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与警探 - xp1024.com
《小姐与警探》


正文 第一章

他一定是很久没和女人上床了。

除了这个理由,康若石爵士实在无从解释为什么面对辛苏菲时,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如此过于强烈的反应,让他不得不利用书桌遮掩突如其来又无法控制的勃起。他满怀疑惑地仔细观察眼前这个女人,思索光是外貌就能够点燃他熊熊欲火的原因。从来没有人能如此这般地乘虚而入。

她拥有一头蜜色秀发与湛蓝的眼眸,外型之甜美无法否认,但她却另具超越肤浅美貌的特质,彷佛某种强烈的热情潜伏在端庄的外表下。若石和许多男人一样,对隐藏于内的部分比外表更感兴趣。而辛苏菲显然是个蕴藏许多秘密的女人。

他努力而专注的看着布满岁月刻痕的红木桌面,沉默而费劲地控制突如其来的情欲反应,命令体内的热焰平息下来。接着,他抬起头,面对她饱含深意的目光,继续保持沉默。很早之前他就已经明了,沉默是最佳利器。沉默会让一般人感到不安——人们会在想尽办法打破沉默的过程中,无意间泄漏过多的自我或秘密。

然而,辛苏菲不像一般女人因为害怕沉默而喋喋不休。她谨慎地凝视他,一言不发。显然,她打定主意要与他较量谁的意志力较强。

“辛小姐,”最后是他开口。“我的属下告诉我,你不肯说明来访的目的。”

“如果我说出原因,他必定不会让我踏入这儿的门槛。老实说。我是来应征你登广告征求的职位。”

工作使他阅历丰富,若石已经很少会对事情感到讶异,但她想要到鲍尔街工作的念头,却让他错愕万分。看来她并不了解这份工作的内容。“辛小姐,我要找的是一名助理,此人还必须兼任书记员和档案管理。鲍尔街不适合女性。”

“你所刊登的广告内容并没有写明这位助理一定得是男性,”她指出。“我懂得阅读,书写,管理家务和记帐。为何你不该考虑让我担任这份职务?”

她恭敬的语调里隐含了对他的质疑,若石为此着迷又略感不安,不禁怀疑两人之前是否见过。不,如果见过,他一定会记住。但是她身上却又流露出奇特的熟悉感。

“请问你的芳龄是?”他唐突地问。“二十二?或是二十三?”

“我已经二十八岁了,爵士。”

“是吗?”他不相信,她太过年轻,不可能已达到这被认为是老处女的岁数。

“是的,千真万确。”她似乎为此感到好笑,便走到他的书桌前,前倾身子,伸出她的双手。“看见没?你通常可以从女性的手看出她的年纪。”

若石仔细审视那双绝非想藉以表现而置于他面前的小手,那的确不是一双小女孩的柔荑,而是属于做过粗活的能于女性。尽避指甲清理十分洁净,却锉得很短,几乎碰到指甲肉。十指留有意外割伤的疤痕,一个新月形的烫伤痕迹更是使用烤盘或汤锅的结果。

苏菲坐回原位,光线轻柔地滑过她丰软的蜜色棕发。“其实你也和我原先的想象不同。”她对他说道。

若石的一道眉毛扬了起来,讥诮地询问:“哦?”

“我本以为你会是一位年长而发福的绅士,头戴假发、嘴衔烟斗。”

这话引得他低哑地笑了几声,而后醒觉自己似乎已很久没有发出这样的笑声。出于自己也不十分明白的冲动,他接着问:“发现事实怀想象完全两样,令你感到失望吗?”

“不。”她回答,呼吸似乎有些急促。“我并没有觉得失望。”

办分室内的温度突然升高到快要沸腾,若石不禁对她是否受到自己吸引,感到有些好奇。他年近四十,外表变符合他的年纪,黑发开始掺杂银丝,持续多年的辛勤工作及缺少睡眠在身上留下痕迹,只顾着往前冲的生活步调,更让他身材削瘦。

他不像一般同龋的已婚男人拥有心满意足且养尊处优的外貌。当然,一般人也不会像他这样,三更半夜仍在街上奔走,调杳谋杀与抢案、探访监狱以及镇压暴动事件。

他发现苏菲正用评诂的眼光环视整间办公室,这儿的摆饰非常简朴,一面墙上贴满地图,另一面则是整排的书柜。室内仅有的装饰是一幅画,画中描绘巨石、森林与河流,灰暗的山丘在远方隆起。若石经常在面临困难与紧张的时候注视图中影致。画中冰凉而沉静的幽暗色调总能抚平他的烦躁。

他突然回到眼前的面谈。“辛小姐,你是否带了推荐函?”

她摇头。“我的前任雇主可能不会推荐我。”

“为什么?”

她冷静的面具终于裂开,脸上浮现一抹绯红。“这些年来我一直替一位远亲做事,在我双亲去世后,她让我住在她的房子里,虽然她并非富有。为了回报她的善心,我必须做所以女佣该做的家事杂务。我相信恩娜表姐很满意我的工作成果,直到……”接下来的话梗在她的喉咙说不出来,冒出的汗水更让她的肌肤呈现珍珠的闪亮光泽。

担任鲍尔街治安官十年来,若石听过各种不幸、灾祸或人间悲剧,虽然他并非铁石心肠,却必须学会更与那些前来向他恳示请愿的人保持适当的情感距离。可是苏菲的焦虑却使他疯狂地想要上前安慰她。老天爷!他不悦而惊讶地想着,奋力想要战胜胸中翻涌而上、但不应该出现的保持欲。

“辛小姐,请继续。”他简短地说道。

她颔首,深吸口气。“我做错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我的个爱人,这是第一次……他是村子附近一个大户人家的宾客……我在外出散步叶认识他。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追求我,因此我很快陷入爱河,然后我们——”她突然住口,并移开视线,无法再看着若石。“他保证会跟我结婚,而我竟然蠢到相信他。当他对我感到厌倦后,便毫不犹豫地抛弃我。当然,我现在已经明白,以他那样地位的人说要娶我为妻,本来就是天方夜谭。”

“他是个贵族?”康若石问道。

她注视裙子的膝盖部分。“不完全是,他是——是一个贵族家庭的幺子。”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想说出名字,爵士。一切都已经过增,我仅能告诉你,那幢大宅的女主人将这件事告诉我的表姐,同时也揭露那男人已婚的事实。不用说,整件事是个丑闻,恩娜表姐命令我离开。”苏菲紧张地抚平衣服,手掌拂过膝盖上方的布料。

“我知道这是违反道德的行为,但我向你保证,我现在不会那么容易就受到……诱惑。如果你能忽略这段过去——”

“辛小姐,”直到她再次看着他,康若石才继续说:“如果我因为这事情而责备你,未免太过虚伪。每个人都有可能犯错。”

“你就绝对不会。”

这句话让他露出苦笑。“不,尤其是我。”

她的蓝眼闪着警觉。“怎样的错误?”

如此的问话令他感到好笑。他喜欢她的无畏,以及其下的脆弱。“辛小姐,这个你没有必要知道。”

她缓缓一笑。“那么我依然认为你未曾犯过错误。”

那笑容就像女性在经历一场热情欢爱之后余波荡漾时、脸上会有的笑容,极少女性拥有这种与生俱来的性感,如此浑然天成的热情,会使男人感觉自己像农场里的种马那般强壮。

若石惊愕地赶忙将注意力放回桌面,不幸的是,这样也无法消除在他脑中翻涌的可怕想象。他想要越过书桌,让她躺在平滑的红木桌面上,将她剥得一丝不挂,他想要亲吻她的胸脯、腹部和腿……分开她腿间的毛发,将脸埋在那带有特殊味道的山谷间,舔她、吸吮她,直到她发出充满狂喜与欢愉的叫声。当他再让她准备好接受自己时,便会解开长裤,并深深埋入她体内,不断地抽刺,直到狂烈的欲望得到满足,然后……

若石对自己如此缺乏自制力感到愤怒,手指开始敲着桌面,并试图回想原本的对话内容。

“在我们谈论我的过去之前,”他说。“最好先把重点放在你这边。告诉我,你是否曾因这场必系而怀孕生子?”

“没有,爵士。”

“你很幸运。”他说道。

“是的。”

“萧夏郡是你的出生地吗?”

“不,我和我弟弟在瑟文河附近的小镇上出生。我们……”苏菲停顿一下,脸上覆盖一层阴霾,若石意识到这部分的往事带给她许多痛苦。“我快要十三岁时父母因船难去世,我和弟弟成了孤儿。我父亲是个子爵,但只有一点土地,我们没有资本继续经营那片产业。没有亲戚有能力或意愿照顾两个贫困的孩童,有些村人便轮流收留我的弟弟。但是我……”她略微迟疑,更加小心地继续说:“我和弟弟约翰缺乏管教,我们在村里到处胡闹,后来因为在当地的面包店偷窃而被抓,之后我就被送去跟恩娜表姐一起住。”

“你弟弟呢?”

她望向远方,态度变得不太自然。“他已经死了。爵位无人继承,家族的土地也因为没有具资格的男性继承而被搁置。”

若石善于敏锐地察觉他人的悲痛,他立即明了到,无论她弟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在她心中留下很深的伤痕。“既然你父亲曾是子爵,那么我应该称呼你“苏菲小姐”。”

对此称谓,他只得到一丝若笑做为响应。“或许吧,但是如果我坚持要得到这种形式上的称衔,未免太过自命不凡了,不是吗?我被称为“苏菲小姐”的日子已经过去,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合适的工作,或许能够重新开始。”

若石更慎重地加以考虑。“苏菲小姐,我无法昧着良心雇用一名女性担伤助理,撇开其它事情不谈,你必须记录载运犯人来往新门监狱的囚车里载了哪些人,并且整理所以鲍尔街警探带回来的报告,同时自每天聚集在这栋建筑物内的各种粗鄙怪人口中获取证言。这种工作内容会令女性难以忍受。”

“我不介意,”她沉着地回答。“就如我之前说明的,我既不需要保持,也并非单纯无知。我已经不年轻,也无须维护任何名誉或社会地位。有许多女性在医院、监狱和救济院工作,也会遇上绝望或目无法纪的人。我和她们一样有能力做好这样的工作。”

“你不能做我的助理。”若石坚定地说,并在她试图开口时,扬起手要她安静。“不过,我之前的管家才刚退休,我很乐意雇拥你取代她。这是更适合你的工作。”

“除了担任你的助理,”她承认。“我还可以做些家事。”

“你打算接下两份差事?”他用礼貌而嘲讽的口吻问她。“你不觉得这对一个人来说是太过沉重的负担?”

“人们都说你一个人可以做六个人的工作,”她立刻回击。“如果这是真的,我当然有能力完成两个人的工作。”

“我并未提供你两份差事,只提供其中一项——也就是管家的工作。”

奇怪的是,他独断的声明竟让她露出笑容。她的眼中出现不容错认的挑衅,但性质偏于友善,彷佛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离去。“不,谢谢你,”她说。“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若石整肃脸色,露出即使是最干练的鲍尔街警探险都会敬畏的表情。“辛小姐,显然你并不了解自己可能面临的危险。一位迷人的女性根本不应该接触那些罪犯,那些人的偏差行为小自胡闹搬弄是非,大至连我都无法形容的恶行。”

她对这叙述依旧显得无动于衷。“我的四周有上百名执法人员,包括巡警、骑警,以及鲍尔街警探。我敢说,在这儿工作,比在摄政街购物更为安全。”

“辛小姐——”

“康爵士,”她打断他话的同时站起身来,双手撑在他桌前。当她朝他倾身的时候,高领的衣服并未露出什么,不过假如她穿的是低胸衣着,胸脯便会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他面前,如同水果盘一两颗多汗诱人的苹果。若石不堪这想法的刺激,竭力将注意力放在她脸上。她的双唇弯起,露出浅浅的微笑。“试用我不会带给你任何损失,”她强调。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证明我的能力。”

若石专注地看着她。在她展现的魅力之下含有某种意图,她似乎企图操纵他以达到目的——而且大致成功了。但是天晓得她为何如此渴望替他工作?他突然了解,除非找出她的动机,他无法让她离开。

“如果我的工作无法令您满意,”她说。“你随时可以雇拥其他人。”

若石的理发是出了名的。雇用这名女性,会非常不切实际,甚至愚蠢。他清楚知道鲍尔街的其他人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他的决定来自她的外表,更令人不字的事实是,他们的想法一点都没错。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受到一个女人的吸引了。他希望能将她留下,随时欣赏她的美貌与聪慧,发掘她是否会对分的兴趣有所响应。他的理智一直在衡量这个决定的得失,但无法遏止的男性本能已经侵蚀了他的思考能力。

在他身为治安官的职业生涯中,欲望头一次战胜理智。

他皱着眉头,挑出一迭纸递给她。“你听过《罪案实录》吗?”

她审慎地接过那迭杂乱的纸张。“我想,那应该是警用周报吗?”

他点头。“报上列有在逃罪犯的描述,以及他们所犯罪状的细节。那是鲍尔街警探逮捕犯人时最有帮助的工具,尤其是那些来自管辖范围以外地区的罪犯。你所拿的那迭纸有来自英格兰各地的市长和治安官送来的报告。”

苏菲浏览最上头几篇摘记,大声念出来:“葛亚瑟,职业为铁匠,约五尺十寸高,黑色鬈发,女性化嗓音,大鼻子,被控在雀斯特市犯下诈……汤玛丽,又名荷比,又名雀薇,高瘦女性,浅色直发,被控在沃夫汉普顿市犯下持刀杀人的罪行……”

“这此报告必须每星期整理汇编,并且加以抄录。”若石简单扼要地说明。“这方面的工作非常单调费时,而我有更急迫的事情必须处理。从现在开始,这会是你的工作之一。”他指着角落的一张小桌子,满布刻痕的桌面上摆满书籍、档案及信函。“你可以在这里做事,但必须和我共享同一间办公室,因为其它地方已经没有空间了,反正我大部分时间也都在外面调查案件。”

“你会雇用我的,”她用满意的口吻说。“谢谢你,爵士。”

他讽刺的看她一眼。“如果我发现你不适任,你就得无条件接受我的决定。”

“当然,爵士。”

“还有一件事。你不需要每天早上前往囚车登记人名,维瑞会负责这件事。”

“但你说过那是助理的工作之一,而我——”

“辛小姐,你想跟我争辩吗?”

她立刻闭上嘴。“不,爵士。”

他朝她点了下头。“《罪案实录》必须在两点的时候完成。你做完之后,前往鲍尔街四号找一个名叫恩尼的小伙子,告诉他你的行李放在哪儿——他把《罪案实录》送印之后会去替你拿回来。”

“他不需要去替我拿东西,”苏菲反对。“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到出租公寓拿。”

“你不准单独在伦敦的任何地方走动,从现在开始,你受我的保护。如果打算前往任何地方,必须由恩尼或任何一名警探陪件。”

他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知道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安排,但她并未为此争辩。若石继续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今天剩下的时间你可以开始熟悉办公室以及私人住区的环境,稍晚我的同事前来开庭时,我会介绍你认识他们。”

“你也会介绍我认识鲍尔街的警探吗?”

“没过多久,你会根本摆脱不了他们,”若石嘲弄地说。一想到那些警探对于他的女助理会有怎样的反应,若石就觉得口干舌燥。不知这是不是苏菲打算在这里工作的动机?全英格兰的女性都把这些警探当作浪漫幻想的对象。把警探描写为动作派英雄的廉价小说更刺激了她们的想象,苏菲很可能就是想要引诱其中一人。若是如此,她并不需要费多少力气,这些人一个个好色而风流,而且仅有一个已婚。

“对了,我不希望鲍尔街发生任何感情纠纷,”若石说。“别和警探、巡警或书记员年上任务关系。但基本上我不反对你和办公室以外的人继续来往。”

“你呢?”她轻声的询问让他吃了一惊。“你也包括在不可年上关系的人里面吗?”

若石迷惑而又渴望在猜想,她到底想玩什么样的游戏?他心理让自己面无表情地回答:“基本上是的。”

她微微一笑,转身走向那放满过多文件与书籍的小桌子。

不到一小时,苏菲便很有效率地整理且抄写完那些报告,工整的笔迹肯定会让捡字工人欣喜若狂。她的动作既安静又俐落,让若石几乎忘了她的存在,只除了那让他分心的撩人气味。深吸一口气,他试图辨别香气的类型。他闻到茶和香草的味道,混合着女性温暖肌肤的香。他偷偷注视她柔美细致的侧脸,为在她秀发上轻移的光影着迷。她拥有小巧的耳朵,轮廓清晰的下颚,长而鬈的睫毛在颊上投下阴影。

苏菲全神贯注地工作着,将一张书页压平并仔细书书。若石不禁想象那些灵巧的手指拂过他的身体时会是温暖或是冰凉的。她会娇羞、抑或大胆地碰触男人?她的外貌既精致又温柔,但内在却潜藏某种激情……这暗示当男人若能探触她的内在,将能解放她的情欲。

这推测让若石的血液开始奔腾,他责备自己过度受到她的吸引。他无处发泄的热情如今强大地充斥整个房间。奇怪的是,过去那几个的禁欲生活一直都很容易忍受,直到这一刻。突然间,一切彷佛即将爆炸,他对女性柔软身躯的饥渴似乎累积到巅峰,他渴望女性的柔嫩紧紧裹覆他的硬挺,甜美可口的小嘴响应他的亲吻……

正当他的欲望高涨,苏菲拿着稿件来到桌前。“这是你喜欢的方式吗?”她问。

他迅速浏览,完全不懂那些端正的字是什么,只仓促地点点头,便交还给她。

“那我去拿给恩尼了。”她说。她离开的时候,衣裳轻轻摩擦发出声响。门扉悄声关上,让他得到目前亟需的隐私。若石吐出一口长气,走到苏菲原本所坐的椅子,手指抚过椅背和抚手。因原始本能的驱使,开始寻找她的手臂在木制扶手上可能留下的任何温度。他深深吸气,试图嗅闻她留下的些许得气。

他体内的男性喧嚣鼓噪着:没错,他的确独身太久了。

尽避身体方面的需求经常折磨他,但出于对女性的尊重,若石未曾找过应召女子。身为治安官使他相当了解那个行业,也因此他并不想要占这类女性的便宜。更何况,这样的交易对于和他妻子曾经共享的欢乐会是种侮辱。

他曾考虑再婚,但至今尚未找到合适的女性。身为治安官的妻子必须够坚强也够独立,同时能够轻易地打入他家族经常接触的社交圈,并接受鲍尔街的黑暗面。最重要的是。她必须以他的友情、而非爱情为满足。他绝不会容许再度陷入爱河,再也不愿付出像当初对依琳那样深刻的爱。失去她的痛苦太过强烈,当她去世的时候,也将他的心撕碎。

他只希望性欲方面的需求能够像爱情方面的需求一样,容易摒除。

数十年来,鲍尔街四号同时具有几种功能:治安官住所、办公室和法庭。不过在康若石得任总治安官后,由于权力及管辖范围的扩大,最后必须买下隔壁的建筑物。现在,鲍尔街四号主要是若石的居处,三号则为办公室、法庭和档案室,地下室则有一些坚固的房间用来拘留及审问犯人。

苏菲寻找那个跑腿男孩的时候,很快就弄清四号和格局,她在楼下的厨房找到那个男孩,当时他正在一张大木桌前吃午餐的面包和起司。苏菲对这个四肢瘦长的黑发男孩自我介绍时,他显得满脸潮红、局促不安。等苏菲将《罪案实录》递给他,并拜托他前往附近的出租公寓取回行李,那男孩就像看见老鼠的猫般迅速冲了出去。

很高兴终于得一独处的机会,苏菲缓步走到干燥食物储藏室,那里有一个石板架,放有乳酪、奶油、牛奶、以及些许肉片。小房间阴暗而寂静,只有隔壁的潮湿食物储藏室传来规律的滴水声。突然间,苏菲再也抑制不住整个下午累积在体内的压力,她开始发起抖来,甚至牙齿都猛烈地格格打颤。眼中涌出热泪,她用衣袖紧紧压住疼痛的眼窝。

老天爷,她是多么痛恨他。

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和意志,才克制住自己。和康若石爵士一同待在那间凌乱的办公室,表面平静的她,其实浑身的血液都因为憎恶而沸腾。她将自己的厌恶隐藏得很好。她认为自己甚至让他产生渴望。他不愿被她所吸引,但他眼中闪动着掩饰不住的光芒。很好,那正是她希望看到的,因为她想要做出某件比杀了康若石更严重的事情。她打算从各方面毁了这个人,直到他感觉生不如死。目前看来,命运正让她的计划顺利进行。

苏菲从报纸广告看到鲍尔街公署征求助理的刹那,计划便在脑中成形。她要得到鲍尔街的工作,以便取得记录和档案,最终找到足以毁掉康若石爵士名声的资料,并迫使他去职。

只要有警探参与的活动,便掺有贪污腐败的流言——非法搜捕、施暴、恐吓,更别提他们管辖范围之外的行动,每个人都知道康若石爵士和——套句他的用词——“他的人”只依照他们自定的法律行事。原本已经抱持怀疑的群众,若能获得渎职的确切证据,康若石爵士那原本完美无缺的名声将付诸东流。苏菲会尽其所能找出能够将他从云端扯下的任务资料。

但这还不够。她希望他尝到的背叛比这个更加深刻、更为痛苦。她要诱惑这所谓的鲍尔街修士,使他情不自禁在爱上她,最后让他的世界跌落谷底。

滚烫的泪水趋缓,苏菲将前额抵住石板冰凉的边缘,虚弱地叹口气。脑中有个想法一直支持着她:若石爵士要为夺走这个世上最后一个爱她的人,而付出代价。她弟弟约翰的遗体被埋在乱葬岗,和盗贼及杀人犯的腐烂尸骸混在一起。

苏菲恢复自制后,开始回想截到目前为止她所了解的康若石爵士。他和自己原先想象完全不同,她原以为他是个骄傲自大身材矮胖的人,拥有双下巴,愚笨而腐败。她一点都不希望他这样迷人。

不过康若石爵士的确很英俊,她不得不承认这点。他正当壮年,身材高大,但有点过于削瘦。外表坚韧而严肃,一双浓直的黑眉,并有一对她见过最特别的眼睛。浅灰色的眼眸如此明亮,彷佛闪电炽热的能量包含那黑边的瞳孔中。他有一种会教她失常的特质,惊人的能量在漠然的外表下熊熊燃烧。他泰然自若地施展自己的权威,是个能够果断决定、并承担后果的人。

听见有人从退往街道的入口走下阶梯并进入厨房,苏菲从储藏室出来,看见一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女性,她很瘦,有一头黑发和一口坏牙。但那个女人的笑容真诚,打扮也干净布整洁。围裙洗耳恭听得白净且熨烫平整。苏菲猜测为厨房女佣的人朝她露出友善的笑容。

“您好,”那女子害羞地说,并且行了个屈膝礼。“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小姐?”

“我是辛小姐,康爵士新雇用的助理。”

“助理?”那女子困惑地又说一次。“但你不是男人。”

“的确不是。”苏菲平静地回答,一面浏览这间厨房。

“我是厨房女佣莱莎。”那女子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圆睁着眼看她。“还有另一个女佣露西,以及负责跑腿的男孩……”

“恩尼吗?我已经见过他了。”

阳光从窗外射入,石板地的厨房虽小却五脏俱全。砖块筑成的炉子顶部为一片底部的石块支撑的铸铁,嵌在一面墙内。这种炉灶可以用不同温度让五个锅子同时煮东西。铁制的圆筒形烤炉平地装置在墙上,炉门呈现砌砖的红色。如此的设计非常聪明也十分新颖,苏菲不由得发出钦羡的惊呼。

“哦,能在这儿料理食物一定很棒!”

莱莎扮个鬼脸。“我只会做我妈规律性我的简单食物,我愿意前往市场或做整理的工作,但我不喜欢站在炉火前面对这些锅碗瓢盆——似乎怎么弄都不对,”

“也许我可以帮你,”苏菲说道。“我喜欢烹饪。”

莱莎听了这消息不由得表情一亮。“那实在太好了,小姐!”

苏菲再度检视厨房内摆有锅盘等餐具的柜子。一排生了锈的铜锅挂在钩子上——显然需要好好刷洗。还有不少东西也得要清理。橱柜内的布丁扒布和果汁袋都沾了污渍,必须浸泡清洗。筛子看起来很脏,洗碗槽的排水孔味道也不好,得用一大把苏打粉冲洗。

“我们都在厨房用餐——主人、佣人和警员。”莱莎指着占了厨房内绝大部分空间的木桌说。“并没有专用的餐厅,康爵士在这儿用餐或是在他自己的办公室。”

苏菲看着放有香料、茶叶和一袋咖啡豆的橱柜。她开口问话的时候,尽力让声音显得很淡漠。“康爵士是个好主人吗?”

“哦,是的,小姐!”厨房女佣立刻回答。“虽然他有时候挺奇怪的。”

“在哪方面呢?”

“他一工作就忘了吃饭,有时候甚至不回房间睡场好觉,而趴在书桌前过夜。”

“他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工作?”

“没有人知道原困,也许连爵士自己都不知道。听说他的妻子去世之前他不是这样的。她因生产而去世,在那之后爵士就很……”莱莎停顿下来寻找一个确切的字眼。

“冷淡?”苏菲提道。

“是啊,冷淡而且冷酷。他无法忍受自己有任何弱点,对工作以外的事都没有光趣。”

“也许他将来会再婚。”

莱莎耸耸肩,露出笑容。“老天,有很多美丽的小姐希望能嫁给他!她们到他的办公室请他赞助一些慈善活动,或是抱怨遇到扒手一类的事情。但那只是希望吸引他注意的手段,他越不感兴趣,她们就越想追求他。”

“康爵士有时候被称为鲍尔街的修士,”苏菲低声说道。“这是否代表他……”她倏地住口,红云飞上双颊。

“那只有他自己知道,”莱莎审慎地说。“这实在很可惜,不是吗?浪费了这么一个又好又健康的男人。”她微笑的同时,歪扭的牙齿闪了一下,而她朝苏菲眨眨眼。“但我认为总有一天会有个命中注定的女性知道如何诱惑他,对吧?”

是的,苏菲满意地想着。她将是终结康爵士禁欲生活的那个人。她会赢得他的信任,甚至是他的爱情……然后她要运用它们来摧毁他。

消息在鲍尔街的传递一向很快,对于苏菲出门不到十五分钟便有人前来敲门,若石一点也不意外。助理治安官之一莫凯南爵士走进办公室。“早,若石。”凯南绿色的眼睛闪耀着好心情。没有人会怀疑莫凯南多么喜欢他的新婚生活。每个警探都对从前冷静自持的莫凯南竟会如此公开坦率地表达对他娇小的红发妻子的爱意,感到既嫉妒又有趣。

凯南身高六尺半,是唯一外表足以与若石匹敌的人。他是个孤儿,曾在柯芬园的钱摊工作过,十八岁时开始担任巡警,很快就在同侪之间异军突起,不久便被若石选入为数不多的警探团队,最近则被任命为助理治安官。凯南是个好人,聪明可靠,也是这世上若石真心信任的寥寥数人之一。

凯南将访客座椅拉到桌前,高大的身躯坐直皮椅,好奇的看着若石。“我刚刚看见辛小姐,”他说。“维瑞告诉我,你雇了她当助理。我很直觉地认为他弄错了。”

“为什么?”

“因为雇用女性担任这职位是不切实际的。而且,让辛小姐这么漂亮的女性在鲍尔街工作,更是愚蠢。而就我所知,你绝非不实际、也不愚蠢,所以我告诉维瑞他搞错了。”

“他并没有说错。”若石喃喃说道。

莫凯南靠向椅侧,张开姆指和食指撑着下颚,继续用好奇的目光凝视着总治安官。“她要担任法务助理和档案管理?向盗贼、公路抢匪、妓女和扒手那些人询问口供?”

“没错。”若石迅速说道。

莫凯南扬起他的浓眉。“那么无庸置疑的,每个经过这地方的人——包括警探在内——都会像苍蝇绕蜂蜜罐一般,围绕在她身边。她会连一件事都没办法做好。辛小姐是个麻烦,你心里很清楚。”他停顿下来,状似闲散地问:“不过让我有兴趣的是,你为什么会决定用她。”

“这和你无关。辛小姐是我的雇员。我想用谁就用谁,而那些人最好少去烦她,否则给我小心。”

凯南用若石并不喜欢的评估目光凝视他。“对不起,”他轻声说。“你似乎对这个话题非常敏感。”

“我不觉得敏感,可恶!”

凯南回以非常令人讨厌的微笑。“我相信这是我头一次听见你出言咒骂,若石。”

若石为时已晚地发现凯南正在消遗自己。他向来面无表情的假相已经崩裂。试图遮掩内心烦燥,他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桌面。

凯南依然面带笑容地看着他的挣扎,忍不住继续落井下石。“不过,有一点是无庸置疑的——她会是比维瑞更好看的助理。”

若石以眼神制止他。“凯南,下次我登广告找职员时,一定会找个牙齿很长的干扁老太婆来让你高兴。现在,我们可以转个话题吗……和工作更有关系的。”

“当然。”凯南同意地说。“事实上,我是来向你报告简尼克的最新状况。”

这话让若石的眼睛迷了起来。在所以他想要捉住、送审与吊死的罪犯中,简尼克的名单上的第一位。他在各方面刚好和若石是全然不同的两种人。

利用法律提供奖赏给那些抓住鲍路强盗、窃贼和逃兵的规定,简尼克和他的手下在伦敦设了间办公室,号称是专业盗贼追捕人。简尼克抓住一位公路强盗后,不仅能获得一笑佣金。还可接收强盗的马匹、武器和钱财。如果他找回失物。不但可要求费用,还可根据该物品的价值抽成。简尼克和他的手下若找不到足够证据将一名罪犯定罪,便用采用假造栽赃的手段。他们也引诱年轻的孩子犯罪,只为了以后可以逮捕他们并赚取赏金。

简尼克是下层社会的王,人们对他既钦佩又畏惧。他的办公室已成为全英格兰要犯的聚集地。简尼克犯下各种腐化的罪,包括诈欺、行贿、偷盗。甚至是谋杀。最疯狂的是,这男人被多数的伦敦人视为某种名人。他穿著上好而入时的服饰,骑乖黑争骏马奔驰在伦敦的大街小巷。男孩梦想长大后能和他一样,贵族与平民女性都为他富有魅力的外表着迷不已。

“我真希望看到那家伙被绞死,”若石喃喃地说。“告诉我。你得到什么消息。”

“我们有证人认为简尼克正计划帮助他三个手下逃出新门监狱,书记员已经获得两个人的证词了。”

若石沉默下来,就像掠食者闻到他最想抓到猎物的气味。“把他抓来审问,”他说。“尽快下手,以免他遁回自己的地盘。”

凯南点头,知道简尼克如果察觉到一丝危险并躲藏起来,就不可能找出他的确切所在。“我想你会希望亲自审讯他?”

若石颔首。平常他会将这类事务交给凯南,但简尼克并不平常。简尼克是他个人的死对头,若石费了很多精力想抓住这个聪明的盗贼追捕人。

“就这么办吧。”凯南起身。“一知道简尼克的所以,我会立刻将他拘捕。我现在就派薛警探和吉警探去。”他停顿下来,嘲笑的笑容使得脸庞的棱角软化下来。“如果他们商有忙着挑逗你的助理。”

若石好不容易才压下尖刻的回复,想到辛苏菲可能正被他自己的手下骚扰,一向控制得很好的脾气就要沸腾。“帮我一个忙,凯南。”他的话从紧闭的双唇迸出。“让大家知道,任何警探、巡警、骑警若骚扰辛小姐,他们“一定”会后悔。”

“是,爵士。”凯南转身离开,但若石及时看见他唇边露出的微笑。

“该死的,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凯南以温和的语气回答:“爵士,我只是单纯地认为,你也许即将后悔没有雇用一个牙齿很长的干扁老太婆。”

协助莱莎将晚餐炖羊肉重新加热当晚餐之后,苏菲上楼到自己的房间整理行李。房间很闰,而且摆设简单,不过很干净,而且床铺似乎非常舒适。另外还有一个苏菲喜欢的优点:窗户正对鲍尔街三号的西侧,也因此她可以看到康若石的办公室。灯光映出他黑色头颅的轮廓,并在他朝向书柜的时候,呈现出棱角分明的侧面。时间很晚了,他已应该就寝,或至少享受一顿美味的晚餐,而不是食用莱莎送去的那盘一点也引不起食欲的炖羊肉。

苏菲换上睡衣,再走回窗边,看着康若石按揉自己的脸颊,继续埋首案前。她回想莱莎和露西所提跟这位总治安官的关的事情。她们是典型的喜欢聊是非的佣人,也因此提供她非常丰富的信息。

看来康若石爵士为数不烽的支持者对他的富有同情心都很尊敬,而同等数目的批评者抨击他严厉的行事作风。他是英格兰最有权力的治安官,甚至是政府非正式的顾问。他以进步的新颖方式训练警探,运用科学原则执行法律,使大众对他是既钦佩又感到猜疑。莱莎和露西努力说明那些警探有时候为了解决犯罪事件而牙齿、头发、子弹和伤口,让苏菲感到相当有趣。她一点也不了解这些行为的意义,但看来若石爵士的技术解决了不米复杂难解和谜般事件。

每个佣人都非常尊敬若石爵士,其它在鲍尔街工作的人亦然。苏菲不安地了解到,治安官并非她原先所认为的十恶不赦的人。不过这并未改变她想替约翰报仇的决心。事实上,严格遵守法律规定,也许正是夺走她弟弟生命的悲剧缘由。无疑地,若石爵士恪遵法律,认为道德规范比同情心更为重要,法令优于怜悯。

这想法让苏菲的怒气迅速高涨。若石爵士有什么资格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他为何有权审判其他人?他是如此绝对正确、聪明而完美吗?也许他就是这么认为的。自大的混蛋!

但她忆起早晨她承认自己恋情时,他对她的宽容,又不禁感到迷惑。多数人会责备她人尽可夫,并且认为她被赶走是理所当然。她预期若石爵士且指责她,但他似乎能够理解,又很仁慈,甚至承认自己也会犯错。

苏菲为难地将略微磨损的印花窗帘推到一边,以便能把他的办公室看得更清楚。

若石爵士彷佛感受到她的视线,他转过身来并且直视她。尽避她房内并没有任何灯火或烛光,月光却已足够照亮她的身影,他可以看见她只穿著轻薄的睡衣。

身为绅士,若石爵士应该立刻移开视线,然而他专注地看着她,好似他是一头饥饿的狼,而她是离窝太远的小兔子。虽然苏菲的身躯因为羞赧而感到灼烫。她应该为他对自己穿著睡衣的感兴趣而高兴,但又深深地觉得不安,甚至害怕——好似她那诱惑与摧毁他的计划终将导致自己的陷落。

正文 第二章

若石的一天如往常般开始,丝毫不浪费时间地晨浴之后,穿上习惯的深色外套及灰长裤。他将黑色丝质领巾打了个简单的结,梳整头发直到一丝不苛。看了看涮洗盆前的镜子,发现自己的黑眼圈较平日更为明显。他前一晚睡得并不好,苏菲占满了他的思绪,身体因为意识到她就睡在几个房间之外而喧嚣不已。

他无法不想起望见她出现在窗边的那一刻,如波浪般垂泻的长发,月交下鬼魅般柔软轻飘的睡衣。若石深深受到那影像的诱惑,想象睡衣下的女性躯体让他忍不住血脉贲张。

皱着眉头,他发誓不再做任何跟苏菲有关的春梦,不上山下乡有任何虚幻的想象,当然也不可以再注视她的窗口。从现在开始,一切照旧如常。

他冷酷地下了决定之后,下楼前往厨房准备拿他的第一壶咖啡带去办公室。接着,他会到柯芬园及周遭街道进行日常巡视,这样的行为就像医生替最的病人测量脉搏,无论鲍尔街警探的报告是多么详细,都比不上亲身看见与听见。

若石从每天井然有序地在鲍尔街进行的一连串活动,得到很多的满足感。天刚破晓,圣保罗大教堂的钟声越过柯芬园,在鲍尔街安静的店家门口及住宅区回荡。市场货车发出的声响、松饼商贩的叫卖声和报童的喊声引得百叶窗一扇扇打开,窗帘——拉起。七点整,热腾腾面包的香味开始从面包店里飘出:八点,主顾们一个个走进咖啡馆的门口。九点一到,人群聚集于鲍尔街的办公室,等待职员和警官将门打开。十点整,当天值班开庭的治安官司——今日恰好是莫凯南——会出现在法庭。

若石心满意足地想,每样事情都会按部就班进行。

当他踏入厨房,看见恩尼坐在干净的木桌旁,狼吞虎咽地吃着早餐,那模样好象这是他数月以来最好的一餐。苏菲与高瘦的厨房女佣站在炉边,显然正在传授料理早餐的方法。“像这样把它们翻过来。”苏菲说话的同时,熟练地将一排小烤饼从平底锅抛起,在空中翻转。今天厨房较不日弥漫更多的香味,掺了煎培根、咖啡的味道,和烤得滋滋作响的面饼。

苏菲看起来精神很好,铁灰色的洋装外罩着白色围裙勾勒出她苗条的身材,充满光泽的秀发在头顶上盘成个髻,并且系了条蓝缎带。她看见他站在门口,蓝宝石般的眼眸浮现笑意。她看起来是如此耀眼美丽,若石的下腹部不禁一陈紧缩。

“早安。若石爵士。”她说。“您要用早餐吗?”

“谢谢你,不用了。”他反射似地自动回答。“只要一壶咖啡,我一向不……”他看见女佣将一个大盘子摆上桌,话语顿时打住。盘中是一堆热气腾腾的烤面饼配上黑莓酱。他特别喜欢黑莓。

“吃一、两片好吗?”苏菲哄劝着。

坚持平时的习惯突然不那么重要了。也许他有时间吃点早餐若石心想。延迟五分钟并不会对他的时间表造成任务影响。

等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桌前,面前的盘子放了煎饼、香脆的培根和煮蛋。苏菲在一个大杯子内斟满热气氤氲的香醇咖啡,返回炉边之前,再次朝他露出微笑。若石拿起叉子,瞪着面前手食物,好似不晓得该如何食用。

“它们很好吃的,爵士。”恩尼斗胆说道,他拼命地将食物塞满嘴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噎着。

若石咬了口水果味的煎饼,再喝口热咖啡搭配。继续用餐的时候,他感到一种陌生已久的幸福。天哪,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莱莎那可怕烹调以外的食物了。

几分钟内,若石便将盘子内的食物吃个精光,苏菲不时过来替他补充咖啡或添些培根。厨房内的舒适温暖以及苏菲在室内走动的模样,使他的心底产生他所不希望出现的愉悦。若石放下叉子,站起身,面无笑容地看着她。“我必须走了。谢谢你的早餐,辛小姐。”

苏菲将最后一杯咖啡塞到他手中,深蓝色的眼睛直视着他。“爵士,你今天都会在办公室吗?”

若石摇头,被贴附在她额前的一绺发丝所吸引。炉火的热度烘得她的双颊泛着粉红的色泽。他渴望亲吻、舔吮、品尝她。“早上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在外面,”他的声音粗嘎。“我正在进行一项调查——罗素广场昨晚发生一件命案。”

“一切请小心。”

很久没有人对他说这句话了。若石暗怪自己这么容易动心……然而情况便是如此,他抵御不了这如丝绒般柔软呵护的快乐。他迅速地点个头,又看了她一眼才离去。

第一个半天,苏菲努力处理堆在办公室一隅那迭半人高的文件、演示文稿和信函。她将大量的资料归档时,很高兴能有机会更熟悉档案室内的一切,虽然那地方凌乱且布满灰尘,要想将抽屉内和资料整理得井然有序,得花上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星期。苏菲一边工作。一边回想截至目前为止她对若石爵士的了解,包抱她人佣人、职员或警探们口中听来的评论。

这位总治安官似乎极端地自制,从未口出诅咒、吼叫或是饮酒过量。他只要以温和的语气下达指示,即使最让人害怕的警探也会赶紧遵从。所以替若石爵士工作的人都非常尊敬他,但他们同时也喜欢针对分冷静且一丝不苟的个性开玩笑。

苏菲并不认为他冷,她可以从他严肃的外表底下,察觉出强烈的性欲,假若被释放出来,将会非常强烈。若石爵士不会轻易步入做爱的阶段,那对他太重要、太稀罕了;他必定是非常喜欢一位女性之行,才会和她上床。如果苏菲想要引诱他,必须先让他爱上她。但要如何才能让这样一个男人坠入爱河呢?她认为他会对温柔呵护他的女性有所响应,因为这是他的生活中明显缺少的部分。毕竟他不像上帝一样拥有无限的精力。他是个男人,一个给自己太多压力的男人。对于肩上扛了过多重担的人来说,一个能够照料他的“需要”的人,将会带来相当大的纾解。

苏菲回到若石爵士的私人办公室,拿了块抹布拭去窗上的灰尘。她心里所想的对象恰巧就在下方的街上,若石爵士就站在建筑物前方的铁栏杆帝,正和在门边等待的一位女性说话。那个女人围了一条棕色的披肩,盖住头发和肩膀,苏菲记得维瑞今天早上曾经将她赶走。那女人希望见若石爵士,但维瑞这个书记员叫她明天再来,困为总治安官忙于处理手边的紧急事务。

不过若石爵士替她开了门,且和她并肩走进鲍尔街三号的入口。他地于低下阶层的人如此体贴,让苏菲觉得很感动,这女人穿著劣质的服饰、面容憔悴,但他在礼地搀着她,待她与一位公爵无人无异。

若石爵士带着那个女人走进办公室,苏菲留意到他的黑眉紧蹙。“午安,辛小姐。”他淡淡地问候,并领着他的访客就座。

那中年女子非常削瘦、形貌疲累,双眼因为哭泣而晃得红肿。“这位是崔小姐,我听说她今早被维瑞赶走?”

