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大会战·1938 - xp1024.com
《徐州大会战·1938》


第一章 徐州第五战区 1、受命于危难之中

1938年是中国进入全民抗战最为关键的一年。

日本这个弹丸岛国,自明治维新以后,入侵中国便一直是它的基本国策。早在1929年7月25日,日本首相田中义一就上书日本天皇,他认为如要征服世界,必须先征服中国,要征服中国,必须征服满蒙。这就成了日本入侵中国政策的中心要义。

1931年,日本帝国主义出兵占领中国东北三省,建立了“满洲国”政权。那时的国民党政府对日本侵略不仅不采取抵抗政策,还极力破坏和打击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抗日运动。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使日本侵略者更为嚣张,侵略者逐渐把贪婪之手伸向上海、察哈尔和绥远地区。

但是侵略者的野心和胃口仍然得不到满足,他们认为日本政府侵华行动不够大胆,也不够积极,日本陆军中的皇道派竟于1936年发动了“二二六”政变。日本军阀政府内阁总理广田弘毅向中国政府提出制止抗日运动、承认伪满政府、经济合作与共同防共三条原则,逼迫中国政府接受。国民党政府态度暧昧,一味不欲表态,而日本军阀则步步紧逼,在冀东成立伪政府后,又在内蒙建立伪政权,企图使华北五省“特殊化”。

即使到了这一步,蒋介石仍一门心思地从事着剿灭共产党的内战,他主张“攘外必先安内”的方针,调动260个团云集陕甘地区,准备发动对陕甘红军的大围攻。蒋介石还亲自飞往西安,坐镇一线进行督战。东北军和西北军吃尽剿共的苦头,他们都不愿意再打内战,要求调转枪口去打日本侵略者。于是酿成了历史上着名的西安事变,逼蒋抗日。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中国开始了全面抗日战争。特别是“八一三”淞沪事件,引发了双方较大规模的淞沪会战。这场战役历时3个月,是中国八年抗战中牺牲最大、战斗最惨的一次决战。11月9日,中国70万精锐部队全线败退,其悲惨情景,真是一言难尽。

紧接着日军趁势进攻,中国军队又在保卫南京的战场上损失十余万人。敌人于12月13日进入南京城,开始了灭绝人性的南京大屠杀。仅仅一个礼拜,屠杀中国同胞30多万人,日本军人的兽性暴露无遗。

淞沪会战还在进行时,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便着手组建徐州战区,目的就是在上海、南京失陷后,中国军队能在徐州一线作些抵挡,以便赢得更充分的时间,来部署武汉这个战略要地的防线。中国幅员辽阔,以空间换取时间是完全可能的事,日本军队在漫长的时间里,会被消耗得精疲力竭,无法支撑。

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国民政府最高军事统帅部任命李宗仁为第五战区总司令,并命令他着手组建徐州第五战区,其任务是指挥保卫津浦路的防御战。徐州第五战区北至济南黄河南岸,南达浦口长江北岸,东自长江吴淞口向北延伸到黄河口的海岸线。直辖地区有山东全省和苏、安徽两省长江以北江大部,在这片辖区内可直接指挥所有国民党党政机构。

当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时,李宗仁、白崇禧就接到蒋介石的邀请,让他们前去共商抗战大计。那时李宗仁正在广西经营着全省建设发展大计,有条不紊地发展着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当然也包括军队的建设。

他身居广西,但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全国抗战局势,对日本的入侵,他做过认真透辟地分析研究,并写出《焦土抗战论》,全国各报竞相转载,成为一时的热门话题。

对蒋介石的邀请,李宗仁态度鲜明,他给蒋介石回电报说,中央决心抗战,我辈誓当拥护政府。李宗仁让白崇禧先去,自己留在广西处理抗战和筹划事宜,一旦有了头绪,立即北上。

就在李宗仁同南京电报往来的时候,四川省主席刘湘、云南省主席龙云也都得到了消息,遂向李宗仁发来电报,极力劝阻,让李宗仁万万不可大意,抗战不成,反而失去自由,步张学良、王家烈等人后尘,后悔莫及呀。他们一再请求李宗仁三思而后行,或不行。

刘湘、龙云是出于好心,这一点李宗仁明白。蒋介石人品太差,经常玩弄这一类的卑鄙伎俩。不同政见的派系政要对他信不过。更让刘湘、龙云担心的是,如果李宗仁、白崇禧被骗,广西省必被蒋系所控。如果这样,云南、四川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他们当然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

李宗仁回电说服他们,理由有两条:一是当今局势,中国有两条路可走,不是抗战图存,就是投降亡国;二是如果蒋介石走投降之路,不仅全国军民不同意,恐怕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也将自动实行抗战。根据这两点判断,李宗仁认为,蒋介石除抗战之外,别无他路可走。

刘湘、龙云还是心有余悸。李宗仁便带头在广西号召全民抗战,招募士兵。各县农民纷纷响应,蜂拥前往县政府报到入伍,不到一个月时间,便组成4个军,共有40个团,后改编为3个集团军。战斗序列如下:

第11集团军总司令李品仙

第16集团军总司令夏威

第21集团军总司令廖磊

各军编成后,廖磊、李品仙两集团军依次北上入湘,开赴前线。

1937年10月10日,李宗仁乘专机飞往南京赴任。

李宗仁到达南京时,正是淞沪战事最为激烈的阶段,中央统帅部需李宗仁将军协助筹划。徐祖诒是中央军令部第一厅厅长,筹划淞沪作战事宜,颇有点名气,因此,李宗仁选拔徐祖诒为第五战区参谋长。徐参谋长赶赴徐州,组织第五战区长官司令部。

就在淞沪会战失败、南京告急的时候,徐州第五战区长官司令部组织就绪,急需李宗仁上任坐镇。李宗仁到达徐州第五战区司令部,发现战区所辖部队少得可怜,再看部队番号,李宗仁傻眼了。

第31军,军长刘士毅,下辖第131师、第135师和第138师。这个军属广西兵,现在苏北海州驻防,以防日军从海上在此登陆。

(第3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榘下辖第12军和第55军,全部驻守在山东境内。

第57军,军长缪澂流,下辖第33师和第117师。江苏保安队改编,战斗力很差。

第51军,军长于学忠,下辖第113师和第114师,驻防青岛,原为东北军,有一定战斗力。

第3军团庞炳勋,下辖5个团,驻防砀山。原为西北军,因庞炳勋年资甚高,故位至军团长,其实力不过5个步兵团而已,作战能力有限。

李宗仁抖着手里的部队序列表,这蒋委员长给第五战区调派的是什么兵?全是三四等的货色,被中央称为杂牌部队,得不到中央政府粮饷和装备的补充,这仗怎么个打法呀。直到这时,李宗仁才明白过来,这是蒋介石的一贯作风,假借全国一致团结、共赴国难的美名,图谋将这些政见不同的杂牌军在抗战一线消灭掉。

各杂牌部队的指挥官们早已看到了蒋介石的动机,他们士气低落,本来是抱着一腔热血奔赴抗战一线,为民族生存同日军一拼,然而却遭到不公正的待遇。不仅得不到枪弹的补充,恐怕到头来还会被申斥为作战不力,军法查办,甚至性命难保。所以他们都指望着李宗仁的帮助。

李宗仁以他独特的治军用人之道,在凝聚人心上狠下了一番工夫。因为这些杂牌部队都有过遭人冷落、受人白眼的日子,所以李宗仁以诚相待,同他们交心,并利用手中权力,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尽可能解决他们眼下的困难。

日本军队在上海、南京得手后,下一个目标必定是津浦线。但是当时全国报纸新闻和一些政论家都不这样认为。他们分析认为日军在京、沪一带将中国军队主力击退后,必然长驱直入,一举而取武汉。李宗仁对蒋介石说,这只是那些新闻记者纸上谈兵,没有最起码的军事常识。日军下步必须打通津浦线,彻底清除右侧的威胁,使日军的南北战场连成一片,然后才可能西进。

蒋介石当然同意李宗仁的看法,因为这是不争的事实。于是,李宗仁同蒋介石谈起津浦线防御战的兵力和装备问题。蒋说,将来京沪线上撤到江北的部队,都归第五战区管制。

李宗仁忐忑不安的心,才稍微有些安稳。

蒋委员长这个时候还没有把徐州第五战区看得非常紧要,他无非是想让李宗仁替他在徐州守上一月俩月的,好让他腾出手来部署武汉防线。给第五战区派调进去的部队,几乎都在中央政府淘汰计划的序列内,即使后来白崇禧为第五战区送过去的川军,蒋介石也不怎么看好。增调过去的杂牌军越多越好,只要他们愿意去。

那个时候蒋介石就在想:70万精锐部队在淞沪都打不赢,一二十万的杂牌军还能打赢吗?即使打赢了,他当委员长的也是光荣的,成绩还是他蒋介石和国民政府的,谁还能抢去夺走呀。打败了,也只能说明他李宗仁无能,是他把全国的杂牌部队给消耗掉的,埋怨也只能落到他的头上。

然而,受命于危难之时的李宗仁,对徐州第五战区却是用心的,他坚信:世间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他像魔术师一样把一群游离散乱的绵羊,变成了一只又一只凶悍无比的猛虎。

第一章 徐州第五战区 2、大灰狼的尾巴

在这个世界上,大灰狼与小白兔的寓言有多种不同的版本。但是,大致的意思是相同的,说是某一天小白兔的妈妈出门了,家里只剩下小白兔。门外来了一只大灰狼,小白兔家的房门紧闭不开,大灰狼便采取很卑鄙的伎俩,嗲声嗲气地学着小白兔妈妈的声音,骗小白兔把门打开。小白兔没有那么傻,它从门缝里看见了大灰狼的尾巴。

20世纪30年代,从东洋过来了一群日本岛国的大灰狼。他们同寓言中的大灰狼一样,披着一张人皮,吼叫着大东亚共荣圈的调子,却始终掩藏不住屁股下面那条野兽的尾巴。

这群东瀛的大灰狼,比起寓言里的那条大灰狼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更不要脸。藏不住尾巴不要紧,他们还可以寻找其他借口,凡是要干坏事的家伙,总是能找到借口的。

中国民间也有一个故事,说的是在一条小溪边,一只小山羊在喝水。

突然在它的上游来了一只大灰狼,狼看见羊,便生了歹心。这狼还死要面子,要吃羊得有借口呀。它说小羊弄脏了它喝的水。小羊说,你在上游,我在下游,怎么会弄脏你的水呢?大灰狼很生气,它说不是现在的事,是以前你爸爸弄脏了我喝的水。于是,它便心安理得地把小羊给吃了。

日本岛国以侵略中华民族为国策,从天皇到大臣都认为征服中国是征服世界的阶梯。然而他们已经成为了侵略者,却又没有勇气承认对中国的战争是侵略,硬说是“事变”,比如说1931年9月18日的“九一八”事变,1932年的上海“一·二八”事变,1937年的卢沟桥事变。他们无耻地编造许多谎言,制造出一系列的挑衅事件,为他们出兵中国寻找借口,一次又一次羞羞答答地用挤牙膏的方式向中国进军,一块又一块地蚕食着中国的领土。对全世界的舆论,他们却否认侵略,谁侵略中国了?没有侵略啊。只是在中国发生了无数的事变,日本军队只是过来维护大东亚的秩序,主持大东亚共荣圈里的公平和公道。

东瀛狼就是这般无耻,他们先在东北边境制造挑拨中朝民族关系的“万宝山事件”,然后又借口有一个日军军官中村大尉在东北失踪,趁此机会把大批军队开进东北。紧接着他们炸毁南满铁路柳条沟路轨的一段,颠倒黑白,诬陷中国军队。于是1931年9月18日,日军攻击沈阳,发动“九一八”事变。

后来他们故伎重演,说是在卢沟桥附近驻扎的日本军队在军事演习中一名日本士兵失踪,要求进宛平城搜寻。当日本的无理要求遭到拒绝时,他们竟向中国驻军展开攻击,宋哲元将军率领第29军奋起反抗。这就是日军参谋部发动的卢沟桥事变。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是中国人形容人愚蠢的一句老话。如果日本人不像大灰狼那样,而是学习德国的希特勒,是野兽就是野兽,把披着的人皮脱掉,在欧洲处于多事之秋,无暇兼顾其他的时候,不用挤牙膏的方式,而是首派30个师团同时分兵进犯,用闪电战术,主力从平汉、津浦两路南下,另以一路出西北,实行战略上的大迂回,占领兰州,一举切断中、苏的交通,并与沿陇海铁路西进的主力遥相呼应,夹击陕西,占领西安,便可取陇望蜀,威胁成都。同时利用海运的便利,向长江、珠江西边进攻,同沿津浦路南下的主力遥相呼应,致使西南各省的中国军队不能调至长江流域作战,占领淞沪、南京、武汉、长沙等战略要地。然后右路越秦岭占领成都,中路上宜昌、穿三峡,占领重庆,左路经广西,向贵州都匀,占领贵阳。这样就可一举占领中国各重要城市,将中国军队主力摧毁,把零星游击队赶入山区,肢解中国军队整体抵抗的局面。那时的中国大势已去,国民政府只有俯首听命。日本帝国主义便可以以中国为大本营,利用中国的人力物产,进攻欧洲,从而实现称霸全世界的野心,实现大和民族的理想。

这幅具有宏伟气魄的战略蓝图是中国第五战区司令官李宗仁为日本大和民族构想的。然而幸运的是,日本没有具有这种眼光和胸怀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战略家,日本右翼分子只能干点小事,经营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时至今日,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取得胜利已有65年之久,日本的一部分人竟还表现出狭隘的胸襟,不敢承担战争的罪过。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在铁证如山的证据跟前,他们依然狡辩。并公然参拜“靖国神社”,为日本战犯招魂呐喊,伤害了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的感情。在当今和平与发展的舞台上,扮演着跳梁小丑的角色,真是自取其辱。

李宗仁聚精会神地看着地图,同徐祖诒参谋长等一批参谋人员精心策划着作战方案。李宗仁一再强调作战部署必须符合持久消耗战的战略方针。他们根据战区当时的敌情、地形及任务,拟定了一个作战计划:

守备海岸线的各部队,要重点防守海岸各要点,阻止日军的登陆,要预留强大的预备队,放在清城、日照、东海之间,以便机动策应海岸守备部队,从而挫败敌人登陆的计划。日军一旦登陆,各海岸守备部队,也要利用工事阵地,竭力阻止日军的扩张。

第二线各部队位于徐州附近,加强徐州附近国防工事的构筑,并准备充分利用津浦铁路、陇海铁路两条线,有力地增援第一线各部队的作战。

当首都南京失守后,武汉军事最高指挥中心认为,徐州第五战区单有防御阻击敌人的战斗方案不够,还要做好同敌军进行决战的准备。这个决战有可能在徐州,也可能在徐州的外围。根据最高统帅部的意见,李宗仁司令又组织参谋人员制定会战计划,他们把可能进行会战的地点放在了兖州,所以又出台了兖州会战计划:

黄河守备的一线部队,如果受到长清及以东正面敌人的进攻,可向莱芜、泰安、肥城和新泰、大汶口地区撤退,占领要点,在该地区迟滞敌人的南进。

济南以东的部队,如来不及向津浦路以西撤退的,可向博山、泰安及新泰、泗水南北一带山地撤退,协助主力的会战,并向敌人侧背出击。

如果日军主力在海岸登陆,或者黄河守备部队向泰安以南撤退,海岸守备部队的主力应向日照、莒县、沂水一线撤退,左翼同新泰、泗水附近友军联系,掩护战区右翼。其一部如无敌情,仍然固守东海岸。

第一线部队后撤时,第二线的部队应立即以有力的力量推进,直到邹县附近,间接支援黄河守备部队的退却,直接阻击敌人沿津浦线南下,其余部队仍控制在徐州附近。

兖州附近的会战,以邹县、济宁兵团及泗水、新泰附近的游击部队相互策应,以外线态势,保持重点左右翼,对南进的敌人施以猛力反攻。

李宗仁考虑得很细,在制定兖州会战计划时,他想到会战万一失败或不利怎么办?于是他又搞了一个徐州会战方案,作为兖州会战的补充。他是怕日军由运河一线突破,进入到运河以西地区,或者是由运河以西地区渡过黄河。第五战区各参战部队应按以下计划行动:

运河沿线各部队,一部退商丘固守,掩护第五战区的左翼。

主力集结于微山湖西侧地区,准备向西南进出。津浦路正面部队,退至徐州西南萧县与津浦路之间地区,准备向西北及东北进出。第二十二集团军为预备队,位于苏豫鲁边区,以备策应。

在豫东地区的第一战区的第六十八军,所守陇海路,可与第五战区的第三集团军协同,担任黄河以南的防守任务。

从当时的战局来看,这是一项非常周密的作战计划,如能照此执行,中国军队完全有可能达到战役目标。然而李宗仁倾注在第五战区的心血,因为担任黄河守备的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韩复榘的公然抗令,不战而退,付诸东流了。不仅如此,还打乱了第五战区的预定计划,使我军陷入被动,并置整个战区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第一章 徐州第五战区 3、枪毙韩复榘

国民政府在抗战初期枪毙韩复榘,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然而影响之大,反响之烈,震慑之深,是中国当局没有意料到的。它的正面影响,可以说一直持续到全国抗战胜利结束。

时光如箭,日月如梭,眨眼间已过72年了。

人们不禁要追问,韩复榘何许人也?国民党政府为何捕杀他?他的影响真有这么大吗?关于这件事和这个人,历史早有记载。韩复榘是河北省霸县人,性格傲慢,刚愎自用。他最初在北洋陆军入伍。那时军营中官兵识字的极少,而韩复榘幼年读过私塾,算是军营中的秀才了,因此被提拔为司书生。他的营长就是大名鼎鼎的冯玉祥。

冯玉祥作战勇敢,在军队里职务不断上升,到1920年,冯玉祥已升任陆军检阅使。韩复榘也因打仗勇敢,敢于拼命,深受冯玉祥的器重。水涨船高,随着冯玉祥的升迁,他由连长上升到团长、旅长。后被冯玉祥保送到北京陆军大学当旁听生。1928年蒋介石、冯玉祥联合北伐时,韩复榘已升为第2集团军第6军军长,第三方面军总指挥了。

照说韩复榘应该感激冯玉祥才是,但事实上不仅没有感谢,反而恩将仇报。由于冯玉祥治军严谨,凡违反军规的轻者罚站、值日,重的挨军棍,士兵与长官一视同仁。韩复榘经常违反军规,也被体罚,很扫脸面。

所以韩复榘憎恨长官冯玉祥,就是从这类点滴小事积累起来的。

北伐战争胜利后,冯玉祥同蒋介石矛盾加深,原因是蒋介石人品太差,不讲信誉,经常出尔反尔。各路军阀为争夺利益,终于导致中原大战。大战前,蒋介石知道冯玉祥同韩复榘的矛盾,便用金钱、高官收买韩复榘、石友三等人。韩复榘倒戈,驻扎河南。后来蒋介石怕韩复榘有变,河南离山西太近,又把他调至山东,让嫡系刘峙做河南省主席,韩复榘做山东省主席。

韩复榘的山东省主席当了7年,直到1937年12月,日本侵占了山东省。这7年中,韩复榘同蒋介石的矛盾加深。对于这个独断专横的土霸王,蒋介石早就想收拾他了,因连年不断的军阀混战,蒋介石一直腾不出手来。从这个意义上讲,韩复榘是钻了蒋、冯、阎、李等军阀矛盾的空子。最让蒋介石对韩复榘不满意的是在西安事变中,蒋介石被张学良扣留时,韩复榘于12月21日向全国发出通电,号召各省自治,这对蒋介石是一个重大的打击。蒋介石回南京后,咬牙切齿决心除掉韩复榘。

韩复榘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在山东省任主席期间,大肆扩充军队,由原来的3个师,扩编为5个师和1个手枪旅。此外,他还发展了四路民团约有6万余人。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韩复榘深深懂得实力的重要,只要自己拥有实力,谁都奈何不了他。

由于韩复榘的实力,徐州第五战区组建时,他被任命为战区副司令兼第3集团军总司令,部队的5个师和1个手枪旅扩编为第12军、第55军和第56军,分别由孙桐萱、曹福林、谷良民任军长,并增加于学忠部的第51军担任在山东方面的对日军作战的任务。

1937年中国全面抗战爆发,就韩复榘本人来讲,他根本不想抗日,一心想保全他的山东地盘。就在日本人占领北平、天津后,沿津浦线南下时,韩复榘慌了阵脚,派密使同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和第2军总指挥西尾寿造秘密接洽,希望双方达成协议。无奈双方条件相差太远,敌人要韩复榘宣布山东独立,正式充当汉奸。而韩复榘不敢这样做,只希望日军不进犯山东,保持中立以达到他保存实力的目的。这样当然就谈不拢了。但是日军最高指挥部还是希望韩复榘当汉奸,而不愿逼他抗战,所以津浦路北段的矶谷廉介师团迟迟不渡过黄河,等待韩复榘的投降叛变。这样恰恰给国民党第五战区赢得了充分的时间来部署防务。

李宗仁一到徐州,便找韩复榘谈话。那次谈话他们进行了一个通宵,李宗仁回忆说:

韩氏一见我,便问:长官,你看我们抗战有把握吗?

我说:抗战有把握,最后胜利必属于我!

之后李宗仁和韩复榘聚谈通宵,李宗仁反复解释“最后胜利必属于我”的道理。李宗仁说,我们的抗战是不得已的,日本人逼得我们无路可走,只有“抗战”与“亡国”两条路。我们选择了“抗战”!须知日本侵略中国,不是单纯的中日两国的事,它是有国际性意义的。日本入侵东北,国联无力制裁,鼓励了日本,同时也鼓励了西方德、意两国的侵略集团。今日西方法西斯侵略势力的增强,吸引了英、美、法的注意力,也增加了日本侵华的勇气,才有今日的战事。所以东、西两个侵略势力是相互影响的。今日日本侵华得手,世界各国莫奈伊何。你看德、意两国一定要步其后尘,如法炮制。以今日形势看欧战的爆发,只是时间问题。欧战爆发了,英、法、荷等国自顾不暇,他们在远东的殖民地便成了俎上之肉,听任别人宰割了。到那时,日本这头贪狼岂能坐视肥脔在侧而无动于衷?

接着,李宗仁分析日本必然南进的道理说,日本的南进不仅是国际间的利害问题,同时也是日本国内问题发展的必然后果。日本军阀之间,陆、海二军原即相互嫉妒,水火不容,如今日本陆军在中国大陆横行无忌,扬威一时,大小军阀皆鸡犬升天。但是,以英美为假想敌的海军则原地未动,值此时机,能不跃跃欲试?根据我在华南所得日本在南洋活动的情报,日本将来必然南进无疑。日本南进,英、法、荷等国无力东顾,则美国必定挺身而出,与日本作战。到那时,欧亚反侵略战争合而为一,便是我们抗战转机的时候了。

对日抗战的战略重点便是以空间换取时间,以待世界局势的转变。我军能拖得愈久愈好,千万不能泄气。我们如果泄气了,投降了,侵略者势力将在东西方相呼应,则可能西方被侵略国家也蹈我们的覆辙,不作不量力的抵抗。如果欧战因之不能爆发,或爆发后,不旋踵即为德、意侵略势力所扑灭,则二次世界大战不能实现,我们就永远做日本的奴隶了。

韩复榘听了李宗仁这番分析后,如梦初醒,也认为抗战是有前途的,前途建立在欧战和世界大战之上。所以他一再追问李宗仁,你看欧战什么时候可以爆发呢?李宗仁说,迟早要爆发的,至于确切的日期,谁也不敢说。

他们在济南分手时,韩复榘对时局的看法便完全以李宗仁这番话为归依。他也认为抗战是长期的,是有前途的,汉奸是当不得的。但是,他的愚蠢而刚愎自用的简单头脑终于误了他。他认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那两军部队,在长期抗战的局面下,断不可在短期之内被消耗掉。他不能与日军死拼,保存实力是第一要务。

从旧时代摸爬滚打出来的杂牌军,在军阀混战中,给打怕了,那可是大鱼吃小鱼最为残酷的岁月。谁有实力谁就有地盘,李宗仁有李宗仁的广西,阎锡山有阎锡山的山西,还有四川的、云南的。当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就是钻了军阀之间的空隙。毛泽东英明就在于他对中国国情的认识,审时度势,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历尽千辛万苦,占据了一块地盘,把革命火种保存下来。在抗日的烽火中,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力量燃烧到全中国,最终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

韩复榘没有这样的能耐,消极抗战只有死路一条。他不明白,保存自己是为了消灭敌人,而消灭敌人则是更好地保存自己的手段。在抗战初期,韩复榘可能是最痛苦的一个人,汉奸不能当,抗战不能抗,想走条中立之道,日本人不答应,中国人也不答应。这事情咋办才好?他寻不到一种有效的办法。就在日本军队占领南京后,日本人仍在强迫韩复榘摊牌,韩复榘不肯。

敌军随后于12月23日由青城、济阳间渡河。敌军渡过黄河,从根本上说是蒋介石同韩复榘之间的矛盾造成的。李宗仁在第五战区军事会议上,决定让韩复榘负责指挥山东的军事,并要他承担让日军不得越过黄河的重要职责。韩复榘要求重炮30门配备在黄河南岸,以便固守。李宗仁认为有必要,便调重炮旅交韩复榘指挥。后来蒋介石知道这事,便把重炮旅给调走了。蒋介石抽调他的重炮旅的时候,也正是韩复榘的一个师向日军反攻得手的时候。韩复榘得知此事,愤怒之极,他破口大骂蒋介石,说蒋介石这种做法不是抗日,而是想牺牲他的实力,消灭他的军队。那么好吧,这仗老子不打了。韩复榘开始保存实力。

他仗一不打,日军便开始进攻。有人报告说,日军过了黄河,正在同守军进行激战。韩复榘说,日军过了黄河,我们没有大炮挡不住,撤退。

他一边命令撤退,一边向李宗仁报告,没有大炮,日军过了黄河,部队撤退了。

蒋介石一听韩复榘撤退,肺都气炸了。他十万火急给韩复榘发电报,命令韩复榘不得无令撤退。但这时韩复榘已撤退到了泰安。李宗仁严令韩复榘固守泰安,蒋委员长也多次电令。可是韩复榘置若罔闻,竟抗令不遵,由泰安退到兖州,又再退到济宁,最后退到鲁西的曹县,在河南省的边上不再后退了,因为河南省驻有程潜第一战区的部队,他怕退路受阻,便在曹县暂驻下了。按照他的退却计划,他是想把部队拉到豫西、陕南的山区里去,那里可以避开日军的锋芒。

韩复榘一路不战而退,让日军得到意外的收获,他们喜出望外地一路追赶过来,轻而易举地穿过山东全境,直逼第五战区长官司令部所在的徐州地区。更为要命的是第五战区原定的作战计划,一夜间全部变成一堆废纸,这不仅对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也是对整个第五战区所有参战部队的一个生死考验。

这时候,蒋介石在心里设计了一个捉拿韩复榘的最佳办法。

韩复榘有实力,决不能让他给跑了,一旦投降日本人,那问题就大了。对于韩复榘违抗军令,擅自撤退,国民党统帅部事后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追究韩复榘的责任。蒋介石不想打草惊蛇,韩复榘鬼精得很,疑心又重,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蒋介石先要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在徐州召开军事会议,第五战区的军事会议副司令长官韩复榘肯定要参加,而且还是个不可少的主角。韩复榘对李宗仁印象不错,所以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便由济宁乘铁甲车到了徐州,身边带了一个手枪营。就在韩复榘到达徐州的第二天,蒋介石由汉口发来了军事机密的急电,电报中有45名高级将领的名字,说是在河南开封召开重要军事会议。这么一来徐州的军事会议就开不成了,只好赶到开封去开会了。

韩复榘最心腹的部下孙桐萱军长也列在45个将领之中,韩复榘当时有些犹豫,但又觉得这么大的军事会,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吧?他心里在琢磨,反复权衡。李宗仁在身边他也不好托辞。他想李宗仁等人也去,况且还有孙桐萱军长和一个营的警卫保护,便打消疑虑了。

一路上狡猾的韩复榘还是在察颜观色,他毕竟在去年犯了这么大的事,国民政府难道没有一句话吗?李宗仁很自然,要发生的事他根本不知道,一路上谈笑风生的,很随和。

韩复榘于1938年1月9日到开封,住在黄河水利委员长孔祥榕的公馆里。他的一营卫队留在铁甲车上。他们对韩复榘说是因为城内驻着很多军队不方便。他带了参谋长刘书香、参谋处长张国选、张铖,交际处长曹青山和传令队等计有40余人,一同住在孔祥榕公馆里。

1月11日下午7时,蒋介石在河南省政府召开高级将领机密军事会议,并先通知说为了避免日本飞机扰乱,会议在夜晚举行。到了夜晚开会的时候,韩复榘同孙桐萱等同坐汽车到了省政府大门口,即看见电灯旁贴有一张通知,上写“参加会议的将领请在此下车”,并有军警宪兵在指挥车辆,把车辆排列到旁边的空地上。韩复榘当时和很多与会的将领一同下车向里走。到了第二道门口,左旁屋门上贴着“随员接待处”,于是韩带去的三个卫士和孙桐萱带去的一个卫士,均留在接待处了。韩复榘同一些参加会议的将领,一路说说笑笑地来到了“副官处”,看见贴有一张通知,上面写着:“奉委座谕:今晚高级军事会议,为慎重起见,所有到会将领,不可携带武器进入会议厅,应将随身自卫武器,暂交副官处保管,给予临时收据,俟会议完毕后凭收据取回。”同时,在韩复榘的面前,也有些将领正纷纷地将手枪从腰间掏出来交给副官处,拿到收据。韩复榘也不疑有他,就将自己身上带的两支手枪也掏了出来交到副官处,把收据放在衣袋里,跟着大家一起进入会议厅。在会议厅里,韩复榘的座位左边是刘峙。蒋介石亲自主持会议,一开口就说,我们抗日是全国一致的,这个重大的责任应该说是我们每一个将领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竟有一个高级将领放弃山东黄河天险的阵地,违抗命令,连续失陷数大城市,使日寇顺利进入山东,影响巨大。请问韩主席:你不发一枪,从山东黄河北岸,一再向后撤退,继而放弃济南、泰安,使后方动摇,这个责任,应当是你承担!韩复榘是有胆量的,而且他有傲上的“老资格”,听了蒋介石的话,毫不客气地顶上去说,山东丢失是我应负的责任,南京丢失是谁负的责任呢?韩复榘的话还未说完,蒋正颜厉色地截住韩复榘的话说道,现在我问的是山东,不是南京。南京丢失,自有人负责!韩复榘正想开口反驳,刘峙拉着韩复榘的手说,向方(韩复榘的号),委座正在冒火,你先到我办公室里休息一下吧!于是他拉着韩复榘从会议厅边门走了出来。

刘峙装着很亲热的样子,握着韩的手走到院内,早有预备好的一辆小汽车,刘峙指着说:坐上吧,这是我的车子!韩复榘哪里知道这个小汽车就是逮捕他的工具。韩复榘先上了车,刘峙说,我还要参加会议去,说时就把车门关上了。在这个时候,汽车前座上有两个人爬到后车厢里来,坐在韩的两旁,出示预先写好的逮捕令给韩看,并且对韩说道,你已被逮捕了。韩起先还以为前座上两个人是刘峙的随从副官,看见了逮捕令才知道这两个人是军统特务,又向外边一看,沿途布满了宪兵岗哨。汽车飞快地驶到了火车站月台上,由两个特务拉着韩复榘双手,并肩登上了预先备好的一列升火待发的专车,并有大批荷枪实弹的宪兵、特务等分布在车厢内。汽笛一声,火车开了,沿途不停,直达汉口车站。在专车上押送韩的是特务头子戴笠。汉口车站上也有预备好的押送韩的大小汽车,一共有5辆之多,满载宪兵特务,一起到了江边码头,渡江到武昌,即把韩交军法执行总监部关押在军事委员会办公厅旁边的一座二层楼上,这时已到了1月12日的夜晚。

一直到1月19日,才组织高级军法会审。何应钦是审判长,鹿钟麟、何成浚是审判官,贾焕臣等是军法官。21日开始审讯,问韩复榘以下各条款:不遵命令、擅自撤退、在山东强索民捐、侵吞公款、搜缴民枪、强迫鲁民购买鸦片等。韩复榘只昂首微笑,一句也不答复,也不请求宽恕。法官再向他追问,还是一言不发。这个审问,就是等于宣判,而且在逮捕令上,已注明了韩的罪状和革除韩的二级上将及本兼一切军政职务。因此,韩已拿定主意一句话也不回答。到了24日晚上7时左右,有一个特务走到韩的面前说,何审判长请你谈话,跟我去!韩当时还真的以为何应钦找他谈谈,就随着下楼。到楼梯半腰中一看,院子里布满了持枪的士兵,他方知道自己死到临头。当时他说,我脚上的鞋小,有些挤脚,我回去换双鞋再去。他边说边回头,就要上楼,就在他回头上楼的脚刚迈了一步,站在楼梯边的特务已开枪向韩头上打去,韩一回头,说了一句打我……这时连续的枪弹已打倒了他,歪在楼梯血泊中。他头部中两弹,身上中5弹,计中7弹而死。

在开封召开的会议上,孙桐萱当时曾起立要求蒋介石对韩复榘予以宽大处理。蒋介石说,韩复榘罪有应得,应交军法总监部组织会审,你安心供职。并宣布韩的军政职务已革除,所遗第3路军总指挥委孙桐萱继任,另委韩的军长曹福林为津浦铁路前敌总指挥。这样,蒋在表面上重用韩的两个军长,以安军心,而孙、曹两人,各得升官,韩的部下也就安定下来了。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确被蒙在鼓里。直到韩复榘在开封被扣,他才恍然大悟。什么军事会议,会议是蒋介石的计策。他才明白蒋介石指示他在徐州召开军事会议,只是计策的第一步,等韩复榘到了徐州后,又把他诱骗到开封来是第二步。这个蒋介石呀,就爱搞这一手,李宗仁想。

二级上将韩复榘就这样永远地消失了。

第一章 徐州第五战区 4、徐州战场风云突变

徐州第五战区在日军攻占南京后,便成了全国抗战的第一线,并逐步演变成为全国抗战的第一战场。开始的时候,第五战区还是较为顺利的,作战方针明确,作战方案符合实际情况,各参战部队之间配合协调,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李宗仁刚想静一下,韩复榘这个程咬金便从半道上杀了出来。他为了保全实力,同蒋介石赌气,没有大炮是韩复榘的借口,蒋介石在关键时候抽走了他的炮兵旅,的确也让韩复榘抓到把柄。两人赌气事小,丢失了大片国土事大。最要命的是,韩复榘的退兵,把整个战区的部署全给搅乱了,使第五战区的作战计划变成了一堆废纸。

日军占领山东,使南北夹击徐州的日军更加猖狂,他们加快了进攻的步伐,南北东三方全都燃烧着战火。徐州战场打得异常激烈。国民政府枪毙了二级上将韩复榘,全国民心大快。中国军队士气为之振奋,特别是前线指挥官身先士卒,不敢松懈。战场违抗军令、贪生怕死、擅自撤退等情况得以杜绝。拼搏奋战,表现出中国军人大无畏的英雄气概。

为确保徐州地区的安全,李宗仁命令孙桐萱领导的第3集团军向运河以东推进,袭击济宁、汶上的日军据点,以牵制敌人主力。孙桐萱、曹福林率第12军和第55军向济宁、汶上进发。

济宁城池坚固,日军守备很严,加上济宁同兖州有铁路,敌人随时都可以增援。进攻部队本来打算里应外合,结果夜晚从城墙爬进城的9个连在北大街及周围同日军展开激烈的巷战,外围攻城的部队却无能为力,配属的两门炮很陈旧,没有瞄准镜,炮弹也打不响。

在济宁受到攻击时,汶上的日军倾巢出动,赶来救援。日军大批坦克开路,企图前后夹击,消灭中国军队。炮兵把中国军队身后的木桥摧毁,冲进济宁城里的部队,得不到增援,孤军作战,拼杀到天黑,弹尽粮绝,9个连全部牺牲。攻城部队只好退回到运河西岸。

第12军的第81师,也于晚上渡过运河,在汶上城内同日军激战,终因人少势弱,损失严重,奉命撤回运河西岸。曹福林的第55军同样遭到日军攻击,防线被敌人突破,被迫撤回到相里集、巨野一线。

第3集团军是韩复榘的部队,这次同北线日军的交锋,虽表现英勇,但战斗力不强,损失比较惨重。济宁、汶上等要点无法收复,只好同日军隔河对峙。李宗仁在津浦线北段不断派部队向日军侧击,使敌人在这一带徘徊,不能南下。

在徐州南面,日军第13师团向安徽凤阳、蚌埠进攻。日军十分骄横,他们以为南京都拿下了,取个蚌埠还不易如反掌。敌人开进到明光以南,中国军队李品仙的第11集团军和于学忠的第51军,利用淮河、淝河、汇河等地形进行堵截,使得强大的日军不能前进一步。日军主将畑俊六觉得不可思议,他又从南京调集援兵,配属坦克、野战炮等重武器,倾巢出动。

敌人来势汹汹,李宗仁为了避敌锋芒,命令李品仙将第31军让开明光一线,撤到山区里去,伺机出击。又将于学忠的第51军南调,布防淮河北岸,凭借险要地形拒敌。而日军援兵以饿狼扑食之势,猛扑明光一带,结果扑了一个空,什么都没有。接着日军大举攻下定远、怀远等地,还是一无所获。当日军势头已过,第31军从山里出来,攻击日军左侧,将津浦路上的日军截成数段,围而歼之。

日军后路突然被中国军队斩断,他们感到大事不妙,便全力将中国军队的第31军从津浦线向西压。李宗仁则让部队采用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战术,牢牢盯住津浦线。就在此时,参加淞沪会战的第21集团军调到合肥,它的第48军固守炉桥地区,第7军协同第31军迂回攻击定远日军侧背,迫使日军第13师团主力由淮河北岸回头增援。

李宗仁抓住战机,让第五战区总机动部队的张自忠将军率领他的第59军配合于学忠的第51军乘势反击。战斗打到2月底3月初,中国军队基本收复淮河以北全部阵地。在淮河以南作战的第11集团军立即由淮河南岸向北岸集中。淮河两岸日军首尾难以相顾,同中国军队交织在津浦沿线,从而使日军对淮河流域的进攻宣告彻底破产。

徐州以南地区比北面强,北面由于韩复榘的不抵抗,使山东境内许多战略要点被日军占领并加以巩固,很难收复回来。韩复榘过去的部队搜刮山东人民在行,打起日军来却不咋样。所以北面只能勉强稳住阵脚,十分脆弱。

南部地区情况大不一样,日军大将畑俊六亲自指挥的第13师团在淮河流域碰得头破血流,伤亡4千多人,致使畑俊六恼羞成怒。这次淮河大血战,虽说没有把第13师团全部歼灭,却使日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并使日军滞留在淮河一线,粉碎了日本大本营预定的南北夹击徐州的阴谋。日本大本营不得不重新考虑对徐州的进攻方法,既然山东已攻取,便可以利用山东作为据点,逼近徐州更为方便。所以日本大本营出台了一个南守北攻的新战略。

国民党军队在南线对日作战时,得到皖北人民的大力支持。皖北人民素来强悍,英勇善战,当地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话,叫“纸糊的江南,铁打的皖北”。当日军入侵淮河流域的时候,皖北人民就自动组织起来,协助中国军队阻击敌人。在定远、明光等地域,日军遭到当地民众武装的袭击,惶惶不可终日,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窜。民众武装潜伏在村庄、城镇、山林,日军每到一处都会遭到他们的打击。

皖北红枪会等武装组织有三四千人,搅得日军不得安宁。他们摸哨所,破坏交通,袭击日军小股部队,打得得心应手。后来这些民众武装又得到中共皖北工委的领导,发展成为一支有力量、有组织的人民抗日队伍。

在南京沦陷前,中共驻南京代表团就派李世农到安徽组建中国共产党皖中工委,动员和组织皖中各县人民抗战。中共无为县委领导的游击武装,十分活跃地在淮南铁路两侧开展斗争。中共中央为支持皖南的斗争,又从延安将张如屏、曹云露等人派到寿县,成立中共安徽工作委员会,领导安徽人民开展抗日游击活动。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积极配合淮河沿岸李宗仁的部队,阻击日军进攻,他们在蚌埠、徐州、合肥之间作战,牵制日军。周恩来专门指示新四军张云逸的部队,袭扰牵制从南京过来的日军,阻击他们过江北上,有力地配合了国民党军队正面战场的作战。新四军在江南广泛开展敌后游击战,给日军以沉重的打击,这在抗战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日军在南线的失败,让日本大本营采取了南守北攻的新战略。在徐州北线,由少壮派军人板垣征四郎率领的第5师团沿胶济路西进,进逼临沂。另一路由矶谷廉介率领的第10师团沿津浦线路南下,进逼滕县。然后两路大军在台儿庄会师,有力地策应南路日军第13师团的进攻。这样即可南北夹击徐州,从而打通津浦线,把南北两个战场连成一片,最后夺取武汉。

第五战区三面受敌,现在北线告急,李宗仁如坐针毡,简直要发疯了。他把庞炳勋的第3军团调往临沂,让那个只有5个步兵团的庞老将军去抵挡一个整编的板垣师团。李宗仁明明知道这是不可为的事,这不是没有办法嘛,只好不可为而为之了。现在津浦路北面洞开,谁去守呀?邹县到徐州,乘火车也只不过是几个钟头的事,敌人说过来就过来了。

在日军没有改变战略之前,李宗仁对日本大本营还抱有一丝希望。那个时候,日本政府内部有两种意见,一是认为日本已经攻占了中国的内蒙与华北大部地区,同时控制了中国的长江三角洲,中国最为精华的地区与战略要地,都在日军的手中。若要再继续扩大,开辟新的作战目标,军力已经难以为继,所以他们不赞成派兵攻取徐州。而另一派的观点则认为,经过对华的一系列战争,中国的军力与工业能力都已残破,只要再派出几个师团的兵力,追击扫荡中国的战场,那么中国只有投降,别无选择。他们主张一鼓作气攻占徐州,打通津浦铁路。两派的争论,使日本大本营无所适从。就是矶谷廉介进攻山东,大本营都对他有限制。

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由于韩复榘的不抵抗,日军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山东。占领山东的日军是骄横无比的日军少壮派,他们是日本1936年“二二六”事变的骨干,是大肆鼓吹大日本皇军称霸世界、所向无敌的新军阀。李宗仁意识到他们的本性,他们是不会受大本营什么条款限制的,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反对制定界线条款的主战派代表。

就在李宗仁一筹莫展的时候,武汉最高统帅部白崇禧副总参谋长给他打来了电话,问他要不要四川的第22集团军,这可是一支谁都不要的部队呀。

李宗仁对着话筒一连说了好几个要要要。

李宗仁放下电话,站在电话机前,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冥冥之中他好像听到上苍的声音,徐州第五战区有胜算了,闹不好很可能会创造奇迹。

徐州绝处逢生,在即将消亡的时候,上天却给你送口气过来。

“真是神了!”李宗仁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真是神了?”徐祖诒参谋长从地图跟前转过身来,他问李宗仁长官,“你说谁真是神了?”李宗仁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只是把手在空中摇了摇。徐参谋长望着李宗仁的手掌,手掌大得像一堵墙,挡住了地图上滕县那块红色的地方。

第二章 浴血奋战保滕县 1、宁静的家园

阳春三月,一望无际的麦地里,绿油油的麦苗刚刚分蘖,茁壮的茎叶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春风吹拂,沙沙地发出一片又一片的欢响。沿着广袤的麦地,一条沙河弯曲着,向前延伸开去。沙河两岸,苍老的柳树吐出新翠,一团团淡黄的色彩包裹着树枝,在太阳的照射下,美丽柔和地让人心跳。

沙河边上有一座村庄,一群农家的孩子这时正在柳树林里割着青草。

他们挎着的篮子和小筐里装满了新鲜的嫩草,是吃晌午饭的时候了,他们都该回家吃饭了。孩子毕竟是孩子,玩耍是天性。他们把装有青草的篮子、小筐子堆放在树下,折根柳条,拿镰刀割一下,用手拧拧,使枝条上的一层柳枝皮同枝干分离,然后抽出枝杆,管状的柳枝皮就可以做柳笛了。一个较大的孩子衔着柳笛吹了起来,嘀嘀嗒嗒,嘀嘀嗒嗒。笛声很清脆,他本想吹曲山东小调,可是柳笛发出的声音很单调。即使是这单调的笛音,孩子们也是高兴的。他们一个二个排成队,在树林里转着圈儿地吹。

天真无邪的孩子们不知道,一场厄运正向他们走来。

就在这群孩子玩在兴头上时,天空中突然飞来了四五架飞机。他们没有见过这玩意儿,这是啥玩意儿呀?他们跑出柳树林,站在麦地里朝天昂着头,还用柳笛对着盘旋在头上的银色大鸟嘀嘀嗒嗒地吹。一架飞机朝他们俯冲下来,机关枪哒哒哒地扫射在他们瘦弱的身体上,紧接着是一声巨响。烟尘过后,麦地上留下一个大坑,一群孩子不见了,坑沿边散落两支小柳笛。村庄里的人家还来不及呼喊,自家的院子也落下了炸弹,瞬间村庄变成了一片火海。

这就是1938年3月的滕县。

那个时候,在中国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像滕县沙河岸边这个村庄的悲剧数不胜数。沙河岸边柳树林里玩耍的那群孩子不知道,一群吃人的恶魔,从东瀛踏上中国的海岸,张着血淋淋的大口,企图把中国吞并。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省主席韩复榘贪生怕死,在日本侵略者的坚船利炮下,早已逃之夭夭,把山东大片河山让给了侵略者。正是韩复榘不战而退、不战而逃,导致津浦线正面空虚,日军迅速占领鲁南。滕县以北的邹县,已被日军占领,他们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徐州。

徐州,位于江苏省西北部,邻近安徽、河南、山东三省交界之处,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故有“龙争虎斗几千秋”之说。1938年徐州更是中国的要塞重镇,它不仅是华北与华中之间的交通枢纽,也是从黄海进入中原地区的通道,津浦铁路与陇海铁路在此交会,大运河也在附近穿过,这里有向四面八方转运物资和兵力的交通条件。

南京国民政府最高统帅部看到了这一点,当淞沪会战局势趋于严峻之际,就开始组建以徐州为中心的第五战区。中国军队如果控制徐州,一方面可截断津浦路,将华北、华中两地的日军隔绝;另一方面,可保持中国军事上的大动脉陇海路,将日军阻在津浦路以东,保障华中,确保郑州和平汉路,使武汉后方有充分的时间重新作战略上的部署,有利于抗战的持久进行。

当然日军大本营同样看到了这一点,如果日军迅速占领了徐州,就可以将南北兵力会合,沿陇海路西进,直取郑州,并利用中原平坦的地形,发挥其机械化部队的优势,沿平汉路南进,在武汉还来不及部署的情况下,一举占领武汉。这样便可在短短的时间内让中国灭亡,至少可以让中国政府在锐不可当的进攻面前举手投降。

南京失守后,中国军队在战略上保卫军事指挥中心武汉的重要屏障,徐州势在必守,这是南京政府最高军事统帅部的决心。

占领南京后,日军急于打通津浦路,贯通南北两个战场,切断陇海线,夺取郑州,进攻武汉,徐州势在必得。这也是日军大本营的决心。

一场为争夺交通枢纽进行的血战已经不可避免。

这就是抗日战争中国军队正面战场上着名的徐州会战。

徐州会战由无数多个战役、大战组合而成,其中最着名的是滕县血战、临沂大捷和台儿庄大战。

第二章 浴血奋战保滕县 2、战前态势

前面说到沙河岸边那座村庄,就在滕县城外不远的地方,是东北角龙阳店上的一个小村庄。当日军占领鲁南以后,滕县便成为徐州北面的抗战重镇。中国军队与日军相持于邹县、滕县之间。所以日本飞机成天飞临上空进行侦察、轰炸。中国军队也对日军进行过多次夜袭,打击了侵略者的嚣张气焰。

3月14日拂晓,滕县外围战斗开始。交战双方是国民党军第22集团军,是川军。在蒋介石眼里,他们是杂牌。这支名不见经传的杂牌军,总司令起初为邓锡侯,因川康绥靖主任刘湘病逝,邓锡侯奉调回四川续任,所遗职务由副总司令孙震代理。下辖两个军,即第41军和第45军。41军辖122师和124师,45军辖125师和127师,总兵力不过3万。还有当地武装和红枪会的3000人马。

日军是第2军的第10师团和第106师团、第108师团各一部,总兵力4万人,并配有大炮70门、战车50辆、飞机50架、装甲火车两列,由第10师团长矶谷廉介指挥。

交战双方在滕县这块巴掌大的地盘上,共投入了七八万人马,并配有飞机、大炮和装甲列车,其激烈场面可想而知。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交战双方在交战之前都是受气筒子,全都憋着一口气。过去的气没地方撒,现在好了,把憋足的气朝对方撒吧。先说第22集团军,他们长期与世隔绝,四川盆地养育着从不出川的川军。但当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全国各地的部队都奔向抗日战场时,川军也被中国人的一腔豪情鼓捣得热血沸腾。时任四川省主席的刘湘不想在抗日这件事上被蒋介石抓把柄,加之四川人民的强烈要求,川军以刘湘为首的军阀将领纷纷致电国民政府,请缨杀敌。于是,蒋介石任命刘湘为第2路预备军总司令,前后组织了12个军,共30万人,分批出川投入抗战。当时的第1纵队,就是这时的22集团军,他们穿着草鞋、单衣,来到了晋东南,与日军战斗了40多天,损失惨重,全集团军剩下不到3万人。他们在溃退的国军面前,如同乞丐,遭人白眼,受人奚落。艰难处境没有打垮这些精明矮小的四川汉子。他们虽比不上又卡车又人力挑夫的中央军,他们的军需补给、枪械弹药全靠自己解决,川军不在乎白眼的鄙夷,愤怒的川军为粮食、衣物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们先是买,买不到便抢。在大军溃退时,他们在半道上遇到阎锡山的一个军械库。好呀,龟儿子。他们喊着叫着,砸开了军械库的大门。不拿白不拿,这绝不给日本鬼子留着,先补给自己要紧。川军把沿途的村庄、村民害苦了。谁叫你国民政府不给补给的,同样是抗日,中央军都有吃有穿有弹药,我们是他妈的小妈养的呀。一时间,山西连溃败带自扰,乌烟瘴气。这可气坏了山西土皇帝阎锡山了。

山西的阎锡山一天要接无数个电话,全是各县告发川军的。阎锡山在不停地朝天骂娘,他一个电话打到武汉军委会,控告川军抗日不足,扰民有余。阎锡山向蒋介石叫苦,说川军简直就是一群土匪,请军委会命令川军立刻走人,我第二战区养活不起这帮人,爱去哪去哪,别再到我山西来。

蒋介石一贯不满意川军,一听阎锡山的电话,一个劲儿地骂娘希匹,刘湘不是人。不让他出川,他又是发誓,又是保证的。可现在还没怎么打,状倒先告来了。以蒋介石的想法,真想好好收拾这支杂牌军。可眼下国民党军惨败京沪,想整治他们也没这能耐和精力。况且,现在正是用人用兵之际,川军这么大股势力不用确实也不行。蒋介石端着杯子喝口水,压了压心中的怒气,他让侍从室的林蔚问问第一战区的程潜长官,川军他们要不要。

程潜在电话里一听是川军,像是遇到洪水猛兽一般,不等林蔚说完,就对着电话嚷道,谢谢,谢谢委员长的好意。连阎老西都不要的烂货,你们咋往我这儿推呢?不要,不要。他说着把电话挂上了。

抱着爱国激情出川的第22集团军,成了没人要的弃婴,他们面临着败兴而归的尴尬局面。当时,在蒋介石身边的白崇禧时任军事统帅部的副总参谋长,对蒋介石进言说,可否问问李宗仁长官,看第五战区要不要这股川军。

蒋介石背对着白崇禧,朝孙大总统的遗像点了点头,默许白崇禧的建议。于是,白崇禧慌忙给自己的老乡李宗仁挂了一个电话。

李宗仁正为这事发愁呢。蒋介石请他出山,给他一个第五战区总司令长官的职位。可是,调来的全是他妈的杂牌军。除31军是他的桂系部队以外,其余的全是没有战斗力的部队。现在白崇禧打来电话,他喜出望外,还是老部下、小老乡关心自己。李宗仁在电话上说,好呀,只要打日本,再烂的部队我也要。他只怕最高统帅部变卦,一个劲儿地表示愿意接受。

于是没人要的第22集团军,就这样开到了第五战区。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后来是这样回忆这个过程的:

当时川军方抵陕西而太原已告失守,敌人用机动性快速部队向我军左冲右突。川军立足未稳,便被冲散。随大军狼狈后退,沿途遇有晋军的军械库,便破门而入,擅自补给。事为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所悉,大为震怒,乃电请统帅部将川军他调。统帅部接此难题,乃在每日汇报中提出。委员长闻报也很为生气,说:“第二战区不肯要,把他们调到第一战区去,问程长官要不要?”

军委会乃打电话去郑州给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告知此一命令。并老实说出其原委。程潜对川军作风早有所闻,在电话里竟一口回绝。据说,当军令部次长林蔚将此消息报告委员长,并请示办法时,委员长正因南京初失,心绪不好,闻报勃然大怒,说:“把他们调回去,让他们回到四川去称王称帝吧!”

白崇禧在一旁听着,便劝解道:“让我打电话到徐州去,问问第五战区李长官要不要?”白氏随即自武汉用长途电话问我,并娓娓陈述此一事件的经过。此时正值韩复榘不战而退,我无援兵可调之时,我便立刻告诉白崇禧:“好得很啊!好得很啊!我现在正需要兵,请赶快把他们调到徐州来!”

白说:“他们的作战能力当然要差一点。”

我说:“诸葛亮扎草人作疑兵,他们总比草人好些吧?请你快调来!”

白崇禧闻言一笑。川军就这样地调到徐州来了。

来到徐州的川军,后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对李宗仁长官的知遇之恩感激不尽。从内心深处,川军也绝不愿就这么落魄地回去,那岂不是丢尽四川人的脸面了吗?川军要争这个脸面,他们发誓要在战场上奋力杀敌,洗刷屈辱,让全国军民看看川军的英雄气概。

参战的日军第10军团和106、108师团的一部,也是为赌口气,争脸面而来的。这支日本侵略军,属第2军的精锐部队。他们攻占河北以后,更是骄横。他们认为中日的决战,将在河北爆发,而隶属华北方面军的第2军有充足的准备,可以围歼中国军队,一举迫使中国屈服。谁知道随着事态的发展,中国政府最高战略决策层却把决战地点移到华东,这让华中方面军拣到了决战的机会,攻占了上海不说,还一举攻占了首都南京。而华北方面军不但连助攻的机会都没有,还要抽调出两个半师团去支持华中方面军作战。本来华北方面军还想有些战场的表现,不料大本营一个防苏作战的待命指令,更让华北方面军毫无发挥的余地,只好白白地看着别人取得一个又一个重大胜利的荣誉,而自己成为名副其实的预备队。

直到华中方面军顺利地攻占南京,严寒冰雪又封住西伯利亚的交通,没有了苏联军队的威胁,才解除了第2军预备队的待命状态。于是他们多次向大本营强烈要求,最终获得批准,进攻山东。

矶谷廉介指挥的4万余日军,沿途烧杀掠夺,一路势如破竹,攻占济南、泰安、兖州各要点,又南下占领了邹县。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滕县地域的国民党守军,他们没有像山东韩复榘的部队那样不战而逃,而是构筑工事,把他们阻挡在滕县以北的邹县。

不可一世的矶谷廉介师团长愤怒了,他们在滕县边沿磨刀霍霍,企图以淫威吓退驻守的国民党军队。坚守滕县的第22集团军知道,人活一张脸,现在正是洗刷耻辱的绝好机会,他们在城墙工事里摩拳擦掌。来吧,龟儿子,看我不把你揍趴下,我就不是你大爷!

滕县城下,两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第二章 浴血奋战保滕县 3、滕县外围起烽火

3月14日拂晓,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四周一片宁静,没有鸡鸣,也没有狗叫。守卫在第一线阵地上的45军全体官兵,早已得知对面日本军队的动向,他们不断增兵,频繁调动,必将大举进犯滕县。战斗前气氛平静,前线安宁得让人窒息,有一阵微风掠过,树叶发出轻微的声响。伏在阵地壕沟里的士兵,还能听见战友们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陈开树时任125师第746团8连连长,他警惕地视着阵地的前方,一股麦苗的芳香扑鼻而来,引起陈连长的思念之情。他蹲在壕沟下,从包里掏出烟荷包,烟荷包是媳妇做的,出川的时候,媳妇在上面绣出保家卫国的字样。他撕张纸条,把荷包里不多的烟叶末卷上,拿舌尖舔舔烟卷的封口。要是没有这场该死的战争多好呀。这些东洋鬼子是吃饱撑的,没事你到别国打哪门子的仗?陈连长想着就生气。是豺狼就要伤人,豺狼野兽不可能不吃人,现在日本这只豺狼跑进我们的家园,怎么办?拿起枪杆子同他们斗呀。陈开树狠劲地抽了两口烟。

就在陈连长抽烟的这会儿,他们的阵地上落下了炮弹。炮弹像雨点一样,从天上密集地砸到阵地上。来不及躲进掩体的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快进掩体!进掩体!营长、连长、排长在火炮中穿梭,命令士兵躲避敌人猛烈的炮弹。

日军第10师团几万人马,在同一时间向滕县外围的国民党军队开始了全线进攻。大炮打了将近1个时辰,随后是30多架飞机的狂轰滥炸和低空扫射。第一道防线上125师、127师构筑的半永久工事,遭到严重破坏,死伤官兵达300多人。

日军的飞机大炮没有吓到英勇奋战的第22集团军官兵,他们从掩体里钻了出来,拍打着头上的尘土,把倒塌下来的麻袋包子重新摞了上去。

坦克来了。有人在阵地上高声呼喊着,准备手榴弹呀,爆破队准备好啊。阵地上的士兵把手榴弹扎成捆,又把刺刀上在枪上。他们的武器太糟糕了,不仅部队是杂牌,连手里的武器都是杂牌。有单响的,有三响的,步枪口径大小不一,长短不齐。有的手里还握着清朝时期的老枪,打几发子弹就出毛病。大多数步枪的枪管来复线都被磨平了,子弹打不远不说,还飞着飘着跑到一边去。所以阵地上的守军士兵没有开枪,开枪没有用,手里的枪是同敌人拼肉搏用的。

阻击敌人前进的只有各团的迫击炮连。他们用迫击炮向进攻的敌人射击。再就把敌人放近些,用老式重机枪打或是手榴弹炸。爆破组出击了3次,倒下去9个人,终于炸毁了敌人的一辆坦克。尾随在坦克背后的日本兵冲了上来,在阵地前被一颗颗手榴弹炸得哭爹叫娘。30多个日本兵冲上了阵地,8连全体官兵舞着大刀向狼群一样的日本兵扑了过去。

战斗打得异常激烈,炮弹、手榴弹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十多里长的阵地上杀声震天,四周树木折断,燃烧着火苗卷起滚滚浓烟。双方军队的尸体堆在阵地前,一片连着一片。22集团军的将士们用手榴弹和手里的大刀片子,同武装到牙齿的机械化的日本侵略者进行拼搏,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日军的进攻。

滕县外围的第45军防线,今天的表现的确让矶谷廉介师团长吃了一惊,他自来到中国作战,还从没有碰到过如此强硬的对手。矶谷廉介师团长从望远镜里看见,中国军队仅凭手里的破枪、大刀,竟能阻挡住日本精锐部队飞机、大炮、坦克的进攻。死攻硬拼一整天,他的部队硬是没有前进一步。夺来的阵地还被眼前这群杂牌军夺了回去。个头不高的四川军队怎么这么能打仗呀?后来矶谷廉介发现,这支军队是一伙亡命之徒。那是在矶谷廉介去看日军焚烧尸体时发觉这件事情的。他见许多士兵不是被咬掉鼻子,就是被弄掉耳朵,最多的是肚子被手榴弹炸开花。矶谷廉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他意识到自己的对手是一群不要命的家伙。

第22集团军总司令孙震在滕县外围防线同日军打得最激烈的时候驱车赶了过来。他风尘仆仆地到前沿看望自己的将士,慰问伤员,察看地形。

他对滕县防卫作出进一步的调整部署,并在北沙河召集各师、旅、团长和周边地方政府官员开会,向他们传达了李宗仁长官转来的蒋介石的命令,要求第22集团军固守滕县城3天,迟滞敌军,以待后方陇海铁路转运增援兵力,巩固徐州。孙震总司令坚定地说,为了抗战全局,我们全军将士要人人抱着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决心,与敌死拼!

