是遇到过吗?”枯荣很少提及他去北疆时的情况,只是把从那里得来的信息,都整理成册,留在了晴晚阁里头。

“只听过,并没有遇到过,”枯荣摇头,“北疆的城里头,并没有几个人知晓这等事,有这些传闻的,都是靠近雪山的少数民族。”

“公伯一族起源的雪山?”

“雪山里一直有传闻,”枯荣点头。

巫毒一事,只有少数民族里头有传闻:说是山里头的巫神会惩罚偷进山的部落,半夜的时候,把他们的女人小孩掳走,然后做成巫蛮儿放回来,等过个数年后,巫蛮儿发狂,整个部落就全都被巫疫害死了。

因此,那些部落,对于雪山,都是又敬又怕,每年都要祭祀巫神,族人也从不敢逾越到雪山深处。枯荣当年为了求解药,只好冒死冲了进去,结果只带了两个铃铛出来,说是如果谁中了巫毒,这铃铛在那人手里,就可以被她摇响。

“可是要把小徒弟的铃铛取下来,给每个人都试一番?”既然怀疑是巫毒,那多个心眼验证一番,还是有必要的。

“我也正有此意,”巫毒一事,原本是他的猜测,到了大理寺,从那仵作嘴里听到了巫蛮儿,巫疫这几个字,他就有了七分的把握,后边黄陂开门见山,揪着巫毒不放,寅巳就更加确定了。

“大理寺对于巫毒,知道的,怕是不会比我们少!”枯荣可以笃定,“如果他们确实有齐国边疆的少数民族的人。”

“我也这么觉得,黄陂问我,倒更像是试探我,会不会有所隐瞒,”当时明明已经听到了仵作提到了这些,可黄陂还是一脸不知情的模样,“再不然,就是对巫毒一事,抱有疑虑。”

“巫毒一事,原本就是传闻,黄陂有所怀疑也是正常,”毕竟,这都是没有实据的传说,“他问你,也是想要确认罢了!”

“师傅可知道,这毒是如何下的?”寅巳从不知道,“我母妃当年,是如何中毒的?”

“巫毒要入体内并不困难,只需要给它一个进入人体的机会就可以了,”枯荣闭口不谈当年之事,“吃饭,喝水,伤口,都有可能。”

“下毒之人,舅舅可曾了解?”即使枯荣再不愿意提,寅巳也还是要问的。

“北疆的蛮族,已经死了,”枯荣言语都冷了,“整个族,都被我屠了,怎么了?”

“没什么,舅舅今天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寅巳不再问了,默默的转身走了。

第64章:惊梦

茫茫雪山,风雪肆虐,哲哲站在一处顶峰,看着面前的一片雪白。

奇怪?怎么会在雪山里头?哲哲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站着的地方,是一处突出的石壁,石壁下边是被雪反映出来的一片白底,空荡荡的,不知道距离有多高。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哲哲低头看着自己赤着的一双脚,愣住了,再往身上看,竟然是穿着现代的裙子,还是白色的吊带连衣裙。

习惯了古代的衣着以后,突然穿回了现代装,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而且在这个地方,竟然也没有觉得冷。

是在做梦吗?

哲哲不知所措,望着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景色,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叮铃――”

什么声音在响?

哲哲侧耳倾听,循着声音一路找过去,茫茫雪地,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哲哲跟着声音,走啊走,走啊走,身旁的景色蓦然就变了,声音嘎然而止,等她回神发现时,四周已经黑了下来。

又黑又静谧,压抑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公伯哲哲,”有一只胳膊,环过她的脖子,随后,整个人就像八爪鱼一般,直接贴在了她的身上。

哲哲后背发冷,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回头看。

“你怕我?”声音的主人是个女子,笑起来,声音清脆甜美,“你为什么不敢回过头来看我?”

哲哲不敢回答,只能闭上眼不断给自己催眠,快醒过来啊,醒过来啊!

“你看看我啊,”女子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过脸来,微软的气息扑面而来,哲哲皱眉,这是个活人?

半晌,哲哲才说服自己睁开双眼,映入眼睑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双眸,一片赤红,就连瞳孔都是暗红色。

“我就是你啊!”那张脸正是公伯哲哲的脸。

哲哲心底的恐惧不断扩大,想要逃跑,身体却动不了,想要喊叫,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张面孔不断的逼近,直到鼻尖相抵。

“这具身体,原本是我的!”血泪顺着她的眼眶流下,公伯哲哲抚上她的面庞,“这张脸,本该是我的!”

“阿婉,阿如,”小哲哲找了一圈,总算是问到了哲哲休息的地方。

“梁小姐,”阿婉跟阿如,正在门口站着,像是在等谁。

“大哲哲呢?”小哲哲也不惊讶,顺口问道,“你们在这里等谁?”

“小姐在屋里睡着了,”两个丫鬟忙行了礼,“我们在这里等夫人,府里头来人说,夫人马上就到了。”

“这样啊,”小哲哲点头,原来是睡着了。

“梁小姐可是有事要寻我家小姐?”阿婉跟阿如对她很客气,毕竟她早上是为自家小姐出过气的人。

“也没什么事,我明日要拜师,今日得回府里准备了,原本是想来跟大哲哲说一声的,”没想到人却睡着了。

“大哲哲今天没有被吓到吧?”小哲哲还是有些担心。

“无妨的,梁小姐请放心,”阿婉回禀,“我们给小姐点了安神香,睡一会儿就该没事了!”

“她睡多久了?”小哲哲随口问的。

“上午睡了一个时辰,晌午吃过饭到现在,”阿如如实汇报。

“睡的挺久了,你们家夫人来,大哲哲也不起来吗?”小哲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家夫人说,让小姐好好休息,”阿婉解释,“小姐睡这么久,可能是安神香的问题。”

“你们一直守着这里吗?”小哲哲心里越想越诡异。

“我们一直在外间候着,”见她神色有异,阿婉跟阿如都有些不明就里了,“怎么了,梁小姐?”

“没什么,”大概是自己想多了,“我要先回去了,等大哲哲醒了,你告诉她,我明日就来拜师傅为师了,往后我同她就算是同门了。”

两个丫鬟在一旁笑着说恭喜,小哲哲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转身要走,却听到了铃铛的声音。

虽然声音很小,但确实是有,脚步立马停了下来。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小哲哲又退了回来。

两个丫鬟摇头,什么声音也没有啊。

“难道是我听错了?”小哲哲屏息又等了一会儿,果然,没有什么声音,摇摇头,“算了,那我走了!”

“梁小姐慢走,”两个丫鬟在身后行礼恭送。

“叮铃铃――”

这一回,铃铛声音很大。

阿婉跟阿如也听到了。

小哲哲耳朵最灵光,立马就意识到是从哲哲房内发出来,身影一晃,哐的一脚,就把门踢开,屏风也被掀到了一旁的地上。

“大哲哲,你怎么了?”

小哲哲一进厢房里头,就闻到满屋子刺鼻的香味,甜腻的让人心慌,捂住鼻子,冲到床头,就看到哲哲紧闭着双眼,满头大汗,手不自觉的握紧了铃铛。

“小姐?”阿婉跟阿如随后跟进来,闻到这屋子里的香气也是一愣,不对啊,她们中午点的安神香并不是这个味道啊!

“闪开,”小哲哲直接把哲哲裹在被子里,往背上上一背,立马从屋里跑了出来。

“你,快去叫师傅,”小哲哲指着阿婉,阿婉得令后,立马跑出去找人去了。

“你,去找些水来,快点!”小哲哲一边掐人中,一边催促阿如,阿如得令转身就往屋子里跑,想要端屋子里的茶水。

“不要碰屋子里的茶水,去找新的来,”小哲哲把人喊回来吩咐道。

阿如得了令,立马也跑了出去。

“大哲哲,你快醒醒啊,”小哲哲搂着她,急得都要蹦起来了。

“怎么回事?”闻讯赶来的寅巳,第一时间把人抱到了自己怀里,一脸心疼,抓住手腕想去探脉搏,谁知道,那只手抓住他给的两个铃铛,手腕一动,铃铛就跟着发出来了清脆的声音。

“叮铃铃――”

寅巳愣住了,低头看着那对铃铛,一脸的不置可否。

“安定王,你怎么了?”小哲哲在他面前晃晃手,这人是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寅巳回过神来,恢复了冷静,握住哲哲的手腕,却没有探出任何异常。

“这观里,有没有别的地方,先把大哲哲安置下来?”小哲哲今年才13岁,刚背着哲哲的时候,就有些力不从心,这会儿见到寅巳过来,很乐意把哲哲给他抱着,毕竟他要比自己更有力气一些。

“跟我来,”寅巳抱着人,到了旁边的一处院落,把人放到了里边的床上。

枯荣带着人赶了过来,随后跟着的还有刚到的王氏。

寅巳很知趣的退到了门外,冷冷的站在院子里,看的进进出出的丫鬟小厮心惊胆战。

魏国的安定王是怎么了?整个人冷冰冰的,跟要去找谁讨命似的。

梁哲思也闻讯赶来了,带了一堆衙役,先把这院子围了起来。

“里边情况如何?”梁哲思到了寅巳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无妨,”寅巳摇头。

“哥,”确认哲哲没什么大碍,小哲哲这才记起来,那屋子里头的香味,忙出门来,正准备去找梁哲思呢,没想到他自己就来了。

“我听说,是你先察觉到的?”梁哲思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脑袋,“乖,等会儿你也给大夫瞧瞧。”

“我没事,”梁哲哲拍开自家哥哥的手,“大哲哲屋里头的香有问题!”

“香?什么香?”梁哲思立马来了兴趣。

小哲哲把自己方才遇到的情况都告诉了梁哲思跟寅巳。梁哲思跟寅巳对视一眼,一同飞身,把小哲哲丢在了原地,他们两个人已经到了哲哲的屋子里。

“你们就不能提前告诉一声,大家一起走吗?”后头跟过来的小哲哲很生气,怎么能直接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呢?

屋子里头的一切,都是小哲哲刚闹腾出来的模样。三个人都屏住呼吸,往装着安神香的香炉走去。

“很正常的安神香啊,”梁哲思挑拨着看了半晌,没瞧出不同,直接就伸鼻子去闻。吓得小哲哲揪着他的头发就往后扯。

力度有些大,扯的梁哲思嗷嗷直叫。

寅巳也不在绷着,仔细去辩识了屋子里的味道,点头,“安神香没有问题。”

“奇怪,”小哲哲松开手,用力嗅了嗅,“我刚来救大哲哲的时候,屋子里的香味,明明不是这样,而是甜腻的厉害,一闻就知道,肯定不是安神用的!”

“你确定没有闻错?”梁哲思忍住泪水,这个妹妹,简直就是暴力狂啊!女孩子家家,手上力气怎么这么大!

“不会错的,”梁哲哲一脸肯定,“而且不只是我,那两个丫鬟也闻到了!”

“那就奇怪了,”梁哲思把香熄灭,嗅了嗅剩下的香,又捏了捏香灰,摇摇头,不管怎么看,都是普普通通的安神香啊!

“先把香炉跟香灰都收着吧,”寅巳看向梁哲思,“梁公子,你把它带回大理寺好好查一查。”

“好!”梁哲思立马从怀里拿出来一方长绢,就把香炉跟剩下的香都包起来,又塞到了胸口。

“二哥,我看你才需要大夫给你瞧瞧吧?”梁哲哲很是无语,你这么大大咧咧的呆在大理寺,竟然还没被人毒死啊?

“我不用,我好着呢!”梁哲思一脸无所谓,反而问起了别的,“那两个丫鬟现在在哪里?”

“在大哲哲那边呗,”大哲哲的丫鬟,自然是守着大哲哲了。

梁哲思别有深意的看向了寅巳,寅巳也回望过去。两个人无声看了好一会儿。

“王爷请!”梁哲思先做出了手势。

寅巳微微点头,在前头带路,往旁边的院子里去。只留下小哲哲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

咦?我们不是直接飞回去吗?

第65章:安神香的问题

“事情就是这样的,”阿婉跟阿如的解释,同小哲哲的描述一模一样。

那香的味道,在她们进去的时候,确实是甜腻的味道,可为什么,他们再去查的时候,香味就恢复了正常?

难道是有人把香换了?

梁哲思看向了寅巳,他知道,哲哲身边,一直有人暗中守着。

“你们先下去吧,”寅巳把两个丫鬟遣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小哲哲,还跟在他们身边凑热闹。

“你也先回去吧,”梁哲思开始赶人,“天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娘该担心了!”

“我想跟你们一起查案,”小哲哲兴致勃勃,“那个香,会不会是被人掉包了啊?”

“哲哲小姐,明日不是要来拜师吗?”寅巳提醒她。

“对啊,”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小哲哲抬脚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可是我担心大哲哲啊!这么多人守着,都有人下手,总觉得不安心。”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自有大理寺的人守着,”梁哲思推着她往外去,“赶紧回去吧!回去好好准备,案子一时半会也理不清楚,倒是你,不要错过了明日拜师。”

“也是,”大理寺也不是吃干饭的,查案取证,也要时间,自己今日暂且回去,等明日拜了师,就天天跟在大哲哲身旁,保护她。

寅巳跟梁哲思一直等到人走远,才一道去了一旁偏僻的地方。确认周围没有旁人,寅巳才把侍卫召了出来,进行了一番询问。

侍卫说,除了两个贴身丫鬟,并没有可疑的人出入,就算是人被带出了屋子,也没再看到有其他人进去那间厢房。

寅巳与梁哲思只好又回到那间屋子,把房间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什么机关。

看来,问题只能出在香炉跟香上了。

梁哲思立马带着东西回了大理寺,去找专人来查看。

寅巳去找了枯荣,把情况告诉了他。

“果真如此?”枯荣也惊讶了,“你说,那铃铛,在小徒弟手里,有了反应?”

寅巳点头,两个人都沉默了。

铃铛响,代表她身上有蛊毒。

可为什么,之前什么反应都没有?

是今日,新中的毒,还是之前就有?

“安神香,”枯荣仔细回忆了一番,“我初次去公伯府里头,小徒弟房中,一直都点着安神香,这香,肯定是有问题的。”

“你问了香从哪里来的吗?”枯荣问寅巳。

“是观里常用的安神香,从库房拿的,我同梁哲思去看了,并没有问题,”跟哲哲房间里头点的一模一样,为了以防万一,梁哲思也取了些库房里的,带回去一并给人看看。

“待会,让大理寺的人,去公伯府,把他们常用的安神香也寻些,一起做个对比,”枯荣叮嘱他,“你今日表现的太明显了,收敛些!”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遇到仇人了呢!

“你怎么把人带到自己屋里去了?”哲哲现在躺的房间,正是寅巳在观里落塌的地方。

“我不能带?”寅巳反问。

“能能能,”怎么可能会不能?枯荣不过是随口问了下。

“她现在怎么样了?”方才屋子里有王氏,寅巳就避让了。

“无妨,就是被梦魇住了,没醒过来,我已经开了药方,让下人去配药了。”枯荣安慰他,“没事的,小徒弟吉人自有天相。”

“是你让丫鬟们点安神香的吗?”寅巳很清楚,哲哲在皈依观,从未用过什么香,先前点时,被她撤掉了,问她,她说不喜欢香的味道,觉得熏人。

怎么今日,想起来点香了?

“是丫鬟们问我,能不能点些安神香,小徒弟睡的不安稳,”枯荣摇头,他只会开药,哪里会想到点香这回事儿,“我琢磨着,点些也无妨,就让她们自己看着办了。”

“怎么了?”枯荣嗅到了他的疑惑,“你怀疑她的那两个丫鬟?”

“让人一并盯着吧,”能接触香跟哲哲的人,就只有这两个丫鬟。

枯荣点头,招手喊了手下的人过来,在他们耳旁低语,很快,下头的人得了命令,立马就行动去了。

“我让他们也留意下,今日那俩丫鬟有没有接触过别的人,”枯荣安慰寅巳,“你放心,会查出来的。”

两个人,一道去了枯荣的房里,一边喝茶,一边等消息。枯荣怕寅巳胡思乱想,就拉他下起了棋。

“哲哲小姐醒了,”外头有人来报。

“没什么大碍吧?”枯荣摁住想要起身的寅巳,小声道,“公安夫人还在,你且稍安勿躁。”

“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虚弱,公伯夫人已经炖了滋补的汤,”外头的人顿了顿,“观主,公安夫人让小的过来问一句,可否在此借住一晚?”

“夫人也要留下吗?”

“是,”外头人回禀道,“杜大人也是建议,事情未查明前,让所有相关人员都留在观里,所以,御史府那边――”

“也都要在此留宿吗?”今日,维瑾出事,维慎是在现场的,事情传到了御史府,夫人邹氏上午就来了,一直守着昏迷未醒的女儿。下午的时候,御史大人也过来了,问了维慎几句话,又安慰了夫人一番,在床前陪了一会儿维瑾就先回府了。

现在,御史府也还有三个人留在观里。

跟着维瑾一起过来的刘颖,也还在观里,刘员外也派了个姨娘过来作陪。

“是,”外头人如实追问,“观主,可要小的去回复些什么?”

“不必,”既然大理寺说要让人留在此处,那他就差人安排好就可以了,“你着人去安排吧!”

外头的人得了令,就退下去做事去了。

“你今晚怕是不能去瞧小徒弟了,”看公安夫人的架势,是今晚要陪在哲哲身边了。

“只要她无碍,”他什么意见都没有。

“会没事的,”枯荣拽他回棋局,“来来来,下棋!”

两个人又下了两局,一直到天黑,手下的人才查到了消息。

阿婉跟阿如,今日里并没有什么异常,依旧是做着自己的事。遇到的人里,倒是有今日过来陪刘颖的杨姨娘。

杨姨娘是去库房拿安神香的路上,遇到了捧着空药碗的阿婉,这个姨娘,平日里就人来熟,碎嘴子,见人就喜欢攀谈,也不管是奴才还是主子。瞧见丫鬟手里头端着空药碗,就猜出来是公伯府里头的丫鬟,跟着就聊了两句。

聊的也无非就是,今日上午发生的事多恐怖,家里头丫鬟好好的就没了,丫鬟的主子小姐受了惊吓,也在吃药安神,噩梦连连,自己如何如何心疼,赶忙就亲自来讨些安神香,回去给小姐用。

阿婉一路上没怎么回话,只听杨姨娘喳喳呼呼了一路,抹角转弯分别时,那姨娘还在讲,说是安神香多么多么好用,要是公伯府二小姐也是吓得睡不着,可以试着点一些,观里头的香都是开了光的,不怕妖鬼邪神。

后头,也是阿婉过来问的枯荣,可不可以点些安神香在屋里,想来,是这姨娘的话,让阿婉听进去了。

那会不会是这个姨娘在去库房取香的时候,做了些手脚?

库房里头,安神香是常需品,每日都会发不少出去,那姨娘只在门口等着,是让观里的道士捧着香送出门的,她也没有进来,后头阿婉领的香,也不是姨娘领的那一批,说是她做了手脚,也不可能。

枯荣同寅巳都沉默了,忙活了半天,竟然没查到半点有用的消息,难不成,这问题还是出在哲哲自己身上?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疑问。

这边厢,大理寺的结果也出来了,香炉是没有问题的,香料本身也没有特别之处,道观里头的也好,公伯府里头的也好,都是市面上流行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两种香的配料跟名字有所不同。

公伯府里头的安神香,香名是风华再现,组成是檀香、沉香、降香、安息香、龙脑,乳香,此香主要用来祛疫辟秽、安魂正魄。

道观里头的安神香,香名是浮光掠影,组成是檀香、紫檀、沉香、丁香、麝香、龙脑、乳香,此香恬淡静谧,烦恼皆除,安养身心,福慧双增,由于此制方是由古方改进而来,多适合修行中人使用。

所有的原料均是正儿八经的香材原料,没有特别之处。

梁哲思同黄陂在听到这个答案后,也是皱起了眉头,那丫鬟同梁哲哲口中,甜腻的香味,又是从何而来?

难不成,问题是出在公伯哲哲自己身上?

这会儿,公伯哲哲正在吃燕窝,还是王氏非要亲手喂的燕窝。她这回会儿确实是没有力气,整张脸都是惨白惨白的。

一整天,都在做梦,还是同样一个梦,雪地,公伯哲哲,血瞳,血泪,笑声,还有那句,这具身体,原本就是我的。

难道,是公伯哲哲的灵魂,在梦里同自己争夺身体的主权吗?

师傅不是说,如果没有帮她查清楚冤屈,她就只会是寄生的存在吗?今日这般,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6章:枯荣的安排

一夜平安,道观里没有什么动静,大理寺也没有什么新消息,寅巳在枯荣房里坐了一夜,直到梁哲哲找过来。

她是过来拜师的,昨天下午回去后,就开始准备,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一身新衣服,早上起来就赶了过来,自己在道观里烧的茶水,又问了道观里的人,枯荣的作息时间,知道他这个时候会起来,就端着茶寻了过来。

原本她是想自己在门外跪着等的,谁知道早有人把她的行踪报了出来,她刚一到门口,枯荣就推门出来了。

一切都很顺利,磕头,奉茶,改称呼,枯荣喝了茶,还送了一本内功心法给她。

原本哲哲是不想要这个内功心法的,可想到前头寅巳的话,还是闭嘴接了过来,想着等后头了再慢慢磨师父,教自己些仙法道术。

这本心法,到了手里后,她就先翻了翻,想看看跟自己前头学的有什么不同。谁知道一看,还真是不一般,这套心法要比自己前头学到的,精细纯粹不少,很适合自己。

于是,开头还嫌弃的梁哲哲,立马就抱着书要回去练习,却被枯荣拦住了。

“小徒弟,”陡然喊了别人小徒弟,枯荣还是有些不习惯的,“那个,你不如留在道观里修练,刚好我也在观里,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过来寻我。”

“可以这样吗?”小哲哲很开心,“可是我还没有跟我娘说呢!”

虽然她们家是习武的世家,不在意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可她作为一个女孩子,每天晚上,都是要在固定的时间回府的。

不然,可是要挨板子的。

“无妨,今日二公子也会过来,”到时候让梁哲思回府知会一声就可以了,“再说,大理寺昨日是来寻了我,是说与此事事件有关的人在案子没有查清楚以前,都要留在观里。”

“这样啊,”原来如此,那就留下来呗,“师傅,我这留下来的话,住哪里啊?”

总得给个住处吧?

“可以同你师姐住在一处,”枯荣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两个人一道,也有个照应。”

“可以的,”梁哲哲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要真住在这里,我还得回去拿些换洗衣服,具体的解释,还是我自己回去跟我娘说吧!”

“你的丫鬟呢?”枯荣怕她回去了,吴氏不让她过来。

“她们都在府里呢,”梁哲哲素来喜欢独来独往,不怎么带着丫鬟,“跟着我太累赘了。”

“不如我派人去你府上解释吧?”

“不用,”小哲哲摆手,“我娘很好说话的,我去去就回!”

说着,人就一溜烟跑没了。

“你怎么又想着把人留下了?”寅巳从屋里探出身来,“昨日不是还不愿意收徒弟吗?”

“这不是因为你,”枯荣吹胡子,要不是因为你,公伯哲哲我也不会收了做徒弟的,现在好了,不仅要担心你,还要担心哲哲,还得操心给你们安排见面的机会,我容易吗?

“你还是让人准备一间客房吧,”寅巳不觉得王氏今晚就会愿意回去。

“不必,”枯荣摆手,“我自有办法劝公安夫人回去。”

于是,中午的时候,枯荣就带着小哲哲去了哲哲休息的地方。

“公伯夫人!”枯荣率先行礼。

“道长,”王氏刚看着哲哲吃完一碗白粥,正在收拾餐具,递给丫鬟,见到枯荣,也是回了礼,望着她身后的小哲哲,一脸好奇,“这位是?”

“这是相国府的大小姐――梁哲哲,也是我新收的徒弟,”枯荣为双方做介绍,“这位是公伯府的当家夫人王氏。”

“夫人好!”梁哲哲毕恭毕敬的行了礼,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看王氏,又瞧瞧躺在床上的哲哲,原来师姐,长的像她娘亲啊!

“叫什么夫人,多见外,叫伯母,”王氏听丫鬟们讲了,昨日是相国府的大小姐,一直护着哲哲,所以才能让维桢碰到哲哲,心里头对公伯府的态度不禁又暖了几分。

这会儿瞧见了真人,不免拉着手,又是一顿感谢和夸奖。小哲哲平日里最怕的就是这种夸奖,被她这么一拉,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脸的不知所措,求救的看向了哲哲同枯荣。

师姐,师傅,救命啊!

“娘亲,”哲哲撑着身子又坐了起来,把手伸向了小哲哲,“你让小哲哲过来吧,我有些闷了,想同她说说话!”

“好好好,”王氏这才松了手,看着她们两个人笑,“我家这个丫头叫哲哲,没想到相国家大小姐也叫哲哲,也算是咱们两家有缘,也是你俩有缘。”

“那是自然,我这边也有些话要同夫人讲,”枯荣在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这边请!”

王氏同枯荣走了出去,坐在床边,抓着哲哲手的小哲哲,这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王氏会继续留在这里不走了呢!

“你怎么来了?”哲哲昨天算是睡了一天。

“我来拜师啊,”小哲哲把自己拜师的消息告诉了哲哲,“往后,咱们俩就是师姐妹了,师傅今日还送了我一本内功心法做入师礼!”

“那挺好的!”哲哲回想了一下,有点不开心,“说起来,师傅都没给我入诗礼呢。”

“真的吗?”小哲哲不信,“真的什么都没给?”

“没有吧,”是真的没给,哲哲对这些没什么想法,况且就算当时真给了些书经什么的,,她也不认得,“无妨,我们学的又不一样,内功心法这些,给你是再好不过的!”

要知道,哲哲虽然没给实质的入师礼,可是枯荣也是请了不少人来栽培她,教她琴棋书画,礼仪道理,这些,都是不能拿来衡量的。

“真的什么都没有给吗?”小哲哲不死心,“后头也没有补给些什么吗?”

从拜师到现在,哲哲仔细得回忆了一番,却只想到了寅巳。只有他,给了她两个铃铛,想到这里,哲哲就把放在枕头下的铃铛拿了出来。

“铃铛?”小哲哲伸手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还双手握着摇了摇,“奇怪,是个哑铃?”

“嗯,是个法器,”哲哲点头,“我一直带在身上。”

两个铃铛,一个锁着原身的灵魂,一个是自己的。哲哲又想起了自己的梦,难道,原身现在已经不需要自己帮她申冤找凶手了,所以才在梦里给自己讯息?还是说,她觉得自己查寻速度太慢,害她不能早些回魂,所以托梦来催促了?

“一直带在身上?”小哲哲越看这个铃铛越觉得有些熟悉,想到了昨日从哲哲房里传来的铃铛声,忙惊呼,“你昨日也带着它?”

“怎么了?”哲哲点头。

“它昨天响了,”小哲哲抱着铃铛拼命的摇,“奇怪,怎么现在又没反应了?”

“不可能,”哲哲摇头,她试过很多次了,“这是个哑铃!”

“真的,”小哲哲发誓,“我真的听到铃声了,而且不仅是我,你的两个丫鬟也听到了!”

哲哲愣住了,哑铃怎么肯定会发出声音呢?

“你随身就带了这一个铃铛吗?”小哲哲放弃了,这两个铃铛确实是哑的,“会不会有可能是你昨天睡的屋子,别的地方挂的有铃铛啊?”

昨天房间里头有什么,小哲哲没有仔细留意。

哲哲摇头,那间厢房,她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里头并没有别的铃铛。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它会响啊?小哲哲不明白,“你刚才说它是法器?”

“可以这么说,”哲哲一直都相信寅巳的话。

“那难不成是撞邪了?”小哲哲把昨日到了房间里,闻到了甜腻香味的事告诉了哲哲,“难道那个香味是个女鬼身上的味道?”

“为什么要说是女鬼?”哲哲立马就想到了原身。

“除了女鬼,男鬼不会有那种香腻腻的味道吧?”小哲哲也是猜测,“要真是男鬼,那估约莫着,得是个断袖吧?”

“啊?”哲哲原本的思维,被她后头一句话打乱了,笑道,“小小年纪,怎么断袖都知道啊?”

“我也不小了呢,”小哲哲辩解,“我是偷了我二哥的画本看到的。”

“哦?”梁哲思还有这个爱好?

“是查案的时候带回去的,”小哲哲耸耸肩,“一点都不好看,我还问了丫鬟们呢,唬的她们立马把它们都烧光了!”

还好,她偷得那几本不是什么重要的线索,不然,他二哥要知道了,还不把她打死!

“师姐,你不是跟着师傅学仙法道术吗?”小哲哲还是想知道为什么铃铛会响,“会不会是真遇到什么牛鬼蛇神了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待会还是问问师傅吧,”要不是她娘能不这么守着她,强迫她休息,她昨晚上就去找枯荣问清楚了,也不会熬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也行,”小哲哲也不懂。

“师傅说,我晚上就陪你,跟你住在一处,”小哲哲把外头的情况告诉了哲哲,现在案子没破,所有人都得留在观里。

“也好,”哲哲点头,只要不是王氏陪着,换谁都行。

第67章:夫人想好了

“道长,可是有什么事要嘱咐?”王氏跟着枯荣到了门外的回廊。

“夫人,”枯荣行礼,“不知道大理寺的消息,夫人可知晓?”

“是案子没有查清楚,哲哲就不能回府吗?”王氏昨日得了信息,只顾着担心她有没有受伤,并没有想太多别的。

“关于维瑾小姐,”枯荣摇头,维瑾,维慎还有邹氏也在观里住下了,“夫人可去探望了?”

“还不曾,”王氏摇头。

两年前,因为维桢的事,两家心里头起了疙瘩,事情平定后,就断了联络。虽说,王家是王氏的娘家,可哲哲也是王氏的女儿,自己如今是公安夫人,只能如此。

维桢出事,她也不想,她也很难过。可难过又能怎样,改变不了生死,也不能减轻哥嫂内心的痛苦。

公伯圣德在朝中,也同王思齐疏远了不少,两家像是约定俗成。

“夫人还是去探望下吧,”枯荣建议,“总归是一家人,维瑾也是你的外甥女。”

“多谢道长的关心,”王氏叹了口气,就算她愿意去,旁人愿不愿意见,都不一定呢。

“我这里是知道些维瑾小姐的情况,”枯荣将维瑾身上有巫毒一事,告诉了王氏,“此毒,少说有十年,那时候,公伯府与御史府关系尚在,夫人过去,也可以一同回忆回忆,看能否记起来些什么。”

“十年?”王氏知道维瑾是中了毒,可没想到,竟然有十年之久。

“大理寺正在查,总会来人问的,”有些事躲不掉,“夫人也回忆回忆,在公伯府可曾有过什么可疑的人。”

“公伯府也要查?”王氏立马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女儿,“那莘莘同哲哲?”

“尚无定论,”原本以为,其他人都没有什么事,谁知道,昨晚哲哲竟然摇醒了铃铛,这也给所有人一个警告,巫毒有很多种,不是每一种,都一定能被查出来的。

“不是说没有事吗?”因为维瑾咬的丫鬟没了,莘莘那边,昨日就回了消息,说是并无大碍,哲哲这边,倒是在昨日遇到了些什么整个人奄奄的。

被枯荣这么一讲,王氏的心,立马就揪了起来。

“暂时没有什么事,”枯荣安慰她,“大理寺把人都留在道观里,是有原因的,夫人请放心。”

“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两年前的事好不容易过去了,现在好了,又开始折腾。先是哲哲遇刺,现在又是维瑾中毒,往后,会不会还有别的?想到这些,王氏只觉得口窝疼的厉害。

“贫道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枯荣没有正面回答王氏的疑问,反而换了话题。

“道长但说无妨。”

“贫道觉得,夫人还是回公伯府等消息要好一些,”枯荣说的很平静,“不只是夫人,王夫人也该回府等消息,如今一切无定数,就算夫人们再怎么爱子心切,可在这个关头,能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总比守在这里干着急要好。”

“道长的意思,我不太明白,”难道是说,让我回府查些什么吗?

“十年之间的信息,大理寺查起来,必定要耗费很多时间,如果公伯府跟御史府能相互协助,两位当家夫人能和好,携手共进,那这一切,相信很快就会有眉目了,”枯荣说的很诚恳,“毕竟,儿女的成长过程里,吃穿用度,身子是否有过不舒服,两位夫人,要比两位老爷要记得清楚些。”

如此一番解释,王氏总算是明白了。

枯荣的意思是让她同嫂子和好,一起查一查,维瑾从小到大,可是接触了什么不该接触的人,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总归是一家人,王夫人,也一定很想找到害死王大少爷的真凶,”枯荣的话有理有据,很是诚恳,“王夫人那里,相府的二少爷已经去劝说了,朝中两位大人,也有杜大人从中协调,夫人这边,就是我来游说。”

“麻烦道长了,”听他提到维桢,王氏心里头难免感伤,维桢,维慎,维瑾,这三个孩子,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维桢同莘莘私下定情,她一直是不知情的。

在她眼里,他们都还是孩子,哪里懂什么情爱?谁也没有料到,维桢同莘莘之间的情愫,没有想过,他们会有动传国玉玺的念头,更没有想到,哲哲也被卷到了其中。

两年前莘莘的哭诉还在耳旁,嫂子跟自己都是又气又怕,哥哥同老爷也是唉声叹气,原本以为,绑架的人,不过是想要些钱财,谁知道,竟牵扯如此之深?

维桢的死,心疼的不仅仅是哥哥跟嫂子,自己也难过了不少日子,还不能去送那孩子一程,只能自己偷偷烧些纸钱,抄些佛经,给他超度安魂。

这两年,她一直记得,也一直很后悔。

如果自己能早些知道莘莘同维桢的心意,同哥哥嫂嫂,早些把事情定下来,会不会一切都不会发生?

只是,没有如果。

就算有如果,公伯这个姓氏,到了这两个孩子,注定是多灾多难。

“夫人不必难过,维桢少爷不会怪你的,”知道她在想什么,枯荣宽慰她,“现在,维瑾小姐命在旦夕,哲哲也身体抱恙,总是躲避,是没有用的。”

“不躲避,还有别的法子吗?”王氏心里头苦,敌在暗,我在明,这可要如何是好?

“你躲,他们也不会罢手,你反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枯荣提醒她,“如今,大小姐可是有了身孕,虽说是在皇家,有皇权庇佑,可也难保敌人的力量,没有渗透进去。”

枯荣的话很有道理,王氏被他说的沉默了。

“为母则刚,想想两位小姐吧,”如果两年前的事,真的是两位夫人联手平定下来的,那此事,包括以后很多事,都得仰仗二位了。

“我试试吧,”王氏自然不愿意两个女儿涉及到其中,“我今日会先同嫂子见一面,待晚上回去后,与老爷一起,从长计议。”

枯荣又陪着王氏聊了一会儿,邹氏同维瑾和维慎的现状。

维瑾还在发高烧,人从昨日晕过去后,就没有醒过来。维慎被维瑾昨日的模样吓到了,整个人一整头也没什么问题,呆愣愣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天。邹氏现在主要是守着维瑾,得了空,就在开导维慎,怕他会想多。

公伯圣德,是因为在家等候莘莘那边的消息,所以没来这观里,御史大人昨日是来了,可他是一届文官,这事又没头没尾,也帮不上什么忙,呆了一下午,也就回去了。

王氏这边,在了解情况后,就跟着枯荣一道寻去了维瑾那里。

枯荣默默的在院落外,看着王氏走进去,又等了两柱香,确认王氏不会被赶出来,这会儿应该是已经同邹氏聊了起来,这才退回去到哲哲那里。

哲哲这边,正在同小哲哲聊天,听她讲城里对此次事件的传闻。

现在坊间都在传,说是维瑾撞了鬼,而且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如今修行中的公伯家二小姐,公伯哲哲都瞧见了,维瑾小姐身上鬼气冲天。

哲哲不禁想到了自己昨日,在屋子里时,说的那些话,那时候说维瑾撞鬼,不过是气话罢了,怎么到了最后,竟然还成了传闻的依据了?

“聊什么呢?”枯荣笑呵呵的问自己的两个徒弟。

于是,小哲哲又把那些传闻说了一遍,听得枯荣也是直摇头,坊间里人,太会编故事了。被他们这么字编排,哪里还有几个字可信?

“你们都不知道,坊间都说,维瑾身上附着的鬼,是得了疯狗病死的丐三,”小哲哲说的很投入,“就是两年前,突然发疯咬人,死掉的丐三,在城东头,也是冬天的时候,被他咬的人也都没活下来呢!”

“丐三?”枯荣很快就捕捉到了里边的信息,“小'哲哲,这个传闻,你哥哥他们可知道?”

“知道的,我二哥已经让人去查了,”这种事,是他二哥最乐意收集汇报的,也正是因为他二哥好这口,她才让丫鬟们去菜市场打探过来的。

“那就好,”这个丐三,怕是有些问题要查呢!

“师傅,师姐这个铃铛,真的不会响吗?”小哲哲晃了晃手里头的两个铃铛,“还是说,它是法器,只有遇到鬼才会有反应啊?”

哲哲也看着枯荣,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这――”枯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琢磨了半晌,还是说了实话,“这铃铛,要是人中了巫毒,它也会响。”

“中毒?”小哲哲呆愣愣的转头看向了哲哲,“那师姐,昨日是中毒了?”

小哲哲把铃铛放到哲哲手里,捧着她的手晃了又晃,也不对,没有反应啊,“既然中毒了,怎么今个铃铛又没反应了?”

“可能不是因为毒吧?”哲哲还是记得梦里头的公伯哲哲,“师傅,会不会因为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小哲哲皱眉想了想,“鬼吗?”

“小哲哲,你先出去,我有些话,需要单独同师傅讲,”哲哲打发先下去。

第68章:若我回去

“师傅,”待屋里只有两个人时,哲哲才开口,“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哲哲把梦里的情景告诉了他。

“她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是嫌弃我调查幕后黑手的进度太慢,还是别的缘故?

“不过是一个梦,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才生的,”枯荣宽慰她,“昨日,你屋里的安神香有些问题,已经让人去查了,你不要多想。”

“我知道,”安神香的问题,阿婉跟阿如提起来了,王氏也追问了,刚过来的小哲哲也猜测了一番。

“如果不是安神香的问题呢?”哲哲手里握着铃铛,“这铃铛昨日响了的。”

如果是枯荣说的另一种原因,因为巫毒,那它不可能今日又没有反应了。

寅巳把铃铛给她,告诉她过,铃铛是招魂的。

所以,昨日它生了反应,只能是因为公伯哲哲的灵魂。想到这里,哲哲不禁抓紧了手心,一个答案在她心底慢慢浮现,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没有办法去忽略,“是不是她的灵魂想要回来?是不是我就要离开了?”

“你看你,又多想了,”枯荣就怕她这般,“小姑娘,本该天真烂漫,你倒好,总是胡思乱想。”

“出了这么多事,我如何还能一点不知,一点不想?”两条人命,三个人受伤,如今维瑾又中毒,还是因为自己的言语刺激,哲哲怎么还能一派天真?

“维瑾这样,不会是也因为我吧?”或者说,“因为公伯一族?”

枯荣不置可否,保持了沉默。

果然如此,哲哲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就知道会这样。从维瑾嘴里吐出那句话以后,这里的一切都给她一种压抑的感觉。无形中,仿佛有一双手,想要勒紧她的脖子,将她窒息。

“也许,原身也感觉到,这些事,这个家族的背负,不该都让我来偿还,”哲哲只能这么想,“梦里的她,那么狼狈,却依旧那么想要回这副身体,或许,不用我再帮什么忙了!”

哲哲叹了口气,从昨日开始,她身体就如同漏斗一般,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也总是困倦疲惫,睡了这么久,却怎么都睡不饱。

后边的梦里,没有再出现公伯哲哲,却一直都是她在21世纪的生活,日复一日的工作,上班,吃饭,睡觉,像个机器人一样,永无止息。

梦里头,她是以一种上帝的视角,看着梦里的自己,里边发生的事,无法掌控,却又总在意料之中。

是公伯哲哲要回来了吗?

意识到这个事实,哲哲心里面五味陈杂。

从前总是嚷嚷着回21世纪,可真到了可以回去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并不想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从无到有,她收获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原本这一切,都不属于她,可她却都拥有了。

拥有了,珍视了,放在心尖尖上了,再突然被告知要离开了,这一切都会没有了。哲哲心里头又酸又涩,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承认,却又必须去面对,必须去承认。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是她过的最开心的时候,有师傅,有寅巳,有阿婉跟阿如,还有莘莘跟小哲哲。

如果真的到了要离开的时候,那就要在还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好好的跟他们道一声感谢,诉一声离别。

不管往后还会不会记得这里的人,记得这里发生的一切,她都不想带着遗憾离开。

“这――”枯荣万万没想到,她会想这么多,“不过是安神香让你身子有了些不舒服,也就才一日,怎么就生了这么多感慨?”

要是让寅巳知道,你又被我惹得多愁善感,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枯荣面露难色,哲哲啊,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我有预感,我要回去了,”哲哲扯出一丝微笑,“师傅跟师兄,不是一直期待她回来吗?”

很多事情,只有原身记得,只有原身回来了,两年前的谜团才会被解开,现今的幕后黑手才会被揪出来。

“再说,这原本就是她的身子,”我不过是过来还恩罢了,“现在,她不用我再继续帮她查找真凶了,她要自己回来过自己的人生了,这一切,不是很好吗?”

我同她,原本就是两个不同的灵魂,我所处的世界,与这里本来就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各回各位,挺好的,这一场意外的闹剧,总算是要收场了。

“一切还没有定论,你不要想多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枯荣也不清楚,只能拉着她的手腕,探了一番,却没有任何结果。

一切都没有头绪,可眼前的人,就是如此憔悴。

“你放心,不管你会如何,能不能查出什么,记不记得什么,都不重要,”现在的当务之急,“你把身体养好,把自己照顾好,不要让我跟你师兄担心,就可以了。”

“我就怕我没有考虑周全,”这种时候,哲哲满脑子都是,我怕我会来不及跟你们告别,我怕我回去后会不记得这里的一切,依旧昏昏噩噩的过日子。

21世纪的生活,就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好了。每日重复着,劳作着,无悲无喜,形同枯槁。

很想留在这里,想要留在这个世界,想要公伯哲哲的人生。

太多想要,也太多无能为力,所有的一切,只能化为一句,我只能认命了。

“我来的时候,是莫名其妙,没有一丝征兆就过了,回去的话,也一定是没有征战的,”所以,在我还有意识的时候,我很想跟你们一一道别一番。

“你要再说这些胡话,师傅可就不理你了,”枯荣是认真的,“好好养病,大理寺,你师兄跟我都在查着这事儿呢,你这会儿,可不能出任何事情,出了事情,就算师傅不心疼,你师兄也会发疯的。”

所以,为了寅巳,“你得打起精神来,好好养着,后头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帮忙呢,现在,可不是悲观的时候。”

“我知道了,”哲哲点头,笑得苦涩,原身也很喜欢师兄吧,等自己回去了,师兄同她会如何?

他们两个人,会不会在解决这里的一切后,回到魏国,像师兄之前承诺给自己的,两个人一起去魏国游山玩水,逍遥自在?

想到这里,心口就疼的受不了,哲哲忙躺会床上,拿了被子盖住头,忍住哭腔,“师傅,我累了,想要休息,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好,”枯荣看着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孩子,又要胡思乱想到把自己惹哭了。”

现在,也就只能让寅巳过来劝他了。

枯荣静静的退了出来,派人去告知了寅巳,自己则去找了小哲哲,借口传授功夫,把她支开了。这边,也留了人,让他们留意王氏的动态,好能够及时通知哲哲。

寅巳来的很快,轻悄悄的进了哲哲躺的屋子,熟门熟路,坐在了床边,伸手想要去把人剥出来,却在最后停了下来。

窝在被子里的人正在小声的呜咽,很显然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原因,寅巳都知道,他叹了口气,轻轻拍着被子里人的后背。

怎么就这么爱哭呢,往后回了魏国,离了这里所有熟悉的人,那不还得哭个十天半月啊?

哲哲立马就感觉到了屋子里有人,而且还是很熟悉的人,自己在被子里把眼泪抹掉,平复了很久,才慢慢的把被子往下拉,先露出来一双眼睛,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安慰自己。

谁知道不看还好,一看是寅巳,原本已经忍住的眼泪,又汹涌起来,还比刚才来的更猛烈,哲哲立马就想把自己再埋回到被子里。

寅巳看着她露出的那双大眼睛,带着蒙蒙的水雾,眼睫毛还是湿的,吸着鼻子,怯生生的往自己身上看。

不过一眼,就又皱眉要回被子里了。

寅巳只好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抱在怀里,“怎么了?怎么哭的这么委屈?”

被她这么一问,哲哲哇的一声就哭出了声。

寅巳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哄了有一柱香,才让她收住了眼泪。

“是不是因为舅舅?”寅巳拍着她的背,“我等会儿出去,就帮你把他揍一顿如何?”

“才――才没有,”哭的久了,讲话都断断续续的,“是我自己――想哭,不关师傅――的事。”

“那还不是因为他乱讲话,”寅巳安慰她,“你本来就爱胡思乱想,他还不跟你解释清楚,不揍他,揍谁?”

“我哪有――”哲哲吸鼻子,我想的东西都是有理有据的,“师傅――也是为――为我好,你不要――不要打他!”

“那你不哭了,好不好?”寅巳帮她把泪痕擦干,“不哭了,我就不揍他了。”

“我没有哭,我就是――掉眼泪――而已,”哲哲辩解。

“嗯,”寅巳很捧场,“那往后可不能再这么掉眼泪了,怪心疼人的。”

“好,”往后还是不是我陪在你身边,都不知道呢,想到这里,心里头又是一阵难过。

“不管你是原来的公伯哲哲,还是异世来的江晓晓,我喜欢的人,都是你,是现在我搂着的这个人,”寅巳把她搂的更紧了些,“所以,可不能再说什么你要回去,她要回来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可是――”

“没有可是,”寅巳打断他的话,“我只想你留在我身边,不惜一切代价。”

第69章:猜测

寅巳去找枯荣的时候,刚好是枯荣才讲完一遍整套的内功心法,小哲哲听得很认真,等他话语一结束,立马就去找地方练武去了。

“小――”现在已经收了小哲哲做徒弟,那哲哲就不能再喊小徒弟了,只好改口,“大徒弟怎么样了?”

“已经睡着了,”寅巳哄着她,看她睡熟了,才出来的,“我已经让人把两个丫鬟打发回去伺候了。”

“公伯夫人同御史夫人呢?”有小哲哲在,传话的人都没敢上前来做汇报。

“还在一个房间里,”王氏去找邹氏时,邹氏是守在维瑾身旁,两个人在维瑾休养的房间里,呆了一柱香的时间,就换到了维慎的房里,还让维慎在屋子外边放哨。

“维慎学了功夫的,所以,手下的人没敢去偷听,”寅巳的脸色很差,一半是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一般是因为担心哲哲。

“大理寺那边,倒是查到了一个叫丐三的乞丐,两年前的症状同维瑾如出一辙,”枯荣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寅巳,“现下也没有旁的消息了,你脸色这么差,不如回房休息一会儿,等精神些了再追查这一切也不迟。”

“不用,”这会儿就算是回到床上,也睡不着的,“哲哲她到底怎么样了?”

“脉相上没有问题,可人确实是没有精神,”枯荣也猜不透,“铃铛有反应过,会不会真的是有什么巫毒,锁魂铃也查不出来?”

“既然有反应过,那就说明在某种情况下,铃铛还是能查到的,”寅巳想到了安神香,“会不会是只有遇到了寺庙里的安神香,才会如此?”

“你的意思是?”

“着人陪着哲哲,再点些安神香,”既然安神香是没有问题的,前面居住的房间也没有问题,那就只能怀疑问题是出在在哲哲身上。

“你舍得?”哲哲今日身子这么差,还多思多虑,整个人都没有恢复好,再点一回香,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如何是好?

“舍不得,但舍不得才更要去查,”只有查出真正的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也是,”枯荣明白他的意思,“那我且问你,这么做了,如果没查出来什么,你要如何?要是查出来她身上确实有巫毒,你又要如何?”

“她若无恙,那便护着她,她若有恙,上穷下落碧黄泉,我都要找到解药,”寅巳的手,不由得攥紧了,“让我知道了幕后的人是谁,我一定让他不得好死。”

“巫毒解药不好找,”枯荣看着寅巳,良久,才叹了口气,“若真如此,我也知道劝不住你,可这巫毒,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巫毒有很多种,不是每一种都有解药,”枯荣把埋在心里头的秘密说了出来,“我知道在哪里,能求到巫毒的解药。”

“当真?”寅巳对他的话深表怀疑,“那我娘?”

“她种的毒,无药可解,”枯荣摇头,“想要求解药很难,如果小徒弟真的中了毒,你就陪着她,我去替她寻。”

“在东北雪原?”寅巳想到他去齐国的那五年,“你在那里呆了多久?”

“三四年吧,”年岁大了,以往的日子都要记不住了。

“真的有巫神?”寅巳不信,“那山里,是不是藏了些什么?”

“我答应过他们,不会透漏他们的消息的,”枯荣算是默认了,却也不想再透漏更多,“你就不要再追问了,你知道的越少,对你越有好处。”

“好,”寅巳果然不问了。

“那个刘员外,可查出些什么?”寅巳转了话题。

“没什么可靠的消息,”枯荣摇了摇头。

此番维瑾出事,与刘员外的女儿刘颖,怎么看都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原本,御史府是不让维瑾出门的,是刘颖去府上劝说了邹氏,才得到了御史大人的同意,让维瑾去了刘府做客。不管是维瑾先前在世子府里纠缠,还是此次在道观里发疯,这个刘颖都一直陪着,甚至还有些推波助澜的作用。

不仅是寅巳跟枯荣,大理寺也对他们持有怀疑的态度。

这个刘员外,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商,生意涉及范围很广,从茶叶,布匹,到胭脂水粉,再到酒楼客栈,而且这生意不只是在京城里头做,魏国齐国也都有他的分号。生意做的极好。如此广范围的生意网,接触的人与物,自然是多不胜数,现下能怀疑的对象,也就只有他了。

刘颖,是刘员外的偏室所生。这个刘员外,因为生意上的事,不少人送了美女上门,他都照单全收,如今府里,除了正房,少说也有十几个姨太太了。

虽然姨太太多,但这个员外因为生意上的事,一年时间有一半都在外边跑商,就此时此刻,他人就不在京城,而是在魏国跑茶叶生意。

魏国,再一次涉及到魏国,枯荣跟寅巳已经让晴晚阁留意追查他了。

现下京城里,是大太太当家做主,大太太一直无所出,倒是几个姨娘,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这个刘颖,就是大女儿,还有个小的,年初才满月。三个儿子倒是都不小了,已经让刘员外派到分号去学着管生意了,都不在京城。

五个子女,五个父母。三个儿子,晴晚阁也让人跟着去查了。

刘颖现在,明面上是刘府有意培养,想用她同管家子弟联姻,攀上权贵的,所以才会在旁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依旧找上维瑾,同维瑾处在一处。

维瑾此番爆发,也同她透漏的消息有关,她说维瑾会对着墙自言自语,说些古怪的话。

也许,刘颖接近维瑾的真实目的,就是催发她体内的蛊毒。

“刘员外也好,他府里那一堆姨太太也好,还有他那三个儿子,”枯荣摇摇头,“查出来的净是些污秽不堪的秘密,没有一样与此事有关,更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人。”

刘员外长年不落家,回家也是又要分一半时间去处理商贸,他那些姨太太,年轻貌美,自然是忍不住寂寞,大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大肚子,一概不处理。

晴川阁原本就对这些生意做的很大,天南地北都有商号的人格外留意,一是为了卖他们的消息给对头,二就是为了寻求合作。

晴川阁自己也是有商号的,合作对手接触过什么人,背后有什么力量,都是查的一清二楚。

“刘员外背后的势力是谁?”寅巳不相信,仅凭他一人之力,就能把生意做的如此之大?

“他这个人,两面三刀,谁都巴结,要真说起来,他背后的势力,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这个刘员外,但凡有些势力的人,都会巴结,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就是你,也算他的靠山呢!”

“我?”寅巳皱眉。

“对啊,你在魏国皇城里里开的几间酒楼,不都是挂着他的名号?”枯荣提醒他,“当时你还见过他,我记得,你可是说他很聪明机灵呢!”

“原来是他啊,”寅巳恍然大悟,一脸谄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慈眉善目,胖乎乎的,走路没几步就要喘气的那个刘老板啊!

“确实是个有趣的人,”寅巳点头,他确实是很会说话,很能说动人心。

“不过,还是让人再仔细查一查吧,总是翻前头查到的东西,并不准确,”寅巳建议,“此次再追查,要查的细致些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这个我知道,”这个不用寅巳讲,枯荣早就安排下去了。

“目前来说,刘颖的一切举动,都有理有据,瞧不出什么,昨日出事,我也让人盯着她了,”枯荣叹了口气,“也没瞧出来些不同,哭哭啼啼,点了安神香才能入睡,还总是做噩梦,今日上午,又请了我去把脉,脉相也没有异常。”

“留意着是最好的,”寅巳也没期望现在就能从刘府的人身上查到些什么,“这次维瑾的事,幕后的人,很有可能是齐国的势力。”

“我也这么猜测的,”巫毒这个东西,也只有齐国有,“其实,我也有怀疑李辰良跟他母后。”

“应该与他们无关,”李辰良的母亲赵静从未离开过魏国皇宫,李辰良来此也只那一回,接触到的也只是维慎,郭强,还有哲哲。维瑾他从未见过。

“如果真与他有关,那只能是郭强下的手,可郭强来此,算上这两年,也才八年,”维瑾身上的毒,有十年之久,肯定与郭强无关,自然也不可能与李辰良有关。

“那就只能是齐国的人了,”枯荣皱眉,“我一直没查清楚,齐国皇室,对于巫毒,究竟知道多少?”

赵静当年,也是在晚萧萧发作频繁的那两年才察觉到她不对劲,派人查了两年,才弄清楚,那时候寅巳刚满12岁。

“总归不会是一无所知,”寅巳始终忘不了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事,“你是不是还怀疑是山里的巫神在捣鬼?”

“嗯,”枯荣回答的很干脆,“最多等一个月,不管查没查出来什么,我都要动身去东北雪原,一探究竟。”

“也好,”寅巳点头,“到时候,我与你同去。”

“你就算了罢,你留下来陪哲哲,我一个人去就好,”枯荣拒绝他的陪同,“他们不喜欢跟外人接触,就是我再去,保不准又是关个三五年呢!”

“你若同我去,咱们俩都被关起来,那三年后,梁哲成跟小徒弟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是不要罢,”枯荣摇头,“你留下,我要是半年不回,或者小徒弟情况危急,你只管小徒弟来找我,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

再说,他们那里与世隔绝,旁人也找不到,到时候就算不放人,你跟小徒弟一起在那里,把婚事办下来,两三年时间,生个胖娃娃绰绰有余了!

“好,到时候你可得把进去的路线告诉我,”寅巳同意他的建议。

“那是自然,”这一点,毋庸置疑。

第70章:丐三

王氏同邹氏一起商讨了半日才分开。两位夫人,把道观里的事安排妥当后,就各自回府,同自家老爷商量去了。

枯荣在王氏临走前,把寅巳说的办法告诉了王氏,想要征得她的同意,再点安神香。以哲哲现在的情况,王氏自然不会点头,只说等明日她来了再做定夺。

大理寺那边的,留了一部分人在观里守着,还有一部分去调查刘府跟那个丐三去了。

天黑掌灯后,梁哲思带了梁哲成寻到了观里。

“李王爷,”梁哲思拉着梁哲成,同面前的枯荣和寅巳行礼。

“梁二公子,三公子,”枯荣同寅巳也回了礼,看着他们俩,不知他们此行是为了什么。

“三弟听闻哲哲小姐身体抱恙,想来瞧瞧,刚好我有事要找二位,就把他带过来,”梁哲思很是头疼,梁哲成昨日听到消息后,就闹腾着要来,被父亲差人捆在了屋子里。今日也是折腾了一天,还绝食,吴氏心疼他,就让人请他回去,让他带着梁哲成过来。

哪怕只是瞧一眼,也能让他安心些。

这个烫手山芋,梁哲思接的很不情愿,哲哲同寅巳的关系,他是一清二楚,自己这个弟弟,哪里还有半分胜算?

“两位放心,就是过来探望一番,探望结束了,我就带他回去。”梁哲思解释,我们不会留下来过夜的。

“无妨,无妨,”枯荣乐呵呵打圆场,“哲哲昨日遭了梦魇,今个儿精神不好,怕是已经睡了。我已经安排小哲哲与她同住,想来小哲哲这会儿还没歇息,三公子也可以顺便探望一番。”

“小哲哲在此?”梁哲思一脸严肃,是说今天下午回府,没遇到她,要搁以前,自己还没到家,她就提前追出来迎接了。

“二公子放心,小哲哲在此,是得到了相国大人跟夫人的同意,”枯荣解释,“现在,她也是我的徒弟,这几日我也有空,让她留在这里,也方便教她些功夫。”

“这怎么行?”梁哲思反对,巫毒一事,牵扯太多,小哲哲真是胡闹,好不容易求了杜大人同意,让她回府待着,怎么还自己送上门了呢?

“这有什么不行,”梁哲成很赞同,“小假包功夫了得,有她陪着哲哲小姐,大理寺也能安心不少啊!”

梁哲思很不悦的瞪了眼自己的弟弟,你就这么喜欢公伯哲哲?自己亲妹妹都不心疼,直接拿出去抗刀啊?

“三公子说的很有道理,”一直默不作声的寅巳拱手让行,“来人,带三公子去公伯小姐跟梁小姐的住处。”

候在一旁的小道士立马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势,梁哲成直接无视了梁哲思,跟着小道士进院子里去了。

这个见色忘义的弟弟!你知不知道,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啊,你还这么掏心掏肺,赶着送温暖?不行,等会儿回去的路上,得好好劝说他一番。

“二公子,”枯荣行礼,“我还有事,就先退下了。”

梁哲思点头,原本,他就是来找寅巳,不是来找枯荣的。

“是有什么发现吗?”寅巳带着人,往茶房走去。

“确实是有些发现,”到了茶房,两个人坐了下来,小厮把茶捧上来,自己退下去后,梁哲思才开口。

“哦?”

“王爷这边,对于刘府,可有什么发现?”梁哲思转了话题,对于他而言,消息是要拿消息换的。

“暂时还没有什么相关的发现,”寅巳就知道他会如此,把晴晚阁探到的消息,都告诉了他,“后边,如果有什么发现,我一定第一时间只会梁兄。”

“那就劳烦李兄了,”梁哲思顺手推舟,同寅巳称兄道弟起来,两个人又聊了好一会儿无关紧要的事,这才又回到了梁哲思方才讲的,有些发现的话题上。

大理寺的发现,就是丐三的身份。

这个丐三,原本是个教书先生,写的一手好字,讲课也是幽默风趣,不少官宦人家都曾请他去府上授过课。

原本,他是任职在尚文书院的,两年前,不知何故,突然就被书院赶了出来,流落街头。去书院里问,都说他是性情大变,行为举止古怪异常,上课不讲课,还总说些神神叨叨的事。晚上也总是不睡觉,对着墙又吼又叫的,谁喊他,他都不理会。

请了不少大夫郎中来看,都说脉相无异象,怕是中了邪。又请了不少神婆,也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越来越疯癫。久而久之,书院也没了办法,只好把人赶了出去。

他这才流落街头,而且他流落街头后,反而好了不少。书院的人知道后,原是想将他接回去的,谁知道带他回去那天,他就发了疯,在书院里咬了几个同僚,然后就自己一头撞在了柱子上,当场毙命。

那几个被咬的同僚,无一幸免。

“可有家人?”寅巳听完后追问。

“孑然一身,”梁哲思摇头。

丐三原本是城郊农户里头的孩子,那对夫妻,年过半百才得了他,从小就把他捧在手心里,又是送他读书,又是让他跟着武夫学武。

他这个人,原是聪慧有加,若是参加科举考试,那定然是会中榜,可不知道为什么,只得了个秀才,就不愿意再去求仕途了。

好在,他有才华,找了书院教书的差事,老两口见他有了着落,这才没同他计较什么,反而催促他娶妻生子,可他就是不同意。老两口就为此事,一病不起,不到一年时间,双双散手人寰。丐三安排好父母的丧葬后,就直接回到了书院,一直到他死。

“可有仇家或结怨的人?”寅巳皱眉,该不会线索至此,就又断了吧?

“都死了,”梁哲思叹了口气,“尸体已经被我们挖出来了,仵作瞧了,是中了巫毒。”

丐三在书院,无亲无故,每日除了看书教书,再也没有别的爱好,也不爱出门。他的模样并不丑,普普通通,因为有才华,年少的时候,还有不少姑娘往他身上扑,可他愣是没有任何反应。

到了年纪大些的时候,就再没这些莺莺燕燕,可书院里,却有了别的传闻,说他是断袖,跟自己的学生揪扯不清。

大理寺的人查过,丐三日常举止,并没有很亲近的学生,反倒是一同供职的三位同僚,仗着家里有些势力,总是欺负他,找他麻烦。

丐三发疯后,就是他们三个人,撺掇着书院的院长,把丐三轰出去的。后来,听说丐三好些了,院长于心不忍,就派人去找到丐三,想要把他带回来,谁知道那三位同僚得到消息后,立马就去阻拦,两波人在书院门口吵了起来。

最后,就是丐三发疯,把这三个人都咬死了,自己也撞死在了书院门口的柱子上。

书院里头的人,都知道丐三平日的为人,那三位同僚,本就是仗着家里有关系才到书院来混晌钱的,自身一点才华也没有,总是欺负丐三,让他帮他们授课,一有不从,就骂骂咧咧,甚至是动手动脚。

而且,不只是丐三,不少人都被他们威胁过。此番丐三把他们三个祸害一并带走了,同僚们都是又感激又痛快,自发凑了银子,给丐三风风光光的下了葬。

在他们眼里,丐三是个英雄,他是被压迫死的。

这个案子,当年是京兆尹办的。

此番,大理寺又去调查,不少人都回答的不假思索,倘若丐三真是中毒死的,那一定是死了的另外三个人做的。

可另外三个人,是被丐三巫毒发作时咬死的,要真是他们所为,那他们三个一定会躲得远远的,而不是凑到前去掺合。

这番调查,确实是多了一条线索,可这条线索,却是另一个案子的线索。

一个案子还没有查清楚,又翻出来另一个,梁哲思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

“死了的那三个人,也得好好查查,”寅巳听完后,也是皱眉了好一会儿,“查的越仔细越好。”

“这个我知道,”已经派了人去查了,“我家大人听完这些后,也是说让我们去细查那三个倒霉鬼呢!”

奇怪,为什么要查这三个人?不是明摆着不是他们做的吗?梁哲思陷入了沉思。

这边厢,小哲哲正同哲哲说着话,手里握着哲哲的锁魂铃,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把这个铃铛借出去,交给自家二哥,让他去试探试探,还有没有别的人中了巫毒。

这铃铛在中了巫毒的人手里,会发出声响,二哥现在查的案子,就是跟巫毒有关,这个铃铛要是能借到,那可是能帮很多忙呢!

“你握着我的铃铛,想什么呢?”哲哲一眼就瞧出她有别的小心思了。

“没什么,”小哲哲把铃铛往怀里又收了几分,“师姐,能不能把你这个铃铛借我两日用用?”

“这铃铛不能招魂见鬼的,你要借去做什么?”哲哲笑了,小哲哲该不会是还想着修仙成道吧?

“师傅不是说,中了巫毒的人握着它,它就会响吗?”小哲哲摇头,“我二哥现在在查维瑾的案子,她就是中了巫毒。”

“你是为你二哥借的?”为了查案子吗?

“对啊,这京城里,中了巫毒的人,应该不止维瑾一个人,”小哲哲有预感,“巫毒没有发作的时候,跟正常人是一样的,除了这个铃铛,就没有别的法子可以甄别了。”

所以,你能不能借我两日?小哲哲一脸渴望,看的哲哲都要心动了,门外突然就传来了脚步声,哲哲立马回神,一脸歉意的拿回了铃铛。

第71章:铃铛声

前来拜访的人,正是梁哲成,跟着他一道来的,还有枯荣。

小哲哲一脸怨念的看着自己三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快要拿到铃铛的时候来。

哲哲因为身子虚弱,就没有行礼,只是略微点头,梁哲成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疼的不得了,一个劲的追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哲哲还没有回答,小哲哲就不耐烦了,“三哥,你来探望人,怎么挑个这么晚的时间过来啊?”

“抱歉,”这两个字是对哲哲讲的。

“无妨,就是做了噩梦,有些精神不济罢了,”让他给自己道歉,哲哲可不敢接受,“多谢梁公子挂念,这么晚还跑过来,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小哲哲气呼呼的坐在床头,枯荣跟梁哲成站在一旁。

“我就是有些担心你,”梁哲成挠挠头,“看到你没什么大碍,我就放心了。”

“三公子放心,”枯荣揣着手道,“这观虽小,可五脏俱全,贫道也懂些医术,公伯小姐又是我的徒儿,我这厢会悉心照顾的。”

“有劳了,”梁哲成在这屋里杵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可是离开的话,他又舍不得,只痴痴的望着哲哲,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梁哲哲在一旁看着,心里头的怨气消了,嫌弃却起来了。师傅还在这里呢,她三哥的眼神就不能不要这么露骨吗?

“师姐,”既然梁哲成无话说了,那自己这个妹妹,就主动挑起话题,给他助助攻呗。

“你那个铃铛,借我试试呗,”梁哲哲还惦念着锁魂铃。

“试什么?”

“让我三哥试试啊,”梁哲哲拉着哲哲的胳膊撒娇,“就在这屋子里试,不带出去的,就借我用一下嘛!”

哲哲无奈,向枯荣投去询问的目光,这――不合理吧!

如果这铃铛真的能验出谁中了巫毒,在梁哲成手里发出了声响,那要如何是好?

“大徒弟,你就借给师妹试一试吧,”梁哲思曾提及到,梁哲成身上有些什么,此番跟过来,原本就是不让梁哲成同哲哲独处,这会儿小哲哲提议让梁哲成拿锁魂铃试探一番,那他自然要顺水推舟瞧一瞧,梁哲思身上到底有什么。

哲哲把握在被子里的铃铛递给了小哲哲,小哲哲兴高采烈的接过来,先在自己手里晃了晃,没有任何声音,这才递给了梁哲成。

“做什么?”梁哲成没有接递过来的铃铛,一脸的疑惑。

“没什么,就是看看你能不能把这个铃铛摇响!”小哲哲只想让他赶快接着晃一晃,解释什么的,太浪费时间了,自己这个三哥头脑又稀里糊涂的,要是一次讲了不清楚,那可是要解释很久的。

“你都摇不响,我就能了?”幼稚,小孩子的把戏,梁哲成拒绝。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意思,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小哲哲生气了,直接把他手掰开,把铃铛塞到他手心里,自己抱住他的一只手,使劲晃了晃。

“叮铃铃――”

铃铛响了,整个屋子一片寂静,气氛陡然诡异起来。

哲哲有些不敢相信,刚才的声音,是幻觉吗?

枯荣很平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小哲哲也懵了,低着头,愣愣的看着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那只手,那只握着铃铛,属于自己三哥的手。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她三哥?

不会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小哲哲把铃铛从梁哲成手里拿出来,自己握着晃了晃,没有反应,再放回梁哲成手里,拽着他的胳膊甩了甩,清清楚楚的叮铃铃声。

小哲哲不死心,把铃铛抽出来,放到枯荣手心里,枯荣没等她去晃胳膊,自己拿着摇了摇,依旧是没有反应。

“见鬼了吗?”小哲哲脸色难看起来,把外头两个丫鬟喊进来,让她们握着铃铛试探,还是没有反应。

“可能,需要找一个年轻的男子试一试,你们等一下,我去去就回,”小哲哲握着铃铛,直奔门外,把守在外头保护的一干衙役,都拉过来握着铃铛试探了一番,全都没有反应。

小哲哲的脸越来越白,最后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整个人身形也僵硬了,愣愣的杵在院子里,不敢回身去屋子里。

她三哥,体内有巫毒,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梁哲成并不明白其中原因,看着哲哲跟枯荣,一脸疑惑,“这个铃铛有什么稀罕的地方吗?”

哲哲无法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求助的看向了枯荣,枯荣摇头,“没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缘人才能把铃铛摇响罢了!”

枯荣不想说实情,这件事,梁哲思定然是知道的,相国府的两位夫妻,也肯定清楚。就算真的要跟梁哲成坦白,也该由他的家人来告诉他。

“是嘛?”那就是说我跟这个铃铛有缘了?梁哲成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既然如此,那小假包怎么表现的这么诡异啊?

“三哥,你跟我来,”小哲哲在外头冷静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拉着梁哲成就往外头走,“我们去找二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二哥。”

“你有事去找二哥,可以自己去啊,”拉着我一道做什么?

“你得跟我一起去,这事跟你有关,”小哲哲一脸严肃的回头望向哲哲,“师姐,抱歉了,你这个铃铛,今晚我得拿着,你放心,晚上回来的时候,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好,没关系,”哲哲知道小哲哲要做什么,这么大的事,她拦也拦不住。

“二公子跟李世子在茶房,”枯荣望着两个人离去的身影喊道。

“知道了,多谢师傅,”小哲哲年纪虽小,力气却不小,攥着梁哲成的胳膊连拖带拉,把人往茶房里拖,梁哲成反抗不过,只好跟着她走了。

其实,他还想再同哲哲聊一会呢!

“师傅,”哲哲有些担心,“梁哲成他――”

“你不必担心,寅巳跟梁哲思会处理的,”枯荣打断她的话,“梁哲成的情况,相府的主子们都清楚,只不过一直瞒着罢了。”

“好吧,”既然如此,哲哲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对了,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枯荣把白日里同寅巳商讨的计划告诉了她。

“你是说,让我再点安神香试一试?”哲哲对此没有意见,“不是说,香没有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试过才知道,”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我听师傅跟师兄的,”以身试探,哲哲没有异议,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撞鬼了,还是别的缘故。

“那就只等公安夫人的认可了,”枯荣又陪着哲哲聊了一会儿,看她倦意深沉,就起身告辞,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去找寅巳他们了。

寅巳跟梁哲思这边,刚刚聊完,小哲哲就拉着梁哲成寻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铃铛塞到梁哲成手里,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叮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很是诡异,寅巳低头喝茶,梁哲成也默不作声。

“二哥,三哥他――”

“我知道,”梁哲思打断梁哲哲的话,“你不必解释了。”

“可是这个铃铛――”

“我说了,不必解释!”梁哲思一拍桌子,话语里都是不可反驳。

“二哥――”梁哲哲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二哥这副模样。

“你这铃铛从哪里借的就赶紧还回去,拿着别人的东西到处乱跑,成何体统!”梁哲思呵斥道,“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歇息吧,我跟你二哥也要回府了。”

“可是――”梁哲哲不服气,为什么二哥一副躲躲闪闪,遮遮掩掩的模样?

“没有可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梁哲思起身到她身旁,把她身子转向了门外,一路推出门,“我明日还过来的,乖!”

“二哥!”小哲哲一撇嘴,眼里都包着泪。

“二哥知道,二哥明日过来找你,跟你带栗子糕,”梁哲思把人推到门外,直接关了门。

小哲哲在外头站了半晌,这才一跺脚,转身跑回住所去了。

“二哥,”就算是再傻,梁哲思也瞧出来了不对劲,“我是不是――”

“你身子虚弱,容易招鬼,大晚上不要乱讲话,小心回去鬼压床,”梁哲思打断他的话,“大晚上拿着个招魂铃到处跑,小假包蠢笨,你也跟着瞎闹腾?”

“二哥,我不是,不是这样的,”原来那个铃铛是招魂铃啊,难怪大家都一脸沉默,“我并不知道那个铃铛是什么用途。”

三妹让我拿着的,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现在没事了,你明日跟娘一起去护国寺拜拜佛吧,”梁哲思瞧了自己傻弟弟一眼,好在,这事儿瞒住了。

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这么多年过去了,巫毒总算是有些眉目了,一定要乘胜追击,找到解药,让三弟恢复健康。

“天也不早了,”梁哲思起身告辞,“李兄,我同舍弟,也该回去了!”

“梁兄好走,”寅巳回礼,“我们明日再见!”

“那就明日再来叨扰了,”梁哲思这才拉着梁哲成,出了茶房,两个人是骑马过来的,回去依旧是骑马。

“二哥,”此时,两个人的马并排,都是晃晃悠悠的走着,“我明日可不可以不跟娘去护国寺,而是跟你一起来皈依观啊!”

“也不是不可以,”梁哲思的思绪被他拉了回来,一夹马肚子,人就跟着马飞奔而去,“比比咱们谁先到家,你赢了,我就依你!”

“二哥,你等等我!”梁哲成随后,快马加鞭的追了上去。

第72章:探查安神香

这日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无风无尘,哲哲在院子里晒太阳。小哲哲则一早就起来,去找枯荣练功去了。

早上吃过饭,阿婉跟阿如就扶着她,到院子里坐着了。院子里原本守着的护卫,见她出来,就都退到了院子外头。

哲哲今日气色好了不少,胃口也好了不少,早晨吃了些清淡的粥,这会儿又想吃些酥饼,喝些热茶,阿婉跟阿如,一个人守着她,一个人去拿点心去了。

结果阿婉没等回来,梁哲思跟寅巳却找上门来了。

“梁公子,李王爷,”这个王爷,喊的很是别扭。

“哲哲小姐,今日身子可好些了?”梁哲思此番来,自然也是为了安神香再试探一事。

“好多了,”哲哲起身回礼,“不知二位,找我有什么事情?”

“是关于安神香的事,”梁哲思开门见山,“大理寺是想说,在小姐屋里再点一回,瞧瞧到底是什么缘故。”

“这个――”哲哲不知道如何回答,反而看向了寅巳。

“无妨,小姐可能不大清楚,这边厢,就劳烦李世子做一做解释,”梁哲思很有眼色,“我还有些细节,需要同小姐的两个丫鬟确认。”

话毕,梁哲思就把阿如带了出去,院子里只剩下了寅巳同哲哲。

“师兄,”哲哲见人走远了,才舒了一口气,“安神香的事,不是说要等我娘同意吗?”

“怕是等不及了,公安夫人今天来不了,”晴晚阁的消息过来了,说是王氏跟邹氏有了些发现,正在追查。

“梁哲成的事,你应该知道,”昨日晚上,是从哲哲房里寻过去的,“梁哲思担忧他,想要尽快查清楚与巫毒有关的事。”

“我知道,”哲哲点头,“那就查吧,我不怕。”

“当真不怕?”寅巳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哈气,替她搓了搓,“手怎么这么凉?也不多穿些!”

“穿的已经够多了,这手是没藏到衣服里,所以才凉的,”哲哲辩解,“冬天手冷很正常的。”

“歪理,”寅巳拉着她坐下,“今日还难不难受。”

“已经不做噩梦了,”哲哲摇头,“而且,我今日还很有胃口,想吃酥饼呢!”

“除了酥饼,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有啊,我想吃烧鸡,”这几日身体不适,餐餐都是清粥小菜,一点荤腥都没有,哲哲都怀疑,身子虚弱,是肉吃少了的缘故。

“我让人去买,”寅巳捏了捏她的鼻子,“但是你不能吃多了,还在生病,油腻的吃多了,会伤身体的。”

“我知道的,”哲哲嘟嘴,“我就吃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

寅巳把人拉在怀里,抱了好久都舍不得撒手,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当真不怕?那日安神香的作用下,你做了噩梦,后边又是哭又是胡思乱想的,”想到当时她哭的快要气绝的模样,寅巳就心疼。

“点安神香的时候,你跟师傅会陪着我吗?”哲哲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舅舅也会一直都在,”我们都会陪着你。

“那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哲哲扭头看着他的脸,亲了一口,“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有我在一日,我都会护着你,”寅巳也在她脸颊上吻了一口,两个人在太阳底下,坐了一个时辰。

就在梁哲思快要拦不住两个丫鬟的时候,寅巳总算出来了。

下午,吃过饭,哲哲躺着床上,看着阿婉跟阿如,把点燃的安神香,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那日也是这个时辰,才点的安神香。

小哲哲,枯荣,寅巳,梁哲思,还有阿婉跟阿如,都一脸担心的坐在了一旁。

“放心,不会有事的,就是睡一觉罢了!”哲哲这话,是对所有人说的,眼镜却总是看向寅巳。

“师姐,你放心,一旦你有不适的反应,我就把香丢出去,带你到外边,”小哲哲一脸担忧。

好在,其他人没有太多的叮嘱要讲。

安神香溢满了整个屋子,哲哲很快就睡熟了过去,一旁守着的五个人,也跟着有些昏昏欲睡。

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任何异常。

两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没有异常。

眼看外头天都要暗了,屋子里的人,都以为不会有什么发现了,准备叫醒哲哲时,一缕幽香,混进了原本熟悉的安神香的味道里。

所有人都一个激灵,清醒无比。

香味越来越浓烈,从淡淡的幽香,到甜腻的脂粉香,不到一柱香时间,这股味道迅速压过了屋子里原本的安神香味道。

梁哲思屏息,把依旧燃着的安神香炉捧了过来,放在鼻尖嗅了嗅,摇摇头,用唇语无声的告知其他人,“安神香没有问题!”

寅巳跟枯荣,接过来香炉,也嗅了嗅,果然,凑近香炉,里头传出来的味道,依旧是熟悉的安神香本身的味道。

小哲哲也学着他们嗅了嗅,立马就明白了。

如果不是这香炉的问题,那就只能是哲哲身上有问题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的盯住了哲哲。

此时,哲哲的梦里,又出现了满脸血泪的公伯哲哲,抱住她,双手扯住她的脸,面目狰狞,“这是我的身体,我的!”

噩梦不停,哲哲熟睡的身体开始挣扎,额头沁出细密的汗,很快就聚集成一大颗滚了下来。

“叮铃铃――”

铃铛响了!

入睡前,哲哲是双手抓着铃铛躺在床上的。

小哲哲率先有行动,蹑手蹑脚到了哲哲身边,低头在她身上嗅了起来,从头到脚,都闻了一遍。

奇怪,小哲哲皱眉,怎么香味都集中在头部?是头发的味道吗?

小哲哲低头在她秀发周围闻个不停。

“有什么发现?”枯荣看不下去了,在远处轻声问道。

“好奇怪,这香味好像集中在师姐头上呢!”小哲哲摇摇头,怎么凑近又闻不到什么了,真是奇怪。

“你们两个,把小姐头上的首饰取下来,轻一些!”梁哲思吩咐两个丫鬟上前。

阿婉跟阿如得了令,小心翼翼往前,把哲哲头上固定头发的发夹取了回来,交给了梁哲思。

小哲哲没闻出来什么,跟着退了回来,围着梁哲思手里的发夹,一脸期待看他闻了又闻,两个丫鬟也目不转睛的看着梁哲思,枯荣抱着手,立在一旁,寅巳则皱眉盯着哲哲的脸,片刻都不曾转移。

“如何?”一堆人围着梁哲思问。

梁哲思摇头,就是普通的发丝香味,没有什么甜腻的味道。

围着的人叹了口气,铃铛还在响,众人再没有什么发现了。

“还是把我家小姐叫醒吧?”阿婉跟阿如心疼自家小姐。

“看来只能是师姐自己身上有古怪了,”哲哲点头,肯定是脑子里有什么东西。

“李兄?”梁哲思也猜不出所以然来,就想问问寅巳的意见,谁知道却只看到枯荣一个人站在原来的位置,寅巳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做什么?”阿婉惊呼!

寅巳此刻正坐在床边,一只手握住哲哲的手腕探脉,另一只手伸向了脖间处的动脉。不探不知道,手刚接触到脖子,寅巳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有古怪!

枯荣立马就看懂他的表情,连忙也坐到了床边,梁哲思他们也察觉到他们有所发现,跟着围了上来,大气都不敢出的看着他们两个。

脉搏果然有古怪!

枯荣探了探手腕,又摸了摸脖间的动脉,啧啧叹气,怎么可能手腕处的脉相是正常的,脖子处的脉相如此混乱?

枯荣思索再三,只好道一句对不住了,将哲哲盖住脖子的衣领拉了开来,一直到露出锁骨,速度之快,一屋子围观的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呵斥他是老流氓,所有人都怔住了。

果然有古怪!

冬日里,哲哲怕冷,穿的里衣都是盖住了一半的脖子,往下都在衣服里掩着。此刻,衣服被扯开后,众人才看到,那挂在她脖子上的玉佛。

晶莹通透的绿色晶体中间,赫然有一片红光聚集在一起,贴着佛像那一片的肌肤,绿莹莹的透着古怪,衣领拉开的瞬间,那股香腻的天气,立马扑面而来。

原来,古怪并不是在哲哲自己身上,而是这块玉佛。

寅巳眼疾手快,立马把玉佛从哲哲脖子上扯了下来,直接就丢了出去,吓得一旁的梁哲思立马分身去借,站在梁哲思身后的梁哲哲,一看自家二哥又不要命的去接也不知道有没有毒的吊坠时,一脚就踹了上去。

梁哲思闷哼一声,直接撞到了一旁的桌椅上去,阿婉跟阿如吓得退后了好远。

好在,接住了,梁哲思握紧手里的玉佩松了口气,还没等他松完,梁哲哲已经咬牙切齿打了过来,只打的他抱着头嗷嗷叫。

我让你不要命!我让你没脑子!吊坠重要,还是你的安危重要?梁哲哲气的眼睛都红了,两个丫鬟见状立马去拉小哲哲,屋子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这边厢,拿掉吊坠的哲哲,身上的绿光消失了,整个人的脉相也恢复了正常,人也安静下来,枯荣又试探了几番手腕跟脖间动脉处的脉相,确定没有差异后,这才松了口气。

好在,是虚惊一场。

寅巳拉着哲哲的手,替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也不管另一处的闹腾,也不在意是不是有人看到,俯身在她额前轻吻一下,又在她耳旁轻声细语,“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哲哲在梦里,已经快要崩溃的时候,突然眼前的的一切都消失了,漫天雪地,瞬间消失殆尽,平地而起的桃林山水,漫天飞雪转眼就成了桃花瓣在飞舞。

有一个人,踏着山水桃林,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他在她额间轻轻一吻,揽她入怀,在她耳旁轻声安慰,“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刹那间,澎湃汹涌的情感,要将哲哲自己燃烧殆尽,她只能更用力的回抱面前的人。

她知道,她的师兄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

第73章:玉佛的秘密

枯荣把屋子里的一干人都轰了出去,只留下哲哲一个人,还在屋里歇息。

好在她睡的深沉,不然,早就被闹腾醒了。

“你都不怕死的吗?”出了哲哲歇息的院子,小哲哲又开始捶梁哲思了。

“好了好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要说多少遍,自己做事有分寸,不会出问题的,“我这不是没事吗?”

“没事?”梁哲哲又踹了他一脚,“等有事就晚了!”

“小徒弟,你莫要生气,待会师傅给你哥哥把把脉,瞧一瞧,不会让他有事的,你放心!”枯荣把小哲哲拉到一旁,“你哥哥是大理寺的人,大理寺能人不少,断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就去做这些事情。”

“他是大理寺最笨的那个,”梁哲哲毫不留情的揭露了真相,“除了打探消息,没一个案子是他能猜破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梁哲思最不喜欢别人揭他短了,立马打断,“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

“李兄,你说你,刚才怎么就直接把吊坠丢出去了呢?”梁哲思不等梁哲哲开口,就转移了话题。

“这吊坠要是这么容易就摔坏了,那就浪费把巫毒封在里头的人的心血了,”寅巳当时一眼就看出了这块玉的材质,“上好的冰晶石,雪山里出来的好东西呢!”

“齐国那边出来的?”梁哲思把手里的玉佛拿起来,举在半空里看个不停。

“别――”小哲哲想要阻止。

“梁小姐不必担心,那东西都封在玉石里头,只要不是贴身戴着,都没有问题,”寅巳同小哲哲解释,让她不要担忧。

“可是――”总归是不好的东西,刚才还让师姐梦魇了呢。

“这玉佛是从哪里得来的?”枯荣询问哲哲的两个丫鬟,夏天的时候,并没有瞧见哲哲佩戴过她。

“是大小姐回门的时候送的,”阿婉跟阿如不敢有所隐瞒,“说是宫里赏赐的东西,大小姐瞧那玉佛模样好看,就让人送去护国寺开了光,原本是要自己戴的,后面小姐遇刺,就带回来,赠给小姐了。”

“我家小姐一直戴着呢,前头都好好的,没有什么问题,”阿婉解释,“要不是前两日,误打误撞点了安神香,谁知道这玉佛里头有文章啊!”

宫里出来的东西?

梁哲思同寅巳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话,你们两个可不要同旁的人再提及,记住了吗?”梁哲思把吊坠握在手里,背到了身后。

“是,”阿婉跟阿如立马应声。

“你们两个,回去照顾主子去吧,”枯荣安排她们俩退下后,自己又把小哲哲带走了,只剩下寅巳跟梁哲思,两个人默契的对视一眼。

“待会,我们在茶房碰面!”两个人异口同声,随后坦然一笑,就各自分开了。

寅巳召了手下的人,让人去护国寺打听一番,这玉佩在护国寺时可有异常。

梁哲思则带着这块玉佛,出了道观,直接去找黄陂,把今日的发现都告诉了他。

傍晚,梁哲思没等来,倒等了个传话的,邀请寅巳去大理寺协助查案。

消息来的时候,枯荣正在同寅巳下棋。寅巳没有片刻迟疑,就跟着来人一道走了,只留下枯荣,看着眼前的残局发呆。

这盘棋局,真是又无理又杂乱无章,不下也罢,抬手想把它毁了,手到了棋盘中间,又收了回去。

或许,慢慢琢磨琢磨,就能瞧出它的门道,进而找到破局的办法了罢!

大理寺的一处偏房,寅巳看着面前的叶琼文,有一霎那的愣神,他怎么也在这里?

“安定王,别来无恙,”叶琼文拱手行礼。

“叶王,有礼了!”寅巳回礼,“黄大人,梁兄!”

“有礼有礼,”众人一番客套后,才进入正题。

“叶世子,安定王,都是我请过来,”黄陂先开了口,“为何请二位来,想必二位都很清楚。”

“此番,我们在调查维瑾小姐中毒一事时,意外发现,公伯小姐也有中毒的迹象,”梁哲思站出来,代为解释,“今日,我同李兄,在公伯小姐身上,发现了一枚玉佛吊坠,是贴身佩戴的,这枚吊坠,是出自公伯家的大小姐,叶世子的世子妃之手,所以,才请了二位来。”

梁哲思取出玉佩,递给了叶琼文,叶琼文拿着看了好一会儿,点头,“这玉佩,确实是皇奶奶赏赐给莘莘的,说是齐国进献来的礼物,是雪山里的冰晶玉雕刻而成。”

“这玉佩,只此一个吗?”黄陂追问。

“是一对儿,还有一个,在我这里,”叶琼文招手,随从立马从怀里拿出了一方小木盒,盒子打开后,果然看到里边有一尊观众玉佛,通体翠绿,躺在里边,“不过我不怎么喜欢佩戴这些劳什子,一直让人收着,今日梁公子过来寻我,同我提及冰晶玉,我就留了个心,让人取了一并带过来了。”

黄陂示意,梁哲思立马会意,接过匣子,把两枚玉坠都递给了他,黄陂拿着看了半晌,就递给了寅巳,寅巳接过来摸了摸,就知道是同种材质的玉石。

“来的时候,就听梁公子讲了一些,这玉佛里头,是否真有古怪?”叶琼文一脸疑惑。

“两位,稍等片刻,”黄陂拍手,立马有人端了一个镂空的盒子进来,盒子不大,刚好可以盖住一个香炉。

“这是?”叶琼文皱眉。

梁哲思将其他人都请了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香炉,还有不少香货。

寅巳没有什么话想要问,只看着梁哲思动作。

梁哲思先点了安神香,把香炉罩在镂空的盒子里,然后再把两个玉佩放到了上边。香在小小的盒子里弥漫很快,不一会整个盒子都烟雾袅袅,而放在盒子上的两枚玉佩,只有那尊弥勒佛的玉石,中间聚集成了一道红光,而那方盒子,原本暗黄色的材质,开始渗透出绿色。

“这――”叶琼文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看来,世子的观音玉佛,并没有问题,”黄陂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观音玉石,陷入了沉思。

不应该啊,要是齐国的人动了手脚,没道理送过来一对儿玉坠,只对一个动了手脚,难道这玉佛,是在其他地方被动了手脚?