“我想维瑞是考虑到您的工作表已经很满。”苏菲低语。

“只要有需要,我一定挪得出时间。”若石爵士倾前靠着书桌,双手盘在胸前。他用苏菲未曾听过的温和且鼓励的语气说:“崔小姐,你说你很担心妹妹的安全。请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虑。”

那中年女子紧抓着披肩的末端,用哽咽的声音说:“我妹妹玛莎嫁给了符杰米。”她因情绪激动而讲不下去。

“符先生的职业是……?”若石爵士立刻询问。

“他是个药剂师。他们住在圣詹姆斯市场的店铺上。符先生和玛莎之间发生了些问题,然后——”她停下话,握紧拳头扭绞着针织披肩。“一个月前,她做了一事情使他非常愤怒,自此之后我就一直没有见到她。”

“她从家中失踪的吗?”

“不,爵士……符先生把玛莎锁在一间房里,不让她出去。她被关在那儿已经快四个星期了。没有人能够进去里面看她……我想她生病了,便乞求符先生让她离开,但她不肯,因为他仍想要惩罚她。”

“为什么要惩罚她?”若石爵士平静地问道。

那女人削疲的双颊泛起羞愧的红晕。“我认为玛莎和另一个男人来往。我知道这种行为很不应该,但玛莎不是坏人,我相信她一定也非常后悔,并希望得到符先生的宽恕。”崔小姐眼中充满眼泪。“没有人愿意帮我拯救我可怜的妹妹,因为他们说这是夫妻间的家务事。符先生说他这么做是因为太爱玛莎,而她害他太伤心。包括崔家的其他人在内,没有人认为他把她关起来该受遣责。”

若石爵址的眼神严厉而冰冷。“我一直不了解这些假借爱情之名虐待妻子的丈夫。就我看来,真正深爱一个女人的男性绝对不会刻意伤害她,无论背叛有多么严重。”他看向面前那个绝望的女子,眼神转为温和。“崔小姐,我会要警探立刻到符家一趟。”

“哦,爵士。”她的声音颤抖,因为明显的如释重负而开始哭泣。“感谢您,我永远永远祝福您。”

若石爵士看向苏菲。“辛小姐,你知道今天哪位警探有空吗?”

“薛先生和鲁先生。”苏基低声回答,为他打算拯救被关起的玛莎感到安慰。如果他拒绝协助,她也不会觉得惊讶,因为一般人都认为丈夫有权利对妻子做任何事情。

“叫鲁先生去吧。”

苏菲立刻遵从指示,并很快带着鲁先生过来。他是个高大、深色头发的警探,外表粗犷且个性积极。他在体能战斗方面的兴趣是众所周知,很少人敢主动招惹他,可惜他的个性不适合需要细心敏锐的调查工作,因此若石爵士多半派给他需要体力的任务。

“陪同崔小姐前往圣詹姆斯市场,”若石爵士冷静地告诉警探。“她会带你到符先生药店楼上的房间,她妹妹被关在那儿几乎一个月了。进行任何必要的措施救她出来,请记住你可能会遇到他丈夫的抵抗。”

那警探明了自己被派介入一项婚姻的争执,不由得皱起眉头说:“爵士,我正要前往塔山银行——那儿发生一件抢案,我——”

“你稍后会有时间赚取蚌人的佣金,”若石爵士说。“这件事更为重要。”

“是的,爵士。”鲁先生转身准备离开,明显感到不悦。

“鲁先生,”若石爵士轻声说。“如果被关在房办一个月的是你的妹妹呢?”

警探仔细考虑他的话,露出有点羞愧的神情。“我会立刻处理这件事,若石爵士。”

“很好。”治安官直接说。“另外,鲁先生,你救出符太太后,我要讯问她丈夫。”

“我需要将他带到审问室来吗,爵士?”

“不用,把他带到新门监狱。让他在我们的谈话之前,仔细检讨自己的行为。”

警探护送崔小姐离开办公室后,苏菲走到若石爵士身边,深深地注视他。他依旧维持半坐半倚在书桌的姿势,因此两人的脸几乎在同一高度。他露出沉思的表情,嘴唇在两边刻画出深深的弧形。虽然苏菲早已听闻总治安官对女性及儿童格外体贴,她依旧对他愿意介入夫妻之间的纷争感到意外。妻子在法律上被视为丈夫的财产,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待她,只要别造成命案。“你真的很好心。”她说。

若石爵士仍然眉头紧蹙。“我希望能让符先生受到妻子一样的痛苦。但我只能将他关在新门监狱三天——这一点也不够。”

苏菲完全同意他的话,却忍不住苞他唱反调。“有些人会认为符太太和其它男人来往,的确应该受到这样的处罚。”她指出。

“不管她的行为如何,她丈夫没有权利采取这样的报复手段。”

“如果你的妻子背叛你,和其它男人在一起,你又会怎样的反应呢?”

这问题显然很让总治安官感到讶异。突然之间苏菲将他们的谈话内容转称到私人层面。若石爵士直视她,突如其来的紧张,让外套下的肩膀肌肉绷得很紧。“我不知道,”我承认道。“我的妻子不是会受到这方面引诱的人,所以这问题没有让我感到困扰。”

“如果你再婚呢?”苏菲问,并不由得成为他那双闪亮眼眸的俘虏。“你会担心妻子的忠诚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会让她在我的床上忙得没有时间、也没兴趣去寻求另一个男人的陪伴。”

这句话让一阵奇异的颤抖窜过苏菲的腹部。这只是他对自己强烈性欲的承认,也证实了截至目前为止她对他的了解。若石爵士做事,绝不会只做一半。苏菲还来不及制止自己,已开始想象和他纠缠在一起做亲密接触的情况,他的唇吸吮她的胸部,双手轻柔地游移过她的身躯。她的双颊因为困窘和意识到自己的想象,而灼烫如火。

“请原谅 ,”他轻声说。“我不该说得这么直接。”

这又是另一个惊奇——苏菲从未见过任何男人愿意降低身分向他的下属道歉,更何况对方是女性。“是我不对,”她好不容易说出话来。“我不应该问如此私人的问题,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知道吗?”他的眼神再度捕捉到她,眼中交烁的火焰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苏菲一直试图挖掘他的性格及想法,止的当然是为了更容易操控他,是计划让他爱上她的一部会。不幸的是,她打算要伤害的男人十分的吸引她,而忽略这份吸线力则越来越因难。她只希望到最后两人同床时她依旧有够保持冷静并且不投入感情。不过他身上带有太多的诱惑:他的智能、他对弱者的同情,以及他自制表相下赤裸裸的本能需要。

正当她很不甘愿地发现自己的心开始软化,她立刻去想死去的弟弟,这使她的决心再度燃烧。一定得替约翰复仇,否则他的生命将毫无意义。放弃过去,将代表她辜负了约翰,这是她绝不能允许的。

衡量片刻后,她小心地承认。“我对你感到好好奇。你很少谈论自己,或是你的过去。”

“你不会对我的过去有光趣,”他对她保证。“我是一个来自平凡家庭的平凡人。”

这样的说法应属虚伪的谦虚。毕竟若石爵士有着卓越的成就与能力,他当然了解自己的成就、聪明的头脑、英俊的外表、绝佳的名声。然而苏菲也知道,他并不觉得自己优于其它任何人。他对自己要求很高,因此永远达不到不可能的标准。

“你一点也不平凡,”她半是低语地说道。“你非常迷人。”

毫无疑问地,若石爵士经常遇到对他有个人光趣的女性。身为一名英俊的鳏夫,并拥有充裕财力和相当的社会及政治影响力,他算得上伦敦的黄金单身汉。不过苏菲大胆的言论仍然触动了他的内心,他为难地看着她似乎不知该如何响应。

安静让气氛变得沉重。最后苏菲开口,并试图让声音听起来轻快。“我去看晚餐的情况。你想在厨房或这儿用餐呢?”

若石爵士专注地看着书桌。“这儿吧,我今晚想多做一点事情。”

“你应该多睡一点,”她说。“你的工作量太大了。”

他拿起一封信拆开封口。“晚安,辛小姐。”他看着信函低声说道。

苏菲离开办公室,皱着眉头行经走廊。她为什么要在意拒绝休息?干脆让他工作过度、提早进坟墓算了,她想。如果他弄坏了自己的健康,也和她没有关系,这头固执的牛!不过她想起他的黑眼圈,却又不禁觉得烦躁。她替自己的关心找理由:因为她渴望报复。毕竟想要诱惑一个累瘫了、而且外在半饥饿状态的人,并不容易。

若石担任开庭法官里,苏菲会在早晨的开庭时间结束后,将他的午餐送到办公室,他在桌前用餐晨,她则整理文件,或将报告拿去档案室。不过他并不是会准时用餐的人,而且经常把食物视为不受欢迎的干扰。

若石第一次说他太忙而拒用午餐时,她便将餐盘转交给维瑞,当时他正在抄写警探交过来的报告。

“维瑞也在忙,”若石简短说道。“你可以将餐盘拿走了。”

“是的,爵士。”苏菲答道,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困扰。“也许晚点——”

“我其实有点饿了。”书记员截断她的话,渴望地看着加了盖的餐盘。维瑞块头不了食量也大,他并不想错过任何一餐。

“好香呀,辛小姐……请问那是什么?”

“腊肠及马铃薯,还有乳酪青豆。”

从盘中飘散出来的香味引起若石的食欲,最近苏菲在厨房里帮了很大的忙,教导那个笨手笨脚的厨房女佣如何烹调可以入口的餐点。她非常留意他的喜恶,发现他喜欢充分入味的食物,并且无可救药地嗜好甜食。过去几天以来,若石享用过覆上脆饼的橘子布丁……缀有糖蜜及葡萄干的梅子蛋糕……沾糖苹果夹心。不出所料地,他的体重开始增加,凹陷的脸颊开始膨胀,衣服不再是松垮——他母亲一定非常高兴,因为她一向担心他的瘦削。

维瑞闭上眼睛深吸口气。“乳酪青豆……我母亲从前也是这么煮的。辛小姐,告诉我,你有没有和她一样加入一撮蔻?”

“当然有——”苏菲开口。

“快把盘子给他,”若石吼道。“免得我不得安宁。”

苏菲依言的同时,朝他露出歉疚的笑容。

维瑞士显而易见的喜悦接下餐盘,而后展开餐巾。并笑逐颜开地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说“谢谢你,辛小姐!”

若石签署票时,维瑞一边狼吞虎咽吃午餐,一边发出砸嘴及喜悦的咕哝声让他烦燥不已。“你一定得发出那么多声音吗?”若石终于一脸怒意地抬头问道。

维瑞塞入另一大口青豆。“请原谅我,爵士。但这一餐丰盛到足以供国王享用。下次您想要放弃自己午餐时,我很乐意替您吃掉。”

不会再有下次了,若石沉默地发着誓,无法忍受其它人享用他的午餐。自那之然,在办公室吃午餐成为一项神圣的仪式,任何人不准干扰。

苏菲的影响迁伸至更多私生活的领域。她让他每天早晨刮胡子用的盆水保持热度,并在刮胡子水内国入甘油,用以软化他那硬邦邦的胡子。她留意他的鞋靴需要清理,便制作独家秘方的鞋油,不时叮嘱若石记得擦试。

有天早晨,若石发现大部分的领巾都从他的抽屉中不翼而飞,便只着衬衫来到厨房。他看见苏菲坐在桌前,正在自制手册上写笔记。她注意到他并未穿上外套或背心,很快地将他从头到脚视察一遍。这处彷佛另有他意的女性关注,让若石刹那间忘了自己下楼有目的。

“辛小姐——”他粗哑开口。

“你的领巾。”苏菲的手指一弹,显然想起她把它们从衣橱中取走。“我昨天把它们洗干净并且熨好了,却忘了放回你的房间。我会请露西立刻送上去。”

“谢谢你。”若石说,她发髻上松落的一缙柔顺头发使他分了心。他多么想伸出手去将那缙发丝缠在指间。

“在你回到房间之前,爵士,我得先告诉你,你有几条领巾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他疑惑地蹙眉重复她的话。

“我卖给收旧衣的人了。”她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无声地挑他提出反对意见。“好几条已经严重磨损,以你的身分,不应该再用。你需要买些新的。”

“我知道了。”对她的无礼如此着迷,若石倾前按住她所坐的椅子。虽然并未碰触到她,却将她整个人困住。“既然你把我的领巾清理掉了,也应该由你负责补充。恩尼今天下午会陪你去庞德街买新的领巾,并记在我的帐上。你可以根据你的品味挑选。”

她朝后仰起头,迎向他的视线,眼中闪耀着对购物的期待。“我很乐意,爵士。”

若石凝视苏菲仰起的脸庞时,感到非常迷惑。已经很久没有人细心留意他的领巾或刮胡水的水温这尖琐碎事务。但有部分的他非常喜欢这样的感觉……尽避他早已习惯自己处理这些几乎是妻子才会做的关怀举动。面对这么多他无法理解的理,若石开始分析苏菲可能动机。他找不出足以解释她如此悉心照顾他的理由。

苏菲垂下浓长的睫毛,再次瞥见从他领口裸露在外的颈部。她的呼吸无声地加速,泄漏了她对他的感觉。他想将手滑至她的颈后、稳住,好弯身攫取那双柔唇。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对女性做出这种追求,亦不确定她是否会欢迎他的行为。

“辛小姐,”他深深看进她的湛蓝眼眸,低说说道。“下一次你准备处理掉我的衣服时,最好事先通知我。”他调皮的一笑,朝她更靠近些,补充说:“我可不希望自己没穿裤子下楼。”

让若石不安的是。他并非鲍尔街唯——个对苏菲的无比魅力神魂颠倒的人。正如莫凯南事先预测的,警探们像一群快乐的野狼追着她,拜倒在她的裙下。每天早上九点向他报到之前,他们会在厨房门口等待早餐的残食剩饭。他们会对她打情骂俏,用夸张的故事吹捧自己的丰功伟业。

这些男人一日苏菲愿意照料一些较为轻微的伤口,便开始捏造伤病疼痛以获得她的关心。得知她在一个星期内至少包扎了三只长满脚毛的扭伤脚踝,并替两个喉咙痛的病号敷布缠里,若石终于勃然大怒。

“你告诉那些警探,”他朝维瑞吼道”如果他们再像最近这么笨手笨脚又病歪歪的,就给我去看那该死的医生!我要禁止辛小姐再治疗任何伤口,听懂了吗?”

“是的,爵士。”维瑞一脸惊奇地看着他。“我第一次看您发脾气,若石爵士。”

“我没有发脾气!”

“您吼叫又诅咒,”维瑞非常理性地指出来。“如果不是发脾气,又是什么?”

若石尽力摆脱笼罩周身的怒意,竭力调整语调。“我只是为了强调而大声了一些。”他咬着牙迸出话来。“我的重点在于,那些警探不可以再为了得到辛小姐的照料而故意制造伤口和生病。她的事情已经太多——我不准这群替我工作的白痴因为发情而让她累垮。”

“是的,爵士。”维瑞答道,并将脸转开,不过若石及时看到他嘴角的微笑。

鲍尔街有个美丽新职员的消息传遍巡警之间时,苏菲被一群热切的骑警所围绕。她用同样友善而有礼的态度对待每个人。

若石感到她非常小心地防卫自己与内心。在受到情人悲惨的对待之会,想要得到她信任的男人都得要加倍努力。

若石对那个背叛她的男人越来越好奇——他长得什么样子,为什么吸引她。他终于无法克制地询问莱莎,苏菲是否曾吐露任何前任情人的事情。那天苏菲放假,便带了恩尼前往庞德街。少了她,鲍尔街显得奇怪地安静,虽然才过去半天,若石发现自己已经不耐烦地看着时钟。

面对他的问题,厨房女佣的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

“如果苏菲说过,那也是因为她信任我。而且,您一个月前才训诫我不要聊是非,现在我正努力纠正自己的行为。”

若石冷峻的看她一眼。“莱莎,为什么当我终于对你聊是非的对象有光趣时,你却决定要纠正自己的行为?”

她笑了,歪扭的牙齿就像装赌博码的篮子。“我会告诉您她是如何谈起那个男人——只要您告诉我,不什么您想要知道。”

若石面无表情。“出于礼貌上的关心。”

莱莎怀疑地从鼻子喷气。“我告诉您,爵士,但您不可以到处宣扬,否则苏菲小姐会给我好皇。他叫安东,她说他既年轻又英俊,有一头金发。您知道,她喜欢金了的男性。”

若石微皱眉头听取这项讯息。“继续。”

“他们是在苏菲小姐外出散步时认识的,他正骑马穿越树林。他引用诗词一类的……让她对他着迷。”

若石发出不悦你哼声。想到苏菲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一个金发会吟诗的男人——让他感觉如同脚上的水泡不断被新鞋子磨擦那般不舒服。“可惜他忘了提到他已婚。”

“没错,那个懦夫尝到甜头后变离开了——他根本没打算说出妻子事情。苏菲小姐说她绝对不会再谈恋爱了。”

“她总有一天会结婚,”若石嘲弄地回答。“这只是时间问题。”

“是的。她或许会结婚,”莱莎很实际地说。“但我的意思是,她不会再恋爱。”

他随便地耸耸肩。“结婚最好是理智的决定,而非一时的爱情。”

“苏菲小姐也是这么说的。”莱莎起身离开,在门边停下的同时,用有些过于诚挚的口气说:“多么理智的两个人!”

经过两周的努力工作,薛警探和吉警探终于找到简尼克这广受伦下层社会欢迎的人。

每间酒馆和客栈在得知他被带到鲍尔街审讯时,都沸腾起来。简尼克一被送到那栋建筑物内,就立即被押到审问室,一个苏菲不准进入的地方。她对那禁忌的地下室当然很好奇,但若石爵士命令她不准靠近。

简尼克被拘留的消息传遍伦敦的贫民窟之后,聚集在鲍尔街三号外头的大批群众,甚至让车辆与马匹都无法通过。简尼克的影响力渗透到城市的各个角落。虽然他自喻为盗贼追捕人,实际上却跟整个伦敦地区的犯罪行为很有关系。他指导帮派的非法活动,告诉他们如何以及去犯下没有的指导就无法成功的罪行。扒手、窃贼、妓女和杀人犯都向他报告,以获得从销脏到躲藏逮捕的协助。

苏菲原本希望能够看看那名恶名昭彰的罪犯,但他是在夜间被秘密带到鲍尔街。若石爵士一直都和他在审问室,进行长时间的询问。“若石爵士只能将简尼克拘留三天审讯,”恩尼喘气告诉苏菲。“他会尽权力要简尼克承认自己帮助那些人逃离新门监狱,但简尼克绝对不会松口。”

“听起来你很尊敬简尼克?”苏菲说。

那男孩仔细地考虑这问题,在她的注视下脍红起来。“唔……简尼克并不是那么不好,他确实帮忙很多人……给他们工作和钱……”

“什么样的工作?”苏菲淡淡地说。“一定不是合法的工作。”

恩尼有些不安地耸耸肩。“而且他会抓窃贼和公路强盗,就和警探一样。”

“根据若石爵士所说,”苏菲低声说。“简尼克鼓励人们犯罪,再把那些人抓起来。很像是为自己的利益制造罪犯,不是吗?”

恩尼防卫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笑说:“喔,简尼克如果有错,辛小姐,他的功劳也抵过去了,我不知道要怎样解释才能让你了解。”

但是苏菲真的了解。有时候,一个人拥有领袖魅力时。群众愿意忽略他所犯的错。

看来简尼克利用了贵族、商人乃至扒手的想象力……每一个人都为他着迷。他和若石爵士的对立只更引起人们的兴趣。

若石爵士一整天都没有从审问室出来,只让恩尼来回补充饮水,或将特定的档案从档案室拿过去。两位逮捕简尼克的警探,薛警探和吉警探也在讯问的现场,不过他们有时候会出来休息片刻,呼吸点新鲜空气。

苏菲好奇地趁薛艾迪警探走到鲍尔街四号后方铺了石板的中庭时接近他。在建筑物前方呼喊、要求释放简尼克的声音,仍然持续不继。苏菲很感谢的铁栏杆将抗议群众挡在建筑物外面,但也担心很快会有人爬过分隔区。薛警探抬起脸迎向带有凉意有春风,并深吸口气。

虽然风中仍带着伦敦街道掺杂了粪肥和煤灰的气味,却胜过审问定里的气氛。薛警探听见苏菲跳在石板上的声音,转身露出微笑。棕色的眼睛闪闪发亮。他是位个头高大也爱打扮的年轻人,喜欢和每位碰面的女性调情,无论年纪、外貌或是否未婚。

“啊,辛小姐……我正希望有你的陪伴。毫无疑问地,人到家儿是为了和我来场热情的幽会。总算承认你对我的感情了吧?”

“是啊,”苏菲淡淡地说,她已经抓住应付警探的最好方式,那就是顺着他们的胡说八道。“鲍尔街的浪漫气氛终于感染了我。我们该到哪儿幽会呢,薛警探?”

那名年轻高大的警探露齿一笑。“恐怕我得要让你失望了,小美人。康爵士只给我五分钟休息时间——而那根本不够。而且,我不想在坚硬的石头上幽会。请别感到太失望。”

苏菲将手交叉在胸前,看着他并露出微笑。“薛警探,审问室里的情况如何?”

警探吧了口气,整个人顿时萎靡不振。“康爵士还是问不出什么,这就像是用切奶油的刀想要砍倒一棵橡树那样困难。”

他抚摸自己的脸颊呻吟道:“我想我该回下面去了。”

“祝你们好运。”她同情在看着他走过中庭,进入审问室的门内。

经过下午,到了夜间,聚集在鲍尔街的人群变得更激动。苏菲从窗子窥看出去,看见某些抗议人士拿着棍棒,街上还有些小水堆,是废弃的家具点火而成。人们从警探公署对面的棕熊酒吧取来酒瓶,群众尽情饥用。让苏菲感到惊骇的是,公署两侧的住家都遭到了攻击;窗户破裂,棍棒和拳头愤怒地槌打在阻隔的门上。

夜暮降临之后,暴民已经失去了理智。恩尼出现在鲍尔街四号,要苏菲和仆人留在屋内。有空的警探都在试图驱散群众。如果他们失败,就将要求军队协助。

“不用担心。”莱莎喘气说道,一脸苍白。“警探会平息暴动的,他们很厉害也很勇敢——一定会保护我们的安全。”

“若石爵士在哪里?”苏菲询问恩尼,试图保持镇静,群众不断的呐喊声几乎要撕裂她的神经。

“仍然和简尼克一起在审问室,”恩尼答道。“他说他会在群众突破封锁、闯入之前亲手宰了简尼克。”

那男孩冲回隔邻的房子时,苏菲走到窗边。石块和酒瓶扔掷过来攻击屋子的时候,她向后退缩。“这太疯狂了,”她喊道。“若石爵士知道现在情况有多严重吗?”

一个石块打破窗户,玻璃碎片洒了一地时,三名女性全都跳了起来。

“我的天!”莱莎喊道。

“上帝救救我们。”露西尖叫,双眼圆睁。“我们该怎么办?”

“不要靠近窗户,”苏菲简短地回答。“我要去审问室。”

外头的噪间震耳欲聋,空气中充满刺鼻浓烟。虽然还没有人打算要爬过铁栏杆,但苏菲看见扭动的群众上方有张梯子正朝这儿运来。她抓起裙摆,冲过中庭打开通往审问室的门。

楼梯下方一片黑暗。她小心翼翼地走下去,因为脚下的石头很滑。墙壁有着绿色的青苔,空气中弥漫一股酸酸的恶臭像是尿骚味。苏菲听见男人的声音,包括若石爵士的。循着楼梯底部有模糊光线,她找到一条通往地下室的狭窄走道。晃动的灯光穿过三个小囚室的铁条,在满是尘土的地面投射出格状的阴影。审问室的另一端放有桌椅,就位于装有铁条的通风口边,通风口与街道是连接的。暴民持续不断的怒吼声从通风口传入。

苏菲看见两名警探、若石爵士,以及一个衣着休面的高大男人,他正傲慢地表现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他的肩膀随意地抵着墙壁,两只手则插在外大部口袋里。苏菲想,他一定是简尼克。不过在她有机会看清她的面容之前,若石爵士大步走到她面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语气地凶狠的边缘,让她禁不信畏缩。

虽然房内充满寒意,若石却只穿著衬衫,透过紧贴的白色亚麻布料可以清楚看见宽阔的肩膀和手臂上强壮肌肉。领口部分的钮扣松开,露出一部分浓密的黑色胸毛。苏菲惊慌的眼神上多到他冷酷可怕的面容,灰以眼眸燃烧着愤怒。

“我叫你别下来的。”他吼道。虽然并不完全算是吼叫,但音量却顺不震怒而扬高。

“很抱歉,不过有件事你必须知道——”

“如果我告诉你别做某些事,你就必须遵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了解吗?”

“遵命,主人。”苏菲讽刺地回答,紧张和忧虑引发了她的怒火。“不过,我认为应该通知你,暴民已经快要攻陷鲍尔街四号了。警官们没办法抵挡太久,他们已经打碎窗户了。如果你不赶快要军队过来,他们会将两栋建筑物烧得一干二净。”

“薛警探,”若石爵士转向那名警探。“去外面看看。如果情况属实,叫一队骑警过来。”他回看苏菲。“至于你——上楼去留在屋内,直到我另外通知。”

他那尖刻的说话方式,让她感到一阵刺痛,她点头并尽可能迅速地离开审问室。

管家一离开审问室,简尼克原先注视着通风口铁条的视线,这时转了回来。

“美丽的小东西。”他的评论明显是针对苏菲。“你要她在黄铜上替你办事吗。康若石?等你完蛋的时候,我会得到她。”

若石熟悉黑街的粗话,自然知道‘在黄铜上办事’的意思。那指的是一种装有圆形黄铜把手的铁床,以及会在上面做的事情。犯人的嘲弄通常不会影响若石,但现在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暗指苏菲是个妓女的言论,让他的怒气猛然飘升。

“如果你不闭上那张嘴,”他对简尼克厉声说道。“我会帮你把它闭上。”

简尼克露出笑容,显然因为挑成功而感到高兴。“你一整天都要我说话,现在却要我闭嘴?”

简尼克的穿着皆属高级品,年龄则是令人意外的年轻。他也很英俊,拥有深色头发和蓝色眼睛,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他说话的腔调虽不像一名绅士,却比伦敦东区一般使用的方言优雅得多。他的模样甚至会被误认为是那种镇日无所事事、只知赌博与追求女性、等着继续爵位的年轻执挎子弟。不过,他脸上有个地方泄漏了他身为黑街的一份子;显露在他眼中、并让笑容变得毫无意义的冷酷。简尼克从经验中学到,生命是取得权势的艰苦奋斗。他想要赢,而且自有一套游戏规则:忠诚、公平、仁慈——是他一点也不屑的物质。

若石很讶异像简尼克这样野蛮的混帐,竟会得到这么多群众的支持。

简尼克狡诈的一笑,彷佛可以读出若石的想法。“你今晚麻烦大了,康若石。听听群众的声音……如果你不释放我,他们会毁了这里。”

“未来的两天你哪儿也别想去,”若石说道。“根据法律,我可以把你留在这个审问室,你要不要让自己舒服一些就随你了。”

“在这个四处都是尿味的鬼地方?”简尼克酸味十足的回答。“该死的不必了。”

正文 第三章

苏菲从审问室跑出来,惊慌地发现愤怒的群众终于失去控制。人们爬过铁栏杆跳到地上,像老鼠般冲向房子。一群警员和骑警努力驱散人群,但似乎成效不彰。

她冲进三号寻找安全的处所,但那儿并没有好多少。看起来每个房间和走道都是人,墙壁反弹着怒吼声。警探逮捕最暴力的抗议人士,并把上了手铐的群众带进拘留室。

书记员之一的维瑞正忙着写夜间登记本,忙乱地记下每一个被捕人的姓名。他看到苏菲,朝她喊了些话,但大厅内的噪间太大。回去,他似乎是这么说,并且挥手示意她离开。

苏菲试着转身,但更多人群挤入门内,她被推挤到一边,只能极力避免自己被推到踩踏的脚下。大厅内炎热而吵杂,酒味和体味让空气中充满恶臭。

苏菲被挤到墙壁旁,并被手肘和肩膀戳击,她的头用力撞在坚硬的镶板上。

苏菲要自己别慌张,一边找寻维瑞,却到处都看不到他。“维瑞!”她喊道,声音淹没在骚乱中。“维瑞!”

有些暴民开始抓她的上衣,粗鲁的手摸抚她的胸部。她的袖子被扯掉,肩膀的白皙皮肤似乎让他们更为兴奋。苏菲推开一双双粗糙的手,却仍被挤压在墙上,肺部的空气几乎要被挤光。某个人拉扯她的头发,令头皮一阵剧痛,疼痛的泪水也从眼中涌出。

“喂!”一名警探怒吼,排除万难朝她而来,“不准碰她,你们这些混帐!”

苏菲转身背对并躲避那些侵犯的人,一边的脸颊贴压着墙壁。她感到窒息,被用力推打,同时努力想要呼吸到空气。她的肋骨受到严重的挤压,似乎就要断裂。她头晕眼花,难以思考。

“走开!”她喘着气说。“住手,住手,住手——”

突然之间,所有的压力全部消失,她听见周围的人发出痛苦的哼声。苏菲震惊地转身,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排开拥挤的人海。那是若石爵士,他灰色的眼睛紧盯在苏菲身上。他的脸上有着奇怪的表情,空白与暴力交替出现。他很有效率且冷酷地铲开挡在他前面的人群!

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造成一堆瘀伤或流血的鼻子。

来到苏菲身边,若石立刻将她拉进怀中,用自己的身体造成保护的笼子与一道护墙。她松了口气紧贴着他,盲目地接受他的保护。他仍只穿着衬衫,单薄的白色亚麻布充满他的体温和气味。苏菲缩在他胸前,听见他朝鼓噪者大喊,简尼克仍要被继续拘留的如雷吼声,并说那些胆敢闯入公署的人将会被逮捕并关进新门监狱。他的庆立即产生效果;靠近门边的闯入者开始迅速往外跑,不希望被关进那被称为石牢的可怕监狱。

“鲁警探,吉警探,”若石爵士发出命令。“带着被你们抓住的人到对面的酒馆,把他们锁在地下室。传来泰,召集更多骑警驱散民从。维瑞,以后再登记那些人的姓名。现在,到外头尽可能大声背诵暴动法案。”

“爵士。我不记得暴动法案的全部字句。”书记员焦虑地说。

“那就由自己编。”若石爵士吼道。

这说法逗得抗议者发出笑声。警探开始把人们赶出去时,人群的推挤渐渐缓和。

苏菲感觉到有人摸她的裙子,不禁缩了一下。她朝若石爵士更压紧些,双手抱紧他的腰部。他在她开口说话之前,发现到这件事。

“你!”若石爵士朝她身后的人吼道。“你再把手放在她身上,我会让你失去那只手——还有身体的其它部分。”

四周又响起另一阵笑声。

苏菲被若石爵士的手臂安全地环抱着,对光是他的出现就能够制伏这些群众,甚感惊叹。原本一切都很混乱,他却在一分钟内就恢复秩序。在他将她拉到腿间,以身体形成的屏彰保护她时,她感觉到他背部的肌肉收缩了一下。

苏菲依旧把脸颊贴在他胸前,听着稳定但急促的心跳声。她闻到他刮胡水清新的气味,还有些咖啡的味道,以及汗水的咸味。他胸前的浓鬃毛搔着她的脸颊。安东的胸前是光滑的,被紧搂在如此充满阳刚气息的胸前是什么感觉?苏菲困难地吞咽着,瞥见他下颚及上颈部已有胡渣产生的阴影。他的手掌放在她的背部中央,她想象那只手如何触碰她有胸部,修长手指罩住她的柔软,拇指轻抚她的乳头……

老天——她狂乱的告诉自己——别再想了,千万不要。但她的身体开始感到奇特而热情的渴望,她只能浅浅地喘着气。她把嘴贴向他,那是制止她毫无羞耻扑到他身上的唯一方法。

“没事的,”他的低语拂过她的耳朵。“不必害怕。”

他误以为她的颤抖是因为害怕。很好;被他认为胆小,好过被他猜到实情。苏菲竭力保持冷静。她舔舔干燥的嘴唇,在他的胸前开口说;“很高兴你终于决定采取行动。”她试着让语调听起来带点傲慢。“都是你迟迟不来。”

若石发出可能是不耐,也可能是好笑的声音。“我忙着应付简尼克。”

“我以为自己会被压扁。”她颤抖地说。

他将她搂得更紧,苏菲立刻决定这是利用他的保护欲的大好良机。她已经非常了解若石爵士,知道他对悲痛的女性毫无抵抗力。尽避有点不好意思,但她还是继续抱紧他,彷佛仍十分恐惧。

“我朝维瑞大喊,但是他没有听见。”她让声音蕴含悲伤。

他轻声说话,并安慰地抚摸她的背脊。苏菲虽然尽力忽视他的抚触带来的愉悦,但它仍暗暗地涌向全身。她合上眼睛,不知道自己能忍受这些爱抚多久。她感觉胸脯愈来愈沉重,紧压着他胸膛的乳头逐渐变硬。

若石爵士将一缙松落的发丝塞回她的耳后,指尖在皮肤上轻拂,让她的身体产生一圈圈渴望的涟漪。“苏菲,你被推挤时有没有被伤?”

“我……我有点擦伤。”她假装过于紧张,将手环过他的颈部,紧紧抱住。紧靠他高大的身躯让她感到很安全,且受到保护。她希望能永远维持这样的姿势。他是她的敌人,她提醒自己……但在这个时候,那件事似乎一点也不重要。

若石爵士飞快地看了看四周,大厅的人正逐渐减少。他弯身抱起她的时候,她差点岔了气。“哦,爵士,不用这样。我可以自己走。我——”

他不理她的抗议,抱着她穿过大厅。身为一向习惯照顾自己的女人,要假装无助实在相当难堪。但这有助于达到她的目的。苏菲红着脸,抱着他宽广的肩膀。幸好警官和被铐住的人都过于忙碌,没人留意到若石爵士抱着她穿过大厅与走廊步上楼梯。

他们来到他的办公室,若石爵士小心地让她站住。“你还好吗?”

她点点头,心跳猛烈而紊乱。

“我想要对你说,”他轻声说。“你早先到审问室的时候,刚好打断一段进行到紧张阶段的讯问,而我——”

“我很抱歉。”

“让我说完,”他的唇角突然弯了笑容。“第一次有人这么喜欢打断我的话。”

苏菲用力闭上嘴巴,他的笑容加深。

“审问简尼克是非常不愉快的事。整个下午我的情绪都很恶劣,看见你下来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很少发脾气,对于在你面前失控感到非常抱歉。”

苏菲很惊异他这样地位的男人竟会为这么小的冒犯向她道歉。她有点胆怯地舔舔嘴唇,问道:“为什么我不能靠近那个地方?”

他小心地抓着落在她肩膀上那缙松脱的头发,修长手指轻轻抚摸如丝的发丝,好似想释放花瓣上的香气。“我雇用你的时候,对自己承诺要保护你的安全。有些事务是女性绝不应该接触的而审问室羁押了一些世界上最恶劣的人。”

“例如简尼无?”

若石爵士皱眉。“没错,让你每天接触在鲍尔街公署来来往往的闭杂人等已经够糟了,但我不会让你接近像简尼克那样的人。”

“我不是需要保护的孩子,我是二十八岁的成年女性。”

因为某种原因,他的双眼因为这句话而光耀着笑意。“对于你的“高龄”我已无能为力,除此之外,我想尽力保护你的纯真。”

“但我一点也不纯真。你应该知道的,我已经把我的过去向你坦承。”

他放开那丝头发,指尖轻抚她的脸颊。“你其实很单纯。就像我一开始就说的,你不应该在这儿工作。你应该去嫁给一个能够照顾你的人。”

“我不想要结婚。绝对不要。”

“不要?”令她惊讶的是,他既没有奚落也没有大笑。“为什么?因为你已经对爱情感到失望?但是,时间会让一切褪色的。”

“会吗?”她反问,而且一点也不相信。她并非因为安东而开始对爱情感到怀疑,她是从自身的经验学到的。

“还是有许多男人值得信赖。”他认真地对她说。“他们会对你诚实,给你应有的尊重。总有一天你会遇上其中一个,并且嫁给他。”

苏菲从睫毛下方挑逗的看他一眼。“但是,如果我离开鲍尔街,谁来照顾你?”

“你不能把未来都花在鲍尔街公署,替一个乖戾的老治安官做事。”他说。

苏菲为若石爵士如此形容自己感到好笑。她没有争论这点,只是退开一些,用批评的目光扫视他的办公室。“我会把这里整理干净。”

若石爵士摇头。“现在很晚了。你需要休息,事情可以等到明天再做。”

“好,我愿意去休息……如果,你也回房休息。”

他对这个建议似乎有些不悦。“不,我还有很多事。晚安,辛小姐。”

苏菲知道自己应该闭嘴遵从他的命令,但他的黑眼圈和唇角两边的弧度显示他已经累惨了。老天爷,他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我并不比你需要睡眠,爵士。如果你熬夜,我也可以,我也有许多事情得做,”

他蹙紧眉头。“去睡吧,辛小姐。”

苏菲并不退缩。“除非你也去睡。”

“我的上床时间和你没有关系,”他简单地说。“除非你建议我们一起上床。”

这句话显然是想让她闭嘴。一个鲁莽的想法跳进脑海,因为过于大胆,让她闭紧嘴巴以免脱口而出。然后她想,有何不可?现在正蝇表明她对他有‘性’趣的好时机……让她的引诱计划更向前推进一步。

“好。”她很快说道。“如果那能让你得到休息——就这么做吧。”

他愠怒的脸庞变得面无表情。接下来的长长沉默,代表这话让他多么震惊。天啊,她惊慌地想,我真的做了。她无法预料若石爵士会如何响应。身为一名绅士——一名独身许久的绅士——他可能会拒绝她的提议。但他的表情——灰色眼眸中闪耀的光芒——让她猜测他或许真会接受如此冲动的邀请。而如果他接受了,她就得遵守诺言与他同床。这想法顿时让她觉得惊骇!这是她所计划的与希望达到的,但她突然感到害怕!

因自己竟然如此渴望他而害怕。

若石爵士缓缓靠近,她则因此退后一步,又一步,直到背脊抵在门上。他将双手挡在门板,置于她的头部两侧,警觉的眼神未曾稍稍离开她胀红的脸颊。

“我的房间,或你的?”他轻声询问。

她的双手因为紧张而握起。“你比较喜欢哪一个?”她闪烁其词。

他审视她的同时,头部微倾,眼神奇妙地爱抚着她。“我的床比较大。”

“喔。”是她唯一能够发出的声音。她的心脏在胸腔内用力鼓动,推挤着肺部的空气。

他凝视着她,彷佛可以看出她所有的想法与情绪。“不过,”他低声耳语。“如果我们一起上床,你我都别想休息。”

“也——也许吧。”她颤抖着同意道。

“所以,我提议就按照平日的安排吧。”

“平日的……”

“你回你的房间,我回我的。”

她顿时松懈下来,浑身虚弱无力,同时也察觉到一阵微妙的失落感。“不过你不会熬夜到太晚,对吧?”她问。

对她的不屈不挠,他只能微笑以对。“老天,你真是固执。不,我不会骗你的,骗你的后果,让我害怕。”他退后一步,替她开门。“辛小姐,还有一件事情。”

苏菲在离开之前停下来。“什么事,爵士?”

他伸出手,手掌滑到她颈后。苏菲因太过震惊而无法动弹或呼吸,身体在他俯过来的时整个静止。他仅用双唇触她,她却无助得仿佛被铁链拴在他身边。

她没有时间准备……她的毫无防备与惊愕,让她无从压抑自己的反应。

开始,他的唇非常轻柔,极度小心,好似担心弄伤她,然后他哄骗她多给一些,双唇更坚定地覆盖下来。他的味道,他惨了些咖啡的亲密味道,像药物般开始影响她。他的舌尖柔软地探索过她的牙齿,轻抚口腔内的光滑部分。安东从来没有这样子亲吻她,激起她愈加升高的热情,仿佛在火焰上方放上一层层的木柴。被他的技艺摧毁殆尽,苏菲晕眩地摇晃起来,双手紧紧抓住他有力的颈部。

哦,真希望他可以紧紧拥住她,让她整个人贴在他怀中……然而他脸旧只用一只手碰触她,饥渴但耐心的占领她的嘴。知道他的热情多么强大,却又小心地控制与保留,苏菲本能地想要释放它。她的手抖抖嗦嗦地捧住他的脸颊,抚摸他颊边和下颚的胡髭。

若石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突然抓她的肩膀,不理她低声的抗议,将她推开。苏菲灼热惊讶的目光与他的胶着在一起。如此的安静,只有他们的喘息加以破坏。从未有男人以这种目光注视苏菲,彷佛他可以用视线就将她吞下去,彷佛他渴望占有她身体和灵魂的每一部分。

她的反应之强大令她打心底害怕,难已言喻的欲望让她震惊不已。

若石爵士面无笑容地看着她,“晚安,苏菲。”

她嗫嚅地回答后立刻逃走,只差没有跑起来。她满心紊乱地返回鲍尔街四号,隐约察觉暴民已经驱散,街道也回复了秩序。骑警来往于建筑物前方,迅速地驱赶民众。

她走进居住区,看见莱莎和露西正在清扫破裂的玻璃,且用防水布覆盖住窗口的破洞。

“苏菲小姐!”莱莎看见她被扯坏的上衣和凌乱的头发时,倒抽了一口气。“发生了什么事?您被那些可恶的暴徒抓住了吗?”