“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号召,大大激发了全军将士的爱国热情。

他们抱着必胜的信心,要在这片土地上同来犯之敌决一雌雄。就是死也得让日本侵略者看看,中华民族是不可征服的。就是死也得让全国父老乡亲知道,四川军人没有孬种,全是不怕死的好汉。

第45军前线阵地经过一天的拼杀,工事损坏严重。全军将士连夜抢修,在重点线路上还作了加固,消耗的枪支弹药得到一些补充,同时在阵地前还缴获了日军的一些步枪、机枪和手雷。忙活了一天的士兵有空在掩体里稍作休息。他们确实累了,也该坐下来休息片刻了,明天是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士兵们没想那么多,反正明天少不了又是一场恶战。既然上了战场,就不想那么多的事,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他们在坑道掩体里静静地休息。

矶谷廉介看到了自己对手的顽强,也学聪明了。于是他连夜对明天的进攻作了重新部署。第10师团的目的是要尽快占领滕县,快速同第5师团的板垣征四郎会合,并一同进攻徐州,打通津浦路,把南北两大战区连成一片。这个矶谷廉介求功心切,他太想表现自己了。他要在徐州这块战场上做给日本大本营看看,他率领的第10师团是不可战胜的。他的骄横和狂妄,最终把他害得不轻。

果然,矶谷廉介的狡猾耍了自己。狐狸再狡猾,猎手也是能看明白的。

日军组织1万多人主攻国民党军45军的正面主阵地。为了遮掩他的阴险,日军在正面主攻方向上大做文章,大炮、飞机、坦克的攻击轰炸力度比昨天还要猛烈。

30多门重炮,20多架次的飞机和40辆坦克战车,轮番对125师和127师主阵进行轰炸。他们打出的炮弹几乎把阵地上的泥土翻了一遍。眼前一块绿油油的麦地,转眼间没有了青青的颜色,倒像是一块荒地,好像上面从来就没栽种过什么。周围的大树、小树也没有了踪影,阵地变成了焦土。

进攻的日军采取集团式冲锋,黑压压的一大块。击退一波又来一波,像是堵不住的洪水猛兽。实事求是地说,在武士道精神驯化下的日本士兵,还真是不怕死的。就是被中国军人抱住、搂住,眼睁睁地看见中国军人撞响自己的手榴弹,他们也不退缩。在日本军队中,第10师团号称铁军。今天这支铁军,是棋逢对手,遇到打铁汉了。

第22集团军的45军也不示弱,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没有丝毫的畏惧。他们没有被敌人的飞机、大炮、坦克所征服。步枪打不响不要紧,那就用手榴弹,手榴弹打完了,还有背上的大刀。阵地上整排、整连甚至整营的中国士兵同冲上阵地的敌人肉搏,时常拼得一个不剩。

看着攻守双方打得如此激烈,矶谷廉介很得意,他认为自己的正面进攻把对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了。这样他可以实施下一步行动计划了。

于是矶谷廉介又加大正面进攻的力量,同时派出两个联队,分左右两侧,悄悄迂回到主阵地的后背,直接向滕县发起攻击。他的这招棋太阴险了。

好在孙震总司令在观察滕县守备防务工作,任命41军122师师长王铭章为第二线总指挥的时候,又令他为第22集团军总指挥,统一指挥协调第41军和45军两军的作战。

中将师长王铭章,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在部署第一道防线的时候,他就考虑到第125师阵地的安全问题。为此他在主阵地的左右两翼放了第127师。

3月15日下午,3000多日本兵迂回到主阵地的右翼,突然出现在国民党军第127师面前。守备在右翼龙山阵地上的正是127师主力,他们依托有利地形,集中力量,奋力抵挡偷袭之敌。双方打了一个下午,日军没有得手。在127师主力面前,他们不能朝前一步,直接进攻滕县的计划也不能完成。当天下午龙山的形势较为稳定。

矶谷廉介的另一支部队,是步兵、骑兵、炮兵组成的联队,他们快速迂回到左翼,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向守备在地名叫深井的国民党军队发起进攻。守备深井的是124师的370旅。这个旅兵力单薄加之布防不久,工事比较简陋。即使这样,他们仍拼命抵抗。在强大敌人进攻时,全旅苦战,死伤惨重,情况相当危急。

王铭章师长急调担任滕县城防任务的124师的372旅,火速赶赴深井以南的池头集,支援370旅。经过半天的激烈战斗,终于打退了敌人,并在深井抢修、构筑工事。

当矶谷廉介师团长得知两支迂回联队受阻、未能实现其得意的迂回包抄计划时,气得哇啦啦直叫唤。丧心病狂的矶谷,又一次增加正面主攻的兵力,还让各支队长、联队长亲自督战。同时还派出万余人的机械化部队,由龙山以东大迂回。在黄昏之时,他们就到达滕县东北10多里的冯河、龙阳店一带。

王铭章意识到,敌人之所以派重兵迂回,其目的是撇开国民党军主阵地,直接攻击徐州以北战略要地滕县县城,并迫使22集团军的正面阵地不战自弃。

第二章 浴血奋战保滕县 4、滕县外围战的最后一搏

矶谷廉介的第10师团主力已兵临滕县城下。

22集团军在滕县与邹县之间构筑的阵地工事,对抵抗矶谷廉介师团来说已不起作用。在守备的主阵地上,还被敌人分割成好几块,致使守备部队之间无法联系,他们面临着被日军分割包围的境地。

经过两天两夜的激战,22集团军在滕县外围的守备部队伤亡惨重。日军凭借强大的空中和地面优势,连连攻占白山、黄山一带的防守阵地后,更是狂妄。他们杀气腾腾朝前扩张。像杀红眼的野兽,在飞机、大炮的狂轰滥炸下,以坦克、装甲战车为前导,日夜不停地攻击滕县正面界河东西一线的主阵地。

没办法呀,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实在是太悬殊了。中国军人有拼死的勇气,可是枪炮够不着敌人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日军分割包围起来。

就在矶谷廉介兵临滕县城下、还没有对滕县合拢包围的时候,22集团军守卫在外围防线的师、旅一级的指挥部,几乎全部撤退到县城。他们遵照集团军总指挥部的命令,在一、二道防线丢失以后,凭借滕县城墙工事,再作固守,等待后方援军的到来。谁知各师、旅指挥部前脚进了滕县,矶谷廉介后脚便跟了上来。日军大迂回,撇开国民党军的主阵地,绕到了主阵地的身后,把滕县给围住了。

滕县丢了外围的一、二道防线,可以说是腹背受敌。包围滕县的日军,切断了滕县与外围部队的联系,导致外围守卫部队没有统一协调的指挥。加之被敌人分割,守卫部队处境艰难,既不能同指挥部联系,又不能同友邻联系。在日军猛烈的进攻面前,他们只好各自为阵,死打硬拼。

坚守在普阳山和界河阵地上的373旅、375旅的部队,没有接到撤退命令,顽强地抵抗着当前的日军。直到半夜的时候,派出去的联络员才悄悄摸了回来。他们没有同指挥部联系上,只在界河友军阵地上听到一些消息,说日军在龙山脚下,打垮了指挥部的预备队,师、旅部的指挥官均向滕县退去。后来,邻近友军阵地上过来了传令兵,通知拂晓前全线撤退。

能向滕县靠拢最好,不行就大迂回去枣庄、微山湖一带集结。

于是友邻部队交叉掩护撤退,在撤退的路上不时发生意外。他们带着伤员,从敌人占领的村落空隙穿过,由于行动迟缓,常被日军发现并追赶。沿途战斗不停,死伤严重。在离滕县不远的地方,撤退部队才知道滕县已被敌人包围,南沙河车站也被敌人占领。

撤退部队团级的指挥官紧急商定,先去枣庄,然后派人去临城集团军总部取得联络,接受新的命令。部队行进在枣庄途中,遇到127师的陈育生旅长,他的部队被日军打垮了,只带着一个营的兵出来,他们一道向枣庄开进。

经过滕县外围的保卫战,第125师每个旅实有人数只有一个团。但是在临城他们得到了休息,每团还补充了两门迫击炮,还有几挺重机枪,各连还得到重庆制造的花筒式轻机枪。

第127师的情况更糟,陈离师长负重伤,全师官兵伤亡过半,大多伤员被遗留在日军占领区生死不明。在撤退途中,没有作战部队返回滕县。

滕县被矶谷师团包围了。朝滕县撤退的部队,由于不知情况,在滕县附近多次遭到日军重创,加上天黑迷路,突围方向又不确定,损失也很惨重。

自3月14日拂晓到16日清晨,滕县外围的战斗几乎结束。22集团军在县城外围设置的第一、二道防线全部崩溃。眼前只剩下滕县这座孤城了,守在滕县的官兵及地方民团,没有丝毫的畏惧,他们在加紧构筑工事,准备同前来进攻的矶谷师团决一死战。

第二章 浴血奋战保滕县 5、国民党军的游击战

话说到滕县保卫战的时候,还得说说22集团军的游击战。过去许多书本在讲述国民党军的正面战场时,往往忽略了这一点。抗日战争时期的游击战,是八路军的优势。抗战八年,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深入敌后,以游击战术把日本军队搞得晕头转向。如同孙悟空大战牛魔王,钻进肚子里,不仅使你发挥不出自身的优势,更不知如何下手是好。八路军的敌后游击战,给不可一世的日军以沉重的打击,让它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寸步难行,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终日。

在国民党第五战区还没同日军会战之前,共产党领导人周恩来便向国民党第五战区建议过,他认为津浦线南段应采取以运动战为主、游击战为辅的联合行动,使日军不敢贸然北上支援南下的日军。徐州以北应采取阵地战与运动战相结合的方针,以达到穿插分割、各个击破的目的。当时号称“小诸葛”的白崇禧,对周恩来的建议非常赞赏。对周恩来敏锐的洞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以至于在他去徐州协助李宗仁作对日作战部署时,完全遵照周恩来的建议实行。

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积极配合淮河沿岸李宗仁的部队阻击日军北进,并在蚌埠、徐州、合肥三点之间开展大规模的游击战争,还配合国民党李品仙集团军牵制住由南京渡江北上的日军。新四军积极配合淮河正面战场的国民党军开展游击战争,成为全民抗战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抗战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看到了游击战的优点,因此在部署徐州以北防线时,同样想依葫芦画瓢,要求各军、师抽调一定兵力,在打阵地战的同时,深入敌占区去灵活机动地打游击战。

想法是好的,安排部署上也没有错。只是国民党军队对打游击这一套不熟悉,他们只善于打阵地战。第22集团军的第45军,在构筑防守工事时,便命令127师抽调757团,深入敌人占领区,在曲阜、邹县之间开展游击战。同时在这一地域开展游击战的还有124师的743团。

国民党正规军的游击战,有点守株待兔的味道,就是秘密埋伏,伺机打击敌人,敌人不来算他幸运,果真来了就打上一阵。当然在埋伏地点,事先要做好游击战争的一切准备工作,如阻绝交通、破坏公路和通讯、控制乡村老百姓的一切活动、严密封锁消息等等,效果还不错。757团两个营在一个叫小雪村的附近,埋伏了两天,日军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机会终于等来了。小雪村东面忽然来了3辆敌人的小汽车,不用说是从曲阜方向驶来的,可能去邹县。两个营的伏兵喜出望外,今天没白等。

日军3辆小汽车接近小雪村时,发现公路遭到破坏,便停下车来察看。这时埋伏阵地连放信号,四周伏兵涌向敌人。

一时间杀声四起,手榴弹横飞。敌人逃出汽车,仓促应战。经过半小时的激战,将日军矶谷师团的少将中岛容吉以下15人全部消灭,取得游击战以来的第一次胜利。

几乎就在同时,驻守凫村的第743团也发现从邹县开来的1辆大车,在凫村村口,被破坏掉的公路阻塞了。从大车上下来的日军准备抢修公路时,周围便响起枪声。埋伏在这里的743团官兵挥舞着大刀,朝日军猛扑过去,打死敌兵25人,缴获轻机枪1挺,步枪18支,还有电台一部。全团士兵兴高采烈地欢呼着取得的胜利。

日军在自己的占领区遭到伏击,可以说是恼羞成怒。邹县、曲阜的日军立即派出200余人的部队,乘汽车朝小雪村、凫村开来,他们分三路向小雪村搜索前进。由于757团和743团有所准备,预先占据了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对准公路、大道开来的日军猛烈射击,敌人冲不上来,只好围着汽车团团转,最后不得不退回去。

第743团回到凫村后,料到敌人不会甘心失败,必然还会卷土重来,于是他们连夜转到南山根据地。第二天,日军果然分兵两路,每路五六百人,还携带着大炮。从邹县出来的日军在凫村扑了空,而驻在小雪村的757团不知友军已经转移,突然被曲阜出来的那路日军包围了。全团奋力抵抗,一直激战到夜晚,伤亡1个连后趁着夜色突围而出。

国民党深入敌占区,开展游击战,虽说没有大批杀伤敌兵,但对日军的后方进行了袭扰,牵制住日军部分兵力,这对滕县整个战局是有益的。

并且他们在敌后方开辟游击战区,算是对游击战的一次很有价值的尝试,亲身感受到敌后游击战的艰难和困苦,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第二章 浴血奋战保滕县 6、坚守滕县的部署

矶谷师团万余兵马采取大迂回,包抄至22集团军第一、二道防线的身后,突然出现在距离滕县十多里的冯河、龙阳店一带。前线总指挥王铭章师长感到事情不妙,凭他多年的战斗经验,断定国民党军在滕县设立的外围防线将不起作用。如果日军前后夹击,守卫在一、二道防线的两军将士将有灭顶之灾。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外围防线与滕县那是什么关系呀,唇齿相依,唇亡齿寒。

滕县危在旦夕。王铭章的身子激灵了一下,他俯在桌案的地图上,用红蓝铅笔在滕县、徐州、郑州之间勾画,最后把笔使劲地画到武汉。滕县是全局的关键。滕县不保,徐州就很难保住,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郑州、武汉便会发生危机。

王铭章把铅笔撂在桌子上,无论如何,必须把日军钉在滕县,哪怕是1天、1个小时,甚至是微不足道的1分钟,也要给徐州、武汉一点时间。

徐州、武汉的抗战布防,关系着中华民族的命运。王师长想到这里,立马打电话向孙震总司令求援。

22集团军总司令孙震哪来兵源呀?他的集团军全都撤出去了,身边只有41军的1个特务营。为了支援滕县的保卫战,他一咬牙,让警卫营严营长将特务营的3个连带过去,自己只留1个手枪连,用于保卫集团军司令部。

3个连,这让王铭章惊讶了,这怎么够呢?他知道孙震总司令的为人,总部哪还有兵呢?要是有部队可调,总司令是不会不管滕县的。王铭章着急了,他在房子里踱着步子。前线打得正激烈,同日军厮杀得难解难分,不要说调一支部队,就是动一个班一个排,战线就有可能出现漏洞,从而威胁整个防线。

王铭章的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人来,那是他122师里最得力的张宣武团长。想到张宣武,王铭章急忙返回到地图跟前。张宣武的727团在北沙河,这时的北沙河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虽说日军正朝他们开来,毕竟还有几十里的路程,于是他打电话过去,命令张宣武带1个营回滕县县城,十万火急!

张宣武团长临走时,命令部队把北沙河上的铁路大桥炸掉。张团长是跑步去滕县的,幸好他们动作快,否则就回不来了。接到王铭章命令的另一个营就没有返回来,他们在半道上被抄后路的日军给打垮了。

矶谷师团正防着这手呢。他命令日军联队堵住前线部队,决不让一、二道防线上的守军退回滕县,让滕县变成一座空城、孤城和死城。在滕县等候张宣武团长的王铭章,听从前线跑过来的士兵说到此事,便着急起来。他怕张团长他们出意外。

王铭章在县城北门外焦急地盼着张宣武。滕县外围炮声隆隆,飞机尖叫着从天空划过,随后就听见巨大的爆炸声。王铭章的心在颤抖,在一声声的爆炸声中,不知有多少中国士兵倒下去了,日本军国主义在中国犯下的滔天罪恶,会遭报应受惩罚的。他为中国抗战士兵的英勇感到自豪。打了十几年的内战,他还从来没有看见自己的士兵这般勇猛。是啊,面对日本强盗,背负着中国父老乡亲的期望,有血性的优秀儿女都会这样做的!

中国亡不了,不信你等着瞧。王铭章在城门下就是这样想的。

张团长带着3营来了。张宣武威武地向中将师长王铭章敬个军礼。王师长没顾得上还礼,就把自己的双手伸了过去。师长握着团长的手,嘴里不停地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王铭章抬头朝张宣武身后看去,一个个士兵全都满脸是汗,但是都很精神。中将师长把县城各方面的情况对张宣武介绍了一遍,并委任张团长为滕县城防总指挥,让他立即着手布置城防战事工作。张宣武“是”了一声,敬过礼后转身就去办理。

张团长在滕县走上一圈,作了实地调查和察看。他发现县城部队虽然番号很多,但实际兵力却很少,甚至少得可怜。有从集团军总部刚开过来的特务营,还有各师旅部的警卫队和县政府的武装警察、保安团600多人,加上自己1营的兵力,千余人的队伍,偌大一个县城如何守呀?正在张宣武发愁的时候,从临城开过来了1个营,说是孙震总司令调过来的。

正巧124师有1个步兵连来县城领军火,无法返回了。

张宣武这才有些兵力。于是他作了一下估算,全县将近4000人,其作战部队有15个步兵连和1个迫击炮连,加上地方武装,也不过3000人。

其余的像什么通讯连、卫生连、担架队和师旅机关,根本就没打过仗。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好勉强拉上去了。

张团长把特务营的3个连放在东关,由严营长负责。东关有一道土筑围寨,相当完整而又坚固,可以作为据点阵地。严营长他们的任务十分艰巨,日军进攻必定先攻东关,因为城外日军从东而来。严营长命令两个连利用寨墙连夜构筑防御工事,在东关附近各村庄派出警戒部队。

从临城开来的那个营担任南、西两面城防任务。刘营长只有3个连,他命令1、2连登上城墙,以城门楼子为工事,另一个连为预备队。

张团长的那个营担负城东、北面的城防;另拿两个连作预备队,直接由张宣武临时调配;武装警察和地方民团为总预备队,看战局事态发展再作调整。

全城军民通宵构筑工事,搬运弹药,准备守城干粮。滕县城内最幸运的是昨天才从临城运来一火车粮食和弹药,由于战局的变化,没有分发出去,全堆在县城里。特别是手榴弹很充足,成为守城战中最得力的武器,东关和城墙上的守兵,每人屁股底下都坐着1箱手榴弹,那时1箱手榴弹有50颗。

张宣武把指挥部设在东门内路北的一家店铺里,电话线直通守城的3个营部。同时各师、旅部把电话线接过来了。第364旅旅部驻在西门,第122师师部在西关电灯厂,第124和127两个师部同在北街的一个大宅院内。

全城的百姓家家户户都在赶做食品。山东人民发扬优良传统,积极支持守城官兵抗击日寇。他们做馍,馍做得又大又白。他们烙饼,葱花油饼又香又可口。整个县城弥漫着炊烟。如果没有这场该死的战争,嗅着浓浓的炊烟,真像在自己温暖的家一样,炊烟的气息,是那么温馨。

在城头上和城墙下休息的士兵,嗅着芬芳的柴草气味,做着美丽的梦。

第二章 浴血奋战保滕县 7、初试锋芒

轰隆,轰隆,两声巨响,把睡梦中的士兵震醒了。他们刚从美好的梦里走出来,还没有回过神,密集的炮弹便一排排从天而降。咚哐,咚哐,县城东关、城内和西关火车站受到日军大炮的轰击。

城墙根下的士兵哗地一下全跳了起来,他们扛着手榴弹箱一个接着一个登上云梯,爬到城墙的掩体里,用警惕的目光向城外扫去。城内有许多房子倒塌了,还有几处起火,人们慌忙提桶端盆朝火场跑去。

清晨安定的滕县,一下便乱了起来,小孩的哭叫,大人的呼喊,嘈杂得让人分不清哪是哪了。从东关涌来了一群市民,他们携老抱幼,男男女女像水一样朝西关逃去。不到半个时辰,滕县城除守城官兵外,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城。

王铭章从西关电灯厂打来电话,询问城内情况。张宣武简要地作了汇报,话没说完,就听见电话挂上了。王师长待不住了,他必须亲自去城中看看。在关键时刻,他要多露露脸面,让他的士兵看见他,这样可以稳定人心,鼓舞士气。

王铭章叫上127师的陈离师长、税梯青师长、王志远旅长,他们一道穿过大街,在沿途阵地工事前不停地朝守城士兵点头、招手。坚守住,我们的援兵就要到了。王师长不停地为士兵们鼓劲儿。士兵见到自己的长官很高兴,嘴里还说着俏皮话,日本兵不高嘛,还没有老子们四川人长个头呢。有人说,嘴唇上留着撮黑毛,远看像个龟儿子。

几个长官同士兵们一道开心地笑了。

在张宣武指挥部里,王铭章将陈离师长、税梯青师长、王志远旅长一一作了介绍,张团长立正向长官们敬礼。随后张团长汇报城防部署、工事构筑、弹药和食品供给,包括战地医院等情况。

王铭章问张宣武,你说,守城有没有把握?

张宣武挺胸问师长道,守多久?

王铭章注视着城防图说,两到三天。

张团长有些惊讶,他说,城内现有兵力和敌情,长官们都是清楚的,凭你们的经验,看能守多久?

一天以上。王铭章坚决地说,这不是讨价还价的事。

张团长很认真地说,依我看难,全城4000多人,能作战的也不过2000人。加之武器简陋,我不敢向长官们保证。

王铭章看看陈离他们,说,我们的援兵最快也得半夜里才能到,如果我们不能守一天以上,那就不如在城外机动作战。他说着停顿了一下,问身边的师长、旅长,你们大家意见如何?

陈离师长和几个师参谋长都同意在城外机动作战。他们说,滕县是座孤城、死城,守是守不住的,不如到城外利用地形机动作战。王铭章师长立即向临城集团军总司令孙震报告,在电话上他提出到城外机动作战的意见。

孙震不同意,他说委员长来电要他们死守滕县,等待汤恩伯军团前来解围。他告诉王铭章,汤恩伯的先头部队昨日已到临城,我这里立即催王仲廉军赶紧北上,你们那里要确保滕县以待援军。孙总司令在电话上还说,你的指挥部应立即移到城内,以便亲自指挥守城事宜。如兵力不够,可把城外所有第41军的部队调进城内,回守待援!

孙震总司令不知道滕县外围的情况,他王铭章怎不想把城外的部队调进城里来呀?仗都打到这个份儿上了,哪还调得来?就是城外的部队想回来都不成。矶谷廉介这个老奸巨猾的野兽,早就把路给堵上了,往回返的部队不是被阻断,就是被打散。王铭章心里有想法,嘴里也不愿申辩,说得再多也没用。命令如山,执行就是了。

王铭章师长命令师部副官罗甲幸把师指挥所和师直属各部队全部搬进城内来。罗甲幸说是,便匆匆忙忙去执行了。王师长重新审视了一下城防图,他坚决地说,张团长,你立即传谕昭告城内全体官兵,我们坚决死守滕县城,我和大家一道,城存我存,城亡我亡!他说完,便用手指点着地图上的南北,命令把南门、北门封闭堵死,东、西城门暂留通路,但也必须随时准备封闭。要在城墙四门上张贴布告,晓谕全体官兵,没有本师长的手令,任何人不准出城,违者就地正法!

他们正在商议守城事项时,日军的飞机来了。12架飞机分批俯冲下来,扫射、投弹,再扫射、再投弹。守城士兵没有地方藏身,他们紧贴在墙根下,一排排地站立着。滕县没有任何防空武器,眼睁睁看着日本飞机在自己头上飞来飞去,像绿头苍蝇让人心烦,更让人愤怒。

陈离师长接到临城孙震总司令的命令,让他赶到127师驻守的龙山、普阳山去指挥他的部队。于是,他带着指挥所出城,在出城只有三四里路时,就遭到日军装甲车的袭击,随从人员死伤大半,陈离师长右腿负重伤。

其实孙震总司令不知道,陈离师长也不知道,那时坚守在龙山、普阳山一带的第45军,经3天的浴血奋战,伤亡超过大半。由于同滕县交通、通讯全部中断,指挥发生混乱,就在陈离师长出城那阵子,45军防线已全面崩溃。

在滕县外围深井方向,370旅和372旅也遭到日军的重创。两个旅抵挡不住日军联队的疯狂进攻,在飞机、大炮的轰炸下,他们逐次后撤,边退边守,损失过半。

攻击滕县的炮火停了,飞机也不见了。城内守军来不及擦擦脸上的血和泥,迅速重返自己的阵地。一时间没有了枪、炮和飞机的刺耳声音,安静得让人摸不着头脑,滕县的气氛沉寂得使人喘不过气来。大约半个小时后,敌人的火炮又炸响了。他们集中一点猛烈轰击,整个城墙嗡嗡颤抖,东关南半部的寨墙坍塌出一个大豁口子。坍塌的砖块砸伤了一些士兵,士兵们快速闪到两旁。

日军集中了十几挺轻、重机枪,对准炸开的缺口一阵猛烈射击。敌人的目的被守城士兵看透了,他们是想用轻、重机枪掩护步兵的前进,从缺口处钻进城来。

缺口两侧早有守兵。在连长的指挥下,六七十人手握手榴弹,等五六十个日本兵走进墙外的壕沟时,随着一声令下,一两百枚手榴弹同时投向敌群,轰隆,轰隆,炸得日本兵尸体横飞,五六十具尸体撂在壕沟里。

日军见进攻没有奏效,又以更猛烈的火力向缺口扫射,然后派出第二批,又是五六十人,头戴钢盔,端着刺刀枪,一窝蜂地从壕沟向缺口冲。

防守士兵仍和上次一样,在敌人将要爬上缺口的一刹那,百十枚手榴弹雨点似的砸在日本兵的头上,又是五六十人倒在碎砖块上。日军真是亡命之徒,他们又发起第三次冲锋,结果一样,死了一百多人。他们不冲了,这招不灵了,得换招数了。

在敌人飞机、大炮的扫射轰炸中,伤亡最大的是守卫在东关的特务营,3个连中有1个连伤亡。严营长把伤亡的连队换下来,把预备队的第3连补上去。在敌人调整部署的时候,守城部队也作了调整,他们将与展开新一轮进攻的日军作生死拼搏。

滕县面临着更严峻的生死考验。

第二章 浴血奋战保滕县 8、滕县血战

城外的日军在吃中午饭,他们坐在沙河岸的柳树下,手里端着铁饭盒子。王铭章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楚。他对张团长说,让城里的将士们趁敌人没有进攻时,也抓紧时间填填肚子,下顿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嘴里。

士兵们正忙着修补阵地工事,他们把东关城内几家盐店、粮行的盐包和粮袋全扛了出来,一两千个麻袋包子,堵在寨墙的缺口正面。士兵们听到吃饭的命令,这才擦擦血汗,把乡亲们送的馍和饼拿出来咬上几口。担架队将受伤的士兵抬到临时搭建的战地医院,又把死难者的遗体搬运到东关村庄的一片空地上。

他们还没有掩埋好那些士兵的尸体,日军的飞机便开始又一轮的轰炸。18架飞机朝滕县一次次地投弹,爆炸声响得让人心颤,真要有胆小的早被飞机的轰炸声吓死了。守城士兵最怕日军的飞机轰炸,虽说它炸塌的是房屋,就杀伤力来说,它远比不上日军的大炮和机枪。但是,它那凶猛的架势却给守城士兵造成巨大的心理和精神上的压力。

一轮飞机轰炸之后,紧接着便是敌人的大炮。他们还是把目标对着东关,围着东关那个缺口,几百发炮弹落了下来。炮火一停,日军仍然按上午的方法,朝缺口进发。特务营严营长仍按以往的打法,命令第2连向敌群投掷手榴弹。日军连续五次进攻都被守军的手榴弹打垮了,缺口边又留下100多具日本兵的尸体。

日军发动第六次攻势,他们集中炮火,又派10架飞机,先在缺口周围轰炸和扫射,企图赶走或炸死缺口两旁的守军。同时,敌炮火轰开了东门。城东门炸毁之后,炮火向纵深射击,阻止守军向东门增兵。

日本步兵采用波浪战术,一拨三排向前推进,前后重叠形成梯形。他们拿出武士道的看家本事,第1排倒下去,第2排还在前进,旁若无人,只管进攻冲锋。皮鞋踏在干土上,卷起一团浓浓的黄土尘。第1排被守军的手榴弹炸得人仰马翻,倒下去30多人。可是日军的小钢炮打得很密集,东关缺口两旁的守兵几乎全部牺牲。严营长急忙又调1个连上去,就在他们立足不稳时,日军的第2梯队从缺口处冲了进来。

三四十个日本兵同1个连的守兵展开了肉搏战。日本兵训练有素,拼刺刀是他们的强项。三四个中国士兵有时还对付不了1个日本兵。在东关废墟上,3个守兵围住1个日本兵,1个守兵扑上去抱住日本兵的腰,旁边的守兵用刺刀或大刀劈砍着日本兵。

在一堆烂砖头旁,一个矮个子日本兵连刺3个守城士兵,被刺穿肚子的士兵用手紧紧抓住肚子上的三八步枪,死不松手。日本兵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能将枪抽出来,急得哇哇直叫唤。在一旁受伤的中国士兵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肚子上的肠子掉了出来,他握住一把大刀,猛地朝日本兵的脑袋劈去。敌人的脑袋像西瓜,啪地一声,炸开了红瓤。两个受伤的中国士兵目光对视了一下,嘴角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扑到地上。

两个守城士兵被两把闪着寒光的刺刀逼在墙根下,手里的大刀片折断了。他们扔掉刀柄,在刺刀插向他们胸膛的瞬间,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

冲过去的三四十个日本兵全被消灭在这块废墟上。

英勇的41军特务营几乎全部壮烈牺牲。

在东关最危急的时候,张宣武团长把团预备队调了上去,何经纬连长带领3个排奔赴到东关。是老天给守城部队帮了忙,日军第3梯队涌进东关的时候,天已黑了下来。日本兵没有能力扩大战果,他们只好抢占工事阵地,企图依托工事进行坚守。

必须把这股敌人消灭掉。张宣武认为,不把盘踞在东关工事里的日军打掉,一旦第二天城外日军进攻,让他们内外配合,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于是他命令城墙北面的第11连张进如连长,要他同何经纬连长一道,把那股敌人消灭掉,不把几十个日本兵消灭,就不要回去见他!

张进如作了战地动员,全连士气高涨。可是手里的枪不管用,像火药猎枪一样,打出的枪声嗵嗵嗵地响,没有什么杀伤力。战士不用枪打,扔手榴弹。一阵手榴弹后,他们举起大刀朝日军猛扑过去。

11连伤亡70多人,还阵亡了两名排长,但是他们完成了任务,40多个日本兵没有一个活的,全部被消灭掉了。东关阵地又回到了中国军队的手里。

天黑透了,进攻和防守的战斗也停歇下来了。围在滕县外围的日军,不一会儿就朝天打上几颗照明弹。照明弹亮得刺眼,强光划破黑暗,把城内外照得如同白昼。

一整天的激战,滕县遭到上万发炮弹的轰炸,民房大多已经坍塌,到处都有火光,黑烟滚滚,尸体被烧焦,气味很刺鼻。守城的将士顾不得那么多,他们有的抱着大刀,有的挨着手榴弹箱,有的倚在墙根上,有的靠在麻袋包上,疲惫地睡去。

还在休息的守城士兵被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声惊醒了。

中国军队的重机枪只听有人兴奋地呼喊着,援兵来了,我们的援兵来了。

王铭章急忙束上皮带,领着他的警卫排跑了出来。莫非是汤恩伯的20军团到了?他让人通知张宣武,传令兵说张团长已经过去了。王师长到北门以后才知道,进城的援军不是20军团,而是124师的370旅和372旅。

滕县外围战打响的时候,第370旅在深井阻击敌人。由于日军联队火力太猛,兵力强大,第370旅遭到重创,难以坚守,王铭章师长又调第372旅前往支援。后来进攻深井的日军不断增兵,致使两旅伤亡严重,便撤退到深井至滕县的大坞、小坞一带。他们抵抗1天后,于半夜转到滕县城边,悄悄从围在城外的日军的缝隙中穿过。

两个旅进到滕县的兵力不过3个团,其作战部队只有740团和743团。

进城来的吕旅长和曾旅长向王铭章师长敬礼,向他简要地报告了深井、大坞、小坞的战况。中将师长王铭章同他们握手,表扬他们作战勇敢,竟把敌人阻击了两天,了不起呀。接着王师长把滕县的情况也向两个旅长作了介绍。

长官们正在说话的当头,团长张宣武大声报告,说他727团的两个营也从北沙河防线回来了。第1、2营进到滕县后,便同3营百十名战友拥抱,他们兴奋得流着泪,相互之间鼓励着,这辈子还能见上一面呀!听说你们打得不错啊,真不愧是英雄团的兵!

1营长见到3营长,他俩拥抱了几下。1营长一拳砸在3营长的膀子上,他说,老兄,你还活着呀?来的路上我还在想,千万别提前报效国家啊,总得等我一道不是?3营长爽朗地大笑起来,他说,报效前总得再找几个日本兵垫垫背呀,否则不够本嘞。

王铭章见他们这么乐观,打心眼里高兴,老子带出来的兵,个个都是好样的。他一步跨到跟前麻袋垒的工事上,向周围官兵大声训示道:兄弟们,滕县的父老乡亲们!我们守城的官兵都是好样的,全是铁打的汉。我们这么一点儿部队,凭着手中的破枪,硬是把日军第10师团挡在了滕县城下。现在又来了124师的730旅和732旅,还有122师的727团。城里又增添了3000官兵。只要我们撑过明天,汤军团的援军就来了。到那时候,我们内外夹击,一定把矶谷师团打回老家去。弟兄们,有没有信心啊?

滕县全体官兵齐声高喊:有!有!有!还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将士们的口号声地动山摇。城外的日本军队不知城内发生了什么事,一连打了七八颗照明弹。

攻打滕县的日军指挥官没有睡觉,国民党军的几股人马突然溜进滕县,被他们察觉了。矶谷师团长对此很不满意,他严厉训斥负责警戒的日军大队长。要求进城的所有中国军队一个都不能放出来,更不能让他们突围出去。大队长左一个立正,嗨,右一个立正,嗨。然后出门组织巡逻任务去了。

让矶谷不满意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打了几天,竟没有攻破滕县城池。

反而还被中国守城军队打死几百日本士兵,整个师团的伤亡数字让他暴跳如雷。出兵中国,他的师团第一次遭遇这么顽强的抵抗。大本营不断来电催促他,这让他感到很没有脸面。南京偌大一座城,几十万国民党军队,别人也才用了不到三四天的时间。滕县算什么?屁股大的地盘,竟让他这支号称铁军的第10师团费了那么大的劲儿。这要是说出去,还不叫别人笑掉大牙啊。

所以,矶谷对外封锁消息,也不向大本营报告战况,他只要求自己的部队明天拿下滕县城,18日朝北进发,同板垣征四郎会师台儿庄,并一举摧毁徐州防线,打通津浦路。达不到目的,剖腹以效忠天皇。

第二章 浴血奋战保滕县 9、焦土抗战保家园

滕县守军总结一天多的守城经验,认为躲开日军飞机炮火是保存兵力的关键。于是全体官兵在城墙根下挖掩体、掏防空洞。再就是滕县城墙高且陡,上城墙的路每座城门旁边只有一条。当敌机、大炮轰炸时,除留少数人员观察外,其余士兵都要下到墙角下的防空洞里隐蔽,等敌人冲锋时又要爬上城,这些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怎么办?必须多绑云梯,每班至少要有一架。还有就是把所有手榴弹箱开启,揭开手榴弹的盖子。

忙了一整夜的官兵刚把一碗粥喝下肚,有的连馍都还没吃上,日军的炮兵便向滕县开炮了。王铭章带着几个旅长、团长还有一帮参谋长,在观察所里朝滕县外观察、了望。敌人增兵了,张宣武团长说。

是的,日军攻打滕县的人马增加了一倍。矶谷廉介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他不仅调集了第10师团的主力,还把106师团的1个旅团也调来了,日本兵马3万余,在滕县四周黑压压地列着队,像是等谁检阅似的。

日军用70多门大炮、50辆坦克战车,在20多架飞机的配合下,攻打滕县东门、南门和北门。敌人的轰炸异常猛烈。在师部开会的张宣武冒着炮火返回团指挥所时,在城里一时竟找不到东西大街了。墙倒屋塌,满街的建筑物残骸堆得像一座座小山,石板路被炸成一个个深坑,全城一片火海,浓烟熏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遍地都成焦土。张宣武突然想到李宗仁曾写有一篇《焦土抗战》的文章,直到这个时候,张团长才领会到焦土抗战的涵义。在日军密集的炮火里,张宣武无法动身,只好从一个弹坑跳到另一个弹坑,绕着圈子前行。

身边的通信兵被炸死了,一个警卫员也倒下去了。不长的一段路,张宣武团长估摸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像蛤蟆一样跳来跳去。

日军很会打仗,在步兵冲锋的时候,炮火延伸射击,再配有飞机乌鸦一般在滕县城的上空飞行,疯狂地对地面进行低空扫射,以便隔断城内守军的联系和调动,让守军无法相互支援。这样各城门的守军只好各自为战,左右不能相帮,尾首不能相顾,被飞机、大炮分割成孤立的阵地。

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仍然是东关。在十几辆坦克的掩护下,成百上千的日本兵作集团式冲锋。防守东关的是124师的740团,这是730旅的主力团。他们在付出沉重的代价后炸毁了日军的两辆坦克,毁坏的坦克堵住了后续的战车,而后全团集中火力打战车身后的步兵。双方全都杀红了眼,反复拼肉搏。全团伤亡惨重,日军也是尸体累累,战败出逃。

东关阵地依然在滕县守军手中。

在双方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日军用重炮猛轰东南城角。十几分钟的炮击后,东南城角轰开了一个缺口,七八辆坦克轰轰隆隆从缺口撞了进来。张宣武团长的第2连在这里防守,他们用密集的手榴弹炸毁敌坦克两辆,炸死敌步兵六七十人,一直打到最后一名战士倒下。

东南角出现了防守的空当。五六十名日本兵趁机钻了进来,冲上城角的城墙,占据了有利的位置。张团长的第1连在两挺机枪的掩护下,朝敌人猛打一阵子手榴弹后抡起大刀朝敌人乱砍一气,有的抱着日本兵从墙上滚下来,有的拉开手榴弹抱住敌兵,最后冲上城墙的日本兵被1连全歼。

英勇的第1连,只剩下14名战士,连长、副连长以下150人全都为国捐躯。

这是1938年3月16日20时的事情。

自清晨6时起,敌人以飞机、坦克和步兵向滕县东、南、北三方面进攻,经激烈战斗,日军多次深入进城,多次被国民党军守城部队歼灭、击退。战斗进行到正午12时,因敌人进攻受挫,他们中止进攻,重新调整,准备新的攻势。城内守军趁此间歇,也调整防御部署,救治伤员和补充弹药、食品,以迎接更为激烈的战斗。

滕县保卫战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王铭章师长用电台紧急呼救,让孙震总司令快派援军,否则滕县不保。

孙震总司令回电说,汤军团第85军第4师接近滕县,他让王铭章坚持,援军立刻到达。

其实孙震总司令知道,在第五战区没有谁能调得动汤恩伯。就是李宗仁长官也得绕着圈子,把意见转到蒋介石那里。就在滕县保卫战打响之际,李宗仁还致电蒋介石,请派军事委员会直接控制豫东的汤恩伯第20军团第85军的第4师增援津浦路。经蒋介石同意后,李宗仁才电告汤恩伯,说日军大举进攻,22集团军兵少械劣,正面薄弱,两翼空虚,恐难拒敌,已电呈委座调贵军团85军第4师,由火车输送到滕县附近,作第22集团军的总预备队。汤恩伯一面致电蒋介石,请明确本军归辖系统,以明职责;另一面致电李宗仁,说干脆本军团全部调过去,避免分割零碎使用,作无代价消耗。汤恩伯明明知道全军团调过去不可能,故意说这个话,实际是不肯将所部转归别人指挥。当夜,蒋介石给汤恩伯发电令,令其85军立即准备乘车去临城,务于17日拂晓前到达临城集结完毕。

第20军团第85军第4师的先头部队在到达滕县以南的南沙河时,同向临城迂回的日军第63联队遭遇。汤恩伯立即电令主力转移,没有派部队增援滕县。虽说汤恩伯没有什么能耐,但他比较善于揣摩蒋介石的心态,他一眼就看出派到第五战区的全部是杂牌军。这为啥?心里都明白,汤恩伯在抗战时期表面文章做得十分到位,友邻部队同日军作战,打到一定份上的时候,你不让他出去都不成。但是现在不行,守卫在滕县的川军没有实力,在关键时刻没有反击的力量。他汤恩伯怕陷进去拔不出来。

汤恩伯就是这样一个角色。而这个角色,蒋介石又非常喜欢,用蒋介石的话说,愚蠢用着放心,所以汤恩伯后来一直是重军在握。

李宗仁的第五战区也有失误的地方,最起码是对前线的情况不够了解。3月16日,当滕县以北第45军阵地相继失守,第41军的122师已被围困在滕县城中,外围防线即将全线崩溃时,他们还在计划将进攻日军消灭于滕县以北,并下达了不切实际的作战命令。作战命令发出时,前线早就没有接受命令的部队了,可以说是个天大的笑话。

川军子弟急切盼望汤恩伯的增援,但王铭章师长并不知道汤恩伯没有派部队增援滕县,他还抱着希望,他对国民政府号召全民抗战抱有信心。

直到3月17日下午2时,王铭章师长等待援兵的希望才最终破灭。他向总司令长官发出最后一份电文,毅然地砸毁电台,率领警卫排去了十字街口,亲自指挥督战。

日军突破滕县城防,是下午2时左右的事。那个时候王铭章师长正在同总司令进行着电文往来。孙震总司令让滕县作最后的坚持时,滕县南城墙的正面,被日军以150毫升的榴弹重炮轰塌,12门大炮把南城墙夷为平地。在城墙工事里防守的百十名士兵,还没来得及下城墙,便同石头砖块一道坍塌下来。士兵的血肉与砖头交织在一起,惨不忍睹。

坍塌的城墙处处可以攀登,日军五六百步兵在10多辆坦克的掩护下蜂拥而至。124师730旅旅长吕康、副旅长汪朝廉亲临城墙根下指挥作战,一直抵抗到最后一人牺牲,日军方才全部占领滕县城南。

在日军攻占城南的同时,滕县东面再起危机。东关寨墙被敌人炸得犹如锯齿,沟沟壑壑已不成形,守军的阵地工事全部被摧毁。日军的18辆坦克横冲直闯,500多名日本兵更是张牙舞爪。124师740团王麟团长,在敌坦克的火炮中,率领战士同不可一世的日本兵大刀肉搏,被敌炮击中头部,同他一起中弹阵亡的还有团政训员胡清溪。

日军迅速扩大战果。他们从城东、城南朝西压迫过来。不多时,城西也被日军占领。于是,东南西三面之敌,集中火力向城中心十字街口王师长的临时指挥所进攻。王铭章师长率参谋人员和身边的警卫排从西北角登上城墙,并命令警卫排利用墙体作掩护进攻日军占领的西城门楼。就在接近西城门楼时,警卫排被日军六七挺重机枪猛烈扫射,全排无一生还。

王铭章师长十分焦急,他打算率参谋人员迂回去滕县火车站,同在那里坚持战斗的124师372旅会合。但是他们过不去,三个方向的轻、重机枪朝他们密集扫射。王铭章、赵渭宾参谋长、罗甲辛副官、少校参谋谢大埙和124师参谋长邹慕陶,以及随从人员十余人,同时为国捐躯。

这时候的滕县城内只剩下张宣武团长指挥的部队。他原本在滕县东门坚守,当日军占领城内其他地段时,有许多零星部队和散兵朝他靠拢。于是他便在东北城角组织一道防线,利用东面和北面的城墙阻挡日军。日军攻陷滕县大半个城镇后,开始清剿各处的残余抵抗部队。首先他们以平射炮的破甲弹轰击东城门墙,扫清守军依靠的东城墙这道掩体,然后再对张宣武的阵地发起进攻。

张宣武团长很有作战经验,他擅长防守,能打恶仗。对日军集团式冲锋,他布置了4挺重机枪的火力,注重杀伤敌人的步兵方阵。同时他让所有士兵投掷手榴弹,阻止日军向他们靠近,避免肉搏的消耗和伤亡。

守军士兵听说王铭章师长以身殉国的消息,个个悲痛之极,他们流着泪,咬着牙关,同日军拼搏。在滕县城内不时听到手榴弹的爆炸声,后来听跑过来的战士说,300多名重伤员,以王铭章师长为榜样,宁死也不当俘虏,不做亡国奴,于是他们互相以手榴弹自炸,全部壮烈牺牲。

天黑前,日军对张宣武的阵地发动了最后一次攻击,在这场战斗中,张团长和王志远旅长中弹负伤。战士们英勇无畏,又一次打退了敌人的冲锋。

占领滕县的日军没有再发起新的攻击。他们也许认为滕县已经占领,所剩下不多的残余部队组织不起反攻了,他们没有这个能量了。也许是太劳累了,连续几天几夜的进攻,日本兵不可能不疲惫。在天黑下来的时候,虽说城内枪声不断,但没有大的战斗了,从枪声判断,只不过三五成群或十几人的零星部队在继续战斗。

半夜,城北墙角的守军还有300多人。他们在副营长侯平和连长胡绍章的指挥下,扒开了已经封闭堵死的北城门,开始有组织地逐次掩护突围。后来他们才知道,还有一支突围的部队和伤员,在突围途中,遭到敌人炮兵火力的拦击被打死、打伤了很多人。200多名伤员和部队,在微山湖东岸的渡口等船时,因过度疲劳,全部睡着了。18日天亮时,突遭日本骑兵和战车的追剿,全部壮烈牺牲。

张团长右腿和双脚中弹,是被手下的官兵抬着跑出来的。士兵重情义,他们抬着团长和旅长,再苦再累都不放手。前面有1队侦察排开路,后面紧跟着300名战士、伤员。他们一直向南奔跑,最终安全抵达后方。

没有从滕县突围的零星人员和小股作战部队在城内不停地转悠,他们各自为战,彻夜枪声不停,搞得城里的日军不得安宁。直到3月18日中午,滕县才没有了枪炮声。

滕县保卫战自1938年3月14日早晨开始,至18日中午结束,共4天半的时间。坚守滕县的第41军122师自师长王铭章以下官兵伤亡5000余人,整个滕县化为灰烬,日军第10师团也受到沉重的打击,死伤达2000余人。

第二章 浴血奋战保滕县 10、光照日月

国民党军队的第22集团军,特别是它的第122师和中将师长王铭章的英勇壮举,通过颇有声望的《扫荡报》一披露,在中国大地引起巨大的震动。中国军民听到这一消息,为之震惊,为之振奋,为之激动,为之欣喜,同时也为滕县死难官兵而悲伤。总之全国军民的心情是复杂的。

日本军国主义的铁蹄践踏着中国的东北三省,继而占领北平,扫荡河北、山东,特别是国民党军的精锐部队在淞沪会战中的失败,致使南京沦陷,使中国民众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忧心忡忡。那时他们曾为泱泱大国的贫穷、落后而悲泣,为国民政府的无能而悲愤,中华民族的希望在哪里?难道偌大的一个文明古国就这样被消灭掉了吗?面对日本帝国主义的坚船利炮,面对着日本士兵的张牙舞爪和灭绝人性的屠杀,可以说他们没看见多少希望。

日本军队包括他们的大本营都不曾想到中国军队是这般无能,简直是不堪一击,所以他们敢放狂言,三个月内吞并中国。日本军队取得淞沪会战、南京会战的胜利后,更加骄横狂妄,来势汹汹。

假如没有徐州会战,假如没有徐州会战中的滕县保卫战,中国的抗战形势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然而历史没有假如,历史就是历史,不因人的意志和想象而改变。

徐州像一堵墙,它以中华民族优秀儿女的血肉之躯,筑起一道比铁还硬、比钢还强的抗日城墙,阻挡住洪水猛兽般的日本军队的丧心病狂。让日本军队都没有想到的是,徐州这堵墙,特别是徐州的左臂右膀——滕县和临沂竟然挺住了他们的飞机、大炮、坦克战车的攻击。

滕县血战的壮举,极大地鼓舞了中国军队抗战的决心和信心,重新点燃了中国人民抗战胜利的希望之光。为此,《扫荡报》发表了《滕县血战的印象》长篇通讯报道:

……在短短的几天滕县血战中,有很多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值得我们正视,值得我们泣诉!如122师师长王铭章、参谋长赵渭滨、副官长罗世泽;124师参谋长邹绍孟、傅哲民均已尽忠职守、为国捐躯了。未出城之两师官兵,仍利用城内的破壁颓垣,与敌抗拒。据我飞机报告,至12日午后犹与敌在城内混战中,当城破的时候,所有受伤官兵、未逃出城者,约千人左右,均以步枪或手榴弹与敌拼命或自杀,无一生还。抗战之烈,死亡之勇,前所未有,实开守土殉城之先例。

几乎与此同时,在距滕县120公里之外的徐州第五战区长官司令部里,李宗仁将军接受了一批中外记者采访,李宗仁操着桂林口音,缓缓说道:

从十五日起,敌人冲破界河南窜,以数万之兵,经沙河、东沙河,迫近滕县城猛攻,我一二二师长王铭章中将,挥军血战,城外堡垒尽毁,即继以守城,城破继以巷战,十荡十功。直至十八日午后;王师长以下全师殉城,至为惨烈。城破以后,除有机会跳城归队者外,其中城中残留官兵,均战至最后,以手榴弹自戕,无一被俘投降,奉命之忠,死事之烈,克以保障徐淮,奠定抗战之基,睢阳之后,一人而已!……

李宗仁的一席话引起在场中外记者强烈共鸣,一位西方记者流出了感动的泪水,她就是后来闻名中外的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她在自己的文章中这样描写自己的感受:

太伟大了,这些黄皮肤的中国兵实在了不起!今天我才真正懂得,要征服这样一个倔强的民族是不可能的,尽管,他们也许还要经受一百次的大轰炸、一千次大屠城、一万次的大磨难……

中共领导人毛泽东、秦邦宪、吴玉章、董必武等人联名题词:

<small>奋战守孤城,视死如归,是革命军人本色;</small>

<small>决心歼强敌,以身殉国,为中华民族争光。</small>

川军以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壮牺牲震惊中外,写下了川军战争史上最为辉煌壮丽的一页。122师师长王铭章将军言出必行,率自己的3000名川军子弟兵用生命为李宗仁赢得了4天宝贵的时间,为台儿庄大捷铺平了道路。正如李宗仁后来在其回忆录中指出的那样:

若无滕县之死守,焉有台儿庄大捷?台儿庄之战果,实滕县先烈所造成也。

第22集团军总司令孙震,向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上报了一份《关于滕县战役的战斗详报》,他写道:

在滕县血战中,我集团以绝对劣势之装备抵抗高度机械化敌兵,于极不利防御之地形阻敌锐进,达三昼夜之久,弹尽援绝,继以白刃,更继之以拳,更继之以齿,终继之以血,以头颅,以达成巩固津浦北段,保障徐海,争取余裕时间使友军得以从容布置之任务。虽牺牲殆尽,亦不稍顾。则中国军队战斗意志之坚强,奉行命令之彻底,官兵之视死如归,可谓超今逾古,罕有其匹,而死事之烈,报国之忠,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滕县血战达到拘束敌人之目的。若无滕县之血战,则汤、孙两军不能于临城、台儿庄从容布置;汤、孙两军若布置未成,则运河危,徐州殆,焉有台儿庄之大捷?敌军若不受挫台儿庄,徐州必被一鼓而下。徐州既失,陇海路不保,则武汉亦失陷,武汉亦失陷,影响与国人抗战意志之至大,而各种军事计划设施等亦必随之瓦解,其危险岂堪想象!故人谓之滕县之役,乃保证抗战胜利之表现,实不虚也。

我军于滕县浴血苦战,虽势力悬殊,然能取得同等代价,而将矶谷部队之锐气消磨殆尽。此役结果,影响所及中国军队自南京退却后几将不振之士气,为之复活。反之,敌军不可一世之骄妄气焰为之挫戢。而后矶谷所部之徘徊韩庄、台儿庄运河线上,迟迟不进,能不谓为非受士气消沉之影响也……为表彰王铭章将军,4月6日国民政府追赠他为陆军上将,全国各界特别是四川民众组织了盛大的悼念活动。

对于川军在滕县血战中的表现,连蒋介石也大为惊讶、不解,曾酸溜溜地对李宗仁说出了一句颇耐人寻味的话:“你还能指挥地方部队?”

李宗仁极其欣慰、自豪,他坚定了自己的信条:世间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

李宗仁就这样把一支装备低劣、东拼西凑的杂牌部队整肃为一支颇具战斗力的勇猛之师。他已经创造了奇迹,就像是一夜间把一群游离散乱的绵羊变成了一队队透着凶悍的威猛无比的恶虎。

川军中将师长王铭章战死抗战沙场的噩耗通过电台报纸传到四川,让天府之国的军民大吃一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中将师长竟会牺牲得如此惨烈,如此悲壮。四川的天空布满了阴霾,四川的军民沉浸在悲哀之中。

成都、重庆和各大中城市为自己的优秀儿女设灵堂,举行盛大的群众悼念活动。他们为王铭章哭泣,他们为王铭章骄傲。抗日英雄王铭章给四川军队争了一口气,川军有王铭章这样的师长,便扬眉吐气地挺起了胸膛,谁说我们川军不能打仗了,英雄的第122师就是最好的佐证。王铭章为四川人长脸了,在抗日前线,别人只要一问到四川兵是哪里人?保准回答说,王铭章家乡的。那种自豪,那种骄傲,很让外籍士兵羡慕。

中国抗战有希望了。王铭章以身殉国后,中国的老百姓从他视死如归、气贯长虹的大无畏气概中,看到了抗战胜利的曙光。有一个王铭章,就会有千千万万个王铭章。有千千万万个王铭章,中国人就不怕小日本的猖狂。

四川各社会进步团体和各种抗日救亡的社会组织,看见了天府之国正在燃烧的爱国激情。这股爱国激情,像长江、嘉陵江一样在奔腾!于是各社会进步团体和抗战救亡组织同广播电台、新闻、文艺媒体一道在四川境内组织群众、宣传群众、发动群众,抨击亡国理论,提高民众的爱国觉悟。他们宣传东北抗日联军的抗日英雄事迹,宣传共产党八路军的平型关大捷,宣传山东临沂保卫战的胜利,组织民众声讨日本军国主义灭绝人性的滔天罪行。

数百支宣传队深入到重庆北碚、长寿、涪陵、丰都、江津等城乡,演出抗战话剧、小品,有《保卫卢沟桥》、《东北一角》、《凤凰城》、《月亮上升》、《烙痕》、《放下你的鞭子》等10多个大小戏;与此同时,还配合开展歌咏、诗朗诵、漫画等,宣传抗日,开展救亡活动;在各大中学校成立剧社,组织读书会、学习会,组织参加战时暑期讲座及街头义卖等等。从那时起,四川、重庆的抗战文化运动便风起云涌,从没有间断过。郭沫若、茅盾、老舍、胡风、以群、沙丁、黄芝冈、胡绳等大批文化精英在抗日救亡运动中开展的文化宣传活动充分显现出中国知识分子的品格及个性。中国知识分子在抗战的紧要关头,在中华民族生与死的危机时刻,就如郭沫若所颂扬的:

啊,这宇宙中的伟大的诗!你们风,你们雷,你们电……

尽管发挥你们的力量吧,发泄出无边无际的怒火,把这黑暗的宇宙、阴惨的宇宙,爆炸了吧,爆炸了吧……

啊!电!你这宇宙中最犀利的剑呀!……也正是我心中的剑,你劈吧,劈吧,劈吧!把这比铁还坚固的黑暗劈开,劈开,劈开!

进步的中国知识分子及文化精英,用自己的方式组织、宣传、动员全国民众,以自己满腔热血投奔抗日前线,以自己的生命和忠诚报效国家。

四川人民的激情被鼓舞起来了,百万青壮年投身抗日救亡运动。

在抗日战争中,四川人民先后组织了30个军出川抗战,谱写出一曲又一曲英勇悲壮的赞歌。中将师长王铭章无疑是第一页的第一支歌,也是自中国军队同日本侵略军开战以来,在正面战场第一次由将军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谱写出来的歌!