梁哲思很冷静的把盒子揭开,把香炉里头的香熄灭,又换了普通的烟水香,待到盒子里烟雾浓烈时,这玉佛,再次生了反应。

寅巳了然,“这玉佛,不是只对安神香才起作用,所有的香,只要浓度到了,它都会发作。”

“不错,正是如此,”黄陂点头。

“这玉佛,原本是莘莘要佩戴的,”叶琼文的脸黑的厉害,“到底是谁,什么人?连世子妃都想动,不要命了吗?”

黄陂示意,梁哲思立马灭掉香,将玉坠放到了一旁桌子上,把那罩着的镂空木盒拿了过来,递给了叶琼文。

“世子,你仔细瞧瞧,这盒子,有什么变化?”黄陂做了个请的姿势。

叶琼文疑惑的接过来,脸色依旧没有缓和,却还是听从建议,仔细去看那盒子。

“这放玉佩的地方,有些发绿?”叶琼文抓着木盒子,翻来覆去,瞧了又瞧,“确实是有些发绿。”

“叶世子,能让我看一下吗?”寅巳闻言,立马就起身到了叶琼文身旁。

叶琼文把盒子递给寅巳,寅巳一瞧,果然如此,“这是巫毒吗?”

“正是,”黄陂同叶琼文解释了一番巫毒,这才给出结论,“不过,这封在玉石里的巫毒,并不会直接害人丧命,就算是佩戴,也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此话怎讲?”叶琼文与寅巳异口同声。

“巫毒有很多种,这种是最简单,最普通的,只会让人做噩梦,身体亏虚,食不下咽,精神不济。”不过,黄陂解释,“这玉佩里的巫毒,要在长期使用熏香的情况下,才会起作用,否则,它不能害到人。”

“而且,它是贴身佩戴,一般很难让人察觉,”梁哲思接着道,“就算是中了毒,大夫御医来看,也瞧不出什么来。”

“叶世子,公伯府的人我问过了,哲哲小姐生病好转后,就不怎么喜欢熏香,除非必要,都不会让丫鬟们在屋里点,”黄陂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了。

“所以,这玉佛,原本是要害莘莘的,”叶琼文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全京城谁不知道,他叶琼文最喜风雅,收集各类熏草香料。

“世子,可有得罪过什么人?”黄陂等叶琼文平复下来后,才开口询问。

“不曾,”叶琼文摇头,“就算是与我有仇,为何想要去害世子妃呢?”

不应该找他算账吗?

“叶王,你这尊观音吊坠,是同这玉佛一同送去护国寺开光的吗?”寅巳询问。

“当时是一起送过去的,”叶琼文点头。

这个玉佛的问题,如果不是齐国的人动了手脚,不是宫里动了手脚,那就只能是在护国寺出了问题。

第74章:暗处的势力

“没有道理啊,”听完寅巳的话,枯荣陷入了沉思。

这要是齐国的人动了手脚,那他们齐国的人也太厉害,进贡的玉石,都能猜到会送给谁,由谁来佩戴吗?

再说,齐国的人就算真的要动手脚,难道不是两个都动?

“会不会是宫里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皇室里头的自己人可以怀疑。

“这对玉坠,是年初进贡过来的,放在吴国皇宫的仓库里,有快一年的时间,”也是叶琼文告知的,“这是皇后赏赐的,玉坠赏赐前,并没有出过仓库。”

“把巫毒封到里边,起码要两天的时间,”这玉坠赏赐给叶琼文跟公伯莘莘后,第二日就被送到护国寺开光。

“那就是在护国寺被动了手脚,”枯荣知道,前去查探的人回来禀告了他,“玉坠在护国寺有一个月的时间,而且那时候恰逢太后薨逝,护国寺里头人多手杂,想要动手脚还不被人发现,易如反掌。”

“我也怀疑是这么一回事,”寅巳皱眉,“不知道这轻微的毒素,会不会对哲哲身体有伤害。”

“无妨的,我查看了,”枯荣安慰他,“原本就不是冲着她来的,好在她也不怎么爱点熏香。”

如此一来,刘颖同刘府的嫌疑,又小了不少。

“刘颖与她那个姨娘,该是误打误撞吧?”枯荣抱手坐在一旁。

“目前看来,是没有什么联系,”寅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让手下的人盯着护国寺,看能不能再查出来些什么。”

“我已派人去了,”这事不用寅巳交代,他早就安排下去了。

寅巳点头,两个人坐在茶房里,喝着茶,默默无声,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今日天气依旧是好,哲哲因为昨日安神香同玉坠的缘故,今天一整天都在昏睡,也没什么胃口吃饭。

寅巳同枯荣,上午去探望了一番,见她睡的安稳,就回来了,这会儿,也快到晌午了。

“公伯夫人与王夫人,有了什么发现?”寅巳记得,昨日手下的人来报,说是两个夫人带了人,去了城郊的乡下。

“是去找维瑾小时候的奶娘,”枯荣摇摇头,“奶娘前两年,得了痨病,冬天没熬过去,人已经没了。”

“是怀疑这个奶娘吗?”寅巳想了想,追问道,“如今,那个维瑾,可有好些了?”

“醒过来了,依旧在发脾气,”枯荣摇头,“御史府找大夫开了不少安神的药,让维慎守着她,不让她出门,每日除了吃饭,就是躺在床上睡觉。”

“刘颖呢?”

“刘颖,并没有什么大碍,每日安静的呆在院子里,绣花弹琴作画,并没有什么异常,”枯荣想了想又道,“这位刘小姐倒是请丫鬟过来问过我,几时她才能回家,不能回家的话,可否前去探望哲哲跟维瑾。”

“哦?”

“我让她呆在自己的院子,”本来就对她有所怀疑,枯荣自然不会放她出来。

“查来查去,维瑾的事还没有眉目,又蹦出来个玉坠的谜团,怎么瞧,这背后的势力,都是在针对公伯族最后的两个女娃娃,”枯荣摇头叹气,“我总觉得,这两件事,怕不是一个势力做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

“维瑾这边,十年时间,布局的人很可能与二十年前在魏国散播谣言的势力是一处的,”枯荣把自己的见解提了出来,“而加害莘莘的人,估计就是住在皇城里头的。”

“你怀疑是?”寅巳挑眉。

“哲哲前头遇刺一事,我还是坚持,是吴国皇室里面的人,他们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要杀人灭口,只留下一个公伯家的血脉。”也就是已经同叶琼文成婚的公伯莘莘。

“那巫毒要怎么解释?”

“维瑾身上的毒,久远不说,还很毒辣,”枯荣一一作答,“而此番玉坠内封存的巫毒,越是慢性折磨人的存在。”

如果真是同一波人想杀莘莘,那完全可以下死手。

“维瑾当日发作,如果不出意外,当时死的人就是哲哲,”这要如何解释,如果对维瑾下毒的人,想要掳走哲哲的话,那应该保护她才对啊。

“维瑾不会动哲哲,”那一日,枯荣在现场,当时没有意识到,可后边仔细回想,哲哲当时说了不少激怒维瑾的话,可维瑾都是攥着手,站在原地,“当时她的眼睛发红,巫毒发作之时,一度有冲向哲哲的冲动,可她就是动不了。”

要不是刘颖插话,枯荣可以确信,“她体内的毒,给她植入了某些命令,让她不敢动哲哲,你还记得,刘颖提到的,维瑾发作时,讲的那些话吧?”

一定会遵从主人的命令,带大雁回去。

哲哲现在身体逐渐恢复,莘莘已经出嫁,如果想要得到最后的公伯血脉,那就只剩下维瑾了。

对方在十年前就开始费尽心机的谋算,接近维瑾,给她下毒培养。只是,没想到,最后维瑾会因为维桢的死,与两个表姐疏远了。

“维瑾小时候,很黏两个表姐,”这是晴川阁给的情报。

如果她们表姐妹感情依旧,诱骗其中一个人,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幕后的人,本来就是只想要一个。

“你这么说,我倒怀疑起了一个人,”寅巳的手,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了起来。

“说说看,”枯荣心底也有个怀疑的人,不过这个人已经死了。

“王维桢!”寅巳怀疑的人,正是两年前,与哲哲一同被绑架的王维桢。

“巧了,我也是,”枯荣怀疑的人,也是已经死去两年多的维桢。

偷盗玉玺是诛九族的罪,公伯莘莘如果不清楚,那作为御史的长子,王维桢不可能不知道。郭强如此轻易的就勾住了王维桢,说动他带着公伯莘莘,偷盗玉玺离开,很有些不合理呢。

公伯哲哲代替公伯莘莘去劝说维桢,两个人一同被抓,哲哲是小姑娘,没有什么能力,可以理解,可维桢多少也学了些功夫,两个人是在院子里,丫鬟守在一旁,都能被劫持走,原本想着是李辰良的人太厉害,能说会道还武功高强。

可寅巳斩杀郭强的时候,他并没有很强。

“这个郭强,也要好好再调查一番,”两年前的事,越想越古怪,越想越不合理,寅巳握住手中的杯子,眉头也越皱越紧。

“等一下,”好像有什么遗漏了,有一个点,好像在脑海里打转,寅巳想了半晌,总算是回忆起来,“当时,我去救哲哲的时候,李辰良出去会客去了!”

没错,就是会客,寅巳还让人盯着,后边盯着的人回来,只说就是个普通的庄家汉,带了不少土特产给李辰良。

当时只怀疑是他在吴国的一个眼线罢了,如今细想,这个人怕是不简单。

“王维桢死后,御史家是偷偷下葬的,”当时哲哲被吴国太子找到,救了回去,那吴国皇室定然是清楚这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公伯家同御史家,也都是清楚的,所以才不敢声张。

暗地里的势力,一直在打公伯家的主意,吴国皇室知道后,自然只想保住一脉,杀掉多余的一脉,而另一股势力,自然不会罢休。

如果吴国皇室起了杀心,那另一股势力,一定就想尽快把哲哲带走,所以,维瑾身上的巫毒开始苏醒,可还没等到他们能正式控制她的时候,她就暴露了。

“吴国的人还会有行动的,暗处的其他势力也会坐不住,”枯荣点明,“这个刘颖,怕是不会这么简单。”

“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要加害公伯莘莘?”吴国皇室千方百计的得到这个血脉,又为什么要对她下死手?

“很简单,”枯荣已经琢磨过了,“去母留子,公伯莘莘不是怀孕了吗?吴国皇室能掌控公伯家几代人的性别跟子嗣,这不是易如反掌?”

玉坠内的巫毒,只会让人做噩梦,昏睡疲倦,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一个怀了孕的女子,生产时本来就要在鬼门关走一回。

这个玉坠不过是确定她的死期罢了,至于孩子,“她虽然会因为轻微的毒素身体不适,但养胎完全可以靠太医拿药吊住,把她的生命力都换给胎儿,这方子,我都能开。”

原本,就是得到公伯族的血脉,有了孩子,就有了延续,公伯莘莘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我去公伯府的时候,给公伯圣德请过脉,他体内是有别的东西的,”枯荣可以确定,“这东西是与巫毒齐名的南部毒物,也是以虫作引子,你知道的,这是魏国的东西。”

“蛊毒?”寅巳惊讶,魏国有些山里的部落就懂这些,当时建国时,有不少战士都是中了蛊毒而死。后边建国后,魏国就大肆清剿这些蛊毒存在的部落,全族屠杀殆尽,放火清山,片甲不留。

原本以为它已经消失了呢。

“之前追查公伯圣德族的御用太医,消息不是断了吗?我后面又让人追查了半年,还真查到,这太医一族都是从魏国逃难过来的,”一切不言而喻,枯荣摇头,“原本,还以为只有躲在深山里,不容易被发现的深山部落还有这些,没想到,吴国竟然收留了一部分人,让他们专门下蛊控制公伯一族。”

公伯圣德,蛊毒已深,就算是拔出来,也不会有什么用了,相反还会让他丧命。

这用蛊毒对付公伯一族的太医一族,原本是为了活命,到头来,还是让吴国皇族暗杀灭族了。

说到底,害人终害己。

第75章:夜探

下午的时候,梁哲思单独来找寅巳,说是晚上要请他去帮个忙。

枯荣在门外候了一下午,知道屋里的两个人,肯定是有了什么线索。

晚上,等到天都黑透了,梁哲思跟寅巳才穿着一身黑衣,没入无边的黑暗里。

今晚,无月无星,夜色里,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人提气运功,一路轻越到城郊的一处农户家。

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少人家已经吃过饭,早早的熄了灯,歇息了,只有靠近村子西边的那一户,屋子里还亮着昏黄的烛火。

寂静的夜色里,那抹透出窗纸的光,格外刺眼,两人在离院子还有些距离的树上,停了下来。

村里的狗像嗅到了动静,汪汪汪的叫了好一阵,方才歇下。

梁哲思率先飞到窗外,背靠着墙,隐在床旁,轻手轻脚,把耳朵贴了上去,半晌,才冲着寅巳在的地方点了点头。

寅巳落在了窗户的另一边。

屋子里死一般的沉寂,屏息去听,也没有人的呼吸声。

两人借着光线,对视一眼,又提气到了屋顶,轻轻的掀开了片瓦,往屋子里看了进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床,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方桌子,旁边是两条板凳,油灯放在桌子上,板凳的一边,还搁着一个簸箕,里头有些干菜,其他地方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物什。

门是从里边关着的,上了栓,床上的铺盖被子,整整齐齐,并没有人躺在上边。奇怪,怎么屋里点着灯,人却没有了?

难道是这屋子里有暗道?

两个人怀着疑问,守了一个时辰,油灯都燃尽了,房子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会不会是跑了?梁哲思打燃了一个火折子,看向了寅巳,“李兄,不如我们进屋里看看吧!”

等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这屋子又这么简单,理应不会有什么埋伏,就算有,也得硬着头皮进去。

寅巳点头,两个人从屋顶上下来,屋里灯已经灭了,梁哲思去院子里堆着的柴堆上,捡了两根趁手的木棍,从怀里掏出来火油,把头部淋湿,用火折子点燃,递给了寅巳一个。

两个人举着火把,这才踹开了屋子里的门。

漆黑的门洞开着,仿佛会吃人的妖怪。

两个人一前一后,背对着背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一眼就看全了,两人围着墙转了一圈,敲敲打打,并没有任何发现。

地面是泥土夯实的,硬梆梆的,也不会存在什么暗道,座凳是破旧的槐木做的,簸箕是藤条编的,里头就是平常人家晾来冬天吃的干菜,并没有特别之处。

最后,就是这张污漆漆的床,上头的被子跟铺垫,打着补丁,脏兮兮的,一看就是不修边幅的男人住在这里,梁哲思拿剑把被子挑开,立马就有一股汗臭味扑面而来,熏的他只皱眉头。

这被子,特娘的十年都没洗过吧!

确认屋子里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后,两个人就举着火把,分开再仔细探查一番。

梁哲思对这床被子很有怨念,一直拿着剑在上边戳戳戳,被子里黑色的棉絮都被他戳的掉了出来,这才满意。

床本身很矮,用脚踢一踢,能踢到挨着地的侧板,里头是空的,梁哲思围着这床转了一圈,一圈都有侧板。

现在,整个屋子,就这张床底下能藏东西了。

梁哲思皱眉,举着火把蹲了下去。

寅巳眼角余光撇到梁哲思查看的对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小心!”

寅巳把剑直接甩手钉向了扑向梁哲思的阴影,剑穿破血肉,直接把人定在了身后的墙上,一声闷哼,显然,是一个人。

梁哲思早已在寅巳出声的时候,往后退到了窗户旁边。

被刀刺穿肩膀的确实是个人,而且还是个瘦小的女人,火把照过去,能看到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一双眼眸,已经是赤红之色,头发凌乱,肩膀上的伤口浑然不觉得疼,还在拼命挣扎着向前,想要去抓面前的两个人,牙齿咯噔咯噔作响。

是巫疫,不好!

梁哲思跟寅巳意识到事情不妙,两人迅速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却发现院子里站满了人。

男女老少,穿着破旧的衣裳,披头散发,苍白的脸在火光里散发着诡异,猩红的双眸,还有咯咯作响的声音从喉咙里发了出来。

整个村子的人,都已经中了巫疫,显然,对方是知道他们今晚只会有两个人过来。

梁哲思立马点燃手里的信号弹,那是大理寺在紧急情况下,才会使用的求救弹,颜色越是鲜艳,就越是危险。

鲜红色的信号弹,在空中炸裂,诡异的颜色,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道观里守着的大理寺侍卫,顷刻间全部出动,枯荣也瞧见了那抹艳红,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就遁着信号弹在的方位,赶了过去。

“小心,不能被他们咬到了,”寅巳跟梁哲思背靠背,站在院子中间。

寅巳的剑还钉在屋里的女子身上,此刻手里只有一个火把,梁哲思一手驚着火把,一手握着剑,“这些人,巫疫发作后能撑多久?”

“那要看她们,有没有被人制服,”巫疫一旦发作,整个人就跟疯了一般,只想咬人,力气跟反应速度都异于常人,只有被抓住,捆住四肢,让她反抗不了,整个毒素才会消停。

毒素消停,意味着他们的命也会没有了。

这些都是普通的百姓,到底是多丧心病狂,才会把一个村的人,都变成这样。

“巫蛮儿不在这些人里边,”寅巳盯着院子里的人,默默的甄别了一番,“要速战速决,不能让他跑了!”

一旦让他跑到别的村落,后果不堪设想。

“好,”只能如此了!梁哲思提剑就砍向了面前的人群,寅巳则退到那堆木柴旁,用脚挑起砍柴的斧头,抡着砍向了扑过来的人。

枯荣他们赶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断臂残肢,鲜血淋漓,中间的两个人浑身都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搜村子,看还有没有遗漏!”梁哲思握着剑,对其他人道,“小心,不要被咬了,发现有活人,一定要第一时间发信号出来!”

“是!”赶来的侍卫立马就去村子里的各户去探查了。

枯荣快步上前,握住他们两个人的手腕,探了一番,察觉无碍后,从腰间取出一个药瓶,倒了两粒药丸,分别塞到两个人嘴里。

“到底怎么一回事?”

“是巫疫,”寅巳返身回屋子,剑上定着的人,已经不会动了,拔出剑的同时,寅巳挥剑转身,剑锋划过了那人的脖子。

“巫蛮儿呢?”能引起巫疫的,只能是巫蛮儿。

“跑了,”寅巳看向一旁脸色难看的梁哲思,“梁兄,得让人赶紧去追查!”

枯荣吹了声口哨,立马有十数个人从暗处飞身到了跟前,“你们也一起去追查!”

“是!”得令后,人立马就散了。

“就说让你带人,你偏要自己来,这不是胡闹?”枯荣心有余悸,还好没事。

“我自有分寸,舅舅多虑了,”巫疫发狂的这些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埋伏在这背后的势力,他们到底是如何知晓,他跟梁哲思的行动的?

“来的人,可都是道观里的守卫?”梁哲思突然问道。

“是啊,怎么了?”枯荣不解,道观离这里最近啊!

“那道观里,可还有人守着?”寅巳心里咯噔了一下。

“还有一些,”枯荣是留了人手在那里的。

“哲思,”黄陂带着人才到,“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寅巳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也一道,”梁哲哲跟公伯哲哲在一处,梁哲思也心乱如麻,当下也顾不上黄大人的追问,跟着寅巳,两个人一道消失在黑暗里。

“这是――”黄陂皱眉,看向了枯荣。

“是巫疫,村子里有巫蛮儿,”枯荣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道观里的侍卫,已经在村子里搜查了。”

说话间,侍卫们已经搜查完毕,看到黄陂在,也有些吃惊,黄大人都来了啊!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守着道观,哪里都不许去吗?”黄陂皱眉,心底也是一阵涟漪。

“不是大人给了命令,说今晚梁侍卫外出可能会遇到险情,让我们在看到信号弹的时候,立马赶过来的吗?”侍卫也是一脸疑惑,今日过来传话的,是江景,他一直负责传递命令跟消息的。

“谁跟你们传的命令?”质问的人,正是江景。

“不就是江哥你吗?”一干侍卫全都愣住了,“你说大人今晚要去会京兆尹的杜大人,其他人要去保护大人的安危,没有办法赶过来,所以让我们留意的啊!”

“我何时跟你们这么讲过?”

“就在今日傍晚,道观里用晚膳的时候啊,”领头的侍卫懵圈的厉害,“当时兄弟们可都在呢,你还说观里有梁小姐,还有李王爷的人,我们出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今日一整天都陪着大人,从未离开过大理寺,”江景也懵了,求助的看向黄陂,“大人,我说的都是事实!”

“好了好了,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定然是有人冒充了江景,把道观的守卫哄骗了过来,黄陂立马下令,让跟着他过来的人,一部分立马赶去道观,一部分去守住通往道观的几个路口,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第76章:被劫持了

夜色很沉,有着点点灯火的皈依观,远远望去,温暖又渺茫,仿佛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寅巳与梁哲思越到哲哲所在的院子,看着已经熄了灯的房间,神经紧绷着。

禁闭的房门,静谧中带着诡异,原本守在暗处的守卫,没了踪影。

两人立马冲进屋子里,梁哲思捏着火折子,把最近的灯点亮了,拿着灯往床上照,隐约看到有两个身影蒙在被子里。

小哲哲学过武,不可能不知道有人进了屋子,寅巳把被子挑开,就看到自己安排暗中保护哲哲的两个侍卫,两个人被蒙在被子里,已经没了气息。

致命伤是在脖子上,鲜血已经染湿了铺着的被褥。

公伯哲哲跟梁哲哲,已经没有踪影了。

刹那间,两个人都似被人抽走了身体内的力量,身子都站不住了。

他们中计了,原本还想着接近对方的人,谁知道被对方察觉,顺水推舟,对他们来了个调虎离山。

整个房间里,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两个姑娘家,到底是如何被带走的?

“救命啊,来人啊,有刺客!”

静谧的深夜,这声凄厉的喊叫,立马划破安宁,两个人瞬间就往声音在的方向奔了过去。

喊救命的是刘府里来陪刘颖的那个姨娘,梁哲思跟寅巳追到她面前时,她已经缩在墙角,不停的挥着手,大喊大叫。

整个道观里的人都被她的声音吸引过来,守夜的,熟睡的,提着灯笼,围在门口,守在院子里。

“刘姨娘,发生了什么事,”梁哲思攀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是我,我是梁哲思!”

“梁公子,有――有刺客!”姨娘认清面前的人,这才哆哆嗦嗦的带着哭腔喊道,“天杀的刺客,他――他把我家小颖也抓走了!”

“你可看清他们的去向?”寅巳现下只担心这个。

“往那边去了,”姨娘指向了东边,“好几个人,我是肚子不舒服,出来起夜,一回神,就看一群人从天上飞过去了。”

“飞过去,你看得到?”黑灯瞎火的。

“院子里还有一个,抱着个姑娘,手里提着个绿莹莹的灯笼,就是借着那光,我才瞧见的!”姨娘笃定,“提着灯笼的人,还跟着飞走了,我一看就不对,慌忙进屋里去找,就发现,我家小颖不见了!”

一定是那个提着绿灯笼的刺客把刘颖劫走了,刘姨娘笃定,“我本来要出来喊人的,谁知道我一回来,那个提灯笼的刺客又回到院子里了,我这才喊了救命!”

“提灯笼的刺客,跟前面你看到的第一波刺客,是往同一个方向去的吗?”寅巳只关心这个。

“是一个方向,”刘姨娘哭哭啼啼,“那场面我能记一辈子,不会错的。”

话毕,寅巳与梁哲思就已经不见了身影,道观里的人也都打着灯笼,分散着去寻人了,大理寺的人还没到观里,就跟出来寻人的碰上了面,整个道观附近,都是举着火把,灯笼的人。

哲哲睡的很不老实,不知道为何,一直在重复一个坐过山车的梦,梦里是在21世纪的游乐场,她带着梁哲哲,两人一起去里边玩儿。

买了票,入了场才发现,到处人满为患,所有的项目,除了过山车,都排了上百个人。于是,两个人就选择了过山车项目。

原本是开开心心的一件事,可过山车坐上去就停不下来了,越开越快,忽上忽下,原本满满一车的人,到最后只剩下她跟梁哲哲两个人。

“快停下!”哲哲用尽全力吼道,过山车的轨道越升越高,最后只能整个游乐场都变成了蚂蚁般大小。

“停下来!”哲哲猛地坐起身来,还没坐直,脑袋咣的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疼的她眼冒金星,身上冷汗浸湿了衣裳。

“怎么回事?”哲哲捂着头,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用手摸索着,能摸到一个人,躺在自己身边。

“小哲哲?”哲哲推了推身边的人。

“嗯?”确实是小哲哲的声音,慢慢的困倦,应了一声后,就转身对着自己,又睡了过去。

哲哲的心放松了些,还好小哲哲还在旁边,只是,这屋子里怎么这么黑?还有,刚刚头碰到了什么?床上头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吗?

哲哲下意识用手去摸,没伸多长,就碰到了刚才自己撞到的东西,上下左右一摸索,哎?这怎么像是个顶?还有这两个侧边怎么还有连着顶隔板啊?

不会是,两个人都掉到床底下去了吧?她记得她谁的床,床底下是有隔板,想钻进去,得把床抬起来吧!

而且,哲哲摸了摸自己身上,没有被子,头顶跟顶头也是密封的!糟了,这不是在屋子里,这是被人放在大箱子里了!搞不好还是棺材!

哲哲全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窜,人不由自主的心里发怵,身子发抖,哆哆嗦嗦了半天,才算冷静下来。

这箱子还在动,哲哲感觉到了,就算是没有怎么左右晃动,可它忽上忽下,失重跟超重的体验,哲哲很清楚。

有人在抬着她们上窜下跳,哲哲用手背堵住嘴,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

疼,这不是梦,哲哲的脸在黑暗里扭成一团,不成,自己一个人想不出来办法,得把小哲哲叫醒,让她出出主意。

“小哲哲,快醒醒!”哲哲推了又推,总算是把人推醒了。

“怎么了?”梁哲哲肉体已经醒了,灵魂还在做梦,被哲哲晃了这么多次,总算是动了动身子,要坐起来。

“小心,别起来!”

这提醒太晚了,小哲哲脑袋咣的一声就撞到了顶上,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立马探了探身边的情况。

“我们好像被抓到棺材里了,”哲哲趴在旁边,小声地问着,“怎么办,抓我们的人,还抬着棺材在跑!”

小哲哲想用内力把顶板拍飞,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内力了。

“我们――”怎么就被抓了?小哲哲脑袋在地板上咣咣咣撞了好几下,自言自语,“不应该,我们被抓,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而且――”

“而且什么?”现在希望都在小哲哲身上了,哲哲一脸期待,小哲哲,你直接把板子拍飞,然后带着我逃回道观吧!这会儿,我们应该还没走太远,回道观是最好的选择!

“我感觉不到我的内力了,”小哲哲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我白天还在练功,睡下前还运行了一番,怎么就没了?”

“啊?”是说现在功力全失了吗?哲哲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吧,“我们可能被下了迷魂药之类的东西吧,被装在棺材里,都没有任何感觉,你的武功还被封了。”

“该死,该死!”小哲哲气的挥着拳头,在黑暗里到处打板子!

“好了好了,不要打了,会打草惊蛇,”哲哲摸摸索索的卡住她的两个胳膊,“我的小姐姐,你冷静点,现在,咱们俩都手无缚鸡之力的被困在这里,要冷静,冷静下来才能想的出办法!”

越激动,越会乱分寸,相反,冷静下来,或许还能找到解救自己的办法。现下,是谁抓了她们,目的何在,要带他们去哪里,都不知道,道观里的人,师兄,师傅,还有大理寺,她们俩不见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的,哲哲清楚,入睡前外头守了多少官差,更不用说寅巳暗中安排的那两个,守着自己的护卫。

要想人不知鬼不觉,除非,抓他们的人,把整个道观都血洗了,不留一个活口。哲哲摇头,不会的,师兄他们都会没事的,他们一定在赶来救她们的路上了。

“要怎么办?”梁哲哲完全没了主意,以往她都是仗着自己的一身本事,能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从来都是有惊无险,还未曾如此,被人抓了封在箱子里不说,还把自己的一身功夫都压住不能用了。

“你不要慌,说不定你哥跟师傅他们,已经在来救我们的路上了,”哲哲摸了摸关着她们的箱子,也是没有主意,只能自我安慰,“我们会没事,会没事的!”

“要是我哥他们没来,或者找不到,抑或是已经出事了,那怎么办?”小哲哲蜷着身子躺在一旁,“我们会不会死?”

第一次,感觉到恐惧,感觉到死亡近在咫尺。

“不会的,他们武功这么高,再说,道观人也不少,”哲哲安慰她,“我们不会死的,要是抓我们的人想杀我们,根本不用大费周章的把我们抓过来。”

要是他们想要我们的命,直接在道观里就可以下手,可他们没有,就说明我们还有活着的价值!

“你先冷静冷静,”这话一半说给小哲哲听,一半是在鼓励自己,“我们俩要冷静,集合我们两个人的智慧,他们不会一直把我们关在里边,等放我们出去的时候,一定要智取!”

现在,已经没有武力值了,他们两个人小姑娘,既然打不过,那就只能靠脑子了!

第77章:你与我之间

棺材被打开的时候,哲哲与小哲哲蜷缩在里边,本能的闭上了眼,以为会被光线晃到眼睛。

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两个人盯着头顶那一片黑暗,一动不动,仔细辨认身边的情况。

这里是地下吗?

还没等她们感觉到什么,有人举着火把靠了过来,火光由远及近,两人的视线也渐渐明亮起来。

头顶是参差不齐的石块跟凸起,不高,火把照不到地方,黑黢黢的,人的身影在穹顶上,拉了很长的形状。

哲哲盯着那个出现在上方的面孔,眼睛一眨也不眨的。那张面孔,在昏黄的火光下,衬得很柔和,眉骨刚毅,眼若桃花,紧抿着的红唇,有一瞬间,哲哲怀疑他是个美女。

可此人,却是男子的装扮,执着火把的手,骨节分明,月牙色的长袍,衬得他越发清丽。

红唇妖娆,白衣优雅,此人自有一种气度,让人看的挪不开眼。只见他的弯腰蹲下,伸手抬起哲哲的下巴,红唇轻启,像赏玩一般,笑了,“人长的倒还标志!”

“你做什么?”小哲哲扯开那人的手,坐了起来,又把那人往后推了一把,“离我嫂子远一点。”

“小姑娘好凶啊!”男子并没有被推动,依旧看着哲哲笑,“昨晚,睡的可还好?”

哲哲依旧躺在那里,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你――”梁哲哲撸起袖子,想要同男子理论,话还没说完,守在旁边的人,眼疾手快,在她后颈拍了一章,整个人立马就瘫软下来。哲哲慌忙起身要去扶她,打晕她的人,已经将她抱离了箱子。

“小哲哲,”哲哲惊呼。

“无妨,”男子把她伸向小哲哲的胳膊挡了下来,“不过是想让她安静的睡一会儿罢了!”

“你――你到底是谁?”哲哲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往后退了退,直到后背抵住了木箱。

“我?”男子把手里的火把递给了身后的人,转过来,依旧伸手向她,“你先出来,我再告诉你!”

“你先告诉我,”哲哲环顾四周,默默在心底数了数,除了面前的男子,一共有9个人。

“你先出来嘛,”男子嘟嘴撒娇,“你出来我就告诉你!”

“你先告诉我,”哲哲坚持,就算是面前的人再好看,撒娇再让人受不住,她还是拒绝了。开玩笑,她可是有喜欢的人,她喜欢的人,才是帅呢,长成这个人的模样,只能说是好看。

比女人都长的好看的男人,都是妖孽,越是不给女人留活路的长相,越是该去做基佬。哲哲一看到这类妖孽,体内的腐女之魂就开始燃烧。

毕竟是在21世纪,看过耽美的小说。长的这么好看的小哥哥,都该转内销,分配给同性啊!

“你不记得我了?”男子瘪嘴,一脸凄楚可怜的模样。

“不记得,”哲哲回答很干脆。

“无妨,我可以告诉你,”男子也不气,立马换了副面孔,“你先出来,出来我就告诉你!”

“你先告诉我!”哲哲岿然不动。

“你确定要坐在棺材里头听我说这些?”男子的手,敲了敲哲哲躺着的箱子,挑眉,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湿漉漉的,让人心神荡漾。

“那――那又怎么样,”我擦咧,还真是棺材啊,哲哲努力咽了口唾沫,就说嘛,这个箱子有些古怪,这么大,还这么矮。

怕归怕,哲哲还是冷静的告诉自己,要拖延时间,师兄他们一定在赶来的,路上,自己要用脑子,靠脑子来智斗。

“躺在棺材里,别有风味吗?”男子歪头,眨眼,对哲哲放电。

“你先告诉我,我们认识吗?”哲哲眼睛滴溜溜的转,就是不看面前的妖孽,心里头都挂念着师兄,还有被人抱着,站在一旁的小哲哲。

“既然如此,”看着哲哲油盐不进的样子,男子扭头吩咐身旁的人,“那你们带着那小丫头去坐马车吧,本王要同王妃一起在这棺木里说说话!”

“你说什么?”哲哲傻眼了,你要跟我一起在棺材里头干啥?

还有,你刚刚自称什么来着,本王?你叫我什么来着,王妃?

“走的时候,稳当着些,不要影响本王与王妃花前月下,”说着,男子就跨到了棺木里,坐在了哲哲旁边。

“你等――”一下两个字还没说完,哲哲哎呦一声,就被他拉着躺到了棺材里,然后,那人手一挥,棺材板就盖了上来,整个世界一片漆黑。

哲哲蹭蹭蹭紧挨着身后的侧板,神经紧绷到极致,整个人浑身的冷汗直冒,眼睛盯着面前黑漆漆的一片,一刻也不敢放松。

“来呀,到我这里来,”哲哲听到那人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整个人又往后蹭了蹭板子,哪怕是无路可退,也还是要推上一退。

“你――你到底是谁?”哲哲的声音在发抖。

“你来,我就告诉你,”那人的声音空灵优美,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过来,哲哲!”

哲哲往下缩了缩,既然没有退路,那我往下缩一缩。

“你还真有趣,”那人显然知道她的小动作,言语里带着笑意,“你不过来,那我就过去了!”

“别――”这话说完了,哲哲整个人,已经被他拉到了怀里,紧紧的固定在他胸前。

那人身上有甜腻的脂粉香味,哲哲在他怀里,立马就打了个喷嚏,我的天呢,就说长的好看的男生都――

都――

后边的话哲哲说不出来了,因为此人,现在正在她身上到处乱摸,而且专挑敏感的地方摸。

“你干嘛?”哲哲很生气,怎么可以耍流氓?

“怎么,不记得了?”那人翻身把哲哲压在身下,扳着她的下巴,让她与他鼻尖相贴,气息相对,“倒是越长越精致了!”

“记得什么?”莫名其妙,我可是有对象的人,而且我对象贼厉害,是魏国的王爷,你最好赶紧放了我,不然,让你好看。

“记得我是你的夫君啊,”气息微烫,哲哲用力别开脸,还没把反驳的话说出口,那人已经咬在她的耳旁,“两年前,吴国城东的那片竹林,你我已经行了周公之礼,你不记得了吗?”

哲哲的脑子瞬间就炸了,两年前?竹林?周公之礼?这是说,她,不对,是公伯哲哲,已经跟面前的人,发生了什么吗?

这个信息太劲爆,哲哲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子里全都是怪不得这三个字。

怪不得公伯哲哲会自杀,她定是被人侮辱,失了清白,这才想不开自杀的!天杀的淫贼,杀了你!

哲哲借着怒气得来的蛮力,将此人翻身压到身下,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我杀了你,你这个淫贼!”

“淫贼?”那人也不反抗,任由她掐了好一会儿,待她力气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这才使力,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我们不是两情相悦吗?”

“悦你个头!”去死吧,哲哲一口咬住他的脖子,拼尽全力,我一定要把你的颈动脉咬破。

“原来,你好这口啊!”男子卡住她的下巴,让她使不上力气,翻身把她压到身下,“两年前是个小野猫,现在,依旧是个小野猫!”

“不过,发育完全的小野猫,别有一番韵味啊!”哲哲的双手被他压在后脑勺下,攥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开始隔着衣衫游走挑拨。

“你流氓!淫贼!混蛋!放开我!”哲哲连骂带挣扎,恨不得打死面前的人。

“你与我讲这些,是情趣所致吗?”男子咬住她的耳垂,含糊不清的问着。

“求你,放开我!”哲哲要哭了,身子受制于人,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对方又一副要轻薄人的模样,饶是她从21世纪过来,也不得不恐惧慌乱。

“叫相公!”那人行动依旧,被欲望混乱的气息,又烫又急切,划过哲哲的脸,脖颈,顺着锁骨往下,“乖,叫了我就好好疼疼你!”

“你到底是谁,我失忆了,不记得你了,你能不能放过我?”这番话,近乎哀求,“你放过我吧!”

“失忆?”那人停下动作,在黑暗里静止了好一会儿,衣衫窸窸窣窣,一丝光亮,让哲哲习惯了黑暗的双眼,被迫闭了起来,刚刚惊慌失措里还未滚落的泪水,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哭了?”那人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痕,声音里一半魅惑,一半安慰,“乖,不哭,跟了我,你也不亏!”

“你到底是谁?”哲哲看着他,泪雨连连。

“齐国太子赵睿,”赵睿松开她的手,替她拭去泪痕,“你看你,又哭了,这次我还没做什么,你就哭的这么厉害!”

听闻他这么说,哲哲哭的更凶了,两年前,他们真的是发生了什么吗?

“乖,不哭,”赵睿耐心的等她平定情绪,直到她冷静下来,“你以为,李辰如会来救你吗?”

哲哲愕然。

“不必等了,他不会来了!”赵睿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很满意,“你与我两年前就行了周公之礼,堂堂魏国三皇子,会为了并非完璧的你,来与齐国做对吗?别忘了,魏国的皇后,可是我齐国的公主!”

第78章:安全第一

冬日里的天气,说好就好,说变坏就变坏,上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就起了风,堆了乌云,下起来了淅淅沥沥的雨。雨水阴寒,连带着气温也降到了冰点之下。

距离昨晚小哲哲与哲哲被劫,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现在,原本就暗黑的天地,又在往黑夜里推进,寅巳与梁哲思,穿着夜行衣,寻了一天一夜,两个人均是水米未尽。

枯荣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眼睛都是红的,正在山间的林子里到处翻找,劝也劝不住,只好两个人都敲晕,让侍卫们带着回去休息了。

掌灯的时候,两个人从昏迷里醒了过来。

“先不要着急,”两个人是躺在一间房里的两张塌上,屋子里点着炭盆,枯荣守在旁边,见他们两个人睁开眼就挣扎着要起来,连忙阻止。

“关心则乱,现在人已经被抓了,你们两个人要冷静下来,”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要从长计议,把所有的事情都梳理一番,看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人醒了吗?”守在门外的人听到屋子里有动静,立马就通知了等在旁边屋子里的黄陂。

黄陂推门而入,身后的人端着饭菜,放在了桌子上,“我听说你们一天都没吃饭了,这会儿刚好是饭点,我让他们拿了饭菜过来,你们多少吃一些。”

“吃点东西吧,不然哪里会有力气去找两个丫头?”枯荣坐在桌子旁边,拍了拍饭菜前的两张凳子,“你们吃,我有些发现要告诉你们!”

“发现?”两个人闻言,立马盯着枯荣,眼睛一下也不眨。

“没错,是有些发现,也需要你们来一起想想办法,”黄陂坐在另一边,招手让身后的人退下,门被退下的人关住了,屋子里只剩他们四个人。

“你们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聊,”黄陂拿起来了筷子,示意两个人过去。

寅巳这才同梁哲思起来,默默的坐在桌子前面,端起了碗筷,把尝不出味道的饭菜,努力往胃里扒。

“昨晚,道观里只有我们的两个侍卫没了,其他人都好好的,”枯荣查了一番。

昨晚,他见到信号弹时,心里头慌乱就跟着过去了,生怕是寅巳遇到了什么难缠的角色。

梁哲思与寅巳要去夜探的那户人家,住的是一个农夫,专门种菜,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脑子有些蠢笨,打小就不灵光,他的娘亲就是维瑾的奶娘。

这个汉子,叫傻愣,是这个奶娘跟第一任丈夫生的,结果生了个痴憨货,孩子不到五岁,男人得了痨病,没撑下去,死了。后边奶娘又嫁了一家,这个痴傻儿,新夫家不让带,只好留在已经没了人的前夫宅子里。

傻愣没心没肺,憨傻愚笨,就算被一个人留在那个屋子里,也没有哭没有闹,村里人看他可怜,有什么剩饭剩菜都送给他吃,不要的破衣服,破被子,也都留给了他。

傻愣就这么没爹没娘的过了五年,十岁那年,奶娘入了御史府给维瑾当乳母,他这才又被奶娘暗地里照顾起来。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十月怀胎,奶娘心里头舍不得。她这个人,面慈心软,虽然是个乡村鄙妇,不认得字,不懂的礼仪,可她人聪明,大是大非都领的清楚,也爱学,也正是如此,邹氏才选了她做乳母。

奶娘要在御史府当差,又与第二个丈夫生育了孩子,自然是不能时时刻刻都来看望傻愣。于是,她就省吃俭用,留了钱,请了城里的师傅,过来教傻愣学些基本的生活常识。

那师傅是从那里来的,并不清楚,可傻愣却在他的帮助下,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学会了种地种菜,自己做饭洗衣服,虽然没能有多的钱娶妻生子,但能学会养活自己,也是不易。

傻愣学这些常人都会的生活技巧,前前后后是五年,教他的师傅,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队人。等他学会之后,这波人就离开了吴国,奶妈千恩万谢,送了一路。

从此以后,这个傻愣,就过上了自给自足的日子,他力气大,做事憨直认真,早出晚归的捯饬庄稼蔬菜,旁人偷懒,他在地里,他种的粮食蔬菜,要比其他人要好,他也不吝啬,愿意拿出来分享。

自己种了这些东西,收了之后,一部分送到奶娘家里,一部分自己留着,还有一部分就送给了从小照顾他的乡亲邻里,从来没有把粮食卖掉。

王氏同邹氏,两个人思来想去,只想到维瑾小时候的奶娘。维瑾是御史府第一个女孩子,自然是要得家里人宠爱,吃穿用度都仔细周到。

唯有这个奶娘,知道她心善人好,很多时候,她从家里带来的那些蔬菜瓜果,喂给维瑾的时候,邹氏是没有让人做什么细致检查的。

所以,她们才派人去寻了这个奶娘,却不想,人已经没了。

大理寺与晴晚阁,两边都注意着两个夫人的动向,大理寺找到了傻愣的存在晴晚阁却发现,这个傻愣,就是两年前,李辰良来此时,接见的那一个农夫。

所以,梁哲思寻过来,说要寅巳一起去夜探的时候,枯荣就知道,吴国的人肯定是想让寅巳亲自去确认,这个憨直是否就是李辰良两年前见得那个人。

教憨直日常生活作息的那群人,枯荣让晴晚阁调了档案,知道这批人是李辰良身边的人,当年,他们人是从魏国过去的,但现下已经消失在了齐国,再没有过他们的信息。

此次,梁哲思与寅巳夜谈,遇到埋伏,原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可偏偏,道观里守着的人,跟着跑去协助帮忙去了,才让这群人有了可乘之机。

“我让人守着所有的出口,也派了一部分人沿路追查,”黄陂皱着眉,他也是一夜未睡。

昨日晚上出事之后,他就让人问了道观里的情况。

昨晚,道观里出的事,不仅是哲哲与小哲哲被劫持,刘颖被劫财,还有王维瑾被刺杀。昨晚,被枯荣留下的人,就是去了维瑾的院子帮维桢,所以才让哲哲在的院子空了下来。

好在维瑾并没有什么大碍,维慎受了些伤,那些刺客,一共有十个人,逃了两个,死了七个,还有一个人,黄陂连着审了一夜,总算是问出了些东西,只是,这些东西,他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黄大人但说无妨,”枯荣摇头,让他放心,寅巳也不是如此拎不清的一个人。

“劫走哲哲小姐与小哲哲的人,是齐国太子赵睿!”后边的话不用黄陂讲,所有人都知道。

齐国太子赵睿,出了名的风流浪子,贪图美色之人,这些年,被他祸害的姑娘,不论是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还是江湖里的侠女,亦或是青楼歌坊里的头牌名号,他都有牵连。

而且,他这个人,心狠手辣,无利不图,为人处世,雷厉风行,尤其是在对待美人的时候,从来不会浪费时间,落到他手里,没有一个人能逃脱。

“他此番是亲自前来,”黄陂低头,有些愧疚,都是他这边考虑不周,才让两位小姐,都落在他的手里。

小哲哲还是个13的姑娘,哲哲也才15岁,距离昨晚被劫持,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两个姑娘的清白,怕是保不住了。

“人只要没事就好,把人先救出来,其他另说!”枯荣叹气,这事他也知道了,所以,他才把他们两个人打晕了。

一直到他们吃过饭,黄陂才把这件事说了出来,他也知道,这事让两个人知道后,会有什么后果。

果不其然,梁哲思与寅巳,都沉默了,那种沉默,是带着杀气,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的那种。

“有他们行踪的消息了吗?”寅巳与梁哲思,现在就只关心这个。

“有,我让人跟着了,”黄陂点头。

昨晚,被劫持的另一个小姐,刘员外的女儿刘瑾,就是杨姨娘指的那个方向,他们发现了记号。

沿途,一路上都有人用刀在树上,地上刻剪头的记号,发现这个情况后,他立马派了一部分人跟着线索追了过去。

“我就怕,这是敌人调虎离山的法子,”昨晚已经被摆了一道,现在一定要长个心眼,不能再被摆了。

“我们一起,”寅巳看向梁哲思,梁哲思也看向了寅巳,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询问对方。

“你们把这个服下,”枯荣从腰间取出两枚药丸,“昨晚,哲哲房里我们查过了,里头有迷魂药跟散骨粉,一个让人沉睡,一个让人功力暂失,你们跟过去一定要小心。”

遇到了散骨粉,小哲哲怕是武功已经施展不出来了。这两个人,现在醒了没有,都不清楚。

“我让人带着你们去,”黄陂知道拦不住他们,只能让他们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路上要注意安全,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轻举妄动,记住,人还好好的带回来就行了,旁的,就不要再想了。”

第79章:国师?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赵睿侧卧在哲哲身旁,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把玩着夜明珠,眉眼带笑,看着哲哲漠然失神的脸,侃侃而谈。

“你该清楚明白,清白二字有多重要,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赵睿把夜明珠放在哲哲的额头上,“不过,我这个人风流惯了,清白二字看的很淡。你又是失忆才会如此,以往的事,我就既往不咎,往后,你就好好呆在齐国罢!”

哲哲扭头到另一边,夜明珠骨碌碌的顺着额头,撞到了隔板,钻进了哲哲的脖颈间,整个棺木内,又是一片漆黑。

她心里很乱,也很慌,乱的是赵睿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慌的是怕他又对她动手动脚。不管原身之前到底有没有失身于他,有一点很明确,自己现在只要惹了他,必定会跟他在这里发生点什么,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就真的是无可挽回了。

哲哲现在,一点都不想去知道原身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我是江晓晓,我来自21世纪,我跟旁边的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特么为什么要在意公伯哲哲是不是跟旁边的人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忍不住去想?忍不住去害怕?忍不住去难过?

你是21世纪的人,穿越来的时候都24了,男朋友谈过三个,最后一个都到了谈婚论嫁,什么都发生过的地步了。

你有什么好难过,害怕的?你是古代三从四德,节操贞洁都别在裤腰带上的人吗?

不,你不是,尽管,你来的世界,还在为一层膜争吵。可你读过大学,接受过高等教育啊,你知道,这一层膜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长,也不是所有女孩子都会在第一次的时候有落红,更清楚,一个女孩子的贞操,不是一层膜能够代替的。

每个人,不论男女,成长道路,都不会一帆风顺。有些人比较幸运,一生平安,有些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男女,都有可能会被猥亵,被猥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环境给你的潜在暗示,人们对待此事的态度。

你并没有错,如果真的要说你有错,那就是你不够强大。违背自己意愿的侵略,错的并不是你,而是侵略者。这个世界上,身不由己,心不由己的事有很多,大部分是可以自我消化,但唯独性~是被单独隔离对待的。

女孩子,从小就被教导贞洁自爱,不要轻易去尝试禁忌,这种尝试,不管是出于自愿还是强迫,到最后都会是你的错。

流言蜚语,真的能击垮一个人,周围人的冷漠白眼,真的能杀死一个人活着的尊严。你越是在意贞洁,一旦失去了它,你就会坠入无敌深渊。但仔细想想,你,何罪之有呢?

这件事,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你确实不能改变周围人的观念,但你自己,一定要清楚明了,不能继续维护这个错误的观念。

贞洁,是两个人建立恋人,婚姻关系后,伴侣之间的忠诚。如果一个人的人品,是否值得携手共度一生,需要那层膜来证明,那该多荒诞。

荒诞的人生,有人愿意坚持,那就让他去吧。重要的是你,你自己,选择怎样的人生,怎样的态度。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强求,不勉强,有缘既聚,无缘则散,观念不同,世界观不一样,那又何必勉强自己,去强忍着过一生?

哲哲闭上眼,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要冷静,你一定要冷静,江晓晓,你其实很强大的。

当年,订婚宴上,你的前男友不出现,打电话说有了新欢,你的父母对你又打又骂,让你去挽回,你都咬牙坚持住了。

现在的情况,与当时比起来,算得了什么?要冷静,至少,在你意识清醒的时候,不能让他碰你。

“你说的很轻巧,不在意女子的清白?”哲哲的声音很轻,“赵王,对吧,那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么,你想知道?”黑暗里,赵睿盯着眼前的黑暗,扯出一丝微笑,有意思,难不成还真有借尸还魂一说?

“两年前的事,我不记得了,”哲哲叹气,言语里都是疑惑,“你与我的相处是怎样?”

“一见钟情啊,”赵睿回答的很干脆,“我救了你,你以身相许。”

“既然以身相许,那为什么,两年时间,你都没有来找我?”哲哲睁眼看着依旧漆黑的四周,叹了口气,“既然以身相许,为什么两年前,没有带我回齐国,反而让我留在了吴国?”

赵睿没有回答,哲哲抬手去摸滚到发丝间的夜明珠,将它举到了面前,莹莹珠光,衬着她如花的模样,眼波流转,似有千言万语,都被她咬唇堵了回去。

“为什么不回答我?”

“因为,爱妃太美了!”赵睿依旧支着头,看着她,空闲出来的那只手,不由自主的就伸向了哲哲的眉眼。

哲哲别过脸,躲了过去,“赵王还没有回答我!”

“回答什么?”赵睿不死心,整个人都凑了过来。

“赵王喜欢我吗?”哲哲与他对视,眼眸清明。

“喜欢,本王最喜欢你了,”赵睿的气息慢慢凑近。

哲哲伸手堵住他的嘴,扯出一丝冷笑,“喜欢?你两年都让人盯着我,可知道,我这两年是如何过的?”

赵睿一脸无辜,嘟嘴看她。

“你喝过黑狗血吗?知道是什么味道吗?”哲哲无视他的魅惑,冷冷的说道,“腥臭无比!这血,还是热的,刚从狗身上放出来的,碗上都还沾着狗毛。”

“你一定没有喝过吧?”

“还有符咒汤,你知道什么是符咒汤吗?黄纸上用朱砂,人血画了符,然后放在一碗酒里,点燃,等它烧成灰后,就用热水冲进碗里,然后给人喝。”

“符咒汤很不好喝,但是比起黑狗血来,要更容易入口。”

“还有,你被人架在木桩上,拿艾草堆着熏吗?”

哲哲说了很多,很多,她才穿越过来,在公伯府被驱邪做法时,受到的待遇。很难受,很绝望,也很痛苦。

她的声音越说越沙哑,越说越哽咽,到了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眼泪哗哗的流着。

“你说你喜欢我?真可笑啊!”哲哲努力睁着眼睛,看着模糊了形状的赵睿,“你不过是为了情欲罢了,喜欢?笑话啊!”

“当时,是你执意要回去的,”赵睿愣住了,哲哲哭诉了这么久,让他有一种错觉,他是不是真的辜负了她?

要知道,他赵睿确实是风流浪子,到处留情,拈花惹草,那些女子,要么爱他爱的发狂,要么恨他恨到入骨,爱他的人,都只会讨好他,恨他的,都是想要他的命。哲哲这样,明明该恨他,却又控诉他的抛弃,他有些不明白了。

“既然我要回去,赵王就放我回去了,那今日又何必再见?”哲哲转身背对着他,把珠子窝在手心里,整个空间又黑了下来。

“当年,我是要带你回去的,你不同意,自己逃了,让吴国的人救了,所以才――”赵睿见她像是生气了,立马就忍不住去哄,话讲了一半,才察觉,自己这是着了她的道了吗?

“赵王方才是说要娶我做太子妃?”哲哲见他话说了一半,怕他回味出什么,立马接话,“既然是太子妃,那该是明媒正娶,这两年多的时间,为何不来我吴国提亲?”

“我――”这番问话,赵睿真不知道要怎么糊弄了。

“你可知我已经被赐婚给了吴国相国家的三公子?”哲哲冷哼一声,“说什么喜欢,赵王不过是觉得我好欺负罢了,有用就留着,无用就丢弃,真真是薄情寡义!”

“不是这样的,爱妃为什么要把本王想的如此不堪呢?”赵睿凑过来,搂住哲哲,“本王这两年,日子过的稀里糊涂,一直都惦记着你,正是因为听到你赐婚的消息,这才下定决心来找你的!”

“是觉得我又有用了吧?”哲哲推开他的胳膊,“维瑾身上,是不是你下的毒?维桢表哥,也是你丢下悬崖的吧?”

“你果真不记得了?”赵睿没有再往她身上凑,反而是带着疑惑,愣在了那里。

“记得什么?”哲哲侧耳倾听。

“是国师啊,”赵睿卡住她的胳膊,去探她的脉,有意思,那毒,竟然没了。

“国师?”

“国师,”赵睿掰开她的手,将夜明珠取出来,盯着哲哲的脸,有些玩味,“你不记得国师了?”

“不记得,”哲哲回答的很诚恳,国师,是齐国的国师吗?

“王维桢是自己跳下去的啊,”赵睿故作皱眉,“是他带你来见国师的啊!”

嗯?哲哲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表哥当时,可是受了伤的,师兄说了,自己要他派人,帮忙去救表哥,怎么可能?

“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赵睿收起夜明珠,伸手将她搂了过来。

“别动,”赵睿按住她想要挣扎的胳膊,“我不会动你!”

第80章:山中棺木

记号是用利器刻出来的,上边还撒了金粉,寅巳与梁哲思跟着记号,从道观里出来,往北,穿过一片树林,到了一座山前。

记号在石壁上消失了,记号的周围有些洞口,相互沟通,蜿蜒往洞内深处去了。大理寺的人,已经在里头摸索出了几个出口,每个出口对应的方位都不一样。

“梁大人,李王爷,”等候在洞口的人叫柳青,早就得了黄陂的令,见了两人过来,立马就引他们去里头说话。

“是有什么发现吗?”梁哲思满眼血丝,声音有些沙哑。

“有,”柳青把人引到里边,给他们二人看洞内的标记,“只是有些不确定,这记号到底哪个才是有用的!”

洞里确实是有标记,而且不止一个,是三个标记。

一个箭头,一个十字,还有一个圆圈。三个标记,分别去往三个方向。

“看箭头,”寅巳二话不说,就跟着箭头走了,梁哲思立马跟了上来,身后的侍卫也追着一道。

剪头撒了金粉,山洞深处是没有光的,火把一照,金色的箭头就很显眼。一行人在洞里七拐八绕,通道时宽时窄,时高时低,地面参差不齐。

开始洞里是干燥没有水分的石块,越往里走,地面越湿滑,先是喜阴喜潮的苔藓植被,再是渗出的水珠,由点滴凝聚成了细流,最后,汇聚成了暗河,在脚下的石缝里流动。

一行人,走了有一个时辰,这一切才又逐渐消散,恢复成了干燥的石洞。

“二位,箭头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一处洞穴,这洞穴里,都是棺材,”柳青边走边给他们两个解释。

十字最终会把人带到一处山谷里,圆圈是把人带到了山顶,这箭头,则是一处放置着棺木的山洞。

山洞里放棺木一事,他让人打听了,是这山里人的习俗,他们每年秋天的时候,会在这里打棺材,然后把打好的棺材都存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放着棺材的洞,他们称之为老屋洞,洞里的棺材有大有小,是方圆几里的人一起做出来的,这周围,谁家死了人,都可以来这洞里选棺材用。就算是一个毫不认识的外人,在这山林里暴毙了,需要棺木也是可以来这里挑的。

“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习俗?”梁哲思停下脚步,还未到出口处,这洞里的棺材已经多了起来,很多,像是有些年代了,一股子霉味,木头腐朽的烂味。

“他们说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柳青也疑惑这个,“我猜,大抵是战乱的时候,人的生死,朝夕不保的,为了让灵魂安息,有个去处,所以就做了这些棺材吧!”

寅巳也停了下来,在那些依旧腐朽脆化的木板前,停驻了片刻,这些腐朽的棺木上,有些标记,看起来,像是个什么动物。

“这棺材也太多了吧?”梁哲思继续往前,越接近出口,越是感慨,这山洞,越来越大不说,堆着的棺材也是越来越多,原本空旷的山洞,都被这些棺材堆满了,只留下几个羊肠小道。

“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柳青也很感慨,“这起码有上万副了!”

“李兄?”梁哲思转身,却只看到身旁的柳青,还有一干侍卫。

寅巳还在那尊棺木前,弯着身子,把剥落的大块漆皮,还原成了一个大致的图案。然后,默默的把它打乱。

“李兄是有什么发现了吗?”梁哲哲看着堆的到处都是的棺木,很是头疼,一点想法都没有。

“柳侍卫,这里的人,出殡都是怎么出殡的?”寅巳一边问话,一边沿着留出来的小道,查看这周围的棺木。

“直接放在棺材里下葬啊,仪式什么的,都没有,”这山里的人,人死后,都是要立马合棺下葬的,丧礼什么,都没有。

“如果是外头的人来取棺木,村里的人会知道吗?”寅巳往前,摸了摸棺木上的灰尘。

“知道的,村里的人说,前两日有一群商人,从这里路过,商人带着的一个厨娘没了,从他们这里借了棺木,还要给钱,他们没有收,”柳青问过这些,“那伙商人,我们还去瞧了,确实是带了副棺木,棺木里也确实是有个胖厨娘的尸身。”

柳青仔细盘问过这伙人,就是普通的商人,过来做茶叶生意,是从南边的魏国过来,准备继续往北走,到齐国境内去。

这个厨娘,是个齐国人,嫁到了魏国,奈何夫死子丧,在魏国没了亲眷。刚好,他们要去齐国做生意,这厨娘就央求着要跟着他们,想回齐国投奔亲人。

这伙人,看她做饭不错,人又壮实,能当个汉子来用,就同意了。谁知道,到了吴国没几天,就开始头疼发烧,商人们为了她在吴国京城逗留了有些日子,一直到她好的差不多了,才又上路到齐国,谁知道,才出城到了这山间,人说没就没了。

商人们原本是想将她就地埋葬,谁知道这山里的人不肯,说不是这山里的人,不能埋在这里,这群人只好作罢。

柳青找过去的时候,一伙人正在一处山包后,偷偷挖坑呢!被他这么一追查,只得磕头承诺,定把那厨娘的尸身带回齐国,交给她的亲人来安葬了。

“那伙商人,已经走了吗?”寅巳捻了捻指尖的灰,心里做了些猜测。

“走了,这会儿该到青州城吧?”往齐国去,出了吴国首都,第一个落脚的城池,就是青州城。

“在青州城截住他们,”寅巳回到了两人身旁,“这伙人有问题。”

“什么问题?”梁哲思跟柳青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里头,少了两副棺木,”寅巳方才瞧了,靠最左边的那层大棺木都是新做的,上头的油漆都是新烤的。那上边,落得灰很少。下边的棺木应该是去年的,灰尘很多。

靠近最里边的位置,下边一层的棺木,灰尘被擦拭的很干净,几乎是一尘不染。隔着那个位置往外挪了四个位置的地方,新抽走的棺木,下边有很深的痕迹。

梁哲思闻言,忙去寅巳刚看过的地方转了一圈,确实,最里头的棺木,应该是被动了一个。

“这山里,最近没有人过世吧?”梁哲思看着那一排排的棺木,有黑漆的,有红漆的,还有些是原原本本的木头模样。

“没有,”柳青摇头。

寅巳与梁哲成对视一眼,快步离开了山洞。

“梁大人,李王爷,”柳青跟了上去,“还有别的安排吗?”

除了让人去青州城截住这些商客,还有别的要做的吗?

“留一部分人继续在此看守,其他的沿路去找这群商户,看他们有没有换了别的路线,”梁哲思吩咐完后又叮嘱了一句,“还有,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黄大人!”

“是,”柳青得令后,立马吩咐下去,“二位还要不要人跟着一起?”

“不用,”寅巳丢下这句话,就运气轻功飞走了。

“柳侍卫,多谢了!”梁哲思也抱拳告辞了。

吴国都城里,公伯府,一干人都是心神不宁,阿婉跟阿如坐在地上哭个不停,王氏在她们面前踱步不停,公伯圣德更是唉声叹气,摇头不已。

哲哲被掳走的消息,公伯府已经知道了。

那晚,阿婉跟阿如一直守着两个小姐,一切如常,小哲哲因为练了新的内功,有了些感悟,拉着哲哲开心了好久。

哲哲那日,也是玉佛被取下后,精神好些的时候,白日里睡多了,没有困意,就陪着小哲哲闹腾到了很晚。

两个小姐洗漱后,就躺下来,吩咐她们两个人去洗漱一番,再回来休息。周围都是守着的侍卫,小哲哲又会武功,两个丫鬟就没想太多,安心去了。

谁知道,竟然在洗漱的屋子里被人下了迷烟,直接昏睡在了地上,还是道观里的人寻来,给他们掐了人中,两个人才醒过来。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王氏急得焦头烂额,心里头七上八下,一定是他们,抓走哲哲的一定是他们,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你先别慌,一切还没有定论,”公伯圣德也是烦躁的不得了,瞧见那两个丫鬟还坐在地上哭,心里头更堵了,挥手,“你们俩都下去吧,看着就心烦!”

“我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他们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两年前,哲哲被劫持开始,这个家的平静就被打破了,王氏起初,还抱着息事宁人,缩着脑袋过日子的念头,可如今看来,那群疯子,又怎么可能让她们过上平静的日子?

“夫人,对不起,”事已至此,千言万语,都解释不了什么,公伯圣德能说的只有这么一句,“当年,你若不是被赐婚嫁给了我,这一切,都不会由你来承受。”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没意思的话,”王氏最不愿听到的,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对不起,该是她说给别人听的。

从未想过,这群人,能在十几年前就开始谋划了,连维瑾,维慎都不放过,还有哲哲,她的亲骨肉,为了这个家的安宁,她受了多大的屈辱啊!

第81章:开棺验尸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天暗了下来,枯荣同黄陂一起,坐到了掌灯,两个人对于彼此的身份都心知肚明。

“大人这是?”枯荣看着鱼贯而入的这队人马,黑色的官服,外边罩着蓑衣,头上顶着斗笠,手里还握着一把铁锹。

“枯荣道长,晚上可有空陪本官一起去验证一件事情?”黄陂起身,接过侍卫捧过来的一套蓑衣斗笠,自个儿捧到了枯荣面前。

“黄大人要验证何事?”枯荣犹豫了一瞬,接过了这套蓑衣斗笠。

“自然是道长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了,”黄陂拿起另外一套蓑衣斗笠,往自己身上套。

两个人穿戴好后,跟着侍卫一道,去了城南的墓地。这块墓地,属于御史府的王家,一行人最后停下来的地方,正对着一块墓碑,墓碑上的字,在火光下依旧是冰冷的:王维桢之墓

枯荣了然,黄陂一挥手,一干人马立马把墓碑后的坟莹围了起来。

“挖吧!”

御史府里,邹氏在房里坐着,手里捧着绣架,看着上头的针线出神,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这心里头,慌的厉害。

“春儿,老爷回来了吗?”

外头的天都黑了,世子府宴请王御史,中午就去了,一直到现在,天都黑了,晚饭都用了,人还是没见到回来。

“回夫人,还没有!”春儿从外头端了热茶跟糕点进来,“夫人,你吃点东西吧,今天一天,你都没吃什么。”

“我不饿,”邹氏放下手里的物什,揉了揉胸口,“皈依观的情况如何了?维瑾跟维慎可还好?”

“夫人,少爷跟小姐都平安无恙,表小姐跟相国家的大小姐,还没寻到下落,”春儿把绣崩收了起来,安慰道,“夫人宽宽心,莫要想太多了!”

“我怎么能不想多了呢!”两年前,维桢醒来后的模样,她记忆犹新,如今,维瑾又如此,她怎么能不担心呢,“这都是做了什么孽啊!”

“夫人,你就不要多想了,表小姐,小姐,相国家大小姐,都会没事的,”春儿倒了杯热茶,捧给邹氏,“夫人,你喝口茶吧!”

邹氏接过茶来,叹了口气,这事儿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的。

“夫人,老爷回来了!”洛儿还没进这院子的大门,就在外头边喊边跑,邹氏听闻后,立马就放下了茶水,疾步走出了院子。

今晚,刚下过雨的地面都结了冰,寒风依旧,刮在人脸上的时候,生疼刺骨,邹氏没让丫鬟扶着,自己在庭院的门口,那两盏灯笼下,等着王御史过来。

王思齐的身影由远及近,前头是两个小厮打着灯笼,他自己披着厚厚的披风,身上穿的很厚,一路走的很慢,像是怕摔跤似的。

“老爷,如何了?”邹氏待他到了面前,立马就扑过去抓住了他的胳膊。

“夫人,外头天冷,我们还是进屋说吧,”王思齐叹了口气,握住邹氏冰凉透彻的那双手,“外头这么冷,你怎么还出来了呢?”

“我这不是担心么,”邹氏鼻子一酸,眼泪就要下来了。

她与王思齐成婚已经有二十年了,两个人一起也过了大半辈子了,如今儿女都大了,两人也都有了白发,尤其是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昏暗的灯光,只衬得两人面庞上的皱纹,如此清晰。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颤巍巍的走过了砖石,进到了厢房里,下人们把屋里的炭火烧的很旺,等他二人坐下,捧了热茶进来,这才退了出去,把门也关好了。

“太子殿下怎么说?”邹氏起身,为他斟了杯茶。

“夫人,我对不住你,”王思齐没有接茶,反而对着邹氏跪了下来。

“老爷,你这是为何?”邹氏忙跟着跪了下去,想把他扶起来,奈何王思齐铁了心的要跪着。

“夫人,我保不住咱们儿子了!”王思齐把头低到了地上,声音满含沧桑与悲凉,“我对不住你,对不住王家列祖列宗啊!”

“老爷,你说什么胡话呢?”邹氏去拉他,不让他以头撞地,“到底是怎么了,太子同你说了什么,你倒是告诉我啊!”

“太子说,大理寺要开棺验尸!”

“要什么?”邹氏只觉得整个人像被雷劈到了一般,大理寺要开棺验尸?

“这怎么能行?”邹氏整个人都软了,不会的,当时,他们夫妻俩求过太子殿下,把所有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他了,他说过,可以帮他们保住维桢的尸身,只要他们悄悄下葬,不大张旗鼓就好了。

“我们都按太子殿下的要求做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维桢入土,三年都还没满,“就算是这一次的事,公伯哲哲的事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了啊,为什么?”

“大理寺不归太子殿下掌管,”王思齐摇头,他求过他了,没有用。

“那就让叶世子去求皇上,皇上最疼叶世子,不会不同意的,”邹氏六神无主,只想抓住什么,可却什么都抓不住。

“没用,大理寺已经去了,”王思齐缓缓起身,摁住了邹氏的肩膀,“夫人,没用了!”

“已经去了?”邹氏挣扎着起身,却被王思齐抱在怀里,挣脱不开,“你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已经没了,两年前就没了!”甚至,没了的时间不止两年,王思齐抱紧邹氏,忍住眼眶里泪,安慰她,“他已经没了!”

“为什么?我的孩子,他都已经走了!”都已经入土为安了,为什么还要被挖出来送去仵作那里,想到仵作会对维桢开膛破肚,邹氏的心就疼的无法呼吸,“为什么?”

“夫人,对不起,是我没用,”王思齐搂着几近发狂的邹氏,眼泪终究是忍不住了。

他的孩子,他的妹妹,他的妻子,又何罪之有啊!

城南,王氏墓地,已经挖开的坟莹下,是一方楠木棺,所有人都举着火把围成了一圈,等待黄陂的下一步命令。

此刻,黄陂正在维桢的墓前烧纸钱,还带了香炉与香,按着来的人头点了足足一把香,在墓碑前磕头祭拜,然后把香摁在了香炉里。

枯荣在一旁看的稀奇,跟着来的侍卫们见怪不怪,只要是挖已经下葬的人,他家大人就会来这么一出,说是赔礼道歉。

等到纸燃尽,香见底,黄陂这才起身下令,侍卫们得了令,立马就把棺木撬开。

一干人马,都举着火把,往棺木里头看。

两年前,王维桢与公伯哲哲被劫持一案,他们原本是想来查的,谁知道被京兆尹劫了头儿,后边说来协助,结果这事不到三天就结案了,皇上还出了告示,只能作罢。

如今,总算是能见到当年的另一个受害人,一群人还是有些小激动,这个王维桢,虽说是书香门第,御史家的少爷,可也是从小就学了些功夫的,当年在夫子庙,一声不吭就让人带走,最后还死掉了,他们京兆尹当年,可是为了他的死,打了赌的。

一说他是中毒了,二说他根本不会武功,或者武功一点也不厉害,三说就是他是同伙,被阴了。

这回看到真人,虽说已经过去两年了,尸骨可能腐烂了些,可他们天天查案看尸体的,并不觉得可怕,反而还跟着仵作,学了不少,能看出些门道呢。

“奇怪,”围着的一圈侍卫,看着里头的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黄陂看他们表情有异,立马凑了过来,枯荣则去看被丢在一旁的棺盖去了。

棺木里躺着的的确是王维桢,但他看起来,眉目如旧,脸色红润,穿着一身蓝色衣衫,双手合十,像睡着了一样。

“哎?”黄陂也震惊了,这~这不该是死了两年多的人该有的模样吧?

“大人,你看到的跟我们看到的一样吗?”侍卫都看着黄陂,想要跟他确认。

“这不该如此吧?”黄陂摇头,当时不是说,维桢重伤,还坠落了悬崖,那他身上脸上,怎会一点伤都没有呢?

难不成是人没有死?

“大人,小心!”一干侍卫,就看着他家大人跳到了坟坑里,一只手伸去摸王维桢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揪别人的脸。

完了,梁哥不在,大人就犯傻,原本是梁哥才会做的蠢事,被他们家大人承包了。

“黄大人,如何?”枯荣看完棺材板就凑了过来,蹲在上头,问正在维桢身上摸来摸去的黄陂。

“人是没了,可身子骨好好的,没有伤啊!”黄陂啧啧称奇,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当年的事还有隐情?王维桢根本没有受伤?那既然没有受伤,为何会被下葬,难道是?

“他是被活埋的,”枯荣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活埋?”一干侍卫立马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道长,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活埋的?”

“棺盖上都是痕迹,你看看他的手,指缝里一定有木屑,”枯荣话还没说完,一干侍卫立马就围过去看棺材板去了,黄陂则抓住维桢的手,往他的指缝里看。

第82章:营救

哲哲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在一处厢房里。

红罗纱帐,隐约能看到一点火星,映出一樽香炉的轮廓。

我在哪里?哲哲瞬间惊醒,坐了起来。屋外有侍女,应声而入,将屋内的灯点燃。

“姑娘可要用饭?”为首的侍女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问道。

“不用,”哲哲摇头,心里头惦记着小哲哲的安危,“与我一起的那个姑娘呢?”

“梁小姐在隔壁,还未醒来,”为首的侍女回头撇了一眼身后的几位,那几位立马就退出去,不一会儿就端了饭菜进来。

“姑娘,你还是吃一些吧,今晚晚些时候还要赶路呢!”为首的侍女到了哲哲身旁,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吃过饭,我等服侍姑娘洗漱。”

“你叫什么名字?”哲哲听出来她言语里的不可违逆,斟酌再三,还是遂了她的意愿,起身到了桌子前,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香溢,”香溢将碗筷递到哲哲手里,“奴家叫香溢。”

香溢弯腰靠近的瞬间,哲哲又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地方,为何侍女身上如此浓重的脂粉香味,就连这屋里的熏香,也是甜的腻人。

哲哲饭还未动几口,就有人进来在香溢耳旁说了些什么,香溢一脸歉意,留了两个人下来伺候在一旁,让哲哲自便,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这一顿饭,哲哲是逼自己吃完的。

丫鬟们收了盘子,捧了茶过来,询问她要不要来些点心,哲哲摇头,刚想说不用了,后头默不作声的丫鬟,快步上前,一只手就捂住了前边丫鬟的嘴,另一只手捻起一根银针,直接刺在了她的脖子上。

哲哲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银针刺中的丫鬟,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哲哲小姐,是我,”动手的丫鬟揭开了脸上的面具,露出来面具下的那张脸,冲哲哲眨了眨眼。

“是你?”哲哲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立马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救你啊!”那人用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的?”香溢跟来报信的人都快步走着,往小哲哲在的房间去。

“候在梁小姐房外的姐妹们,像是都中了巫毒,一个两个都在门口发疯,香溢姐你快去看看吧!”来报信的人叫雪兰,人都急坏了。

她原本是要去西香坊取香料的,从客宅到西香坊会经过小哲哲入塌的房间,原本,这房间是准备给公伯哲哲的,不知道为何,下榻的却是昏迷在轿子里的小哲哲,还有这轿子,原本也是给公伯哲哲备的,可他家主子却跟公伯哲哲一起躺在了棺材里。

她是好奇,难道主子瞧上了这位梁小姐?想要偷偷摸摸瞟一眼,谁知道,守在门外的一干姐妹,诡异的面对着墙,躬着背,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喊他们好几遍,也没有反应。

雪兰察觉有异,又不敢贸然接近,只能去取了根长竹竿,远远的戳了戳那群人,直到把一个人别过来了一点点,只是一眼,她就看清楚了她血红的眼眶,唬的她立马丢掉了竹竿,跑去跟香溢汇报。

“主子知道吗?”香溢停下脚步,望着房门前那一排人,果然诡异。

“还不曾,”这事儿,雪兰哪儿敢上前去说,况且,这会儿主子正在兴头上,她去了,扫了主子的兴,那可如何是好?

“现在去讲,”香溢吩咐她,“雪兰,此事是你查觉的,就该你去!”

“香溢姐!”雪兰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整个人抖成了筛子,拼命摇头,“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去接客,你饶了我吧!”

“不过是让你去知会主子一声罢了,瞧你都吓成什么样了?”香溢一脚踢翻跪在脚旁的雪兰,“既然你不想去知会主子,那好办,你去那群人里,拉一个人到我面前来。”

“我给你两个选择,仔细想好了!”香溢弯腰,抬起雪兰的下巴,端详了好一番,“雪兰,你来忘忧阁有些年了吧,这模样,倒是越来越俊俏了啊!”

“香溢姐,你就饶了我吧!我求求你了!”雪兰磕头如捣蒜,很快,额上一片鲜红。

“怎么了这是?”赵睿揽着人到此处的时候,就瞧到这般情景。

“主子,是雪兰啊,您不记得了?”怀里的美人媚骨天成,勾着赵睿的脖子,在他耳旁低喃,“就是刺伤了国公的那位贞洁烈女啊!”

“哦?”赵睿瞬间来了性质,松开怀里的人,往前蹲下,抬起了雪兰的下巴,“确实是清纯可人。”

“主子,你饶了我吧!”雪兰整张脸都苍白的没有了血色。

“带回我房里吧,”赵睿起身,无视雪兰的哀求,往前搂住了香溢,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如何了?”

“什么如何了?”香溢嗔笑着推开他,“我也是刚到罢了,主子该去问香溢啊,她可比我清楚。”

“她么,待会儿再问,你呢,须得现在问!”赵睿在她臀上捏了把,推她往前,“去瞧瞧怎么回事!”

“知道了,”香溢伸手从发间取出一直发簪,窝在手心里,一只手勾住第一个女子的脖子,另一只手直接用力,推进了女子的脖颈里,鲜血顺着衣裳,蜿蜒向下,滴滴答答往地缝里钻,香溢的动作很轻,也很干脆,直接拖着软下来来的身子,退到了台阶下,完全没有惊动剩下的四位。

离开台阶,香溢就把人推到了地上,女子全程没有任何挣扎,像个木偶一般,倒了下去,睁大的双眸,一片血红。

“果然,”是巫毒,赵睿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香溢,“国师的人?”

“谁知道呢,”香溢接过手帕,用它去擦拭那柄玉质簪子,借着烛火看它透出来的荧光,笑了笑,“国师的人,怕是没这么温柔吧?”

“温柔?”赵睿挑眉,有意思,能让香溢说出温柔二字,也不知道今晚来此的人,是愚笨,还是聪明呢?

“还很聪明,”香溢踢了踢已经没了呼吸的女子将簪子复簪入发中,抚了抚,“这毒不致命,但也不好受,少则一日,多则三天,表象类同天祭巫毒,但却比不上天祭巫毒的狠辣。”

天祭巫毒是用来控制祭品的,一旦入毒,很难拔除,可以说是没有救了。这群丫鬟身上种的巫毒,乍一看,会认为是天祭巫毒,可天祭巫毒不会这么温柔。

中毒者,如果不是从小培育,慢慢加重剂量,而是在某一个瞬间给了足够的剂量,那他就会表现的很狂躁。如此乖巧,又如此安静,哪里可能是天祭巫毒。

香溢看的很明白,“下毒的人好一副菩萨心肠啊,舍不得旁人去死吗?”

“怜香惜玉,倒是跟我有几分相似,”赵睿给身后的人下了指示,跟过来的护卫,立马上前将剩下的几个丫鬟,全都抹了脖子,整个房门,地面,全都是鲜血。

“主子就是这么怜香惜玉的?”香溢啧啧称叹,“往后,我可不敢伺候你了。”

“你以后,可得天天伺候我呢!”赵睿看着侍卫将尸体带下去,侍女们忙去清扫血迹,香溢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

“得了吧,你的王妃还在这相宜苑住着呢,主子还是收敛些吧,”香溢着人把门打开,点了灯,这才去屋子里瞧了一圈。

果然,人不见了。

“你被人跟踪了?”香溢扭头看着赵睿,笑得很妩媚。

“公伯哲哲那边?”赵睿皱眉,站在屋子门口。

“我派人盯着呢,放心,”香溢并不担心这个,她过来此处,就是想要引蛇出洞。赵睿来后不久,吴国的官差们就有了消息,要查那队商贾,而且还提前通知了青州城的官府。她猜到了,有人跟着他们,只是不知道,对方的底子,有几个人。

“调虎离山?”赵睿思纣片刻,笑了,“我倒觉得是三路人,各自行动呢!”

“三路人?”香溢歪头看着他,此话怎讲?

青州城一处破旧的寺庙里,穿着黑衣的男子,背着麻袋,闪身而入,确定周围没人后,这才将人放下,点了一旁的煤油灯,端着灯去把布袋打开。

方才救人的时候,天都黑了,只来得及大致的瞟了一眼,就把人丢在了麻袋里,现下,总算能看个仔细了。

麻袋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哲哲,刚睡的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就窜出来一个黑影,直接捂住她的嘴,在她耳旁说,要救她出去,让她不要讲话。

其实,让她讲话,她也讲不了,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舌尖也是麻的。想问他是不是大理寺的暗探,都问不出口。

这会儿,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黑影挠了挠脸,不对啊,这怎么跟画像上的人长的不一样啊?

“你是哲哲吗?”黑影试探的问了一句,别是救错人了,把敌人抗过来了。

哲哲眨眨眼,我是啊,我是梁哲哲啊!

第83章:青州城外生事故

距离青州城外,五里的杨树林里,一条小路蜿蜒而过,远处是几个山丘,连绵起伏,山丘下有几座房子,住了几户人家。

入了冬以后,这附近的村落,都是女子留在家里织布,男子白日里出来砍柴拾木,这杨树林,是入青州城必经之路,经常有些商人,从这里路过时留下些东西,村里的人隔三差五就来此碰运气。

今日,亦是如此,村里两个汉子约着来此转转,谁知道老远就看到停在这里的马车。原本,以为他们是在此稍作歇息,两个人远远看了一眼,就回去了,想着吃了午饭再来。

吃过午饭后,马车依旧是这个样子,停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两人察觉出来有异,大着胆子凑了过来,这才发觉林子里到处都是血。

青州城的官差来的很快,人数也不少,已经把这周围的一大片林子,都围了起来,寅巳同梁哲思赶过来的时候,青州城的知府姜宇已经到了现场。

“什么情况?”梁哲思认识姜宇,两人曾经一起协助破获过案子。

“梁大人,”姜宇正在听仵作说着什么,梁哲思被衙役围在了外头,只好扯着嗓子喊,姜宇这边听到他的声音后,立马让人放他过来,自己也快步迎了上去。

“这马车,有点眼熟啊!”梁哲思小声嘀咕着,声音刚好只让身后的寅巳听到。

“梁大人,”姜宇已经的到了大理寺的传信,知道梁哲思同魏国皇子李辰如会过来,梁哲思他认得,那梁哲思身后跟着的人,“这位就是安定王罢?”

“姜宇,青州城知府,”梁哲思在两人之间做介绍,“这位是魏国三世子,安定王李辰如。”

“幸会!”姜宇拱手行礼,寅巳点点头,眼睛直直的望向了身后的那一片狼藉。

马车有两辆,牛车有五辆,地上躺着的人,少说也有20人,周围的树干上,地面上,都是血迹,血腥味很浓,混在泥土里,很刺鼻。

“两位,可是来找那伙带着棺木的商队?”姜宇看的很明白,立马就把情况,简短的做了番汇报,“这伙商队,都在这里,没留下一个活口。”

晌午接到报案,姜宇饭都没敢吃,直接就带人寻了过来。皇城脚下,皈依观内,一桩事未平,又起一桩。御史府的大小姐,还未查清下毒之人,公伯府的二小姐,相国家的大小姐,同一晚上没了踪影。

姜宇不傻,他能在青州城做知府,自然知道,皇城里头的人,所求什么,要追查什么。此番加急提及的商队,刚着人吩咐下去盘查,这边就接到了报案,说是有商队在杨树林遇刺,无一幸存。

他来此亲自查看,确实就是大理寺告知的那伙人,牛有5头,马有11匹,24人整,6人会武功,18人是普通的商人。茶叶2车,瓷器1车,布匹2车,两个马车上,一辆坐人,一辆放口粮和清水。

整个树林里,有打斗的痕迹,但商队这边,明显是毫无招架之力,人都没来及逃散开,全都把命交代在了这里。牲口无伤亡,货物无损失,这显然不是劫杀。

“会不会是他们知道,已经被我们盯上了,所以――”梁哲思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杀人灭口。

“不会这么简单,”姜宇摇头,他破案虽然不去黄陂,但也知道,如果真是同伙知晓,他们已经暴露,那杀人灭口,也该做的干净利落才对啊!

这么明显又不符合常规道理的劫杀,更像是被人故意做出来的。

“也许没这么复杂,”寅巳蹲下身,查看着地上的尸身,他们的表情很安详,偏偏眼珠子凸了出来,没有表情,像青蛙一样,冷漠里带着滑稽。

“这群人,怎么长这个模样?”梁哲思也蹲下来,看了几个尸首,无一例外,全都面无表情,凸着眼睛,像个青蛙一样。

“这应该是受到了惊吓吧?”姜宇也注意到这群人脸上的异样,他问了仵作,仵作说,人在受到惊吓的瞬间,被一剑致命,是有可能保持着这种表情的。

“所有人都这样,就不止是惊吓了,查一查他们是不是中了毒,”寅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绕到放着瓷器的牛车后边,果然,看到一个箭头,指向了青州城,上边都是金粉。

“这是――你的人吗?”梁哲思自然也看到了,有人混在了商队里边?

“不是你们的人吗?”寅巳反问。

“要是我们有人混在他们里头,那小哲哲她们,这会儿就还呆在皈依观,”如果他们在这里头有接应的人,也不至于着了他们的道。

“一样,”寅巳蹲下来看着这个标记,又望向了其他的货物,再看到拉着茶叶的牛车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二位,可是有什么发现?”姜宇吩咐完仵作,又跟了过来。

“这牛――”梁哲思也瞧出来了,到底是谁这么缺德,把牛肚子上的毛都褥掉了,留下来一个极其难看的圆圈,而且,还把那个圆圈,用颜料染成了姜黄色。

“这牛――怎么了?”姜宇瞧了半天,除了牛肚子上有一个涂着药的牛皮癣圈圈,并没有别的什么了。

“这是记号吗?”梁哲思记得山洞里的三个记号,圆圈,十字,还有箭头。

“什么记号?”姜宇没听懂,是指那圈圆圆的牛皮癣吗?

“有可能,”寅巳点头。

“我们分开行动吧,你跟着牛,我跟着箭头,”寅巳建议。

“怎么不是我跟着箭头,你拉着牛?”梁哲思拒绝,这牛我要怎么跟啊,它是活的,又不是死的,指着哪个方向都不清不楚的。

“是这个箭头吗?”姜宇瞧见了地上的箭头,怎么还有标记?

“让他们把牛从车上卸下来,你跟着牛就可以了,”寅巳建议,“两个人都跟着箭头,万一这个记号有误呢?”

“我们俩还是一起吧,”梁哲思略微思纣,下定决心,把姜宇扯过来,往牛那边推了推,“让他派人跟着牛车罢!”

“啊?”姜宇指了指自己,愣在了哪里,自己刚刚没有听错吧?他们让他跟着牛走?

“也好,”寅巳盯了姜宇好一会儿,姜宇这个人,晴晚阁有记载,为人还算清明廉洁,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姜大人,那就劳烦你啦?”梁哲思搂住姜宇的肩膀,“咱们兄弟俩,有话好好说,对不对?”