“没有。”苏菲内心混乱地回答。“三号那边曾有民众短暂的冲破防线,但是若石爵士立刻就把事情解决了。”她看见扫把放在角落,自动拿过来,但另两个女人叫她走开,坚持她回房休息。她不情不愿地答应,点亮烛水带到房间里。

她踏上阶梯时瞳履沉重。一到房内,她小心地关上门,把黄铜制的烛台放床头小桌上。

她脑中满是稍早发生的一切……若石爵士带着笑意的灰色眼眸,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他双唇的热度,还有他亲吻时造成的火热欢愉……

安东曾对自己和女人的经验,以及他身为情人的技巧很是得意,但苏菲现在知道那根本是吹牛。只需短短几分钟,若石爵士就激起她未曾从安东身上感觉到的欲望……甚至无声地承诺更多。她了解自己最终与他同床时,将无法保持无动于衷,这实在令她害怕。苏菲半是生气,半是绝望地想着若石爵士为何不是她原先预想的那种肥胖又自大的笨蛋。她难以背叛这样子的他,她无法全身而退。

她沮丧地换上睡衣,梳整头发,用冷水洗脸。她的身体依旧很敏感,所以的感官都在大力鼓噪着,渴求若石爵士的手掌和嘴唇的甜美刺激。她叹口气,拿着蜡烛走到窗边,将窗帘推到一边。鲍尔街三号大部分的地方都已是一片黑暗,但若石爵士办公室的灯光依然亮着。

她可以看到他坐在桌前的头部轮廓。

还在工作,她顿时不悦起来。难道他要违背回房休息的承诺吗?

彷佛感觉到她的注高,若石爵士起身并伸伸懒腰,然后看向窗外。他从另一端凝视她的时候,部分的脸庞被阴影遮住。不久,他带点嘲弄地弯一弯腰,转身熄灭桌上的灯,办分室于是陷入一片漆黑。

正文 第四章

若石用最坚持的方式审问简尼克整整三天,通常那已足够让最坚韧的人崩溃而招供。但简尼克和若石交手过的其他人完全不同。他像钢铁一样强韧,但另一方面却奇特地表现出一派轻松,似乎无所畏惧,也没有什么好损失的。若石试图找出他重视什么,或可能有什么弱点,终究一无所得。若石连续好几小时盘问简尼克他所谓追捕盗贼的行动、他的过去、他和伦敦各种犯罪帮派的关系,却只得到少得令人生气的结果。

既然整个伦敦都知道简尼克被拘留在鲍尔街,所有的目光也都放在这上面,在规定的三天之后,若石不敢把这个年轻的罪犯之王再多留一分钟。第三天早晨,破晓之前,若石下令释放简尼克,避免每天聚集在此声援这个年轻犯人的支持者有理由发起胜利的示威。

若石并未停下来用早餐,就直接前往办公室。他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坐在温暖舒适的厨房,或享受苏菲的任何关心。他希望坐在桌前,把自己埋在等待他的成堆工作中。

今天法庭由凯南爵士当值,若石为此非常感激。他毫无聆听案件、理清证词,以及讯问原告和被告的心情,他只希望一个人关在办公室。

在开庭前,凯南习惯性地走进若石的办公室,和他进行几分钟的评论。若石很高兴见到他,因为凯南是少数理解若石扳倒简尼克的决心、并与他抱持同样决心的人。从警探被擢升为助理治安官的这六个月,凯南已经证明若石对他的信任没有错。身为警探时,凯南的易怒和冲动,以及智能与胆量都非常出名。有些人批评他的个性不适合成为鲍尔街的治安官。

“你的弱点,”若石爵士经常告诉他。“就是常在考量所有证据之前就骤下决定。”

“我凭直觉行事。”这是凯南的借口。

“直觉是好事,”若石嘲弄地说道。“但你应该不带偏见地面对所有可能性,没有哪个人的直觉是绝对可靠的。”

“即使是你?”他提出重点问句。

“即使是我。”

凯南很快地成熟,成为更深思熟虑、也更有弹性的人。作为一名治安官,他在裁决方面或许比若石更为严明。但他非常努力地维持公正。若石如果退休,他会毫无遗憾地将鲍尔街办公室和警探的领导权交给凯南。但那是许久以后的事,若石并不急着退职。

两人谈话的时候,门上响起一声轻敲。

“请进。”若石简洁地说。

苏菲拿着一壶冒着热烟的咖啡走进室内。若石努力压抑看到她时内心涌现的狂喜。她苗条的身体里在一件灰色洋装下,长袖外衣整齐地扣着。深蓝色的外衣榇托她的眼睛如蓝宝石般耀眼,闪亮的蜜色头发在无边软帽下——让他很想拿掉那碍眼的东西。

在他前天晚上吻了她之后,若石和苏菲同时心照不宣地避开对方。一方面若石需要全神贯注地审问简尼克。另一方面,苏菲显然仍对那段插曲感到不安。从那之后她便无法与他对视,他也发现隔天早晨她送上早餐时颤抖的手。

但她似乎不讨厌吻他,事实上,正好相反。她以最令人满意的甜美响应,并激起她的渴望。起初若石对她如此不安且缺乏经验感到惊异。也许她的情人不喜欢亲吻,或并不熟练,因为她不曾得到太多指导。尽避如此,她仍是最让他渴望的女人。

“早安。”苏菲说道,她留心的眼神首先瞥向莫凯南,接着放在若石身上。她斟满他桌上的杯子。“我想也许你们会希望在我出门前享用刚泡好的咖啡。”

“你要去哪里?”若石询问,不悦地了解到今天是她的假日。

“我要去市场。因为莱莎没办法去。她今早在楼梯上跌倒,伤到了膝盖。我想应该很快就可以痊愈,但痊愈之前不应该过度使用伤处。”

“谁要陪你一起去市场?”

“没有人陪我。爵士。”

“露西不行吗?”

“她回乡间探望家人了。”苏菲提醒他。“昨天晚上离开的。”

若石非常了解柯芬园市场和在该处出没的扒手、小偷、生活放荡的剧场人员,还有在拱廊广场混水摸鱼的好色男人。像苏菲这样的女人单独前往非常不安全,尤其她对这个城市不熟悉。她可能很容易便遭受逼迫、强暴或抢劫,一想到此,他的心跳乱了一拍。

“你不可以自己去。”他简单扼要地告诉苏菲。“那些粗鲁好色的家伙会骚扰你。”

“莱莎经常自己去,从来没有遇过问题。”

“既然我的回答会包含对莱莎的不当评论,我不说她的事。不过,你不可以单独去柯芬园。你必须找个警探陪同。”

“他们都出门了。”莫凯南介入说道,留意的目光从苏菲看向若石。

“所有的人?”若石不悦地说。

“没错,你派传来泰到英格兰银行——现在则好是支持每季股息的时候——鲁先生地调查一桩盗窃案件,吉先生在——”

“恩尼呢?”

凯南无奈地摊开双手。“恩尼则把最新一期的《罪案实录》送去印刷厂。”

若石将注意力转回苏菲身上。“你必须等恩尼回来,他会陪你去市场。”

“那要到十点左右,”她气愤地说,“我不能待那么久——到那时候新鲜的东西都没了,事实上,现在那些摊子的物品正被人——挑走。”

“真可惜。”若石的语气一点也不带同情意味。“因为你不能单独前往,这是我最后的决定。”

苏菲由他的书桌对面倾身过来,两天来头一次直视着他。望见她蓝眼中闪耀着对他的挑战,若石竟觉得内心萦绕着深深的喜悦。“若石爵士,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还在怀疑你有没有任何缺点。现在我发现你的确有。”

“哦?”他挑起一道眉毛。“我的缺点是什么?”

“你太专横了,而且毫无道理的固执。”

凯南窃笔一声插嘴说;“你在这儿工作一个月才得到那个结论吗,辛小姐?”

“我一点也不专横,”若石平静地反驳。“我只是刚好知道每一个人怎样做事最好。”

苏菲笑出声音,并在接下来的宁静中审慎考虑他的话。若石等待她的下个举动,着迷地看着她细致眉毛之间出现的小小皱痕。而后她舒展眉头,看来是得一了满意的结论。“很好。若石爵士。我不会单独去市场。我要找唯一有空的护卫随行——看来就是你了,十分钟后我们在前门见面。”

若石毫无反对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苏菲离开办公室。他被玩弄了,他感到一阵懊恼,并迅速在咒骂。另一方面,已经很久没有女性试图操控他,更少人能够成功,因为某种原因,他感到非常愉快。

房门在苏菲身后轻巧地关上后,凯南转身看向若石,机灵的眼神富含深意。

“为什么这样看我?”若石抱怨说。

“我没有看过你这样子斗嘴。”

“我没有斗嘴,这是在讨论事情。”

“你确实在斗嘴,”凯南坚持道。“就某种形式来说,那也叫做打情骂俏。”

若石皱起眉头。“我只是在讨论安全问题,凯南,这和所谓的打情骂俏大不相同。”

凯南挖苦地微笑。“随你怎么说吧,爵士。”

若石从容地拿起杯子,一口喝剩下的咖啡。他从椅子上起身,拿起外套穿上。

凯南惊讶地看着他。“康若石,你要去哪里?”

若石把一堆文件推过桌面到他面前。“当然是市场。帮我检查这些拘票,如何?”

“但是……但是……”若石第一次见到凯南穷词。“我得去准备上法庭!”

“十五分钟内还不会开始,”若石指出。“老天,你会需要多少时间准备?”他忍住笑声离开办公室,心情奇特地好了话多。

苏菲曾陪莱莎前往柯芬园的市场几次,很熟悉这有名的广场。及广场两边拱廊里的商店。最好的花朵、水果和蔬菜摊贩都在这些拱廊下,贵族、小偷、剧场人士、作家和妓女都一起在这儿进出。一来到柯芬园,所以的阶级区隔似乎都消失无踪,各行各业形成类似嘉年华会的愉快气氛。

今天有一群街头艺人没着广场周围表演两个变戏法的人,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杂耍人,甚至还有吞剑表演。苏菲惊愕地看着那人将一把剑插入喉咙里,然后很有技巧地将它拨出来。她缩起身体,担心他会因内伤而死。但他只露出微笑朝她行礼,熟练地拿起帽子接住或石爵士丢给他的硬币。

“他是怎么办到的?”苏菲询问治安官。

他笑看她圆睁的双眼。“他们多半事先吞下一段管子,当做剑插入时的剑鞘。”

“啊。”她抖了一下,抓住他的臂膀,把他拉往水果摊。“我们必须快点去买东西,现在如果还有任务苹果剩下来,那才真教人意外。”

苏菲光顾一摊又一摊,若石爵士则勤快地跟着她。他并没有介入她的买卖交易,只是在她讨价还价时耐心等候。他轻松地提着相当有分量的菜篮,而她不断加入各种水果和蔬菜、一块圆乳酪、还有一条用棕色纸张包起来的比目鱼。

市场的民众发现著名鲍尔街总治安官光临此地,带着伦敦东区口音的话语愉悦地在四周响起,东一句西一句。摊贩和逛市场的人都非常崇拜若石爵士,朝他大喊或伸出手摸摸他外套的袖子。他们似乎都和他很熟,或至少假装认识他,苏菲发现很多小礼物推了过不!额外的苹果、一包熏鲑鱼、一根做为调味香料的鼠尾草。

“若石爵士……这有个小佐料给您!”这句话不时出现,苏菲最后终于开口询问那句方言的意思。

“小佐料指提小礼物,通常是有点贵重的东西,用以回报别人的恩情。”

“你曾经帮过这些人?”她问。

“其中一些。”他承认。

“例如什么?”

他宽阔的肩膀耸了耸,“有些人的儿子或侄儿可能做了犯法的事情,偷窃、破坏公物一类的,一般对这些违法事件的处理是鞭刑、绞刑或甚至是送进会让他更加堕落的监狱。但我有个想法,是将他们送上海军或商船,将他们训练成军官或商船长官们的仆人。”

“因此给他们一个重生的机会,”苏菲说。“这个计划真好。”

“到目前为止成效良好。”他随意说道,并试着转移话题。“看那些熏鲑——你会做鸡蛋鱼片烩饭吗?”

“我当然会,”苏菲回答,“但你还没说完你做过的好事。”

“我没有做过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我只是运用一些常识。将那些胡闹捣蛋的男孩送进监狱和冷酷无情的罪犯在一起,定会造成他们的堕落腐化。即使法律制订时对成年人和年轻人的犯罪并无区分,但对这些处于敏感年龄的年轻人,应该给予更多的考量。”

苏菲转过头去;假装看向那排摊贩,胸中满是无法抑制的怒火。她感到有些恶心,并因为压抑的愤怒与泪水而硬咽。现在他找到避免把年轻男孩送入监狱的方法了——不再把他们判去监狱船上受折磨。已经该死的太迟了,她怀着新的怨恨想到。

如果若石爵士早点领悟,她的弟弟仍会活在世上。她想要朝他尖叫、怒吼、喊出这其中的不公平已她希望约翰能够复生;她希望能够抹灭监狱船上致使他死亡的那段痛苦时光。然而他死了,留下她孤单一人,若石爵士必须为此负责。

收起她因为愤怒而冰冷的表情,苏菲走到卖花的手推车旁,那儿满是各式各样的花朵,包括粉红色的樱草花、紫色百合、蓝色螺旋形的飞燕草,来有娇弱的白色山茶花。

她汲取带有香味的空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总有一天,她沉默地安慰自己,若石爵士会得到应有的报应,她会亲自送给他。

“告诉我,”她弯身闻嗅芬芳和花朵。“为何一个出生显贵家庭的人会成为治安字?”

若石爵士凝视着她的侧脸,回答道:“我父亲坚持我习有一技之长,而非过着怠情的生活。为了让他高兴,我学习法律。父亲在我求学时因一场打猎意外去世,我因此放弃学业成为一家之主,但我对于法律的兴趣并未因互消失。我清楚了解到警务和法律裁决的方式上,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我先担任万宝街办公室的治安官,不久之后转调至鲍尔街负责带领警探。”

站在手推车前的老妇人面带笑容的看着苏菲,寻微笑几乎让她满布皱纹的面容裂开来。

“亲爱的,早安。”她把一小束紫罗兰递给苏菲,并且对若石爵士说:“她真是个美丽的小辣椒。您应该让她成为您的麻烦和吵架对象。”

苏菲把那一小束紫罗兰插进她无边软帽的一边,并且摸索系在腰间的小钱包准备付钱。

若石爵士轻碰苏菲的手臂制止她,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些硬币交给卖花的妇人。“我要一朵完美的玫瑰,”他对她说。“粉红色的。”

“是的,若石爵士。”花贩笑着露出一口破烂的黑牙,把一朵可爱而半开的粉色玫瑰递给他,它的花瓣仍然闪耀着清晨的露珠。

苏菲僵硬地从若石爵士手中接过玫瑰,并将它举到鼻子前面。她闻到浓郁的香气。“真美,”她局促地说道。“谢谢你。”

他们离开那台手推车后,苏菲小心地穿越一片崎岖不平的人行道。她感到若石爵士的手稳定地扶着她的手肘,她克制自己别将她甩开。

“那女人称我为小辣椒?”她询问道,不知道那是好是坏。

若石爵士轻笑。“在市井的黑话中,那是种赞美,没有负面意义。”

“原来如此。她还说了另一些……‘麻烦和吵架的对象’是什么意思?”

“那是东区对于‘妻子’的说法。”

“哦。”他们走路的同时,她不自在地看着他们前方的地面。“东区说话方式非常有趣,对吧?”她试图以胡言乱语填补沉默的气氛。“真的就像另外一种语言。我得承认。他们在市场里讲的话,一半以上我都听不懂。”

“那,”他嘲讽地回答。“也许是件好事。”

他们回到鲍尔街四号的厨房,莱莎已经在等他们,脸上挂着腼惦的笑容。“谢谢你,苏菲小姐。很抱歉我不能去市场。”

“千万别客气,”苏菲平静地说。“你应该小心照顾膝盖,才能完全痊愈。”

望见若石爵士陪苏菲进来,莱莎睁大眼睛。“喔,爵士……您实在太好了!我很抱歉造成这样的麻烦!”

“一点也不麻烦。”他说。

莱莎的目光热切地看向苏菲手中的玫瑰。虽然厨房女佣忍着不做任何评论,眼中的猜测却非常明显。莱莎小心地从菜篮里取出东西,并慢慢拿到干燥食物储藏室。她丢下一句话:“他们有卖做香籽饼的材料吗,苏菲小姐?香芹、黑麦和洒在表面的醋栗?”

“有,”苏菲对着消失在储藏室的厨房女佣说。“但我们找不到红醋栗,所以——”

她的话语因为若石爵士突然将她拉入怀里而中断。他的唇覆上她的,那亲吻是如此温柔而充满欲望,让她不由自主地迎上增。在震惊之余,她努力重拾对他的恨意,记起过去发生的错误,但他的双唇是那么地温暖。和具有强迫性,将她的思绪疯狂地打乱。

粉色的玫瑰从她无力的指尖滑落。苏菲倚向他,摸索着他坚实的臂膀以免跌倒。他的舌在她口中探索着……是如此可口……甜美的亲密。苏菲深吸口气,偏过头,彻底地沉溺其间,她整个人都在此火热的一刻蒸发殆尽。

耳中沉重的心跳声,让她差点没听到莱莎忧虑的声音从储藏室传来。

“买不到红醋栗,我们要在香籽饼上头洒些什么?”

若石爵士放开苏菲的嘴,她的双唇湿润,且因那吻而柔软。他的脸仍很靠近她,苏菲觉得自己就要陷溺在他眼中那汪银色的池中。他的手移到她的脸侧,微弯手指滑过颊边,拇脂则轻抚她的唇角。苏菲努力回答莱莎:“我们找——找到金醋栗来替代——”

话一说完,若石爵士再度吻上她,他的舌头探索着、戏弄着。她爱抚的手指碰触他浓黑发贴着的颈后。她的身体充满激情,刺激脉博激烈跳动。因着她的屈服,他更具侵略性地亲吻她,寻求她最深切、最甘美的滋味。她的膝盖虚软无力,幸好他的手臂牢牢地扶着她,在继续掠夺的同时支撑她的身体。

“金醋栗?”莱莎不甚满意的说。“好吧,味道虽然不一样,但有总比没有好。”

若石爵士放开苏菲,扶着她的腰让她站稳。她茫然地看着他,他则微微一笑,在莱莎从储藏室返回的同时,离开厨房。

“苏菲小姐,装细白砂糖的袋子在哪儿?我以为它在储藏室,但……”莱莎止住话,朝厨房张望,“若石爵士呢?”

“他……”苏菲弯身拾起玫瑰。“他离开了。”

她的脉博在她身体脆弱的部位剧烈跳动着。她感到浑身火热,渴求那个她所怨恨的男人能够亲吻和爱抚她。她是个虚伪的人、一个荡妇、一个傻瓜。

“辛小姐。”恩尼把一个纸包里带到厨房,朝她唤道。“有个人在十分钟前所这东西送来给你。”

苏菲正在桌前享用早茶,满怀惊讶地接过那个大包里。她没有购买什么,也没有帮这地方订购什么。在双亲去世后收留她的远亲也不是那种会送意外礼物的人。“不知道会是什么。”她研究着包里。她的姓名和鲍尔街的地址写在棕色的纸袋表面上,但并未注明寄件人。

“有没有附上便条?”苏菲问恩尼。她拿起刀子开始割绑在外头的粗绳。

他摇头。“也话放在里面。我来帮您打开好吗,小姐?绳子看起来有点粗硬,刀子可能会滑掉,害您割伤手指。我来帮忙。”

苏菲朝他充满热忱的脸庞微笑。“谢谢你,恩尼,你真好心。但如果我没有记错,凯南爵士不是要你去药商那儿拿他订购的墨水?”

“是啊。”恩尼发出厌出的叹息声,彷佛他十分命苦,“我最好在凯南爵士从法庭出来之前赶快拿回来。”

苏菲笑着同他道别,接着满怀好奇地把它们展开。

她一看到那件礼服,呼吸立刻梗在喉间——那并非平常人所拥有朴实耐用的衣服,布上丝绸与蕾丝制成、可以穿去参加舞会的。她的手颤抖着,在礼服中寻找便条。送者若非忘记放进去,就是根本不打算放入。她抖开礼服,困惑地看着它。这件礼服看起来有点熟悉。令她感到不安。触动她最深远的记忆……

那使她想起母亲的礼服!苏菲小时候喜欢穿戴母亲的衣服、鞋子和珠宝,假扮成公主。

她最喜欢的一件具有特殊颜色,发亮的丝绸在某些光线下看起来是浅紫色的,有时候又发出银色的光芒。这件礼服有着同样罕见的色调,同样低的弧形领口和膨起的袖子,缀上精致的白色蕾丝。但这不是她母亲的礼服;它是一件仿制品,有着比较低的腰身和撑开的裙摆,为是目前流行的样式。

苏菲感到非常混乱不安,她用棕色的纸张包住那件衣服并重新绑好。谁会把这样的礼物送给她?为什么?那衣服和她母亲的是如此类似,只是奇特的巧合吗?

她直觉地带着包里离开厨房,去找她最信任的。稍后她会分析自己为何不假思索就想找若石爵士,毕竟这么多年来她都只能倚赖自己。这代表她已经产生了非常重大的转变,而这样的改变让她无法忍受。

若石爵士的房门紧闭,里面传来的声音显示他的客人。苏菲沮丧地在门外迟疑。

维瑞正巧路过。“早安,辛小姐。”这位书记员说。“我想若石爵士还不打算开始听取口供。”

“我——我想跟他谈件私事。”苏菲将包里抱在胸前。“但他好象正在忙,我不想打扰他。”

维瑞蹙眉并朝她投以思索的目光。“辛小姐,若石爵士已经说得很明白,任何与你有关的事,他都希望立刻得知。”

“这件事可以稍候,”她坚定地说。“这只是件小事,我等若石爵士有空时再来。不,不,维瑞,请别敲门。”书记员不理她的反对坚定地敲门时,她发出若恼的呻吟。

令苏菲讶异的是,门扉打开后,若石爵士陪同一位访客走出来。那灰发的绅士身材矮小却教人印象深刻,他穿著上好的衣服,精致的白色领巾系在饰有蕾丝的衬衫上。他锐利的深色眼睛看着苏菲,然后转而对若石爵士露出精明的笑容。

“与在我知道你为何那么急着结束会议了,若石。这位迷人的姑娘的确比我讨人喜欢。”

若石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否认。“再见,莱顿爵士。我会非法仔细地研究您的法案草稿,但请别期待我的看法会有任何改变。”

“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若石。”那位绅士以一种轻柔而带有深意的语调说。“如果我拥有你的支持,你会发现我是最有用的朋友。”

“对此,我绝不怀疑。”

他们互相行礼,然后莱顿离去,他的皮鞋在磨损的木质地板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若石爵士注视着苏菲的眼睛闪闪发光。“来。”他轻声入,引领她走进办公室。他的手温暖地轻按她的背,苏菲坐在他指定的椅子上,他则回到红木桌子后方的住子上。

“莱顿,”她重复刚离开那位绅士的名字。“和担任国防大臣的莱顿是同一个人吗?”

“如假包换。”

“天啊!”苏菲非常激动。“我希望没有打断你的会议。哦,我叫维瑞别敲门的!”

若石爵士低声笑起来。“你没有打断任何事。半小时前我就想让莱顿离开发,因此你出现得正好。好啦,告诉我你找我的原因吧,和你手中那个包里应该的关吧?”

“首先我很抱歉前来打扰,我——”

“苏菲,”他坚定地看着她,“地你,我是随时都有空的,随时。”

她似乎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他们之间的气流变得闷热与蠢蠢欲动,像是仲夏暴风雨前的宁静。她笨拙地倾身把包里放在他桌上。“我不久前收到这个,恩尼说一个男人送来鲍尔街,而且没有表明送件人是谁。”

若石爵士研究包里上的地址,然后掀开那张棕色的纸,浅紫色的礼服在这间简朴的办公室内闪耀出光芒,并发出声响。若石爵士依旧面无表情,但在检查那件美丽衣服的时候,扬起一道眉毛。

“我不知道谁会送这个过来,”苏菲焦虑地说。“而且还有个奇怪的地方。”她解释这件浅紫色礼服和她母亲拥有的衣服是如何相似。

苏菲说完后,原本专注聆听的若石爵士靠回自己的椅子,用一种她并不喜欢的沉默方式思考。“辛小姐……这礼服有没有可能是来自前任情人的礼物?”

这想法不仅让苏菲吓了一跳,也带给她一瞬间的苦笑。“不可能,他不知道我在这儿工作。而且,他没有理由送我礼物。”

若石爵士发出模糊的声音,拿起那耀眼的浅紫色布料。望见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精致的丝绸,激起她内心一阵骚动。他垂下浓黑的睫毛,检查礼服、织工、缝工和蕾丝。“这是一件昂贵的衣服,”他说。“手工精致,质料也很高级,却没有栽缝师的商标,这很不寻常。我大胆猜测不管是谁送来这件礼服,他——或她——可能并不希望你藉由找到栽缝师而揭露自己的身分。”

“那就是没有办法找出是谁送来的了?”

原本研究着礼服的他抬起头来。“我会要警探向恩尼询问送包里那人的模样,并且调查最有可能栽制这件礼服的栽缝师。这衣服的质料很少见——有助缩小名单范围。”

“谢谢。”她迟疑的笑容因为他接下来的问题而消失。

“苏菲,你最近有没有认识任何可能会对你有兴趣的人?任何你与之调情的对象,或是在市场谈话的对象,或——”

“没有!”苏菲并不确定哪个问句让她不悦,但她觉得双颊火烫。“我跟你保证,若石爵士,我绝对不会用那种方式诱惑任何男人……那实在是——”她因为困惑而瞬间住口,因为她想起自己确实用那种方式诱惑某个男人——也就是若石爵士本身。

“没关系,苏菲。”他轻声说。“就算的,我也不会责怪你。你可以任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不假思索地说;“我并没有追求者,也不想吸引任何追求者。我仅有的经验是自己一点也不想要提起的。”

他立刻露出警觉的眼神。“因为他离开你的方式,或是你在他怀中得不到快乐?”

苏菲讶异他竟然会问这么隐私的问题,她的脸热辣到彷佛燃烧起来。“我一点也看不出这问题和谁送我礼服有任何关系。”

“的确没有,”他承认。“但我很好奇。”

“那就继续好奇吧!”她努力重拾已经碎裂一地的冷静。“我可以离开了吗,爵士?我有很多事情,尤其莱莎受伤,露西忙坏了。”

“当然,”若石简单地说道。“我会要恭警探调查礼服的事情,并随时让你知道进展。”

“谢谢。”苏菲起身并走向房门,他则紧跟在她身后。他伸手握住门把想替她开门,不过苏菲背对着他开口说话时,他的动作暂停。“我……我在他怀中从未感觉到快乐。”她把注意力放在厚实的橡木门板上。“但那也许是我的错,而不是他的。”

苏菲感受到他呼吸的热所吹吐在她的发上,双唇则在头顶徘徊。他的靠近使她感到一阵渴望。她胡乱抓住门把,走出办公室,拒绝回头看他。

若石关上门,走回桌前,双手撑在凌乱的桌面上,他发出一声绷得很紧的叹息。长久以来以铁腕克制住的欲望。如今像地狱之火一般蔓延开来。他所有的意志力、生理需求、执着的本性,现在全都指向一个目标。苏菲。他几乎无法和她处在同一个房间而不碰触她。

若石闭上眼睛,吸取办公室内熟悉的气味。五年来,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儿,被这些墙壁、地图、书籍和文件围绕。他会外出进行调查或办事其它公事,但总会回到这儿,回到这个做为伦敦警务中心的房间。突然之间,他讶异自己竟然把这么多时间奉献给工作。

浅紫色的礼服在桌上闪耀着,若石想象苏菲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这颜色与她的蓝色眼眸和蜜色头了非常搭配。谁会送她这个?满怀的嫉妒和占的欲让他感到震惊。他希望只有自己有权利提供她所需要的、以及能够取悦她的一切。

若石重重地叹气,试图理清内心翻涌的狂喜,与强烈的不愿。他没有忘记深深关心一个人是多么可怕,担心她的安危,希望她比自己更幸福。他必须设法阻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一方面满足他对苏菲无穷的需要,但又能不把心交付出去。

正文 第五章

傍晚,苏荐确定若石爵士出门进行调查之后,她请露西帮忙,把他床上的垫子翻转过来,以使换上新洗的床单。

“好的,小姐。”露西的脸上挂着抱歉的笑容。“但问题是,我的手下午刷洗那些铜锅之行就一直在流血。”

“什么?你的手?让我看看。”苏菲看到女佣那可怜的手后,倒抽口气,那双手因为使用沙子和酸剂制成的湿土刷洗锅子而造成干裂,目前同时有结痂与流血的情况。“哦,露西,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她柔声责备道,并让那女孩坐地厨房桌前,接着前往储藏室。

她拿出几个瓶子,把甘油,接骨木花汁和油倒进同一个碗中,然后用一把叉子迅速搅拌这些材料。“把手放在碗里浸半小时,今晚你必须戴手套睡觉。”

“我没有手套,小姐。”

“没有手套?”苏菲想到她自己的手套,她仅有的一副,想到要把它们贡献出来就有点舍不得。但再看看又佣受伤的手,她立刻心生羞愧。“那么,那我房间去。”她说。“从床头柜下的篮子里拿我的来用。”

露西不安地看着她。“但我不能毁掉你的手套,小姐。”

“喔,你的手比那双笨手套更重要得多。”

“若石爵士的床垫怎么办?”

“你别管这件事,我自己会弄。”

“但没有人帮忙很难翻面——”

“你坐下来浸手。”苏菲严肃的说。“好好照顾它们,不然明天你什么都不能做。”

露西露出感激的笑容。“辛小姐,这不是无礼,不过……您真是个好人,真正的好人。”

苏菲挥挥手,赶着要在若石爵士回来之前整理好他的房间。她把怀中的干净床单放在椅子上,并用评诂的眼神扫视整个房间。灰尘已经弹掉病理干净了,但是床垫需要翻面,若石爵士前一天所穿的衣服也还没有收去洗。

整上房间与若石爵士非常搭调。墨绿色的织锦椅面与窗帘和高贵的红木家具相得益彰。

其中一面墙上有一幅古旧褪色的织锦板画。另一面墙则是一套三连幅的加框板画,讽刺画中将若石爵士描绘成巨大的希腊神,把政客和政府官员当群小孩般在膝上逗弄。其中一另手则握着操控鲍尔街警探玩偶的绳子,警探们的口袋中塞满了金钱。讽刺画显然是在批评若石爵士和他这群警探所拥有的庞大权力。

苏菲明了这画家为何会感到不满。多数英格兰人讨厌强大而有组织的警力,认为这些设置是违宪,而且危险的。他们喜欢过去的教区警员制度,各教区自行征调未受过训练的普通民众担任警力,为期一年。不过教区警遇的方式已无法处理人口稠密的伦敦日趁增加的抢劫、强奸、谋杀和诈欺事件。国会拒绝援权成立真正的警力,但默许鲍尔街警探根据若石爵士的设计,自行组织一套执法方式,他们的权力是自己给的,他们只对若石爵士负责,后者的权力因此提升到人们未曾预期的程度。

第一眼看到这几幅批评的讽刺画时,苏菲不懂若石爵士为何要把它们挂在房间里,现在她明白这是他用不提醒自己,每个决定和行动都受到社会大众的严密监督,他的行为必须无可挑剔。

苏菲把这些想法从脑海中排除,剥去大床上的床单。自己一个人将床垫翻面实在是件困难的事,但经过一番努力,她终于把床垫归位。铺平床单、拍松枕头后。苏菲把注意力转向那堆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她将深色丝质领巾挂在一条手臂上,拿起被弃罢的白衬衫。

她闻到一种让人愉快的、微微世俗的气味,若石爵士的体味渗进那薄薄的布料间。苏菲好奇地将衬衫拿到面前,吸闻汗水和刮胡皂的香味,以及强健男人的气息。她从未发现一个男人的气味为么迷人。尽避她应该爱过安东,却未曾注意这方面的细节。苏菲对自己感到厌恶,看来自己爱上的根本是一种幻想和想象,而非真正的人。她曾希望有个童话般的王子对她着迷,安东只是顺势扮演了这个角色。

房门打开。

苏菲吃惊地丢下衬衫,因内疚而一脸苍白。她惊骇地同现走进房内的是若石爵士,他高大的身躯仍穿着黑色外套,她立时感到羞愧。哦,他一定看到她嗅闻他的衬衫了!

但若石爵士似乎失去了惯有的机警。事实上,他眼神的焦距有些不集中,苏菲知道他并没有注意到她正在做什么。她满心疑惑地猜想他是否喝醉了。他应该不会喝酒,但那是唯一可以解释他的步伐为何如此蹒跚的原因。

“你提早回来了,”她说。“我——我正在整理你的房间。”

他甩甩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朝她走近。

苏菲退后抵住橱柜,带着更多的不安注视他。“你不舒服吗?”

若石爵士来到她面前,抓住她两侧的橱柜。他的脸色异常苍白,使得头发、双眉和睫毛显得特别浓黑。“我们找以要抓的人,他藏在玫瑰街一幢房子内,”他说。一缙发丝落在他苍白、布满汗水的额头上。“他爬上屋顶……在薛警探逮捕到他之前,跳到另一栋房子的屋顶。我加入追捕……不能让他逃走。”

“你在屋顶上追人?”苏菲惊骇道。“但那太危险了!你可能会受伤。”

“事实上……”若石爵士看来有点难为情,身体开始失去平衡。“当我追上他的时候,他从外套里掏出一把手枪。”

“你中枪了?”苏菲惊慌地扫视他的深色外套。“他射中你了吗?老天爷——”她的手拂过羊毛外套前方,发现左侧冰凉而滑溜,看到手掌沾满鲜血,她发出一声叫喊。

“只是擦伤而已。”

“你有告诉其他人吗?”苏菲一边问,一边忙乱地把他拉向床边。“去看医生了吗?”

“我可以自己处理。”他气恼地说,“就像我所说的,只是人小擦伤——”苏菲将外套从肩膀和手臂拉下时,他发出痛若的哼声。

“躺下来!”看到衬衫上沾着的血量已将整个左半边浸染成一片深红,苏菲惊骇万分。

她解开衣服的扣子,掀起肩膀上的衣服,望见一个流着血的弱孔,不由得倒抽一口气。“这不是擦伤,是个弹孔!你不准乱动,为什么你不告诉其它人?”

“只是个小伤。”他粗暴地说。

苏菲抓来前日所穿的衣服,用力压住那仍不断涌出的鲜血。若石爵士从紧咬的齿间发出嘶声。

“你这个顽固的男人。”苏菲拂开那缙湿帖在他额前的头发。“你不是刀枪不手的,虽然人自己和鲍尔街的其它人都这么想!我去叫医生的时候,你用这个压住伤口。”

“找凌雅各,”他喃喃说道。“傍晚这时候他通常地对街汤姆那儿。”

“汤姆咖啡馆?”

若石爵士颔首,并合上眼睛。“恩尼会找到他。”

苏菲冲到房外,大声求援。众仆人不到一分钟全部现身,所有人听见若石爵士受伤的消息,都吓了好大一跳。

鲍尔街四号的仆人早已习惯为同类型的紧急事情,因此反应敏捷。恩尼跑去找医生,莱莎寻找士净的布,露西到隔壁向凯爵士通报这项消息。

苏菲回到若石爵士身边。看到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她的心因为恐惧而怦怦真跳。她把他的手从那团被血沾湿的布料上轻轻挪开,然后对伤口施加更多压力。他粗哑地叫了一声,眼睛立刻睁开。

“我已经好多年没的中枪,”他抱怨道。“怎会这么该死的痛。”

苏菲十分忧虑。“我就希望你觉得痛,”她激动地说。“也许这可以给你一个教训,知道下次别在屋顶上乱跑!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去做这种事情?”

若石爵士眼看着她。“因为那个嫌犯不肯到地面上来让我比较容易逮捕他。”

“以我的印象,追捕工作应该交由警探执行,”她严厉地说。“而你的责任是留在安全的地方指挥。”

“事情不一定会这样发展。”

苏菲忍住另一句锐利的回答,倾身解开他的袖口。“我要脱掉你的上衣。你认为你可以把手从袖子伸出来吗,或者我应该去拿剪刀?”

若石爵士伸直手臂做为回答,苏菲小心地拉着袖口。她把衣服从他完发的那边拉出,露出他覆有浓密鬃毛的胸膛。他比她想象中更为强壮,肩膀和胸部的肌肉都非常结实,腹部有好几条肌肉形成的横沟。苏菲从未看过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男性躯体。她感到自己倾身靠向他的时候,脸颊因为赧红而刺痛。她轻柔地将手滑到他的颈后。“我要把你抬起来,才能拉开背后的衣服。”她说。

“我可以坐起来。”他带着痛楚的银色眼眸望向她,枕在她手臂上的颈后则收紧。

“我来吧,”她坚持道。“你会让出血更严重。”

她缓缓地抬高他的头,把衣服从他身下拉出。若石爵士的呼吸吐在她的下颚。“我想象和你一起在床上时,”他咕哝道。“情景并不是这样。”

吃惊的笑声差点从喉咙冒出。“我会忘记你刚才的话,因为你显然已经因为失血而脑筋混乱了。”

苏菲很高兴看到莱莎的出现。她带来一盆热水和一迭干净的布。两个女人将他胸部与喉咙的血迹拭净时,若石爵士发出喃喃抱怨,但没有乱动。

“子弹应该还在他的肩膀里面,”莱莎用实际的口吻说,她拿开盖布换上上块干净的。

“真是可怜,凌医生必须把子弹取出。幸好伤口并不靠近心脏。”

苏菲靠向若石爵士调理他头下方的枕头。如果嫌犯的枪法再好一点,子弹能很轻易地穿过他的心脏。这个想法让她整个人被恐惧与痛苦紧紧包里。

“我没事,”若石爵士粗哑地说,似乎能够读取她未曾出口的想法。“一、两天就能起床走动了。”

“哦,不行,你不可以,”她答道。“你必须待在床上,直到完全康复——不管我必须采取何种手段,我都会让你留在床上。”

苏菲并未发现这样的许诺有任何暗示,直到她看见若石爵士眼中闪过的笑意。她用沉默的警告眼神瞪他,而他继续有礼地保持安静,不过唇角意有所指地弯了起来。在他们身边的莱莎突然对折迭干净的布和衣服表现出不寻常的光趣。

凌医生的出现打破了房间的紧张。他身材瘦长,长相英俊,一头耀眼的金发,脸上随时带着笑容。苏菲之前就听过他的大名,因为他经常来鲍尔街进行治疗咨询的工作。不过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凌医生。

“若石,”他轻快地说着,将一个沉重的棕色皮包放在床边的椅子上。“看来你今天傍晚经历了一场冒险。”他立刻走到若石爵士身边,专注地检查他的伤处。“嗯,从伤口看来,子弹是从很进的距离射入。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若石爵士微微蹙眉。“我参与一个追捕杀人犯的行动。”

“他跑到屋顶上追犯人!”苏菲补充道,无法克制自己的音量。

医生转向她,褐色的眼眸闪着善意。“屋顶?那么,我认为若石爵士从现在开始最好乖乖待在地面上,对吧?”

苏菲用力点头。

面带笑容的医生优雅但简短地对她鞠个躬。“我猜你就是我听过很多次的辛小姐?我承认之前听到警探兴高采列地形容你时,还以为他们太过夸张。现在我知道他们的形容其实还有点保留。”

苏菲还来不及回答,若石爵士酸溜溜的声音从床上传来。“雅各,你打算整晚闲聊,还是准备要取出这颗子弹?”

医生朝苏菲眨眨眼,煞有介事地转过身去。“我需要大一点的脸盆装满滚烫的水,一些上好而强效的肥皂,一罐蜂蜜,还有一杯白兰地,另外我需要更多的照明。”

苏菲赶忙去准备需要的物品,莱莎则带来提灯和蜡烛。

苏菲从厨房返回时,房间已经亮如白昼。她在盥洗架上摆好脸盆、肥皂、蜂蜜和白兰地,接着她走到床边,看见医生用一块绒布小心地擦拭几把银色的工具。

对于她明显的好奇心,凌雅各微笑以对。“如果伤口保持干净,就不会腐烂发臭,虽然没有人能够解释原因。所以我尽可能让工具和手保持洁净。”

“蜂蜜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很好的药膏,可以帮助伤口愈合,也能避免纱布在换绷带时和皮肤黏在一起。”

“白兰地呢?”