第三章 临沂大战显英雄本色 1、杀人魔王的较劲

矶谷廉介第10师团之所以要不惜一切代价血洗滕县,是因为他在同另一支铁军暗中较劲。那支日本铁军便是板垣征四郎的第5师团。第5师团和第10师团同属日本华北方面军的第2军。前面说过,西尾寿造所统帅的第2军出师山东的机会来之不易。华北方面军最高长官寺内寿一咽不下那口气,眼睁睁地看着华中方面军取得辉煌战果,而自己在一旁坐着冷板凳。

因此,他多次向本土大本营要求进攻山东。第2军西尾寿造急得嗷嗷叫,不满意大本营的侵华战略把他统帅的第2军晾在一边。直到1937年冬天,因解除了来自苏联方面的威胁,大本营才允许寺内寿一派遣华北方面军出师山东。

面对日本华北方面军的积极求战,加之在淞沪会战、南京会战中屡战屡败的国民政府的不妥协,日军大本营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在比较分散的几个地点进行实验后,日本人选中了徐州,他们认为只要从南北两个方向上设置两把铁钳,在陇海铁路线上收拢,就可以把在这里集结的30万中国精锐部队聚而歼之,从而给中国军队致命一击,使其永远不可恢复。

日本大本营修改原来的计划,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上海、南京、杭州竟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手里。攻占徐州是当前日本军队的最佳选择,这样不仅可以把南北两条战线连成一片,还可以把从山海关到杭州湾的整个海岸线都置于他们的统治之下,像东北那样,建立一个“满洲国”傀儡政府,控制通向汉口道路的战略要地。

基于这个目的,日本军队的具体部署是:在津浦路南段,第9师团部署在芜湖附近,以主力对长江上游警戒,以一部由芜湖渡江,经裕溪口沿淮南铁路北进。第3师团以主力沿津浦路北进,到张八岭附近停止,以一部由镇江渡江经扬州向苏北进攻。

在津浦路北段,日军第10师团南下,攻占济南、泰安、兖州等要地。

其濑谷支队以3个步兵联队,配置骑兵、炮兵、工兵等联队和坦克队为前导,向邹县地区挺进。第5师团从青岛登陆,向胶济进攻,由台儿庄直取徐州。

矶谷廉介的第10师团同板垣征四郎的第5师团计划在台儿庄会师,然后一道进攻徐州。由于山东韩复榘为保存实力,带着自己的部队逃往鲁西南,致使日本的两支铁军部队快速推进,如入无人之境,大肆烧杀掠夺,山东人民遭受巨大的苦难。

在矶谷师团攻打滕县的同时,板垣师团也正在攻打临沂。临沂不像滕县,临沂最易攻取,那里的守军庞炳勋只有1万多兵,加上地方武装也不过2万人枪。滕县就不同了,驻守滕县一带的是国民党军五六万的人枪。

矶谷廉介不怕对面的22集团军。他的铁军第10师团还没听说怕过谁,只是当面的这块骨头太大了,不好啃。矶谷是怕板垣那小子把头功给抢了。

板垣征四郎不这样认为。他认为中国军队人多人少都一样,同日本军队一接火,就是人再多也要跑。山东韩复榘人不多吗?结果咋样?一枪没放,跟野兔子似的跑得没影了。板垣也怕矶谷把头功抢跑了,滕县多方便呀,顺溜着就去了徐州。

矶谷廉介师团长同板垣征四郎师团长就这样在暗中较上劲了,他们拿中国人的头颅和身躯当筹码,进行了一场血腥的赌博。

是否有专家对杀人魔王进行过心理研究?血淋淋的屠杀是否会给杀人魔王带来一时的快感和心理的满足?那时的中国人不知道,他们对变态狂的心理和举止都还很陌生。只有在南京第一次目睹或经历过这件事,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有一群不是东西的东洋鬼子。

日本军人在南京犯下的滔天罪行,真可谓罄竹难书。全世界为之震惊。号称世界头号法西斯的德国纳粹分子,在日本军人面前也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日本军人在南京创造了人类历史上最为血腥的杀戮,短短几天里,中国同胞竟有30多万人的头颅滚落在地上。在南京屠杀场上,日本军队的军官与军官、军官与士兵、士兵与士兵开展了一场杀人比赛。在规定时间内,看谁杀得多,杀得血腥,杀得让周围的将士喝彩,谁就是赢家。

砍青壮年的人头,破孕妇的肚,挖小孩的心,刺少女的阴道,割妇女的乳房,刺刀枪上挑着不满周岁的婴儿,展开你的想象,你能想到的和不能想象的,全被日本兵干完了。在日本军队里有一群虾夷族军人,以烤食人肉为癖嗜,让人触目惊心。

这段惨不忍睹的历史,中国人民应该世代铭记。历史像一面镜子,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列宁说得好,忘记历史就等于背叛。灾难深重的中国,数百年之所以被世界列强践踏,是因为中国太贫弱,落后就要挨打。

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屠杀我中国同胞,就是贫穷、落后的下场。为中华之崛起,为中国之富强,无论是留学西方的,还是留学东洋的,都应牢记历史的教训,为中华民族的复兴,同心同德地去奋斗。

日本大本营极力赞扬这类杀人竞赛活动,作为武士道的精髓,在中国战场大力推广。以至于在后来的各种进攻、扫荡中,多有效仿。矶谷廉介和板垣征四郎便是武士道精髓的追随者,他们在徐州以南地区相互叫板,以屠杀中国百姓和中国军人为快乐。

板垣征四郎在听到矶谷廉介血洗滕县的消息后,便更加疯狂地对临沂发动更为猛烈的进攻,他已迫不及待,只有攻占临沂,才能南下,去同矶谷师团在台儿庄会师,完成直捣徐州的任务。

矶谷师团攻占滕县后,便马不停蹄地朝台儿庄进发。板垣征四郎尿都急出来了。

第三章 临沂大战显英雄本色 2、谁去镇守临沂

临沂是山东省西南角上的一个军事重镇。它南通新安镇,西南连接台儿庄、枣庄、峄县,北面是费县,西北是蒙阴、新泰,东通日照,东北通莒县、诸城。从地理位置上看,临沂的得失牵动全局,同陇海、津浦、胶济三大铁路线的安危息息相关。

在第五战区组建时,李宗仁就把临沂看得十分重要,这是徐州东北方向的一道屏障,又是第五战区右翼的重要据点,对李宗仁来说是一个要命的战略要地。派谁去守卫呢?这的确是让李宗仁头痛的一件事。

他同第五战区参谋长徐祖诒商讨过好多次,始终没有定下来。让他们左右为难的是手里没有兵,第五战区要堵塞的口子太多了,到处都是需要用兵的地方。徐州南面问他要兵,日军的第9师团开过来了。徐州的东面也问他要兵,说是日军第3师团正在朝苏北大举开进。徐州北面的滕县正好来了没人要的川军。要是再有哪支杂牌军没人要就好了。李宗仁急得在指挥部里直转悠,把参谋长徐祖诒的脑袋都给转晕了。你转什么呀?赶快说句话才是啊,这事是火烧屁股的事,拖不得了。

李宗仁桌上电话响了。他立在电话机跟前不想接,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电话机,八成又是向他来要兵求援的。不用说,一定是前方某个地方打来的。这几天李宗仁接的电话全是这一类的。他的嗓子眼都说干了,人家要兵不找你找谁,你是战区司令长官。司令长官没有兵,但话总有吧。所以李宗仁对着电话机的送话器,好话安抚的话慰问的话感谢的话鼓励的话说了一大堆,差点把他这一辈子的好听的话都给说完了。

李宗仁现在最怕电话铃响,电话铃响他就头疼,面对前线指挥部他真是无话可说。人家真还不是无理取闹,人家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他们比起蒋委员长的嫡系来说,那真是委屈到家了,不仅没有好枪,没有充足的子弹,就连这大冬天御寒的棉衣都没有。但人家这些杂牌军不要这些,只是要兵、要枪、要炮弹。你一个战区的司令官还有什么话说。李宗仁无话可说,再说,一脑子的好听话都给说没了。

徐祖诒参谋长看出了李宗仁的心理和面对电话机铃声的尴尬窘态,他不愿自己的长官看出什么来,便随意走过去,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像没有什么事似的慢条斯理地拿过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很刺耳,徐参谋长急忙用手捂着送话器,他说,李长官,是庞炳勋将军的电话。

李宗仁猛地回过神来,他急忙朝前跨了一步,从徐祖诒手里接过电话。他脑子闪了一下,我怎么会把这个庞炳勋给忘到一边去了呢?庞炳勋在电话那头报告着海州一线的防务工作,李宗仁打断了庞炳勋将军的话,命令他把海州的防务立即交给57军的缪军长,火速赶到临沂县。

庞炳勋在电话上没有讨价还价,很干脆地是了一声,说,我部立即执行长官命令。

李宗仁把电话挂上,对徐参谋长说,有了。徐祖诒一直站在桌边,听他同庞炳勋通话。这时听李长官对他说有了,还真吓他一跳。他问李长官,你是说把庞炳勋的第3军团放到临沂去吗?

李宗仁惬意地点点头,双手撑着桌子看作战地图。徐祖诒对李长官的决定深感担忧。他皱着眉头在一旁不说话。徐参谋长认为,日军直指临沂的是一支侵华的王牌军,那可是一支最有名的铁军哟。第5师团在师团长板垣征四郎的统帅下,从青岛登陆,所向披靡,无人抵挡。用庞炳勋这张杂牌去对日军的王牌,岂不是以卵击石?他请李长官三思,临沂那地方太重要了,当不得儿戏。

李宗仁用笔在作战地图上勾画着,一会儿蓝道道,一会儿红圈圈。他头都不抬地说,杂牌怎么了?我是杂牌出身,我们不都干得比正牌、比嫡系好吗?在武器装备上,中国军队的确是杂牌,日军是王牌,清一色的飞机、大炮、坦克战车。可是在民心士气上,中国军队难道不是王牌吗?他说着笑了起来,一扫多日来的满脸愁色。

在国民党最高决策层里,就抗战之事最用心的,李宗仁应该算一个。

早在1933年,李宗仁就抗日战略问题公开发表了一篇《焦土抗战论》的着名文章。在这篇论文里,他指出:

与其听任敌人蚕食而亡国,毋宁奋起而全面抗战以图存。我们虽是一个落后国家。工业建设和交通设备尚未现代化,从战略方面说,若与日本侵略者实行堂堂正正的阵地战,则彼强我弱,胜负之数,不待蓍龟。故敌人利在速战速决,以迫我作城下之盟。但吾人必须避我之所短,而发挥我之所长,利用我广土众民、山川险阻等优越条件来困扰敌人,作有计划的节节抵抗的长期消耗战。到敌人被诱深入我国广大无边原野时,我即实行坚壁清野,使敌人无法利用我们的人力和物资,并发动敌后区域游击战,破坏敌人后方交通,使敌人疲于奔命,顾此失彼,陷入泥沼之中,积年累月,则累日必败无疑。

李宗仁的《焦土抗战论》虽然比不上中共领导人毛泽东后来撰写的《论持久战》那样开宗明意、深刻细腻、分析透彻、预见非凡,但是他却早了很长时间,所以说是很有思想和主见的。“焦土抗战”一词,在后来的抗战期间曾被广泛引用,成为一句最悲壮的抗战口号。

后来李宗仁在自己的回忆录里还解释了“焦土抗战”一词的涵义,并非真个自行将所有的物资烧毁一空,而是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理,以激励全民与敌人火拼。

身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的李宗仁,对徐州战区的形势看得比较透彻,因此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从日军强大的军事力量特别是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的进攻势头上看见日本军队的另一面。他料定此时的日军,必然是骄狂无比,妄自尊大。徐州战事,要充分利用他们的这种“骄兵必败”的弱点,以中国军队可以运用的数万哀兵与之周旋,拖垮它,打垮它!

李宗仁凭自己多年的政治、军事经验,总结出自己独特的治军用兵之道。淞沪会战失败,南京沦陷,使得当时的国民和国民党军队一片消沉,精神不振。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第五战区在日军最为骄狂的时候,为什么能挺住?无非就是李宗仁独特的治军用兵之道。

不是说李宗仁骄傲自大,他曾对蒋介石说:世间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他对自己坚定的信条是极其欣慰自豪的。李宗仁用这句话回答蒋介石的问话,无疑是对蒋委员长的极大讽刺。

李宗仁对蒋介石做的事有很多不满的地方,但让他最不满意的则是把全国军队分成“嫡系”和“杂牌”。这在李宗仁回忆录中有一段深入的分析:

第一件令人不服的事,便是硬把全国军队分成“中央军”和“杂牌”。在武器、弹药、被服、粮饷各方面,中央军得到无限的补充,杂牌军则被克扣。如川军开到徐州,我竭力请求补充,中央破例补充了每军步枪二百五十支。这真是“杯水车薪”,何济于事?因而在大敌当前之时,并肩作战的友军,有的食丰履厚,武器精良,气焰凌人,有的却面有饥色,器械窳劣。要他们同样出死力而无怨尤,又岂可得呢?

如果李宗仁的第五战区也采用蒋介石对待杂牌的态度,来对待那些像处理蹩脚货一般塞到第五战区的军队,那么徐州这道防线将会怎样呢?这个问题不难回答,早就土崩瓦解了。

可是李宗仁没有那么做。他非常理解杂牌部队的难处,因为他也是杂牌出身,受够了蒋介石中央军的气。当川军来到徐州的时候,他对川军这个远离故土的孤儿非常尽心。在徐州会见邓锡侯、孙震时,不仅问寒问暖,热情安抚,还问他们的困难。邓锡侯、孙震非常感动,异口同声说,枪械太劣,子弹太少。李宗仁一再向军委会请求,为川军补充子弹及迫击炮,交川军使用。这种做法,使出川以来一直饱受歧视的川军将领感激涕零,将士深受鼓舞。川军在滕县气势高涨,纷纷保证听从李长官指挥,奋勇杀敌,誓与滕县共存亡,以报效知遇之恩。后来川军表现果然不凡,给矶谷师团以重创,谱写出一曲可歌可泣的英雄赞歌。

庞炳勋的第3军团是憋着一肚子气来的。在庞炳勋没来之前,他的第3军团面临着被撤编解散的危险。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就在他的周围,他们像饿狼一样,等待着第3军团撤编解散。中央军靠吞并这些杂牌军来扩充自己,但是庞炳勋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应付这种局面还是有一手的。你要撤编,我就通电抗日。你总不能叫我庞炳勋不抗日吧?

蒋委员长无奈,只好将他派往第五战区,但是只定编4个团。第3军团有5个团,每个团都是足额的,要归并1个团,往哪里归呢?无法归并,只有解散。庞炳勋气得真想掉泪,来前线抗日了,还受这份窝囊气。

李宗仁早知道庞炳勋是个非常圆滑不好对付的人,内战中善于避重就轻,保存实力,这无人不知。但是,李宗仁没有丝毫鄙视他的意思,而是用自己独特的治军用兵之道,在笼络庞炳勋的人心上狠下了一番工夫。在李宗仁回忆录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段推心置腹的谈话:

庞将军久历戎行,论年资,你是老大哥,我是小弟,本不应该指挥你。不过这次抗战在战斗序列上,我被编列为司令长官,担任一项比较重要的职务而已。所以在公事言,我是司令长官,在私交言,我们实是如兄如弟的战友,不应分什么上下。

李宗仁说的是实话,没有一丝虚假。庞炳勋1879年出生,当年刚好60岁。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李宗仁还在广西陆军小学念书的时候,庞炳勋就是保安义勇军的队长了。后庞由北洋军转隶于冯玉祥的麾下,因他右腿在内战中受伤致残,有外号叫“庞拐子”。大名鼎鼎的庞拐子在数十年的军阀混战中机警善变,多有倒戈之事,在军界口碑不佳。李宗仁不谈这些,他仍语重心长地说:

我们在内战中搅了二十多年,虽然时势逼人,都是被迫在漩涡中打转,但是仔细回想那种生活,太没有意义了。黑白不明,是非不分,败虽不足耻,胜亦不足武。今日天如人愿,让我们这一辈子有一个抗日报国的机会,今后如能为国家民族战死沙场,才真正死得其所。这样才不愧作一军人,以终其生。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推心置腹,让庞老将军十分感动。他平时也在回顾自己的这一生,现听到李宗仁的这番话,茅塞顿开,如大梦初醒,是这个理呀。于是庞炳勋也动情地说:

长官德威两重,我们当部属的,能在长官之下,为国效力,天日在上,万死不辞,长官请放心,我这次决不再保存实力,一定同敌人拼到底。

李宗仁很高兴,知道一番话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抓住了庞炳勋的心。

于是李长官便开始他下一步的工作了,他要为庞炳勋做些实事,光说得好听还不行,必须在他最需要拉一把的时候,帮上他一把。

庞炳勋有两件事是需要给予解决的。首先是武器装备,第3军团虽为一个军团编制,实际上只辖5个步兵团,约有1.3万人。步枪8000支,手枪900把,重机枪60挺,轻机枪600挺,迫击炮60门,山炮4门,战马300匹。

整个军团就这一点家当。而蒋介石还要将他的一个团归并,不归并就解散,否则停发部队粮饷。

李宗仁当即提笔给第五战区兵站总监石化龙写了一道手令,要石总监尽量补充庞军团的弹药和装备。同时挂电话给武汉统帅部白崇禧副参谋长,把庞将军的苦衷告诉了白崇禧,请他马上向蒋委员长请示,收回军政部的成命,维持第3军团的现状。军政部很快回电说,奉委员长谕,庞部暂时维持现状。

说句实在话,庞炳勋在军阀混战中倒来倒去,还从没有碰上李宗仁这样体恤部下的司令官,他老泪纵横,一把抓住李宗仁的手握着不放开。

把这样一支部队放在临沂,你说李宗仁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徐祖诒的担忧是因为不知根底,他要是知道这个细节,他也会放心的。后来庞炳勋在临沂的表现很让徐参谋长感慨,从心眼里佩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

第三章 临沂大战显英雄本色 3、出击再出击

庞炳勋的第3军团下辖1个军,即第40军,军长由庞炳勋兼任。军部是乙种编制,直属1个特务营,1个39师,师长马法五。师辖两个步兵旅,115旅和116旅,还有1个补充团和炮兵、工兵、辎重、通讯各为1营,再是骑兵300人。1.3万人的队伍,在庞炳勋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开赴临沂。

第3军团到达临沂后,立即组织各级参谋人员察看周围地形,并召开营以上长官和参谋联席会议,研究敌情,制定攻守方法。在确定出初步的作战方案后,第116旅便沿汤头至葛沟一线构筑前线阵地,并从白塔起顺沂河东岸向南一直到郁九曲一线构筑了主阵地。

庞炳勋觉得这还不够,李宗仁长官把镇守临沂的任务交给第3军团,这副担子是很重的。临沂距台儿庄只有90公里,如果临沂失守,那么徐州是肯定保不住的。于是,他又多想了一层,命令参谋人员去临沂以西的山区,把那个地方的有利地形侦察清楚。到临沂真是守不住的时候,他准备带部队在西边山区同日军开展游击战,想方设法地把日军困在临沂一带,决不能放一兵一卒过临沂。

抗日战争时的庞炳勋,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他要以自己的爱国热情和一腔热血,谱写出他后半生的华丽篇章,为国人树立一个真正的庞炳勋的形象。

第3军团在临沂驻扎下来了。40军军部和39师师部同驻在南关的省立第三乡村师范学校,周围有炮兵、工兵、辎重和通讯的4个营;朱家麟的115旅驻城东相公庄一带,旁边放有一支骑兵部队;李运通旅长的116旅驻城北诸葛城一带;李振清团长的补充团驻城关附近。

驻在临沂县城的还有当时国民党第三督察专员公署,专员张里元手下有1个保安团。这个保安团很有战斗力,武器装备超过庞炳勋的正规军。

在庞炳勋到达临沂城时,张里元专员接到第五战区李宗仁的电报,临沂保安团归属庞将军指挥调配。庞炳勋安排保安团驻守县城,维护治安,留着当预备队。

庞炳勋刚把布防事宜安排好,就有侦察情报报告,说有2000多人的伪军在沂水、诸城、莒县一带与沈鸿烈的海军陆战队和第五战区第1游击队司令刘振东部进行激战。沈鸿烈部和刘振东部可能抵挡不住,敌人有进逼临沂的态势。

李宗仁发来电报,命令庞炳勋派兵支援。庞炳勋速派115旅的229团和230团,并配置山炮两门,增援莒县。副旅长黄书勋率领第229团为右翼,朱家麟旅长率230团为左翼。

2月26日,右翼的第229团到达莒县,当即进城占领阵地。城内一片死寂,并没有谁在这里打仗呀。左翼的第230团这时已到达城西的村庄,他们与城内的229团遥相呼应。次日拂晓,有敌兵千余人突将莒县城西、北两面包围,切断了左右翼之间的联系,随后敌人炮火猛轰城内的第229团。团长邵恩三左臂受伤,士兵伤亡严重。邵团长带伤指挥战斗,直到下午2时左右,才把进攻的敌人打退。

莒县外围的第230团被另一批敌军牵制,无法策应第229团。城内的229团经一天的激战,趁天黑正在修补工事。谁知半夜时分,敌人又大举进攻莒县,照明弹把莒县照得跟白昼一般,让敌人看得很清楚。有1个班的敌兵,带有轻机枪,偷偷摸上城墙西北角,凭借猛烈的火力向城东南进行扫射。城北守军顿时混乱,纷纷朝南门撤退。关键时刻,黄副旅长亲自登上南城门楼,组织火力压制住西北角城墙的敌人,并命令炮兵向西北角发射炮弹,这样才把偷袭之敌全部消灭。

28日拂晓,大批敌军又悄悄登上东北角的城墙并很快向西、南展开。

229团组织火力反击,没有控制住敌人。邵团长坚决主张进行巷战,与城共存亡。黄副旅长认为自己处于劣势,情况不明,不能死打硬拼,下命令全部守军自城南门撤退。撤出的部队才同朱旅长的第230团会合。

3月1日,敌人追到一个叫夏庄的地方,朱旅长命令阻击,采取且战且退的方式,沿沭河两岸,撤退到临沂东面的相公庄一带。此次出击歼敌200余人,自己伤亡500多人。

朱家麟向庞炳勋报告失败原因:一是不明敌情,初得情报说是刘桂堂部队伪军,通过战场接触,才知是板垣师团的田野旅团;二是不熟悉地形环境,战斗一开始左、右两翼就被敌人切断,不知朝什么地方走才能策应莒县的229团,以致造成229团的重大损失。

庞炳勋认真地察看地图,他想这个板垣师团真的要开过来了,同这个王牌的大较量在一天天地接近。庞炳勋认为,主动出击没有错,只是要总结战场教训,以利于下次再战。

第3军团的主动出击,不仅仅表明庞炳勋的对日作战不是以保存实力为目的的动机,更重要的是表明他想控制战场的主动权,变被动为主动,瞄准时机,打击日军的嚣张气焰。哪怕是在第3军团最危急的时刻,庞将军也不放过这种机会。他认为主动出击,不仅机动灵活,还可出其不意杀伤敌人。比如,在临沂正面战场打得正是激烈的时候,侦察人员报告有一股日军由蒙阴沿公路南下,庞炳勋毫不犹豫,立马派补充团前去袭击这股敌人。李振清团长率补充团火速奔向垛庄方向,并在垛庄以南约40里处的一个小村庄发现了这股日军。百十余人的日军,携有1门小炮1挺重机枪,他们据守在村庄里。天黑的时候,李团长命令炮连朝村内开炮,但日军不战,龟缩在村内。由于地形不熟,补充团不敢贸然进攻,只好派1连兵力监视敌人,准备拂晓进行攻击。出乎意料的是日军竟连夜朝垛庄逃跑。

日军不战而逃,这让李团长感到意外,他命令追击。补充团追击到垛庄,这股敌人便在垛庄寨内据守。李振清团长观察了一下地形。命令1营埋伏在垛庄北8里处大石桥附近,阻击敌人援兵。垛庄里的这股日军八成是想以村内的土围子为依托,固守待援。他命令补充团机动队冲进垛庄外寨。

在垛庄外寨的机动队向南运动时,遭到日军重机枪的阻挡。于是他们朝庄里猛掷手榴弹,这股敌兵十分顽固,同李振清的补充团周旋了一整夜。

第二天拂晓,李团长感到拖的时间太长了,不能再同日军耗时间了,便命令第2营爬寨墙,第3营攻寨门,向垛庄发动总攻。当第2营一部分战士刚爬上寨墙时,突然来了3架日军的飞机,低空盘旋时投下一个信号袋,说是派1小队,汽车6辆,前来垛庄接应,然后便对进攻的补充团进行狂轰滥炸。李团长意识到垛庄里的敌人可能是条大鱼,否则日军是不会出动飞机的。在日军飞机的轰炸下,补充团虽说伤亡较大,但仍没有放弃对垛庄的攻击。

垛庄北面的八里桥,果然来了6辆大卡车,还有两辆战车掩护。埋伏在大石桥附近的第1营不管这些,先炸毁日军3辆汽车,双方开始了激战。

救援日军无心恋战,他们丢下十几具尸体和1辆全新汽车,一股脑儿地朝垛庄跑。

垛庄的李振清补充团还在同日军战斗,不打垮这股日军就不退兵。他们重新组织进攻的力量,大石桥的第1营也追过来了。好呀,李团长喊了一声。军团部派来了传令兵,命令李振清团长火速返回临沂城。临沂城正面的汤头、葛沟一线吃紧,大有被日军攻占的可能。

李团长把缴获的1辆大卡车和大量枪支、物资统统运了回来,这次出击取得一个小小的胜利,同时还打乱了敌人进攻步骤,分散了敌军的注意力,这是庞炳勋没有预料到的。

第二天据老百姓报告,垛庄的那队日本兵撤走了。他们整整装了一大卡车日本兵的尸体,至于这股日本兵由谁率领,从蒙阴出来干什么,也许永远都成为一个谜团了。

庞炳勋的两次主动出击还真让号称铁军的板垣第5师团感到有些意外。担任板垣师团参谋长的梅津大佐是比较谨慎的。在出兵之前他就提醒过板垣师团长,说正面的防守部队是庞炳勋将军的第3师团,大约有1.3万余人,加上地方武装,约有1.7万的兵力。

板垣征四郎看过情报部门送过来的资料,他不屑一顾地说,庞炳勋不过是蒋介石手下的一个杂牌军,不堪一击。

不过,他们抵抗得很凶猛。梅津大佐站在参谋长的位置上,鼓着勇气又一次提醒自己的师团长说,从两次主动出击的情况看,这个庞炳勋还是会打仗的。据说,他的士兵多为中国沧县一带的人,而沧州古称幽燕,民风刚强、好斗,而庞炳勋又……梅津自以为是中国通,板垣根本不想听这些。他从青岛势如破竹地打到临沂,眼看就要到台儿庄了。到了台儿庄,同第10师团一会合,谁还能抵挡得住啊。

现在的板垣不仅轻敌,而且狂妄到了极点,他认为任何一支支那部队,在他所率领的铁军面前,都不过是一堆粪土,充其量是一群蚂蚁。他让梅津不要听中国人自我吹嘘,什么幽燕?能抵得住飞机、大炮、坦克的轰击吗?

板垣征四郎不承认自己是个倒霉蛋。他领导的这支铁军在山西刚露头角,就在平型关一带遭到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第115师的重创。但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即使你把狗揍趴下,甚至打断腿,打破头,它爬起来照样吃屎。板垣征四郎就是这样一个不知悔改的货色。愚蠢的板垣征四郎不知道,在往后一段不长的日子里,还有更大的灾难在等候着他。

现在的板垣征四郎可以说考虑不了那么多的事,他只想早日打通临沂,快速赶到台儿庄,立个头功给日本大本营看看。立头功、立大功的迫切欲望让板垣征四郎利令智昏,他让田野旅团紧紧咬住庞炳勋的第3军团,后续的增援部队快速跟进,想一举打败庞炳勋,不在临沂这个地方拖时间。

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叫欲速则不达。板垣师团性急,日本大本营也性急,他们企图在一夜之间把中国吞并,甚至贪婪到恨不得把中国这块宝地抱回家,这是一切侵略者共有的本性。

第三章 临沂大战显英雄本色 4、临沂挺过危机关口

前面提到的第3军团115旅朱旅长和黄副旅长率两团增援莒县,在莒县同板垣师团的田野旅团进行激战,而后摆脱敌兵的尾追,沿沭河两岸撤退到临沂东面的相公庄一带进行休整。

田野旅团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焚烧完日本兵的尸体,便跟着追了上来。一直朝第3军团的前进阵地汤头逼进。3月3日便开始同守卫在汤头阵地上的116旅的232团接上火了。

战火一开,直接进入白热化的阶段,中间没有丝毫的过渡。十几架飞机轰炸扫射,密集的排炮射击,炮弹在守军阵地上掀起一层层泥沙,十几辆坦克和装甲战车轰轰隆隆地推了过来。第116旅的官兵没有畏惧,他们坚守在阵地上,用手榴弹炸坦克,拿机关枪扫射战车身后的步兵,用最原始的武器同日本机械化部队拼杀,竟然在汤头阵地坚守了三四天的时间。

临沂城的老百姓能出动的全都出动了,他们冒着日军的炮火给自己的部队运军火、送水送食品、救护伤员。青年学生组织战场救护队,为伤员包扎伤口,义务献血。山东人民的英勇行动,激励着前线的战士。前线将士不怕牺牲的精神,同样感染着临沂的百姓。他们共同组成一道抗击侵略者的铜墙铁壁,用生命和鲜血保卫着自己的家园。

第116旅232团损失惨重,伤亡2\/3。军部命令放弃汤头,撤到后方休整待命。汤头撤守,后面的白塔阵地吃紧。军部命令守卫在那里的116旅的231团坚守住,一定要死死地拖住、顶住田野旅团主力的进攻。庞炳勋命令从垛庄赶回来的补充团从葛沟以北抄袭敌人的右侧背,又命令相公庄115旅的第229团沿沭河东岸抄袭敌人的左侧背,两团的抄袭要快要狠。

抄袭后路的两团官兵在各级长官身先士卒的带动下猛冲猛打,像拼命三郎,让凶恶的日军无法招架,中国军队左右包围,日军只好放弃白塔一带被占领的村庄,撤回汤头镇去。守军收复汤头以南阵地。

田野旅团在汤头镇等到了援军,前来增援的是坂本旅团的一部,约有5000人马,还配置有大炮30余门,坦克20余辆。两个旅团会合在一起,于3月9日在田野旅团长的指挥下,又向临沂守军发动进攻,企图强行通过临沂,向台儿庄进发。

从日军进攻的形式上就可以看出,他们根本没把对面的守军当一回事儿,没有什么战术不战术的,就是天上飞机,地上大炮坦克。两个旅团像一群大马蜂,集团式地压过来。

日军的这个战法,事前庞炳勋就预料到,骄兵,必然表现自己的架势,他们不会胆小谨慎,而是集团式地一窝蜂朝你扑来,从精神上压垮你。所以第3军团要坚守临沂,必须针锋相对,也把家底亮出来,抵挡住这股洪水猛兽,否则便会一败涂地。只要能抵挡这股势头,就能把敌人扼制住。

他在指挥部命令116旅死守正面,115旅为右翼,其余的部队为总预备队。各部务必死打硬拼,把阵地坚守住。

徐州的李宗仁长官也知道临沂的情况,他来电指示,临沂为徐州屏障,必须坚决保卫,拒敌前进。已命张自忠第59军前往增援,并派本部参谋长徐祖诒前往临沂。

临沂保卫战打得太惨烈了。

第116旅的正面阵地上,整排整连甚至整营的战士倒下去了。守军阵地不断被日军突破,双方在阵地前的肉搏战都很凶狠,尸体累累。庞将军在指挥部里拄着拐棍不停地走动,前沿阵地吃紧,他不仅将自己的卫队送上了第一线,而且连马夫、伙夫、担架兵、运输兵都投入进去了,凡是能拿枪的活人全部上了战场。

庞炳勋跨出房门,站在司令部的院子里,周围枪炮声很刺耳,成群结队的飞机俯冲扫射,朝守军阵地狂轰滥炸,浓烟四起。在他的院子里,不时飞来敌机扫射的子弹,打在墙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庞炳勋一动不动地伫立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

几名贴身卫士用身体挡住庞将军的身子,他们请求军团长进防空洞避一避。庞炳勋推开他们,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好避的?你们都给我过河作战去。他把拐棍朝前指着说,一个都不要待在这里。

4个卫士不动步,他们仍护着庞将军。庞炳勋把拐棍敲在地上,走呀!怕死吗?谁是孬种我先枪毙谁!他大声呵斥道。卫士吓一跳,庞将军平时对他们可好了,很和气,爱兵如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当然他们心里也明白,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将军是不会这样的。4个卫士向庞炳勋跪下,算是行了个告别礼,异口同声说,将军多保重。

几十年的戎马生涯,庞炳勋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恶劣的大战,也是他第一次下这样的狠心和决心。要是放在军阀混战那阵子,他早带着队伍转移了。现在不行,转移到什么地方去呀?外国列强都打到你的门上了,作为一名军人,能丢下你的父老乡亲不管吗?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军人都不会这样做。

司令部只剩庞炳勋一个人了,他把自己的战刀从刀鞘里抽出来,摆放在案桌上,他看着雪亮的刀刃,悲壮地笑了起来。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是前线总指挥马法五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大声嚷道,敌人的进攻太猛烈了,正面已经顶不住了,你看怎么办呀?

马法五!庞炳勋大吼一声说,司令部现在只有我一人。好呀,我拄着拐棍到你那里去行不?

我这里已经没有人了!马师长哭丧着嗓子说。

庞炳勋也是万分焦急,他无法控制自己,粗暴地说,没人了你自己上,丢了阵地别回来见我!吼完这句话,他把话筒狠狠地摔在了电话机座上。

这回完了,庞炳勋想,5个步兵团这回要拼光了,不快点想想办法看来真是不行了。他围着电话机犹豫起来,真想给徐州第五战区的李长官挂个电话,请求他速派救兵。但是,他拿起电话,只把话筒在手里握了握,便又放下了。作为一个军团长,第五战区全局的情况多少是知道的。眼下滕县方向也处在危急之时,津浦南北战线都在厮杀。他李宗仁也是无能为力的,不可能抽出援兵来解救临沂的。

庞炳勋这回真是死心了,他用电话向前线各指挥部发出死命令,打完拼光,坚持到最后一人。誓同临沂共存亡!他把死命令发出后,心里倒轻松起来。人不过一死,李宗仁长官说得对,为国牺牲值得!

前沿阵地断绝等待援兵的念想,他们全都豁出去了。第3军团的作战部队不仅打得顽强,他们还很机智,不是鲁莽地死打硬拼,还动了不少脑筋。在敌人大炮轰炸、飞机扫射的时候,他们并不作无谓的牺牲,而是进掩体,钻防空洞,注重保护自己。大炮停止,飞机走后,他们一个个又回到阵地。

李振清的补充团坚守在葛沟阵地上采用灵活机动的战术打击进攻的敌人。像第2连,在遭受日军300多人的9次冲锋时,连长牺牲了。1排长任连长后又牺牲,2排长再任连长。他们在没有得到上级任命时,主动承担指挥任务,致使全连各排协调作战。

排长李宗岱就是在火线上升任第2连连长的。王连长牺牲,李玉亭任连长。李玉亭连长在敌人第6次进攻时牺牲了。李宗岱站出来当连长,他大吼一声,全连听我指挥。敌人骑兵过来了,瞄准马头,打!他一声令下,机枪步枪一起吐着火舌,密集地射向敌人的骑兵。前面的大洋马倒下,绊倒后面的马,骑兵的阵脚被2连打乱,被迫在弹雨中夺路逃窜。

李宗岱抓住这个缝隙,组织五六十人的敢死队,利用地形,在朦胧的夜色下,迂回到日军进攻部队的中间,出其不意地拦腰来了个突袭。他们冲进去朝前朝后猛掷手榴弹,在日军机枪阵地夺得一挺歪把机枪和两箱子弹。敢死队员打完手榴弹,抽出背上的大刀,一个劲儿地向敌人头上猛劈。敌人猝不及防,他们根本没想到中国军队会这般英勇,一时竟乱成一团,抱着头向后溃逃。李连长见出击取得很好的效果,还有不少缴获,马上撤回阵地。等敌人明白过来的时候,第2连的敢死队已经返回阵地了。

补充团第2连的胜利,后来还得到军团长庞炳勋的嘉奖。李宗岱连长后来在回忆文章中很自豪地描述了这个战例。当然,在后来的战斗中,他的第2连只剩下20多名战士。但是他们坚守的阵地,没有被敌人突破。

正当庞炳勋的第3军团与日军在临沂外围激烈争夺,临沂面临灭顶之灾的危急关头,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电令张自忠的第59军火速增援临沂,同时把这个消息致电庞炳勋。

决心打光拼光的庞炳勋接到李长官的电报后大喜,他用手指沿着地图上的线条寻找着张自忠将军的位置。远是远了些,但远水是可以解近渴的,关键是看谁来为你送水。援兵是第59军,那是张自忠率领的。庞将军对身边的参谋说,张自忠我还不了解吗?要是换了别人我不敢说,是他这个小老弟,让我吃了颗定心丸。

庞将军命令收缩防线,重新调整部署,把115旅放在城郊桃园至蒋家庄一线,调116旅防守蒋家庄至黄山一线,其他部队控制县城城关地区,算是预备队罢了。第3军团已损失一半,兵力虽然比过去少了许多,但收缩防线后,防御战线缩短,区域不算很大。只要第3军团的全体将士发扬前两天的拼命精神,守两天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大家都知道张自忠将军的第59军正朝这里开来,信心更足了,拼战的劲头更大了,因为将士们看到了希望。

第3军团除监视日军的部队之外,可以说动用了全部力量构筑工事、掏挖掩体和防空洞。城里的老百姓也组织起来,向阵地运送弹药、粮食,捆绑担架,他们全力以赴地为第二天更为激烈的战斗准备着。

第三章 临沂大战显英雄本色 5、兵贵神速

板垣师团长接到作战部队的报告,说是中国守军放弃前沿阵地,退缩到临沂城下,以临沂为依托,在城外构筑工事阵地。板垣征四郎同时又接到来自军部的情报,得知国民党第59军正在朝临沂方向增援。富有作战经验的板垣征四郎笑了,他知道正面的中国守军部队收缩防线,是在等待援军。

他展开作战地图,同梅津参谋长一道比画着第59军同临沂的距离,180里路,少说也得3天。就凭中国军队的两条腿,它能有多快?再说他们一贯懒散,拖拖拉拉,走到不到一半的路程时,恐怕临沂就完蛋了。因此日军没把中国军队的增援当回事,认为远水解不了近渴。

从庞炳勋收缩战线来看,他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果有力量,又知道有援军,从军事常识上来说,是不该放弃外线阵地的。在前沿阵地坚守,等待援军,比退缩固守更安全。那么庞炳勋的收缩退守,表明他兵力不支,即使坚守,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板垣征四郎的分析没有错,但他低估了庞炳勋这支杂牌队伍的坚韧和顽强。

日军第5师团决定在中国援军没有到达之前一鼓作气拿下临沂。随后再以师团主力摧垮送上门来的第59军,占领临沂后,还可以顺便吃掉另一支杂牌军。用中国话说,这叫搂草打兔子——顺捎的。梅津参谋长不愧是个中国通,他连这句歇后语都知道。

于是,板垣师团又向进攻的日军作战部队增兵,妄图以绝对优势的军事力量消灭临沂守军。

日军对临沂的进攻比前两天更为凶猛,飞机全天候轰炸、扫射,大炮射向临沂守军阵地上的炮弹像冰雹一样密集。一时间尘土飞扬,天昏地暗。但是庞炳勋的第3军团全体将士没有一个吭声的、喊痛的。对这场战斗,第五战区李宗仁在他的回忆录里这样写道:

敌军以一个师团的优势兵力,并附属山炮一团、骑兵一旅,向我庞部猛扑。我庞军团率其五团子弟兵据城死守。敌军穷数日夜的反复冲杀,伤亡枕藉,竟不能越雷池一步。

当时随军在徐州一带观战的中外记者与友邦武官不下数十人,大家都想不到以一支最优秀的皇军,竟受挫于名不见经传的支那杂牌部队。一时中外哄传,喝彩声四起。板垣征四郎显然因颜面关系,督战尤急。我临沂守军渐感不支,连电告急。

那时的战斗场面,惨不忍睹。守军阵地大多被夷为平地,血肉横飞,伤亡惨重。日军集团式冲锋,蜂拥突进阵地。全军团所有人都拿起武器同敌人进行肉搏,双方寸土必争,在守军防线上形成拉锯战。

板垣师团开始的时候轻视中国军队的实力,只派1个旅团,后来又增加1个旅团。现在竟派师团主力,想在较短时间里打下临沂。第3军团毫不畏惧,浴血奋战,坚强抵抗。战场上你来我往,形成交织状态,这让狂妄之极的板垣征四郎急得像条疯狗,嗷嗷叫着不知咋办才好。

就在临沂难以支撑的时候,张自忠的第59军到达了临沂西郊附近。兵贵神速!张自忠反复强调“快”字,援军如救火,不快不行。从峄县到临沂,相距90公里,第59军携辎重等只用了一昼夜,于3月12日到达,下午全军集结完毕。

59军快速挺进,这让日军第5师团万万没有想到。当张自忠到达临沂时,日军并不知道。他们还在部署第二天的攻击计划。第59军为了快速,先是以第38师为前卫,不带重武器,目的是先期到达,占据有利地形。其后跟进部队携带少量辎重,在前卫的掩护下,为第二批抵达。最后是全军的装备,于下午全部到达。

张自忠同庞炳勋是在第3军团指挥部见面的。他俩曾同属冯玉祥领导的西北军。庞炳勋比张自忠资格老,官衔也要高。在1930年发生的蒋介石同冯玉祥、阎锡山之间的中原大战时,庞炳勋是反蒋军第2路的总指挥,而张自忠只是第6师的师长。

关于张自忠同庞炳勋的临沂会面,时任第3军团副官处长的李凤鸣写文章回忆说:

张将军到达临沂师范军团部,天已薄暮,前线战斗转趋激烈,忽然敌方炮弹从头上飞过,机枪声也清晰可闻。指挥若定的庞炳勋将军迎出门来,张、庞两人急忙握手,久久没有放开。当他们进入办公室尚未坐定,突有炮弹飞落院中爆炸。庞对张说:

“荩忱老弟来得正好,你看这里多热闹!”接着又说:“上午徐祖诒参谋长在电话里问我还有多少预备队?我的部队都在前线伤亡殆尽,现在补充团担任九曲店附近的作战,连我的警卫都增援到第一线,再有就是我了。不过我决定在临沂保卫战中和敌人拼战到底。”张自忠听了以上的话笑起来,从容地说:“大哥你放心,我决心尽力帮你打赢这一仗。”

虽然正在战斗紧张的气氛中,老友会师战地,生死以之,仍然谈笑风生。庞忽然幽默地微笑说:“老弟呀,人家说你要在北平当汉奸,我才不相信呢。记得我们在北平和宋明轩曾通电全国,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所以我大为放心。”

张将军大笑说:“今天倒要让他们看看我张自忠是不是汉奸?”

庞炳勋说张自忠的这段故事,在李宗仁的回忆录里讲得很清楚,他是这样说的:

张自忠原为宋哲元第二十九军中的师长,嗣由宋保荐中央,委为北平市长。七七事变前,敌人一意使华北特殊化,张以北平市长身份,奉宋氏密令,与敌周旋,忍辱负重,外界不明真相,均误以张氏为卖国求荣的汉奸。七七事变后,张氏仍在北平城内与敌交涉,因此舆论界对其攻击尤力,大有“国人皆曰可杀”

之慨。

张自忠将军非常气愤,即使是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楚。于是,他到南京请罪,企图说明真相。不料南京舆论界又指责他是擅离职守,不事抵抗,吁请中央严予惩办。军委会中,也有主张组织军法会审,更有不逞之徒,在中央推波助澜,想乘机收编张自忠的部队。

李宗仁那时刚到南京,听了张自忠的陈述后,便为他说情。先找了军政部的何部长,进而又找到蒋委员长,他对蒋委员长说:“张自忠是一员忠诚的战将,绝不是想当汉奸的人。现在他的部队尚全师在豫,中央应该让他回去带他的部队。听说有人想瓜分他的部队,如中央留张不放,他的部队又不接受瓜分,结果受激成变,真去当汉奸,那就糟了。我的意思,倒不如放他回去,戴罪图功。”

委员长沉思片刻,遂说:“好罢,让他回去!”说毕,立刻拿起笔来,批了一个条子,要张自忠即刻回到本军中,并编入第一战区战斗序列。至1938年2月,淮河前线吃紧,于学忠兵力不敷,军令部乃将59军调来五战区增援。

李宗仁在他的回忆录中说到张自忠这段往事的时候,还说了一件鲜为人知的事,那就是张自忠与庞炳勋之间的宿怨私仇。国内在编写《徐州会战》一书时,几个版本都提到这段往事,但全出自李宗仁回忆录一书。他在回忆录中是这样讲述这件事情的:

原来在民国十九年,蒋、冯、阎中原大战时,庞、张都是冯系健将,彼此如兄如弟。不意庞氏受蒋的暗中收买而倒戈反冯,且出其不意袭击张自忠师部,张氏几遭不测。所以自忠一直认为炳勋不仁不义,此仇不报,誓不罢休。自忠此次奉调来徐时,便私下向徐参谋长陈述此一苦衷,表示在任何战场皆可拼一死,唯独不愿与庞炳勋在同一战场。因庞较张资望较高,如在同战场,张必然要受庞的指挥,故张不愿。好在原定计划中,已调他去淮河战场。

天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淮南敌军主力适于此时被迫南撤,淮河北岸军情已经缓和,独于此时,庞炳勋在临沂被围请援,而我方除五十九军之外,又无兵可调。徐参谋长颇感为难。我闻讯,乃将张自忠请来,和他诚恳地说:“你和庞炳勋有宿怨,我甚为了解,颇不欲强人之所难。不过以前的内战,不论谁是谁非,皆为名誉的私怨私仇。庞炳勋现在前方浴血抗战,乃属雪国耻,报国仇。我希望你以国家为重,受点委屈,捐弃个人前嫌。我今命令你即率所部,在临沂作战。你务要绝对服从庞军团长的指挥。切勿迟疑,致误戎机!”

自忠闻言,不假思索,便回答说:“绝对服从命令,请长官放心!”

关于这个事情的真实性的问题,庞炳勋的40军副官处长李凤鸣曾撰文说,可能是把中原大战时,在河南陇海线上的巩县黑石关韩复榘曾攻袭庞炳勋部一事“张冠李戴”了。他在回忆临沂之战时说:

师克在和不在众,兵贵神速,尤贵能出奇制胜,我军反攻,由策定计划下达命令到攻击行动仅数小时,可见庞、张两将军求胜一致的决定,是本乎军人的天职,能和衷共济忠于国家的精神。笔者随庞将军任职甚久,对过去史实记忆犹新,庞、张从无恩怨,而中枢统帅部是因人善用,绝非无军可派增援临沂。今张、庞均已作古,国人不可误解,使庞、张两将军地下难安。

第40军副官处长李凤鸣的讲述也有一定道理,如果张自忠同庞炳勋有这么大的恩怨,他们怎么会在抗战前夕同宋哲元等一道在北平通电全国,誓死抗日呢?如果有怨,他俩在临沂会面能把话说得那么坦然,那么幽默吗?如果真有宿怨,那么说明张自忠真是具有燕赵之士的忠荩之忱,更是难能可贵。

当然,还是以尊重李凤鸣先生的意见为好,不在此事上多着笔墨,让张自忠将军、庞炳勋将军安息为善。

张自忠同庞炳勋在临沂会面后,在第五战区参谋长徐祖诒的主持下,立即召开了军事会议,决定对当前之敌反守为攻,采用正面坚守,两翼迂回包抄袭击敌后,一举歼灭的战略。第3军团的总参议王瘦吾在回忆这次军事会议时这样写道:

徐参谋长代表李宗仁发布命令。要旨如下:

以第五十九军军长张自忠指挥该部黄维纲师,自诸葛城我军左翼向敌右后方作猛烈袭击,奏效后向汤头追击前进。

以第四十军队三十九师第一一六旅附炮兵营仍守诸葛城至郁九曲之线阵地,牵制敌主力。以第四十军队三十九师补充团及该师骑兵连自郁九曲以南,向敌军左右后方猛烈袭击,在汤头镇与张军会合。

一场血与火的战斗即将在黎明前拉开帷幕。

第三章 临沂大战显英雄本色 6、英勇善战的59军

国民党第59军是抗日民族英雄、着名国民党爱国将领张自忠军长领导的部队。该军下辖第38师和108师,第38师师长黄维纲,辖112旅、113旅和114旅;第108师师长刘振三,辖26旅和39旅。全军连同军、师直属部队共约3万人。

这支英雄的部队,在抗战爆发的时候,驻守河南豫东地区。日军攻克上海、占领南京后,企图一鼓作气打通津浦线,形成对徐州地区南北夹击之势。因此,日军第3师团大举向怀远地区的明光、池河、定远一带发动进攻。在淮南防守的第51军于学忠部因为不清楚日军战略意图,被日军的正面佯攻造成兵力不够分配的被动局面。日军的战术达到目的后,转而集中兵力攻克明光,继而又突破池河。随后,淮南地区的定远、凤阳、蚌埠相继沦陷。第51军不得不退到淮河北岸。日军得寸进尺,又增调1个师团的兵力,于1938年2月在临淮关、小蚌埠、怀远三处强渡淮河。在日军强大的攻势下,于学忠的第51军抵挡不住,情况万分紧急。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急电请示最高统帅部,军令部令第59军从第一战区转入第五战区,归李宗仁指挥。李宗仁为确保徐州会战的胜利,命令张自忠率59军驰援淮北。张自忠在河南商丘构筑的防御工事还没有完工,当即放下手里的活,急奔淮北。

第59军刚到达固镇,就同日军北进的部队交火。在日军没有摸清楚对手的情况下,张自忠便率59军扑了上去。狭路相逢勇者胜,第59军全线出击,猛打猛斗。日军抵挡不住第59军勇猛势头,仓皇溃退。张自忠命令部队乘胜追击,撵着敌人的屁股打,一路收复了被日军占领的曹老集、小蚌埠、怀远等据点,随后将进犯到淮河以北的日军通通清除干净,稳定了淮南的局面。

淮北之战,是张自忠将军从南京被放回来后打的第一场仗。张自忠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处分,而且只是一个代理军长的身份。但是张将军没有闹个人情绪,以民族大业为重,率部队浴血奋战,英勇杀敌。

张自忠的第59军,自从第一战区调到第五战区,便成为第五战区的机动部队,以策应津浦路南、北两段的作战。张将军像是一名优秀的消防队员,马不停蹄地率领自己的队伍到处救火。正如第38师的几名旅长后来回忆的那样:他从1938年初,对第五战区徐州会战之各个阶段,几乎无战不与。

南路日军被张自忠的第59军迎头痛击后,退守到淮河以南。日本大本营的战略是南守北攻,也就是说,对徐州地区的进攻靠北面的矶谷第10师团和板垣的第5师团,而南面的主要任务是防守和堵截。这样,在淮南两军形成隔河对峙的状态。

由于南线战局较为稳定,北线之敌进攻凶猛。在淮北战后,张自忠的第59军又奉战区命令,将淮北阵地移交给第51军于学忠部,自己开赴鲁南,在徐州附近集结待命。

3月初,徐州以北地区战事告急。李宗仁命令张自忠的第59军北上,袭击山东邹县日军,命令第59军主力向济宁、兖州之间的日军进行攻击。

作战方案制定出来后,部队开始行动。第59军在行动途中忽又奉令改变计划,说是临沂县庞炳勋的第40军危在旦夕,临沂守军崩溃在即,命令第59军立即乘火车南下峄县,而后以一昼夜90公里的急行军,务必于3月12日到达临沂城西部,驰援临沂的庞炳勋部。

张自忠接到命令后,的确感到十分为难。战士们背负沉重的行装,加之春天冰雪融化,道路泥泞。90公里的急行军昼夜兼程,这对国民党军队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张自忠将军做到了,他二话不说,救急如救火,自己带着第38师在前头走了。

当张自忠于3月12日准时到达指定地点时,庞炳勋老将军感动地掉了眼泪。他知道只有自己的这位小老弟才能做到这件事,换了其他任何人都别想做到。

张自忠将军不仅勇猛,还很细心。他的细心从一件小事情上可以看出来,那就是在急行军的途中,他给先头部队第26旅旅长张宗衡写了一道手令,内容有四条:一是据各方情报,城西日军只有板垣师团的一个联队,最多不过3000人,炮数门以及伪军1000余人,只要沉着应付,不难消灭。二是要以各种方法将敌情侦察清楚。三是到达目的地后,须使官兵充分休息。最后是提醒张旅长,务须处处时时都要小心。一个军长,要考虑全军的大事,也不忘细节,这充分说明张自忠将军的精明。

张自忠同庞炳勋见面后,庞炳勋提出两军合在一块儿,固守临沂城,不让日军通过的建议。当时庞炳勋考虑到他们的任务就是坚守临沂,堵住板垣师团就行了。但张自忠不是这样想,毕竟年轻气盛,光堵住是不行的,那样只会被动挨打,保卫临沂最好的办法就是消灭板垣师团,至少也要打垮他们的主力,从根本上扼制住敌人进攻的势头,断掉日军妄想从临沂通过的念想,让板垣师团死了这条心。

庞炳勋不同意,他认为不能过低估计日军的实力,日本军队很有战斗力。第59军在城外采取野战,一旦被日军击溃,后果不堪设想。固守城池把握性大得多,打阵地战是国民党军队的看家本领,不能弃我之长,扬我之短呀。庞炳勋想尽量说服张自忠。

张自忠将军心里有数。援军快速到达此地,这是日军没有预料到的事。给日军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便可打乱日军的阵脚。在日军溃退时,我军奋勇追击,让日军没有喘息之地,这样便可稳操胜券。前提是守军要吸引敌军主力的进攻,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关于临沂大战的作战方案一事,时任第38师113旅参谋长的刘景岳和112旅副旅长于麟章撰文回忆说:

张自忠将军认为与其待敌进攻,不如主动向敌侧背出击,以解临沂之危。最后,经战区徐祖诒参谋长同张、庞反复研究,决定施行张军长提出的以攻为守的作战计划。在军事会议上,就攻击开始的时间问题,张自忠又首先发言,他说:“在一般情况下,第五十九军以急行军到此,非常疲劳,似宜稍作休息,再与敌人作战。但兵贵神速和出敌不意,且我以劣势装备,对现代化之强敌,必须利用夜战、近战,方可奏效。应打破常规,提前开始行动。”

后来的实战证明,张自忠提出的作战方案是可行的。第59军采取野外作战,向攻城之敌后侧背实施攻击,不仅能减轻守城部队的压力,还可以断其后路,阻其援军。也是两军能有效配合的最好办法。

当然这需要野外作战部队勇于牺牲、敢于牺牲的精神,如果第59军不愿付出沉重的代价,那么,再好的作战方案也只能停留在纸上。

第59军是一支负责任的部队。张自忠军长从临沂军事会议上返回驻地便召开两师营长以上的长官会议。他首先向参会人员说明敌我双方的情况,他告诉自己的指战员,庞炳勋的第40军顽强坚守,现只有一个完整旅守城,其余各部战斗力很弱。而日军的板垣师团是日本陆军的精锐部队,号称铁军,是一支王牌部队。他看了看大家严肃的表情,笑了笑说,铁军、王牌有什么了不起,在山西平型关战役中,不同样被郝梦龄军和八路军打垮了吗?这说明再凶恶的敌人,也是可以被打倒的。敌兵在临沂城北至汤头镇一线,步兵万余人。只要我们能充分发扬我军善于近战、夜战的长处,根据现有的条件,集中使用轻重武器,就一定能打败这个不可一世的板垣征四郎。为中国争气,为中华民族争光,以尽到我们军人保国为民的天职。即使战死疆场,也是虽死犹荣。

张自忠军长的讲话,像一阵风似的传遍全军。全军将士备受鼓舞,呼喊要杀敌立功,要做疆场英雄。

这就是爱国将领、民族英雄张自忠率领的第59军。

第三章 临沂大战显英雄本色 7、三天三夜鏖战急

第59军作战部队任务明确,第38师为左路纵队,该师以两个旅为攻击队,另以1个旅为预备队,集中在刘家湖附近待命。攻击目标是汤坊涯、白塔至沙岭子一线。务于14日早4点强渡沂河,向日军发起猛攻。

第108师为右路纵队,该师以一个旅为攻击队,左接沙岭子,右至柳杭头一线,攻击目标为亭子头、郭太平、徐太平村的日军据点。

两师受命后,全部官兵准时强渡了百余米宽的沂河。

3月14日凌晨,第59军对日军全线进攻的战斗打响了。

第108师的26旅主攻队,其1个团突然出现在亭子头,并由亭子头西面和北面朝村子中间猛进穿插,同日军展开了肉搏。全团官兵不顾一切,在亭子头村猛攻猛打,与驻守日军逐房进行争夺。全村火光冲天,枪声、炸弹声惊天动地。攻击部队充分发挥自己的近战特长,同守敌一直打到下午4点,日军死伤过半,丢下400多具尸体,朝郭太平、徐太平逃窜。攻击部队乘胜追击,日军在逃到郭太平、徐太平后,利用民房顽抗。日军援兵不断向这里开来,张宗衡旅长急忙又调1个团前去增援。击退援敌后,两团并肩作战,扩大战果。到3月15日,第26旅打败日军,收复了亭子头一带六七个村庄,并就地构筑工事,与敌对战。

左路第38师的主攻部队,经昼夜的激战,占领汤坊涯一线的村庄。日军败退到汤头镇,龟缩固守待援。

但是第38师112旅的进攻不太顺利,他们在攻击沙岭子村时,遇到较大困难。这个村庄很大,房屋分散,而日军沿河构筑了很多据点。最不利的是他们过河后,正面是一片沙滩,无遮无拦。在同敌人进行几个回合的较量后,部队伤亡五六百人。于是112旅被迫退回沂河。张自忠将军震怒了,在这节骨眼上,竟敢擅自撤退,当即将担任主攻的112旅旅长李金阵撤职,任命新兵团团长李九思为旅长,命令其准备再次渡河攻击。

后来,敌军增调过来的一个旅团,于半夜由沙子岭北的一块接合部的缝隙间,偷偷渡过沂河,占领河西渡口,并向崖头、刘家湖、苗家庄一线猛攻,同时以飞机十多架进行配合。

偷渡过河的日军旅团,同第114旅预备队发生激战。张自忠军长接到情报后,马上将全军兵力进行了重新调整:第38师派1个团固守茶叶山,利用茶叶山高地阻击河东方面的进犯之敌,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守茶叶山阵地,这是我59军的支撑点;军属骑兵营,协同步兵,由新河村进击河东,袭扰日军的侧背;第38师除114旅在刘家湖激战外,河东部队全部撤回,以加强茶叶山沿河阵地的防御。其余部队均集结于余粮村、小安子以南地区,严防日军继续西窜。