“梁大人,我配合就是,”姜宇最怕的就是他们大理寺的人过来套近乎,套的越热情,坑他就越没商量,想想都后怕。

“那就有劳了!”梁哲思对他好一番鼓励,这才跟着寅巳,往青州城里去。

在杨树林里耽误了一番,入城后,天都快黑了,两个人先找了个街边的小吃摊,点了两碗混沌,一盘面窝窝,边吃,边听周围的人讲琐事。

城郊杨树林里的事,青州城已经传来了,人们聚在一起,就在小声嘀咕着,猜测着。到底是什么缘故,让整个商队的人,都没了性命。

两个人这顿饭直吃到天都黑了,这才理出来些东西。

丧命在树林里的商队,青州城里有人认识,是魏国都城过来的,说是跟魏国太子有交集,得了魏国太子的庇护,所以每次来,都是带着魏国里上好的布匹与茶叶。

商队每年都会来三次,每次三五月一来回,夏天天热的时候,会消停些。

这商队里的货,轻易不卖给魏国里头的商铺,都是原封不动的往齐国运,青州城不少商铺,看着他们的上等货物,一个个都眼红想要,可商队老板就是不给。

此次商队被杀,就被怀疑,是瓷器铺的王老板做的,因为王老板年年去找这队商人,次次都不放过,可从没得到他们的同意,每每提及,都要骂个痛快。

梁哲思原本是要寅巳跟他一起去这家瓷器铺会一会一这个王老板的,可寅巳却拒绝了,带着他去了一处客栈。

“李兄,这是为何?”看着寅巳开好房间,拿了房号,带头跟着小二上了楼,梁哲思很是不明白。

直到两人进了房间,见到了候在房子里头的人,梁哲思这才回过神来。是了,同魏国太子有关,寅巳怎么可能会不留意呢?

“去把王老板请过来,”寅巳让小二退下。

小二得了令,立马就去请人去了。守在屋子里的,是另一个中年男子,见寅巳跟梁哲思进来,立马起身行礼,“少爷,梁公子!”

“这家客栈的掌柜,姓李,”寅巳略作介绍,等两人行了礼,坐下后,这才追问起来。

关于李辰良,他一直都让晴晚阁盯着,只要跟他扯上关系的势力或人,他都让手下留意着,此番事出突然,没来得及追问这伙商人的底子,方才在小摊上听到魏国太子后,心里多少有些底气了。

李掌柜已经得到了枯荣的指示,晴晚阁也在盯着青州城内的动向,不放过一点一滴,这个商队,他们一直在盯着,此番出事,确实是查到了些。

“怕是跟相宜苑有关,”李掌柜不敢含糊。

第84章:活埋

“大人,对巫毒了解多少?”枯荣袖手站在一旁,看着依旧站在棺材坑里的黄陂,轻声问道。

“略知一二,”黄陂用袖子擦了擦鼻子,有些冷啊,这坑里的土又湿又冷的。

“大人先上来吧,上来我同你细讲,”枯荣弯腰伸手,黄陂拉着他的胳膊,顺势就跃了上来。

巫毒,也分很多种,有些不会要人命,有些就会要人命。原本这个东西的存在,是用来控制祭品的。

所谓祭品,就是指活人。

巫毒,往上追溯,可以说是由公伯族从雪山里带出来的。

公伯一族喜欢拿活人祭祀,为了让人信服,就会掺杂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进去,巫毒就是一种,作为祭祀的公伯族人,会挑选一个祭祀,从小给他服用巫毒,并加以心理暗示,让他在人前的时候,表现出被神附体的一面,这是祭祝巫毒。

祭祀巫毒,是由祭祀来挑选祭品,让他们从小就服用,培育他们服从自己的召唤,按指令办事。就算是祭品们意识清醒,他也会按照祭祀的命令,勇敢赴死。

还有一种,是轮回巫毒,多是让未开苞的少女在新婚当夜服用,然后再行房事,入洞房,说是能让少女怀有天定圣子。

轮回巫毒,已经消失匿迹,就算是雪山里头,也没有再见过,祭祝巫毒跟祭祀巫毒,还是有的,这个枯荣是见过的。

王维瑾身上的就是祭祀巫毒,维慎身上,自然也是祭祀巫毒。

原本,祭祀巫毒的主要作用,就是让祭品遵从命令,先在刑具上走一道,代替族人受刑,直到浑身是伤,这才自己爬到棺木里,封存进去,然后等候七七四十九天,开棺验证,如果尸体栩栩如生,再无伤痕,那就是他们得到了神的赦免和庇护。

实际上,这些伤口,不是人自行痊愈的,而是体内的巫毒,靠着人的骨血造出来的假象。这些栩栩如生的尸体,皮肉骨血里,全都是巫虫,碾碎成粉,就是新的巫毒胚芽。

祭祀巫毒,可以说是一个大的分类,再往下细分,就得看剂量跟培育时间。剂量过大,培育时间太短,就会暴走,剂量少,培育时间绵长持久,再加上心理暗示,可由祭祀来召唤他们,让他们听令听命。

祭品,不仅仅会在祭祀的时候伤害自己,他也会发狂伤害别人,至于发狂的时候是伤害自己还是伤害别人,那就要看祭祀的召唤了。

细枝末节是不好控制的,具体这个巫毒要怎么细分,枯荣就没有了解到了。

“你是说,现在的王维桢,就是养着巫毒的器皿?”黄陂听明白了,他这话一出,原本围在他身旁的侍卫全都退后了三尺。

乖乖,他们家大人,刚才摸了满身都是巫毒的王维桢啊!

梁大哥真是的,怎么偏偏今个儿不在,他们可是要保护大人的安全的,这下好了,这种蠢事让大人做了不说,还好死不死的,就碰上个有毒的。

“无妨,你家大人不会中毒,”枯荣点头,跟一干侍卫做解释,“这个是需要服用一定剂量或者一定时间的!”

“服用啊?”黄陂摸了摸下巴,又往王维瑾躺着的棺木里看了过去,把活人当器皿,尸体磨成粉,这么残忍的吗?

“大人,使不得,”一干侍卫心里头突然就有不好的预感,“咱们是大理寺,虽说也制些毒药什么的,可把人尸体磨成粉,那可是不能想的!”

“大人,王少爷都入土为安了!”

“是啊,咱们刨坟已经很不道义了!怎么还能想着把人磨成粉呢?”

“就是就是,死者为大!”

一群人七嘴八舌,劝个不停。

“你家大人我有这么缺德吗?”黄陂很生气,他不过是在想,要怎么处理维桢的尸身,好让他不再死后还被人惦记,怎么他们就想成了是他惦记着维桢的尸身呢?

一干侍卫沉默了,你什么时候没有这么缺德了吗?

“烧了吧,”枯荣在一旁冷不丁的冒出来了这么三个字。

“啊?”侍卫们都愣住了,那要这样,还不如磨成粉算了!

“不烧掉,他永远得不到安息,”这件事已经被发现,就算他们放过他,这世界上惦记巫毒的人多的很,还是会有人过来打搅,甚至对他进行分尸。

“先带回去吧,带回去,我们再想想办法!”黄陂有些头疼,难怪要偷偷下葬,这要是让人知道,这两年时间,他这尸身早就保不住了!

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道把棺材板又盖了回来,这才下到坑里,把棺木抬了出来,一号人马,抬着棺材,浩浩荡荡往道观里去了。

夜已经深了,公伯府里,主宅灯火依旧,公伯圣德与王氏隔着烛火而坐,相顾无言。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已经第二日了,哲哲还没有消息。王氏睡不着,公伯圣德也睡不着,索性一道守在这里。

“为什么还没消息?”王氏颓然坐在那里,心里的情绪,由担忧转变成了害怕。

“夫人宽心些,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宽慰的话,公伯圣德已经说的口干舌燥。

“没有消息算是什么好消息?”王氏抹着眼泪,唉声叹气,“早知如此,两年前就不该让她受那罪,去了也好!”

“两年前的事,何须再提?”公伯圣德叹了口气,“就算现在回到了两年前,你一样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哪个母亲不想救自己的孩子?

“我听说,哥哥今日去了太子府?”王氏转了话题。

“这会儿,怕是已经回去了吧?”公伯圣德点头,“大理寺这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两年前,是太子殿下插手,让京兆尹全权负责,这才捂住了这桩事,如今,桩桩件件都牵扯到了两年前的事情,大理寺又怎么会放过?

“这事儿,还怎么瞒得住啊?”王氏知道大理寺的秉性,这群人,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就看皇上的意思了,”公伯圣德别无他法。

公伯一族,从吴国建国起,都是靠着皇室的接济活到了现在。可以说,没有吴国皇室的庇佑,就没有现在的公伯家。

庇护不是无偿的,而是需要利益回报,年幼时不知晓,直到成婚前,公伯圣德才被父亲叫到了佛堂,在佛堂里跪了一夜,也听了一夜,原本该是欢欢喜喜的新郎官,从祠堂出来后,就变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一夜之念即断肠。

公伯一族,从雪山里出来,不顾一切的掺合进中原的追名逐利里时,就注定它会成为利益的牺牲品。

这一世,公伯圣德所求不多,只想平平安安,与家人相伴到老,什么一族的兴衰荣辱,到此也该结束了吧。

唯一,让他觉得对不住的,就是自己的夫人跟孩子。一朝赐婚,害她一生受累,陪她一同担着这一族的秘密。

“皇上,大理寺不就是皇上的人吗?”王氏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公伯一族,秘密很多,公伯圣德同她成婚这么多年,都未曾吐露全部,跟着这个皇朝一路走来的几位公伯大人,也都未曾全盘托出自己家族的秘密。

吴国皇族叶氏,从未停止过探索,追查,两年前如此,两年后亦然。

世子府里,叶琼文踏着夜色,回到了府里,下人们捧来了热茶,端来了炭火,叶琼文褪去披风,坐在书房里,支着脑袋想今晚的事。

他的父皇,目的何在,他心底,到底想要做什么?

“王爷,”丫鬟在门帘外轻声呼喊。

“讲!”叶琼文揉了揉眉心,一团乱麻,理不清道不明。

“王妃刚派人来问了,王爷可要吃宵夜?”丫鬟在门外,声音很低。

“莘莘还没睡吗?”叶琼文有些意外,自从胎相稳定后,莘莘就没了恶心反胃的时候,反而嗜睡起来,每日里饭都不吃,只爱睡觉。厨房里时时刻刻都炖着汤,留着厨子,盼她醒来的时候,能多吃一些。

冬日里天冷,尤其是这两日,莘莘身子懒得厉害,天还未黑,就睡下了,不到天明不会醒,叶琼文若是白日里忙的晚了些,都是睡在这书房里,怕打搅到她。

可今日,这么冷的天,还这么晚,她都没有歇息,是在等自己回来吗?

“睡了一觉,又醒了,睡不着,”丫鬟据实回答,“今个儿下午,王妃醒来后心情好,出来梅园走了一圈,打扫花园的几个丫头嘴碎,说漏了公伯家二小姐的事,所以――”

所以莘莘才会心绪不宁,睡的不安慰,晚饭也没吃下去多少。

叶琼文一拍桌子,这事儿他一直让人瞒着莘莘,就是怕她知道后惦念,白白担心,伤了身子,这府里头的丫头,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丫鬟已经拉下去杖罚了,王爷息怒,”丫鬟听到声音后,立马在门外跪了下来,“王爷息怒!”

“让厨房做些热汤,一并带到房里去,你回去告诉王妃,我稍后就过去!”叶琼文压住心里的不悦,摆手吩咐下去,“如果王妃要过来,你们就拦着些,我很快就过去。”

第85章:什么都依你

世子府的厢房里,莘莘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已经有些微凸的肚子,靠在门边,满面的忧虑,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面,内里却没有什么情绪。

“怎么站在门口呢?”刚进院子,叶琼文就看到了靠着门发呆的莘莘,忙疾步到了她面前,把人打横抱起,带到了屋子里。

“手冷不冷?”叶琼文把人放在软榻上,又拉着她的手试了试,好在手是暖的,“门口风大,你现在是两个人,怎么还站在风口呢?”

“下人们也不劝着你些,”叶琼文就怕她会如此,“都该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是我自己觉得闷,想吹吹风,他们哪里拦得住我,”莘莘抓住叶琼文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厨房里做的汤饭端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好了,我不过说一说罢了,不罚他们的,”叶琼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饿不饿?”

两人成亲后,莘莘话不多,喜欢放在心里,处理事情的时候,如果跟叶琼文想法不一样,也不会讲出来,只拿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叶琼文,一眨也不眨的。叶琼文不问,她就不说,问了,也要吞吞吐吐半天才说清楚。

世子府不比公伯府,人多口杂,下头伺候的人,心思也多,勾心斗角的,莘莘脾气好,性格软绵绵的,不爱与人计较,也不争强好胜。这下边的人,熟悉她的为人处世之后,就开始作妖。

叶琼文最烦的就是奴才看不清自己的立场,不本本分分做奴才,反而想着往上爬,跟外头的势力勾结。莘莘和气,他就得严厉,府里头的奴才们,稍有差池,就会被他责罚,尤其是跟莘莘有关的时候,罚的更厉害些。

现下,府里的人是消停了不少,没人敢再在莘莘面前做作,可往他身上费心思的依旧有不少,他知道,莘莘也知道,可莘莘非但不生气,反而跟他张罗起选侧妃的事,让他郁闷了好些日子。

总以为,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可莘莘,也就因为维瑾的事,跟他提过一次,再没有别的了。就算她现在有了身子,可她的心,还是不在自己身上。

看来,还要很长时间,才能让她回头看自己,叶琼文叹了口气,还以为两年时间,她能把王维桢忘了呢!要是自己能早些认得她就好了。

现在也挺好的,成了婚,有了他的骨肉,她此生,都不会再离开,不会去到他找不到的地方。不管公伯家到底是怎样的渊源,他都会护着她,一生一世。

“我不饿,”莘莘摇头,躲开了叶琼文喂过来的银耳汤,反而握住他的手,把汤羹送回到他自己嘴边,“夫君吃吧,这么晚才回来,喝些汤,暖暖身子。”

汤是小火慢炖的甜汤,加了红枣,银耳,莲子,百合,叶琼文尝了两口,依旧坚持喂给莘莘,莘莘推辞不了,两个人合着吃了一碗。剩下的菜,依旧没动,叶琼文就让人撤了。

“晚上我陪你,”叶琼文把人拉到怀里,低头在唇上啄了一下,甜的,比刚刚喝的甜汤还要甜。

“有人,”莘莘推开他的唇,丫鬟们还在呢。

“都下去吧,”叶琼文搂着她,到了内厢房的床榻旁,伸手要替她宽衣。

“我自己来,”莘莘躲开,反而伸手替他解衣带。

“今日怎么对我这么好?”叶琼文笑嘻嘻的伸开双臂,方便她动作。

“给自己夫君宽衣,哪有什么好不好,”莘莘把褪下来的衣服,都放在了一旁的衣架上,这才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裳。

等到只剩下中衣的时候,叶琼文从身后抱住她,手在她已经有了雏形的肚子上,抚了又抚,“儿子今天乖不乖,有没有惹娘亲生气?”

“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再说,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知道呢!”莘莘搂住他的胳膊,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笑了。

“爱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叶琼文不计较,拉着她到了床上,坐在被子里,把人抱在怀里,揉着那软软的肚子,莘莘在一旁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夫君,莘莘是不是出事了?”

“嗯,”就知道她今晚会问,叶琼文点头,没有隐瞒,“现在已经有找到他们的行踪了,相信很快就会回来的。”

“真的吗?”莘莘有些不信,“是跟两年前的事有关吗?”

“这个――”叶琼文思纣片刻,答道,“这个要等查明了才知道,不过你放心,你我已经成婚,哲哲也算我的妹妹,我一定会让人护她周全的,你放心。”

“我知道,”莘不是不相信叶琼文,她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因为什么原因,怎么三番两次,都要对哲哲下手?哲哲怎么就招惹到了他们?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找到哲哲?”是因为两年前的假玉玺吗?那个玉玺,是自己做出来的,要真是因为这个,那哲哲遇刺都是她害的,她怎么能不担心?

“可能因为二妹,才华横溢,容貌出众吧?”叶琼文将怀里的人埋在被子里,“总之,不会是因为你的原因,你不要给自己揽责任。”

“你怎么――”怎么知道我在想是不是我的原因?后半句莘莘没有讲出来,“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是不简单,不过再怎么复杂,都不是你该操心的,”叶琼文开解她,“查案的是大理寺,大理寺办不了还有京兆尹,还有我,你现在是两个人,好好养胎才是你的首要的责任,其他的不用去想太多,担忧太多,知道了吗?”

“我知道,”莘莘在他怀里扭了扭,攀着他的胳膊,趴在他胸前,把下巴抵在自己手心里,“以后,公伯家有什么事,你得让人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能再瞒着我了!”

如果不是下午,机缘巧合,在花园里听到,这事她还蒙在鼓里呢!哲哲不见了,这么大的事不说,反而是维瑾的事,每日里都会讲一讲。

“好,”叶琼文刮了刮她的鼻子,“爱妃说什么,本王就听什么。”

“不能光听,还要做到!”莘莘强调,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跟叶琼文讲道理,“哲哲是我的亲妹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不能再这么瞒着我了,我知道是你不让下人们告诉我的!”

“好好好,说到做到,”叶琼文认真的点头,伸手发誓,“我要是做不到,我就――”

“就什么?”莘莘捂住他的嘴巴,“不准乱发誓!”

叶琼文点头,其实这个样子也挺好的,莘莘还怕他发了誓坐不到,会遭报应什么的,简直就是可爱。

“那就这么说,”莘莘收回手,趴在他胸前,默默的趴了好一会儿,又支起了脑袋,“你今天怎么不提维瑾了?”

“她么,还是老样子,”找不到解药,也没有发作,依旧关在道观里,让人守着,“怎么问起她来了?”

“是夫君每日都会提起她的,”莘莘只是觉得,今天没听他提起,有些别扭罢了。

“那以后不提她了,”叶琼文只当她生气了。

“哲哲真的找到了吗?”莘莘还是担心哲哲。

“大理寺说是有消息了,最晚明天就会有消息的,”叶琼文在她后背上轻拍,“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她们要抓哲哲?”到底是为什么,百思不得其解,“夫君知道吗?”

“知道一点,”不能说谎,但也不能说实话,“这事跟哲哲自己有关,跟你无关。”

“是与两年前,她失踪那两日发生的事有关吗?”是不是哲哲知道了什么?

“可以这么说,”叶琼文转移话题,“今晚怎么就睡不着了?”

“这要怎么睡得着?”亲妹妹下落不明,自己哪里还有心情睡觉?

“这样啊,那我得给大理寺施压,让他们早日把哲哲救回来,不然,你这要是日日都睡不着,那还怎么得了?”叶琼文叹气,语气里满满的无奈,“实在不行,我就自己去救吧!”

“真的吗?”莘莘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一脸希冀。

“真的,”叶琼文点头,“骗你是小狗。”

“那你――”让世子去救,会不会不好啊?莘莘有些纠结。

“不过应该用不着我去了,”叶琼文摸了摸下巴,“已经去了一位王爷了!”

而且,去的这位,势力比自己好多了!

“王爷?”莘莘仔细想了想,叶氏皇族,好像没有王爷在大理寺任职,或者跟大理寺走的很亲近的,父皇跟琼文,跟京兆尹倒是有些来往。

“这个你不用在意,”叶琼文绕开话题,“你信我,哲哲很快就会回来了,她不会有事的。”

“你现在再怎么宽慰我,见不到人,我也是担心,”莘莘叹了口气,“你今晚去父皇那里了?”

“嗯,有些事要处理,父皇喊我去一道商量,”叶琼文起身把灯熄了,“等哲哲回来,我安排她来府里陪陪你,今晚,你就乖乖睡觉好不好?”

“那要她多陪我几日,”哲哲抱着叶琼文的胳膊,心里很安心,在世子府,就不会有人再想劫持哲哲了。

“好,爱妃说要陪多久,就让哲哲住在府里多久,”叶琼文把人抱在怀里,“现在可以乖乖睡觉了吧?”

“嗯,”莘莘点头,虽说,她心里并不喜欢叶琼文,可两人成亲这么久,同床共枕,耳鬓厮磨,她也不讨厌他,日子久了,有他在,反而会很安心。

就这样,两人相拥而眠,一夜好梦。

第86章:是她啊

“小声点,”那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不顾哲哲的惊讶,一只手捏开丫鬟的嘴,一只手从腰间掏了条虫子出来直接喂了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啊?”哲哲看着那条满是腿的小虫子,胃里直犯恶心,却还是压低了了声音去问她。

“下蛊啊,”丫鬟被定住了,只能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虫子从嘴里进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蛊毒吗?”就是电视剧里头苗疆的蛊毒吗?哲哲又恶心又好奇,可能是因为看到了熟人,心里头竟然没有一丝害怕,“你们刘家是苗疆的苗族吗?”

“苗疆的苗族?”那人把针从丫鬟脖子里取了下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帮你吧,”丫鬟身子软了下来,直往地上瘫,哲哲忙往前跟她一起把人托住了,“你是叫刘颖对吧?”

“可以这么叫我,”来人正是那日跟着维瑾一起的刘颖,“帮我把她扶到床上。”

哲哲照做,两个人一起把丫鬟扶到了床上。

“你跟她把衣服换了,快!”刘颖一边在床上剥丫鬟的衣服,一边催促哲哲,哲哲忙也去蜕自己身上的衣服,两个人一道,手忙脚乱,把衣服调换了过来。

刚好,这个丫鬟的身形与哲哲差不多,衣服合身,换上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头发,你自己可以吗?”刘颖帮丫鬟的衣服换上后,一边拆丫鬟的头发,一边问哲哲。

“我可以的,”丫鬟的发型很简单,只是两个发鬃,哲哲把自己头上的钗子都取了下来,她的头发也不复杂,很快,就打理好了。

“把你的发簪给我,”刘颖伸手来要。

哲哲把荷花簪往怀里攥了攥,最后只给了一个梅花簪,刘颖眼角瞥到了她的小动作,可是她没有计较,非要求哲哲把藏起来的簪子也交出来。

一番忙碌,哲哲已经与床上的人,完成了身份的互换,刘颖拉过她的手,用那根银针刺进了食指,哲哲忍住疼,任由她拉着被刺的手,将血滴到了丫鬟的嘴里。

不过半分钟,丫鬟的脸开始变化,里头像是有什么东西拱了起来,在皮肤下游走,很快,那张脸就变得跟哲哲一模一样了。

真是神奇,哲哲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个蛊毒这么神奇,还有整容的效果?

“过来,把面具戴上,”刘颖把哲哲摁到床上坐下,往她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然后把她刚才戴着的面具,贴在了哲哲脸上。

做完这些,她就用银针扎破了躺在床上的丫鬟的手,将丫鬟的血吞了进去,哲哲在一旁,看着她从刘颖的模样,变成了那个丫鬟的模样。

这个整容效果厉害是厉害,就是这个虫子,还有变化的过程,有点恶心人。

“镇定点,收拾好东西,跟着我出去,”刘颖拉着她快速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然后两个人端着盘子,一道退了出去。

刘颖显然是已经探查过一番,要往哪里去,怎么走,她都记得,带着哲哲,两个人一路上有惊无险,退到了厨房里。

厨房里人很多,这会儿正在炒菜,忙忙碌碌,谁也顾不上谁。刘颖拉着她,从厨房到了柴房,然后从柴房的后门,钻进了两个空的木箱子里。

“刘小姐,小哲哲,还有小哲哲,”这一路上,哲哲仔细看过,并没有瞧出来小哲哲被关在那里,既然,刘颖能救自己,那可不可以把小哲哲也一并救了?

“她已经被人救走了!”刘颖知道,那个人已经动手了,所以才扮成了侍女,接近了哲哲。

“是你的同伴吗?”哲哲还是担心,怕她骗了自己,那个赵睿,一看就是个色鬼,小哲哲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哲哲在他身边,暂时不会有事的,”刘颖摇头,那个人她并不认识。

那晚,哲哲跟小哲哲被劫走时,她刚好在院子里,穿了夜行衣,准备出去夜探。换下来的衣服还抱在怀里,没来的及藏起来,就看到一群人,抬了个棺材,从上头飞了过去,往山里去了。

大晚上抬着棺材从道观上飞过去,太诡异了,刘颖立马就跟了上去,在这群人身上留了萤蛊追踪后,就返回了道观。原本是想着换衣服后去找枯荣他们,谁知道遇到了姨娘,不由分说就喊了起来,说她是刺客,这下,只好先从道观里退了出来。

从道观里逃出来后,她就没敢再回去了,想来想去,还是咬牙跟着萤蛊,想看看这棺木里到底有什么蹊跷。这一路,她都跟着这群人,一边走一边做记号,一直到了那个满是棺材的山洞。也是在那个山洞里,她才知道,被劫持的人是公伯哲哲跟梁哲哲。

劫持他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梁国的太子,赵睿,带的人也不少,9个人。而且,就在这个山洞里,她还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那个人穿的邋里邋遢,年纪不大,武功倒是不错,一直匍匐跟踪,做着圈圈的记号,更重要的是,刘颖发现,此人会用毒,而且那毒,很像巫毒。

后头,这群人就把小哲哲放进了袋子里扛着,哲哲跟赵睿则一起进了棺材。一群人把人从山洞带出去后,就跟一伙商人汇合了,小哲哲换到了马车里,赵睿跟哲哲,还是呆在棺木里。

等到棺木上路后,刘颖又回了山洞里查看,想查一查这个做圈圈记号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结果,又让她撞到了第三波人。

那波人,直接做了十字记号,往山顶去了,还在山顶上左看右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刘颖瞧了一会儿,怕打草惊蛇,就回去找哲哲他们了。

结果,就看到了那场屠杀,显然,赵睿是察觉到有人跟踪他了,为了以绝后患,把不信任的人都灭了口,最后,为了混淆视听,故意不动货物,把现场维持原样,带着小哲哲跟哲哲走了。

原本,刘颖以为,那个邋里邋遢的人,已经被杀了,准备去看死去的人里还有没有遗漏的。她还未行动,那人又爬了起来。原来他是装死逃过了一劫。不仅逃过一劫,他还给牛吃了什么东西,把牛肚子上的一圈毛都蓐了,涂了颜色。

刘颖跟了他一路,发现他进了青州城后,藏到了城郊的破庙里。没有同伙,也没有什么可以证实身份的东西,她瞧他并不是有恶意,就放弃盯着他了,转而混进了哲哲跟小哲哲的藏身之地,相宜阁。

相宜阁是个青楼,里头有恩客,有头牌卖身卖艺的姑娘,前头是用来接客的,后头是隔离起来,培育姑娘的小院子。这相宜阁,想来就是赵睿安插在青州城的势力,是他的落脚点,联络点。

青楼里头,都是晚上做生意,白天歇息,晚上人多混乱,也方便他们的小动作。

想混进来,很简单,刘颖盯上了一个丫鬟,跟在相宜阁主子香溢身后,一个不起眼的粗使丫鬟,她把人迷晕,丢在了空房间里,然后做了人皮面具,混进了人群里。

好巧不巧,还真见到了公伯哲哲,最后还是她跟另外一个丫鬟留了下来。一切都太顺利了,原本还以为,要等到梁哲思他们过来,才能救出来哲哲她们。

先是那个邋遢的小鬼,吸引了香溢跟赵睿的注意力,然后自己得以提前把哲哲救了出来。

“他不会是跟赵睿一伙的吧?或者是魏国的人?”哲哲还是不放心,对方是谁都不清楚。

“不是赵睿的人,更不是魏国的人,”刘颖摇头,能用巫毒的人不多,大部分都在齐国。

“你怎么知道?”如果不是他们,还有谁?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刘颖懒得跟她解释,“反正,我是把你救出来,你要想回去,我也不拦你!”

“那你知不知道小哲哲被带去哪里了?”哲哲想了想,以小哲哲的性子,一旦出去,肯定会回来救自己的,自己要是现在走了,她再返回来,找不到自己,被赵睿抓了,那可怎么办?

不行,得想办法去找她,跟她汇合。

“知道,你先安静些,等会儿,这车会出去,”刘颖点点头,“一出相宜苑,我就带你去找他们。”

“这车要什么时候才走?”在这里头等了半个时辰后,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哲哲有些担心。

“大概一个时辰吧!”刘颖是不敢带她轻功飞走,这个节骨眼上,赵睿多疑,一定派了很多人守在周围,只能想别的办法离开,不能硬闯。

“太久了,”哲哲又坐了一会儿,忍不住了,“要不我们出去看看吧,要是小哲哲没回来,我们再趁着这车出去前,回来躲这里?”

“要去你去,”刘颖摇头,她才不要出去,“你要是再被抓,我可不会再救你了!”

听她这么一说,哲哲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爬了出来,往厨房里走去。

“喂――”刘颖眼睛瞪的都要掉下来了,这人怎么回事,还真出来啊?

“你放心,我会注意的,就算我再被抓,我也不会牵扯你的,”哲哲变往前边讲,她还是不放心,照理说,赵睿这个人很阴狠,他们这么简单就逃了出来,有些不对劲,小哲哲这边她也不放心。

所以,还是去人多的地方吧,人多好隐藏,躲在木箱子里,被发现的话,反而更难解释了。

“等我,”刘颖拿她没办法,只好跟了上来。

第87章:相宜苑

相宜苑是青州城里数一数二的花柳之地,里头女子各有姿色,才艺双全,客人们来了,想听小曲,看歌舞,有一处院落,雅致清静,想来宿花眠柳,是在一处阁楼,吃饭喝酒,还有一处。里头什么都有,就是只点一碗素菜面,都有位置坐。

价格,待人接客的态度,算是所有青楼里最平易近人的了。普通人都去的起,所以,一到晚上生意就极好。

李掌柜先将相宜苑的情况做了一番介绍,话到最后,看着梁哲思,没再讲下去了。

“但说无妨,”寅巳给李掌柜递了眼色过来,不必忌讳。

“这相宜苑,跟齐国的一个人有关,”李掌柜把打探到的消息,都上报了出来。

“赵睿?”梁哲思立马想到了齐国的太子。

“是齐国的巫神司里头的人,”李掌柜摇头。

吴国,魏国,齐国,三个国家里,只有齐国,朝堂内专门有司神,管祭祀占卜的官职与机构。吴国同魏国,都是礼部负责。祭祀占卜,是寺庙道观来行祷,礼部来联络,纵然有不少官员,皇室中人,信奉神佛,与这些神职人员有往来,可都是隔离在权利之外。

商国当年,就是因为神职取代皇权,大量的活人生祭,导致了国家的灭亡。后边的周,推翻商后,就废除了神职。周灭,三个国家建立,只有齐国恢复了神职,吴国跟魏国,直接沿袭了周国的权利制度。

齐国恢复神职,其他两国自然会因此注意它。可齐国的神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它的存在,不过是因为边疆部落里的游牧民族,多信奉神权,为了笼络这些人,才设立了这么一个机构。

其实就是个被架空权利的空壳子。活人生祭是明令禁止,改成了牲畜祭祀,平日里,这个国师和巫神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在固定的时间,去各个民族部落里巡视,在吴国跟魏国,甚至是齐国本国的都城里,都有些小透明。

现在听到巫神司这三个字,梁哲思同寅巳都有些意外。

“相宜苑的主人,是巫神司里的圣女,香溢,”李掌柜缓缓道来。

香溢原本是齐国巫神司的圣女,但是今年年初,却被发现跟太子有染,被齐国皇室驱逐,最后辗转到了这相宜苑,成了这里的主子。

晴晚阁一直注意着这个圣女,可她除了日日笙歌,与男子喝酒厮混外,并没有别的特别之处。这个香溢,都说是被齐国太子强迫的,本来巫神司就人微言轻,圣女被玷污这么大的事,只能自己吃哑巴亏。

这个香溢,来了这相宜苑后,就自暴自弃,真把自己当妓女了。

相宜苑,能让她做主人,想来是不一般,知道维瑾身上中了巫毒后,晴晚阁就一直留意着齐国的势力,尤其是与巫神司有关的人和事。

香溢,他们一直盯着,可一直都没有发现。

“掌柜的,王老板来了,”小二在门外敲门。

“让他进来吧,”得了寅巳的同意,李掌柜亲自去开了门,把王老板带了进来。

王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圆鼓鼓的,一路跑过来,有些急促,进了门都还在喘气。

“少爷,”王老板行礼。

李掌柜将梁哲思做了介绍,双方打了招呼后,算是回到了正题。

“王老板,”寅巳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少爷,这伙人不是我杀的,”来的路上,小二已经把情况跟他说明了,少爷此番来为了什么,城里人怎么造谣,要回复些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这伙人,你知道些什么?”寅巳点头,他知道不是他动的手。

“是大少爷手下的人,可是不大忠心,”王老板揣着手,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摇了摇头,“这伙人很神秘,遮遮掩掩,嘴也结实,怎么撬也撬不开。”

王老板是晴晚阁的联络人,平日里生意,都要仰仗晴晚阁的情报信息。他自己呢,为了换取自己想要的信息,就开始为晴晚阁办事了。

晴晚阁一直都对魏国太子李辰良的信息很感兴趣,但凡与他有关,都要仔细查问一番。

这伙商人,是从魏国过来的,而且,还是在李辰良的势力保护下,运的货物,都是上好的。王老板是个商人,有好货物,不用别人请,他都会追过去。是以每次,这伙人到此,他都会前去攀结。可这伙人,就是不愿意与他做生意,口头也紧,总是答非所问。

王老板脾气有些急躁,打探不出来有用的信息,生意也没谈成,自然就有些怨言,可也并非是坊间传的那般。此番,他知道这群人要来,早就定了上好的酒席,说要给他们接风洗尘呢,谁知道,他们先是被晴晚阁点名有问题,最后,竟然没了!

“不大衷心?”寅巳想知道,这个结论从何而来?

“如果真是忠心耿耿的话,那不该跟齐国太子赵睿有牵连啊,”王老板知道,少爷心尖尖上的人,被齐国太子掳走了。而且,还跟这伙商人有关。

“不该?”寅巳皱眉,这是猜测吗?

“王老板,你莫要自己乱猜乱讲,”李掌柜忙给对面的王老板使眼色,怎么能人云亦云,把自己的猜测也掺合进来了?晴晚阁只要实际情报,这类猜测,没有问你的看法,就不应该讲。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王老板立马改口,“忠不忠诚都是我自己瞎猜的。”

“少爷,王老板是生意没谈拢,一直有些怨言,所以多说了两句,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李掌柜很清楚,晴晚阁的主子会是什么脾气,什么是主子想知道的,什么是你不必多言语的。

“你就把他们曾经提到的东西讲出来,不是这伙人嘴里吐出来的,就不要说了,”见寅巳没有什么表示,李掌柜这才吩咐下来。

“好,好,”王老板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刚刚是他太大条了,这伙人如何,自有少爷来做定夺,自己是不该把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他们只说是上头有人,却从未挑明上头的人是谁,”王老板前头攀问过他们,还想过说要加入他们,都被他们拒绝了,“不过,我知道,这些货物,他们只肯卖给齐国,别的地方,再怎么出价,他们都不肯的。”

“只卖给齐国?”梁哲思挠了挠脸,这个跟哲哲和小哲哲有什么关系吗?

“是卖给齐国的大同商铺,”李掌柜不等寅巳开口,就先禀报了上来,大同商铺是齐国最大的商铺,里头分号涉及方方面面,这伙商人的货物,对于大同商铺来讲,并不稀罕。

“齐国燕国公的铺子?”这个大同商铺,梁哲思清楚,是齐国公主赵莹的儿子,叫燕南,父亲是*,齐国里的首富,当年,新皇就是为了得到*的钱财资助,才把自己的亲妹妹,年仅16岁的赵莹,嫁给了年过半百的燕南寻,并封他为燕国公。

“不奇怪,”寅巳看的很透彻,魏国现任皇后,赵雪,是齐国当今皇帝的亲姐姐,当年为了寻求支持,找吴国联姻不成,还不是被这个亲弟弟,不远万里,送到了魏国去。

如果这伙人真的是李辰良的势力,护送货物,专供给齐国的大同商铺,也不意外。

赵雪,赵莹,还有现今的齐国皇帝赵越,一母同胞,是个不受宠的妃子所生,无亲无故,无权无势,能一路爬到皇帝的地位,都是靠着这两姐妹。

赵雪联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这个妹妹,赵莹嫁给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头子,赵雪的心情可想而知。奈何山高路远,她一个魏国的皇后,也挡不住自己弟弟的决定,只能尽自己所能,给这个妹妹些帮助。

寅巳记起来,这伙商人的信息,他瞧见过。晴晚阁给出过结论,说是买卖,不如说这些货物,就是赵雪私下里送给赵莹的。挂在李辰良名下,合情合理。

虽然,晴晚阁的结论给了,但这伙人,依旧让人放心不下。齐国的第一富商,魏国的太子,双方势力如果勾结起来,也很棘手。

“以往可以说是不奇怪,可最近就难说了,”梁哲思摇摇头,“九月的时候,*过世,现在燕家,都是燕南做主。”

“燕南此人,十月的时候,承席了国公之位,据说,跟赵睿走的很近啊,”说了这么久,总算是把线索都串联了起来,梁哲思激动的跳了起来,那什么,刚刚他好像想明白了,但是到底想明白了什么,又有些记不起来了。

“这伙人,是赵睿故意杀的,目的是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寅巳也瞧明白了,看梁哲思一会儿豁然开朗,一会儿眉头紧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事确实是跟赵睿有关系,燕南肯定也知道些什么。”

“对,对,就是这样!”梁哲思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赵睿此行,肯定是燕南在帮他掩护行踪,就算不清楚赵睿此行的目的,但他一定知道他的行踪。”

第88章:初见眉目

“少爷,”李掌柜看着两个人,欲言又止。

“这伙人跟李辰良也接触过,”寅巳是陈述,不是反问。

“少爷怎么知道?”李掌柜惊讶,这事晴晚阁里头,一直都没上报呢。

“这伙人接触的势力越多,赵睿的嫌疑就越小,”寅巳心里头很清楚,赵睿的安排,“你们都下去吧!”

李掌柜拉着王老板,退了出去,两人刚从楼梯上走下来,就看到相宜阁的眼线,慌慌张张从门外跑了进来。

“王老板,你先回去吧,”李掌柜将王老板送到了门口

“好,李掌柜,那我这边就告辞了!”王老板原想感谢一番,请李掌柜去喝一杯,看到那个穿着布衣的厨娘,立马就知趣了。

“李掌柜,”相宜阁的眼线,是个三十多岁的厨娘,又黑又矮,身子壮实,平日里是在相宜阁的厨房里打下手,缺什么少什么,都会让她出来买。

这厨娘有个女儿,前些年,得了病快死了,是晴晚阁出钱请了大夫,为了报答恩情,就成了晴晚阁的眼线。在相宜阁的主子还不是香溢的时候,她就在里头了,那时候,相宜阁还是江湖上的势力。

“是来借酱油的吗?”李掌柜笑容满面,“我这酱油也没什么好的,怎么李婶子就这么惦记?”

“这不是大厨子点名要王氏的酱油,可王氏的酱油都卖给你了,现在厨房里就等着这个酱油上菜呢!”厨娘很机灵,立马就接过来了话茬。

两个人说着话,就往后厨走,大厅里的人见怪不怪,青州城里头王氏的酱油卖的最好,可量不多,李掌柜的这里买一半,相宜阁买一半,相宜阁生意如此好,经常会为了酱油来这客栈里磨嘴皮子。

“李辰良?”梁哲思回忆了一番,不对啊,这伙人不是魏国皇后派过来的吗?只是借了李辰良的名义吧?

“李辰良最近活动很频繁,这个燕南,应该出了不少力,”表兄弟情深义重,相互扶持协助,寅巳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魏国国内,对这个太子又有了信任。

“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梁哲思没弄明白,这个李辰良不是已经被禁足了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赵睿此番,不是专门去吴国劫持哲哲,而是顺便。”结合四弟那里过来的情报,寅巳已经猜的差不多了。

“顺便?”梁哲思一脸茫然,这是个什么样的顺便法啊!

“跟着赵睿的人,有三波,别忘了!”寅巳提醒他。

梁哲思正要开口继续问下去,门就被叩响了,只好作罢。

“少爷,”是李掌柜,“相宜阁有消息了!”

“进来讲,”梁哲思一听,立马飞到门前,把门外的两个人都拉了进来。

“相宜阁今儿个出人命了,”厨娘甫一进门,就丢出来了这么一句话,寅巳与梁哲思几乎同时抓住了她。

“少爷,公子,莫慌,”李掌柜忙拦住两个人,“不是两位小姐出事了,是下头的人出了事。”

两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厨娘。

“你慢慢讲,不要急,”李掌柜安慰被抓得眼泪汪汪的厨娘,刚刚都告诉你了,让你慢慢来,不要慌,讲话一惊一乍,那两位小姐,可是这两位的心头肉,你上来就说出人命了,这两人不慌才怪。

“是这样的,”厨娘揉了揉被抓得生疼的胳膊,这才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

相宜阁内,有2处静谧的房间,一般都是来了贵客才会住进去。今儿个下午,香溢就让人去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有人要来。

厨娘留了心眼,就一直找借口往那两个房门前凑,想看看,到底是哪位贵客。谁知道,还没到院子里,就看到下头人拖了几个姑娘的尸身出来了。心里一个咯噔,只盼着这几个姑娘里头,没有晴晚阁里说要留意的两位小姐。

最后,总算是问出来,说是今儿个买来的一个姑娘,认识些江湖上的人,被人给救走了。厨娘记在心里,又往另一处阁楼,想要装作路过瞧一瞧,却发现那一处宅子周围,都是人在盯着。

思来想去,她也弄不明白,可她很清楚,这会儿无论遇到什么风吹草动,都得第一时间汇报给联络人,晴晚阁是给所有青州城的眼线都下发了命令,一旦遇到不合理的事,就要立马禀报。

是以厨娘得了消息,立马就来此找李掌柜了,刚巧,寅巳同梁哲思就在这里。

“被救走了?”梁哲思几乎是下意识就肯定了,这两处住的贵人,就是哲哲跟小哲哲,立马就慌乱起来,被救了,还是被别人抓走了?抑或是赵睿的障眼法?

“你可知道,被救走的姑娘的信息?”寅巳琢磨着,有了些许猜测。

“不知道,只知道救她的人会下毒,死的几个姑娘都是被毒死的!”厨娘摇头,她知道的信息并不多。

“会不会是赵睿的障眼法?”梁哲思在相信与怀疑之间,左右摇摆。

“应该确实是有人救了她们两个中的一个,”中毒啊,寅巳有了些猜测,“你还记得那个圆圈的记号吗?”

“怎么了?”梁哲思点点头。

“在城外的杨树林,那个箭头的记号下,多了一个很小的圆圈印记,我猜,做箭头标记的人,应该知道这个做圆圈印记的人,”而且这个人一定是有些什么,所以箭头标记的人,才会在杨树林外,刻意做了记号。

“所以?”他们俩是同伙?梁哲思没明白。

“这个人不是敌人,”寅巳摇头,肯定不是同伙。

“你怎么知道?”梁哲思这会儿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去相宜阁救人,对于这些弯弯绕绕的猜测跟势力,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们还是想一想怎么救人吧,万一这要是个骗局,那他们两个人都还在相宜阁里关着呢!”

赵睿不是个好东西,相宜阁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时间拖的越久,可能发生的事就越难预测,当务之急是先救人,而不是在这里整理思路,找什么劳什子的幕后黑手。

“少爷,我们派人盯着了,是说城郊的荒庙里,像是躲进去了一个人,这个地方,平时去的人很少,要不要托人下去问问?”李掌柜记起来,下午的时候,有人过来报告,说是荒庙里躲进去了一个小乞丐,年纪不大,是个生面孔,看身影,像是会些功夫。

“先去相宜阁救人吧!”总算是对两个人的下落有了眉目,梁哲思只想先去救人,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

“先去破庙看看,”寅巳的语气不可反驳。

“去相宜阁!”梁哲思坚持。

“正如你所说,如果这只是赵睿的障眼法,此刻,相宜阁必定埋伏了很多人,我们就算要去救人,也得整顿些人手一同前往,”寅巳比梁哲思更急,人的下落已经知晓,这时候如果不管不顾,直接单枪匹马冲过去,倘若对方有诈,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人,要救,而且还是要有把握的去救。

“属下去安排人,到时候跟着少爷一起过去,”李掌柜立马给出回应,“少爷放心,属下会让人把相宜阁的图纸布局,人手势力都打探出来,等两位回来,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

“好,麻烦李掌柜了!”寅巳抱拳。

“公伯哲哲?”黑衣人拉下口罩,露出一张脏兮兮的面庞,年岁不大,声音里都是稚嫩的少年腔调。

梁哲哲梗着脖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想要说些什么,奈何舌尖麻木,说不出话来。

“梁哲哲?”黑衣人傻愣愣的,探了探她的脉搏,强韧有力,是练过家子的。这才认了出来,他救的这个人,是相国府的大小姐啊!

梁哲哲点头,小兄弟,你能不能先帮我把身上的穴道解开,我像是被人点了穴位。

黑衣人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先帮她解了穴道,然后往她嘴里塞了颗药丸,转身就要走。

“唉!”小哲哲拽住他的衣角,努力了半天,只能说出个唉字来。

“我其实是要救公伯哲哲的,不是要救你!”黑衣人蹲下身来,很是懊恼,“不过我既然都把你救出来了,肯定不会再把你丟回去的,你身上的毒,我刚给你吃了解药,半个时辰就会解开,你在这里等着,我叫官府里的人过来!”

小哲哲拉着他不松手,狠心咬破自己的舌尖,这才让麻痹的神经恢复了不少,“你是谁?是谁的手下?”

“我谁的手下也不是,我自己谁也不是,”话讲完,又觉得谁也不是有些太无语了,改口,“你可以叫我阿牛!”

“阿牛,谁让你来救哲哲的?”小哲哲满口鲜血,身上的力气总算是回来了些。

“要你管,你就呆着吧,我还要去救人呢!”少年把她的手掰开,把她推到了一旁。

“你可以帮我运功吗?你帮我,我跟你一起去救大哲哲,”小哲哲刚被推开,就又扑了上来,这回直接抱住了少年的腿,“阿牛,你刚救我,已经打草惊蛇了,他们这会儿肯定加派了人手,想救大哲哲,你一个人肯定不行!”

“那你就行了?”阿牛很无奈,难怪他娘说,让他不要理会外头的女孩子,要是人人都像她这般,对着陌生男人,又是拉胳膊,又是抱腿的,那还得了?

“我会武功,你信我,我们一起,再不然,你带我一起去官府,让官府的人去!”反正,无论如何,小哲哲都不会让他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

“不能让官府跟我一起去的!”阿牛立马拒绝!

“那你就帮我,我跟你一起去!”小哲哲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好好好,我帮你!”实在是没办法了,阿牛点头,坐了下来,小哲哲说的也很有道理,这会儿相宜阁肯定加强了守卫,梁哲哲身手不错,到时候让她拖着那群人,自己把公伯哲哲带走,也是个好办法!

第89章:阿牛

城郊的寺庙,很破败,藏在一堆破旧的茅草房后头,夜色很沉,寅巳与梁哲思动作轻快,很快就摸了进去。

寺庙里有灯火映了出来,两个人身影盘腿对坐,双掌相对,正在运功疗伤。借着昏暗的灯光,两人立马认出来了正面对他们俩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更是梁哲哲。

“小――”寅巳拉住梁哲思,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这会儿,两个人正在传功,他们要是打搅到了,会伤害到他们。

梁哲思悬着着的心放了下来,看到梁哲哲没事,整个人身体内紧绷的那股力气,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被寅巳这么一拉,他也清楚了,不管小哲哲对面的人是谁,是敌是友,这会儿都不能打搅。

寅巳跟他悄悄的退了出来,刚要对跟过来的晴晚阁的人吩咐,去请官府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的路上,一伙官差,跟在一头牛身后,晃悠悠的往这边来了。

跟在牛身旁的人,正是青州城的知府,姜宇,下午寅巳跟梁哲思把牛丢给他,让他来查,可把他急坏了,这牛是牲口,又不会说人话,他怎么查啊!

最后,只能把牛从牛车上解了下来,然后跟着它晃悠悠的走着,看它要去哪里,这一走,就从天明走到了天黑。

“梁大人?”跟着牛都要跟的崩溃的姜宇,老远就看到了两个人,激动的立马就跑了过来,两眼泪汪汪的,你们俩能查出来早说啊,让我跟着牛跟了一下午,我这晚饭都没吃呢!

“这牛怎么?”梁哲思显然是对牛比对姜宇更有兴趣,直接绕过姜宇,跑到了牛面前,奇怪,难道这记号是那庙里头的小乞丐做的?

“做圆圈记号的,应该是那个少年,”寅巳看着那牛,慢条斯理,绕过所有人,往寺庙里头去了。

“所以,他是晴晚阁的人?”这人肯定不是吴国的,梁哲思可以确定。

“不是大理寺的人?”先救梁哲哲,寅巳一脸质疑的看着梁哲思,你确定不是你的人?

“什么人?”姜宇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他只看到一头牛,哪里有什么人啊?这两位能不能不要打哑迷了啊?

“不是我们的人,”梁哲思摇头,要是他们的人,那就好咯。

“真巧,也不是我的人,”寅巳脑子转的飞快,沉默了下来。

“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姜宇还在执着,能不能跟我说清楚啊!

“寺庙里有个小乞丐,就是他,给牛吃了什么东西,这牛才找到这里的!”梁哲思把前因后果跟姜宇讲了一番。

“那就是说,现在小乞丐跟梁小姐,在里头运功疗伤呢?”姜宇挠了挠脸,相国府确实是家风开放啊,女子都是豪杰啊,孤男寡女在一处对掌疗伤什么的。

“嗯,”梁哲思点点头,然后,看着姜宇古怪的神情,总算是记起来四个字,男女有别,立马指着姜宇,“这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我什么都没说啊!”姜宇很无辜,“牛――”

“牛怎么了?”梁哲思这会儿只觉得火气往头顶上冒,小兔崽子,你竟然敢碰我妹妹的手,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

“牛――”牛进去了啊,看着冒火的梁哲思,姜宇把话咽了下去,当务之急是先安稳住梁哲思的情绪,“梁大人,这小兄弟,也是救人心切嘛,救命恩人呢,只是疗伤,你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

“我就是――”这么一说,还真是,梁哲思无话可说,只能跺跺脚,哼唧唧的站在了一旁。

“牛――”姜宇的话还没说完,里头就传来一声惊呼。

“啊呀――”是小哲哲的声音。

“小假包!”梁哲思应声而入,破庙里只剩下了梁哲哲,这会儿正抱头躺在地上,头顶上是那头牛,正在把她的头发往嘴里塞。

“走开!走开!”梁哲思把牛拉到了一旁,小哲哲捂着头发,疼的泪汪汪的。

“没事吧?”梁哲思把牛绳递到了跟进来的姜宇手机,立马去扶自己的妹妹。

“二哥,”小哲哲的功力只恢复了2成,正跟阿牛运着功呢,谁知道半路杀出来这头牛,不由分说,上来就啃她的头皮,头发都要被它薅秃了。

“跟你传功的人呢?”梁哲思还有话要跟他讲呢,怎么一进来,反而没瞧见人?

“跑了,”那人溜得贼快,撤手也很快,几乎就在一瞬间,人就不见了。

“愣着干嘛啊,快追啊!”梁哲思对着牵着牛的姜宇吼道。

“啊?”姜宇很委屈,是你让我牵着牛的,再说,我已经让手下的人去追了啊,你对我吼什么呢,我又不会武功的!

“安定王呢?”梁哲思这才注意到,寅巳没有跟进来。

“应该是去追那个少年了吧?”姜宇把牛栓在了一旁的柱子上,“要不要请个大夫给梁小姐瞧瞧!”

“不慌,我没什么事,大哲哲,要去救大哲哲!”小哲哲立马扯住自家哥哥的衣领,“抓我们的那个男的,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想非礼大哲哲!”

“我知道了,我们已经在安排人去救了,”赵睿是个什么样的人,梁哲思很清楚,“他有没有碰过你?”

“他只让人把我打晕了,然后关了起来,”小哲哲摇头,“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对大哲哲不怀好意,你得赶紧去救大哲哲!”

“我知道,我先把你安排好,”梁哲思把小哲哲拉到怀里,“你没事太好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娘亲不得要了我的命啊!”

“我这不是没事吗?”小哲哲推开梁哲思,一脸正色,“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救大哲哲,那个人是个色鬼,大哲哲很危险!”

“好好好,我知道了,”梁哲思没办法,只得拜托姜宇,“姜兄,那舍妹就拜托你了!”

“我跟你一起去!”小哲哲打断姜宇的话,执拗的拉着梁哲思,“我不放心,我要跟你一起去救她!”

“你去添什么乱,”梁哲思冷下脸来,“自己都还没好全,乖乖跟着姜知府去休息,其他的事有我们,不用你操心!”

“我吃了解药,刚才运了功,已经好多了!”小哲哲坚持,“那个院子很古怪,一股子脂粉味道!”

“那你就更不能去!”妓院这种地方是姑娘家该去的吗?

“为什么?”小哲哲不明白,“我就算只有2成功力,也比普通人强很多啊!”

“不为什么,你一个姑娘家,想什么打打杀杀的事!”梁哲思把梁哲哲的头摁了下去,“想想娘亲,你失踪这两日,她眼睛都要哭瞎了,你还跟着胡来,就不能乖乖听话吗?你看哪家小姐像你一样?”

“好了好了,”姜宇跟着打场,“我带着梁小姐,找大夫好好瞧瞧,看看有没有伤到,梁大人别生气,这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该高兴才对,怎么还吵起来了呢?”

“我知道了,”小哲哲委屈巴巴的,低着头,不敢再犟嘴了。

“有劳了!”梁哲思舒了一口气,对姜宇抱拳表示感谢,叮嘱道,“我去救人,你乖乖听话,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小哲哲点头,知道了,你这么凶,我哪里还敢说不知道!

梁哲思又叮嘱了小哲哲一番,这才跟姜宇告辞,出去追寅巳去了。

“大人,我们要派人去帮忙吗?”跟着的官差开了口。

“不用,”姜宇摇头,沉思了一番,“派去盯着相宜苑人,可有情况?”

“暂时没有,”官差回道。

“让他们机灵点,见机行事,”姜宇点头,这才带着梁哲哲,牵着那头牛,出了破庙,往府衙里头去了。

“你干嘛跟着我?”阿牛身手很快,却还是甩不掉紧追不舍得寅巳,两个人过了几个来回的招数,阿牛忍不住问道。

“阁下是谁?”这武功路数,完全看不出来是哪个门派,出自何人,寅巳很好奇,这人,到底是哪一方的势力。

“我是谁很重要吗?”阿牛反问,“你再不去救公伯哲哲,她可就活不了了!”

“活不了了?”寅巳把剑背到身后,难不成有人想要哲哲死?

“再不动作快些,人就完了!”阿牛的话很笃定,“你是跟着我的记号找过来的吧?”

“嗯,”寅巳望着少年,是敌是友,依旧看不透啊!

“我是来救她的,不管你信不信,公伯哲哲跟公伯莘莘,都不能再出现在世人面前,得把她们藏起来,”阿牛握紧手掌,“你要是喜欢她,你就得把她藏起来,不能让人知道她还活着。”

“为什么?”说了这么多,“我凭什么信你说的话?”

“你一直在查公伯一族吧,他们这一脉,从来都是生儿不生女,生女儿,不是说他们这一脉到头了,而是君主要降生了,”阿牛望着他,“她们只是祭品,祭品,是用来奉送给神明的!”

“所以,阁下是齐国的人,”寅巳语气里都是笃定,“想不到齐国巫神司,人才辈出啊!”

“放屁,老子才不是巫神司的人,老子是来自――”阿牛呸呸呸,话讲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这个人,故意激怒自己,套自己的话!太卑鄙了!

“我知道你来自哪里了,”寅巳收剑回鞘,“我们一起去救人吧,救了人,再详谈!”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阿牛往后退了退。

“你会跟我一起的,”寅巳对他眨眨眼,“公伯公子!我说的对吧?”

第90章:人在哪里

哲哲跟刘颖刚到了柴房跟厨房之间的通道了,就听到有人在喊叫:

“来人啊!有刺客啊!”

“快来人啊!相宜苑着火了!”

“救命啊!”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哲哲跟刘颖望着着火的方向,愣住了,那正是哲哲刚刚逃出来的地方!

刘颖也很意外,不可能啊,那一块这么多人把守着,怎么会走水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有人来救哲哲了?

哲哲攥着衣袖,心里头火急火燎的,要是来救她的人,是师兄或者小哲哲的话,那可怎么办,床上躺着的人,并不是她啊!

“救火啊,你们俩还愣着干嘛?”有人往哲哲跟刘颖手里塞了木桶跟盆子进来,拉着他们就去后院的池塘里灌水,然后,一起往着火的地方送。

哲哲下意识就跟着一群人,端着盆子跟了过去,刘颖没办法,只好紧紧跟在她身后,到了那出着火的院子,才发现前头打了水的人,都杵在那里不动了,一抬头,就看到火光里,一个男子的身形,手里拎着一名女子,正站在房顶,火花肆虐,烟雾更浓,看不清上头人的模样。

“真是国师的一条好狗啊!”赵睿在楼下,一边拍手,一边称赞,好,很好,就知道他一直派人跟着自己,还真敢来!

“太子殿下,你不要忘了,这里可不是齐国,”跟赵睿对峙的是一名女子,捂着肩膀,坐在着火的房门前,真是大意啊,竟然中了她的埋伏。

“香奈,让你的祭品把人交出来,咱们有话好好说,”赵睿手里一把折扇,收起打开,眼睛了有些戏谑,“你知道我一向怜香惜玉,你要是听话,我保证不会亏待你!”

“呵~”香奈冷笑,“我呸――”

“香溢,你这个师妹,不大懂情调呢!”赵睿啧啧叹气,转向一旁,一直沉默的香溢,“如今,她可巫神司的新任圣女呢,不知道跟你比起来,她如何啊?”

“不怎么样,”香溢言语里没有一丝温度,“把人交出来,我可以让你平安离开!”

“别做梦了,除非我死了!”香奈撑着站了起来,望着香溢,眼里都是悲痛,“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香溢冷漠的看着她,“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人,你是交,还是不交?”

“你杀了我吧,反正我这条命也不值钱!”香奈咬牙,拿起了剑,“放马过来吧,师姐!”

“舍不得?”赵睿接过一旁的人递过来的弓箭,“不如,我帮你?”

“不必,”香溢提剑,迎了上去,不过几个回合,香奈就跪了下来,一剑穿喉,香溢抱住她,缓缓的把她放平,看着她长着嘴,眼神里都是询问,抓住香溢的那双手,一直到最后一刻,才松了开来。

“安息吧!”香溢替她把双眼合上,拔下了香奈发中的簪子,一咬牙,刺进了自己的胳膊里,鲜血淋漓,一道绿油油的液体,顺着簪子,往她血肉里钻。

赵睿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直到那簪子没了颜色,被香溢从血肉里抽出来,捏了个粉碎,这才让人上前,把香奈的尸体,拖了下去。

香溢的胳膊还在流血,她回头看了一眼房顶的人,那人身形晃了晃,从楼上飞了下来,手里提着的女子,正是变成了哲哲模样的那个丫鬟。

赵睿挥手,有人上前,要把人扶过来,这时,只见一个身影,从空中略下来,把人抱在怀里,抢了去。

是师兄,哲哲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去了,真的是师兄,师兄来救她了!哲哲想要喊,想要往前,却被刘颖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巴。

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被察觉了啊!

“今儿个晚上还真是热闹,魏国三世子都来了!”赵睿打开扇子,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我说李世子啊,你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

“不识趣的是赵王吧!”梁哲思也跟了过来,找寅巳没找到,反倒是看到这边火光冲天,立马就寻了过来,刚好,寅巳已经把公伯哲哲救了下来。

“呦,今儿真是好日子,梁公子也来了?”赵睿用扇子掩住嘴,“贵府的小公子,最近可好啊?”

“好得很,不劳你费心,”梁哲思握紧拳头,怎么这个人,看着这么欠揍呢!

“小公子的病,可得抓紧时间找大夫了,”赵睿不以为意,“我倒是认识些医术精湛的大夫,要不要引荐于你?”

“赵王来我吴国境内,没有提前通知不说,还挟持了公伯小姐与我妹妹,不知道所为何事?”梁哲思不理会他的攀谈,开口就是质问。

“私下办事,没来得及,我这不是赶着回去嘛!”赵睿没皮没脸,“令妹并不在我手里,梁公子莫不是寻错地方了!”

“你敢说公伯哲哲跟梁哲哲不是你劫持走的?”梁哲思指着赵睿,几乎都要破口大骂了。

“我是来救人的,并不是劫持啊,在场的各位都有目共睹,对吧!”赵睿回头问身后的人,“诸位,刚刚是不是我让香溢姑娘救了房顶上的姑娘?”

“对啊!”

“是啊!”

“没错!”

一群人,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但就他们所见来说,确实是赵睿让香溢杀了香奈,救了站在火海里的公伯哲哲。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寅巳抱着人,从房顶上落下,往门外走去。

“李世子,这姑娘不该由你来操心吧?”赵睿望着梁哲思,挑眉,“梁公子,如果我没有记错,公伯家的二小姐,是赐婚给相国府的小公子了吧?”

“赵王,你说你是来救人的,那你为何在此?”黑白颠倒,梁哲思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他这种不要脸不要皮的人!

“自然是快活啊!”赵睿张开双手,立马就有两个歌姬到了他怀里,“梁公子要不要一起?”

“这事明明就是你――”梁哲思指着赵睿,恨不得破口大骂。

“梁兄!”寅巳打断他的话,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了,赵睿是齐国太子,他们就算证据确凿抓了他,也不能动他分毫,更何况,刚才的局面根本说不清楚。

“我妹妹呢!”梁哲思不甘心,寻了由头喊叫,“我要派人搜这相宜阁!”

“梁公子是怀疑我这里藏人了吗?”一直在一旁不讲话的香溢开了口,“既然如此,梁公子尽管带人来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安排好梁哲哲后,姜宇就瞧见这里火光冲天,立马就带人追了过来,这会儿正喘着气,努力扒开人群呢!

“啊呀呀,这火这么大,怎么没人管啊!还不快救火!”姜宇指着前头都要烧塌了的屋子,跺了跺脚,指着身后一干抱着水的人,“你们都是猪吗?愣着干嘛?”

“救火!快救火!”

一群人这才又动了起来,趁着人忙起来,姜宇这才让人把赵睿,香溢,梁哲思,寅巳跟她怀里抱着的人,往人少的地方带。

“这都是怎么回事啊?”姜宇咳嗽两声,“香溢姑娘,你这相宜阁怎么回事?”

“有刺客来,放了把火罢了!”香溢撇嘴,“奴家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这一会儿赵王,一会儿李王,一会儿梁公子,我这是欢乐场,可不是什么宴会厅!”

“香溢姑娘,我听说,你这里锁了两个姑娘,正是京城里头失踪的公伯小姐跟梁小姐,你可知此事?”姜宇背着手,神情很严肃。

“呦,这我哪里知道啊,我这里头姑娘多了去了,谁知道大人说的是哪个啊!”香溢揣着明白装糊涂。

“公伯小姐不就是在你这里发现的,还有那火场里被你刺死的姑娘,你少糊弄本官,”姜宇很生气,“来人呐,跟我搜,我倒要看看,你这相宜阁,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大人,你可瞧仔细了,这人真是公伯小姐?”香溢一脸委屈,“这明明是奴家阁子里头的一个丫鬟,来此闹事的是我师妹,我同她是按照江湖里的规矩来办事,你怎么能说我呢!”

寅巳闻言,立马去瞧怀里的人,确实不是哲哲,身型,衣着,装扮很像,可样貌确实不是,寅巳将人放在了地上,往后退了退,脸色瞬间就黑了!

“这――”梁哲思立马凑近,果然不是哲哲。

“说,人在哪!”寅巳拔剑,指向了赵睿。

“啊呀,怎么两位王爷也要按我们江湖里的规矩决斗吗?”香溢故作惊讶,“使不得啊,姜大人不会同意的,我说的对吧,姜大人?”

姜宇瘪着嘴,没有回答。

“赵王,我劝你最好把人交出来,”梁哲思也拔了剑,“刚刚你明明提到过公伯哲哲!”

“我确实提过,但是我只是好奇罢了,我可从没说,这丫鬟就是公伯小姐啊!”赵睿一副委屈的模样,“公伯小姐,是哪位?”

“你――”梁哲思忍住蹭蹭往上冒的怒火,“你最好说实话,不然,你也别想回齐国了!”

“我真的不知道啊!”赵睿摊手,“公伯哲哲,这名字倒是很熟悉的,像是在哪里听过?”

“赵睿,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寅巳冷冷的看着他,“你做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

“是嘛?”赵睿收起扇子望着寅巳,“我记起来了,两年前我在吴国都城,倒是同一女子情投意合,水到渠成,她同我讲,她是齐国第一才女,叫什么哲哲,你们说的公伯哲哲,可是她?”

“你――”梁哲思忍不了了,白齿红唇给人家姑娘泼脏水,真是欠揍,梁哲思丢了剑,一拳就打了上去,赵睿也不躲,让他把那一圈打到了脸上。

“梁公子,打不得啊!”姜宇忙上前抱住梁哲思,这时候,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啊,他这明显就是在激怒你啊!

“梁公子好脾气!”赵睿擦去嘴角的血,“你这好脾气,不如留着去问问你们的皇上,为什么会把一个不清不白的姑娘,赐婚给你三弟吧!”

“你找打,”梁哲思气的要冒烟了,恨不得把赵睿整张脸都打花掉。

“是,人是我劫持的,本来就是我的人,我不过是取回来罢了!怎么,你们对我碰过的人,这么感兴趣?”赵睿摊手,一副不怕死的模样,“你回去问问你们的叶皇,我可是下了聘礼,求了婚的,棒打鸳鸯这种事,你们叶皇,做的很顺手嘛!”

“人在哪里?”寅巳从始至终,只想知道这一件事,其他的,不想知道,也不愿意去知道。

第91章:挑拨离间

“人在哪里?”寅巳很淡定,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哲哲在不远处,端着那盆水,愣在了原地。身旁是提着桶的刘颖,陪她一起,将他们的对话,一丝不漏的听全了。

“不知道,”赵睿无视寅巳,双手捏着他的剑,往自己胸口上放,“赵王,你觉得,你有什么什么资格跟我争?”

“你有资格?”寅巳挑眉,可笑,一个放浪形骸的色胚,跟自己谈资格。

“她是我的人,清白的身子给了我,我自然要负责到底,”赵睿看着寅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笑了,“你真不在意她的清白,还是你想要的东西,可以让你不在意她的清白?”

“大家的目的都一样,只不过,我比你聪明,抢先了一步而已,”赵睿把他的剑摁下,“我呢,是真的不在意清白不清白,感情么,可以培养,玩心机,我虽然比不过你,可我也不蠢啊!”

寅巳没有回答,默默的把剑又指在了赵睿的胸口。

“怎么,你想杀了我?”赵睿往前一步,“承认吧,你很在意,清白这两个字,你迈不过这道坎,就算你杀了我,你照样过不去!”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寅巳用力,剑刺破赵睿胸前的衣衫,划伤了胸前的皮肉,有血渗了出来。

“你跟她,注定有缘无份!”赵睿定在原地,一脸平静的望着他,完全不在意,胸口抵着那把剑。

“李王爷,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姜宇松开已经冷静下来的梁哲思,忙去抱住寅巳的胳膊,生怕他会真的一剑刺下去,“赵王爷,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干什么非要拿着刀剑指着对方,怪吓人的!

“李辰如,你记不记得两年前,”寅巳越是没有表情,赵睿就越是想要激怒他,“别忘了,是你亲手把她送给我的,如果你有所行动,哪里还轮得到我啊!”

寅巳的剑终于不受控制,往赵睿的胸前刺去,赵睿一闪身,与剑擦身而过,在寅巳耳旁轻叹,“你呀,还是太嫩了!”

寅巳握着剑,指向了背对着他的赵睿,第一次,想要不顾一切,杀了面前的这个人,理智,镇定,全都没有了踪影,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要把此人碎尸万段,在所不惜。

“李兄,”梁哲思摁下他的胳膊,示意他去看隐在黑暗里的两个人,那两个人站在树下,面朝这里,看不清模样。

“公伯小姐,”香溢对着黑暗里福了福身子,“你这是去哪儿了,让我们一顿好找!”

“你刚什么都没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什么都别信,”刘颖在她耳旁叮嘱,“不要着了他们的道了!”

“公伯小姐?”姜宇试探着喊了一声。

哲哲望着寅巳,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头也是一片空白,她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又为什么要面对着他们,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公伯小姐,”梁哲思推了寅巳一把,心心念念,寻了一路的人,总算是找到了,你倒是上前去啊,愣在这里做什么。

哲哲没有回答,默默退后了一步,两步,三步,最后放下手里的盆子,转身就走了,越走越快,跟在她身后的刘颖,提着桶,望望寅巳这边,又望望哲哲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放下水桶,追着哲哲去了。

“正妃之位,本王会一直为你留着,本王有的是时间等,”赵睿扯着嗓子,对着哲哲的背影大声喊到,“本王会对你负责的,只要你愿意!”

这番话还未讲完,哲哲已经捂着耳朵跑了,刘颖回头剜了一眼赵睿,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才快步追了过去。

“你快去追啊!”梁哲思又推了寅巳一把,你这一路不是挺着急的嘛,怎么赵睿几句话,你就真的信了?

“赵王真是情深义重呢!”香溢别有深意的看了寅巳一眼,转身离开,“这闹剧也算完了,诸位,奴家还有事,就不陪诸位了!”

“你们几个,快跟上,别让公伯小姐一个人跑丢了!”姜宇看梁哲思跟寅巳都没有行动,跟着哲哲的那个丫头,也不清楚身份,只好吩咐身后的人,让他们跟着做保护。

“这相宜阁还挺大的,别跑迷路了!”姜宇看着已经没了影子的道路,自言自语,目前气氛,有点尴尬啊!

“姜大人,梁公子,可还有什么事,是需要本王配合的?”赵睿整了整衣衫,看着姜宇跟梁哲思。

“这个――”姜宇看了看梁哲思,又望了望寅巳,两个人都没说话,只好自己做决定,“可能会有些事要请教下赵王,这样,我府衙里有客房,不如诸位都移驾府衙吧,安静些!”

“有美人吗?”赵睿问道。

“啊?”姜宇眨了眨眼,摇头,“府衙是办案的地方,不是,不是――”

“那就是没有了,”赵睿一脸失望,“那我可以带两个美人同住吗?”

“啊?”姜宇嘴角抽了抽,你该不会是要从相宜阁带姑娘回去吧?

“那我就带几个姑娘同去了,”赵睿对一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立马就明白了,退了下去,“姜大人,带路吧!”

“哎!”姜宇想要拒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向另外两个人求助。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寅巳撇下众人,往哲哲消失的方向去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梁哲思抱臂看着赵睿,“赵王,我们吴国比不得你们齐国,府衙这类地方,歌姬舞女进不得,除非他们是犯了事,所以,还是要委屈你了!”

“这样啊!”赵睿撇嘴,一脸委屈,“那好吧!”

姜宇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还好,是拦下来了,要真是带歌姬舞女回了府衙,那他这府衙,往后还有什么威严可存啊!

“长的秀气的童子,有吧?”跟着走了还没有两步,赵睿又开始作妖了。

“这个,没有!”姜宇摇头,乖乖,这个赵王爷,传说里确实是很荒淫,可是,可是,童子,他,他不会是男的也喜欢吧?想到这里,姜宇不禁缩了缩脖子。

“能带吗?”赵睿追问。

“不好吧?”姜宇望着走在最前头的梁哲思,我说梁大人,你能不能走慢一点,等等我啊!

“姜大人,吴国的书生,都长的如你这般吗?”赵睿突然搂住姜宇,在他耳旁轻声问道,姜宇个子不高,人长的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被他这么一搂,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赵王!”梁哲思原本走的很快,想把赵睿甩到身后,谁知道,他竟然连男的都不放过,荒淫无度,也不是这么个荒淫法吧?

“嗯?”被梁哲思这么一喊,赵睿一分心,就让怀里的姜宇挣脱跑了。

“坐马车吧!”梁哲思把姜宇挡在身后,“你是齐国太子,哪儿能跟我们一般,走路过去呢?”

“公伯哲哲!”刘颖跟在哲哲身后,喊了几声她都不停下来,只好运功飞到了她前面,挡住她的去路。

“不要听赵睿胡说八道,”刘颖拉住她,“他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没有信,我只是脑子有点乱,”哲哲脑袋里是真的很乱,“我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你想要我带你走吗?”刘颖看着她,“只要你点头。”

“你能带我去哪里?”哲哲现在,完全迷失了方向,“我能去哪里?”

“我可以带着你躲起来,摆脱所有的人,隐姓埋名一辈子,只过普通人的生活,”刘颖抓住她的手,“只要你愿意!”

“你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哲哲看着她,想笑又想哭,“我们才见面一两次啊!”

“不止见过一次面,你救过我,”刘颖摇了摇头,“你忘了吗?”

“啊?”哲哲愣了好一会儿,笑了,“不是我,救你的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我是宁珂啊,”刘颖让哲哲看自己的脸,很快,那张脸变成了一张陌生的女孩的模样,精雕细琢,很美,也很陌生,“当年是你救了我,不然,我早就死了!”

“我不是公伯哲哲,”哲哲要崩溃了,她拉着宁珂,“我是苏晓晓,我来自21世纪,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不是,我与这里的一切都无关!”

“你是公伯哲哲,我能让你恢复记忆,”刘颖摁住她的肩膀,“你信我,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会这样是因为生死蛊的副作用,你信我,我找了两年的解药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生死蛊?”哲哲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什么生死蛊?”

“两年前,你自尽,是生死蛊救的你,那蛊,是我给你的,”刘颖跟她解释,“当年你救了我,给了我盘缠,那蛊是我抵押给你的,它一直在我送你的项链里头,你自尽的时候,血肉破裂,把蛊引了出来,是它救了你!”

“项链?”哲哲摸了摸脖子,不对,当时醒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项链,而且,师兄说过,她是被原身的灵魂,召唤过来报恩的,她欠了原身一份恩情,没错,就是这样!

“你能不能看到鬼,就是看到原身的灵魂?”哲哲拉着她的手,言之切切。

“哲哲,这世上没有鬼,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话还是你告诉我的,”宁珂拉着她的手,安慰她,“你现在只是有些乱,睡一觉就会没事的,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没有鬼吗?”哲哲不信,这世上怎么会没有鬼呢,没有鬼她是怎么过来的呢?

“你放心,我会让你恢复正常的,”宁珂把她抱在怀里,安慰道,“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生死蛊的副作用我会想办法,帮你把它去除掉的!”

“生死蛊,副作用?”难道我是因为这个才穿越吗?哲哲闭上眼睛,她只觉得累,很累很累的那种。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赵睿的,我不会,你雪山里头的族人也不会!”宁珂将她扶正,替她擦了擦泪水,“你不会有事,公伯莘莘也不会有事,这是东北雪山跟南国雾山之间的约定。”

“这世上,就算是别的地方都不收留你们俩,雪山跟雾山,都会敞开怀抱欢迎你!”宁珂又变回了丫鬟的模样,“不要难过,你不会无处可去的!”

第92章:谣言起

跟着哲哲的衙役,都是远远的跟着,没有上前,方才赵睿的话,他们都听见了,赵睿的品行为人,三国皆知,被他糟蹋了,难免会想不开,要哭上一哭。

寅巳过来的时候,这群人正在远处揣着手,看着面前抱在一起的两个少女,唉声叹气,多水灵的姑娘啊,可惜了!这事儿,今晚上不少人听到,估计很快就要传的满国皆知,拦不住的!

皇帝御赐的夫君,也不知道保不保的住,刚才那个梁公子,是御赐姻缘的那位公子的亲哥哥吧!哎呦,那是真的气啊!等他们回了京城,这赐婚铁定泡汤了!

相国府啊!就算是普通人家,也不愿意娶个不清白的姑娘吧?

“哲哲,”寅巳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没事,”哲哲深呼吸一口气,把心头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转身看着寅巳,“李王爷,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累了!”

“我送你回去歇息吧!”寅巳伸手,哲哲却往后退了一步。

“我跟她一起,李王去忙吧!”哲哲拉着刘颖的手,默默的拒绝了。

“李王爷,哲哲小姐有些累了,我带她去歇息吧,”宁珂已经变换成了丫鬟的模样,挡在了哲哲身前。

“好,”良久,寅巳才收回了手,跟在不远处的几位官差立马迎了过来,在前边带路。出了相宜阁,就有一辆马车在等候着,哲哲跟宁珂上了马车,寅巳没有跟着一起去,只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马车,沿着道路前行,消失在拐角处。

“赵王爷?”候在一旁的官差出口询问。

“我还有事,青州府衙,我就不去了,”寅巳拒绝了官差们的好意,自己一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一直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等候在此的李掌柜,抱拳迎接,“少爷,你请回来的小公子,已经在客栈住下了,可还需要什么吩咐?”

“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寅巳点头,跟着李掌柜一同,往客栈走去。

“少爷放心,属下已经给小公子安排了身份,不会让人起疑心的!”李掌柜带着寅巳到了停在前边的马车旁,“少爷可要坐马车?”

“不必,走回去吧!”寅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自顾自个的绕过马车,往前去了。

李掌柜在他身后,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追上去打搅,默默的跟在马车旁,一路晃悠悠的往客栈里回去了。

翌日一早,京城里的消息就传来了,公伯哲哲同梁哲哲已经寻了回来,两人并无大碍。只是,劫持公伯哲哲的人,不是旁人,而是两年前,与她私定终身的情郎,而且这个情郎身份还不简单,是齐国的太子赵睿!

坊间流言四起,各种传闻不绝于耳,两年前的事又被翻了出来。偏巧,大理寺将王维桢的棺木挖开,连带棺椁都抬到了大理寺。所谓的奸细,叛国,御史府大公子的死因,仿佛在一瞬间,就成了所有人口中的焦点。

天子脚下,如此人心惶惶,早朝的时候,皇帝都发了怒,晌午后,就有官差出动,禁止百姓们聚众交谈,这样一来,虽说明面上止住了传闻,可私底下,这般欲盖弥彰,更是坐实了百姓们的想法。

枯荣揣着手,坐在茶房里叹气,晴晚阁已经把昨晚的情报汇报了过来,大哲哲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能下定论,这赵睿,着实是气人,可寅巳,怎么会这般沉不住气呢?

难不成,两个人真的有了隔阂,就此闹翻了?

枯荣恨不得立马就奔去青州城去问个清楚,奈何,这皈依观内,王维瑾,王维慎还在,刘府的姨娘天天来哭,说他们家小姐不见了,大理寺的人一直守着,黄陂更是一天要跑来两三次,他着实是脱不了身。只能写了两封书信,让人带给大哲哲跟寅巳。

公伯府里头,王氏在屋子里泪流满面,公伯圣德也揉着太阳穴,倍感疲倦。哲哲的流言满城风雨,他们夫妻俩,除了沉默,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两年前,哲哲确实是出了事,不仅出了事,还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事,如果不是他太过严厉,哲哲就不会想不开,这一切,也就不会到了如此田地。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王氏捶着胸口,只觉得气虚胸闷,这些事情,就不能就此结束吗?

“夫人,”公伯圣德想要去安慰她,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他有什么资格去说这些安慰的话?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的啊!

“老爷,我们的哲哲,以后要如何是好啊!”王氏抓住公伯圣德的胳膊,齐国是肯定不能嫁过去的,这要过去了,哲哲只有死路一条啊!

“夫人,哲哲会好好的,我们的孩子都会好好的,”公伯圣德扶住王氏的胳膊,安慰她,“一切都会没事的!”

公伯圣德抱住王氏,想起那年,在祠堂里被告知事实的时候,只有父亲与自己。公伯一族的秘密,公伯一族的命运,是坚守,还是就此结束,只在一念之间。

他选择了结束,所以服下了那蛊,阻断了一脉单传,两个女儿,他原本以为,一切都会结束了,谁知道,女儿对于公伯一族,还有一种传说。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点,如果他能早一点知道,此生,他就算孑然一身,也不会耽误王氏,更不会把让两个孩子都置身其中。

哲哲跟莘莘,并没有错,她们跟其他孩童一样,天真无邪,一尘不染,这世上再多颜色,公伯一族再多背负,都不应该再牵扯到她们了。

公伯圣德下定了决心,就算是拼了自己这条命,也一定要顾住这两个孩子。

御史府里,邹氏已经一整天米水未尽了,这一整日,她都在念叨维桢,念叨她那可怜的孩子,念叨他尸骨未寒,念叨他不安宁的现状,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的孩子背负这些?

维慎被从道观里叫了回来,捧着饭菜,在一旁劝慰自己的母亲,维桢被开棺验尸,带回大理寺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两年前,他虽然小,但也不蠢,大哥出事后的模样,他记得一清二楚。

那年维桢被官差从悬崖下带回来,太医已经摸不到脉搏了,可他确还在呼吸,整个人苍白如纸,依旧在大口大口喘着气。

来给大哥诊治的太医,是皇帝专门配给姑父调理身子的宁太医,只是一眼,宁太医就摇头,说人已经没有了,得赶快下葬。当时,邹氏哭,他也哭,维瑾被关在院子里不准过来,也是哭,一家人哭成了一团。

怎么可能,维桢明明还活着啊,他还有气息啊!

宁太医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匣子,里头有红色的虫子,一靠近维桢,维桢就开始痛苦的挣扎喊叫,他喊叫的声音已经变了,那声音根本就不是人的声音。

“他已经死了,现在只是傀儡罢了!”宁太医收回匣子,安慰了王思齐,“你们快些做决定吧,不然,他还会伤人的!”

宁太医同父亲母亲关着门讲了很久,他凑在门口听,只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毒,然后,父亲就拉住母亲,让太医把粗长的银针,刺进了大哥的脖颈中。

终于,大哥不再呼吸了,整个人安静下来,死一样的沉寂,他的大哥,就这么没了。

晚上,父亲连夜去了太子府,母亲一夜未眠,直到天将明的时候,才再次出现在门前。

“让人把桢儿下葬了吧,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这是父亲回来后的第一句话。

“慎儿,从今往后,你就是御史府里头最大的少爷了,你大哥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跟别人提,就算是维瑾也不能告诉她,知道吗?”维慎至今都记得,父亲布满血丝的双眸,还有母亲不绝于耳的哀嚎声。

就这样,大哥匆匆忙忙的没了,又匆匆忙忙的下葬了,他一直觉得,大哥没有死,棺木里躺着的那个人,一定不是维桢。

他是谁,他不知道,但他就是清楚,他已经不是维桢了!

维桢去了哪里?也许,从他失踪那日起,他就已经不见了。这两年多来,维慎想过很多次,去开棺再瞧一眼,再确定一番,大哥到底是不是真的没了?

直觉告诉他,维桢没有死,可理智却清楚的知道,维桢已经没有了。

维慎端着饭菜,看着出神的邹氏,跟着她一起走神,身后的小厮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这才记起来,自己来此是为了什么。

“娘亲,你吃些饭菜吧,你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邹氏瞪着无神的双眼,转脸望着他,没有焦点的眼神,半天才定住,却在看清他是谁之后,又涣散开来,依旧是望向了前方。

她的桢儿啊,当年,怎么会那般模样?她一直不想去相信桢儿已经死了,她亲眼看着他还有呼吸,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维桢没有死,他没有死!

可,他的身体是冷的,他的脉搏是没有的,就算是用刀划破皮肉,都不会有血渗透出来。维桢的双眸已经涣散,他起伏的胸口,只是假象。

宁太医告诉她,这是巫毒,而且已经很多年了。维桢已经没有了,他这个模样,是巫虫在啃噬他的血肉,以此来繁殖生长。如果不阻止,等到巫虫成熟,整个皇城的人都会遭殃。

“大公子已经没有救了,如果夫人再迟疑些,只怕尸身都留不住了!”宁太医的话说的急切又慌乱,连带着自己的心也慌乱了。

太子,皇上已然是知道,维桢身上是什么在作祟,公伯一族每一任家主,死后的尸身都秘密运送到宫里,只留下一个空棺椁。这些,她都知道,她以为是公伯一族尸身需要另外埋葬,殊不知,他们都尸骨无存了。

公伯一族,留下来的这一脉,甫一出生,就带着毒素,皇室专门寻了太医,配着药替他们吊着,直到他们留下子嗣,毒发生亡,最后,尸身送去的地方,不是入土为安,而是碾磨成粉。

宁太医告诉他,如果现在不处理,维桢,也会是这般下场。

她的儿子,还有着呼吸的孩子,要么死,要么拖到成熟,送去给宫里的人碾磨。

最终,是王思齐做了选择,让宁太医封存了血脉,缓住了巫虫的生长,自己连夜去了太子府求情,才总算得了同意,让维桢入土为安。

没有丧葬,没有仪式,当晚,人就匆匆忙忙埋了下去。

原以为,这一切就算过去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开棺验尸呢?到底是为什么?

第93章:这算怎么一回事

“你娘吃东西了吗?”王思齐等在院子里,见到维慎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维慎摇头,她怎么可能吃得下啊!

“你先回道观吧,”王思齐摆摆手,让他退下,维慎看着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默默的转身走了。

他的父亲,一定是知道所有实情的人,他想问,可当下这个节骨眼上,还是算了吧!现在,最紧要的是替维瑾找到解药,维瑾的模样,让他隐约有种熟悉感,会不会维瑾跟大哥是中了一模一样的毒呢?

这个念头一开始,就刹不住了,维慎很想去求证,可他的父亲母亲,这会儿只有伤感,这个问题,只能去问别人了。

望着道观的方向,维慎握紧拳头,他一定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什么维桢,维瑾,都要被牵扯其中?

叶琼文先把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召集起来,下令禁止她们在莘莘面前提起城里的传闻,谁要敢提,就割了谁的舌头。整个王府因为这道命令,都心惊胆战,行走做事不敢有任何交流。

莘莘早上起来,用过饭后,觉得无趣,就往花园里散步。走了没一会儿,她就察觉,怎么今儿个,府里头的氛围有些古怪啊?

“莘莘,”叶琼文听到下人们来禀告,说是王妃在花园里散心,立马就放下手里的事物,追了过来,生怕又有不怕死的丫鬟,在这园子里乱嚼舌头,让她听到关于哲哲,关于王维桢的传闻。

“夫君,”莘莘刚要行礼,就被叶琼文扶住胳膊,扶了回来。

“外头天寒地冻,怎么又跑出来了?”叶琼文摸了摸她的手,好在,手是暖的,看着她没有围着披风,只是穿了袄子,叶琼文立马就把身上的披风解开,披在了她的身上。

“臣妾不冷,臣妾穿的很厚了,还是夫君穿着吧,”莘莘忙拒绝,她真的不冷,再说,今儿个天气挺好的,下了两天的雨总算停了,晴空万里,暖阳当空,哪里会冷。

“穿着,你现在是两个人,要比一个人仔细些,”叶琼文不容置疑,莘莘只得从命。

“夫君今日不忙吗?”莘莘望着他,怎么今儿个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同她讲吗?

“不忙,”再忙,遇到跟你有关的事,都得靠边站,叶琼文牵着她的手,陪她一起往前走,边走边问询,“今儿个早饭可有多吃一些?”

“还好,吃的挺好的,”莘莘这些日子总想睡觉,东西吃的不多,每每醒来,下人们都要问她饿不饿。她知道是叶琼文吩咐的,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莘莘就算不饿,也会吃一些,所以,“夫君你不用担心我,我这一天吃的饭,少说也有七八顿了!”

吃的再少,七八顿也不少了呢!

“我不担心你,我还能担心谁啊?”叶琼文刮了刮她的鼻子,望着她隆起的小腹,笑了,“说起来,我还真开始担心另一个人了呢!”

听到他这么说,莘莘也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从知道肚子里有了这么一个小家伙以后,她也是心心念念,生怕他在自己肚子里会受委屈呢!