“我要白兰地是因为我口渴了。”凌雅各愉悦地回答,并感激地喝了口醇酒。

“现在,辛小姐,我洗完手后,就要探测子弹的位置——那并非令人愉快的过程,会让若石爵士像水手一般咒骂。如果你的胆子不够大,还是去别的房间比较好。”

“我不去,”苏菲立刻说。“我要留在这里。”

“很好。”凌雅各拿起一根细长的探针,坐在床边,“尽量别动,”他轻声警告若石爵士。“如果太难受,我可以找凯南爵士来帮忙把抓牢——”

“我不会乱动的。”若石粗暴地向他保证。

在医生的嘱咐下,苏菲将一盏举到他肩上。她的视线凝聚在若石爵士紧绷的面容,而非凌医生手中专注进行的工作。

唯一可以证明他正感到痛苦的迹象,是他的脸颊偶尔出现的抽搐,或是探针更为深入时,呼吸的猛然一抽。最后工具成功触及卡在骨头间的子弹。

“找到了。”凌雅各冷静地说,布满的汗水让他的脸庞闪着光泽。“你身体这么壮真不方便,康若石。你应该在我取出这东西前昏过去。”

“我从来不曾昏过去。”若石咕哝道。他的目光搜寻苏菲的面容,她则朝他因为疼痛而变深的眼眸回以一个安抚的笑容。

“辛小姐,”凌雅各喃喃说道。“拿住这根探针,让它准确地维持在同一个位置,不在改变角度。”

“是。”她立刻遵从。他伸手取来一根双尖叉,看起来像一把钳子的精巧器具。

“你的手很稳,”他钦佩地说,并把探针拿回去。他开始熟练地挟取子弹。“还有一张漂亮的脸。如果你厌倦了鲍尔街的工作,辛小姐。我可以雇用你当我的助手。”

苏菲还来不及开口回答,若石爵士已经低吼:“不行,她是我的。”说完,他昏了过去。浓黑的睫毛垂在苍白的面颊上。

正文 第六章

随着子弹自若石爵士的肩膀取出,骇人的鲜血立刻涌出。苏菲咬着唇,注视凌医生把一块干净的软布压在伤口上。若石爵士低吼的那句‘她是我的。’似乎还回荡在空中。苏菲笨拙地试着解释。“若石爵士真——真好,如此欣赏我的工作表现。”

“那不是他的意思,辛小姐。”凌医生淡淡地回答,依旧专注于他的工作。“相信我,我很清楚他想要什么。”

医生将若石爵士的肩膀覆盖上药膏与纱布后,看向苏菲,然后是正收拾一堆脏污衣物准备送洗的莱莎。“谁要负责照顾若石爵士?”

问话之后是一片沉默,两名女性互相看着对方。苏菲咬着下唇,非常希望能够照顾他。

她对若石爵士的憎恶正不断瓦解。她无法增加自己的恨意,这样的了解使她感到绝望。约翰,对不起,她忧郁地想着。我让你失望了,你应该得到复仇。但现在,她必须先将复仇的计划放到一边。她毫无选择。稍后她会全盘考虑,再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我来照顾他。”苏菲说。“请把你的指示交给我吧,凌医生。”

他欣然回答:“纱布必须一天更换两次。按照你今天晚上看到的,我们做法处理伤处。如果你发现伤口化脓或出现臭味,或是肩膀转为红肿,请通知我。另外,假若伤口四周的皮肤比周围的热度高出许多,也请立刻让我知道。”他停下来朝开始欠动若石爵士微微一笑。“给他一般病人吃的食物——牛肉汤,牛奶泡面包片,煮蛋还有看在老天的分上,减少他的咖啡,让他可以得到更多休息。”凌雅各依旧挂着微笑,将手放在若石爵士完好的肩膀上。“今晚就到这里了,老友,不过我一,两天后会再来折磨你。现在我要去告诉凯南爵士他可以进来看你了。我想他现在一定在楼下非常着急地等待。”

医生离开房间,以他的身高来说,脚步异常轻悄。

“真是位优雅的绅士。”苏菲说。

“是啊,”莱莎同意地格格笑。“而且凌医生也未婚。伦敦话多美丽的小姐都希望能够得到他的服务,不管是专业或私人方面。能得到他求婚的女人一定是个幸运儿。”

“你所谓私人服务是什么意思?”苏菲困惑地问。“你当然不会是指——”

“哦,是的。”厨房女佣精明地说。“据说凌医生也精通卧房的艺术——”

“莱莎,”若石爵士没好气地说。“如果你一定要聊这种有颜色的是非,请在我不必被强迫收听的房间讨论。”他朝两位女士皱眉,视线回到苏菲身上。“我相信你们应该有比‘卧房艺术’更有意义的话题可说。”

苏菲带着笑意的目光对上莱莎。“他说得没错,”她说。“我们不应该降低身份当着若石爵士的面前论人是非。”她停顿一下,随即淘气地补充一句:“我们都回厨房后,你再把凌医生的事告诉我。”

肩膀的剧痛转变为持续不断的疼痛,若石接受苏菲的帮助将衣服脱下。他尽可能自行处理,但他的努力很快让他筋疲竭。等她把白色睡衣套进他的脖子,协助受伤的手穿过袖子,他已经又疼又累了。“谢谢。”他喃喃地说,发出痛苦的闷哼躺回枕上。

苏菲调整被子并拉高盖他的腰部。她的目光搜寻他的,双眼因为忧虑,还有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而显得深沉。“凯南爵士已在门外等候。你希望现在见他,或我应该叫他以后再来?”

“我要见他。”若石发出一声叹息。他不想和莫凯南或任何说话。他只想要沉默,宁静,以及苏菲温柔的陪伴。

她直觉地伸出手,随即感到迟疑,这不是若石第一次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一种亲密与抗拒的冲突,似乎她决心不让自己得到非常渴望的某种东西。她伸手碰触他的前额,用冰凉的指尖抚顺他的头发。“不要和他谈太久,”她低声说。“你需要休息,我很快就送晚餐上来。”

“我不饿。”

苏菲根本不理会他的话,若石知道除非他吃些东西,她是不会罢休的。

凯南爵士低头通过门框走进卧房,闪动的目次立刻看向若石肩膀上那片纱布。“你还好吗?”他轻声问道,一边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来。

“好得不能再好了。”若石说。“小伤一个,我明天就可以工作,最晚后天。”

凯南不知道怎地粗哑地笑了起来。“真是的,若石。如果是我做了你今天傍晚所做的蠢事,我真不知道你会怎样教训我。”

“如果我不加入追捕,巴特就会逃掉。”

“哦,是啊。”凯南讽刺地说。“薛警探说你让每个人大开眼界。根据他的形容,你像只猫一样爬上屋顶,紧追着巴特跳到另一栋建筑物上。两边距离五英尺,如果你没有踩稳,简直必死无疑。巴特开枪后,没有人知道你被射中,因为你一直追到逮住他。薛警探发誓,你是个不得了的英雄。”凯南的语调清楚表明,他并不同意这种评价。

“我没有摔下来,”若石指出。“结局也很好。别再提了。”

“别再提?”虽然凯南仍控制着怒气,面容却彻底地胀红起来。“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冒失地让生命受到威胁?你知道如果你今天死去,鲍尔街会变成怎样吗?我不需要提醒你,哪些人会很高兴以你亡的借口,解散我们好不容易建立的警力,让整个伦敦沦陷到简尼克那尖私人的盗贼追捕人和黑暗之王手中。”

“你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将没办法阻止!”凯南反驳。“我没有你的能力,你的知道或你的政治影响力——至少目前还没有。你的死亡会危及我们长久以来努力的一切——而,老天,你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冒此危险——”

“你说什么?”若石质问。“你认为我爬上屋顶是为了一个女人?”

“为了辛小姐。”凯南绿色的眼睛坚定地注视着他。“自从她来到这儿,你改变了许多。而今晚正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虽然我不会假装自己了解你心里的想法——”

“多谢你啊。”若石阴沉地低声说。

“——很明显你正因某些问题在挣扎,而我认为那来自你对辛小姐的兴趣。”凯南严厉的表情在观察若石之后,放松下来“如果你想要她,就做了吧。”他轻声说。“老天也知道她会接受你的,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实。”

若石陷入沉思,没有回答。他不是一天到晚检讨自己的人,比较常探讨他人的动机和情绪。令他不安而惊讶的是,他知道莫凯南是对的。他的行不确确实过于莽撞,原因则出于挫折,渴望,或甚至是罪恶感。他的妻子去世已经好久,而他背负五年的伤痛也渐渐消失:最近有时候他连着好几天都没有想起她,但他还是衷心地爱着依琳。不过自从苏菲走进他的生活,那些记忆变得遥远而模糊。

若石记不得自己是否会对自己的妻子有过那样的热情。当然比较两者不同是不恰当的,但他就是忍不住。依琳是如此苗条、白皙、娇弱……而苏菲则拥有黄金般耀眼的美丽和女性活力。

他面无表现地转向凯南。“我对辛小姐的兴趣是我自己的事情,”他断然地说。“至于我今晚有点冒失的举动,从今而针我会尽力只动脑而不动手。”

“并把抓盗贼这种事情交给警探——这也是我正努力学习的。”凯南严正地说。

“好的。不过,我想要纠正一点——我绝不是无可取代的。你穿上我这双鞋子(译注:意指取代他的职位)的那一天不会太久。”

凯南突然笑起来,朝下看向自己那双巨大的脚。“也许你说得没错,难的是必须穿上我这双鞋子的人。”

门上传来一声轻敲,苏菲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她的表现凌乱而诱人,头发从发夹上松脱下来。她端着一个托盘,上有加盖的餐碟,还有一杯麦茶。虚弱的若石看到她的出现时,仍觉精神一振。

苏菲对凯南露出愉快的微笑。“晚安,凯南爵士。如果你想要用点晚餐,我可以再替你送过来。”

“不用了,谢谢你。”凯南也同样愉快地回答。“我要加家,我的妻子正在等我。”向他俩道别之后,凯南准备离去。他在门边停下来,从苏菲的头顶对上若石的目光。“请想一想我说过的话。”他语带深意地说。

若石肩上的痛楚让他不易得到休息。他不时醒过来,并考虑吃一匙放在床头柜上的安眠糖桨。但他排除这个打算,因为不喜好头昏的感觉。想到苏菲正在几个房间之外的地方睡觉,他开始构思可召唤她来到床边的理由。他感到无聊、不舒服。而且他想要她。唯一制止他唤她过来的原因,是他知道她需要休息。

城市里的拂晓缓缓来临,微弱的灰色光线从半掩的窗帘透入,听见人们在屋里活动发出的声音,让若石松了一口气。苏菲前往恩尼位于阁楼的小房间唤醒他的轻悄脚步……女佣提着煤桶点燃壁炉……莱莎颠颠簸簸走向厨房的声音。

最后苏菲走进卧室,面容擦洗干净,容光焕发,头发编成发辫,盘绕之后用发夹别在脑后。她端着装了补给品的托盘,先放置在床头柜上,接着走到床边。

“早安。”她轻柔在将手覆在他的额上,然后压压他生出胡髭的粗糙下颚。“你有点发烧。”她注意到。“我要更换纱布,然后要妇佣准备沐浴用的温水。凌医生表示只要别将绷带弄湿,洗个澡是可以的。”

“你要协助我洗澡吗?”若石询问,并高兴地看着红潮顿时布满她的面容。

“我的看护责任并没有扩大到那一部分。”苏菲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过弯起的唇角带着点兴味。“如果你洗澡需要协助,恩尼应该可以帮忙。”她仔细地看着他,显然被他留着黑色短须的脸所吸引。“我没有看过你未刮胡子的模样。”

若石伸手摩擦自己带刺的下颚。“早上的我就像一只刺猬。”

她评估地审视他。“事实上你的样子很特别,像个海盗。”

他看着苏菲忙碌起来,她推开窗帘,让清新的晨光射入,将热水倒入脸盆,仔细地清洗她的手。虽然她试着用自然的态度面对,但很明显她并不习惯与男人单独处在一个房间里面。她转身回到床边,放罢换药的物品时,并没有与他的眼神相对。

“苏菲,”他低声说道。“如果你觉得不自在……”

“我没有。”她认真地说,飞快地看向他。“我想要帮你。”

若石忍不住嘲弄地微笑。“你脸红了。”

脸红持续着,不过她打开蜂蜜罐,把琥珀色的液体淋在一块方形的绒布上时,颊上出现酒窝。“如果我是你,若石爵士,我不会戏弄那个要替你换药的人。”

她伸向他睡衣的钮扣,开始解开,若石乖乖闭嘴。随着覆盖的胸膛一寸寸裸露出来,苏菲脸上的红晕更为明显。她小心翼翼地继续,有些笨拙地对付钮扣。若石逐渐觉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大声。他努力让肺部运动维持缓慢与平稳。虽然脉博早已急促地跳动。他不记得上次记女人替他脱下衣服是何时的事。但这似乎是他所经历过、最煸情的一次,苏菲在这安静的房内倾身靠向他,双眉因为专心而蹙起。蜂蜜的气味悬浮在空气中,混合着苏菲清雅的女性香气。

她解开睡衣最后一个扣子,朝一边拉开,露出他绑着绷带的肩膀。苏菲瞥了眼宽阔裸露的胸膛,脸上没有任何反应。若石不知道她是否比较喜欢胸部光滑的男人。她之前的情人有金发,还会呤诗……反之,他则和神话中的半兽神一样黝黑,更一点也记不得任何一句诗。他不安地动了动,气氛变得灼热而紧张。被单的重量掩盖他的下体,但即使如此,他挺高的勃起却形成一个明显的山丘,如果苏菲朝右看去,一定可以轻易察觉。

若石在她开始处理绷带,伸手到他的肩膀下寻找绷带末端时,听见她的呼吸邢紊乱。

突然间,所有的一切变得令他难以负荷——柔软芳香的女性、床铺、他半裸的状态。原始的男性冲动战胜了他的理智。整个人充满了占有、掠夺与征服的需要。他发出粗哑的呻吟,揽住苏菲的腰部,将她拉到床上。

他半滚过身并将她压在身下时,她倒吸一口气。“哦……若石爵士,你……”她抬起手放到他胸前,像受惊鸟儿的翅膀一般颤动着。她想把他推开,又怕弄痛他肩膀的伤口。“我——我不想伤到你——”

“那就不要动。”他嘎声说着低下头去。

他的唇攫住她的,探寻她最深处的滋味,一开始苏菲似乎无法动弹。他品尝她口中的热焰,调整双唇的角度,亲吻亲得湿润而柔软。她发出呻吟,奇妙地屈服下来,以彷佛要吞减他似的亲吻响应他。

她庞大的多层裙子阻隔在他们之间,他急切地扯开,一腿滑进她的腿间。她感到自己的手指碰触到他的胸口,游移过黑色的髻毛,寻找其下结实的肌肉。

寻样简单的抚触,使他的快乐与痛若并行。若石饥渴地将双唇挪开,吻上她的颈侧,从耳下的凹处直至肩颈之间。她拱起身体,双眸紧闭,脸颊泛红。“有人会来。”

“不会,”他说用亲吻转移他的注意力,急迫的手指则移往她的衣服扣子。“如果有人接近,我会听见地板车声响。”

她气喘吁吁地躺在他身下,他则分开她的衣服,拉开内衣上的系带。他的大手从棉内衣的接缝处伸入,抚摸到难以想象的柔软肌肤,她胸脯的细致曲线。他的拇指在脆弱的尖端画圈圈,使其变硬变红。

苏菲将脸庞转进他的颈窝,狂乱的呼吸爱抚着他的皮肤。“若石……”

从她口中说出他的名字教人异常激动。若石的头垂到她的胸前。他用舌尖在粉色乳尖与周围白皙肌肤的边缘画出湿润的圆形痕迹。小花蕾的颜色更深,更为硬挺,苏菲整个身躯也僵硬起来。他缓慢地舔舐乳尖,让她抬高身体朝他更贴紧了些。

“请你……”她紧抓住他的后脑,敦促他往下。“若石,请你……”

“你想要更多吗?”

“是的,再一次,哦,是的——”

他弯身合住她的乳头,她忍不住低泣。他不断吸吮,在齿间轻轻嚼咬,手指玩弄着双峰的另一个硬挺顶端。苏菲的十指缠着他的发丝,把他的头压向自己。她用令人惊讶的力度吮吻他,彷佛世界上只剩他们两个人。她的手抚过他的背部,探索肌肉的每一道起伏。

“苏菲,”若石低哑地说。“为了等你,我过了多少孤单的日子。”

她昏乱的蓝眼看着他,在感觉到他拉高她那一大蓬裙子时,瞳孔睁大。他抚过她的膝盖、束袜带、边缘些微磨损的棉质灯笼裤。他的手掌向上滑动,来到她的大腿根部,毛发柔柔抵着棉布,若石温柔地罩住她,然后移到她的小肮。他找到灯笼裤的系带,解开它们,让自己的手伸进衣物内。他再三说着保证的话语,亲吻她的肌肤,他的指尖滑进她腿间潮湿的三角地带。

“苏菲,你是如此美丽,如此甜美……如此柔软。为我打开,对,就是这样。”

他小心翼翼地分开私处的皱折,指尖轻柔地在其间抚弄。苏菲惊跳起来抵抗,但他的手仍留在灯笼裤时。“没关系的,”他轻声说。“我不会伤害你,不要阻止我。”

他给她一个长长吻,直到她再度放松下来,而他的手指回到她的双腿间。这次她没再抗拒。他轻吻她微张的唇,然后移到耳部,并用牙齿轻咬她的耳垂。“我想要和你做爱。”他低喃。

她把脸部藏进他的颈间,他的双手继续温柔地抚弄。“好。”她说,双眼涌出泪水。

情绪的突然转变让他震惊。他认为她是害怕这次的经验会和以前一样。他把她圈入怀中,亲吻面颊上蜿蜓的泪痕。他的声音里带着自责。“别哭。你想要再等等吗?没关系的,苏菲。”

她用惊人的力道抱住他,不顾一切地用身体压向他。“我不想等,现在就做吧。就是现在。”

金色的毛发焦急地碰触他的手掌,点燃他的欲火,他回以带着情欲的呻吟。他将手指伸手她身体的开口,慢慢深入,她湿的内部紧紧裹住他的指节。苏菲啜泣着扭动身体,她的唇火热地吮吻他的颈间。他的手指从她腿间的柔软皱折间退出,而她突然扭动起来,发出抗议的声音。“别急,”他低语。“亲爱的。有点耐心。”

“拜托。”她呜咽道。“我需要你,拜托。”

他来到她的上方,他男性的尖端因悸动而倍觉沉重。他将紧绷的顶端推入她浓密的毛发间,开始进入她时,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抱住我。”他粗声说。

突然间,他听见轻微的声响……走廊地板的吱嘎声响,代表某人正朝他的房间走来。

若石想要野蛮地杀掉来人,不管那是谁。经过多年的等待,他终于找到他的女人、他的伴侣,而且她就在他的床上。他不希望被打断。他滚向一边,肩膀感到刀割一般的痛楚。他欢迎这样剧烈的痛葳,让他的注意得以离开下腹总的悸痛与折磨。

苏菲拼命地攀着他。“不要停,不要,不要——”

若石将她拉近,双唇压在她的前额上。他终于能够开口时,声音满是失望。“苏菲,有人来了,门没有锁。如果你不希望被人看到和我在做这件事,你必须离开床铺。”

她花了好几秒钟才理解他的话。血色立刻从她脸上褪去。她惊慌地从床上那团杂乱的床单里爬起来,抓着弄绉的裙子跳下床。

若石将被单拉到腰间,翻成俯卧,对着床垫火热咒骂。一边以意志力命令勃起状态退去——那当然是徒劳——的同时,听见苏菲整理衣服。她忽忙回到洗脸台边,装出洗手的模样,似乎她正忙着准备更换绷带。

门上很快响起轻敲声,恩尼愉悦的脸庞露出来,男孩完全没有注意到房内的紧绷感。“早安。若石爵士!莱莎要我告诉您,有个仆人前来传话,说您母亲很快就会到。”

“太好了,”若石咬着牙说。“谢谢你,恩尼。”

“不客气,爵士。”

男孩雀跌地离开,留下洞开的房门。

若石招起头凝视苏菲,后者拒绝转身。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头看着水说道:“我——我刚发现应该在你沐浴后才换绷带。我会要恩尼送早餐上来,露西会送上水来。”

“苏菲,”他轻声说。“过来。”

她不理这个命令准备逃开,扬高的声调留在身后。“我很快回来……”

虽然深感挫折,若石仍压不住那阵苦笑。“去吧,”他躺回枕头上。“你不可能永远躲着我。”

苏菲冲回房间,关上房门,她的心跳如此剧烈,连胸口都感到疼痛。“哦,老天。”她低呼。她看向梳妆台上方的长方形镜子。她的头发凌乱,嘴唇肿起。她的颈部侧边有个痕迹。苏菲好奇地碰触它,领悟到那是被若石爵士的胡髭所擦伤。她的皮肤竟奇怪地被一个男人的亲吻盖上印记,一种身体的记号,宣示他是如何彻底征服她。

苏菲将前臂放在梳妆台上,闭上眼睛发出呻吟。她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折磨,她的身体因着未获满足的欲望而发热,因为明了自己是个意志多么薄弱的叛徒而绞痛。若石一开始亲吻她,她就神魂颠倒地屈服了。她曾计划成为他的情人,但她复仇的希望却悲惨地翻转过来。

她不再想要惩罚他,无论他多么应该受到惩罚。她想要爱他,把自己的每一个部分都交给他……这并不会导致他的毁灭,反而是她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境。

若石用完早餐,并解决沐浴之后,苏菲冒险再度上楼。他已回到床上,但一副很没有耐心的样子,手指不断挖着刚换好的床单。看见他刮好胡子,身上带着水气,头发往后梳齐,古铜色的肌肤靠在雪白的枕头上,她不禁看呆了眼。蓝灰色的天鹅绒居家袍使他的目光氤氲。

他面无笑容地看着她。“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他抱怨道。

一开始苏菲还以为他指的是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因而感到脸红,随即才领悟他的恼怒是因为不能下床。“多休息对你有好处,”她说“你待在床上的时间一向太少。”

“你这一点你可以帮忙弥补。”

“我是指睡眠。”她露出紧张的笑容。“若石爵士,如果你坚持要让我难堪,我会要莱莎来帮你换绷带。”

“不,千万别这样。”他弯起唇角露出似有若无的微笑。“我会很乖。”

他遵守诺言,在她换新绷带时保持安静。苏菲处理完后,蹙起眉头,她注意到伤口似乎有些红肿,但并没有流脓。她碰触若石的额头,感觉又干又热。“你的温度比之前高了,你感觉怎么样?”

“我想要离开床铺去做些事情。”

苏菲摇头。“你必须留在这儿,直到凌医生有其它的建议。同时,我认为你应该别让访客把你弄得太累。”

“很好。”他疲惫地说。“这倒是摆脱我的家人的最好借口,不然他们会坐在这儿整天喋喋不休。”

“需要我去准备一些点心吗?”

“老天,千万不要。那会让他们停留更久。”

“好的,爵士。”尽避苏菲并未看向若石,却能感觉到他专注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

“苏菲,”他低声询问。“你怎么啦?”

她强迫自己露出个愉快但僵硬的笑容。“没事!”

“关天稍早发生的那件——”

幸好,他的话被走廊传来的脚步声和愉悦的说话声打断。突然间,莱莎出现在门边。“若石爵士,”她说。“康太太和梅修少爷到了。”

“亲爱的!”一名灰发的高挑女性绕过莱莎,来以床边。她苗条的身材穿著一件海水绿的丝质衣服,带有异国风味的香气飘在她身后,她修长的手指轻抚若石的脸时,指间的宝石戒指闪耀着光芒。苏菲退到房间的一角,谨慎地观察康凯琳夫人。若石的母亲不算是个美人,但她中如此时髦而自信,整体给人的感觉非常耀眼。

若石对他母亲低声说了些话,她笑着在床沿坐下。“亲爱的儿子,我还以为会看到一个消瘦苍白的你,”她惊呼。“然而,你几乎就和过去没有两样。老天,你还变胖了——至少增加了十几磅!这样好看多了。”

“这是辛小姐的功劳。”若石说明,他的目光搜寻苏菲。“到这边来——请来见见我母亲。”

苏菲留在角落,但恭敬地行了屈膝礼,朝凯琳微微一笑。“你好,康太太。”那妇人朝她友善而仔细地看去。“多么迷人的女孩。”她评论着,扬起一道眉毛朝若石看了一眼。“太漂亮了,不适合在鲍尔街这种地方工作。”

“有确,”门边传来讽刺的声音。“雇用这么美丽的姑娘,让人不禁怀疑我那圣人哥哥的动机。”

若石的弟弟梅修装模作样地倚着门框站在那儿。兄弟两个极为相似,同样深的发以以及修长有力的身材。不过梅修的五官角度较小,鼻子小了些,下颚的线条也比较不明显。也许有些女性会认为梅修较为英俊,因为他脸保留些许孩子气,使他具有一种吸引人的特质。但苏菲认为他就像他哥哥的未完成品。若石是个男人,优雅、稳重而富有阅历,梅修只是一个尚未成熟的仿制品。

瞥了门边那个无礼的年轻人一眼,苏菲很轻地点了下头。“康先生。”她低声说。

若石不悦地看向弟弟。“别在那儿胡说,梅修,进来。你的妻子呢?”

他母亲回答:“可怜的欧娜感冒了,她担心会传染你。她致问候并祝你早日康复。”

苏菲溜到房间边缘,再次屈膝行礼。“我不打扰你们了。”她低声说。“如果有任何需要,请摇铃唤我,若石爵士。”

苏菲离开房间后,若石怀疑地看向弟弟。他不喜欢梅修提起苏菲的方式,或是他注视她的样子。他不悦地思考,梅修何时才能不把每个看见的女性当作征服的目标。

梅修的妻子欧娜是个可爱的女孩,但他显然尚未放弃对其它女人的兴趣。他是否还和别的女性上床,仍旧令人怀疑,但如果有任何事情证明这可能性,若石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若石控制整个康家的财务,也掌控他弟弟的零用钱。如果若石确定梅修对婚姻不忠,他会毫不犹豫地用各种方式约束他,包括立刻勒紧他的荷包。

“‘她’在这儿工作多久了?”梅修询问。

“大约两个月。”

“你雇用这样的女人。岂非很不恰当?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说——说她会提供其它方面的服务。”

“梅修,”他们的母亲不解地抗议。“这种暗示是不必要的。”

梅修冷笑响应。“母亲,有些男人只要看着一个女人便能够了解的。显然,不管辛小姐外表如何,她只是个普通的荡妇。”

若石几乎无法抑制他的愤怒,他的手紧紧抓着床单。“你一向不会看人,梅修。我建议你把嘴巴闭上——而且记住你是个已婚男士。”

梅修防备地看向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似乎对我的助理抱有不当的兴趣。”

“我没有,”梅修愤怒地回答。“我只是说——”

“你们两个,住口,拜托你们。”凯琳骇笑着打断他们。“听见你们两个争吵,会让我头痛。”

若石冰冷地看着他弟弟。“我不会让梅修侮辱这屋子里任何一个成员。”

梅修回瞪他,“告诉我,你和辛小姐是什么关系,让你这么快就为她辩护?”

若石尚未开口,凯琳已不耐地说:“梅修,我认为你是故意要惹若石生气!他和辛小姐是什么关系,和我们无关。现在,请到外面等一下,给我们一点安静。”

“乐意之至。”梅修粗暴地回答。“反正我本来就不想待在病房内。”

他走出房间后,凯琳故意倾身向前。“好啦,若石,告诉我你和辛小姐是什么关系?”

若石克制不住笑出声音来。“你刚刚才说那是我自己的事!”

“没错,但我是你母亲,我有权利知道你是不是正在注意谁。”

面对她热切的好奇心,他露出微笑。“我什么都不会承认。”

“若石,”她抗议道。她转动眼珠并且微笑。“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你的笑声。我才在想你或许已经记忆怎么笑了。但,老实说,亲爱的……一个女佣?在那么多女继承人任你挑选的情况?”

若石直视她的目光,十分清楚与家中雇员的结合,会被视为越社交上的规范。绅士和佣人有性关系是允许的,但绝对不能娶她,但若石一点也不在乎。多年来与上自皇室下至贫困人家打交道的结果,让他了解自己所属之上流社会所谓的阶级意识,不过是种伪善。他看过贵族犯下邪恶的罪行,而即使是街头捡破烂的人,有时候也会行事正直。

“辛小姐的父亲是个子爵,”他告诉母亲。“虽然我并不在意他是否是个捡破烂的。”

他母亲扮个鬼脸。“我担心在鲍尔街工作太久,已经让你变得非常民主,”这种说法显然并非一种恭维。“不过……子爵的女儿?嗯,情况还不算最糟。”

“你别假设太多,母亲。”若石自嘲地说。“我并没有说我对她有任何想法。”

“但你的确有。”她沾沾自喜地回答。“身为母亲会知道这些事情。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一位出身应该良好的女孩会在鲍尔街工作?”

他扬起一道眉毛。“你不问问我的伤吗?”

“如果你不把辛小姐的事情告诉我,我保证会让你再出现另一个伤口!”

正文 第七章

若石的母亲及弟弟离开已经几个小时,苏菲仍没有来他的房间。他越来越烦燥,不懂哪样家事会比他更重要。她请露西将晚餐和药送上来,还有一些想转移他注意力的书籍。不过他没有胃口,也开始觉得头痛。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若石在这密闭的房间里辗转反侧。他觉得又干又热,到处都疼,尤其是肩膀。更令他快要发疯的是,他有种被孤立的感觉。并为这世界少了他仍运转如常而懊恼,而他却被局限在这张病床上。他不舒服地脱去睡衣,被单拉到腰部,心中的烦闷不断累积。

苏菲在八点左右出现时,若石非但心情不好,更感疲惫不堪,他面朝下趴在床上,虽然这姿势会带来痛楚。

“若石爵士?”她把灯光调亮一点,“你睡着了吗?我来替你换绷带。”

“我没睡着,”他抱怨道。“我觉得很热,肩膀很痛,我也讨厌一直待在床一。”

她倾身感觉他额头的温度。“你还在发烧,来,我扶你转过来。你这样躺,难怪肩膀会痛。”她纤长却有力的手臂协助他抬起身体,若石发出不满的声音,重重翻身躺下,被单滑到他的腰下。苏菲一手扶着他的颈后,一手将怀子挪到他嘴前,他大口吞下冰凉又甘甜的麦茶。她清新的气味似乎驱散了房内的污浊空气。

“谁把窗子关上的?”她问。

“我母亲,她说户外的空气对发烧的人不好。”

“我不觉得夜间的空气会有什么不良影响。”她起身开窗,让新鲜空气进入。

若石躺回枕头上,很高兴病房窒闷的气氛有所缓解。“你一整天都不在,”他愠怒地说。他把被单拉到胸前,不确定她知不知道被单下的自己是赤裸的。“你在忙什么?”

“我们在清洗厨房的火炉和焰管,洗涤衣物并做些缝补工作。下午则和莱莎一起做红醋栗果酱。”

“明天你让莱莎自己弄这些事情,你来陪我。”

“是的,老爷。”苏菲低语,嘲弄他的独裁。“如果你希望我陪你,只要说一声。”

若石在她更换绷带时赌气不说话。但伤口的痛因为看见苏菲平静的面容而趁于缓和,尤其她深色睫毛掩住湛蓝眼眸专注模样。若石记起她的响应之下那些甜美的火焰,让他感到胜利的喜悦。姑且不论她的泪水,她是愿意和自己做爱的。他现在不会逼她,至少在他康复之前不会。但到时候……哦……,到时候……

苏菲系好绷带的末端,将一块布浸到水盆中。“没有化脓的迹象,”她一边拧吧布巾,一边说。“我想伤口已开始愈合,或许热度也很快会退,你就会舒服许多。”

冰凉的布巾擦拭他烫的脸颊和额头。窗外拂入的微风吹过微湿的皮肤。令他愉悦的颤抖一下。“你会冷吗?”苏菲温柔地问。

若石摇头,合上眼睛。“不,”他轻语。“别停,感觉很舒服。”

苏菲再次弄湿布巾。凉意滑过颈部和胸口,他缓缓地吐口气。好久没有人如此照料他了。怀着愈加浓厚的感激,他听着苏菲用轻快的音调哼着一首曲子。“你知道这首歌的歌词吗?”他懒洋洋地询问。

“知道一些。”

“唱给我听。”

“我不太会唱歌,”她就。“如果你想听峥稍微好一点的歌喉,一定会很失望。”

他捉住胸膛上的纤细手指。“你永远不会令我失望。”

苏菲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在他的手中一动不动。最后她开始轻哼旋律优美而带有镇静效果的歌曲。

当我寻得喜爱与喜悦

无论日夜都衷心欢迎他的到来

钟声回荡鼓声敲响

用上万个欣喜欢迎喜爱的到来

苏菲的歌声沉静下来之后,若石睁开眼睛,看她脸上挂着一抹苦笑,彷佛忆起心碎的过往。胸中充盈的嫉妒和忧虑,令他想要让她脱离悲伤回忆。“你说得对,”他说。“你的歌喉的确不怎么样。”她皱起眉露出恐吓的表情,她微微一笑。

“但是我非常喜欢。”他赶紧补上一句。

苏菲把湿布放在他额上。“现在换你提供娱乐,”她淘气地说。“你随时可以开始。”

“我不会唱歌。”

“喔,好吧。像你这样的嗓音,我并不期待你会唱歌。”

“我的声音有什么不对?”

“太沙哑了,没有人会期待你的歌声像柔和的男中音。”见他发出咕哝抱怨,她轻轻一笑。她将手臂伸到他的颈后,把一杯麦茶放在他嘴边。“来,多喝点。”

他露出怪表情喝下这种常给病人喝的茶。“我已经好久没喝过麦茶。”他说。

“莱莎说你从来不曾生病,”苏菲把杯子放在一旁。“实际上,大多数的警探都很讶异你受了伤。他们似乎认为区区子弹应该会像雨滴一样从你身上弹开。”

若石懊恼地一笑。“我从来没说自己是超级人类。”

“不管怎样,他们都觉得你应该是。”她专注地看着他。“认为你早已超越人类的需求与弱点,而且刀枪不入。”

他们保持不动,目光胶着,若石突然理解她拐弯抹角所提出的问题。“我不是。”最后他说。“我有需求,也有弱点。”

苏菲垂下目光,看向床单,温柔地抚平床单上的绉褶。“但你并不向它们屈服。”

他捉住她的手指,拇指抚过她指甲的表面。“你想要知道些什么,苏菲?”

她扬起眼睫。“你的妻子去世后,你为什么不再结婚?她去世已经很久,而你相对上还算年轻。”

“相对上?”他皱眉重复。

她微微一笑。“为什么你有那么多可选择的对象,却被称和鲍尔街的修士。”

“我不想再婚,我一个人就可以过得很好。”

“你很爱自己的妻子吗?”她问。

“依琳很讨人喜欢。”若石开始回想妻子的模样,她精致而苍白的面容,如丝般柔软的金发。但感觉上那彷佛已是前世的事。他惊讶地发现他心目中的依琳已经不再真实。“她很高贵……聪慧……非常善良。她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说过一句重话。”他的唇角挂上回忆的微笑。“依琳讨厌听人咒骂,她很努力纠正我这个习惯。”

“她一定是一位很特别的女性。”

“是的。”他同意。“但是依琳的身体不好——非常地不好。事实上,她的家人完全不希望她结婚。”

“完全不希望?为什么?”

“依琳很容易生病。有个秋天午后,我驾车载她去公园吹吹风,她就感冒了,必须卧床一个星期。她的体质很差。她的父母担心结婚会带给她太大的负担,更别提丈夫的需求。他们尤其害怕怀孕会导致她的死亡。”他继续说下去的同时,语气掺入罪恶感。“我努力让他们相信我会保护依琳,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苏菲翻转若石额上的布时,他并没有看她。“我们一起快乐地生活了四年。我们以为她没有生育能力,因为她未曾怀孕。实际上我为此还很是松了口气。”

“你不希望有个孩子?”

“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要依琳健康与安然无恙。但有一天她告诉我她怀孕了,而且她非常高兴。她说她的感觉非常好,所以我让自己相信她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

若石停下话来,几乎说不下去。提起依一样是那么困难而私密,但他不想对苏菲隐瞒他的任何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她轻声说。

若石感觉脑海中有道锁打开,严格的自我控制似乎瞬间瓦解。他开始说出未曾对任何人提起过的一些事——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对她的所隐瞒。

“她一开始阵痛,我就知道情况不对。阵痛耗尽她的每一丝力气,使她太过虚弱而没有任何推挤的力气。分娩持续了二十四小时,到了第二天……老天,那就像一场恶梦。我叫来更多医生,四个医生争论应该如何处理我妻子的情况。她忍受着可怕的剧痛——哀求我帮她。我愿意做任何事。任何事。”

他没注意到自己紧握双拳,直到苏菲轻轻抚摸他的手背,缓和紧绷的肌肉和神经。

“医生们唯一同意的是胎儿太大了。我必须做出抉择……我当然要他们保住依琳……但那代表他们必须——”他顿住,呼吸哽咽。他不可能告诉她接下来他做了什么。没有办法形容。“好多血。依琳发出尖叫,并哀求我阻止他们。她想要死,让宝宝有机会活下来,但我不可能让她走。结果两个人都……”若石停下来努力控制紊乱的呼吸。

苏菲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或发出声音。

他认为这些话一定让她感到作呕,他说了太多。她一定吓坏了。

“我做了错误的决定,”他喃喃说道。“他们两个都因此死去。”原本房间的气氛如此欢乐,现在冰冷得让他直打颤。

他浑身僵硬,恶心,无法动弹。

布块从他的额上移去,苏菲轻抚他的脸。“你当然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她说。

显然她仍不了解整件事情。若石继续让她知道他是多么自私。“我不应该和依琳结婚。如果我让她独身,她现在仍然活着。”

“你并不能保证这一点,但如果你真的没和她结婚,她的人生会是怎样?就像被包在茧里,与世隔绝,没有实现任何愿望,也不会被人所爱。”苏菲拉上被单住他,并走到橱柜从底层拿出一条毯子。她把毯子盖在他身上,坐回床边的椅子上。“你并没有逼迫依琳嫁给你,我相信她了解自己所承担的风险。但这样的风险对依琳来说是值得的,因为你们结婚那段时光,她很快乐,而且拥有爱情。她过着她想要的生活,她肯定不会希望你为此自责。”

“她会不会责怪我并没有差别,”他粗哑地说。“我知道错在哪里——完全是我的错。”

“你当然会这样想,”苏菲不悦地回答。“你总认为自己是万能的,事情无论好坏都应该归因于你。对你来说,承认某些事情不受你控制才是最困难的。”

她温柔的讽刺产生奇妙的抚慰。若石看进她的眼里,内心逐渐宽慰。虽然他不想接受这样的感觉,却无法将之驱除。

“你毕竟只是个人,”她补充道。“不是什么上帝。”

只是个人。

他当然知道。但直到这一刻若石才了解,他拚命想说服世界他不只是个人。他尽一切可能,从各方面证明他是无敌的,而且大部分做到了。这几乎已成担任他这职位的必要条件。

人们希望鲍尔街的总治安官是全能的;他们想知道夜晚他们在床上安睡时,他仍毫不懈怠地保护着他们。因而多年下来,若石的生活就被孤立了。没有人真正认识或了解他。但成年以来,他头一次发现有人不以敬畏的眼光看待他。她当他是个普通人那般对待他。

苏菲离开床边,在房间内移动,安静地整理洗脸盆边的物品,收拾要丢弃的布巾。若石以一种掠夺动物的眼光看着她,想象自己回复力气后,会对她做什么事,和她一起做什么事。她当然不知道他内心的转折,否则一定不可能如此冷静。

正文 第八章

“你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病人。”看见若石着好装下床,苏菲如此说道。“凌医生说,你至少应该在床上多躺一天。”

“他并非无所不知。”若石一边回答,一边穿好鞋子。

“你也不是!”她又急又气地跟在他身后,看见他打开橱柜最一层的抽屉寻打干净的领巾。“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办公室一,两个小时。”

“然后就工作一整天!”

若石中枪这四天,苏菲是越来越无法让他待在床上休息。力气才刚恢复,他已迫不及待在想重拾那快得会害死人的生活步调。为了让他少动,苏菲从办公室搬来话多文件,由他待在床上进行口述,她则依照他的指示分门别类让人去处理。他偶尔打盹的时候,她好会在一旁看着他,并观察他因熟睡而表情软代、头发垂覆前额的模样,还有放松的唇部线条。

苏菲早已经熟悉他的味道,啜饥咖啡的时喉部的滑动,以及在更换绷带时、指尖触及的紧密肌理。他胡子未刮前的下额,因为不习惯而有些沙哑的笑声,他每天早晨梳理头发之前,发丝不听话的乱翘。她收拾餐盘或是竖起枕头放到他身后时,他用亲吻突龚她……他的亲吻就像暧昧又甜蜜的阴谋,双手带着温柔的坚持紧紧抓住她。

她并没有拒绝,反则放任自己尽情地响应。

让菲苏感到羞愧的是,她开始对他抱有可怕的想象。有天晚上她梦见自己爬到若石的床上,赤裸的身体压上他。她醒来时汗水湿透了床单,心跳得很快,幽谷因充满情欲而悸动。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将手指放在那悸动的顶峰,轻轻地抚摸。她想象若石再次碰触她,他的嘴轻扯她的胸脯。手指有技巧地在她腿间动作,一阵欢愉穿过下腹。沉浸在羞愧与罪恶感之中,她继续刺激自己,发现她摩擦得愈多,快感就愈加明显,直到一股热流涌上,让她的唇发出颤抖的呻吟。

苏菲俯身而卧,晕眩而困恼地躺着。那感觉逐渐褪去,她的身体变得愉快而沉重,令她害怕隔天要如何面对若石。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这种迫切的生理需求。

除去欲望方面的吸引,苏菲无可避免地开始喜欢他,为他个性上的特点着迷。面对一项讨厌的工作时,他不会避开,反而会全神投入。责任感是他的一切。如果为了工作必须穿上苦行者的钢毛衬衣,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穿上去。

她发现若石虽然不说谎,却会隐瞒事实来符合自己的意图。例如假若他大声说话,他会坚持自己不是在吼叫,是在‘强调’;他否认自己很固执,而是形容自己非常‘坚决’;他也绝不蛮横专断,只是‘果断’。苏菲毫不保留地嘲笑他的说法,并得意地发现他无言以对。并不是每个人都敢嘲弄他,所以苏菲可以感觉到他适度地享受她的。

他俩在安静的夜间谈话时,苏菲也会说些童年的回忆:她父亲吻她道晚安时胡须的扎刺……家庭野餐的情况……母亲说的一些故事。还有她和弟弟将水加入母亲的扑面粉中做成面团,因而被罚不准吃晚餐就得睡觉。

虽然她努力想要隐瞒,但若石还是从她口中得知不少事情。她还来不及觉察已经说出双亲死后的几个月,她和约翰是如何在村庄里撒野。

“我们是两个小魔鬼,”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曲起双膝用两手环住。“我们开些惹人讨厌的玩笑,故意破坏商店、住家,然后偷取……”她停顿下来,揉揉额头舒缓突然的刺痛。

“你们偷了什么?”