第59军于3月14日对日军发起的突然进攻十分见效,敌人一下子全懵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这么一支庞大的部队,像是天兵天将一样,日军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到了第二天,日军明白过来后,也调整了兵力,放弃对临沂的进攻,转回身来对付张自忠的第59军。

坚守临沂的庞炳勋第3军团,见敌人放弃前沿阵地回转身去对付第59军了,于是他们跃出阵地,冲出临沂城,配合兄弟部队共同围歼日军。最先进行反击的是第40军的补充团,全团在李振清团长的率领下,手举大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据守在村子里的敌人打退。他们发现这是日军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兵站,因此获得无数的粮弹辎重。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依据形势的变化,敌我双方都在作重新部署。日军的目的很明确,他们想利用偷渡过河的敌旅为内应,前后夹击第59军,把丢失的阵地夺回来。然后再重新组织力量,攻打临沂城。张自忠军长把兵力部署调整到位,同时给各部队下了死命令,不准后退一步。为此,双方展开了战役开始以来最为激烈的战斗。

首先,偷袭刘家湖一带的日军旅团向第38师的114旅发动了进攻,他们在刘家湖村进行了一场争夺战。第114旅的228团同日军打了一天,直到黄昏,日军才突进村来。村内有一个数亩大的水塘,日军在水塘东面,228团在水塘西面。双方你攻过来,我打过去,阵地几经易手。水边堆积着小山一样高的数百具尸体。228团原有两千余人,现已损失半数以上。

在第59军坚守的茶叶山主阵地上,战斗同样打得惨烈。日军发疯了,不要命地进攻,又是飞机,又是大炮,在坦克轰轰隆隆的马达声中,步兵黑压压地扑过来。为了一座小村庄,几十次反复争夺,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板垣征四郎打红眼了,张自忠将军也打红眼了。这是战争的最后一分钟,谁能挺住,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这一点张自忠是十分清楚的。英勇的第59军,伤亡巨大,截至3月16日,第38师伤亡近4000人,第108师也伤亡2000余人。全军作战部队中,营长伤亡一半,连、排长则全部换过一遍。但是,全军斗志仍然旺盛,与日军血战到底的决心更加坚定。

在战场外围,从临沂至新安镇一线的公路上,山东人民自发组织起来的担架队、支前队,绵延不断,他们冒着飞机的轰炸和扫射,日夜兼程。

英勇的第59军和第3军团真让山东人民敬佩,山东人民的英勇无畏,也让两军将士感动。

有人心软了,那就是战区参谋长徐祖诒。他再也不忍心让第59军的将士们这样去拼命了。伤亡太大了,应退下去作休整。他电请李宗仁长官,命令该军撤出战斗,加以整补后再继续战斗。

张自忠坚决不同意,他请求参谋长徐祖诒,让他转告第五战区长官司令李宗仁。请允许第59军再打最后一仗,时间就一天一夜,如果不能击退敌人,即遵令撤退。经请示李宗仁长官许可后,同意张军长最后一搏。

常言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张自忠领导的国民党第59军就是一支同军长一样性格的部队,他们在民族危亡之际,敢于拼命,敢于牺牲,不愧为一支优秀的部队,不愧为中华民族的脊梁。那批刚刚倒下去的6000英灵,为这支部队感到骄傲和自豪。

第三章 临沂大战显英雄本色 8、拼命三郎的最后一搏

张自忠没有被当前的不利局面所动摇,他冷静地分析了战场的得失,认清战场的有利因素和不利因素,发扬自家的长处,克服短处。现在敌我双方都处在最困难的时候,从整个战场情况看,日军损失也不小,他们来到此地没有充足的后方保证,大量伤员无人救治,这自然影响到日军的士气。遭到重创的板垣师团,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能力组织更大规模的进攻反扑。当然他们同样会认为,国民党的第59军也不可能有能力对他们进行全线的进攻。张自忠想到这里,眼睛一亮,自以为是的日军王牌军,肯定会这样想,他们从没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对中国军队的估计不够,这是他们致命的弱点,必须好好地利用日军的这种心理。

张军长俯在地图上,用笔一个点、一个圈地画着。他想对日军来个反其道而行之,他们越是认为不可能的事,就给他们来个可能。只要我军坚持到底,只要把道理向将士们讲明白,绝处逢生的事情就可能发生。但必须选准进攻目标,给敌人以最致命的打击,才能一鼓作气摧垮敌人。

要打败日军,先得摧毁他们的精神。要摧毁日军的精神,就得打得猛、打得狠、打得有气势。张自忠想把全军的家底拉出去,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抬头看看天,天空阴沉沉的。这办法可行。张自忠想好了,他想得很周全,包括打不退敌人后如何撤退的事,他都想到了。

他把拳头朝桌子上一砸,咚的一声,把身边的几个参谋吓一跳,张自忠叫参谋去通知黄维纲师长和刘振三师长,让他们火速赶到军部,就说有重大军情相商。

黄维纲师长和刘振三师长风风火火来到了军部。张自忠在地图桌案边抬头看着他俩,像是从没有见过两位师长一样。刘振三低头打量着自己,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呀,军长咋用这个眼光看我们呢?他正想问军长,军长先开口了,他说,上方不让我们打了,让我们下去休整,但是我没有同意。

黄维纲师长沉不住气,他把皮带解开,往桌上一撂说,那哪儿成!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是谁都不愿撤下去。军长,你说下步咋打吧?咱就同板垣干!刘振三师长摆着手说,军长,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下去呀,不仅国人耻笑我们,也对不起几千名牺牲的兄弟们呀。我们拼到底,来他个鱼死网破。

张自忠最了解他的部下,不说他不答应撤,就是答应了,这些部下的工作也不好做呀。他对两位师长说,我已请求李长官,允许我们再打一天一夜,给官兵们讲清楚。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我军伤亡很大,敌人伤亡也大,敌我双方都在苦撑。战争的胜负,决定于谁能坚持最后5分钟。

他们在一起商讨了最后的作战方案。作战方案成熟后,张自忠军长亲自向全军指挥官作了部署。时任第59军108师作战参谋的顾相贞回忆当时下达命令的具体内容时,他这样写的:

一、3月17日,军、师所有山炮、野炮及重迫击炮全部推进到两师第一线,带上所有炮弹,听候第一线指挥命令,在黄昏前,将全部炮弹倾向敌阵;

二、军部仍在原地,由副军长指挥;

三、第三十八师黄维纲师长带领预备队,到刘家湖第一线指挥,限令黄昏前将所有炮弹发射完毕,然后规定好野战的暗号,命令一线部队一齐出击;

四、第一零八师刘振三师长和祁光远旅长亲自到诸葛城一线指挥,将所有炮弹发射完后,即令第七一五团全团向苗家庄之敌攻击;

五、第二十六旅张宗衡旅长率全旅在刘家湖、苗家庄之间及时策应两师作战。

张自忠下达的这道命令,表明了决定倾尽全力与板垣师团决一雌雄的决心。他在进攻前对几个主攻旅的旅长说,这次攻击,只许胜利,不许失败,否则军法无情!第59军时机选得非常得当,一是日军因伤亡过重,已无力发动强攻;再者选择黄昏,利用敌人得不到飞机支援,而又不习惯夜战的有利条件,向日军发动全线进攻,让日军前后左右都不得相顾。

3月17日黄昏,英勇的第59军向敌发起空前猛烈的攻击,雷霆万钧,大地震颤。这气势、这规模让疲惫至极的日军毛骨悚然,从精神上摧垮了不可一世的日军士兵。

大炮刚停,战场上杀声四起,在漆黑的夜晚,这声音具有很强的震慑力,从杀声里,从吼声中,日本兵好像感悟了什么:中华民族是不可征服的民族!他们能体会到这个吗?我想不能,他们就像德国纳粹,眼里只有日耳曼人。日本人也是一样,瞧不起大和以外的民族,更瞧不起支那人,在他们心里,矮小的大和民族最优秀,人种最好。所以他们到处暴奸亚洲妇女,像一群野猪。

第59军的38师,首先以压制优势冲进日军占据的刘家湖村,经过手榴弹和大刀的拼杀,日军终于被全部击溃了。他们丢下四五百具尸体,狼狈地朝汤头逃去。与此同时,第108师向苗家庄的敌人进攻,第715团团长率全团冲进村庄,战士们个个奋勇争先,把敌人逼迫在村内。然后一座房屋一座院落地同敌人争夺。整个村庄枪声大作,杀声一片,直到午夜,才把日军打垮。仅村外树林里,就有两百多具尸体。

全线激战一夜,不仅打退了进犯临沂的日军部队,还把偷渡到河西的一个旅团击毙近半。天亮打扫战场时,发现日军遗弃的尸体中有第11联队长长野左一郎、第3大队长丰田中佐及第9中队长等多名军官。据俘虏的一等兵陆夫说,这次沂河两岸战斗,第5师团坂本支队伤亡约3000多人。

日军大部退向莒县,一部退到汤头。张自忠命令第38师的114旅追击,又杀伤了大量敌人。临沂外围的阵地全部收复,至此临沂大捷告成。

第59军参谋长张克侠兴奋地在日记中写道:昔日所向披靡不可一世的皇军之板垣师团,为我中华好男儿打得威风扫地,“铁军”碰到了打铁汉!

3月17日上午,蒋介石致电李宗仁、张自忠、庞炳勋,电报说:

临沂捷报频传,殊堪嘉慰。仍希督率所部,确切协同,包围敌人于战场附近而歼灭之。如敌脱逸须跟踪猛追,开作战以来歼敌之新纪录,借报国军之气势,有厚望焉。

随后,来自全国各界的电报飞如雪片。是呀,国人怎么会不激动呢?

中国军民备受鼓舞。但是在胜利面前,张自忠和他的全军将士没有放松对敌人的战斗,他们在捷报频传、庆祝胜利的欢呼声中,继续追击敌人。

3月18日,第59军和第3军团一道,把打残的坂本支队包围在汤头一带。正要发起围歼时,第59军突然接到第五战区命令,令第59军留一旅归庞炳勋指挥,其余部队即向费县转进。

军令如山。张自忠只好放弃眼前歼敌的有利战机,执行战区命令。

随着后来事态的发展,人们才知道,就此结束的只是第一次临沂之战。

第三章 临沂大战显英雄本色 9、临沂大捷

张自忠的第59军在庞炳勋第3军团的配合下,在临沂县汤头镇一带将日军第5师团主力坂本支队包围住。让张自忠遗憾的是,这股残敌没有被歼灭。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一份电报,把他的第59军给调走了。什么事会这么急呢?当然有事,很可能是大事,不然李宗仁长官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发电报的。张自忠不敢怠慢,只好留下遗憾,将114旅调给庞炳勋指挥后,率领自己的部队朝费县去了。

第五战区当数张自忠最辛苦,战区的机动部队能不辛苦吗?方圆数千里的防区,什么地方顶不住了,什么地方吃紧了,什么地方日军又增兵了,这一系列的事都需机动部队去解决。所以碰到的全是残局、败局和恶仗。但是张自忠同他的第59军全体将士没有怨言,从没说过不满意的牢骚话。他们就这样南来北往,东奔西走。

这次战区的紧急调动,其缘由开始张自忠并不知道。他只是凭一个军人的经验断定出大事了。在通往费县的行军路上,张军长才陆陆续续接到战区给他发来的情况通报,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就在第59军同日军板垣师团主力进行最后一搏的那天,在他的左翼,川军将士浴血奋战,万名中国军人同滕县共存亡,最终城毁人亡,在中国抗战史上写下了悲壮的一页。让张自忠心痛的是万名中国士兵和优秀将领王铭章的生命,他从王铭章的身上看见军人的气节,民族的气节,那是他所向往的,生当作人杰。他没有时间考虑个人的生死,当务之急是费县的防务,如何抵挡骄横的矶谷师团。

矶谷廉介师团占领了徐州的北大门滕县,狂妄的劲头无法用语言文字来表达。他们站在滕县的废墟上直指徐州。的确,滕县沦陷,徐州的左臂被斩,而右臂又被日军的第5师团给缠住。如同一个人,双手不能保护自己的身体,只好裸露着胸膛让别人捶打一样。徐州危在旦夕。

为阻止矶谷廉介师团南下台儿庄和徐州,第五战区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想集中兵力,把津浦铁路正面的敌人彻底消灭掉,确保徐州战区的安全。所以才急电张自忠将军的第59军去费县一带,堵住滕县矶谷师团与板垣师团之间的通道。然而第五战区要击破铁路线上的正面之敌,从什么地方集中兵力呢?前线都非常吃紧,抽调不出一兵一卒。所以说,第五战区对津浦铁路正面之敌的作战计划,只是战区司令部的一厢情愿,根本无法实施。

唯一可以调动的部队,就是第59军的这支机动部队了。但是,当张自忠的第59军刚刚离开临沂,还没有到达费县的时候,庞炳勋便十万火急,一封接着一封的电报发往徐州:临沂告急,临沂危在旦夕。

李宗仁无奈。在丢了滕县之后,临沂不管怎么说都是丢不得的。如果临沂再守不住,徐州就没意义了,第五战区的整个防线便会土崩瓦解。李宗仁不得不发电报给张自忠将军,让他原路返回,解救临沂之危。

板垣师团见被围在汤头镇的坂本支队没有被攻击,第二天中国的围攻部队不翼而飞了,便知道其他什么地方发生变故。不到一天的时间,日军就获得大量的情报,知道张自忠的第59军去了费县,于是板垣征四郎开始对临沂进行疯狂地反扑。

板垣征四郎对临沂穷凶极恶,不仅仅是因为前次战役的仇恨,更重要的是矶谷师团已占领滕县,正在一路清剿着开往台儿庄。滕县到台儿庄路程不远,沿途又没有什么抵抗力量,凭着第10师团机械化的力量,要不了两天便能抵达。

板垣征四郎急啊!华北方面军寺内寿一大将倒还客气,来电只是询问情况,临沂打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怎么还没有拿下来呀?这话听起来像是柔和,然而板垣的后背却出了冷汗。第2军的统帅就没有这么客气了,西尾寿造很愤怒,他对第5师团的表现大为不满,限令板垣征四郎两天内占领临沂,并快速南下台儿庄,与矶谷师团会合,共同完成大日本帝国的侵略意图。

3月22日,从滕县南下的矶谷廉介第10师团已进入台儿庄地区。第二天,就深入到台儿庄的泥沟车站。板垣征四郎听到这个消息时,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先入关者为王,莫非这个头功就这样让矶谷和他的第10师团抢去了吗?于是板垣师团全军推进,企图从临沂城西北通过,直扑台儿庄,追赶矶谷师团。

事情不像板垣征四郎想的那么顺利。他们在临沂外围遭到了庞炳勋第3军团和第59军114旅的阻击,在临沂城东的埠前店、三官庙一线激战一整天。板垣师团太强大了,再加上他的丧心病狂,把仗打得让人心颤,战火烧得遮天蔽日。庞炳勋第40军在杀伤大量日军的同时,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甚至不得不组织一批学生队,把他们也送到了第一线去作战。

板垣师团进攻势头不减,在天上飞机的掩护配合下,几十辆坦克战车横冲直撞朝前推进。庞炳勋的第40军没有办法,他们节节败退,最后只好以临沂县城为依托,第59军的114旅和庞炳勋的第40军勉强防守在九曲店、小李家庄、石埠岭一线,其余地方全被日军占领。

从费县回援的第59军108师于3月25日到达临沂城北。十分疲劳的108师没有时间休息,在回援的路上便同日军遭遇在城北的毛家庄、北道一带村庄,当即发生激烈战斗。第26旅的张宗衡身先士卒,亲率全体官兵杀出血路,冲入敌阵地,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压倒敌人,并消灭了日军一部,致使另一部向后撤退。第59军主力上来,抢占有利地形,阻击敌人。

张自忠军长命令第38师黄维纲在临沂北面同日军展开野外作战,令第108师在临沂城西作战,以策应庞炳勋的部队坚守县城。敌我双方处在交织状态,各处的战斗打得难解难分。

板垣征四郎看来是破釜沉舟了,他从三面朝一线增兵。临沂城西压力最大,那里的日军增加了一个旅团,并且兵器弹药充足,火力异常猛烈。

第38师在黄师长的指挥下,奋力抗击。

第108师在城北也打得十分艰苦,所有村庄阵地遭到几十架飞机的轰炸,村庄房屋烧尽,阵地相继失守。第26旅的1个团在阵地上同日军血战两个昼夜,全部壮烈牺牲。

英勇的第59军也处在危机之中,像铁一样坚硬的张自忠从来都没有向上级叫喊过一声,今天他不得不给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发电报了。当时任作战参谋的顾相贞回忆说:

全军被迫收缩战线,在七德、丰家庄、前后岗一带占领阵地。此时,虽遭严重损失,但全军上下,斗志不衰,3月29日张军长在给第五战区长官李宗仁的电报中表示:“职军两日以来伤亡两千余人,连前此伤亡达万余人。职一息尚存,决与敌奋战到底。”

3月29日后,我军得到第五战区派第五军的王肇治旅及汤恩伯部队的骑兵团前来增援的消息,全军士气更加高涨。

张自忠军长把好消息发布全军后,又给张宗衡旅长送去一道手令,他告诉张旅长三条:一是援军今夜准到,务望再撑5小时,即有转机。这个时期就是最后5分钟,我弟之苦撑,如所深知,按前几天之战争,与团体有极大之功勋,这两天之经过,又如此拼命,实在不能不为国家、为团体感佩。望再接再厉,以竟全功。二是战争已到最后关头,看谁能忍受最后一分钟,谁就能成功。三是我困难,敌人困难更大;我苦战,敌人的苦必是我们的数倍,望率所部支撑眼前这一极短时间。

远在徐州第五战区的李宗仁,对临沂方面的情况十分关注。就在这个时候,台儿庄也打得异常激烈,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同矶谷师团在台儿庄寨内作生死拉锯战。

矶谷师团在台儿庄受挫,不停地朝东北方面军最高统帅部和第2军指挥官喊话。而第2军的指挥官又在不断地臭骂板垣征四郎。台儿庄日军同日本东北方面军,又同第2军及第5师团形成了一个连环套,一环扣着一环。所以,板垣师团不得不拼命,不得不作垂死较量。关于这一点,李宗仁看得比较清楚。不管台儿庄打得多血腥,他也得调兵遣将去临沂帮上一把。

临沂不守,让板垣师团过来,机械化的部队一天就可以到达,那么台儿庄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就彻底完蛋了。孙连仲被打垮或被吃掉,战区的战略方案将全盘皆输。台儿庄之战的关键,取决于临沂的安危,这是明摆着的事,谁都看得非常清楚。不仅李宗仁要增援临沂,蒋委员长也不敢怠慢。

张自忠在全军最困难的时候,把兵力作了重新调整。目的是为了配合援军,一旦援军到来,便可全线出击。为此,他还给庞炳勋军团长和第114旅通了话。他们决定一鼓作气,把当前的板垣师团彻底打垮。

国民党第57军的王肇治旅和汤恩伯的骑兵团如期赶到临沂。张自忠军长决定于3月30日拂晓出其不意实行反击。板垣师团不知中国军队有增援,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被中国军队的反攻搞得晕头转向,日军部队一下子被拦腰截断,分成了两块独立的阵形。

中国军队的反攻如猛虎下山,板垣师团的主力一下子就被击垮,被迫向北溃逃。另一部分日军更惨,他们被前后夹击,只好朝西抱头鼠窜,躲进一个叫朱阵的村寨中,闭上寨门,在里面困守。这次战役大大伤了板垣的元气,日军兵力损失过半。

日军的第5师团从3月初发起临沂战役,苦战1月之久,仍没有取得什么成果。在临沂受到重创,是这支王牌部队入侵中国以来继平型关受挫后遭到的第二次严重挫折,板垣征四郎丢尽了脸面。他寝食难安,恼羞成怒,萎靡不振,几次都要剖腹自杀,谢罪天皇。

据资料统计,临沂之战,第59军及第3军团以伤亡1.5万余人的代价,致使日军第5师团伤亡5000余人,比例为3:1。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中国军队不怕牺牲、勇于拼搏的大无畏精神,在日本列强面前,在武装到牙齿的日本军队面前,中国军队和不屈不挠的中华民族,只凭手里的大刀、长矛、土枪、土炮,宁死不屈,宁死不当亡国奴。

临沂之战最为重要的是,第五战区砍断了津浦路北段日军的左臂,彻底粉碎了日军会师台儿庄、攻取徐州的计划,并促成和保证了台儿庄会战的胜利。

临沂大捷,是国民党军队抗战以来胜利之先例,也是国民党军队正面战场取得的第一个胜利,大大鼓舞了中国军队的士气。全国抗日军民为之振奋,对临沂大捷作任何评价都不为高,正如李宗仁这个战区司令长官所说的:造成台儿庄大战前的一出辉煌的序幕战。是啊,没有临沂大捷,哪来后来的台儿庄大捷呀。

这里还要说的,就是庞炳勋这个杂牌军,竟凭着手里的破枪、大刀,打败了日军的王牌第5师团。庞炳勋将军一战成名,赢得全国军民的高度赞扬。特别是张自忠,以他英勇卓越的表现,彻底洗刷了他抗战前期的屈辱。因他屡建奇功,国民政府特颁令撤销对他的“撤职查办”处分。4月30日,张自忠升任第27军团军团长,指挥第59军和第92军,继续对日作战。

第四章 台儿庄大捷 1、神来之笔

台儿庄大战和后来取得彻底胜利的台儿庄大捷,无疑是徐州会战中的神来之笔。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在构思徐州会战这部经典巨着时,怎么都不会想到台儿庄大战以及后来的台儿庄大捷这些精彩纷呈的篇章。

更让李宗仁意想不到的是,台儿庄大捷成就了他一生中最为辉煌的美好时光。台儿庄大捷的光环笼罩着他的后半生,或者说,他在这道光环的照耀下,走完了后半生。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一个人的一生有这么美好、这么壮丽的闪亮片段,让人回味一辈子,让人遐想一辈子,足够了。

台儿庄大战是个意外之物,它是由无数个偶然事件的发生而促成的,也就是说,台儿庄之战根本不在第五战区作战计划之中。国民党最高统帅部组建第五战区,本意是中国军队如果在淞沪战败,南京失守后,利用以徐州为中心的津浦线两侧的有利地形,阻挡日军3个月,以便获得充足的时间保证中国军队在武汉所作的军事部署,建立以武汉为中心的战略防线。

于是,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根据统帅部的意图,结合本战区当时的敌情、地形及任务,拟定了作战计划。其方针为:

第一时期(阻止敌人侵入)

一、守备黄河南岸的第一线兵团,直接守备黄河两岸,置重点于济南及其以西地区,分置有力的预备队于济南、泰安附近,并于黄河固守河岸,不得已时应确保后各个要点,勿使敌扩大区域或威胁我主力之侧背。

二、守备海岸的第一线兵团,连接守备海岸各要点,阻止敌人登陆,并置有力的预备队于诸城、日照、东海间地区,以机动策应海岸直接守备部队,挫败敌登陆企图。敌已登陆时,亦须固守既设工事线,竭力阻止敌之发展。

三、第二线兵团位于徐州附近,添筑徐州附近国防工事,并准备利用津浦、陇海两线,应援第一线兵团的作战。

第二时期(兖州附近的会战)

一、黄河守备兵团,如受敌由长清及其以东正面压迫时,可向莱芜、泰安、肥城及新泰、大汶口地区逐次撤退,占领要点;并在该地区以北留置多数小部队,施行游击,迟滞敌之南进。前节的目的业已达成,或敌由长清西北侧面压迫时,则平阴、东阿方面应竭力支持,掩护该兵团主力向南阳湖以北运河之线撤退,整顿态势,置重点于济宁附近,准备会战,同时对寿张、范县方面应予警戒。

二、济南以东之一部,不及向津浦路以西撤退者,可逐次向博山、泰安及新泰、泗水南北一带山地撤退,协助主力之会战,并向敌侧击。

三、日军主力于海岸上陆,或黄河守备兵团向泰安以南撤退时,海岸守备兵团的主力应逐次向日照、莒县、沂水之线撤退,左翼与新泰、泗水附近的友军联系,掩护战区右翼。其一部,当面如无敌情,仍固守东海附近海岸。

四、第一线兵团后撤时,第二线兵团即应以有力部队推进至邹县附近,间接支援黄河守备兵团的退却,直接阻止敌沿津浦线南下。余部仍控制于徐州附近。

五、兖州附近之会战,以邹县、济宁两兵团及泗水、新泰附近之游击部队相互策应,以外线态势,保持重点于左,对南进之敌施以猛力反攻。

第三时期(徐州附近之会战)

兖州附近之会战,万一不利,敌由运河之线突入南阳湖以西平地时,或敌由海岸向西强压、越赣榆之线西进时,或敌由运河以西地区渡过黄河时,本战区所属各兵团应按如下行动:

一、运河沿线兵团,一部退至商丘固守,掩护战区之左翼;主力集结于微山湖西侧地区,准备向西南进击;

二、津浦路正面兵团,退至徐州西南萧县与津浦路间地区,准备向西北及东北进击;

三、第二十二集团军为预备队,位于苏、豫、鲁边区,以备策应。

第一战区的第68军位于豫东商丘、兰考、开封一带,防守陇海路并与第五战区鲁西南的第3集团军部队协同担任黄河以南之防守。

从当时的战局来看,该计划既符合持久消耗的战略方针,也周密可行,如能照此执行,中国军队完全可能达到战役目标。但黄河守备队第五战区副司令韩复榘的公然违抗军令,不战而退,完全打乱了预定计划,造成第五战区极大被动,使徐州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韩复榘公然违抗军令,大摇大摆地率军大撤退,让日军轻易穿过山东全境,直至第五战区司令部所在地徐州,使得第五战区原定作战计划顷刻间变为一片废纸,这对李宗仁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李宗仁面对严酷的现实,在以后制定的作战计划中,全是以粉碎日军在台儿庄会师的计划而计划的:首先在南线将日军阻止在淮河南岸,打破其与北线日军会合的企图;继而在北线将东路日军之右翼阻挡在山东嘉祥地区,以此来确保徐州的安全。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万万没有想到,滕县经浴血奋战,失守了,而他摆放在滕县一带的第22集团军,被南下的日军第10师团打垮了。打垮川军第22集团军的日军中将矶谷廉介,竟然不等从南向北进攻的日军友邻部队,也不等右翼的第5师团把临沂突破,就独自南下,孤军深入,杀气腾腾地朝台儿庄开来。这完全出乎李宗仁的预料。时间紧迫,只有短短的三四天,第五战区不得不抢在矶谷师团的前头,临时在台儿庄布防。从这个角度看,是滕县万余先烈成全了台儿庄大战,是矶谷廉介的骄横和贪功冒进成全了台儿庄大捷。

偶然中包含着必然,任何偶然的事件都是事物发展的必然结果。台儿庄大战是这样,李宗仁台儿庄大捷的神来之笔也是这样。

第四章 台儿庄大捷 2、周恩来献策

对于中国的抗战形势,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是非常关注的,他们不仅要制定八路军、新四军的对日战略方针和各战场的作战计划,还就当前的全国抗战局势和世界形势进行大量的研究。在这期间,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刘少奇、任弼时等一大批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军事家,撰写了大量的抗战论文、论着,还作了许多报告、讲演和宣传发动工作。他们对中国的抗战局势和当前的世界形势,认识是统一的,是清醒的,是符合中国国情的。刘少奇同志的《论持久战》是中国共产党人的代表之作,是全党智慧的结晶,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八路军、新四军进行抗日战争的行动指南。

他们对国民党军队正面战场的情况,不仅是了解,而且看得十分透彻,在许多重大战略或战术上,不断为国民党军队中的爱国将领或抗日部队提供信息,帮助谋划,还给予人力、军力的支持与配合。

当滕县失守、徐州吃紧时,国民政府最高统帅部的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心里没底。蒋介石这时也非常焦急,他不停地给白崇禧挂电话,询问徐州的前景和台儿庄地区的打法。白崇禧将了蒋介石的军,咋打?我要是有好的可行的战法,还不去找你汇报吗?这都什么时候了?火烧屁股了!他在总参谋部的作战室来回踱着步子,不停地朝参谋人员发着脾气。

白崇禧想出来一个办法,这个办法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他就犹豫起来,人家会帮场子吗?虽说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战,毕竟两党之间还有不少隔阂。况且自己曾经干过不少对不起人家的事。他站住脚立在地上想,得把这事想清楚喽。

他在心里知道共产党内部有很多高人,有黄埔军校的教官和一大批学生,还有曾在国民党军队里干过军长、师长、旅长的高级将领,有一大批远见卓识的中国精英。不然的话,共产党早被蒋介石剿灭干净了。这时他突然想到时任军委会政治部副部长的周恩来。

他对周恩来是比较了解的。这人不仅有远见卓识,而且对人十分谦和。他想周恩来不会不给他面子的,就凭他的人格,他的善良和为人处世,周恩来会帮助他的。白崇禧想好以后,便吩咐秘书尽快安排他与周恩来见面。

对目前的局势,中共方面也深感忧虑,眼下徐州吃紧,战局在一步步地恶化。徐州若失,武汉就很难保住。武汉素为兵家必争之地,一旦失陷,整个华中腹地将门户洞开。然而,在国民党的高级将领中,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唯其指令是从,在抗击日寇的同时,两眼又死死地盯着身旁的共产党人,做梦都想完成其“十年未竟之业”。地方部队诸如川军、滇军、粤军、桂军、东北军、西北军等等,抗战以来虽已开赴战场,有些确已表现出中国军人所应有的爱国精神,打得英勇悲壮,为世人所赞叹。但不可否认,也有一些在与鬼子交战时,往往心存顾虑,担心把手里仅有的一点血本输光,失掉日后向蒋介石讨价还价的“资本”,身为最高统帅的蒋介石,又擅长用鬼子的刀枪来清除异己。这种存在于军队内部的猜忌、牵制、矛盾,极大削弱了中国军队的战斗力,成为七七抗战以来中国军队在多次大战中一败再败的一个重要原因。李宗仁、白崇禧是国民党高级将领中的主战派,抗日的态度是坚决的,桂系在国民党内又有一定地位,做好李宗仁、白崇禧的工作,对巩固和发展抗日统一战线无疑是十分重要的。

所以接到白崇禧邀约后,中共决定派周恩来、叶剑英前往。

见白崇禧之前,周恩来已认真看过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特意派人送来的有关徐州战场的战况材料,对这次大战已作过一番思考,形成了自己的看法。白崇禧问周恩来对于即将到来的台儿庄之战有何高见。周恩来分析指出:板垣和矶谷的企图很明显,是要从两个方向夹击第五战区的大本营徐州。他们会师的目标是台儿庄,然后再策应津浦路的敌军,共同向徐州合击。临沂一仗中国军队虽然获胜,但不容乐观,因为整个战局没有根本的转变。板垣的锐气是受挫了,但据我看,矶谷师团不会改变向台儿庄进攻的计划。相反,也许正是板垣的受挫,矶谷才更乐于南返呢!

白崇禧经周恩来这一点拨,立即明白了。他道:“你是指矶谷邀功心切、骄而寡谋,必然会孤军挺进台儿庄,我们正好狠狠地打它一仗?”

“是的!不过,台儿庄是一个位于矮坡上的小市镇,没有什么险要可资扼守,所以我们必须先有一支善于防御的部队守住台儿庄、运河一线。在把敌人的攻势遏制住之后,再另出奇兵渡过运河,从峄县方面向台儿庄迂回,使敌腹背挨打。这样即使不能全歼敌人,也可使其遭受重创。所以,我建议在津浦铁路南段,由李品仙、廖磊两个集团军采取以运动战为主、游击战为辅的联合行动,运动于辽阔的淮河流域,使津浦南段的日军时时受到威胁,不敢贸然北上支援南下日军。而在徐州以北,以主力采取阵地战与运动战相结合的方针,守点打援,以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

白崇禧对周恩来的建议极为赞赏。

周恩来最后补充说:“我准备命令新四军张云逸的第4支队,协同贵部李品仙、廖磊两集团军采取的联合行动,运动于辽阔的两淮流域。使津浦线南段日军时刻受到威胁,不敢贸然北上支援南下日军。”

白崇禧深为感动,他知道周恩来作为中共军委副主席,对于他的命令,叶挺军长是必须执行的。有新四军的协助,津浦线以南威胁可以避免了。他望着周恩来和叶剑英,心里佩服得不得了。中共有人才呀,有能人高人啊。

在徐州的李宗仁这两天寝食难安。他坐在台儿庄的地形图前,苦思冥想,台儿庄如何打?这是他思考的首要问题,必须要把这个事情想清楚,方方面面的问题都得考虑周全。在台儿庄打一仗,这个决心他是下定了。

不下这个决心不行啊,不在台儿庄堵住日军的大举南下,徐州就不保了。

徐州丢失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反正迟早都要沦陷的,这是明摆着的事。

关键问题不在这里,而在武汉。国民政府的最高统帅部在武汉一带还没有部署好。武汉最需要的是时间。为了武汉的布防,就得在台儿庄这个地方拖住敌人,哪怕是十天半月也好。

徐州已成为全国军民关注的焦点,也是当前全国抗日战场的中心。在徐州以北,中国军队浴血奋战保滕县,打出了中国人的气概。在临沂取得了国民党军队正面战场的首次胜利,全国人民扬眉吐气,欢笑挂在了他们的脸上。台儿庄不打不行,打不好也不行,不然我李宗仁愧对国人,也许会成为罪人。人家会拿台儿庄同滕县、临沂作对比的。李宗仁的压力大得很,如同大山压顶。

看到徐州重要之点的不仅仅是李宗仁。蒋介石为确保武汉这个中央军事指挥中心,在临沂和滕县双双告急的时候,他就认为从战略上着眼,有加强第五战区防御兵力的必要,仅仅派一些杂牌部队过去,那是不行的。

于是他便仓促抽调第一战区在河南补充训练的汤恩伯和孙连仲,连夜增援过去。汤恩伯的第20军团和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都还没有补充训练完毕,接到命令后就出发了。

汤恩伯的军团到徐州,即乘火车北上支援第22集团军的作战,不幸滕县已在前一天沦陷了,等到汤恩伯的第20军团全部到达,已不能挽回失败的局面了,20军团只好消极地掩护友军的退却和拖延敌人南下的步伐。

好就好在有这两支部队在徐州,否则情况更为不妙。

台儿庄之战的大任就这样落在孙连仲集团军和汤恩伯军团的肩上。在蒋介石眼里,孙连仲无足轻重,不过是西北军的杂牌。汤恩伯就不同了,那是蒋介石的嫡系,在国民政府的军队里,是一支装备上乘的精锐部队。

有这支部队参战,蒋介石不可能坐视不管。

虽说在李宗仁赴第五战区任司令长官前,就同蒋介石有言在先,第五战区的事,请委员长不要插手。后来蒋介石的确插手不多。李宗仁走马上任第五战区,为何要同蒋委员长约法三章呢?因为李宗仁太了解蒋介石了。此人最爱瞎指挥,其个性太强,意气用事。他一旦对徐州战略要事或是排兵布防发了命令,不容置喙。实践证明,凡蒋介石插手的地方,往往出现败局。

蒋介石没有忘记他对李宗仁的许诺,他去徐州是以委员长的身份进行战前视察。他作为军事统帅的最高长官,作为委员长,到前线进行巡视总该可以吧。那天,蒋介石带上白崇禧、林蔚等一大批参谋人员,去了徐州。

蒋委员长去徐州之前,李宗仁脑子里对台儿庄的事,算是有了一些不太成熟的计划。针对当前的态势和日军矶谷师团的意图,李宗仁认识到要想顺利地实施好自己的计划,打败日军第10师团的进攻,有三个关键问题必须解决:第一,张自忠、庞炳勋两军在临沂一线是否坚守得住,能不能把板垣师团阻挡在临沂以北,不让其南下;第二,中国军队能否在台儿庄、运河一线阻止住日军的攻势;第三,中国军队侧翼部队能否以有力的攻势牵制并不失时机地歼灭敌人。其中第二个问题又是关键的关键。因为如果日军攻下台儿庄、运河防线,迫近徐州,则中国军队在临沂一线防守的张自忠、庞炳勋两军以及准备侧击敌军而进入峄县以东地带的汤恩伯军团,都将处于日军的两面夹击之中,中国军队整个鲁南防守作战计划就将破产。

在蒋介石到达徐州后,李宗仁便把自己的作战思考和盘托出。为了战时的保密,他只对蒋介石、白崇禧、林蔚等长官谈,对蒋介石、白崇禧率领的参谋团他只汇报战况:

……目前,虽然临沂一战,津浦北段敌军左臂已被我张自忠部砍断,但是,敌军沿着津浦县而下的矶谷师团,仍在迅速向南推进。汤恩伯将军津浦线上与敌人作了一阵抵抗之后,即陆续让开正面,退入抱犊岗东南的山区。汤部重炮营则调回台儿庄运河南岸,归长官部指挥。矶谷师团舍弃汤恩伯部而不顾,尽其所有,循津浦路临枣支线而下,直扑台儿庄。敌军总数约有四万,拥有大小坦克七八十辆,山野炮和重炮共百余尊,更有大批飞机助威,徐州城和铁路沿线桥梁、车站已被日军炸得一片稀烂……蒋介石听完李宗仁的战况汇报后,并没有就具体的军事战略下达什么指令,只是以委员长和最高统帅的身份,向在座的各路指挥官们作了一番训示,话讲得很客观,他说:

敌人拼命想打通津浦路,沟通南北战场,窒息陇海路,威胁我平汉路侧方,是为了攻占徐州,准备进攻我武汉心脏地区。因此,现在全国战场的中心已经转到了徐州。综合观察整个战局情况,徐州已成为我方战略之凸角,我们理应掌握战机,势在必守,以策万全。我决定再抽调一部分兵力投入徐州战场,扩大战果,并控制黄杰、桂永清、俞济时、宋希濂等精锐部队于豫东归德、兰封一带,巩固第五战区的后方,予敌更大的消耗;争取较久的时间,以便进行武汉守卫的准备工作,而利全局。第五战区虽然久战疲惫,难以久持,但韩复榘伏法后人心大快,士气旺盛,有李司令长官的指挥,有后方的大力支持,也不难克服种种困难。我走后,参谋团留在徐州协助李司令长官作战。我想有李司令长官指挥,又有白副总长协助,台儿庄和徐州之战,一定能予敌重创,取得胜利。我在武汉等候你们的捷报!

李宗仁听了蒋介石的训示,心里感到蒋介石这人很有一套,他的话说得很响亮,很鼓舞人,这只是他的一套大话。大话就得这么说。蒋介石说这段大话的时候,对徐州是没有底儿的,他对徐州的信心不大,因为他在私下里曾和李宗仁交谈过,李宗仁在他的回忆录里说到这件事时,是这样讲述的:

台儿庄战前委员长来徐视察,他就感觉徐州的情形危急,一再问我说,你看徐州可以守吗?我说:请委员长放心,徐州短期内没有问题。如果我能得到充足的补充,我可能还要打一个不大不小的胜仗。委员长虽未多言,但是在神情上,我可看出他将信将疑。

蒋介石到徐州的第二天,便留下白崇禧和林蔚,独自一人回武汉了。

蒋介石一走,李宗仁立即把白崇禧单独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研究作战方案。白崇禧说,在统帅部研究的结果,主要是认定了刘斐的作战方案,即以运动战为主的方案,但我心里没底儿,于是这次我离开武汉前,特地请了中共周恩来和叶剑英,当面请教过。

他俩对徐州会战有何高见?李宗仁急切地问。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他很想了解中共对徐州会战的看法。

白崇禧把周恩来的建议转达给李宗仁,周恩来建议,在津浦线南段,应以运动战为主,以游击战为辅。在徐州以北可采取阵地战与运动战的方针,守点打援,以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

周恩来有眼光!李宗仁毫不掩饰地表示赞同。津浦线南段的作战,正如周恩来所言,我31军在明光与敌人血战逾月,我即令李鹤龄(李品仙)向西撤,敌人以狮子搏兔之力猛扑明光,结果扑了个空,没有捉住中国军队主力。哪知中国军队却在敌侧突然出现,将敌人的后路切成了几段,使敌不能北进。徐州以北的滕县和临沂之战,则以阵地战和运动战相结合,都打得不错。

白崇禧又谈到中共周恩来对当前徐州的看法。他说周恩来认为滕县已失,矶谷师团必然骄狂无比,估计敌人很可能不等待与临沂受挫的板垣师团会师,也不等津浦南段的日军北上呼应,便孤军直扑台儿庄,以图一举而攻下徐州,夺取打通津浦线的首功。

李宗仁连连点头,对这一点,我已估计到了,依你之见,是否严令汤恩伯部进行阻击?

我看,与其阻击,还不如放进来打,白崇禧说。

你是说,要汤恩伯军团在津浦线上不阻止敌人前进,统统让开正面,使矶谷孤军深入台儿庄,然后再集中优势兵力将其围歼?李宗仁问道。

守点打援!李宗仁心里有谱了,他苦思冥想了那么几天的事,今天终于想成熟了。在台儿庄这场大战中,一切都要围绕着守点打援来做文章。

李宗仁终于展开了笑脸。他的信心来自于周恩来的点拨,他同中共著名政治人物周恩来的看法不谋而合,这样他的信心更坚定了,况且还有人称“小诸葛”的白崇禧老弟在身边。

第四章 台儿庄大捷 3、给矶谷选个对手

守点打援的关键是守点。也就是说守点的这支部队,能否在台儿庄、运河这一线阻止住矶谷师团强大的攻击,把台儿庄的阵地给守住,把日军主力拖住、缠死,只有在这个前提下,才能再来谈打援的事。

这个战法是有风险的,像是一场赌博。一旦守点部队被矶谷打垮,敌人便会占领台儿庄、运河一线,不仅直逼徐州,更严重的问题是,在临沂一线防守的张自忠、庞炳勋两支部队,以及进入峄县以东地带的汤恩伯军团,都将处在日军前后夹击之中,整个鲁南防守作战计划将全部流产。

谁来守点?汤恩伯还是孙连仲?或者张自忠?李宗仁拿不定主意,他把战区能使用的将领,在脑子里全都过滤了一遍。张自忠不可能,他在临沂正打得艰苦,一旦把他抽下来,临沂防守马上土崩瓦解。临沂垮了,还谈什么台儿庄大战呢?这个不行。汤恩伯他是不会受命的,蒋介石的精锐,他不会进到台儿庄,蹲在里面受挨打的气的,这些龟孙子是宠儿宝贝,他们受不了这份苦,但可以放在外围打援。

李宗仁盯上了孙连仲。孙连仲能行吗?他在自己的脑子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个集团军名义上虽辖有两个军(第30军田镇南,第42军冯安邦),但因曾参加山西娘子关的保卫战,损失甚大。42军所剩无几,只等于一个空番号。孙连仲虽曾屡请补充,均因战事吃紧,而未获准休息训练。故该集团军实际上可参加战斗的只有3个师(第27师黄樵松,第30师张金照,第31师池峰城)。

在这个关键时刻,对方方面面的安排布置都来不得半点马虎,否则会导致全盘皆输。他同参谋人员反复权衡,决定选择第2集团军的孙连仲。

就他了,李宗仁下定决心地说,我看只有孙连仲,才能抵挡住矶谷廉介,可以说是棋逢对手。

(第2集团)军属于原西北军旧部,总司令孙连仲是河北雄县人,1893年出生,时年45岁。保定中学毕业后投笔从戎,成为冯玉祥的部下,因为头脑机灵,作战勇敢,受到冯玉祥的赏识,之后不断得到提拔升迁,成为冯玉祥部队里的一员虎将,是冯玉祥手下的“十三太保”之一。1930年蒋、冯、阎中原大战后,冯玉祥集团瓦解,孙连仲的部队被蒋介石改编为第2集团军,孙连仲仍任总司令。

李宗仁对他身边的参谋人员滔滔不绝地说起孙连仲来,这个孙连仲最擅长打防守战,可以说是防守将军。还在北洋军阀统治时期,他就打过几次出色的防御战役。李宗仁掰着手指头数着,像南田之战、西安宋城之战,都是他们打的。抗战这两年,又打了喜峰口、罗文谷防御战,在太原会战的娘子关保卫战中,他负责扼守娘子关正面,日军又是飞机、大炮又是坦克什么的,硬是没能从他手下通过。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越说越兴奋,立即召见了孙连仲,让他抓紧时间在徐州北部的台儿庄阵地进行布防。李宗仁、白崇禧反复要求孙连仲在台儿庄摆出一个袋形的防御阵地,尽最大可能地吸引日军的攻势。两位长官把台儿庄作战计划向孙连仲讲得十分详细。当日军第10师团在台儿庄受到阻止之后,再由汤恩伯的第20军团在外围进行运动,实施外线包围,攻击日军的侧背,以内外夹攻的方式围歼日军。

孙连仲理解了第五战区制定的作战计划后,便按照此计划在台儿庄设了一个口袋形的阵地。他以第31师池峰城的部队防守台儿庄主阵地,第30师和从汤恩伯军团抽调来的第110师放在台儿庄以西,第27师与独立第44旅摆在台儿庄以东,并且分别构筑了工事阵地。这样矶谷师团一旦进攻,便立即陷入孙连仲的口袋阵地中。

李宗仁对孙连仲的布置非常满意,他坚信自己为矶谷廉介挑选的这个对手没有错。为了鼓舞士气,李宗仁在第五战区司令部亲自接见了防守部队的指挥员,以极大的热诚,高度赞扬了第2集团军辉煌的战史,并阐述了第2集团军负担此次任务的重大意义。

参谋部还专门对池峰城师长布置作战任务,特别交代池师长,在第20军团汤恩伯部攻击敌人侧背之时,要协助其部队,全力把敌人压迫在运河北岸、微山湖畔一带,聚而歼之。李宗仁考虑了一下说,为了协同方便,你师暂归第20军团汤恩伯指挥。

在大战来临之前,汤恩伯军团长和第52军军长关麟征,还专门会见了池峰城师长,特别强调他们务必努力堵击敌人南进,只要你师能在台儿庄一线坚守3日,即算完成任务。

池峰城师长不敢怠慢,他知道自己肩负的重任,更知道肩上扛着的那颗脑袋有几斤几两。于是,他按照战区司令官李宗仁、集团军总指挥孙连仲和临时直接领导汤恩伯的指示精神,对部队进行了部署,康法如旅长守卫台儿庄及运河一线,乜子彬旅向峄县方面担负搜索警戒任务。

第五战区对台儿庄的防御很重视,多次召开会议,找各级指挥官谈话,反复交待任务。在大战来临之际,白崇禧副总参谋长还亲自到台儿庄进行视察,严格检查防卫部队的一切准备工作。白崇禧特别关注池峰城,这师的战斗力如何?装备怎样?战士的精神状态、生活情况怎样?他都一一察看。池峰城的第31师是台儿庄的焦点,他们负担着台儿庄的正面防守任务,闹不好被日军矶谷师团击穿,直接进入台儿庄和运河岸,那情况就糟糕了,想补救可能都难了。

白崇禧听池峰城师长汇报说他们急需大炮支援,便立即在前线与徐州李宗仁和开封程潜通了电话,李宗仁、程潜都答应马上调大炮、坦克等重武器来台儿庄。不久,汤恩伯炮团归第五战区司令部使用,放置在运河岸。虽说炮火力量不大,但总比没有强。这些炮火在当时算是国民政府军队中最为先进的了。像第10团的第1、2营,重炮第1连,坦克防御炮第1连,坦克第3中队,能调到台儿庄来的,都调来了。为了这场战斗,长官们尽力了。

炮兵两营装备的是沈阳仿造的克虏伯野炮,炮弹口径为76毫米,最大射程13公里,每营配备此炮8门。重炮连装备的是德国造莱茵式重榴炮,炮弹口径为150毫米,最大射程为15公里,炮连配备此炮3门。这种炮是当时国民党军队中射程最远、威力最大的野战重炮。坦克防御炮是由重庆五零兵工厂仿瑞士苏罗通坦克防御炮制造而成,炮弹口径为37毫米,最大射程3000米,每分钟可连续发射炮弹20发,此炮发射的穿甲弹,穿透能力强,对坦克很有威慑力,而发射的爆炸弹则可造成大量的杀伤。此炮属于30年代的新式产品,装备于新近由装甲兵团扩编的第200师。配属于第2集团军的是200师炮兵第52团第8连,该连装备此炮6门。以上这些重兵器,虽数量有限,但大大地增强了第2集团军的作战实力。炮兵和铁甲车队于3月25日即抵达台儿庄参加战斗。战防炮也于3月26日夜间运至台儿庄南站。

李宗仁为日军第10师团的矶谷廉介选好了一个非常适合的对手。他左思右想,看还有什么被遗漏了,他怕忙中出乱。李宗仁独自一人坐在沙发里,把整个部署情况梳理了一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想。

谁是东风?他激灵了一下,无疑是担负机动歼敌任务的汤恩伯部队了。李宗仁想到汤恩伯就头痛,需要进一步做好汤恩伯的工作,把关系进一步理顺,凝聚人心。但愿汤恩伯别像在滕县保卫战的表现。李宗仁无奈,只有朝天祈求了一下。

第四章 台儿庄大捷 4、请君入瓮

矶谷廉介率领的第10师团,在飞机、火炮、坦克、装甲战车的支持下,一举攻占了山东滕县。血洗山东滕县的矶谷廉介师团,狂妄之极,根本不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一个师团,三四万兵力,竟然彻底击败了第22集团军。在付出2000余人的代价后,消灭了中国1万多军人的有生力量。

日军又一鼓作气,从滕县出发,打下了临城。在日军第10师团的周围,看不见中国军队的影子。谁敢与我决战?谁还敢以卵击石,再招惹我第10师团呢?矶谷廉介没有丝毫的犹豫,如入无人之境,杀气腾腾地朝南开来了。

照说矶谷廉介不该这样做,因为训练有素的日本军队是比较遵守纪律的,效忠天皇、服从命令是日本军人的天职。在矶谷师团进军山东的时候,日本大本营从国力、兵力等战略要素考虑,为矶谷师团在鲁南作战划定了一道禁止线。

日本大本营划定的这道禁止线,曾给第五战区的李宗仁多少带来一点儿幻想,他希望日军第10师团能服从大本营的命令,停留在滕县一带,等待南线日军和左翼的板垣师团。但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中共领导人周恩来认真分析了徐州战况及各方面的因素,十分肯定地指出,矶谷师团贪功心切,他不会因为板垣在临沂受挫而改变向台儿庄进攻的计划。从日本军人的反动本性上看,板垣受挫,矶谷才更乐于南返。事实证明,周恩来的判断十分正确。

世界上任何的战争犯,只要把战争的机器发动起来,就别想在中途停止。当时的矶谷廉介就是如此,在攻占滕县后,就迫不及待南下,不顾左翼的第5师团受阻,也不等南面援军北进的呼应,孤注一掷地向台儿庄挺进,以期一举拿下徐州,夺取打通津浦线的首功。

当然,不能把日军中将矶谷廉介师团长看得过于愚蠢,他毕竟是懂军事、会打仗的一名日本战将,他对徐州形势也是分析过的。一支机动部队已经在临沂被板垣师团咬住,所以他想乘徐州兵力空虚,快速推进到台儿庄,在李宗仁没有时间准备的情况下,直捣徐州第五战区的大本营。这样徐州防线必然瓦解,然后他在中心,同南、北进攻部队配合,搞个中心开花。

矶谷廉介打着如意算盘,心情很好、很放松,当即决定挥师南下。这时的矶谷已是飘飘然了,他不仅要独占台儿庄、徐州,而且要一直打过淮河,夺取第10师团独自贯通中国南北战场的赫赫战功。不知道他在行军的路上,是否在梦想日本天皇为他授奖的那一辉煌时刻的场景。

矶谷廉介的第10师团想把生米煮成熟饭,既然已经突破禁止线,进攻已成现实了,日本大本营也只好被迫给予支持。当矶谷师团在韩庄与中国守军隔河对峙,而左追击队攻占峄县时,鲁南战局的重心移到了左翼的津浦铁路。所以矶谷师团就面临两个问题:一是继续从津浦线南下,直扑徐州;二是向东南展开,夺取台儿庄,突破运河防线,再取徐州。

这个问题是第2军司令部的指挥官为他们解决的。日军指挥机关选择了第二条,就是夺取台儿庄后,再攻徐州。按说这个选择是有道理的。第一,津浦路正面韩庄以南,山地重重,不利于进攻作战,且仅沿铁路一线,长驱直下,其点、线易受侧面中国军队的攻击。而津浦路东面的枣庄、峄县至台儿庄一带,地势平坦,利于机械化部队展开。占据了这一带,可以对津浦路南下的日军起侧翼掩护作用,同时也为进攻徐州做好了准备。第二,此时沿台潍公路南下,欲与第10师团对徐州取分进合击态势的日军第5师团坂本支队在临沂受阻,无法按期南下。

日军第2军司令部向第10师团转达了以上情况,并令第10师团濑谷支队分出一部分兵力向临沂方面增援。据此,日军第10师团长矶谷廉介命令濑谷支队长必须确保韩庄、台儿庄运河一线,并警备临城、峄县,同时应以尽可能多的兵力向沂州(即临沂)方向突进,协助第5师团战斗。

濑谷支队长接到命令后,对部队行动方向作了如下部署:

一、停止韩庄方面的推进,以第十联队一部,配属炮兵等,作为韩庄守备队,守备于韩庄附近,运河一线。

二、以第十联队第二大队为基础组成沂州支队,从临城出发,向沂州方向前进,策应坂本支队作战,第十联队主力集结于临城。

三、落实三联队配属炮兵等,以主力集结于峄县,确保台儿庄附近运河之线。

四、支队司令部及直属部队集结于枣庄、峄县附近。

这样,南下的濑谷支队主力在临城便掉头向东,伸展于枣庄、峄县附近。日军的这个选择正合李宗仁的意。当时李宗仁还怕矶谷有所警惕,改变其攻击线路计划,就派汤恩伯的部队在津浦线上同日军作间断而微弱的抵抗,然后陆陆续续让开正面大道,退到抱犊岗东南山区。哪晓得,这个矶谷廉介非常执着,竟然舍去汤恩伯的军团主力,尽其全部力量,循津浦路临枣支线一路而下,直扑台儿庄。

在日军主力朝前挺进的时候,他们的大批飞机就开始对徐州城和铁路沿线进行轰炸,城市、桥梁、车站等设施被敌机炸毁。

在敌人执着推进的途中,第五战区会战台儿庄的作战计划出台了,这无疑是一个大胆而周密的计划,具体内容是:

利用日军急于打通津浦线的骄狂心理,采取固守台儿庄及运河一线,诱敌来犯,断敌后路,乘机实施反包围,聚歼日军的作战方针。先令孙连仲的第二集团军的第二十七师,第三十师布防于运河一线及台儿庄以西;以第三十一师主力固守台儿庄,以一部与台儿庄东西两侧支援核心阵地作战;将汤恩伯的第二十军团部署与向城、洪山镇一线,阻击北面之敌,并相机让开津浦路正面,诱敌深入,待敌军主力进到台儿庄时,即南下袭敌侧背。

白崇禧看了李宗仁长官作战计划,认为他们之间的想法处处吻合,很高兴地说,看来你早已给敌人设下圈套,请君入瓮啦。李宗仁哈哈大笑起来,他说,这还全得你的协助,全靠周恩来的点拨,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周到噢。

现在李宗仁底气更足了,远在武汉的蒋介石也下了决心,并且设法调动所有能够动用的部队,前往徐州的第五战区增援,准备给予孤军深入的日军重大的打击,不惜花大的血本,非要打败这股不可一世的骄兵。为了保证徐州会战的胜利,蒋介石命令集结在武汉附近的黄杰、桂永清、俞济时、宋希濂、李汉魂各军火速向徐州地区增援。

李宗仁统帅的第五战区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一场激战眼看就要爆发了。其实已经爆发了,在台儿庄的外围响起了枪声。

参加台儿庄大战的是:国民党军第2集团军,司令长官孙连仲,下辖两个军,其实际兵力只有3个师和1个旅。黄樵松的第27师、池峰城的第31师、张金照的第30师和吴鹏举的第44独立旅。还有汤恩伯为军团长的第20军团,下辖第13军、第52军、第85军和一个独立骑兵团。全军团有5个正规师,张轸的第110师,郑洞国的2师,张雷明的第25师,陈大庆的第4师,张雷中的第89师。第20军团的军师级干部,大部分是黄埔军校学生,蒋介石的得意弟子,因此,是国民党军队的精锐。

在台儿庄外围还有大约25个师,总兵力在30万人左右。

日军是第10师团和板垣师团的坂本支队,总兵力4万多人。敌我双方比例是1∶7,中国军队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在武器装备上悬殊很大。

日军除有大批飞机外,还拥有坦克七八十辆,山炮、重炮百余尊,轻重机枪不计其数。而我军坚守在台儿庄的部队没有像样的枪,有的甚至只有一把钢刀。

战士们背在背上的钢刀,散发着阵阵寒光,这是西北军人的钢刀。日本军队是知道西北军大刀队的,在喜峰口他们曾领教过宋哲元的大刀队的厉害,在山西娘子关他们同样也领教过孙连仲手下大刀队的锋利。

西北军人的大刀,在台儿庄发挥了巨大的威力,让日本军人事后想起来就心里发颤,身子发抖。

第四章 台儿庄大捷 5、英勇抗敌的31师

台儿庄位于山东省峰县东南,与江苏省峄县相连。运河绕城而过,城墙以砖石砌成,远远眺望是一座不错的县城,因附近有煤矿,城外又有几处炼焦厂,所以商业较为繁盛。城内住有千户左右居民,又因当地石头多,居民不仅用来铺路,还喜欢叠石围墙,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不宽,可容马车通过。

正如李宗仁在回忆录上所说的,千户石垒民房,再加上第2集团军修筑的70余座碉堡,便成为守军的工事阵地。但是,在台儿庄这块弹丸之地上,无论你怎样构筑工事,都难以抵挡日军重炮和飞机的轰击。

事实确实如此。3月27日黄昏,日军开始进攻。在台儿庄外前沿阵地上的守军同敌人交火,不一会儿,便退到台儿庄主阵地上来了。顿时,台儿庄便遭到日军万发炮弹的狂轰滥炸,顷刻间码头、商铺一片火海,残垣断瓦把街道堵塞,守军伤亡惨重。

矶谷第10师团的进攻异常猛烈,他们改变了在滕县的作战方法,全部采取大规模的集团式的冲锋。当大炮停止时,步兵五六千人在几十辆坦克的率领下,一窝蜂地涌入台儿庄。那架势让人看见就全身发抖。

日军首先攻击的是台儿庄的正面主阵地。防守在台儿庄车站正面的是池峰城的第31师。池峰城的第31师在整个台儿庄大战中,充当了主要角色。在台儿庄大战开始前,池峰城率本师的第93旅对盘踞在峰县的日军据点实施佯攻诱敌,在向峄县敌军进行佯攻路上不时同日军发生冲突,好几支分队同敌人打得十分惨烈。佯攻诱敌任务完成得很出色,他们把日军主力吸引过来了。

现在日军正大举向主阵地猛烈进攻,池峰城师长命令全师官兵奋起反击。但是毕竟敌人火力强势,他们在坦克战车的掩护下,冲进庄内占据了一片民房。台儿庄的民房大多是石头砌成,守军没有平射炮,对石头房屋没有有效的攻击办法。冲进来的日军步兵以石头房子当碉堡,逐步扩大地盘。

第31师是很善于防守的,他们挖出许多宽大的壕沟,让敌人的坦克跨不过去。敌人步兵没有坦克战车的掩护,进攻相对来说要慢得多。这样他们就同进庄来的敌人短兵相接,逐屋逐院进行争夺。

在日军强大的炮火压制下,正面主阵地有多处被敌人突破。中国军队在庄内一退再退,有时为一座屋一座院落,争抢好几个来回。善于总结战斗经验的中国军人在肉搏争夺战中发现日军的飞机、大炮发挥不出自己的优势,倒是自己手里的大刀起了作用。

全师官兵发挥自己的长处,同敌人开展近战、夜战,想尽一切办法,用各种手段打击敌人。白天尽最大努力抵抗住敌人的进攻,夜晚以小分队的方式主动出击。在台儿庄形成白天敌人占领大片地盘,晚上又被守军收复回来的拉锯局面。

日军最害怕夜战,中国守军专门在半夜三更出动,摸黑夜袭,每次都有不大不小的胜利,一夜间,敌我双方几进几出,双方伤亡都不小。第2集团军参谋处长何章海回忆说:

在台儿庄大战中,中国军队的大刀发挥了很大的威力。有一名大刀队员,砍杀敌兵九人,也有砍杀五人的,参战的大刀队,平均每把大刀砍死敌人一个半。

第31师的官兵,用手榴弹和大刀同敌人血战了五天五夜。

大刀始终敌不过敌人的飞机、大炮和坦克,池峰城师长的官兵伤亡巨大,他的部队整班、整排、整连地轮番填了进去。进攻的日军每天都有增援,进攻的规模一次比一次凶狠,而守卫在台儿庄的部队只有靠减少伤亡来保存有生力量,得不到丝毫的增援。

台儿庄正面阵地的守军处在最艰难的关头,日军组织数百人的敢死队,在炮火猛烈轰击之后,呼啦啦一下子占领了台儿庄的西北角,切断了师部与阵地的联系。守卫在西北角的王祖献营长阵亡,全部官兵伤亡殆尽。城西门是城内守军与城外联军的通道,西门丢失,城内主阵地上的总指挥王寇五便发生了动摇,产生弃城撤退的念头。当晚,他向池峰城喊话,请师长下令放弃台儿庄,守城官兵伤亡过半,无法再坚持了。

池峰城也知道本师伤亡严重,这都五六天了。汤恩伯说只要坚守3天,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增援啊?日军攻势有增无减,而城内守军疲惫不堪,难以支撑。再这样打下去,全师都得赔进去。一向顽强坚毅的将领,这时头脑中也产生了撤退的想法。池峰城马上要通孙连仲的电话,报告总司令,部队伤亡实在太大了,请将部队撤退到运河南岸,让我们喘喘气吧。

说来也巧,这天围绕着守与撤的电话有好几个,最先是蒋介石从武汉打过来,请侍从室主任林蔚转达李宗仁的。蒋介石十分关注台儿庄方面的战况,每时每刻都有无数战况电文飞到他手里,日军进攻台儿庄的意志,以及中国守军的状况让他很担心。于是,他打电话说,台儿庄是徐州、淮海的屏障,关系第二期作战,故以第2集团军全力保守,即有一兵一卒,亦须本牺牲精神努力死拼,如果失守,不仅该军全体官兵重惩,李长官、白副长官、林次长亦有处分。

李宗仁刚接到谕旨,第2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就打来电话。李宗仁回忆说,孙总司令说得如此哀婉。他说第2集团军已伤亡7\/10,敌人火力太强,攻势过猛,但是我们把敌人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可否请长官答应暂时撤退到运河南岸,好让第2集团军留点种子,也是长官的大恩大德!李宗仁不能心软,他接到蒋介石的死命令了。他咬了咬牙说,敌我在台儿庄已血战一周,胜负之数决定于最后五分钟,务必守到明天拂晓。如违抗命令,当军法从事。

孙连仲刚同李宗仁通完电话,池峰城师长就把电话打到孙连仲那里。

孙总司令一肚子的气正好没地方发,他对着电话大声吼道,士兵打完你就自己上前填进去。你填进去了,我就来填进去。有谁敢撤退过运河,杀无赦!