“夫君,哲哲可有消息了?”莘莘想起昨晚叶琼文的承诺,哲哲今日,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息了。

“人已经在青州府衙了,要不了两日,就会回京了,”叶琼文避重就轻,“到时候,等她回来,你要是不放心,就请她来这府里陪着你。”

“真的?”莘莘还当昨晚,是叶琼文说来哄她的呢。

“自然是真的,”叶琼文点头,“到时候,让她陪着你,直到咱们儿子满月,再让她回去!”

“这样真的成吗?”莘莘自然是愿意,世子府守卫森严,周围都有御林军把守,比起公伯府跟皈依观,要安全很多,哲哲能留在王府的话,就不怕再遇到劫持跟刺客了。

“自然,”叶琼文拉着她的手,带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你这是第一次生产,难免会有些惶恐,母后在太子府,不能来陪你,只能让岳母跟哲哲一道过来,陪你舒舒心,我啊,待会回去就写邀请函去,让岳母也一道来陪你!”

“那就多谢夫君了!”求之不得呢,莘莘忙起身要行谢礼。

“你我夫妻,怎么这么客套?”叶琼文把她拉回来,抱在怀里,“你现在怀着孕呢,能不行礼就不要行礼,别累到了!”

“这才几个月,不碍事的,”下人们还在一旁,莘莘有些不好意思,想推开,却又推不开,只好作罢!

“你呀!”叶琼文没有法子,只好捏了捏她的脸蛋,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大理寺里头,黄陂坐在维桢的棺木旁发呆,陪着他一起坐着的,是一个穿戴严实的仵作,从头到脚,都包裹着。

“你说,这算是什么事?”黄陂很苦恼。

原本是查到了维瑾的奶娘,顺着摸索到了傻愣,知道很有可能就是他,在种的瓜果蔬菜里,加了巫毒,然后由奶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喂给了维瑾。

可如今,维桢也是这般,而且维桢服用的剂量,已经足够他成为祭品,死后成为巫虫的宿主了。这么一来,那下毒的人,怕是还要再往前推了。

维瑾的奶娘,可能是给维瑾下巫毒的人,那维桢身上的毒,又是谁给的呢?

越想越糊涂,越想越不明白,黄陂唉声叹气。要是梁哲思在这里就好了,他虽然找不到问题的关键点,可每次讲话,都能说出些旁人注意不到的细节。

“大人不必烦恼,有果必有因,真相早晚都会水落石出的,”仵作的话讲的很生硬,一听就知道,他是外族人,有着自己的母语。

“格布,你说这个祭祝巫毒,他到底是怎么流进御史府,并且让御史府两个公子小姐,都深受其害的呢?”黄陂头都想破了。

“我觉得,御史府的人都要查一查,也许,中毒的人还不止这两个,”格布是这么怀疑的,祭祝巫毒,需要长期,少量服用巫虫,盯点两个人其实很难,能让两个人都服用如此长久的小剂量,那肯定是尝试了很多办法,方方面面,都会涉及到一些。

“查了啊,已经让御医们看了,”黄陂也想到了这一点,已经让太医们去瞧过了,可是,并没有什么异常啊!

“祭祝巫毒,没有发作的话,普通的太医根本瞧出出来,”格布摇头,“梁大人不是说,那个王爷手里,有锁魂铃吗?大人可以借过来试探一番!”

“锁魂铃?”黄陂也想借啊,关键是那铃铛在公伯哲哲身上,现在,人跟铃铛都在青州城呢,他想借也得等人回来才行啊,“就没有别的法子?”

“锁魂铃是巫神的法器,是最灵验的,”格布摇头,“再说,能查巫毒的宁太医一族,不都被人下毒害死了吗?”

“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啊?”黄陂期待的看着格布。

“没有,”格布摇头,“我要是有法子,我的族人就不会死了!”

两个人顿时都沉默了,许久,格布才又开了口,“那个叫丐三的尸身,我已经查看了,确实是中了巫毒,不过,剂量却很奇怪。”

“奇怪?”黄陂立马来了精神,“怎么个奇怪法?”

“他的症状表现,是短期内大量服用,可尸体内部,剂量却很少,跟王维桢比起来,他并没有容器化,反而更像是被巫蛮儿咬后的症状。”格布也觉得很奇怪。

正常来说,如果是长期少量服用巫毒,会在不知不觉中往巫蛮儿转化,巫蛮儿是不受控的时期,祭品饲养到了这个阶段,是最关键的阶段,一旦把控不好,就会暴走发狂,前边的努力都白费了。

熬过巫蛮儿的谨慎阶段,才是最终的祭品形态。巫蛮儿不受控制,就算是祭祀,也不能命令它们,祭品就不一样,它们是可控的,完全听命于祭祀,可狂躁成巫蛮儿,也可以如同正常人一般,混进人群里生活。

巫蛮儿死后,尸身成不了容器,身上的巫毒全都会发狂而死,尸身会发黑,变成一摊血水。祭品不同,祭品就算是死了,也依旧是有用的。它的尸身会化为容器,培养出新的巫毒,待到巫毒成熟后,就可以把祭品碾磨成粉,作为饲料培育下一代祭品。

“所以,他是吃的少了?”是这么个意思吗?自从知道,这个巫毒其实是人的尸身碾磨成粉后,黄陂每每提起来,都觉得反胃。

这是吃人肉吧!巫毒这玩意,太丧尽天良了!

“可以这么说,”格布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丐三更像是被巫蛮儿咬了!”

“明明是他咬了别人,”黄陂摇头,思索再三,砸吧砸吧嘴,难不成,还得把他咬的那三个人,也挖出来瞧瞧?

“大人,你能不能把他咬了的三个人的尸身,也带过来,让我查看一番?”

“这个――”不是不可以,就是有些棘手,这三个被咬死的人,都是家里头有些势力的,想要把他们挖出来开棺验尸,须得好好费一番口舌,搞不好,还得让皇上同意呢!

“如果大人想知道真相,那这三个人的尸身,是一定要查看的!”格布很坚定的望着黄陂,“大人,你一定要让我看看,这三个人的尸身!”

“我知道,我这不是在想办法了吗?”黄陂又何尝不想啊,这事,他得好好琢磨琢磨,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晚上让人去偷偷挖了!

第94章:你还得感谢我

青州府的县衙里,第二日,天还没亮,就开始闹腾起来。

姜宇为了捋清杨树林的命案,相宜阁的纵火案,还有公伯哲哲跟梁哲哲被劫持之事,熬到了天将明才睡。

谁知道,刚闭上眼,就听到外头乒乒乓乓,又哭又喊,像是有人打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衣服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姜宇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边穿鞋子,一边就往声音在的地方去了。

“狗淫贼,你出来,我要跟你决一死战,”小哲哲手里握着剑,气势汹汹的站在赵睿休息的房门外,跟守在他房门外的两个侍卫,大眼瞪小眼。

“我的梁小姐啊,你这是做什么呢!”姜宇忙拦在中间,我的乖乖,这是什么情况啊!梁哲思呢,怎么也不看好自己这个妹妹啊!

“姜大人,你让开,我今天一定要杀了这个大淫贼!”小哲哲心里头窝火的很,昨晚回了这府衙,让大夫瞧过后,她就自己在房里打坐运功,直到寅时,才算是恢复了全部功力。

运完功后,整个人神清气爽,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就从屋里出来,想着到处走走,问一问下人,知不知道大哲哲住在哪里,然后去瞧瞧她,看她有没有受伤。

谁知道,她还没走进这群人身边,开口问什么,就听到他们嘀嘀咕咕,讲起来了昨晚发生的事。说是赵王爷在那里大喊大叫,两年前自己就跟大哲哲情投意合,水到渠成。什么一往情深,得知赐婚后,就前来抢人。

皇上怎么能不理会赵王爷的求婚呢,虽然赵王爷名声不好了些,平日里喜欢寻花问柳,可当时公伯小姐是自个儿愿意的啊!其中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很是不明白。

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怎么还能接受赐婚,许配给相国家的三少爷呢!难怪相国家大少爷会在昨晚生那么大的气,哎呦!这是什么事,姑娘家就该从一而终,更何况,赵王爷又不是不要你了,让你回去当太子妃呢,怎么还不乐意了?一个大妈抱着扫帚,在一旁追问。

也不知道这个公伯府的二小姐,到底是什么狐媚子转世,前头传她跟她那个表哥,怎么情投意合,怎么被长姊陷害,如今看来,是她自己装乖巧吧?先是勾引表哥,后头又攀上赵王爷,什么都不清楚,就敢投怀送抱,难怪要说她与奸细勾结,没准,自己都不是什么好姑娘家,又是表哥,又是奸细,又是赵王爷的!一个嫂子端着簸箕,往地上碎了一口。

啧啧啧,一群人在那里七嘴八舌,好不热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离谱,就连叶琼文,也说是被哲哲给勾引过,奈何叶世子不为所动,只瞧上了公伯莘莘!

难怪叶世子不同意皇上将哲哲赐婚于自己,就她这么个品行,还才女,妓女都没她这么多的心思!

听说昨晚上,这里头还站着一个王爷呢!有好事碎嘴的丫头,跟着就凑上来,听说是魏国的三世子,李辰如呢,就是那个来吴国做质子的哪位!公伯哲哲,连他也迷惑了!

啧啧啧!果然是狐媚子!

一群人说的正起劲,小哲哲也听得直冒火,三下五除二,把这群奴才都揍了一顿,打的一群人哭爹喊娘,拉着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妈子,气冲冲的逼问赵睿的住处。

问到后,直接就提了剑,砍了过来,原本是想直接破门而入,奈何他有侍卫守着,哲哲跟他的侍卫过了几招,知道攻不进去,直接就破口大骂了!

“赵睿,你个不要脸的,给我滚出来!”

“做什么呢?”梁哲思被下人们喊了过来,昨晚熬夜写了汇报给黄大人,睡的本来就晚,迷迷糊糊,就有人来扯他,说是哲哲在县衙里头打人了!

第一反应,哲哲?哪个哲哲,公伯哲哲?哎呦嘿,这个千金小姐,京城第一才女,有意思啊,还会打人啊!

等等,原本要再睡一会儿的梁哲思,立马记起来了自己的妹妹,梁哲哲,昨晚他让姜宇带她回了衙门的,揍人这种事,不大像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公伯哲哲会做出来的事。

就算她要打人,也不会一个人揍一群啊!能一个人打一群的,除了他那个亲妹妹,没别人了!只要她发起火来,不管男女老少,惹了就打,绝不留情啊!

乖乖咧!梁哲思立马穿了衣服就往外跑,一路追到了赵睿门前,气喘吁吁指着小哲哲,“干什么呢?把剑给我放下!”

“我不!”小哲哲很生气,“我今天非杀了这个淫贼不可!”

“怎么说话的呢!”赵睿好歹是齐国的太子,梁哲思快步上前,把剑从她手里掰了下来,“你跟我回去,大清早,折腾什么呢!”

“我不回去,我一定要替大哲哲出这口气!”小哲哲不干,我今天非揍他一顿不可,谁都拦不住!

“谁需要你出气了,怎么就需要你出气了?”梁哲思瞪着她,“胡闹什么!”

“他昨晚瞎说话,什么两年前,什么情投意合,你都不知道,现在外头怎么传的,这根本就是――”小哲哲指着依旧禁闭着的门,愤愤不平。

“就是什么?”梁哲思甩开她的胳膊,把她推到了前头,“你也知道是传言,那你还信?”

“我没有信,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他要这么诬陷大哲哲。

“不服气,你不服气的事多了去了,不服气你也得服,”梁哲思推着她往前,“走,跟我去吃早点去!”

“我不――”小哲哲还想往回去。

“听话,”梁哲思拿胳膊锁住她的脖子,带着她一路往府衙外头去了,两个人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拐角。

“不好意思,打搅了,”姜宇望着没了身影的两个人,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还好,人被带走了,还好,赵王爷没出来,要是出来了,那可怎么圆场呦!

“姜大人,”说曹操曹操到,刚想跟守门的侍卫道个歉,告个别,侍卫身后的门就被赵睿打开了。只见他从里头出来,伸了个懒腰,朝姜宇眨了眨眼睛,“大人有事?”

“没事,”姜宇摇头,“赵王昨日睡的可好?”

“没有美人相伴,”赵睿摇头,“而且,方才还做了个梦,梦到有美人在门外喊我,醒来出门一看,只有姜大人!”

赵睿颇有些失望,扁扁嘴,摇了摇头,转身问身后的侍卫,“方才,门外可有发生些什么?”

“没有,没有什么,”姜宇立马抢先回答,“是我过来叨扰,想问一问,赵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早点,我好派人去买。”

“哲哲醒了吗?”赵睿转了话题。

“还未起来,”姜宇惶恐,“哲哲小姐昨晚睡得晚些,怕是要晚点才会起身。”

“她身边的丫鬟,是哪位啊?”赵睿对哲哲身边陪着的女子,很感兴趣,昨晚只远远看了一眼,脸上还戴着面具,瞧出出来真实面目。

能从他这里把人带出去,很有能耐,要不是让人盯着屋子里的风吹草动,注意进进出出的人物是否有异常,昨晚,他自己也会被哄骗住。

“是哲哲小姐的一位朋友,”具体是谁,姜宇也不清楚呢,只能转话题,“赵王可有什么想吃的早点,我让人准备着。”

“你有事?”赵睿上下打量了一番姜宇,昨夜天黑,借着灯光,调戏了一番,今儿个在白日里见,怎么觉得,这知府大人,状态不如昨日,整个人憔悴了很多啊。

“是有些事想要讨教,”杨树林那伙商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就是赵睿手下的人杀的,八九不离十。

“青州城外杨树林?”赵睿问道。

“赵王知道我要问什么?”那刚好,不必多费口舌了。

“是我杀的,”赵睿耸肩,“他们中了巫毒,想要刺杀我,我是为了自保!”

“你可以让人仔细验查,我说的是否有误,”赵睿接着道,“杀了这伙人,你该感谢我才对呢!”

“哦?”怎么你杀人我还得感谢你?这话要怎么说?姜宇望着赵睿,等他的解释。

“吴国城郊,皈依观,御史府的大小姐,你知道吧?”赵睿笑得很坦然,“也是巫毒,这伙人要是进了城,你这青州知府,怕是乌纱帽要不保了!”

“那赵王的意思,是我与这青州城内的百姓,都该感谢赵王咯?”王维瑾的事,他自然知道,可青州城郊,杨树林里死去的那批商人,并没有维瑾跟死去的那个丫鬟的症状,赵睿这么讲,分明就是颠倒黑白,硬要给自己树一个正面的形象。

“你可以沿着树林里的那条路,去山脚下的竹林里去挖,他们还埋了一个中了巫毒而死的尸首,”赵睿点头,“你跟青州城的百姓,还确实该谢谢我。”

“多谢赵王体恤,”姜宇抱拳,让手下的人往赵睿说的地方去寻,自己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赵王此番,可是与这伙商人同行?”

“只是偶然碰到罢了,”赵睿否认,“这伙人一直跟着我,我瞧他们神情古怪,为了安全起见,就让侍卫,把他们都杀了!”

赵睿的话语里,不带一丝感情,杀一伙商人,如同是杀一批牛羊牲口一般,并没有什么值得愧疚的。姜宇望着他,默默的攥紧了拳头,人命,在他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姜大人,你不如去查查,这伙商人的背后,”赵睿把他的怒火看在眼里,原本,他不打算承认人是他杀的,可事到如今,不承认的话,就没办法自圆其说了,这样一来,就不好玩儿了呢!

“多谢赵王提醒,我这厢,一定会好好查看的!”姜宇的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我早餐喜欢吃馅饼,羊奶,酥油茶,劳烦姜大人替我准备了,”赵睿把话题又提回了早餐上来,“这些如果不好找的话,青州城里普通的早餐亦可!”

“赵王请放心,我立马派人去给赵王去准备早餐,”姜宇平息了下怒气,淡定的行了礼,“现在天还早,赵王可以再休息会儿,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下人来知会本官。”

“那就有劳姜大人了,”赵睿也不客气,回了屋,关了房门,悠然自得的又躺回去睡觉去了。

只留下姜宇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这才退了下去。

第95章:生死蛊

一夜辗转未眠,天将明的时候,哲哲才睡着,陪着她的是宁珂,昨晚到了府衙,宁珂就以丫鬟的身份,留在了哲哲的屋子里,跟她睡在一处。

哲哲睡不着,她也睡不着。

“想要跟我聊一聊吗?”宁珂在她身侧开了口。

“没事,你睡吧!”哲哲转身面贴着墙,不过半炷香,又辗转换了个姿势。

“睡不着就不要睡了,”宁珂从衣袖里掏出一根发簪,闪着莹莹的绿光,“我陪你聊聊天吧!”

“不要把什么心事都藏在心里,什么委屈都憋在心理,很难受的,”宁珂转身,面对着哲哲,“你是说,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对吧?”

哲哲侧躺着跟她面对面,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她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听说了,你被恶灵附身的传闻,”宁珂安慰她,“这都是生死蛊惹得,你放心,我会帮你治好的。”

“生死蛊是什么?”哲哲心很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她无力承受,无法消化,无法理清缘由。她原以为,她不会在意这些,不会被动,不会难过,可真的站在原地,听着赵睿讲的话,看到师兄的反应的时候,她还是怂了。

那一刻,她只想逃避,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都不要再出来见人。

原来,她也不是个潇洒无忧的人。这些东西,她还是在意啊!在意寅巳的态度,更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想到21世纪的时候,订婚宴上反悔,她的妈妈让她去跟男朋友道歉。

“你都跟他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忍让,非要散伙的?”

“男人都这样,你要的是一个家,而不是情情爱爱,你懂不懂?”

“这事要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你以后还要不要嫁人?”

当时,哲哲给的回答是不嫁了,孤独终老也好,没人要也好,被人嘲笑也好,她都无所谓了。如果还没有结婚,就需要自己这么委曲求全,狼狈不堪,那往后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

她不要过那样的生活,所以,她扛着压力,一个人默默收拾了行李,到了陌生的城市,找工作,上班,吃饭,睡觉,住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周围是工业区,过了饭点,一个人都没有。

眼泪流了不知道多少回,委屈不知道咽了多少次,终于,才收拾好自己,再次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的站了起来。

从没有想过穿越,也从没有考虑过,如果穿越过来以后,自己已经不是稚子之身,且第一次不是给了自己喜欢的人,这个时候,需要怎么办?

死皮赖脸,死缠烂打?还是知趣后退,再不打搅?

死皮赖脸,哲哲做不到,知趣后退,哲哲舍不得,可就算是堂堂正正的见面,她都不敢再看寅巳的眼睛了。

要怎么办?这一切要如何是好?

真不如现在就穿越回21世纪算了,把这里的一切都当成是一场梦,梦醒后,全都忘掉,继续过自己平淡无奇的上班族生活好了。

哲哲心里头,这个念头挥之不去。

她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因为什么而来?要怎么才能穿越回去?

师傅说的报恩,宁珂说的生死蛊,到底谁才是对的?

师傅跟寅巳,她一直都信他们说的,可不知道为何,今日里,她有些怀疑了,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在骗他呢?为了某种目的,他欺骗了她呢?

原本的公伯哲哲,聪慧独立,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可自己不一样的,自己一直被他引导教育,握在手心里。

如果,他对她另有所求,不管她是不是公伯哲哲,她要如何是好?

哲哲心里很乱,突然出现的宁珂,她不敢轻易去信,但她也很想知道,宁珂口里的生死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哲哲在崩溃的边缘,能握住的,只有身旁的宁珂了。

“蛊毒,是用你父亲的血饲养的,”宁珂欲言又止,“你――”

“我父亲的血?”公伯圣德吗?

“你父亲的血,”宁珂点头,“你父亲体内有母虫。”

“母虫?”是什么意思?

“这么跟你讲吧!”宁珂坐起身来,跟她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商国末年,吴国,魏国,齐国建国之初,有一伙人找到了魏国的雾山,说是有事相求。当时他们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那婴孩生下来的时候,体内就有东西,扰的他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睡,只能瞪大双眼,看着周围的人。那个婴儿,就是吴国救下来的公伯家的孩子。

公伯一族,留在商的那一批人,都是建国之初,深中巫毒的祭品。他们串通商的皇族,让他们偷袭,杀死了祭祀,然后屠戮了掌管祭祀礼仪的上等族人。

原本,商皇族同他们承诺,会替他们找到解药,可结果,商皇族并没有履行承诺,反而以此要挟,控制这些深中巫毒的公伯族人,让他们为自己的皇权卖命。

巫毒没有祭祀的催动,是不会轻易发作的。活下来的祭品,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可这里头,还有一个弊端。

他们的后代,天生带着巫毒,能正常存活下来的不多,很多孩子刚生下来,就因为抵抗不住巫毒而殒命了。其中一部分人,不想就此祸害清白人家的姑娘,结伴往南,到了雾山,他们带着死去的上等族人保存的书籍,在雾山里聊以此生。

最终,这批留在雾山的人,慢慢开辟出了与巫毒类似的蛊毒,以自身血肉做引子,饲养蛊虫,牺牲前一代人为代价,将巫毒与后代族人彻底隔离开来。

为了不再牵扯进权利的中心,留在雾山的人,与本土的居民融合,最终摆托了公伯一族的姓氏,另起宗庙。

留在京城里那部分族人,为商国继续效命,换取活下来的机会。商国皇室也让人寻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以毒攻毒,将父辈身上的巫毒,剥离一部分到后代身上。

只是,这种剥离,存在一个弊端,那就是只能传男,不能传女。

自此,公伯一族,只生男丁,而没有女眷,死后尸身由商国皇室处置,统一安葬在一处墓穴。

留下来的这一部分公伯族人,因为身上带有巫毒,在特定情况下,可以暴走成巫蛮儿,商皇族一直都把他们当底牌来看待。

直到最后一任君主,荒淫无度,民不聊生,最终形成了三股反对势力,这三股势力,就是现今三个国家的前身。

魏国皇室在南方大肆扩大领土,居住在近平原丘陵地方的族人,因为使用蛊毒抵抗,被他们大肆清剿围攻,当时留下来的族人,退到雾山后,就再没有退路了。

生死存亡的时刻,吴国皇族,带着那个孩子寻了过来,双方就此达成了协议。吴国可以引开魏国的注意力,让他们的族人,在雾山里生存繁衍,但他们需要出一队人马,跟着他们下山,保护这个孩子,直到这个血脉走到尽头。

宁珂的祖上,就是装作逃难,在叶氏的掩护下,扎根在了吴国,他们一族,一直照顾着这唯一一个,还称为公伯氏的血脉。

也就是说,从当时那个婴儿到公伯圣德,他们都是一出生就身带巫毒,宁珂祖上,从未坦露自己与公伯一族的关系,只按照商朝的秘方,帮着保存这一支血脉。

直到,公伯圣德这一代。

公伯圣德求了宁珂的父亲,他说想要终止这一切,宁珂的父亲这才求了她的母亲,给公伯圣德种了绝色蛊。

绝色蛊,是以他体内残存的巫毒虫为食,加以药剂调理,可以在他寿终正寝前,将所有巫毒蚕食干净。就算他突遭横死,这绝色蛊,也会吃尽他的骨血,让这一切都有个了结。

绝色蛊,是拿来喂养生死蛊的绝好饵食。当年宁珂父亲同意帮公伯圣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生死蛊。生死蛊培育极其复杂,对饵食要求极高,它能吃的东西,都在山林里头,像吴国这种平丘地带,并没有饲养它的条件。

但有了公伯圣德,就不一样了,他身上有巫毒虫,可以饲养绝色蛊,绝色蛊在他的骨血里,用他的血肉,可以养成两只生死蛊。

生死蛊,可以救死人,换骨血。

这两个生死蛊,一个在公伯圣德手里,还有一个,就是哲哲已经使用的那一个。

当年,宁珂的父母察觉到异常,着急把宁珂送回雾山,还未出城,宁珂就被人盯上了,要不是遇到了刚好出城上香的哲哲,将她藏在马车里,宁珂早就没有命了。

宁珂为了报答哲哲,才把生死蛊留在了她的身上,自己回了雾山。

一别两年,再回来的时候,就是如今这个境况了。

“我原以为,这蛊在你这里会很安全,没想到,”宁珂摇头,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会被人刺杀。

“你说是因为它救了我,所以我才会如此?”是因为这个蛊,我才穿越了吗?

“生死蛊救人,是换人骨血,会有很大的后遗症,”宁珂点头,“我也是回了雾山才知道的,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怎么个治法?”哲哲现在很想知道,要怎样,她才能再回到熟悉的21世纪。

“你愿意跟我一起回雾山吗?”宁珂看着她,轻声询问。

“我不知道,”半晌,哲哲才给出了回答。

雾山,魏国,要去吗?哲哲躺平看着上面,她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可以在明日起来后,踏出这个房门。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宁珂也躺平,陪她一起看房顶,“我带了些药材来,你要信我,我可以煎给你服用,这样,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骗你了!”

“谢谢你,”哲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只有这三个字了。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哲哲的困意总算是上来了。睡着前,她脑子里都还在回荡着宁珂的话语,雾山,生死蛊,救命之恩,到头来,自己是因为巫蛊才来的吗?

原来,欠了恩情,需要偿还的不是她,而是宁珂吗?

哲哲睡着后,躺在她身旁的宁珂依旧没有睡意,她轻轻的坐起来,望着已经睡熟的哲哲,将手里头的簪子,推到了哲哲的脖颈旁。

绿光忽明忽暗,映在宁珂的眼底,最终,她没有下手。默默的叹了口气,收回了簪子,宁珂自顾自转身,背对着哲哲躺下。

这两年来,她也过的很累,是真的很累,很累很累。

第96章:我可以教你

李家客栈里,夜已深,客房里灯火都熄灭了,只有二楼最左的那一间,还亮着灯。

寅巳捧着手里的卷册坐在窗下的桌子旁,就着烛光,一字一句甄读下去。与他对坐的,正是阿牛。

阿牛先他一步回这里,已经沐浴洗漱,换下了那一身脏兮兮的破衣服,头发也整理清爽,挽了发髻,这会儿,正端着一碗面,哧溜哧溜吸个不停,左手边,已经堆了七八个碗了。

“小公子,可还要再来一碗?”见他又把一碗面吃了个底朝天,李掌柜立马就过来问了。

“吃饱了,谢谢哈!”阿牛拿白净的袖子摸了摸嘴,这几日天天跟着赵睿,风餐露宿,吃不饱穿不暖的,今儿个晚上,虽然吃的都是素面,可跟前几日对比起来,那真是山珍海味呢!

“下去吧,”见他吃饱喝足,寅巳这才放下手里的宗卷,让李掌柜端着那些空碗下去了。

“你晚上要跟我一起睡这里吗?”阿牛伸了个懒腰,吃饱喝足,就想睡觉了呢!

“我有些事想同你聊聊,”寅巳摇摇头,今晚,他一丝困意都没有。

“是因为公伯哲哲吗?”方才,阿牛一直隐在暗处,整个过程他都瞧在眼里。

“雪山里真的有解药?”寅巳想知道,王维瑾身上的巫毒,是否真的有解药。

“自然,”阿牛点头,“你师傅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寅巳望着他,等他回答。

“当年,他就是带着解药下山的啊!”阿牛又仔细回忆了一番,下山前,阿娘跟奶奶叮嘱她的话,确实是很肯定的告诉他,如果有事,可以拿着玉佩去找晴晚阁,去寻一个叫晴明的人,他一定会帮助他的。因为,他欠雪山一个人情。

“原来如此,”寅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翻江倒海,舅舅明明告诉他,没有找到解药的啊!

“你师傅,最后有没有跟他那个师妹在一起啊?”阿牛很好奇。

“她死了,”寅巳没有告诉阿牛自己的身份,在阿牛拿出玉佩的时候,他只说自己是枯荣的徒弟。

“死了?是他那个师妹吗?”不应该吧,怎么会死了呢?

“已经故去很多年了,”寅巳不想提这件事,“你是公伯一族?”

“你怎么老觉得我是公伯族啊!”方才从破庙里追上来就喊自己公伯少爷,现在又提,什么公伯族,他才不是公伯族呢,“我不是!”

“公伯族是你的族人?”寅巳换了个问法。

“你就这么在意这个?”阿牛很生气,追着不放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你会用巫毒,”从相宜阁厨娘的汇报,到去破庙的路上,晴晚阁给的详细情报,寅巳心里头已经有了答案。会巫毒,还不是齐国的势力,那就只能是雪山里头的原始族人了。

“那又怎么样,齐国的巫神司也会啊!”你怎么不怀疑我是巫神司的人。

“如果你是巫神司的人,香溢就不会不认得,”寅巳握着手里的卷宗,这里头写的很明白,香溢在见到那几个中了巫毒的丫鬟时,是怎样的反应跟评价,“而且,你很善良。”

巫毒是很阴损的招数,可那几个丫鬟并没有致命,如果不是香溢跟赵睿下杀令,她们不会死,不仅不会死,巫毒也不会对她们造成多大的影响。

对于巫毒的用量,用剂,如此出神入化的人,或者说是组织,只能是最熟悉,甚至是最先发现,并发掘使用它的人。

“我是雪山里头来的,别的,你就不要再问了,”阿牛拒绝回答身份上的问题。

“不是你在跟我讲,公伯一族的事吗?”寅巳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颇有一副你今天不跟我讲清楚,那就不要睡觉的架势。

“我那是――”说是胡说不太好吧,说是实话,他会不会问很多问题啊,阿牛有些担心,这个人太会套人的话了,自己在他面前,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啊!

“令堂身子可还好?”寅巳转而问了别的。

“挺好的,”话脱口而出,阿牛就后悔了,“你认识我娘?”

“不认识,”寅巳实话实话。

“那你还问?”阿牛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是什么人呐!

“只听我师傅提起过,”寅巳很淡定,“替师傅问的罢了!”

“他还记得呢?”阿牛信了,扭扭捏捏坐了下来,“当年让他留在雪山娶了我娘,他不愿意,哼――”

后头的话,阿牛说不出来了,他现在很想咬舌头,为什么自己要把这件事抖出来。

“在雪山里没什么朋友吧?”寅巳替他倒了一杯茶。

“谁说的,我朋友可多了!”阿牛一拍桌子,又站了起来。

“都是女眷,你哪里来的朋友?”寅巳自顾自的喝茶,望着阿牛涨红的脸,一脸淡然。

“你怎么知道我们山里都是女眷?”阿牛又上当了,还不自知,“我们山里有男丁的,就是比较少而已!”

“你怎么没跟你阿爹一起回部落里?”寅巳点头,果然如此。

“我阿爹,阿爹部落没了,”阿牛鼓着嘴,望着寅巳,生气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什么话都套。”

“你可以不回答我啊!”寅巳一脸坦然,我问了你就要回答,那我只好听着咯!

“那你不要问我了!”阿牛抱着胳膊,靠在了窗户旁边,还给了寅巳一个后背。

“你这样子,不怕我刺杀你?”寅巳一把剑丢出去,阿牛只觉得后背一阵冷风,唬的他立马跳到了门旁边,定眼看去,只是剑鞘被丢了过来。

“你做什么?”阿牛心跳如打鼓,很是生气。

“试探你一下罢了,在江湖里,不要太相信别人!”寅巳起身,把剑拾了起来。

“我才没有相信你,你少自作多情,”阿牛哼哼两声,抱着胳膊,面对着寅巳,后背抵靠在门上。

“最好也不要靠门窗,”寅巳拍了拍桌子,示意他,“过来坐吧!”

“你娘是让你出来投奔我师傅的吧?”寅巳询问道,阿牛不说话,可他身形有了些变化,“我来猜,你要是觉得我猜对了,那你就乖乖坐下,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如何?”

“哼!”阿牛又哼哧一声,抱拳到了桌子前,没有坐,而是站在寅巳面前,等他讲话。

“雪山里头的族人,都是女眷,她们被称为巫神,每年,各个部落,都会送祭品祭拜,据我所知,还有成年男子,被蒙了双眼,留在山里过夜,我说的对吧?”

阿牛不回答,看着他,咬住了下嘴唇。

“女眷们与这些男子欢好,送他们些东西,然后等到第二年,如果生了男孩,这个孩子就会被送回给部落,如果是女孩,就会留在山里,我说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阿牛不明白,就算是靠近山林的部落,都没有他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有传说啊!”寅巳拿起手中的卷宗,朝他晃了晃。

这些卷宗,是他差人搜集过来的,全都是关于极北雪山的传闻。都说这山里头有女巫神,部落里如果奉献上祭品,说不定就能得到巫神的垂青,为部落送来巫神之子。

这些传说很久远,但一直不间断,枯荣是唯一一个进去过雪山里的人,寅巳问他,他却不说实情,只提到自己曾被困在山里三年。

三年,没有杀他,还让他走掉了,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是他自己逃跑的,那他肯定是不会再回去了。偏偏,在哲哲带玉佛,疑似中巫毒的时候,枯荣开口,说他可以去雪山里求问。

暂且不管这个巫毒的解药到底存不存在,就枯荣还敢回雪山的态度,寅巳就猜到,这山里,不是不能让人进,进去的人也不是不能出来,出来后的人,也不是再也不可以进入。

很奇怪,既然能进能出,为什么枯荣要呆在里头三年?如果是三年里限定了他的人身自由,那三年后,又为什么会放他离开呢?

寅巳想不明白,就只能去查阅,关于巫神的传说,关于雪山里的传闻,终于,让他察觉到了。靠近雪山的部落,到现在都还有人失踪一两年回来,什么都不记得不说,怀里还多了个娃娃。

都说这是巫神显灵,赐送部落首领,实际上,这就是山里的人跟这个失踪的青年,一起生育的孩子。这些传闻里头,都是只有男孩,没有女孩。

寅巳猜测,山里留下来的,应该是公伯族起源的族落。他查阅了现今留存下来的,关于公伯一族的记载,确实是只提到男丁,没有说到女眷,那么,女眷呢?

答案只有一个,因为某种原因,公伯一族的男丁们,出山寻求新的生存之地,女眷留在山里等候消息。可最终,男眷没有再回雪山里,女眷则在雪山里继续存活了下来。

相比较于男丁,女眷们会更温柔善良,巫毒使用上面,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阿牛使用的巫毒,会与传闻中丧心病狂的巫毒,有这么大的差距。

更让人惊叹的,是阿牛给的巫毒,并不致命。

齐国巫神司,一直都往边疆部落里跑,原本还以为是为了巩固统治,如今看来,他每去一次,就会有部落感染瘟疫死亡,很奇怪,但也不难解释。

巫神司在寻找流传出来的男婴,所有与山里部族有交集的部落,都受到了大清剿。

寅巳这一刻才算是明白,齐国的巫神司,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些年它一直在暗地里动作,是他轻敌了,也是他没有察觉到。

魏国境内关于公伯一族的传闻,还有吴国境内的传闻,怕都是齐国巫神司里头的人捣的鬼。寅巳让人查了,巧的很,魏国与齐国,公伯一族传闻满天飞的时候,只有齐国,风平浪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事出平常必有妖,寅巳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在斟酌,这个局里头到底渗透了多少势力?

“这怎么――”阿牛接过卷宗翻了翻,撇嘴,都是怪力乱神的东西,他是骗他的吧,这怎么可能瞧出来这些?

“真相,往往都埋在传说里,无风不起浪,”寅巳抽回他手里的卷宗,接着道,“我还知道,你父亲的部落,是让巫神司给毁了,巫神司在雪山周围,传播了很多传闻,说雪山里的巫神,是恶魔,对吗?”

“阿娘她们才不是恶魔!”阿牛握紧拳头,反驳,“那些人不是阿娘他们下的毒。”

“我知道,你想救她们吗?”巫神司这么做,不过是想逼迫她们出来罢了,如果她们不为所动,那就只能自此孤独终老,孑然一身!

“我想!”阿牛点头。

“我可以教你,但是,”寅巳拉长声音,望着他,“你得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第97章:晴川

“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教我,”阿牛点头他很想像寅巳这般,只是看几个故事,就能猜出来所有的前因后果,如果他也这么聪明的话,那他就能挽救母亲她们了!

“那是自然,”目的已经达到,寅巳让他坐了下来,倒了茶,一问就是一晚上。直到东方既白,才放过了已经困的不成样子的阿牛。

寅巳扶他躺回了床上,替他盖好了被子,这才推门而出,到了隔壁的房间里,闭眼在床上躺了下去。

一躺就是半天,直到下午,才算醒转,望着外头的艳阳天,寅巳有些恍惚,好像时间过得很快,让他有了怅然若失的感觉。

“少爷!”李掌柜在门外轻叩,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这会子来打搅,是因为收到了枯荣的来信,要求他们务必第一时间,交到寅巳手里,盯着他,让他把信读了。

寅巳起身,开了门,李掌柜让人端了洗漱的水进来,揣着手在一旁候着,一直到寅巳洗漱穿戴完成。

“少爷,可要用些饭菜?”李掌柜原想直接提信的事,想到寅巳还米水未尽,怕枯荣又在信里提些什么不该提的,惹到少爷生气,就先忍住了,转而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呢?”寅巳点头,是该吃些东西了,如今哲哲已经平安无恙,他也没有什么好再担心的了。

“是说小公子吗?”李掌柜愣了一瞬,立马就明了,寅巳是指昨晚带回来的那位小公子,“也才刚起来了,正在大堂里吃饭。”

“我同他一起吧,不用再多做准备了,”寅巳拂了拂衣袖,径直出了门,从客房一路下到了大厅,找到了正在一桌饭菜前大吃特吃的阿牛,默默接过小二递过来的碗筷,同他一起吃了起来。

寅巳吃的不多,一碗饭就够了,吃完后,他也没动,只看着依旧吃的欢快的阿牛,这孩子,是从没吃过什么好饭菜吗?

“少爷,晴明前辈来信了,”看到寅巳用过饭,李掌柜立马端个茶上前,把揣在袖子里的信,抽了出来,递给寅巳。

“嗯,”寅巳接过信,面无表情的读完,然后面无表情的收好,放到袖子里,依旧看着阿牛吃饭。

“你叫什么名字?”昨晚到现在,都忘了问他的名字了。

“阿牛!”阿牛一边啃鸡腿,一边回道。

“你父亲呢,叫什么?”阿牛这个名字,也太随意了吧?

“不知道,阿娘没告诉我!”阿牛摇头,这个,他真的不知道。

“阿牛这个名字,不适合跑江湖,须得换一换,”寅巳说的很委婉,没有直接点明,这个名字简直是土鳖到爆了。

“那就换啊,”阿牛把手上的油往自己袖子上抹,昨晚才换的新衣裳,登时黑一块儿,灰一块儿的。

“你说你阿娘喜欢我师傅,师傅叫晴明,那你就叫晴川吧!”山川河流,晴空万里。

“这个名字好听吗?”阿牛一直在雪山里头,虽说认得几个字,但他平日里书并不爱读,这字好不好听,他并不能分辨。

“跟你很配,”寅巳看他拿油汪汪的手,在头发里挠了挠,又伸手去盘子里抓鸡肉去了。

“你这礼仪,要从头学!”还好刚才饭已经吃饱了,寅巳望着他,嘴角抽了抽。

“啊?”礼仪?什么玩意?阿牛一边嚼肉一边说话,口里的肉屑直接喷了出来,虽然没喷到寅巳身上,可这一桌子饭菜,都被他喷到了。

“你不是想要我教你吗?”寅巳有点后悔,刚才不该跟他坐一桌吃饭的。

“想啊,想啊!”阿牛点头,又喷了一片。

“那就先从礼仪学起,”邋里邋遢,成何体统,寅巳招手把李掌柜喊了过来,指着阿牛,“待会儿吃完饭,找个人教他一下基本的礼仪。”

“是,”李掌柜点头。

“你,不要把油往衣服上擦,”寅巳忍不住了,指着阿牛,阻止他再往身上抹油。

“哦,”阿牛无所谓,不让他往衣服上摸,那就只能搪到桌子上了,说着就把手往桌子腿上捋了捋,寅巳看着他这动作,差点没气的七窍生烟。

“少爷放心,小公子我这边一定会悉心教导的,”李掌柜忙打圆场,“梁公子上午派人来请少爷了,说是让少爷醒后去府衙里找他。”

“知道了,”寅巳收住怒火,起身,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看着晴川,“记住,以后别人问你叫什么,要说自己叫晴川,阿牛这个名字,只能当做小名,不要到处说给别人听!”

“好!”晴川点头,答应的很干脆。

寅巳这才放心,出了客栈,往衙门里去了。

梁哲思早上拖着梁哲哲去街上走了一圈,吃了早点,找到了寅巳歇息落脚的地方,留了话,就带着小哲哲回了衙门,两个人又各自回屋睡了个回笼觉。

寅巳找过来来得时,梁哲思也才醒来,正在吃午饭,陪着他的是姜宇,两个人正在说杨树林里头的命案。

“说来奇怪,还真在他说的地方,挖到了一具棺木,而且这棺木里还真有一副尸身,”姜宇也糊涂了,“还是个男的!”

“男的?”梁哲思一边大口吃菜,一边点头听着,“不对啊,我听柳青说,里头是个胖厨娘啊!”

“确实是个男的,尸体还在府衙后头的仵作那里放着呢,”姜宇很确定,“也不胖,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手很粗糙,人长的也很结实,像是个庄稼汉。”

“庄稼汉?”梁哲思咽下最后一口米饭,挠了挠脸,“这厨娘怎么变成了庄稼汉了?”

“聊什么呢?”寅巳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才敲门进入。

“在说杨树林那伙商人,”梁哲思把刚才姜宇的话复述了一遍,“你说奇怪不奇怪,胖厨娘变成了庄稼汉。”

“不奇怪,”寅巳坐在一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怎么就不奇怪了?”姜宇跟梁哲思异口同声的追问。

“你还记得,那晚我们去夜谈的对象吗?”寅巳提醒梁哲思。

“你是说,这个尸身是傻愣?”梁哲思立马回味过来,一拍大腿,对啊,他怎么把傻愣给忘了。

“傻愣是谁?”姜宇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是我们那晚夜探的对象,”梁哲思把那晚同寅巳夜探的情形告诉了姜宇,还以为他逃跑了,或者已经摔死了呢,没想到,是被赵睿抓住,定死在了棺材里啊!

“不应该啊,”姜宇摇头,觉得不对劲,“那晚要是赵睿对你们使了调虎离山的话,那这个傻愣,应该是他的人啊,怎么还被他处死了?”

“可能巫蛮儿不好控制吧,”梁哲思心里头松了一口气,这事儿得赶紧告诉黄陂,让他不用再派人去追查傻愣的行踪了,傻愣已经死了,不会再伤害到其他无辜的百姓了。

“会不会是赵王顺水推舟,破坏了别人的好事啊,”姜宇摇头,“你们不是说,那个满是棺材的山洞里,还有一个十字标记吗?”

“是有一个,”梁哲思点头,又摇头,“可能那个记号,是山里头的人自己刻的吧?”

“那厨娘的尸体呢?”柳青自然不会看错,除非他是在说谎。可柳青是带了一队人去查看的,不可能一队人都看花了眼,统一说了谎话吧?

“偷偷从棺材里拖出来,埋了?”梁哲思望着寅巳,不确定的问道。

“那个山洞里,只动了两个棺材,”寅巳摇头,“还有一个棺材呢?”

“还有一个棺材呢?”梁哲思扭头看向了姜宇,“不在相宜苑吗?”

“我怎么知道,”姜宇很无语,“昨晚我让人搜查了,相宜苑里头没有什么棺材!”

“不对啊,小哲哲跟我说,她跟公伯哲哲被劫持后,醒来是躺在棺材里啊,”这棺材,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吧?还有这胖厨娘的尸身,就算是埋了,也该有个一片儿地方吧?

“除了这些,赵睿还提及别的了吗?”寅巳问到。

“说是我跟青州城的百姓应该感谢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他有什么好感谢的?”梁哲思嗤鼻,花天酒地,放浪形骸,整个儿花花公子,也不知道齐国皇帝是什么眼神,封了他做太子,是想要亡国吗?

姜宇很无语,这话我也想问呢,奈何赵睿这个人滑头的很,问不出来什么啊!

早上给他送去饭菜,看他吃完,想要再跟他咨询些什么,他就开始抱怨,说这府衙里没有美人,嚷嚷着让他给他寻美人回来,他的头都要炸了。

要不是为了查案子,他才不想让他住在府衙里头的,简直能把人呕气死。

“相宜阁也没查出些什么?”寅巳问道。

“没有,”姜宇摇头,要是能查出些什么就好了,偏偏,什么线索都没有。

“我留些晴晚阁的人,帮着姜大人一起查,”寅巳知道,再没有什么别的有用的信息了,起身要告辞。

“你要去哪儿?”梁哲思忙拦住他问道。

“我要回皈依观,有些事需要确认一番,”寅巳坦然。

“那公伯哲哲呢?”现在就走啊,也不跟公伯小姐见一面,把话说清楚吗?

“有劳梁兄护送了,告辞!”寅巳的态度疏离的如同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直接转身离开了。

“梁二公子,公伯小姐,不是梁三公子的未婚妻吗?”姜宇有些看不透啊,怎么梁哲思,像是要把这个御赐的弟媳,往李王怀里推啊?

“你知道什么,查你的案子去!”梁哲思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第98章:你究竟是谁

“多少吃一些吧,”宁珂站在哲哲身旁劝她,从醒来到现在,哲哲就一直在出神。饭菜端上来,还是在出神,一手执着筷子,一手端着碗,双眼直愣愣的瞧着面前的那盘青菜,一动不动。

“嗯,”哲哲点头,挑起一粒米,放在嘴里嚼了半天,吞下去后,又不动了。

“饭菜要冷了,”宁珂提醒她。

“嗯,”又是一粒米。

“不饿吗?”一副没有胃口的模样。

哲哲摇头,还真的不饿呢。

“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天气很好,适合出去走动走动,晒晒太阳什么的。

“不想动,”哲哲摇头,把碗筷推到一旁,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还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发生的一切,不想出门,不想见人,还不想让人过来寻找。

“大哲哲,你起来了吗?”越是躲避什么,就越是躲不过,哲哲刚还想着找地方藏起来,小哲哲就在门口喊了起来。

“你若是不想见,我替你回绝了,”宁珂看她把头都埋在臂弯里,一副不想理会的模样。

“见,为什么不见,”哲哲摇头,她在这里,朋友不多,小哲哲算一个了。

宁珂遵命,把桌上的饭菜都撤回了食盒里,提着它们去开了门,把小哲哲引了进来,自己带着食盒,往衙门的厨房去了。

“大哲哲,你怎么样,没事吧?”小哲哲老早就上来了,但是梁哲思不让,说她叽叽喳喳,会烦到哲哲。

“我没事啊,”哲哲坐起身子,努力扯出一丝微笑,“你没事吧,我都不知道,分开的时候,你有没有受委屈。”

“就是被打晕了,睡了很久,”小哲哲摇摇头,把自己从被打晕,到被救,最后回到府衙的情况都告诉了哲哲,“原本我是想一起去救你的,可是我二哥不让!”

小哲哲扁扁嘴,“都怪那头牛,还有那个小乞丐!”

传功传了一半竟然跑了?以后别让她再遇到,不然,一定打断他的腿,让他知道她的厉害。

“你都不知道,那牛嘴巴好臭啊,上来就啃我的头发,”小哲哲想想都头皮发疼,当时被那牛啃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要不要我帮你看看?”哲哲示意她蹲下,“我瞧瞧,你头顶有没有被啃伤。”

“没事,”小哲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只是咬头发而已,又不是啃头皮。”

“那也让我瞧瞧,”哲哲拉着她坐到了梳妆台旁边,把她摁在椅子上,自己则帮她解开了头发,仔细检查,确实是没有什么大碍,这才又拿了梳子,帮她把头发梳理好。

“大哲哲,你这簪子还挺好看的!”梳妆台的镜子旁,放了一只簪子,通体乳白色,被雕成了梨花的模样,雪白里透着粉嫩,小哲哲不由自主就伸手摸了起来,真好看。

“什么簪子?”哲哲闻言瞧了过来,这簪子,不是她的啊!

“这不是你的簪子吗?”这种好看的模样,都是闺中小姐才会中意的款式。

“我没有梨花的簪子,”哲哲摇头,仔细回想了一番,在相宜阁里头,跟那个丫鬟调换身份的时候,她只带回了寅巳送她的那根荷花簪,梁哲成送她的梅花簪,都还在那丫鬟身上呢!

“唉?”小哲哲惊呼,怎么回事,这簪子不是乳白色的吗?怎么,怎么从花心处开始冒绿色,而且越来越浓,越来越深沉,最后蔓延到了一整个簪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哲哲把簪子从小哲哲手里抽了过来,这簪子,到了她手里以后,不一会儿,绿色又逐渐退了回去。

“好奇怪的簪子啊,难道是我身上有什么?”小哲哲记起了哲哲腰间的锁魂铃,这簪子会不会跟锁魂铃一样,能探测巫毒呢?

“你做什么?”哲哲握着簪子,看着扯着自己腰间铃铛,晃个不停的小哲哲,有些好笑,这是怀疑自己中了巫毒了吗?

“没什么,”还好铃铛没反应,小哲哲松了一口气。

“哲哲小姐,梁小姐,”宁珂已经把食盒送回了厨房,换了一壶热茶进来。

“这簪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小哲哲看宁珂是丫鬟的模样,只当是府衙里配给哲哲,伺候哲哲起居的,昨儿晚上,姜宇也喊了两个丫鬟给她,她嫌麻烦,就拒绝了。

“这簪子可有什么问题?”宁珂放下茶水,到了两个人面前。

“这簪子是你的吗?”哲哲记起来,昨晚上,宁珂曾从衣袖里拿出来一只簪子,绿油油的,在夜色里闪着光。

“怎么了?”宁珂点头,这簪子,是她放在梳妆台上的。

“你的簪子?”小哲哲一脸疑惑,这府衙里头,丫鬟都这么有钱吗?如此上等的簪子,都能佩戴着。

“确实是我的,”宁珂从哲哲手里抽回了簪子,握在自己手里,很快,那簪子又变成了墨绿色。

“你――”小哲哲看着她手里绿莹莹的簪子,惊的说不出话来了,这到底是什么缘故,怎么这簪子在她手里也这般模样?

“簪子会变色,是因为接触过巫毒,”宁珂很淡定的收起了簪子,把它藏在了衣袖深处。

“你是谁?”小哲哲察觉到不对劲,赶忙把哲哲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宁珂,一个丫鬟,有这么一支簪子不说,面对她跟哲哲,也没有半分奴才该有的模样。

此人,处乱不惊,一副坦然从容的模样,小哲哲望着她那平淡无奇的脸庞,记不起是否见过这张脸。

“小哲哲,”哲哲扯下小哲哲的衣袖,很是淡定的告诉她,“没事的,她不会害我,她是――”

“我是刘颖啊,”宁珂打断哲哲的话,从脸上扯下一张面具,露出了底下刘颖的模样,从容一笑,微微福身,“梁小姐,别来无恙!”

“是你?”小哲哲望着她,惊的说不出来话了,“你不是应该在皈依观吗?”

“这不是为了救哲哲小姐么,”刘颖坦然,“原本也想救梁小姐呢,不过梁小姐有贵人相助,我也就没插上手。”

“什么贵人?”不就是个小乞丐嘛,还半路逃跑,小哲哲想想就气,还贵人,哪有他这样的贵人。

“能救人于危难之中,都该是贵人,如果不是他,梁小姐现在的状况,怕就没这么——”宁珂话说了一半就不再言语了,后边的话浅而易见。

“救你的人是哪位?”刚只顾着在意她被牛咬了,都忘记问一问,救她的人,她嘴里的小乞丐是谁了,“不管怎么说,你都该谢谢他!”

“谢什么谢,救人哪有救一半就逃跑了的?”小哲哲很郁闷,“以后别让我瞧见他,不然,我非薅他头发不可!”

“为什么要薅人头发啊?”就因为你被牛啃了头发,他不仅没有帮忙,反而逃走了吗?哲哲看着小哲哲气鼓鼓的模样,宽慰她,“你呀,怎么能只记着人家没帮你把牛赶走,反而忘了人家把你从相宜阁救出来了呢?”

“那我一个人,也不是逃不出来啊,”再说,我二哥都寻来了,就算他不救我,我自己也有人救的,再说了,“他当时哪里是想救我,他是想救你,救错了罢了!”

“救我?”哲哲皱眉,“可是我认识的人?”

“十四五岁的一个男孩子,眼生的厉害,而且脏兮兮的,”小哲哲摇头,大哲哲算是闺中才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是去参加诗词聚会,那见到的人也该是些才子佳俊。而且,他年纪不大,哲哲肯定没见过他。

“那他为什么救我?”平白无故的,哲哲摇头,“他叫什么?”

“阿牛,”小哲哲问过他,看着哲哲一副不信的模样,解释道,“是真的,这名字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当时只着急说服他帮自己,这么敷衍,难听的名字,小哲哲只能忽略了。

“不管怎么说,他救了你,都该谢过的,”相宜苑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哲哲能及时脱困,是再好不过的,“以后还能再遇到,须得跟他说声谢谢呢!”

“谢什么,”小哲哲扁扁嘴,谢谢他把我丢到牛嘴下边吗?

“自然是谢他救了你,”哲哲拉着她坐了下来,“你也说,当时梁公子,姜大人都寻去了,他丢下你,可能是因为身份的缘故,不想与官府的人打交道吧?”

哲哲是这么猜测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与官府扯上关系,如果自己可以选择的话,那穿越一定要穿越到一个武功高强,肆意潇洒的江湖侠女身上,恣意江湖,快意恩仇。官府,毕竟是权利统治下的体系,这里头有太多利弊需要权衡,太多约束与要求。

“他确实是不能与官府的人打交道,”一直默默听着的宁珂开了口,“不仅如此,普通人,他也不怎么打交道的。”

“为什么?”小哲哲立马就质疑了,“你怎么知道这些,难不成你认得他?”

“他跟了赵睿一路,我在暗地里跟踪过他,是个独来独往,孤立独行的人,”宁珂解释,“也不算认得,只是猜测罢了。”

“猜测?跟踪?”小哲哲抱住胳膊望着她,嗅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你是晴晚阁里头的人?”

“我谁的人都不是,”宁珂摇头,“梁小姐如果对我有疑问,只管来查,我对二位,没有恶意。”

“你不是刘颖,”小哲哲谨慎起来,刘颖是刘员外的女儿,平日里为了巴结权贵,都是让人尽心尽力,把女儿*成娴熟良德的品行。一个深闺里头,饱读诗书的小姐,怎么会跟踪别人,还能救人?

小哲哲一掌拍过去,刘颖一转身就闪了过去,两个人在屋子里打了起来,从梳妆台到了床边,又从床边交手到了门后。

“住手,”哲哲脑仁都是疼的,她本来就心绪不宁,见小哲哲还是强打着精神,不敢去想太多,在她看来,现在所有的事,越简单越好,复杂起来,她真的是无力应对了。

“身手不错啊,”小哲哲撤手到了哲哲身旁,望着站在门后的宁珂感慨,“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原本的刘颖又去了哪里?”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能不能帮到你们,才是重要的,”宁珂淡然一笑,“你放心,我没有伤害刘颖,我同她,不过是做了个交易,借用一番她的身份罢了!”

“名字都不敢讲,我看,你并不是什么好人吧?”小哲哲才没有这么好骗,“你讲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我的真实身份,公伯小姐知道就好,至于你,”宁珂把目光看向了哲哲,“如果公伯小姐愿意告诉你,我别无二话,但要我自己讲,我是不愿的。”

第99章:我信你

“大哲哲,她究竟是谁?”小哲哲指着宁珂,望向了哲哲。

屋子里静悄悄的,三个人相顾无言,你看我,我看你,都沉默了下来,哲哲抚额,为什么就到了目前这个状况呢?越是不想理会,越是想清净,事情,麻烦就越爱在这个时候凑上来。

“大哲哲,你说话啊!”小哲哲等了半晌,耐不住性子,跺脚开口追问,很是委屈。

“我能讲吗?”哲哲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宁珂,昨晚,确实听她说了不少自己的事,可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哲哲也没有落实过。

“公伯小姐若觉得必须讲不可,那我这厢没有什么可说的,”宁珂又把决定权丢给了哲哲。

哲哲很无奈,这不是又把问题抛给了自己,什么情况下是必须讲?这个评判标准又是什么?哲哲最怕做决定,最怕别人给一个模糊的标准给她,让她做决定,她会纠结很久的。

“那我可以告诉小哲哲吗?”三个人站在这里,为这么一件事交涉,哲哲总觉得很没必要把一切都搞得这么复杂,就不能简单一些么,,“你就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让小哲哲知道你的身份。”

“我不愿意,”宁珂摇头,歪头望着哲哲,“但你可以讲,只要你觉得非讲不可。”

这算是什么情况,哲哲扁嘴不说话了,那你就是不愿意让我讲,不愿意让小哲哲知道你的身份了,绕这么多弯,是为哪般?

“我能问一问,为什么不能让小哲哲知道你的身份吗?”小哲哲摆明一副你不告诉我,我就跟你绝交的态度,宁珂又是口是心非,两个人相互敌对,哲哲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只能费心问一问,这里头可是有缘由?

“如若她知道我是谁,或者说世上其他人知晓我还活着,那我会有生命之忧,所以——”宁珂给出了理由。

“怎么可能,我跟你又没有仇,”这话说完,小哲哲就察觉不对劲,指着宁珂,“要不你让我瞧瞧你的真实面目。”

“是因为家人的缘故?”昨晚,宁珂提到,她的父亲母亲,还有一部分族人,已经在两年前都离奇去世了,她来此,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追查加害她父母族人的,到底是谁,想到这里,哲哲醒悟了,如果宁珂的父母跟族人真是被人害死的,那她的身份曝光的话,确实会引起仇人的注意,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家人?”小哲哲立马追问,“你家人犯了什么事,还是说有了什么冤屈?”

如果是犯了事,不告诉自己,那可以理解的,自己要是知道她是犯人,那肯定是要告诉二哥,抓她去大理寺接受审判的。如果是有冤屈的话,那她该告诉自己啊,她二哥就是在大理寺任职,大理寺卿黄陂嫉恶如仇,嗜案如命,是个为国为民的清官。有冤屈,告诉她,定然会替她洗刷冤屈才对啊!

“把你的真实面貌给我瞧瞧,”小哲哲捋了捋袖子,人皮面具是吧,我把你撕下来不就得了。

“大家有话好好说,”哲哲忙拦在中间,好言相劝,“小哲哲,你不要这样子。”

动不动就捋袖子要打架的模样,有点吓人。

“我不是逃犯,我的家人也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宁珂猜到了小哲哲的怀疑,“我确实是来找仇家的,这个事,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与官府无关。”

“你家人有冤屈?”小哲哲收回手,望着她,“那你该告诉我啊,大理寺可以帮你的。”

“大理寺帮不了我,”这一点,宁珂很清楚。

“怎么可能,”大理寺无所不能好吧。

“如果大理寺真的这么厉害,哲哲两年前遇刺的事,就不会办的稀里糊涂,到现在还查不到头绪,”知道小哲哲崇拜自己的二哥,迷信大理寺无所不能,宁珂不是她,与她的想法不同,“大理寺卿再铁面无私,为国为民,也不是所有的案子都归他处理,也不是所有案子他都能插手。”

“你不说,怎么就知道不行呢?”小哲哲气呼呼的,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这天底下,竟然还有怀疑大理寺,怀疑黄大人能力的人啊!

“我知道,因为我去求过,”宁珂耸肩,结果还不是如此,“梁小姐,我是谁就这么重要吗?我的存在,不过是想保护哲哲,从她这里追查到害死我家人的元凶罢了,你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么能确定你不是骗子?”空口无凭,还不愿告知身份信息,谁能保证你就不是带着害人之心,故意接近靠近大哲哲?

“如果我真的想杀哲哲,在道观的时候,我就下手了,”如果是想要一个保证,宁珂还是给的起的,“在相宜苑,我也有机会带她走,或者杀了她,可是我没有,也不会,以后也是尊重她的意愿。”

“道观?”小哲哲嗤鼻,在道观你怎么下手?你接触的就只有王维瑾,哲哲的身你都没有靠近。等等,维瑾,小哲哲幡然醒悟,指着她,“维瑾是你下的毒?”

“我不过是引诱她毒发罢了,”宁珂摇头,“巫毒这东西,我可没有。”

“为什么?”哲哲在一旁一直听着,引诱维瑾毒发,她很不明白。

“提醒你们啊,敌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宁珂望着他们两个,“我不过是加速了她毒发的进度,真正召唤她的人,并不是我。”

“那是谁?”小哲哲追问,这你总该知道的,不然你也不会埋伏到刘府,顶替冒充刘颖,然后接近维瑾,伺机行动。

“齐国巫神司,”宁珂从袖子里拿出簪子,递给小哲哲,“不仅是哲哲,你三哥,公伯莘莘,都有危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哲哲没有去接簪子,直勾勾的望着她,三哥会有危险,她怎么知道?

“这是我从一个人那里探来的情报,这个人是谁你不必问,你只需要知道他有危险即可,”宁珂拉起小哲哲的手,将簪子放在她的手心里,“拿着吧,这簪子,是你的了。”

簪子在小哲哲手里,又从乳白色,转变成了墨绿色,小哲哲拿着簪子,很不解,为什么,要把簪子赠给我?

“这簪子是魅骨的尸体做的,遇到巫毒虫,就会变色,”宁珂同她解释,“不同于哲哲的锁魂铃,只有中毒之人,才能摇响,这簪子,只要你触碰过巫毒,或者巫毒接触过的地方,它都能有反应。”

“你知道锁魂铃?”哲哲记得,昨晚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个啊。

“我还见过,跟你一模一样的铃铛,”宁珂点头,只可惜,没能偷过来,可惜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要送给我?”听她这么讲,小哲哲手里的簪子,变得仿佛有千斤重一般,为什么,为什么要送给我?

“因为你用得着,你不是想救你三哥,帮助你二哥吗?这簪子,对你来说,可能很有用处,”虽然,大理寺没有帮到自己,可宁珂并不憎恨,大理寺能不能做,做不做的了事,并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况且,黄陂脑子很好,这簪子给梁哲哲,再由她拿出来做协助,比她自己爆露身份要好很多。

“你不是不信任我吗?这簪子就是我的诚意了,你看,这可否让你满意?”

宁珂心里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好吧,”小哲哲在脑海里纠结了好一会儿,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姑且相信你一回,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后边我会跟在大哲哲身边,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会盯着,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样。”

“自然,我还有别的事要拜托梁小姐呢!”宁珂点头,她目前还没有要动手的念头,姑且观望一番再做打算。

“什么事?”小哲哲把簪子收到袖子里,一脸正经的问答。

“可否能让大理寺的人,派人去救一救被劫持的刘颖?”宁珂眨眨眼,“我仔细想了想,刘颖这个身份怕是不行了,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须得劳烦梁小姐。”

“你不是说她没事吗?”小哲哲倒吸一口气,“我一个深闺里的大小姐,能帮你什么?”

“她没事,只是须得圆了皈依观被劫持这个谎,你只管让人去救,我自有安排,”宁珂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小哲哲。

原来,当时顶替刘颖的时候,宁珂是跟她做了交易,这个刘颖,瞧上了一个落魄书生,刘员外对她的教诲自然是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宁珂出现,就是替她做了个局,假装她是被劫持的落魄小姐,还失了忆,一路跌跌撞撞逃到了书生的屋里,后头的事,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如今,已经过去3月有余了,宁珂的计划是再拖一个月,先让人寻着,然后再去找到她二人。刘颖现在,已经与那书生许了终身,若是还未成婚就被救了回去,怕是两人再无缘分,索性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再去。那时候,黄陂大人再从中间凯旋一番,刘员外也不会为难他们夫妻二人。

“可以按你说的这么办,只是这个时间——”你在皈依观失踪,到今日也才第4天啊,她同那书生在一块儿已经三个多月了。

“无妨,那书生是在山脚下的破庙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只要他二人守口如瓶即可,”这一点,宁珂并不怕,她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两个人的记忆按自己的设想来修改。

“也行,”只要没有问题就好,“那你呢,你要换什么身份?”

“如今这个就挺好,只是,我得跟着你,”宁珂对自己如今平淡的模样很喜欢,“在外人面前,只能说我是你的贴身丫鬟。”

“那你是要一直跟着我吗?”如果是做我的贴身丫鬟。

“你不是不喜欢丫鬟跟着你吗?”宁珂摇摇头,她自然是要跟着哲哲的。

“那就是你跟着大哲哲,”小哲哲明白了,哲哲在一旁一直听着他们讲话,这些决定什么的,她都插不上话,也没有什么好表态的。既然两个人已经商讨好,那就按商讨好的来做。

“对了,为什么我摸簪子是绿色的啊?”小哲哲还是忍不住问道,我怎么没印象,我接触过巫毒吗?

“是那个小乞丐撒在你身上的,”当时只瞧见他鬼鬼祟祟接近马车,往里头吹东西,方才又在门外听她提到牛咬她的头发,那人也给牛吃了东西,思来想去,可能就是用巫毒做了标记。小哲哲拿了簪子,发生变化,她才正式确认。

“我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怪不得那牛进了门就往她身上扑,原来如此,还好他跑的快,等着,下次见到,薅头发是其一,踹两脚是其二,打得他哭爹喊娘才是正经的事。

第100章:回京

“等一下,”哲哲等到她们两个人把话说完,这才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说莘莘有危险?”

为什么,莘莘还会有危险,她不是已经嫁到叶氏皇族了吗?如果皇族是为了公伯家的血脉,那她们应该保护她才对啊!

“这事说起来很复杂,”宁珂点头,“她确实是有危险。”

宁珂思纣了片刻,将自己能透漏的信息,都告诉了哲哲跟小哲哲,还叮嘱他们,做好准备,敌人一直在暗处盯着呢。

“不行,那我要尽快回都城,提醒莘莘,”哲哲心里头很在意这个姐姐,刀子嘴豆腐心,她自己已经掉进漩涡,实在不想莘莘也被拉进来。

“越快越好,这里不安全,”宁珂点头,算起来,那人应该也快到这里了吧!

“那我去跟哥哥讲一下,”小哲哲点头,确实得赶快回去,这里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梁小姐且莫同梁公子提起我,”宁珂叮嘱她。

“嗯,”小哲哲点点头,往门外走到了院子里,又退了回来,“那你刚才跟我讲的这些,也不能告诉我二哥吗?”

“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提是我讲的就好,”宁珂早就想好了替罪羔羊,“你就说是那个阿牛告诉你的。”

“这没说服力吧,”就那个小乞丐,他能知道什么啊,小哲哲摇头,这个理由太烂了,“不如就说我是在被赵睿劫持的时候,装晕听到的?”

“也好,”只要不提自己,宁珂都没有意见。

“对了,你的话,以后要怎么称呼啊?”又不愿意说真名字,刘颖这个身份又作罢了,说要冒充丫鬟,那也不能用喂代替吧?

“就叫我小殷吧,”名字什么的,不过是个符号罢了,宁珂总是在伪装旁人,自己的本名,都要忘的差不多了。

“好,”那就叫小殷,“那到时候回京城的话,你得跟我演场戏,去那路上装一装柔弱,说要卖身为奴,我就假装路过,瞧你可怜,就把你买下,让你留在我身边的。”

说谎要说全套,虽然她二哥有时候脑子缺根筋,但聪明起来,也是很聪明的,这谎话得把它说圆了。

宁珂点头表示赞同,她也是这么想的,相宜阁里出来的身份,很容易引起人注意,在外头做一场戏,撇清关系,甚好甚好。

“对了,你二哥他们一定在查杨树林的案子,你告诉他,不必差了,尸体已经被相宜苑的主子给处理了,”宁珂思考片刻,追上了已经到了路上的小哲哲,叮嘱她,“这事务必让他们不要再追了,后头的水,深着呢!”

“好,”小哲哲现在只想赶紧说服自己二哥,然后赶紧回家,盯住自己的三哥,不让坏人靠近他,打他的主意。

“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哲哲坐在椅子上,安静了下来,这会儿的她,因为莘莘的安危,心里头担心,没有像早上那般,厌世不愿意见人。现在,她满心满眼都是莘莘。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开始,莘莘同她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莘莘很厌恶她,她也总是避着她,不敢同她有太多交集。

人呢,一旦熟悉,一旦放在心里,就成了牵挂。

“我有我的原因,”宁珂坐在她对面,用手贴了贴那壶茶具的外面,“茶冷了,要不要我去换一壶热的来?”

“不用了,”哲哲摇头,“你说那个阿牛你知道一些,那他为什么要来救我?”

“自然是因为你对他而言很重要啊,”宁珂做了一番猜测的,“我瞧了他很久,像是雪山里头出来的。”

“雪山?”

“极北雪寒之地,”宁珂点头,“我跟你提过东北雪山,跟雾山之间的关联吧?”

哲哲点头,她昨晚确实提过,保护她这件事,是雾山跟雪山之间的约定,只是,为什么这两个地方的人,会做这样的约定?

“其实雪山的人跟雾山的人,从未见过面,”宁珂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一句,“所谓的约定,不过是知晓真相后,两方都会做出来来的决定。”

哲哲没有插话,听宁珂道出来了雪山,雾山,齐国巫神司里头的人,同她家族的关系,以及为什么,他们会盯上她跟莘莘。

“很多人会以为,这同皇族有关,同想要一统天下的人有关,”宁珂摇摇头,散播消息的人,就是想要让人们相信,把权利中心的人吸引进来,不为别的,人多混乱,做坏事也不用束手束脚,还能伺机等候,等鹬蚌相争完毕,再坐收渔利。

这伙人的算盘打了很久,也谋划了很久,如果不是自己非要求一个原因,误打误撞接近那人,恐怕现在,自己也还在以为,这一切都是叶氏皇族捣的鬼。

她的父母,亲族,到底为了什么而死?就算是雾山的人再三阻拦,她也要查个水落石出,给他们报仇雪恨。

“原来是这样,”原来真的像师兄说的那般,她确实是陷到了了不得的漩涡里,如果当时同意假死,同他回了魏国,这一切可否还有转机?

如果,也只是如果罢了,旁人布局如此周密,又岂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糊弄的?

哲哲再度回到郁闷里,趴在桌子上叹气,这日子,怎么就越过越难过了呢?

梁哲思跟姜宇还在争执杨树林里头的案子,两个人正在仵作的停尸房前争论不休,那傻愣的尸身,才从棺材里取出来没多久,已经发黑,开始化水了。

梁哲思来此前,曾问过大理寺的格布,巫毒发作之人会如何。像之前被咬的小桃,虽说毒发身亡,可尸体并没有这般,出现化浓血的状况。这个傻愣尸体如此情况,实属罕见,会不会是赵睿,对尸体动了手脚呢?

姜宇则认为,并没有人对尸体动手脚,傻愣是巫蛮儿,与被咬的小桃不同,他是引起巫疫的来源,身体情况自然不同于小桃。赵睿敢把尸体的所在地告诉他们,正是因为事不关已想要祸水东引。

两个人正争执着,梁哲哲就寻了过来,把宁珂告诉她的事情,挑重要的,对他二人查案有用的来讲,两个人听完后,自然少不了追问她一番,这些信息是从哪里来的。

小哲哲最终把这些信息来源,都撇到了相宜阁里头的人身上,只说是迷迷糊糊的时候,听伺候在身旁的丫鬟们讲的,这些话,她原本以为是梦话,所以前头才没有讲。

刚才去看大哲哲,瞧见她屋里的丫鬟,又回忆了一番,才敢确定那时候听到的话并不是做梦,立马就追来告知他们。

“姜大人,二哥,这事儿你们就停一停吧,是香溢后头的主子要那厨娘的尸身,你们查不到他的,”现在尸身跟棺木已经销毁,空口无凭的,谁也不能有办法去拿香溢,再说,那厨娘是在山里死的,也不是香溢杀的。她的真正死因,怕是只有那伙丧命的商人知道了。

“那照你说的意思,这事就是个无头冤案,只能这么丢着了?”姜宇摇头,这哪里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稀里糊涂,连前因后果都没查清楚,就结案了结了吧?

“我后头还要写卷宗上报朝廷,案子办成这个样子,那还得了?”皇上知道了,不得砍了我的脑袋?

“可是你再查,香溢你动不了,赵睿你更动不了啊,”梁哲哲都瞧得明白,现在无凭无据,赵睿虽说承认人是他杀的,可他是齐国皇族,又称是这伙商人威胁到了他,所以才痛下杀手。

更重要的,是这伙商人确实不无辜啊,他们这棺木里原本装着的厨娘没了,换成了在城郊伤人的傻愣,就算他们真的有冤屈,但这里头,他们定然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被灭口的啊!

案子往下查,不是不能查,而是查起来的话,很棘手,不好找线索,小哲哲现在只担心自己的三哥,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青州城呆下去啊!

“二哥,我想娘亲了,从来没出远门这么久,我想回去了呢,”小哲哲撒娇,“青州城里头又不安全,赵睿在不说,相宜苑后头的势力也没摸清楚,大哲哲也不能呆在这里太久的。”

在京城里的皈依观,这么多势力看守着,依旧能把人丢了,小小的青州城,等幕后的人稍作休息,再卷土重来,谁还能拦得住?

小哲哲一番话,姜宇跟梁哲思都陷入了沉思。

“这样吧,我写封信给黄大人,看大人如何做定夺吧,”梁哲思也没了主意,小哲哲说的很对,此地确实是不宜久留。

“好,那我也奏请上级,请求指示吧,”齐国皇室在此称自己遭遇刺杀,屠杀一队商人,现案子到了现今的地步,他一个人,岂敢乱做决策?

两个人一合计,分别各自行动去了。

小哲哲满意的点点头,这事儿算是定妥了,黄大人要是知道这些,肯定是让哲哲跟赵睿都先去京城,这小小的青州城,自然是呆不得了。

傍晚,黄陂的回信就来了,要梁哲思带着哲哲同小哲哲,火速回京,赵睿这边,叶氏皇族自个儿派了使臣来请,并传递信函去了齐国。姜宇手头上,关于杨树林跟相宜阁的案子,上头也给了回复,说此事涉及齐国皇室,不是他一个小小知县能定夺的。此事后面,会特派京兆尹的杜大人前来,他做好协助调查即可。

青州城这一波闹剧,也在匆忙中落下了帷幕。远处夕阳正好,遥望西方,天地交接之处,一片火红的云彩。

第1章:齐国来使

吴国都城里,这几日天气冷的厉害。

天是灰蒙蒙的,瞧不见太阳,也瞧不见云彩,那团灰像是天空原本的颜色似的。寒气从四面八方往皇城里头灌,气温低的不像样子,滴水成冰,还有北风直往人衣服里头钻。

都城里因为这天气,冷清了不少,家家户户都躲在屋子里,围着炭火暖炉,揣着手说闲话。街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低着头,缩着脖子,弯着腰,一身棉衣从头裹到了脚,走起路来匆匆忙忙,只盼着早些把事情办妥,好留在家里安歇。

唯一热闹些的,就是茶楼跟酒肆,里头烫了热茶和酒,有说书的先生在里头拍惊堂板,唾沫横飞,细数着吴国最近发生的热闹事。闲的无事,又在家呆的厌烦的人,都是来这里头找热闹。

一行人,穿着厚大衣,裹着皮革,围着一辆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往城里去。守着城门的侍卫们,也是揣手在火堆旁围着,见人马过来,这才凑上前去,要了文书,往那马车里瞥了一眼,就挥手放行了。

“主儿,可是要去找王爷?”进了城门,为首的人就在车窗旁轻叩,低声询问着。

“先去找家客栈住下吧,”马车里的人忍不住咳嗽起来,声音里满满的倦意,“这会儿去寻他,怕是也寻不到人吧!”

“是!”

得了命令,一行人立马就去了京城里最好的客栈,新景客栈。

新景客栈的小二,老远就瞧见了这一行人,大冬天的,来京城的客不多,客栈里头空闲的很,老板觉得没生意,连个炭火都不愿意点,说要节省些。小二只盼着来个贵客,在这客栈里多住些日子,最好是住到明年开春。有了客人,老板就不会再心疼炭火了。

是以,这群人还没到客栈门口,小二已经抖擞精神,披着手巾侯在了门外。

“客官是来住店的吗?”小二很热情,“我们这新景客栈,是都城里最好的客栈,价格公道,房间清净干净,后厨的厨子们,都是京城里喊得出来名号的,你要在咱家住,那绝对是舒舒服服,如意心安。”

“这客栈可还有别的客人?”队伍里站出来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大约20来岁,穿的虽厚,可还是盖不住他魁梧的身材。声音雄浑有力,脸色略微暗沉,眉目刚毅,自由一番气度在周遭。

“回客官,除了咱们这几位,就没有旁人了,”天气这么冷,人都是能呆在屋里就待在屋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谁会来此住店啊。

“很好,那这客栈我们包了,”男子点头。

“好咧,客官里边请,”小二闻言,喜出望外,立马扯了嗓子喊管后院的李叔,“李叔,快出来,来贵客了!”

闻声而来的李叔,忙不失跌的赶了过来,眉眼堆笑的说着吉祥话,想着替客人把马车赶到后院里,帮着把马卸下来送去吃草,把车留在库里。谁知道却被拒绝了。

“你只管告诉我,马车要停在哪里,我们自己会安排,”男子拒绝了李叔的好意,“我家主子喜静,你们去安排一间上等的客房即可,其他的,不用你们操心了。”

“好咧,客官,您随意,随意,小的这就去准备,”小二跟李叔很有眼色,立马就按照他们的意思,各自忙碌起来。

李叔在前头带路,将一队人马都带到了院落里,指明了车厢跟马厩的位置,还有马草跟清水所在之后,就退了下去。坐在马车里的人一直没有动静,直到院子里安静下来,只留下自己的人手后,车上的人才抬起来了门帘,从里头走了出来。

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与其他人的黑色皮衣不同,他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里头也是一身白衣,一头乌发是用红绳缠成了很多股,最后才一并绑在了后脑勺上。浓眉大眼,鼻梁很高,嘴唇有些厚,一张脸也是栗色的皮肤,眼眸透着些许蓝光。身型修长,可骨架很小,与其他人相比,略显瘦弱,如果不是皮肤暗沉些,完全就是个弱不经风的书生模样。

“咳咳,”书生模样的主子清了清嗓子,“吴国的天气,并不是很冷嘛,比起我们齐国,暖——暖和多了。”

话还没说完,自己倒先打了个哆嗦,其他人低头不答话,就听他一个人在这里感慨。

“主子,还是快些进屋里休息吧,外头天冷,”搭话的是那个魁梧的青年。

“嗯,阿陆说的对,”一群人,包了客栈,全都站在外头的确不像一回事儿,主子又抖了抖,他是因为阿陆建议才要进去的,绝对不是因为天太冷,所以才想进去的。

嗯,就是这样。

阿陆叹口气,跟在他身后,一伙人,这才进了客栈里头。

“几位爷,里边请,客房都跟您备好了,”小二已经让老妈子们整理好房间了,他们一行9个人,除了一间上等的客房留给为首的白衣少年,其他都是挨着那间上等房的一等房间。

“有劳小兄弟了,”白衣少年吸了吸鼻子,这客栈怎的连个炭火也没点啊!

“客官可是着凉了?”小二心细,立马就察觉到了,“您放心,我这就让嬷嬷们把房里炭火燃起来,另外再让厨房炖些姜汤给诸位送过去,天寒地冻的,去去寒是极好的。”

“我不冷,”少年倔强的坚持着,“我就是鼻子不舒服罢了!”

“小的知道,”小二立马点头,“大冷天儿的,公子不冷,可其他几位爷,跟着赶了路过来,这数九寒冬的,喝点姜汤,暖暖身子也是极好的。”

“说的不错,那我就勉为其难同他们一起喝一些,”少年点头,这些人都是跟着保护他的,确实要喝碗姜汤,免得受寒生病,不能恪守职责。

小二点头哈腰,将他们都送到了各自的房间里,吩咐后厨,煮了姜汤,送了热水到每个房间。待到客人们洗漱完毕,已经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小二殷勤的捧了菜单,送到了上等客房里,开门的依旧是那个少年,洗漱后,已经换了藏青色的衣衫,头发上的红绳也解了去,束在发冠里。

“小二,我这模样好看吗?”少年抬着胳膊转了个圈。

“好看,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客官您底子在这里呢,这衣服都是陪衬,哪能盖住您本身的气度,”小二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只是客官,这外头天气凉,像是要下雪的样子,您要是出门,可得再加些衣裳,免得受凉。”

“那是自然,”听到夸赞,少年很受用,听到小二提醒他出门多穿些,他则摇摇头,“我们齐国人都不怕冷,你们吴国这天气,在我们那里都算春天,暖和着呢。”

“客官身子果然是好,”小二摇头叹气,“我就比不得了,这天儿,我就是抱着炭火,都还觉得冷咧!”

“那是自然,”少年傲然,也不瞧瞧我是谁。

“主儿,”阿陆换了一身灰色的棉衣,刚推门,就听到自家小主子又在这里逞能耍酷,想起临行前夫人的吩咐,只得出声打断他美好的想象,“你还是多穿些吧,夫人要是知道你又在耍酷,那——”

“那什么——”少年很生气,你们不告状,她哪里会知道啊!要是你们敢多嘴,看我不剥了你们的衣服,把你们丢到冰窖里头去!

“那属下就不好交代了,”阿陆提醒她,“夫人想知道主儿的情况,不用我们讲,多得是人会告诉她。”

就他们家主子招摇过市,恨不得天下皆知的脾气秉性,不用他们飞鸽传书,就这百姓里头的传闻,不出3日,定能传回夫人耳朵里去。

所以,阿陆很贴心的提醒道,“主儿还是穿件棉衣吧!”

“客官们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里先坐着,”小二很机灵,一看气氛不对,立马就转了话题,“冬日里头,鱼头汤很鲜美,腊肉炒竹笋也很下饭,燕窝鱼翅也是有的,就看各位想吃些什么,是家常菜,还是山珍海味?”

少年抱着手,嘟嘴站在一旁,半晌不回答,小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看着阿陆。阿陆就开了口吩咐下来,“就做些家常菜吧,”

小二得了令,立马就下楼去准备了,只留下这主仆二人相互瞪眼。

最终,吃饭的时候,少年加了棉衣,坐在桌子的主位上,一边夹菜,一边恶狠狠的盯着阿陆,阿陆很淡定,捧着碗筷,该吃什么吃什么,胃口还很好,吃了5碗米饭,其他人都没敢坐在他们2人旁边,远远的,就着面前的菜,默默的吃着。

陆统领好可怜啊,偏偏小国公还不领情,唉,陛下怎么就派了统领他们,跟着小国公来吴国这里交涉呢,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样了。反正陛下是很生气,直接剥夺了太子之位,降为了王爷,这会儿,估计王爷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太子了吧!

“吃完饭,我们就去找太子吧!”阿陆放下碗筷,打了个饱嗝,这顿饭,他吃的很好。

“你去吧,我要去酒楼里头喝酒听书,”闹脾气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齐国公主赵莹的儿子,新封的国公燕南。

“好,”赵睿自成年后,就喜欢混在烟花柳巷里,上次燕南去寻他,寻到了齐国最大的花楼了,被赵睿灌的烂醉,塞了把*,吹了两句耳旁风,丢到了一个姑娘屋里,小国公那晚差点就在青楼里丢了清白了。公主知道后,气的发抖,日日去皇宫里找皇上,太后哭诉,闹腾的整个皇宫都是鸡飞狗跳。

两年前,赵睿不是这样的,不过是出了趟远门,整个人就自暴自弃,齐国国内,不少人怨声载道,觉得他不配做太子,不配做下一任君主。

把燕南丢在青楼后,他就销声匿迹了2个月,皇上派人暗地里寻了好久,结果,没在本国寻到,反而是吴国发了信函,说他在青州城,不仅没有告知行踪,还杀了一队商人,皇上知道后的心情可想而知,当场就剥了他太子的称号,降为了亲王。

朝廷里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替他出使吴国,只有燕南小国公,不顾公主劝阻,非要来寻这个表哥。皇帝知道后,求之不得,立马下了文书,让燕南即刻启程。

燕南真的是即刻启程,就带了他们9个人,从齐国都城赶到了这里。

想起上次的会面,阿陆心里也没有底气,赵睿还是他去找吧,找到人后,约个正常的地点,正经的时间,再让燕南同他见面。至于赵睿在此下榻的宅邸,还是算了吧,里头要是一堆歌姬舞女,让公主知道了,又得去皇上面前哭闹了。

第2章:晴明之孙

新景客栈的对面,就是一间酒楼,华月酒楼,在吴国都城里是排名第三的酒楼,不同于第一第二名,只准许有钱有权的人进入,华月酒楼,就是普通人家,都能去里头要一壶茶,听一下午的快板。

是以,就算是这天气阴寒,这酒楼里头人不少。

酒楼里的说书,都是等诸位客人,吃罢晌午饭,睡够了懒觉,这才开场说书的。

况且,酒楼的客人,多的时候,也就是下午这几个钟头。

阿陆是一个人去寻赵睿的,剩下八个人都跟着燕南,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华月酒楼,寻了2楼里最好的位置坐下,点了茶水瓜果,望着1楼大堂中间。大堂中间是一方空地,摆了屏风,桌椅,还有惊堂木,说书的先生见人落座的差不多了,就抿了抿茶,拿着扇子,往那桌前一站,惊堂木一拍,就开始说道起来。

燕南一边嗑瓜子一边仔细听着,不一会儿,桌子上的果皮堆了一堆在上头,跟着来的人都没敢坐下,默默的背着手,站成了一排。

“这人在说什么呢?”燕南越听越糊涂,怎么净是些黄鼠狼精啊,狐狸精啊的,不是说,这说书的,都是讲新近吴国发生的事吗?青州城这么大的动静,皇城又隔的不远,怎么反倒是没有只言片语的信息?

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接话,反倒是从旁边路过的少年,听了他的话,又折返了回来,“说的都是些话本,古怪精谈的,听起来怪没趣的。”

“哦?”燕南闻声立马就把目光从楼下收了回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臃肿的棉衣,柳叶眉,大眼睛,小鼻子小嘴,若不是细看,都认不出这是个男子。

世上怎么有长得如此娘气的少年?燕南在心里头很同情他,在他们齐国,都是以魁梧壮硕为美,他不过是骨架柔弱些,就天天被人嘲笑,更别说长得如画中美人的表哥了。

面前的少年,跟表哥很有几分神似,也是一般的好看,可却没有表哥身上的那股子脂粉气和狐媚劲。只是单纯的少年气息,干净又不失轻灵。仔细回想,自己小的时候,记忆里的表哥,也是这副模样。

那时候年少纯真,一派的宁静温柔。可如今,唉,燕南自己都捉摸不透了。

“能坐吗?”少年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坐,”那自然是能坐的,燕南点头,招手喊小二,又添了一壶茶,把果壳清走,又上了一盘蜜饯。

难得有人能愿意搭理他,燕南很开心,无视侍卫们的欲言又止,自顾自倒了杯茶,推到少年面前,把蜜饯也送了过去,“吃蜜饯吗?”

少年点头,抓起来就往自己嘴里塞,只塞的两个腮帮子都满满的,再塞不下了,这才罢休。燕南在对面看着他狼吞虎咽,不到片刻,一盘蜜饯就吃了个底朝天。

“还要吗?”燕南问道。

“不用了,”少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用袖子抹了抹嘴,摇头,已经吃饱了。

“小兄弟方才说这说书的只是讲些话本?”

“这些日子,京城里风头紧,”少年点头,贼头贼脑的望了一圈,盯着守在燕南旁边的侍卫,抹了抹鼻子,“朝廷不让进新近发生的事,但凡有人议论,被逮到的话,那可是要坐大牢的。”

“这么严重?”