“大部分是食物。我们总是吃不饱,照顾我们的家庭并没有提供多少东西。等我们的行径差到令人无法忍受。他们干脆就放弃了。”她更抱紧自己的膝盖。“那是我的钷,约翰还小,不懂得这些道理,我没有任何借口。我应该教导他、照顾他……”

“你也是个孩子。”若石谨慎的说,似乎能明了几乎要令她无法呼吸的罪恶感是多么沉重。“那不是你的错。”

她苦笑一下,并未接受他的安慰。

“苏菲,”他轻声询问。“约翰是怎么死的?”

她的身体变得僵直,抗拒着说出事实的冲动。那深沉、温柔的声音要求的是她灵魂的钥匙。如果她交给他,他一定会鄙视她、处罚她,而她将变得什么也不是。

她并未回答,只是不知所措地笑了笑,假造一些理由离开房间。

此刻,若石从橱柜拿出一条深色领巾,苏菲的思绪被迫回到现实。若石准备离开病床的打算,让她得以转移注意力,她热切地掌握这个机会。

“你会累死自己,然后又倒下来,”她预言道。“而且我绝对不会同情你。你应该听从医生的指示,好好休息!”

若石站在镜子前,开始打领巾,并且有些不适地缩了缩。“我不会倒下的,”他平静地说。“我一定得离开这个房间,不然我会发疯。”他银灰色的眼眸在镜中对上她的视线。“只有一个方法能让我回到床上——但我不觉得你已经准备好了。”

苏菲立刻移开视线,因困窘而脸部灼烫。这代表他们已经变得非常亲密,他才会如此直率地承认自己的欲望。“你至少吃些早餐,”她说“我去厨房确定莱莎已经煮好咖啡。”

“谢谢。”他的唇角弯起一丝苦笑,熟悉地打好领巾。

当天早晨,苏菲在档案室里半报告和口供归档,若石则在办公室内开会。苏菲把面前的一迭文件整齐,无精打采地叹口气。在她工作的第一个月里,她开始抄写她认为能够伤害鲍尔街办公室和所有人员的资料。内容包括几位警探和警官曾经犯下的错误,从程序上的错误乃至证据的确良当处理。若石选择私下惩戒这些人,因为公署最不需要的就是任何会导致毁灭的丑闻。

苏菲知道,想要得到足够摧毁若石和他的警探险的力量,必须搜集更多的资料。然而过去这三个星期,她几乎都在原地跳步。她一边讨厌自己,更没有心情去做这件事。她不再想要伤害若石。她轻视自己的软弱,但无法背叛他。即使努力避免,她还是深深地关心他。这表示她可怜弟弟的死亡将无法获得正义的声张,他短暂的一生也因此变得毫地意义。

苏菲消沉地将档案分类,直到恩尼突然出现。“辛小姐,若石爵士要找你。”

她立刻忧虑地看向男孩。“为什么?”

“我不知道,小姐。”

“若石爵士在哪里?他还好吗?”

“他在办公室里,小姐。”男孩以他一贯的仓促步调离开,进行下一项跑腿任务。

苏菲困忧虑而胃部翻搅,担心若石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他很可能又让伤口裂开,或再度发起烧来,或是因为做太多事情累坏了。她冲动地推开狭窄走廊上那些表情惊愕的书记员和律师,朝办公室冲去。

总治安官的房门大开,苏菲大步越过门槛。若石坐在桌前,看起来苍白而有点疲惫,看到她的到来,目光多了点精神。

“苏菲,怎——”

“我就知道不能太早让你回来工作!”她一边靠近他,一边喊道。并冲动地把她的手放在他的前额和脸颊测量温度。“你发烧了吗?肩膀又再流血了吗?或者是——”

“苏菲,”他打断她的话。大掌包住她的手,拇指按着她的手心。他的唇挂着要她安心的微笑。“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她趋近注视他,以确定他的安好。“那你为什么叫我过来?”她困惑地询问。

若石的目光望向她的肩膀后方的一点。苏菲这才惊恐地了解到房里还有其它人。她转过头,瞥向身后,看见凯南爵士坐在皮制的客椅上。那高大的人正用惊讶但感兴趣的目光注视他们两人。苏菲将手抽回,因为羞愧而合上眼睛。

“很抱歉。”她真希望自己能够消失。“我——我逾矩了。若石爵士!请原谅我。”她的困窘让他不由微笑,他朝凯南爵士说。“凯南,我得和辛小姐谈些事情。”

“显然如此。”莫凯南嘲弄地说。他很快行个礼,看向苏菲的同时,绿色的眼睛眨了眨。

房门随即在他身后关起。

苏菲用手盖住通红的脸颊,声音从僵硬的指尖传出:“哦,他会怎么看我?”

若石从桌子后方出来,站在她面前。“他只会认为人是一位善良而好心的女性。”

“很抱歉,”她再次说。“我不知道凯南爵士在这儿,我不应该这么冲动地走进来,我也不应该……我只是习惯了……”

“触碰我?”

她不安的动了动。“我和太熟悉,有时会忘发分寸。既然你已经好得差不多,情况应该回到原来那样。”

“希望不要,”他轻声回答。“ 很喜欢我们的熟悉,苏菲。”他伸出手,但苏菲赶忙后退。

她移开视线,以顺从的语调问。“你为什么叫我过来?”

他停了好一会儿。“我母亲送信来,表示家里正面临一项大危机。”

“我希望不是谁生病了。”

“我认为更严重。”他讽刺地说。“她准备替我祖父办一场生日宴且。”

苏菲困惑地抬头看他,而他继续说下去。

“显然我母亲的管家毕太太出人意料的结了婚。她一直跟随名士官交往,对方在得知军团即将移防爱乐兰后,向她求婚。毕太太当然希望能和新婚夫婿一起上任,我的家人都希望她能够幸福,不幸的是,她必须在我祖父九十大寿生日宴会的准备期间离开。”

“哦,天哪。”苏菲又说了一次,因为萧夏郡的工作,她知道大家族地举办如此盛大的宴会时,必须顾及每一个环节,执行上更不能出现任何错误。食物、鲜花、客人的住宿安排……牵涉到大量的工作,苏菲真同情那个必须处理一切事情的人。

“那么,谁要帮令堂解决这件事?”

“你,”若石蹙眉说。“她希望你能帮她。我家的马车正在外头等候。如果你愿意去,就得立刻前往波克郡。”

“我?”苏菲愣住了。“但一定有其它人能够代替毕太太!”

“按照我母亲的说法,没有。她请求你的协助。”

“我不行!我没有处理这类事情的经验。”

“你把这儿的佣人管理得很好。”

“三个佣人?”苏菲激动地说。“而令堂一定有很多很多佣人。”

“大概五十个吧。”他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说,彷佛这样的数目根本不算什么。

“五十!我不会指挥五十个人!一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如果管家的离开不是那么突然,他们也许可以找到人。而现在,你是我母亲最后的希望。”

“那么我真同情她。”她充满同情地说。

他突然笑起来。“不过是场宴会,苏菲。如果一切顺利,我母亲一定会认为各方面都是你的功劳。假若结果是场灾难,一切可归咎于毕太太的离去。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但你呢?我不在的时候,谁来照顾你,并处理这儿的事情?”

他伸出手,抚摸她深蓝色装上的白色领口,他的指节背面扫过她细致下颚。“看来我得凑和着过,”他的嗓音压得低到一种亲密的声调。“我相信那会是很长的一星期。”

和他站得如此接近,苏菲闻到刮胡皂的气味,还有他呼吸中的咖啡香。“你的整个家族都在那里吗?”她有些防备地问。

“包括你弟弟和他的妻子?”想到自己必须和梅修处在同一个屋顶下,特别令她不想前往。

“应该不会,梅修和欧娜喜欢都市生活——他们认为乡间太平静了。我想他们会在周未才和其它宾客同时抵达。”

她仔细地考虑情况,似乎找不到有礼的方法来拒绝若石的母亲。对这庞大的任务,她无奈又无措地叹口气。“我去,”她简洁地回答。“我会尽所有能力办好你祖父的宴会。”

“谢谢你。”

他的手滑到她的颈后。手指轻抚她盘绕在后方的发髻。指尖轻轻抚摸着几缯细柔的发丝。

苏菲呼吸开始混乱。“我得去整理行李。”

他的拇指在她颈侧缓缓画图。“你不想和我吻别吗?”

她舔舔干澡的唇。“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再……再做这种事。那不太合礼仪。这段时间的分开倒也非常适时,让我们能回到最开始的情况——”

“我不喜欢我的吻?”他拿起她颈边一缙散落的发丝,用指尖轻轻摩擦。

“这没有关系。”苏菲听见自己开口说。“重点是,我们不应该。”

他的眼睛闪过一丝质疑。“为什么?”

“因为我……我害怕……”她凝聚所有的勇气才说;“我不能成为你我情人。”

“我并不想要你成为我的情人,我希望和你——”

苏菲不假思索地捣住他的嘴。她不知道他准备要说什么,她也不想听见。无论他的意图为何,如果他讨诸实行,她一定会受不了。“什么都别说,”她请求道。“让我们分开一个星期,让你有时间好好思考,你的想法会改变的。”

他的舌轻触她指间的缝隙,她赶紧把手缩回。“你会吗?”他询问着低下头。

他的双唇轻拂而过,湿润和温暖逐渐带来难以忍受的愉悦。她感觉到他的舌尖抵着她的下唇,轻轻撩拨,她的抗拒则逐渐软化。她喘着气,挺身而上,抵着他坚实的身体,他有只手放在她的臀下。她的手臂环绕在他颈上,饥渴在亲吻他。她无法否认彼此之间的吸引力,那自然也是若石此刻要强调的。他用更深入的吻来奖励她的响应,舌头溜过她的牙齿,直到无可抵挡的欢愉令她无力地倚着他。

突然间他放开了她。苏菲惊愕地轻触自己湿润和唇。

若石的脸也是红的,傲慢中带着些许得意。“再见,苏菲。”他的语调沙哑。“一星期之后见。”

苏菲从未搭过像康家的马车这样豪华的交通工具,法式窗户有着天鹅绒窗帘,墨绿色的烤漆上缀有金色叶片的涡形装饰,内部的椅垫则以光滑的棕色皮革包里,弹力极佳的马车轻快的载着她行过伦敦到波克郡间的二十五里路程。

虽然星期六的宴会准备工作将会非常可怕,但苏菲还是很期待能见到若石童年生活的乡间庄园。波克郡和周遭一如他的描述,有着大片的草地、富饶的林场和些许小城镇,拱桥横跨肯尼特河和泰晤士河。刚翻过的草皮、河边微风,以及青草的芬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愉快的泥土气息。

马车从大路转进比较小的道路,历史悠久的路面让车轮随之弹跳。他们越接爱银丘镇,风景就越像一幅图画,一只只肥羊地草地上吃草,关木造的小屋点缀在一片绿色的乡间,这条道路通往数个爬满长春藤与玫瑰的古老大门,马车绕过银丘外围,开始驶入一条长长的私有车道。他们经过康家庄园的石造大门,若石告诉过她,庄园占地大约一千五百亩。

苏菲为这地方的美丽常常感动,橡树和山毛泽树丛点缀其间,蔚蓝晴空下一座人造湖闪闪发亮。最后一座充满詹姆斯一世时代风格的华宅耸立面前,拱形的屋顶线有着大量的小塔和山形墙,以戏砖为外墙的房子是如此宏伟,令焦虑的苏菲感到胃部一阵紧缩。

“天啊!”她轻呼。银丘园高耸的入口旁是十五尺高的树篱,邻近的梯形步道旁则是樱草花和杜鹃花的大花圃。一排巨大的东方悬铃木引领人们前往信道南方的柑橘园。即使在苏菲最夸张的想象中,也没有料到康家庄园竟如此富丽堂皇。

两种想法立刻浮现。首先,一个如此富有的男人为何要让自己住在简朴的鲍尔街?再者,她要如何熬过未来七天?事情很明显,她根本不是处理面前这艰巨任务的合适人选。她毫无指挥这一大群仆人的经验。他们绝对不会尊敬她,也不会听她的话。

苏菲握紧双手放在腹部前面,觉得想吐。

马车在中央的入口停下。苏菲面色苍白但一脸坚决地接受男仆的协助下车。并跟着他前往大门。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敲了几下,上了油的橡木大门无声开启。

石板铺地的门厅非常宽敞,主要楼梯到一半时分成两边,各自通往宅邸的东厢和西厢。

墙上挂了以红黄、暗金和淡蓝色织成的巨大挂毡。苏菲对于门厅两侧的两套接待室很感兴趣。左边的装饰非常男性化,有高雅的深色家具和蓝色调,右边遇显然偏向女性化,墙壁用桃红色的丝绸覆盖,家具不但精致且闪耀着金色。

管家领着苏菲前往桃红色的接待室,若石爵士的母亲在那儿等她。

康凯琳夫人是位高挑优雅的女性,穿著简单的家居服,是扰的灰发插着闪闪发光的紫水晶发梳。她的脸部线条锐利,但绿色眼睛很和善。

“辛小姐,”她一边上前一边喊道。“欢迎来到银丘园,谢谢你愿意把我从这场灾难中拯救出来。”

“我希望能够派得上用场。”那妇人执起她的手热情地握住时,苏菲回答。“不过我告诉过若石爵士,我对这些事的经验不多——”

“哦,我对你有信心,辛小姐!你给我的印象是个能干的女孩。”

“谢谢,但我——”

“来,让女佣先带你到房间,经过这段漫长的路程,你可能想盥洗一下,然后我们会到房子另一头,我要把你介绍给仆人。”

苏菲被带到一间小而实用的房间,那原本是银丘园前任管家住的。她把深色洋装上的白色衣领换了个新的。梳整头发,拍掉上头的灰尘,再用冰凉的水洗耳恭听脸。她回到楼下时,对周遭的美丽感到无比惊叹,天花板交错的梁和色彩丰富的镶木,长廊摆满雕像,整排的窗户则展现户外花园的丰富景致。

苏菲再度来到康凯琳身边,跟着她认识这幢宅邸,努力记清楚这房子的每一个细部。若石母亲待她的方式让她感到困惑,那比对待仆人的态度热心得多。她们缓步穿过房子时,康夫人说起若石的故事——他还是个小男孩时,曾经对管家恶作剧,并用园丁的手推车载着朋友到处跑。

“听起来若石爵士并非一直都那么严肃。”苏菲说。

“老天爷,当然不是喽!他是在妻子去世后才变成那样的。”康夫人的情绪立刻改变,唇边露出一股带着哀痛的柔和。“真是场悲剧,我们每个人都非常震惊。”

“是的。”苏菲轻声说。“若石爵士告诉过我。”

“他说了?”凯琳停在以白色与金色的法式毛面纸为壁纸的大客厅里,好奇地看着苏菲。

苏菲不安地回看她,担心是不是说错了。

“说实话,”康夫人露出浅笑地说。“这是我儿子第一次对任何人提到依琳的事,若石非常注重隐私。”

苏菲感到康夫人可能得出某种不应该得到的结论,她试图纠正这误解。“若石爵士在发烧的时候提出一些过去的事情,因为他感到疲倦而不舒服——”

“不,亲爱的,”凯琳温柔地回答。“显然我儿子信任你,并且重视你的陪伴。”她停顿下来,然后神秘地补充一句。“任何能够将我儿子拉出鲍尔街那种悲惨生活的女孩都会得到我的感激。”

“你不喜欢他担任总治安官吗,康夫人?”

她们再度缓步走过客厅,若石的母亲答道:“我儿子担任公职十多年,而且成绩卓著。基本上我为他感到骄傲,但我认为若石该将注意力转到其它方面了。他必须再婚,延续后代。哦,我知道若石给人和印象非常冷漠。但我向你保证,他和其它男人一样,有着同样的需要:需要被爱,需要有自己的家庭。”

“哦,他一点也不冷漠,有这种父亲的孩子会非常幸运。我相信在担任丈夫方面,若石爵士——”苏菲突然察觉自己像只鹦鹉般叽叽喳喳,赶归闭上嘴。

“没错,”凯琳微笑地说。“对依琳而言,他是个很好的丈夫。如果他再婚,我相信他的妻子也不会有什么不满。”看出苏菲的不安,她改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我们去正式的餐厅那边吧?那是在分菜室的旁边——方便在冗长的上共过程中让食物保温。”

白天苏菲都忙得没有时间想起若石。不过在安静的夜间时分,渴望和孤独变得无法逃避。她满怀挫折地承认她爱上了那个原本想要毁掉的男人。她被自己的内心所击败。除了放弃原本的复仇计划之外,无计可施。不会再有什么诱惑的举动……这个新的决定让她感到体内像被抽干,但也十分平静,然后她抑郁地要自己专注于下个周未的宴会。

主屋将有二十五间卧室供宾客住宿,侧屋还有十几个房间给单身男士。许多人携家带眷从温莎、瑞丁和邻近的城镇来参加星期六晚上的化妆舞会,全部的宾客将会约三百五十人。

不幸的是,前任管家留下的文字记录和计划并不多。苏菲皱眉想到,看来毕太太的心力大都放在自己的浪漫情事之上。苏菲埋头计算瓷器和餐具的数量,了解餐具室、酒窖、食物储藏室和织品橱柜的内容。证询过厨师康夫人的意见后,拟定菜单的建议,以及每一道菜使用的瓷器。她和管家及园丁长见面,安排几十个女仆的工作。村里的肉商、杂货商和牛奶商前来接下苏菲为这场庆祝宴会所下的订单。

在此期间,苏菲见到了康罗伯先生,这位老绅士的九十大寿便是剌个活动的源由。若石母亲事先曾要苏菲对他直言不讳有心理准备。“你见到若石祖父的时候,不要因他的行为而慌乱。他已经相当年迈,行事变得很率性。不要太在意他说的话,他是个可爱的人,只是在一些小事上的失谨慎。”

苏菲从主屋外的冰库走回来,但见一位老人坐在玫瑰园中的帆布棚下。他身旁的小桌上摆着点心和饮料,椅子装有脚垫。苏菲想起康夫人提过康老先生经常为痛风所苦。

“你,女孩。”他威严地说。“过来。我以前没看过你。”

苏菲顺从地过去。“早安,康先生。”她行个尊敬的屈膝礼。

康罗伯是位英俊的老先生,一头银发,面容粗犷但很庄严。他的眼眸是有点冰冷的蓝灰色。“我相信你就是我媳妇提过的女孩,从鲍尔街过来的那个。”

“是的,我十分希望能协助您的生日宴会会圆满成功——”

“好了,好了。”他不烦地打断,挥挥手表示这场宴会根本没什么意义。“我媳妇会找任何借口来举办宴会。现在,告诉我,你和我孙子之间是什么关系。”

猝不及防的苏菲张嘴瞪着他。“先生,”她小心地说。“我很抱歉我不了解您的问题。”

“凯琳说他非常注意你——这样的消息很受欢迎。我希望看见家族的血脉延续下去,若石和他弟弟是康家仅剩的男性。他已经对你求婚了吗?”

苏菲过于震惊,无法立刻回答他。他是怎么做出这种结论的?“康先生,您完全误会了!我——我没有打算……打算……若石爵士也不会……”

康风伯对她露出怀疑的笑容。“凯琳说你姓辛,我非常熟识你的祖父费理。”他说。

这句话更令她感到吃惊。“真的吗?您和我祖父是朋友?”

“我没说我们是朋友,”康罗伯固执地反驳。“我只说我对他非常熟悉。我们处不好的原因是我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罗苏菲小姐。”

“我祖母?”苏菲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与家人有关的意外关联,令她困惑地摇摇头。“我就是延用了她的名字。”

“她是位迷人而有教养的女性。你很她,虽然她看起来更为优雅,她的庄严高贵是你所缺少的。”

苏菲立刻微笑。“担任仆人很难庄严高贵,先生。”

他的蓝眼注视着她,严厉的表情似乎软化了些。“你笑的模样和她地样,罗苏菲的孙女是个仆人!辛家没落了,是吧?你祖母当初如果嫁给我,肯定会过得更好。”

“她为什么没嫁给你?”

他指指身边的椅子。“坐在我身边,我来告诉你。”

苏菲忧虑地朝主屋看去,想着正在等待她的工作。

老人沈着声说:“那个不急,女孩。毕竟周未应该是为了对我表示敬意,而我现在被远远地送开。我希望你能陪我几分钟——这要求会太过分吗?”

苏菲立刻坐下来。

康罗伯靠回椅子上。“你祖母罗苏菲是我见过最迷人的女性,她的家庭虽不富有,但血统高贵,他们希望女儿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苏菲进入社交圈后,我努力想要得到她的青睐。她没有丰厚的嫁妆并不是问题,因为康家非常富裕。但在我到罗家求婚之前,你祖父辛费理已经先开口了,虽然康家的名声非常响亮,却并非贵族。所以罗苏菲要嫁辛费理。”

“我祖母爱的是哪一个?”苏菲询问,对她从未知情的家族史感到着迷。

“我不大确定。”康罗伯沈思地回答,这使她惊讶。“也许都不爱。但我相信罗苏菲终究会后悔她的决定。辛费理是个英俊的人,但似乎肤浅,且不够有深度。我比他好多了。”

“而且比较谦虚。”苏菲突然笑起来。

康罗伯似乎挺喜欢她的无礼。“告诉我,孩子,你的祖父母他们的婚姻满意吗?”

“应该吧,”苏菲缓缓地说。“虽然我不记得经常见到他们一起出现。他们似乎过着各自独立的生活。”她沉默下来,回想过去。在记忆中,她的祖父母似乎并未特别深爱对方。

“幸运的是,您找到另一个爱人。”她试图让故事有个快乐的结尾。

“不,我没有。”康罗伯很直接地说。“我尊敬我的妻子,但我的心已经跟着罗苏菲而去。”他的双眼突然闪闪发光。“我依然爱着她,虽然她早就去世了。”

苏菲思考他所说的话,感到一股哀伤。毫无疑问这也是若石爵士对妻子依琳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心中所想的话,直到康罗伯不耐地哼声回答:“那朵娇弱的花!我根本无法理解我的孙子怎么会迷上她。依琳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但我孙子需要更的活力的女孩来帮助他生育强壮的子息。”他用评诂的眼神看看苏菲。“你看起来能力不错。”

苏菲警觉到对话内容的改变,赶紧站起身。“康先生,很高兴和您谈天。不过,如果我再不去做事,宴会的结果会让人担心。”她在语气中加了点调情的口气。“遣憾的是,我并非被找来和英俊男士谈天,而必须去工作了。”

康罗伯显然想要维持不悦的表情,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你的确和你的祖母很像,”他说。“很少女人能在拒绝男人的同时,还能取悦他的虚荣心。”

苏菲再度向他行礼。“希望您有个愉快的一天,先生。但我要再次说,您误会若石爵士了。绝对不会有求婚这种事发生,我也不会接受的。”

“我们等着瞧。”

他轻声说,对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举起手中那杯柠檬汁。

正文 第九章

苏菲注视手中的笔记时,忍不住揉揉疲惫的眼睛。现在是星期五早上,客人很快就要来到。各家的仆人已经事先抵达,运来一箱箱行李,替他们的男女主人预做准备。她坐在厨房食品储藏室内的一张大木桌前。食品储藏室很早之前曾被用来调制家族需要的药剂,现在则用来保存干燥的香草、杏仁糖、香料面包和果酱。

“来,萝蒂,”苏菲告诉负责把指令传达给其它女佣的领班。“我已经把客人每天早晨起床后房间应该何时以及如何整理的时间表告诉你了。”

“是的,小姐。”

“务必记住前往单身客人住处时,女仆一定要两个结伴才可以进入房间做事。”

“为什么,小姐?”

“因为某个单身男客可能会克制不住所谓的‘晨间欲望’。他们也许会占某个妇佣的便宜并且进一步行动,或甚至更糟。如果两个人一起做事,这种事情比较不容易发生。”

“我们会注意的,小姐。”

“既然有些宾客会在今早抵达,你得放几副新牌在桥牌室。我猜某些人会想去湖边钓鱼——你可以去请霍先生在湖边摆设桌椅和一些酒吗?”

“辛小姐……”萝蒂开口,然后看向苏菲的肩后,格格笑了起来。“哦,天哪!”她把手掩在嘴上窃笑着。

“什么事?”苏菲转过身去,微微吓了一跳,若石爵士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食品储藏室的门边。她的心怦怦直跳。他看来非常健康,蓝色外套和米色长裤使他显得更是英俊。

“我去找霍先生。”女佣从房内匆匆离开的同时,仍在格格笑着。

苏菲看进若石带着笑意的灰色眼睛,舔舔嘴唇。他应该刚到银丘园——而且是一到就来找她。一整星期的分离加深了她对他的感情,她必须努力伸直背,才能阻止自己朝他扑去。“早安,若石爵士。”她喘不过气来。“你……气色不错。”

若石来到她身边,大手伸到她的脸侧,指尖在脸颊轻轻轻徘徊。“你比我的记忆中更为迷人,”他喃喃说道。“你还好吗,苏菲?”

“还不错。”她设法说道。

“我母亲非常称赞你,她很满意你的表现。”

“谢谢你,爵士。”苏菲垂下睫毛,担心强烈的渴望太容易被读出。她羞愧地转过身,双臂环住自己。“对那件衣服你有任何发现吗?”希望因为谈到别的话题而回复自制力。

他立刻了解她指的是那件浅紫色的礼服。“还没有。薛警探已经根据织工和布料判断,把可能性缩小到三个裁缝。等我回伦敦后会亲自讯问这三人。”

“谢谢。”苏菲对他浅笑。“我必须对你辛苦有报答,你可以从我的工资里扣钱,或——”

“苏菲,”他皱眉阻止她往下说,彷佛她已对他造成侮辱。“我不会接受你的任何金钱。保护你和其它替我工作的人,中我的责任。”

苏菲为他的话感到不安。“我必须回去工作了。”苏菲声音有些粗哑。“在此之前,你有什么需要吗,若石爵士?一些点记,或者咖啡?”

“我只需要你。”

这种平静的陈述让她双腿发软。苏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假装并未因渴望而口干舌燥,假装并没有因欲望而心跳加速。她试着改变谈话的方向。“你的肩膀还好吗,爵士?”

“愈合情况良好,你要看看吗?”他的手指移向领巾,似乎想就在这儿为她脱下衣服。

苏菲震惊地瞪他一眼,从他眼中的闪光知道他是在逗弄她。

如果她想要制止这份愈加攀升的吸引力,现在正是采取行动的时候。“若石爵士,既然你已经康复了,我也得到几天时间考虑我们的……我们的……”

“关系?”他帮她接下去。

“是的,而且已经有了结论。”

“结论是什么?”

“亲……亲密的关系,对我们而言是不明智的。我只愿意担任你的仆人,仅此而已。”

她大致通畅地说完这段话。“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允许你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他深觉的目光注视着她,最后只轻柔地说:“这件事以后再谈,周未以后。那时你和我都会更了解一些事。”

苏菲的呼吸急促,转身忙着处理附近柜子上的物品。她的手指碰到一束干燥的香草,摸索着干巴巴的叶子,无意识地弄碎它们。“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认为你会。”他轻声说完转身离开。

贵族、政客和专业人士在各个接待室与屋后的花园来回走动。女士信玩着纸牌、边刺绣或看杂志边聊是非,或在花园里铺了碎石的小径散步。男士们则聚集在撞球室内,或在书房看报纸,或前往湖边的凉亭。这个六月天比较热,微风阻挡不住阳光的热力。

在此背后,仆人们忙着进行清洁工作、准备食物、熨烫并曝晒每天需要更换的被单和毛巾。厨房热气腾腾,香味充盈,烤箱里全是烘焙中的面团,旋转烤肉叉上转着烤鸡、牛肉片及大块的火腿。在厨子的指示下,厨房女佣用藤蔓和培根裹住鹌鹑,并将之穿在烤肉叉上。

鹌鹑会在傍晚的餐会中提供,先满足宾客的食欲,正式晚餐则在十点供应。

苏菲很高兴一切都顺利地进行,她走到主楼梯顶端的大窗前,望着客人在下方阶梯型草地上三两聚集。她立刻找到若石的身影,他深色的身形很容易与他人区别。虽然并未刻意展现自己的权威,但他实际上拥有的传奇性成就,仍让客人很明显地敬畏他。

苏菲看见女性既紧张又兴奋地围绕在他身边,谈天说笑,并进他抛媚眼,她感到一丝嫉妒。看来,若石圣洁的形象并没有浇熄她们的热情,反而有所助长。苏菲确定现场的女性无论年纪或已婚未婚,都希望能够引起这位难以捉摸的鳏夫的兴趣。

苏菲的思绪被大理石楼梯上的脚步声打断。她转过身,看见两名男仆提着特大号的行李箱,因为使力而满脸通红。康梅修在他们身后,护着一位苗条且非常美丽的金发女孩。两人都没有留意到苏菲,直到来到楼梯转角。

苏菲行个屈膝礼,轻声说:“康先生,午安。”

梅修惊讶地看着她。苏菲愉快地了解到,并没有人告诉他她在这儿。不过他当然也不会关心和仆人有关的事情。

“你在这儿做什么?”他粗鲁地问。

她回答的同时,视线柔顺地看向下方。“康夫地找我来协助宴会的准备,因为前任管家突然离开。”

年轻的金发女人抬头看向梅修。“她是谁?”

他轻蔑地耸耸肩。“我哥哥的仆人。来吧,欧娜,我们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儿。”

两人离开时,苏菲有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梅修的妻子拥有古典式的美丽,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玫瑰花苞一般的艳红小嘴。欧娜的表情冷淡又疏远,似乎没有任何情绪。苏菲很同情她,嫁给梅修这种被宠坏了的家伙并不轻松。

夜晚,客人前往砌着大理石壁的餐厅。巨大的石制拱架框着一系列前拉斐尔风格的彩色玻璃,在烛光照耀下光彩耀眼。

苏菲尽可能隐藏自己的身影,只偶尔在男仆呈上八道菜肴的晚餐过程中给出一些指示,晚餐包括炖牛肉、烤鱼、烤兔肉和鸭肉,以及雉鸡香肠。在一道道挂肴之后,呈上的是果冻、蛋糕和冰淇淋。

晚餐结束后,男仆移走所有餐盘,并用干净的银刀刮去桌布上任何屑。女士们前往客厅喝咖啡。虽然男士多半留在桌边喝红葡萄酒,谈论男性的话题,少数人则前往撞球室抽烟。大约半小时后,全部的人再次聚集在客厅里喝茶,进行余兴节目。

苏菲谨慎地走进室内,望向康凯琳探询她是否觉得满意。当她们目光相对时,凯琳微笑抬手要苏菲到她身边。

苏菲立刻遵从。“有什么事吗,夫人?”

“苏菲,客人们想要玩谋杀游戏。”

“什么?”苏菲有些吓到。

凯琳取笑她的表情。“谋杀游戏是现在很流行的余兴节目——你没听过吗?玩家从碗里抽出纸条看他们拿到哪部分。其中一张纸写着‘凶手’,另一张则是‘侦探’,剩下的人都可能是受害者。屋内的灯光必须熄掉,每个人跑去躲藏起来。凶手去找他的对象,侦探则试图找出他——或她——的身份。”

“就像扣迷藏的游戏。”

“没错!你让一、两个女仆熄掉屋子里的灯火,告诉仆人继续工作但不要妨碍客人。”

“是的,夫人。请问发些部分需要熄去灯火呢?”

凯琳身旁一位的头金红色秀发的中年妇女轻蔑视地说。“当然是整栋屋子!如果不能使用剌栋屋子,这游戏就不像那么刺激了。”

苏菲不理那女人,低下头朝凯琳轻声说。“夫人,我可以建议让厨房保持照明吗?因为有话多餐具必须清洗。”

凯琳的绿色眼睛闪耀着愉悦。“很聪明的意见,苏菲/你可以让厨房的灯亮着。现在请快一点,我担心许多客人已经等不及要开始了。”

“是的,夫人。”

苏菲走开的时候,听见那个红发女人对凯琳说。“我不喜欢她的态度,凯琳。如果你问我,我会说她太傲慢了。一点都不适合当个管家。”

听见自己受到批评,苏菲感到耳朵热烫。“没有人问你。”她自言自语道。她忍不住若涩地想,如果命运善待她一些,今晚她或许也是位客人。她的出生和这些人一样,对他们自命不凡感到些许不耐。事实上,她的血统比康家更高贵,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指示女佣熄去各个房间的灯后,苏菲前去楼上一间接待室关掉所有的灯。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她开始拉上天鹅绒饰板遮盖窗玻璃。

有人走进房内,苏菲转向来者,在月色下她略微迟疑。第一眼看去,那人的外型让她想到若石,内心也因期盼而感到一阵惊喜,但他的嗓间却使她的性情立刻如重石落地。

“你真是一只聪明的小猫,”康梅修轻蔑地说。“偷偷潜入我哥哥的生活,现在则进入我家。你一定很得意。”

尽避感到一丝怒火苏菲仍竭立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他有什么权利跟在她身后上来这儿,并且侮辱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康先生。我只希望能让你母亲感到满意。”

他粗嘎地笑道:“我相信如此,难怪你也能让我哥哥在不只一个方面觉得满意。”

“先生,你说什么?”她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并准备离开。“抱歉,我得离——”

不过他站在门口,接住她的去路。他的脸上挂着猥亵的笑容。“你不觉得若石这个目标太容易了吗?”他评论道。“这么些年的禁欲生活,我哥哥一定像只狗看见骨头一样,立刻就扑到你身上。”

“你误会了。”她简单地说。“请让我出去,康先生。”

“现在你似乎已经将他掌据在手中,”他冷笑地说。“这是家族内的传言。我母亲甚至表示……算了,不要紧。我不会说她愚蠢的猜测。只要知道一件事情,你这个贪心的荡妇——你绝对不会成为这家族的一份子。”他靠近的时候,阴影投射在他半抬起的手上,使它们看起来好像爪子。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苏菲说。“我认为你不应该喝这么多酒,先生。”

她的否认似乎让他稍微平静了些。“只要你不妄想进入康家,我对你就没有意见。实际上……”他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向她,声音变得低沉。“即使你还没厌倦我哥哥的关注,也很快就会厌倦的。他太过圣洁,对女人热情不起来。我保证和这么无聊的家伙上床一点也不刺激。为什么不试试一个能提供你多重乐趣的人?”

“例如你吗?”苏菲嘲讽地说。

梅修摊开双手,对她投以刻意的假笑。“你的雇主太过完美,我不一样,我懂得如何取悦女孩子。”他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以充满自信的低语说。“我可以让你感觉到你无法想象你事物。如果你让我满意,我会给你女人都喜欢的饰物作为奖赏。这比你目前的运气更好,不是吗?”

“你真令我觉得恶心。”

“是吗?”他两大步上前,抓住她的后脑,手指伸手她盘高的发髻问。“那你为何在颤抖?”他喃喃说道,双唇徘徊在她上方。“你感到兴奋,对吧?”

她发厌恶的声音,扭开身子。他们短暂的纠缠扭打,然后梅修听见有人走进房内的时候,整个人僵住。

苏菲惊骇地发现进来的人是若石。虽然室内光线微弱,他的双皮却像猫的眼睛一样闪亮。他的视线首先落在梅修身上,而后停在苏菲身上。“你们在这做什么?”他粗声询问。

“我在找地方躲藏,”梅修回嘴,并立刻放开苏菲。“很不幸地,你珍爱的辛小姐决定把她的注意力转到我身上。就如我先预测的,她不过是个娼妓。希望你和她处得愉快。”

他立刻离开现场,留下法开的房门。

苏菲仍保持不动,瞪着若石高大的深色身形。他们之间紧张的沉默被宴会参加者的声音所打断,那些人在房子各处奔跑嘻笑,寻找藏身外。

“发生了什么事?”若石低声问道。

她开口准备说出实话,但一个冰冷的想法突然产生。康梅修刚给了她完美的借口中断她和若石之间的一切。断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如果若石相信她试图诱惑他弟弟,就不会再对她抱持任何兴趣。他会放她离开,不屑再看一眼。这比其它的方式容易得多——不需争执,不必承认过去,以及她如何计划要毁掉他,更不用看见若石知道自己将她弟弟送上黄泉时,脸上会有的痛苦表情。让他认为从未真正了解她,以及她并不值得付出情感或信任,或他可以摆脱掉她其实很幸运,或许最好。

苏菲凝聚所有的力量,让声音显得冷淡而不稳。“你弟弟刚才告诉你了。”

“你试图诱惑他?”若石怀疑地问。

“没错。”

“才怪!”他就像他弟弟一样抓住她, 手环紧着她的颈后,另一手抓住她衣服的背部。“发生了什么事?我从来不玩游戏,也不想和你玩游戏。”

他的紧抓使她只能无助地别过头去。“放开我,我相信什么都与我无关。事实是我不想要你!现在把你的手移开!”她推阻他肌肉结实的肩膀,然后明了自己正压到他受伤的部位。若石发出不适的声音,但仍未将手松开。他带着酒味的气息几乎要将她烧尽。

“会有人进来。”她喘气说道。

若石彷佛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手促使她的头向后仰,露出白皙修长的颈部。他们的身体紧压在一起,尽避隔着厚重的裙子,苏菲也能感觉到他勃起部位的坚硬。

他舔舔她的双唇,然后用嘴覆盖她,充满明显欲望的亲吻着,随之而来的欢愉将她卷入一股热流之中。她的喉咙发出呜咽,无助地扭动试图抵抗。

若石隔着紧身的胸衣罩住她的胸部。“你没办法对我说谎,”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太了解你了。告诉我实话,苏菲。”

苏菲绝望地沦陷下去,全然地迷失了,她的言语或行动完全不受控制。她的情绪溃堤,粉碎她的灵魂,直到它被冲刷得知同沙滩一般干净。“我不能,”她的声音破碎。“因为实话会令你恨我,那样我会无法忍受。”“恨你?”他粗声询问。“老天,你怎么会这样想?苏菲——”

若石看见她眼中涌出的泪水时,蓦然住口,并且深吸口气。突然间他的嘴盖上她,用力而迫切,手指在她的衣服间摸索,彷佛想要扯去阻隔在他们之间有任何衣物。她终于向他的嘴唇与手掌屈服,陷溺在情欲之中,所有的思绪都因这激情而变得恍惚。

他将她的舌头吸入自己口中,抚弄丝般的内里。苏菲失去了平衡,更用地抓住他的脖子,彷佛一切正在崩塌,而他是唯一牢固的存在。突然之间,她感觉背部碰触到地毯,顿时理解他想做什么。

“哦,不。”她轻呼,但他用另一个甜美而或是硬的吻让她住嘴,庞大的身躯同时覆盖在她身上。

他把她的裙子拉到腰部,扯着她的灯笼裤。苏菲感觉若石的手靠近她的腿根,在束袜的上方,不禁开始扭动身躯。他的拇指抚摸她细致而热烫的肌肤,然后愈加向上移动,直到碰触到髻曲深密的毛发。

屋内的某个地方,现在凶手找到被害者时女性假装发出的惊恐尖叫声,让玩耍的客人发出压抑的闷笑声。

“会被人发现的,”苏菲在他身下疯狂地扭动着。“不要,你不可以……”

他的手指温柔地伸入她的腿间,拇指朝上在她的皱折之外画着圆圈。他的手指轻柔地进入她,双唇热切地吮吻她的时候,她发出呻吟并开始颤抖。

“我们不能,”苏菲呻吟。“不能在这儿——”

他的亲吻让她无法出声,用臂弯枕住她的头部。他的手指退开,而她感觉到他拉开长裤的前方。他压上她,双腿撑开她的。苏菲的脸转而抵住他上臂的结实肌肉,急促地喘着气,身体因为带着期盼而无法动弹。

他的大掌滑到她的臀部下面。“放松下来,”他低语。“我会很温柔的,为我张开。就是这样……是的……”然后他开始很小心地进入她、撑开她,用温柔、热度以及难以想象的激情充满她。

脚步声从门边匆匆而过……愉快的笑声……客人到处寻找躲藏的新地方。

他们就要被逮住了。苏菲惊惶地抬起身体,突然激烈地抵抗,想要脱离窘况。

若石从她体内退出,他勃起而沈重的男性从她的身体里湿润地滑出来。他重重喘气,抓住她的手腕压向地毯。“嘘——”他的呼吸吐进她的耳朵里面。

“……我们要不要躲在这儿?”一位女性停地门外时道。

“不要,”男性的声音回答。“太明显了,我们去另一条走廊……”

脚步声远离门口,若石一放开她的手,苏菲立刻滚开。她挣扎着站起来,忙着穿好衣服,脸颊火烫地弯身拉起内裤,系紧腰间的带子。她的四肢因为紧张与恐惧而震颤不已,身体更因不曾宣泄的欲望而疼痛。她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劲的需求,一种无法熄灭的火焰疯狂地燃烧着。

若石扣好长裤,并从身后靠近她,温柔地手指压在她肩上时她缩了一下。她多么想抓住他的手拉到胸前,请求他纡解她深深的渴望。但她只是像雕像般僵硬地站着,任他的鼻子磨蹭她凌乱的头发。

“显然我已经太久没做过这种事,”他的声音带着自嘲。“以前我对时间的掌控好得多。他的手劲加紧。“老天在上,我很快就能完成它。晚一点我会到你房间。”

“不,”她立刻说。“我的门会锁起来。我——我不想再讨论这件事,就我来说,这件事未曾发生。”

“苏菲,”他低声说。“只有一个方法能阻止我上你的床——那就是,告诉我你不想要我。”

若石刻意耐心地等待苏菲的挣扎,直到她感觉胸口就要炸开。她每次想说,喉咙就梗塞无语,他掌下的肩也不断地颤抖。

“求求你不要这样。”最后她终于细声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手掌滑过她的锁骨,按压她胸部的中央,她的心跳隔着衣服也能清楚感受。“我们很快就会进行到最后一步,”他柔声说道。“没什么好害怕的,苏菲。”

她突然从他身上退开。“有的,”她粗嘎地说,大步离开他。“只是你还不知道。”

正文 第十章

苏菲逃回房间,想藉此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用冷水梳洗,把脸搓到泛红,梳好头发,丝丝地盘起夹好后,又头晕目眩且心烦意乱地重拾工作。

谋杀游戏很快就宣告结束,客人接着开始玩猜谜游戏,各自模仿精典的雕像,笑声此起彼落。苏菲没有学过艺术,不了解为什么这群人会觉得这群人会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笑。她心不在焉地吩咐男仆收走茶盘及酒杯,洗碗间里挤满了女仆,忙着清洗餐具、酒杯和数以百计的盘子。幸好如此,其它仆人才忙得没有注意到苏菲惊慌的态度。

快两点了,大部分的客人才陆续回房休息,让各自的男仆及侍女服侍他们。苏菲疲惫地监督各个接待室的清洁工作,同时赞扬仆人的辛劳。好不容易地,她终于可以回房了。她拿了一盏四周钻的许多小洞的怀型马口铁提灯,外表虽然很镇静,其实手却抖得让提灯的火光像一群萤火虫般映在墙上。

她一回到房间就关上门,小心翼翼地把提灯放在角落的木桌上。直到回返私人房间的此时,她才敢把一直极力压抑着的情感流露出来。她抓着桌角做支撑,垂下头,颤抖地长叹一声。泪眼朦胧地望着身前的灯光,依依不舍地忆起在若石怀里那些亲密而狂喜的时刻。

“若石,”她低声说。“我怎能离开你?”