池峰城见退兵无望,便命令炸毁运河上的浮桥,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立即组织敢死队,竟有数百战士举手报名参加。

他们挑选有武艺的、有力气的57名队员,穿日军军服,头戴钢盔,腰间挂满手榴弹,手持短枪、大刀,趁着夜色插入敌人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敌阵。敌人阵地上喊杀声四起,爆炸声轰鸣,敢死队员在敌人的掩体、房屋内与敌拼杀,即使自己受伤倒地,也要用尽最后的力量拉响身上的手榴弹,与日军同归于尽。

为了支持主阵地上的第31师,东面的第27师开始向日军守备的村寨发动进攻。第79旅将裴庄攻下,又击溃刘桥之敌;第80旅将日军占领的4个据点收复;第27师全线出击,双方打得难解难分。战斗一直持续到夜晚,师长黄樵松亲自到阵地督战,士兵们气势激昂,战斗激烈。

孙连仲总司令发狠了,他命令部队官兵,为保持本军过去的历史,牺牲到最后一滴血,也要奋斗到底。各军长、师长、旅长全部下到一线,对退缩不前的依法惩办,对作战出力的重奖。

日军已占领台儿庄2/3的地方,第31师官兵据守在南关一隅,拼死不退。池峰城师长提出的口号是,以精神胜物质,以肉弹胜炮弹。就是全师打光,也要挡住敌人。

台儿庄早已面目全非,石头砌的城墙被日军大炮轰塌,石头块儿堆得像个小山坡,敌人的坦克便从一座座斜坡上翻越过来。庄内的房屋完全坍塌了,遍地都是尸体。战斗的头两天,交战双方还清醒着,把尸体抬到一旁,现在不行了,战斗人员没有力气了,尸体同石头、砖块交织在一起,一层又一层地叠在地上。庄内的伤员也没地方安置,断墙残垣到处倚靠着只剩一口气的伤兵。

日本军人也疲惫不堪了,他们也是肉身啊,十多个日日夜夜,再是铁军也难支撑。敌人的进攻也放慢了许多,庄内到处堆积着建筑物,坦克战车很难行进。只有大炮还在对南关进行不停地轰击,还有那天上该死的飞机。守军士兵在断墙上掏出射击孔,用破枪呼呼地把冲到当面的敌人消灭掉。再就是手榴弹。扔不远了,投弹的力气都快用完了。

但是,池峰城还是要发挥自己的优势,天天组织夜袭队。夜袭队、敢死队半夜冲进敌人占领的阵地里,日本兵躺在地上睡大觉,他们还没爬起来,就被敢死队的大刀劈成两半了。被敌人占领的阵地大片大片地被收复回来,白天又被敌人夺回去。

守在被占领阵地上的日本兵老是想不明白,中国守军哪来那么多力气,白天打了一天了,晚上照样能打,难道他们是铁铸的吗?所以,每天晚上只要夜袭队、敢死队上来,日本兵拔腿就跑,他们的武士道被大刀砍得早不见影子了。

在台儿庄打得最为艰难的时候,战士们的体能早已超出常人的极限,也许再相持一天半天,可能就爬不起来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宗仁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汤恩伯第20军团来了,全线反攻的时候到了。孙连仲听到这个消息,差点站不住了,全神贯注、神经紧绷的孙总司令,心里刚松弛一下,便感觉全身无力。他拿着电话,屁股还没坐下来,就听到电话里李宗仁命令他组织敢死队,把当前的敌人压下去,以利于明天拂晓的总攻。

孙连仲急哭了。我的李长官哟,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人呀?要组织几百人的敢死队不容易呀,这我办不到。孙总司令一个劲儿地叫苦。李宗仁说不组织不行,明天的反攻需要内外夹击,一鼓作气。今晚必须把敌人压下去,这样可以打乱敌人明早的进攻。孙连仲还是不答应。

李宗仁在回忆录中是这样说这件事的:

孙连仲说,他的预备队已全部用完,夜袭甚为不易。我说,我现在悬赏十万元,你将后方凡可拿枪的士兵、担架兵、炊事兵与前线士兵一起集合起来,组织一支敢死队,实行夜袭。这十万块钱将来按人平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好自为之,胜负之数,在此一举。

我所以要他组织敢死队的原因,便是根据我的判断,第二集团军的伤亡虽已逾全军十分之七,但是从火线上因抬运负伤官兵而退下的士兵一定不少,他们因为战火太猛没有回到火线上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要利用这一点最后的力量,作孤注一掷。

台儿庄的守城部队听说明天拂晓要全线反攻,汤恩伯的第20军团要到了,日军第10师团和第5师团的坂本支队就要完蛋了,他们高兴,他们激动,战士们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眼泪在满是尘土的脸上爬出弯弯曲曲的沟壑。

伤员们从地上爬起来,把肚子外的肠子朝里塞,包扎好自己的伤口。

他们拄着大刀、断枪,坚强地站起来。他们庆幸自己还活着,还能看见最后胜利的一幕。伤员们虽说跑不动,甚至走不了,但是他们还有一只断手,还有一只瞎眼,就是用嘴咬,也得参加大反攻的复仇行动。

中国守军部队摩拳擦掌,把背上锯齿一般的大刀在石块上霍霍磨着。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反攻的一天来到了,胜利的一天来到了!

第四章 台儿庄大捷 6、寻找汤恩伯

前面说过,汤恩伯的第20军团是6个月之前才组建的一个新军团,直接受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统辖。下辖第13军、第52军、第85军和1个独立骑兵团。第13军军长由汤恩伯本人兼任,下辖第110师,师长张珍;第52军,军长关麟征,下辖第2师,师长郑洞国,第25师,师长张雷明;第85军,军长王仲廉,下辖第4师,师长陈大庆,第89师,师长张雪中。这是一支国民党的精锐部队。

第20军团参加徐州会战,李宗仁既高兴又担心,他一直处在矛盾的漩涡里。这支部队调到第五战区,无疑是加强了战区的军事力量,因为它是蒋介石的嫡系,这就加强了中央对第五战区的支持力度,有利于同其他战区的协调。但是担心的事很多,最大的一条就是怕不听指挥,不服从调动。汤恩伯的高傲自大,目中无人,李宗仁是领教过的。

还在滕县保卫战的时候,刚刚调归第五战区的汤恩伯,上来就给李宗仁一个脸色。当时滕县危急,李宗仁用商量的口吻给汤恩伯发了一个电令,意思是说,第22集团军兵少械劣,恐难拒敌。战区征得委员长同意,调第85军过去作第22集团军预备队,望即出为荷。一个战区司令长官用这种口气对待下属,实属一种抬举。但汤恩伯不仅不领情,不谦虚,反倒骂李宗仁瞎指挥。他恶人先告状,把李宗仁告到蒋介石的面前。

在汤恩伯知道坚守滕县也是蒋委员长的意思后,仍然拖拖拉拉,找出许多借口。说透了,就是不愿给第五战区李宗仁脸上抹粉,宁肯牺牲自己的同胞,让日本人消灭那些杂牌军,也不想让李宗仁他们打胜仗。汤恩伯派系思想意识浓厚。

用李宗仁的话说,汤恩伯是个大草包。蒋介石怎么不想消灭杂牌军呢?他时时刻刻在想这事。把杂牌军部队调往抗战前线,就是蒋介石一石双鸟的诡计。但蒋介石毕竟是一个政治家,头脑比汤恩伯灵光得多,人家里子面子都要过得去,抗战领袖的形象还是要讲的。

台儿庄大战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抗战是关系到国家命运、民族命运的大事,不是哪一个人的私事。汤恩伯就把第五战区的事看成是他李宗仁的个人之事,这不仅是他个人的狭隘,更危及到几十万抗战士兵的生命。李宗仁晓之以理、苦口婆心地找汤恩伯谈。

汤恩伯对整个台儿庄的作战方案也了解,对自己军团所负担的重任以及作战任务十分明确。他在徐州军事会议上向蒋介石、李宗仁表白的态度十分坚决。李宗仁不知为什么,还是有些不放心。

李宗仁的预感还是很灵验的。

当台儿庄大战打到最困难的时候,庄内的守兵只有巴掌大块防守区域,2\/3的阵地都被日军占领了。第五战区找不到汤恩伯的第20军团了,无法联系,电台全都关闭了。李宗仁脸都给吓白了,天啊,这事闹大了。

李宗仁让参谋处日夜不停地呼叫,一定要找到汤恩伯!

(第2集团)军参谋处长何章海回忆说:

汤恩伯军团的电台叫“游动哨”。当台儿庄阵地几乎全部失守时,我们的电台与汤恩伯军团的“游动哨”的联系中断了。孙连仲总司令眼见自己的第二集团军快拼光了,他在参谋处问几个参谋说,怎么办?

我说,汤恩伯在抗战开始以来经常向我们说,第二集团军和他的第二十军团是亲密的兄弟军,彼此要不失时机地相互照应。

我们是履行了诺言,经常照应他。我想汤恩伯军团一定会支援我们的。只是现在我们两家的电台联系不上,是十分危险的。我已严令傅印图台长,叫他用尽方法和汤恩伯军团取得联系。

李宗仁焦急,当然比不上在台儿庄浴血奋战的第31师师长池峰城的愤怒。池峰城从3月23日开始同矶谷第10师团进行血战,早已超过了汤恩伯要求他坚守3日的期限,但汤恩伯并没有兑现他战前许下的诺言。池师长清晰地记得汤恩伯的话,一旦他的第31师与日军接战,第20军团便挥师南下,夹击日军。仗打了六七天,都到这个份上了,池师长早对汤恩伯不抱希望了。

就在3月30日晚上,池峰城师长接到一周来杳无音信的第52军关麟征军长的电报,他也没有高兴起来,因为关麟征军长说了假话,电文有几分虚伪的味道:“军以任务关系,不克及时南来,殊引为憾。现奉命以全部攻击台儿庄之侧背,31日午后可与敌接触,我辈铁血男儿,决当与敌一拼也。”

池峰城抖着手里的电报纸,朝天发问,什么任务?什么任务能大过台儿庄的战事?

那么,汤恩伯的第20军团这一周在干什么呢?

他还是采取老一套,力避与日军主力相遇,更不能相拼,以保存实力为第一要务,然后观其战局发展,相机而动。主战场如果打败,采取退却转移的办法。如果交战双方我军获胜,或是我军获利,便全军出击,打击和消灭疲惫之敌。

这样的人竟然还能得到蒋介石的重用。李宗仁的原话是:“这便是他最宠信的实际最脓包的汤恩伯。”

在台儿庄大战最激烈、最残酷的几天里,汤恩伯的的确确是装脓包了。等到交战双方精疲力尽的时候,他却像英雄一样耀武扬威,好像整个战斗都是他取得的一样,把胜利的光环往自己的头上戴。

按照第五战区的作战计划,第20军团的85军应该在3月24日拂晓前解决枣庄一带的日军,并占领枣庄。而第52军也应在3月24日拂晓开始进攻峄县的日军。从汤恩伯的第20军团的行动看,他们并没有贯彻第五战区所制定的作战计划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其实,汤恩伯对于第五战区能否守住台儿庄、临沂是缺乏信心的,在他看来,如果这两个方面不保,那么他的第20军团在峄县与日军主力接战,就有受到日军夹击的危险。反之,如果台儿庄、临沂的中国军队能守住阵地,挫败日军进攻最大限度地消耗敌军,那么打疲惫之敌是更容易、更省力、更有把握、也更便于获得战功的。

因此,汤恩伯一方面做出了避免与日军主力接战的部署,一方面谎报军情,应付李宗仁和31师的不断来电。以主力先攻击枣庄之敌为由,将第20军团主力置于枣庄以北山地,按兵不动。

直到28日,汤恩伯仍没有全部南下的决心和部署,置李宗仁的命令于不顾,一再寻找借口,将85军留于山区,而命第52军的一小部分南下策应孙连仲,以机动的态势,可打可走。当时的52军除军直属部队外,还有8个团的兵力,按汤恩伯的计划,仅派出3个团。这样的分散使用兵力,关麟征一开始就是不赞成的。他主张要打就集中力量打,而不要零敲碎打。

因此,关麟征在28日并未做出派3个团支持台儿庄的部署。

李宗仁见汤军团迟迟不来,于28日晚10时给汤恩伯发去电令:“台儿庄方面孙集团陷于胶着状态,敌我均在困难中,贵军应为有力之援助迅速南下夹击之。”

接到李宗仁的电报,汤恩伯仍一再拖延。

29日深夜,李宗仁再次给汤恩伯发去命令。但汤军团这时的行动仍然迟缓,第52军第2师的侦察小队虽于29日下午曾抵达台儿庄以北10余公里处的张楼一带探察敌情。但其主力此时却在台儿庄以北30公里以外地区。

30日晨,第52军始抵台儿庄东北约25公里处的兰陵镇,随后向西南方向推进。但直到30日下午,孙连仲仍未能与52军取得联络。

李宗仁对汤军团的避战行为十分不满,将汤军团的避战情况电呈蒋介石,同时于30日晚8时再次电令汤恩伯:“贵军团长以一部监视峄县,亲率主力前进,协同孙军肃清台儿庄方面之敌。限时31日拂晓前到达,勿得延误为要。”

李宗仁在回忆录中写道:

三令五申之后,汤军团仍在姑婆山区逡巡不进。最后,我训诫汤军团长说,如再不听命令,致误戎机,当照韩复榘的前例严办。汤军团才全师南下。然此时台儿庄的守军已伤亡殆尽。

汤恩伯贪生怕死,保存实力,他的脓包相令人发指。由于他的拖延,不肯出战,致使我成百上千的中华优秀儿女战死沙场。按说汤恩伯的表现早可送军法处去审判,即使判上他百回死刑,都不会冤枉他。

徐州会战结束后,第21集团军的杨俊昌因丢失宿县,被押往汉口,交军法会审判,判处监禁10年。由此,李宗仁联想到台儿庄大战的汤恩伯。

其实杨师长守宿县,已用尽最后力量,力竭始退。抗战时期,各部队所犯错误比此严重的,不知凡几,甚少受到处罚,纵使受到处罚也很轻微。尤其是中央军,军官都是黄埔出身,同学之间互相照应,许多严重错误,都给马虎过去了。蒋介石不公,竟把汤恩伯也给马虎过去了。这是后话。

这时的汤恩伯接此电令后,知军令不可再违,方开始督促所部加紧进攻,他本人也于当晚前往洪山镇、兰陵镇指挥。

52军接令后,其主力于31日拂晓前从距台儿庄以北几十公里处的甘露寺向日军侧面压过来。在中国军队优势兵力的猛攻下,日军节节败退。战至午后3时,中国军队先后攻克马庄、大庄、张楼、贾家埠、小集、兰成店、三佛楼等地,收复村庄十余座,将战线向前推进4公里。

至此,台儿庄一线防御的压力暂时得到缓和。

第四章 台儿庄大捷 7、挺住啊,我的兄弟

台儿庄大战开始于3月23日,结束的时间是4月6日。

孙连仲3月30日接到李宗仁的电话时,离最后的胜利还有7天时间。

池峰城接到第20军团52军关麟征军长的电报时,离最后结束的时间也是7天。

度日如年的守卫部队,面对的是七天七夜的煎熬。说是汤恩伯军团到了,却还有好几十公里的路程,况且一路还有强大日军的阻挡,不是说到就到的事,当前的困难还需守卫部队的战士们自己来解决。

不管怎样,他们看到了希望,大反攻的日子就在眼前,说不定就是明天。战争没有个准头,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向好向坏发展都可能发生。第52军关麟征军长向敌人进攻,大大减轻了台儿庄守城部队的压力。但是好景不长,战场出现了重大的变化。

突然间,第5师团的坂本支队开过来了,这是板垣第5师团的主力,他们从台儿庄北面攻击第52军关军长部队的侧背。台儿庄受困的矶谷师团在得到坂本支队的支持后,像头发疯的狮子,从地上蹦跶起来,立即拼死发动反击。

刚刚有点改观的台儿庄战局,瞬间发生了逆转。什么叫垂死挣扎?只要看见矶谷廉介师团的这副模样,就不难理解。日本士兵个个都像一头受伤的野猪,红眼獠牙。中国军队刚收复阵地,脚都没站稳,又被日军夺了回去。他们只好后退,一直被逼到台儿庄的南角落。来不及退回去的伤员,全被日本兵用刺刀戳死,有的伤兵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有的还来不及拉弦,那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第31师最后的一点残余部队坚守南关一小片阵地,他们用石头、砖块垒出第三道防线,就是拼死也不愿放弃。矶谷廉介师团同样处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们之所以要作最后的争夺,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把守城的中国军队消灭干净,以避免腹背受敌,更好地转过身去,同前来增援的坂本支队一道,前后夹击台儿庄外围的中国军队。

这只是矶谷廉介师团长的一厢情愿,守城的中国军人决不放下手中的武器和脚底下的阵地,哪怕只剩下一个伤兵,也要同可恶的日军战斗到底。孙连仲总司令知道部队的情况,他们正处在最最危险的关头,面临着生死的考验,这是战场上最后的5分钟,也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挺住啊,我的兄弟。他几乎是哭着喊出这句话的。

孙连仲在第31师副师长兼旅长康法如、团长王震和旅长乜子彬受伤不下火线的感召下,将作战不力的右翼旅长侯象麟撤职,送交军法处审判,将左翼部队的张营长就地枪毙。随即命令左右两翼部队包抄、偷袭、切断日军后路。号召全集团军各作战部队组织绝死队、大刀队、敢死队,同日军开展夜战、肉搏战,人体炸弹胜过日军炮弹。

当时亲身经历台儿庄大战的国民党将军、时任第五战区高级参谋的赖慧鹏回忆说:

在日军的重炮攻击和飞机、大炮的不断轰击下,大部分房屋已被夷为平地。激烈时市区四分之三的面积被敌攻占,我军据守地区不过市区面积的四分之一,据以抗敌的多是简陋铺屋和已被敌机炸毁的断壁残垣。士兵们将仅存墙壁凿上“射击孔”和能够投掷手榴弹的小洞,或沿墙基挖成半人多高的立射壕对敌作战。遇到房屋被敌人炸毁时,就挖成简单的壕沟继续抵抗,坚决不后退一步。由于抗战初期,国共两党合作,国难当头,民族大义激励着每一个中国人,抗战部队虽然装备、补给很差,但士气高涨。当日军攻势最猛烈的几天里,台儿庄方面,不论白天或黑夜,密如爆竹的枪炮声从没有间断过。敌机凌晨至黄昏,轮番侦察、轰炸、扫射,不给我军喘息之机。由于我们进行的抵抗是正义的民族战争,官兵们爱国家、爱民族,抱着与中华民族共存亡的决心,终于遏止了敌人的攻势,保住了阵地。

对第2集团军组织敢死队、大刀队的情况,时任第2集团军参谋处长的何章海回忆说:

第二十七师师长黄樵松亲自率领敢死队二十个组实行突击。

他们携带空的煤油桶,内装鞭炮,伪充机枪使用,另携燃火物,到处放火逐敌。此外我们派第四十四旅旅长吴鹏举率领另一个团,从第三十师防线进出,向枣庄敌军的指挥机构挺进袭击,以配合黄樵松的行动。午夜前后,台儿庄外四面火起,人喊马嘶,再加上老百姓的协同作战,敌军慌了手脚,纷纷败退。就这样,我军终于恢复了原来的阵地。黄师和吴旅各有伤亡,仍归还原建制。

还有一次,我们叫士兵穿着呢子军装,戴上日军的帽子,并找了几个会日语的人随同趁夜出发,伪装日军,偷偷摸入日军阵地,乘其不备,用大刀、手榴弹与敌拼搏,于混战之中取得胜利。我们还曾利用集束手榴弹(12枚一束——引者注),炸毁敌人坦克多辆,敌人最怕夜战,我军夜袭每每予敌军以重创,阵地才赖以确保。

防守台儿庄的第31师这时已与敌日军搏斗了10多个日日夜夜,手下的人快打光了,必须派兵增援,孙连仲想到左翼的第30师,他半夜给师长张金照打了电话,张金照师长回忆说:

晚上十二点钟左右,孙连仲给我打电话说:台儿庄战事非常混乱,万分危急,台儿庄只剩下一个西门了。赶快叫你那个吴明林团,轻装快跑,即刻开到台儿庄,从西门进城,部队归池师长指挥。我接到电话,心里也有些紧张,但仍故作镇静,说:请总司令放心,我马上叫吴团出发。我随机命令吴明林,以营为单位,用急跑步,限一小时内增援上去。该团准时到达后,顶住了敌人的攻击。翌日清晨,吴明林团只剩有十数个官兵退出城来。

他带着全身泥土和满脸灰尘,来到总司令部报告作战经过。孙连仲一面安慰嘉奖他,一面命令他回后方整补。

孙连仲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头,他的头都快炸裂了。10多天他都是在紧张不安、烦躁焦急中度过的。在这关键时候,自己不能垮,他让弟兄们挺住,首先自己得挺住。一个总司令都挺不住了,手下的官兵如何挺呀?总不能让李宗仁长官临时换将吧?要是有人可换,他李宗仁也不会这么犯难了。

还得朝城内派部队,不派是不行的。孙连仲想到台儿庄的正面阵地,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无兵可派,仍抽左翼的第30师,让张师长再派两个团,一定要冲进城里同池峰城会合。

第30师的两个团进去了,他们同池师长的部队合在一块儿,抗击进攻的日军。矶谷师团作最后一搏,连续七八次总攻,对守军阵地使用大量燃烧弹,还有火焰喷射器。中国军队的士兵有许多被烧得像木炭,蜷曲在阵地上,散发出浓浓的焦煳味,第30师的两个团损失了一大半。

台儿庄的守军没有退路了,再退就是运河,而大运河的木板桥早被师长池峰城给拆掉了,还在渡口上架起一挺机枪。谁敢逃跑就地枪决谁,让胆小鬼、怕死鬼、脓包、逃兵死无葬身之地。

在日军发起新一轮进攻的时候,中国军队阵地上的十几名伤兵互相搀扶着,咬紧牙关挺起胸膛,有许多战士缺胳膊少腿,以自己残缺的身躯在阵地前组成一道防线,他们手里握着手榴弹,用肉身筑起台儿庄的人墙。

小日本想过去吗?那就来吧,用你们的坦克战车,从我们的身体上碾压过去吧,让我们同归于尽吧。就是死,也得让你们这些日本兵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中国军人!

第四章 台儿庄大捷 8、孙连仲的嫡系师

台儿庄大战中,还有一支英勇的部队,那就是第2集团军的27师。这个师同第31师一样,打得十分悲壮。同池峰城师长一样,黄樵松师长也是位传奇人物。他1901年出生于河南尉氏县,中学毕业后投笔从戎,1922年入冯玉祥军当兵,因品学兼优而被评为模范学兵。1924年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后,黄樵松升任排长,后升连长、营长。1927年参加北伐。第26路军成立时,黄樵松在高树勋师任团长,后来因作战勇敢,被孙连仲提拔为第27师的师长。

黄樵松师长是一名有着民族气节的爱国军人。他最痛恨国民党军队中那些在对日作战中贪生怕死、保存实力的将领,骂他们是中华民族的败类。对官兵进行教育时,他拿这些事例作为反面教材。他把满腔的愤怒化为打击日寇的力量,以实际行动为友军和自己手下的官兵做榜样。在娘子关战役中,他身先士卒,率领大刀队扑向日军,击毙日军第70联队的联队长鲤登大佐。娘子关战斗后,黄樵松荣升第27师师长。

第27师是孙连仲第2集团军的骨干部队,孙连仲曾担任该师师长。由于这层关系,第27师可算作孙总司令的嫡系师了。因此经孙连仲争取,第27师被列为国民党军队调整师编制,其装备、军械武器虽然不如蒋介石的嫡系精锐部队,但比起第2集团军的其他两个师来说,要精良得多。

3月23日,当台儿庄大战打响的时候,第27师还在距台儿庄西南30公里处的贾汪一带,按原作战计划他们将在那里阻击敌人。谁知矶谷师团进攻台儿庄第31师阵地,势头非常猛烈,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于是第27师于3月24日凌晨4点才奉命火速开往台儿庄。黄师长即率全师3个梯队徒步向台儿庄进发,下午抵达台儿庄南站。

第27师与第44独立旅在台儿庄右翼构筑工事。

时间紧迫,第27师防线阵地构筑得十分仓促,经不住日军大炮、飞机的几番轰炸,在敌人猛烈的进攻下,防守部队的工事几乎全部被夷为平地。其实在台儿庄右翼阵地上的防守部队只有第27师,独立旅是集团军的总预备队,早被零打碎敲地用在其他阵地上去了。

台儿庄右翼的正前方,是日军两个联队的兵力,他们企图从台儿庄右翼进行突破,抄台儿庄主阵地的后路。黄樵松师长命令部队占领黄林庄一带,利用有利地形打击来犯之敌。

残酷的战斗进行了三天三夜,双方伤亡都很大。第27师一、二道防线都被突破,现在就剩下几个小村落了。在村落里,守军与进攻的日军为争夺一房一院,天天都在拉锯,你进来我出去,你出去我进来,整排整连的战士在拉锯战中倒下去。

不划算呀,为争夺一座院子,竟要付出一连人的生命。1营长实在不忍心自己的士兵作出这么巨大的牺牲,主动放弃争夺,他却没有考虑到整个村落、整个战局的形势。你放弃一个院落,就意味着其他院落的失守,意味着付出更大的牺牲。

黄樵松师长看不下去,他在作战时,眼里揉不得半颗沙粒。他赶到一线,对作战不力的1营长就地问斩,并命令全营把丢失的地盘抢回来。全营士兵不敢后退了,举起大刀返了回去,直到拼得一人不剩。

黄樵松师长在第27师万分危急的时候,响应了总司令孙连仲的号召,组织敢死队,发挥自己的长处,打夜战、近战,对日军阵地实施偷袭。

师长亲率20个袭击分队,半夜统一从各个角落对日军进行偷袭。黄师长高喊,兄弟们,我们的大刀不是烧火棍子,我们要让矶谷师团知道大刀的厉害。有种的跟我上!第27师的20支夜袭队,哗啦啦地抽出背上的大刀。有这样不怕死的师长,还有啥话可说呢?他们生龙活虎跃入日军阵地,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寒光,拉出的风声嗖嗖嗖地让小鬼子胆战心惊。

黄樵松收复了丢失的阵地。

台儿庄里的枪声、炮声和交战双方的喊杀声交织在一块儿,像一团团闷雷,从台儿庄的上空滚了出来,主阵地的左翼和右翼阵地听得非常清楚。黄樵松想象得出主阵地的景象,他知道第31师兄弟部队的苦楚。31师真苦啊,他们在正面天天都要抗住上千日本兵的攻击。我们再苦再难,都苦不过台儿庄内的池峰城。

黄樵松师长在困难的情况下,不忘帮一帮兄弟般友好的第31师。他命令第158团第3营的7连、8连,由副营长时尚彬带领,火速前去庄内增援。

时尚彬不理解地看着黄师长,他问,我师的压力不小啊?在这一个关键时刻,抽出两个连,那不是要我们师的命吗?黄樵松大声喊道,服从命令!要以大局为重。主阵地一旦失守,这仗就打不成了。

副营长见黄师长如此坚决,二话不说,大声喊着七连长、八连长的名字,立即出发。第158团3营7连连长王范堂回忆说:

我接到命令后,即由台儿庄东南地区,以疏散队形,冒着日军猛烈的炮火,跑步向南迂回,经南门进入台儿庄,投入了反击战。由于庄内地形复杂,未经详查,八连进庄后遭到日军机枪火力的伏击,不到半个时辰,全连官兵牺牲殆尽。副营长时尚彬见着我的时候,声泪俱下地哭道:王连长,完了!完了!八连全完了!此时,天已黄昏,我七连被令为机动部队,随时准备应急。

28日黎明,日军由西北角侵入,向西南地区猛攻,妄图切断庄内守备指挥部和驻守在运河的第三十一师师部的联络,其攻势十分凌厉。我七连奉命在前沿阵地进行阻击,友邻部队用重机枪从两侧组织火力交叉网,再配备我连轻机枪,加强阵地前火力封锁,步枪上刺刀,随时准备肉搏战。在友邻部队的大力配合下,经过几天几夜的激战,我们打退了日军一次次的进攻,守住了阵地。

是时,我连进庄时的一百三十多名官兵,尚存五十七名。

英雄的7连,没有被日军的气焰所吓倒,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战友倒下而悲伤气馁,他们化悲痛为仇恨,誓死要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坚决同强大的日本侵略军战斗到底。他们向上级主动请缨,要求把最艰难的任务交给他们来完成。

7连连长回忆他们57人的敢死队,是这样说的:

为了彻底击退由西北角侵入的日军,我又建议率领我连尚存的五十七名官兵,组成敢死队,绕到敌侧,前后夹击,以求全歼窜入之敌。守备总指挥王冠五接受了我的请求,并拟定黄昏前,再次集中迫击炮火力袭击敌阵,继以轻重机枪扫射。我连在炮击开始时出西门,在墙外集结。待炮火停止后,沿墙向北跑步进入预定位置,待机枪停止扫射时,分数路由庄外越墙插入敌侧。

五十七名敢死队员,为了国家的兴亡,民族的尊严,以大无畏的精神在血肉横飞的搏斗中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烈搏斗,敌人一部被歼,一部向北逃窜,我连敢死队员,仅十三人生还,其中干部就只剩下我和下士班长杨长炳。战斗胜利结束后,第三十一师师长池峰城接见了我们并奖给我们三百元,以资鼓励。

第27师在第2集团军可以说是天之骄子,但它没有丝毫的架子,不像中央军的嫡系那样霸气、骄横。担任27师师长的黄樵松是一个谦和的人,同兄弟部队的关系相当融洽。在台儿庄大战中,黄樵松不管自己的处境如何危险,自己的阵地如何艰难,他都时时处处考虑别人的困难,主动伸出援助之手。

第四章 台儿庄大捷 9、炮兵部队显神威

在台儿庄大战中,除汤恩伯的炮团外,还有一支特殊的炮兵部队参加了战斗,那就是刚由装甲团扩编的第200师。这个师的师长是国民党着名将领杜聿明。第200师于1938年1月15日组建,还在抓紧时间进行训练。在台儿庄外围战开始时,由苏联支援的战车和从意大利购买的战车都还没有送到,全师来不及参加战斗,只得将已装备完成的炮兵第52团的3个营,还有师直属的炮兵营拉上去。

4个炮兵营共有148辆战车,防御炮72门。对于这支特殊部队,当时人们认识不足,特别是对战车防御炮的性能了解不多,更没有去研究其战术、战法等一系列专业军事问题。第五战区不管这些,只要来了就好。这支特殊的部队被战区很随意地配属下去了。他们到了各参战部队那里,又被分配去了各师各团,没有集中统一使用。

炮兵营被拆散了,有的连被配属到师里,有的排被配属到团里。当时的师或团级的长官根本没有见过这玩意儿,更不知道战车防御炮的使用。

如果参战部队或是第五战区的长官稍有炮兵作战军事知识,把4个营统一使用的话,将会发挥更大的威力,对日军的打击会更加有效。

炮兵连在参战的第一天就碰到一桩事。这个连队同孙连仲的骑兵在台儿庄北面构筑前进阵地,以阻击敌人的进犯。就在这个时候,日军有一支千余人的轻快部队,乘着装甲汽车、机踏车等轻型车辆驶过来了。中国军队的炮兵战防炮在公路附近占领了一个最佳阵地。日军大摇大摆,一字长蛇队形忘乎所以。等敌人装甲车队在公路上完全暴露的时候,第2集团军的骑兵没有抵抗就往后撤。而炮兵连很有经验,由尾车打到首车,打得日军进退不能,乱作一团。如果这时骑兵发起冲锋,趁日军混乱受惊之际,一阵砍杀,必然取得重大胜利。然而骑兵没有这样做,他们不了解战车防御炮,心想这些小家伙不会有太大的威力。所以,炮兵连的6门炮,先打穿甲弹,把敌人的装甲车打毁,又密集地打了一阵爆炸弹,杀伤日军的人马。没办法,没有部队冲锋,他们只好转移。

当日军进攻台儿庄时,配备给池峰城师长的一个战车防御炮营发挥了巨大作用。他们一连打掉4辆坦克,阻止住日军集团式进攻。在日军占领台儿庄部分阵地后,炮营营长向池师长建议,在黄昏前用战车防御炮瞄准敌人机关枪眼,夜晚掩护步兵攻击日军,驱逐敌人,收复阵地。池峰城同意这个方案,但担任反攻的团长有顾虑,说你这东西能摧毁敌人占领的建筑物?那可是石头垒起来的呀。

营长对这个团长说,战车防御炮不仅有穿甲弹,可以打穿坦克、打穿墙壁,还有爆炸弹可以大量杀伤日本兵。团长不信,说什么都是废话。他让营长到阵地上去试试。炮兵营长苦笑了一下,摇着头还是去了。他们用一门战防炮瞄准敌人的一个机关枪眼,连发3炮,把敌人的重机枪打哑不说,还把石房子炸塌了一个角,有许多日本兵哇啦哇啦地叫着从里面跑出来。

阵地上的战士发出一片叫好声,他们为之振奋。团长很高兴,一拳打在炮兵营长的膀子上,他说,行啊你,伙计,就请你今晚把前面的几个火力口都打成哑巴,我们步兵就用这大刀、手榴弹把狗日的小日本一个个消灭掉。晚上营长调来6门炮,6门炮一起发射,打哑日军六七个火力点。步兵跃出阵地扑进敌阵地,刀起头落。日军死伤无数,少数残敌狼狈逃窜。

日军指挥官几乎都是科班出身,他们指挥的联队全是混合型的,有步兵、骑兵、炮兵和坦克装甲兵,他们不愁各兵种之间的配合,甚至把混合部队间的配合运用得非常巧妙,特别是对各种火炮的性能了如指掌。

当日军指挥官知道中国守军配有战车防御炮时,他们常常变换战术,想尽办法对付台儿庄中国守军的炮兵部队。首先是摸清炮火隐蔽的位置,然后再作突然的冲锋。每次的进攻战术都不同,换着花样来。

那天,日军向台儿庄右翼阵地进攻时,起初并没有出现坦克。等到双方的战斗进行到最激烈的那一瞬间,也就是日军步兵已接近冲锋的距离时,日军坦克突然出现,并以最快的速度朝守军阵地冲来。中国守军阵地上的官兵没有作炸毁坦克的准备,只是一股脑儿地打步兵,对突如其来的坦克不知所措。一个步兵营长大声嚷着要炮兵连长开炮打。炮兵连长有经验,他要等日军坦克和步兵一道发动冲锋时再打。这样可以在打掉敌人坦克的同时,消灭尾随在后面的日军步兵。否则,你打掉敌坦克,敌步兵不上来了。步兵营长不同意,阵地失守他要炮兵连长负责。两人正在争执时,日军步兵、坦克一道冲来了。战车防御炮突然射击,打掉步兵前面的三辆坦克。日军步兵傻眼了,他们全在中国守军的跟前,从阵地上射出的猛烈火力让日军招架不住,不得不丢下许多尸体溃逃。

战车防御炮一下子密切了炮兵与步兵的关系,他们共同保卫和护守着这个宝贝疙瘩。官兵同配备到师、团的炮营、炮连相依为命。就是在以后的转移中,都对战车防御炮掩护得很好。

炮兵有说不出的苦衷,他们不是怕战争残酷,不是怕战场上的苦和累,他们最怕战场上步兵长官的瞎指挥。本来可以发挥更大作用的炮兵,还可以更大规模地杀伤日本兵和损毁日军的坦克、装甲车之类的机械化装备,但是,由于战场上的指挥官不懂炮兵战术,影响了炮兵攻击消灭敌人的战果。

第2集团军第30师的张金照师长就曾犯过这样的错误。当日军向台儿庄左翼发动攻击时,日军的坦克群在距1公里外的地方出现了,张金照师长不知是怕坦克突破阵地,还是有其他方面的担心,命令战车防御炮赶快射击,师长的命令谁敢不听,在战场上不听长官指挥,那是要被就地正法的。

一个炮兵排长斗胆对张师长说,这次来犯的日军坦克,是纵队进行,他们沿公路而来,必须待敌坦克队全部暴露时,用一门炮打首车,另一门炮打尾车,在敌人的坦克队前进不了又后退不成的时候,再集中炮火全歼中间的全部坦克。其实这是很好理解的事,可以说是一般常识,即使不懂军事的人,一听也就明白。但张金照不听,他说谁敢抗命!谁敢在战地不听指挥!

炮兵顶不住张师长的命令,在日军坦克纵队没有完全暴露时,距五六百米之外就开火了。这不符合教程要求,更不符合炮兵的战术,这次仅打毁了敌人的四五辆坦克,后面的见势不妙,立马调头逃跑。要是一个懂行的指挥官,这次非打掉日军十几辆坦克不可。

前线的炮兵给杜聿明长官发电汇报战况,对这类的事情很不满意。杜聿明有什么办法?鞭长莫及,总不能跑到前线去给指挥官上炮兵指挥课程,况且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知识。杜师长只好笑笑发电鼓励自己的官兵再接再厉,克服困难,努力杀敌而已。

让杜聿明长官感到欣慰的是,他派出去的4个营的炮兵部队在台儿庄大战中不仅表现非凡,沉重地打击了日军猖狂的机械化部队,取得了令人骄傲的战绩,而且战车防御炮部队基本没有损失,陆陆续续归还了建制。

只有配属给第24集团军韩德勤部队的1个连,在苏北打游击时期自行炸毁6辆卡车和6门战防炮,1连战士自行撤退,回到广西全州。

第200师战车防御炮部队是机械化装备的炮兵,武器新式,通讯设备完备。排、连、营都有无线电,各营的无线电可以直接同远在后方的师部通电。统计炮兵第52团向师部通报的战斗通报数字,自3月23日开始到4月6日大战结束,他们先后击毁日军装甲车、坦克30多辆,有力地配合了步兵部队保卫台儿庄的任务。在台儿庄之战中,有炮兵的辉煌战绩。

第四章 台儿庄大捷 10、总攻前台儿庄的外围战

汤恩伯的第20军团不愧是国民党军的精锐部队。不管其前几天的表现如何,也不论后人对汤恩伯从1938年3月23日到3月30日这7天时间的行为做怎样的评说,汤恩伯在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多次催促下,于3月31日终于出山了。

第20军团主力到达台儿庄东北方向运河南头杨家庙一带,已经是3月31日下午了。汤恩伯同第52军军长关麟征、第85军军长王仲廉等研究后,决定从4月1日起,向台儿庄东北面至台枣铁路支线南、北的日军发动全面攻击。

汤恩伯和关麟征在红瓦屋附近的一块高地上亲自指挥作战。两军主力同日军进行激战,日军败退。战斗到下午,第20军团控制了台枣铁路支线的南、北路,截断了台儿庄以北的铁路支线,对台儿庄的日军侧背进行猛烈攻击,形成包围态势。日军矶谷师团的濑谷支队曾几次从台儿庄西面独调一线部队向第20军团反攻,都被第52军击退。

正在同濑谷支队激烈交战的时候,忽闻侦察部队报告,有大约5000多的步兵、骑兵、炮兵联合部队的日军从临沂方向开来,其先头部队已到向城附近。关麟征军长获此紧急情报后,作了如下处置:

一、令在军部附近的步兵营长徐文亮指挥该营和军直属骑兵连,即刻跑步向兰陵镇方面前进,务须在敌正面攻击行动,诱使敌人过早展开,尽力迟滞敌人前进,争取时间,以便我由第一线抽调兵力迎击该敌。

二、同时令第二十五师第七十五旅迅速撤离第一线,跑步开到军部附近,接受命令迅速向兰陵镇方向前进,迎击来犯之敌。

徐文亮营长接受命令后,即率领该营和骑兵连向兰陵镇方向跑步前进,到达兰陵镇附近,与敌前头部队遭遇,即向敌猛烈攻击。敌人果然展开,向该营炮击,约1小时后,第25师的75旅已赶到兰陵镇附近向敌攻击。同时军部又令第25师师长张耀明率该师第73旅开至兰陵镇参加战斗。

此时,军部指挥所也推进到距兰陵镇不远的洪山镇附近的一个小高地指挥作战。当时敌炮已向洪山镇附近不断射击,战斗十分激烈。在黄昏时,第85军的第4师师长陈大庆也来到第52军指挥所。据称,汤军团长命令该师参加这方面作战,关麟征表示这方面不需再增加兵力,让他返回去支援孙连仲部作战。此时,第25师已逐步将这股敌人压迫至兰陵镇以北地区。入夜以后,敌人绕过兰陵镇西北向杨楼、底阁方面逃窜,企图与台儿庄方面之敌濑谷支队会合。

在激烈的战斗中,第52军25师俘获一批军马和日本伤兵。据伤兵交代,他们是日军第5师团坂本支队,共有4个步兵大队,两个野炮大队和一支骑兵队,是来援助第10师团,同中国军队进行决战的。

4月2日上午,第25师将日军坂本支队大部包围在杨楼、底阁附近。日军占领村落农家院子,进行顽强抵抗。第52军急令第2师从北大窑等方向转兵至杨楼、底阁,协同第25师一道消灭坂本支队。两师奋力杀敌,一举攻占了底阁,日军纷纷朝东南方向一个叫肖汪的地方逃去。中国军队乘胜追击,当天晚上又把日军包围在肖汪。

在后来的两天里,第52军的两个师继续围攻坂本支队,双方伤亡很大。日军第10师团得知第5师团的坂本支队被围困在肖汪一带,便不断抽调濑谷支队在台儿庄的作战部队,转身解救坂本支队。这样日军进攻台儿庄的力量相对减弱。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抓住这个机会,给各参战部队下达新的任务:

一、第二十军团,包括第七十五军的一部,消灭洪山镇北面的日军,并以主力向台儿庄附近的左侧背攻击,逐次向左迂回,务必在台儿庄左侧地区,将敌歼灭。

二、第二集团军右翼与军团联系,于4月3日全线出击,消灭台儿庄的日军;第一一零师准备以一个旅的兵力,从万里闸附近渡河,向北洛附近的日军右侧进攻。

三、第三集团军前敌总司令曹福林,指挥张测民支队五个团及游击总指挥李明扬部,为堵击兵团,迅速南下,向枣庄、临城合围。

外线部队作战十分得力,把日军分割包围,并进行猛烈的攻击。各处的战斗打得都十分热烈。枪声、炮声、人声,把整个台儿庄笼罩在浓浓的战争里,这里的土地被火炮掀翻了一层又一层,这里的河水被抗日将士的血染得鲜红。

远在临沂的张自忠、庞炳勋部队,这个时候打得也非常艰苦。他们曾在3月30日配合援军击溃了板垣征四郎的第5团。但是溃败下去的板垣日军在得到补充后,重整旗鼓,发动新的攻击。

这时的台儿庄正打得天昏地暗,为保证台儿庄大战能取得最后胜利,张自忠和庞炳勋不得不坚守临沂一带,用最大的力量堵住日军的攻击。

第59军为了便于指挥,将所属各团予以归并,有的团只并成一个营或两个营,像崔振伦那个团,经两次临沂作战,原有的两千多人只剩下400多人了。第38师,在作战前约有1.5万人,现在也不足3千。即使如此,他们仍然坚持战斗,以自己的牺牲来换取台儿庄的胜利。

为了台儿庄大战的胜利,国民党军队的第21集团军的5个师、第11集团军的3个师、第50军的2个师、第27军团2个师、第60军的3个师、第68军的2个师等等部队,在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堵击日军。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始终没有让日本援军前进一步,从而保证了台儿庄中心地区的第2集团军和第20军团对矶谷师团和坂本支队的围歼剿杀。

台儿庄大战的胜利,是参加会战的所有中国军队的胜利。没有台儿庄外围的阻击,就没有台儿庄大战的胜利。只要日军有一支增援部队开进台儿庄,台儿庄的孙连仲总司令就会吃不消。当交战双方都已竭尽全力,处在极限状态时,即使稍有微不足道的外力进行支持,另一方都会溃败下去。

第五战区的李宗仁正是看见了这一点,所以对汤恩伯下了死命令,让第20军团全线出击,对台儿庄的矶谷师团作最后一击。

第四章 台儿庄大捷 11、李宗仁下达总攻命令

台儿庄的仗打到这个份上,远在武汉军事指挥中心的蒋介石坐不住了,时间拖得太长了,人力物力不能这样无止境地消耗下去,再拖对中国军队不利,对整个抗战大局不利。日本大本营看到了台儿庄的战机,中国军队聚集了30万精锐部队,这对日本军队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敌人在制定新的作战方案,从周边调兵遣将的变动和兵力变化,一眼便能看出日本大本营的动机。

要粉碎日本人的幻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消灭或击退矶谷师团,省得日军方面也如法炮制出守点打援的作战意图。日本大本营相信大日本皇军是不可战胜的,况且是一支王牌的第10师团和第5师团一部,围在台儿庄的可是日军精锐部队的一个半师团呀。

4月3日,蒋介石命令第五战区全体参战部队,限令3月10日前击退台儿庄当面的日军。对首先击退日军部队的中国军队,赏大洋10万元,在战斗中出力的将士择优嘉奖。如果在限期内仍不能击退矶谷师团,参战的中国军队师长以上的各级指挥官一律以军法处置。蒋介石在武汉下决心了,恩威并重,双管齐下。

李宗仁接到蒋介石的命令,也向参战部队重申此道命令,并补充说,本长官也对首先立功部队加赏10万元,望各部努力,不要违背命令,以身试法。

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跟着发来指示电,会战部队多属本战区序列部队,希望各部服从李宗仁长官命令,鼓励所属部队奋发图强,为国立功。

本长官即刻前往徐州,协助李宗仁长官指挥,委座和李长官悬赏大洋10万元,本长官也加赏10万元。

于是,第五战区司令官李宗仁下达了总攻击令。

中国参战部队的第52军、第85军、第75军在台儿庄附近向日军展开猛烈攻势。日军拼死争夺,占领市街大部,他们凭借街巷同总攻的中国军队进行顽强抵抗。

4月3日总攻命令发出时,台儿庄城的西北门、北门、东门、东南门均已陷于敌人之手,全城一半的面积都被日军占领着。为配合城外部队的作战,孙连仲总司令要求池峰城师长整合部队,把分散在全城的零星人员集中起来,想方设法把台儿庄的日军压下去,夺回阵地,便于反攻时部队的出击。

池峰城师长把残余部队召集起来,连同第30师调来的两个团,当然这两个团在这两天的战斗中,也伤亡过半。他向这些部队传达了蒋委员长的命令,同时还把第五战区和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的命令一道传达给了战士,孙连仲总司令指示我们,要想尽办法把城内阵地夺回来,我们除了手里的大刀、手榴弹,别的没有什么办法。弟兄们,这是与敌人的最后一搏。

守城士兵在师长的鼓励下,振奋了精神,他们还是老办法,夜袭肉搏。这也许是这些精疲力尽的战士与敌人作最后一搏的时候了。他们组成若干支敢死队,让重伤员、轻伤员坚守阵地。如果出击的敢死队员不能回来,也不能把最后的阵地让给敌人。伤病员们拧开了手榴弹的盖子,把弹弦拉了出来,他们把自己的最后一滴血献给中华民族,让自己的生命发出最后一道光。

敢死队员从阵地出发了,他们在黑夜中摸索到日军的阵地上。让敢死队员出乎意料的是,日本兵也疲惫不堪。他们从滕县杀将过来,屈指算算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这半个月里,他们从没有好好休息过,时时处处都遭到中国军队的英勇抵抗,时时刻刻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从踏进鲁南地区的那天开始,他们便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终日。

中国军队组织的敢死队,拼着老命,使出最后吃奶的劲儿,朝日军阵地扑过去。在台儿庄的各个角落,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有的日本兵卧在阵地里,爬不起身子。即使爬起来,站起来的日本兵也是懵的。他们搞不清全城的枪声、喊声、爆炸声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乱作一团,一面仓皇应战,一面缩成一团,背靠背地朝后退。

曾经数天血战的阵地,被日军所占领的大片街道、市区,竟在短短1个小时里,被英雄的敢死队夺回了3\/4。在夺回的阵地上,中国守军越聚越多,他们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地从各处的废墟里钻了出来。他们这些被打散的士兵在砖头、石块堆里、坍塌的建筑物下面,从没有放弃战斗,用枪、用刀、用手榴弹,在日军背后冷不丁地朝敌人射杀。当敢死队在敌阵地杀声震天的时候,这些零星的战士,有的从砖堆里伸出头来,有的从建筑材料下举起一把大刀来。他们就像山涧没有枯竭的溪水,猛然间汇集成山洪,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冲向敌人。

孙连仲总司令兴奋极了,他连忙向李宗仁报告夜袭成功的喜讯。李宗仁得到孙连仲的报告后,又得到第21军团取得胜利的消息。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个劲儿地为前线战士击掌。李宗仁整理着自己的上将军服,束上皮带,还把一支很别致的小手枪腰间一别,带着一大帮子随行人员连夜赶到台儿庄郊外,准备亲临战场,指挥对矶谷师团进行的最后一场歼灭战。

1938年4月6日,这是中国抗战史上值得永远铭记的日子。这一天,它浓墨重彩地书写了中国人的骄傲和自豪,同时也记下了日本军国主义侵华以来的最大的耻辱。这天,亲临前线的李宗仁将军,英姿飒爽,在一座不大的山岗上,拿着一部望远镜,俯视着台儿庄各处的战场。春风吹拂着他整齐的短发,叉在腰间的手,不时地摸着枪套里的枪。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军,看见如此壮观的战争场面,怎能叫他不震撼呀,要是真能倒回去20年,真想下去同可恶的日本兵干上一场。

李宗仁接受孙连仲的建议,在总反攻开始前,命令炮兵轰击日军阵地,为大反攻的冲锋部队开拓出击道路。中国军队的大炮开火了,战区集中所有炮火,朝日军阵地进行轰击。炮兵第7团、第10团和重炮第1连,不惜炮弹,瞄准日军猛轰过去。中国炮兵虽然在数量上处于劣势,但是在当时条件下,却是中国战场上最强大、最新式的野战重炮了。重炮第1连用的是德国卜福斯150毫米榴弹炮,附有100毫米加农炮,射程可达20公里,瞄准精确。

炮击之后,中国军队全线出击,杀声震天。台儿庄里池峰城部的残余官兵听到外面我军的炮声,顿时精神振奋,个个如猛虎下山,手持大刀向城西关、北关冲锋。敌军已成强弩之末,无力抵抗,在弹尽援绝的情况下,全线动摇。他们放火焚烧尸体,毁坏战车、重炮,甚至还屠杀战马。

日军矶谷师团炸毁战车、破坏重炮,其原因是因为没有了燃料,战车无法开动,弹药无法补给。给日军后方造成沉重打击的是一支千余人的游击队。在矶谷师团进攻台儿庄的时候,台儿庄和枣庄的煤矿工人组织了一支抗日义勇军,后来又有一批青年学生参加进来。这支义勇军队伍凭借他们对地形的熟悉,经常趁着夜色袭扰日军后方,致使敌人对台儿庄的进攻受到极大牵制。在台儿庄大战处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们把日军设在枣庄的汽油库炸毁了,汽油燃烧腾空的烈焰,几十里外都能看见。日军没有了汽油,机械化的重型武器便成了一坨废铁。

这还不过瘾,抗日义勇军还偷袭了日军的军火库。矶谷师团在进到台儿庄大门口的时候,便把大批军火供需屯积在泥沟这个地方。抗日义勇军多次对这个弹药军需库进行袭扰,都没有得手。在不能夺取的情况下,只好把它炸掉。烧毁汽油库,炸掉军火库,是地方抗日武装对台儿庄大战做出的贡献。

在中国军队大反攻下,占据台儿庄的一股日军受到内外夹击,无路可逃。他们急忙占领有利地形,作最后的挣扎,死不投降。中国军队士气大振,与这股顽敌进行肉搏,场面惊心动魄,惨烈之状,真是难以表述。直到最后一个日本兵倒下,城内的战斗才算结束。

矶谷师团成集团式朝北败退到峄县。中国军队乘胜追击,迅速占领了峄城东的双山、姑嫂山、九顶山,把守住县南的天柱山和县西的八里屯,将日军围困在峄县、枣庄以内,这样,中外闻名的台儿庄大战获得胜利。

在矶谷师团溃逃的路上,日军遗尸遍野,各种武器、辎重到处都是。

李宗仁在4月7日下令所有参战部队全力反击扫荡,把日军残余零星部队赶出鲁南。

孙连仲总司令从台儿庄走出来了,他的第2集团军的两个军,下辖4个师和1个独立旅,共计2.4万余人,几乎全部打光。

台儿庄大战的胜利,是中国士兵用鲜血浇灌出来的。台儿庄大捷的光环,是成千上万个中华优秀儿女生命之光汇聚起来的。

沾满鲜血的历史书页,让每一位中国人永世难忘。残酷的战争,使数以万计的中国百姓生灵涂炭。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帝国主义列强把中国人民逼到了生与死的绝地。为了生存,为了不做亡国奴,中国人民奋起反抗,哪怕你是武装到牙齿的妖魔鬼怪,也得同你以死相拼。

英雄的台儿庄就是这样!

战争只能给人民带来苦难。在战争中不幸的是人民,无论你是侵略者,还是被侵略者,概不例外。在台儿庄大战中,日军阵亡的人数超过1.6万人。如果加上先前的滕县血战和临沂保卫战,日军在整个鲁南地区死亡士兵不下2.5万人。仅台儿庄大战,便是日军自明治维新以来,在战场上遭受到的最惨烈的一场败仗,这是侵略者的下场。但是日本大本营并没有吸取教训,他们无视中国人民早已为他们挖掘好的坟墓,非得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台儿庄大捷歼敌万余,缴获坦克40余辆,火炮70多门,机枪数百挺,步枪1万多支,同时还缴获了大量其他军用物资。这次大战,是抗战初期继平型关大捷、临沂大捷后,中国军队取得的又一次重大胜利,也是抗战以来国民党正面战场取得的鼓舞人心的胜利。

台儿庄大捷的消息传到全国,中国人民兴高采烈,全国各界、海外华侨一片欢腾。广州、武汉、成都、贵阳、桂林等大城市,都有几万甚至几十万人举行规模空前的盛大集会和游行。他们欢呼,他们雀跃,他们相互拥抱。胜利的喜悦在中国人的脸上像花一样绽放。中国人民是不可欺的,中华民族是不可辱的!