“自然,”少年郑重的点头,指了指坐在一楼的几个人,魂不守舍,东张西望,“瞧见这几个人了没有,都是在这里督场的。”

有督场在,别说说书的不敢乱讲,就是坐在观众席里头的百姓,也是不敢交头接耳。

“原本,这酒楼茶肆,冬天里头是最热闹的,可偏偏今年,冷清的厉害,”少年啧啧个不停,“本来这里就是谈天说地的地方,被这么一管,趣味都没有了,哪还有人愿意来啊!”

“那就是说,没有什么轶闻奇事可听了?”那确实是没意思,燕南还想着在这酒楼里打探点消息,听一听跟表哥有关的传闻呢。

“公子真想听轶闻奇事?”少年把拳头抵在嘴边,假装咳嗽,轻声的询问了一句。

“小兄弟有门道?”燕南见此状,也压低了声音询问。

“自然,自然,”少年笑的灿烂,“现在,茶楼酒肆里头听书,已经过时了,请说书先生到屋里头,关起了房门,咱们想知道什么,就讲什么,这才是当下最流行的。”

“到屋里头说书?”开天辟地头一遭,听到有这么一说。

“这朝廷,管得住路上走的,酒楼茶肆里坐着的,可关了房门,守在自家屋里头的,他哪里管的住啊,”少年挑眉,一副你懂我意思的表情,“我瞧公子有趣,这才过来搭讪,公子是外地来的吧?要真想听一听这坊间传闻什么的,可以找我,说书先生我认识的很多,价格,好商量!”

“主子不可!”侍卫们听了半晌,总算是明白这主动凑上来的少年,是为了什么。

原来,就是个皮条客,专门给说书先生拉生意的。

燕南两眼放光,一脸期待,显然就是被他糊弄住了,准备上钩。

陆统领走的时候,可是叮嘱过他们,让他们看顾好小国公,不准他与吴国的人有过分的接触。人生地不熟的,一是不能任由他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二是不能随随便便,就把陌生人往自己身边拉,往住的客栈里头请。

听这少年话语里头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要拉陌生人去他们下榻的客栈里头,那怎么成呢?

小国公脾气古怪,除了陆统领,其他人都不敢忤逆,要是这说书先生到了客栈,他们准会被他打发到门外,自己在屋里接待这些身份,来历都不清明的人,要是这些人别有目的,伤到了小国公,那他们可如何是好?

就算陆统领不砍他们脑袋,公主也要把他们丢到雪原里头去喂狼的。

“什么不可,我还没说话呢!”燕南很不满,怎么你们一个两个人,不本本分分做好本职工作,都要去学阿陆,动不动就要开口阻拦,发表意见。自己又不是三岁娃娃,做什么事,我自己没有分寸吗?

“公子放心,我们这说书的先生,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先生,一把年纪,手无缚鸡之力,再说,”少年望着几位侍卫,笑的很灿烂,“几位大哥要是担心,可以去咱们客栈里头,到时候就让说书的老先生在门外讲,诸位在屋子里头护着公子。”

“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客栈里?”

“公子,我天天在这茶楼酒肆里行走,这京城里,哪里还有人我不认得,”少年解释道,“再者,我们这说书的,都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事最新鲜说什么,公子你这衣装虽说是京城里有的款式,可这穿衣习惯,一看就不是我们本地人。”

既然不是本地人,那来此居住,不是客栈就是亲友宗族屋里借宿,“公子你是从对面的新景客栈里头出来的,我在这门口,瞧的真真切切,能不知道吗?”

“原来如此,”燕南点头,这么说来,那这少年身后的说书先生,肯定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咯?

本来就是想要打听消息的,遇到这少年,可谓是求之不得呢。

“不知道小兄弟的说书先生,都在哪里?”燕南虽然想知道消息,可也不是傻子,人生地不熟的,上来就有人跟你搭讪,还是专门拣你想听的讲,这么巧合的事,不能不让人怀疑。

“诺,”少年弩了驽嘴,在他们对面,就有一位老先生,五十来岁的模样,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髻,一柄木簪,固定在发间。眉眼晶亮,脸色慈祥,身上穿着一套青灰色的袄子,罩着一件宽大的布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朝他们招手,咧嘴笑的很开怀。

“就是他?”燕南指着对面的老者,皱眉,这人怎么看起来不像个书生,反倒是像个道士啊,是错觉吗?

“就是他,我们都叫他枯老,”少年介绍着,这枯老也是年初才到的京城,懂得些诗文,认得几个大字,年岁大了,讨不来生活,只能在道观里窝着。他这个人嘴碎,喜欢听,也喜欢讲,还喜欢凑热闹。是以观里无事的时候,就喜欢跑到这茶楼酒肆里头,寻着些人,靠着给人讲故事,挣些外快,买些酒肉来吃。

“你放心,枯老这人口才很厉害,诸位要是担心,我可以把他叫来,给几位大哥检查检查,是否是有危险,”说着,少年就起身,一路小跑到了对面,在那老者耳边言语了几句,不一会儿,那老者果真跟在他身后,到了燕南跟前。

“公子好!”枯老行了礼,乐呵呵的站在了一旁。

燕南给几个侍卫递了眼色,既然你们怕这说书的人,到了我的屋子里会伤害到我,那你们就在他进我房间前好好检查一番,替我瞧瞧,他是不是真的是刺客。

几名侍卫只能遵令,把老者拉到一旁,从上到下,把身子搜了一遍。除了那把折扇,还有两个铜板,一个酒葫芦,再没有旁的身外之物了。脉搏摸起来,也没有异常,只是一个普通老人的心脉罢了。

“可有问题?”燕南追问。

几个侍卫摸着鼻子不做声,他们的确是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可这江湖上能人异士多得很,万一对方会伪装呢?谁也不能保证啊!这会儿陆统领还没回来,这外人,能不接触还是不接触为妙。

“主儿,咱们要不明儿个再请这位先生过去吧?”

明儿个陆统领一定在的,到时候能不能见,就由他来定夺吧,他们几个,实在是不敢枉下定论。

“明儿个好啊,明儿个也成,”燕南还未答话,一旁候着的枯老先开了口,“刚好我这观里有些事,我得早些回去呢!”

“不就是宵禁么?这能有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回去的晚了,”少年忙打圆场,“几位大哥,我们是真的没有问题,就是想在冬日里讨口饭吃罢了!”

“你又没钱吃饭了?”陆老望着少年,叹气,“得,我这还有几个铜板,你且收着,好歹晚上能买碗面先垫着。”

说着就去侍卫手里摸刚刚被他们搜出来的铜板,然后塞到少年手里,嘴里嘟囔着,“你不是天天嚷嚷着你是晴明的孙子,是晴晚阁的主子吗?怎么,你爷爷连个饭钱都不舍得给?你现在还在破庙里头住吗?”

“就你多嘴,要你管,”少年飞快的夺过铜板,就往楼下跑。

“把他给我抓回来,带到客栈里头!”燕南立马指了两个人下去,让他们去把那少年追回来,“他是晴明的孙子,不管是不是真的,逮住他,我要亲自审问!”

“怎么,你也要抓他啊?”老者一脸疑惑,摸了摸鼻子,“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还有谁在抓他?”燕南警惕的问道。

第3章:卖你五十两

“还有谁在抓他?”燕南警惕的问道。

“我没见过,就听他讲的,我真的不知道,”枯老有些慌乱的捂住嘴巴,不停的摇头,一脸惊恐,看着燕南身后的侍卫,人抖成一团,几乎要哭了,“我就是个孤苦无依的老人,靠着说书讨些酒钱,各位官爷,不要抓我啊,都是那小子让我去说书的,我只是一时糊涂罢了!你们就饶过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把他的嘴捂住!”眼瞧着这老头嗓门儿越喊越大,燕南立马让人把他摁在对面的椅子上,捂着嘴,免得引来旁人的目光。

“我们不是吴国的人,”吴国都城里禁止议论时事,茶楼酒肆还有督场,这老者怕是把他们当成是官府里的人了。燕南只好同他解释,“我们不会抓你,更不会送你去见官,你只需要告诉我,我想知道事即可,明白了吗?”

枯老点头,鼻涕眼泪都堵在捂着他的那张手上,捂着他的那个侍卫,脸色铁青,几乎都能渗出水来了。怎么这老头,胆子如此之小?

“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要是让他自己讲,他这鼻涕一把泪一把,吓得魂不守舍的模样,怕是脑子都糊弄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哪里讲起。还是自己问比较好,“还有,不准大声张扬。”

被捂住嘴的枯老拼命的点头表示,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大声喧哗,少爷你问我什么,我就说什么,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放开他吧,”燕南看不下去了,这鼻涕都要滴道桌子上了,实在是恶心。立马从怀里掏出两张手绢,一个递给侍卫,一个递给枯老,让他们两个都擦一擦。

“你说他是晴明的孙子?”

“他自己说的,”枯老一边搓鼻子,一边小声的回复着,“也是半月前才出现在这都城里,当时跟个乞丐似的,是我心软,给了他些钱财,让他拿去买了御寒的衣物跟食物。他说,要帮我拉客人,让我跟他合伙,赚到的钱我们三七分,我才同他一起的。”

“他是怎么讲自己是晴明孙子这件事的?”燕南对于他们怎么结识,怎么合伙做生意,并没有什么兴趣。

“就是有一日喝醉酒提起的,”枯老这才缓缓道来。

那日,他们俩去了三家说书,挣了不少银子,两个人一合计就去酒楼里吃酒去了。酒足饭饱,就开始互相吹牛,那少年一拍桌子,就说自己是晴明的孙子,是从极北的雪山里头出来的,想要去找自己爷爷,去投奔他。当时,他还跟枯老吹牛,说这个晴明是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晴晚阁的创始人,这晴晚阁以后就是他的了。

晴晚阁这个组织,枯老只听过传闻,并没有真的瞧见过。这个小少年,上来就吹嘘,胡乱认亲戚,着实是不知天高地厚。谁不知道,这晴晚阁是晴明为了自己师妹,魏国的皇妃晚萧萧创建的。后头晴明失踪,晚萧萧香消玉殒,这晴晚阁就没了主子,消失在江湖里头了。

这会儿子扯什么晴晚阁,什么晴明之孙的,不是笑话吗?要这少年说的是真的,那他怎么可能流落街头,还得自己接济他啊!

枯老对于他的话,一个字都不信。这少年不仅吹嘘自己是晴明的孙子,还说从齐国过来的这一路上,一直被齐国太子赵睿追着,到了青州城还被魏国太子盯上了,好不容易甩掉了魏国太子,叶氏皇族的人,也在暗中寻找他。

问他为什么不去找晴晚阁里头的人,寻求帮助,他就开始找理由,说是盯着他的人太多了,虽然他手里拿着他爷爷的玉佩,可他本人从没有出过雪山,也不识人,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的。

他被赵睿追堵,就是因为一时大意,露了马脚,被旁人察觉到了。魏国三皇子李辰如也是,叶氏皇族也是,都是他一时大意,才让他们有所察觉。

这少年还称,晴晚阁并没有消失,而是一直在暗地里运转着,现在晴晚阁的主子,只是徒有虚名,只有拿着他手里那块玉佩,才能被晴晚阁里头所有人认可。

也就是说,这个玉佩就是晴晚阁主子的象征,谁拥有了他,谁就能号令江湖里第一情报组织晴晚阁。

“这话都是那小子自己喝醉了讲的,与我无关,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枯老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燕南递给他的手绢,早就没了原本的模样。

“他叫什么名字?”燕南看不下去,又递了一方新手帕给他。

“晴川,”枯老抽抽噎噎的答道。

晴川,好,这个名字我记下来了,燕南默默在心里念叨了好几遍,有些不耐烦的追问,“人抓到了没有,怎么一点回信也没有?”

正说着,就见外头进来一队官差,带头人二十来岁,剑眉星眼,握着佩剑,一进门就不由分说,让手下的人四处查看。

“梁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酒楼老板原本在柜台后头看账本,瞧着局势不对,立马从柜台后台追了出来,面带微笑,点头哈腰,拦在了来人面前,“我这里的人,都规规矩矩,没有犯事啊!”

“你这里可是有个小伙子,穿着棉衣,到处拉人说要去别人府上讲故事的?”来者正是梁哲思。

“是有这么一个人,”听梁哲思这么一讲,老板脑海里就有了印象,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这半个月他都在我这客栈里晃着,你等等哈,我帮你瞧瞧!”

掌柜的自己跑到了说书人在的中间台子上,围着酒楼转了一圈,把楼上楼下,每个人的模样都看了一遍,并没有瞧到那个每日都来此转悠的少年,不过,他却注意到了坐在燕南对面的枯老。

燕南也注意到了楼下的动静,他身后的侍卫瞧出来者是谁,立马就俯身在他耳旁,跟他做了汇报。

老板瞧见了枯老后,立马就回到了梁哲思面前,将梁哲思拉到跟前,在他耳旁说了些什么,并将手指向了坐在二楼的枯老。

梁哲思点点头,就带人到了二楼,站在了枯老面前,枯老忙拿袖子挡住脸,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

“就是他吗?”梁哲思指着枯老问跟在身后的掌柜。

“就是他,那小子就是给枯老拉客的,找他准没错。”老板信誓旦旦的点头。

“做什么,官老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枯老眼瞅着官兵都围着他,立马就躲在了燕南跟一干侍卫身后,“我就是道观里一个老道士,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带走,”梁哲思懒得同他废话,直接挥手下令,身后的官差立马就上前去扯人,枯老拽着一个侍卫的胳膊不撒手,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嗷嗷叫的整个酒楼都是他的声音。

“慢着,”燕南给手下的人使了眼色,几名侍卫立马就把上来拉扯的官兵推到了后头,把那老者护在了身后。

“这位是?”梁哲思皱眉,带着护卫,气度非凡,一瞧就是贵公子的模样,可脑海里,偏偏没有印象,偏偏是没见过此人。

“齐国国公燕南,”燕南从腰间拿了令牌,递了文书给梁哲思,这下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一干侍卫瞧着他们主子这急躁的脾气,登时说不出什么了,不是上午还在说,要低调出使吗?怎么这会儿又自报家门了?

“原来是燕公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梁哲思对其他人使了眼色,原本还想同燕南身后的侍卫较量的几个官差,只好作罢,一脸的不甘心,“燕公子来此,怎么也不通报一声,我们也好让礼部去迎接招待啊!”

“不必这么客气,我不过是想低调些,不愿意张扬罢了,”这话说的一干侍卫嘴角直抽搐,你现在这般,是哪门子的低调不张扬啊!

“可要我通知礼部,给公子安排住处?”梁哲思看破不说破,微笑点头,客气的询问着。

“不必,我已经包下了对面的新景客栈,待到明日,定亲自去皇宫里拜访,”燕南拒绝了梁哲思的好意,直接把自己的住处给抖了出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派人在客栈外头,做好保护工作吧,”梁哲思扭头吩咐了一个官差,让他赶紧去礼部通报。做完这些,又扭头继续望着燕南,皮笑肉不笑,盯着枯老一语不发。

“燕国公救我!”枯老扯着燕南的袖子,小声的恳求着。

“这位老先生到底是犯了什么错?”燕南正气凌然的发问了。

“没犯什么事,不过是有些事想请教他罢了,”梁哲思摸了摸鼻子,很是为难的样子,“我们就是想找一找他的一个朋友。”

“梁公子方才的模样,可不像——”燕南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慌慌张张,闯进了酒楼里,嘴里还大声的喊着:“不好了,不好了,梁大人,魏国的三王爷,正在派人追那少年,你赶快去吧,不然人就要被他抓走了!”

“什么?”梁哲思闻言立马慌了,带着人就往楼下窜,一边窜一边同燕南道别,“燕公子,今日在下还有事务,待到明日得了空,一定去新景客栈拜会!”

“怎么回事?”燕南回头去问身后的侍卫,让你们去抓个少年,怎么还惊动了魏国的三王爷李辰如?

“主儿,”刚去抓人的两个侍卫,其中一个从外头回来复命了。

“人呢?”燕南现在就担心这个。

“在客栈,我们留了一个人守着他,”侍卫回复道,“方才追逐过程中,遇到了魏国三王爷李辰如的手下,不过已经被我们甩开了!”

“好,那咱们赶紧回客栈!”事不宜迟,得赶紧对这个晴川做出询问。

“唉,燕国公,你别走啊,”枯老见他要走,立马就扯住他的衣袖不放,“你走了,我怎么办?”

“梁哲思已经走了,你不会有事的,赶紧回你的道观吧!”

“燕国公,我告诉了你这么多信息,怎么着,也得——”枯老捻了捻手指,“给点什么吧?”

“要不这样,我把晴川那小子卖给你如何,一百两,往后他就算跑了,只要我知道他的信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眼看燕南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枯老急了,自顾自的喊道,“五十两,五十两就把他卖给你,好歹是我把他救活的,如今人在你那里,五十两不贵了,不然,其他人找上我,我可就把他在你那里的信息捅出去!”

“给他50两,”燕南又是嫌弃又是鄙夷。

“多谢燕国公,方才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的!”枯老揣着那50两,美滋滋的对着燕南的背影挥手告别。

待人出了门后,这才收起憨笑,坐在桌子旁,自顾自的吃起了上头的糕点。

唉,真的是老了,现在骗人,只能骗到50两咯!

第4章:我帮你骗

燕南把一干侍卫都屏退了下去,自己一个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的炭火很暖,火盆旁边的地上,捆着一个人,正在地上呜呜的喊着,只是嘴巴里塞了棉布,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燕南到了那人面前,搬过来一张凳子,坐在他对面,打量了地上的人好一会儿,才扯着领子把他提了起来,让他跪坐在自己面前,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一只手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横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你叫晴川?”

少年摇头,极力否认,想要解释,却说不出话来。

“雪山里头出来的?”燕南手里的匕首,从脖颈沿着喉结一路往下,停在了他胸口前,眉眼轻挑,露出一丝邪魅的笑。

少年瞪大眼睛瞧着横在胸前的匕首,拼命的摇头,身子想往后去,却被燕南扯着领子拽了回来。握在手里的匕首稍稍用力,少年胸前的衣衫就破了一道口子,燕南把匕首往身后一扔,就从椅子上下来,抬腿把少年压在身下,两只手就着刚才划破的口子,撕扯起来。

很快,少年胸前的棉衣就被撕扯出一大片空白,露出掩盖在衣料下的胸腔,一片洁白,没有任何痕迹跟伤疤。燕南一只手摁住他扭动身体,一只手送到自己嘴边,张口就咬破了食指,将流出的鲜血,抹在了少年光洁的肌肤上。

很快,沾了鲜血的皮肤,慢慢在表层渗出一个图腾,颜色是带些暗沉的墨绿,整个图案是一只鸟,展翅高飞的模样。果然,是雪山里头出来的人,燕南望着那个图案慢慢隐去,这才松开了钳制,起身把匕首捡了回来,替少年松了绑。

“你你——”得了自由的少年一边往后退,一边腾手取下嘴里的棉布,指着燕南,话都说不全了。

“大家都是男人,看一下怎么了?”至于像个娘们似的吗?

“就因为大家都是男人,你恶心不恶心啊!”少年一边拿袖子去擦胸前血,一边愤愤不平的瞪着燕南,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男人。

“你为什么从雪山里头出来了?”燕南去柜子里取了一件披风,丢给了少年,好让他遮一遮胸前的破洞。

“什么雪山,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少年一边裹披风,一边摇头,“我不过就是个小混混罢了!”

“你胸前的印记,只有雪山里出来的人才会有,”燕南挑明,想骗我,你还嫩了点,长你几岁,也不是空长的。

“你怎么知道?”少年警惕的看着他,神情严肃又带些迷糊。

“你不必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你只需要回答我,你为什么从雪山里出来?”燕南坐在凳子上,翘起来二郎腿,“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我有一万个办法,让你痛不欲生!”“你——”少年往后退了退,表示怀疑,“你是什么意思?”

“雪山里头的人,血脉里天生就有巫毒,虽说与拿来制作巫蛊的巫虫有区别,但想要刺激它们,让你痛不欲生,我有的是办法,”燕南挑眉,所以,你最好给我乖乖配合,不然,有你好受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这事儿,只有他们雪山里头的人才清楚,为什么,他会知道?

“你为什么从雪山里出来?”燕南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继续追寻自己想要的答案,“说实话!”

“雪山里,只留女眷,不要男眷,男眷想留下,除非——”

“除非什么?”

“绝情绝爱,”少年咬住下嘴唇,“我父亲的部落没了,我娘跟姥姥又不舍得我这么做,所以才让我在成年礼前,从山里出来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见燕南没有反应,少年又补充了一句。

“你叫晴川?”

“嗯,”晴川点头。

“晴明真是你爷爷?”燕南不置可否,当年,晴明确实是进了雪山,也在三年后从雪山里出来了,甚至到现在,都还守在晚萧萧的儿子,魏国三皇子李辰如的身边。虽说他行踪飘忽不定,难以寻觅,可晴晚阁却的的确确还在运转。

“他们是这么说的,”晴川挠了挠鼻子,“我娘跟我姥姥送我下山的时候,给了我一个玉佩,说让我去找晴晚阁。”

“玉佩呢?”燕南伸手过来,“拿出来给我瞧瞧!”

“我送人了,”为了表明玉佩真的不在自己身上,晴川还把腰间,袖子,衣襟都扯给燕南看了。

“送人?”

“送人,”晴川点头,“送给我未来的媳妇了!”

“媳妇?”刚下雪山,你就遇到以身相许的姑娘?燕南不信,虽然你长得好看,可是你年纪又小,还没有钱,哪个姑娘会如此眼瞎?

“媳妇,”晴川点头,挺起胸脯,很自豪的说道,“我媳妇是吴国第一才女,我就是因为救她,才被赵睿跟李辰如察觉,对我纠缠不放的!”

“还有那个梁哲思,他也一直冒充叶氏皇族找我麻烦,想替他那个病秧子弟弟出气呢!”

“你是说公伯哲哲?”燕南瞪大了眼睛,摇头,这怎么可能,不是说,这个公伯哲哲跟表哥两年前就情投意合,私定终身,郎情妾意,水到渠成了吗?表哥之所以变成这样,搞不好就是两年前公伯哲哲引起的。

如今,为了这个什么都不记得,还被传鬼上身的才女,表哥太子都不做了,直接来吴国抢亲,舅舅在齐国都快气死了,把他太子之位都废了,让他道歉回国,他还不肯,非要待在这儿求娶这个已经被赐了婚的才女,实在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现在更有意思了,连雪山里头的人都喊她媳妇,说要娶她,这个吴国第一才女,当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没错,”晴川点头,“我媳妇可好了,很多人排着队要娶她呢,可惜,她只喜欢我!”

“只喜欢你?”燕南嘴角抽了抽,吹牛也要有个度吧,连魏国的三世子李辰如都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她的追求者,哪个不是家世,相貌,权势都派得上头的,就你?一个从雪山里出来的毛头小子,也想要来凑热闹?

自作多情吧,人家怎么可能会看上去?

“自然是喜欢我,定情信物我都送了,”晴川点头如捣蒜,“我那玉佩可不是白给的,那个李辰如并不喜欢我媳妇的,他是为了玉佩才接近她的,这事儿,我跟我媳妇都知道!”

“你怎么就笃定,她喜欢你?”

“因为,”晴川环顾四周,做贼一般,到了燕南身旁,在他耳旁小声说着,“她身上的毒,只有我能解!”

“毒?”什么毒,燕南没弄明白。

“就是齐国巫神司的国师给她下的那个巫毒,“晴川一脸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那毒,只能我来解,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还没死?”

“轮回巫毒?”燕南知道她在说什么,他这边得到的情报,说公伯哲哲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可这解毒之人,该是表哥才对啊,那时候分明就是表哥跟国师过不去,跑去破坏了国师的好事。说起来,他表哥从前跟国师关系挺好的啊,他这太子之位都是国师一路扶持过来的。

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两年前两个人从吴国回来后,就全都变了。

“是我爷爷给的解药,这门亲事,是他帮我定下来的,”晴川点头,一脸肯定,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泛黄的信封,“虽然雪山里头禁止与外界沟通,但我爷爷很疼我娘的,我爹没了以后,我娘就跟我爷爷联系上了,就是因为联系上了,这才放心让我出来的。”

燕南一把抢过信封,拆了就去读里面的信。信的纸张也泛黄了,一看就又些时间了,上头的字迹刚劲有力,落款处确实是晴晚阁的章子,还有晴明的签名,落款时间,正是两年前公伯哲哲遇刺以后。

燕南皱眉,这信里头说了很多秘密,如果不是知晓里头的利害关系,很容易就忽略了,如果这份信的内容是真的,那这个公伯哲哲确实是个关键人物。这里头确实是提及到他想把公伯哲哲托付给晴川,可这个托付,并不是指姻缘上的托付,而是指公伯哲哲身后的秘密啊!

了不得,了不得,难怪表哥跟国师会闹翻,魏国三王爷李辰如会紧抓不放,这个公伯哲哲,很有用处呢!不行,这事儿得告诉母亲跟姨母,看他们如何定夺。

“我说的是真的吧,”晴川得意洋洋,颇有些傻气的模样。

“果真如此呢,这封信,你可要收好了,别让旁人瞧见了!”燕南把信折好,送回信封里,这才毕恭毕敬的把信还给了晴川,“这里头的话,你也不要到处讲给别人知道。”

“那是自然,自然,”晴川收回信,一边点头,一边把信往衣服里头藏。

“我同我媳妇,很般配吧!”晴川收好信,在一旁对着燕南挤眉弄眼,这一幕,莫名有点熟悉啊,燕南脑海里浮现出枯老的形象。

“你可要努力了,”燕南很不情愿的点点头,还口是心非的给了鼓励。

“努力是要努力,只是,公子你看,我告诉你这么多信息,怎么着也得——”晴川捻了捻手指,“意思意思吧?”

果然,就是跟那个枯老一摸一样,想要从他这里要银子。

“你现在可是被吴国皇室,还有魏国皇室追查着呢,你就不怕我把你交给他们?”燕南挑眉,我可不会再犯傻了,现在是你的把柄在我手里,我怕什么。

“公子怎么舍得把我交出去呢,我要出去了,这天下人就都知道这回事儿了,”晴川摇头,非也非也的喊着,“公子,你不仅得给我钱,帮我娶媳妇,还得制造机会让我跟她见面,更重要的是我要住在你这里,以后啊,我就跟着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着我?燕南要吐血了,我还得帮你出钱?还要帮你追媳妇?最后还要给你住的地方并且让人保护你?你怎么不上天呢?

“枯老应该把我卖给你了吧?”晴川挑眉,一脸八卦,“卖了多少钱?说来听听?”

“你怎么知道?”这下换燕南吃惊了。

“这有什么,我俩老搭档了。我遇事,他出卖我,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我不仅知道他把我卖了,我还知道你是齐国的国公燕南,”晴川摆手,他都习惯了,“你放心,我这个人很好养的,又能说会道的,买了我,你不会吃亏的!”

“我呢,虽然也喜欢这个媳妇,但我跟她,不过是一面之缘,我知道赵王爷很喜欢她,你放心,你帮我,我替赵王去拐骗她!”晴川很无耻的表示,“多一个追求者,多一个机会嘛,要是赵王没成功,我成功了,这人还是赵王的,我嘛,给些银子就好了!”

“当真?”还能这样?燕南表示怀疑,顺带三观都掉到了地上。

“这有什么不可,我这不是缺个正经的身份跟正常的生活吗?只要公子帮我,别说媳妇,晴晚阁我都能拱手相让,”晴川摊手耸肩,“反正我也没有治理的才能,不如拿来换些银子花花!”

“好,那就如你所愿!”燕南在心里头一合计,再瞧着晴川一副见钱眼开的面孔,点头同意了。

第5章:王爷怎么想的

赵睿在吴国的都城里下塌的地方,是礼部选的一处亲王府,这府原本是前朝一个老王爷的宅子,只是那王爷没有子嗣后代,待他故去后,这府邸就空了,皇帝派人做了修缮,专门供来此的使节跟贵客居住。

与赵睿所在的院落,正对面的府邸,住的则是魏国的三皇子李辰良,因为李辰良来此前是做好了交涉的,这府邸是吴国皇室专门挑给他的,院落不大,但一应俱有,李辰良在此也没有什么异议。

如今,坊间里关于赵睿,李辰良,梁哲成三个人,跟公伯哲哲扑朔迷离的感情纠葛,越演越烈,整个京城的人,恨不得把耳朵贴过来听一听,把眼睛放在这两座宅邸大门中间的空路上瞧一瞧,这两个人,会不会为此起争执。

好在,相国府不在这一块儿,不然,那就更热闹了!

阿陆一路找过来的时候,就瞧见好几个人,不怕冷,还不怕死,鬼鬼祟祟的往两个府门口瞧,脖子伸的都能有两尺了。

阿陆握了握拳头,平息了好一会儿的心情,才忍住了想要爆打他们脑袋的欲望,这吴国的民众,怎么就如此八卦?好不容易到了宅子门口,他还没敲门,只是站在路中间,就有不少人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一动不动,仿佛他很有意思似的。

阿陆咬牙,恨恨的忍住了,刚要抬脚上前,身后的门却开了。

“你找谁啊?”开门的是个小书童,他在门缝里看了阿陆好久,这个人,傻乎乎的站在路中间,一旁瞧热闹的,脖子都要伸到府门口了,守在门后的书童又些看不下去了,直接开门询问。

“抱歉,打搅了!”阿陆抬脚往前不是,转身往后也不是,他之所以犹豫,就是不太确定哪个门才是他们家王爷在的地儿,所以才在路中间踌躇了好一会儿。

这两个府邸,怎么都是空荡荡的,门口连个把守的侍卫都没有。

“我们府住的是魏国李王爷,对门是齐国的赵王爷,你要去哪家赶快去,别杵在路中间,让那些好事的眼巴巴的盯着,”小书童气呼呼的,这群人也不怕把脖子伸断了。

“多谢,”阿陆想了想,还是转身道了谢,这才回身去敲了自家王爷所在府邸的门。

“来啦来啦,”门后应声的是个娇滴滴的女声,很快,门就被打开了,从里头出来的还真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大冬天也不嫌冷,酥胸半露,媚眼如斯,走起路来一扭三晃,身上的脂粉香,能飘二里地。

“公子这是——”女子捏着手帕,脆生生的问着。

“属下是齐国守卫军统领阿陆,劳烦姑娘通报一声!”阿陆往后退了两步,皱起了眉头,还好,今儿个没让小国公跟来,让一个青楼女子看门,他们家王爷也是想的出来啊!

“陆统领是吧?奴家知道!”那女子一脸窃喜,立马就上来挽住阿陆的胳膊,拽着他往门里去,“陆统领,你怎么才来啊,奴家跟王爷都想死你了!”

对门的小书童望着已经关了门的对面,哼哼一声,很大力的把门也给关上了,一边关一边嘀咕,“都是些什么狐媚玩意儿!齐国的王爷真会折腾,就这样一个浪荡子,公伯哲哲竟然也会喜欢?”

“怎么了?”原本看门的老管家方才是吃坏了肚子,内急难忍,才让小书童来帮忙盯着一会儿的,一回来就看他撅着嘴,嘀嘀咕咕,一脸生气的模样。

”还不是对面那个风流王爷!“小书童跺脚,怎么偏偏要把他跟自己王爷放在一起比呢?

自家王爷玉树临风,聪慧有谋,温柔体贴,还正直勇敢,哪像对面那个,天天丝竹管乐,青倌歌姬,酒肉相伴,意乱情迷。那对面宅子里的脂粉味,淫笑声,隔半座城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他们家王爷太不值了。

那个什么第一才女,狗屁不通,既然与那王爷有了鱼水之欢,干嘛还要来招惹他家王爷?不仅招惹了他家王爷不说,还勾着一个相国府的三公子!都以为她玲珑心窍,多才有情,没想到竟是个滥情浪荡的姑娘,真真是白瞎了他家王爷跟相国家的三公子!一个为了她被刺客刺了一剑,一个为了她亲自去青州城救人,她倒好,早就同旁人耳鬓厮磨。

搞不好,两年前死去的御史家大公子,也是她害死的!

狐媚子精,呸!小书童往地上碎了一口,很是不服气。从青州城回来得有半月了,这才女是直接躲进了世子府,人也不见了!这个风流王爷日日嚷嚷着要她同意嫁给他,他才会回国,自己家王爷闭门不出,相国家公子更是跪在祠堂前,说是非她不娶,就算她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他也不在意!

这个公伯莘莘,姐姐也当的太好了吧,这都不气,更不怕她会再勾引叶世子,还让她去府里头长住?真真是又傻又心大啊!

“是对面又来新的姑娘了?”管家趴在门缝里瞧了瞧,对面的门已经关了,只能安慰他,“你还小,什么都不懂,这种事以后可不能再偷看了。”

“呸呸呸,谁偷看这些,方才是有个人要找那个风流王爷,我瞧他为难,怕是分不清哪个住宅才是,就开门告诉了他,”那些东西,给他看他也不看,脏眼睛。

“那你气什么?”管家摸不透,这有人拜访不是很正常吗?相国府的二公子也经常过来拜访啊,怎么也没见你这么生气。

“我气的是那些好事围观的人,你都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

书童的话还没讲完,就被管家捂住嘴,“小呆子,瞎跟着嚼什么舌头呢,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我知道,”书童推开管家的手,欲言又止。

“知道就好,少说话,多做事,不要跟外头人一样,瞎参合!”管家推他往前,“这会儿,王爷午睡也该起来了,你快去伺候吧!”

小书童点点头,把脑子里的想法甩了甩,这才去了书房,进了门,李辰如已经醒了,正在书桌前写字,书童见状,熟门熟路到了一旁,俯身磨墨。

“怎么了,一脸不高兴?”李辰如笔未停下,皱眉问道。

“没什么,方才午睡做了个噩梦罢了,”小书童支支吾吾把话题搪塞过去,眼睛却盯着墨水出神:

他家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阿陆皱眉,盯着面前左拥右抱,衣襟大氅,还在左边一口酒,右边一口菜的赵睿。整个屋子里都是脂粉香味,浓郁的让人不得不皱眉头。

“燕南呢?”赵睿懒洋洋的躺在身侧美人的腿上,手顺着另一个美人的大腿,往上摸索开来。

“王爷,有人呢!”眼瞧着就要把衣服都撩起来了,美人嘤嘤一声躲开了,嗔怪着喊道。

“主儿在新景客栈住下了,王爷明日可有时间?”阿陆低头看地,不再望向赵睿。

“住什么客栈,来我这里住吧!”赵睿抓住拒绝他的美人,一番调戏,回话都是漫不经心,“我这儿宅子大,空房间也多,更重要的是美人儿多!”

“公主有吩咐,让我盯着,不能让王爷把主儿带坏了!”阿陆抱拳,这宅子,怎样好都不能让过燕南住过来。

“姑母?”赵睿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嗤笑,“姑母懂什么,南儿也不小了,这男欢女爱,又有什么不可?”

“王爷请自重,”这是阿陆能想到的,最严肃的重话了。

“自重?怎么,”赵睿松开怀里的美人,脸色难得的正经起来,“是因为上次南儿被踢了一脚,昏过去的事儿?这有什么,那丫头我已经惩罚过了,滋味不错,南儿要是喜欢这样的,我多找些未开苞的清白姑娘予他!”

“王爷,齐国国内的消息,你还不知道吗?”阿陆忍不住劝谏,“现如今,整个朝堂上,对你都是怨声载道,你已经不是太子了,再这么下去,恐怕——”

后头的话阿陆说不下去了。

“恐怕性命不保吗?”赵睿扯出一丝微笑,“国师怎么说?”

“国师两年前就拥护三皇子了,王爷不记得了吗?”都什么时候,还惦记国师。

“是了呢,”赵睿扶住额头,自顾自笑了,“你瞧瞧我这记性,喝多了,就总是这般,事情都记不住了!”

“王爷,你为什么会这样?”阿陆实在是想不明白,“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发生了什么?”赵睿一脸懵懂,起身到了阿陆面前,直直的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阿陆,你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瘦弱的模样了!”

“王爷也长大了,我们一起,都长大了,”阿陆也望着他,记忆里干净美好的少年,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妖冶,荒唐。

“我好像一直都没有再长了呢,”闻言,赵睿跌跌撞撞到了梳妆台前,捧起一面镜子,望着里头那张陌生的脸,伸手用力的掐了一把,竟然是疼的,这镜子里的人,竟然真的是自己。

“王爷,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往后,可不可以振作一些?”阿陆能说的只能是这些,“男子汉大丈夫,遇到挫折,摔倒了,就该爬起来,怎么能就此一蹶不振呢?我们齐国的男儿都是一腔热血,怎么会一点伤痛都承受不起呢?”

“你这个样子,陛下会很失望,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宁!”

所以,为了陛下,为了你死去的母后,更为了你自己,振作起来吧!

“哦,我这样,会得到这个结果吗?”赵睿嗤笑一声,望着阿陆点点头,“那就失望吧,不得安宁吧!”

“王爷——”阿陆终究是没再说出别的安慰的话了,赵睿又回到了女人堆里,在他们中间醉生梦死。

“王爷,还望你明日能亲自去新景客栈见国公,国公他很担心你,你来时,务必不要带什么女眷随从了,”侯了半晌,见赵睿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阿陆只能把话都说了出来,然后行礼,后退,出了这府邸。

一如两年前,他从太子府退出来。

有些人变了就是变了,深入泥潭,再也不愿起身了。

第6章:迷迷茫茫

世子府,暖阁里,王氏跟公伯莘莘正在摸着眼前箩筐里的刺绣说话,两个人正在挑娃娃们穿的肚兜款式,莘莘的肚子,越来越明显了,预产期是在明年的六月份。

现下得了空,莘莘就要瞧一瞧小娃娃衣服的样式,还有哄娃娃的小玩意。一些肚兜,小衣服,她总想自己来做。只是,她这怀了身子,民间里又说,孕妇不能在怀孕的时候动针线,这些小衣服,只能让外头的人来做了。

哲哲坐在她们两人对面,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去缠面前的线团,整人两眼放空,盯着远处出神。

从青州城回来,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她都待在这世子府里头,哪儿都没有去。

原以为,回来的路上不会安全,总要遇到些意外什么的,可事实上,一切都很顺利,不过半日她就会到了公伯府。还以为,第二日就能回皈依观,问一问师傅,瞧一瞧师兄,同他聊一聊,他们两个人到底要如何是好?

谁曾想到,上午回府,下午就得了邀请,晚上就住进了世子府,一住就是半个月,门都出不去,更别说去道观了。很想写封信给师傅跟师兄,可每每提笔,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能写些什么?

师傅,她勉强写了两份,话不多,都是报平安,让他不要担心,想要问一问师兄的情况,可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问?又要如何去问?哲哲很心烦,这份心烦,随着想这件事的次数,逐渐从不安,焦虑,变成了失落,木然。

想到那一晚,赵睿讲的话,还有师兄的态度,也就是从那一晚开始,他们中间像是拉起了一道鸿沟,把他们隔在沟壑的两端。师兄,很在意这件事吧?是不是清白的身子,这件事。哲哲问了自己很多遍,每一遍都是不同的答案。

她是不是公伯哲哲,这个失身,是不是她的过错,她该遵循这个世界的世俗观念,还是听从自己的内心,勇敢的去追求心底的喜欢?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更不知道要如何去定义自己的身份了。

我不是公伯哲哲,我是苏晓晓这个意识,越来越执着了,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想要逃避现实的状况,所以才会改变了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身份?她答应过师兄,要做公伯哲哲,可如今公伯哲哲有这样的过去,他能接受吗?

反正,她是接受不了,赵睿这个人,也就见了几次,也就是在棺木里对她动手动脚,抱着她走了一路,可在自己的记忆里,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啊!既然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为什么我要承认跟他发生了关系,还得三从四德嫁给她?

一个天天寻花问柳,到处逛窑子妓院的种马啊,搞不好还有病,真要嫁给他,那还不如出家当尼姑算了!每每想到这里,哲哲都忍不住要打个冷战。

不是清白之身,就是古人说的不贞洁,在这个女子以贞洁为生命的时空里,她目前的状况,绝对可以浸猪笼了。可偏偏,她是来自21世纪的灵魂,对于贞洁这个观念不甚看重,她很想不管不顾,到皈依观里对师兄纠缠不清,不断给他洗脑,传播新思想,让他接受自己。可师兄这么聪明,而且,自己还有一个了不得的高尚品德,那就是尊重别人的选择。

这个事,到了最后,就成了想找到师兄,两个人心平气和的坐下,好好的把话讲清楚,说明白,然后结合两个人的意见,看他们这段感情要何去何从。只是,每每想到交涉的场景,结局全都是师兄拂袖而去,那种一点也不计较,还能握着他的手,深情款款的安慰她的画面,哲哲直接摇头否定了。

她的师兄,连一个人字写的丑一点都无法接受,不贞洁的身子,他怎么可能会不介意?

再加上那日在青州城最后一次见面后,两个人就再无交集,就算是枯荣的回信,都没有提到过只言片语,关于师兄的信息。哲哲越想越心凉,越想越难过,开始是委屈,接下来就是不甘,最后是愤怒,现在则是放空。

唉!今天依旧是漫长的一天,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不对,结束也没有用啊,晚上又睡不着,翻来覆去睡不着,那这一天还有什么意义?

只剩下时间,只余下无穷无尽的折磨。

“小姐,”阿婉从外头进来,俯身在哲哲耳旁讲了一句话。

“嗯?”哲哲转头望着她,只知道她的嘴在动,可说的什么话,一个字也没弄明白。

“梁小姐过来了吗?”阿婉重复了两遍,哲哲都还在走神,一旁的王氏跟莘莘都听清楚了。

“是,”阿婉行礼,回禀道,“世子已经让人进来了,我是来喊小姐过去的!”

“哲哲,你去见见吧,梁小姐,不是同你一起拜的师吗?”既然是师姐妹,见一见也是好的。

“这不太——”想到外头的传闻,王氏摇头,这不妥,外头现在闲言碎语的,梁家三公子又是哲哲御赐的夫婿,如今齐国太子赵睿又纠缠不休,这个节骨眼,哲哲能不见人,还是不要去见的好。

“娘,让她去吧,”莘莘打断王氏的话,对她摇了摇头,“你瞧她这日日都魂不守舍的模样,我们讲话她都听不进去,这个梁哲哲,是跟着她一道从青州城回来,那里发生了什么,她都清楚,可她并没有说什么!”

所以,让哲哲去见见人也是好的,有了旁人的打搅,说不定,精神能好一些,胃口也好一些。这半个月,她那张圆脸,都饿成瓜子脸了!

哲哲还愣坐在原地,望着他们出神,这群人在说什么啊,怎么都是只见嘴在动,没有听到声音啊,哲哲打了个哈欠,什么都不想管,什么也不想去听,更是什么都不想知道。

“小姐,这边走!”得到了莘莘跟王氏的同意,阿婉跟阿如就扶起了哲哲,带着她一路到了客厅,见到了等在那里的梁哲哲跟宁珂。

那日回京,宁珂果真换了张面具,端了块牌子,在城门外卖身,她如今这张脸依旧是平平淡淡,没有什么特色,与她原本惊人的模样,有天壤之别。梁哲哲执意要买她,梁哲思也没有意见,爽快的掏了银子,也没有任何怀疑,至此,宁珂算是真的换成了小殷的身份,留了下来。

“大哲哲,你怎么了?”小哲哲在哲哲面前挥手,怎么迷迷糊糊,走神的厉害啊?

宁珂扯了扯小哲哲的袖子,小哲哲立马了然,把阿婉跟阿如支开,只留下她跟宁珂,两个人把哲哲额扶到一旁坐了下来,宁珂握着她的手腕,探起了脉象,小哲哲则把她腰间的锁魂灵抽了下来,挂在她胳膊上晃了晃。

还好,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

为什么这么萎靡不振呢?是因为赵睿的纠缠?还是说为了贞洁而想不开?

“大哲哲,没事的,我三哥不会嫌弃你的,他要敢嫌弃你,我就替你去揍他!”

“她听不到你讲话的,”宁珂松开她的手腕,摇了摇头,“心有郁结,整个人都出神了!”

“啊?”那该如何是好?梁哲哲望着宁珂,这些日子,我瞧你很懂医术,像是医药世家的人,要不你给瞧瞧吧?

“帮我摁住她,”宁珂抽下发簪,握住哲哲的一只手,掰开手指,直接捏住了中指,发簪的头并不锋利,小哲哲一瞧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忙抱住哲哲,帮忙摁住了她的胳膊。

宁珂下手很果断,一针见血,直接就刺破了指腹,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哲哲只觉得心头一阵恶心,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原本安静的鼓膜开始嗡嗡作响,没一会儿,她就听到了身边的声音。

“大哲哲,你没事吧?”小哲哲掏出手绢,一边替她擦唇边的血,一边端起一旁的茶杯让她漱口,吐这么一大口血,看来,确实是很苦恼啊!

“没事了,”哲哲这才反应过来,怎么手指头这么疼啊!

“没事就好,”宁珂已经擦干紧了发簪,把它又送回了头发里,这才弯腰,用手帕包住哲哲还在流血的手指,“摁一会儿就没事了!”

“谢谢,”哲哲疼的直气,在21世纪就怕扎针抽血,怎么到了这里,也逃脱不了被扎的命运啊!

“你们怎么来啦?”清醒过来的哲哲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过来的,只记得自己原本是坐在暖阁里,然后,一恶心,手指一疼,就坐在了这个房间里了。

“我们来看你啊!”小哲哲把茶水放回桌子上,坐在了她对面,“都过去半个月了,你怎么还待在这里啊?”

“莘莘说要我过来陪着她,直到她把孩子生出来,”哲哲也想出去呢,“不仅是我,我娘也过来了,而且,我还被限制了,不能出门。”

不知道为什么,可哲哲有一种直觉,一定是外头流言蜚语太多,莘莘怕她扛不住,所以才不让她出世子府的。

“待在这里也挺好的,安全,”小哲哲点头表示赞同。

“这个给你,”宁珂从袖子里递过来一个小瓶子。

“什么东西?”哲哲接过来就想开瓶闻一闻。

“能让你恢复记忆的东西,”宁珂的回答很平淡。

第7章:黄大人的苦恼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外头天都黑了,黄陂揣着手,没上轿子,沿着冷清的街道,一路往大理寺走去,跟在身后的侍卫都在纳闷,大人今天是怎么了?

轿子跟在身后,没走两条街,就遇到了带着一大帮人,往各个酒楼茶厮搜人的梁哲思。

“大人,你怎么了?”梁哲思老远就看到他苦着一张脸,哀怨的眼神能穿过十条街。

“你说呢?”黄陂欲哭无泪。

“陛下还是没有同意你开棺验尸的要求?”这些日子,他去仵作那里跟格布聊过,黄陂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是一清二楚。

“对啊,”黄陂就差鼻涕一把,泪一把了,如今王维桢的尸身还在大理寺搁着,御史大人王思齐跟符节令丞公伯圣德都上了折子参他,说是他不把维桢的尸体交还出来,让他入土为安。

都成虫子窝了,怎么入土为安?

还有,这案子还没查清白的,怎么还给你们?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陛下肯定不会同意,而且他还让你把王维桢的尸体交给京兆尹,我说的对不对?”梁哲思别的本事没有,蒙皇上的想法,那是一蒙一个准。

这边厢黄陂点头如捣蒜,对啊,就是这样的,他不仅不让我开棺验尸,他还要我把王维桢的尸体交给京兆尹的杜大人处理,不仅是王维桢的,丐三,小桃,前头死了一个村的村民,所有跟巫毒有关的尸体,都要交出去。

黄陂很不情愿,不仅不情愿,还很不甘心,这要是交出去,那手头上的几个案子也都交出去了!

杜江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黄陂一清二楚,陛下也心知肚明,完全就是一个和稀泥,调平各方情绪,把死的说成活的,把活的说成死的,案子不用查,全靠编瞎话,管它靠不靠谱,只要说的通就行的一个人。

就这么一个人,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就把他提拔到了京兆尹,这完全就是个狗腿子嘛!

“杜江大人要从青州城回来了吧?”梁哲思算了算时间,半个月时间足够了,就杜大人编故事的能力,这青州城外杨树林的案子,肯定已经想好话本,就等吏部同意,张贴通告,把这事当翻书一样,揭过去了。

“可不是嘛,”就是因为他要回来,陛下才从不给正面回复,变成了果断拒绝,还要他把卷宗交到京兆尹。

凭什么啊,我辛辛苦苦忙活一两个月,好不容易搜查出些蛛丝马迹,这些努力跟发现,到了杜江那里,都是狗屁,全都打翻不说,他还要编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来圆谎。

每次瞧到不靠谱的通报,黄陂就知道,这个杜江又在编故事骗人了!他不仅编的稀烂,骗人没骗到的,被其他同僚揭穿的话,他还能装聋子瞎子,看不到,也听不到别人的质疑,真真是又不要脸,也不要皮。

凑不要要脸的!黄陂很生气,能让他这么生气的,只有杜江,只有皇上让他把手头上的案子转给杜江的时候,大人才会气冲冲的从皇宫,一路狂奔去大理寺,还美曰其名,锻炼身体,强身健体!

实际就是气的到了极致,又不能随便发泄,只好虐待自己的脚了!

今儿个看他轿子都不坐,梁哲思就明白,杜江大人又要来截胡了!

他家大人天天阅读宗卷,晚上都没时间睡觉,去上朝下朝的路上,是他雷打不动的补觉时间,能让他觉都不补了,要么是遇到大案子,要么就是杜江杜大人。

“杜大人在青州城的通报还没贴出来吧?”就算他要回来,也得等到通报贴出以后吧?

“还没有,不过今儿个陛下给我瞧了瞧,”说到这个,黄陂气的更厉害了。通篇都是鬼话,放屁,愚弄百姓,这个杜江,肚子里哪里是江河,明明都是破烂的稻絮。

那青州城的杨树林的命案,摆明就是赵睿的手下砍杀的,赵睿自己都承认了,他们这边同齐国交涉的时候,也明确表明了这一事实。

可杜江杜大人的告示是怎么写的呢?

这伙商人,因为答应了随同的厨娘,说要把她带回齐国。后边厨娘得病死了,商人们就不愿意履行承诺,胡乱把人埋在了山林里。

后边,因为在山间喝了脏水,引起身体不适,队伍里有人怀疑是死去的厨娘,冤魂不散,跟着他们讨说法,就动了歪念头,想要给厨娘报仇。

于是,相互给对方下了*,最后大家集体出现幻觉,自己人砍自己人,然后全都死掉了。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正确的,他还详细描述了所有尸体死去时的怪异状态,瞪着眼睛,面目表情,就是*吃多了。

最后,还要在告示下方写些大道理,诸如做人要心有善念,言而有信,不可答应别人的事情坐不到等等,看的黄陂真想骂街。

*吃多了?吃你奶奶的*?你见过吃*的人是什么模样吗?这玩意是能吃死人的东西吗?

鼓着眼睛,面无表情,你怎么不说是喝水的时候喝到了蝌蚪,青蛙精上身索命来了?

还*,我看你就是吴国最大的*,日日都是你在给民众们灌迷魂汤!什么事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完全不注重这中间的细节跟真相,同这种人做同僚,真是上辈子刨了他家祖坟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梁哲思点头,杜大人这话本越写越精道了,都能讲道理了,不错不错,难怪城里头这么多人喜欢八卦,就杜大人这般胡扯,连个真相都不告知,好奇的老百姓,不嘀咕才怪!

也不是人人都是傻子啊,发生了什么,旁人能一点门道都瞧出出来?

“你知道,更可气的是什么吗?”黄陂捶胸顿足,“他把那些商人的尸体烧了,烧了啊!”

那些尸体死状如此怪异,查都不查直接就烧了,还不是埋了,这要以后需要重新翻查,那得去哪儿找证据去啊!

这个杜草包,能把人活活气死啊!

“这个无妨,我回来的时候,就让姜宇偷偷留了两具尸体,让他拿城里冻死的流浪汉换下来了两个人,”梁哲思拉住黄陂,在他耳旁小声汇报着,“大人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这两日尸体就会到,到时候就说是外头冻死的流浪汉,拖到格布那里去就是,让格布暗地里瞧瞧!”

“哲思,我就知道你最靠谱,不枉我对你的悉心教导跟栽培,”黄陂感动的几乎要落泪了,还好,还好留了两具尸身,这个事一看就没有这么简单。

两年前到现在,中间出了这么多藕断丝连的分支,黄陂有种直觉,到了最后,这案子还是要他来破,毕竟,杜草包靠不住,想知道真相的话,那就只能仰仗自己了。

自己也确实很在意这个案子,他怎么都忘不了,两年前,那个小姑娘找上她的时候,对他说的那番话。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的父母族人,他们是被恶人谋杀的,不是京兆尹给出的瘟疫。

你要是现在不帮我查,往后还会死很多人。首当其冲,就是公伯府的那两个小姐!

黄陂叹了口气,公伯哲哲跟公伯莘莘,如今公伯莘莘已经成婚,在世子府也是顺风顺水,除了公伯哲哲,这丫头还真让那小姑娘说中了,麻烦纠缠不断。

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现在去了哪里,过的可还好?当年能混进他的府邸,药晕一院子的家丁仆人,还有陪着他的侍卫们,这姑娘,前途无量啊!

要是能留在大理寺归他所用也好啊!

“大人,想什么呢?”梁哲思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没什么,在想厨娘的尸体去了哪里?那个香溢,不是同巫神司,赵睿都闹翻了吗?怎么还站在了赵睿这边?”黄陂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是巫神司的内讧吧!”梁哲思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根据外头的传言,这香溢之所以会被巫神司赶出来,就是背的勾引赵睿的名头,坊间都说她是被赵睿害的丢了清白,可青州城这两个人又完全没有敌对的状态。

“我听闻,这个巫神司的国师,在两年前曾公开支持过赵睿,”黄陂思索了半天,“这个香溢是年前才赶出来的,会不会是赵睿在巫神司的眼线啊?”

“不知道,”梁哲思懒得去想了,现在本国的事情都没处理完,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齐国巫神司圣女跟赵睿之间的关系。

“大人,你先不要想太远了,现在大理寺里头的尸身,你准备如何处理,?”

真的要交出去吗?

“从青州城到这里快一些,就半天时间,对吧?”黄陂摸了摸下巴,心里头有了个想法。

“怎么了?”梁哲思点头,不明所以。

“明日,这告示的批示,陛下就会回复,差人送到青州城,你让姜宇注意些,拖个一两天,我们好有时间做对策!”黄陂点头,就这么办。

“这要怎么拖?”难不成我还让姜宇把批示给劫了不成?

“你就让他找些理由拖上一拖就好,你跟我来,”黄陂拉着梁哲思就往大理寺的方向跑。

“大人,你这是要干嘛啊?”梁哲思哭笑不得,“我还有任务呢!”

“是跟李王做的那个局吗?已经可以了,你今儿个不是都搜了一下午了吗?消停消停,给人喘口气,”这演戏不能太过了,太过了容易让人怀疑。

“那我也得跟兄弟们讲一声再走啊!”总不能我一个人跑了,把他们都丢在那里傻愣着吧,梁哲思停下脚步,稳住黄陂的身形,“大人你先回大理寺,我稍后就赶上来!”

跟在黄陂身后的侍卫跟轿夫,也跟着他们停下来了,一个两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大人啊,你要跑的时候,能不能提前告知我们一声啊,你这么不声不响的说跑就跑,说停就停,我们跟着,会很辛苦的!

“那我们先回大理寺吧,”黄陂在原地喘了一会儿气,立马又提起精神,健步如飞的往大理寺跑去了

跟在身后的一干人马只能叫苦不迭的跟着跑了!

“都散了吧,今儿个搜查就到这儿,”梁哲思回到方才的位置,对一干懵懂的侍卫做出了指令。

这群侍卫,方才见他跟黄大人跑了,还在思考,他们要不要跟上去,能不能跟上去,如若跟上去了遭人嫌弃怎么办?如果不跟上去,那他们接下来要干嘛?继续搜查,还是原地等着梁大人?

还好,梁大人回来知会了他们一声,一干人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道句辛苦了,就各自散开了。

梁哲思见人都走了,这才转身向着大理寺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8章:我们去挖坟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梁哲思换了夜行衣,身后几个兄弟也是一样的装扮,大家都从脖子黑到了脚,就连头也是用一块黑布套着,只挖了三个洞,眼睛跟鼻孔。

“所以,我们要来干嘛?”梁哲思从身后掏出一把铁锹,很无语也很无奈的摇了摇头,想他相国家的二少爷,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本来可以跟着他大哥去边疆镇守,混个威风的参将做做。

也不知道当时脑子怎么想的,就被前头那个跪在坟前烧纸点香的半吊子武将,实打实的书生,给忽悠到了大理寺。

现在,天天不是在偷尸体,就是在挖尸体的路上,尸体不找他,他都得主动去找尸体。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

想一想是真的心酸。

“好了,可以挖了!”黄陂对着他们招手,声音自以为很小,可顺着风飘过来,那是真真的大嗓门啊!

“兄弟们,挖吧!”梁哲思叹了口气,谁让他们摊上了这么一个主子,大晚上别人都睡觉了,就他们做贼一样,跑来挖尸体。

由于跟着黄大人挖坟挖出来了经验,不到一个时辰,这个坟就被他们撬开了。

赶着牛车,拖着木箱子的格布,立马就把车赶了过来,一伙人熟门熟路,拿了张毯子,往那尸体身上一裹,再轻轻一翻,用多出来的布料把整个尸身都裹严实了,这才提着边缘,把尸身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铺满稻草的木箱里。

“走,去下一个地方!”黄陂等他们把棺材盖好,土掩埋好,一切都恢复原装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挥手,很豪气的招呼大家,“这几个人都是一个宗族的,所以尸体都埋在这一块儿,咱们手脚麻利些,说不动能把三具尸体都挖出来!”

梁哲思很沮丧的低下了头,好吧,还以为挖一具尸身就好了,没想到,竟然要挖三具,刚才在大理寺,听到他喊自己过来挖坟的时候,就应该拒绝的。

好在天气冷,晚上没什么人在这附近,三具尸体全都挖出来后,也没有被人瞧见,一群人挖完坟,就收了铁锹,蹲在牛车里,跟装着尸体的大箱子一道,让格布用布给遮住了。

漆黑的空间里,除了呼吸声,再没有别的了。

牛车走的很慢,天又是晚上,一干人都围成一圈在这里打瞌睡。

“哲思啊,让我靠着你睡一会儿,”黄陂也躲了进来,正好就挨着梁哲思,这会儿上了车,整个人紧绷的神经立马就松懈下来,困意很快就上来了。

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话,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

“大人?”感觉到肩膀上压过来一个脑袋,梁哲思很想把他推开,可想到这是黄陂的脑袋,还是忍住了。

算了,大人在大理寺里头没日没夜的看卷宗,想案子,早起还要上早朝,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连个家也不成,天天就窝在大理寺里头,不是在宗卷室,就是在仵作房里。

实在是太辛苦了,靠着肩膀睡一会儿,那就睡一会儿吧,虽然感觉怪怪的。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大人这么累呢,梁哲思在黑暗里扶了扶黄陂的脑袋,让他靠的更舒服些。

这几日,梁哲思也很忙,跟着寅巳去了晴晚阁的卷宗室,查阅了大量的文献,还要把觉得有用的信息抄录下来,着实是费心费力。

好不容易把这些宗卷整理完,又要去那个满是棺材的山洞里打探,那边厢还没找出些什么,就被寅巳拉回来,说要让他帮个忙。

于是,他就带着一帮侍卫,到处装模作样的找了一个叫晴川的少年,找了好几日,终于,在今天下午,把这个局做成了。

说起来,晴晚阁里头的人,胆子都挺大的,就说晴明前辈本人,顶着皈依观枯荣的名号,还敢晃悠到山下,化名成枯老,继续行骗。

胆子不仅大,这谎话扯的也很大,什么晴明之孙,还玉佩代表晴晚阁主子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们还真的让晴晚阁去江湖上散布消息。

许是累了,许是这牛车晃悠的太过催眠,梁哲思也跟着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寅巳跟枯荣揣着手,默默的站在他面前,表情略显奇怪。

“怎么了?”梁哲思的声音有些沙哑,想要伸个懒腰,却发现肩膀酸疼的厉害,顺着疼的地方一看,黄陂还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

这还是在牛车里?梁哲思恍惚的往四周瞧了瞧,确实是在牛车里,可这盖在上边的布却没有了,周围都是熟悉的场景,仔细分辨,原来是在大理寺的牛棚里头。

原本蹲在他周围的人都下去了,尸体也被格布他们抬了下去,其他人见他们两个人睡的香甜,心疼他们这些日子忙进忙出的,就没有把他们喊起来,不仅没有喊,还很贴心的给他们俩披了一方毯子。

所以,这个从车子下边看上来的话,就是他跟黄陂躺在一个毯子里,两个人你靠着我的肩膀,我枕着你的脑袋,背后是一堆干草,身子底下也是一堆干草。

引人遐想啊!

梁哲思挠了挠脸蛋,没有生气,也没有想要解释,更没有叫醒黄陂,反而是轻声的询问面前的两个人,“二位,可是有事儿?”

“有些事想要同你跟黄大人商量,”寅巳点点头,跟枯荣两个人相互对望一眼,一致摇头,“不过不急,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吧!”

“无妨,我跟你们一道去商量,大人嘛,让他再睡一会儿,”梁哲思小心翼翼的把枕在自己肩膀上的头,慢慢抬了起来,然后忍住胳膊的麻痹,把他放平在车厢的稻草上,又把毯子盖好,这才拍了拍身子,从牛车上下来了。

枯荣跟寅巳点点头,一行人就从牛棚里出来,去了一旁下人们休息喝茶的地方。

现在是大半夜的时候,里头没有人,灯还是枯荣点的,三个人坐在里头的桌子上,一旁点起了炭火,炭火上还挂着一个铁壶,火烧的很旺,噼里啪啦的,铁壶里的水也跟着嗡嗡作响。

“大人睡在那里妥当吗?”枯荣忍不住问道。

“无妨,大人在哪里都能睡,”梁哲思去一旁找了三个杯子,清洗干净,又取了些粗茶,放在里头,等铁炉里的水沸腾后,就给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里,都倒满了一杯水。

“你们过来,是为了何事?”梁哲思吹了吹浮在表面的茶叶,喝起来了热茶。

“自然是为了刘员外的女儿刘颖,”枯荣答道,这刘颖,算起来失踪也要有大半个月,哲哲跟梁哲哲都找了回来,唯独同一晚上失踪的刘颖还没有找回来。

接近年关,刘员外已从外地回了都城,为了找自己这个女儿,日日都在往道观里讨说法,枯荣被他缠的不胜其烦。

按理说,人不见了,该找官府才对啊,这个刘员外,偏偏就爱找他,还问个不停,怀疑是道观里的小道士把他女儿拐骗走了。

说什么自己女儿聪慧伶俐,容貌出众,在府里的时候,就有很多人爱慕,本来自己都替她选好了婆家。奈何被骗到这道观里,还不准她回家。她这个女儿心思单纯可爱,此番不见了,定是同这道观里的小道士私奔跑了,缠着让枯荣去查,是不是有小道士不见了!

枯荣都不知道自己解释了多少遍了,可这个刘员外,他就是不信啊!

公伯哲哲跟梁哲哲是一道被劫持,这个刘颖到底是被谁劫持有的,他也不清楚,要说是同一伙人,那为什么偏偏就她没寻到?要说不是同一伙人,那怎么到现在也没个音信?

“这个不是都知道吗?”梁哲思一脸疑惑的望向了寅巳,“你没有同枯荣道长讲?”

“讲什么?”寅巳还真的什么都没跟他讲,从青州城回来就丢了一个小屁孩给他,还给他起名叫晴川,还要让他对外声称这是他在雪山里头出来的孙子,更可恶的是,又让他找人从头*这少年。

枯荣实在是想不通,怎么自个外甥就这么喜欢*人啊?

“刘颖现在就在我们府,天天跟在小假包身后呢,”梁哲思一瞧枯荣满脸的不知情,就知道寅巳什么都没跟他透漏,只好自己来解释了。

寅巳从青州城走的时候,就留了一封信给他,让他截住枯荣写给公伯哲哲的信,还提到了跟在公伯哲哲身边的那个丫鬟很有些疑问,要看紧盯牢了。

只要她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情,尽量不要打草惊蛇。如果回京,她要离开的话,务必让人跟在后头盯紧了。

结果,她竟然换了面容,在他们出城那日卖身葬父,让小哲哲给买了下来。梁哲思给了她钱财后,是让她五日后去相国府报道,给了她的这些时间,明面上是让她回去处理父亲的后事,实际上是为了跟着她,看她想耍什么花招。

结果,这丫头很有些本事,一张脸换来换去,差点就被他们跟丢了。她并没有什么父亲要安葬,反而是到了京城北边一个山脚下的破庙里,里头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刘颖,还有一个则是个书生。

跟着去打探的人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原来,早在三个月前,这丫头就跟刘颖调换了身份,冒充顶替她进了刘府,真正的刘颖,则跑到了这座寺庙里,来追求这个穷书生。

这个书生开春的时候参加过科举考试,有些才华,但是没中,身上又没有什么盘缠,就在京城里卖了一段时间的字画,刘颖就是因为字画的原因,对这个书生一见倾心。

刘员外是个攀权结贵的人,刘颖的婚事,他早有打算,一直都想让她嫁到官宦人家里头去,尤其是在接触到王维瑾以后,恨不得直接把女儿塞到王家,送到王维慎的屋子里头去。

这个假刘颖,现在化名叫小殷,就是借此说动了真刘颖,助她逃脱,还帮她做掩护。

小殷告诉了刘颖,说已经替她安排好了,一个月后,就会让大理寺的人寻过来,刘颖就谎称失忆,然后被刺客丢到了这山里,多亏这个书生所救。为了报恩,两个人已经拜了天地,成了姻缘。

到时候,只要求一求黄陂黄大人,这件事就没有顾虑了。

“所以,这个刘颖的事,你们是已经有了主意,要按这个小殷的想法来走?”枯荣很不满意,怎么这个事都没人知会他一声呢?

“自然,她如今在我府上,到时候找人,肯定是让小哲哲过来找我,”不然,大理寺怎么会去找人?一月时间还有些空余,所以,“这边厢还要枯荣道长多担待些,帮忙周旋下刘员外这边!”

“知道了,”既然你们都想好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第9章:身份

“你们说的这个阿殷,究竟是什么身份?”枯荣很好奇,这个小姑娘,身手不错,又会易容之术,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她掺合到这里边来?

那日道观里出事,哲哲与小哲哲被掳走,她应该是自己追上去的吧?一路追随,还先他们一步救出哲哲。

为什么要救哲哲?是什么原因,让她留在哲哲身边呢?

“具体身份不确定,不过,我猜应该是魏国的,”寅巳琢磨过她的动机,再结合晴川告诉她的信息,这个阿殷,有很大的几率,就是从魏国出来的。

“魏国?”魏国哪里的人士?是隶属于江湖,还是归属于谁的势力?怎么晴晚阁一直都没留意到她?

“雾山出来的,”寅巳点头。

“以蛊毒为长的雾山――”枯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这么一来,这事儿就好解释了。

“雾山跟雪山有个约定,舅舅可知道?”寅巳望着枯荣,若有所思,如果晴川说的是真的,那么,枯荣瞒着他的事,就不是一件两件了。

“知道,听他们讲过,”枯荣点头,没有否认,却是一带而过,“所以这丫头是雾山派出来,掺合这件事的人?”

“两处都不会掺合这件事,”换句话说,就是两处都选择了袖手旁观,公伯圣德这一脉,到了如今这个境况,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这两处都希望公伯这个姓氏,从此长眠历史的长河里。

“雪山里头的人,近来不*稳吧?”梁哲思这边的情报也得到了回复,说是齐国那边,确实如寅巳所言,每年都会有部落里的人,被巫神司的国师带走,更有甚者,是整个部落的人都被带走,再也没有人回来过。

被带走的部落跟族人,巫神司都声称他们是被雪山里的恶魔盯上了,灵魂已经被刻上了烙印,如果留在草原上就会给其他部落带来灾难。

这个灾难,就是巫疫。

草原上的人对于巫疫的恐惧,比没有粮草更甚,为了寻求巫神司的帮助,他们这才心甘情愿的归属了齐国皇室。

两百多年前,从齐国建国开始,就已经如此了。

还以为这是他们齐国为了统治这些部落耍的手段,如今看来,这后头大有文章。

如果他跟寅巳查阅到的信息属实,那这个齐国的巫神司,就很有些邪乎了。

“怎么不安稳了?”枯荣从没有去注意过这些,陡然听他们提起,就有了疑问。

“晴川没跟你提起吗?”关于他为什么会从雪山里出来,为什么要找上赵睿。

“他只说是雪山里头不让男丁留下,”别的就再未提起。

雪山里头留女不留男的习俗,枯荣是知道,那里头的人思想也豁达,当年他在那里头的时候,一个才13岁大的女娃娃,就缠着他,说瞧上他了,要跟他洞房。

枯荣在那里三年都没出来,就是因为这个女娃娃,最后能出来,还是因为这个女娃娃。

也不知道这个女娃娃,现在如何了,后头有没有遇到中意的小伙子,生个一儿半女什么的。

“知道为什么让他冒充你孙子吗?”寅巳从青州城回来,就呆在了王府里,让晴晚阁的调了相关宗卷来查阅,枯荣这边,他也只是匆匆忙忙里打了几个照面。

晴川这小子,还是后边收到李掌柜的信,才想起来他人还在青州城。自己这边厢又忙,只好让李掌柜直接把人送到了皈依观,自己也就写了一封信,让人送了过去。

今儿个过来大理寺,两个人只是碰巧遇到了,寅巳是来找梁哲思的,枯荣则是来找黄陂讨说法的。

最后,就寻到了牛棚里,看到了方才那一幕。

“为什么?”提起这个,枯荣就气不打一处来,“说起来,我还没找你说道这件事呢,你怎么就塞了这么大一个孙子给我?”

“你在雪山里,不是有个爱慕者么?”寅巳很淡定,“我都告诉你他是雪山里来的了,你还猜不到?”

“猜到什么?”枯荣气的直哼哼,少跟我拐弯抹角。

“他就是那个姑娘的儿子,”寅巳端着茶,别有深意的剜了他一眼,“你还给了人家姑娘一块玉佩,不是吗?”

枯荣确实是在走的时候,给了那个丫头一块儿玉佩,还承诺过,如果雪山里遇到了难题,尽管拿这块儿玉佩,到附近的城镇里,问有没有晴晚阁的人,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出面接洽,帮助。

想到现在晴晚阁放出去的信息,说他是在十几年前,进雪山的时候,就与雪山里的人有了孩子云云。要不是他清楚这是子虚乌有,是寅巳要做的局,不然,他就真以为这群人疯了,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孙子?就算是他真的在当时与那里的人有了子嗣,那这出来的也该是儿子,怎么能是孙子呢?

“那个小丫头的儿子?”掐指一算,差不多是这个年纪,这个说法还靠谱些。当年这丫头缠着自己的时候,自己是拒绝的,就他的年纪来讲,都能当她父亲了。

“你不是说自己的年纪能当别人父亲了吗?”寅巳点头,“所以,可不就是你的孙子了!”

枯荣气的在一边吹胡子瞪眼,寅巳一点自觉也没有,依旧在一边喝茶,梁哲思很尴尬的坐在两个人对面,望房顶,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在山洞里留下十字记号的那群人,可有眉目了?”寅巳撇开枯荣,转脸去跟梁哲思聊起来了。

梁哲思皱眉摇头,这个还没有任何头绪。这个十字记号,他问了村民,说是有些时间了,一直都有,至于是什么时候有的,那就说不太清楚了。

“这个记号有什么特别的吗?”梁哲思敲桌子,现在,那里三个记号,一个是阿殷留下来的,一个是晴川,还有一个虽然不清楚,可它存在的时间是最久的啊!

要是很久之前的人留下来的呢?

记号指向的地方是山谷,可能只是一条捷径,是这山里的农户们,为了去山谷里砍柴打猎,抄近路,所以才做的标记呢?

虽然,他们根本不看标记,就能知道,这每条道通向哪里。

但有人记性不好,自己偷偷做了标记,也未可知啊!

“存在必有它存在的道理,多留意一番,也没有什么坏处。”这个结果,寅巳已经预料到了。如果不是瞧见那个印记,他也会认为这个线索,不值一提。

“那我就让人继续盯着吧,看后边还会不会有可疑的人出现,”既然寅巳怀疑这里头有文章,那梁哲思就派人去那里看守着吧!

“不必,太过张扬也不好,你把人撤回来吧,”寅巳摇摇头,官府里的人还是太张扬了,守在那里,只怕会打草惊蛇。

“你不是说有问题吗?”

“我自有安排,”人,自然是要有的,这地方很古怪,只是这个盯着的人,身份不能太显眼,最好是就住在附近的农户最好。

晴晚阁擅长收买眼线,这个任务还是留给晴晚阁来处理。

梁哲思没有异议,三个人坐在这里又是半晌。

东方既白,这夜都要过去了。

“所以,你们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两件事?”一个是刘颖的事情,还有一个就是城外山洞的事?

“现在已经没了什么风声,我听说,皇上也想把案子转到京兆尹去,那维瑾跟维慎――”枯荣还是想问问,这两姐弟要如何处置,总不能一直留在道观里吧?眼看年关将近,这大过年的,不回家团聚,挤在道观里做什么?

“这个――”都忘了这茬事了,被枯荣这么一提,梁哲思这才意识到,这对姐弟,呆在那观里,已经快一个月了。

“我问问大人,再做定夺吧,”现在维瑾身上的巫毒还是个未知数,就这么放她回去的话,那也太危险了。可继续留在道观里,这案子一旦转到京兆尹去,他们姐弟,就更不知道往后会是什么情况了。

“维瑾身上的巫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办法都在雪山里,等我回去问问晴川,看能不能先配些药,暂且压制住它,”晴川是从雪山里出来的,虽说里头的人,对于巫毒这些东西,传女不穿男,但他留在山里长到这么大,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

“好,那就这么说!”这是个办法,梁哲思很赞同。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外头的天是真的亮了,梁哲思伸了伸懒腰,困意实在是忍不住了啊!

“那我跟舅舅就先告辞了,”看他如此困顿,寅巳知趣的起身,拉着枯荣一起告辞。

“慢走,不送,”梁哲思直接趴在桌子上,只抬起一只手挥了挥,实在是太困了,晚上挖了半宿的坟,又陪着说了半宿的话,扛不住了。

出了门,寅巳轻轻的把门扣好,不管一旁枯荣气呼呼的模样,径直的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李辰如,你现在胆子肥了是吧,”我你都敢忽视,我今个儿一定要跟你理论理论,我这个舅舅,你到底有没有放在眼里!

说着,枯荣就捋了捋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先回府吧,”寅巳脚步都没停下来,只留下声音在原地,“大清早在大理寺喧哗,舅舅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了吗?”

第10章:你如何想的

到了寅巳居住的宅子,已经是天明了。

两个人一宿没睡,这会儿到了宅子里,都是一脸的困倦,下人们送来了清粥跟小菜,还有馒头,摆在一旁的桌子上,两双筷子,整齐放在一旁。

“吃些东西再回皈依观吧!”寅巳坐在一边,把筷子从桌子上拿起来,递给了枯荣。

枯荣没说话,接了筷子,坐在寅巳旁边的椅子上,两个人默默的吃起了早饭。

这顿饭吃的很快,寅巳没有什么胃口,半碗粥就吃饱了,放下筷子,歪头看着胃口很好的枯荣,一碗粥,三个馒头,吃的很香,也很投入。

“舅舅可吃好了,要不要再来碗粥?”寅巳看他放下碗筷,抹了抹嘴,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不必了,”已经吃的很饱了,枯荣摆手,把碗筷往前一推,挪了挪椅子,转身正对着寅巳坐着,聚了聚精神气,问道,“你跟哲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想知道什么?”

“从青州城回来后,你,我是找不到影子,她,我是人都见不到,”现在哲哲被请去了世子府,他派人去公伯府问了,说是要到明年莘莘临盆后,才会回府。

信,哲哲是写了几封给他,可每一封都是寥寥数语,讲的无非就是我很好,师傅你怎么样?天冷了,注意身体,多穿些,不要着凉。

枯荣每每回信,想要把疑问通过书信传递给她,可这信是要送到世子府的,他怕让人瞧见了,到处嚼舌头,只能忍住,也回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寅巳,他倒是找了几回,可每次不是人不在,就是忙的只能匆匆见一面,打个招呼就分开了。好不容易,今天遇到了,枯荣憋在心里头半个月的疑惑,实在是不能再忍下去了。

“我最近确实是有很多事要处理,她在世子府,不是挺好的吗?”寅巳的语气很清淡,清淡到感觉不到一丝的情绪波动。

“你到底怎么想的?”现在外头的传闻虽说明面上是被压了下来,可实际上,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我能怎么想?”这话讲完,寅巳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再问枯荣。

“你让晴川自称是哲哲的未婚夫,又是什么打算?”晴川到了皈依观还没有三天,他就接到了寅巳的书信,说要他们做一个局,来应对即将到来的齐国国公燕南。

给晴川的身份,是他的孙子,还是从雪山里出来的,还有能号令晴晚阁的玉佩,更重要的是,他跟公伯哲哲的婚事,还是自己定的,那玉佩,还已经送给了哲哲?

“那小子,真的送了玉佩给哲哲?”晴川呆在她身边有些日子了,这小子嘴巴很严实,什么都不讲,什么也不提,问他什么,愿意回答的就答,不愿意的就打马哈。

要是他能早些拿出玉佩,他也不至于到现在都弄不清,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等到那小子从燕南那里回来,他一定要揍他一顿。

“没有,”寅巳摇头,从怀里摸出一方玉佩,递给了枯荣。

“这是――”

“你把它送给她,对外就说这是你给晴川的那个玉佩,”这玉佩,是当日在青州城的时候,晴川拿出来交给他的。他一直收着,如今做这个局,不过是想抛砖引玉,看一看,到底会有多少势力会掺合进来。

“这玉佩,还真的是我的,”枯荣接过来玉佩,翻来覆去看了很久,有些感怀,这玉佩,当年送出去的时候,从没想过,它还有回来的这一天,不免有些伤感,摩挲了好久,才把它收在了袖子里。

“我娘亲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玉佩,同这一个是一对吧,”寅巳记得,娘亲被执刑的前一天,一身素衣,身上除了这块玉佩,再没有佩戴旁的东西。

那玉佩,在她死后,就陪着她一起入了皇陵。

“当年师傅送给我们的,算是同门之间的信物吧,”时光飞逝,竹林深处修行的时间,恍若隔世,转眼间,他也老了。

枯荣叹了口气,真的是时光荏苒,人呢,躲不过时间,也躲不过世事的残忍。

“为什么,没有带她远走高飞?”寅巳忍不住想问,从雪山回来后,为什么没有带他母亲离开,“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她都是皇妃了,我算什么啊,”带她走,不是没有想过,可事实却容不得他这么做,再说,她也不愿意走。

“她为什么不走?”

“都是皇妃了,还能去哪里?天涯海角,我能吃苦,可这不是吃苦就能成全的,”皇室的门面,怎能容忍她跟着他走?一旦她点头,那这往后余生,他们都要在追杀里过日子了。

他确实是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追杀,只想与她在一起,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怎样他都无所谓。

可她不一样啊!

枯荣望着寅巳的这张脸,有刹那的失神,他跟她,真的是越长越像了。

“因为我吗?”寅巳握紧拳头,从小到大,他都知道,他的母亲,并不喜欢父皇。

他在皇宫外,为她建了一座竹林为主的宫殿,为她开山造林,创造了一个与她师门一模一样的住处,可他的母亲就是不开心。

除了她的意识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时候。

很多时候,他觉得母亲很陌生。

她会为了她的父皇,梳妆打扮,陪他看云卷云舒,也会穿着素衣,紧闭房门,躲在屋子里的角落里哭泣。她会在阳光明媚的竹林里翩翩起舞,也会在大雨滂沱的竹岸旁,执伞眺望北方,望眼欲穿,仿佛在等什么人。

可最终,谁也不会来,她谁也没有等到。

夜深人静的时候,寅巳因为噩梦惊醒,摸索到她的房里时,能听到她在梦里呓语,师兄。

师兄,就是枯荣。

八年前,母亲的病终于到了疯魔的地步,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整个人越来越癫狂。父皇虽然把她留在宫外,护着她,让人守着她,可这事儿,还是让赵莹知道了。

于是,她们就以就医诊治的名义,把他们都接回了宫里。

一个月后,他的母亲就被处死了。

三尺白绫,一方横梁,他的母亲,就此解脱了。

她走的前一天晚上,冷静了很长的时间,拉着他的手,叮嘱了很多话,让他不要恨任何人,也不要去想着找谁报仇,她此生最放心不下的人,只有两个,一个人他,还有一个,她没有讲,只是笑了笑。

她说,我托了人照顾你,我走以后,他会护着你,你一定要帮我照看好他,天冷的时候,记得提醒他多穿些衣服,平日里,烟酒不要让他沾染太多,他身体不好,雨天的时候,会膝盖疼,以后我走了,你们要一起,好好的活着。

寅巳以为,这个人会是他的父皇。

结果,却是一直守在竹林外的守门侍卫。

再长大些,寅巳就知道了,他就是晴明,就是母亲一直心心念念的师兄。

寅巳的心底,没有恨,也没有不适,只是很清淡的哦了一声,像是本来就知道,没有什么好表示的情绪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恨枯荣,也不怨他的母亲,更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想要对父皇跟赵莹发泄。

他从出生到长大,一直都住在那片竹林,皇宫里,他去的很少,陪着他的,前面十年是他的母亲,后边就是枯荣。

他们两个人,母亲是温柔体贴的,尽管她会变了性格,可在面对他的时候,她都是温柔以待。枯荣就大大咧咧一些,喜欢跟他平起平坐,没有长幼之分,很多时候,他就像个朋友一样。

母亲说,晴明是他的兄长,往后她走了,他就要跟着他,喊他一声舅舅。

这声舅舅,寅巳喊的很少,除了第一次表明身份的时候。

小时候,他经常会在竹林里跑着玩,晴明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侍卫,每次都能遇见他,看到他站在山脚下,抬头望着竹林深处,仿佛,那里有什么让他挂念的人或事。

母亲去世后,他依旧会如此,抱着酒壶,躺在入口处,望着竹林深处的府邸,喝的酩酊大醉,又哭又笑又闹,每次都要寅巳去把他拖回竹苑。

他的父皇,自从母亲死后,就很少再踏入竹林了。

寅巳想过很多次,他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感情?

答案很现实,可寅巳从不想去接受。

他怕一旦承认了,他就是阻碍母亲一辈子幸福的存在。

可越不承认,这个事实就越明显,刻骨铭心。

“如果你带她走,不必理会我,也许现在,她还会陪着你,”寅巳的话,是发自内心的。

“现在是说你跟哲哲,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枯荣摆摆手,一脸凶相,“不要跟我转移话题,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意赵睿说的话?”

“我说不在意,你信吗?”

“也不是不信,”枯荣收起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知你是怎么想的?

“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对这种传闻,波澜不惊,”就算是再痴情的男子,再怎么不管不顾,这个传闻无论它是真还是假,心里头没有半分隔阂,根本做不到。

“当年的你,可曾有过介怀?”寅巳很想知道,你这么喜欢我母亲,从雪山里求药回来后,见到她嫁与他人,还有了我的时候,你是什么想法?当真是一点旁的杂念都没有,依旧一心一意,想要娶她吗?

“我――”说不介怀,怎么可能?当年回来的时候,知道是这种结果,整个人心都碎了,在酒楼里大醉了三个月,才看清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什么贞洁世俗,没有她,这一切都是笑话,有她在,这一切笑话,他都可以置之不理。

只是,他想通了,她却拒绝了。

枯荣这一辈子,最难过的是离开了她,最后悔的还是离开了她。

如果当年,他能勇敢一点,死皮赖脸一点,硬气一些,直接劫了他们娘儿俩,把他们带在身边,一起浪迹天涯,会不会,如今的一切,都美满幸福?

可惜,一切都不能回头了,他不能回头,她亦消失在过去的岁月里了。

“我也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一切,想明白这一切,如果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接受,却谎称不在意,那就是我骗了她!”寅巳了然,枯荣当年的心态,他能理解,他也能接受,只是,他需要时间,需要沉淀,需要去说服自己。

“我不想以后的时候,为了此一时的莽撞伤害到她,所以,如今这样,就是最好的现状,”保持距离,切断联系,相互之间都冷静下来,真心去思考,做出心底最终的决定。

“好,”半晌,枯荣只能说出这一个字来,“那你就好好想一想吧,只是――”

“很多时候,很多人,很多事,不会一直等着你,”这一点,你也要清楚,枯荣深有体会,“人人都想要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可再美好,它也会有缺憾,人生不会事事如意,能不负自己的心,都很难了。”

“我知道,”这些道理,寅巳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真的想要冷静一番,扪心自问,他的内心,到底是想要怎样的一个结果。

第11章:往事如烟

从王府里出来,枯荣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抬头望着天,依旧是昏暗的。

气温还是很冷,北风呼啸,像是想要撕裂人的身体一般。

“冬天太冷的话,竹子就会活不了了吧?”耳旁恍惚响起她的声音。

枯荣原本昏沉沉的脑袋,立马清醒过来,这一刻,仿佛从前的岁月,都是做梦一般,只有此刻是清醒的。

可终究,声音的主人,没有再执伞站在他身后,对他莞尔一笑,甜甜的叫他一声:

“师兄!”

一声师兄,就是一辈子了,他记得,那日同师傅从竹林下山,去集市上采购物品,经过那处溪流,就看到她,被放在竹篮里,顺水而下。

时节虽然是夏日,可清晨的山间,还是有些冷清,她只穿着一个肚兜,安静的在竹篓里,允吸着手指,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跟师傅。

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他五岁,她八个月。

竹篓里只有一张纸条,写着生辰八字,并告知,没有能力抚养,望拾到的好心人,能好心收留。

师傅同师娘,住在竹林里,一直都没有子嗣。

五年前,他是因为家里遇上饥荒,被无力生养,逃荒的父母,送给了师傅跟师娘,这一别,他再没有见过他们。

后来,长大后,他听从师傅建议,前去寻找过,可得到的回复,却是他的父母,在把他留在师傅那里后,继续上路,却在山间遇到了瘟疫,最后,全都死在了路上。官府为了不让疫情扩散,这些尸体,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他的父母,最终,连个尸骨也没有留下。

晚萧萧是师傅跟师娘收养的第二个孩子,他随师傅的姓,她随师娘的姓,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一起遐想闯荡江湖,除恶扬善。

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的,两个人之间的情愫有了转变,他心里头爱慕她,她对他也心有独钟。

这一切,师傅跟师娘都瞧在眼里,原本,还以为他们两个人,会像兄妹一般,往后各自成家立业,谁曾想,一家人瞧上了一家人。

晚萧萧喜欢江湖,一直想要去江湖闯荡,去见识见识,真正的江湖,同说书先生嘴里的江湖,有什么区别?

师傅跟师娘,都劝他早些同她成婚,可他总想着她还小,她还想着闯荡江湖。他想陪着她,一起去江湖游历,等到她安心下来,再同她一道,寻个山清水秀的庄子,两个人在此安家,成婚,生子,把师傅跟师娘也接过来,一起安度晚年。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如果不是遇到那件事,如果不是遇到那个人。

他的眼里心里,有的只是晚萧萧,旁人他瞧不上,更看不进去,如果当时他能多留些心眼,是不是萧萧就不会中毒?这往后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枯荣无数次在睡梦中惊醒,无数次想要去打掉那碗酒,无数次想要把递酒过来的那个人,碎尸万段,再所不辞。

可每每到了关键时刻,他都回到了现实。

梦里惊醒,才知道,这一切都过去了,他没能阻止这一切,也没能挽留住萧萧。

这一世,无论是多坏的情况,他都是以她的想法为主,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如果当时他为了自己自私一次呢?