阴影中传来一个声音。“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

她猛然转身,惊叫声卡在喉间,马口铁提灯摇曳的火光映在若石坚毅的脸上。静静的斜倚在小床上,所以她进房时并没有看到他。

“你要吓死我吗?”她喊叫着。

他微微一笑,高大的身影从床上站起来。“对不起。”他低声说着向她走去,手指沿着她脸颊上的泪痕轻轻画着。“为什么说起离开的话?我稍早并非故意要惹你生气。我太毛躁——更不应该采取那种方式。”

这句话让她的眼眶又涌起新的泪水。“与那件事无关。”

他伸手到她的脑后,解开她的头发,任发夹掉在地板上。“不然是什么?”他轻轻抚过她的头皮,让她的头发波浪般地垂地肩上。“到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说吧,我会帮你解决。”

这些话让苏菲想要投入他的怀中哭喊,但她反而毫无表情地转头不看他。她强迫僵硬的嘴唇说话。“有些事情是无法解决的。”

“例如什么?”

她用手掌擦过脸颊,按住颤抖的下巴。“请你别碰我。”她粗哑地低声说。

他才不理会她的请求,径自伸臂环住她,将她按在宽阔的胸前。“你非常清楚我是一个多么顽固的人,苏菲。”他的手放在她的腰窝,尽避手臂并未紧压,但她知道不可能挣得开。他的唇拂过她的前额,说着。“迟早我都会让你说出实话,所以你何不替我们节省一些时间,现在就告诉我呢?”

她绝望地知道,除非她想得出阻止的办法,若石一定会坚持得到他要的答案。“请你离开我的房间,”她明确地说。“否则我会尖叫,让每个人知道你强迫我。”

“请便。”若石拥着她贴在胸前,想保护她。“别哭,苏菲,甜心,不会有事的。”

他的温柔让她无法承受,苏菲挣扎着离开他们的怀抱,她走到床边坐下来,视而不见地举起一只手阻止他靠近。那手势虽然微弱,仍然止住他的脚步。他站在阴影中,巨大的身影几乎挡住马口提灯的微光。

“你若碰我,我会说不出口。”她粗哑地说。“别靠近我。”

若石静静地站着。

“我知道我的父母去世后几个月,”苏菲悲伤地低声说。“约翰和我因为偷窃被人逮住,然后恩娜表姐收留了我。”

“对。”

“但约翰不愿去恩娜表姐的家,他逃往伦敦。他继续……偷东西、做坏事。他……”她紧紧闭起双眼,但泪水仍不断涌进眼眶。“他和一群扒手混在一起,最后他被捕,因一件小小的窃盗罪被起诉。”她伸手抚过满是泪水的脸,吸吸鼻子。

“给你。”若石低声说,她从眼角看到他递来一条手帕。他一脸严肃,看得出眼中她如此痛苦却不能碰她,让他多么难受。

苏菲接过手帕,擦擦脸、扬扬鼻,疲惫地往下说。“他被送到治安官面前,判决在监狱船一服刑一年。这么小的罪却判了重刑,很不寻常。我一听到弟弟的事,就想去伦敦见治安官,求他减刑,别判那么重。但是等我抵达伦敦,约翰已经被送上监狱船了。”

她感到奇怪的麻木,却更容易开口了。就好象她突然被抽离了现场,看着事情在前发生。“我饱受好几个月的折磨,不停想着我弟弟,猜想他正在受怎样的苦。我并不是那么无知,大家都知道监狱船多么可怕。但我发誓不管他在那里遭遇了什么事,炎后我都会照顾他、治好他,只要他还活着。”

接着是冗长而不安的沉默。

“但是他没有话下来。”若石最后说。

苏菲摇摇头。“是确没有,他得了霍乱。监狱船上一直都有疾病肆虐……约翰会生病是迟早的事。他没有撑过去,便被埋在船边的无名冢,连石块或墓碑都没有。我……我听说后,整个人都变了。约翰的死,影响了我成人后的所有情感、经验、想法及渴望。这些年,我一直怀恨在心。”

“恨谁?”

她这才看着他,一脸的怀疑。“那个将他送去那里的人,那个完全不同情孤儿、判下重刑的人、置他于死的治安官。”

阴影掩去若石大半个脸,但一双眼睛仍闪耀着。“他的名字是?”他问。

极力压抑的苏菲不再感到麻木,痛得彷佛刚被划了一刀。

“就是你,若石,”她低声说。“是你把约翰送上监狱船。”

虽然他文风未动,她仍感觉得到那句话的巨大影响力,以及他隐藏在外表之下和震惊及痛苦。她知道他正在快速搜寻通往回想他在法官席上审理过的几千个案件。

她接下来的告白犹如毒药,自动流泄。“我想要报复。”她麻木地说。“我觉得如果让你雇用我,我就可以揭发你。有一阵子我抄写了档案室里的一部分记录,想找出可以让你及鲍尔街警探名誉扫地的证据。但那不是我唯一的计划。我也想要尽可能严重地毁灭你,让……让你就像我一样伤心丧志。我想要让你爱上我,我才能伤害你,让你一蹶不振。但到最后……”她苦笑一声。“不知怎地,恨意消失,我完全失败了。”

她终于沉默下来,闭上眼不愿看他的脸。她等着他鄙视她、怒骂她,甚至拒绝她,但她只听到一片宁静。她心痛而万念俱灰,等着命运挥出最后一击。但房里仍旧一片寂静,她彷拂作梦般,想着也话若石就这样离开了,任由她崩溃绝望。

她并未感觉到他移动,但若石突然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上,指尖按在她的喉咙底部。他可以毫不费力就扼死她,而她也这么希望着,只要能逃离折磨她的悲伤与寂寞。

她无望而顺服地吞咽,感觉到来自他的手指那如羽毛般的轻微压力。

“苏菲,”他平静地说。“你还想要复仇吗?”

一口气梗在她的喉间。“不想。”

他的手指这才开始移动,轻抚她的喉咙前方及颈侧,为她的肌肤带来无比的愉悦之感。

她的呼吸逐渐在那有如赐予新生命的抚触之下加快,无力地仰起头,缓缓抵住他结实的腹部。她像个布偶,彷拂没有他的双手牵引,就无法移动。

他再度开口。“你什么时候改变心意的?”

愿上帝助她,她再也无法隐瞒任何事情,即使那会让她自尊无存,一败涂地。苏菲努力想保持沉默,修正他轻抚的手指彷拂能把所有的实话从她不情愿的喉咙里逼出来。

“你受伤的时候,”她断断续续地说。“我想要帮你……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伤害。尤其是来自于我的伤害。”她用力的呼吸着,几乎无法说无它。感觉到他温暖的手指滑入她的上衣,一声哽咽从肺部深处涌上来。

他覆住她的胸部,轻绕着乳头,让它紧绷硬挺。他的碰触似乎并不是要让她兴奋,而是想要让她想起他们几个小时前的亲密。热气在她的肌肤上跳舞,她则更往后靠向他,全身无力。

若石在床上坐下来,小心地将她转过去。苏菲抬眼看他,看到他痛苦地紧抿着唇,彷拂身体被打了一拳。

“我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他的声音粗哑。“我对你弟弟毫无印象,但我保证会找出事实真相。如果我真的犯下了如你所指挥的错误,我会接受你的责备及一切后果。”

他仍抚摸着她的胸部,彷指他无法不碰她。“现在我只想请求你一件事,不要在我找出真相前离开我。你做得到吗,苏菲?”

她点点头,颤声同意。

他拨开她脸颊上的湿发,倾前吻住她的嘴。热切而结实地吻着她。苏菲的心跳轰隆作呼,但仍努力思考。“但是我欺骗了你……”她喘息着说。“你不可能还要我。”

“你怎么会认为,我对于你我之间这件事情的控制力,会比你更大?”他低声说着,拉着她贴上他强壮的身体。

她则因为强烈的如释重负之感,无法制止地颤抖着。若石知道了事实,但没有拒绝她。她的心很难接受这件事,她把脸埋进他的外套,闻到一丝原本充满撞球室的烟味。

他轻轻拥住她。“这几年来的恨意和感觉……并不会轻易消失。”

“它们已经消失了。”她叹口气,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一直都想要报复一个不存在的人,你一点也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个人。”

“又胖又老,戴着假发,含着烟斗。”他想起第一天见面时她说的话。

苏菲苦笑。“你一步步破坏我的计划,让我不由自主地关心你。”

这句话并没有让若石开心起来。“如果我真的害死了你弟弟,怎么办?”他的眼睛深邃而苦恼。“十年前我刚开始担任治安官。但之前我并没有实际的经验。有一阵子,我只是沿用以前那些治安官司的判决。我觉得最好先遵照既定的程序,后来才注意到自己的直觉,开始依照自己的意思做判决。我无法否认,早期的我可能对被告太过严厉。”从他胸膛深处传来紧绷的叹息。“但,我还是想不妯我为何会把一个小扒手送上监狱船服刑。”

苏菲无助地保持沉默。

他的指尖轻画过她细长的眉毛。“我从不奢望自己能改变过去,那种想法于事无补,悔恨也只会逼我发疯。但是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我的未来无法预测,完全取决于过去可能犯下的错误。”他用手肘撑起身体,低头看着她,一撮深色的头发垂覆前额。“我怎能求你原谅我害死你弟弟?我不可能补偿得了。但一想到要失去你,我也无法忍受。”

“我已经原谅你了,”她低声说。“我已非常了解你是怎样的人。没有任何人会像你这么严格的处罚自己。更何况你已经宽大地原谅了我,我又怎能不原谅你?”

他摇摇头,苦笑着。“不管你最初的意图是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你做的任何事都只想要照顾我。”

“我想让你爱上我。”她说。“然后再让你心碎。”

“我一点也不反对这个计划的前半部,”他嘲弄地说。“但我很不喜欢后半部。”

她颤颤地一笑,伸臂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喉间。“我也是。”

若石温柔地亲吻她,但他们的热情彷拂预言着他们的幸福并不容易到来,而需要彼此原谅、妥协及绝对的盲目信任。苏菲想要加深这个吻,但他往后退,双手捧着她的头。

“我今晚不会陪你,”他低声说,大拇指轻抚她的太阳穴。“等我们终于上床时,我希望事后不会有任何悔恨。”

“我不会后悔,”苏菲认真地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你不会为我的企图而责怪我,那是我最害怕的。今晚请你留下来。”

他摇摇头。“我要先找出让你弟弟死去的真相。等我们找出所有的事实,就可以决定要怎么做。”

她转过头,亲吻他的手掌内侧。“和我做爱,帮我忘记遇见你之前的日子。”

“噢,天。”若石发出野蛮的呻吟放开她,离开床边,彷佛那是刑具。“我对你的渴望快要无法抑制了,别再让我更难受。”

苏菲知道她应该成全他的决心,但她仍忍不住鲁莽地说。“来和我躺一下,好吗?若你不想要,我们就不要睡在一起。我只要你抱着我一会儿。”

他沮丧地低吼,走向门口。“你明知道那样会出什么事。不到五分钟。我就会让你仰躺着。为我敞开。”

那露骨的描述让她的骨部渴望地紧缩。“若石——”

“我出去后锁上门。”他低声说,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踏出门槛。

若石的弟弟睡到日上三竿,并决定要去湖边的凉亭打牌度过这一日。但梅修还没能从主屋后方的法式落地门出去,就被若石抓到了。

“你好,梅修。”若石一手按在弟弟的肩上,愉快地说。梅修想要挣开,但若石的手更加用力,让他无法挣脱。“你终于起床了。踊我到书房去一下吧?我突然想要你陪陪我。”

梅修谨慎地看着他。“等一下好吗,大哥?我必须招待我的朋友。你不会希望我失礼吧,我想。”

若石对他冷冷地一笑。“我相信没有你陪,他们也可以玩得很好。”他冰冷的目光扫向梅修身边的三个年轻人。“就麻烦你们先走一步吧,绅士们。我弟弟稍后会去找你们。”拉着抗议连连的梅修回到屋内,若石推着他朝走廊末端的书房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梅修努力想脱离若石的掌屋,而他当然挣脱不了。“该死的,放手——你毁了我的外套!”

“进去。”若石命令着把他推进书房,并关上沉重的橡木门,以保有隐私。

梅修显然很生气,动作夸张地抚平翻领及袖子。

若石环视着书房,一切仍如他父亲生前的摆设。温馨的男性空间虽小,但排列着橡木书架,一张法式翻板写字台和椅子摆在三面窗前。若石皱着眉想起常看到父亲俯在桌前写信或审阅帐簿。他忍不住觉得,他让梅修变成一个如此任性而自私的人,实在太对不起父亲。

梅修皱着眉。“你看着我的样子,好象我是你正要送去新门监狱的扒手。”

“新门监狱和我想送你去的地方比起来,会是一个快乐的天堂。”

听到若石既严厉又生气的声音,梅修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为昨晚的事情道歉——我想辛小姐一定有她的说辞,把自己说成无辜的受害者。我承认我的酒品的确不太好。我的朋友贺先生开了一瓶上好的白兰地,让我被酒冲昏了头。”梅修一幅不关已的样子,走向角落老旧的地球仪,懒懒地旋转它。

“这样还不够,梅修。对,我的确是要和你讨论昨晚的行为,但首先我们要先处理另一件刚发生的事情。”

梅修很讶异。“什么意思?”

“我今天早上跟唐先生谈过话。”

“唐先生是谁?”

若石生气地摇摇头。“我们的地不管理人,过去十年都是他在管理我们的土地及财产——”

“这么早你已经见过他了?老天,你有没有休息?我真的不想讨论生意上的琐事——”

"这不是琐事,”若石打断他的话。“而且和生意无关。似乎我们有一位佃农向唐先生抱怨他未出阁的女儿怀孕好几个月了。”

梅修一脸的警戒。“就算有个佃农的女儿怀孕,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的家人宣布称你是父亲。”若石仔细地盯着弟弟的脸,看到梅修的灰眸露出罪恶感,心往下一沉,发出一声诅咒。

“那家人姓蓝。你有没有诱拐那女孩?”

梅修的脸生气地扭曲着。“我没有诱拐她,我们是两相情愿。她要我,我顺从她,谁都没有错。”

“谁都没有错?”若石无法置信地重复。“唐先生说那个女孩甚至还没有满十六岁,梅修!你夺取了她的纯真,让她未婚怀孕——同时背叛了欧娜。”

梅修毫不悔悟。“大家都是这样。我可以告诉你几十个男人的名字,他们全都有外遇。是我倒霉才会弄出个私生子——但这是那女孩的问题,与我无关。”

尽避气到不行,若石仍为弟弟的冷漠感到震惊,而且也没忘记梅修的行为正是苏菲那个爱人的写照——利用她、欺骗她、再遗弃她。“我的天,”他轻声说。“我该拿你怎么办?你没有良心吗?没有责任感吗?”

“良心及责任感是你的专利,大哥。”梅修两次转动地球仪,几乎把球摇出它的轴心。“每个人都拿你做我崇高道德的模范。若石爵爷,男性的典范。没有任何人达得到你所设下的标准,我根本连试都不敢试。何况,我一点也不羡慕你那枯燥无趣的生活。我和你不一样,我有热情——我有男性的需要——老天,除非我进坟墓,否则我会一直满足自己!”

“你为什么不在你的妻子身上寻找满足?”若石尖刻地建议。

梅修翻翻眼睛。“我们结婚才一个月,我就厌烦欧娜了。一个男人不可能永远只以一个女人为满足。俗话说,变化是生活的调剂。”

若石很想猛烈炮轰他的耳朵,但梅修顽固的下巴显示他会一直坚持,毫不悔悟。他也绝不会心甘的面对后果。

“你到底享受过多少‘变化’?”看到梅修一脸空白,若石不耐烦地挑明着问。“除了蓝家女孩,你还诱拐了多少女人?”

梅修的脸上有淡淡的得意之色。“我不确定……九个或十个吧,我想。”

“我要一张她们的名单。”

“为什么?”

“看你还生了几个私生子。如果有,你就要负担他们的生活及教育费。”

年轻的男人叹了口气。“我没有那个钱——除非你要增加我的零用金。”

“梅修!”若石说,眼光充满威胁。

梅修开玩笑地举起手。“好,我让步。你喜欢到乡间搜寻我的非婚生子女、剥夺我寥寥无几的零用金,就随你吧。我可以去找我朋友了吗?”

“还不行。有件事你要知道,从现在起,你的闲散日子结束了。不准再到俱乐部鬼混、整天喝酒或追女人。如果你再去那些老地方,你将发现你不再受欢迎。而且不管你去哪里都不能再记帐,因为我会明确告诉店主或记帐员,我不会替你偿债了。”

“你不能那么做!”梅修大吼。

“噢,我可以。”若石向他保证。“从现在起,你要用工作赚取零用金。”

“工作?”梅修似乎不太熟悉这个字。“做什么?我不适合工作——我是个绅士!”

“我会找到合适你的工作。”若石严厉地保证。“我要教会你负责任,梅修,不管代价是什么。”

“如果父亲还活着,就不会这样!”

“如果父亲还活着,几年前就这样了。”若石低声说。“不幸的是,这大都要怪我。我忙着鲍尔街的事,没有注意到你的行为,但情况改变了。”

梅修嘴里吐出一连串诅咒,走向柜子,找出杯子和酒瓶,倒了一杯白兰地,像喝药般一口饮尽,又倒了一杯。烈酒激励了他,深吸了几口气,他怒视着若石无动于衷的脸。

“你会告诉欧娜吗?”

“不会,但如果她来问我你是否忠贞,我也不会隐瞒。”

“那好。我的妻子绝不会问——她不想知道答案。”

“天保佑好。”若石低声说。

又喝了一口白兰地,梅修晃了晃杯子里的酒,沉重地叹了口气。“就这样?”

“不,”若石说。“我们还有一件事要谈——你对辛小姐的行为。”

“我已经道歉了,再多我也做不到了……除非你要我血债血还?”

“那到不必,我只想强调,从现在起你对她的态度最好尊敬一点。”

“我对仆人不可能太尊敬。”

“她当仆人的时间不会太久。”

梅修微感兴趣地扬起眉毛。“你要解雇她了吗?”

若石严厉而意有所指地怒视着他。“我要跟她结婚,只要她答应。”

梅修完全不解地回瞪他。“我的天。”他很快地说,走向最近的椅子,跌坐在椅子上,双眼大睁,看着若石。“你是认真的。太疯狂了,你会成为笑柄的。康家的人跟一个仆人结婚!看在家人的份上,找别人吧!她只是个女人——有数以百计的女人可以轻易取代她。”

若石很努力地忍下来,才没有痛揍他的弟弟,只是用手撑在桌子上,闭上眼睛一会儿,压下怒气。然后他转身瞪着梅修,眼里闪着黑色的火焰。“我独居了这么多年,你却叫我拒绝一位使我完整的女人?”

梅修抓住他的话。“这就是我的重点。你独身太多年,压抑太久,母猪都派得上用场。相信我,那女人不值得你付出感情。如果你要她,让她当情妇,但我建议你不要跟她结婚,因为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厌烦她。但是,你已经被牢牢套住了。”

若石突然不再生气,只觉得非常同情。梅修永远也找不到真爱及热情,只有虚假的情爱。他下辈子都会感到不满,又不知道如何才能填满内心的空虚。所以他才会转向虚假的快乐。想要相信他已很满足。

“我不想再浪费口舌,让你相信苏菲的价值,”若石平静地说。“但如果你再对她说出任何不敬或贬意的话,我会一寸一寸地剥掉你的皮。”

正文 第十一章

星期六晚上的舞会如果客人没戴面具,会场有提供丝质黑白面具。但大部分的人都戴着为今晚这种场合特制的美丽面具。苏菲眼花缭乱地看着许多装饰着羽毛、珠宝、刺绣及手绘图案的面具。人们大声谈笑,因面具的遮掩而肆无忌惮。要到午夜才会宣布卸下面具,然后便是丰盛的晚餐。

苏菲满足地微笑着在客厅的门廊偷看,看到客人跳着华丽而正式的小步舞曲,熟练而优雅地行礼如仪,女士们都穿著时髦而多采多姿的晚礼服,大部会的男士穿著迷人的黑白晚宴服。刚上蜡、磨光的地板反射出枝型吊灯的眩目光线似乎让那一大群人沐浴在神奇的光芒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及香水味,从温室及接待室拂来的晚风则将之吹散。

客厅后方的房间里也全是客人,玩牌、打撞球、喝香槟、吃些牡蛎饼、龙虾塔及兰姆之类的小甜点,一想到之后的晚餐,苏菲决定到厨房去确认一切都正按部就班的进行。她谨慎地溜到房子侧边的走道,安心地叹了口气,拉高深色的翻领。

走过列满廊柱的开放式温室,苏菲刻度地看到坐着轮椅的康老先生在里面,隔着大窗户看着进行中的舞会。一名男仆站在附近,显然是被召唤来照顾脾气不佳的老先生。

苏菲堆上迟疑的笑容走近他。“晚安,康先生。请问您为什么自己坐在外面?”

“里面太多噪间及打扰,”他回答。“而且,午夜就要放烟火了,这里是看烟火的最佳地点。”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老实说,你该和我一起看。”他转向男仆,粗鲁地说。“去拿瓶香槟,两个杯子。”

“康先生,”苏菲说。“恐怕我不能——”

“是,我知道。你有责任。但今天是我的生日,每个人都该听我的话。”

苏菲皱着眉在轮椅旁边的石椅上坐下来。“如果有人看到我喝香槟,又和您一起看烟火,我可能会被解雇。”

“那我就雇你做我的伴护。”

苏菲带着笑把手迭放在膝上。“您不戴面具吗,先生?”

“我何必戴面具?坐在这玩意儿上,我根本谁都骗不了。”康老先生看着窗内跳舞的人,嘲弄地轻哼。“四十年前化妆舞会流行时我就不喜欢,现在更不喜欢了。”

“我倒希望有副面具,”她若有所思地说。“可以随意行动或说话,没有人认得我。”

老绅士的目光移向她。“你为什么穿著这么朴素的尼布衣服?”他突然问。

“我没有必要穿高级礼服。”她嘲弄地一笑。

“胡说,连管家太太都会在特别的场合穿上黑色缎质礼服。”

“这是我最好的一件衣服了,老爷。”

“为什么?我的孙子付给你的薪水太少吗?”

男仆端来香槟酒,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啊,好,”康先生说。“是理姆斯香槟吗?整瓶留下来,你可以去服侍别人了,辛小姐会陪我。”

男仆顺从地行礼后离去。苏菲接过康先生递来的香槟,拿着杯脚,好奇地看着浅琥珀色的酒液。

“你喝过香槟吗?”老先生问。

“喝过一次。”苏菲承认。“早年我和表姐住在萧夏郡,邻居给我一瓶发酵不怎么完全的香槟,我对那味道很捻。我本来以为会很甜。”

“这是法国香槟——你会喜欢的。看到直线上升的气泡没?表示这是好酒。”

苏菲把浅浅的酒杯拿到鼻前,享受清凉、迷人的气味随着气泡飘直鼻内。“为什么会冒泡?”她迷醉地问。“一定是魔法。”

“老实说,是发酵两次的酿酒法。”他告诉她,平淡、粗哑的语间让她想起若石。“它也叫‘魔鬼之酒’,因为那爆发的天性。”

苏菲试尝一口微涩而冒泡的酒,皱皱鼻子。“我还是不喜欢。”她说。老先生则轻笑。

“再喝一口,你终究会习惯它的味道。”

虽然很想说她不会有机会习惯,苏菲仍顺从地点点头,喝了一口。“我倒是很喜欢酒杯的形状,”她说着,香槟则滑下她的喉咙。

“是吗?”他的眼中闪着恶作剧的交芒。“据说它是依法国王后玛丽安东尼的胸部为模型做的。”

苏菲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你好邪恶,康先生。”她说着,他则开心地笑。

另一个声音加入他们的谈话。“那才不是依玛丽安东尼的胸部做的。祖父是故意吓唬你。”说话的人是若石,穿着晚宴服的他阴郁而帅气,黑色面具挂在手指上,脸上带着轻松迷人的微笑,几乎让苏菲无法呼吸。他是今晚最出色的男人,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或拥有那种既优雅又粗犷的男了气概。

为了掩饰对他的反应,苏菲低头品尝香槟,冰凉的饮料却让她呛了一下。“晚安,若石爵爷。”她满眼泪水、粗哑地说,狼狈地站起来,想找个地方放她喝了一半的杯子。

“啊,祖父,”若石继续说。“我就知道你会尽可能地腐化辛小姐。”

“一瓶上等理姆斯香槟哪里谈得上腐化,”康先生发出抗议。“噢,那是健康的饮料!法国人就说,香槟是宇宙的万灵药。”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你同意法国人的说法,祖父/”若石好笑地握住苏菲的手腕,不让她离开。“不要急着走,把香槟喝完,”他轻声说。“对我来说,你要什么都可以。”

苏菲脸红地扯着手腕。知道老先生正在注意他们。“我想回去做好我的事情,爵士。”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若石当着他祖父的面把她的手拉到嘴边,亲吻她的掌心。那简直就像上台宣布了他俩的关系。

“爵士!”她震惊地轻声说。

他故意迎视着她,无言地说明他不想再隐藏对她的感觉。“请容我告退。”她匆匆离开,若石虽留在祖父身边仍专注地看着她。她感觉得到背后炙热的目光。

若石看着祖父,期待地扬直眉毛。“怎么样?”

“不错的对象。”康老先生说,胃口很好地又倒了些香槟。“她是个可爱的女孩,不做作,跟她的祖母很像。你品尝过她的魅力了吗?”

若石因这突兀的问题微微一笑。“就算有,我也不会告诉你。”

“我想答案应该是肯定的。”老人从杯缘上方看着他说。“如果她像她祖母,你一定得到很愉快的经验。”

“你这只老狐狸,别告诉我你和苏菲的祖母……”

“噢,那个答案也是肯定的。”回忆真的很甜美。康老先生沉浸在回忆里,历经风霜的手指轻晃着香槟杯。“我那时应该更努力去争取她。加让任何事阻碍在你和深爱的女人之间,孩子。”

若石脸上的笑容消失,严肃地回答。“我绝对不会的,祖父。”

苏菲大步走过铺着石块及大理石的宽大厅堂,看到一个深色身影从圆形壁龛的阴影里走出来。那是一位戴着黑色丝质面具的男人,穿著一般客人的晚宴服,年轻又高大,宽肩窄腰和鲍尔街警探一样有力的身形。这个男人离开客厅这么完要做什么?苏菲不大确定地停一下。“先生,请问您有事吗?”

对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对她的询问有所反应。他终于走过来,停在她的身前大约一臂之外。隐藏在面具下的是一双灿亮的宝蓝色眼眸,专注到可以把人催眠。当他开口说话,声音是低沉而微微沙哑的。“我一直找你。”

苏菲困惑地偏头看着他。他身上的某种东西让她没来由地不安起来,神经紧张地体认到危险。面具遮住了他大半的脸,但仍可看见高挺的鼻梁,和较一般人丰满的嘴唇,棕色的短发梳得很整齐,肤色以绅士来说偏黑。

“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辛,先生。”

“你是这里的管家?”

“只有今天晚上,平常我在鲍尔街替康若石爵士工作。”

“你不该在鲍尔街工作,那种地方太危险了。”他的声音有点生气。

她觉得他喝醉了,便往后退一步。

“你没有结婚吗?”他问,慢慢地跟着她。

“对,我还没有结婚。”她承认。

“像你这样的女人为什么还没有结婚?”

这个问题怪异又无礼,苏菲不安地决定她应该尽快离开。“谢谢你的关心,先生,但我还有工作,请容我告退——”

“苏菲。”他低声说,瞪着她的双皮彷拂充满渴望。

她震惊不已,不懂他怎会知道她的名字。她睁大眼睛瞪着他,但一阵噪音使她分了心。

笑声及欢呼声伴着激昂的乐声,和不协调的烟火爆炸声,窗外的天空爆出了灿烂的亮交在闪烁。苏菲心想一定是午夜了,拿下面具的时刻。她不由自主的望向声音的来源。

陌生人迅捷无声地移到她身后,她还没感觉到他,就发现胸前有一样冰冷的东西垂下来。她伸手去摸索那不熟悉的重量,听到颈背喀答一声,有东西扣上。

“再见。”温暖的低语靠在她的耳旁。

她转过身,他已经离开。

因震惊而哑口无言的苏菲抬起手抚上胸前,摸到一片宝石及贵重金属。是一条项链,但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送她项链?她困惑又害怕,不由得加速走到屋外。她拉扯着沉重的项链,想找到扣环,但就是解不开。

苏菲不安地冲到开放式温室,想去找若石和他祖父。一群人围在他们身旁,更多人正从舞厅出来。烟火让天空充满亮眼的色彩,化成树枝或动物的形状,火花则穿过烟雾坠落下来,场面混乱而喧天震地。

苏菲紧缩在房子旁边,双手徒刑地想掩住脖子上闪亮的珠宝。虽然若石不可能看见或听到她,但他转过头,彷佛感觉到她在那里。一看到她僵直苍白的脸,他立刻有所反应。他穿过人群,目光片刻不离开她,几个大跨步就来到她的面前。喧闹让他们无法交谈。

若石抓着她的一只手,从脖子拉开,露出一大串钻石。他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苏菲无助地扯着沉重的项链,想要拿下来。突然她感觉到他温暖的手指伸到她的颈背,解开扣环,黄金及珠宝的重量便离开了她有脖子。若石把项链放进口袋,拉起她的手,走进屋里。

他一直走到主厅旁的蓝厅才停下。在烟火震耳的噪间及眩目的光芒之后,房间里安静得吓人。“怎么回事?”若石关上门,简洁地问。

苏菲努力把事情有条有理地说出来。“我正要去厨房,有个男人拦住我,他戴着面具。他说他一直在找我。我很确定我以前没有见过他,但是他却知道我的名字。”她慌乱地叙述了那段奇怪的对话,然后陌生人把钻项链扣上。吓了她一大跳,人就不见了。

她说着,若石则轻抚她有颈侧,彷拂想抹去另一个男人的抚触。“他长什么样子?”

“棕发蓝眼,身材很高,几乎和你一样高。起先我以为他是鲍尔街的警探之一。他很强壮,连行动都跟他们一样——也就是高大但是行动灵敏。他穿著高级的服装。像是宴会的客人……但我想他不是。”

“他的有刀疤或其它特征吗?”

苏菲摇摇头。“我没看到。”

若石严肃地拿出口袋里的项链,摊在桃花心木桌上。苏菲就站在他的身侧,讶异女吃惊地瞪着它。她从没看过这么华丽、耀眼的项链,钻石串成的花朵配上翡翠绿叶。“是真的吗?”她低声问。

“这些宝石并不是人造宝石。”他语气平淡地回答。

“那一定值很多钱。”

“三、四千镑吧。”若石的目光估量着项链。“你的爱慕者若不是很有钱,就是本领高强的小偷。”

“为什么挑上我?”苏菲低声说。“我又没有故意招惹别人。他想要什么?为什么一个陌生人要做这种事?”

听到她恐慌的声音,若石倾前安慰地亲吻她的太阳穴。“我会找出原因。不在害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她闭上眼睛,呼吸着他身上传来的熟悉的味道,藉由他可靠的力量得到安慰。

“来吧,”他低声说。“我送你去厨房。”

“然后呢?”

“我要去召集男仆帮忙搜索四周,以防那个陌生人还在附近出没。但我想他没那么笨。”若石伸手拿起项链,放回口袋。“这样的项链不会凭空出现……它很独特又昂贵,要找出来源并不困难。所以结论就有趣了,你的爱慕者想要你知道他是谁了,否则他不会送出这么容易辨别的证据。”

“你想他就是送我礼服的人吗?”

“应该是。”若石的嘴不耐地抿起,显示他想赶快去揪出神秘怪客。但一看到苏菲紧张的脸,他停下来抱住她,让她贴着他的身体,脚尖几乎离地。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各住她的颈背,他的唇占有性的吻住她。

在他沉默的要求下,苏菲张开了双唇,往他热情地探索。这一吻愈来愈深,他的舌头缓缓地掠夺,大腿伸入她双腿之间。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担忧,全都化为乌有。只剩下若石、他的唇及手,间她想起前一晚所共享的亲密与热情。她的双膝发颤,开始喘息,双手不安地抚过他外套的背部。她突然好想剥掉他们两人的衣服,让彼此裸里相对。

“若石?”她呻吟着,仰起脖子,让他的舌头滑过颈间迷人的血管。

他抬起头,看着她热情、柔软而丰满的双唇及迷蒙的蓝眸,露出满足的男性微笑。“你是我的,苏菲……我绝不会让你出事,你了解吗?”

她茫然地点点头,踉呛地让他搀扶着她,走出房间。

出乎若石的意料,银丘园四周找不到神秘怪客。但怪客留下的证据还是足够让若石找到他。若石等不及要返回鲍尔街,展开调查。一想到有人如此不合礼仪又偷偷摸摸地接近苏菲,激起他最原始的男性保护本能。他一定要亲手抓到那混蛋。绳之以法,再逼出每个细节,他才会满意。

幸好舞会明天就结束了,若石命令男仆先把大部分的东西整理好,准备一早离开。男仆折着衣服,整齐地放进皮箱,若石则在昏暗的大房子里到处走动。还有一些零星的活动在进行,一对情侣在阴暗的角落相拥,撞球室还有人打牌,书房里也还有人在那里抽雪茄。

苏菲现在可能已经在房间里了,若石很想去找她。他从未处于如此让人懊恼与不安的情况,他伤害了心爱的人,又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更明白无论怎么做也弥补不了除非能让辛约翰起死回生。

虽然苏菲原谅了他,但他并不安心,十分明白以前的行为会永远梗在他们之间,用力叹了口气,若石漫无目标地走着,回想去过二十四小时。他对苏菲的感觉强烈到他只相要完全拥有她。他想要她,这事实永远不会改变。只要她接受,他会尽一切努力使她快乐,让她弟弟的记忆不会影响他们彼此的感情。

他发现自己站在厨房旁管家房间的门前,苏菲就在这个小房间里。他两度举起手要敲木板门,又颓然放下。他知道他该回房间,耐心地等到找出过去的真相,他应该考虑她的需求,而不是他的。但他好想要她,疑虑及良知都不再重要。他在责任与欲望之间挣扎,紧握折拳站在门前,身体因为情欲而炙热难当。

正当不情愿的良知催促他离去,门开了,苏菲睫毛浓密的蓝眸直视着他。她穿著端庄的睡衣,一排钮扣直下。他想要慢慢地解开那些钮扣,再以舌追随每一颗钮扣所显现的珍珠般雪白的肌肤。

“你要在这里站一整个晚上吗?”苏菲轻声问。

若石的双手撑在门框上。目光扫视过她的全身。欲望在他的体内爆发,让他很难清楚的思考。“我来看看你好不好。”

“我不好。”她说,一只小手抓住他背心的前襟,拉他往前。“我很寂寞。”

若石无法呼吸,任由她将他拉进房间。他关上门,低头看着苏菲严肃的脸。轻柔的烛光下,她的双唇烧红而柔软。“有太多理由说我们应该再等一等。”他粗哑地说,给她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但其余的话卡在他的喉间,因为她纤柔的身体靠了过来,踮起脚尖想要更紧密地贴近他。

“就这么一次,不要再做好人了。”苏菲低声说,丝般的手臂绕过他的脖子。他感觉到她的牙齿轻咬着他的耳垂,轻声低喃着。“求求你。”

在若石刻意挑情的爱抚下,苏菲对初恋情人原本不鑫的些话记忆,很快就消失地空气间。他悠闲地脱去彼此的衣物,不进停下来吻得她神魂颠倒。苏菲困惑地想着,他这样一个永远生活在紧张刺激之中的男人,怎么可能这么缓慢地做爱,彷佛时间全都停止了。

他终于脱下的的内衣,让她一丝不挂,她呻吟一声贴上他的身体。他的皮肤温暖、丝般光滑、浓密的黑色胸毛轻搔着她的胸部,她感觉到他挺直的男性抵在她的腹部。她对做爱这门艺术仍是新手,小心翼翼地触摸它。它覆盖着血管,丝滑的表面下结实而坚硬。她的手指迟疑地轻握着,那沉重的器官似乎有着自我的意志,微微跳动着。苏菲屏住气。“噢。”

若石的声音满含着欲望,又像带着点轻笑。“别害怕,”他引导她的手指到顶端。“这里是最敏感的地方。”

她轻柔抚弄着巨大的顶端及中心的小裂缝,感觉到黏液冒出来,让他的皮肤更湿滑。她用手指圈住顶端,再往下滑,探索结实而冰凉的囊袋。

他突然轻轻抓住她的手腕。“暂时先到这里。”他喘着气说。

“为什么?”

“因为我快要失控了。”

“那正是我的目的。”她说,他则低声轻笑。

“我们照我的方式进行,”他低声说,抱起她放在狭窄的床上。“而且我想要做很久很久。”

若石在她身旁躺下来,六尺多高,每一寸都如此结实的男性躯体,她颤抖着,急切地转向他。他推着她躺下,俯在她身上,炙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胸前。他的舌尖逗弄着她的乳尖,她抓住他的肩膀,乞求地往上挺。他轻咬,细细品尝坚硬的乳峰,然后移向另一边,让她在他身下扭动。

“若石。”她绝望地说。

“嗯?”

他抬起头,眼里闪着激情,“我还要……更多……”她感觉到他的手移向她的腹部,便期待地拱起臀部。

他抬起头满意地看到她泛红的双颊,他的手指滑过三角形的毛发,找到甜美疼痛的女性花瓣,她不禁呻吟了,随即失望地发现他只轻画而过。“噢,若石,别走,求求你——”

“我要别的。”他移处更低,一路亲吻她的身体,直到肩膀停在她双腿之间。

苏菲感觉到他的舌头滑过她的大腿内侧,才突然理解他想要做什么,她猛地挣扎着半坐起身。“等等,”她喘息地抓着他的深色头发。“等等,那里不行。”

他的手移向她的大腿外侧,轻抚着。“你没有做过吗?”

“当然没有——我甚至无法想象有人会——”她停下来,困惑地皱眉看着他。“我甚至怀疑安东知道这种事。”

笑声从他的胸膛传来,他亲吻她的膝盖。“第一天见到你,我就想做这件事了。”

“真的?”她震惊地问。

“就在我的办公室里。我想要把你推倒在桌子上,把头埋入你的裙子里。”

“不可能。”苏菲怀疑地说,不敢相信他冷漠外表下竟然有这样的想法。“那里的你队了严肃。我找不到其它的形容词。”

“一个肿胀勃起的男人装出严肃的样子。”

“真的?但怎么——”她喘息着看他又把头垂到她双腿之间。“噢,若石,等等等等。”

“今晚之后,”他丝般在低语着。“你会完全忘记安东。”

她感觉到他用手指拨开她肿胀的花瓣,舌头碰触其中敏感的尖端。她的手肘无力支撑,呻吟着躺回床上,盲目在瞪着黑暗。噢,天,他在舔她,缓慢而曲折地旋绕,让她的全身兴奋无比地颤抖着。

她的臀部无法不动,不断地往上抬拱。他的手滑到她身下,引导她的韵律,舌头仍撩抚、浸淫、挑弄着。就在激情达到令人无法忍受的高峰时,若石抬起头,起身移到她身上。

“噢,天。”苏菲抽噎着,悬在高潮的边缘。“求你,求你!”