在中国最高军事统帅部的驻地,也就是武汉三镇,游行的群众队伍望不到头,口号声、欢呼声几乎把三镇抬了起来,他们不分老幼,也不分男女,全都在讲述着台儿庄中国军人的英雄事迹,全都沉浸在节日般的欢快、兴奋之中。

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门前挂起了青天白日旗,到处悬挂着大幅标语。

中国人最爱用中国人的过年方式举行庆典,整个城市鞭炮声响彻云霄,把三镇都快闹翻天了。

五花八门的抗日救亡团体在大街举行演唱会,发表抗战演说,发动群众为抗战出力、出钱、出物资。武汉的地方戏很精彩,矶谷廉介被装扮成一个大妖怪,人们尽情地嘲笑、谩骂,最后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李宗仁一夜之间成了全国家喻户晓的英雄,那时都知道了中国有个李宗仁。他的巨幅画像有三块门板那么大,游行的人群抬着他走在最前面。

李宗仁长官十分满意,在一个人一生中,像这样的辉煌能有几回呢?有一次就够了!台儿庄大捷,无疑是李宗仁的名片,同时也是他一生的写照,最辉煌的人生写照。

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的周恩来也不愧为中共精英,他以一个政治家的敏锐,在全国的庆祝活动中大显身手。首先他同各民主党派、民主人士的知名人物一道走上街头,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宣传抗日,发动民众,号召全国人民紧密团结,投身中国的抗日战争,为国家、为民族做出自己的贡献。同时他还组织全国的各界着名人士,奔赴前线对中国参战军队进行慰问。

郁达夫、冰心、臧克家等一大批文化人响应号召,奔赴前线,慰问伤员和官兵。还有大批的新闻记者,涌到徐州、台儿庄,向全国人民发回许多可歌可泣的报道。全国各地各界都对参战军队伸出了援助之手,小到毛巾、袜子、鞋垫。汉口有一家铁工厂,看了守卫台儿庄部队的大刀队的英雄事迹后,竟捐送到前线5千把大刀。大刀上镌刻着“保家卫国,奋勇杀敌”的字样。

第2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的确是名战将,他和他的集团军是台儿庄大战的功臣。大战结束后,他的部队得到补充。孙连仲还兼任了鲁南兵团总司令。抗战的路还很长,任务还很艰巨,在以后的战斗中,还有更艰巨的任务等待着他。

台儿庄的故事是讲不完的,特别是几万名抗日英雄的故事,更是说不尽的。我想我们还是以当时的国民党将领顾相贞的一段回忆来结束这个章节吧。

顾相贞将军说:

敌人退后,我即到一线战地,看见有百余人掩埋在一起的墓地,见到他们的名字,内有我当排长时的老兵二十多位,我和他们相处四五年之久。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他们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我在墓前恭恭敬敬地向他们行了个军礼,默哀致敬。

我们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

第五章 巩固胜利成果 1、战斗仍在继续

当台儿庄大捷的消息传向全国、全世界时,中国人民为之欢呼,又是庆祝又是游行,把一个又一个活动开展得有声有色,这是后方的事。作为抗战的大后方,他们应该这么做,为前方抗日英雄们取得的胜利而高兴,也为前方抗日英雄的悲壮而哭泣。把抗战前方同抗战后方连在一起,把整个中华民族的心凝聚在一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台儿庄取得重大胜利后,鲁南地区战事仍然吃紧。参加台儿庄作战的各个部队,并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整,他们没有时间来庆功,更没有时间坐下来享受胜利后的轻松和喜悦。

绝大多数参战部队,甚至还来不及擦一擦脸上的血迹污垢,又上了战场。

鲁南的初春依旧很冷,连续作战三四个月的战士,有很多没有洗过热水澡,有的连衣服都没换过一件,身上一会儿汗一会儿冰的,虱子满身爬。这都不在话下,中国人自古以来就能吃苦,现在他们想的最迫切的问题是如何打败日本鬼子。其他的事以后都好说。

矶谷廉介的第10师团在台儿庄没有被全部消灭,残余日军败退下来,一直退到峄县、枣庄一带,他们在峄县、枣庄占据有利地形,据城而守,抵挡住中国军队的乘胜追击。

中国军队按照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命令,朝北追击败敌不过六七十里地,便被溃退的日军阻挡在峄县、枣庄的外围。还在矶谷师团进攻台儿庄之前,敌人便在这个地区设立了后方基地,摆放了一定的兵力。

汤恩伯的第20军团在台儿庄外围野战的时候,根本没有对峄县、枣庄动手,以致造成目前的局面。

中国军队追击到峄县、枣庄附近,抢占外围的有利地形,控制三五处制高点,如城东的双山、姑嫂山,把守住南面的天柱山和西面的八里屯。

峄县地形易守难攻,它的南面是平坦的开阔地带,日军正是利用这个地形,在峄县南面、台枣支线正面和两侧构筑工事,郭里集附近有敌炮兵阵地,它的东面也有敌军一部占领阵地,枣庄附近有敌机着陆场。

第52军在关麟征军长的率领下,奉命沿台枣铁路支线向峄县方面攻击,其野炮1营向九顶山以北各村庄实施轰击。第52军攻击的重点指向九顶山日军阵地。九顶山是一座东西向的岩石山,没有草木,东北方向的坡度比较缓。第2师朝九顶山以西攻击,第25师向九顶山东端以北各村庄攻击。日军居高临下,白天仰攻目标暴露,难以取胜。第2师决定采取夜袭,从几个方向同时进攻,出敌不意,展开近战。经过一夜激战,九顶山东半部敌阵地被第2师占领了,师长郑洞国亲自上山,督促部队继续攻击。军长关麟征下午也上山来,命令炮兵集中火力支援第2师作战。

与此同时,峄县南面台枣铁路支线的日军也向第85军开展攻击,日军出动大批战车和装甲车,关军长命令野炮、山炮向进攻敌军轰击。在步兵、炮兵协同下,日军的攻击受挫。在这时,敌人的炮兵也不断地向第52军指挥所开炮,把九顶山上的石头炸崩到天上,双方开始炮战,一直打到下午4点。

就在下午4点多,关麟征军长和郑洞国师长他们在山顶听见飞机轰鸣,抬头朝天一看,是9架中国编队飞机从南向北飞到枣庄上空投弹,枣庄顿时被炸弹的烟雾笼罩。这是抗战以来,第一次看到中国飞机编队向敌人投弹轰炸。

第52军和第85军向日军进攻取得突破,两天来占领了多处敌军的阵地。但是,日军凭着自己的机械装备化和大量援军一路奔驰过来,朝第52军实施包抄计划。关麟征军长判断,这是日军增援第10师团的部队,为避免损失,中国军队立即调整部署,构筑防御阵地,与敌形成相持状态。

在临沂方向,曾被张自忠、庞炳勋击败的板垣征四郎绕道南下,想同矶谷师团的残部会合在一起。敌军第5师团主力南下,有向第20军团侧背攻击之势。汤恩伯急忙命令第52军、第85军撤到邳县以北,准备迎击板垣第5师团。

矶谷廉介是不服输的,台儿庄这口恶气他是咽不下去了。就是败退,他也不想往后退多远,目的是等待援军,伺机反扑,报台儿庄之仇。日本大本营不服气,他们气得全身发颤,这还了得呀,敢在大日本帝国头上动土,竟打死我大日本皇军万人之多。但他们对外装得很平静,硬着头皮对外宣传说,台儿庄不是一个败仗,只不过是指挥官的一次小小的失误,而日本精锐部队的第10师团和5师团的余部,不是溃败逃跑,而是做新的战略转移。

尽管日军统帅部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恼羞成怒的日本政府立刻召开紧急会议,会议向日军统帅部表示:日本政府不能蒙受如此羞辱。言下之意,就是让日军统帅部对中国进行报复。

其实,日本天皇早在1938年2月16日的御前会议上曾说过,在8月以前绝不向新地区发动进攻。矶谷师团进攻滕县的时候,就是根据这个精神划定了一个界线。是矶谷狂妄自大,自不量力,作孤军深入的尝试,所以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台儿庄日军惨败后,日军大本营已经无法再考虑战略上深入的问题了,日本天皇的话也只能当耳边风。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必须立刻设法击败中国军队,以挽回大日本皇军天下无敌的声誉。

台儿庄的失败,日军第10师团和第5师团惨败的事实,最尴尬的当数华北方面军最高指挥官寺内寿一和第2军统帅西尾寿造,这两个师团的出征,全是他们鼓捣出来的。他们向大本营强烈要求参战,开始的时候大本营是不批准的。大本营从战略全局考虑,认为在中国战线拉得过长、过宽,日军不仅兵力不足,物资财源也感到吃力。他们想稳定、巩固占领区以后,再逐步推进。但是,日军在中国各战场的胜利助长了日本军人的嚣张气焰,他们在中国肆意扩大战果,用胜利的成果推着日本大本营朝前走。在华北方面军寺内寿一大将和第2军统帅西尾寿造的一再要求下,大本营方才同意第10师团和第5师团出兵山东。

日本最精锐的部队第10师团和第5师团,为什么会失败呢?华中地区的日军无论从人力、装备还是将领等方面,远不如矶谷和板垣。但是人家不仅攻克了上海,还占领了南京。而进攻山东的铁军,向鲁南进攻,只占领了一个滕县。滕县同上海、南京是不能比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不出口啊。况且,守卫在滕县、临沂的中国军队,清一色的杂牌,连中国的蒋介石都看不起他们。什么是杂牌军?就是手里提着猎枪,跟烧火棍子差不多,腰间挂上两颗手榴弹,背上背把钢刀,纯粹是一群乌合之众。

日本的第2军旗下的第5师团与第10师团,可以说是日军的精英,大多数主战的少壮派都在这两个师团里,战无不胜。日军华北方面军的寺内寿一大将正是看到这两支部队的实力,才同意第2军进军扫荡的建议,还鼓动他们不要听大本营的什么计划,我们大日本帝国在中国没有禁区,中国每一寸版图,都任我铁军践踏。所以他明确指示,日军不能画地自限。矶谷师团的孤军深入,不是自作主张,而是有指令的。

中国兵书有句名言,叫“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日本大本营和各方面军的指挥官只看见了自己的强大,根本不了解他们的对手。在中国这块版图上,他们的对手当然是中国人。跟对手打仗,不仅要了解对手的当前状况,还应了解对手的历史文化背景。

在中国的历史上,外国列强和外民族的入侵,可以说数不胜数。但有谁把中华民族灭亡了呢?没有。中华民族具有优良的民族传统,自古以来,他们就热爱和平,注重邦交友善,是一个典型的勤劳奋发的民族,常常温和得像只绵羊。但是当国外强盗进入家园、屠杀同胞的时候,他们便会奋力反抗,哪怕是空手对利炮,中华民族也在所不惜。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具有不畏强暴的精神。

抗战时期的中国军队的所谓杂牌军就是如此。他们面对日本坚船利炮,凭手中的大刀,为国家、为民族用血肉身躯来抵挡日军的坦克、大炮。还有一点让日军大本营没有想到的是,第五战区不同于上海,也不同于南京,此时的中国军队,经过蒋介石枪毙不抵抗将领韩复榘以镇军威之后,上自战区司令长官,下至普通士兵,无不受到震动,士气大振。特别是中国普通士兵,他们看到了长官的决心,也就看到了希望。

寺内寿一和西尾寿造为了挽回脸面,为了不被其他方面军耻笑,尽快摆脱尴尬的局面,急需打个胜仗。所以他们尽其所能,火速为第5师团和第10师团补充兵力和装备,让他们赶快夺取台儿庄,消灭鲁南地区的中国军队,好在短时间内给日本大本营和日本政府一个交代,从而挽回脸面。

台儿庄大捷胜利的喜讯刚刚传遍全国,各大城市的庆祝活动还没有结束,中国民众的脸上还挂着欢笑。这是一个很关键的时间,如果在这样一种气氛下,把台儿庄给丢了,岂不是扫了全国民众的兴,打击了全国抗战的热情?不但如此,还会遭到一片谩骂。李宗仁不能败,他要进一步巩固台儿庄的胜利成果,让台儿庄胜利的光环在中国的天空上再次闪耀。

李宗仁头脑是清醒的,他对整个抗战局势作过分析。台儿庄要失守,整个鲁南都守不住。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台儿庄不能丢,坚决不能丢。出于国家、民族的考虑,出于政治影响的考虑,也出于自己名誉的考虑,台儿庄坚决不能丢。

于是,第五战区发布命令,让把日军残部围堵在峄县、枣庄的中国军队向残敌发动攻击,不给日军以喘息的机会,更不能让败军坐在县城等待援军。必须在敌人援军没有抵达之前,打垮敌人,或者再进一步驱赶他们。让他们离台儿庄、徐州越远越好。

所以,台儿庄以北的中国军队十分努力,战斗打得也很激烈。虽说日军第10师团在台儿庄已经战败,但这支部队还有实力,加之他们后面不断有联队的兵力开过来,对中国军队的攻击进行着顽强的抵抗。这也是矶谷廉介死要面子的表现,不然他真是不好向上交代。直到日军第5师团南下,交战双方才形成对峙状态。

第五章 巩固胜利成果 2、再造台儿庄的辉煌

台儿庄大捷令蒋介石兴奋得几天都没睡上一个安稳觉。蒋介石长年处心积虑,成天盘算这个盘算那个,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形势好失眠,形势不好也失眠,打胜仗失眠,打败仗更失眠。夫人宋美龄都不知道该怎么伺候他才好了。

娘希匹,日本人也有今天!蒋介石高兴得把手里的报纸举过头顶,对身边人说,这是我党的辉煌,也是国民政府的骄傲。他信手把临街的窗户推开,武汉热闹非凡,喜气洋洋,《中央日报》、《扫荡报》和其他报刊全部发了号外。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铺天盖地地挂满武汉三镇。

蒋介石看着这些,平时蜡黄的脸上,现在不时泛起一丝红晕。

说句良心话,国民党以及国民党政府的威望、信誉,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全国民众是真心拥护蒋介石全民抗战主张的。台儿庄大捷把国民党及其政府的威望、信誉推到了极致。

这是蒋介石最为渴望的事了。国民党的威望,国民政府的信誉,就是他蒋委员长的威望和信誉,他毫不含糊地一并收罗在自己兜中。这一点没有谁去质疑,因为是他领导全国民众正面战场的抗战。

对于台儿庄大捷给全中国带来的鼓舞,以及给国民党和国民政府带来的荣誉,蒋介石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谁都无法把这个功劳从他手里抢走。

在他任命李宗仁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的时候,他就盘算好了。

李宗仁在第五战区把骄横一世的日本人挡住了,甚至打败了,那是他蒋委员长的功劳,历史和后人都不会把这个辉煌的战果记在李宗仁的头上,全国民众要喊万岁,那也是喊他蒋委员长万岁。要是打败了,历史罪人是李宗仁不说,中国的一系列杂牌军也会在前线被日本军队消耗殆尽,同时也消耗掉日本军队的实力,然后他再指挥中央军同日本军队进行决战。这算盘打得不仅如意,还有一石双鸟之功效。

蒋介石这一手,聪明的李宗仁一眼就能看透。不仅像李宗仁这类政界高手,就是川军、西北军、东北军、滇军军长这类的二三流政治人物,心里像镜子一样,早把蒋介石的花招给照穿,露出他的原形。

李宗仁的确有一套,他运用自己独特的治军用人之道,把中国军队的这些杂牌部队治理得很有成效。这些杂牌部队,充满着中国人的民族气节,日军入侵中国,屠杀我中华同胞的滔天罪行,激发出他们的斗志。面对着骄横狂妄的小日本,他们热血沸腾,怒发冲冠,誓死要用自己的热血和肉体保卫我中华。

日本的王牌铁军,遇到的是这样一群铁打的汉子。

蒋介石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蒋介石不是一个军事家,他根本不具备三军统帅的资质,更不是一个能领兵打仗的将才,虽说他是一个四星大将,充其量只是一个摆设、一种象征。早在淞沪之战、南京保卫战时,便可以看出他对中国抗战认识的错位。

蒋介石很倔强,有军事眼光或军事知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淞沪三角地带,无险要可守,失败已成定局。但蒋介石却信心百倍,豪言壮语地说,要把敌人赶下黄埔江去!竟把70万精兵投了上去。结果一败涂地,创下了中国八年抗战中牺牲最大、战斗最惨的记录。

台儿庄大捷,又把蒋介石的兴趣激起来了。他要再造一个台儿庄的辉煌,同日本军队在徐州一带进行决战,这样不仅能扩大台儿庄的战果,鼓舞全国军民的士气,还能消灭日军的有生力量。蒋介石在胜利面前沾沾自喜,是台儿庄的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是全国军民的欢呼让他昏庸自大。

蒋介石一道命令,从全国各战场及大后方派遣60万大军去了第五战区的徐州。

先期到达徐州的是周磊的75军和李仙洲的92军。后来是樊崧甫的46军、卢汉的60军、李延年的第2军,还有晋军的1个师。最后又追加了谭道源的22军、石友三的69军、冯治安的77军、刘汝明的68军。

李宗仁吓了一跳,他认为蒋介石又发疯了,调这么多部队来徐州,同徐州原有的兵力加在一块儿,不下60万。李宗仁的第五战区人满为患,全堆在徐州附近地区。可是白崇禧竟高兴得手舞足蹈,他从汉口军令部打电话给李宗仁长官,兴高采烈地夸蒋委员长有魄力,也有决心,他还在继续为第五战区派调大军呢,电报都已发出去了。

李宗仁傻眼了,他张着口愣在电话上,老半天才问白崇禧,委员长调这么多部队到第五战区来干什么呢?

白崇禧在电话那头朗朗大笑,他说,委员长说你能打仗,台儿庄打得就很出色,他想让你再来个台儿庄,从而扩大台儿庄的战果和影响。

李宗仁没兴趣,他对白崇禧说,现在已经太迟了。委员长昏头了,你这个副总参谋长可千万不能昏头啊。李宗仁提醒白崇禧,要他正确分析形势,看清日军的变化,做一个合格的参谋总长。话虽没有说得那么明了,但意思白崇禧可能领会到了。

号称“小诸葛”的白崇禧,李宗仁是了解的。这人在小处是比较机灵的,有时表现得的确胜人一筹,但在大事面前,就不如他在小事上那么聪慧了。身为一名军事将领,有时却表现出一股匹夫之勇的鲁莽。对此李宗仁对他进行了不少提醒。在解放战争后期,国民党军队大势已去,纷纷逃亡台湾。白崇禧就骂蒋介石无能,让李宗仁不要去台湾,还信誓旦旦地对李宗仁说,他手里有20支军队,可以同共军决一雌雄,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李宗仁苦笑了一下,说他自不量力。你那点军队还不够对面陈毅、粟裕一餐中午饭的呢,蒋介石400万大军又如何?还不是落荒而逃了吗?这是后事了。

李宗仁放下电话,他不再去想白崇禧的话,也不想蒋介石的事。他首先要考虑的是日本大本营在当前情况下是怎么考虑问题的。台儿庄之战,让日军吃了败仗,不可一世的日本政府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一定会对中国军队进行报复。

他想到日军的报复时,就已判断到敌军向徐州合围的新战略。中国军队集大军数十万人摆在徐州一带的平原地区,这正是日军机械化部队和空军打击的最好对象。就像军事演习时,放在固定地点的靶子,那是一打一个准的事。

李宗仁想到这里,脊背上冒出了冷汗,作为一个战区的司令长官,不仅要对战区负责,更重要的是要对几十万中国士兵的生命负责。他认真琢磨作战地图,抬头看看窗外。窗外的景色真好啊,四月的春天,阳光明媚,暖风徐徐。要是没有战争该多好噢。人们可以愉悦地漫步在花丛树林里,一对对恋人,他们手挽着手,说着知心的话,那是一种多么美好的生活啊。世界上爱好和平的人,就该过上美好的生活,但是,现在不行。日本强盗正蹂躏着中华国土,屠杀着我中华同胞,我们的父老乡亲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当然,今天我辈守土抗战,正是为了我们下代人过上美好的生活。

李宗仁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重新落到跟前的地图上。目前中国军队装备简陋,只可利用地形的有利条件与敌人作运动战,像中共八路军、新四军那样在敌后开展游击战也行。若是自不量力,同敌人作大规模的阵地消耗战,必然重蹈淞沪战场的覆辙。

他想到淞沪战场,全身激灵一下,手里的铅笔掉落在地。不行!中国军队的元气有限,万万不可重演淞沪会战、南京会战的悲剧。现在大军云集徐州,李宗仁深感责任重大,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衷。

第五战区李宗仁说不出来的苦衷,来自于对该战区内线作战的无能为力。

第五章 巩固胜利成果 3、日军出台新战略

台儿庄大战,中国军队一役歼灭日军1.6万多人,这比日本岛国发生8级地震还要震动。日本本土民众沉不住气了,应征入伍的青壮年士兵排成长蛇式的队,日本军方在大量扩充军队。他们决心雪耻,用中国军民的头颅和鲜血祭奠侵略者的亡灵。

日本人认为,天皇直接可以同上苍对话,并按照神的旨意行事。中国人不知道,日本军人很信神。从战场上的日军尸体或遗物中,你随处都可以找到五花八门的神符,但是大大小小的妖魔鬼怪不灵,不仅没能保护住这些士兵的生命,反而还把他们拖进了鬼门关。

日本兵信的神不灵,天皇是神的真身,按说是很灵验的。但最终的事实证明,日本天皇是假神,他不但不能保护日本的国民,反而把日本国民拉到了苦难的深渊。这个天大的错误不知道是神犯的错,还是天皇犯的?

或许两者都有。他迅速向中国大规模增加兵力,发动更大的进攻,发誓要报台儿庄惨败的仇。

中国人也信神、信佛。但中国人信的神、信的佛,是让人弃恶从善,让恶人回头是岸,让人积德行善,让人世间没有杀戮,永保太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见这两者之间的天壤之别。当然,日本军国主义也有它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如果你比他强大,你就必须战胜他,就像后来美国扔过去两颗原子弹,他一下子就老实了,不跳了。这正如毛泽东主席说的,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你把他打趴下了,他连纸老虎都不如。日本帝国主义就是这德性。

中国毕竟是个大国,地大物博,地域辽阔不说,还有众多人口。抗日战争就如同毛泽东主席比喻的愚公移山,一代又一代同你打下去,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国民政府的蒋委员长和第五战区的司令长官李宗仁都看见了这一点,以空间换时间,打掉北方有南方,同日本人拼消耗。有了这样的认识,小日本你就来吧,亿万中华儿女手握大刀长矛,在自己的家园守候。

日本统帅部深知这仇不好报,就连徐州这座英雄的城市,也是不容易取到手的。非调集重兵,四面合围,否则断难打通津浦线。于是在台儿庄大战结束不久,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和华中派遣军自平津、晋、绥、苏、皖一带,纠集了13个精锐师团,约30万军队(其中包括矶谷和板垣两师团从台儿庄撤退后,重新集结,补充休整兵力),并配有各种重武器,飞机数百架,兵分六路对徐州形成大包围,采取南北对进、侧翼迂回的战术,企图围歼云集在徐州一带的第五战区主力。

日军统帅部这个部署的确有先见之明,他们制定此战略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蒋介石的想法。蒋委员长当然更不知道日军统帅部的计划。日军大本营的计划,好像天生就是奔着蒋介石的想法来的。不知是蒋介石愚蠢还是什么原因?他真按照日本统帅部的意愿,朝徐州调兵遣将了,这一调便一发不可收拾,竟然调去了60万的国民政府的精锐部队。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寺内寿一和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两人还没去打仗,便开始举杯祝捷了。他们对中国蒋委员长真是感激不尽啊。

日本谍报部门的情报真叫快速、准确。这里蒋委员长刚把兵调过去,还没有排兵布阵,日本的情报人员就把部队番号、人数等一系列的情况报告给了他们的上级。日本前线指挥官电告大本营,徐州地区有一股中国军队的强大集团,据可靠情报,该集团约50个师,60余万人,几乎全部为蒋介石的精锐部队。

陆军统帅部顿时欣喜若狂,认为这是报台儿庄之仇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杉山元陆相当即向天皇报告,强烈主张发动徐州会战。对于集中在徐州方面的中国军予以痛击,可以收到挫伤敌军抗战意志的巨大效果。因而,陆军准备实施对徐州的歼灭作战,因为徐州差不多是中国军队的精锐主力,已经处于孤立状态,我军应不失时机,以大的兵力,以大的规模会战,一举彻底歼灭该敌。

只要达到了歼灭这股敌军的战略目标,就能武力解决中国事变,促使蒋政权屈服,迈出决定性的一步,亦可挽回我军在台儿庄的不良影响。

天皇见报,喜出望外,也认为这是打击蒋介石台儿庄胜利大宣传的嚣张气焰的大好时机,当即定案:围歼徐州中国军队,并要求陆军此次进攻,定要取得巨大战果,不使徐州地区50个师的中国军队一人漏网,务求全歼。为求速战速决,不失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大本营陆军部于当日向华北方面军务总司令官寺内大将、华中派遣军总司令官畑俊六大将下达第84号命令:

一、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应以有力之一部击破徐州附近之敌,占据兰封以东陇海线以北之地区。

二、华中派遣军司令官应以一部占据徐州以南津浦线附近。

日本大本营在动员华北方面军、华中派遣军的主力投入这场战斗的同时,还下令关东军派军队支持。由于华北方面军司令寺内寿一大将与华中派遣军畑俊六大将的官衔相同,谁也不会接受对方的指挥,因此,只有紧急派遣大本营陆军参谋本部的作战部长桥本群少将率领参谋本部的参谋军官在济南成立大本营派遣班,组织包括华北与华中日军的参谋军官,进行徐州会战的作战协调工作。

日军以第16、第14师团增援北线的第5、第10师团,沿津浦路向南推进,以引诱中国军队主力;以第14师团从濮阳渡黄河入鲁西南和豫东,断陇海路,从而阻遏援徐州的中国军队,阻断徐州守军退路;以第13师团在南线的蚌埠、怀远间集结;以第6、第9师团向凤阳、合肥进逼;以第11师团向苏北攻击。

日军作战计划中最致命的是两个字:引诱。要同中国军队在徐州决战,必须要把中国军队的主力引诱过来,控制在徐州地区。

为此,日军板垣第5师团和矶谷第10师团便在台儿庄以北不折不扣地贯彻大本营的作战方针,同中国军队进行纠缠。他们没把中国军队的主力引诱上钩,却把中国最高统帅部的最高统帅引诱过来了。

用中国的一则寓言比喻,这时的蒋委员长就像树上叼着肉的乌鸦,日军大本营便是树下那只狐狸,他们期待着蒋介石唱歌,只要他一张口,一块肥大的肉就会掉进狐狸的嘴里。狐狸表现了自己的耐心,流着哈喇子蹲在树下等。

蒋委员长真的唱歌了。和中国军队在台儿庄以北作战的不就是被张自忠、庞炳勋、孙连仲、汤恩伯他们那帮打得屁滚尿流的家伙吗?看日军第5师团和第10师团,像两条赖皮狗似的,在那里硬撑着,龇牙咧嘴地虚张声势,蒋委员长笑了。

委员长蒋介石这一段时间心情好,时不时还说句笑话。中国军队在临沂和台儿庄的胜利,使蒋介石有了胃口,就想吃顿大餐。他从各战区调集大批军队,使第五战区的兵力猛增为64个师,总人数达60万。这好像还不够他的胃口,又将中央军的胡宗南、黄杰、桂永清、俞济时、宋希濂等部队布防于豫东,作为徐州的后援力量。这大有一决雌雄的气派。

在武汉最高统帅部,蒋介石同一群高参幕僚再次谈到徐州会战一事,他对何应钦、白崇禧说,徐州这次是会战的核心。徐州位于黄淮之间,地处鲁、豫、皖、苏四省交界,为南北之通津,中原之屏障。在中国历史上,徐州之得失,关系国家之兴亡。

何应钦附和说,委员长的指示极为重要,十分英明。徐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南守可略豫、鲁,北守可瞰淮河,不可轻易放弃。

我们一定要死守徐州!林蔚也跟着随声附和。

刘斐认为徐州应该守,但最终必然守不住。考虑到自己仅是个作战组长,不便公开与蒋介石较劲儿,只好用眼睛盯着素有“小诸葛”之称的白崇禧,盼望他拿个好主意。白崇禧懂得刘斐的意思,但这时的白崇禧心中有了定数,事前他被李宗仁长官点拨了一下,明白了第五战区徐州的会战大致的趋势和定向。他见蒋委员长那么有信心,真实的内心不便表露,也不好正面反对蒋介石的意见。他只能同蒋介石打个迂回。白崇禧说,这次敌军的第10师团和和第5师团进攻鲁南,气焰十分凶狂呀……白崇禧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蒋委员长的手势给制住了,凶狂怕什么?他们不是被张自忠、庞炳勋、孙连仲给打败了吗?我们可以增调兵力,国民政府的精锐部队更不怕他们喽。蒋介石的言下之意是说,连个杂牌军都打不过,还能打赢我的嫡系吗?

殊不知蒋介石的决心正是日军大本营求之不得的。正当蒋介石指挥徐州第五战区的主力军一步步朝日军设下的圈套里钻的时候,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忍不住了,他向最高军事统帅部陈述了自己的看法。

徐州四周为平原地带,无险可守,日军是机械化部队,又多有空军助战,在此处打起来,中国军队要吃大亏。他认为,我方在徐州平原一带,聚集大军数十万人,正是敌方机械化部队和空军的最好打击对象。李宗仁从持久消耗战略思想出发,认为在徐州同敌军作阵地相持的消耗战是愚蠢的。他说,以中国军队的装备,只可借机利用地形条件与敌人作运动战。

他为避免重蹈京沪战场的覆辙,提出撤离徐州的意见,而军事委员会中的少数人却陶醉于台儿庄的胜利中。李宗仁的意见被否定之后,当即部署徐州会战。

作为第五战区的最高长官,李宗仁没有气馁,也没有消极。正确意见和主张被军事委员会否定之后,他仍按照军事委员会的决定,积极部署。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李宗仁是军人,他不得不在徐州的周围排兵布阵。

周磊的75军和李仙洲的92军自台儿庄向东延伸,对矶谷师团和板垣师团侧背是个威胁。樊崧甫的46军摆在运河两岸,其中一个师接替孙连仲的31师,进驻台儿庄防守。后来李宗仁又把李延年的第2军和晋军一个师调到东线,加强东线防御兵力。谭道源的22军放在徐州西北微山湖一带。在徐州南线,中国军队力量薄弱,李宗仁把石友三、冯治安、刘汝明3个军调了过去,增加了淮河北岸的防御力量。

以徐州为中心的大会战一触即发。

在日军13个师团还没有对徐州地区形成合围之前,日本大本营让矶谷廉介师团和板垣师团在鲁南地区同中国军队进行全力纠缠,要紧紧咬住中国军队,拖住他们,为大日本帝国新的战略计划赢得时间,好让日军13个师团、30万精兵在徐州外围形成包围圈。日军的战略企图十分明显。

然而,中国统帅部的最高指挥官蒋介石,在这个时候还做他再造一个台儿庄大捷的美梦。蒋委员长的这个梦想是十分危险的。

第五章 巩固胜利成果 4、关军长巧打防守战

正当汤恩伯的第20军团在峄县、枣庄一带同矶谷师团应战之际,日军板垣征四郎便从临沂开了过来。板垣征四郎这会儿想同矶谷廉介会合,两条被打瘸的狗,倒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丧家之犬,同命相连。

日军第5师团的行动,引起了汤恩伯军团长的惊慌,他以为敌军是在抄他的侧背,所以立即命令正在同矶谷作战的第52军、第85军撤退。在前线作战的关麟征军长听说板垣师团在他的侧背,便急急忙忙撤离战场,转身朝南退却。

汤恩伯的第20军团,果然是蒋委员长的精锐部队,4月21日晚上从峄县九顶山出发,第二天下午就跑到了江苏的邳县以北地区,撤退了六七十里路,只用了1天的时间。

板垣师团的速度也不慢,在第52军、第85军到达连防山、艾山附近时,他们也跟上来了。第20军团根据自己的防守任务、地形,以及日军可能进攻的方向,把第52军摆放在艾山主阵地上。主阵地布防情况是,第2师左接第25师艾山阵地,在大刘庄、小刘庄至燕子河之间占领阵地。第25师派出1个团兵力在连防山占领前进阵地,掩护第52军主力占领阵地构筑工事。

敌人的动作真快,担任连防山前进阵地的那个团还没来得及构筑工事的时候,就遭到日军飞机的轮番轰炸,随后是大炮的集中轰击,部队不得不仓促地进入阵地。关麟征军长登上艾山,从望远镜里了解战地情况,便发现前进阵地已被板垣师团三面包围。他打电话给高鹏团长,鼓励该团坚守阵地。有意思的是,关军长在电话上许诺,只要打退敌人,保高鹏升为少将团长,于是高鹏团长率团同敌军展开了激战。

激烈的战斗一直延续到下午,板垣师团火力太猛,他们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攻占了连防山的村庄。中国守军伤亡很大,在村里同日军进行院落争夺战。终因伤亡太多,被日军逼到连防山南端。第52军主力在身后还没有构筑好工事阵地,如果高鹏这个团抵挡不住,就有全军崩溃的危险。

关军长在电话上严令高鹏不许后退,为了全军整盘棋,必须对敌人进行反攻。高鹏团长在大炮的支援下,率团向日军反击,不幸中弹身亡。部队失去指挥,全团溃退,连防山失守。

占领连防山的板垣师团,遭到中国军队猛烈的炮火轰击,随后又被守卫在大刘庄、虎皮山的中国军队顽强抵抗,他们不能向前进一步。日军调整了进攻的部署,首先集中火力攻击虎皮山阵地。

守备在虎皮山阵地的是第73旅,他们在炮兵的支援下,等敌人接近阵地时,集中各种武器猛烈打击敌人,同时派出部队在侧翼出击,进攻日军被迫败退下去。关麟征军长亲自到一线察看阵地。根据旅长、团长的建议,为确保各阵地的重要支撑点,采取以营为单位,每隔一天轮换一次的战术,从而保证守防部队有比较充分的时间进行休息,保持体力和锐气。

关军长的这个方法效果很好,不同日军打疲劳战,在阵地上时刻都有气势旺盛的守备部队。不管日军多么骄横,进攻多么猛烈,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伤亡很大。板垣征四郎见白天进攻没有进展,便把进攻改在晚上,目的是想避开第20军团猛烈的炮火。

而我炮兵部队早已确定目标,只要日军进入这个预定区域,便遭炮击,或者是遭前沿阵地上的小炮、轻机枪、重机枪组成的严密火力网的阻击。日军夜间的进攻不仅没有奏效,反倒遗弃大量尸体。由于双方一线相距很近,火力相接,无法清扫战场,日军尸体腐败发臭,气味难闻。

日军一招不行,又换第二招。板垣在援兵的支持下,又转向第2师,向大刘庄进行重点进攻。大刘庄是一个大村庄,内有上千户人家。第2师就在村外构筑坚固的防御工事。阵地前是一片平坦的麦地,可以说十分开阔。第2师阵地还能得到第25师的右翼的支援,艾山上的重机关枪、小炮都能直接打到麦地上来,日军进攻部队全在中国守军的火力控制之下。

大刘庄的防守阵地对中国军队十分有利。

进攻日军根本不管这些,他们在骨子里都瞧不起中国军队的战斗能力,即使他们打了败仗,也不承认这一点。他们目空一切,于拂晓在飞机和炮火的掩护下,朝大刘庄猛扑过来。

阵地前的那片开阔的麦地,成了日军的葬身之地。他们凭借自己的勇猛,张扬着武士道精神,可是平坦的地面帮不了他们,反倒成了他们最大的难题。在我中国军队浓密火力的打击下,日军次次进攻都以失败告终。

第2师凭自己充足的兵力,每经过一次战斗,打败日军冲锋后,便轮换一团人。第一线阵地上,始终保持充足的兵力和高昂的士气。

日军认为硬攻不行,便采取晚间大规模偷袭。企图借夜幕的掩护,突破开阔的平坦麦地。不料日军的偷袭被前线守卫部队发觉,中国炮兵从艾山发射电光弹,日本军人在麦地里无法隐蔽,便改为强行冲锋。在中国防守部队的正面和侧面火力的打击下,又因死伤过大,狼狈溃逃。

板垣征四郎沉不住气了,派出师团主力,对大刘庄发起进攻,他不相信他的师团竟拿不下一个大刘庄。他用一部分兵力攻击大刘庄正面,以吸引中国军队的注意力,又用大部分兵力向大刘庄侧翼阵地攻击。战斗进行了一天,日军终于占领了大刘庄东面的一个小村落。他们以此为支撑,连夜向大刘庄阵地继续攻击。

整个大刘庄被炮火硝烟所笼罩。关麟征在艾山炮兵观测所,一面指挥炮兵集中火力向敌人射击,要求第25师利用重武器侧击敌人,支撑第2师,一面在电话中鼓励守备在大刘庄的第2师第7团,他要团长刘玉章坚决抵挡住敌人,把敌人拖在大刘庄。刘玉章团长负伤,但仍指挥部队作战。

夜晚,关军长派部队增援大刘庄的第2师援军一到大刘庄,便利用夜色全线对日军发动大规模突然袭击,日军进攻部队没有意料到关麟征会来这一手,丢盔弃甲朝外跑。板垣征四郎这个倒霉蛋再一次被击败。

第52军在关麟征军长的指挥下,取得了阵地防守战的初次胜利,为蒋介石再造第二个台儿庄大捷的作战意图添了彩。大批中外记者和外国军事观察团的人,从徐州涌到第52军关军长的防地,参观、采访第一线作战部队。

麦地里堆放的枪支、弹药和其他军用战利品,成了记者和观察团成员最青睐的物品,他们要求部队送给他们一件战利品留作纪念。关军长笑着,很大度地说,日本战刀、太阳旗、日记手册、日军士兵的护身符,你们想要什么自己挑。

经过这一期间的阵地防守战,第52军伤亡过半,不久便开赴徐州以西进行休整。

第52军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张自忠的部队便已开到邳县以东,李延年的第2军接替关麟征军长的防守任务。

第五章 巩固胜利成果 5、滇军大战禹王山

1937年,卢汉在云南请缨抗战。同年10月,由卢汉任军长的滇军被编列为第60军,在卢汉的率领下,奔赴中国抗日战场。

第60军在云南征募的农民子弟兵,经过四五年的整治和训练,成为军容整齐、武器精良、军纪较好的一支军队,下辖第182师、183师和184师。每师两个旅,共12个步兵团。另有军部、师部、直属部队警卫营、工兵营、通讯营、辎重营、卫生队、防毒队等。全军官兵4.5万多人。

台儿庄大捷以后,惨遭失败的矶谷师团溃退到峄县、枣庄一带,抢先占据有利地形,企图等待援军,再伺机反扑台儿庄。第五战区李宗仁长官当机立断,命令参战部队乘胜追击,从而巩固或扩大台儿庄胜利战果。

汤恩伯的第20军团跟踪追击,把矶谷师团残余围堵在峄县、枣庄之内,并立即在外围构筑工事。4月11日,第20军团第52军和第85军开始向日军进行攻击,这场恶仗一直持续到4月21日。由于临沂方向的日军第5师团南下,第20军团有侧背受敌的危险,汤恩伯惊慌下令,全军团后撤,一退便去了江苏省邳县。

第20军团给矶谷让开了大道。矶谷师团在得到援军增援补充之后,迅速朝南推进。这次日军第10师团在日军第114师团的协助下,并裹挟着刘桂堂的伪军8000人,杀气腾腾地到台儿庄报仇来了。

十几万日伪大军,于4月17日向台儿庄大举反扑。

李宗仁要求增兵支援台儿庄,请军委会速调第60军来徐州。李宗仁发过电报后,还是感到心里不太踏实,又命令司令部人员手持军令亲自到豫东,命令铁路运输司令把第60军直接拉送到第五战区司令部。就这样,第60军在卢汉军长的率领下,从民权、商丘等车站乘车,于4月21日晚,在徐州东面赵墩至车辐山车站下车。

卢汉奉第五战区的命令,要在两天内赶到台儿庄以东地区的凤凰集、耿庄、邢家楼、五圣堂等地集结。由于时间紧迫,各师在车站整顿完毕,战士们就在隆隆的炮声中朝前线开拔。

各师、旅到达指定地点,还没有来得及构筑工事,就同日本军队打起了遭遇战。后来第60军才知道,南下日军也是刚刚走到蒲江、耿庄、邢家楼、五圣堂这一带。第60军首先同日军接上火的是第183师的1081团。狭路相逢,双方都感到很突然。由于事出仓促,双方都没有展开,全是以行军纵队遭遇在一起的。所以战斗一开始,便是短兵相接。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第1081团的尹国华营长,他率部冲进敌群,全营战士一窝蜂地拥上去,同敌人撕扯在一块。搂的抱的,枪声、杀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搅和在一起使人无法分辨,尹国华营长壮烈牺牲。后续部队跟上来时,只见满地都是尸体。

第1081团抢占耿庄有利地形,日军的后续部队也跟了上来。他们用坦克、大炮狠攻耿庄,中国军队的1081团官兵伤亡惨重,耿庄落入敌手。附近的邢家楼、五圣堂村庄,先后全被日军炮火摧毁。

第60军同日军初次交火,就把仗打得如此惨烈。

所幸的是,全军在各自的阵地上顶住了敌人主力的第一轮进攻,在战斗空隙,抢修防御工事。日军占领耿庄后,便以此作据点,以主力南下,进攻第182师防守的蒲汪。第182师的1079团在蒲汪构筑了一天一夜的工事,工事相当牢固,敌主力屡攻不下,便集中所有炮火,铺天盖地朝蒲汪猛攻,蒲汪在炮火中被夷为平地。战士们挖的壕沟几乎都被填平。但是全团活着的战士没有一个后退。在敌人坦克开过之后,他们从壕沟里钻出来,同战车尾后的日本步兵展开肉搏战。

开进蒲汪的二十几辆坦克给182师防守阵地带来巨大的威胁。迫击炮排长马上组织一支反坦克队,他们在迫击炮的掩护下,用集束手榴弹炸毁坦克两辆。但是他们被五六辆坦克围攻,反坦克队20多名战士,最后全部牺牲。

蒲汪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有人评价此战激烈程度达到鲁南战役的最高峰。时任第60军第182师的安恩溥师长回忆说:

至午后14时起,敌用各种炮百余门、轰炸机十余架轰击,并投掷燃烧弹、毒气弹,爆炸声已分不清发数。此时卢军长电话问我:“你的正面好像地震打雷一样,这是什么声音?”我说:

“这是日军对蒲汪阵地袭来的炸弹、炮弹的爆炸声。”卢说:

“飞机大炮轰后,步兵战车就来了。要注意!”至15时半,炮火方停。敌步兵和战车对蒲汪阵地东北面三面围攻,数度冲入阵地,均被击退。最后一次已17时半,第一营长王承祓率百余官兵,从南面绕出西南向敌侧后袭击,才将敌击退,但王营长腿部被敌机击中数弹重伤,所率官兵阵亡四十余,伤三十余,生还者只十余人。

坚守蒲汪的第1079团被打光之后,日军更是猖狂,他们大规模集团式冲锋,朝邢家楼、凤凰桥疯狂进攻。坚守在邢家楼、凤凰桥的是第183师的1082团,同强大的敌人激战一天,伤亡巨大,寡不敌众,向1080团防守的辛庄撤退。由于日军进攻速度过快,第1082团的官兵几乎同进攻的日军一道裹着进了辛庄。坚守在辛庄的第1080团只有同日军在庄内开展肉搏。

双方打得昏天黑地,庄内遍地都是尸体。安恩溥回忆辛庄战斗时说:

24日夜,龙云阶团长报告敌人冲入辛庄的情况后,我即率特务连的一个排由胡山窝取道邱家林去李家圩视察,约25日5点到达李家圩,见着由辛庄逃出来的士兵,他们对我说,团营长都阵亡,辛庄已失守了。

第60军同日军的作战情况使卢汉将军大吃一惊,我滇军部队作战能力不弱呀,武器装备不差,弹药充足。更不用说士兵了,个个都不怕死,敢同任何侵略的日军玩命。这回怎么了?卢汉闹不明白,才两天两夜的时间,全军坚守的阵地失守了。像耿庄、蒲汪、邢家楼、凤凰桥等地,不仅相继失守,而且损失严重,消耗全军3个团的兵力。当面之敌是一群什么样的恶魔?莫非他们长有三头六臂不成?卢汉要到前线去观察了解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症结来。

卢汉将军去前线的时候,正是第182师在后堡这个地方打得最残酷的时候。他从炮兵的观测镜里观察前沿,在一个叫火石埠的阵地上,第60军的1个营被敌炮轰击了一天不说,日军还使用烧夷弹,使整个后堡彻夜大火。据报阵地上只剩百十人了,况且弹药也已消耗殆尽。师指挥部立即派特务连上去,连夜把枪支弹药送上去。

第60军的武器是从越南过来的,全是法国最新武器。他们来到抗战前线,才把箱子打开,崭新的枪支弹药是没有问题的。卢汉问师指挥所,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下级军官说,部队缺乏反坦克武器,日军坦克、装甲战车多,前线部队为了炸一辆坦克要牺牲七八条人命,甚至更多。

卢汉一下子明白了,当前的日军是机械部队,不仅有飞机、大炮,在地面还有成群结队的坦克、装甲战车,而我军除有迫击炮、高射机枪、轻机枪、重机枪外,就没有别的了,这些武器难以对付坦克这类的铁甲战车。

在后堡阵地失守以后,卢汉召集前线指挥员召开紧急会议,对当前这一系列的战斗作了总结,并研究制定了新的作战方案,这为后来的战斗奠定了胜利的基础。

第五章 巩固胜利成果 6、苦打硬撑夺阵地

第60军的4万多优秀云南儿女,他们满腔热血奔赴抗战前线,刚到指定区域,便同南下的日军遭遇。在4月22日至24日的3天激战中,矶谷师团和日伪军倾其所有力量,企图摧垮斗志旺盛的第60军,在天上有飞机轰炸,地上有坦克、大炮攻击。虽说第60军损失惨重,但在每个村庄阵地的争夺战中,日军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李宗仁长官和鲁南兵团总司令孙连仲都给卢汉发电报,要求第60军坚决抵住日军的进攻,友邻军队正在包抄侧击日军两翼,这仗打得好,可能又是一个台儿庄大捷。

卢汉心里有数了,底气足了。他知道自己的两翼也在向日军作包抄打击的运动。遵照李长官和孙总司令的指示,只要堵住当前之敌,就能取得战役的胜利。这个李宗仁莫非又搞个守点打援的战法,这样他卢汉反倒唱主角了。卢汉知道唱主角的艰难,那就像台儿庄大战孙连仲唱主角一样,会把整师整旅全打完。台儿庄的池峰城师长、黄樵松师长不都是这样吗?

为了抗战的胜利,为了民族大业,我第60军豁出去了。

第60军调整战斗部署,将第184师从台儿庄向右转移,左与附近的第51军于学忠部相呼应,右与岔河镇的陈养浩师保持联系。各团轻重火器调整配置,构成既有纵深又能相互支援的火力网,并命令所有一线部队加强工事,特别是要改进工事,防敌机轰炸、大炮轰击,更好地保护自己。第60军还得到战车防御炮的增援,这玩意儿在台儿庄大战中发挥了作用。各师把新增的战车防御全放在重要阵地上,随时打击日军的坦克、战车。

4月25日,日军重点进攻的方向仍然放在火石埠一线,坚守在这块阵地上的是第182师的1077团。这个团刚刚修复的阵地工事在日军千余发炮弹的轰击下,几乎全部毁于一旦。战士们在日军铺天盖地的炮火中,从一个弹坑跳到另一个弹坑,忽左忽右来回变动着自己的位置,在交通壕沟里躲避猛烈的炮火。

在日军炮火停下的时候,全体战士拧开手榴弹后盖,轻重机枪迅速支在阵地上,他们双眼注视着冲锋的日本兵。战士们没有开火,他们要让冲锋的日本兵误认为阵地已被轰平,守军伤亡殆尽。等敌兵来到十几米开外的地方,一两千颗手榴弹打出去,轻重机枪一阵猛扫。然后战士们端着刺刀枪,跃出战壕,把冲上来的敌人打垮。这方法很见效,每次日本兵都败下去,沿路留下百十具尸体。

第1077团就这样同敌人战斗一整天,自己的损失也很大。有的营只剩下七八十人了。天黑的时候,第1083团上来了,他们是来增援的。师长在指挥部看见这里打得激烈,而火石埠阵地又是一个重要的支撑点,这个阵地不能丢,必须同日军争夺到底。第1083团一上来,便连夜恢复工事,准备迎接更残酷的战斗。

守卫在阵地上的1营同自己的团部失去了联系,电话线被敌人的炮火炸得找不到头了。1营还在阵地上坚守呀,必须把情况向团部报告,于是张营长找个伤员去团部送信,把情况报告给团部,请求团部明天来人支援。送信的伤员是个机枪手,子弹打在前肋,穿过后背,有一颗子弹头还半裸在皮肤外面,血顺着伤口流。团长余建勋心疼自己的战士,问他疼不疼,他说不疼,请团长用刀把子弹割出来。余建勋团长回忆这个小战士说:

不痛,你割吧!我死也划算了!我抬着我那挺轻机枪,从东边打到西边,变换了几十次阵地,所有火石埠周围的机枪掩体,都用遍了,敌人的平射炮始终找不到我,打不着我。我亲眼看见不少鬼子倒在我机枪下,我划得着了!这点伤害算什么?如果不是张营长要我送重要报告给你,我还不愿下火线呢。

第60军各师、旅、团在各自的防线上,同日军进行不分昼夜的激战,对一个村庄,为一块阵地,双方都要拼死拼活进行血战。在全军将士杀得起劲的时候,卢汉军长接到孙连仲总部的命令,要求第60军各军出击,对正面日军进行全面打击,力争将进犯日军全歼在禹王山以北地区。

孙连仲总司令说,敌人主力已深入到第60军正面,进入我军的袋形阵地。为配合汤恩伯第20军团及两侧友邻部队的作战,对敌实施夹击,决定于4月27日10时,各军开始全面出击。

第60军消灭日军的机会来了,卢汉军长命令各师作好全线出击的准备,并指示各师的攻击目标:第182师攻击蒲汪、后堡;第183师攻击李庄、五圣堂;第184师攻击淘沟桥。

各师各旅又划分具体的攻击目标,为配合友邻部队,第60军上上下下都在作动员和攻坚准备。

第182师经过师部认真商讨,从实际情况出发,在保全现有阵地的基础上,全师调出突出部队执行总部的旨意。4月27日,全军出击时间改在12时。在这个时间,第60军准时向日军发起猛烈攻击,3万多官兵跃出阵地,朝日军扑去,杀声震天。

董文英是1078团团长,一来前线,便写下遗嘱,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听到出击命令,他亲率全团进攻,身边跟着一个机枪连和一个迫击炮排。他把全团分为两阵,他在第一阵打前锋,第二阵在他身后500米。

董团长冲入敌阵,在日军阵营里左杀右刺。杀声传到第二阵营,第二阵营官兵也舍身前扑,经几番冲杀,左边得到第1077团攻击队的呼应,右边又得到师部重武器的支援,他们才抢占了一个小村寨,稳定了阵脚,就地又同敌人决战。但敌人很快得到增援,无数辆战车向他们围了过来。师部急忙命令董团撤退,在撤回胡山、锅山阵地时,由于刘桂堂的伪军换上第60军服装,混入后退伤兵队伍中潜入到胡山阵地,在胡山同守军发生混战,致使胡山失守,第1078团董文英不幸牺牲,全团官兵伤亡2\/3。

左翼的第1077团在进攻辛庄、后堡时,被日军的观测气球发现,遭到敌重炮攻击。全团官兵在平坦的麦地上,士气高涨,前赴后继地冲向攻击目标。第2营的5连在无掩护可利用时,为掩护其他部队的进攻,高唱起《义勇军进行曲》,把敌人的火炮引向自己。而两侧的进攻部队抓住时机,迅速冲入日军阵地,同敌人进行肉搏。

第184师的出击较为顺利,他们一下子就把淘沟桥的日军击溃,败退的敌兵稳不下来,被勇猛向前的中国军队追击到10多里以外的地方。在第182师吃紧的时候,军部急调第184师回头接替他们,全力守住要点阵地。

第183师各部队曾一度攻下小李庄一带的阵地,后来大批日军进行反扑,在飞机、大炮、坦克的助战下,第183师各团伤亡严重,丢失部分阵地后,全线收缩,集中兵力同敌人对抗,勉强把阵地支撑住,但仗打得很惨。敌人炮火轰击第183师东庄阵地,昼夜不停,东庄陷入一片火海,整个村庄化为灰烬。

在敌人炮轰东庄的时候,第183师的1082团第2营正在东庄外围的壕沟里,他们在营长张仲强的率领下,全力隐蔽,不管炮火打得多猛,村庄烧得多凶,他们沉住气,等待着进攻的日本兵。果然1个大队的日军开过来了,在进入2营伏击圈时,全营战士以突然袭击的方式,站在日军的跟前,先是一阵手榴弹,再是各种枪械的扫射,最后是闪着寒光的刺刀,日军大队几乎全被歼灭,只有极少残兵逃脱。2营缴获轻重机枪20多挺,六零炮十几门、步枪几百支,给敌人以沉重打击。

第五章 巩固胜利成果 7、坚守禹王山

孙总司令发出向日军全线攻击的命令,各作战部队响应是积极的,但收效不大。在鲁南想打一个台儿庄似的大胜仗看来是不容易了,正如李宗仁对白崇禧说的那样,太迟了。所谓太迟了,是指没有条件了,徐州四周的日军都朝这个方向行动了,来得快的已经到达鲁南,同矶谷师团会合了。

鲁南兵团联合第60军,还有汤恩伯一部,摆设的口袋型阵地企图一举消灭朝台儿庄进犯的日军,在全线总攻击的战役中,没有实现。鲁南地区的中国军队没有这么大的胃口,他们吃不下这股敌人。进入鲁南的日本军队不仅仅是矶谷廉介一个师团,还有板垣征四郎的第5师团。在战斗中,中国军队发现日军第16师团、第14师团、伪军刘桂堂部等七八个番号的部队死亡人数减少,这证明日军的增援起到了效果。

不管怎么说,孙连仲指挥的全线反击还是起到了作用,最起码是遏制住日军猖狂进攻的步伐,缓解了日军来势汹汹的进攻。在这次全线大反击中,受损失最大的要数第60军卢汉的部队,有的一个旅还不够一个营的人数。第60军并没有因此而消极,也没有保存实力的想法。

日军遇到第60军算是遇到对手了,他们不知这个对手这么硬、这么耐打,还这么倔犟,缠住他们就是不放手,就是打完拼光,也不让日军一人过去。原来日军打算集中兵力,南渡运河,占领临沂、台儿庄一线,直取徐州。不期在禹王山以北地区,碰到这个克星,竟以死打硬拼的笨方法,把他们挡在禹王山下。

在中国军队全线出击的第二天,日本军队也集中优势兵力,给中国军队一个以牙还牙的攻势,矛头直指第60军的防线。第60军在禹王山周围构筑工事,严阵以待,准备同进攻日军拼个你死我活。

禹王山是台儿庄东南运河北岸海拔最高的山,其山头面积较大,站在山头上可以俯视台儿庄,位置特别重要。日军要南渡运河,直取徐州,这是必经之路。所以对它来说,日军势在必得。

日军先是派一个大队,在炮火支援下向李家圩及禹王山西北坡的守军阵地作试探性攻击,在连续冲击下,一部分日军抢占了西北山麓的一个小高地。随后便是飞机进行侦察,又升起观察气球,指挥炮兵向禹王山正面集中轰击。日军的炮火大有炸平禹王山的劲头,炮弹扬起的尘土像云团,顿时天昏地暗,中国守卫部队在阵地上留有少量兵员,观察敌人动向,其余全部钻进掩体,躲避日军炮火。等待日军炮火纵深延伸时,他们才从掩体下钻出来,迅速进入阵地。先以机枪、步枪朝进攻日军射击,然后是手榴弹,第60军用这样的方法打退日军的好几次进攻。

禹王山守卫战又打了两天,万名日军对第60军全线发起进攻,第一线的防御阵地好几处被敌人突破,禹王山的山顶也被敌人占领。日军在山顶架设轻重机枪,直接打击第60军的防守阵地。卢汉的第60军抱着同阵地共存亡的决心,绝地反击,整个禹王山下一片混战,尸横遍地。突破进来的日军大多被击毙,有一股残余被击退,第60军又乘胜追击,把进攻的日军赶了回去。

占领禹王山顶的敌人,被山顶两侧阵地的火力网严密封锁着,第186团的3营奋力冲锋,都没能将山顶之敌打垮。为夺回禹王山顶,步兵第3连286人组成敢死队,一个排一个排轮番冲锋。两个排倒下去了,第3排投入战斗,也遭到同样的结果,全连还剩30多人,为了避免牺牲,团长命令不再前冲,只在原地控制住山顶就行。第3连30多名战士,在敌阵地正面配置10多挺轻机枪,同敌人形成对峙状态。

后来第186团的迫击炮,把山顶上敌阵地给敲掉了。

英勇的第60军经过八天八夜的激战,全军伤亡7个团,1.4万多官兵。

其中有5000多人壮烈牺牲,9000多人负伤,全军军官伤亡近500人,为了抗日救国,为了民族的生存,第60军在抗日战场上写下了壮丽的一页。

蒋介石获悉第60军的战况后,专门派后勤部长傅飞鹏到黄家楼军部慰问,给第60军鼓舞士气。孙连仲也来电嘉奖,他说,贵军此次在台儿庄附近以血肉之躯与敌之机械化部队艰苦奋斗,前赴后继,鏖战8昼夜。使战局转危为安,忠勇奋发,足资楷模,唯残寇犹作困兽之斗,尚望激励所部,继续努力,积极加强工事,完成聚歼大计,是所至盼!