听从师傅的意见,先与她成婚,再带她闯荡江湖,也许要不了两年,她们就退隐江湖,过上了平常人的生活。

人生有这么多事后的如果跟后悔,却在事发当时,完全看不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真是可笑又可怜。

等到你真的明白这一切的时候,都晚了!

他是这样,寅巳同哲哲,不知道会不会步他的后尘。

从寅巳居住的宅邸到道观,有很远的距离,枯荣太累了,就在城门口那里,等了一辆拉货的牛车,付了两个铜板,让他带自己一程。

坐在铺着稻草,装着干菜货物的牛车上,枯荣把身子靠在身后的米袋子上,缩着身子,抱着膝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里,又是那个酒楼,萧萧拉着她,兴奋的告诉她,晚上的集市,会放天灯,还有荷灯,他们可以一起去。

她那么开心,拉着他,走了一路,他怀里抱着河灯跟天灯,跟在她身后,看她在人群里到处凑热闹。

“小姑娘,贫僧瞧你有缘,可愿让我给你算一卦?”角落里有一个和尚,端着破碗,凑了过来,看着萧萧,双手合十,一脸正经。

“好啊,多少钱?”萧萧一直都是这么善良。

“两文钱,”和尚竖起两根手指。

萧萧回头看晴明,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期待里又带着些撒娇,晴明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掏钱递给了那和尚。

“姑娘,你是皇妃的命,往后一定会去宫里头,你会有一个儿子,他是九五至尊的命格,”和尚拉着萧萧的手心,就着光线,看的很吃力,“只是,你会为此吃很多苦!”

“你算的一点都不准,”萧萧抽回手,撅着嘴,转身拉着晴明就走了,边走还边跟他解释,“这个和尚是个骗子,我们不要理他,我以后是要嫁给师兄,什么皇妃,我才不稀罕呢!”

我才不稀罕呢!枯荣的嘴脸扯出一丝微笑,她的师妹,连皇妃的位置都不稀罕呢!

“姑娘,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命格,贫僧可以替你破解,今日晚上,你一定不能碰酒水啊!”那和尚在他们身后喊到。

“什么!”萧萧摇摇头,拉着晴明要继续走下去,晴明却不动了,直愣愣的转身看着人群深处的和尚。

为什么,这句话,似曾相识?

一霎那,晴明眼前的事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他站在人群里,穿着破烂的衣衫,拿着破碗,手里捏着那两枚铜钱,正在对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招手。

那两个人,正是晴明自己跟晚萧萧。

“师兄,不要理他,我们去前头喝些米酒吧,我知道有家米酒摊子,米酒特别甘甜,”晚萧萧拉着愣着的晴明,两个人一起往那拐角处的小摊去了。

不能喝,不能去他家,晴明的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他努力的剥开挡在身边的人,想要追上那两个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腿上像灌了铅一般,怎么都走不动,他想喊,可喉咙却如同被人掐住了一般,怎么也喊不出来。

“道长?道长醒醒!”有人推了他一把,还在他耳旁呼喊着。

枯荣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原来,是梦啊!

“道长没事吧?是做噩梦了吗?”牛车已经出了城,正走在路上,这车上,不光是坐着他,还有三个妇人,其中一个捧了一碗水,递给了他,“道长,喝口水吧!”

“多谢,”枯荣接过水,一饮而尽,虽然水很凉,喝进肚子里的时候,透心刺骨,可枯荣并不在意,他很想确定,这只是个梦,可这一切,却是现实。

“道长,是皈依观里头的道士吗?”其中一个妇女,好奇的问着。

枯荣不答话,只是笑了笑,这妇女自顾自的讲了起来,“听说,这皈依观里头的枯荣道长,收了那个狐狸精做徒弟呢!”

“狐狸精,是说公伯府的二小姐,公伯哲哲吗?”

“可不就是她,先是齐国太子赵睿,又是相国家三公子,还有魏国的三世子李辰如,都被他迷惑了。你们不知道吧?那个赵睿,听说是为了她,都被齐国皇帝贬了太子之位了!”

“当真?那个赵睿,不是个浪荡子吗?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其中一个表示怀疑。

“都说是狐狸精,还有什么不可能?”

“你们是不知道吧,都说两年前,她那个表哥,也是她害死的呢!就是御史府的大少爷王维桢!”

“真的假的?不是吧?”

“真的,现在那大少爷的尸体,还在大理寺,大理寺,知道吗?黄陂黄大人,一定是他瞧出来这个公子,是被那狐狸精给害死的,所以才开棺验尸,还王公子一个清白!”

“清白?一个公子哥,有什么清白,李婶子,你说什么笑话呢!”

“我没有说笑话,你们都不知道吧,这个公伯哲哲,就是狐狸精转世,两年前她露出原型,吸了自己表哥的元神,然后公伯府就开始找人驱魔了!”

“实际上,哪里有什么鬼上身妖缠身的,都是她自己现了原型罢了!那皈依观的道长,搞不好就是被她蛊惑了,才会替她开脱!”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另外两个听的妇女嗤鼻,表示怀疑,怎么就扯到古灵精怪上了!

“是真的,你们不知道吧?这城里头有传闻,说是皇帝想要把她抓起来,当众烧死呢!”

枯荣皱眉,烧死?这是从哪里出来的传闻?

“城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传闻,你听岔了吧,现如今城里都不让议论这些事,怎么可能会有传闻?”

“是真的,我亲耳听到的,就在大理寺门外,我有一个侄子,就在门口当差,他亲耳听到黄大人跟梁大人提到了这个公伯哲哲,说是证据确凿,她就是狐狸精,就等着她现原型,好抓了她上火刑!”

“真的假的?黄大人跟梁大人,对鬼神之说,一向都是不信的啊,怎么会――”

“就是因为不信,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才不让百姓议论啊,怕打草惊蛇!你们不知道了吧!这个狐狸精,现在盯上了世子妃,公伯莘莘肚子里的孩子了,她呀,迷惑了世子妃,想要钻到她肚子里去呢!”

“不会吧,钻到肚子里去,那她现在的身体不要了吗?”

“公伯哲哲已经被人发现了,她现在只想脱身,怎么会管?世子妃这肚子里,怀的可是皇族血脉,就是因为这狐狸精胆大妄为,所以皇帝才下定决心想要烧死她的!”

“那要真如此,可得早些烧呢,不然这狐狸精上了孩子的身,那可就不好说了!”总不能把孩子也烧死吧!

三个妇女嘀嘀咕咕扯了一路,坐在一旁的枯荣,听得很清楚,心里头默默记了下来,回到道观后,先找了纸笔,把听到的传闻都记了下来,誊抄成两份,找了两个信任的手下,快马加鞭送到寅巳跟黄陂手里。

真是不得了了,只顾着管皇城里头的传闻,出了城门,这传闻是越来越离谱,越来越荒唐。这么奇幻怪诞的传闻,到底是谁编出来的?怎么都没人注意?

还狐狸精?还是黄陂跟梁哲思都点头确信的?这都城里的暗处,亦或是城外,到底是谁在传播这些不实的传闻?

枯荣再屋子里焦躁了好一通,熬到了吃过午饭,这才抵不住困意,回房歇息去了。

第12章:梅花宴

我有解药了,我可以回去了?

哲哲握着手里的瓷瓶,思绪翻涌。

“这药,服不服用,都在你。”宁珂给她这些的时候,叮嘱过她,“是药三分毒,你不过是不记得过去罢了,若这过去对你无比重要,你就服下它,倘若你能放下,这药丢了也罢!”

过去?这哪里是她的过去,这是另一个人的人生啊!

如果她来此,真的是因为生死蛊,而不是所谓的报恩,那这药吃下去,她就会回来了吧,自己,也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21世纪啊,无数次的想念,无数次的执着,尤其是遇到无法面对的事实时,她都想要离开这里,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

可当她真的有了选择的时候,却犹豫了。

如果这药有副作用呢?

如果她吃下去后,不仅没有回去,反而多了公伯哲哲的记忆,那要如何?另一个人十几年的记忆,会不会让她迷失自我,再也记不得原本的自己?

如果她吃下去后,公伯哲哲没有回来,她的意识也从这具身体上消失了,那会怎样?师兄会不会难过,会不会舍不得她?

如果她吃下去后,公伯哲哲回来了,她的意识不仅在这个世界消亡了,21世纪也回不去了,那她会怎么样?这世上,人死后,到底有没有灵魂?她还能不能再见到师兄?

如果她吃下去后,她与公伯哲哲都一切安好,她们各自回到自己的身体,回归各自的生活,这一切,她还会不会记得?21世纪里的她,还能不能记得他,会不会记住他?

那么多如果,那么多可能,哲哲的心里,无从选择,却又放不下这个念头。

就目前这个状况,公伯哲哲回来后,会不会又上吊自杀,然后又有一个新的灵魂穿越到她的身体上,那个新的灵魂,会不会比她聪明,会不会比她更适合师兄?

为什么要到目前这个状况呢,为什么赵睿要冒出来呢?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还是每日去皈依观里插科打诨,那该多好。

这样的话,她还能再多喜欢他一段时间,还能再在他身边,多待些时日。

可惜,没有如果,现在的她,能有的选择,就是要不要服用这瓶药。

心里头是拒绝的,每每拿起药来,她内心深处都有个声音在叫嚣,不要服用,不要服用,一旦你服用了,就再也见不到师兄了。

见不到了啊?

见不到也好,留个念想的余地,从青州城回来,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之前的那些,仿佛是一场梦。

如果不是手里的荷花簪,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意淫出来了一段感情,一个人出来。

她想见他,很想很想,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同他讲。

可她又害怕,她不敢,不敢去面对他。

如果他讨厌她了怎么办?嫌弃她了怎么办?

赵睿,以及他说的那些事,哲哲并不难过,她知道,再难过也没有,她只能放下。

可寅巳不一样,他一个眼神,她就会心疼,他一个转身,她就会痛不欲生。

果然,被爱的人有恃无恐,爱着的人卑微谨慎。

她多想让自己洒脱些,果敢的离开,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可她――做不到啊!

她没有这么洒脱,她心里有太多不舍,太多的欲望。

到如今,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秉着的信念,我不是公伯哲哲,我在这里,不过是借她的身体,帮她处理一段时间的人情事物。我绝对不能,借着她的身份,用着她的身体,对这里的人产生眷恋。

终究,她有了眷恋,舍不得再退出身体的主权。

她想留在这里,一辈子,陪着师兄。

他说,以后我带你去魏国游山玩水,她记在心里,这个承诺,她太想问一问,还作数吗?还是说,他不愿意再与她有纠缠了?

“小姐?”阿婉捧着新作的衣服,想要让哲哲试一试,刚进门,就看到她坐在梳妆台前,握着一个小瓷瓶,默默流泪。

“嗯?”哲哲忙收起瓷瓶,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挤出一丝微笑,“怎么了?”

“世子妃让人给小姐新作的衣裳,已经送来了,夫人说,让我拿来给小姐试一试,要是不合身,再送回去让绣娘改,”阿婉把衣服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有些担心的望着哲哲,“小姐怎么又哭了?”

“哭了吗?”哲哲揉了揉眼眶,“没有哭,就是晚上没睡好,眼睛有些疼罢了,没事的。”

“小姐――”跟在阿婉身后的阿如,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阿婉止住了。

“要不要请御医过来跟你瞧一瞧?”阿婉担心阿如大嘴巴,会说些让哲哲更难过的话,“御医每日都会来给王妃请平安脉,这会儿应该还没走呢!”

“不用,我休息休息就会好的,”哲哲忙摇头,起身去瞧放在一边的衣裳,转移了话题,“这衣服,这么快就做好了?”

“都半个月了,哪里算快,”阿婉扯了阿如一把,两个人一道,把新衣服撑开,立起来给哲哲看。

“小姐可要试一试?”新衣服的底料是大红色,外头绣着金丝线,内衬是浅粉色,外头还有一个对襟的小袄,红艳艳的,喜庆的有些晃眼。

“怎么这么红?”哲哲记得,那日挑衣料的时候,她明明选的象牙白的布料啊!

“是夫人让换的,临近年关,要穿的喜庆些才好,小姐选的那块布料,也在做,只是先紧了夫人选的做,”阿婉答道,哲哲选的那个颜色,王氏不喜欢,只觉得白惨惨,像个丧服。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王氏心里头直犯怵,本来就心惊胆战,生怕她再遇到什么不好的事。这雪白的颜色,瞧着就不吉利,王氏就自己做了主,挑了这么一个颜色,还让莘莘吩咐下去,先就她选的颜色来做。

红色,喜庆,还能去去晦气。

哲哲望着这一身鲜红的颜色,沉默了,这是什么眼光,这一身亮红色,是要去结婚,当作敬酒的礼服穿吗?

“小姐,还是试一试吧,总归是要穿的,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合不合身呢?”阿如过来拉哲哲的衣袖,“小姐,试一试吧,后日这世子府就要办梅花宴了,这身衣服,你到时候还要穿呢!”

“梅花宴?”这都什么时候,这梅花还没开完?

“梅花宴,是王妃让办的,说是你在这府里太闷了,得找个事打搅打搅,”这几日,哲哲的模样,莘莘跟王氏都瞧在眼里,看着她茶不思饭不想,每日晚上也睡不着,白天里,眼眶下的淤青,一日比一日严重。

丫鬟们都在暗地里看着,总说她以泪洗面,整日里闭门不出,书也不看了,字也不写了,就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好不容易把她拉出来,想着跟他们一起在府里头走动走动,她又两眼无神,同她讲话,她都听不到一般,要么呆呆的看着你,要么答非所问。

王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本来就为她的事,操碎了心,还以为来了世子府,她能平静一些,可如今她又这般,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现在还有梅花吗?”哲哲心里头一万个不愿意,现在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外头肯定是漫天飞,在别人眼里,她都是笑柄了,还整什么宴会啊,是要去丢人现眼吗?

“府里梅花,已经开到尾了,是世子托人买了些珍稀的品种,养在盆子里,”阿婉一边替哲哲宽衣解带,一边同她解释,“王妃也是瞧着你在这里闷闷不乐的,才想着办个宴会,让你换换心情。”

“对啊,小姐你往日里,不是最喜欢这样的宴会吗?”阿如站在一旁,给阿婉打下手,跟她一起,帮哲哲把新作的衣裳换上。

哲哲扯出一丝苦笑,任由他们两个人折腾她,宴会啊,吟诗作对这种事,她从来都不会,也不喜欢,替她准备这些,怕是再让她闹笑话吧?

这哪里是疏解心情,这明明是赶鸭子上架,吟诗作对,那还不如闷在屋子里呢!

“这宴会,能不能不办?”哲哲是真的没有心思参加,也没有那个能力,能压得住整个场面。

“帖子都发出去了呢,”阿婉替哲哲系好腰带,抚平了袖子上的褶皱,很满意的点点头,“小姐你是该换换心情了,这会宴请的人,都是熟人,不是喜欢嚼舌头,你放心。”

“小姐,你穿这身红色,很好看呢!”阿如在一旁看着,她家小姐,穿着这身衣服,是真真切切好看呢!

“那是自然,”阿婉拉着哲哲到了铜镜面前,镜子里的人,人面桃花,虽说脸色有些憔悴,可还是掩盖不住姿容的美好。

“是挺好看的,”哲哲自己都看呆了,镜子里的人是真的好看,不仅好看,还很陌生。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扯了扯衣袖,叹了口气。

自己原本的模样是什么样的呢?21世纪的苏晓晓,到底是怎样的模样?她都快要记不得了。

原本平淡无奇的她,何德何能,可以留在这个世间。

第13章:倘若如此

“小姐,梁公子跟枯荣道长来访!”一早上,刚吃过饭,被莘莘拉着去看叶琼文最近新收的字画,说是要让哲哲品鉴一番。

没有一点艺术细胞,能品鉴什么?

哲哲正想找理由拒绝呢,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就往前厅跑。

“慢一点,一个姑娘家,慌里慌张什么,注意仪态!”王氏在她身后急忙喊着,吩咐侍女跟着她,“地上结冰了,小心路滑,别摔到了!”

哲哲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也不想去理会计较这些,她现在眼里心里都是师傅,师兄。

一路不带停歇的跑到了客厅,叶琼文正在陪来客用茶,守着门口的小厮还没反应过来去拦住她,她已经自己跑进去了。

“哲哲你慢一点,”叶琼文看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站在桌子旁,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扶着腰,颇有些狼狈。

“公伯小姐,”梁哲思拱手行了礼。

“梁公子,师傅,”哲哲这才注意到,叶琼文也在,方才只顾着想师傅来了,都忘了,这里是世子府,世子府来客,叶琼文作为主人,自然是要出来接待的。

“哲哲该是惦记枯荣道长吧,以往都是在道观里修行,现如今住在世子府,怕是还没有习惯,”这些日子,莘莘一大部分的焦虑,就是因为公伯哲哲。

外头的流言,王氏已经跟莘莘讲了,哲哲来这里后,每天都是闷闷不乐的,莘莘看在眼里,心里头也为她担忧。

赵睿在青州城的一席话,还有他从青州城来此,在朝堂上,对皇爷爷说的那一番话,不仅让叶氏为难,更是让齐国的皇帝也为难了。

“我来此,不为别的,就是希望梁帝能成全我同公伯哲哲!”

一语激起千层浪,整个朝堂都炸开了锅。

这个赵太子,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皇室的尊严,跪在了宫殿门口,口口声声喊着喜欢公伯哲哲,与公伯哲哲情投意合,如果梁帝不赐婚,那他就跪在这里,如果她真的嫁于他人,他这一辈子,就只能醉生梦死,了此残生。

齐国那边,已经给了回信,说是褫夺了他太子的封号,降为亲王,最后如何处置,全凭梁帝定夺,他这边会派使臣前来,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会让人把赵睿带回齐国。

就算是要绑回去,他都在所不惜。

齐国的皇帝赵升,在书信里详细讲述了自己这个儿子的成长经历:

三岁丧母,因为长的柔美,总是被其他人孤立排挤,可就算如此,他也一直都是勤劳刻苦,品行端正,心怀天下的一个好孩子。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还是要从两年前,从吴国这边回去说起。

那次,原本是安排他去朝见姑母,魏国是最终目的地,吴国只是途经,这事儿,也是上报了吴国,得到了皇室的认可。

随行的使臣都说,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出格的行为,在魏国时,也是得到了魏国皇后,齐国公主赵莹的赞赏。

为什么会变成后边这副模样,成了人人嘴里唾弃的浪荡公子?

那都是从他在吴国境内失踪了三天后,才开始的。

原本,赵升也想不明白,托人调查了好些日子,可就是找不到原因,寻不到让他重新振作起来的办法。

赵睿回国后,就一直求他派人来吴国提亲,还点名要求娶吴国第一才女,公伯哲哲。可那时候,赵睿品行已经不端,再加上公伯哲哲身体抱恙,公伯圣德又只有这两个女儿,赵升也觉得求娶别国大臣的女儿不合规矩,所以就拒绝了他。

也真是因为这份拒绝,他才变得更加荒唐。

如今,又为了这个丫头,不惜抛弃身份,闯入吴国境内,劫人杀人,其疯狂程度可见一斑!

赵升对赵睿做的错事,全都认了,可字里行间,又透露着,这不是他儿子的过错,是因为他儿子迷恋上了公伯哲哲,所以才会如此癫狂。

既然,公伯哲哲在两年前已经与赵睿有了夫妻之实,赵睿又为她做到了如此地步,还请梁帝三思后再做定夺。

这个三思,不言而喻。

赵睿是为了哲哲才会从一个品行兼优的好孩子,堕落到如此地步,他这个儿子是真心喜欢这个姑娘,还望梁帝能收回将哲哲赐婚给相国家三公子的圣旨,转而把这个女孩赐婚给赵睿。

信里最后还提到,如果公伯圣德不放心,怕女儿到了齐国会受苦,他可以将赵睿就此留在吴国当人质,没有梁帝的许可,他哪里都不能去,就在这吴国都城,安安生生的娶妻生子,清清静静的了度此生。

聘礼这边,他们齐国可以做准备,一定不会亏待公伯哲哲。

这些日子,因为这封信函,朝堂上也是炸开锅。

赵睿是被劝回了下榻的地方,可他在住的地方,一点也不安静,府里进进出出,天天都是些美貌的女子,还都是青楼里出来的。

公伯圣德自然是不同意女儿嫁给他,就算是两年前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也是不愿意的。

朝廷里,一部分人建议,按原本的赐婚圣旨执行,毕竟,这赐婚当时,两家人是同意了,如今,相国家三公子,也讲了,只要公伯哲哲愿意,他并不介怀两年前发生了什么。

一部分则在意起了女子的清白与贞操,认为,公伯哲哲既然已经与那赵睿有了夫妻之实,不管她当时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木已成舟,就该同赵睿成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还有一部分人,既不同意赐婚给梁哲成,也不同意毁了赐婚,再转赐给赵睿。他们眼里,哲哲引起了争端,就该去那清静之地,出家为尼,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既不选择赵睿,也不打搅梁哲成,更不能让这个事,在朝堂上让陛下为难。

不过是一个姑娘家的归宿,吵吵闹闹,已经有半个月了。

“回世子,没有不习惯,只是多日没有见师傅了,有些想念,”哲哲忙解释,没有觉得这里住的不好,其实你这里,我住的很好,你对莘莘好,莘莘又关心我,又是梅花,又是书画,有感谢都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不好呢!

“你们是有事要谈吗?那我在门外等一会儿,”是不是自己太急切了,就这么冲进来,打扰了他们谈话。

“无妨,我是与梁公子有些事要商讨,枯荣道长这边——”枯荣会跟着梁哲思一道来府上,他还是很诧异的,毕竟,这个道长,他也就去年乞巧节的时候,打过两次照面,如今来拜访,真有些受宠若惊了呢!

“那我就不打搅两位了,”枯荣起身行礼,“我刚好也有些话要叮嘱下我这徒儿。”

跟着枯荣一起从客厅里退出来,哲哲心里头紧张的要命,生怕一个不留神,师傅就跑了。

两个人从客厅出来后,就被下人带到了另一处偏殿,这里也是会客的地方,只是地方不大。

“师傅,”哲哲拽着枯荣的胳膊,很激动,很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全都咽了回去。

“师傅还没问你,被劫持的那几日,可曾受过委屈?”枯荣知道她心理想问什么,可今日,他来此,并不准备给她一个正面的回答,也不能给她一个正面的回答。

“并没有受到什么委屈,”除了在棺材里时,赵睿的咸猪手,可那个境况,她能稳住他,不让他碰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赵睿的为人,回了都城后,她有悄悄问过阿婉她们,结果并不好。

“那就好,那就好,你信里头对此一带而过,我还想着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好在信里头讲,所以一带而过了!”枯荣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她,“如今,听你亲口讲这一句,你没有受委屈,师傅也就放心了。”

“师傅――”哲哲热泪盈眶,回到这都城里,每个人都是避重就轻,闭口不谈她此番遇刺一事,更不会问,她在与赵睿单独相处时,是否受了委屈。

所有人,都想把这件事当作没发生一般。

可她们越这么做,哲哲越是放不下,好像她们是为了可怜她,为了不戳她的伤疤,才不提及这回事。

没有人想被人可怜,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为什么,别人要如此呢?

“没事了,都没事了,是师傅那晚没有保护好你,竟然让你在道观里,都被人劫持走了,”枯荣替她擦掉泪水,“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师傅这把老骨头,就是拼死,也要替你讨回公道!”

“师傅最怕小姑娘们掉眼泪了,你这一哭,师傅心都要被你哭碎了!”枯荣晓得她心里头委屈,出了这样的事,是谁心里头都会难受的,“往后,师傅一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受那委屈了!”

“我没有觉得是师傅没保护好我,”相反,哲哲很感谢枯荣这一路的陪伴跟教导,如果不是枯荣跟师兄,她现在还在府里被捆着驱邪呢!

“我很感谢师傅,你能陪我这么久,教我这么多东西,真的很感谢!”

“我被人劫持,又不是因为师傅,是我自己的原因,师傅,你为我做的够多了!”

“以后,只要师傅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护着你,”看着她两眼通红,枯荣是真的心疼,自己那个外甥啊,也不知道此时在做什么,他到底何时,才能想明白。

“往后,如果我再出事,师傅也不要自责,这并不是你的错,”哲哲有一种预感,这样倒霉的危险,一旦沾染了,就很难摆脱,“我好像是被原身请上身的霉神,从我来这里,就没有几天顺心的日子,所以,我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谁都想过安稳的日子,可她从来到这里开始,就注定不得安宁。

哲哲想了很多天,总算是想明白了,不管是师傅说的原因,还是宁珂给的理由,她穿越到这里,不是偶然,也不是巧合,是她命该如此。

她来这里,是为了遇到枯荣,遇到寅巳,遇到所有该遇到的人,认识他们,陪他们走一段路,遇她该遇到的事。

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还能留在这里多久,哲哲如今,虽说还有些犹豫,可想回去原来的世界的念头,也越来越清晰了。

本来,这一切就不属于自己,贪恋不舍,是她心甘情愿,没有人能事事如意,上天给她机会,让她来到这里,也给了她一个难题,她不能改变过去发生的事。

如果,师兄难以释怀,如果,往后还有更深层次的阴谋,那不如,就服了解药吧!

一了百了,再也不要留在这里,也不想再去计较能否回原来的世界了。

哲哲在这一瞬间,看的很通透,其实,死亡跟消逝,也是不错的结局。

反正,21世纪,也没有在意她的人,如果在这里被人瞧不起,那不如有尊严的离开吧!

第14章:真的有鬼神吗

“什么霉神,又胡说,你这小脑袋瓜子,天天在想些什么呢?”枯荣抬手就是一个栗子,只瞧得哲哲泪眼婆娑。

这一会,是因为疼才流泪,不是因为难过。

“能遇到你,是所有人的福气,你虽然傻乎乎的,性子还单纯,”但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看不清楚,“你有你的好,是旁人比不上的好!”

“我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好,师傅你也有你的好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哲哲捂着头,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一敲,原本的郁闷难受,突然间就轻了很多。

“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留在这个世界,就算别人都瞧不上你,误解你,师傅都不会,师傅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看着哲哲,枯荣总是想起了晚萧萧,哲哲,就好像是另一个晚萧萧,是他曾经想守护,却最终没有守护好的执着。

寅巳拉他来此是对的,他终于,能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萧萧的影子,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守护曾经的执着的机会。

“师傅还好意思说我,我不过提了个霉神,你这句好好活着,像是我要去寻死一般,”哲哲小声嘀咕着,尽管,她方才确实是考虑了生死,不在乎了生死。

“你方才那模样,可不是要寻死觅活?”枯荣看的很真实,哲哲是个单纯又不会隐藏情绪的人,心里想什么,都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枯荣不是瞎子,她那一副厌世伤感的模样,她怎么能看不出来?

“师傅,师兄他――”踌躇半天,这话,还是问了出来,“他还好吗?”

“他?我也不知道,”枯荣眼神立马飘到了一旁,不敢看哲哲的眼睛,“他从青州城回来后,就一直忙着,我去找过他几次,都是匆匆一面就分开了,并没有说什么话。”

“他,就没有说些什么?”哲哲很想问,关于我,他就没有跟你提起什么吗?

“说过,”枯荣点头,怎么会没说过,可他给的答案,如果实话实话,告诉哲哲的话,只怕她又会胡思乱想了。

哲哲望着枯荣,又期待又害怕,想要知道寅巳说了什么,又害怕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巫毒的事,有些复杂,他要先把这件事处理完,才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这个别的事情,就是哲哲。

“就这些?”没有别的了吗?

“你师兄对案子的兴趣来了,废寝忘食,很正常,你不用管他,过些日子,他忙的差不多了,我就替你问问他,”枯荣怕哲哲会因为他的这个回答,又平添顾虑,他来此,不是让她心里头负担更重一层的。

“哦,”这样啊,哲哲扯出一丝难看的微笑,点了点头,很不自然的耸了耸肩,“巫毒的事,确实是很重要,维瑾,维瑾也很需要解药,嗯,早些查出来也好,都好!”

“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师兄也是为你着想,这一切事情都是因为巫毒而起,原本还以为道观里安全,没想到――”枯荣叹了口气,“如今,你在世子府,他也放心些,这才放手去查,再说,这世子府守卫森严,他的身份在那里,来找你的话,只怕叶世子也不会让他见你的,所以――”

“所以,你不要多想,就在此好好的休养生息,等到这一切都平息了,你从这里回公伯府,到道观里来了,师傅一定会让他给你个交代。”枯荣跟她承诺,“你信师傅,你师兄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忙罢了,只是忙而已――”

“嗯,我知道,”哲哲点头附和,心里头却是另一种情绪。

以往,她遇到危险,寅巳都是第一时间守在她身边,就算她拒绝了他的陪伴,他也会继续守着她,不会留下她一个人。

可那日,听了赵睿讲的话后,他就变了。

她拒绝他的陪伴,他就真的没有转身走了。这一走,就是到了如今,他们都没有再见面了。

在青州城那日,她就有预感,寅巳在意这件事,他心里头放不下,他也许,会就此慢慢的疏远她,离开她!

那些在道观里发生的事,在荷塘里的承诺,全都碎了!

因为赵睿那一句话,这一切都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也是,他是魏国的皇子,自己这个破鞋,哪里能配得上他!

心里头很疼,如果那晚,她没有拒绝他,而是拉着他的手,同他解释,缠着他要说法,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他会就此原谅她,还是在那时,就同她把话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她就此死了这条心呢?

寅巳就像是她遇到的一个美好的梦,不切实际,以为可以抓住,可最终是镜花水月,碎了一地,连踪迹都没有了。

“师傅没有骗你!”

“我知道!”

“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枯荣叹了口气,怎么无论他讲与不讲,她都是一样的闷闷不乐,心事满怀呢。

“没有乱想,就是脑子有些乱罢了,”哲哲不想再就此说些什么了,这一刻,她也想逃避起来,虽然很没出息,但却很有用。

人要是脸皮厚一些,无所谓一些,活着就会轻松很多。

“师傅,你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些?”就是想来瞧一瞧我,关心我一番吗?

“这是自然,”枯荣点头,其实他来此,还有别的原因。

大理寺想借哲哲身上的锁魂铃一用,想用它去查寻一番,这城里头,可还有其他身中巫毒的人。梁哲思自己过来,有些不合适,梁哲哲的话,梁哲思又不愿意她牵扯进来,想来想去,最后只能麻烦枯荣过来一趟了。

“其实,是梁哲思这边有些事来求你,我是借着他的风,过来瞧你的,”说是自己为了帮大理寺借铃铛才来这里,有些说不过去,枯荣立马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还把原因推到了梁哲思身上。

本来就是他们大理寺有求于哲哲,他自己心里头也有想要来探望的念头,可想到寅巳目前的态度,哲哲又是个多愁善感的性格,枯荣只能作罢。

自己这是年纪大了,嘴巴说不开了,生怕这哪句话讲错了,会让这一切都无法挽回。哲哲在世子府留着,确实是好的,一来不用担心其他势力盯着她,二来,也能把外边那些流言蜚语隔离开,三来,她跟寅巳也能分开静一静,把这事儿都理清楚。

“梁公子有什么事?”哲哲同梁哲思,只是见过几面,并没有讲过几句话,说他有事来寻她,她有些不明白了。

“是因为巫毒的事,现如今不是大理寺在调查这些案子嘛,”其实,今日上朝,皇帝已经下了指令,要大理寺把与巫毒有关的案件跟卷宗,都交接给京兆尹。这些案子,要从黄陂手里,转到已经从青州城回来的杜江手上。

“现在案子到了瓶颈口,大理寺也很着急,”枯荣摸了摸鼻子,好半天才下定决心开了口,“你身上那对铃铛,不是能识别中了巫毒的人吗?”

“所以,你是帮他来同我借铃铛的?”哲哲一语道破了枯荣费心掩埋的事实。

“顺便,只是顺便,”枯荣倔强的坚持着,“我主要是想跟着他来看望你的,这个铃铛,他这会儿不是在里头跟世子讲话嘛,我就是提前跟你说一声,等会他来找你的时候,你心里也有个底。”

“那就有劳师傅,帮我转交给他吧,”哲哲没再说什么,低头解开腰间的铃铛,握在手心里,沉思了片刻,就把它递给了枯荣。

“这个,你要不亲手交给梁哲思,或许,他还有别的什么话,想要同你讲呢?”枯荣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摸了摸鼻子,这要是接了的话,那岂不就是承认了自己是为了别的而来的。

“不会的,师傅替我转交给他吧,”哲哲摇摇头,这铃铛是寅巳送给她的第一件物品,尽管,那时候,他告诉她,这是用来招魂的。

“那――”枯荣这才伸手,“那好吧!”

颇有一副我是因为你才同意转交给他的。

“师傅,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仔细回想起来,也就在公伯府初见时,在她感到疑惑时,枯荣才会讲到鬼神,提到公伯哲哲的元神。

这期间,她有很多次,单独就这个问题问过他,每一次他的回答都是模棱两可,没有明确说有,也没有明确的说没有。

“真正的鬼,哪有人心里的鬼可怕?”再一次,转移了话题的反问。

“师傅,你说你是修仙修道的,对吧?”

“怎么了,”枯荣点头,很谨慎的询问着,难不成小徒弟,看出了什么端倪?

“那你有没有见过鬼?”哲哲看着他,很严肃的问道。

“你说呢,我不是还帮你驱邪了吗?”怎么突然扯到这个话题上去了,枯荣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怎么今儿个又提起这些了?”

“没什么,可能,最近没有梦到公伯哲哲,有些想念吧,”公伯哲哲,说起来还真的有一段时间,没有在梦里见到她了。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如果她真的也在这个身体里,她想不想回到现实里呢?如今这个局面,她是不是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所以才没有再在梦里惊扰她了?

“没梦到也好,你就是她,她就是你,能来此,就是你与她有缘,”枯荣安慰她,还好,她没有再就此问下去。

鬼神这个东西,枯荣也不知道有没有。

多年前,他也寻过,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也许,灵魂所在的阴间,是一条不归路,从阳间踏入后,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吧!

“师傅,我真的是因为报恩,才会来此吗?”哲哲很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她来此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如果她服用了宁珂给她的药,会造成什么后果?

无法预测,也无从知晓。

“那是当然,你来此自有你来此的道理,既来之则安之,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枯荣这番话,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每一次,哲哲胡思乱想的时候,都会追问一番,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来,每一次,枯荣都只能这么回答她。

既来之,则安之。

“我知道,”这个道理,哲哲懂,“我来此,是为了见该见得人,遇该遇到的事,我都知道的,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我有机会选择要不要留下来,那――”那到底要怎么做抉择?哲哲现在,就在抉择的路口,左右为难。

“你是有什么办法,或者听到了什么传闻了吗?”哲哲的模样,让枯荣有了一丝怀疑,会不会?

“我也想有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想了又想,哲哲还是把宁珂给她解药的这件事,瞒了下来,“师傅你又不肯教我法术,又没有歪门邪道的捷径给我走,只让我替她找元凶,如今这状况,我是真真猜不透了!”

不仅猜不透,还一点都不想去追查。

“你放心,师傅跟师兄会替你追查清楚的,在一切明朗之前,你就好好呆在这里,”枯荣安慰她。

“嗯,”哲哲能给的回答,只有这一个字。

第15章:皇帝的意思

“皇爷爷真是这么说?”叶琼文皱眉,听完梁哲思的叙述后,他有些看不明白,他的爷爷,到底是如何想的。

“这事儿,毕竟是家事,是你这边来做东,在朝堂上,皇上自然不方便直接同你讲,碍于大臣们的意见,也不会在散朝后,把你留下来提及此事,”所以,绕来绕去,还是让大理寺这边传话,代为转告。

“可莘莘请哲哲过来同住,就是不想与赵睿有纠缠跟瓜葛啊,”世子府守卫森严,一般的人,是进不来的。哲哲目前的状况,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如果是在公伯府,这会儿,赵睿已经找上门哭天喊地了。

就算是哲哲不在公伯府,这赵睿也是一天一封书信的往公伯府里头寄,通篇都写着爱慕相思之情,公伯圣德这些日子,因为这些书信,气的够呛了。

这世子府,是哲哲在此的最后一片安宁之地,如果明日的梅花宴,给他下帖子,邀请他来,怕是不妥吧?

那这宴会,会成什么样子?鸡飞狗跳,还是乏陈可谓?

“皇上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让我们这边来只会世子的,”梁哲成何尝不知道,这里头的曲折与缘由。

现在,外头都在传,说公伯哲哲是狐狸精,勾引的男子一箩筐了,全都是被他迷的失了心窍,王维桢为她而死,赵睿为她疯魔,现如今就连梁哲成,都为了她,到了痴狂的地步。

前两日,枯荣从李辰如那里回去,路上还听到更离谱的传闻,说是大理寺查出来她是狐狸精了,皇室之所以不让百姓议论,是怕惊动了狐狸精,不好抓捕她。

还什么已经商量好,要把她抓住后烧死!

还说什么,哲哲身上的狐狸精,靠狐媚子的本领迷惑了公伯莘莘,看中了她腹中的胎儿,想要附身到胎儿身上。

这些子传闻,没头没尾,都不知道要从何查起,梁哲思也是看了枯荣写给黄陂的信,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大人在大理寺门口说过哲哲是狐狸精的胡话?

“我自然没什么意见,可莘莘这边,”叶琼文很犯难,总不能瞒着她,把请帖发出去,等到了宴会那日,人来了,再做解释吧?

如果真要把这事儿告诉莘莘,明面上她的确不会反驳,可心里头,又要跟他闹别扭了。两个人在一块儿,也就她怀孕初期的时候,闹过别扭,那时候她还不讲理。

莘莘闹起别扭来,那是闷着闹,见了面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表示,没在一起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不吃饭也不睡觉,还不让他进去陪着。

每次这样,叶琼文就会很头疼。

皇爷爷也不知道怎么就晓得了,他这府里要为公伯哲哲办一场梅花宴,还让大理寺的人偷偷摸摸来传话,说是建议,可他老的名号都讲出来了,这哪里是建议,这就是口谕!

“世子妃这边,还得劳烦世子了,”叶琼文知道他很为难,可再为难,也不能抗旨不遵吧?

“明日的宴会,邀请名单我瞧了,都是些女眷,并没有男客,这把赵睿请过来,就他一个男眷,像什么话?”这不是摆明要把公伯哲哲送给赵睿吗?

“所以,陛下让我过来,跟世子一起商讨商讨,看还有哪些男客,可以请来赴宴。”这一点,皇上怎么会不清楚,对于这件事,皇上是看的最通透的一个人!

“皇爷爷到底怎么想的?”叶琼文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人都往公伯哲哲身边凑,她不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吗?

“是这个样子的,”梁哲思把自己同黄陂的揣测告诉了叶琼文。这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公伯哲哲的婚事而起,换而言之,就是她有两个追求者,到底要把她许配给谁,才算是合情合理的。

赵睿说非他不可,自家弟弟梁哲成,也跪在祠堂里咬死不松口,非要认准这条赐婚,不肯接受退婚。

朝堂上为了这么一个小事,纠缠了一个月,确实是不应该,这事儿要是还不解决,继续拖下去,那他们吴国,就要成笑柄了!

哪有在朝堂上,为了臣子子女的婚事,费劲口舌,折腾的整个朝堂都是乌烟瘴气?

这事儿,是因为公伯哲哲而起,了结此事,也该以她自己的决定为主,皇上对此,不能再做任何决断。

不管是认准前一道赐婚,还是前一道赐婚不作数,转而赐婚给赵睿,这都不是皇上该出面做决定的。第一次,他是有自己的顾虑,想要借此保住这个丫头,可事到如今,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因为,不管他怎么做,上到文武百官,下到乡野村妇,都会不满他的决策。

可如果是让公伯哲哲自己来选,她自己决定要嫁给谁,那这事儿,谁都没有话说。

所以,皇上的意思,就是不仅要邀请赵睿前来,他那个傻愣愣的弟弟,梁哲成也得邀请,不仅要邀请,父亲母亲还不能拦着不让他来,他跟赵睿,都一定要出现在明天的宴会上。

而公伯哲哲,在明日就必须要做出选择。

“这男客,不是我们想请,就能请的来的,”现在外头谣言满天飞,就是请的这几个女眷,都是费劲心思才挑选出来的,不会太过八卦,也不会到处嚼舌头,更不会不懂规矩,在不该说话的地方多说一句,多提一句。

男客?哪个男子不喜欢议论时事?能来了此处还不多舌乱嚼的,这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挑的出来?就算挑出来了,别人明日,怎么可能就一定有空来此呢?

“无妨,我心里头已经有名单了,”梁哲思立马就摆手,这个难题,他跟黄陂都估算到了,来之前已经跟黄陂合计过了。

加上寅巳,想要把这件事闹腾的更大一些,更麻烦棘手一些,已经提前给赵睿准备了好几个情敌了!这会儿,估约莫这都要到京城了!

“哦?”叶琼文挑眉,这黄陂黄大人,这都会帮着打算好吗?难怪皇爷爷这么器重他。

“我三弟跟我,齐国的燕国公,魏国的三王爷,还有今晚就会到的魏国太子,六个人,也够了!”梁哲思掰着手指头算给叶琼文,这么多人,已经够了。

“六个人?算上我吗?”叶琼文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遍,不对啊数来数去,就五个人啊,哪里来的六个?

“燕国公那里有两个,还有一个自称是晴明孙子的江湖人士,晴川,”梁哲思摇摇头,同他解释,“要是算上你的话,该是有七个了!”

“晴明的孙子?”叶琼文往门外瞥了一眼,枯荣道长何时成的婚,这孙子都这么大了,已经到了要娶亲的年纪了?

“是干女儿的孩子,”也不能解释的太详细了,梁哲思就大概的跟叶琼文讲了一遍,没有正面提及是寅巳的主意,只说是大理寺同晴晚阁的晴明前辈一起在设局,想要看看,这里头到底牵扯了多少势力,好能在这局里,将他们都一网打尽。

“皇爷爷那边厢同意这么做吗?”叶琼文很想知道,照梁哲思方才讲的,他爷爷只是让哲哲明日里,在梁哲成跟赵睿之间做出选择,可梁哲思提到的这几个人,外头的那些传闻,他都一清二楚。

李辰良,两年前就是他的手下,蛊惑了王维桢跟莘莘,结果,误打误撞是哲哲前去赴的局。魏国里到处都是公伯一族,能带着真正的玉玺,归属真君,哲哲是最后一个血脉,他来此,目的浅而易见。

李辰如,他对公伯哲哲什么心思,他一直都清楚,这会寻到了青州城,因为跟赵睿之间的争吵,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

晴川,是这些日子才在江湖上提到的一号人物,只说他是晴明的孙子,这回下山,是为了夺回晴晚阁的阁主之位,顺便,还要同晴明给他定下的那位未婚妻成婚。

这个燕南,是这次齐国派来的使臣,来交涉与赵睿有关的事物,那日皇爷爷在宫里设宴邀请他,叶琼文也是去了的,年纪不大,除了爱逞强以外,瞧着并没有什么心机。

赵睿,梁哲成就不必多说,如果没有猜错,这六个人算下来,四个都是想要同哲哲求婚的。

“除了你跟我,哲哲小姐,一共有五位追求者,”梁哲思伸出五根手指头,在面前比划给叶琼文看。

“五位?”难不成,这个燕南也?

“我们是故意把晴川安排在他那里,”目的,就是撺掇着他一起掺合进来。燕南这个人,年纪小不说,又从小被宠在蜜罐里,心思极其单纯,晴川是让晴晚阁*过的,不过略施小计,就让他上了勾。

再加上,他来此后,与赵睿的会面,也并不愉快,两个人并没有真心实意的坐下来交流一番,燕南又在他身旁鼓吹,他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想为自己这个表哥争一争呢!

多个人,多个机会,这种烂建议,他都能信,果然是,心思单纯的厉害。

“你确定李辰良今日会到此?”叶琼文这边,并没有得到相关信息。

“自然,他这边,我会联系的,”早在半月前,这个解了禁的魏国太子,就已经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了。

第16章:宴会风波1

第二日,世子府里头果然准备了宴会。

一大早,哲哲就被从被子里拉了出来,梳妆打扮,更衣熏香,那一身红艳艳的衣服,再搭配着发髻上一簇簇的绒花,哲哲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差点没被吓到。

这是清朝格格的装扮吧?这么一大朵花儿,要是衣服再宽松些,再配个花盆底儿,手里再攥着一方丝巾手帕,她都能以为自己是穿越到清朝里的格格身上了。

“这会不会太花里胡哨了啊?”哲哲望着镜子里的人,不住的摇头,想要拒绝,这么红的一身衣服,再配着头上这么粉的一朵大绒花,虽说她这模样周正,镇住了这么奇葩的造型,可21世纪的审美观,实在是接受不了穿成这般模样的自己。

哲哲摇头,不行不行,这头发跟衣服,必须换掉一个,这怎么能这个样子搭配呢?有颜任性,也不是这么个任性法儿啊!

她如今在这世子府里头,是客人,今儿个的梅花宴,虽说是为了她举办的,可这主人还是叶琼文跟莘莘啊,主子都不穿红戴花,她打扮成这么鲜艳的模样,是要喧宾夺主吗?不妥不妥,再说了,吟诗作对,赏花赏字画的,她并不在行,这次宴会,她只想做个小透明,一身红的衣服,已经够难为情了,还要戴一头的花儿,这是要成为本次宴会,万众瞩目的焦点吗?

不妥不妥,十分不妥,不能这般,哲哲在屋子里只摇头,早饭都不去吃了,趴在梳妆台上不动,只要不随她的意,她今儿个,就不会出这个房门的。

阿婉跟阿如劝说了半天,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把莘莘跟王氏请了过来,两个人又是一番口舌,只说的哲哲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结果依旧,哲哲是铁了心了,不想以此面目示人。

最终,只能让阿婉跟阿如,替她把绒花取了下来,换成了两支朴素的簪子。

待到装束换好,哲哲这才同王氏跟莘莘一起,去到客厅用饭去了。

今儿个天气依旧很冷,外头的风呼呼的刮着,天色是灰蒙蒙的,压在头顶。

吃过饭,没一会儿,天上就飘起了雪花,先是星星点点,下了一刻钟以后,就是纷纷扬扬的大片雪花,如同碎掉的柳絮,落得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蒙蒙的颜色。

穹顶是灰色的,染的整个天,如同是到了夜晚一般,地面上皑皑白雪,却洁白明亮,映出了整个世界最美好的一面。

哲哲在点着炭火的屋子里头,坐在窗户旁边偷偷的掀了一个小角去看,外头洁白无瑕的世界,美好又冰冷,让人心生爱慕,却又不敢靠近。

“外头这雪,下的这么大,今儿个请的人,怕是不会来了吧?”王氏坐在炭火旁,望着门外的雪担忧。

雪越下越大,原本准备在院子里办的宴会,只能挪到了客厅里,莘莘已经让人在客厅里点了炭火,准备了茶水糕点,就等着邀请来的人赴宴。外头的雪虽大,可请的人,都是住在这京城里头,隔得并不远,应该不会不来的罢!

“不会的,”莘莘宽慰王氏,“原本,还想着梅花不够赏,这雪就下下来了,可见,想让咱们这场宴会,办的更热闹些呢!”

冬日里赏雪,也不失是一种文雅风趣之事啊!莘莘并不担忧,她请的这几位,就算是真的会有人不来,但有一个小姐,是一定会来的。

果然,不到片刻,下人们就来通报了,说是相国府的客人到了。

哲哲在一旁听着呢,知道是小哲哲过来了,心里头也是有些欣喜,还好,今日请的女眷里有她熟悉的人,原本还以为,莘莘只是照着原身的喜好,净邀请些大家闺秀,名门望族,饱读诗书的小姐们呢!

有小哲哲在,哲哲起码能轻松一些,不会再为作诗写赋的事,愁闷的不知要怎么办好了!要是待会儿宴会上,她一首诗都做不出来,不知道会不会被嘲笑啊!有了小哲哲,就算做不出来诗,那也是有人作伴的。

只要有人陪着她一起做不出来,那哲哲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雪里头果然出现了小哲哲的身影,只是,她身边带着的人,有些多了吧?哲哲数了数,有五六个呢!

“世子妃,公伯夫人,哲哲小姐,”到了跟前的人,先跟屋子里的人行了礼,王氏跟莘莘都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这相国府怎么来了三位客人?

“二公子,三公子,这次宴会,我应该在邀请函里提到过,只是邀请女眷,没有邀请男丁吧?”梁哲哲过来是自然的,怎么梁哲思,梁哲成也跟着过来了?莘莘很不明白,难道是梁哲哲自己带着她的两个哥哥过来,还是这两位,是来此找夜琼文办事的,只是碰巧,三个人才一起过来的?

“世子没有告诉世子妃吗?”梁哲成一脸疑惑,不对啊,昨日他已经告知了叶世子,不可能,都这会儿了,世子妃还什么都不清楚吧?

“告诉我什么?”莘莘是真的什么信息都没收到。

“这个——”梁哲思一脸尴尬,不知道要怎么回话了,这个解释,该不该自己来讲。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还望梁公子告知实情,”王氏忙扶着莘莘,生怕她动起火来,她现在是两个人,情绪可不能这么大起大落。

“世子请的我两个哥哥啊,”梁哲哲看梁哲思欲言又止,梁哲成从进门后,就一直盯着大哲哲看,公伯莘莘跟王氏,还有哲哲都望着梁哲思,等他的解释,结果半晌也没讲出来,只好自己替他们讲了。

“世子?”王氏有些懵了,这事儿,叶琼文不是让莘莘自己看着办嘛?怎么他请了人来,也不知会一声?

“世子在哪里?”莘莘转脸去问身边的丫鬟。

“回世子妃,在书房里,”丫鬟后退着低下了头,如实禀报着。

“三位,既然来了,就先在此休息片刻吧,我去去就回!”说着,莘莘就要出门去寻叶琼文,同他寻个说法来。

“莘莘,你别乱走动,这大雪天的,路上湿滑,”王氏忙跟着去拦,这外头还在下雪,雪地里路又滑,莘莘这肚子,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这个时候,正是小心谨慎的时候,外头这冰天雪地的,气温也低,怎么说,她也该在屋子里呆着。

“请就请罢,这又有什么,相国府两位少爷,堂堂正正,又不是什么坏人,”王氏拉着莘莘,一边往内堂走去,一边宽慰她。哲哲赐婚一事,到了如今,她心里头也有了想法,这个梁哲成,虽说身子骨不好,人傻愣愣的,可对哲哲是真心的,上回遇刺,为哲哲挡了一剑,这回哲哲被劫持,他也一直在奔走出力,如今,哲哲遭赵睿这般构陷,他也没有嫌弃,反而广而告之,他并不介意哲哲的过去。

能遇到他这样的人,是哲哲的福气,如果真要在赵睿跟梁哲成之间,选一个人做哲哲的夫婿,那跪在祠堂里,坚持要娶哲哲的梁哲成,要比花天酒地,寻花问柳的赵睿好太多了,两个人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世子府这几日,王氏虽然没有回去,可公伯圣德与她一直都有书信往来,朝堂上各位大人的意见,皇上的态度,王氏也清楚。她心里头也是慌的厉害,生怕皇上把哲哲赐给了赵睿,要真如此,那可要如何是好?

今儿个,梁哲成到此,也是一个机缘,是哲哲与他命该如此。

既然今日得见,那哲哲同他的事,就该有个说法,把它确定下来,赶紧把事儿办了,免得夜长梦多,遭人惦记。

王氏是这么想的,所以看到梁哲成跟梁哲思过来,并没有什么异议,相反,她还觉得他们能来,是一个极好的事。叶琼文,把他们兄弟俩请来,只怕是想撮合哲哲跟梁哲成吧!

还是叶世子瞧的明白,这么一来,哲哲的终身大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王氏拉着莘莘到了一旁,把这其中的道理告诉了莘莘,还称赞是叶琼文考虑周到,让哲哲千万不能为此跟叶琼文置气,叶琼文这么做,也是为了哲哲好啊!

“娘——”莘莘很无奈,她是他的妃子,就算是他宠她,遇事做决定时,他做什么,她一向都只有接受的份,哪里会同他置气,不过是想自己冷静一两天罢了!他是她的丈夫,她的天,她的地,他说什么做什么,自然有他的道理,她能做的,只是无条件的支持罢了。

“齐国皇子赵睿到!”莘莘正要同王氏解释一番,自己从没有逾越一个做*的职责时,就听到外头有下人在通报,登时就愣住了。

不仅是她,王氏也愣住了。

在外头坐着的公伯哲哲,梁哲哲,梁哲成也是一愣,除了知情的梁哲成,一脸淡定的捧着茶,在一旁默默的品着。

这个赵睿,还真是赶热闹不嫌早啊,这么快就到了!

“这——”王氏说不出话来了,叶琼文,怎么把他也请过来了?

“不行,我还是去找他问一问吧,”莘莘觉得,干站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叶琼文宴请了几位男客,这几位客人是什么身份,她都不知道,这宴会是她要办的,就算是要增加客人,也该知会她一声,让她有个准备才是啊!

就这么直接来,她虽然不能说什么,可心里头还是不痛快了!

“魏国太子李辰良,安定王李辰如到!”一波未平,又起一波,莘莘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家丁又报出两个人的名字来。

“这两位,怎么也来了?”准备拦住莘莘的王氏,彻底懵了,怎么同哲哲有牵连的几位,全都凑齐了?

“齐国国公燕南到!”

竟然还有?

哲哲坐在椅子上,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四位来宾,整个人都在迷糊里转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琼文请的这些男客,六个里边,四个人都同她有牵连,这是要把人都凑一块,打麻将吗?

“他们怎么也来了?”小哲哲也是懵懂的,扯了扯身后化身丫鬟的宁珂,一般情况下,她都不带丫鬟的,可宁珂不同,宁珂在小哲哲眼里,算是朋友了!

“小姐稍安勿躁,我们且先瞧瞧再说,”宁珂也没弄清楚,今儿个这个宴会,怎么会成了现在的情况。原本,收到莘莘的邀请函时,确实是明确讲了,只邀请女眷,可昨晚梁哲思又说梁哲成跟他也被邀请了,来的路上,小哲哲一直都不信,还追问了他们一路,是不是想借他的帖子过来蹭宴会。

就在刚刚,莘莘的反应,她跟小哲哲还是以为这两兄弟是在撒谎,可如今,都来了4位了,看来,叶琼文真的是邀请了他们,不仅是他们,跟哲哲有些牵连的人都来了。

第17章:宴会风波2

雪地里,叶琼文穿着披风,身旁的侍卫撑着伞,陪在他身旁。

方才,家丁来报,说梁家兄妹已经到了,没有告知莘莘实情的叶琼文自知理亏,立马就从书房往客厅赶,这冰天雪地的,不管是冻着,还是气到,莘莘都不能有事,他得赶紧过来陪不是才对。

只是,他人还没到客厅,家丁就把所有邀请来的男宾名字都喊了出来。

好巧不巧,大家都来的这么早,而且还是前脚接后脚,叶琼文站在原地,先去找莘莘解释不是,回头去门口迎客也不是,最后只能站在原地,等着这几位客人了。

他昨日是叮嘱了梁哲思,让他今儿个早些过来,他好有时间能同莘莘解释,后边这些人来的话,他也能帮他应对,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群人,也是赶早不赶晚,都扎堆在这一个时辰过来,真真是一点儿多余的时间也不给他。

叶琼文很无奈,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先迎客了,莘莘那边,只能晚些时间,再同她细细解释了。不知道,晚那么一会儿,莘莘能生气多久?要怎么哄,才能让她不再生气?

唉,躲避一时爽,事后火葬场,早知如此,就该昨天就坦白的,这会儿傻乎乎站在这儿,也是没谁了。

“叶世子!”赵睿是最先到的,今日的他,依旧是一袭单薄的红衣,外头裹着一件红色的披风,发丝只是松松在脑后绑了一个结,明眸皓齿,走起路来,弱柳扶风,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美娇娘。

“赵王!”叶琼文郑重的回了礼,心里头思绪万千,这赵睿,但从样貌看,也只是长得妖孽了些而已,寻花问柳什么的,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叶世子!”随后而来的,就是魏国的两位皇子,两个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走到了叶琼文面前,完全没有世人传闻中的那般不和。

“李太子,安定王,”叶琼文仔细打量了一番李辰良,此人的模样,与李辰如没有一丝相似之处,身姿挺拔健硕,剑眉星眼,周身一股英气加持,这个外形,倒是比赵睿,更像齐国人的模样。李辰如的模样,很像是江湖上流传的晚萧萧的肖像,俊美不失英气,阴柔不乏阳刚,这两个站一处,就是一道风景线。

“阿睿,你怎么也来了?”李辰良同赵睿算是表兄弟了,两个人虽说不怎么见面,但书信往来却一直都有,如今在此遇到,不免要问一句,“舅舅身体可还好?”

“谁知道呢,我已经有些日子没回去了,”李辰良会出现在这里,赵睿很诧异,可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笑嘻嘻的回着话,“不过,应该不大好,被我这么一气,该是要有段时间吃不下饭了!”

“你呀,年纪也不小了,该收收心了!”李辰良同他寒暄之际,燕南也带着晴川到了面前。

“大表哥,你也在啊!”燕南老远就看到了李辰良的身影,也不顾雪天地滑,忙跑了过来,拉着李辰良的胳膊撒娇,“你何时来的,住在何处?我今晚,可否能去找你玩耍?”

“燕南也来了?”李辰良笑着揉了揉少年的头发,今日的燕南,依旧在逞能,只穿了件薄袄子,鼻子冻的通红通红,因为在屋子里呆了几日,原本晒太阳晒出的小麦色皮肤,又恢复了原本的白皙,整个人粉雕玉琢,像个娃娃一般。

跟在他身旁的晴川,就要比他怕冷了。整个人都裹在厚厚的棉衣里,只露出了一个漂亮的脑袋,他的模样也是干净美好的类型,跟燕南站在一处,倒有些像孪生兄弟一般。

“我来了有些日子了,”燕南同叶琼文跟李辰如都打了招呼,到了赵睿这里,鼻子一哼,一扭头,假装没看到他!

“怎么,你又惹他了?”看到他这副模样,李辰良就知道,赵睿又故意给燕南找气受了,他们这个表弟,虽说见面次数不多,可心思单纯善良,在齐国,小时候总是喜欢缠着赵睿,跟李辰如写的信里,十句里头,七句都在提这个表哥,也不知道这两年怎么回事,表兄弟之间,都疏远了不少。

“我哪里敢惹他?”赵睿厚着脸皮否认了,“我若惹了他,姑母不晓得要怎么收拾我呢!”

“我不想跟他讲话,哼!”燕南气呼呼的撇下身后一干的人,自顾自的往前走了,走了几米后才记起来,这是在叶琼文的府上,这客人该往哪里去,他完全是不知道的。

“不管如何,燕南最喜欢你这个表哥,他对你是心心念念,凡事都是站在你这边,你呀,再这么惹他,往后他不跟你亲近了,可就没有人替你说话了!”李辰良摇摇头,他是三个人中年龄最大的,现在两个小弟弟闹脾气,他这个大哥哥,就该劝着他们些。

“我知道,”赵睿哈哈的笑着,“没办法,就是忍不住,瞧着他粉雕玉琢的模样,就想调戏。”

“外头这雪是越下越大了,诸位,不如我们到客厅里再叙话?”叶琼文陪在一旁,听他们寒暄了这么久,这雪又下的这么大,几个人身上都是白蒙蒙的。

“好!”一行人这才跟在引路的家丁身后,追上了等在前头的燕南,一道往客厅里去了。

客厅了,听到赵睿的名字后,王氏立马就到了前厅,拉着哲哲就往里厅里去,想把她藏起来。

“娘,你做什么?”里厅里并没有什么可以藏的地方,王氏就把哲哲塞到了屏风后,还用屏风把她围在了中间。哲哲有些哭笑不得,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个赵睿,见不得,”王氏心心念念,听到这个名字就胆战心惊,自己家的宝贝女儿,怎么能同那个臭名昭著的赵睿有联系呢?

“这里是世子府,客人是世子请来的,我能往哪里躲?”都已经在客厅了,这会儿再回去,也来不及了呀!

哲哲苦笑,她也没有猜透,叶琼文这么做,是出于何种缘故,这些人,除了师兄李辰如,别的人,她要么不认识,要么就是想躲着。

能把这些跟她有牵连的人,聚在一起,也是不容易呢!心里头慌乱归慌乱,可想到师兄也在,这心里头的慌乱,反而平静了不少。

就算是她的过去再不堪,再让她难以见人,师兄来了,她都要撑着去见一见,哪怕他不理会她,冷落她,都要去看他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也足够了。

这一次见面后,下次,也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了。

“那也不能见她!”王氏气的发抖,跟在一旁的莘莘,没有讲话,只默默的陪着。人是叶琼文请来的,她是他的妻子,也是王氏的女儿,哲哲的姐姐,现在这个情况,她只能尴尬的杵在这里,解释不得,也劝慰不了。

要是不提办宴会的事儿,那该多好?

偏偏她提了,偏偏这群人都被邀请来了,哲哲今儿个,要怎么办才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哲哲推开屏风,很坦然的看着王氏,“这都是跟我有关的人,我躲得了一时,也躲不过一辈子,既然人都来了,那就去会一会吧!”

“不能会!”这三个字,王氏几乎是喊出来的,莘莘都怔住了,从小到大,她的娘亲都是温柔婉转,讲话轻声细语,这般失态,还是第一回。

“为什么?”哲哲心里头,一直都想问的话,终于脱口而出,“我跟赵睿,真的发生过什么?”

两年前,公伯哲哲被救出来后,选择自缢前,见到的就是王氏跟邹氏,还有自己的父亲跟舅舅,她在被劫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王氏一定知道,所以,才会在她旁敲侧击的追问时,躲躲闪闪,不敢正面告知。

“你胡说什么呢,”莘莘立马就驳斥了哲哲的话,“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外头胡说八道也就算了,怎么你自己也在这里――”

“我是认真的,”哲哲打断莘莘的话,拉住王氏的胳膊,望着她的眼睛,坚定又执着,“两年前,我遇刺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同他――”

王氏没有回答,只把头转向了一旁,倒是莘莘急了,“不会的,两年前你若是被他夺了清白,爹跟娘,早就为了你如同赵睿提亲了,这事儿,怎么可能会压着呢?”

两年前,赵睿的名声还没到这个地步。如果哲哲跟他真的有什么,父亲跟母亲,不应该会反对的啊?

“那就是真的了,”哲哲没有去听莘莘的辩解,她眼里只有王氏,王氏的脸看不出表情,只是木然的望着一旁的地面。

哲哲心里头的已经有了答案,原来是真的啊,两年前,公伯哲哲之所以会自缢,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清白吧!

还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就遭遇这般侮辱,心里羞愤难忍,一时想不开,选择了自杀,这样一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娘,你说话啊!”莘莘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只能拼命去摇王氏的胳膊,想要她亲口告诉她,哲哲说的都是假的,两年前的劫持,除了受了些惊吓,她身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王氏,沉默不语。

沉默,就代表这些确实是真的发生过,莘莘再骗自己,这个事实,她心里头也清楚的,怔怔的退到了一旁,呆坐在了椅子上。

怎么可能?两年前,怎么可能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那时候哲哲才多大,不过是十三四岁,怎么可以,怎么能?

原本,这场私奔,这场劫难,是她跟表哥规划的,这个结果,不应该让哲哲来承担啊,她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怎么会?

莘莘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对不起,哲哲,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如果,自己那时候能有些主见,看清楚偷盗玉玺,私奔出逃的后果,及时把自己跟表哥的事儿告诉父母,告诉舅舅跟舅妈,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表哥不会死,哲哲也不会因此失了清白。

“现在不是说对不起的时候,”哲哲心里一阵悲凉,可再悲凉,也改变不了过去啊,现如今,外头还有客人,她们在这里哭成一团,像个什么样子?

“我先出去了,”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心里头各种情绪,翻来覆去,有害怕,有担心,有懊恼,有仇恨,更是不敢去面对。

可等真的知道这一切以后,反而坦然了。反正都是这个地步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破罐子破摔得了,还纠结什么?

越是害怕,越是恐惧,就越是会被这些负面情绪牵着鼻子走,那不如勇敢一点!

这一刻,哲哲仿佛突然想明白了一般,感觉自己是从未有过的强大。

第18章:宴会风波3

“你要去出去的话,娘就不认你了!”王氏的话如同石头一般,砸在了哲哲面前,刚刚鼓起的勇气,立马就碰了壁。

“不出去,他们也会进来啊!”这里是客厅,内厅与外厅也就隔了一扇屏风而已,她们在这内厅里,能躲多久?

哲哲理解王氏的心情,体谅她作为一个母亲,对这个事实有千般万般的不赞成,不愿意承认,可那又能如何?

事实就是事实,在这个对女性要求苛刻的世界,王氏没有随波逐流,要求女儿嫁给毁了她清白的人,已经是难得可贵了。

人,是活在一个群体里,在群体里,个人思想比不上整体思想,个人意志抵不过集体意志,你越是特立独行,遭受的非议就越多。

这些道理,哲哲都懂,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四年大学,三年的社会生活经验,她看到的现实,远比这要残酷,只不过,那份残酷并没有纠缠她太久。

一年前,她在订婚宴上,等了那个劈腿男两个小时,最后只等来一句话,

我们分手吧,我喜欢上别的人了。

好,哲哲当时,只在电话里回复了这么一句,两家人坐了一桌,除了父母,还有些婶婶跟姨娘。大家都在包厢里有说有笑,好像这个事已经定下来了一般。

那晚的哲哲,也很想就此逃走,像那个从一开始就没出现的负心汉一样,把所有人都丢在那个屋子里。

可终究,她还是咬牙回了包厢,拼着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还有脑海里最后一丝理智,平静又冷淡的告诉其他人:

“都回去吧!他说不来了,这婚我们不结了。”

包厢里瞬间就冷场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晚,她的父母,负心汉的父母,都是劝她冷静,不要冲动,两边一边负责安慰她,一边在不停的打电话,联系那个手机已经关机了的人。

那晚,她听到了很多声对不起,也默默的让父母把劝慰的话全部都说尽了,可她依旧是坚持着,自己回了家,收拾了行李,一声不响的离开了家。

有半年的时候,她从来不接家里人的电话,也不敢接家里人的电话,任由那催命的铃声,一次又一次响起,一次又一次安静下来。

最后,整个世界都清净了,她赢了,也输了。

家里人不再劝慰她,要求她去与那个人重归于好,她终于坚强潇洒了一回。

可心,就是很疼啊!

没有人能在被背叛,被伤害的时候,还能面带微笑,说一句没关系。

伤害很疼,要花很久才能把伤口养好,它会留下一个疤,想起来的时候,都还是疼的,可等时间过去的久了,疼习惯了,不再注意它了,这疤就没有感觉了。

虽然没有感觉,可它依然在,虽然没有去仔细寻找,可它带来的伤痕,依旧留在心口上。

21世纪,所谓的开放年代,尚且如此,这事事都要求女子贞洁自爱,三从四德的世界,又能好到哪里去?

21世纪,所处的环境,不会遭受太多人的异议,可这里不一样啊,旁人的口水能把你淹没了!

哲哲明白,哲哲一直都懂,古代女子生活环境恶劣,加在身上的枷锁很多,但凡你有一丝差错,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受万人白眼。

现在,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了。

反正都已经是世人嘴里的狐狸精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好了。

公伯哲哲会因为这种屈辱去死,她可不会,就算是要走,也该给哲哲寻到一条出路,让她能在回来后,不至于又想不开上吊。

自己能不能回21世纪,无所谓了,师兄还会不会接受自己,也无所谓了,这一刻,哲哲心里只有一腔怒火。

躲躲闪闪,窝囊了快三年了,结果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看来,确实是要学一学穿越文里边的主角,霸气一些,聪明一点,不然,只能是被拿捏的份了!

虽然,自己情商智商也不高,但是不要皮,不要脸的豁出去,她也不是做不到啊,反正都这个地步了!那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被人说是疯子,鬼上身,都无所谓了!

有本事,你们再捆我去驱邪啊!

驱邪都比现在要清静!

哲哲在心里下定决心了,21世纪活的窝囊,这个世界,怎么着,也得在回去前,好好硬气一会,见佛*,见鬼杀鬼!

嗯,就这么办!

“那也不能出去,”王氏坚持着。

“娘,事已至此,再躲避,也解决不了什么了,不如大胆的去面对,说不定还有转机,”都什么时候了,还躲躲藏藏,端着大家闺秀的矜持,你躲着,麻烦就不会来了吗?搞不好,别人还以为你是害羞呢!

“哲哲,我让人带你回房吧,”莘莘抹去脸上的泪痕,如今,她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躲了,“这边我来应对,你只管跟丫鬟回住的地方!”

“阿姊,你放心,我有分寸,”哲哲安慰莘莘,她这个人还是是非分明的,莘莘待她如何,她一清二楚,毁清白一事,并不是莘莘的错,“过去的事,我不怪你,你现在怀着身子,要好好休养!”

“你赶快跟丫鬟一起下去吧,”莘莘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系到了哲哲身上,招手让丫鬟带她下去。

这会儿,赵睿他们应该还没来,再不走,那就走不了了!

“我不用――”哲哲想要拒绝,却被王氏按住了肩膀,很严肃的告诫她:

“让你下去就下去,赵睿这个人,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接近你是有别的目的,如果不是他,两年前,你也不会――”

“下去吧!”王氏把话又吞了回去,推了一把哲哲,催促她快走。

哲哲只能低着头,跟着丫鬟往门外去了。

“大哲哲――”在外厅里跟梁哲成抢糕点的小哲哲,这会儿正塞了一嘴的甜糕,猛一回头,看到哲哲这身打扮,有些愣住了。

“哲哲小姐――”梁哲成也是一嘴的糕点,听小哲哲这么一喊,反射性的转身,开口就被呛到了。

梁哲思则默默的在一旁坐着看戏,这模样,是要打退堂鼓吗?会不会有点晚了?

“大哲哲,你是要回房是吧?”小哲哲难得聪明一回,忙吞了糕点给宁珂使眼色,“我跟你一起!”

哲哲点头,丫鬟们又走的快,小哲哲跟着到了跟前,挽着她的胳膊,两个人都到了门口,刚踏出门槛,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五个人。

大家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

“我们去赏雪,”小哲哲立马伸手指天,“屋子里太闷了,到外边来凉快凉快!”

“要我陪你吗?”赵睿很是自来熟,立马就往前拉住了哲哲的手,丝毫不顾及身后的四个人,就好像在场的所有人里,就他跟哲哲熟悉。

“不用了,”哲哲抽回手,很冷淡的回绝了。

“那自然是要陪的,想堆雪人吗?”赵睿厚脸皮的又去拉哲哲的手。

“你的手太凉了,还是回客厅呆着吧!”哲哲往后一退,避开了他。

“是吗?”赵睿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自顾自笑了,“习惯了,长年在冰天雪地里都是这般,你要是嫌弃,那我就去多穿些!”

“叶世子,你这府上,可有多的棉衣?”赵睿转头就去问叶琼文。

“自然是有的,”叶琼文被哲哲的表现吓了一跳,这几日在世子府,哲哲一直都是文文弱弱,彬彬有礼的模样,可方才,面对赵睿,好像变了一个人,讲话的态度跟姿态,都有些不合规矩。

身旁的小厮立马就去寻棉衣去了,先到的梁哲思跟梁哲成也从屋子里到了门口,同后来的几位,拱手行礼。

“穿什么棉衣,你去围着这府里的院子跑两圈,不是暖和的更快一些?”还能强身健体,哲哲看着他这么没皮没脸,也是服气了,立马就吐槽了起来。

“好主意,”赵睿对此表示赞同,立马就围着院子跑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告诉叶琼文,“叶世子,那棉衣我就不需要了!”

说跑就跑,这么听话?哲哲怔住了,其他几个也懵圈了,赵睿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世子,”闻声赶来的莘莘跟王氏立马过来解围,“几位还是里边请吧,外头天冷。”

一群人都不说话,也没走动,全都看着哲哲。

“我们要去看雪,你们先进去,”小哲哲还在坚持。

“这雪是今年的头一场雪,小丫头们有些兴奋,她们去玩儿她们的,你们几位里边坐!”王氏也热情起来。

“我突然不想去看雪了,”哲哲很不给面子的拆了莘莘跟王氏的台,“这雪现在还不够厚,再等会儿吧,等厚着些了,我再出来堆雪人儿!”

“大哲哲?”这回轮到小哲哲懵了,咱们不是说好的撤退吗?

“各位,”哲哲面带微笑,落落大方的给所有人行了个礼,“里边请吧!”

“哲哲,那我――”看到这边的人都要进去了,一边跑圈的赵睿,也开心的往这边边跑边喊。

“你继续,”哲哲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凶巴巴的瞪着赵睿,“没跑够50圈,你就不要进来!”

“好!”于是赵睿就回去继续跑圈了。

只留下一干人面面相觑,那什么,哲哲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第19章:乖儿子

世子府的客厅,分内厅跟外厅,女眷,一般都是留在内厅,男宾客是在外厅。

可今日的宴会有些不同,梅花是摆在外厅,这梅花宴,所有人都留在外厅,下人们已经准备好了桌椅茶水,待人落座后,就都呈了上来。

叶琼文是同莘莘坐在主位,哲哲跟王氏坐在右手边,挨着哲哲的是梁哲哲,后边留了几个空位置,等了好一会儿,人没等来,书信却来了,只说是今日天气严寒,雪天路滑,她们就不过来了,他日一定会登门来道歉。

挨着叶琼文的左手边,第一个坐的是李辰良,第二个是李辰如,第三个位置空着,留给还在外边跑圈的赵睿,第四个是燕南,最后两个位置是梁哲思同梁哲成。

所有人都坐在位置上默不作声,低头品茶或盯着中间的那几盆梅花看。

叶琼文淘来的这几盆梅花,确实是姿态娇艳,绿梅两盆,多瓣粉梅一盆,还有两盆是纯粹的白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哲哲第一个坐不住了,想要讲话,却被梁哲思跟梁哲成瞪着的眼睛给压回去了,只好转身,拉下宁珂,伸出一只手,挡在脸前,在她耳旁请问。

“小姐只管坐着就好,”什么情况,宁珂也没琢磨明白,只能静观其变吧!

实在是太无聊了,梁哲哲在自己的位置上,只能郁闷的塞糕点吃,顺便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几位,一个个长得都还不丑嘛,光看模样,瞧不出来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嗯?”哲哲不自觉的哼了一声,眼光定在了燕南身后,那个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少年身上,怎么回事,这个人,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哲哲坐在那里,也是如坐针毡,这么尴尬的氛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还能坐得住,还能安静的品茶看花儿?

“我瞧见一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小哲哲糕点也不吃了,在哲哲耳旁小声讲着。

见过?哲哲把对面的人都瞧了一遍,梁家两兄弟,她是认得的,李辰如就是寅巳,他也认得,外头跑圈的赵睿,她也清楚,这么一来,没有见过面的,也就只有坐在第一位的李辰良,还有坐在第四个位置的燕南。

难道是小哲哲见过这两个人中的一个?

“那个燕南,身后跟着的小书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小哲哲望着他的脸,这脸很熟悉,可怎么就是记不起来是谁的呢?

书童?哲哲寻着小哲哲的话,往那书童脸上看去,也就是个长得好看了点的男生,并没有什么印象,可能小哲哲是在别的地方见过他吧!哲哲摇摇头,刚想要把目光挪开,那书童恰好望过来,与她的目光对接上。

猝不及防,那书童对她眨了眨眼。

“大哲哲,你认识?”小哲哲一直盯着那人看,见他同哲哲挤眉弄眼,立马就发现了,心里更加疑惑了,怎么,这个人大哲哲也认得?

“没印象,”哲哲一脸懵,她真没有见过这个人啊!

说话间,哲哲也一直盯着那书童,很快,他又对她眨了眨眼,而且这个眨眼,怎么说,颇有些抛媚眼的感觉。哲哲身上立马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回事,那小书童疯了吗?

燕南坐在对面,一直盯着两个哲哲看,看完左边看右边,怎么说,左边这个公伯哲哲是温婉的淑女模样,左边这个哲哲,因为是武将家的出身,眉眼里带着英气,脸上带着一股傻乎乎的可爱气息。

对面两个人,望着他身后的人,他自然不会察觉不到,看对面两个人神色越来越古怪,立马就回头,刚好抓住晴川正在给哲哲抛媚眼,二话不说就拍了他一下,做什么呢?也不看看什么场合!

梁哲思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茶杯,若有所思,刚刚的哲哲小姐,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要不是她安全无虞,他都要以为她被巫毒给控制住了。

梁哲成的目光依旧在公伯哲哲身上,多日未见,甚是想念,在他心里,哲哲是干净纯粹的一个人,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她。不管过去发生什么,他都相信,那并不是他的本意,他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等她接受他,来到她身边。

李辰良坐在首位,只看着摆在中间的梅花,兴致勃勃。

李辰如也是看着梅花,可眼底深处,却是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将近一月未见,人瘦了不少,而且,方才还厉害了不少,竟然能命令赵睿做事,手不自觉的握了握,这些日子不见,她这是长能耐了,还是说,被赵睿的话,说动了心?

那日从青州城回来,应该见她一面,叮嘱她一番的。

李辰如心里很不痛快,尤其是发现晴川对着哲哲抛媚眼后,心里有一股怒火在燃烧,尽管,晴川这么做,是得了他的吩咐,如今亲眼得见,才知道,这个吩咐,这个计划,是不是太冒险了?

没有见到面的时候,李辰如想了很多,各种顾虑和隔阂,让他难以释怀,无数次失眠,恨不得立刻就去对面,将赵睿碎尸万段,可最终,他都默默忍住了。他没有放弃,也没有认输,赵睿的话,确实是触动了他,但他不是一个能被人轻易左右到情绪的人。

他只是,需要时间去整理,去调整,去叩问自己罢了!

如今,见了面,只觉得,那些思绪,千丝万缕,都在看到她这张脸的时候,消逝了。

原来,他心里,最想要的是她,而不是她的曾经。

往事不可更改,更何况,如果真如赵睿所言,她这般,也有他的责任,是他太过放心了,才只派了两个侍卫跟着他,如果那时候自己陪着他,会不会,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这外头的雪是越下越大了,”赵睿终于跑够了圈数,从外边进来了。

外头雪正大,他本来就穿的单薄,跑了这么久,浑身的汗水跟雪水融化在一起,进来后,把披风取下,一身红衣都在滴水,裹在身上,隐约能看到身上棱角分明的线条,头发上也是啪嗒啪嗒的低着水。

“赵王,小的已经取了干净的衣裳,你这边要不要——”等候在一旁的小厮,已经很有远见的,替他寻来了干净的衣裳,正拦在他面前。

“不慌,”赵睿眯眼一笑,绕过管家就往哲哲这边走过来。

“赵王,还是换一换衣服吧!”王氏看不下去,这身衣裳,湿成这样,整个人跟没穿衣服,有什么两样?这里头还有两个未婚的姑娘,就算是成了婚的莘莘,也不能瞧见这副模样吧?眼看其他人都没有动静,王氏只能自己起身,拦在了她面前。

“丈母娘说什么,那就是是什么,”赵睿依旧绕过王氏,转而到了哲哲面前,蹲了下来,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哲哲你看,我听你的话,已经跑完了!”

“乖儿子,真听话!”哲哲想都不想,顺着他的话头,就接了下去。

“嗯?”赵睿愣在当场,正在饮茶的燕南,瞬间就喷了出来。

这个公伯哲哲,方才说什么来着?乖儿子?谁是他的乖儿子?

“你不是叫我丈母娘吗?”哲哲一脸坦然,要比厚脸皮是吧,那就来呀,看谁比谁无耻。

“哲哲!”王氏出声呵斥,怎么说话的呢?对方好歹是齐国的皇子,这么胡扯,也不怕得罪人。

“儿子真乖,去把衣服换了吧!”哲哲面不改色,微笑的拧了拧面前人的脸庞,她这下真,算是豁出去了,就算是被丢出去打板子,这嘴巴上的瘾,也算是过完了。

“娘子真会开玩笑,”赵睿抓住她的手,就在唇边啄了一口,这丫头,一月不见,长能耐了,敢反过来调戏他了?有意思,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人,敢这么跟他讲话。公伯哲哲,你最好,不要单独再落入我的手里,不然,有你受的!

“是娘,不是娘子!”哲哲收回手,慢条斯理的抽出一方手帕,在他刚亲吻的地方,擦了又擦,最后,直接丢在了地上。

赵睿也不生气,自己把手绢捡起来,没有再同哲哲贫嘴下去,跟着小厮,去一旁换衣服去了。

“几日不见,哲哲小姐,都学会开玩笑了?”梁哲思出来打圆场,坐在他身旁的燕南,脸色很难看,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狂妄的女子,一点规矩都不懂,张口就是胡扯,没大没小,表哥怎么就看上了她?难道就因为她是公伯氏?

如此嚣张跋扈,怎么就成了吴国人口里的第一才女,这分明是第一悍女吧!长得再好看,一张嘴,又刻薄又不饶人,表哥是不是脑子抽了,为什么一定要娶她?天下女人都死绝了嘛?

“这梅花很不错,”坐在第一位的李辰良,起身到了中间放梅花的桌子旁,围着那几盆梅花,看了又看,点头不住的称赞。

“绿梅品种罕见,就是在魏国,也遇不到几株,叶世子能寻到这几盆,足见珍贵,”李辰如也起身,陪着自己家兄长,一起谈论起了梅花。

坐在主位的叶琼文,也加入进来。

还好,大家没有怎么计较,这公伯哲哲,今日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就出口成狂?

莫非,是受到了赵睿的刺激?

这要如何是好,宴会才刚开始,她要再这么下去,那他这边,要如何圆场啊!

“哲哲,你过来”王氏趁着男客们在赏梅花,拉着她就去了里间,莘莘见状也立马挺着肚子跟了过去,只留下小哲哲一个人,傻傻的还坐在原地。

前面一群谈论梅花的人,她插不进去话,跟着哲哲她们去里间,也不合适,只能干坐在这里,往嘴里塞糕点。

好生气,怎么就偏偏自己一个人要坐在这里?

哲哲方才讲的那些话,她也吓了一跳,平日里,她虽然也刁蛮了些,可这样的话,她可从未讲过,这要是让爹娘知道了,那还不得扒她皮?尽管,赵睿这个人确实讨厌,可也用不着,这么没有规矩,胡扯八道吧?大哲哲,他是不是刚刚没走成,又看到赵睿,所以被气疯了啊?

“你说,大哲哲是不是疯了?”小哲哲吞下一碗茶水,拉着宁珂,在她耳旁轻声追问。

“他这么做,自有她这么做的道理,小姐,这糕点,你还是少吃一些吧,吃多了会积食,”眼看着小哲哲因为无人理会,糕点是一盘接着一盘的吃,宁珂瞧着都替她饱。

“我不是没事做吗?”小哲哲松开新拿的一块糕点,堵嘴抱怨,眼睛越过眼前围着桃花的人,看向了依旧坐在那里不动的燕南,还有他身后,正俯身同燕南讲话的书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书童的半张侧脸,这张脸,小哲哲终于认出了!

“他——”话还没讲完,就被身后的宁珂拦住了,

“知道了,就不要说出来!”

第20章:写保证书

“跪下!”到了里间,王氏立马就冷着脸,呵斥哲哲,要她跪下。

“我不跪,”哲哲拒绝,都下定决心豁出去了,为什么还要我跪?不就是喊了声儿子,说了句丈母娘,至于吗?赵睿这般胡扯,还动手动脚的,怎么没见你去让他跪下?

“你今日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吗?”王氏气的胸口不停的起伏着,第一回,第一回被气到如此的地步。

“娘,你消消气,哲哲不过是气糊涂罢了,她并非如此,”莘莘拦在两个人中间,生怕她们会为此争执不下。

“赵睿一上来就动手动脚,是他先没有规矩的,”莘莘扯了扯哲哲的衣袖,“你快跟娘亲认个错,以后再不要这样了!”

“我没有错,”哲哲把头别到一边,怄起气来。

“就算赵王再没规矩,你是个姑娘家,怎么能同男子相比?你知道你刚才的模样,穿出去别人会怎么讲,本来——”

“会怎么讲?还能怎么讲?”哲哲打断王氏的话,反问,“现在,外头传的就不过分了吗?你们觉得我天天待在这里,就什么都不清楚了吗?”

事实上,哲哲对外头的传闻一清二楚,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也心知肚明,她现在就是人人喊打的对象,赵睿也好,梁哲成也罢,师兄也无所谓了,反正,方才也没人愿意正眼瞧她。

坐在客厅里这么久,哲哲看了李辰如很久,从望眼欲穿的满心期待,到心怀忐忑的害怕不安,最后是绝望到极致的麻木。

他都不愿意看她一眼了啊!

就算是有碍于身份,就算是普通的陌生人,也不会看都不看一眼吧?

这个清白,就这么重要?

果然,在这个时代,注定不能过得潇洒些,随心随意些,什么规矩体统,全都是枷锁,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错,结果却还是我叫人看不起?

既然你们看不起我,那我也不需要跟你们再讲什么礼仪道德,疯魔就疯魔,大不了,我就吞了解药,把原身请回来,让她再自缢一回。

总算是明白了她心里头的委屈跟绝望,这样的生存环境,没点抗压能力,改真是扛不住,明明赵睿比自己更过分,可到头来,还是她的不是。

“无论如何,做错了就是错了,他再怎么荒唐,你避者他就好,他缠着你,你躲开就好,”都让你回房了,为什么你偏偏不听,要折返回来,受着这种委屈?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我躲?”除了躲,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就不能硬气一点吗?哲哲不服。

“你少说两句,”莘莘拉住哲哲,第一回,见她这么倔强,也是第一回,见她如此生气。

“你不就是说我方才讲话不合规矩吗?”哲哲认命,“好,那我就讲话规矩些,这样总合你意了吧?”

不就是讲话绕一大圈,骂人不带脏话吗?可以,这有什么难得,又不是做不到。

“你今日是疯魔了吗?”王氏气的发抖,怎么就偏偏要要在这个时候如此?

“两年前我就疯了,不记得了吗?”哲哲提醒她,“符咒汤,黑狗血,我都记得,你以为我是被鬼上身了吗?”

“我是被你们逼疯的,”哲哲摇头,冷笑道,“我是被这个家,这里的世人逼疯的!你以为,我过得不累吗?为了讨好你们,我过得比谁都辛苦!”

“对,我是不记得前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在我有意识的每一天,你们都是我痛苦的根源,”哲哲指着王氏,“我为什么会自杀,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我这个样子,你若是觉得有辱家门,那就把我赶出去,不赶出去,那就给个痛快,我真的是拜托你们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折磨人?”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不要留着人一口气,慢慢的折磨。

“你——”王氏望着眼前的人,怔住了,不对,这不是哲哲,她的哲哲不会这样子,她的哲哲善解人意,就算是当面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是愿意向她求助,还是听从了她的建议。

面前的人,虽然有着哲哲的模样,可她并不是哲哲,王氏认得出来,哲哲不会如此。

“你到底是谁?从何而来,你不是已经走了吗?”难道,那个江晓晓还没离开吗?不对,江晓晓那个魂魄,并没有这么聪慧,她不会伪装,更不愿意装作是她的女儿。

“我?”哲哲指了指自己,笑了,“我就是公伯哲哲,公伯哲哲就是我啊!”