他臀部一挺,进入了她。苏菲哭喊出声,肌肉直觉地裹住那温柔但猛烈的侵入。

她勉强伸展,但无法接受更多,焦急而急切地想容纳他,但似乎不可能。

他的唇拂过她,低声说。“别急,我不会伤害你,放松,甜心。”他的手滑到他们的身体之间,她感觉到他轻抚着她。一边慢慢地往前推。每次深入都让她喉间发出呻吟,她不得不咬住嘴唇,压住那声音。突然他完全进入了她,深深地滑入,把每一寸男性都埋入。

他几乎退到了顶端,才又非常缓慢地完全进入,胸毛逗弄着她的胸部,腹部也拂过她的。她扭动着抬起臀部,迎向他深长愉悦地冲刺,疯狂地请求着。“不要那么温柔,不要,不要,用力一点,求你——”

他吻住她的嘴,掩去她的喊叫。她的身体剧烈地痉挛颤抖着,包围住她体内的坚硬器官,让若石发出一声呻吟,双手捧住她的臀部,倾泄出他的热情。

她的身体犹自愉悦地抽搐着,若石双臂抱着她,再度吻她。他的舌及男性充满她,让她感觉另一阵快感,呻吟颤抖着达到第二次高潮。

许久之后,若石翻身侧躺,避免体重压到她。苏菲慵懒地贴着他。“若石……”她困倦地低声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也话你不相信,但那是真的。”

“哦?”

“我根本做不到。”

“你是说要让我心碎的那一部分吗?嗯,我知道。”

“真的?”

他抚顺她凌乱浓密的头发,让它散放在他的确良胸前。“你的天性无法伤害他人,你不可能让自己背叛我。”

苏菲很讶异他这么相信她。“你怎能这么确定?”

“你很容易理解。”他轻轻玩弄她的耳垂。“我早就知道你关心我。但直到昨天早上,我们分开一星期你再度看到我时,我才确定有多关心,你的心事全都写在脸上。”

这一说让苏菲很不安,便坐起来,靠向他,乱发掩着她赤裸的胸部。“如果我那么容易理解,那么我正在想什么?”

若石看了她一会儿,嘴角慢慢浮现微笑。“你在想我什么时候才会再跟你做爱。”

她还来不及回答,他已经把她拉到身上,让她双腿跨在他的腰部两侧。她惊讶地发现他的男性又生龙活虎,紧紧贴在她脆弱的肌肉上。“答案是现在。”他低声说着拉下她的头。

喧闹的周末让苏菲很疲累,在返回伦敦的大半车程上,她都窝在若石的腿上打瞌睡。

瞪着肩上的睡脸,若石很讶异生命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了。他已习惯孤独,也早就忘了需要另上个人的感觉。现在,他以前所压抑的那些对性、爱情及伴侣的渴望,全都因一场报复而解放开来。苏菲对他的影响力之大,让他很是烦恼,但那是他赋予她的。天保佑他,别让她知道了。然而,他又无法拒绝她任何事。

每次马车一颠簸,她的身体就在他的膝一弹起,让他兴奋得满脑子绮思幻想。他轻轻扶起苏菲靠在他胸前的头,看着她在睡梦中变化的表情:深色眉头轻轻皱起,嘴角不安地颤动。她的梦境似乎不太平静。他轻抚她的脸侧,柔声低喃,她才不再皱眉。若石忍不住把手伸向她的朐前,捧着丰满的曲线。尽避理在睡梦中,她还是有反应,低喃着拱起身体。他把唇印在她的前额,她则伸伸腰,打了个呵欠。

“对不起”,他看着仍昏昏欲睡的深邃的双眸,“我没想到会吵醒你。”

她困倦的眨眨眼。“我们快到了吗”?

“最多再半个小时”

她的目光开始警戒“明天会怎么样”她问。

“我会查出我是否就是多年前把你弟弟送去监狱船的人。”

她的手指滑进他的背心,搜寻他的体温。“不管你查出什么,都不重要。”

“当然重要。”他粗哑地说。

“才不。”她挺起身,一手环住他的脖子,双唇吻上他,甜蜜地探索着,舌头探入他的嘴里。若石只坚持了五秒,就低吟着在她温柔的摩托车力下臣服。她的味道混合着他的,他沉浸在她的甜蜜中,让这个吻深长而浓烈。

“苏菲”他说着拉开他的嘴,忍不住脱口而出。“我要你跟我结婚。”

一切突然静止,她的脸停在几时尺之外。她显然没有想到他会求婚,不安地眨眨睫毛,,舌尖抵在上唇。“像你这样的绅士不能跟你所雇用的人结婚。”

“以前也发生过。”

“对,但那些犯错的人都成了笑柄,有时甚至被放逐。而且你是备受大众注意的人————噢,人们对你的批评会非常无情

!”

“我被大众批评的次数早已多至数不清,”若石坚定地说。“我已经很习惯了。听你的说法,好象我是什么王公贵族,其实我只是一个专业人士。”

“一个家境富裕、又有贵族关系的专业人士。”

“那,如果我们要开始比身分,我也可以指出你的父亲还是一位子爵呢。”

“的成长环境不是。自从父母去世,我就没受过教育。我不会骑马,跳舞或弹奏乐器,我没有学过礼节或贵族礼仪一”

“那些都不重要”

她不敢置信地笑着。“对你也许是,但对我很重要!”

“如果必要,你随时可以学。”

苏菲拔弄着他的衬衫。“我不能嫁给你。”

“因为你不想要?”他的唇拂过她丝般的发线,移到她的太阳穴。

“你的家人不会赞成我们的婚姻”

“会,他们会”他亲吻她的喉咙。“我母亲很清楚表示她会张开双臂接受你,其它的家人——姑姑阿姨、叔叔伯伯、堂表兄弟姊妹——都会学她。我祖父已经明白命令我向你主略”

“不会吧”!苏菲震惊地大喊。

“他说你是千载难逢的漂亮小姐。据他说,你肥活的土壤需要耕种,我最好赶快。”

“天老爷”苏菲不知要笑还是生气。“我不敢想象他还说什么了。”

“他告诉我他一生都爱着你的祖母,非常希望他当时有勇气绑架你的祖母,和她私奔。数十年来,他一直很懊悔。天可怜我,别让我也必须那样做”

苏菲细致的脸开始深思。“只要你要我,我就留在你身边,也许我最好是当你的情妇。”

若石坚决地摇摇头。“我不要那样,苏菲。我不是那种会养情妇的人,你也不是会乐于接受这种安排的女人,没有必要让我们的关系蒙羞。我要你当我的妻子。”

“若石我不能”

“等等”他低声说,知道他逼得太快太急。他该耐心地等到适当的时间。“不要回答,先考虑一阵子。”

“我不需要考虑,”她回答。“我真的不认为——”

他吻上她的嘴,让她沉默许久,忘了想说的话。

正文 第十二章

一抵达伦敦,若石便马不停蹄赶往鲍尔街。若石不在的三天,凯南同意暂时住在办公室,在此夜晚时分,他桌前的灯光仍然亮着,若石进入室内,凯南放下工作抬起头来,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

“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

“可怕吗?”若石两手插在外套口袋内,微笑地看着他。“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吗”

“没有,就和平常一样。”凯南用指腹揉揉眼睛,样子似乎很疲倦。“我们发出了十张拘票,逮捕一个逃兵、调查了柯芬园东区那个贼窝发生的一桩谋杀案。另外还调查了蓝家鱼店里一条逃走的鳝鱼。”

“一条什么。”

凯南虽然很疲惫,还是咧嘴笑道;“似乎有个名叫施狄奇的小伙子看上店里的某条鳝鱼。他用鱼钩钩住鱼鳃,鱼线的另一端则钩在裤裆的钮扣上,接着若无其事的走开。鱼贩发现钩鱼从桌上跳下去再滑出门外,当然有所警觉。小狄奇被抓到的时候,发誓自己没有做错事,是那长鱼自愿跟着他出去的。”

若石哼了一声,笑道。“蓝先生打算控告他吗?”

“没有。既然那条鱼完好如初,蓝先生觉得狄奇被留在鲍尔街的拘留室一个晚上就够了。”

若石挂着藏不住的微笑,看着凯南。“看来即使我不在,鲍尔街也可以动作如常。”

助理治安官嘲弄地看他一眼。“等你看到办公室桌上堆积如山的工作,就不会这么说了,那堆文件已经高达我的胸前。既然你已经回来,我要回家了。我又累又饿,而且已经好几天没有跟老婆上床。换句话说,我过着和你一样的生活,而且已经无法再多忍受一分钟。”

“等等,”若石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想请你帮我个人一个忙。”

这是若石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凯南略微紧张地看着他,靠回椅子上。“没问题。”他毫不迟疑地说。

若石靠近书桌,从口袋里拿出那条钻石项链,轻轻地放在磨损的红木桌面上。即使灯光摇曳,宝石依旧散发出梦幻般的光芒。

凯南惊愕地看他一眼,再转回那长项链上。他无声地吹了声口稍。“老天爷,这是哪里来的?”

“这正是我希望你查出来的。”

“任何一个警探都可以办到,这样的工作薛警探可以轻易处理。”

“但是你最快。”若石答道。“而我希望尽快得到答案。”

这一年来凯南的工作或话都在办公室,仍旧比其他警探更的经验及能力。没有人比凯南更熟悉伦敦的一切,若石相信他是处理这件事最恰当的人选。

“这条项链是怎么到你手上的?”凯南询问,若石把细节告诉他。助理治安官常常地看了他一眼。“辛小姐没有受伤吧?”

“她很好,只是有些担心,为是可以理解的。我希望这件事能够立刻解决,免除她无谓的操心。”

“当然。”凯南拿起一杆笔,持续地轻敲着桌面,尽避脸上面无表情,举动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焦躁。“若石,”他轻声说。“我认为你应该也想过,辛小姐也许和某个人有所纠缠,这些礼物很可能是情夫所赠。”

若石在他说完之前已大摇其头。“不会,”他的口气无比坚定。“她没有情夫。”

“你怎能肯定?”

若石对朋友的执着略感不悦,他蹙起眉头。“因为我正好处在能够知道的情况。”

“啊。”凯现状似松了口气,放下笔杆,十指交扣置于腹部,看着若石的眼神掺杂着推测与兴味。“看来,你终于和她上床了。”

若石面无表情。“这与项链毫无关系。”

“的确没有,”凯南轻松地说,好象很高兴看到若石坐立难安的样子。“不过你可等了真久,不是吗?”

“我并没有说我和她上床了,”若石有些不悦。“我对辛小姐极为尊重。而且,占一名女性雇员的便宜是很不恰当的。”

“是的,爵士。”凯南停顿一下,才面无表情地问。“所以……感觉如何?”并在若石警告瞪他一眼时,露齿而笑。

让若石不高兴的是,凯南对于办公室上那迭公文的说话根本是带保留。报告、档案、信函和各类文件迭成了一座摇摇欲坠的小山,令走进办公室的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久之前,他会认为这一迭根本没什么,现在却觉得这全得由一个人处理简直荒谬。

一年之前,除去原本负责的西敏感区和塞克斯郡,他又接受任命担任艾塞克斯、肯特、贺福郡和萨里郡的治安官。这使他成为全英格兰权力最大的治安官,他也很满意权力的扩张。

直到现在。现在,他希望减少这种彷佛永无止尽的责任,拥有个人的生活。他想要有个妻子、有个家……甚至孩子。

依他看,大概不会有任何人愿意接任他地鲍尔街的这份职务,即使凯南也不会。尽避凯南胸怀大志而且非常努力,却绝不会让工作变得比婚姻重要。若石势必得找人分担鲍尔街的行政工信,因为这已经完全超过一个人所能负荷的程度。他至少应该找三位法官来分担他的职权,再多雇用六名警探。此外,还必须在西敏区新增二到三个治安官办公室。想到这会在国会造成的反应,以及随之而来的经费预算,若石阴郁地笑起来。

他开始翻找书桌,搜寻档案室的钥匙时,笑容就消失了。找到钥匙后,他走过长廊,打开门锁进入房办,扭亮桌上的一盏灯,房里弥漫灰尘和羊皮纸的气味,细小兰埃悬浮在灯光下。经过简单的搜寻,若石找到最可能收存辛约翰档案的抽屈。

他怀着不安与决心,翻遍一捆捆的文件,却找不到任何与辛约翰这个扒手有关的文件。

关上抽屈,若石仔细思考档案的管理方式。显然辛约翰的案子太小,根本不足以写成一份档案。不过,法庭记录内一定曾提及那男孩。若石眉间紧蹙起来,坚决地转向另一座柜子。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他的搜寻。“那儿我已经找过了。”

他看向门边,望见苏菲苗条的身影。他走上前,灯光在她精致的五官上嬉游跳跃,她的嘴唇弯出一抹忧郁的笑容。“这房间内所有的抽屈和档案,我都找过了。”她低声说。“没有任何一项记录提到约翰。”

若石感到一阵椎心的罪恶感与不安,但还是保持面无表情地考虑这问题。“十年以上的法庭记录已经移到顶楼的储藏室,我现在就去找。”

“不急,”苏菲温和地说。“明天让维瑞去找吧。”

他知道自己并不会喜欢找到那份资料的后果,看来她好不急。他走过去,伸出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他将她的小肮压向自己,她立刻就屈服了。他低下头开始亲吻她的喉间,用舌头探索她脉博的振动。

“那,在那之前我们要做什么呢?”他询问,并让她感受到他如石般坚硬的男性欲望。

她的双臂圈住他的脖子,双唇摩擦他的,送上似有若无的吻。“在那之前,我们当然要让你保持忙碌。”

“我的房间,或是你的?”他问。

忆起他上次问这个问题是在他的办公室,苏菲无声的笑起来。“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他的嘴来到她的耳边,轻声说。“我的床比较大。”

耀眼的阳光射入室内,因为他们前一晚忘了拉上窗帘。苏菲仍然半梦半醒,心想阳光一定很强,才能穿透覆盖于城市上方那层煤气造成的烟雾。

感到身边有些动静,她转为侧躺,用一只手肘撑起身体,刚好也醒来的若石伸着懒腰,黑色的睫毛扬起来,露出昏昏欲睡的灰色眼眸。头发凌乱,脸上仍带着睡意的他,看起来是如此英俊,共菲几乎无法呼吸。

夜间的若石是贪得无厌的,他抚摸、亲吻、品尝她身躯的每一寸,他的手非常温柔,嘴唇则急切而坚持。想起他们之间那些亲密的时刻,她不只感觉到万分神奇,更觉得脸上泛起红潮。尝试地略微移动身体,她发现大腿内侧的肌肉非常酸疼,肩膀和后颈也是。

看见她轻微痛苦的表情,若石坐了起来,倾身向她,额间双眉蹙起。“我昨晚弄痛你了吗?”

她按着他的前臂,轻抚手臂表面的毛。“只要泡个热水澡就没事了。”

任何看见鲍尔街这位治安官如此温柔的人,肯定不敢相信那是同一个原本那样冷淡而威严的人。“阳光下的你,好美。”

完全清醒,并且看见阳光是如何明亮地照在雪白床单上时,苏菲的笑容立刻消失。一惭忧虑让她无比不安。“我们睡到太晚了,”她惊慌在说。“真不敢相信。以前我们总是在别人起床之前醒来,现在……天啊,几乎快中午了!”

她惊慌地想坐起来,却被他压回床上。“镇静下来,”他低声说。“深呼吸。”

“每个人都起床了,”她睁在眼睛看着他说。“早餐时间早就过了,哦,老天。我从来没有睡过头。”

“我也没有。”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想我们可以下床穿上衣服。”听他的口气并不很喜欢这个主意。

苏菲发出愈加痛苦的呻吟。“仆人、书记员和警探——他们都会知道我们一起在你的房间里。”她抓起被单的一角,盖住自己的脸,希望能永远躲起来。“他们会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哦,不谁笑!”

若石很努力的想要听她的话,可是眼底却带着愉悦的闪光。“不幸的是,我们已经失去保守秘密的机会。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和平常一样的工作。”

“我做不到,”她的声音闷地被单里。“一想到要面对其他人……”

若石好不容易才强迫她的手指放开那团白色的被单,无情地把它拉开。“你不用去面对任何人,”他告诉她。“我们就在这儿等一整天吧。”

她皱起眉头瞪他一眼。“我希望你认真一点!”

他的喉咙发出笑声。“我的确很认真。”他说。

她在他的身下扭动。“若石,我们必须起来了!”

“我已经起来了。”他向她保证,并把她的手拉到他勃起的欲望之上。

她抽口气立刻把手指缩回。“如果你认为我现在会再和你做那件事,在大白天,而且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在上面——”

他朝她挑逗地一笑,将她更压下去一些。

“小声一点!”苏菲低声说着,试图翻身爬到床边。“会有人听到——哦!”感觉到他的牙齿开玩笑地在她右边臀部咬了一口,她差点岔了气。

若石抱住她的腰,把她朝后拉,开始亲吻她赤裸的背部,从她的腰窝开始往上。

“我全身酸痛。”她抗议道,不过他轻轻啃咬她肩胛下方的敏感部位,一阵欢愉穿身而过。

他稍微抬高身体,在她的颈后低语。“我会很温柔的,苏菲,只要再一次。”

那唇部的触感让她无力地颤抖。“我……我希望这不是平常推的你。一个晚上三次,早上又一次……不会每天都这样吧?”

“不会,”他把一个枕头塞到她的小肮之下,把她撑高些。“我只是好一阵子没做了。我最后终会得到满足,然后缩减为一个晚上一次。”

“‘最后’是什么时候?”她询问,而他发出轻笑。

她的脸颊压着床,双眼紧闭。“若石。”她微微呻吟,在他的两只手指滑进肿胀的信道时略微退缩。他的动作轻柔下来,手指若有似无的逐渐深入。他的唇移到她颈侧,像蝴蝶的薄翼般轻轻亲吻,温暖的气息吹吐在皮肤上,使她震颤不已。那感觉愈加凝聚且强烈,苏菲发出呜咽,想要转过身来。

“别动。”他在她的耳边吐出灼热的低语。

“你是我想要你。”苏菲在他小心而缓慢地将手指更往内推进时开始扭动。感觉到他的胸毛搔着她的背,却只能被他的重量压在那儿,实在是某种无以名之的折磨。他的舌尖探入耳垂下方的凹处,她继续扭动、发出呻吟,体内的肌肉饥渴地紧紧裹住他的手指。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某样东西,然后碰到床垫的边缘,她用力抓住直到手指发白。

突然间她感觉他的腿来到她的腿间。“张开,”若石低喃道。“再开一点……对,就是这样,我甜美、甜美的……”

他的手指退出来,改以长矛的顶端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

他又长又硬的欲望将她完全充满,双手则更加抬高她的髋部,细心地调整让他们更契合。一进入她体内,他几乎没有戳刺动作,只是让自己深而紧密地停留在原地,并把手滑到她的身下,搜寻她腿间湿润的毛发,找到热切的核心。

他改为又深又缓的推进,手指的轻抚亦与之同步,拒绝给予她所渴望的深刻穿刺。他的抑帛几乎让她疯狂。她把脸埋进床单,臀部向一抬起,同时发出不自觉的喊声,热度盘绕在她的腹部,并激烈地向外扩散开来,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清楚地感受到他们结合的部位,那震动着的粗大器官带来无穷无尽的愉悦,直到所有的感官都在因这狂喜而爆炸开来。

一阵阵颤抖的收缩紧紧裹住他的性器,若石在她的背后大声呻吟,让高潮充满体内,淹没他、将他送到不知何处。他悬在她的身体上方,大口大口的呼吸,直到双臂开始发抖,他仍埋在她体内深处,搂着她一起倒向侧边。

他们躺在混合激情欲望的床上,沐浴在阳光下。

隔了话久,若石才开口。“我去要人准备热水,我们都需要洗个澡。”

苏菲转身把脸埋在他毛茸茸的胸前。“以这种起床速度,我们一整天都离不开这里。”

“若能如此,该有多好。”他抬高她的脸,偷了另一个吻。

令苏菲讶异的是鲍尔街所有的人员都非常努力地假装一切如常。几乎没有人直视她的眼睛,虽然他们明显的充满了好奇。但是他们对若石的尊敬——更别提担心会引起他的怒气————使他们连一个关于苏菲显然和他同床的字眼都不敢提起。维瑞收到一项指点示,要从十多年前的法庭记录中找出与辛约翰有关的资料,但是若石并没有对他说明此一要求的原因与细节。这是一项非常费力的工作,因为这名书记员势必得在褪色的文件中一页页仔细察看,也许要花上好几天时间才能翻完所有的纪录。

“康爵士,”维瑞怀着极大兴趣说:“我无法不无能为力注意到被告的姓氏。我可以知道他和辛小姐的关系吗?”

“我不会说,”若石平静地说。“而且我希望你能对此保密,不要把寻找记录的事情让鲍尔街的其它人知道”

“即使是莫爵士?”维瑞脸上的讶异非常明显。

“任何人都一样”若石强调,并带有深意地看了书记员一眼。

维瑞进行这项任务时,苏菲则帮若石处理大量的文件。除去惯常的职责,他还计划在伦敦郊区进行一连串搜索行动,以清除流浪汉的巢穴。此外,他还意外地被找去调停一场慷慨激昂的示威,那是伦敦的裁缝师为提高工资而发起的。

苏菲既 情又有趣地听若石离开办公室前的抱怨。“解决这场争端要很久吗?”她问。

“最好不要,”他心情不佳地说。“我可没心情去忍受几个小时的争吵。”

她朝他不悦的表情微笑道:“你会成功的。我绝不怀疑你能够说服任何人接受任何事。”

他的表情软化下来,将她拉近高大的身躯,俯首亲吻她。“你本身就是证明,对不对。”

若石正准备离开时,维瑞敲门。苏菲上前开门,看到书记员脸上散发着胜利的光彩,她的胃肠开始翻搅。他拿着一份泛黄的档案。“康爵士,”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得意。“因为突然的好运,我找到您要的资料了。本来这得花上好几个星期,但不知怎的,才找了四分之一,我就刚好拿到正确的那一箱。现在,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谢谢你”若石淡淡地说,上前接过档案。“这就够了,维瑞。你做得很好。”

了解到不会再有更进一步的消息,书记员露出失望的表情。“是,爵士。我想你会在解决完裁缝师的争端回来后才看它——”

“裁缝师的事不急”若石坚定地说“离开时麻烦把门带上,维瑞”

不懂一份古老的法庭记录为何比裁缝师的示威重要,书记员缓慢地遵从命令。

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让苏菲畏缩了一下。她看着若石手中的档案,血色从脸上褪去。“你不用现在就看,”她的声音有些粗哑。“你应该先去处理手边的工作。”

“坐下。”若石低声说,并走上前轻按她的肩膀。顺从那温柔的压力,她坐入最近的一把椅子,紧紧地抓住扶手,她的目光锁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他走回桌边,把陈旧的档案摊在磨损的红木桌面上。若石保持站资,双手撑在法庭记录的两边,低下关看。

他翻阅着一页页的资料时,办公室的沉默令人窒息。苏菲竭力让自己保持正常的呼吸,一边心想自己为何如此紧张。毕竟她应该很清楚那记录会揭露什么内容,然而也如同她告诉若石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已经原谅他,并在原谅他的过程中得到某种程度的心灵平静。

不过,她仍感觉到身体像是发条上得太紧的钟表,在看到若石蹙起的眉头时,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椅子的扶手。

就在苏菲觉得自己就要因为这紧张而发狂时,若石开口了,虽然目光仍旧停留在法庭记录上。“我现在想起来了。我是那一天当值的法官。听完案件经过后,我判辛约翰到监狱船上服弄十个月。根据他的罪行,这是我所能判的最轻的刑期。任何更轻的判决,都将引起公愤而近使我退出法官司席。”

“因为偷窃钱包而被判入监狱船服刑十个月?”苏菲怀疑地问。“这个判决当然是太重了!”

若石没有看她。“你弟弟并非扒手,苏菲。他也不是直么扒手集团的一员,他是拦路抢劫的强盗。”

“拦路抢劫的强盗?”苏菲困惑地摇摇头。“不,那不可能。我表姊告诉我~~~~~?”

“或许你表姐不清楚实情,也或许她认为隐瞒实情对你比较好。”

“但,约翰那时候才十四岁!”

“他和一群拦路抢劫的强盗在一起,并参与一连串越来越暴力的抢劫,直到四个人都被抓来我这儿,并被控谋杀。我不知道辛约翰为什么没有提到他的头衔——他表示自己自是个平民。”

苏菲茫然地瞪着他。

若石对上她的视线,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他用平直的口气继续说:“他们拦截一辆私人马车,车上有两名妇女、一名孩童和一位老人。他们不仅抢夺妇女的财物珠宝,且一中一个强盗——霍金——还从孩子那儿抢走了银制奶瓶。根据妇人的证词,因为孩子哭得太历害,老人要求他们归还银奶瓶。接着发生扭打,霍金用枪柄击打那老人。老祖父倒在地上,不确定他到底是因为受伤还是刺激过大就死了。那伙人被抓到带到我面前时,民众已经非常激愤。我把年纪较大的三人送上监狱船——这已经引起众人的愤怒与批评,因为多数人要求将他处死。”

“这一点都不像是我弟弟,”苏菲轻声说。“我不认为约翰会犯下这种罪行。”

若石非常小心地说:“年轻人在伦敦的地下社会,想要毫发无伤地生存是不可能的。我想你弟弟在贫民窟和盗贼聚集的地方一定过得很辛苦。在这种生活环境之下,任何人都有可能堕落。”

苏菲对事实感到恶心,更别说那极度的羞愧。“我一直怪罪你的不公,”她几乎说不出话来“而事实是,你已经尽最大努力帮助他了。”

若石凝视着他面前的文件,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褪色的文字。“我记得当时他让我感觉到他有值得帮助的地方,”他的神情略微恍惚。“显然他是介入了一件超出他的能力所能控制的事情。”若石眯起灰色的眼睛,继续盯着法庭的文件。“这个案子让我很困扰,”他喃喃地说。“我认为我忽略了某些地方,我感觉有某种内情和关联,但一直找不出来。”苏菲慢慢地摇头。“我很抱歉。”

苏菲慢慢地摇头。“我很抱歉。”

他抬起眼睛,目光转为温柔:“为什么?”

“为我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闯入你的生活,为根本不存在的事情伺机报仇,为我把你推到如此难堪的处境。”她竭尽全力站起来,头部像有什么东西在敲打,喉咙梗塞、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若石从桌子后方走过来,想用双手环住她。但她轻轻地推开。“我所能做的最好一件事,”她说。“就是离开这儿。”

他修长的手指抓住她的上臂,轻轻摇撼她。“苏菲!看着我,”他急切地命令道。他的声音里掺入了某种类似生气或恐惧的锐利的东西。“该死,看着我!如果你离开,我一事实上会找到你,无论你走得多快,离得多远。所以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懂吗?”

她恍惚地看进他具有穿透力的灰色眼眸,点点头,内心充斥着羞愧的思绪。

“现在对我保证,”他简洁地说。“我今天出门后,你不会做任何傻事。留在这儿,等我回来之后,让我们一起把事情谈清楚。好吗?”他用包含深意的语调重复“好吗?”

“好的。”她低语。“我等你。”

正文 第十三章

若石离开之后,苏菲在办公室没什么事情可做,因而决定去清点厨房储藏室内的物品。

跟弟弟有关的新资料,和他那沾有污点的过去,是如此的出乎意料之外以及令人作呕;使得她几乎无法清楚的思考。她机械性的忙碌工作着,感觉自己既挫败、疲累又虚弱无力,直到某样东西让她从麻木这中清醒过来。

某种来臭从潮湿食物储藏室的石板架散发出来,苏菲恶心地倒抽口气,寻找臭气的源头。“我的老天,这是什么?”她询问。莱莎慢慢走到储藏室的门边看着她。

苏菲没多久就发现那臭味来自一条不新鲜的鲑鱼。“我们可以用醋和石灰水浸泡它。”

莱莎迟疑地建议道。“这可以除掉大部分的味道——如果还没有太严重。”

苏菲用地块布把那团粘糊糊的东西盖起来从架上拿开,忍不住一阵反胃。“莱莎,那条鱼已经没办法救了。”

“严重”两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它已经从头烂到尾了。”

“来,我来把它包起来。”厨房女佣小声地说,并取来几天前的报纸。她熟练地把鲑鱼包起来,直到气味完全藏在里头。

莱莎点头。“鱼贩说鱼是新鲜的。”

“新鲜的!”苏菲讽刺地一哼。

“我会要她拿回去换,”莱莎皱眉。“不过我刚才叫她去拿金莲花的种子。”

“我拿去换,”苏菲决断地说。她知道莱莎的膝盖还没有完全康复,无法前往鱼贩的店里。她很高兴有这机会出去走动走动,顺便理清思绪。“我还有些事情要跟蓝先生说。他竟敢用这么烂的理由把这种鱼卖给很小爵士的家!”

“辛小姐,我认为你最好等一等。恩尼帮莫爵士出去办事,没法陪你去。”

“我自己去。鱼贩又不远,大家还没知道我出去过我就回来了。”

“但康爵士说过很多次,你出门时一定要有人陪伴。如果你发出任何事情……”莱莎几乎要颤抖起来。

“不会有任何事情的。我又不是要去贫民窟,只是去换一条鱼。”

“但,康爵士——”

“康爵士那边我自己会应付。”苏菲取下她的软帽时低声说道。

面对苏菲理直气壮的怒气,以及她不断提醒康爵士替他做过的事,蓝先生满怀歉意地说。“那是场误会。”他用浓重的伦敦东区口间嗫嚅地说,目光在整个屋子游移,避免对上她的视线。他肥胖的脸上挂着难堪。“啊呀,我怎么敢把这么可怕的东西送去鲍尔街呢!还想要欺骗康爵士……啊呀,我没脑袋才敢做这种事,对不对?”他的表情在想到一项借口的时候亮起来。“是那个笨蛋露西……她拿错鱼了,是她拿错了!”

“好吧,那么,”苏菲轻快地说。“我想要换回对的那条鱼,拜托你了。”

“是的,小姐。”他从她手中接过纸包,迅速冲到店后方,自言自语道。“我敢说,只有最好的才留给康爵士……”

苏菲等待另一条鲑鱼的包好的同时,发觉店外出现小骚动。她好奇地走到嵌着厚玻璃的小窗边,看到一群兴奋的人聚集在街道转角那栋建筑物入口处。

“他们在看什么?”

蓝先生回答的语调里掺杂了些许奇特的骄傲。“简尼克又开始捉人了。”

“简尼克?”苏菲偏头看着鱼贩,惊讶地扬起眉毛。“你是说,他想要抓住某个人?”

蓝先生把棕色的纸折成长方形,小心地把鱼放在一角。“就像只狐狸,简尼克是继莫凯南之后,捉拿小偷或盗贼最聪明,而且脚程最快的人,这是实话。”他熟练而仔细地把鱼包进纸内。

苏菲把注意力转回窗外,看来群众正在等待恶名昭彰的简尼克从那栋房子里出来。“简先生或许追捕小偷或盗贼,”她傲慢地说。“但他也是个罪犯。我不会用这种比喻来侮辱莫爵士,因为他是最值得赞扬的人。”

“是的,小姐。”蓝先生用绳子将包里捆起来并打个花结。“但简尼克也是条好汉。”

苏菲不了解群众对这个人的敬仰。为什么他的魅力和所谓的吸引力能够蒙蔽大家,对他的腐败和堕落视而不见?

蓝先生来到窗边,把包好的鱼递给她。“辛小姐,简尼克被带到鲍尔街的时候,你有看到他的长相吗?”

“没有。”苏菲沉思地皱起眉头,想起自己冲进审问室时若石的怒气,所以她只看到那个声名狼藉的黑暗之王的背部。

“我在场,但是没有看见他。”

“他的马车就停在街角,”蓝先生神秘兮兮地告诉她。“如果你在那儿等一下凡可以看见他了。”

苏菲勉强自己露出微笑。“哦,我有比留下来等简尼克这类恶棍更重要的事。”

但是她离开鱼店后,略微迟疑地朝巷子看去,目光落在一辆漆成黑色并用金色装饰的马车上。六匹马所拉的车正是那种用不正当手段购买而来,华丽但品味欠佳的奢侈品。车夫坐在四厢前等候,高顶帽下的脸无聊而疲倦,另一个武装的男仆则站在车门旁边。

苏菲不懂自己对简尼克的好奇心为何这么强烈,也话是因为若石如此痛恨那个人。简尼克与若石的一切正好相反。虽然那人宣称自己是专业的盗贼追捕者,因此也是站在法律的这一边,但实际上他是个黑心的犯罪:恐吓、密告、组织犯罪、捏造证据、公然偷窃都是简尼克犯过的罪。他侮辱了所有的道德规范。但多数人却认为他是英雄,不同意的人也不敢与他对立。

苏菲思索简尼克所犯的那些罪行时,看见对街的群众分成两边,让一个高大的人影穿过。他走路的模样非常傲慢,肩膀的姿势与闲散、轻松的步伐表现出他的自信。他大步经过观从时,人们伸长手臂拍他的肩膀和背后,出自内心的欢呼声沿路响起。

“我们的尼克真了不起!”

“黑狗万岁!”

黑狗?苏菲对这昵称嫌恶地皱皱鼻子。她紧靠在房子的侧面,看着人群跟随简尼克走向他的马车。那个盗贼追捕者靠近的时候,苏菲讶异地发现他既年轻又英俊,鼻梁长而挺直,身形优雅,蓝眼灵活。他很像鲍尔街的警探,拥有那种很特别的、对身体的自信,全身上下洋溢着人们美其名所谓的‘动物本能’。

他有一头浓密的深棕色发丝,皮肤晒得黝黑,使得他微笑时牙齿显得特别洁白与闪耀。

然而,不管他如何极力要表现出亲切的样子,他的周身仍散发一种奇特的冷漠……那种潜藏诉野性是如此明显,让苏菲忍不住颤抖起来,尽避天气是如此温暖。

佩带武器的男仆打开马四四门,简尼克踏着稳定的步伐朝马车走去。但不知不何,他竟在进入四内之前停顿,双手轻撑在车门两边。他的动作静止下来,似乎正在聆听其它听不见的声音。他的肩膀转过身来,目光落在苏菲身上。

她震惊地回视他,被他那专注的表情牢牢抓住。

群众、街道、天空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世界上彷佛只剩下他们两人。苏菲突然认出他就是银丘园那个神密的陌生人,那个给她钻石项链的人。但怎么可能?像简尼克这样的人会想从她这边得到什么?包好的鱼从她无力的手中落下,她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她呆在原地,只能震惊地看着他走近,他黝黑的脸似乎变得比较苍白。他在她的面前停下脚步,伸出手来,然后略微迟疑,但目光仍紧紧锁在她身上。接着他似乎下了某种决定。

他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手指扣住她激烈跳动的脉搏。

“跟我来。”他轻柔的声音穿透群众的嘈杂声。“我不会伤害你。”

对他竟敢碰她感到无比震惊的苏菲,开始抵抗那温和的催促,脸上的血色褪去。她扯动被箍住的手腕。“放开我,”她紧张地说。“如果我发生什么事,康爵士会杀了你。”

他更靠近了些,在她耳边说:“你想知道辛约翰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突然退后,头差点撞上墙壁。“你知道我弟弟的什么事情?”

他扬起一边唇角,露出嘲弄的笑容。“来吧。”

简尼克从群众间拉出一位美丽的女子的情景,使大家非常兴奋。他们一边笑一边拍手,简尼克把苏菲拉进马车时,他们如潮水般围上来,她虽然害怕,却十分好奇,半坐半倚着皮革椅垫。车门关起,六匹马开始拉动时,马四摇摇晃晃。马四绕过街角,然后开始加速,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大街小巷。

“我们要去哪里?”苏菲紧张地问。“还有,你为什么会提到我弟弟的名字?你为什么要给我那件礼服和那条项链,还有——”

简尼克抬起手做出状似自卫的姿势。“等等。我会说明一切,耐心一点。”

他把手伸进车门一个光亮的木制小棒间,拿出杯子和一个装有琥珀色液体的小玻璃瓶。不知是马车的跳动,或是因为他的手奇怪地抖动,他似乎无法完全倒酒的动作。最后他咒骂一声,把酒凑到嘴边,直接就口喝入。

然后他小心地将酒瓶和杯子放回隔间,再将手掌罢于膝上。“我们要去我在西街的住处,在舰队沟附近。”

苏菲抑制不住厌恶的颤抖。位于新门监狱、路德门和舰队街附近的那地方,是伦敦最污秽危险的地区之一,住有许多强盗和逃亡者。名叫舰队清的巨大下水道散发恶臭,熏着附近一大片错综复杂的巷道。

“和我在一起,你很安全。”简尼克简洁地说。“我只是想私下和你说话。”

“为什么找上我?”她质问道。“我做了什么吸引你注意?我们从未见过面,我也确信我信没有共同的熟人。”

“我解释一些事情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苏菲缩在座椅的角落冷冷地看着他。“那就赶快解释吧,然后你得把我安全地送回鲍尔街。”

对于她的无畏,简尼克露出愉悦和钦佩的表现,洁白的牙齿闪闪发亮。“我同意。”他平静地说。“很好。我想要说的,是辛约翰死前的最后那段日子。”

“你认识我弟弟?”苏菲小心地询问。

他点头。“我当时在他死去的那艘监狱船上。”

“我凭什么要要相信你?”

“我有什么理由要说谎?”他的眼神迫使她相信他的说法。那句话痛苦地掀开约翰之死在她内心留下的伤口。从来没有人能告诉她,她亲爱的的弟弟是如何在监狱船上受苦,或者他是怎么死的。她一直渴望知道,但现在事实似乎即将公布,她却充满恐惧。

“请继续。”她的声音嘶哑。

简尼克说得很慢,让她有时间消化。“我们在史卡保罗号上,它下锚于泰晤士河。六百个犯人住在甲板下,有些关在铁牢里,有些一人的脚镣扣在嵌于木板的铁柱上,大部分的人脚上套着铁链和一颗铁球。小偷、杀人犯、扒手——无论罪行大小,都得到相同的对待。年轻的男孩子,像是约翰和我,情况最糟。”

“在哪方面?”苏菲开口询问。

“我们被锁在一些人旁边,那些人很久没有……”他停顿下来,显然在斟酌能让她了解的适当字眼。“很久没有尝到女人的滋味。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她犹豫地点点头。

“那种状态的男人,会无可自制的做出平常不会做的事情。例如攻击比自己更弱小的人……要求他们……”他停顿下来,嘴巴扭曲。他的目光变得遥远,彷佛正透过窗子注视某种令人非常不愉快的景象。他似乎脱离回忆,孤独地陷入沉思。“……做非常可怕的事情。”最后他低声说道。

苏菲悲痛而惊骇地保持沉默,脑海中却浮现一个问题……简尼克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女人承认隐私而痛苦的事情?

他继续说下去,声音低沉像在说别人的事。“办犯永远都在挨饿,环境污秽、味道很臭,经常有人罹患斑疹伤寒。他们把所有人都放在一起——管他活的,垂死的,或是已经死的人。每天早上,前一夜毙掉的人尸体就被运到上层甲板,送到岸上掩埋。”

“告诉我,我弟弟的事情。”苏菲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简尼克对上她的视线,他那对蓝眼竟能如此灵动却又这么绝望,令她感到无比的震撼。

“约翰和一个年纪差不多的人变成好朋友。他们设法保持对方,尽可能彼此帮助,并谈论被释放后要如何如何。虽然很自私,但约翰无比害怕那男孩服刑期满的那一天。那天并不远。一量他的朋友被释放,约翰知道他将再次孤立无援。”

他停顿下来,一手扒过浓密的棕发,弄乱了那头耀眼的发丝。他似乎越来越说不出话。

“然而,命运永远自有安排。在约翰的朋友将被释放的两个星期之前,船上爆发发霍乱。约翰的朋友生了病,尽避他努力帮他,终究无法挽回他的生命。这让约翰的处境变得非常有趣,他认为他的朋友既然已经死了,取代他的位置对任何人都没有伤害。”

苏菲完全混乱了。“你说什么?”她头昏脑胀地问。

他没有看她。“如果约翰假冒那男孩,几天后他就会被放走,而不是在监狱船上再待一年。约翰毫不怀疑少去朋友的帮助,他很可能撑不过几个星期。所以那天晚上,他与男孩的尸体换掉衣服,早晨来临时,他向狱方报告因病死去的是辛约翰。”

马车停下来,舰队沟的臭味开始渗入。苏菲的心脏猛烈地跳着,似乎想将空气从肺部挤出来。“但这没道理啊,”她僵硬地说。“如果你的故事是真的,那——”她突然顿住,耳中有种声音嗡嗡作响。

简尼克看向她时,冷漠似乎从他脸上消失,下颚微微震动,好似想要控制强烈的情绪。

“那个死去的男孩名叫简尼克。”

苏菲突然激动的哭了出来。“不,”她啜泣道。“那不可能是真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要你送我回鲍尔街!”

隔着滚烫的泪水,她看见他的脸缓缓靠近。“你认不出我吗,苏菲?”他发出痛苦的低语,跌坐在地上,双手揪住她的裙子,脸埋在她的膝间,这举动吓坏了她。

她震惊地瞪着抓住裙子的手。一声呜咽在她轻抚他的左手手背后时,猛然从她的喉间并发出来,那手背的中央有个很小的星形疤痕。和约翰童年时因为不小心擦过由于烧煤而依旧火烫的壁炉铁棍留下的疤痕,一模一样。泪水不断地从她的脸颊滑落,她用自己的手盖住那个记号。

他抬起头,看着她,她现在认出那双和自己如此相像的眼睛。“请你别再哭了。”他低声说道。

“我没事,”她一边抽泣一边说。“我相信你,约翰。我认得你。我应该一眼就认出你来,但你变了好多。”

他发出一声哀伤低吼,极力压仰激动的情绪。

苏菲感到自己的脸因为掺和了喜悦和难过而扭曲。“你为什么不在几年前就来找我?我一个人孤孤单单了好久。你为什么要躲得这么远,让我为你如此悲伤?”