时任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高级参谋的徐定华回忆说:

禹王山争夺第二天,蒋介石一连发来两次急电,表示嘉勉。

我和卢汉、胡若愚及参谋长同住一间大屋,铺连铺。急电来后我们互相传阅,卢汉得到最高统帅称兄道弟,心里自然是乐滋滋的。接着,李宗仁也给卢汉军长打来了电报。

第60军同日军作战摸索出了日军的规律,总结出了一套对付日本兵的方法。在禹王山周围阵地,工事日益完善强化,官兵们作战也有经验了,日军后来的攻击,可以说是屡战屡败,全被第60军击退。直到战区大撤退之前,进攻的日本军队硬是没有从第60军阵地前跨出去一步。

这些都是成千上万的先烈用生命取得的。

卢汉的第60军在鲁南地区经过25天的激烈战斗,全军损失巨大,各师都进行了整编,第182师和第183师各编为1个团,第184师编为3个团。全军两万多人,于当年5月17日奉战区命令将阵地移交黔军第41军王文彦接替,第60军回后方补充休整。卢汉将军对这段往事记忆犹新,他回忆说:

5月18日傍晚,我军整编刚告结束,孙连仲传来李宗仁的命令,令我军急向徐州以东约四十华里之汪庄集结待命。部队正准备出发,孙连仲忽然又来电话,指派我军守卫徐州,掩护鲁南兵团撤退。接着又送来笔记命令,附徐州附近五千分之一国防工事设施要图一份。这时日军对徐州的包围圈越缩越小,陇海、津浦东南西北四面铁路线已被切断,敌机在市区整天投弹轰炸,我鲁南二十万大军又涌到徐州,挤在狭长地带各自夺路,这时李宗仁亦已离徐州。临行前下令第六十军守卫徐州,并将徐州中央银行来不及搬走的小额钞票,拨给我军三个月伙食费二十二万元,命令我于徐州不守时,即进行游击战。

第六章 徐州防御战 1、蒙城阻击战

蒙城阻击战是第21集团军在皖北战场上同日军第13师团打的一场硬仗。第21集团军的第173师133团,在敌人步兵、骑兵、装甲兵和空军的夹攻下,用血肉筑成防线,抗敌四天四夜,终因弹尽援绝,除21名士兵生还外,全部为国捐躯。副师长周元将军英勇殉职,城池沦陷。

1938年4月,第21集团军总部综合各方面的情报,判断津浦路南段的日军有向涡阳、蒙城进发的企图,便提前派遣少将参谋张众佩带两名参谋人员前往蒙城,察看地形,确定设壕筑碉的计划。可是因为大战在即,蒙城县长期征用不到民工,挖沟筑堡之事一拖再拖,没有得到实施。

按照日本大本营对徐州的作战计划,在短时间内务必截断徐州后方主要交通线陇海铁路,形成大包围圈的态势,从南京方面抽调兵力两万多人,以第13师团为主力,配合各兵种,沿津浦铁路南段,陆续向安徽蚌埠集结,由蚌埠再向附近西边的怀远进攻。

防守在怀远一线的中国军队第7军,对日军进行了3天的抗击后,经蒙城向西撤退。日军在怀远得手后,便以一支部队继续朝蒙城进发,其主力部队沿涡河北岸大道向西追击第7军。第13师团的机械化部队很快就到达了蒙城东郊。

蒙城是皖北的一座小县城,地形易攻难守。土筑城墙很单薄,如果放置过多兵力,容易招致日军炮火攻击。这些,第21集团军总部的张众佩参谋都清楚。东郊附近有小村庄数个,村边树林浓密,勉强可作防御阵地。

城北城西的郊外,地势平坦,村庄离城较远,对守城较为有利。城北面是涡河,不能徒涉,倒是一道天然防线。

紧急赶赴蒙城的第21集团军的133团,在副师长周元的率领下,冒着倾盆大雨如期到达。周元当即侦察地形,部署兵力,构筑简易工事,把城内街市的巷战工事作重点构筑。第1营主力占领南门外小街市和南门楼顶,西城郊因地势平坦,敌人难以通过,只放少量兵力防守;第2营以1连占领北城外的河边街和西北角的小北门,其余为团预备队,在城内构筑巷战工事,团部搜索队70余人,在涡河北岸的村庄间活动;第3营的主力在东门外附近各村庄占领阵地。

第133团是英勇的部队,曾在淞沪战场上同日军浴血奋战了20多天,积累了很多战斗经验。他们这次守卫蒙城,阻击日军北上徐州,个个斗志昂扬,誓死与蒙城共存亡。副师长周元将军是一员战斗经验丰富的虎将,他不仅勇敢,还很有谋略。最先同日军遭遇的是团部的搜索队,当150名日军骑兵到达蒙城外一个叫移村的村庄时,搜索队长急令战士在大道两侧的麦地里隐藏,等到日军骑兵来到跟前时,战士们机枪、手枪一起开火,当时就放倒了四五十个骑兵。敌骑兵队被打得狼狈逃窜。他们稍加整顿,见搜索队不过百人,又返回朝麦地冲来。搜索队利用麦地进行抵抗,因距离太近,日兵不能下马,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

第二天,东门外来了一连的日军骑兵,他们在10里外的地方升起观测气球,于是敌人炮火朝东门外各小村庄守军阵地猛烈射击,上千人的步兵随即向3营发起攻击。双方在东门外郊区激战大半天,直到黄昏,敌人仍没有进展。入夜,大批日军从东南角方向朝南门移动。

半夜,在东门和南门外,双方发生夜战,激烈的战斗一直打到天明。

日军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和武器,也没能把坚守在蒙城外围的阻击部队打垮。中午,敌人在炮火轰击和4架飞机的协助下,又对守军阵地进攻,外围工事遭摧毁后,中国士兵仍然保持旺盛的斗志。1个团只不过1000多人,怎么能敌得过进攻的日军?但是1000多血性男儿,他们不怕死,以死同你拼,让你心虚胆寒。第133团的官兵就是一群这样的人,他们在淞沪战场上,就表现出了中华民族的气节,坚持在一线阵地作战竟达20多天没有后退。现在经两天多的激战,500多名伤员没有办法送到后方,全部集中在一个小学校内,在日军大炮轰击和飞机轰炸、扫射中,全部壮烈牺牲。活着的战士义愤填膺,他们手举大刀要同万恶的日本兵作拼死一搏。

敌人的炮弹像雨点一样落在蒙城这个小县城内,轰轰隆隆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战士们的脑袋被震得没有了知觉,土城墙也塌了好大几片。一群日本兵从废墟上冲了进来,有百十人的样子,在弥漫着硝烟的尘土里,看不太清楚。团长凌云上大喊一声,带着2营的两个连在日军立足未稳、地形不熟的情况下,用机枪、手榴弹一阵猛打,敌兵死伤累累,无法抵抗,转身往墙外爬。日军一时混乱,朝里爬的、朝外逃的挤作一团。

恰逢重机枪阵地的一挺重机枪在他身边,原有的机枪手全被炮弹炸死,凌云上团长抓住时机,抓起重机枪朝日本兵扫射。他打得很兴奋,嘴里向战士们高喊打呀杀啊!

在他重机枪的前方,倒下去成群的日本兵。冲上去的战士缴获敌人重机枪1挺,轻机枪4挺,步枪30多支,还抓了日军伤兵10多人。战士们抢修工事,把倒塌的缺口作为防守的重点目标。

敌人开始报复了,在敌军飞机、火炮的狂轰滥炸后,全城四周都开展了激战。日军还在东南面大量施放烟幕弹,乘其烟幕,坦克、步兵一起朝东门涌来。守卫在城门楼上的士兵一个劲儿地向烟幕中投掷手榴弹。敌坦克开炮把守卫在城门楼上的士兵全部炸死,然后敌军炮火向纵深延伸,堵住中国军队向东门的支援,日军大量涌进城内,把蒙城分割成无数块。

凌团长身边有战士六七十人,他们没有办法与城内各自为阵的零星部队取得联系。他当即下令撤退。向什么方向突围呢?有战士问他。凌团长判断东门日本兵大量涌进,后续不会再有多少步兵,要有也只是炮兵。他说朝东突围。在东门正好碰见周元副师长,他身边只有两名警卫。

周元副师长让突围部队稍作整顿,手枪队30余人为一线,步枪队40余人为第二线,在过东门时,城楼上的日军朝他们射击,他们迅速散开,作隐蔽爬行前进。在出来的一个小村口上,有30多名日军把守。第一线的手枪队快速冲到有效射程内,向敌人开火,他们用最猛烈的火力一起冲入敌阵。第二线的步枪队用刺刀同敌人肉搏。日军死伤十几人,其余四处逃命。由于突围队伍还要第二次突围,便把日军的重机枪炸毁,带上缴获的两挺轻机枪,继续前进。

在通过这个小村庄时,凌团长他们伤亡30多人,周元副师长中弹牺牲。蒙城东门外,村庄稠密,每个村落都驻有日军。在出蒙城三四里路的地方,突围部队又遭到南北两侧村庄的日军夹击,部队又伤亡10余人。当突围到10多里地后,他们认为安全了,谁知道前方发现日军的一个骑兵大队。凌团长将40多人化整为零,并指定在东南方约900米的地方集合。

最后突击出来的只有16人:军官3名,士兵13人。

在蒙城阻击战第一天负伤的百余名伤员,趁敌人没有形成包围之机,由担架队护送到后方医院,得以存活。

第21集团军的第133团,经过4天的顽强阻击,给日军以沉重打击,延迟了日军北进的速度,为徐州会战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突围生还的凌云上团长回忆说:

卫生队、输送连、通信排及步兵炮连的弹药队,共约三百人,系非战斗员,概被日军强迫运送物资及伤病员往蚌埠后,未知下落。重伤官兵及已无战斗力的官兵,于城陷后,敌兽性大发,以惨无人道的残忍手段,用铁丝及绳索捆绑,推出城郊附近集体屠杀,此种惨绝人寰的暴行,言之发指,就义将士,浩气长存;血海深仇,神人共愤。

蒙城之役由于我团各将士奋勇抵抗,坚持战斗,日军伤亡亦在不少。

据调查所得,其伤亡数目,除100余名尸体陆运怀远外,又强拉民船30余只,装运死伤敌军驶往蚌埠,估计每船装30人,也有八九百之数,约计此役敌军死伤也不下千人。

第六章 徐州防御战 2、南宿县阻击战

在台儿庄大捷之后,日本大本营重新制定了围剿徐州中国60万大军的作战计划。日军从宁、苏、皖抽调部队,4月下旬在进攻策略上也作了调整。他们为排除侧翼上被中国军队突击的危险,便以主力配合大量装甲部队和飞机向西部闪电挺进,迅速攻占合肥,首先压迫李品仙第11集团军的31军西撤退守到大别山外围的六安县,然后日军又转向对据守在淮河中游一带的廖磊第21集团军的第7军、第48军进行攻击。防守在淮河两岸和田家镇、寿县、正阳关等重要据点的部队,为避免被敌人包围歼灭,在作稍事抵抗后,自动放弃防守阵地,实行化整为零的游击战术,同敌人纠缠,计划在这一地区拖垮、拖累日军,再作分割包围歼灭。但是日军为实现大本营的作战意图,不同中国军队纠缠,而以第3师团、第9师团、第13师团和井关的机械化部队,循涡河地区向蒙城迈进。同时,蚌埠南岸附近的日军也抢渡淮河,向北急进。

防守在淮河北岸的第51军和第77军,忽然受到日军优势力量的压迫,不得不放弃自己坚守的阵线,连夜向东边的皖、苏边境撤退。刘汝明的第68军奉命南下增援,行到夹沟地区,守军早已撤退转移,而第68军处在十分危险的位置,所以全军奉命向涡阳突出重围。

刘汝明的第68军突围后,徐州以南津浦路防线完全敞开。在皖北地区的第21集团军总司令廖磊,见事情严重,速派集团军总预备队前去扼守蒙城和宿县。第173师师长杨俊昌和副师长周元各把持一个县城,周元副师长率133团守蒙城,杨俊昌师长率两团守宿县。

蒙城阻击日军4天,周元副师长壮烈牺牲,全团官兵活着跑出来的只有十几人。占领蒙城的日军,没有休整,便马不停蹄地继续向北进军,矛头直指皖北重镇宿县。日军攻占蒙城后,便在蒙城设置后方根据地,计划以蒙城为据点,向徐州进取。

日军在蒙城集中了庞大的兵力,向南宿县进攻的就达3个主力师团,据守在南宿县的杨俊昌师长只有两个步兵团,可想而知战斗的惨烈状况。

日军的主力没有用多大的气力,他们万炮齐轰,把县城城墙夷为平地,再出动飞机轰炸、扫射,然后作集团式的冲锋。在步兵前面是数十辆坦克、装甲战车。

中国守军在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用身体和热血扞卫城池。战斗的激烈状况不亚于蒙城周元副师长他们。对这场战斗,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回忆说:

杨师长俊昌,率所部扼守南宿县,因城墙被敌炮摧毁,被迫撤至郊外,损失虽重,尚未全部牺牲。

李宗仁在回忆南宿县时,说尚未全部牺牲,是同早两天蒙城之战相比较而说的。他回忆蒙城阻击战时说:

当敌军猛烈进攻时,周副师长曾数度奋起反攻,期望冲破重围,无奈敌人火网严密,未能成功。除二十一名士兵乘黑夜蛇行逃出,幸免于难外,其余官兵、夫役、马匹等则一概为国牺牲。

而后人说到徐州会战时,对南宿县杨俊昌师长血战一事,提及的不多。

就是说到也不过寥寥数语。这是因为杨俊昌师长被军法审判,判了10年。

这件事情发生在徐州第五战区大撤退的时候,李宗仁在他的回忆录里说:

当长官部最后自徐州撤退时,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廖磊曾严令师长杨俊昌死守宿县,俟长官部退过宿县,始可放弃。无奈敌军企图断我后路,以优势兵力猛攻宿县。我守军至势突力竭时,杨师长便向廖总司令请示,电话尚未说完,敌军已攻进城内,俊昌便放下听筒,且战且走,放弃了宿县。廖磊大怒,呈请严办杨俊昌。杨遂被押往汉口,交军法会审,判处监禁十年。其实杨师的守宿县,已用尽最后力量,力竭始退。所以如杨师长的十年监禁,多少有点冤枉。嗣后他在湘西芷江监狱,不时写信给我,请求缓颊。我因未便徇私,总是复书叫他耐性等待。俊昌足足坐了十年牢,胜利后才恢复自由。

也许是这个原因,才少提或者不提杨俊昌血战南宿县一事。为我中华英勇献身的无数英雄,他们的功绩不能被埋没。当年为保卫南宿县阻止日军北上徐州而英勇战斗的勇士们的精神,还需后人继承和发扬,所以有必要在这里重新提起这场阻击战,以表对先烈们的崇高敬意。

南宿县阻击战失败,远在河南新安县的第77军军训团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徐州吃紧,接到命令让他们派1个大队前去增援。第77军军训团决定派第4大队出征。第4大队是以第77军学兵大队为基础组建起来的,大多是受过军事训练的青年学生。他们高唱着《义勇军进行曲》,从新安县乘火车,途经济阳、郑州、开封、商丘到宿县。

在安徽宿县,日本飞机轮番轰炸火车站。他们在车站附近利用地形掩护,组织火力对空射击,致使敌机不敢肆意低空狂炸。然后4大队向南坪集中,沿途看见安徽民众惨遭日军残害,饱尝了战争的灾难。第4大队同学们心情激昂,决心狠狠打击敌人,以雪国耻。

第4大队到达宿县与蒙城之间的南坪镇时,徐州局势更为恶化,徐州以西的陇海铁路和徐州以南的津浦交通全部被日军截断。第4大队在南坪以北的浍河岸边布防,阻击日军南下浍河。

刚刚布防完的第4大队接到侦察员的报告,说是有两百人的日军已由双堆集方向沿浍河南岸开过来了。这个情况来得很突然,出乎第4大队的意料。大队长黄省周分析了情况,他认为敌人整队而来,又不知我们在此,那就给他来个攻其不备吧!大队研究决定,同日军打近战,突击消灭敌人。

日军大队前行,走到第4大队伏击圈内,机枪、步枪突然响起,把日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两个骑马挎刀的指挥官被击中,从战马上摔下来,日军在混乱中拖着死伤官兵仓皇退出战场。

第4大队在浍河南岸地区主动出击,给日军以很大的打击。那天他们在张庄发现有二三百名日军,同张庄相连的是赵庄,在赵庄还停放有日军的大炮和十几辆坦克。敌人有些大意,他们正在烧火做饭、休息,连个站岗放哨的都没有。

第4大队决定给敌人以打击。黄大队长从各中队挑选10名敢死队员,共有六七十人。每人带上6枚手榴弹攻打赵庄,其余战斗人员攻打张庄。

张庄、赵庄的攻击行动要统一,由赵庄敢死队在庄头点火为号。

赵庄西头,敢死队员点燃了草堆,冒出了浓浓的白烟,两个村庄的战斗开始了。第4大队的炮兵配合向庄内的日军猛烈轰击,双方枪对枪、刀对刀地干起来了。战斗打了一个多小时,双方伤亡惨重。敢死队在赵庄炸毁敌坦克,燃烧的坦克冒出滚滚浓烟。张庄的日军倒下一大片。

第4大队边战边撤退,从张庄退回到阵地上来的队员只有一半了,敢死队的伤亡也很大,只退回来几个人。日军由于伤亡很大,不敢出村追击,只在村庄边上与第4大队对峙。

第二天第4大队陷入日军重围。他们在黄省周的率领下,同日军作拼死抗争,经过一场激烈的肉搏战后,终于打开了缺口,剩余队员向宿县以东转移。在突围战中,第4大队又伤亡大半,只剩两百多人,大队长黄省周和几个中队长阵亡。全大队重新组合为两个中队,在洪泽湖一带开展游击战。直到一个多月后,才回到商城、潢川一带,在河南省地界上重归建制。

第六章 徐州防御战 3、日军三攻临沂县城

徐州第五战区防御战是个体系,东西南北各个战场是相互关联的一个整体,一个地方出问题都要牵连到其他地方的战况变化。日军在台儿庄战败后,矶谷师团分别由台儿庄至枣庄铁路支线、公路沿线突围,向北退却。因汤恩伯第20军团行动不坚决,造成追击部队被日军后方的掩护部队所堵截,致使矶谷廉介的败军退到安全地带。而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消耗太大,奋力追击,所取得的战果也不大。退到峄县、枣庄地区的矶谷师团,在獐山、天柱山、峄县以东地区重新组织抵抗,固守待援。

孙连仲的主力追击到獐山东西一线,被矶谷师团疯狂地阻击,不能扩大战果。汤恩伯军团向峄县的日军围攻也没有新进展。他借口说是孙连仲没有打好,他的军团受到来自獐山敌炮兵的侧击,造成进攻受到影响。于是变更进攻部署,改由峄县东北地区向日军侧后实行包围攻击战术,但是没有成功,被敌人在税郭附近的反攻所阻止,这样一来便形成了僵持的局面,使矶谷争得时间坐等援兵。

就在孙连仲、汤恩伯与矶谷对峙之际,临沂方面的板垣师团首先得到来自青岛方面援军的大力协助。坚守临沂的中国军队仍然是张自忠将军的第59军和庞炳勋的第3军团。两支部队早已伤亡过半,疲劳之极。特别是张自忠的第59军,作为第五战区的机动部队,增援了徐州南线的于学忠部,打退从南京过来的日本军队后,又调转头去增援滕县。在去滕县的半道上,又奉命改去临沂增援庞炳勋的第3军团。第59军会同庞炳勋第一次打垮了板坦师团,战局刚有好转,又奉命将张自忠调往滕县方面。第59军前脚离开临沂,板垣师团后脚就进攻庞炳勋。

第五战区为确保台儿庄大战的胜利,又调张自忠重返临沂。第59军刚到费县,还没坐下来歇口气,便又拔腿调头朝临沂赶去。临沂的形势早已发生变化,有利的局面已经不存在了。张自忠与庞炳勋一道,恶战板垣师团四五天时间,在难以支撑的时候得到增援。第59军、第3军团和增援部队王肇治旅一道,开始大反攻,将敌截为两段,敌主力溃退莒县,另一部逃到临沂西南方向的朱阵,闭寨困守。张自忠、庞炳勋取得临沂保卫战中的第二次胜利。

到4月中旬,板垣师团得到大本营的补充,又有青岛过来的日军增援,便开始对临沂实行第三次攻击。

张自忠的第59军和庞炳勋的第3军团在两保临沂的血战中,消耗巨大。庞将军的第3军团不用说了,就是第59军这样有战斗力的部队,在临沂外围野战中,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第五战区知道张自忠的困难,又调李仙洲的第92军向临沂增援。但李仙洲的第92军还没有到达,临沂就失守了。

就在板垣师团主力进攻临沂的时候,日军另一支退败到朱阵固守的部队乘机南下,朝汤恩伯第20军侧背的项城方面进军。汤恩伯误以为是板垣师团主力,急忙命令第52军、第85军从峄县、枣庄一带撤退,一直退到江苏的邳县,致使日军占领了郯城。

第五战区急忙致电张自忠第59军,说日军占领临沂、郯城后,正南进想切断陇海路,令第59军即由现驻地出发,渡沂河截击由郯城南进之敌。

张军长召集团以上军官讲明新情况、新任务,当即令第180师由吴家道口渡河,向大王庄前进,军部随后跟进。先头侦察部队得知日军已从郯城向南出动,马上向军部作了报告。

第59军前卫营在大王庄与日军遭遇,在村庄发生激烈战斗。敌人的后续部队赶到后,张宗衡旅长命令部队撤出村庄,在野外麦地里同敌人对战。就在这时第180师和军部都已到达,日军不敢贸进。

刘振三师长察看地形后,对部队防御作了部署:第26旅以676团为第一线,占领展庄、大拐村等;第39旅镇守冯庄,除对西、北两面严密戒备外,随时策应第26旅作战。师部直属队位于左翼村庄。各部调整后,连夜构筑环村工事,挖交通壕,达到既相互联系又能独立作战的要求。

第59军同日军作战早已打出了经验。当日军飞机、大炮轰炸时,全部隐藏在防护沟和藏身洞里,尽最大可能地保护好自己,不让敌炮火、飞机杀伤部队的有生力量。在日军进攻时,张自忠指挥沉着,轻、重武器全部准备好,并让全体官兵听从命令,统一开火。日军步兵上来了,鼻子眼睛都能看清楚了,指挥官一声令下,轻重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齐开火,冲上来的一线日军两百人,几乎全部倒在前沿阵地上。

日军吃了亏,并不总结教训,他们又组织力量,还是先炮轰,然后步兵冲锋。这样反复了三次,全被击溃,直到黄昏,他们也没有攻破阵地,还被守军击毙四五百人。第59军凭借环型工事,伤亡极少。

第二天清晨,日军用大炮猛烈轰击后,改变了进攻方法,他们从冯家窖到王庄,分成多路隐蔽前进,摆出一副怕死的样子。直到中午,才同中国军队接上火,接上火的是日军的先头部队,在后面便是大队人马。各路日军一起向展庄扑来,来势凶猛并且迅速,双方在展庄村内村外激烈厮杀,杀声响彻整个村庄。激战到下午,日军又上了增援部队,将展庄东半部占领。第676团坚持在展庄西半部。

展庄内展开了巷战、肉搏战。

张自忠军长、刘振三师长知道展庄情况,派第39旅的1个团前去增援。同时命令张宗衡旅长,就是付出再大的伤亡,绝对不许放弃原占领阵地,并限令第26旅收复展庄东半部。

张宗衡旅长亲自到展庄一线作重新部署和调整。他以5个营的兵力在村内同日军争夺,以两个营在村外策应。刘振三师长也赶到第26旅督战。

张宗衡趁天没亮,正是日军最麻痹的时间,带特务连上火线参加战斗。村中战斗打响了,战士先集中手榴弹向日军占领的院内猛投,然后再由挖出的墙洞朝里冲。各营、各连都分配有进攻的院落,用这种出敌意料的办法,迫使敌人全部败退出展庄。在展庄的战斗中,第59军伤亡六七百人,日军伤亡上千人。

日军退走以后,军长、师长都来到阵地视察,张自忠、刘振三都意识到日军会来报复,他们一定会仿效黑袭的战法,对第59军的阵地进行偷袭。所以军部命令所有部队,都必须构筑坚固的野战工事,以高度的警惕,防止日军的偷袭。

日军果然采取了偷袭的办法,他们改变不打夜战的常规,悄悄地把部队分成几十小股,黑夜道路不熟,还抓了当地老百姓,强迫他们带路。日军先是潜伏在第59军前后左右驻地外的麦地里,将各村之间联系的电话线切断,紧接着向各村的防守部队和第180师师部同时夜袭。一时间,四下里一片喊声、枪声,守卫部队同师部失去联络,各村只好各自为战。

由于事前有所准备,各村守军并没有因此慌乱,他们凭借着坚固的工事,同偷袭的日军进行战斗,等到半夜时分,日军见守军没有动摇,并且防守有条有理,便自动放弃,撤了回去。

日军没能从第59军的防线突破南下,就把部队撤退到郯城。而张自忠的第59军也没有能力进攻郯城的敌人,双方在防线上相互对峙。张自忠将军的部队抓紧休整,每日除加强工事,就是演习村落战。

临沂失守前后,城北、城西上百个村庄被日军飞机、大炮夷为平地,家畜家禽、财物被日本兵抢劫一空,村民惨遭日军野蛮屠杀。临沂地区人民是英雄的、光荣的,他们忍受着巨大的悲痛,全力以赴支援抗战,表现出伟大的民族气节和崇高的爱国精神。

张自忠、庞炳勋部队的许多伤员,得到临沂地区人民的救治和掩护,伤愈后,又返回抗日前线。他们终身都无法忘却山东人民对抗战子弟兵的恩情。

第六章 徐州防御战 4、郯城阻击战

国民党军第92师,是爱国将领张自忠将军指挥的一支部队,在台儿庄大战期间,这支部队在湖南长沙担任警备任务。4月份,由于徐州战事吃紧,最高军事委员会调派第92师前往徐州支援。

长沙市民听说长沙警备师要开赴前线,便组织上万民众举行了欢送仪式。整个长沙市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市民载歌载舞,长沙市如欢乐的海洋。社会各界抗日救亡组织和团体组织学生、市民欢送慰问赴前线抗战的士兵,送毛巾、鞋垫、钢笔、水果等,鼓励第92师全体官兵多杀日本兵,保卫家园,为国家为民族多立战功。师长黄国梁还发表了演说,感谢长沙人民对官兵的爱戴,表明坚决杀敌立功的决心。

蒋介石在郑州召见了师长黄国梁和旅长梁汉明、林卧薪。蒋委员长对他们作了重要讲话,信心百倍地说,徐州前线敌军的板垣、矶谷两个师团,被我军打得落花流水,现已残缺不全。临沂、滕县、台儿庄、峄县都取得了优良的战果。各参战部队打得很勇敢,很顽强。现在我军争取利用备战空暇时间,全力保卫津铺线的徐州段,努力阻击、遏制敌人西犯,并采取逐步抵抗、诱敌深入战略,以达到最终击破的目的。寻求机会,给敌人沉重的打击,像台儿庄一样,消灭敌人的主力。希望你们在战场上有所表现,我在武汉听候佳音。

黄国梁师长他们向委员长敬礼,请委员长放心,国梁率部英勇杀敌,为委员长争光。蒋介石满意地朝他们点头,嘴里连说两声,好的,好的。

全师抵达徐州,黄国梁师长率全师旅长、主要幕僚和几个骨干团长,前往徐州西关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见李宗仁。李宗仁长官很亲切地向第92师长官们问寒问暖,说他们一路辛苦,兵贵神速,两天就从长沙赶到了徐州。双方一阵寒暄后,李宗仁长官在办公室结合地图讲述第五战区方针要领,决心在以徐州为中心的战区防御区域,全力阻击南下之敌。

李宗仁指着地图说,敌军第10师团矶谷廉介、第5师团板垣征四郎两部有再次进攻模样。随板垣师团由临沂南下的敌军,已发现有预备役第103、105等师团各一部,及山下与酒井兵团一部,已进抵郯城附近及其以西地区加入战斗。他又说,4月下旬以来,敌已从各战场调集兵力向我津浦南、北两段迫近。其南线的第9师团已循涡河北移,在苏北阜宁方面也发现有敌第3师团及预备役第101师团一部向北移动。在蚌埠附近淮河南、北两岸之敌,有预备役第102及107等师团之一部,似有窜扰宿县企图。他指示第92师迅速乘火车东开,加入第46军序列,接替庞炳勋、张自忠两军防务,阻止敌人第5师团主力于运河以东地区,确保战区右翼安全。

李宗仁指示完毕,他让第五战区参谋长徐祖诒把整个战区的具体部署向第92师指挥官们讲一讲,用李宗仁的话说,叫知己知彼。于是黄国梁他们又去了第五战区参谋部,参谋长徐祖诒让大家围在沙盘地形图周围,他作了很详细的说明:

战区右地区(郯城方面):庞炳勋及张自忠两部,已由临沂撤抵郯城码头镇以南地区。新增援之卢汉及谭道源部已在台儿庄以东地区对敌进行阻击。樊崧甫军主力在码头镇以南大院寺以西的碾庄、冯家窑一带准备加入战斗。该方面主要敌军仍是第五师团。

战区中央地区(码头镇以西迄台儿庄北、峄县以南方面):孙连仲所辖田镇南、冯安邦两军(后加入于学忠军),汤恩伯所辖关麟征、王仲廉及李仙洲、周磊、李延年各军,眼下仍占领东自连防山、杨家集亘艾山以南台儿庄(北)及其西北地区。该方面主要敌情仍是第十师团,日军向我方炮击甚烈,似有进攻企图。

战区左地区(滕县、临城方面):孙震部自弃守滕县后,眼下已撤至临城以南及韩庄地区整休,掩护战区左侧安全。孙桐萱、曹福林、谷良民各军,原负责堵击任务,现已转至微山湖西北济宁、金乡地区,担任阻击南下增援之敌及破坏滕县、兖州间敌后运输线,以策应战区主力作战。

战区西南地区(淮河蚌埠方面):于学忠所辖第五十一军原位置于固镇以南淮河北岸,阻击南岸之敌北犯,现已转至宿县北调增援李品仙、廖磊等部,除一部控制合肥外,主力侧击定远、涡阳方面之敌,阻止敌第九师团向皖北进发。

战区东南地区(两淮方面):临时由韩德勤指挥驻海州之第五十七军缪澂流、李守维部与由阜宁北进之敌第三师团对峙,没有激烈战斗。

敌后活动兵团石友三的第六十九军,游击于费县附近,牵制与破坏敌军后勤联络,一月来,迭有斩获。

第92师把蒋委员长的重要讲话、李宗仁长官的指示和徐祖诒参谋长的作战部署等各项情况传达到全师连以上官员,再由各营、连传达到每个士兵,以鼓励全师斗志。他们在徐州没有得到休息,便随第46军开赴前线,阻击郯城南进的日军。

第46军军长樊崧甫,下辖3个师,第28师师长董钊,第49师师长周士冕,第92师师长黄国梁。每师下辖两个旅,每旅有两个团。全军加上特种部队共计3万余人。其装备较为优良,有巩县兵工厂造的步枪、机枪,金陵兵工厂造的八二迫击炮和手榴弹,炮兵及战车防御炮是临时配属的。其他辅助作战武器比较充足。全军官兵大多是军校出身,部队骨干多,有一定的作战经验。但三个师是临时组合在一块儿的,在协同作战上比其他部队要差。

他们的作战对象是板垣征四郎指挥的第5师团。日军的这支部队曾在临沂被张自忠、庞炳勋两军打得丢盔弃甲、残破不全。在得到日本大本营和青岛援军的补充后,恢复了长野、片野、坂原等联队,还增加了第105师团的一个支队,山下、酒井等特种部队,有大炮50门,小型战车40辆,装甲汽车几十辆,飞机15架,总兵力3万多人。

第46军到达前线时,首先是组织长官和参谋人员参观张自忠将军的防线阵地,请张将军介绍作战经验。第92师师长黄国梁、旅长梁明汉还将张自忠将军关于守寨要领、防御工事的构筑以及他们对付坦克、飞机、大炮等办法汇集起来,传达到全师官兵,为官兵们提供了重要的作战经验。

由于张自忠、庞炳勋的两支部队过于疲劳,损伤重大,第五战区将他们撤出郯城战场,回徐州休整。这样阻击板垣师团的任务就全部交给第46军来完成。

樊崧甫的第46军不负众望,连续同板垣师团进行大规模的激战,所战之处,所有村寨全部被摧毁。樊军长和各师、旅都吸取张自忠部队的经验,重视野战的地洞防御工事,命令所有参战部队在防御阵地上挖掘地洞,更好地在大炮、飞机的轰炸下保护自己。

板垣征四郎见中国军队抵抗顽强,便改变进军方向,换个地方进军南下。第46军的主要任务是确保运河以东地区,巩固第五战区右翼的安全。

敌人从哪里来,他们就在哪里堵截。

敌变我变,板垣师团转到码头镇西南,企图从燕子河东岸继续朝南进犯。樊军长命令第92师火速占领狼子湖前后一带阵地,以保证全军左翼地区的安全。师长黄国梁分兵两个纵队连夜行军,赶赴战场阻击日军。不料日军在汉奸的帮助下,在半路打了第92师前卫部队的伏击。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是第551团的前卫营,由于天黑看不清周围地形,前卫营乱了阵脚。何元恺团长赶了上来,俯在路边的小土堆上观察日军的火力,他发现敌人火力不是很猛,断定打伏击的敌军不是大部队。何团长命令前卫营路子勇营长组织全营正面进攻,他带2营从侧背发起攻击。他要求攻势要猛,动作要快,把敌人的小股部队消灭掉。

两个营一前一后,向日军发起攻击。打伏击的日军不过百十人,他们抵挡不住,但一时又退不回去,便在阵地上死撑。双方打到半夜,小股日军被击退,丢下阵地上的两挺重机枪和几十个日军的尸体,趁夜色跑得不见了踪影。在这场战斗中,前卫营长路子勇不幸牺牲。

另一个纵队的先头部队是第547团,他们排除困难,准时赶到狼子湖,在前湖进行布防,赶修工事,大约3个小时后,大批的日军也赶到了。旅长梁汉明从望远镜里观察敌人,日军的先头部队也只不过千人。他们并没有在进攻之前进行整顿,一上来就在大炮的掩护下朝狼子湖攻击。

防御工事没有构筑完毕,就被迫应战。敌人攻势很猛,后续部队不断涌上来。

阻击战一直打到黄昏,团长、副团长身负重伤,其他增援部队被日军大炮密集封锁,他们几次都没有过来,第547团一时失去指挥,全团伤亡惨重,溃败下去,一退就是好几里地。

梁汉明旅长命令第548团副团长冼盛楷带警卫班过去,负责召集第547团残部,并代理该团团长职务。冼盛楷把打垮的第547团战士召集起来,重新就地整顿,编成两个营,进入后狼子湖阵地。

占领前狼子湖的是日军第5师团的山田联队,他们占领前狼子湖阵地后,又得到师团的全力支援,于是日军士气大振,又朝后狼子湖发起进攻。前狼子湖与后狼子湖相隔五六里地,中间全是庄稼地,平坦得没有一点障碍,一眼都能望出几里地。

后狼子湖全寨有几百人家,全是茅草房,守寨的部队是第548团和第547团的两个营,还有第274旅旅部。由于日军炮火猛烈,部队伤亡很大,作战人员不过两千。军长樊崧甫和师长黄国梁分别来电,让旅长梁汉明一定要死守该阵地,并下了死命令,与阵地共存亡。夜晚,日军朝村寨发射100多颗烧夷弹,草房全部燃烧,火光冲天,把整个狼子湖照得如同白昼,日军趁此发起进攻。守军在明处,日军在黑地,打得十分激烈。

中国军队非常顽强,敌人没有占到太大便宜。他们把日军放近些,同样在火光的照射下,然后集中全部火力狠狠地打。日军不得不撤退。寨子里的房屋没有了,树木也烧光了,全部守军就开始挖地洞,把全寨挖成10多条纵横散兵沟,还从寨内朝寨外挖地道,一直通向前沿,防止日军步兵接近。反正中国士兵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要把敌人阻挡在寨外。

第二天拂晓,日军3000多人分成集团块状,以4个梯队相互掩护,分批跃进。梁汉明派第2营刘毅军,占领寨外的小村庄,同主阵地成犄角,在侧翼打击进攻日军,激烈的战斗打到天亮,敌人仍没有突破前沿阵地。

下午日军发动第二次进攻,这次他们势头凶猛,大兵涌进。有一部分日军突破防线,进入后狼子湖的西北院。第548团蒋闳伟团长率两营,死打硬拼,把敌人给撵了出去。夜晚敌人又发射烧夷弹,但已经没有可燃之物,所以日军不便进攻。

第三天拂晓,日军发起第三次攻击,激烈的战斗打到早晨7时左右,中国军队开过来大批援军。友军从侧翼发动进攻,正面阵地也发起冲锋,山田联队不过两千多人,在飞机的掩护下仓皇外逃。日军遗尸累累,丢下的枪支、弹药遍地都是。

徐州战区整个战局陷入困难状态,许多军以及军团,因日军全面反扑,伤亡很重而逐渐退出前线。为扭转战局,汤恩伯奉命到运河东岸的龙池镇统一指挥前线各军作战。

第46军又被调往运河东岸的丁字沟进行防御。进攻丁字沟的日军仍是第5师团主力,首先发起攻击的还是老对手山田联队。樊军长和黄师长也给日军找了个老对手,那就是第552团。敌人大炮轰炸一个多小时后,便发动冲锋。丁字沟一带被敌炮火炸得一塌糊涂,但步兵的进攻一批又一批地被第552团给打退。

在战斗中第1、2营的营长全部负重伤,第3营营长和少校副团长中弹殉国,部队减员严重。第二天,丁字沟阵地西北角被敌军突破,5架飞机又凌空扫射,第3营没人指挥,全部溃退下来。团长张新和副团长李以匡一线督战,终于将突如其来的一股敌人打退。

不过1个时辰,日军后续部队又涌了进来,双方在一个村庄里打巷战,团长受重伤被士兵背了下去,副团长李以匡代理指挥,在村寨内率部继续抵抗。当时全团营长、连长全部牺牲,李团长火线临时任命一批指挥官,率领士兵同敌人打肉搏战。短兵相接,敌机无法援助,但敌人用大炮作纵深射击,也不准中国军队前去增援。汤恩伯来电,让552团死守待援,若有后退,军法从事。战斗激烈进行到黄昏,第276旅旅长林卧薪率第551团增援,李以匡团长头部负伤,全团伤亡千余人,还有许多伤员在丁字沟不能撤出来。

丁字沟战役,打了好几天,日军还在增兵。那时台儿庄以东直到连防山附近的中国军队阵地都被突破,运河附近地区空虚,第46军右翼又出现敌情。第92师遵军部指示,要确保左翼地区安全,坚决地阻击日军朝东进犯,所以全师集中主力,防守丁字沟。又经两天的战斗,因寡不敌众,全线稳不住,只好向南撤退。

自第92师归属第46军指挥以来,全军共伤亡8千多官兵,为徐州第五战区赢得半个多月的时间,后来陇海路商丘段受日军威胁,后方无法增派部队,致使鲁南地区陷于苦战。

第六章 徐州防御战 5、姗姗来迟的贵州兵

抗日战争爆发后,深居云贵高原的热血青年,纷纷走出大山,走出丛林,他们怀着满腔热血,抱着对国家的一片赤诚忠心,投奔到抗战第一线。贵州就有一支这样的部队,他们在1937年“八一三”淞沪战场上,被国民政府编为第102师,列入第8军建制。参加淞沪战役后,又参加南京保卫战。这是一支特别能吃苦,战斗力很强的部队,无论是在淞沪战场,还是在南京外围,他们都打得非常勇猛。在南京保卫战后,被最高统帅部安排去陕西大后方进行整补。

这里要说明的是第102师为何去陕西进行休整补充呢?据贵州各地方志记载,在抗日战争爆发初期,贵州青年自发组织去山西、陕西参加抗战的有几十万人,散落在那一带的许多贵州优秀儿女,都盼着自己的队伍早日过来收编。

当徐州会战开始时,第102师回归第8军建制。第8军下辖两个师,一是第40师,再就是第102师。第102师师长柏辉章,副师长胡松林,参谋长杜肇华。当徐州会战吃紧的时候,武汉最高统帅部调第8军赴徐州参战,编入第五战区的战斗序列。

第8军在陕西虢镇聚集,军长黄杰命令第102师乘车出发,第40师和军部随后行动。第102师在陕西整训,得到国民党政府的大力支持,由于作战勇敢,得到优厚待遇,全师清一色的新式武器,装备比较齐全。士兵们挎着崭新的枪支,格外威风。他们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要在战场上同小日本拼个你死我活,不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就誓不罢休。

火车沿陇海铁路开到商丘夏邑县,便停止前进,车站指挥官说,前方砀山、韩道口一带发现敌情,徐州是进不去了。第102师官兵急了,他们在火车站同车站人员又吵又闹,让火车送他们上前线。前面有敌情怕什么?有我们第102师保护列车,根本就不用怕。第102师的士兵牛皮哄哄的。

师长柏辉章交涉没用,他命令全部下车,徒步过去同日军战斗,部队斗志旺盛,武器装备优良,具备同敌人作战的有利条件。他准备在此地好好打上一仗,痛歼日军,让武汉最高统帅部看看他率领的第102师怎样。

在车站他召集团级以上指挥官开会,柏辉章师长说,我们贵州部队打惯山地战、丛林战,今天要适应地形打平原战。根据我们在淞沪战场、南京战场的经验,日军主要靠飞机、大炮、坦克。特别是敌人坦克,在掩护步兵冲锋时很难对付,我们要充分发挥战车防御炮的威力。这一带地势平坦,有利于敌军坦克作战,而我们战车防御炮不多,这就要我们的战士作好准备,要学会使用手榴弹打坦克,只有对付了敌坦克,我们才能更好地痛击敌步兵。

柏师长讲完后,各团分配任务。任务命令下达后,各团展开前进。到达目的地时,分别占据各村庄布置阵地。第102师的运气不错,阵地布置完后,果然来了日军的运输车队。10多辆大卡车,如入无人之境,骄横得不得了。

日军车辆驶到阵地前,埋伏在阵地的士兵一阵猛打,当即炸毁车辆10多部。运输兵不经打,回头向来的方向逃跑,丢弃全部车辆和军需物资。

第102师刚上战场就发财了,10多车枪支弹药和军用物资到手了,还缴获两部完好无损的大卡车,抓获几个驾驶兵。就在这边伏击运输队的同时,第304团在韩道口用战车防御炮摧毁了日军坦克5辆,也缴获了大批的战利品。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被伏击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土肥原的部队。

第102师的任务是紧急向徐州增援,遭遇到这场战斗后,他们接到军部从商丘发来的电令,前方我军经过同敌激战,现已放弃徐州,命你就地布防,阻击敌军向开封西进。第102师把部队开进砀山县城,全师构筑工事,严阵以待。

日军是不会吃亏的,特别是土肥原这个家伙,他是会来报复的。这一点第102师早已预料到了。但是让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却是土肥原的整个师团,大约有3万多人,于第二天拂晓,在大批汽车载运和机械部队快速行进下,同第102师前哨部队发生战斗。紧接着日军后续大军分头进击,不仅各团阵地遭到猛烈攻击,就连砀山县城也被日军包围。

第304团1营阵地设在韦楼铁路附近地区,敌人10多辆卡车直接驶到阵地跟前,1营火力齐射,把没有来得及下车的日军打懵了。中国军队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把日军打得趴在车子底下,枪都不敢还,用他们自己士兵的尸体当掩体。后来开过一大批敌兵,他们从侧面向1营攻击,战线一直移到韦楼庄附近。

团长指挥第3营出击,同1营夹击敌人。日军多得打不完,倒下去一批又拥上来一批,后面还在不断增加,把村庄层层围困起来。日军用小炮朝庄内轰击,掩护步兵冲过外壕沟,双方近在咫尺。陈蕴瑜团长指挥冲锋阻击,不幸中弹阵亡。一时间杀声震天,刺刀碰刺刀,撞击出一片嚓嚓的金属声。团长、营长、连排长几乎全部牺牲,士兵死伤无数。

第306团在李庄也被成倍的日军围攻,坦克在村庄里横冲直撞,屡电求援。此时各团都在苦战,哪有兵可以调派啊。师部回电勉励,并指示:

应取近战,凭借掩蔽物体投掷手榴弹,摧毁敌人坦克,稳住阵地。该团是以税警部队为骨干组建起来的,缺乏实战经验,在日军突破阵地,进入村庄时,他们竟脱离掩体,面对凶残的敌人,许多人跑散到平坦的庄稼地里,正好把自己置于敌人的火力之下,全团伤亡殆尽。

韦楼的第304团就有战斗经验,虽说长官全部阵亡,但士兵们同敌人近战,让日军有力使不上。然后一个院落一个院落同敌争夺,和敌人纠缠到天黑。利用天黑的保护,他们朝砀山县城撤退。

日军攻击第305团和补充团,两团利用围堡外壕沟作掩体,同敌人奋战,他们首先击毁敌人坦克,让步兵没有掩护,完全暴露在广阔的平原上。他们两团交叉配合,相互支持。还利用夜晚主动出击,狠狠打击日军的有生力量,就这样与敌人相持作战,直到最后奉命撤退。虽说每团不到500人,但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没有被数倍多的敌人消灭掉,足以证明他们作战的勇敢和机动灵活。

砀山这块平原地面,易攻难守。众多的日军把第102师分割包围在各个村庄里,再利用自己机械部队在平原上的快速机动,致使各团陷入十分困难的境地。师部被敌军围在县城里,炮弹从早到晚就没停下来过。日军还用迫击炮和枪空炸炮弹向城内密集发射,城内硝烟弥漫,房屋树木全被摧毁烧尽,空中枪榴弹片到处横飞,人们不能行动,城墙上的守军用砖头砌成一个个的防身掩体,用以挡住空炸的破片杀伤。

师部事先配置在城外的一个营,据守环城土坎,里外配合顶住日军攻势,不让敌人接近城门。有一股日军冲到城门下,被外围的全营士兵奋力击退。到黄昏时,日军攻城急迫,仗也打得残酷。胡松林副师长主张突围,柏辉章师长却认为应该等待军部电令,不能就这样无令而走。这样不行,不能学韩复榘,也不能学那些贪生怕死的将领,那是民族的败类。

第102师的电台连续向军部发出几次告急电告,但都不见回复,直到夜晚11点多钟,师部才收到军长黄杰的回电,其电文是:“砀山不可失,砀山不必守。”柏辉章一看黄杰军长模棱两可的电文,就知道为什么军部迟迟没有回电,军部在犹豫,想守点打援,但苦于没有兵力。对付3万多人的师团,没有足够的兵力是不行的。

柏辉章见军长难下决心,自己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就同胡松林、郭尔峰等人一起研究,最后认为,强敌压城,要守也守不往。一个师抵挡不了一个师团的进攻,而且砀山在当前战局上看,已经失去了据守的价值。根据全师的任务,他们认为不如突围,重新掌握和指挥各团,在野外全力阻击敌人西进。

于是,第102师决定突围,他们发电呈报军部,电报说,遵示不必坐守砀山一城,为利于全面战局,自当即夜突围,就近指挥各团阻击敌军西进,完成作战任务。

凌晨3时,柏辉章命令副官曹冠英集结城中直属部队,一不准发声,二不准打电筒,突围前要做到平静,让几个士兵上城墙故意放几枪,和平常一样,麻痹敌人。

砀山县城门打开,以特务连为先头开路,城外一营兵力协同特务连,对当面的小股日军进行夹击,手榴弹与机枪同时响起,杀开一条血路,全部人马往前冲。日军根本没有想到是城中部队突围,他们以为是夜袭,便坚守自己的阵地不出,只是朝外打枪就是了。

第102师趁着夜色,严密戒备搜索前进,预定转进到补充团和第305团的阵地时,再作部署战斗。大约走了两三里路,前面一个庄子的敌人突然向突围部队开火。曹文杰营长率全营展开攻击前进,掩护突围部队撤过铁路。就在曹营长指挥战斗时,一发炮弹在曹文杰身边爆炸,曹营长当场阵亡。这个时候天已微亮,忽见一个士兵猛然跑上前,抢过曹营长的遗体,飞快越过铁路而去。

曹营长爱兵如子,深受士兵们的爱戴。当曹营长牺牲在前线,士兵们都不会把自己的营长留下的。他们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把自己的营长掩埋好,然后全营战士默默敬礼致哀,场面十分感人。

大白天突围部队全部暴露在大平原上。在过日军火网封锁线的时候,师部全体人员匍匐前行,在一营兵力的掩护下且战且走,他们奋力冲过敌人封锁线,跑过了铁路。副官曹冠英身体肥胖,行动迟笨,大腿受伤,是两个士兵拼命背过铁路的。战斗部队随后冲过铁路,阻挡日军的追击,强大的火力把追来的日军打了回去,突围部队终于摆脱了敌人,驻进一个村庄。部队架起电台同军部联络,收到军部转过来第五战区李宗仁长官的电令,大致是说,砀山战斗,第102师以寡敌众完成作战任务,深堪嘉勉。该师伤亡过大,撤离战场去漯河集中休整。

第102师到达漯河,全师只有两千人了。

英勇的第102师同第60军一样,是云贵高原人民的骄傲。

第六章 徐州防御战 6、打不垮的四川军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后,中国开始了全面的抗日战争。四川军队请缨出川,奔赴山西参加保卫太原的战斗,事后又被调到徐州编入第五战区序列,承担据守徐州以北地区的阻击防御任务。1938年3月,第22集团军在山东滕县地区同日军矶谷廉介第10师团进行激战,表现出的英雄气概,给全中国抗战军民以巨大的鼓舞,让中国军队和民众看到了抗战胜利的曙光。

英勇的第22集团军寡不敌众,防线被日军突破,部队被日军击溃,滕县失守。但是他们为徐州第五战区赢得最为宝贵的时间,以达到在台儿庄地区排兵布阵的目的,为台儿庄大捷的胜利提供了先决条件,并赢得全国人民的高度赞扬。这是四川军民的骄傲和自豪。

就在台儿庄大战时期,第22集团军的官兵们历尽艰辛,他们擦干身上的血渍,掩埋好战友的尸体,在日军占领区寻找着自己的部队。第22集团军总司令部在孙震的率领下,由临城转移到微山湖南岸江苏省境内的利国驿,并派出大批人员,寻找散落在战场的四川子弟兵。

他们收容了沿津浦线退下来的残余散兵,还收容了流落到微山湖西岸的很多小股残余部队。通过重新整编,竟有5000多人,组成5个步兵团。

第五战区还为这支英雄的部队配属了炮兵营。在台儿庄大战胜利之际,这5个步兵团被调派到运河南岸至微山湖南岸,担任守备任务。

国民政府最高军事委员会没有取消第22集团军下辖的军、师、旅等番号编制,虽说是支杂牌部队,但蒋介石也不愿去招惹民众的舆论,再说还有几十万的杂牌军在一线作战,这个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安抚,要做出一种领袖、统帅的姿态来,关怀和爱护他们。在无碍大局的情况下,还应给他们一定的优厚待遇。像守卫滕县的中将王铭章,以身殉国后,还要追赠他为陆军上将。即使他的第122师被打光了,部队番号仍然保留在那里。

第22集团军在收容大量散兵和残余部队后,恢复了原来的建制。从他们担任微山湖南岸守备任务时对部队的防务部署上,可以看出这一点。集团军当时下达的防御作战部署大致是:

一、第四十一军前敌指挥官第一二四师代理师长曾苏元,指挥第四十一军的第一二二师第三六四旅第七二七团(两个营),第一二四师和三七二旅第七四三团(两个营),第三七零旅第七三九团(两个营),及配属炮兵一个营,守备微山湖东岸的运河南岸大堤及从陈庄经运河铁桥南头、南韩庄街道、微山湖大闸南头至微山湖南岸之铁山寺、利国驿、柳泉车站之间的地区。

二、第四十五军前敌指挥官第一二五师师长王学姜,指挥第四十五军的第一二五师第三七三旅第七四五团(两个营);第一二七师第三七六旅第七五二团(三个营)守备微山湖南岸之铁山寺、南石楼、上马庄至拾屯以北的小王庄等地区。

三、第四十一军、第四十五军的接收新兵部队,暂在徐州至丰县道上之郑集、敬安集整训,听令参加战斗。

从以上部署不难看出一个问题,番号建制比较健全,然而实际兵力只不过是5个步兵团,加上配属的炮兵营,共5000多人的基本力量。军、师、旅全是空架子,有实际内容的是团级单位,1个团也只有两个营,总共12个营。

邹县、滕县战役失利,中国军队伤亡较大,官兵忿恨日本侵略军的思想也更加深刻,但收容并整编起来的部队打破了原来的建制,在组织上、思想上有些混乱。然而,广大官兵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号召下,经过短时间的工作之后,很快安定下来,决心坚守岗位,听从指挥,积极参加各项战斗活动。

实际有作战能力的只有该集团军的第41军各部队,他们守卫的防线多少还能遇上日本军队。在台儿庄地区战斗没有结束的时候,这一带还较为平静,到了台儿庄大捷以后,矶谷师团得到日本大本营的补充支持,转身又向台儿庄进行报复,这时的韩庄就不平静了。所以第41军对所属部队进行了部署,把防线分为左右两个地区。

右地区队:队长是第122师第364旅第727团团长司吉甫,指挥该团第1、2两营,守备运河南大堤陈庄至韩庄铁桥之线,团部在小陈庄。

左地区队:队长是第124师第370旅第739团团长蔡钲,指挥该团第1、2两营,守备运河南岸大堤从韩庄铁桥经南韩庄街道、微山湖大闸,折向西南沿微山湖南岸至铁山寺与小白庄之间地区。团部在小白庄。

炮兵队:队长是炮兵第5旅第10团第1营营长。指挥该营3个炮兵连,在蔡庄以南至张小屯附近,占领阵地,以对韩庄车站、韩庄铁桥北桥头堡、北韩庄、微山湖大闸北头、韩庄车站西南敌炮兵阵地各点为主,并以一部对韩庄车站以北、津浦铁路附近的多义沟、周官庄等要点,准备适时射击。

预备队:队长为第124师第372旅第743团团长余坚,指挥该团第1、2两营,在利国驿、蔡庄地区,构筑预备阵地。

第22集团军的作战部队,虽说只有5000多人,但是他们却有极强的战斗力。5000多名士兵是经过血与火考验过的,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大多数人可以说是死过一回,甚至死过两回的。他们同武装到牙齿的日本兵拼过刺刀,打过肉搏,遭遇过日军飞机的扫射,见识过日本大炮的轰击。他们从一个弹坑跃入另一个弹坑,用手榴弹炸毁日军的坦克、装甲车。总之他们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这一点从他们构筑的工事上,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两个地区队首先在运河南岸大堤上修整、增加地面防御工事,逐步由点及面,由地上转地下,与敌竞相构筑各种高堡、低堡、地面堡、地下堡,人人都想利用各种物质条件,多消灭几个敌人,减少自己的伤亡。在当地人民的帮助下,数日之内挖起了各种机枪掩体、交通壕和人员、弹药掩蔽部,编成极为严密的地上、地下各堡垒间的火力网,与日军对峙。他们还在微山湖上、运河南边,设置了一些水上障碍,防止敌人偷渡。

首先向日军进攻的是炮兵营,利用大炮作远程射击,封锁对面的韩庄火车站,不让日军后方驶过来的军火列车从韩庄通过。炮营的炮兵几乎都是老兵,他们技能娴熟,深知现在的大炮和炮弹不是在滕县那时的情况了。炮是新式火炮,又有充足的炮弹,正是中国炮兵显身手的时候。的确炮营的射击打得准,打得日军火车不敢靠近韩庄车站,被迫停在沙沟车站,增加了日军运输线上的困难。

为了保证韩庄车站的正常运行,日军在韩庄增加了兵力,他们也在运河北岸构筑工事,建立据点。每天双方都进行隔河炮战,日军在韩庄放置的大炮不行,没有第22集团军炮营的大炮多,也没有中国军队的大炮好,在激烈的炮战中,经常被打得狼狈不堪。日军据点只要有炊烟,中国炮兵就进行炮击,搞得他们吃不上热饭,喝不上热开水。

日军也采取报复手段,他不同中国军队的炮兵对阵,而是寻找机会轰击村庄,轰炸民房,10多个村庄被日军炮兵摧毁,数百户居民跑到微山湖南岸去了。同时,日军出动飞机,对运河南岸地区进行轰炸,给当地民众带来很大的伤害。

敌人的步兵在运河北岸各据点、地堡用轻机枪、步枪阻击南岸过往人员,打死打伤很多士兵。他们还以轻机枪对准南岸堡垒的射击口、了望孔和观察哨射击,造成中国士兵伤亡。

在这种情况下,第41军的南岸部队也灵活应对,挑选神枪手,组织狙击队,由地面战斗转入地下战斗。在地下狙击战中,涌现出一批狙击手队员,他们用机枪、步枪狙击对岸的日军官兵。在很长一段日子里,日军官兵惶惶不可终日。

一名日军小队长刚从地堡里钻出来,身子都还没有伸直,便栽倒地上,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子弹,把他的脑袋打开了花。还有一名日军想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屁股还没有坐下来,胸口便被一颗子弹穿个大洞,倒在太阳下,像条死狗。只要日本兵暴露在地面上,不管是送信的、送饭的、换岗的或者是修补工事的,统统在狙击手的猎杀范围。中国军队的狙击手,也打日军的观察哨、了望孔和机枪射击口,收获很大。

中国军队的狙击手谨慎了,看不清不放枪。后来卑劣的敌人采取卑鄙的做法,他们把村民抓来,换上日军服装,故意让他们一隐一现地出现,让中国军队的狙击手射杀。在狙击步枪没有瞄准镜的条件下,这是很容易误伤的。所以,在后来非看确切不可。

第22集团军官兵在当地民众的配合下,做了许多侦察、防奸、反谍工作。通过炮战、狙击战,他们士气高涨,积极配合整个台儿庄胜利的形势,歼灭对岸的日军,打通微山湖到临城的通道,切断日军前后方的联络线,把战线推到远离徐州的地带,便于之后的作战。侦察员们把运河北岸的侦察情况制成图,送回指挥部。

第22集团军前敌指挥部制定出4月反攻计划,报请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很快第五战区司令部批准,并于4月17日实施。

第41军前敌指挥官曾苏元师长,了解到日军第10师团的第24联队的情况,他们拥有1个大队附炮兵两个连,约有800人,重机枪4挺,轻机枪30挺,迫击炮2门,野炮8门。他们盘踞北韩庄、大铁桥北头和微山湖大闸北头,其核心阵地在火车站附近。

曾苏元师长在蔡庄召开团、营长会议,并下达攻击命令:17日拂晓,开始向韩庄之敌进攻,重点指向火车站方向,一举歼灭敌人,迅速向临城方向进击,切断敌主力军之后方联络线。

工兵第1连于16日黄昏时,在陈庄以东运河上架设纵列桥1座,而后以一部组成几个地雷排除队,归右翼队队长第122师第364旅第727团团长司吉甫指挥,协助主攻部队向韩庄车站攻击;一部协助左翼队强渡微山湖大闸,主力随狙击队挺进至韩庄车站以北柳桥、朱姬庄附近,破坏铁路线,折断敌人后方交通联络,困杀敌人。

第124师第372旅第743团第1营营长胡少瑷,指挥该营为阻击队,并配属工兵2排,16日夜间由陈庄以东从纵列桥上渡过运河,挺进韩庄车站以北的多义沟、周官庄等地,利用有利地形,构筑阻击阵地,阻击敌增援部队并破坏铁道交通。

右翼队:第122师第364旅第727团团长司吉甫指挥该团于16日午夜,由陈庄渡过运河,拂晓开始向韩庄车站之敌进攻,一举歼灭该据点敌人后,火速向临城方向进击,切断敌人主力军的后方联络线,策应台儿庄方面我军作战。

左翼队:第124师第370旅第739团团长蔡钲,指挥该团第1营由微山湖大闸上强渡运河,袭占北韩庄、大闸桥头堡、大铁桥桥头堡后,协助右翼队攻击。攻击奏效后,随第727团之后向临城附近挺进。

炮兵队:炮兵第1营营长指挥该营主火力支援右翼队对韩庄车站敌人据点的攻击。一部火力支援左翼队对北韩庄东西各据点的攻击。

预备队:第124师第372旅第743团团长余坚指挥该团,除以一营为阻击队外,其余控制在陈庄附近地区待命。

作战命令发出去后,各参战的团、营、连都在规定的时间里进入预定的位置。4月17日拂晓,中国军队的炮兵队开始射击,炮弹落在日军阵地上,泥土掀到天上,房屋燃烧起来,在阵地里的日本兵被炸得抬不起头。

随着炮火的轰击,第41军的两翼部队开始攻击,顿时机枪、步枪、手榴弹、迫击炮响成一片,进攻猛烈,袭击迅速,使得敌人措手不及,仓皇应战。

右翼的第727团很快打进韩庄车站日军核心阵地,双方展开近战,致使敌人炮兵不能用大炮支援。眼看车站的敌军阵地就要瓦解,谁知北韩庄据点的日军全部涌了过来。两股日军交汇在一起,利用核心阵地阻挡中国军队的进攻。

那是左翼第739团把北韩庄各据点的日军赶过来的。当战斗打响时,第739团以排山倒海之势,全部压到北韩庄日军据点上。守护各据点的日军支撑不住,便退到韩庄火车站来,这里是日军的核心堡垒阵地。

第739团打得勇猛,1营营长曹先哲,抓住战机,率全营强渡微山湖口大闸,用大刀斩杀闸头堡里的日本兵,又一鼓作气占领北韩庄、桥头堡等阵地,在肉搏战中俘虏日军10多人。据守在北韩庄各据点的敌人全都退向火车站。我军左右两翼进攻部队,对韩庄火车站实施围攻。

日本人在火车站修建的碉堡、地堡之类的工事的确坚固,右翼进攻的第727团用手榴弹也毁不了它。龟缩在堡垒的敌兵,用猛烈的重机枪扫射中国士兵,阻挡住冲锋的路。

左翼的739团被日军三道铁丝网隔在外围,他们无法进入火车站的中心地带。手榴弹炸不开密集的铁丝网,就是炸开一道,还有第二道、第三道铁丝网。

在火车站的站楼上,有日军的一座高房工事,一挺重机枪正对着第739团进攻的方向。攻防战从下午一直打到半夜,双方都有很大的伤亡。最要命的问题是左右翼被隔离,而且都被日军猛烈的轻重机枪火力封锁着。

800多名日军在第41军的攻击下,少说也得死伤一半以上。前敌总指挥部曾苏元师长分析,眼下这股负隅顽抗的敌人,不过才四五百人,得想办法把这股敌人消灭掉。他命令迫击炮集中火力轰击日军的碉堡,又组织敢死队员用手榴弹和炸药包摧毁敌地堡。

日军的碉堡、地堡和高房工事,形成交叉的火力网,相互掩护。在火车站上空敌人的照明弹一颗接一颗。进攻部队只有在阵地上同敌人对射,根本接近不了防守的日军。中国士兵只能在外围干着急。战斗一直打到天亮。

第41军进攻部队集中火力,封锁敌人的堡垒,再一次组织冲锋。在碉堡外的敌人同冲进来的中国士兵展开了近战,双方刀枪厮杀。想来这是一个机会,趁着这个时候,又有一连的中国士兵涌了进去。碉堡里的日军狗急跳墙,朝着人群一个劲儿扫射,不少日本兵也倒在他们的机枪下。

新一轮的进攻没有多大进展,冲进去的部队站不住脚,逐渐退了回来。

就在这关键时刻,曾苏元师长接到报告,有1000多日军由临城开来,火车停在沙沟以南,有战车12辆,大炮12门,正朝韩庄增援。

曾苏元师长早料到这一点,他在多义沟放置了胡少瑗的第1营,就是用来阻击日军的增援部队的。他立即命令炮兵增援多义沟,要想方设法把增援的敌人堵住。

阻击部队在多义沟打得很惨。前来增援的日本兵有半个联队,一千好几百人,胡少瑗的第1营根本就不是对手。日军的坦克被中国炮兵击毁5辆,步兵一时不能前进。敌人就朝1营阵地开炮,20门大炮把1营阵地炸得底朝天,周边的树木全被炸断,燃烧起熊熊的火焰,火随风势,一个劲儿地向阵地上扑,火焰、浓烟让阵地上的士兵睁不开眼。然后是1000多日军的蜂拥式冲锋。胡少瑗集中全营火力阻挡敌人的进攻,一个连队一个连队有秩序地朝后退,就这样打打退退,伤亡很大。曾苏元师长打算先去打敌人的增援,然后再回过头来打韩庄车站,而集团军总部不同意,为保存现有的这点实力,避免过重的伤亡,严令撤退,以确保运河防备安全为重。

前线部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在晚上开始分批撤退,先是阻击队的第1营,再是右翼部队,最后是左翼部队。第41军完全撤回到微山湖南岸,进入原来的阵地,同敌人隔河进行战斗。

韩庄日军在增援部队的协助下,又恢复了北岸的所有阵地。下午时分,日军大炮一齐向中国炮兵阵地轰击,中国炮兵沉着还击,双方进行炮战。敌人出动9架编队飞机,向南岸中国防守部队轰炸。北岸日军也展开了佯攻活动。

第41军南岸阵地工事坚固,工事地堡功能也较为齐全。他们沉着还击,给进攻日军以很大的杀伤,遏制住敌人的进攻。当夜前来增援的日军部队留下五百多人后,匆忙率领千余人离开了韩庄,也许其他地方战事吃紧,又增援去了。

在韩庄一带,敌我双方仍然隔河对战,一切照样。

这里要说说微山湖地区的游击队。他们为保卫自己的家园,在当地中共区委、县委的领导下,一边生产,一边发动群众。第22集团军驻防微山湖南岸后,他们为这支抗日部队提供一切便利。抗日游击队经常深入到运河北岸,破坏敌人的铁路交通线,围剿日军的小分队,炸敌炮楼,摸日军岗哨,切断日军通信线路,搞得敌人不得安宁。

他们用手里的猎枪和渔叉,缴获敌人的武器,不断发展壮大自己。

有一支地方武装竟有300多人,还歼灭过日军的一个小队,缴获轻机枪两挺,步枪30多支,手雷五六十枚。他们从袭扰至袭击,仗越打越大。

微山湖游击队还组织群众,下湖捕鱼捞虾慰问当地的中国军队,军民关系十分融洽。在中国军队的保护下,当地民众安心生产。群众觉悟高,抗日的决心也大。妇女组织起来为官兵缝补衣服,做鞋垫,大娘大妈把中国军队的士兵视为亲儿子,把好吃的都往部队送,有的农民大爷还把自己的寿木、房料捐献出来构筑阵地,少年儿童为部队担任防空监视哨,为防敌机轰炸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第22集团军后来撤退,离开了徐州地区,但是这些微山湖的游击队仍然坚持敌后斗争,他们同日军一直斗争到抗日战争胜利。据说这一带的抗日游击队,经过八年抗战,队伍发展到数千人之多,足可见人民战争的威力。

第六章 徐州防御战 7、无可奈何花落去

日本大军取得淞沪会战的胜利,乘势向中国首都扑来,李宗仁等将领认为南京不可守,理由是南京易攻难守,敌人三面合围,守军无路可退。

他主张向全世界宣布南京为不设防城市,以避免敌人借口烧杀。

蒋介石不同意李宗仁等将领的意见,南京不是军事问题,虽说当前中国处在战争状态,军事高于一切,但是南京是个例外。蒋介石认为李宗仁等将领在对待南京问题上,属纯粹的军事观点,他们是军人,不懂政治。

比军事更为重要的是政治,特别是南京这个国都,更是如此。

蒋介石是对的。你把南京宣布为不设防城市,日本盗贼就不屠杀南京市民了?豺狼虎豹这类野蛮的猛兽,你喂它们两块肉,难道它们就不吃人了吗?南京必须设防,这不仅因为南京是国都,还因为是国父孙中山陵寝所在地。不设防,国民政府如何向国民交代?一个国家的首都自愿放弃,全世界如何看你?