“不可能——”

“娘,你冷静些,这确实是哲哲啊,你不要说胡话!”莘莘在两个人中间,已经是力不从心了。

“怎么不可能?我可是从地狱回来的,你觉得经历过生死的我,还会是原先的我吗?”这一刻,哲哲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称自己就是原身,要讲自己是从地狱归来。

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发泄,想把这两年受到的委屈都吐出来,想要为曾经绝望致死的原身,诉一诉心底的冤屈。没有人张活在委屈求全里,也没有人想一直夹着微吧做人。

这个世界,这个朝代,确实是委屈人,尤其是女人。

“哲哲,你在说什么?”莘莘听都听晕了,想要去理解,可怎么也没有想明白。

“我会这样,不怪别人,只是我自己的原因,所以,你就不要再逼我了,我不想再为此,说更多伤人的话,”看着王氏苍白如纸的模样,还有莘莘因为焦急而涨红的脸,哲哲到嘴的狠话,又生生的回了神的理智吞了回去。

威风不过三秒钟,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吧?也罢,说的再多,也没有用了!现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们回去吧,往后,我会注意言辞的,”哲哲后退,行礼,自顾自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莘莘跟王氏,还楞在原地。

哲哲从里厅里出来,就看到叶琼文,梁家兄弟,魏国两位皇子,五个人站在梅花旁,有说有笑,只剩下一个燕南,正在跟自己的书童交谈着什么,小哲哲一脸警惕的看着坐在那里的两个人,宁珂在她身后,第一个注意到她从内厅里出来,朝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哲哲报以微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刚坐下,换了衣服的赵睿,就从门外进来,也不管旁人,径直到了哲哲身边,坐在了王氏的位置上。

还没等他开口讲话,哲哲就斟了一杯茶给他,双手奉上。

“这是?”无功不受禄,刚才还口出狂言,这会儿又端茶倒水,赵睿疑惑的望着他,没有去接这杯茶。

“方才,是我口出狂言,还望赵王见谅,我在这里跟你赔不是,”哲哲举着茶,毕恭毕敬,不卑不亢的阐述着。

“无妨,你怎样,我都不会生气,”赵睿接过茶,抿了一口,心里头带着疑惑,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男人嘛,应该大度一些,他如此对她,她这么生气,是应该的,只是她这个生气,与旁人不一样啊,旁人顶多也就是破口大骂,她倒好,找着油头来贬低人。

果然,是因为有才华吗?

“赵王,你喜欢我什么?”哲哲望着他,调皮的眨了眨眼。

“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万能回答护体,让旁人抓不住反驳的由头。

“这样啊,”本来还想回怼一句,你喜欢什么,我就改什么,这个赵睿,油嘴滑舌。

“之前,在去青州城的路上,你不是生气,我没有及时来提亲吗?”赵睿的咸猪手又伸过来牵哲哲,“如今,我连太子之位也不要了,皇子身份也不在意,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怎样,我都愿意去做!”

好一派的深情跟付出,要是不明所以的人听了,准以为他有多痴情呢!

“什么都愿意去做?”哲哲重复着这句话,反问他。

“自然,”为什么会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那么落脚的府邸,那些歌姬舞女,能不能都遣散了?”哲哲也拿出一脸的深情,回望着他,“王爷,我也是替你的身体着想,如此夜夜笙歌,只怕会英年早逝啊!”

不要以为只有你会装无辜跟深情,我也会。

“这个——”被哲哲这么一提,赵睿皱起了眉头,装出一副深思的模样,心里却在不停地追问,这丫头,今儿个是吃错什么药了吗?怎么情绪比他还要反复无常?想起之前在棺材里,被她一番言论,讲的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做君子。

难不成,她又有了什么打算?想要再诓他一回?

“王爷这都不愿意,那以后,就莫要再提什么喜欢了,怪让人笑话的,”哲哲推开他的手,哼了一声,转身背对着他,颇有些撒娇生气的意味。

“我不是不愿意,”不回答不好,回答了又像是在给自己挖坑,这丫头,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两个人在这边打情骂俏,其他几人,从赵睿进来就注意着他,虽说依旧装作在交谈的模样,可彼此之间的话,是越说越少,最后全都站在原地,望着他们俩,一脸的古怪。

这两个人,刚才还水火不容,怎么一盏茶的功夫,就又换了种相处的模式?

“那就是愿意了,”这话是肯定句,完全不给赵睿反驳的机会,“那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让人回去传话,不仅要传话,还要王爷亲笔题写的承诺书,不然,我可不愿意理你!”

此话一出,一屋子人都静悄悄的,全都望着赵睿,等他的回复。

“好!”这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讲出来的,小丫头,你不要跟我得寸进尺哦!

可偏偏,哲哲就要得寸进尺。

“空口无凭,王爷须得立个字据,”哲哲招手唤来小厮,不管其他人的目光,直接把纸笔铺在了赵睿面前,还贴心的替他研磨,“王爷快写吧,笔墨纸砚都跟你准备好了!”

哲哲笑的如此明媚,又一副知情达理的模样,赵睿看着她,只能在心里头摇头,了不得了,2年前耿直的黄毛丫头,不仅是长开了,心智也健全了,厚起脸皮,比他还要厉害,还能借着正派的理由,逼着别人做最无理的选择。

“王爷是舍不得这些莺莺燕燕吗?”看赵睿迟迟不肯动笔,哲哲的脸立马哀怨起来,“我这也是为了王爷着想,王爷想要求婚于我,只是嘴上说说,又舍不得这些莺莺燕燕,别说我的父母,就是我自己,也不会同意的。你这般没有诚意,还说什么喜欢?”

哲哲就想看看,赵睿他能忍到什么时候,不要以为我是吃素的,我阴起人来,也很厉害的!要知道,那些小说可都不是白看的!

第21章:群体求娶

客厅里很安静,惊到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分辨出来,哲哲站在赵睿面前,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为了你,怎样都舍得,”赵睿挤出一起微笑,拿起了一旁的笔,抚平了桌上的纸张,“只是,你需要我怎么写?”

“为了我,此后都不再拈花问柳,也不许广开*,纳妾选妃,什么暖床丫鬟,通房丫头,都不能有,”哲哲掰着手指头,同他一一道来,“还有,男人,也不能找,不男不女的,更不能想,总之,除了我,别的人,王爷就都不要理会了吧?”

这话,讲出来一点不像是有商量的余地,倒像是必须如此。赵睿挑眉,望着面前的人儿,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么多要求,你就不怕旁人说你善妒?

“王爷,有些话,我须得提前跟你讲明白,”哲哲低着头,揪着衣袖,酝酿了一下情绪,再抬头,已经是泪光点点,揪着手帕嘤嘤嘤的边说边默默流泪:

“是人都说我是才女,有学识,知大体,懂事故,可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其实不过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罢了。读了这么多书,虽说女子不该提些情情爱爱,可世间女子,哪有不想要完美的夫婿,期待将来,能嫁一个疼她,爱她,愿意守护她一生的夫婿?”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这读了书的才女,虽说得了才女的称号,可我对于情爱,也是有自己的想法,,两年前,与王爷私定终身,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

“我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本就是有辱家门,该被逐出族谱,沉尸江河的!我愧对父母,愧对列祖列宗,更愧对你!这么耽搁你,我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可同你回去,我又怕你知道真正的我后,会抛弃我,厌恶我!”

“我是个俗气至顶的人,初见王爷,不过是爱慕王爷的容貌,同王爷私奔这种事,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可就此回了宗族,当着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也是不能够的。”

“所以,为了赎罪,两年前的我,选择了自杀,以为这样,就能了结我对你做出的亏欠,可偏偏,我却没有死,只是失忆了!这两年,我都过得混混沌沌的,知道我再次遇见你!”

“王爷,我知道,两年前因为我的拒绝,你一厥不起。我很抱歉,两年前的我已经如此伤害了你,可分开的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选择啊!”

“你知道,我这个人,偏执,患得患失,又爱争风吃醋,脾气也是时好时坏,我这般,并不适合做你的妻子。这些日子,我一直躲着你,都是因为我愧对你啊!”

“原本的我,就是如此善妒,偏执,患得患失,就像是现在,我要求王爷这边同我这些文书,可这些文书,于情于理,王爷都不该写的啊!女子的德行,都是仰仗夫婿,从没有哪位女子会如同我这般!”

“可我,偏偏就是这般,就如同方才你进屋时的模样,那样的我,才是真实的。王爷说你喜欢我,我又不想总拿伪装欺骗你,所以,只好冒险的让内心里真实的我,显露出来!”

“我是如何,王爷你该清楚,是人都说王爷是笑话,可我才是真正的笑话。我所求的爱情,如果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我就算再喜欢那人,我也不想因为得不到,而在往后的岁月里,惹人嫌弃!”

“能去皈依观带发修行是我的运气不好也是我的命数,我此生,只怕是入不了王爷的眼,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吧?”

一番话说下来,有理有据,掷地有声,再加上掉下来的几滴眼泪,一屋子的人都动容了,就算是刚刚稳定了情绪,相互搀扶着从内厅里出来的公伯莘莘跟王氏,也被她的这一番话,给说的台愣神了。

“王爷,我并非是切莫良人,如果你不嫌弃,那就劳烦你现在就给我一个安心吧,如若你嫌弃,又担心我丢了你的名声,那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里,也省的,让王爷落人把柄!”

说着哲哲还真的作势要去撞墙了!

“哲哲小姐,且慢,”一直在一旁听着的燕南,就要被她这番讲的泫然泪下,这吴国第一才女,果然是名不虚传,方才那般失态,不过是不想耽误表哥罢了!

这么好的女子,怎么能看着她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呢?

方才晴川同他解释的时候,他还不信,认为他这个才女,不过是徒有其名,如今看来,这根本就是实至名归。

表哥这两年,确实是荒唐了不少,可若是他能就此为了这个才女,从此收心,他愿意帮助他表哥,更愿意撮合他们两个。就算是表哥现在一时无法绝收,就算是公伯哲哲的要求太过严苛,可这总比他日日放荡,自暴自弃要好啊!

现在,可不能让表哥外犯糊涂,错过了这么好的姑娘,自己得按照跟晴川商量好的,出面踢表哥,把这个女人先拐回齐国去!嗯,就是要这么做!

“就算表哥不娶你,我愿意娶你!”燕南一句话,整个客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小国公,你做承诺前,能不能先同别人讲一声?

“哲哲小姐,蕙质兰心,能如此坦诚相待,也不容易,”燕南把晴川也拉了出来,“其实,不瞒诸位,我此番来,原是为了我这位朋友,来求娶哲哲小姐的!可就在我听完小姐的一番话后,我发觉,我也爱上了小姐,所以,倘若小姐不嫌弃——”

“哲哲小姐,我是晴川,你腰间的玉佩,正是我的爷爷传给我的传家之宝,这玉佩就代表我对你的情意,还望世子跟世子妃成全!”晴川拱手,毕恭毕敬的朝莘莘跟叶琼文跪下,磕了三个头。

“我与哲哲小姐,也算是有了婚约,实不相瞒,第一眼见到你,我便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你!那玉佩,是我寻了别的理由才送给你的,可它确实是只能送给我心爱的人!咪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对你好,你说的这些,我通通都可以做到!”

这回,换哲哲傻眼了,她不过是想摆脱赵睿,所以才故意这么做,这么说,目的就是逼退他。可她没想到,竟然又蹦出来两个追求者?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腰间的玉佩,是昨日把锁魂铃交给师傅后,师傅又给的一个挂件罢了,今儿个佩戴,也不过是单纯的觉得它好看罢了!怎么,这个玉佩,还给她带来了一个追求者?还是一个比自己小的,完全不认识,都没有印象的一个小男生?

他才多大啊?刚才抽了风似的对她挤眉弄眼,这会儿又嚷嚷着喜欢她,要娶她?

这是闹着玩儿的嘛。?

还有那个燕南,什么叫我听了你的这番话后,就也也喜欢上了你?什么是表哥不娶你,我就娶你?谁要你表哥娶,要你娶了的?

“我也可以做到,”好死不死,燕南还跟在晴川后边,跟风喊着。

这些真想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算了!这都是什么智障青年?你们懂不懂眼色,明不明白人心,知不知道什么叫苦肉计?我这么费心费力,无非就是想打退赵睿的纠缠,你们倒好,不坏坏闭嘴看戏,还跟鞋也缠上来了?

好玩儿吗?

“实在是对不住三位了,舍弟已经同哲哲小姐有了赐婚,几位的爱慕,怕是此生都只能就在心里了,”梁哲思知道事情的最终,会发现到所有人都讲出对哲哲的心意,可是他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形式引导出来。

是枯荣道长,单独跟哲哲说了什么吗?

跟在梁哲思身边的梁哲成,一直都是沉默不语,他这个人嘴笨,不善言辞,可他心里,是打心眼喜欢公伯哲哲,也不在意她的过去。方才,哲哲说了许多话,他听了,心里头又懊恼又难过,生气也心疼,可终究,他还是放不下。

喜欢一个人到了极致,就是如此吧!就算她说着爱慕别人的话,你还是院子傻傻的忍着疼,站在一旁,期待她能发现你!梁哲成便是如此!

原本,他不想讲话的,可梁哲思却替他讲了出来,有些许感激,终究,是二哥向着自己。

“就是就是,大哲哲已经是我们相国府命定的儿媳妇了,你们就不要想了!”小哲哲也跟着替梁哲成说话。

“这——”叶琼文故作为难,一脸无措的看着众人。

“说起来,我从魏国来此,也是为了求娶哲哲小姐呢!”李辰良也掺和了进来,“两年前,我就被哲哲小姐的才华所惊艳,只要哲哲小姐愿意,我府上所有的女眷,都可以遣散,往后,只有你一人,便足够了!”

哲哲嘴角抽了抽,都已经掺和进来四个人,凑够了一桌麻将了,你怎么还要掺和?不知道没有位置了吗?还是说,语言再凑一个,让你们六个人,可以分两组斗地主啊?

“这么巧,我与皇兄的心思一样呢!我也是来求娶哲哲小姐的!”一直没有讲话的李辰如,也发声了。这句话,他讲的声音并不大,可落在哲哲耳朵里,犹如惊雷,让她瞬间就丢盔弃甲。

师兄的意思是,他并没有嫌弃她吗?

天呢,她刚刚都做了什么?

第22章:打断你的腿

因为方才的话,屋子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这是都怎么了?”小哲哲的声音很轻,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却异常的清晰。

“小姐,稍安勿躁!”被她拉得直不起腰身的宁珂,只能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她冷静下来。

现在这个局面,真是宁珂都没有想到的。如此好的一场戏,叶世子布局很谨慎嘛!

“好,我写!”一直坐在一旁执笔的赵睿,很平静的回答了哲哲的疑问,“如若这是你所求的,我便愿意为你如此!”

笔墨在素净的纸上晕开颜色,赵睿的字很好看,洋洋洒洒,很快就写满了一卷。等到把所有的字都写完后,赵睿放下笔,用身上的佩剑,划破了指腹,在落款自己名字的地方,摁下了手印。

“以血为证!”

哲哲望着他双手奉过来的纸张,愣住了,没有去接,因为,这完全就不是她预测的结果啊!

她都这么做了,赵睿如此隐忍配合,到底是为了什么?

单纯的喜欢?不可能!

另有所图?想到王氏方才讲了一半的话,还有师傅跟师兄曾经讲过的,公伯一族的命运。

原来,是为了这些吗?

有时候,这些没有名堂的身份,在别人眼里是贵族,可只有你正真拥有他的时候,才会知道,你会有多身不由己。

被人惦记的滋味不好受,知道惦记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演戏作假,更让人怒火中烧。

“这纸承诺,我不能收!”

“好,那我就广告天下!”赵睿也不坚持,招手跟他一起过来的小厮,把那封书信交到他手里,“誊抄20份,在都城里张贴,让那些在府里的人都散了吧!”

小厮接过书信,不敢有怠慢,立马就着手去办了。

“你——”哲哲想要阻止,可方才是自己让他这么做的,若真去拦,那岂不是——

“就算赵王如此用心,我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你!”王氏从一干人身旁,到了赵睿面前,正着脸色,跪了下来,“还望赵王,高抬贵手,放了小女吧!”

“公伯夫人,你这是作什么——”叶琼文忙让人去扶,却不料,莘莘也大着肚子,陪着王氏跪了下来。

“还望赵王,高抬贵手,放过舍妹!莘莘在此,感激不尽!”

一个王妃,身怀六甲,跪在自己的宅院里,求着别国的王爷,叶琼文慌了,忙来扶她。

怎么能如此胡闹?

“恳请赵王成全,”莘莘倔强着,不让叶琼文去扶。

事到如今,她已经知道当年的事,哲哲为了帮她,受了侮辱不说,自己还在当时一直逼迫她,不信任她,甚至是恨她。一直以为她寻死,是因为自己的一句气话,原来,还有更难以启齿的原因。

此世间,女子清白何其重要,同为女子,莘莘心知肚明。

既然,此事因自己而起,那就由自己来挽回它吧!哲哲绝对不能嫁给赵睿!

“既然如此,”赵睿也无话可说,只好搬开面前的桌子,掀开衣摆,两腿一弯,在他们面前,也跪了下来,“那我也求求你们,不要拒绝我的求婚,可好?”

“这世间女子有千千万万,赵王何必非小女不可?”

“时间女子千千万万,可公伯哲哲,唯有她是,”赵睿这句话,说的深情又坚定,“而我,只要她一个!”

“我说过,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一旁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李辰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屋子的人,原本都秉着呼吸,看着面前跪的贵,站的站的人,想要弄清楚,他们这到底是唱的哪出,猝不及防,就被李辰如打断了。

“为了她去死,也愿意吗?”李辰如缓缓踱步到了赵睿面前,冷冷的看着她。

“只要是为了她,我愿意,”赵睿也毫不客气的回望着他。

“好!”李辰如点头,“那你就去死吧!”

下一刻,李辰如的拳头就落在了赵睿的脸上,在这里对着他的人装深情,讲情话,一句比一句过分,这不是找打吗?

前边几下,赵睿是懵的,他怎么也不会料到,李辰如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真的跟他动起手来,被打了几拳后,立马反应过来,跟李辰如扭打成了一团。

叶琼文眼疾手快,立马就把跪在地上的莘莘,抱了起来,让他远离了危险区,梁哲思也及时的把王氏,从那两人旁边,拉了过来。哲哲则被小哲哲牵到了一边。

“大哲哲你不要理这个赵睿,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一个字都不要信!”

哲哲望着额打成一团的两个人,心里还是有些暖,她的师兄,是还在意她吗?

燕南看着自家表哥挨打,撸了袖子想要上前去帮忙,却被李辰良给拦了下来,跟着他的晴川,也没有插手的意思,一干人,就默默的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哲哲小姐,我送你回房吧!”眼看一群人的目光都被中间的两个人吸引走了,梁哲成默不作声的挪到了哲哲身旁,轻声的询问着。

“大哲哲,我们走吧!”小哲哲很有眼色,立马就明白自己哥哥的意思,帮着她劝哲哲,“趁他们现在还没停下来,赶紧走,免得待会儿又要为难你,让你下不了台面!”

现在这个失控的场面,哲哲已经是下不了台了。可她心里担心李辰如,脚步就是迈不开,眼睛只盯着他,生怕他会吃亏。

“走吧,走吧,”看她半天不回答,眼睛也跟着那两个人走,以为是吓傻了,直接拖着他的胳膊就往外,哲哲也没有拒绝,脚步跟着她,眼睛却一直望着那两个人,知道出了门,被墙挡住了视线。

“我们去哪儿?”出来走了有七八米,哲哲才算回过神。

“回你住的地方,”小哲哲很干脆,拉着她越走越快,外头下着的雪,已经很厚了,虽说两个都穿的不薄,可乍然间到了雪地里,还是冷的有些受不了,哲哲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跟在她身后的梁哲成,立马把拿在手里的披风,为她披上了。

“你怎么在这儿?”哲哲回头望了梁哲成一眼,有些惊讶。

“他送我们一程,”小哲哲不禁也打了个冷颤,望着自家三哥,很是哀怨,你出来的时候,怎么就不能多拿一个披风,给我也穿一个啊,我也很冷的!

“走吧!”梁哲成微微一笑,方才,哲哲的眼里看着谁,他很清楚,可他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催促他们两个快些,“天这么冷,雪还没有停,早些回你住的地方,你也好少受些苦楚!”

“多谢,”哲哲回望一眼已经有些远的房子,叹了口气,如今这个局面,她回去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逃避虽说可耻了些,可也是现在唯一的法子了。

不然,等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她要怎么面对那一屋子的人,能给出什么解释?

三个人,就这么低着头,往哲哲住的院子走去。

“喂——”

身后有人在喊,“你们怎么走了?”

跟在三个人身后的宁珂,回头看了一眼追过来的两个人,不是旁人,正是燕南跟晴川。

前边的三个人闻声也回头望了一眼,小哲哲看到跟在燕南身旁的晴川,肚子里就开始冒火,把哲哲往梁哲成怀里一推,“你们先走,我来拦着他们!”

“小哲哲——”哲哲刚想说什么,手就被梁哲成拉住,带着她就往前边的路上去了,过了拱门,两个人就转了方向,再没有看到留下来的人,会发生什么。

“燕国公,留步——”

宁珂拦在了第一位,她身后两米的地方,站着叉着腰,怒气冲冲,想要打架的梁哲哲。

“你一个丫鬟,敢挡我的路?”燕南根本就没把宁珂放在眼里,一掌拍开她拦在面前的胳膊,笔直的继续往前走,还没走两步,身子就重心不稳,往前摔了个狗啃地。

是宁珂伸得脚,顺便还在他背上推了一把!

“你找死是吧?”燕南的火气立马就上来了,除了赵睿,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这么欺负跟戏弄,一拍地面,就要起身找宁珂算账,没想到,宁珂却眼疾手快,在他起身前,把冰凉的手,探到了他脖颈儿上裸露的皮肤上。

“你干什么?死贱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拧断你的胳膊!”脖子上因为那冰凉的触感,有了触电的感觉,燕南一缩脖子,骂骂咧咧,就要起身去揍宁珂,谁知道,胳膊跟腿突然就使不上力气了,整个人怎么努力,都爬不起来。

“死贱婢,你对我做了什么?”燕南怒气冲冲,这似曾相识的无力感,好像在哪里遇到过,就是想不起来。

“燕国公,你怎么了,需要我扶你起来吗?”宁珂很平淡的站在他身侧,弯腰,面带微笑的询问着。

“我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对我做了手脚,你赶快跟我解开,不然,有你好看的!”燕南趴在地上骂骂咧咧,嘴里一点都不饶人,宁珂瞧他骂得正在兴头上,也不生气,由着他趴在雪窝里,自己就站在一旁,他骂够。

晴川没有被宁珂使绊子,可等着他的,是上来就盯着他脸打的梁哲哲。

“你干什么?”晴川被她打的双手抱头,哇哇哇的边躲边叫,本来还想着看能不能分身来救一救被打趴在地上的燕南,谁知道梁哲哲根本不给他机会,追着他打个不停,躲都躲不掉。

“干什么?揍你啊!”小哲哲一脸怒火,你还好意思问我干什么?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揍我干嘛?”从小在雪山里,面对的都是女孩子,晴川从小到大都在女孩堆里长大,天天被她们欺负,还不准还手,从小到大,这都成阴影了,是以梁哲哲打过来的时候,他只知道抱头闪躲,根本就没想过还手。

“无冤无仇?”小哲哲停下手来,撸了撸袖子,“好啊,那你过来,让我揪一揪你的头发!”

“素不相识,你这姑娘怎么这样,上来就想要揪别人头发啊!”晴川躲的老远了,捂着脸撕撕撕的吸气,什么人啊,这是,难怪他娘说,山下的女人惹不得,果然,比山里的更不讲道理!

“素不相识?”小哲哲一咬牙又打了上来,“把我丢给那头牛,害我被牛啃头发的人,是不是你!”

“是你啊!”晴川恍然大悟,难怪看她有些眼熟呢,当时来此,只记得去注意燕南的一举一动了,梁哲思做介绍的时候,他并没有细听,只当是哪个官家小姐,原来,她就是他那晚救的另一个哲哲啊!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我救了你,你怎么还打我?”

“看不惯你,想打就打!”小哲哲一横眉毛,怎么,你不服?

“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虽说我提前走了,让你被牛欺负了,可跟着牛来的不是你们自己人吗?”你怎么不怪他们没有牵好牛,反倒是找起我的麻烦了?

“你还说,这牛不就是你动的手脚,不然它怎么就只盯着我?”小哲哲心里憋了一肚子火,“你少说废话,大哲哲是我嫂子,你刚刚还觊觎她呢,你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第23章:我愿意等你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地上的积雪也有些厚了,一脚踏进去,能陷下去一个不浅的痕迹,可走过去后,很快就被新落下的雪,盖住了。

“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吧?”哲哲被梁哲成牵着往前走,一步三回头,几乎是望眼欲穿。

梁哲成拉着哲哲,见路就左拐,见门就穿过,半柱香香后,后知后觉的哲哲突然反应过来,她住的地方,离客厅并不远,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有到?再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象,哲哲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梁哲成只想带着她远离屋子里的那群人,这一路走过来,都是凭感觉,也没想过要问一问哲哲,她住的地方,究竟是哪个地方。

“三公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哲哲抽回被他牵着的手,很不自然的退后了几步,看着周围的建筑,仔细辨认着。

王府很大,因为叶琼文并未娶纳别的侧妃跟小妾,是以原本留着给这部分人居住的院落都是空的,除了每隔一段时间会来此打扫的仆人外,这里不会再有别的人过来。

哲哲来此,一直住在莘莘的院子里,她那里院落也大,又是主位,去哪里都方便。每次,都是府里的丫头带着她出入,阿婉跟阿如虽然跟着,可多数时间,哲哲都不让她们陪着,这次的宴会也是如此。哲哲瞧着下雪了,就把他们两个都安排回屋里去了。

这会儿,站在这里的,除了梁哲成跟她,再没有旁人。

这地方,哲哲从未来过。是一处院落,盖的很小巧,廊台花谢,厅阁楼台,虽说有些迷你,可都是有的,现在,她跟梁哲成,就站在荷塘旁的柳树下。整个荷塘里已经结了冰,这雪落在上边,也是一片白蒙蒙的,如果不仔细辨认还留在水面上,已经枯萎的荷叶,就会错认为,这是一片可行走的空地。

柳树种了一圈,不大,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雪落在上边,垂下来的枯枝,又因为裹了水,被冻成硬邦邦的一条,雪落在上边,也有了累积,哲哲跟梁哲成身上也都落了厚厚的一层雪,站在这雪地里,你看我,我看你。

“我——”梁哲成跟着哲哲一起望了望周围,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你不认得路啊?”

梁哲成摇了摇头,他是来过世子府,可都是在客厅,顶多就是在花园里走动走动,这个地方,他确实是没有来过。

哲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

不认得路,你还牵着我走了这么久?你是在坑我吗?

“哲哲小姐,记得路吗?”梁哲成挠了挠头发,很不好意思,刚才太着急了,没有注意看路。

“这里我也没有来过,”哲哲摇头,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你不是会轻功吗?要不你飞到空中瞧一瞧,我们在哪里?”

梁哲成依言起身飞到一旁的屋顶上,往四周看了一圈,最后只能摇摇头,又回到了哲哲身旁,“这附近没有可仰仗的事物,飞不高,从这屋顶看去,并没有找到什么出路!”

这里的房子都是东一栋,西一座,中间都是些花谢阁楼,一眼看去,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样啊,”哲哲一脸尴尬,还说指望他一番呢,没想到,两个人都不认得路,而且,她还是个路痴呢。

“要不然,我们原路返回吧?”现在只能是这个办法了。

回头看,他们来时的脚印,还有一部分存留,现在这个情况,只能如此了,两个人又沿着来时的路,默默的并肩往回走。

“哲哲小姐,给魏国的安定王是什么关系?”梁哲成在身侧问起。

“没有什么关系啊,”哲哲忙摇头,心里一阵惊悚,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难道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吗?”梁哲成看着她有些慌乱的神色,替她把肩上的雪拂了拂。

“我们能有什么关系!”哲哲忙自己去弹肩膀跟头发上的雪,看着梁哲成也是一头一身的雪,就示意他,让他也拍一拍身上的雪。

“你很在意他,”梁哲成一边拍自己身上的雪,一边说着。

“嗯?”

“刚刚你看他的眼神,”梁哲成眼里,他并不担心赵睿,赵睿对他而言,并不存在什么威胁,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哲哲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可李辰如不一样,今日从进门开始,她的眼神就总是往那个安定王身上飘。

“他?是因为他救过我,所以,就有些担心,”哲哲心慌,在这之前,她跟李辰如的相处,无人知晓,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告诉过旁人,突然被人这么提及,还是发现他们之间有关联的提及,哲哲有些慌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自己跟师兄的关系,还是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好了。

“你知道,赵睿并不是什么好人,”哲哲多嘴的解释着,“当时,在道观外遇刺,你来救我那回,如果不是他,我们俩都已经没命了,所以,我就多看了他两眼,毕竟还没当面跟他说过谢谢!”

“真的只是因为救命之恩?”梁哲成虽没有经历过情爱,但是他不傻,哲哲看李辰如的眼神,李辰如看哲哲的模样,他们两个人,眼睛里都是对方。

“不然呢?”哲哲故作轻松,往前多走了两步,把梁哲成留在了身后。

“我送你的簪子呢?”梁哲成在她身后轻问。

“那个,我留在家里呢,”说起来这个,梅花簪,在青州城的时候,她就把她留在了那个丫鬟头上,往后,怕是也寻不回来了吧?

“你头上的荷花簪,是他送的?”

“这是我自己买的,”哲哲摸了摸还在发间的荷花簪,有些心绪,“怎么突然提起簪子这种物什了?”

“那日去买簪子,我也瞧中了一支荷花簪,不过它已经让人买走了,剩下的就是那支梅花簪,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梅花,”梁哲成在她写的诗里,看到过很多次梅花。

“你去我们府上探望我的时候,我就看到这支簪子了,只是我没有留意,现在想想你那当时同我讲的话,应该是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

梁哲成一番询问,让哲哲无言以对,只能低头往前走,越走越快,不敢回头。

“小心,”梁哲成把她拉在怀里,刚刚被哲哲踩到的地面,咔嚓一声,碎了,上面涌出了清水,很快就把那一片的雪融化了。

“前面是湖,”梁哲成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隔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谢谢你,”哲哲低着头,想要再去寻脚印,却发现诺大一片雪白,除了刚踏过的路,再没有任何印记了。

来时留下的脚印,已经被雪覆盖住了,哲哲望了望周围,又是一片湖面,杨柳,不远处是一栋楼阁。

“我们现在怎么办?”哲哲没有注意了,雪还在下,两个人在王府里都迷了路,周围有没有旁的人,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如果再不回去,那就只能饿肚子了。

“还是寻着路走一走吧,看能不能遇到旁人,”梁哲成也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雪越下越大了,再找不到出去的路,两个人再四处走动,就很危险了,一不小心,就回跌落冰湖,到时候全身湿透,再寻不到方向,那可是要吃些苦头的。

“好,”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这一次,换哲哲在前边带路,每到一个分叉口,她都会慎重选择,梁哲成跟在她身旁,看着她认真执着的模样出神。

他喜欢的人啊,为什么没有喜欢他呢?

“什么时候?”梁哲成忍不住问道。

“什么?”哲哲不明白他在问什么,什么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你开始喜欢上他的?”梁哲成很想知道,她对于李辰如的爱慕,是在上元节前,还是在遇刺之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并没有喜欢谁,”哲哲心绪,扭头就继续往前了。

“是因为他救了你吗?”想来想去,哲哲同他见面的时间,只有那一回的遇刺。

“没有,你不要再问了,”怎么一个男人,婆婆妈妈问这么多, 不觉得这都是很私密的问题吗?问女孩子这些,一点都不好。

“为什么不是我呢?”梁哲成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往前躲避。

“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在这冰天雪地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为什么不是我?”梁哲成重复了一遍,扳过哲哲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

“你别这样,这天气不好,你身体又不好,还是早些回去吧!”哲哲挣扎着,不想去回答这个问题。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梁哲成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世人传闻你同赵睿的纠缠,我不怕,说你没了贞洁我也不怕,被父亲罚跪在祠堂,我也不怕,我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曾经受过的委屈。我想过,我不在乎那些传闻,不管它是不是真的,我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有你。”

“我想娶你为妻,保护你,呵护你一生一世,再也不让你受半分委屈,世人误解你,我会陪你一起面对,不让他们伤害你,就算你现在心里没有我,没关系,我可以等,可是为什么——”

梁哲成不顾哲哲的挣扎,忍着心里的疼痛问他,“为什么,你喜欢的人,不能是我?”

“我跟你解释过,我不想耽误你,不管是你也好,赵睿也好,我都没有想过跟你们其中的某一个共度余生,在我看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能早些讲清楚,大家也早些收拾心情,去遇到该遇到的,命中注定的人,”挣脱不开,哲哲只能放弃,感觉到梁哲成发抖的身子,哲哲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很好的人,以后,你一定会遇到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的人,我并不适合你,你以后不要再为我跟家里人起争执了,不值当!”

“为什么,就不能是我?”梁哲成重复着,只觉得脑子里很乱,像是有什么在脑壳里游走,心里的疼痛,逐渐从新房往四肢游走,最后全都装进了脑子里,想要破体而出。

“你怎么了?”哲哲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忙挣开他的束缚,去看他的脸。

豆大的汗珠在他脑门上滑落,哲哲握住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忙扶着他去了一旁的阁楼,让他做了下来,抬手去摸她的额头,一片滚烫。

“你没事吧?”哲哲六神无主,现在他们所在何处都还不知道,梁哲成又像是犯病的模样,都不知道要怎么求人来帮住他们了。

“哲哲,”梁哲成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在怀里,整个人意识混混沌沌,“别离开我。”

“好,我不走,”哲哲摸着他滚烫的身体,失了分寸,这可要如何是好?

“哲哲,我喜欢你!”

哲哲点头,把身上的披风扯下,往他身上盖,怕他听不清楚,又讲了句我知道。

“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为了你,我可以连命都不要了,”梁哲成闭着眼,一脸委屈的模样,“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快就不要我了?”

“我没有——”哲哲放弃了,她跟一个病人较什么真?

“你答应我,你会给我机会,好不好?”梁哲成抓住她的手不放,整个人难受的缩成了一团。

“我答应你,你就会好些了吗?”连个大夫也没有,哲哲真怕他就这么病死了。

“你答应我,什么疼我都能忍受,”梁哲成点头,一脸委屈。

“好,我答应你!”事到如今,哲哲只能咬牙点头了。

第24章:我有个办法

许是哲哲的话,真的有心理安慰的作用,梁哲成安静了许多,现在他就枕在哲哲腿上,蜷着身子,缩在披风下,睡的很安稳。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哲哲把手放在他额头上探了探,还好,高烧已经退去。

长舒一口气,哲哲替熟睡中的梁哲成理了理额间的碎发,看着他的脸发起了呆。

为什么没有喜欢他?这个问题,哲哲自己想了想,就摇了摇头,在她眼里,梁哲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先是把他认成了旁人,等清楚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其实,梁哲成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呆呆傻傻的,可对她的好是真心的。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对一个人好也是掏心掏肺,可以孩子气的撒娇质问,也能为了喜欢,克服一切不可能跨越饿障碍,只是啊,他喜欢的人,不该是她,才对吧?

她有什么好呢?徒有虚名的才女噱头,还是这张姿色上佳的面容,抑或是公伯这一姓氏?

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吧,可一切也是真切世纪的身份跟名声。

梁哲成的卑微,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曾如此卑微的爱过一个人,只是她爱的人,最终没有珍惜她,她对于梁哲成,是不想伤害他。

相爱是两个人的事,可单相思却是一个人的执着,这世上所有人的喜欢,不是每一个都能在被拒绝时,潇洒转身,很多时候,不管你是拒绝,抑或是躲避,伤害都是存在的。

也许,年少的喜欢,就是这样,需要残忍的撕裂,才能够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哲哲望着梁哲成,就好像看着曾经的自己,心疼,却也爱莫能助,有些残忍,需要明白的人去做,而有些伤痛,也是单纯的人必须经历跟面对的。她不知道,最后,梁哲成跟她会如何,可她心里很清楚,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是强行绑在一起,两个人学会伪装,该无法释怀的,依旧是无法释怀,所以,能少些伤害是最好,能不讲一些让人误会的话,最好。

今日那一句,我答应你,哲哲真不想梁哲成就此记在心上,痴缠一片。

他该有自己的生活,该有自己喜欢的人。

自己呢,今日算是把事情搞砸了,还以为自己能独当一面,大气英勇一回,却不想是这个结果。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自己今日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才会如此?

这往后,再与他们见面,要如何解释呢?

越想越心烦,肚子里的饥饿感越来越强烈,每当她想要动一下,梁哲成都下意识的攥紧她的衣角,让她不敢再有所行动。熬了一个时辰,饥饿的感觉总算过去了,取而代之是铺天盖地的困倦,哲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黑了,一旁生了一堆火,身上盖着披风,周围没有看到梁哲成的身影。

哲哲起身,动了动麻木的四肢,伸了个懒腰,刚准备起身,梁哲成已经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些干瘪的果子,见哲哲醒了,就到了她面前,把果子递给她,“饿了吧,找了半天,只有这些花果能吃,将就一下吧?”

哲哲接过干果,道了一声谢,就着面前的火光,把果子都吞了下去,不得不说,这个果子是真的难吃,又苦又涩,还难以下咽,哲哲只留了一半,把另一半又还给了梁哲成,两个人看着面前的火堆,默默发呆。

“这火是你点的?”这处阁楼,虽说不透风,可里头并没有什么东西,哲哲匆忙之下把他架到这里,就是想着挡一挡风雪。

“我看你缩着身子睡在一旁,手都是凉的,本来衣衫都湿了,披风又在我身上,就找了些木头,生了堆火,又去找了些吃的,”梁哲成点点头,他醒来的时候,哲哲还在睡梦里,因为寒冷,缩在他身边。

“谢谢你了,”哲哲道了一声谢,这才记起来梁哲成的病号身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没有什么大碍了,”梁哲成摇摇头,又加了一根木头在火堆里,外头的雪还在下,天也黑了,也不知道,王府里的人,有没有在寻他们,有没有想过,他们就被困在这座府邸。

“我们俩是第一个被困在王府后院里的人吧?”想了想,还有些搞笑,哲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两个路痴!”

“以后,再同你去哪里,我一定先记好路,再也不会像今天一样,”梁哲成点头,有些腼腆的笑了,这样也挺好的,虽说狼狈了些,可能同她在一处,他很开心,能看到她笑,他很安心。

最怕的就是她会因为赵睿的出现而想不开,看到她这般,他也松了一口气。

“你说,找我们的人,会不会只想着去府外,没想过在府内瞧一瞧啊?”想的自己的身份,还有上次被劫持走的情况,哲哲打赌,叶琼文他们,肯定是往府外头去寻人了。

“应该会派人找一找吧,”梁哲成想了想,笑了,“但是他们肯定不会对府内的空宅子抱有太大的期望。”

他的二哥,现在一定很着急吧,这些日子,他吃的药,越来越多了,梁哲成隐隐约约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一直都有一种预感。

“算了,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出去吧,”哲哲拿着一根小树枝,拨拉着面前的火堆,现在,所有人的心思,肯定都是往外头的人身上考虑,外头雪又不停,他们再这么等下去,不是饿死,也会被冻死的。

“要不,我出去找路吧!”毕竟是自己带的路,才会到如此地步。

“大晚上,下着雪,还是不要吧!”哲哲摇摇头,要是他们能放一个信号,告诉他们,这里有人就好了,就像是21世纪的SOS求救信号,怎么才能传递信息呢?哲哲看着面前的火光,想到一句话:烽火戏诸侯!

对啊,他们可以用火啊,现在事晚上,要是这座阁楼烧了,那住在前头的人,肯定会发现的!

“我有个办法!”哲哲歪头,一脸狡黠地看着梁哲成。

王府这边,因为哲哲跟梁哲成找不到,整个府邸,有人的地方都是灯火,大理寺跟京兆尹都拨了人来帮忙,守着城门不说,还对京城里的人家进行排查,王氏攥着手绢,跟莘莘一起坐在屋子里发愣,两个人连午饭都没吃,就这么傻愣愣的坐在那里。

赵睿跟李辰如已经停手了,各自脸上都挂着彩,这会儿都坐在世子府里,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身边的丫鬟跟小厮在忙着帮他们上药,李辰良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防止他们再动起手来。叶琼文跟梁哲成一道,在外头盘问下人们,可有人瞧见他们的行踪。

燕南已经从雪地里起来,这会儿正在跟梁哲哲吵架,把身上带的银子啪啪啪都甩了出来,要求梁哲哲把宁珂卖给他,要是不卖给他,他就找人把她打死。小哲哲掐着腰,把那些银票黄金全都踩在脚下,跟他对吵,一副本小姐的人,本小姐说了算,你算哪位?敢动我的丫鬟,先过我这关。

“自己没本事,连个丫鬟都打不过,还什么齐国多勇士,我看齐国里的你,连我们吴国的丫鬟都不如!”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不过她,有本事让她别耍诈,看小爷我不打死她!”

“哎哟哟,你们齐国人就是不懂礼仪的蛮人,连女人都打,啧啧啧,还好意思讲出来,声音这么大,生怕别人听不到吗?”

“谁说我要打女人?”燕南心虚。

“我的丫鬟难道还是个男的不成?”小哲哲挑眉。

“那你把她卖给我,我找个女的揍她!”这样总行了吧?

“不卖!”梁哲哲就是要气死这个燕国公,不气死他不罢休,让他唧唧歪歪,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

宁珂正在一旁帮晴川上药,撇了一眼这边吵个不停的人,摇了摇头。

“轻点!”晴川捂着肿着的脸,撕撕撕的抽冷气。

“自作孽不可活,”宁珂下手一点也不留情面。

“我说姐姐,你们雾山的人,能不能不要学这世间的姑娘,这么凶啊!”温柔点不行吗?不行吗?

“嗯?”竟然识破了她的伪装,宁珂一把药粉全拍他脸上了,看着疼的嗷嗷叫的晴川,满意的拍了拍手,搞定,上药就是要这么果断干脆。

“你要杀人啊?”晴川欲哭无泪。

“我不会讲你的身份,你也不要到处声张我的身份,懂了吗?”宁珂揪住他肿胀的面庞,威胁到,“小朋友,姐姐我混江湖的时候,你还在雪山里堆雪人呢!”

“我知道了,知道了,保证不讲!”晴川捂着脸,眼泪狂飙,这女人怎么这么凶!

“你看你的丫鬟,怎么这么凶,连我手下的人也打,那你们吴国,就是这么教育下人的吗?”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燕南凶巴巴的喊了起来。

梁哲哲却没有在同他继续争吵,反而是一把推开他,到了院子里,盯着不远处火光冲天的地方。

这世子府,着火了?

第25章:我可以帮你

“走水了!”

“王府后头的祥和阁走水了!”

“快来人,救火啊!”

外头留守的几个仆人,一眼就瞧见火光冲天的地方,边跑边喊,一路寻到了叶琼文跟梁哲思正在审问仆人的大厅。

“什么?哪儿走水了?”叶琼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冬天,下着雪,这祥和阁,怎么会着火呢?

“会不会是哲哲小姐跟舍弟他们?”梁哲思立马就有了,猜测,跟在来通报的仆人身后,“快,前边带路!”

“所有人,都跟着去救火吧,不要再愣在这里了!”叶琼文跟着走到了门口,又转回身来,看着依旧呆傻着站了一屋子的人,这些仆人,怎么都痴痴傻傻的?

“走水了?”莘莘听到外头人的喊叫,立马就推门而出,想要看看到底是哪里走水了,大冬天下着雪,怎么会走火?

“王妃,你小心!”身后的丫鬟忙跟着来扶她,莘莘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才看到火光的方向,王氏也跟着出来了,望着那火光的方向,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会不会是哲哲出了什么事啊?这个相国家的三公子,他该不会想对哲哲做什么吧?

“娘,你别担心,哲哲不会有事的,”莘莘也猜测事跟哲哲有关,忙催促身后的丫鬟,“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救火?”

“王爷说了,让我们一直陪在王妃身边,哪儿都不许去,”这几个丫鬟,都是叶琼文精挑细选才留下来的,为的就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莘莘,你好好呆在屋里,我去瞧瞧!”王氏安慰着莘莘,让丫鬟们扶着她进屋,确定她进屋后,忙慌慌张张的跟着下人们往那火光所在之处赶去。

“喂,你怎么能吵架吵一半就走了呢 ?”燕南很不服气,出来依旧扯着梁哲哲,想要跟她继续吵下去。

梁哲哲白了他一眼,回头喊了宁珂,两个人也跟着仆人们往火光所在之处赶。

“吵架吵不过就跑,你们吴国人真没出息!”燕南还对着梁哲哲的背影大喊大叫,好不痛快。

“着火了!”晴川也出来了,指着火光所在之处,跟燕南讲道。

“着火?着什么火?”燕南嗤笑一声,不屑的回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还真着火了?”

晴川每次跟人争吵,激动的时候,是不会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更是很少会听除了跟他吵架的对象之外的声音,这会儿被晴川这么一提醒,耳朵总算是听到了下人们的大喊大叫。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晴川担心,那里会有别的势力,公伯哲哲会遇到危险。

外头下人们的喊叫,李辰良他们这边也听到了,三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跟公伯哲哲有关,立马都站了起来,往声音说的地方奔去,只留下几个丫鬟,捧着药膏,一脸茫然,这两位王爷,怎么说走就走了啊?

“好了,这样一来,肯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哲哲在下边指挥着梁哲成,让他把在整个阁楼上到处点火。

因为下雪的缘故,这阁楼都是湿漉漉的,能点着火,还要把火点大,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梁哲成为此跑上跑下,足足用了一个时辰,这阁楼才总是被他们给点着了。

两个人就站在着火的阁楼前,跟阁楼保护着安全的距离。

这会儿,天上下着的雪,小了很多,站在院子里,哲哲身上穿着披风,正把攥着的一双手放在胸前,有些激动的看着火势熊熊的阁楼,这楼盖起来要不少银子吧,把他给点了,叶琼文不会生气吧?

哲哲盯着面前烧成一团的火团,一双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亮光,她的脸,因为火光的炙热,泛着红光,整个人又激动又害怕,觉得刺激的同时,也担心会给王氏和莘莘带来麻烦。

“你真好看,”梁哲成盯着兴奋的哲哲,一脸温柔的说着,现在她就像个小仙子,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仙子,火烧阁楼求救的注意,她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嗯?”哲哲正在走神,外头北风有些大,她还没来得及听清楚他讲了什么,话就被风吹走了。

“我说,你真好看!”梁哲成靠近她,在她耳旁轻声讲道。

“谢谢,你也很帅!”一开心,一兴奋,哲哲的老毛病就又犯了,讲话不经大脑,还要对别人的夸奖,有奖必回,再反夸回去。

“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梁哲成握住她的一只手,很认真的看着她,“我会等着你,知道你回头看我的那一天!”

火光里,梁哲成的脸,被照成了温柔的姜黄色,哲哲看着他,有些失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下一秒,梁哲成就上前一步,来到她面前,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将她搂在怀里,这么做,也许是他这一生,最为有心机的一次吧!

李辰如在远处,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更冷了,跟在他身旁的赵睿,啧啧啧的摇头叹息,“看来,咱们俩是被这丫头给耍了?”

如此郎情妾意,点着一栋楼来引人看他们有多恩爱跟般配,不得不说,这丫头,是越来越有心机了,也不知道是被关在府里的那两年自己悟出来的,还是跟着身旁的人学出来的。

“赵王不是喜欢被耍吗?”李辰如斜眼瞥了他一眼,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公伯哲哲,你胆子是真的越来越大了,白日里胡来,我还没有跟你算账,现在,竟然学会变本加厉了!

半月不见,你敢跟我移情别恋?

捆,我也要把你捆回魏国去!

“你别这样,待会让别人瞧见,会误会的!”哲哲忙推开抱着自己的人,有些尴尬的擦了擦额头,假装是在整理头发,“我下午说的那句答应你,是因为你那时身体情况不好,为了稳住你的情绪才讲的,你不要误会!”

“我还是想劝你,不要再在我身上花费太多的时间了,为了你的父母家人,更是为了你自己,”哲哲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以后,你会娶一个喜欢你,你也喜欢她的人,到时候,要让她知道你这么对我,她会生气的!”

所以,为了你未来的媳妇,你就不要再纠缠我了,把最好的自己留给她吧!

“我此生想娶的人,只有你!”梁哲成看着她,一字一顿,很认真的讲着。

“你——”哲哲刚想出口劝她,就被人打断了。

“哲哲小姐,三少爷,原来你们在这里啊!”李辰良走的慢一些,他是跟在赵睿跟李辰如身后,哲哲跟梁哲成方才做了什么,他一清二楚。本来,他来此就不是为了公伯哲哲,不过是凑热闹罢了!等到两人分开,下人们也差不多要赶过来的时候,李辰良就率先到了两个人面前。

“李太子!”哲哲忙跟梁哲成拉开距离,对他行了礼。

“好久不见,哲哲小姐!”李辰良把手背在身后看着她笑了,白日里没有仔细瞧她,现在就着火光,却是是个美人,难怪自己三弟,会如此念念不忘。

“好久不见,”哲哲脸上有些不太自然,两年前李辰良派人劫持自己一事,她已经不记得了,这期间,他们有没有什么恩怨,哲哲并不清楚,可碍于礼仪,只好又行了一个礼。

“哲哲,你没事吧!”赵睿摆出一副急切与关心的态度,向哲哲扑了过来,哲哲一转身,闪到了李辰良背后,直觉告诉她,李辰良是在场的,唯一一个能震慑住赵睿的人。

果然,面对李辰良,赵睿缩回了手,一脸悻悻的站在了一旁,去看烧的正旺的阁楼。

“哲哲,这是你想出来的办法吗?果然是才女,这样的计谋都想得出来!”

哲哲没有理会她,往后一瞥,就看到了,站在远处的李辰如,李辰如见她注意到自己后,就转身离开了。

师兄!哲哲在心里默喊一声,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有没有看到方才梁哲成同自己之间的搂搂抱抱。想要追上去解释,却被李辰良抓住了胳膊。

“哲哲小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需要抓着胳膊问?”梁哲成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脱离了李辰良的掌控,哲哲立马就往李辰如消失的方向跑去,想要找到他,同他解释一番。

“看来,哲哲小姐,对你这个御赐的未婚夫,并没有什么想法,”李辰良看着呆呆的望着哲哲离去的背影的梁哲成。

“看来,咱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赵睿绕到了梁哲成身旁,拿肩膀顶了顶他的胳膊,朝他挑了挑眉。

“我与赵王,并非一样,”梁哲成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的转身,想要去追哲哲,却看到找过了的梁哲哲跟宁珂,两个人正抓着她问东问西,不远处,还有叶琼文跟梁哲成,正举着火把往这里走了过来。

“你想得到她吗?”李辰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你想要她只喜欢你一个人,一生一世只跟你在一起吗?”

梁哲成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心却不由自主地听了进去。

“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李辰良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梁哲成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管是李辰如,还是燕南,抑或是他,我都能帮你摆平,我可以让她此生,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赵睿看着指向自己的那只手,嗤笑一声摇摇头,“你做什么又扯到我身上?”

“你也闹够了吧?”李辰良看着赵睿,一脸严肃,“这么多年,还不能释怀?”

“要你管!”赵睿的脸色变了,不再是一副玩世不恭,而是带着阴寒,转身就离开了。

“你可以考虑考虑,”李辰良也不急着要他的回答,“我住在悦来客栈!”

说完这句话,李辰良就越过梁哲成,去跟叶琼文跟梁哲成汇合了,跟在身后的下人们,赶紧过来把火给扑灭了。因为是冬天,又下着雪,这火虽然烧的旺,可把冻住的雪丢上去,很快就熄灭了。

哲哲原本是想去追李辰如,想跟她解释清楚,谁曾想,还没走两步就遇到了小哲哲,抓住她问东问西,好不容易回复完她,叶琼文他们又追了过来,将自己跟梁哲成迷路后发生的事,都告诉两个人后,王氏又过来。

这一晚上,哲哲就一直在被人关心,被人追问,尽管,她说了很多遍,梁哲成才是最应该被关心的人,可所有人,还是要围着她转。

“哲哲,你先回去吧,回去跟莘莘报个平安,早些歇息,这里的事,就交给我了!”叶琼文没有责怪哲哲的意思,确认他们两个人都没事后,他就派人去京兆尹跟大理寺传了话,让他们不要再去盘问搜查,可以回去休息了。

第26章:我做饭给你吃

同莘莘报了平安,安慰了她一番后,哲哲就回到了自己住处,洗漱过后,夜都深了,哲哲这一晚上,一直在跟人解释,茶喝了不少,食物却没吃多少。

方才一直担心着师兄,想要追上去同他解释,人没追上,她就想着应付下身边的人,再去寻他,谁知道一推再推,最好就到了深夜。

“阿婉,”哲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天没吃什么东西的肚子,在这个时候,才咕咕咕的叫了起来,提醒她,需要吃点东西了。

“阿如?”等了半天,没听到阿婉的回应,以为她睡熟了,哲哲就换了一个人来喊。

结果,依旧是没有人回答。

奇怪,今晚,两个人都睡到这么死的吗?

平日里,她一翻身,两个立马就醒过来,询问她是不是需要什么的两个人,今天是怎么了?

房间里的灯已经熄灭,外头的雪,透过窗户,把光亮照了进来,哲哲就着这丝光线,起身,摸索到了油灯,却不知道火折子放在哪里,翻箱倒柜了好久,也没找到。

“嘶——”有火光在她身旁亮了起来,哲哲想到没想就接了过来,把灯点着,还顺便说了句谢谢。

递火折子的人没有回答,哲哲等把灯放好,把火折子吹灭,彩恍然想起了,这卧室里,刚刚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吧?

那这火折子?哲哲后知后觉,看向了一旁。

迎着火光,在看清楚来人之后,哲哲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是师兄啊!

哲哲松了一口气,“师兄,你方才在楼阁那里,为什么要走啊!”

来者正是李辰良,在道观里告诉哲哲自己道号寅巳。他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胳膊,靠在一旁的桌子上,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喋喋不休,把他气的都要七窍生烟的人。

“你是不是看到梁哲成抱我,还亲我额头了?那是误会,误会,我对他没有那个意思!”哲哲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已经是到了前胸贴后背的地步。原本她还想着要怎么去找他呢,现在他站在自己面前,也好,那就可以一边跟她解释,一边找吃的了。

“你做什么?”哲哲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依旧一言不发的寅巳,半带哀求的说,“我上午同赵睿讲的那些话,不过是因为想要借此恶心他一番,让他知难而退,不要再纠缠我罢了!”

“我真的没有对任何除了你之外的男人动心,”哲哲伸出两根手指发誓,“我可以发誓的,李辰良我都不记得他,那个燕南跟晴川,我更是见都没有见过,他们今天说那些话,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寅巳依旧拉着她,不肯松手,也不肯讲话,就是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哲哲,直看的哲哲心里发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怎么回事,怎么师兄看起来,像是要吃了她的模样?

“师兄,你知道的,他们这么做,肯定就是像你讲的那样,是因为公伯一族,我对你,是真心的,除了你,我真的没有对任何人有过非分之想,甚至是亲密接触!”这话讲的太绝对了,脑子里只想着今晚梁哲成对自己的那一抱,一吻,怕寅巳误会,这个事儿,自己当时也是脑抽,就这么傻愣愣的让他发生了。

总之,哲哲心里头不承认,自己跟梁哲成,那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接触,算不上亲密接触。

“那什么算亲密接触?”寅巳总算开口,可他这个开口的问题,让哲哲犯了难。

什么算亲密接触啊?这个要怎么回答?哲哲挠了挠头,要是回答不好,会不会挨打啊!

“应该是亲亲吧?”哲哲举起两只手并着,只伸了两根指头,作出一个对对碰的动作,“这样?”

怎么感觉,这个回答更像是试探的询问啊!

“你确定?”寅巳往前走一步,哲哲往后退一步,两个人几步就推到了窗户旁,哲哲的背直接就抵住了墙。

“确定什么?”哲哲看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紧张的都不记得自己方才说过什么。

“亲密关系,”寅巳抬起胳膊把她锁在怀里,歪头看着她,亲额头,搂搂抱抱,这些都不算亲密接触吗?

“我真的没有——”哲哲的话,声音是越说越小,因为她记起来在棺木里时,赵睿的咸猪手,要说她真的没有跟别人亲亲我我,过度亲密,这算是在撒谎吧?

“嗯?”寅巳的气息有些危险。

“我坦白,”事到如今,只能坦白从宽了,“其实,也就是被赵睿劫持的时候,跟他一起被关在棺材里,他对我有些动手动脚,可是这都不是我自愿的,我们最后也没有发生什么,当时,我就说了些话,让他冷静了下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些话,也是她为了不让赵睿兽性大发,胡乱讲的,跟今日对他讲的话一样,不可信,不可信。

“赵睿不喜欢我的,虽然两年前,我跟他发生了什么,但——”哲哲话还没说完,脸就被寅巳的一只手捏住了,下巴抵在了他的掌心,脸上的肉嘟到了一块儿,嘴巴被捏成了金鱼嘴。

“他碰你了?”寅巳的手加重了力度,脸凑近到她面前,心里头的怒气窜的更厉害了。

“没有——”哲哲忍住脸上的疼,泪眼婆娑的摇了摇头,她跟赵睿,这次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真的?”

“真的——”哲哲点头,用手轻轻拍了拍捏着自己脸的那只手,“师兄,你快松手,我疼!”

寅巳嗯了一声,松开了手,还没等哲哲喘口气,用手揉一揉酸痛的脸,寅巳的吻就接踵而至,攻城略地,一点喘息的机会也不留给她。

哲哲想挣扎,奈何她这会儿的饥饿感,异常激烈,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只能跟着寅巳的节奏,被他钳住双手,吻住了双唇。

这个吻,完全就是为了发泄,一点都没有考虑哲哲的感受,寅巳几乎是咬着那两片薄物,肆虐掠夺,只逼得哲哲丢盔弃甲,想要抱头逃窜。

“师兄——”哲哲有些艰难的推开了他一些,喘着气,轻喊他,想要他能恢复些理智。

一吻过后,寅巳总算是在她呼喊声里,回过了神,抬起她的下巴,逼迫着她与自己对视,拇指掠过她有些肿胀的双唇,因为方才的亲吻,红艳艳的,在烛光下,显得更加诱人。

“师兄,这是世子府,你这么偷偷溜进来,被人抓住不好!”哲哲望着他,眼波流转,让寅巳原本冷静下来一些的欲望,又升了起来。

“担心?”

“我想跟师兄在一起,”哲哲摇摇头,伸出胳膊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滚烫的双颊,有些泛红,“我还以为,师兄不要我了呢!”

“我怎么会不要你了呢!”寅巳的身子一僵,被哲哲的这句话说的愣住了,旋即就恢复正常,伸手回抱着她,把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他都忘了,他的小呆子,脑子不灵活,多愁善感,还希望胡思乱想,这么久才来找她,是他的错。

“师兄才要了我的命,”哲哲嘟了嘟嘴,“我还以为,你嫌弃我了,不想要我了,我都准备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寅巳立刻就捕捉到了她话语里隐藏的信息。

“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啊!”哲哲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宁珂给她药的事告诉寅巳,宁珂说过,让她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

“怎么回?”

“就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啊,”哲哲直起身来,用手在脖子上并出一个环,放在脖子旁边,“说不定,寻条白绫,我往上一挂,就回去了呢!”

“不准这么做,”寅巳一把把他抱进怀里,整个人都慌乱起来,这些日子,只顾着自己的情绪,都没有考虑到他的小傻瓜。他的小傻瓜,竟然连寻死这样的事,都想到了。

“我当时就想,要是真不能嫁师兄,也拒绝不了赵睿,或者必须要跟梁哲成成亲的话,那我就也学她算了,看看下一个被招魂过来的人,要怎么做!”寅巳没有嫌弃她,哲哲很开心,一开心,就开始乱扯,完全没有注意到寅巳的情绪。

“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想着自杀,更不要想着离开这个世界!”赵睿越搂越紧,哲哲都快要被他抱的喘不过气来了,“我回来救你,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去面对好吗?”

“好,”哲哲回答的很干脆,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我快要喘不过来气来了!”

“哲哲,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希望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你,是现在的你,而不是过去的你,抑或是另一个你!”寅巳抓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很真挚的说着这番话。

“好!”千言万语,能回答的只有这么一个好字,哲哲搂住寅巳的脖颈,抬脚在他唇上轻吻,哲哲的吻很笨拙,却很轻柔,寅巳也轻柔的回应着她。

屋内烛火轻摇,一派的宁静安逸,被烛光投射的两个影子,抱的紧密又热烈。

一吻过后,哲哲再也忍不住了,肚子已经抗议的越喊越大声,哲哲很不好意思的抱着自己的肚子,解释,“我今天一天,就早上吃了些粥,方才起来,也是想找吃的罢了!”

说到这里,哲哲突然想到了两个丫鬟,“阿婉跟阿如!”

“被我点了睡穴,明早才会醒来,”寅巳回答了她的疑问,替她拿过来了衣衫,“穿上吧,我带你出去吃东西!”

“现在外边还有吃的东西吗?”哲哲一脸疑惑,边穿衣服,边追问。

“我做给你吃,”寅巳摇摇头,等她穿好衣服,系好披风后,这才牵着她的手,一道出了门。

“师兄,你还会做饭呀!”算起来,两个人好久没见了呢,这会和好,哲哲高兴的兴高采烈,出了门,走了好远才察觉不对劲,咿?守夜的侍卫都去哪里了?

“我让人支开了他们,”寅巳解释了她的疑惑,“不然,就王府的守卫,我也不能过来找你!”

“这样啊,那师兄你能多来找我几次吗?”哲哲在他身边蹦蹦跳跳,雪已经停了,两个人踏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娘说,我要陪着莘莘到她把孩子生出来呢!”

要是一定要到那个时候,才能见师兄,那她会被憋死的。

“我今日也是留宿在此,所以才能来寻你,”寅巳摇摇头,“无妨,我跟师傅,会想办法,让你出去回道观,我会在道观里等你!”

“好!”哲哲蹦跶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点了点头,寅巳捏了捏他的鼻子,两个人相视一笑,这才并肩,手牵着手往厨房走去。

第27章:我们是一对儿

哲哲跟寅巳踏着雪,来到了厨房,可能是因为天晚了的原因,一路上并没有碰到旁人,更没有见到守卫。

寅巳带着她到了厨房,两个人找了一圈,才找到粮食,蔬菜还有肉的位置,哲哲在21世纪,是小城镇的出生,这里的锅灶,虽说与记忆里不一样,可也是差不多的构造,看到寅巳在挑菜叶子,她就自己卷起袖子,淘米下锅,然后点了火,在一旁烧米饭。

“你做什么?”寅巳挑来挑去,只挑了几根青菜,端着一个盆子看着面粉发呆了好一会儿,这才捧了两捧面粉出来。方才,他只顾着回想小时候,娘亲教他怎么做面的画面,再一回神,哲哲已经在锅灶旁烧火了。

“蒸米饭啊!”哲哲看着他一脸纠结的模样,往灶里填了几根木柴,拍了拍手,凑了过来,兴致勃勃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做面!”寅巳作为皇子,从来不缺吃穿用度,这些东西,也就他小时候觉得有趣,他娘曾拉着他,教他做了两回面,可他觉得太无趣了,学了两天,就没再学了。

“你会吗?”哲哲看着他怀里抱着的盆子,只有面粉没有水,手上还拎着青菜,这是要拿青菜叶子和面码?

“大抵是这么做的吧?”寅巳把面盆放在案板上,把洗好的青菜放在了一旁,用手再干燥的面粉里捏了捏。

奇怪,这面粉怎么没有被揉成团?他记得很轻松就可以成团了啊?难道是力气小了?

哲哲在一旁看着他跟面粉过不去,摇了摇头,自己先去洗了手,然后用碗,舀了一碗水,把寅巳面前的面盆,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往里边兑了水,开始揉捏,很快,它就变成了一团。

哲哲把揉成团的面团,又推到了寅巳面前,自己则回到了灶炉旁,掀开锅盖,看了看里头的米饭,又弯腰往灶里添了柴火。然后拿过一个小盆,用勺子,把里头煮的沸腾的米汤水,舀了出来,放在旁边干净的小木盆里。做完这些,她才又盖好了锅盖,回到了寅巳身边。

跳过了和面环节,寅巳现在,就拿着擀面杖,把整个面团都放在案板上碾压,偏偏他碾压的又不得力,面团依旧是一团,没有要变成面条的心思。

哲哲示意他停下来,自己捏了捏面团,点点头,蛮力碾压,还是有点作用,至少这面全是揉好了。哲哲把面团拿到面前,样案板上抹了猪油,直接用手,就揉了起来。

一直到将它揉成了一长条的圆柱形,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在柱形的面团上抹了猪油,然后,用刀切下一块儿,拿起擀面杖把它擀成了薄薄一层,然后撒上一层面粉,又切了一块,递给寅巳,示意他照着自己方才得模样去做。

寅巳一直站在她旁边,看着她忙碌,没有讲话,只是很温柔的看着她,等她把擀面杖交还给他后,这才照着它方才得模样,把剩下的面团,都擀成了薄薄一层。

哲哲又回到了锅炉旁,看了看锅里的米饭,已经成熟,就退了柴火,把它们都盛到了一个大盘子里,然后熟练的把锅洗干净,去一旁挑了两个鸡蛋,切了一根葱花,又切了一片腊肉,把它们切的很细,这才拿了油盐,回到了灶前。

哲哲拿着锅铲看了看碗里的米饭,又回头看了看寅巳,最后还是放下了勺子,过来陪着他一起,把面切好了。

厨房里有两个灶,哲哲把自己方才烧热的锅,让给了寅巳,替他加了水,添了柴,又拿了两个鸡蛋,放到他手里,教他怎么烧柴看水开,然后什么时候下面。

讲完这些,哲哲才抱着准备好的东西,到了另一个灶前,点火,热锅,然后放油,先把鸡蛋跟葱花炒散,这才加了腊肉跟米饭进去,不到一刻钟,她的两碗蛋炒饭就做好了。

寅巳这边,后边虽然没有她的帮忙,可她讲解的很详细,寅巳照着他的话做,两碗青菜鸡蛋面,也在同一时间出了锅。

两个人,各自端着两个碗,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互相推了一碗翻对方面前做交换,然后相视一笑。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啊?”寅巳拿起筷子,想要去夹米饭,却被哲哲制止了,她拿了两个汤勺,塞了一个到他手里,还有一个在自己手里,示范给他看,怎么用勺子吃饭。

寅巳学着她,两个人分别一碗面,一碗炒饭,吃了个精光。

“我不仅会做饭,我还会炒菜呢!”哲哲一脸骄傲,“我们那个年代,都是要自己学着做饭的,不然爸妈都去忙农活了,谁来做饭啊?”

“你们那个年代?”寅巳好奇的追问,“就是你说的,你原本生活的世界?”

哲哲点头,“没想到,你还真不会做饭!”

听到他讲要给自己做饭吃的时候,哲哲还小小期待了一番,以为他跟书里写的贵族皇子不一样,多少一碗面是会煮的,谁知道,面都擀不出来。

“我以后可以学,你可以教我,”寅巳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窘迫,反而很坦荡的点点头,“我学东西很快的。”

“我知道,师兄最棒了!”哲哲点头,被他的反应斗乐了,原来,她的师兄不是万能的,他也会有不擅长的东西,还以为他什么都会呢!

“没事,以后我们在一块儿,我做饭给你吃,保证不会把你饿死的!”哲哲在他对面笑的很开心,笑完后,想起自己方才放在锅里保温的米汤水,就起身去端了过来,示意寅巳就着碗尝一尝。

“就这么直接喝啊?”寅巳有些迟疑。

哲哲点头,以前在农忙的时候,这个米汤水都是装起来,带到地里,渴了,饿了的时候喝。那时候,一个大茶壶,大家都是拎起来就往嘴里灌。在这里,哲哲没有把它装在茶壶里,而是装在碗里。

“这样喝,才是一家人,”哲哲点头。

寅巳唱了两口,点点头,“就是粥的味道,只不过粥被我们做成米饭了。”

“对了,你做的这个米饭,叫什么?”寅巳把碗又还给了哲哲,看她自己一个人端着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半,把剩下的又推了回来。

“你一半,我一半,你是我的另一半!”哲哲笑着跟他解释,顺便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做的是蛋炒饭!”

“那我把这剩下的半碗喝完,你就是我的另一半了吗?”寅巳看着面前的人,笑了,这话听起来虽然土了些,却是实打实的情话,他很受用。

“那是自然,我们是共同喝了一碗米汤,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嘛,我们俩的话,那你就是我的另一半了啊!”这些话,否是小时候过家家的时候,才会讲的幼稚话,可哲哲这会儿看着对面的人,就是想要讲给他听,再幼稚她也要讲。

“你也是我的另一半,不准反悔!”寅巳仰头,喝光了碗里剩下的一半米汤水,看着哲哲,笑的很温柔。

“来,拉钩?”哲哲伸出小拇指,示意寅巳也这么做,寅巳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看她古灵精怪的表情,就配合的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哲哲的拇指勾住了寅巳的拇指,两只手在相连的地方晃了晃,然后就分开了。

“就这样?”

“就这样,”哲哲点头,从对面的位置跑到了寅巳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傻笑起来,“这样,你就是我的了,要是你毁约,那我就再也不跟你玩儿了!”

“我不会,以后我都陪着你,我们一起慢慢变老,”寅巳捏了捏她的鼻子,笑了,这么可爱又呆萌的小媳妇,怎么就让他给遇到了呢。

既然遇到了,那就抓住不松手了,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他都要这般,跟他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师兄,我喜欢你!”哲哲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真奇怪,自己今晚明明几天没有碰过酒,怎么就有了醉酒的感觉?

“我也喜欢你,”寅巳把人拉在怀里,抱着不撒手,真想现在就把找媳妇带回去,藏起来,不给别人看!

“师兄,我们一起去堆雪人吧?”这会儿,哲哲的困意全无,想到明日过后,可能要有些日子不能见师兄了,哲哲就有些舍不得,现在,她只想让师兄多陪自己一会儿,睡觉什么的,明天再说!

“好!”寅巳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得了他的回答,哲哲兴奋的牵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在地上团起雪来,很快,就有两个雪人出现在了面前。

一个高大,一个瘦小,哲哲捡了好多树杈,把它们壮士成雪人的眼耳口鼻,然后兴冲冲的指给寅巳看,“师兄,大的是你,小的是我,我们俩,是一对儿!”

“嗯,”寅巳搂着她,在她额间轻吻一下,笑了,我们的确是一对儿。

这些今晚性质很好,心思陪着她玩儿了好久,一直到天都快要亮了,下人们开始陆续起床的时候,这才把她送了回去。

第28章:年关将至

虽说哲哲把世子府的阁楼给烧了,可叶琼文并没有就此追究什么,只要人找到了,这阁楼,可以重新修盖。

哲哲在屋子里休息了几日,就又恢复如初,每日里总要写信去到皈依观,还要求送信的人亲手交给枯荣。枯荣知道她与寅巳两人,和好如初。这信虽说是写给他的,可提及他的只有半页纸,收到信后,他都是只看一页,就让人全送到了寅巳的手里。

寅巳书房里的信匣里,没多久,就装满了哲哲的笔迹,洋洋洒洒上千字,叙述着她在王府里的生活日常,寅巳每一回都认真看完,再写一封叮嘱的回信,托人转给枯荣,由枯荣代送。

那日哲哲戏弄赵睿写保证书后,整个吴国都城,都贴满了他这保证书里的内容,京城里的人围着这份书信里的内容,沸沸扬扬的讨论到了年底,好不热闹。

赵睿从世子府回到了自己的宅邸后,真的遣散了府中的歌姬舞女,只留了几个端茶送水的丫鬟,还有几个粗使的小厮,他自己已经不在饮酒作乐,每日里不是在舞剑,就是在书房读书写字。

不仅如此,就是齐国里他自己的宅邸,他也写了书信回去,把这两年搜罗来的美人都遣送出府,每个人给了50两银子,从此再也不能与他有瓜葛。这两年,他府里盖起来的专供寻欢取乐的亭台楼阁,也被他命人翻修整治,改成了藏书阁跟阅书亭。

现下,不仅是吴国都城,就算是齐国那边,也都是关于公伯哲哲的传闻。

齐国皇帝见此,心生安慰,更是来信给吴国皇室,说是年后要派20名使臣,来吴国正式向公伯府的二小姐,公伯哲哲求婚。

在赵升眼里,只要能让他这个儿子重新振作起来,不要再寻花问柳,醉生梦死,别说是答应保证书里头的内容,就是把赵睿绑起来丢到公伯府区入赘,他都没有意见。

寅巳看着晴晚阁递上来的情报,眉头微皱,从书房里出来,去大理寺寻梁哲成去了。

因为杜江回来,皇帝让大理寺把手头上与巫毒有关的案子全都转移到了京兆尹,不论是卷宗,还是留在仵作那里的尸体。

这些日子,梁哲成就忙着做交接任务,也是清早刚忙完,坐下来还没喝两口茶,寅巳就找上门来了。

“李兄,今儿个怎么得空来我这里啊?”梁哲成坐在大理寺院子里的石凳上晒太阳,翘着二郎腿,旁边是一副茶具,还有两盘糕点。

“梁兄好兴致,”寅巳在他对面坐下,自顾自道了一杯茶。

“什么好兴致,我今儿一大早都没吃饭,忙活到了现在,”梁哲成摇头叹气,本来,这事儿该他们大人来做的,可是他家大人因为要转移案件去给杜江,气的在府里不出门,都七八天了,旁的案子也不审了,早朝也抱病请假。

“黄大人,还没回来?”寅巳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里,略显冷清。

“估约莫,要到年后来了,”再过几日就过年了,整个京城里都热闹着呢,百姓们都忙着置办年货,采购新物什,人人都是喜气洋洋,以往这个时候,大理寺也热闹,黄陂不想让这府衙里一派冷清萧肃,都是要人扯些红布,往这树上挂一挂,好显得喜庆些。

“还在生气?”知道黄大人为着巫毒的事,跟叶氏皇帝置了气,可皇上自有皇上的考虑,一个臣子,该有些肚量跟觉悟,怎么能一直躲着不来府衙出差了呢?

“大人就这样,只不过这次气的厉害些罢了,”梁哲成从到这大理寺当职后,就清楚的知道,黄陂的脾气跟为人,皇上很喜欢他,也很赏识他,很多事,他都会私下里同黄陂讲清楚,这一回,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什么解释也没用,黄大人这才气不过,躲在家里称病。

“好在,这些日子,没什么大的案子,”梁哲思捻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年关将近,京城里守卫也戒备了些,就怕年底会有人动歪主意,扰了大家过年的兴致,是以每日来此哭哭啼啼的,都是些街坊邻里的琐事,梁哲思都打发他们去了京兆尹。

反正,是京兆尹想抢他们手里的案子,那就全都拿去好了,别只拿了大头,把芝麻谷子留给他们。

“刘颖找回来了吗?”寅巳看他吃糕点吃的香甜,就自己也捻了一块儿,小口的品尝着。

“已经送回刘府了,”梁哲思点头,后边,果然是梁哲哲来找她,说是知道了刘颖的下落,他就派人寻了过去,然后把人送了回去。原本,是要黄陂去替那秀才说亲的,可黄大人抱病,梁哲思自己又觉得最笨,只好去找自己的父亲跟母亲去说媒。

谁知道,还没说两句,她娘就把刀架到了刘员外的脖子上,他爹还把人家几个儿子也揍了,逼着刘员外签字画押,同意把女儿嫁给秀才,还给了嫁妆,宅子,承诺不会在他们走后,再为难这对儿人。

刘员外都要磕头求饶了,只能同意。梁哲思在他父母走后,又去了好几回,登门道歉,顺带瞧一瞧他们两位,有没有受到苛责,还在,刘员外顾及他们相府,三天就把刘颖嫁了出去,两个人就在城南的一个宅子里安家下来。

这几日,眼看就要过年了,那秀才写了好多对联,又拿木头自己做了门神的拓印,印刷了不少的门神画像。自个人带去集市上买,他的字虽然不好看,可门神拓印的很传神,百姓们就都在他这里买,也是赚了一批银子,起码是到明年科举开考,他都不缺银子了。

“那秀才还是有些才华的,人也机灵,不是个书呆子,”梁哲思想了想,就招手喊了一旁的侍卫,让他替他去把秀才送的门神画像拿过来,说要送给寅巳,让寅巳自己再写个对联,往他住的宅子门外贴上一贴,沾沾过年的喜气。

“皈依观那边,御史府里的人,可回去了?”梁哲成问道。

“回去有两日了,”寅巳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年画,瞧了瞧,确实是不错,就收了起来。

“王维瑾身上的毒,可有法子?”上回说要找那雪山里出来的小子,要些压制巫毒的法子,也不知道要没有要到。

“无妨,已经配了药给她,”晴川很爽快的给了方子,让枯荣交给御史府,叮嘱他们,每日一次,不能停服,连续吃半年,这体内暴走的巫毒才能再一次蛰伏下去,不过,这毒,还是要尽快服用解药。王维瑾身上的巫毒,已经是到了一个巅峰,只要是祭祀靠近,她就有可能会再次暴走,到时候,她身上的毒,可就无药可解了。

“解药,那少年知道解药怎么配制吗?”压制巫毒的法子,梁哲思知道,可解毒的方法,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只有雪山里的人才知道,”寅巳摇头,“怕是这解药,里头的一些东西,只有雪山里才有。”

“那外人能进雪山里求药吗?”梁哲思恨不得现在就问到上山的路,然后带着梁哲成去求药。

“自然,”寅巳点点头,“不过,那里头都是女眷,你进去,怎么着,也得留个一儿半女才能走!”

“一儿半女?”梁哲思目瞪口呆,这是哪门子的风俗?

“这是里头的规矩,”寅巳点点头,很真挚的看着他,“梁兄放心,她们山里头的人很开明,不要求你明媒正娶,而且还是投怀送抱,你只管去就是了,一年半载后,要是生了儿子,你就带回来,生了女儿,你就什么都不用管,只管下山就好!”

梁哲思的嘴角抽了抽,这是哪门子习俗,这不是让他自己去山里给人送孩子吗?

“晴明前辈,当年在雪山呆了三年,这里头可有个一儿半女?”

“不是有个大孙子吗?”寅巳笑了,“也不是一定就要如此,就看你自己的定力了,这里头的姑娘很难缠,你要是能把持住,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他你外头有一个心心念念的情人,日子久了,他们自然就会放了你!”

“三年吗?”这么讲,那就是要三年时间才能下山?梁哲思摇头,不妥不妥,这么一来,他就得离开这里三年,他走了,谁来照顾黄陂啊!

“舅舅是聪明,才用了三年,你嘛,”寅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估计得一辈子!”

“什么叫我就得一辈子了?”梁哲思很生气,你这是拐着弯儿骂我笨吗?

“我可以让我娘去,”真是的,再不济,还有小哲哲,女眷进去,总不会如此了吧?

“挺好的,那你这弟弟,就等康复后,抱着孩子出来吧!”这么一来也不错,寅巳满意的点点头,笑了。

“不是,病人也——”这山里到底是有多缺男人?

“还是让黄大人去吧,”中了巫毒的人不少,前些日子,借过来的锁魂铃查出来不少,黄陂爱民如子,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他这个人又聪明,能言善道,由他前去求药,是最合适不如。这群女眷,总是留在山里也不合适,说不定,黄陂大人努力一把,还能把她们都请下山来。

“不行!”梁哲思立马拒绝了,“大人是大理寺卿,怎么能离京这么久呢?”

“黄大人去的话,最多三个月,”寅巳望着激动的都站起来了的梁哲思,有些惊讶。

“那也不成,大人要是被那群女人看上了,可如何是好?”男未婚,女未嫁,要是不清不楚就有了子嗣,往后可如何是好?

“那就拐回来,娶了呗!”黄陂这么聪明,不至于一个不出世事的姑娘都哄不住吧。

“要是里头的人,都喜欢大人呢?”梁哲思不同意,黄陂一直都是清廉正直的形象,以大理寺为家,为官有八年了,都是洁身自好,这要是去一趟极北雪山,就带回来一堆媳妇小妾,那成何体统。

“那就全都娶了吧!”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寅巳没弄明白,梁哲思为什么这么激动。

“不行!”这两个字,梁哲思回的很干脆。

寅巳没有讲话,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围着梁哲思转了好几圈,想到上回来此见到的画面,不仅有些怀疑,难道?

“你看我做什么?”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了,梁哲思整理整理情绪,又坐了下来,继续吞糕点。

“没什么,”寅巳也坐了回去,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压了压惊,事实,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我同大人并没有什么,只是共事多年,颇有仰慕,此番你的提议,我会转述,只是结果如何,就要看大人的意思了。”梁哲思很正经的回禀了寅巳。

寅巳点头,望向了别处,心里头却是另一种想法。

梁哲思这回答,怎么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第29章:奇怪的地方

“城郊那座满是棺材的山洞,可有什么新的发现?”梁哲思转移了话题。

“暂时没有,”寅巳摇头,晴晚阁收买了一个住在洞口附近的猎人,让他多加留意。一个多月过去了,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那处山洞,那洞里的棺木,并没有太多人在意。

“应该只是巧合吧?”都这么久过去了,这处山洞存在时间有几百年了,虽说奇怪了些,可也不是凭空出现的东西,不过是当地的风俗罢了。

“尸体查的如何?”上一次跟枯荣同来,知道他们挖了丐三咬死的几个人的尸身。

“有,”发现自然是有的,“丐三跟那三个人,身上的巫毒,有些奇怪。”

“奇怪?”

梁哲成点头,原本,暴走成巫蛮儿,尸身内的巫毒虫,也会大范围爆发,可丐三的体内,并不像是巫蛮儿,更像是被咬了,中了巫毒的人。

从他们的调查来看,丐三从出现异常到爆发,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是被巫蛮儿咬了的话,他不可能坚持这么久。所以,这就很矛盾了。

不是巫蛮儿的轻度巫毒中毒者,到底是怎么爆发的?

被他咬死的三个人,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死亡原因仅仅是心脏抽搐,所以才会倒地身亡。换而言之,这三个人,是心悸而死。

可明明,他们的死,都跟巫毒有关才对啊!

“如此说来,确实是奇怪,”寅巳也疑惑起来,“傻楞尸体呢?”

“已经移交给京兆尹了,”梁哲思把桌子上的糕点都吃光了,“他就是普通的巫蛮儿,没有什么疑惑。”

傻楞的尸体,因为涉及了城郊一个村的人命,青州城的知府,只能把尸体送过来。因为巫蛮儿死后,体内巫毒虫也相继死亡,开始化水,尸体到大理寺时,已经化得不成样子了。

“在青州城外,杨树林里的几具尸体?”当时,梁哲思让姜宇替他偷偷换下来两具尸体,送到京城里来。由官府来送,太过显眼,最后是让寅巳这边,安排了晴晚阁的人,来处理。

“跟巫毒有关,不过严格来讲,又不能说她就是巫毒,”梁哲思组织了好一会儿的语言,“它有些不一样,像是以巫毒为食得一种东西,那几具尸体,原本都是服了巫毒的,可他们体内的毒素,已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吞噬?”

“时间越久,他们脸上怪异的表情就越淡,虽然很轻微,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梁哲思点点,当时在杨树林,这一伙人的表情,都很怪异,就像青蛙一样。可半月后,整张脸安详了很多,乍一看,没有那么突兀了。

“查到是什么东西了吗?”能吞噬巫毒的东西,是什么样的存在?

“查不出来,那玩意一分离出血肉,就消失了,”格巫这些日子,一直在查,可都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离开血肉就消失了,还是离开了巫毒虫,就消失了?寅巳皱眉,在想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原本,还以为能把所有的信息都串联起来,”梁哲思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什么眉目都没有,就交给了大理寺,要是能查出些什么,他家大人,也不至于如此消沉。

“你们的暗探,可有查出些什么来?”寅巳问道。

“派了人盯着那个香凝呢,不过她这边,没有任何异常,”赵睿那边,只承认人是他砍杀的,这些人身上带了什么,他都一概不知。

这些尸体上,确实是有致命伤,但每个人的表现也很诡异,当日赶去相宜苑的时候,围观的人曾说过,看到香溢杀死的那个女子,操纵着一个大汉,女子是齐国巫神司的护法。

那个大汉,最后让姜宇找到了,并无异常,他让人私下里查了,这人身上的巫毒,已经达到了祭品的级别。也就是说,只要祭品召唤,他就会听命,完全失去自己的意识。

为了安全起见,姜宇把此人关押了起来。

能操纵巫毒的,只有香溢了。这伙商人身上,都有巫毒潜伏在血液里,这个死去的厨娘,只怕也是巫毒的受害者,至于她身上的巫毒到了什么境界,就不知道了。

小哲哲说,厨娘的尸体已经被香溢处理,碾磨成了粉。

能碾磨成粉的,都是已经祭祀的祭品,这个厨娘,很有可能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蓄意害死,然后留下来做巫毒的。香溢被巫神司赶出来后,就一路来到了青州城,还成了相宜阁的主人,显然,是有人在此为她铺了路。

这个人是谁?无从得知,但可以肯定,此人跟赵睿,香凝都熟知,不然,赵睿也不会落脚在相宜阁。

“我一直有个想法,这个香溢,会不会是巫神司自己赶出来的,只是借助了赵睿的名义,或者她出来,就是赵睿安排的,赵睿就是她的主子?”梁哲成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理由说得通。

“香溢跟赵睿,是有联系,但具体是什么联系,”寅巳摇摇头,现在的线索还太少,根本不能确定,两个人就是一伙,还是两伙人的合作。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香溢与巫神司之间,一定有什么恩怨。香溢脱离巫神司,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她对巫神司,都带着仇恨。

“我总觉得,那伙商人身上的东西,就是香溢动的手脚,”巫神司既然养这些巫毒虫,那巫毒虫的克星,他们定然也是知道的,香溢与巫神司对立,这伙商人,又带着一个祭品,香溢想截取,同赵睿合作,斩杀他们,再把责任推脱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那伙商人,”寅巳重复着这四个字,这伙商人,挂着的是李辰良的名义,可实际上,却是赵莹为了照顾自己的妹妹,特地送的礼物。这看似简单的身份,会不会还有什么隐情?

“那伙商人怎么了?”梁哲成不懂他为什么嘀咕这些,他们不都死了吗?

“得从这伙商人身上入手。”

“怎么入手?”人不都死完了吗?不仅死完了,烧也烧完了,要不是他们动作快,留了两副,这事儿就成了死结了。

“尸体已经查不出什么了,你还要怎么查?”

“这伙人,就是普通的商人,普通的身份对吧?”寅巳问他。

梁哲思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说,跟你兄长李辰良有关吗?”

这还算普通啊!

“虽说有关,可他们一直不曾真的接触过李辰良,平日里,也就是跑跑商,”再多一些,就是沿途收集下情报,一群无足轻重的人,为何要被赵睿盯上,还灭了口?

“然后呢?”