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堡垒,更何况中国军队刚刚在淞沪打了败仗,士气低落,南京必然沦陷,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坚守南京,是国民政府向中国民众表明的一种态度,也是向全世界表明的一种政治态度。

上海会战失败,南京失守,日本侵略者骄狂无比,杀气腾腾,一个个如狼似虎。而中国军队士气低靡,指挥将领垂头丧气,举国惶惶,凄惨景况无法表述。李宗仁的徐州第五战区就是在这种形势背景下,着手排兵布阵的。

当时的国民政府最高统帅部,对第五战区不抱多大希望,蒋介石只是想让李宗仁在徐州地区挡一挡,哪怕有一月两月的时间,也好让武汉作全面防御部署。所以调给李宗仁第五战区的部队全是杂牌军,手里拿的是大刀和老枪。国民政府的确不想在这个地方消耗大量的物力、财力。

就连蒋介石都没有想到,李宗仁用他独到的治军用人之法,把中国的杂牌军队变成威猛的虎豹,滕县血战、临沂保卫战、台儿庄大捷,一浪高过一浪,创造出中国抗战史上的奇迹。第五战区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全国军民的斗志,点燃了中国抗战胜利的希望之火,中国人民从中看见了抗战胜利的曙光。

然而,对蒋介石来说,徐州第五战区的胜利,如同一部神话一样,打开了蒋委员长想象的翅膀,有一个台儿庄,就会有无数个台儿庄。于是,他全力向徐州调兵遣将,在短短的时间里,徐州地区云集了中国几十万的精兵强将,其中有近一半的中央嫡系部队。

蒋介石在武汉统帅部里不停地琢磨,放在徐州地区的杂牌军为什么能战胜日本的王牌铁军?是靠他们的人数优势,还是武器优势?在蒋介石眼里,这些杂牌军什么都没有,兴许是天时地利给他们创造了这个机会。让人可气的是舆论媒体,他们一开口就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杂牌部队,什么张自忠、庞炳勋,就连台儿庄这么大的辉煌,唱主角的也是孙连仲、池峰城、黄樵松这类部队。而他的嫡系第20军团,只在外围当当配角,虽说有功,但大头还是被别人扛在肩膀上了。

台儿庄大捷让李宗仁出尽了风头。这个头彩让李宗仁抢到手里了,可是一份天大的荣耀啊!在中华民族危难之际,在中国抗战最关键时刻,在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目光下,李宗仁把灿烂夺目的桂冠戴在了他自己的头上。蒋介石的身子激灵了一下,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蒋介石后来才认识到,他为自己塑造了一个对手,一个能在国民党派系中同他抗衡的对手。现在身居武汉统帅部里的蒋介石,思考最多的还是眼前的徐州战场,他想打造一顶桂冠戴在自己的头上。

中国的杂牌军队能做到的事,中央精锐部队怎么会做不到呢?肯定可以办到。蒋介石信心百倍,像一个赌徒,把中国的精锐部队几乎全送到徐州战场上去了。

李宗仁在取得台儿庄大捷以后,看到了战局的变化,所以他一开始就不同意蒋介石的做法。但身居第五战区司令长官的他不便表达这层意思,不方便表达自己的看法无非出自两方面的顾虑:一是日本大本营在台儿庄大战以后对华作战的方针,他还没有真正看明白,情报信息不充分,没有足够的事实依据和理由说服或者拒绝蒋委员长的战略部署。二是对国民政府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决策心存疑虑,特别是自己取得成就以后,这样那样去评说,蒋委员长会怎么想?别人又会怎么看?这个时期的李宗仁只是用自己的想法或者对战局变化的估计,去影响在统帅部任副总参谋长的白崇禧,让他逐步明白起来,这对事态的发展是有利的。

蒋介石为扩大台儿庄胜利成果,想在必要的时候创造条件,再来一个或两个台儿庄似的大捷。即使在日本大营制定出新的作战计划之后,蒋介石仍然采取同日军针锋相对的方针,从各个战区继续调派大军到徐州,李宗仁这才开始向最高统帅部提出自己的见解。

但国民政府最高统帅部的一些幕僚,为迎合蒋委员长的构想,对眼前的客观事实不管不顾,一个劲儿地阿谀奉承。委员长的部署英明啊!委员长的决战方略必定鼓舞全国军民的斗志,这个宏大方略只有我们的委员长才能构想出来。照委员长的这个构想,只要前线参战部队奋勇杀敌,中国的抗战问题就可以解决了。徐州会战,毕其功于一役。所以李宗仁的意见和建议遭到否定。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为执行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最高统帅部的命令,在徐州地区死顶硬撑。他现在照说该把仗打得一帆风顺,手里有那么多的精锐部队。可是徐州战场的形势不按蒋介石也不以李宗仁的意志为转移,战场局势一天比一天不尽如人意。李宗仁急得团团转,这仗打得还不如他原先的那些杂牌军打的。不是参战部队不卖命,参战部队全都尽力了。是因为日军太强大了,他们的优势越来越明显。

直到5月中旬,徐州地区各地参战部队的惨烈战报,厚厚一摞堆放在蒋委员长的桌案上。蒋介石扩大台儿庄胜利战果,再造台儿庄大捷的辉煌梦想,被前线官兵的鲜血击得粉碎。他如大梦初醒,睁开眼来看四周,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题出在什么地方。蒋介石问何应钦,事态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何应钦平时吹捧有些过头,现在他无话可说,只好闭嘴不说。参谋部的刘斐从不主张在徐州同日军决战,事实证明他的见解和判断是正确的,他说,撤退。蒋介石不爱听,很生气地说,撤,撤,就知道撤。

徐州大撤退是当务之急,必须说服蒋介石。谁来说呢?何应钦不能说,他要回避。参谋幕僚里只能白崇禧出来说,因为他在徐州会战问题上从来都是从正反两方面为委员长分析局势的,没有把徐州会战的话说满、说过头。白崇禧是从李宗仁那里学到的,他一直认为李长官对徐州会战的问题分析正确,所以他在蒋介石、李宗仁之间持中立态度。

蒋介石埋头翻阅前线战报,一叠叠官兵的阵亡名单和一串串消耗数字让他愤怒。大厅里的人不敢喘气,只拿眼睛去看白崇禧。白崇禧心里有数,他装着不知道委员长在动怒,走在地图跟前自言自语道,当务之急不是撤不撤的问题,最要命的是如何撤。他转身对着刘斐说,撤只是一个字,好说。你考虑如何撤吗?

白崇禧这话其实是说给蒋介石听的,但他没把话说得那么严肃认真,只当是几个参谋人员茶饭后的闲谈,口气也是很轻松的。他不想制造紧张空气,那样蒋介石不高兴,就起不到效果。白崇禧指着地图又说,再晚两天,我担心50万精锐想撤也撤不出来了。到那时,我们就按委员长的战略方针,同30万日军精锐来个鱼死网破,让全世界看看我们中国军队的英勇气概。

蒋介石抬头看看白崇禧,又看看地图,一下子冷静了。白崇禧愚蠢,蒋介石心想,徐州剩下的50万精锐部队,决不能按白崇禧的想法去和日军拼什么鱼死网破,这样做,我今后还抗什么战,拿什么去抗战?

蒋介石让人去把陈诚叫过来,他起身走到地图前说,日军的企图已经暴露,再按过去的方案死守徐州,我看已经不现实了,现在决定放弃徐州。他用手指指何应钦、白崇禧,开始口授给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十万火急电令: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军委会着令你部力避决战,撤离徐州,火速突围。

一、顾祝同第二十四集团军在苏北,第六十九军及海军陆战队在鲁中南原地坚持抗战。

二、刘汝明第六十八军为全军后卫,掩护主力转移。

三、第五战区其余各部,立即向豫皖边区突围。

第七章 徐州大突围 1、陷入困境

日军第10师团大败台儿庄,第5师团受挫临沂城下,日本的两支王牌部队的失败,使日本大本营处在尴尬境地。但同时也让日本大本营明白一个道理,仅凭一两个师团是不能对付中国军队的。虽说中国军队武器简陋,装备低劣,但具有兵力人数的优势。以几万兵力去攻击几十万的中国大军,无疑是以卵击石。即使能取得局部胜利,也必然付出沉重的代价。

以消耗人力资源取胜的战争,对日本这个小国来说是致命的。

两个师团在徐州战区的失败,说明徐州不是轻易就能到手的,况且中国军队在台儿庄取得胜利,士气旺盛,又有大批精锐部队朝徐州集结。这时的徐州今非昔比,调集重兵从四面合围,也难以打下徐州,贯通津浦铁路线。日军大本营的作战意图又不想过早暴露,以免打草惊蛇,让中国60万精锐部队给溜掉喽。狡猾阴险的日军大本营,为实现自己的狼子野心,从中国战区各个战场上抽调13个师团,共30万人马,兵分6路向徐州实施大包围战略计划,企图歼灭第五战区的中国军队。

日军在这次行动中,所抽调的全是派遣到中国的最精锐部队,并配有飞机、重炮、坦克等各种重型武器,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们按照总体计划,在距离徐州很远的区域开始拉网,构筑无数个包围圈,逐渐向以徐州为中心的地块收缩,以便在徐州起网,捕捉大鱼。

给日本大本营创造这个绝好机会的就是中国军队的台儿庄大捷。台儿庄的胜利,大大鼓舞了全中国民众的抗战信心,同时也鼓起了国民政府最高统帅部的勇气,特别是蒋介石的雄心。蒋介石居然同日军的作战计划针锋相对,也调来大批援军,想在徐州地盘上和强大的日军决一雌雄。

蒋介石的举措,日本大本营看得很清楚,他们暗自高兴。能在中国战场上寻找到这样一次战机的确不容易,如果能把这场战役打好,彻底消灭中国军队摆放在第五战区的60万精锐部队,那么中国战区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这正是日本政府和日本天皇可望而不可求的战机。所以,日本天皇得知蒋介石的战略部署时,喜出望外,要求日军参战部队全力以赴,不让徐州地区的中国军队一人漏网。

中国军事最高统帅部不是没有看见日军的企图,后来是完全看见的,日军南北增兵,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越来越明显。如果徐州战区能按照机动防御和运动战的制敌方针,确保主动地位,在鲁南方面备有强大的预备兵团,争取在日军运动中给予打击,并固守运河线;再有预备兵团放在徐州以西,以应付鲁西和皖北的突变,也就是说加大机动和总预备队的兵力,减少一线兵力,那么徐州的仗就完全不一样了。

然而客观情况却相反,李宗仁为保险起见,把所有的部队全都投到第一线去了,作持久的抵抗部署。比如,张自忠、李仙洲在临沂东南地区牵制该方面的日军;庞炳勋部则调到郯城地区整补,并掩护陇海铁路东段的安全;孙连仲和第75军在北面之线占领纵深阵地;于学忠的第51军在孙连仲部的右方阵地;孙震的第22集团军在韩庄南岸守备;汤恩伯控制于四户镇,作为机动的打击兵团;卢汉的第60军在台儿庄南集结;樊崧甫的第46军以1个师放在徐州,其余两个师在贾汪、利国驿附近;第五战区总预备队的5个师,放在砀山、商丘一带。

徐州第五战区不仅把所有部队投放在第一线,更为错误的是同日军进行延翼竞赛,其战线西起微山湖,经白山、獐山、峄县南侧、兰陵镇、向城东南,一直沿河东岸码头镇到郯城一线,绵延数百公里。这种延翼竞赛,必然导致第五战区庞大兵力投入第一线。而日军机械化程度高,他们快速灵活,这样中国军队便处在被动地位了。

徐州地区的战事发展到5月初,整个战局发生变化。日军采取由徐州远后方实行战略迂回的计划就要实现,北面由济宁过来的日军已到达金乡、鱼台,并以第14师团渡黄河向菏泽方面南下。在南面,日军由怀远过来的兵力,在攻取蒙城后,向永城推进,以南北钳形截断徐州西边的陇海路,彻底包围徐州以东鲁南地区的中国军队。

以上情况不难看出,在徐州地区的东南西北各方向上,中国军队全在各自的阵地上同日军作战。他们得不到援军的支持,徐州战区又没有机动兵力,所以中国军队只好在阵地上苦撑苦熬,被日军缠住、咬住,处境非常危险。

这个时候的日本大本营没有开始时的遮遮掩掩了,他们不怕暴露自己的意图了,狼子野心已大白于天下,现在是快速推进、四面合拢的时候了,必须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把中国军队围困住,然后给予全部消灭。

日军先后到达的部队已有十几万人,中国军队在战场上就发现许多日军部队的番号,如北面战场除矶谷第10师团、板垣第5师团外,已发现有第14师团、第103师团、第105师团、第110师团和山下、酒井等兵团;在南面战场,除原有的日军第3师团和第9师团外,又出现了第101师团、第102师团、第116师团、第107师团的各一部。

显然,在强大的日军包围下,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如果不迅速采取措施,那么投放在鲁南地区的10多个军就有在徐州地区遭受全部歼灭的危险。实际上,武汉最高军事统帅部和第五战区都作出了相应的对敌作战方案,只是各参战部队在战斗和战术上无能为力,不能完成战略所赋予的任务。各参战部队的这种状况,并不是他们作战不努力,而是各部队经过几十天的战斗,死伤相当惨重,虽然人数上还有相当大的优势,但战斗力是十分低下的。

不要说战斗打到这个时间段上了,就是刚取得台儿庄胜利,全军士气旺盛的那段日子,也没有一鼓作气地把台儿庄附近峄县、枣庄地区的日本败兵彻底歼灭。更别说日军得到增援,补充了力量,中国军队连续作战已经疲惫至极了。

中国最高军事委员会的愿望,同前线部队的作战能力及完成最高统帅部战略任务的能力相差甚远。蒋介石忽视这个事实,对前线作战部队的无能为力感到愤怒,时常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时任国民党军令部第一厅厅长的刘斐,对蒋委员长说明这个问题,他当时还举例说,苏北的日军用在一线的兵力不过只有3000来人,淮北的日军第一线的兵力也不过5000多人。疲惫之师你埋怨没有用,战争有战争的规律,愿望总归是愿望。前方将士已经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他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能把战场维持到今天这个局面就算很不错了。该埋怨受指责的应该是指挥系统的决策。

直到这时蒋介石仍不死心,他认为徐州第五战区有他几十万精锐部队,日军的大合围又能怎样。他对军令部次长林蔚和第一厅厅长刘斐说,你们去前线要向各级将领讲明白,要他们贯彻统帅部的命令。只要大家齐心,首先各个击破淮北、鲁西方面的敌人,再对鲁南转移攻势,胜利是有把握的。

林蔚和刘斐去了徐州,他们把蒋委员长的最新部署传达给李宗仁。刘斐问李宗仁抽没抽调机动兵力,这话很有些埋怨的味道。李宗仁说,部队拉上去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是那么容易能抽下来的?

就在林蔚、刘斐去徐州传达蒋委员长的指示的第二天,两人醒来,就回不去了。砀山东面的黄口车站已被日军占领。徐州第五战区后方唯一的交通大动脉被日军截断了,徐州已处在敌人的包围之中。

李宗仁沉不住气了,他放弃自己的主张,把各个集团军总司令和有关的军官招到台儿庄,听林蔚次长和刘斐厅长传达蒋委员长关于调整部署的决定:鲁南地区的新阵地线为右起窑湾、猫儿窝,沿运河南岸亘韩庄之线,各部队相机转于新位置,逐步加强工事固守,但对邳县城、滩上镇、加口圩、禹王山、台儿庄等各前进阵地不可过早放弃,抽调李延年队第2军及汤恩伯军团炮兵第4团及一部分重炮连,即日到徐州集结待命,尔后由汤恩伯指挥先击破由淮北向徐州西侧进犯之敌,留置各部队直接归孙连仲指挥。接着李宗仁以司令长官的名义分别任命孙连仲、于学忠为鲁南兵团总、副指挥官,汤恩伯、刘汝明为陇海兵团总、副指挥官,韩德勤为苏北兵团总指挥官,廖磊为淮北兵团总指挥官,李品仙为淮南兵团总炮兵指挥官。李宗仁对主要指挥官指示,如陇海路被截断,鲁南兵团可在陇海兵团与淮北兵团掩护下由永城、蒙城向太和、亳州转进。

第七章 徐州大突围 2、分兵突围

几十万日本现代化部队对徐州的包围,已着手合拢,已造成任何防御措施和新的战略部署都无法挽回失败的局面了,亡羊补牢为时过晚。大批的日军开过来了,他们的脚步好像更快了,在日军装甲部队破坏砀山李庄铁路大桥后,不到两天的时间,敌人便窜到河南永城县。鲁西南下的日军也攻陷了丰县、沛县和砀山,由沛县又向徐州拉进,在九里山一带同孙连仲的部队干上了。徐州东西的敌人向运河全线攻击,通过一天的激战,他们突破运河车站、台儿庄阵地、禹王山阵地,朝徐州攻击。

徐州郊区炮声隆隆,就连李宗仁的司令部都飞落了两颗炮弹。李宗仁同一大群参谋人员,接到蒋介石撤退的电令后,围着地图研究了半天,打不好打,退也不好退,怎么个退法?第一线的部队全在战场上,他们被进攻的日军咬得紧紧的。李宗仁最后决定,将徐州战区剩余的50万大军分成五路,分别突围。

李宗仁下达的撤退命令是:

第一路:李宗仁长官司令部及廖磊集团军,由徐州沿津浦路南下,至宿县地区再折向西南,于界沟附近冲过涡河封锁线。

第二路:汤恩伯军团及机械化部队,由陇海路运河车站向西撤退,在符离集以北越过津浦路,突破宿县至永城间敌人封锁线,再从涡阳突破敌涡河封锁线。

第三路:孙连仲部及张自忠第五十九军,由台儿庄向西南退却,从徐州以南越过萧县以西的封锁线,在永城附近再次冲出封锁线。

第四路:关麟征部及川军一部,由徐州越过陇海铁路,向西北方向突围,突破黄口、李庄封锁线。

第五路:孙震部,由徐州以北柳泉向东南急进,跨过陇海铁路。经泗县折向西南而行,在固镇与蚌埠之间穿过津浦路,从怀远以西突破日军的涡河封锁线。

5月17日,李宗仁下令所属各部按序列,部署逐次突围。令汤恩伯军团向西突围,猛烈冲击日军;又令孙连仲、张自忠、庞炳勋在运河设防,凭险固守,以掩护大军撤退。

第五战区命令下达后,各参战部队便开始执行。计划始终是计划,在执行其撤退计划的过程中,同实际情况有很大的出入。汤恩伯军团的机械化部队,向西突围被日军堵住,不得不改道向南。在宿县城北十多里外的地方,才得到侦察员报告,说宿县被日军占领,不能通行。按照汤恩伯的主张,他想趁此拿下宿县,李宗仁没有同意,认为没有必要了,当务之急是脱离敌人的包围圈,至于一些小城镇的得失都无关紧要了。那时汤恩伯军团还有好几个师的兵力,并带有150毫米重炮随行。李宗仁从大局出发,极力保护这支精锐,他命令汤恩伯快走,朝西行,不要让日军咬住。

在徐州外围阵地上坚守的部队一撤退,日本军队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哗哗啦啦地涌了上来。中国军队遵照撤退命令各自行动,但在撤退的路上发生了新情况,退路被日军堵截后,不知道咋办了,不时发生混乱。

孙连仲在运河设防,率张自忠、庞炳勋等部队凭险固守,以掩护大军撤退。他同时命令卢汉的第60军向徐州以南的郊区开进,守卫徐州。卢汉到徐州后,首先侦察地形,规划守卫徐州的部署。但当卢汉去第五战区长官部时,院内空无一人,军政机关早已撤走了。卢汉有些紧张起来,他急忙率部赶往九里山,钢筋水泥筑成的工事阵地没有部队防守。卢汉又率部队进入徐州市区。徐州市行人稀少,敌机不停轰炸,硝烟滚滚,周围没有大部队,只有零星散兵朝南奔跑,大路两旁负伤官兵卧地呻吟。徐州火车站上,弹药、粮食、器材物资堆积如山,正在被放火焚烧。

卢汉在徐州近郊一个村庄找到了孙连仲总司令,他们正准备撤退。卢汉有些生气,质问孙连仲,你们令我守徐州,目的何在?守卫徐州,是掩护大部队撤退呢,还是要固守到不能守时,再突围打游击?现在鲁南的大部队都自动撤完,已再无掩护的必要。如要固守徐州,统帅部是否已作好反攻布置?有无其他部队协助?要守多久时间?孙连仲说不出什么道理来,最后回答说,局势已经到这般地步,你们60军也只好随大部队之后撤退了。

第60军在卢汉的率领下沿公路向南撤退。走了一天的路,到深夜时,前方报告说攻占宿县的日军已向北开来。紧接着后卫纵队又来报告,说日军从徐州派出轻装部队向第60军追来。腹背受敌,形势险恶。卢汉立即命令部队离开公路,向西往永城方向突围。一天一夜的急行军,沿途发生无数次小战斗,人困马乏,但突围要紧,他们不敢停留,继续西行。

当第60军到达濉溪口时,从鲁南撤退的大兵团全都汇集在这里,有孙震的川军、李仙洲的中央军、桂系的廖磊军,还有东北军的一部和西北军的一部,一旦遇到敌人飞机扫射,队伍很难行动。卢汉决定改变行军部署,全军分为两个梯队,两个梯队齐头并进,避免同其他部队发生混乱。

他们连夜出发,决定经铁佛寺向永城西南突围,到亳州集结。他们在铁佛寺附近同途中的友军部队发生了一场混战,友军见第60军车辆汽车开灯行驶,以为是日军的坦克前来袭击,一片漆黑,双方一交火,第60军两个梯队在这场大混乱中失掉了联系。

卢汉带一梯队,顺利到达皖北亳州。

有意思的是第60军第2梯队,他们在铁佛寺混乱中朝南行动,渡过了浍河,向涡阳突围,沿路收容了许多友军的团队。特别是一个野炮营和一个野炮连,在涡阳同日军的激烈战斗中发挥了重大作用,炮火一连摧毁好几处日军碉堡、据点,在部队受到重大伤亡之后,顺利地通过涡阳,突出了日军的包围圈,进入河南境内。

第60军在卢汉的率领下,要比孙连仲他们幸运。

李宗仁第五战区司令部率军政机关从徐州撤出后,满以为孙连仲他们会从后面跟上来,只是无法联系罢了。走了几天后,他们才知道自己同孙连仲的部队失去了联系。

按照突围计划,孙连仲、张自忠他们完成掩护任务后,应由台儿庄向西南退却,从徐州以南越过萧县以西的封锁线,在永城附近再次冲出封锁线,进入河南或皖北亳州一带。但是,战场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当鲁南、徐州一带的中国军队撤退后,日军像洪水猛兽一般涌了进来,同时堵住了向西突围的缺口。

日军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西边的陇海铁路上,他们认为中国军队要突围,只会选向西或西南方向,因为那也是中国军队的大后方所在地。所以,日军后来对那个方向的封锁十分有力。孙连仲率领部队,没有去碰那个钉子,而是转身朝东,经灵璧到泗县去,事实证明这个方向是正确的。

鲁南兵团除第60军、第30军等部突围到淮阴外,其余第21集团军、第75军、第51军等部队,安全向东到达泗县。除韩德勤、于学忠奉命留在苏北敌后游击外,其他各部后来陆陆续续经五河、定远向安徽六安、璜川西进,回到国民政府最高统帅部指定的位置,进行整编补充。沿途战斗不断,部队是打散又集结,集结后又打散,一路上受尽苦难。

商震的第32军更是困难,日军卡住了陇海铁路,堵住了徐州朝西的交通线。商震的部队被土肥原师团咬得很紧,一时退不下来。开始他们想打通黄口、萧县这两个要点,但是他们对付不了眼前的日本军队,战斗打得异常激烈,隆隆的炮声传到几十里外。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在关键时刻,调张自忠的第59军前去接应。

第59军的108师打到萧县附近的张二庄、严家寨时,日军大量施放毒气弹。张自忠的第39旅官兵中毒严重,战斗力减弱,开始后退。后来,李宗仁命令第59军坚守徐州城西郊一带,掩护大部队离开为止。

李宗仁临行前,对张自忠交代,完成掩护任务后开到河南许昌集结。

其实第59军自淮河作战以来,连续打了3个月,全军5个旅只剩下不到两个整旅,是参战部队中最需撤出战场进行休整的。但是张自忠将军和全军官兵没有怨言,他们服从长官的调遣,让他们殿后就殿后。

完成掩护任务后,他们仍让一块儿执行任务的其他部队先行,自己的第59军走在最后面。由于他的部队在撤退时秩序井然,没有丝毫的惊慌,日军都不敢轻视他们,认为他们是有准备的,一路上未对第59军轻举妄动。张自忠来到濉溪口一带,见各路大军拥挤在那里,乱作一团。第59军不愿挤散自己的部队,让第59军官兵一律将军帽反戴,以便与其他部队相区别。

徐州到许昌,相距五百公里,全靠两条腿。张自忠将军不搞特殊,与士兵同甘共苦,他同士兵一样步行,脚上全是血泡。许多官兵走路歪歪倒倒,张将军把他们集合在一块儿,把鞋袜脱下,他脚上的血泡比谁都多,而他把脚抬起朝地下一顿,血泡全破了。他大声说,在战场上死都不怕的中国军人,还怕几个血泡吗?他顿完双脚,穿鞋就走。全军再也没有一个叫苦的,精神抖擞地开到许昌。

据说后来蒋介石听说张自忠的传奇故事,佩服得不得了,连连点头给予很高的评价。

同样担负掩护任务的刘汝明的第68军,也很机智。在最后时刻,他摆出同日军决一死战的架势,在坚守的阵地上作排兵布阵状。追赶的日军停住脚步,也同样调兵遣将,作出部署。日军不知是计,等到第二天,中国军队的阵地上早就没有人影了。一夜的急行军,第68军巧妙地跳出日军数十万大军的重围,去了安全的地方。

第七章 徐州大突围 3、鲜为人知的大屠杀

第22集团军是川军部队,这支部队自初春来到山东邹县、滕县一带,把守徐州的北大门,经滕县血战之后,官兵伤亡巨大。为了继续抗战,四川人民发扬王铭章的英雄精神,把大批四川优秀青年送往抗战第一线,特别是第22集团军战斗过的地方——徐州第五战区。

成都,德式装备的军校学员的分列式。

2000多名优秀的四川青年,一路颠簸,于4月底5月初到达徐州。第22集团军的4个师的干部训练队各分得一个营的新兵,集中在徐州郊区的拾屯、敬安集等地训练。直到5月17日,日军北线兵团已占领黄口,有一部日军由丰县南犯,接近拾屯、敬安集。第22集团军总司令孙震下令,新兵部队以营为单位,迅速向后方撤退。

从四川过来的新兵,还没有整训完毕,没有上过战场不说,连枪都还没有发到手,便随着各自的部队,钻隙迂回,朝大后方撤退转移。第731团新兵营500多人,由3营长罗浚率领,从敬安集训练地沿梁寒、唐寨、砀山以东夏邑路线,向安徽亳州方向转移。

3营长罗浚选择的这条线路照说是比较安全的。事前经过侦察,还得到师部、团部的帮助,分析过敌情后才动身的。新兵营的这批四川人,都是好苗子,半个月的军事训练,培养出了他们的集体观念,很有组织纪律性。一路上罗浚营长十分警惕,他的压力大,一群没有武器的新兵,不能有半点闪失。行军和躲避日军是全营的两大任务。

平原地带没有隐蔽的地方,所以他们行军走路尽可能走低洼处,有壕沟走壕沟,没有壕沟就走树林,在平坦地面上,部队都是跑步穿越,把自己暴露在地面上的时间越短越好。

新兵营还没走上百十里地,就被日军的骑兵大队发现了。有两名侦察人员报告说,日军的骑兵大队发现了这支部队,正分三路朝这个方向围上来。罗浚营长心里一紧,徒手新兵怎么对付得了骑兵?别说是没有武器的新兵,就是战斗部队也难对付呀。

罗浚猛地跳到一个土坎子上,他让有武器的班排连长站出来,跟他一块儿阻挡日军骑兵,其他人员由副营长唐少斌率领,跑步到前面的黄河故道里面去,利用黄河故道隐蔽自己。要快,快呀!

副营长唐少斌掏出手枪一挥手说,新兵兄弟们,跟我来呀。他说着带头朝前跑去,后面呼啦呼啦跟着几百人的新兵队伍。罗浚营长朝跑过去的队伍看了一眼,新兵队伍有些乱。新兵乱,自己可不能乱啊。罗浚想。

新兵朝黄河故道的方向跑去。罗浚急忙把班排连长五六十人分成三组,他说要沉着,过去同骑兵作战是先打马,现在不同了,我们人少,又不是作战部队,就必须先打人,瞄准日军的人打,尽可能把日军阻挡住,给新兵留有充足的逃跑时间。他们三组成品字形,背对着黄河故道。

日军骑兵在他们周围扬起一片尘土,几百米外就能看见,像千军万马奔驰过来一样。罗浚回头看看身后,新兵还在奔跑,没有跑到黄河故道。

罗营长俯在一处小土坡上,用枪瞄着当头冲过来的日军,枪响落马,日本兵一头栽了下来。

罗浚营长的枪一响,其他人的枪也响了起来,有五六个日军掉下马来。日本骑兵在奔跑中散开队形,举刀朝中国军队的阵地上猛冲过来。有一个小队的骑兵,他们飞快地从罗浚营长阵地上穿了过去,直奔身后奔跑的徒手新兵。罗浚一下子明白了,他们转身射击,但已经晚了。

日军其余的骑兵翻身下马,同罗浚他们进行枪战。轻机枪火力很猛,打得罗营长他们抬不起头来。冲在前面的日本兵已接近阵地,并向他们投掷手雷。

罗营长他们抵挡不住,五六十人怎么能抵挡住日军的一个骑兵大队呢?于是人们脱离阵地朝后退,采取且战且退的办法去同新兵会合。日军骑兵见中国军队只有几十人,便更加肆无忌惮,一个指挥官挥舞着长长的军刀,然后是几百匹战马一起冲了过来。他们速度快,眨眼就冲到罗浚他们跟前,日军骑兵在马背上挥舞着长长的军刀,在一群中国士兵的头上挥来舞去。有的头被砍了下来,有的被劈成两半,还有的被砍掉一只臂膀,在地上翻滚。

20多名官兵被日军骑兵砍死,罗浚他们三十来人又被几百日军团团围住。罗浚营长放下枪,冲上去砍掉几个日军骑兵的头。抵抗已没有用了,他们把枪砸在地上。身后几百名新兵被日军骑兵押了过来。

日军开始对他们进行搜身,什么东西都要,几元大洋,十几元大洋。

日本兵哄抢,最后什么东西都被抢劫一空了,便押着新兵俘虏往前走,方向是唐寨。日本骑兵缺乏耐心,他们用战刀背抽俘虏,让他们快走。罗浚营长提出抗议,要求日军遵守国际公法,他们是俘虏,况且是徒手,没有武器。

日军一名中佐骑在马上,骄横傲慢,他把战刀架在罗浚的脖子上,意思是不让他开口说话。日军把他们押到黄河故道里,然后命令停止前进,把俘虏安排成三列横队,整齐地坐在北岸大堤下面,四周都有日本哨兵。

罗浚看见日军中佐、少佐、军曹好几个人碰在一块儿,好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从表情和手势上看,像是在布置如何进行屠杀。几挺机枪被招了过去,机枪手不停地点着头,并朝俘虏坐的正面走去,选择地形,架设机枪。

营长罗浚和副营长唐少斌对视了一下,他们知道日本强盗准备干啥,这帮比野兽还要残忍的家伙,想把这批中国士兵悄悄地屠杀在这片黄河故道里,然后去执行他们的任务。

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反正是死,那就反抗拼搏一下,兴许还有一丝生的希望,哪怕有一个人冲出去都是胜利。罗浚营长和唐少斌副营长分别同几个连排长交换眼色。他们的背后是大堤,在上面有四五个日本兵,大多数的日军士兵在他们的对面,一群战马在黄河故道里啃食着青草,同它们的主人一样有些放松。罗浚抓住机会,突然站起来向自己的士兵高呼,冲出去!同敌人拼了!

唐少斌带领新兵转身攀爬身后的堤岸,只三五步便登了上去。日军没有反应过来,见这些俘虏突然爬上堤岸,才开始用枪射击,很多日军慌着去牵马。

罗浚营长在大堤上搂住一个日本兵,还有人拽住日本兵的枪,七八个对付一个,他们用拳头,用脚踢。有五六十人倒了下去,但大多数人已经下到大堤下面去了,他们几百人在河堤下面分散开来,向野外奔跑,谁也管不了谁了,各自只管朝外围跑就是了。身后日军的枪哒哒地响了起来,有的士兵倒在地里,没有被击中的仍然在拼命奔跑。

日本骑兵跨上战马,挥舞着军刀,从后面追了上来。罗浚营长提着一支从日军手里夺过的步枪,手指被日本兵砍掉了两个,血不停地流淌着,他顾不得这么多,带领三四十人朝河堤树林里钻。树林可以隐蔽自己,还可以抵挡骑兵。

高头大马不便进入河道线上的树林子,罗营长利用树林向冲到跟前的一名日本骑兵射击。日本兵从一头大马上栽了下来,唐少斌飞跑过去,捡拾日本人的枪。他想去牵那匹马,但是战马不从,腾起身体跑掉了。另一名日本骑兵举刀向唐少斌砍来,唐少斌就地朝地上打了一个滚,一枪把那个日本兵撂下马来。

日本骑兵一窝蜂冲到唐少斌跟前,战马把他给紧紧围住。罗浚营长没办法,在日本兵同唐少斌纠缠的时候,他们便转身朝后跑。人是跑不过骑兵的,他们只好穿树林,下沟壕。身后的枪密集地向他们打来,又有一二十人倒下去了。罗浚身边十几人没办法,只好分散躲在一大片麦地里,那时麦地里的麦子快要成熟,有大腿一般深。

天近黄昏,日本骑兵还在搜索,密集的枪声已变得零星。罗浚他们趴在麦地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十多人只有两杆枪,万一敌人搜索到自己,只有同敌人拼了,死也不当俘虏,当俘虏也是死。日本人竟会屠杀手无寸铁的俘虏兵,罗浚在麦地里流着泪。

天黑的时候,他们听见日军骑兵大吼大叫,不知他们在干什么。罗浚从麦秆的缝隙里往外看,在远处的一片开阔地里,敌人在集合。敌人要走了,战斗结束了。一场战斗就这么快地结束了吗?罗浚的心紧了一下。

日本骑兵走后,罗营长他们悄悄走出麦地。新兵营还有活着的吗?难道就剩下我们几个人了吗?他们很谨慎地向前去寻找,到处都是战士们的尸体,在黄河故道的堤岸下就躺有一百多人,地里又躺了一片。最让罗营长他们愤怒的是在一处沟壕底下,日本人竟用机枪一次屠杀了两百多新兵营的战士。

500多人的四川新兵,手无寸铁,却遭到日军血腥的残杀,灭绝人性的日本兵丧尽天良。罗营长和十几名活着的战士在旷野里默哀,他的手疼得要命,而心更像被刀绞一般。

罗浚营长带领十多名战士,历时半个月才走到河南潢川,找到自己的部队。

第七章 徐州大突围 4、突围中的对空作战

就在罗浚营长带领新兵营的士兵同日军抗争的时候,他所在的第22集团军也奉命撤退。如前所述,第22集团军为保护第五战区长官司令部的安全,一直驻守在微山湖南岸一线,隔运河同日军对峙,坚持了1个多月。

当第22集团军接到第五战区撤退转移的命令后,立即用全军炮火轰击日本炮兵阵地和交通要点。在摧毁韩庄铁桥附近日军阵地,破坏掉主要交通道路和桥梁之后,第22集团军做出全线进攻的样子,从而很好地迷惑了对岸的日军主力。

为了不过早暴露中国军队的撤退计划,第22集团军的41军派出1个团的兵力对南韩庄津浦路正面进行攻击,与此同时,各作战部队迅速撤出战斗,向后开拔。攻击南韩庄的第730团为全军的掩护部队,后改为全军的后卫。

他们经过一整夜的急行军,到达陇海路上的黄集车站,由此又朝南面推进。撤退队伍过于庞大,又是辎重,又是非作战部队的直属机关,所以行动不快。在部队越过陇海路东段的大庙集、张旗杆、杨庄一带时,日军才发现对岸的中国军队撤退了,他们一方面派出部队在后追击,另一方面派飞机跟踪轰炸。

日军的侦察机连续过来了好几遍,他们在空中盘旋,可能想把周围的情况侦察仔细,所以一架接着一架地过来。日军侦察机的动向,立即引起第22集团军的高度重视,他们意识到日军会有大规模的轰炸行动,于是他们把全军现有的轻机枪、重机枪集中起来,临时组建成一支强大的防空部队。

果然,日军在几十里外升起了观察气球,这些气球是专供日军观察监视中国军队各方面行动的,以便指挥空中飞机和他们的地面部队的打击效果。朝徐州方向看,浓烟升天,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隆隆的炮声,就像天边传来的雷声。第22集团军知道,在那个方向,还有张自忠将军的第59军和刘汝明的第68军,他们还在掩护部队转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日军的前行。

第22集团军撤退的部队,翻过兔山,穿过林头村之后,便进入黄河故道里。行军部队突然慢了下来,黄河故道是十几里长的沙滩地,地面松软,疲惫的双腿使不上劲儿。再加上一些轻重车辆或炮车的阻挡,队伍一下子成了人堆。

指挥部看到这种状况后,立即命令防空部队作好防空准备,并组织大量步兵到黄河故道里去帮助炮兵、运输兵推车,目的是加快部队的行军速度,尽快通过这片没遮没拦的河道,走出这段沙滩路。

日本空军好像专等这个时候,就在部队陷入黄河故道沙滩地的时间里,天上飞来3架敌机,他们猖狂之极,先是一阵炸弹的轰炸,然后调整转头便是俯冲扫射,一趟又一趟。

防空部队也开始对空射击,万弹齐发,当即打落一架敌机,另两架逃走了。不过时间不长,日本空军的飞机又过来了,这次是9架,他们一齐向黄河故道里投弹。撤退部队伤亡很大,有车辆被炮弹击中,燃烧起大火。

敌人的飞机还是老办法,投了弹以后,又调转过来。防空部队知道敌人又要俯冲扫射,百十挺机枪组成严密的火力网,封住敌人俯冲的方向,这次又打落两架。其他飞机吓了一跳,赶快把飞机拉上去,不敢再作低空飞行。

日本空军不甘心失败,再说有那么多中国军队堆集在那里,不趁这个机会还等何时,他们又来了,这次飞来的是6架。黄河故道里的炮兵部队伤亡惨重。在河道里白白挨打,不如同日本空军拼了。在敌机飞来时,炮兵用大炮朝天射击,一发炮弹击中一架敌人飞机,当即在空中爆炸,燃烧成巨大的火球。

日本空军没有那么张狂了,中国军队的防空力量增强了,他们不得不在很远很高的地方投炸弹,这样对地面的威胁便减少了。有些炸弹落在麦地里,有些落在离部队较远的沙滩上。

防空部队打下日本空军的4架飞机,取得了对空作战的胜利。一架飞机残骸落在沙滩地上,冒着滚滚浓烟,有好奇的人跑去看,才知道这家伙就是飞机呀。他们拣拾起地上的残片,像宝贝似的留作纪念。

全军快速通过沙滩地,然后进入黄河故道的南岸村庄。部队在那里救治伤员,重新整顿,并把车辆、马匹作了调整,扔去一部分没有用的空弹车辆和被敌机炸毁的大炮。部队不敢久留,日军的地面部队正朝这个方向迂回过来。

部队正要出发,后面友军部队过来了。这支部队同刚才第22集团军一样,也陷入黄河故道的沙滩上,也遭到日本空军的轰炸,不能眼睁睁地看友军挨打挨炸呀,他们的防空部队又出击了。

日本空军不知道是不是过来报复的,他们这次飞来了18架飞机,编成两个编队。防空部队的两个步兵团,用机枪、重机枪对空射击,密集的火力把行军部队的上空给封锁住了,他们又击落两架敌机,还打伤多架。但是防空部队遭到敌机的扫射,也有伤亡。这次防空部队又取得了胜利,短短一天多的对空作战,击落日本飞机6架,击伤多架,从而使敌机不敢猖狂,撤退大军浩浩荡荡返回大后方。

第七章 徐州大突围 5、功第五战区司令部的成功突围

徐州第五战区最后阶段的大军突围,是徐州会战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李宗仁司令智慧的再次体现。中国军队经过5个月的浴血奋战,在徐州地区给日本侵略军以重创,这是全国军民奋起抗战取得的重大胜利。徐州会战的胜利,让中国全民抗战挺过了最艰难、也是最关键的一年。这一年,对中国全民抗战来说是个坎,爬上去坚持住,中国的抗战就有希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中国60万精锐在徐州第五战区的作战地域里坚持了5个月,不仅赢得了时间,而且还取得了胜利。当日军以30万精锐部队配备飞机和地面装甲部队对徐州实施包围时,中国军队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在无法打破日军攻势下,比较有秩序地进行战略大转移,致使50万大军能安全、顺利地跳出敌人的包围圈,这不能不说是第五战区的决策又一次取得的胜利。

1938年5月16日,参加徐州会战的中国军队,除刘汝明的第68军和张自忠的第59军在第一线同日军对峙,掩护各路大军相继撤退外,其余各军都已基本脱离战斗,有的早已到达安全地带。于是,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决定放弃徐州。他率领长官部职员、特务营、中央留徐州各机关人员和若干新闻记者、战地服务团等共约1000多人,合乘火车一列南开,按照计划,长官部的南下火车应直接抵达宿县,然后再从宿县向西撤退。

李宗仁、白崇禧、林蔚和刘斐等长官登上火车,心里踏实了许多。这几个月来,他们为徐州战区的作战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尽到了长官责任。他们同属于中国上层军界主战派的核心人物,虽说在许多问题上有些不同的看法,但对中国持久抗战是有信心和决心的,他们都主张以空间换时间,而不主张同日本侵略军毕其功于一役的做法。阵地战的死打硬拼是不可取的,所以他们在徐州战场尽可能将对日战斗的计划更新,总结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的经验教训,把阵地战的守势同运动战的攻势,以及中共方面提出的游击作战的袭扰等方法结合在一块,成功地取得了临沂大战和台儿庄大战的胜利。

在整个徐州会战中,最成功的战术就是守点打援。在淮河于学忠的第51军就是这样,在张自忠第59军的增援下,打退了从南面进攻的日军。临沂保卫战先让庞炳勋死守,然后张自忠将军兵贵神速的增援出击。台儿庄更是如此,孙连仲集团军在台儿庄死打硬撑,消磨掉矶谷师团的锐气,然后是汤恩伯军团的外围攻击。第五战区长官部以及参谋人员,费尽苦心,精心设计,在徐州战场他们算是施展了自己的才华,彻底扭转了中国抗日战争的局面。

他们一群人坐在南去的火车上,感到浑身轻松,徐州会战结束了,50万精锐部队只要能跳出包围圈,徐州会战就算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白崇禧不担心部队的突围,他笑着说,我看问题不大,中国地面辽阔,日军30万是围不拢的,一支部队随时都可以从缝隙间穿过去。李宗仁还是有些担心,他同意白崇禧的看法,但决不能小视日本军队的机动能力,他们机械化部队速度快,在这广袤的平原上,一支部队被咬住,就是非常危险的事。他让电台昼夜不停地联系各部队,随时掌握部队的突围情况。

第五战区长官部乘坐的火车,朝南行驶不到一个钟头,便停了下来。

铁路前方发生剧烈的爆炸声。车上的人感到有些紧张,都以为是日本军队打过来了。列车人员报告说,不是日军,而是自己的工兵部队把前面的铁路桥炸掉了。

李宗仁听说前面的铁路桥被自己的工兵炸掉了,脸上露出惊讶,这咋办呀,千余人的非战斗人员走得出去吗?这些工兵是干什么吃的,真是瞎胡闹。前来报告的人说,工兵部队请示过的,他们都认为长官部的列车已过去了,所以才将桥梁炸毁的。

李宗仁无奈只好调集十几辆大卡车过来,行装、粮食总得有车拉吧,让随行人员背着,我看谁都走不远。火车上的人全都下了车,听说要步行,有人还挺高兴的,认为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后来他们才知道,徒步行军有说不完的苦。

他们不敢停留,连夜向南走,直到第二天早晨他们才到达宿县城北10多里处的一座小村庄。这个时候的宿县已被日军占领,但日军不敢随意出动,因为汤恩伯的第20军团也来到了这个地方。

汤恩伯军团向西走不通,才调头朝南走的。李宗仁不愿长官部的队伍连累这支精锐部队,便命令汤恩伯快走,长官部这千余人的队伍小,在这广阔的地面上好隐蔽,四处行动也方便。敌人地形不熟,难以捕捉到小部队。

李宗仁在宿县以北同汤恩伯军团分手,即率长官部的1000多人继续向东南走。为了安全着想,他在行军路上电令第7军从安徽派部队到宿县南30里附近接应。

日军从四面合围徐州,结果徐州是座空城,除有少量的伤兵和部分市民外,他们什么都没有捞到。日本华北方面军感到失望,他们在徐州地区付出了几万日军士兵的生命代价,得到的却是一座什么都没有的空城。日本大本营派来的高级参谋班子的桥本群少将,向天皇和陆军相告说,我军虽以主力自徐州以西切断了中国军队的退路,将徐州地区铁桶般地包围起来,但总计约50个师的中国军队,于5月中旬突然从西南方向跳出我军重围,战果之微出乎意料!

在徐州地区,第五战区司令部长官李宗仁给日军30万精兵上演了一出现代版的空城计。当敌人30万大军即将合拢的时候,李宗仁不慌不忙地排兵布阵,大有同日军决一雌雄的决心。进军中的日本军队很高兴,他们也不停地调整部署,认为中国军队是必死无疑。哪晓得李宗仁在一夜之间,让自己的50万精锐部队远走高飞去无踪影了。

日本陆相杉山元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中国军队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消失,那可是50万人的队伍呀。他命令徐州参战部队扩大搜索范围,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躲起来的中国军队给找出来。日军陆相的命令,忙坏了日本空军和骑兵,他们在徐州方圆几百里的地面和空中进行搜寻。

李宗仁的军政机关的突围队伍,一开始就被敌机跟踪。那天,他们在一个村庄埋锅造饭,一架日军侦察机飞了过来,盘旋了两圈,便若无其事地飞走了。李宗仁长官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感到不对劲儿。于是他强行命令队伍转移,大家都不以为然,说饭刚煮好,要走也得等把饭吃了呀。李宗仁坚决不同意,他束着皮带率先走了。长官走了,谁敢不走呢?大家只好跟着走。

李宗仁的队伍走出这个村庄不过两三里路,就听见身后轰轰隆隆的爆炸声,机关全体人员立即隐蔽在麦地和沟洼里。刚才他们埋锅造饭的那个村庄浓烟滚滚,一片火海,几乎被夷为平地。20多架飞机完成轰炸任务后,从他们头上飞走了。

神了!机关人员都传李宗仁是个福人,带有上苍的旨意。李宗仁却摇头苦笑,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哟。只是一种感觉,当然这种感觉来自多年军旅生活的经验,再加上对敌情的分析判断。

他的分析判断是正确的。自从徐州大突围后,日军总部也在寻找李宗仁,他们不断监听电台,收听中国的广播,以及审讯在徐州抓获的一些伤兵军官。从各种信息、情报分析判断出李宗仁还没有回到后方,他不可能这么快就走了。一个战区,他的司令长官部少说得有千余人,这些非战斗人员跑不快,况且他们无论如何都得把整个战区的事宜处理完毕才能走,这支队伍应该在突围部队的后头。

寻找李宗仁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的下落是件有意义的事情,没能消灭徐州地区的中国军队,如能消灭掉李宗仁的长官部,那么这个意义可能比消灭掉徐州地区的中国军队影响更大些。基于这样的考虑,日本军队把寻找第五战区李宗仁的长官部,作为一个重点来部署。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命该如此,他们在突围路上可以说是有惊无险、临危不惧,表现得很是沉着。日本空军是尽力了,他们沿着李宗仁他们的突围线路,大肆搜索,一有可疑情况便狂轰滥炸或低空扫射。有一次部队在一个村庄宿营,日军飞机随着跟来,他们在村庄上空盘旋上一圈后,便俯冲下来进行一轮又一轮的扫射。白崇禧和刘斐隐蔽在一间农舍门边,抬头都能看见敌机飞行员的帽徽,而敌机朝院落一阵扫射,泥浆灰土溅得他们满身都是。

由于日本空军的肆意横行,为了安全,他们只好昼伏夜行。夜晚行军,一路人困马乏,道路泥泞,随行人员吃尽了苦头,个个走得东倒西歪,1000多人的队伍拉了1里多长。突然特务营报告,有一支数百人的日本骑兵队过来了,情况十分危险,他们立即避开大路,隐蔽在麦地里。天亮的时候,他们便在野外宿营,天上又飞来了一群轰炸机。一千多人呼啦啦又跑到麦地里,他们趴在地里一动都不敢动。李宗仁抬头朝天看着,这群轰炸机要是真的是朝他们来的,那么今天我们都得变成焦炭。用李宗仁的话说,吾辈千余人将无噍类了。幸运的是飞机不是来轰炸他们的,在天上他们没有发现地面上的人群。

李宗仁的这支突围部队走了大约七天七夜,他们在敌占区中穿梭,终于到达安徽省阜阳县。林蔚、刘斐等高级将领经周口到漯河,返回武汉,准备大武汉的保卫防御部署。

李宗仁在阜阳城设立指挥部,负责收容从徐州突围出来的参战部队,把那些七零八落的小股部队重新整编,开赴到指定的地域进行休息训练,然后送到武汉,参加后来的武汉保卫战。

徐州会战到此全部结束。

李宗仁站在阜阳指挥部的办公室,凝视着那张伴随他5个月的徐州作战地图,隆隆的炮声回荡在他的耳边,150多个日日夜夜,他把最美好的回忆深深地烙进自己的脑海,口里不停地念着:徐州、徐州。

徐州是一座英雄的城市。她巍然挺立在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时刻。

徐州是一座悲壮的城市,她是中华民族用血肉之躯筑起的一道钢铁长城。

徐州是中华民族的一个缩影。

徐州是中华民族的一个见证。

徐州是中华民族的光荣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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