“前些日子,在世子府,赵睿,李辰良,还有燕南,他们表兄三人,关系并不差,”寅巳提醒他,那日,三个人打趣聊天,好不愉快。赵睿虽说浪荡些,可在李辰良面前,收敛的不止是一点。

“你跟李辰良关系不也挺好的吗?”梁哲思点头,那日,我看你们所有人,关系都挺融洽的啊,除了后边,你跟赵睿打了起来,前边完全看不出来,你们有仇怨。

“李辰良,是赵睿的表哥,这伙商人,又是赵睿势力下,你说,他动手屠杀前,就没想过,这个表哥会找他质问吗?”寅巳没有理会他说自己跟李辰良关系好的这件事,解释给他听这里头的疑惑。

“被你这么一讲,还真有些不对劲,”这伙人是李辰良的手下,押送的货物,是送到燕南名下,这件事,牵扯到了他们三个人,照理说,他们见面,就算再亲昵,也会质问一番吧?

可他们,提都不曾提起,赵睿在府里不出门,燕南倒是去找了李辰良,可据晴川传回的情报,并未提及此事。

很奇怪,三个人,就当这件事不曾发生一样,这事儿,在全国范围内,传的沸沸扬扬,魏国跟齐国都城,都有人议论,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难道,这是他们自己导演的一场戏?”这话讲完,梁哲思就摇头否定了,不对,要是他们三个人布局,为什么香溢也牵扯了进来?

“他们肯定是知道的,”这伙人是从魏国出发,说不定就是李辰良发现他们有问题,借赵睿的手除掉,顺便将那具尸体送给香凝,做联合的礼物。

“没道理啊?”梁哲思还是想不明白,“难道,前边赵睿在本国失踪,就是为了跑到魏国,跟着这伙商人,给自己表哥当狗腿子吗?”

“他去魏国,自然不是为了这件事,”被梁哲思这么一提,寅巳倒是想明白了一件事,“他是为了帮助李辰良复出!”

“复出?”梁哲思没有太过了结魏国的事情,只知道十月份的时候,李辰良禁足结束,十一月份的时候,魏国皇帝就恢复了他的太子之位了。

难道,李辰良复出,是赵睿在后头推波助澜?

“燕南手下的势力,不对,应该说赵雪也私下里在协助他,”燕国公的商号跟号召力,不容小觑,有魏国皇室跟民间财力的协助,李辰良这一回的东山再起确实是容易。

“这个巫神司,在齐国,怕是动了不少歪心思,”寅巳查过,对外,这个部门,虽说没什么存在感,可想想它在边境部落里做的事,如果不是齐国皇室的授权,那这个巫神司,就有挟持齐国皇室权利的可能。

这么一来,赵升当年,狠心把姐姐嫁到魏国,又把妹妹下嫁给民间势力,就有理由了。他想摆脱巫神司的掌控!光靠他一个人,是不可能。甚至是他这一代,也不可能!

所以,为了拜托这个神权的凌驾,他开始十几年的谋划,甚至是更久。分散开来的势力,各自发展壮大,最后汇聚在一起,推翻这个一直压在他们头上的这座大山。

巫神司,这个势力,里边儿的人,肯定不是公伯一族,但他们却懂得如何使用巫毒,或者是知道一部分使用方法。为了得到巫毒的全部秘密,他们才会每年都在雪山附近活动,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甚至是俘虏所有山里的人。

魏国跟吴国,关于公伯一族的说法,一定是有心人故意散播出去,想要引起巫神司的注意力,让他们有所行动。这个谣言,或许一开始,就是为巫神司准备的,而不是皇族。

他们其他人都想错了,都被这个唯大雁,携天子令,归顺真君给引进了误区!

寅巳的内心,思绪翻涌,坐在他对面梁哲成还在想他讲的歪心思,到底是什么歪心思?这个巫神司,它能动什么歪心思?要动歪心思,也该是赵氏皇族吧!

“我还有事要处理,今日,就此告别!”寅巳起身道别。

“别走啊,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啊!”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梁哲思在身后喊到。

“不用了,我要回皈依观一趟,”寅巳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烦请梁兄这边知会黄大人一声,就说我有些发现,约他明日在皈依观详谈。”

第30章:探望

寅巳留下一个莫名其妙,要求转述的话后,就走了,只留下梁哲思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把他刚讲的话,从头到尾理了一遍,依旧是没弄明白,甚至还有些糊涂,他这一上午,浪费了这么时间,到底在跟寅巳说些什么?

想来想去,又到了饭点,梁哲思伸了伸懒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反正今儿个也没有什么事,不如去黄陂府上探探病。

黄大人平日里,都是待在大理寺里头看案宗,这宅子还是皇帝赐的,一年回不去几次,这回在家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他憋闷不憋闷。

路过酒楼,梁哲思想到了黄陂不会做饭,以前他生病的时候,他去探望他,屋子里都是冷冰冰的馒头跟干粮,在大理寺里也是这般,不怎么在意吃食。日子久了,就有了胃疼的毛病,这一回,也是用胃病告的假。

把他拖出来吃饭,是不可能的,黄陂倔起来,谁都劝不住,要是强行把他抗出来,日后回了大理寺,他能记着一个月,专门给你找事做,折腾你,报复你。公报私仇,黄陂可是最在行的!

梁哲思之前,就因为担心他,拖他出门吃饭,被他公报私仇了不少次了。最后,都是在酒楼里点了菜,打包带去他府上,送给他吃。

这一回,他闭门不出,梁哲思请了一个做饭的老妈妈,专门守在那里,到了饭点就给他做些热菜热饭,免得他又吃那些又冷又硬的东西,伤到可肠胃。

掐指一算,黄陂躲在家里,有八天了,这么久,哪位老妈妈,为了照顾他这个自称是胃病的病人,做饭应该是很清淡,这家酒楼是他们经常来此吃饭的地方。

黄陂是西北那块儿的,他们那里吃菜胃口重一些,辣也能吃一些,这家酒楼,做的饭菜很合他的口味,每次说请客吃饭,他都是带他们到这里。

梁哲思想了想,还是进了酒店,点了些黄陂平日爱吃的菜,让店小二打包好,装在食盒里,自己好提着,一路晃悠悠的到了黄陂的府邸。

黄陂的府邸离大理寺并不远,院子不大,但五脏俱全,当初皇帝本来赐了他一座更大的宅邸,三进三出,里头亭台楼阁好不气派。

偏偏,黄陂不喜欢,觉得自己孤家寡人,父母也早已不在,住这么大的院子,费人费力,开销也大,不如小宅子清净。皇帝拿他没办法,只能换了这处给他。

黄府里,除了皇帝拨来的几个护宅侍卫,就只有一对老夫妻,大爷主要是负责看守宅院,大妈则是负责扫除整理,两个人都认识梁哲思,见他来了,就笑呵呵的打招呼,告诉他黄陂的所在。

梁哲思怕请来的婶子做饭做多了,就让大爷去找,告诉她不必做黄陂的份儿,只做他们三个仆人的就好了。

黄陂说是现在都没有起床,梁哲思就直接去了他的卧室,敲门了半晌,无人应答,就自己推门进去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屋子里静悄悄,梁哲思眯着眼睛往里看,果然看到黄陂趴在床上睡着了,胳膊底下压着誊抄下来的卷宗,头埋在纸堆里,身上的被子掉了一半。

梁哲思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把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弯腰到了床榻前,想替他把被子盖好,谁知道刚碰到被子里脚,黄陂就猛的一抬头,大喊一声:

“你敢!”

唬的梁哲思被子都抓不住了,这是做噩梦了?

“谁啊?”惊醒过来的黄陂意识到旁边有人,立马就把床上的卷宗,报到了怀里,做出来了保护的姿态。

“大人,是我,”梁哲思尴尬的举着被子站在一边,无语的看着他。

“是哲思啊!”还好不是京兆尹的人,黄陂拍了拍胸脯,把卷宗从怀里抽出来,抚平,一边收一边问,“你怎么过来了?”

“忙完了,就过来了,”梁哲思看他没有要继续睡觉的意思就把被子替他叠好,放在了一旁,转身坐在了桌子旁边,“大人要不要吃些东西?”

“都交出去了?”想到自己这几个月的辛苦,最后都便宜了那土包,黄陂就生气。

“都交出去了,”梁哲思想了想,问道,“大人方才做噩梦,是梦到了京兆尹的人?”

“王维桢的尸体,也交出去了?”黄陂闭口不答他后头问的问题,只问自己想知道的。

“京兆尹已经还给御史府了,重归于土,也有几日了,”王维桢的尸身,御史府一直想要回去,是黄陂觉得这里事情很严重,所以才压着不给。王思齐跟公伯圣德写折子参他不少回了。

杜江没有黄陂这些顾虑,案子上午才到他手里,卷宗怕是瞧都没瞧,下午就让人把王维桢的尸体整理好,放在棺木里,亲自陪着侍卫送了回去。

这么一来,黄陂又背了不少骂名!

“你们派人盯着了吧?可有人在他坟墓周围出没?”黄陂就知道会这样,他同皇上讲了好多次了,偏偏他不信自己,哎,现在这个样子,知道巫毒的人,一定都在打王维桢尸体的主意。

“派人盯着呢,没什么动静,”梁哲思看他一直在问相关的安排,有些不解,“大人要是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回府衙里亲自处理?”

“我这不是身体不舒服嘛,”黄陂故意捂着肚子,皱眉,“我这胃,说疼就疼,所以,就只能劳烦你了!”

“肚子还不舒服呢?”

“可不是嘛!”

“那既然如此,今日里带来的菜,你也吃不了了,得,就送给老伯他们吧!”说着,梁哲思就故意把食盒打开,等着菜的香气飘到黄陂鼻子跟前,这才又盖上,很是可惜的摇了摇头。

“别,我这个肚子它这会儿,又不疼了!”黄陂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光着脚就到了桌子旁,先把食盒盖子打开,拿鼻子嗅了嗅,香,真香!

“大人还是吃些清淡的吧?”梁哲思在一旁,看着他的模样就想笑。

“就吃这个吧,买都买了,不吃多浪费,”这些日子,梁哲思请来的厨娘,听闻他是胃不舒服,天天煮着面疙瘩汤给他,说是养胃,黄陂吃的脸都要黄了!

那么大一碗面疙瘩,就打了一个鸡蛋,还搅得很碎,肉末都没有一星,清淡的厉害。

梁哲思夺过他手里的筷子,“大人去把衣服很鞋子穿上再吃吧!”

这么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些饭菜了呢!

黄陂依言,穿戴好,等他坐回到凳子上时,梁哲思已经把饭菜都取了出来,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黄陂吃的欢快,梁哲思因为上午吃了不少的糕点,这会儿没什么饿的感觉。

瞧着黄陂这么好的胃口,一桌子菜,一大半都让他吃了下去,梁哲思在他对面就陪着吃了一碗饭,就停了下来。

吃饱喝足,黄陂打着饱嗝,满意的伸了个懒腰,“对了,晴晚阁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没什么特别的发现,”梁哲思一边收碗筷,一边摇头,想了想,又解释,“不过,我看李辰如像是有些什么猜测。”

“什么猜测?”黄陂立马就来了兴致。

梁哲思把上午的时候,寅巳跟自己的谈话,告诉了黄陂,还把寅巳约他明日见面的事也讲了出来。

“大人明天可要去?”梁哲思问他。

“去,为什么不去?”这几日,他每天都看着案宗皱眉,想不出来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今儿听梁哲思这么一说,他觉得寅巳对于李辰良,赵睿,燕南三人之间的猜测,还是有一定依据的。

寅巳着急回皈依观,应该是跟枯荣合计去了,明日见面,三个人把见解相互比对,说不定就有新的发现了呢!

“大人明日不在家卧床修养了?”就知道他不会安心待在家里,梁哲思这几日是比较忙,早知道他躲在床上看卷宗,那还不如拉他去大理寺,坐在大堂上,听一听乡邻们的琐事,好好的打搅打搅。

“修养依然是要修养,只是一直躺在床上,也不太好,”黄陂挠了挠脸皮,笑了,“我瞧着这几日天气挺好,又到了年关,明日,咱们不如乔装打扮,也去那皈依观里祈祈福福。”

这就叫视察民情了!

“好,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交接的事也告一段落了,明日起也没什么事,一道去微服私访也挺不错的。

两个人在屋子里又聊了一会儿,黄陂虽说压着不让自己问案子交给京兆尹以后的事,可不问的话,这事儿就在心底过不去,堵的他难受。

梁哲思猜到他心底里的疑问,不用他问,自己就告诉了他,两个人聊了一下午,直到天都快黑了,梁哲思这才起身告别,往相国府的方向走去。

接近年关,人们都喜气洋洋的,看着一旁路过的人,手里卷着的年年画跟对联,梁哲思想到了放在大理寺的那些门神画像,黄大人的字不错,等明日从道观里回来,他要是还在府里不出门,就让他多写几副,让兄弟们拿回去贴在大理寺的门墙上。

这么一来,比扯那些公布,要喜庆很多。

第31章:雾山与雪山

相国府里,梁哲哲端了一盘糕点,鬼鬼祟祟的进了自己的院子,把门关严实,这才直起了身子。

“小殷,这是我找的糕点,平日里我三哥最爱吃了,”梁哲哲把糕点推到宁珂面前,催促她快点动作。

“你就这么相信我,就不怕我给你三哥下毒?”宁珂很惊讶,望着面前的糕点,质问道。

“比起那个叫阿牛的小屁孩,你更靠谱一些,”哲哲去了世子府后,每日去皈依观修行的人,就换成了小哲哲。那日在世子府,哲哲告诉她,梁哲成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曾因为情绪激动,突然身子发抖,高热不退。

当时她二哥也在场,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说可能是得了风寒,还不让世子府上的太医给瞧,小哲哲当时就有疑惑。

回了府,就让下人们去她三哥的院子里打探了一番,发现她二哥吃的药,有了变化。以往都是一天一副,去世子府前,已经是一天两副了,到如今,是一天三副。

这药,是越吃越多,她三哥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就身子弱了一些,这些年,他比以前强健了不少,可这药却一直都没有要停的迹象。

要不是之前,在皈依观,机缘巧合知道她三哥体内有巫毒,她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直觉告诉她,她三哥的异常,一定跟他体内的巫毒有关。

父亲母亲肯定不会告诉她什么,二哥装糊涂,上回拦着自己,不让在皈依观里提巫毒两个字,说私下里跟自己解释,可每每想要问他,话还没问出口,就被他察觉,搪塞过去了。小哲哲懊恼了很久,本来还想写信问一问大哥,知不知道内情,可大哥远在边疆,书信一来一回,三个月就过去了。

三哥那里,她也试探过,完全就是被蒙在鼓里,这让小哲哲好一顿憋闷。

好在,遇到了宁珂,陪着她一道分析,她三哥身上这毒,定然跟当年,她娘在边疆的那一战有关。都说她爹当时遭了埋伏,她娘不顾危险,怀着身子上马去救,最后劳累过度,险些流产。她这个三哥,都是她娘硬撑着,躺在床上躺了七个月,才让他平安降生。

明面上,是讲他们夫妻二人,情深义重,实际上,这里头可能大有文章。他爹驻守的地儿,就是与齐国接壤的地方,那里的蛮族也好,齐国巫神司的人也罢,都不是什么好苗子。巫毒这东西,也就只有他们那里还有,吴国跟魏国,早就把这一切给杜绝了。

她娘的身体一向都不错,就算是当时身怀六甲,跟着父亲一起上战场,也不会如此大的损耗,想来是中了对方的歹计,这才不得不回京修养。

宁珂陪着她,一起拿媚骨簪,在梁哲成身边一番打探,结果却发现,这簪子,一接进她三哥,就开始有反应,而且,就是他三个碰过的东西,到了簪子面前,也有了变化。

原本,这簪子是该交给梁哲思,让他去查询城里,是否还有跟巫毒有关的人跟事物,可小哲哲看到这簪子接近梁哲成的反应,硬是不信,捂着半个月不给,天天去梁哲成身边晃,想要证明这只是个误会。

结果,可想而知。等她接受现实,准备把簪子交上去的时候,梁哲思他们,已经从哲哲那里,借来了锁魂铃,在城里盘查开来。这簪子,再交上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因此,这簪子就一直留在了小哲哲手里,直到现在。

梁哲思这种情况,确实是让人吃惊,他仿佛是天生就带着巫毒,宁珂跟小哲哲解释了好几日,她才想明白。心里头担心自己三哥,担心的不得了,就差出去张贴榜子,求天下名医过来问诊了。

这事儿,不能张扬。整个相国府,貌似是除了女眷跟仆人,主子们都知道梁哲成的状况。梁哲成吃的药,宁珂看了,这药方字很熟悉,一看就知道是她爹写的,里头开的都是抑制巫毒虫的药。那些寄生虫,是梁哲思从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的,原本,他应该是活不到出生的。

十几年前,相国夫人从边疆回来,肯定是寻了自己爹爹过来,帮她保胎问诊。她在边疆的遭遇,该是极其凶险,对方是铁了心要她的命,所以才会下如此重剂量的巫毒虫。偏偏,这相国夫人怀了身子。

巫毒虫虽说凶残,看似没有意识,可实际上,这种虫子,嘴巴叼钻,对于骨血都是先幼后妇,再才是壮丁跟老人,相国夫人也因为这肚子的孩子,保住了一条命。

可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那是万万不能再要了。

偏偏,她又坚持着把她生了下来。

这种凶险,宁珂很清楚,她娘曾经提到过,说是他们这一族,在最开始到巫山的时候,也曾经被巫毒虫侵扰,很多产妇带着腹中胎儿一并夭折了。为了后代能彻底摆脱巫毒,她们当时做了很大的牺牲。

其一就是在女子身上种绝色蛊,绝色蛊的母虫就是魅骨,它的子虫,可以进到人的血液量,跟着血脉的走动,吞噬藏匿在体内,以血肉为生的巫毒虫。不过,绝色蛊毒性刚烈,吞噬巫毒虫的同时,自身也会排泄出有毒的物质,从而缩短人的寿命。

种了绝色蛊的女子,万万不能怀孕,他们族人,在最初到巫山时,因为不理解其中原因,导致很多产妇跟孩子,都因为巫毒虫的暴走,还有绝色蛊的疯魔而身亡。这个方法代价很大,所以,他们在雾山最初的时候,是不敢提及成家立业,繁衍子嗣的。

其二,就是牺牲一部分人,在身上种上绝色蛊,用自己的骨血,来给其他族人服用,这种法子,可以大大削弱绝色蛊的狂性,也能保证,将女子身上的巫毒,全都逼到她的第一个子嗣身上,然后,拿掉这个婴儿,从而彻底拔除巫毒。

这个法子的代价也是以牺牲人命为代价,且被拔出巫毒的女子,虽说不至于丧命,可身体也亏空不少,往后能否再有子嗣,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有些女子,不愿意让孩子流产,也想了很多法子,去留下这个子嗣,虽说族中明令禁止,可女子的母性,迫使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破例,这怎么保胎生养的法子,也被保留了下来,只是这个满身巫毒的婴儿,会比没有种绝色蛊生下的孩儿,更加难存活。

巫毒虫的狂躁,绝色蛊的疯魔,都在他体内,两两相互碰撞,厮杀,他这一路成长过来,只能通过药物来抑制这两股疯狂的势力,牺牲自己的身体和寿命为代价,才能换来须臾十几,二十几年的光阴。

梁哲成现在服用的,就是这种抑制的药物,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内的两股势力,会逐渐脱离掌控,药物的压制效力会缩短,频繁的使用,会增大身体的负荷,甚至是缩减生命。

宁珂对此,没有什么法子,让她来开药,也只是在她爹给的药方子上,再加一些温和,调理的药物罢了。

她有建议过,让小哲哲去找晴川,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

晴川是从雪山里出来的,这巫毒虫,一开始就是从雪山里发展出来的,他们对此是行家,说不定,能有些什么法子。

宁珂曾经听父母讲过,原本,他们并不知道雪山里还有人,是后来,在查询古籍,寻找剔除巫毒的办法是,无意间发现的。

当年,族人出山,是因为意见有分歧,那批出山的人群,大部分是男丁,一少部分女眷则留在了山里。

后边,外边的族人发达后,曾去找过他们,至于有没有找到,书里就没有提及了。

在雾山,远离发源地的他们,虽然找到了剔除巫毒的法子,可这法子极其凶险,都是母子之间的取舍。

后来,雾山里的就有一部分母亲,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死去,私自出山,往雪山里去找了。一晃十几年过去了,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却带了个孩子回来。

不止是这个母亲的儿子没有死去,他们在雪山里,还有了子嗣。

她们这才知道,雪山里的情况。山里的女眷们,对于子嗣,都是留女不留男,这对母子,为了证明雪山里是有办法的,拐了一个姑娘下山来。

那姑娘怀了她儿子的骨肉,三个人辛苦了一路,才寻了回来。那时候,三国纷争已开启,路上兵荒马乱的,这个姑娘,人还没到魏国,就撒手没了,只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小女孩。

她们母子,是偷偷把人带回来的,雪山里的人不知情。雾山里的族人知道后,一部分蠢蠢欲动,一部分觉得他们坏了规矩。

明知雪山里头,女眷不能出山,为什么还要拐带?

后头,雪山里果然派来了人,找到了雾山,那人是边境部落跟雪山里人的后代,因为是男丁,所以被送回部落收养。

他来此,是替雪山传话,这话,就是让雾山的人不要再去寻了。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找到了救赎的法子,公伯一族这个姓氏,就不该出现。

巫毒,从一开始,不过是为了保命跟生存,把他带到人群里,是祸端。雪山不想再牵扯其中,雾山也该如此。

当时,这人给了解药,并与雾山有了约定,除了互相不打搅外,就是对公伯一族,现存朝堂的这一部分人,不要再起关联。

巫毒,能带来力量,也能带来毁灭。如今雾山,又有新的发展,一旦入世,倘若不能坐上统治者的位置,那就只剩灭顶之灾了。

后来,这个人就回去了,雾山最后的选择,也是逼不得已。因为得罪了魏国皇室,被追捕围剿,危难之际,只能联合吴国皇室,牺牲一部分族人,来保全剩下的人。

宁珂,也是在回去雾山后才知道,雾山跟雪山之间,这几年,断断续续都有联系,关于公伯一族的现状,两个地方,都心知肚明,打算不涉及,不插手,想把事情就此结束。

可事实上,这个事,牵扯到权利跟欲望的时候,它就是没有尽头的无底深渊。

有些危险,你躲避得了一时,躲避不了一世,该面对时不面对,灭顶之灾,才是开始。

宁珂在雾山呆了两年多,一直没有查清雾山跟雪山之间,更深层次的秘密,得到的都是表面的信息。

巫毒的解药,雪山里有过,却没有给公伯一族服用,这几百年来,为什么要沿用商朝的法子?是因为雾山里没有了巫毒的缘故,还是因为跟雪山的约定?

宁珂不清楚,但有一点,她知道,如果说谁还能救梁哲成,那就只能是雪山里的人。

第32章:相府的担忧

“我这里,开药也是与你兄长现在吃的差不多,”宁珂摇摇头,再说,你端个糕点过来给我,是要我把解药放里边吗?

“为什么?你不是有好多蛊虫吗?”宁珂的来处,小哲哲已经连猜带蒙,软磨硬泡的猜了个差不多了。宁珂肯定是魏国雾山里出来的,哪里的人,据说也会一种邪门的法术,叫蛊。

小哲哲小时候,听府里下人们说各地奇闻,就总是会提到他们雾山,说他们那里,人死了都不下葬,全都用蛊虫来养着,做成僵尸,挂在入口处,只要有外人接近,僵尸就会把他撕碎吃掉。

小时候,还为此做了很多噩梦,后来大哥就哄她,说那都是骗人的,魏国雾山的人,其实就是一群养虫,就像是桑树上养着的蚕。说他们吓人,不过是他们养的虫子,种类比较多,长的不好看,这虫子又有毒,咬了人就跟蜜蜂蛰了一般罢了!

外头这些传闻,都是夸大了的,不能信。

那时候,梁哲为还没有去边疆镇守,小哲哲小时候一害怕,就最喜欢缠他,因为他年纪最大,最能给她安全感。

梁哲为也是个细心聪慧的人,每次,再害怕的事,被他这么一解释,她总能哈哈大笑,释怀放下。仿佛什么可怕的东西,到了大哥这里,都会变成无足轻重的存在。

就好像蛊虫,被梁哲为这么一解释,往后,每每听到这个词,她能想起来的,就是白胖白胖的蚕,还有被蜜蜂蛰的满头包的人脸。

宁珂给了她的簪子,是用媚骨的尸体做成的,这媚骨,不是以巫毒虫为食吗?那就撒一把虫子到这糕点里,然后给他三哥吃下去,不就好了。

过些日子,这媚骨一定能把巫毒虫吃光,这么一来,那自己三哥,不就痊愈了吗?

梁哲哲想的很简单。

“蛊虫不是什么好东西,”宁珂摇摇头,这蛊毒虫又不是鸡鸭鱼肉,说吃就吃,说没就没。这蛊一旦入了人体,那就很难拔除了。

外人不懂,可作为雾山里的人,宁珂很清楚这里头的厉害之处,直摇头,况且,不是她不愿意下蛊,是梁哲成体内,他本来就有绝色蛊啊,虽然是被削弱的。

当年,她爹是公伯府里御用的太医,公伯圣德以身犯险,用自己的骨血饲养绝色蛊,再有爹跟娘的调理,他才没有死。

相国夫人,想要平安把梁哲成生下来,那肯定是要靠种了绝色蛊的人的血液来调理,才能有转机。

整个吴国,能恰好体内有巫毒虫,又成功种下绝色蛊的,只有公伯圣德,就是不知道,公伯府跟相国府,是否知道这之间的关系。

公伯哲哲两年前出事,整个吴国都闹得沸沸扬扬,最后,皇帝赐婚她到相国府,原先一直想不明白,如今看来,会不会是皇帝知道什么,所以才下了这道圣旨。

女子失踪三日,这三日发生了什么,百口莫辩,就算哲哲年纪不大,可她终究是女孩子,这种事,她哪里还有清白可言?

哲哲精神错乱这两年,整个吴国的流言渐渐平息,这时候,虽说世人不会再过分议论什么,可这事儿,发生了,终究是发生了,抹不掉,愿意来公伯府提亲的,哪里还会有几个人?

偏偏,叶琼文非公伯莘莘不可,皇帝定然是知道公伯圣德对于梁哲成的救命之恩,所以才会给两个人赐婚。

梁哲思跟梁哲为都还未成婚,单单选了最年幼的一个公子,皇帝心里的盘算,还真是合情合理。

十几年前,自己父亲过来给相国夫人保胎,恐怕也是朝堂上那位授意的。只是,这两家人,怕是都还梦在鼓里吧!

“巫毒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能以毒攻毒,保我三哥的性命,都好说,”现在还考虑什么好东西,坏东西的,要是是能解巫毒,那都是好东西。

“你三哥身上的巫毒,跟旁人不一样,”宁珂都不想跟他解释,可不跟她解释清楚,她就会喋喋不休的问个不停,甚是讨人嫌。

宁珂只能叹口气,坐了下来,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怕等会回,要多费些口舌了!

“怎么不一样?”难不成是虫子长的不一样?大一些,丑一点这个样子吗?可总归还是个虫子的模样吧?

“它有克星在,”宁珂同她缓缓道来。

梁哲成体内,是有蛊虫的,只是这个蛊虫,危害没有媚骨厉害。

媚骨,是把母虫种到体内,由母虫来繁衍子虫,子虫随血液流转,寻找食物,然后带回给母虫。就像是蚁后跟公蚁之间的关系。

而且,梁哲成体内的巫毒,也与其他人不一样。原本,这个巫毒是要小剂量的往人身上种,可偏偏,他是因为他母亲,瞬间就到了尽头的剂量。

当年,他能熬到出生已经很不容易了,能活到现在,可以称得上奇迹了。

因为是从别人血液里获取的媚骨子虫,它们并没有什么目标,在体内游走,都是需要外界来引导,所以才能借此,把胎儿当作是母虫所在,把巫毒虫尽数封在胚胎身上,从而达到剥离母体的效果。

胎儿若没有存活下来,那这一切就全都结束了。

胎儿若存活下来,那他就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两个势力,一旦失衡,有一方暂时压制住了另一方,那另一方就会疯狂反击,占据上风,然后再被拉下。

如此反复,如此折腾,这人的身体,就是这么虚耗到尽头的。

梁哲成的情况,大致与宁珂了解的一致,可这个一致并没有保证。

雾山里的巫毒,早在三国建国的时候,就已经全都拔除了,一两百年都过去了,现在再问怎么去调理,她也没有见过实例了。

能有的记载,不多,都是讲这个保命的风险跟痛苦,到了后期,人会很遭罪。与其让人活着,不如让他痛快去了。

“你是说,我三哥身上,不仅有巫毒虫,还有媚骨?”梁哲哲听了半天,总算是听懂了。

“为什么?”不是只种了巫毒的吗?

“你哥本来就不该出生的,”宁珂摇摇头,是你娘强求来的。如果能想开一点,你三哥也能少吃些苦,你娘的身子也不会如此亏空,最后只生了你们两姐妹。

如果她能取舍,再加上爹跟娘的调理,这相国府,如今的子嗣,怕是还要再多一些。

这个胎儿,本来就是累赘,多脱衣日,它多长大一分,母体的亏损就增加一成。

可吴氏没有选择把孩子流去,反而是拼死保住了她,对于她的选择,宁珂没有什么想说的。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放弃自己的孩子很残忍,可拼命换他十几二十年的岁月,值不值得,也不是她能议论的。

“我娘――”听完了宁珂的解释,梁哲哲只能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从小到大,她都觉得,娘亲跟父亲,总是对三哥过度偏爱,就算是他身体弱,可他总归是男子,他的爹娘,恨不得把她三哥当个女孩子来养。

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么心疼,她作为女儿,不羡慕是说假话,为了争宠,小时候还咬伤过梁哲成。

如今,听宁珂这么一解释,小哲哲呆呆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三哥,他原来,原来,这么辛苦吗?”第一回,知道,他过的如此辛苦。就算是娘拿命换他平安,可他,才是拿命换了娘亲的命。如果不是三哥,娘亲早就没了,她跟哲雨,也不可能出生。

一切,就好像是一个轮回,有因有果,最后把人都困在了圈子里。小哲哲很难过,要是她能早些知道这些,她一定会对三哥再好一些,不惹他生气,也不惹娘亲不开心。

她生命里重要的两个亲人,是忍受着多么大的折磨啊!

小哲哲在一旁不停的抹眼泪,宁珂在一边,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提及。

心疼的时候,哭一场就好了,难受的时候,要把心里头的委屈发泄出来,才能让自己再次冷静下来。

所以,她很安静的等在一边。

“你怎么知道,我三哥体内有蛊毒虫?”小哲哲一边抹眼泪一边追问。

“我给你的簪子啊,”宁珂都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听的,明明是在催促她把簪子交给梁哲思的时候,提醒过她,这个簪子,不仅是在接近巫毒虫的时候会有变化,在接近同类的时候,也会有反应,只不过,同类的反应,是原本晶莹剔透的簪子内里,有白色的丝絮沉寂。

明明,簪子靠近梁哲成的时候,表现的就很明显了啊,不仅泛绿光,还有丝絮沉寂堆积。宁珂一眼就瞥到了,还以为小哲哲也心知肚明呢!

没想到,她竟然只记得巫毒虫。

难怪会在今日,偷了盘糕点,让她来下毒。

怎么想的?

“那还有没有别的虫子,可以把它们两个都吃掉?”梁哲哲哭兮兮的问道,不管是什么虫子,长什么样,只要能救她三哥,他都能接受。

宁珂摇摇头,叹了口气,要是真有这么一种虫子,能在不害人性命的同时,把婴儿体内的巫毒跟蛊毒都拔干净,那他们雾山,也不会在前期,有这么大的牺牲了。

“你不是说有一个虫子吗?就是你给大哲哲的那瓶能让她恢复的记忆的药,不就是拿它做引子吗?”梁哲哲想了半天,总算是记起来了,叫生死蛊。

“生死蛊要成蛊了,才能救人,你哥哥这样,连养幼虫都难,”宁珂摇摇头,再说,生死蛊是以绝色蛊为食,它并不吃巫毒虫啊!就算是成蛊能救人,可是这个副作用,不是每个都能挺过来的。

公伯哲哲为此失忆,就梁哲成目前的状况而言,就算是找到了另一只生死蛊的所在,他也用不了,风险太大了。

“那要怎么办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三哥去死吧?

“我告诉过你,那个晴川有办法,”偏偏,你要跟他闹腾,别扭着不去找他,宁珂拉着她去了新景客栈外头好几次了,她都拒绝了。

有时候,宁珂也不明白,亲哥哥的生命,跟你所谓的颜面,到底哪个更重要?

眼看她又开始纠结,宁珂实在是忍不住了,“你要不就去问问枯荣道长吧!”

他是唯一一个十几年前,从雪山里活着下来的人,当年他是为了晚萧萧去山里寻解药,下山后,晚萧萧并没有好转,反而在十年后没了。

宁珂猜测,晴明下山的时候,一定带了一颗解药,只是这解药,最后给了谁,有没有给出去,那就不清楚了。

第33章:不要胡说

“问师傅吗?”梁哲哲并不清楚枯荣就是晴明,晴明就是枯荣,乍一听,有些愕然。

“他就是晴川的那个所谓的爷爷,”宁珂点头,原本,她以为雾山会有解药,四年前被父母送回去的时候,在寨子里搜了很久,并没有结果,想来是已经用光了。

晴明就不同,他去雪山就是为了求药,只要这药没有给出去,让人服用,那它现在一定是在枯荣手上。

“我问过师傅的,他说他也没有解巫毒的法子,”小哲哲摇摇头,她这个人,一有心事就憋不住,能瞒住宁珂的身份,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烦心梁哲成身上巫毒的事,她就找枯荣吐了口水。

先是抱怨家里人瞒着自己,瞒着三哥,接着就是自己怎么怎么担心三哥,这世上只要有人能给解药,帮她救了她三哥,别说是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是让她去摘星星月亮都没有问题。

只可惜,一点头绪都没有。

当时,枯荣一声不响听她说完,若有所思片刻,只告诉她让她好好练功,这些事都有爹娘跟两个哥哥在操心,她么,乖乖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这个巫毒,一时半会,肯定是解不开的,”枯荣当时是这么回他的,“你要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都会有转机,你只需要乖乖的在家,不要到处乱跑,保护好你三哥就成!”

保护好三哥,其实她三哥不用她保护啊,家里的仆人跟守卫不少,各个身手都不差的,只要她三哥不乱跑,就没有什么问题。

当时小哲哲只顾着考虑,他三哥的安全要怎么顾及,在家里的话,那自然是不用担心,可要是出了家门,可要如何是好?

那几天,能转移她注意力的,就只有这个话题了,师傅陪着她聊了几日。期间,她也提到过跟晴川之间的事,还有他们在世子府打的那场架!

要是师傅是传说中的晴明,是这个晴川的爷爷,那就传说里,他这么疼爱这个孙子,怎么会让她这么欺负呢?也不跟她计较,还一起大笑,说打的好。

“你弄错了吧,师傅怎么可能就是晴明,”小哲哲摇头,“他要是晴川的爷爷,我把他孙子打成这样,他不得跟我急啊!”

小哲哲不信,这肯定是宁珂听岔了。

“他确实是晴明,”宁珂深吸一口气,自己当时的打算,明明是留在公伯哲哲身边,为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天天跟在了梁哲哲身后?

这个梁哲哲,年纪小不说,理解能力也差,每次同她讲事做解释,她都要多费口舌,忍不住想要敲她脑袋。

“不是吧?”小哲哲摇头,肯定不是的。

“晴川并不是他的亲孙子,这个晴明,肯定是他进山后,遇到的故人之子,”这么讲,应该懂了吧?

“嗯?”这话讲的太绕口了,梁哲哲掰着手指头,一一算来,这个不是亲孙子,但是又同姓,故人之子。

宁珂看她如此纠结,怕是一时半会儿也算不清楚,只好摇头叹气,把她端过来的糕点拿到面前,一边吃一边等她想透彻,顺便还给她跟自己都倒了一杯水。

“我知道了,”宁珂吃完两块糕点,喝了两杯水,小哲哲总算是明白了,“就是他是师傅的干孙子,对吧?”

“可以这么说,”宁珂点头,总算是想明白了。

“可是师傅说他没有办法啊,”关于巫毒,他说了自己没有办法的啊!

“他不是告诉你,车到山前必有路吗?”宁珂提醒她,听人讲话,要听懂他话里藏着的深层含义。

“然后呢?”这话是说过,就是一句安慰啊,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话的深层含义,明白吗?”都提醒到这个份上了,要是还不能明白,那就算了,不跟你解释了。

“你是说――”小哲哲一琢磨,立马就激动起来。

“没错,”宁珂点头,“不过,我觉得你师傅说的不错,你不如安静的呆在屋里,等候消息。”

“为什么?”小哲哲不服气,“这可是事关我三哥呢,我怎么能不去呢?”

“你去,万一事情搞复杂了呢?”被小哲哲这么一讲,枯荣的话语里,明明就是说,他,或者晴晚阁跟相国府,已经是有了打算。

明面上,叮嘱小哲哲,看着梁哲成,让他不要乱走动,实际上,也是在跟小哲哲找事情做,让她留在安全的地方。

晴晚阁跟吴国的大理寺联合了,宁珂知道,这两个势力,对于巫毒,对于公伯族血脉,都有自己的看法。

虽然,不知道他们目前知道多少实情,或者是不是又搜集到了新情报,但从枯荣透露出来的话来看,这里头,定然有些安排了。

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上钩。

“你在想什么?”小哲哲在宁珂眼前晃了晃手,很是不满,我刚可是在跟你讲我的担忧跟顾虑,你竟然出神?还是不是朋友了?

“没什么,”宁珂摇头,皱眉,“你方才又讲了什么?”

“我觉得,找解药这个事儿,我得出一份力!”小哲哲很认真的说着。

“那明日去找晴川吧!”宁珂很不给面子的,跟她提了一个最讨厌的法子。

“我直接去找师傅,”小哲哲扭头,我才不要跟那个乞丐见面,讨厌死他了!

“枯荣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还没懂吗?”已经让你不要插手了,你去了道观,要怎么跟他讲?开门见山?

“那我也要争一争!”小哲哲嘟嘴,这个事儿,她一定要参与。

“别争了,装不知道吧!”

“为什么?”

“因为,这么多事,你根本就猜不透!”

“谁说的,我这不是猜到了吗?”虽然,有你在旁边指点了两句,可是也就指点了两句而已,其他的都是我自己想明白。

“你确定是你?”宁珂挑眉,“我说过,不想暴露我的身份。”

小哲哲要是贸然去找,开门见山的同枯荣争取,那自己这个身份,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本来,她连跟着她外出的想法都没有,谁知道,她却一改不带侍女的常态,天天都是走哪里都把自己带到那里。

宁珂很后悔,早知道,就把哲哲身边的两个丫鬟,迷惑一个关起来,然后天天跟她呆在一起好了。

跟小哲哲在一起,又累又生气,还总是能被她折腾的无话可说。

“那好吧!”小哲哲撇嘴,不让去就不让你去嘛,这么凶!

因哲哲一回京就进了世子府,原本说好,让宁珂跟着哲哲的打算泡了汤,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小哲哲磨起人来,能把人折腾到服气,这些日子,宁珂被她气的丢了几次蛊虫给她,虽然,最后都没有什么事情,可那蛊虫太丑了,也吓人,而且被咬后,是真的很难受!

为了不被虫子咬,小哲哲只好妥协了。

“还是去找晴川吧!”想来想去,只有他最靠谱,反正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上次在世子府,有些匆忙,没有时间再审问他一番,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份泄露给别人。

这几日,她一直想找办法去接近这个晴川,把他抓过来审问,奈何,小哲哲也不知道闹什么小孩子脾气,就是不愿意去拜访燕南,更别说晴川了。

“那个晴川,一点都不好,还有那个燕南,”小哲哲摇摇头,这两个都是什么人啊,主仆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跟他们联络,那还不去跟狗讲话呢!

“你是有求于人,是让你寻求别人的帮助,而不是让你去喜欢或者不喜欢,”怎么这一点都不明白吗?你现在要问解药的事啊!

“晴川是唯一一个在雪山里长大,对雪山知根知底的人,你不想知道你三哥还有没有救吗?”宁珂一番话,说的小哲哲哑口无言。

半晌,她总算是点头,下定了决心:

“那咱们明儿个,就去会一会他们吧!”

三哥身上的巫毒要紧,寻找解药要紧,就算是没要到解药,那有了解药的配方,或者听说过哪里有解药,也是极好的。

“确定了?”前面也有几次,梁哲哲头一天答应,下定决心要去新景客栈拜会燕南跟晴川,可等到第二天到了客栈门口,她又后悔了!

宁珂深恶痛绝,所以,她这回一定要确认清楚。

“确定,”小哲哲点头,握紧手心,“为了三哥,我可以去跟小乞丐好好讲话!”

就算是再讨厌他,不喜欢他,现在,事关三哥的安慰,一定要淡定,一定要好好跟别人相处,这样,才能有机会,得到解药的下落。

“你怎么对晴川这么挂念?”宁珂点点头,顺口问了句。

谁知道,梁哲哲立马就炸了,“谁挂念他了?他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屁孩!”

宁珂在一旁,拿着的点心的手都顿在半空中,听她骂了半天,才扯了扯嘴角,“我不过随口一提――”

“不能提,往后不要随便提他!”小哲哲一口否决,想了想又解释,“我是说,不要开我跟他之间的玩笑,我讨厌死他了!”

“哦,”宁珂冷漠的把点心放到了嘴巴里,心里默默问了一句,你讨厌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怎么开你们的玩笑吧?

草木皆兵,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宁珂瞟了一眼,脸有些红的哲哲,没有再说什么了。

第34章:成长

御史府里,邹氏穿过走廊,端着汤药,身后跟着的丫鬟们,低着头,手里捧着蜜饯跟糕点。

“人睡下了吗?”

到了门前,看到红红跟阿紫,正坐在门口,晒着太阳,坐着针线,两个丫鬟见邹氏过来,立马就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起身行礼回话。

“回夫人,小姐睡了有一会儿了,要我们去叫醒她吗?”

从皈依观回来,已经有几日了,家里头也再没有拿绳子捆过维瑾了。可维瑾心里头有气,天天就躺在房里不出来。

“不必了,我自己去吧,你们忙自己的,”王氏摆摆手,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把手里的汤药,放到了阿紫手里,叮嘱丫鬟们,都留在门外,自己这才进了房间。

外边太阳正好,在光亮里呆的久了,猛然进到屋子里,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屋子里黑漆漆的,王氏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算是瞧到床上的人影。

“小瑾?”王氏到了床边坐下,小声的喊着。

裹在被子里的人,听到声音后,就很不情愿的,往床里边挪了挪。

“醒了?那怎么还不起来?”王氏拍了拍她的后背,笑了,“怎么又生气了?小孩子家家,哪里有这么多气啊?”

“哼!”被子里的人又挪了挪,不愿意离坐在一旁的人。

“有什么不乐意的,跟娘说,娘来开导开导你,”王氏也不气,坐在一旁,默默地等着。

“你不要坐我的床上,”维瑾等了半天,把头从被子里冒了出来,回头一看,邹氏还在这里,立马就起了,坐起身来就推她。

“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邹氏脸一拉,很不悦的看着推着自己的两只手。

维瑾低头,扁着嘴,委屈的看着收回来,垂在被子上的两只手,没有了动静。

“你也不小了,再过两年就该出阁了,不要动不动就闹脾气,要学会冷静,把脾气收起来,懂不懂?”王氏替她把被子拉了拉,“在道观里,我就跟你说过,要长大了,该长大了,你看跟你一样年纪的小姐,哪个如你这般?”

“反正,横竖都是我的不对,”维瑾把头扭到了一边。

那日,在道观里,她只知道心里头很生气,很恼火,想咬人,然后意识就模糊了,再醒过来,就是被捆在床上。

这一捆,就是一个多月。

醒来初始,她还以为是公伯哲哲的师傅,皈依观的枯荣道长,为了给公伯哲哲出气,才这般对自己,在床上破口大骂了好一会儿。

直到,维慎从门外进来,一脸黑线的看着她,后边跟着的,还有父亲跟娘亲。

在家的时候,她虽说有些刁蛮,可礼数还是知道的,这么没有规矩的破口大骂,还是第一回,还偏偏让爹娘都给撞见了。

当时,她就慌得说不出来话了,她的爹爹虽说是个文官,可严厉起来,不比那些武官们差。小时候不听话,她不知道挨了多少打了!要不是有大哥跟娘亲在,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呢!

后来,大哥没了以后,她因为几次三番在父亲面前提起公伯哲哲,被打了好几顿板子。外边人都说她是被禁足在家里,实际上,她哪里是被禁足,她是在养伤罢了!

原本,娘亲是很疼她的,可大哥走后,她总是闷闷不乐,也没有时间来关心自己。

以往,娘亲是最疼自己的,爹虽然严厉,可每次要罚自己的时候,都有娘拦着。两年前发生那件事后,自己就失去了两个心疼自己的人。

维瑾心里头越想越气,最后能找到的敌人就是公伯府的两个表姐。

以往,她跟两个表姐之间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尤其是公伯莘莘,她最喜欢她了!虽然,她没有哲哲聪慧,没有她书读的多,字写得好,诗词也做不出来的。

公伯莘莘,是一个很温柔的大姐姐,就像是娘亲跟大哥一样,能让她生气的,只有公伯哲哲。

每回,碰到公伯哲哲跟莘莘闹别扭的时候,她就会义无反顾的帮着莘莘,替她指责公伯哲哲。每一次她一插嘴,原本吵架的两个姐妹,就笑了,也不吵了,就听她一个人讲。

维瑾很喜欢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

后来,再长大些,自己就经常被公伯哲哲拉着去写字画画,说这是她一个御史家千金应该学的,莘莘跟大哥却没有了踪影。

一直到大哥去世,她才明白,为什么公伯哲哲要拉着她,为什么公伯莘莘跟大哥总是不陪着一起。

表兄妹相恋,不是不可以,可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原本无忧无虑,和和美美的家庭,就这么被打碎了,维瑾是从那时候起,恨起了他们。

父母越是拉着她,家里人越是捂着不让她知道,不让她去找麻烦,她就越忍不住。

表面的乖巧,都是为了能找机会溜出府,然后当面质问两个表姐。

可还没有等她出来,就传来他们两个人被双双赐婚的事儿。

凭什么,凭什么?

公伯莘莘跟公伯哲哲,她们两个人,为什么没有去死呢?

一个欺骗了大哥的感情,一个害死了大哥,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公伯哲哲身体抱恙两年,请了无数大夫,找了不少的道士神婆,她都觉得她是罪有应得。

可再恨,还是挡不住时间的流逝,还是扛不住人走茶凉。

公伯莘莘成婚了,婚后人人都说她夫婿疼爱,人生美满,一脸羡慕。偏偏她就是羡慕不起来,不仅羡慕不起来,她还恨。

在父母面前的乖巧听话,终于让她有了出门的机会,刘颖就是她的挡箭牌,也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也是因为刘颖,她才有机会去到世子府门前,找到世子府里,想要气一气她。说她勾引叶琼文,她对叶琼文并没有好感,她只是为自己大哥不值,想要让公伯莘莘过得不痛快。

偏偏,公伯莘莘依旧是一副好人的模样,不气不恼,就那么安静的看着自己发脾气。

她越是这样,她心里的气就越难以抵消。

很快,世子府她就进不去了,不仅进不去,叶琼文还要替她说亲,京城里都在笑话自己,她知道,温和的公伯莘莘,不会做这种事情,这么损人的法子,只有公伯哲哲想的出来。

于是她借着刘颖的名义,瞒着父母出了城门,想去皈依观找公伯哲哲,可皈依观每一回都拦着她,不让她靠近她。

所以,她才会在那日发了疯,尤其是在公伯哲哲指着她骂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糊涂。

如今,自己被捆在这里,胡言乱语,让爹娘撞到,还以为会受到责罚,没想到,却什么都没有。

爹娘瞬间苍老了很多,轻声细语得询问着,关心着,没有责骂,只有心疼。

开始,她还不明白,可总是狂躁的脾气,还有安神药的作用下,迷迷糊糊听进去的字眼,她总算是知道了。

她中毒了!

不仅是她,大哥也是因为中毒才死的。

这个结果,这个真相,维瑾一时无法接受,被束缚的日子里,每每清醒时,脑海里都在想这么一个问题。

到底是什么毒,她什么时候中了这个毒?大哥怎么就因为这个毒丧命了,不是公伯哲哲跟公伯莘莘害的嘛?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也问了邹氏很多次,可每次,邹氏都不讲原因,只让她成熟些,不要再像个孩子一般。

刘颖的侍女,因为自己而死了,她是知道的。

服侍自己的两个丫鬟,每每到跟前,眼底里都有恐惧。她有一两回装睡,听到他们两个的私下讨论。

原来,她是中了巫毒,一个可以让人发疯,可以被别人掌控的毒。已经有十年了,这么长时间,她都不记得,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两个丫鬟的声音很轻,维瑾日日睡在那里,眯着眼睛,精神清醒的时候居多,知道自己会伤害到别人,被这么捆着,维瑾也没有什么异议,被灌汤药,也没有问题。

只是,太过无聊,唯一有趣的,就是听一听外边的动静,期盼着丫鬟们多讲一些话。

有好几次,她忍不住直接问他们俩,可她们俩却吓坏了,好些日子不敢再讲话了,这让她难熬了好些日子。

刘颖跟公伯哲哲失踪,外头有人拿着刀剑在追,两个丫鬟,本可以逃走保命,却不顾自己死活的护在她身边,大喊大叫,喊来了护卫,把刺客们击退了。

说实话,她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平日里,她对她们两个,总是发脾气,动不动就责罚,如今她自己,让她们怕的要命,可到了生死关头,还是愿意护着她。

维瑾心里头还是很感动。被关押的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也冷静了不少,只是拉不下脸面来改变罢了。

现在,自己那两个丫鬟,在她跟前伺候的时候,她也能控制情绪,不再波及到她们,也没有再冲他们发脾气了。

只是,知道自己有伤人的可能,维瑾还是待在了屋子里,不愿意出去。

万一,她再发病伤人可怎么办?御史府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这里的每个人,他都不想伤害。

在道观的时候,还有绳子束缚着,回了家,什么禁止都没有了,维瑾有些不习惯,也有些担忧。

面对亲近的人,她总想把她们推开,不想他们被自己伤害。可这么一推,她自己心里又难受,舍不得她们离开。

她会害怕,未来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再也不记得他们?会不会永远的失去她们?

药越吃越多,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是说这个是中毒吗?吃药会有用吗?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解药,彻底痊愈?

维瑾心里头闷闷不乐的,从道观里起,邹氏对她的关心就越来越多,很多时候都要寸步不离,开始维瑾还会问一问为什么,后来就沉默了。

两个人一起,总是闹别扭。

“没有说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做,怎么就错了呢?”邹氏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

“那为何如此别扭?”

“我本来就这样,”维瑾嘴硬,“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我是你娘,又不是旁人,”说什么找不找的话,邹氏替她拢拢头发,“我来是因为到了吃药的时辰了,药煎好了,就在外头,你既然醒了,那我就让她们端进来。”

“我不想喝,”维瑾小声反驳着。

“知道你怕苦,我带了蜜饯跟糕点,都甜着呢,”邹氏拍了拍她的胳膊,“良药苦口利于病。”

“娘,你实话跟我说,我是不是没有救了?”

第35章:我会不会死

“娘,你实话跟我说,我是不是没有救了?”维瑾拉住邹氏,不让她去喊下人进来,这个问题,她自己都不记得,问过多少次了。

“怎么会呢?你不会有事的,”邹氏安慰她,“不过是寻常的心病罢了,只要你稳住自己的情绪,凡事不去计较,就不会有事的。”

又是这个回答,维瑾松开手,让邹氏去喊了人进来,乖乖的吃了药,挑了颗蜜饯放在嘴里,靠在枕头上发呆。

这药,又哭又涩,也不知道还要喝多久?会不会,一辈子都要跟这个药绑在一起了。

邹氏把丫鬟们喊到门外,再次盘问他们,有没有在维瑾面前说漏什么,得到丫头们的回答后,又是一番叮嘱,这才又回到了屋子里。

“小瑾,今儿个天不错,想不想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邹氏面带微笑,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维瑾的回答,也不气,也不恼,继续说道:

“现在年关将至,咱们府里头可热闹了,又是准备年货,又是张灯结彩的,厨房里好吃的多着呢!”

“你以往最喜欢过年了,记得吗?”邹氏到了床边,絮絮叨叨的说着维瑾小时候的事,听的床上的维瑾,都恍了神。

原来,小时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总以为自己还是七八岁的小女孩,这年关一过,她就有十六岁了。

二八年华啊,本该是花一样的年纪,没想到,自己倒成了药罐子。

看维瑾没有什么反应,邹氏也就慢慢的停了下来,坐了一会儿,起身就要走。

“娘,你实话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维瑾的话,冷不丁在背后问起。

“娘跟你说了很多次,你会长命百岁的,这年关将至,不吉利的话,可不准再说了!”邹氏回过身,一脸不悦,维瑾身上的毒,到底要有没有解药,她也不清楚。

道观里的枯荣师傅,在回来的时候,给了一个方子,说是换了前头的那些药方,一日三次,喝三个月。

三个月后,维瑾再没有异常的话,就可以递减到一日两次,最后是一日一次,这药,在服用解药之前,总归是不能断的。

“哪个长命百岁的人会像我这般?”浑身没有力气也就罢了,一日三顿汤药,这不是病入膏肓吗?

“你这药方子,是娘找人开的温和的药,所以才吃的次数多了些,等到你身体好一些,这药兴许就能少吃着了!”邹氏看她这么沮丧,叹了口气,又坐了回来。

“是不是哪个下人又乱嚼舌头了?”邹氏同她解释了很多次了,每一回,她都还要再问,次数多了,她自己也起了疑心,是不是,维瑾听到了什么?

“没有,就是觉得,这药这么吃着,还不如死了算了,”维瑾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有把话挑明白。

以往,她是个什么话都藏不住的小姑娘,可现在,不一样了,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她成长了很多。

不愿意让家人担心,也不愿意戳破他们的隐瞒。

她知道,自己这个病,父亲跟母亲,已经四处奔走,求了不少人了。

“又胡说八道,”邹氏在她嘴上轻轻拍了拍,“都要辞旧迎新了,也不怕招了晦气!”

“以后,不许再这么说了!”邹氏叮嘱着。

“嗯,”维瑾扯出一丝微笑,把邹氏往外推,“王伯伯又来了吧,这也快晌午了,你赶紧去厨房安排做饭吧!”

这几日,维瑾就算不出门,也知道,相国府的相国公,隔三差五就会来拜访,这在以往,两家人都是没有联系的。

想来想去,相国公年轻的时候,是在齐国边境镇守,把他请来,肯定是为了自己身上得巫毒。维瑾在道观里的时候,有一会,黄陂在门外跟枯荣讲话,提到过,这个东西,只有齐国有了。

现在这些药,怕也是相国府给的吧?

想到当时,还跟相国府的大小姐,梁哲哲起了矛盾,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可终究是自己不对,又骂又喊。

相国公没有同她计较,还不辞劳苦替她找解药,她觉得很是愧疚跟感激。

以前,都是自己太小,不懂事,往后,如果还有机会,一定要亲自感谢他们。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可能。

邹氏算了算时间,确实是差不多了,就只好让维瑾好生休息,自己去安排中午的饭菜了。

自从维瑾出事后,王思齐就私下里联络梁秉文,距离他们上一次联系,还是在十几年前,吴氏怀着梁哲成,从边疆那里回来。

原本,两家人是没有联系的,偏偏梁秉文冒死,乔装打扮一路从边疆护着自己夫人回来,等在王思齐下朝的马车里。

邹氏只知道他跟着自己老爷从马车里下来,老爷让她把下人们都遣退,不让靠近他二人谈话的书房,还不准她声张。

邹氏这个人,知书达理,是个能办事,也能藏事的人,不该问的不会多问,不该知道的,也不会过分去打听。

王思齐不让她问,她自然不会多问。

当时梁秉文镇守边关,三五年都不会回京,这时候回来,单独找上了她家老爷,她心里有疑惑。

可梁秉文,也就只找了那么一次,就再没有出现了。一晃十几年,如果不是他再寻过来,她早已忘了当年那回事。

现在,两个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也不知道所谓何事,依旧是留在书房,不让其他人靠近。

邹氏摇摇头,望了望书房的方向,叹了口气,转身往厨房走去。

书房里王思齐跟梁秉文坐在桌子上面前是一盘棋,两个人都盯着棋盘,皱着眉头沉默着。

“秉文兄,你这棋走的不错啊?”以攻为守,以进为退,实在是比不过。

“哪里哪里,比不得思齐兄,心思缜密,”梁秉文摇摇头,笑了。

两个人这棋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是个死局了。

“朝中最近,风向不大好啊!”梁秉文一边收旗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年关将至,各个同僚之间,相互拜访,也是应该的,”王思齐也慢条斯理的收着棋子。

这个年关,确实是不怎么太平,朝中派别争斗,异常激烈,关于太子的风言风语,也越来越多。

到了年底,藩王们要回来重聚,朝中的大臣们,也不安定起来,相互之间的拉拢跟勾结,已经不是在暗地里,都搬到了明面上。

“陛下,也有几日没有上朝了,”梁秉文叹了口气,年关将至,不仅是官员们坐不住,就是宫里头,也是多事之秋,各种传闻,越演越烈。

“陛下是看年关将至,多放几天假让我等好在家好好休息吧,”虽然,每日还是要去朝堂上报道,免不了多跑一趟。

“但愿如此吧!”这几日,皇上的心腹,大理寺的黄陂大人,抱病称恙已经快一个月了,就因为这巫毒有关的案子,都送到了京兆尹。

谁不知道,京兆尹是太子殿下的势力,因为这个事,朝中不少人都起了怨言。

京兆尹这位坐在吴国都城最好的位置,办起事来,却是和稀泥,一点调查都不做,全靠瞎猜瞎蒙,也不知道被同僚们参了多少回了。

奈何,一直都有太子护着,皇上也没有拿他怎么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好几年。

这个草包杜,办案子的能力一直都没有长进,这编故事的能力倒是有了长进,官架子是摆的越来越好看了。

“最近,这个杜大人,又成了众矢之的,黄大人这个抱恙,”梁秉文摇摇头,叹气。本来,朝堂上,就一直有人参本子告他,以往都是只敢说杜江,可这两回,皇上私底下找过他,说是有人在折子上提了太子。

这可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黄大人这个抱恙,也在情理之中,”这两个人,都是在京城里为民解忧的,杜江这个模样,百姓们自然不会去找他申冤。

所以,就导致京兆尹门前,门可罗雀,大理寺门前,热闹的跟个集市一般。

这个杜大人,还好意思去找皇帝诉苦。还派人在大理寺门前打探,一听到有案子,就跑出去抢。

最后,皇上不得不下旨做了划分,绕是如此,他还是喜欢从黄陂这里抢案件,还非要等别人查的差不多的时候去抢。

黄陂对他,抱怨已久,这一回,算是最过分的了。

城里陆续贴出来的公告,都写的什么玩意。

公伯哲哲跟梁哲哲遇刺,都被他写成了夜间赏月,遇到了赵王,因为投缘,所以多聊了一会儿。

公伯哲哲失踪的时候,是月初,哪里有什么月亮?还赏月?百姓瞧见了,又是一顿大笑。

真是让人没有话可说。

王思齐摇摇头,黄陂生气,那是应该的。

“杜大人这个画本,是越写越夸张,”梁秉文也是摇头,又想笑又无奈。

郊外一个村子的人都没了,竟然是瘟疫,已经被控制了。

为什么挖丐三的尸体?因为他托梦给大理寺,说他死的冤枉。

至于王维桢,给的理由,真的是让人怎么说好呢?

大理寺挖错了!

大理寺挖错了?大理寺是有多蠢多瞎?

说是他京兆尹挖错了,还有人信,大理寺?百姓们在这告示下,笑了好几日了。

朝堂上,怨声载道,参他的本子,都要有两个人这么高了,完全就是把世人的脑袋摁在地上摩擦。

就算你跟大理寺不和,你也不能这么编排别人吧?

“他向来如此,也不知道,上头的人,看中了他哪一点?”够听话吗?还是够蠢?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都不拒绝。

“有可能大智若愚,”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贴出去的告示,皇帝都看过,既然陛下都批示了,那自然有他的道理。只是,这一回,这个解释,也未免太敷衍了吧?

还不如他在青州城里写的那篇!

“谁知道呢?”棋子已经收好,两个人面前是空荡荡的棋盘,相视一笑。

王思齐也猜不透,为什么梁秉文会找上门来,他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站队,那他应该很清楚,自己的阵营。

再说,梁秉文到底是哪一派,一直没有定论,朝里的势力都想巴结他,这几日,他家的门,该被踩破了才对啊!

怎么,倒是来了兴致,隔三差五就来,也不做别的,就是下棋试探。

难不成,他想巴结太子这边的势力?

不应该啊,如果是这样,那去找他的人,该比自己更有说服力些,断没有他上门来自求的。

王思齐望着对面的人,眼底一片疑问,难道,他背后有什么势力想要拉拢自己?

第36章:有事相求

“思齐兄,看我做什么?”梁秉文捻着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棋,还要不要接着下了?”

“秉文兄,有个疑问,我不知该不该提?”王思齐总算是沉不住气了。

“那得问了才知道,”梁秉文把棋子放回棋盒里,一脸正经的看着他,“思齐兄但讲无妨,我这边洗耳恭听。”

“秉文兄,你与我,并没有什么交集,为何,这几日总是来我府上拜访?”王思齐望着他,笑了,“我听说,相国府,这几日门庭若市,怎么会有时间来我这儿,陪我这个闲人,喝茶下棋呢?”

“思齐兄,你是当朝御史,我是相国,你我一文一武,算是朝中两个举足轻重的人了,”既然开口问了,梁秉文也就不再推辞隐瞒,“现今,天子身体抱恙,怕是不久就要——”

后边的话,不用梁秉文讲,王思齐也知道,他原本也是皇帝的心腹,可后边,为了维桢,才不得不去了太子的阵营。

皇上,本来年岁就不小了,这两年,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太子殿下虽立得早,可眼红这天下的,还有别人。

那些虎视眈眈,盯着他犯错的人,一直都记着他手下的杜江,这些年,太子殿下,因为杜江,不知道惹怒了多少人。

杜江此人,在没有深入接触前,他也觉得此人是个草包,什么都不懂,可自从入了太子阵营,同他交谈过一两回,似乎,也没表现出开的这么愚笨。

“这个,还没有定论,我们做臣子的,好好辅佐皇上治国就好,”梁秉文,到底是谁的势力,暂未清楚。他们两个人,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相互没有什么过度的交流。

也就十几年前,他来求过自己那一次,往后,两个人都一直避着对方,以免多出事端。

“自然,只要皇上在,那这天下就不会乱,”只是,就目前这个状况,“也不知道,皇上未来会如何?”

这皇位,花落谁手?

“能成为九五之尊,自然不会差,”王思齐谨慎作答。

“思齐兄讲话,滴水不漏,”梁秉文就知道他是个老油条,套不出来话。

“哪里,比不得秉文兄,”王思齐也奉承了他,两个人又是一番客套。

“对了,令爱,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间问不出什么,梁秉文就转移了话题,询问起了王维瑾的现状。

“没什么大碍,就是身子弱了些,”王思齐起身,拱手作揖,“多谢秉文兄给的药方。”

王维瑾现在服用的药方,虽说是枯荣给的,但王思齐很清楚,能就巫毒开出药方子,只有相国府了。

毕竟,他们府里,也有一个这样的病人,只是不知道,他跟维瑾,两个人,到底哪一个更严重些。

“这药是皈依观的道长给的方子,谢我做什么?”梁秉文立马回礼,知道是他误会忙解释,“说起来,我来此,也是想问一问,令爱吃的这药,效果如何?如果是效果好,那我改日,也去求道长给小儿也开一副!”

“这药不是相国府给的吗?”王思齐有些糊涂,维瑾发现巫毒那日,他去道观,知道这观里的道长,会些医术,可是问过他的。

当时,枯荣给他的回答,是没有办法,只能先捆着,所以,后头给的那个药方子,他才会怀疑,实际上是相国府这边给的。

宁太医一族,已经被灭门了,公伯府里,巫毒已经不必担心了,这还在寻找化解巫毒法子的,就只有相国府了。

原本,梁秉文从边关回来,他的儿子梁哲为,可以换到温暖的魏国边境戍守,可他偏偏选了老地方,执意让儿子去那苦寒之地。

这个举动,对外是说想要给梁哲为多些考验,让他多历练历练。旁人都觉得梁秉文家教严厉,偏偏王思齐看的明白,梁秉文安排大儿子在那里,是为了什么。

梁哲成身上的巫毒,就是在那里遇到的,守在那里,说不定还能找到解救的办法。

这一回,维瑾的药方,王思齐看过了,不同于宁太医开的方子,全都是些北寒之地的草药。

以往,宁太医开给公伯圣德的药方,他都看过,全是些南方湿热的草药,喝的多了,人容易上火,燥热。

枯荣给的这个方子,是寒性药,喝的多了,人会畏冷困倦,浑身没有什么力气。

这个枯荣道长,他让人查过,也是从魏国过来的,这北方的药方子,自然不可能出自他得手。

思来想去,只能是相国府,借着梁哲思的名义让枯荣道长,把药方转交过来。

这些年来,相国府一直都捂着这个事,怕被人知道,以往没人提到巫毒的时候,都草木皆兵,如今这么多人清楚此事,他只会更谨慎才对。

所以,王思齐才这般猜测,偏偏,梁秉文一副不知情的模样,难道,真的是另有其人?

“是这个道长的远房孙子,给的方子,”看他如此纠结,说着些莫名其妙的感谢话,梁秉文就知道,他想多了,跟他解释,“我是听哲思讲的。”

“远方?可是齐国人?”王思齐追问。

“应该是吧,说是从雪山下来的,”梁秉文没有透漏太多,“不过我知道,太子这边也知道巫毒这个东西,思齐兄,要是想找别的法子,不如问一问太子殿下,看他有没有办法。”

“太子?”太子知道巫毒这件事,王思齐一直都知道,可解毒的法子,他真的知道吗?

“公伯府的几位故去的大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开棺验尸,”梁秉文叹了口气,“我听说,这个巫毒,是公伯一族从雪山里带出来的。”

“那都是很远以前的事了,”王思齐忍住心里的惊讶,面色镇定的笑了笑,“现如今,两个小姐都无妨,这巫毒,在他们这一脉,已经到头了。”

“是吗?”梁秉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的提到,“我听说,公伯大人,能摇响那枚铃铛呢!”

“铃铛?什么铃铛?”王思齐故作吃惊,这个铃铛,他有所耳闻,说是大理寺从江湖人士手里借来的,名为锁魂铃。

这个铃铛,正常人拿在手里,它都不会出声,可中了巫毒的人,一碰,它就会发出声响。

大理寺当时带了不少人,挨家挨户的去让人试,到了他的府里,他只让下人们去了,几个孩子都没让碰。

突然提起这个,让王思齐有些害怕,是不是大理寺发现了什么,让梁哲思去寻了自己的父亲,所以才会有梁秉文这些日子的拜访。

“自然是能查出巫毒虫的铃铛,”就知道他会装傻,梁秉文耐心提醒他,“大理寺的人,该是来过相国府的。”

“是那个东西啊,”王思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日就是握了握,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特的,家里又有些事要处理,这铃铛具体有什么用途,我还真不清楚。”

“无妨,我可以解释给思齐兄听,”梁秉文也不气。

“思齐兄,现在爱女这般模样,不如问一问太子殿下,看能不能从公伯一族里找到些线索,或者,直接去公伯府问一问也好。”

梁秉文起身行礼,“不瞒你说,我来此,也是为了犬子,以往,只以为巫毒这种东西,只在齐国有,谁曾想,竟然跟公伯一族有关系。”

“之前,我寻到你时,你只说公伯一族已经不知情了,介绍了一个太医给我,说是巫毒的事,全有他们负责。”

“可如今,所有发生的事,都是围着公伯家的两个丫头,我们的孩子,也都牵扯了进来,这时候,如果我们还坐以待毙,那岂不是枉为人父?”

“不管是文字记载,还是久远的传说,只要是有一丝一毫的线索,我们都不该放弃,我这边,并不方便直接去见公伯大人。”

说到这里,梁秉文顿了顿,才又继续,

“一开始,皇上赐婚的时候,我并不同意,公伯大人,多有得罪,后边虽说,我夫人跟公伯夫人有了些交际,可这并不是我的意思。”

“知道他们这一族,与巫毒的缘源,我并不想让哲成同他们有过多的接触,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我所求,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罢了!”

“如今,我能求得只有思齐兄了,不管是太子这边,还是公伯府这边,思齐兄,比我要更有说服力,也比我高聪明很多。”

王思齐坐在一旁,被他这一番话,讲的哑口无言。

原来是为了这么一件事吗?

这些,他不是没有想过,可太子殿下,这几日也忙碌,公伯圣德,他已经很久没有同他有接触了。

当年,皇上是钦定他们王家,在一旁协助监视公伯圣德,自己的妹妹,到如今,也没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

因为维桢的事,自己转到了太子的势力范围内,皇上对自己,再没有过问了。他很清楚,为了自己的妹妹,他透漏给太子的秘密,也不是全部。

如今,要不要去询问这两个人,他还真没有拿定主意。

第37章:回府过年

哲哲坐在回府的马车里,心情大好,挑着帘子,不住的往外看,王氏坐在她身边,看她兴致盎然,就没有打搅她。

这一个多月,哲哲跟她,一起留在世子府,不能出府门,也没有别的玩伴,自己又要陪莘莘,实在是没有太多心思顾及她。

这些日子,她也憋闷坏了,从她出事到如今,都要三个年头了,前两年的辞旧迎新,家里头都是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们夫妻俩对坐着。现在好了,虽说莘莘出嫁了,不在家了,可总归是有了好的归宿,哲哲也好转了。

撇下赵睿他们不理会,这个年,勉强算个安稳的新年了。

公伯府里的吃穿用度,一向都是她来做掌管的,住在世子府久了,她也放心不下,只想着回家去瞧一瞧。年关将至,她本就担心家里会忙不过来,好在公伯圣德派了人来接,这大过年的,留在女婿家,是什么样子?就算是要陪着莘莘,那也该过完15后再去。

王氏心里头,也是这么合计的,莘莘要她跟哲哲去陪着,更多的是担心哲哲的安危,前两回遇到的事,太不让人放心了,世子府守卫森严,留在那里,哲哲的安危就有了着落了。

只是,这过年的节日,还是该回自己的府上才对。

年关到了,家里要添置过节用的物什,吃穿用度,都有涉及。王氏在心里盘算着,回去要好好瞧瞧,府里还缺些什么。

哲哲坐在轿子里,望着外头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场景,心里头也乐开了花。

她总算是从世子府出来了,这一出来,后边莘莘再拉他,她也不要去了。

那世子府实在是太无聊了,住在那里,她都不知道要做什么来打发时间了。莘莘跟王氏聊的那些妇人家的话题,她也不感兴趣,小哲哲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说是回来探望自己,可后头就没有再来了。

哲哲在那府里,不是写字,就是看花,不是作画,就是弹琴,原本释怀的情绪,因为这无人问津的孤单,显得又要郁闷了。

还好,她出来了,可以回家了!

明日她一定要去皈依观,回去看看师傅,说不定还能碰到师兄。

她跟师兄,都快一个月没有见面了,每日,自己无事可做,就不停地给他写信,盼着他能回给自己。

虽然,不是每次都会回,也不是每次回的,都会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

能收到他的回信,她已经很开心了!

明日,她就要去见他了,等会儿到了家,就写一封信告诉师傅,她明日要回道观,让他转告师兄一声,免得明日去了,见不到人。

想到这里,哲哲就自顾自的乐开了花。

马车在路上,踢踏踢踏,一路的走着,路上的行人,也都是满面含笑,熟人见面,都不免道一声恭贺。

等到了公伯府门口,几个姨娘都等在了门口,哲哲下了车,去拜会了父亲之后,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院子,梅花已经开完了,哲哲在树下可惜了好一会儿,都是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竟然错过了赏梅花的时间。

这梅树,丫鬟都说,已经枯了两年了。如今,又开了花,也算是件难得一见的事了,那时候,还说,请小哲哲来看她呢!

也不知道,明年此时,自己还在不在这里,还能不能是这个身份。

哲哲压住心底里的胡思乱想,到了屋子里,让阿婉准备了笔墨纸砚,写了信,让她们去找了小厮,送到皈依观。

做完这些,她就把丫鬟们都打发了下去,自己在屋子里转悠着。

这屋子,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跟以往一模一样,只不过,多日没有回来住,竟然陌生的厉害。

冬日里,就算屋子里烧着碳火,这些家具,也都透着寒气,哲哲这边瞧瞧,那边看看,突然就来了兴致。

不知道,公伯哲哲有没有藏着些什么秘密,放在这屋子里,不让人发现。她这一走,怕是都没有人记得了呢!

反正,今日里也没有什么事,不如到处找找看。

哲哲先是到了睡得床上,那张楠木的床,上头支着纱帐,并没有什么奇特的。虽说,床的四周,刻着浮雕,可那些浮雕,就是些花花草草,虫族鸟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把床板四周都摸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想来这床,并没有什么稀罕之处。

哲哲放弃了床上,又去梳妆台翻了翻,也没有什么发现。

找来找去,最后找到了书房里。

这放着桌椅,摆着书卷的屋子,里头东西很多,摆的整整齐齐,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以前,哲哲是不认得字,这里头的书,还有公伯哲哲写的字都没有瞧过。

思来想去,要是她真的想要留下些什么,那就只能是在书房里了。

哲哲撸起袖子,在书架上翻看,都是些诗集曲谱,画卷,棋局的注释,她看了一会儿,一知半解,就放了下去。

把这些书,从书架的左边看到了右边,又从右边回到了左边,只看得哲哲打起了哈欠。

看来,这书,她确实是看不得,也没有看懂的天赋,一碰就困得想睡觉。

好在,午膳的时间到了,伸了个懒腰,哲哲就去吃饭去了,许是多日未见,公伯圣德对她很是关心,吃过饭,问了好一会儿话,才放她回去。

哲哲被他问的有些懵懂,不知道他到底想知道什么,提到的那些人物跟地名,她一概都没有听过。

该不会发现自己不是公伯哲哲了吧?

上回在世子府,脑子一抽,就跟王氏瞎扯,哲哲心都吊了起来,好在,没有让人把她再捆起来。

想来,只当是自己说的胡话吧!

这大过年的,自己也没有做什么错事,再关起来,也不合适。

哲哲在回去的路上,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消了消食,瞧着下人们忙忙碌碌,为这新年做准备。

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困意袭来,她就回房歇息去了。

这边厢,公伯圣德把所有人都屏退,只留下了王氏,两个人相顾无言。

“夫人,你觉得这事儿,要如何办?”公伯圣德叹了口气,拿不出主意来了。

“不管这身体里的魂是谁,她都是我的女儿,”王氏的回答很坚定。

在世子府,哲哲的那一番话,点醒了她。

两年前,哲哲选择自缢,她们把她救下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原本,是该让她安心的去,安静的走,偏偏,她做不到,也不愿意女儿年纪轻轻就这么香消玉殒。

被劫持,被侮辱,不是她女儿的错,有苦不能言,有痛不能露,是他们能力太弱,没有保护好她。

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她做不到。

人是她坚持要救的,这药,也是她不顾一切,喂给她的。

不计后果的是她,不听劝阻的也是她,不管这结果如何,她都不想再自欺欺人,也不想再折磨她半分。

“我们的哲哲,终究是没有了,”这个结果,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从两年前,这个自称苏晓晓的女儿,苏醒开始。

她说的第一句话,她告知的每一句话,都与他们无关,都与这个世界无关。只是,他们自己不信罢了。

生死蛊,可以起死复生,可这死,是罪过,这复生,有代价,醒过来的那个人,还不是不是原来的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哲哲如此,本是情理之中。

他们夫妻两个人,本来是做好打算,这个蛊服下去,如果没有起死回生,那就罢了!如果起死回生,还是哲哲,他们定会好好安抚她,宽慰她,保她一生周全。

如果,这起死回生,活过来的是别人,那他们就只能让她怎么来,就怎么回去了。

计划是这般,可等这回来的人,真的不是公伯哲哲,需要他们动手处死她的时候,两个人又都没了动静。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有着他们女儿的样貌,有着他们女儿的声音的一个人,除了性格,除了记忆。

她站在那里,有呼吸,有脉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就算是尸体,他们也不愿意,再一次勒杀她。

骨肉至亲,怎能舍得下手?就算是心如刀绞,就算是万劫不复,他们也还是下不去手。

舍不得她死,有没有办法让她回来,面对这个陌生的魂灵,夫妻两个人,固执的不肯去接受,也固执的不肯相信,他们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

那两年,他们疯了一般,到处找解救的办法,那些神婆道士,他们也往家里请。不管不顾,只要能让他们的女儿回来,怎么样都好。

那些日子,说是他们病急乱投医,不如说他们在找别的理由,来掩盖内心的惶恐,来让自己,不去面对这个既定的事实。

人已经走了,他们的女儿,已经走了。

这个事实,他们不愿意接受,也不能接受。

带着不切实际的期望,还有对这个陌生人的恐惧和厌恶,他们每日都去看她,期待着,也失望着。

直到枯荣道长出现他的那一番解释,他的那一场局,他们信了,信得很彻底,而且,这个小姑娘,也收起来了原本的模样。

她开始学习,开始伪装。

枯荣道长,身份不简单,公伯圣德猜到了,但看着哲哲一日比一日更像从前,他就逼着自己去相信。

相信这个局,相信他的女儿,确实是回来的。

偏偏,这个谎言,还是被打碎了。

所谓的不记得,不过是因为她们不是同一个人,没有相同的经历罢了!

这期间,她才好了一些,围绕着她的腥风血雨就开始蠢蠢欲动。

原本,不该如此啊!

他那么辛苦,那么坚持,就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再继续公伯一族的命运,谁知道,却把她们推向了更黑的深渊。

叶琼文如何,他们也不知道,莘莘这一胎,能否平安降生,他心里也没有低。

世子府来请王氏跟哲哲去世子府,公伯圣德是既担忧又欣慰。

担忧的是两个女儿的安慰,放心的,还是两个女儿的安慰。

前头世子府闹腾,王氏写的信,他看了,方才他又试了一回,这个哲哲,确实不是他的女儿,公伯哲哲。

他同她讲的这些,都是她曾经最爱跟他提起的,可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可要如何是好?

苦苦欺骗着自己的骗局,陡然被自己亲手扯破,公伯圣德看着如今已经安静了不少的公伯哲哲,再也说不出,把她重新抓住,关起来的话,更下不了杀了她的决定。

“是啊,怎样,都还是我们的女儿,”心头肉,骨里血,能做的只有疼着。

不管她是谁,只要她还在这具身体里,她就还是他们的女儿,不管外头的人怎么讲,他们都该护她一生一世。

第38章:画中人

哲哲做了一个梦,一个醒来后,还让她晃神的梦,以至于醒了后,她还躺在被子里,瞪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的。

方才,她做了个很诡异的梦。

梦里,她跟一个少年,在一个拱门后说着什么,然后,那少年的双眸,突然就红了,掐着她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哲哲就是被吓醒的,身子抖个不停,就好像,这件事在方才真实发生了一般,她自己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要不是喘不过气的时候醒了过来,估计,自己就要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自己把自己掐死的人了。

还好,没事了,这只是个梦。

可关键是,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她把那少年的模样,记得一清二楚。

眉眼温软如玉,斯斯文文,彬彬有礼的一个少年郎,前一秒还好好的说着话,怎么下一秒,就直接发了狂,眼眶跟渗了血一般。

太吓人了,就好像电视剧里的恐怖片,人的脸说变就变,说掐人就掐人,就跟中邪了一般。

哲哲躺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下床,在两个丫鬟的服侍下,换了衣裳,到镜子前盯着自己的脖子看了好一会儿,好在没有自己把自己掐出伤来。

在屋子里发了一会儿呆,为了不让自己再去想那个可怕的梦,哲哲就又去了书房,继续上午没有做完的探险。

把书都翻完了,还有字画没有看呢!

哲哲怕看字会困,就先去倒腾画去了。

一副副画卷,多的是花草树木,山水鸟兽,看的哲哲都觉得没意思了,才找到最底下,放着的几副人像画。

第一幅,是画着两个小女孩儿,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个在绣花儿,一个人在看书,哲哲看了半天,才意识到,这画上的两个人,是公伯莘莘跟公伯哲哲小时候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画的,哲哲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这纸张都泛黄了,左下角还有字,也有些模糊了。

哲哲拿到了太阳底下,吹了吹灰,看了半天,还是没认出来,正苦恼着呢。

“小姐,你怎么把这幅画拿出来了?”阿婉在外头绣花,跟着她一起的阿如,在她对面补衣裳。

“这画,是什么时候的?”哲哲很好奇,看起来,不像是公伯哲哲自己画的,倒像是别人照着她跟莘莘的模样,偷偷画的。

“这是表少爷画的,”阿如瞧见后,顺口就讲了出来,来不及拦着她的阿婉,立马就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到了哲哲面前。

“小姐,这画儿也有些时间了,你给我吧,我替你收起来,”阿婉伸手来拿,哲哲却没有给她,反而到了阿如面前。

“是维桢表哥吗?”哲哲问道。

“是,”阿如点头,表情有些不自然,“那时候,表少爷才七岁,刚学的画画,这个画,是他拿两个小姐练手。”

“这样啊,”原来是王维桢画的啊,怪不得,还以为是公伯哲哲自己逆天了,五六岁就能画了别人又画自己。

“这画怎么在我这里?”难道是送给我了吗?

“当年,这幅画,小姐跟大小姐抢着要,最后原本是给了大小姐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到了咱们屋子里?”阿如记得很清楚,这画儿,最后是在公伯莘莘那里才对啊!

刚刚小姐拿出来,她还觉得奇怪咧,怎么就到了他们屋里了?

“是吗?”算了,反正也不记得公伯哲哲的记忆,哲哲没有再追问,把这画儿,又卷了起来,递给了阿婉,让她收着。

方才,她把剩下得几副画,都搬了出来,这几副画,都有些年代的样子,上头的纸张颜色变了不说,还盖着一层灰。

眼看着她又要在那里拿袖子蹭灰,阿如也过来帮忙了,拿了抹布,帮她把灰擦掉,然后小心翼翼的帮她展开。

这后头几幅画,就全都是画着别的不认识的人了,哲哲在一旁,一个一个看过,这一回,上头的字,她认得,就是公伯哲哲自己的名字。

“这画上的人是谁?”哲哲指着一直出现的小男孩,似乎是隔两年就画了他,这个完全就是记录别人的成长嘛!

该不会这是公伯哲哲的心上人吧?青梅竹马?

“这个是——”这一回,阿如学聪明了,没有讲话,要知道这几副画是这些,她就劝着,不让小姐看了。

“怎么不说话?”看着阿如一脸不自然,哲哲就知道,她是在忌惮阿婉,只好命令阿婉,“你来说,这是谁,敢有所欺瞒,我就打你板子!”

“小姐,”阿婉坚持了半天,最后还是在哲哲威胁得眼神里妥协了,“这是表公子。”

“王维桢?”哲哲有些不确定,不会吧?不是说,莘莘才是跟维桢情投意合的那一个人吗?怎么,自己也对他芳心暗许吗?

不至于吧?

这要是真的,就太狗血了!

兜兜转转,怎么又绕了回来?

看着这一副副画儿,公伯哲哲都忍不住想要相信了,这么多,画着别人的画儿,这要是不喜欢,那岂不是多此一举?

“是维桢少爷,”阿如点头,指着那个逐渐长大的画中人,“因为维桢少爷,把那副画儿送给了大小姐,小姐你就每年,都要画一画维桢少爷。”

“啊?”这是个什么奇葩理由。

“是小姐气不过罢了,”阿如解释,那时候,公伯哲哲跟公伯莘莘都还小,两个小孩子,想要什么都是直接去抢,才不会有礼让这一回事。

那幅画儿,并不算太好,可偏偏两个小丫头看到自己的模样,觉得稀奇,就想都想要,越是争抢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的厉害。

最后,是让维桢自己选择,要把画儿送给谁,结果,可想而知,他把画儿送给了莘莘。

公伯哲哲比莘莘小两岁,那时候,正是霸占心强的时候,因为维桢没有把画儿送给他,哭了好些日子,就算最后,维桢送了新画儿过来,也没有哄住。

公伯圣德来哄她,就随口说了句,让她也学画画,画的要比维桢好,然后每年画一副维桢的画像,给他看,但就是不给他,也这么气气他。

这个话,公伯哲哲听进去了,还记了下来,果然缠着要学画画,公伯圣德被她闹腾的没有办法,就请了师傅来教。

没想到,她的天赋很好,一学就会,不过半年时间就能画出完整的人跟景来。

这些子维桢的画像,都是公伯哲哲自己画的。

“小姐,你也是小家子脾气,记这么久,虽说这画儿没有拿去给表少爷看,但你每年都画咧!”阿如掩嘴笑了,原本在一旁严肃的阿婉,也被逗笑了。

哲哲看她们俩笑的开怀,自己也笑了,原来,是这么一个原因啊!

公伯哲哲,还真是个记仇的小姑娘呢!藏着这么久,都没放下。

“对了,那他旁边的人是谁啊?”哲哲看到,有两幅画里头,有另外一个人人入境,看衣着,也是个富家公子,

“是叶世子,”阿婉答道。

“叶琼文?”不像啊,哲哲看了看后头长大的模样,摇了摇头,这不是吧?

“是叶琼盛,叶世子!”阿婉解释,这个叶琼盛,是当今皇上的二儿子,叶博远的大儿子,同叶琼文和王维桢的年纪差不多。

“这样啊,”哲哲看着画中的两个人,“他们两个,很亲近吗?”

“算不得亲近,表公子是他的陪读,两个人总在一处,可并不怎么对付,”阿如解释,当年,这两个人还打过架。

“不过,现在博远世子已经成婚了,去了自己的封地了,”阿婉解释道,后头下了学,这个博远世子,就没有再跟王维桢有联系了。

“他们这个身后,好像还有一个人?”哲哲看了好几回,应该说是王维桢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从最开始模糊的身影,到最后清晰的模样,是个丫鬟的打扮?

“这是御史府的丫鬟,叫阿香,以前都是她照顾表公子的饮食起居,”阿如记得这个人,“她做的糕点很好吃呢,不仅是维桢少爷,维瑾小姐也爱吃呢!”

“这样啊,”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哲哲点点头,又捧着画儿看了好一会儿。

“嗯?”哲哲起了疑惑,怎么这个维桢表哥的模样,越看越眼熟啊?

眉眼温软如玉,斯斯文文,彬彬有礼的少年郎模样。

这——

哲哲蹭蹭蹭后退了好几步,这不是刚才在她梦里,掐着他脖子的那个人吗?

我的天呢!这是撞邪了吗?

“小姐,你怎么了?”阿如忙扶住她,关切的问着。

“没什么,”哲哲吞了吞口水,“就是蹲着的时间久了,猛然起身,眼前有些发黑罢了!”

“那我去给小姐倒杯茶,”阿如听她这么讲,立马就去屋子里倒茶去了。

“阿如,”哲哲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去接阿如递过来的茶水,反而握住了她的手,“这个人真的是维桢表哥?”

“怎么了?”阿如点头。

“阿如,你把画收起来,”看哲哲表情不对劲,阿婉立马给阿如使眼色。

“别收,你等下,”哲哲捂住砰砰砰跳个不停地心脏,喊住了阿如。

“我就是脑子里糊涂了一些,表哥走了有些时间了,我都不记得他的样子了,方才只是有些恍惚罢了!”

“小姐,你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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