他用外套的袖子擦拭眼睛,颤抖的吁出一口长气。“我们进去再谈。”

男仆打开马车车门,而简尼克——约翰——轻快地跳出车外,并把手伸向苏菲。她把手搭在他的肓上,感觉他搂住她的腰,再小心地让她踏到地上。然而她的膝盖像果冻一样抖颤,她没想到自己竟无力的瘫软下去。

尼克一只手放在她的背部撑持着,引领她向屋子走去。那是一栋酒馆改装成的房子。苏菲无法克制,惊讶地看着周围那些一像是恶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即使最勇敢的警探也会避免前来这里。在这些曲折蜿蜒的街道内躲躲藏藏的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人类。他们的脸色灰白而脏,穿着褴褛的衣衫几乎像鬼魂一般。

虫鼠从街道的垃圾堆中窜出,污水池、水沟的味道和附近屠宰场的气味,混合成为强烈的恶臭,刺激得她忍不住流出泪水,到处都是噪音和骚乱,乞丐和流浪儿的呼喊、猪只和儿童的声音、醉鬼的争吵声,偶尔还出现枪声。

简尼克瞥了她的脸一眼,为她的反应微微一笑。“这里跟伦敦上流地区一点都不像,对吧?不要紧,你很快会习惯这儿的气味。我现在几乎没有感觉到。”

“你为什么选择住在这儿?”她问涎,几乎因这臭味而开始呕吐。“据说你很有钱,你应该住得起比这里更好的地方。”

“哦,我在市区有几间高级办公室,”他对她保证。“我在那儿和有钱的客户或政客之类的人会面。但是新门监狱在这附近,‘闪家’们也都在这里出没,我需要一个方便接近他们的管道。”发现她对他所用的伦敦东区方言感到不解,他一面解释,一面引导她走上一道东倒西歪的楼梯。“‘闪家’就是一些混得很好的盗贼,他们藏身在这儿的一些屋子里面,法律进不来这里,他们可以自由的赌博、饥酒和做各种计划。”

“而你是混得最好的一个闪家?”苏菲跟着他穿过像迷宫一般的回廊、楼梯和隐密处,一边回道。

“有些人会这么说,”他的回答一点也不羞愧。“但我多半是受雇追捕这里盗贼,找回失物——而且我做得很好。”

“你不应该过这种生活。”她喃喃说道,为弟弟竟然变成这样感到惊骇。

“你难道就应该当一个仆人?”他讽刺地指出。“不要急着判断任何事,苏菲。我们做的,都只是力求生存的人所必须做的事。”

他们来到一条狭窄走廊的终点,那里有一道厚重的门,简尼克上前为她开门。

苏菲一跃进去,惊骇地发现一系列装饰华美的房间。贴有壁纸的墙上挂了金色外框的巴洛克风格镜子,以及美丽的图画。法式家具贴有许多金箔,衬垫都是织锦,窗帘则是蓝灰色的天鹅绒。

在这栋摇摇欲坠的房子里发现如此精致的房间,苏菲震惊地睁大眼睛看向弟弟。

他轻松地一笑。“我必须留在西街,并不表示我一定要住在很烂的地方。”

经过这肯定是一生中最大的震撼后,苏菲感到非常虚弱,便直接走向一张松软的椅子。

尼克走到餐具架旁,倒了两种饮料,把其中的一杯交给她。“喝点这个。”他把一个杯子塞进她手中。

她听话地举杯,白兰地滑下喉咙时,温和的灼烧感让她舒服了许多。她弟弟坐到她身边,把酒当水般一口喝下。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摇着头,带着明显的惊奇。“我不敢相信你真的在这儿。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到你,不知道你变得如何。”

“你应该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她轻快地说。

他突然变得面无表情。“我的确可以。”

“为什么没有?”

他瞪着空杯中剩余的一点白兰地,修长的手指缓缓地转动杯子。“主要原困是你不知情比较好。我的生活太危险,更别说我的名声并不好,我不希望你因为有我这种弟弟而感到羞耻。我假设你老早就结婚了,嫁给村里某个体面的人士,甚至已有好几个小子。”他的语气突然因为怒气而尖锐起来。“结果你竟然还没有结婚!”他说那个词的时候听起来像句诅咒。“老天,苏菲,你为什么变成仆人?而且不在别的地方,竟然是在鲍尔街!”

“谁会想娶我,约翰?”她嘲弄地问。“我既没有嫁妆,又没有家人,对方一点好处也得不到,除了一张不错的脸蛋,而我保证这对农夫或工人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唯一向我求婚的是当地的面包师傅,一个肥胖的老人,年纪几乎是我的两倍大,替恩娜表组工作还好得多。至于鲍尔街……我喜欢那儿。”

她很想把和安东那段短暂的感情告诉弟弟,还有她如何被玩弄和背叛。不过,根据他可怕的名声,她决定缄口。因为就她所知,他或许会找人杀了安东,或用某些方式折磨他。

提及鲍尔街,尼克发出轻蔑的声音。“那些警探并没有比替我做事的恶棍好多少。而如果那个冷血可恶的康若石没有好好对待你,我会——”

“不,”苏菲连忙打断他的话。“每个人都待我很好,约翰,尤其是康爵士。”

“哦,他当然好喽。”尼克用全然讽刺的语气说。

想起她所爱的人和她的弟弟竟是死对头,就像一把利刃插在她胸口。这会改变一切,她惊恐地想到。对于她过去的许多过失,若石已经尽力予以忽略。但她的弟弟就是简克尼,那个若石最鄙视的人……他绝对无法对这件事视而不见。这情况太过可怕而奇怪,使她哆哆嗦嗦的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尼克问。

她摇摇头,笑容消失。没有必要让他知道她和鲍尔街这位总治安官之间的亲密关系/尤其这关系很可能就要结束,设法把绝望的想法推到一边,她开始仔细地观察弟弟。

从他小时候就可以看出长大的他会很英俊,如今这些承诺不只达到,而且强有过之。二十五岁的他有一种俐落而劲健的优雅,让她联想到老虎。他的五官对比强烈而引人注目,每个角度都恰到好处,下颚棱角分明,鼻梁又直又挺。浓密的眉毛之下是双出众的眼睛。他眼睛的蓝是如此深邃,使得黑色的瞳孔几乎消失在眼球的虹彩间。

不过他极端男性美的容貌仍隐藏不住那令她深深困扰的冷酷与无情。简尼克给人的感觉,是他有能力做任何事情,彷拂他可以撒谎、偷窃或甚至杀人,也都不会有一丝懊悔。他的心中没有丝毫温暖,苏菲猜想他很久以前就将任何慈悲或同情的情感从内心驱逐。但他仍旧是她的弟弟。

她惊奇地把手抬到他的脸侧,他保持不动。“约翰,我从来都不敢想像你仍然活着。”

他温柔地拿开她的手,似乎无法忍受其它人的碰触。“我看到你在鲍尔街的审问室出现时,吓了一跳。”他低声说。“我马上就知道你是谁,甚至在听到你的名字之前。”他的下颚突然缩紧。“那个可恶的康若石对你大吼的时候,我差点冲上去撕烂他的喉咙

——”

“不,”她迅速地插嘴。“他关心我,他只是想要保护我。”

他眼中仍带着凶狠的闪光。“你是贵族家的小姐,苏菲。任何人都没有权力把你当成仆人使唤。”

她唇上出现疲倦而懊恼的笑容。“没错,我曾经是贵族家的小姐……而你应该是贵族。但现在没人人会把我们误认为上流阶级的人,对吧?”他拒绝响应,她继续说下去:“我听过很多跟你或简尼克有关的可怕事迹,约翰。”

“叫我尼克,”他坚定的说。“辛约翰已经不存在。我早已忘记监狱船之前的生活,我不想记得。”他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笑容。“尼克被指控的罪名一半以上是莫须有的。但我故意让语言传播,即使是最不好的语言也从未否认。可怕的名声对我有好处,我希望人们对我又敬又畏。对我的生意反而有利。”

“你是说你并没有偷窃,或是捏造证据、出卖秘密或勒索敲诈?”

简尼克发出纯然不悦的声音打断她。“我不是圣人。”

虽然感到悲痛,但苏菲却几乎要因为这种避重就轻的说法而笑。

他起眼睛。“我只是利用一些愚笨到本来就应该被利用的人。何况,我做的好事也没有得到赞许。”

“例如哪些好事?”

“我是一个高明的盗贼追捕人,我和我的手下抓到的罪犯,几乎是康爵士和他的警探捉到的两倍。”

“听说你有时候会假造证据,你用不好的手段强迫他人说出不一定真实的口供。”

“我做我应该做的事,”他坚定地说。“如果我抓到的罪犯没有犯下他被通缉的那项罪名,通常也犯过至少十多种其它的罪。”

“但你为什么不——”

“够了。”他简洁地说,起身大步走回餐具架边。“我不想谈我的工作。”

苏菲看着他又倒出另一杯白兰地,几大口吞下。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凶恶的陌生人是她的弟弟。“尼克,”她试着唤他的名字。“你为什么要给我那些礼物?一直猜测到底是谁送的,几乎让我疯掉。康爵士猜测我有个秘密情人的时候,我都吓坏了。”

“对不起。”他低声说忏悔的朝她一笑。“我想要成为——保护者,把你应该得到的东西送给你。本来我从未打算和你相认。但是想要见你一面的需要太过强烈,让我再也无法忍耐。”

“所以你才在银丘园接近我?”

他像一个顽皮的小学生对着她笑。“我喜欢在康若石的眼睛底下动手脚,我也知道自己能够潜伏在人群中进出而不会被抓到。化妆舞会更让一切变得容易万分。”

“那条项链是偷来的吗?”

“当然不是!”他气愤地说。“那是我买给你的。”

“但我要那样一长项链做什么?我根本没机会戴它。”

“你会有机会戴的。”他说。“我很有钱,苏菲。我可以替你在某个地方买房子……法国或是意大利……你可以像个贵族小姐一样生活。我会给你一个帐户,让你永远不用再担心钱的事情。”

她瞪着他,嘴巴张得老大。“约翰……尼克……我不想住在国外!任何对我有意义的事物都在这儿。”

“哦?”他的声音变得如此温柔而危险。“你为什么想要留下?”

正文 第十四章

示威者的怒吼声穿透了针线街上红狮酒馆的墙壁。聚集在酒馆里的一群人,则伸长脖子看清若石、裁缝师代表和雇主代表所围坐的桌子。头一个小时,针对采纳新的薪资结构的谈判中,若石聆听两主的抱怨。气氛越来越火爆,若石推断这场争论将持续整个下午,直到晚上,他不时想起苏菲以及自己多么希望回到她身边,一边努力压抑心中的不耐。

一个身材丰满、满身浓郁香水气味的女待送来若石的咖啡。“你的饥料,爵士。”她向他倾身的时候,故意用巨大的胸脯的一偶擦过他的肩膀。“还想要什么吗?威尔斯兔肉或苹果饼?”她将大脸挪到他旁边,饱含深意地说。“任何你想要的都可以,康爵士。”

若石早已很习惯这样邀请,他露出礼貌但冷淡的笑容。“谢谢你,不用了。”

她扮个鬼脸,捻地噘起嘴。“也许改天吧。”她走开的时候,臀部像钟摆一样摆动。

一个叫布尔的裁缝师代表带着神秘的笑容看着他。“我知道你的用意,若石爵士。假装你不想要她,她就会更想吸引你的注意。你真是精明……我打赌你一定非常了解她们。”

若石突然笑道。“身为男人,有两件事绝对不能做,布尔——让女人等候,还有宣称你了解她。”

裁缝师轻笑的同时,若石的注意力转到走进酒馆的一个高大身影,那是莫凯南爵士,他在人群中仰起头,锐利的眼神扫视整间屋子。找到若石之后,他排开人群,开出一条路来。

人们连忙侧身退开,不想被这个表情严肃的巨人踩到。

若石立刻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对,他站起身迎向走上前来的助理治安官。

“凯南,”他简短地说。“你来做什么?”

“那条项链。”这位前任警探的回答也很简洁,他压低声音避免他人听见。“我找到制做的珠宝匠了——庞德街的韩丹尼。我要他说出是谁买了项链。”

若突然感到一般野蛮的冲动,终于可以知道觊觎苏菲那人的真正身份了。“谁?”

“简尼克。”

若石茫然地看着凯南。他一开始的震惊很快被基本而纯然的男性杀戮本能所取代。“简尼克一定是在鲍尔街的时候看到苏菲,那时候她下去审问室。老天在上,我一定要将他撕成碎片。”察觉许多感兴趣的眼神投注在他们身上,显然都在猜测他们的谈话内容,若石竭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凯南,谈判的工作由你接手。我要去拜访简尼克。”

“等等,”莫凯南抗议道。“我没有仲裁过这种争端。”

“正好开始,祝你好运。”说完,若石穿过酒馆,朝外走向他的马栓着的地方。

苏菲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弟弟。她想从他们的谈话了解约翰变成怎样的男人,但他如此复杂,似乎对自己或其它人的生命都毫不尊重。

“越坏的流氓运气越好。”她在鲍尔街听过这句俚语——这证明许多被带到法官面前的罪犯为何会采取得意洋洋的轻蔑态度。这也是对简尼克最好的形容。他毫无疑问是个流氓,富有魅力,却又铁石心肠,虽然继承贵族血统,却未得到应有的土地、教育、财富和社会地位。但他终究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所以以由堕落的方法获取权力。而犯罪事业的成功,让他变得更为凶狠而聪明、冷静而自信。

她迟疑地将在萧夏郡那些年的日子、她想要替他的“死亡”报仇、以及来到伦敦摧毁康若石爵士的计划告诉他。

“你打算怎样进行呢?”简尼克用温和的口吻问,目次落在她的脸庞时锐利起来。

苏菲脸红了起来,回答一半的事实。“我打算从档案室里找出具有杀伤力的资料。”虽然她希望能够全然坦白,但直觉警告她,说出她和若石爵士的关系是很愚蠢的举动:毕竟他们是死对头。

“聪明的女孩,”简尼克低声说。“你可以进入鲍尔街的档案室?”

“是的,不过——”

“太好了!”他坐回椅子上,悠闲地注视靴子的尖端。“你可以帮我找些东西。你在鲍尔街进出对我将有很大的帮助。”他想利用她谋求私人利益,而且也许是犯罪的事情,这可能性让苏菲坚决地摇头。“约翰,我不会帮你做秘密工作。”

“只是一些小事情,”他露出哄骗的笑容低声说。“你想帮我,不是吗?我也会帮你。我们可以同时对付康若石。”

她发出怀疑的笑声。“但是我希望报仇,是因为我以为他判你上监狱船送死。”

简尼克皱起眉头。“的确是康若石把我送去那儿,而我现在还活着也是不他的功劳!”

“其它人会毫不犹豫地判你绞刑,”苏菲指出。“在你做过那些事——抢劫马车,造成那可怜老人的死亡……”

“又不是我敲击他的头部,”简尼克反驳。“我只是去抢他,不是要杀他。”

“不管你的意图是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你是谋杀案的共犯。”苏菲瞪着他麻木的表情,软下语调继续说。“但是过去已经无法改变,我们可以做的就是面对未来。你不能继续过这种日子,约翰。”

“为什么?”

“因为你并不是无敌的。迟早有一天你会犯下错误,犯下会让你被送上绞刑台的错误。我没办法忍受第二次失去你。而且,这不是你该过的日子,你不应该——”

“这正是我该过的日子。”他简短地说。“苏菲,不管你过去对我有什么印象,现在都已经不同了。你知道吗?”

“不,”她固执地说。“我不了解你怎能过这样的生活。你值得比这更好的。”

她的话使得他露出阴冷的笑容。“这表示你其实知道。”他站起身,走到壁炉前,一只手挡在大理石炉面上。火光投射在他年轻的容貌上,把他的脸分成了黑色与金色。经过一身时间的思索,他转身走向她。他的表情非常专注,语气则故意拖慢。“我们多谈些鲍尔街的事情。你说你可以进入档案室,我刚好需要某些资料——”

“我已经告诉你不行,我不会背叛若石爵士对我的信任。”

“过去两个月你已经背叛他了,”他不悦地说。“现在又为什么而不行?”

苏菲知道只有实话才能让他打消此意。

“尼克,”她谨慎地说。“我和若石爵士之间,发展出某种……关系。”

“天啊!”他心烦地用手抓头发。“你和他……”他似乎说不出话来。

苏菲知道他未出口的问题,小心地朝他点了点头。

“我姐姐和鲍尔街的修士!”简尼克厌恶地说。“好个报复啊,苏菲!和着点害死我的男人跳上床!如果这是你所谓的惩罚,我有些事情要对你解释。”

“他已经向我求婚。”

简尼克的眼中闪过惊异的怒火,呼吸似要停止。“我宁愿你死掉,她不要你嫁给他那种人/”

“他是我所认识最好的人。”

“哦,他是个该死的完美圣人!”他挖苦地说。“如果你嫁给他,他会让你永远记得这一点。他会让你相信你配不上他。你会被他该死和荣誉和威望所压垮,康若石会要你为自己的不完美付出千倍代价。”

“你不了解他,”她说。

“我对他的了解比你还久得多,他不是人,苏菲!”

“若石爵士宽容又仁慈,而且他很清楚我并不完美。”

突然间,她弟弟用一种算计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感到很不安,他低浓黑的眉毛蹙成可怕的角度。“这么说,你对他非常确定?”他的声音丝般柔滑。

她对上他的眼睛,诚挚而坚决地说:“是的”

“那让我们来测试你对他的信心。”尼克闲散地将手肘靠在炉面上。“你必须从档案室取来我要的资料。否则——我会告诉你那坚定的或如此宏大的量的爱人,说他求婚的对象正是他宿敌的姊姊。苏菲和那个卑鄙的简尼克,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液。”

苏菲震惊到几乎要跟枪倒退。“你威胁我?”她难以置信地低语。

“由你决定。你可以帮我拿出我想要的——或者你可以试探一下,看你会不会失去若石爵士。现在,你对他的宽容还有多少信心?”

苏菲说不出话来。她的内心只有一种想法:老天,难道过去永远纠缠不去吗?

“你希望我告诉他,我是你弟弟吗?”他更进一步刺激她。

她无法确定。她知道若石是她的一切。一旦知道她和简尼克的关系,他或许可以设法再次忽略与她有关的又一个可怕事实。但这也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有可能若石会无法再看她的眼睛,因为他无法忘记她就是他死对头的姊姊。

突然间苏菲领悟到与其让这事情发生,她还不如死了算了。她无法忍受若石的拒绝。尤其是他们已变得如此亲密的现在。

她承受不起这个风险——她已经失去太多了。

她低哑地说:“你不可以说。”

奇怪的是,简尼克的眼睛闪过一丝失望,好似他希望她拒受威胁。“我猜对了。”

苏菲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怀疑他是否在和她玩游戏。“你不可能直的威胁我。”她掩饰不了语调中因为不确定造成的颤抖。

他朝她无情地一笑。“只有一个方法可以确定,不是吗?你敢试吗?”

在她回答之前,房门因急促的敲击而震动。简尼克一脸不悦,开门让来人进入。来者是苏菲所见过最奇特的人,身材矮胖,圆胖的脸带着厅特的惨白,长满胡须的颊上蓝黑色的阴影让他看起更加脏而孤沉。苏菲不知道有多少这类地下社会的怪人替她弟弟做事。

“蓝皮。”简尼克欢迎他的手下。

“有人来找你,”那人低声说。“修士本人。”

“康若石?”简尼克怀疑地问。“该死的他,二月才刚搜过这地方!真可恶,他到底想要找出什么?”

“不是搜捕的行动,”蓝皮回答。“他是单独来的。”

苏菲警觉地跳起来。“若石爵士在这儿?”

“看来是如此。”简尼克嫌恶地说,示意苏菲跟着他。“我必须去见他。你可以跟着蓝到,在康若石看见你这前从后面离开。”

蓝皮插嘴说。“你要我叫人把他丢出去吗,尼克?”

“不,白痴。这样他会带上百个警官过来,把这地方拆解一空。现在,带这个女人回鲍尔街去。如果跑出什么事,我会把你切成两半。”尼克转向苏菲。“有关那些档案——我要你找出,两个星期前康若石从一个名叫范乔治的人那儿问出了什么。”

“谁是范乔治?”

“我手下的一个人,”看出她的困惑,他不耐地解释。“我需要知道范乔治对诏若石说了什么——看他对我是不是忠心耿耿,口风很紧。”

“好,不过范先生的下场会怎样,如果他——”

“这就与你无关了。”他回答,并把她推往后门。“快走吧,以免康若石发现我们在一起。蓝皮会保护你的安全。”

苏菲离开不到一分钟。康若石就自行走进公寓内。简尼克坐在壁炉前的椅子上,伸展成非常懒散的姿势,似乎不怎么在意鲍尔街的总治安官刚刚闯入他的住所。康若石走近,站在几尺以外的地方,因为怒意而阴沉的脸上,眼睛显处特别明亮。

虽然对总治安官怀的恨意,简尼克仍不免对他有些嫉妒的尊敬。康若石非常聪明、经验丰富,而且有权力……是男人中的男人。他那固执的道德观,也让尼克着迷。被这么多的原则绑手绑脚,仍能让大伦敦地区的警力初具规模,光这个成就便足以让康若石值得尊敬。

虽然气氛充满了挑战与侵略性,两人却都用平常的语气展开对话。

“你送项链给辛小姐?”康若石开门见山的问。

尼克微低下头,表现一种嘲弄的赞赏。“动作真快,被你发现了。”

“为什么?”治安官一副想把他碎石万断的模样。

尼克耸耸肩,随便撒了个谎。“我在鲍尔街看到那小女人的第一眼就迷上她了。你们之间结束后,我希望有机会得到她。”

“不准靠近她,”康若石的声音很平静,却致命而真实。“否则我会宰了你。”

尼克朝他冷冷一笑。“显然你还没有厌倦她。”

“我永远不会厌倦她。下次你再敢送她礼物,我会亲自把它塞到你的——”

“好吧,”尼克逐渐感到不悦,打断他的话。“警告收到了。我不会再去惹你那美丽的小东西,现在,滚出我的房子。”

康若石以一种会让其它人惊慌无比的平静眼神看着他。“你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他轻声说道。“总有计划会失败,某些证据会把你牵扯进去。而我会在那儿看着你被吊死。”

尼克淡淡一笑,心知如果他知道苏菲是他姐姐,一定不会如此得意。“我相信你会。”

他低声说。“不过如果我死了你也别太得意,也许你甚至会感到后悔。”

较年长的男人露出困惑的沉思表情,然后他眯起眼睛注视尼克。“离开之前,”他低吼道。“我要你解释一件事。你送给辛小姐的礼服……她表示那几乎和她母亲曾经拥有的一模要样。”

“是吗?”尼克懒洋洋地问。“那真是的趣的巧合。”

康若石僵硬地表情背后,显然也正忙着抽丝剥茧要检验这些问题。“没错,”他同意道。“真的很有趣。”

苏菲一回到鲍尔街,就利用若石不在的机会前往档案室。那是寻找她弟弟想要资料的绝挂时机,因为维瑞和其它书记员到附近的酒馆享用晚餐的牛肉和麦酒。在助理治安官回来准备晚间的辟庭事宜之前,所有的办公室几乎都没有人。

苏菲寻找范乔治的审讯记录时,修长的手指快速地搜索着档案室抽屈。只有一盏灯照亮这个小房间,仅供足够阅读的光线。最后她的注意力来到一张纸上,然后她拿近一些,那内容与简克尼和范乔治有关,苏菲知道她已找到要找的资料,她折起那页文件,收进袖子里。

突然之间,她听到脚步声,以及门把转开的声音。她被逮到了。她的心跳加速,几乎让她窒息。然后她把那页文件塞回抽屈里,在门打开的同一那关上抽屈。

若石站在那儿,削瘦的脸庞有些阴暗且没有表情。“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被不安所淹没,紧张地舔舔嘴唇。若石当然可以看出她的脸是多么苍白。她知道自己看起来一脸罪恶感。绝望中,她说出首先想到的谎话。

“我……想把我从这些档案中拿出的资料放回去,那些我原本想要用来破坏你和警探名声的资料。”

“原来如此。”他的表情软化下来,并且朝她走近。他的手抬起她的下颚,手指抚摸着下方的柔软处。苏菲强迫自己对上他的目光,虽然她的内心因为欺瞒他而感到畏缩。若石的唇角露骨出安慰的笑容。“不必有这么多罪恶感,你没有伤害任何人。”

他将轻柔的吻洒在她脸上。“苏菲,”他低声说。“凯南找出送你项链的是谁了。”

苏菲向后退开,尽力假装自己还不知道答案。“是谁?”

“简尼克。”

她的内心开始以非常不舒服的力量重重击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今天下午我去找简尼克,问他这个问题。显然他对你很有兴趣,并希望在我们的关系结束后成为你的保护者。”

“喔。”苏菲无法再看他,只好倚偎过去,将脸藏在他的肩窝。她的声音因为抵着他的外套而有些模糊。“你可曾告诉他,这绝对不可能发生?”

他的手臂环住她。“简尼克不会再来烦你,苏菲。我会确保这一点。”

但愿那是真的就好了,她悲哀地想,内心充满激烈混乱的情绪。她气弟弟竟将她推到这么可怕的处境,但她依旧爱他,并相信他仍怀的善良之心,她确信他还没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但另一方面,一个想要威胁姐姐的人一点也无法教人称赞。

想要对若石吐露秘密的欲望太过强烈,她只能咬着嘴唇忍住在心中激烈交战的话语。她之所以能保持沉默,唯一的理由是她太害怕失去他。因为痛苦和失望而颤抖,她更用力贴向他直挺的身体。

感觉到她的颤抖,若石发出安慰的声音。他用鼻子轻触她耳朵的时候,温暖的呼息拂过她的耳边。“你是害怕吗?”他的手臂环绕着她。“亲爱的,没有必要担心,你很安全。”

“我知道。”她的牙齿打颤。“只是过去这几天有点太过紧张了。”

“你累坏了,”他低声说。“你需要喝点白兰地,洗个放松的澡,好好睡一觉——”

“我需要你。”苏菲抓住他的衣领,拉下他的头,饥渴地想要碰触他的唇。

一开始若石并不愿意,有所保留地响应她的亲吻。“不急,”他们的嘴分开时,他轻声说。“你现在不会想要这——”

她的双唇压上他的,将舌头伸进他甜美的口中,直到他的抗拒瓦解殆尽,并开始发出粗重的呼吸。

“这正是我想要的。”她低语,把他的手拉到她的胸部。“不要拒绝我,若石。”

反对的许仍然在唇间,他还是捧着她的胸部,俯首亲吻她的颈部。他的担忧很快被子情欲所取代。他发出充满欲望的呻吟,伸手握住她的臀部。他把她抬到一个矮柜上方,双唇继续吞噬着她。苏菲分开穿着长袜的腿,带着羞耻的渴望,让他站在她的双腿之间。

“我们不能在这里做。”若石喃喃说道,他的手一边伸进她沙少作响的裙子内部。“如果有人进来看到——”

“我不管。”她把他的头再度拉向自己。

他们的唇互相啃咬纠缠,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他的手指滑入苏菲衬裤的开口,温柔地爱抚她湿润的欲望时,她发出呻吟。“我想要你。”她喘着气,垂手压在他手上。

“苏菲……”若石压着她的颈侧努力说出话来。“去我房间……”

“现在。”她坚持道。她贪婪地摸索他长裤的前方,把他压抑的欲望释放出来。

若石放弃任何劝阻她的意图,闷笑着开始帮她。“贪得无厌的小淘气,”他指控道,将她的臀部滑到柜子的边缘。他柔和而深入地插入她的体内,让她深吸口气。“这样……满意了吗?”

“是的,是的……”她无力地向后倒,抵着他的臂膀。

若石扶着她的背部和臀部,把她完全抬离柜子,更加的充满她。他带她到门边,把她钉在门上,让她的腿只能无助地在他的腰侧两边摆荡。他戳中正确的角度时,苏菲发出呻吟,他深深插入她的体内,摩擦她最敏感的部位。

“苏菲,”他低吼,律动却没有停歇下来。“我现在要答案。”

她喘着气,迷惘地看向他。“答案?”

“我要你说,你愿意嫁给我。”

“喔,若石……现在不要。我需要再考虑。”

“现在。”他坚持这,突然在她体内定住不动。“你想要我吗?只要简单的愿意或不愿意就够了。”

她紧抓着他的肩膀,身体因为渴望而震动。“不要停,不要。”

他闪亮的灰眼直视她,将他的律动回复成折磨人的缓慢速度……他知道这种深而缓慢的律动会让她发狂。“愿意或不愿意?”

“我现在不回答这个问题,”她无法控制地扭动身体。“我必须稍等。”

“那么你也必须等。”他给她一记有力的湿吻。“我们就这样耗着。”他轻声说。“我发誓。苏菲,除百我得到答案,你的脚尖不会碰到地上。”他抵着她轻轻地摇摆事实,他的欲望较以往更深入。

她的喉间发出一声啜泣。她已经离得很近,身体已经准备释放,情绪也几乎无法抑制。

除了他以外,什么都不重要。在那贪心、精神极度痛苦因而不顾一切的时刻,她选择了最想得到的。她的唇压向他,对着他的嘴挤出一个无声的字眼。

“什么?”他急切地问,抬起头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愿意,”她呻吟道。“我愿意,若石,请你帮我——”

“我会帮你。”他温柔地说,然后给出她所需要的,并用嘴吞下她的喊叫声。

正文 第十五章

在银丘园私人教堂举行的结婚典礼之后,若石的母亲办了场舞会,出度的宾客来自至少三个郡。苏菲努力适应受众人的瞩目的感觉。无数的报章杂志刊出与康若石爵士的新娘有关的报导,婚礼的时间和地点,甚至他们将要居住的地方。各种流言在沙龙、咖啡馆和酒馆沸沸扬扬的传播。若石爵士的新娘是位子爵的女儿更添了故事的精彩度,同样众所周知的是,她也在鲍尔街替他工作。

苏菲很高兴康家人如此轻易地接纳她,尤其是他母亲表现出来的亲切。“我的朋友希望我形容你的模样,”凯琳在婚礼的前一天告诉她。众多客人坐在起居室内,有些在牌桌上玩昝,有些挽着手参观房间。一些女士忙于刺绣,男士则阅读报纸讨论当天的社会事件。凯琳接下去说。“她们都非常好奇是怎样的女性能够抓住若石的心。”

“她抓住的不是他的心。”梅修在附近小声地说。

凯琳转向他诧异地说。“亲爱的,你说什么?”

他摆出虚伪的笑容。“我哥哥的确被抓住了。看到他脸上的愚蠢笑容,我们几乎认不出他来。”有些客人听见这说法不由得发出笑声,因为若石爵士的不再疏远已经被很多人提起。许多人同意:若石爵士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的轻松与快乐。

这时,若石走进起居室,来到苏菲面前。他执起她放在沙发上的手,抬到他的唇边,轻声说。“我可以告诉他们,我为什么那么高兴吗?”

他眼中狡诈的笑意,让苏菲想起他们前一夜共享的热情插曲,他偷溜百她房间,和她共享一张床。她脸泛红晕的同时朝他皱眉头。若石取笑她的狼狈,在她的身边坐下。“母亲,你又是如何向朋友形容我的未婚妻呢?”他接继原本的话题,询问凯琳。

“我告诉她们,她是我见过最让人如沐风春的女孩,更别说她是如何讨人喜欢。”凯琳看了看苏菲的桃红色礼服,面露嘉许。“亲爱的,那是件新衣服吗?这颜色真适合你。”

苏菲不敢看向若石。几天前由于衣服的事情在他俩之间引起激烈的争执。因为若石坚持要尽快结婚,苏菲没时间订制礼服。也由于他是个男人,根本不会去注意她的妆奁。苏菲仅有的衣服就是她在鲍尔街所穿的深色洋装,每一件的布料都很粗糙,而且没有装饰。想到要穿著如此单调的衣服结婚、然后参加舞会,她就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她有些慌张地和若石商议,想拿回那件淡紫色的礼服。

“既然你已婚再需要调查,”她在办公室内对他说。“我想要拿回来,求求你。”

听见她的要求,若石有些不悦而讶异。“你要拿来做什么?”

“那是我唯——件适合在婚礼上穿著的衣服。”苏菲平静地说。

他皱起眉头。“你不可以在我们的婚礼穿那件衣服。”

“那是一件非常美丽的礼服,”她坚持地说。“没有理由我不能穿它。”

“有理由。”他生气地反欢。“那是简尼克给的。”

苏菲不高兴地回瞪他。“没有人会知道。”

“我会知道,我绝对无法忍受你穿上它。”

“好吧,随便你。那你要我穿什么?”

“找个裁缝师——今天下午你要去找哪一个我都带你去。”

“没有任何裁缝师能在三天内做好一件适合的礼服。事实上光是修改那件淡紫色的就不只需要三天。我不要在你的朋友和家人面前穿得像个乞丐一样嫁给你!”

“你可以跟我母亲借件礼服,或是欧娜。”

“你母亲几乎有六尺高,而且像秧鸡一样瘦长。”苏菲指出。“而如果我要向欧娜借礼服然后承受你弟弟的恶言恶语,我才真的无法忍受。现在,你把那件礼服放哪儿去了?”

若石满脸不悦,靠回椅子上,把脚抬到书桌上。“我证物室。”他低道。

“我的礼服,在证物室?”苏菲气愤地说。“它一定被堆到脏柜子上头了!”

她冲出办公室,在走廊上仍可听到他的咒骂声。

若石没让苏菲穿著那件浅紫色的礼服,而是派出三名警探外出寻找裁缝师。神通广大的他们找到一位裁缝师,愿意卖给他们一件原本是他人订制的礼服。裁缝师警告说,衣服的价格很昂贵,因为她可能因此损失一位重要客人。若石毫不犹豫地付钱。

让苏菲偷偷松了口气的是,裁缝师拿出的是一件精致的浅蓝色礼服,胸口是讨人喜欢的方形剪裁,以及时髦的低腰身设计。整件裙子镶了耀眼的珠花,还有长达手肘的圆袖子。那是一件非常出色的衣服,几乎合身而不需要太多的修改。裁缝师更慷慨地答应若石买下另两件同样是他人订购的礼服,让苏菲在银丘园的白天也有合适的衣服。

婚礼当天,苏菲将头发盘在头上,银色缎带缠绕其间。颈间戴着若石当天早上送给她的钻石项链。穿著闪耀的礼服,脖子上感到珠宝的重量,脚踩缎面高跟鞋,她感觉自己好象变成一位公主。婚礼就像一场梦境,幸好若石温暖的手和银色眼眸中的光彩一直线领着她。交换誓言之后,他倾身用最具热力的双唇烙印在刀唇上,轻柔的抚触隐含了更多的承诺。

婚宴上,香槟如水般提供宾客享用,豪华舞会之后则是总共八道菜肴的盛筵。苏菲被介绍给几百位来宾,没多久她就累得笑不出来,嗡嗡作响的耳朵也拒绝再接受任何声音。她根本不可能一下子记得住这么多新面孔。她记得某些人,其中之一就是莫凯南爵士的妻子薇雅夫人。苏菲一直很好奇怎样的女性会嫁给那个令人害怕的高大男人,并惊讶地发现他的妻子竟然如此娇小。薇雅夫人也是苏菲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之一,她身材丰满,有一头耀眼的红发,还有活泼的笑容。

“苏菲夫人,”那位娇小的红发女人以亲切的口气说。“若石爵士终于再婚的消息,实在让我们兴奋万分。只有最特别的女性才有能耐将他带离鳏居的生活。”

苏菲对她回以同样的微笑。“我保证从这场婚姻得到最多好处的是我。”

莫凯南爵士不甘寂寞地加进来,他绿色的眼睛闪着和善,看起来和鲍尔街的时候完全两样,苏菲注意到他在妻子面前就像是徜徉在阳光下的猫咪一样愉悦。“容我提出异议,”他对苏菲说。“这婚姻对若石爵士的好处更多——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很清楚。”

“的确如此。”薇雅夫人沉思道,她的目光看向站在另一排欢迎行列的若石。“我从没看过他这么快乐。老实说,这也许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露出笑容。”

“而且他的脸都快裂开了。”莫凯南评论道。

“凯南!”他的妻子低声斥责。苏菲笑了起来。莫凯南朝她眨眨眼,拉着妻子离开。

演奏家表演巴哈的作品时,苏菲在人群中寻找若石的身影。可惜哪儿都找不到他。弦乐与横笛优美的旋律,让她奇特地涌起思念。看看礼服闪耀的裙摆,苏菲用戴了手套的手轻轻抚平。她想象如果双亲知道自己嫁给像若石这样的人,会有多么高兴。毫无疑问也会对他们的独子变成如今这样而感到痛心。苏菲突然感到非常孤独,好希望弟弟能够参加自己的婚礼,虽然那是不可能的。他和她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也没有办法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苏菲夫人。”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她面对那张自己完全没有意料到的面孔。

“安东。”她轻呼,感到心情跌落谷底。

倪安东一如她记忆中那般英俊,一头金色头发,脸上挂着自负的笑容。苏菲没想到他竟然还敢接近她。她太过惊讶竟忘了该曲膝响应他的行礼。

“恭喜你结婚了。”他柔声说。

苏菲竭力隐藏内心的纷乱。她惊惶地猜测安东为什么会来,是谁邀请他的?她连结婚的大日子都没办法得到一些安宁吗?

“陪我走走。”他指着从客宁岔出的那条挂了画像的长廊提议道。

“不。”她低声回答。

“我坚持。”他伸出手臂,让她如果拒绝,就会太引人注目。苏菲的脸上闪过愠怒的笑容,将戴了手套的手指搭在他的外套上。她陪他走向客人少一些的长廊。“你的成绩不错嘛,苏菲。”安东说。“嫁给康家的人会让你拥有财富和地位。做得好。”

他们一来到一系列家族肖像的前方,她立方将手收回。“谁邀请你来的?”她冷声询问。

安江笑道。“倪家和康家有远方的姻亲关系,我经常受邀到银丘园。”

“真令人遗憾。”

他笑了一下。“看来你还在生气。容我对前次见面之后的匆促离开,表示歉意。我收到生意上的紧急通知,必须赶去处理。”

她对他感到不悄。“也许还包括你妻子的事情?”

他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似乎这只是一点小饼失。“我的妻子与我们没有关系。”

“你已经结婚了,却还向我求婚。你不觉得这是一种欺骗?”

“那只是一个小手段,敦促你做好件你早已很想做的事。苏菲,我们相互吸引。老实说,我可以察觉它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失。”

她震惊地看见他打量的眼神。老天,他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让她想起一直努力想要除去的自我厌恶和羞愧。“如果你可以从我这儿察觉到任何想法,那也只有厌恶而已。”

“女人!”他显然感到好笑。“说与想总是相反。”

“随你怎么说。但请你不要靠近我,不然你就等我丈夫来对付你吧。”

“我不这么认为。”安东的脸上带着无礼的笑容低声说。“康若石是位绅士,也是个冷淡的人。他这种人总是转开脸,避看事实。”

如果苏菲不是那么愤怒,她会大声嘲笑这种因为想要保持绅士风度而宁可戴绿帽子的假设。“不要靠近我!”她又说了一次,尽避她努力控制自己,声音仍有些发抖。

“你引起死回生的兴趣了,苏菲。”安东说道。“你比以前更活泼、也更精明,我很喜欢你的改变。我想,那值得更深一步的探查。”

“探查?”她的声音充满迷惑。

“当然不是现在,因为你才刚结婚。但将来找个时间,我会说服你重新开始我们的……关系。”

苏菲急促地吸气。“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我再多花五分钟给你。”

“是吗?我不想看一某些与你有关的谣言传播出去。这对你丈夫和他的家庭,会是很丢脸的事。也许你应该考虑和我愉快的相处,苏菲。否则,后果可能非常悲惨。”

她因为恐惧和愤怒而脸色发白。但是安东显然乐在其中,像猫捉弄老鼠一样玩弄着她,不管他的威胁认真与否,他的确让她感到不安。而且她给了他这样的能力,只因为她曾愚蠢地相信他。

如果安东选择说出他们之间曾有的亲密关系,她将无法反欢。这对康家而言的确是件丢脸的事。苏菲悲哀地看着面前庄严的肖像——她丈夫高贵的祖先。她加入这样的家族是多么的不合适啊。

“那么,”安东似乎很享受她沉默的绝望。“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

若石替他母亲拿了杯香槟之后,看见苏菲站在肖像长廊的入口附近。她正和若石不认识的一个年轻人说话。虽然普通的观察者可能认不出苏菲谨慎伪装出来的面无表情,但若石非常了解她。

“母亲,”若石随意地开口询问。“那是谁?”

凯琳跟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正和苏菲谈话的金发男士?”

“对。”

“那个可爱的男孩是倪安东,倪男爵的儿子。去年我特别喜欢的一家人。他们让人非常愉快。你本来可以在祖父的生日宴会上认识他们,不过男爵的妹妹生病了,当然他们全家都不希望离开她,直到她脱离险境。”

“安东。”若石一边重复,一边研究那个修长的金发男人。他毫不怀疑他就是诱惑苏菲的那个安东。

“他是三个儿子中最小的一个,”凯琳告诉他。“或许也是最出色的一个。他有副很好的男高音歌喉——听他唱歌会让你忍不住浑身颤抖。”

若石更有兴趣让他浑身颤抖。“那个大胆的浑帐。”他低声说。不管安东正为了过去而道歉,或更可能拿来威胁苏菲,若石都打算要让他明白几件事情。

“你说什么?”凯琳问道。“老天,你和梅修最近总是这样自言自语,我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若石朝倪安东看了一下。“原谅我,母亲。我认为倪安东是个大胆无耻的混帐。”

凯琳显然被他直接的说话吓到。“倪先生只是在和苏菲聊天,亲爱的,你不需要觉得他的举动没有教养。嫉妒和过度占的一点都不像你。我真心希望你别发脾气。”

若石很快露出温柔的笑容。“我从来不发脾气。”他温和地说。

凯琳平静下来,朝他微笑。“那就好,亲爱的。来,我想要介绍你认识麦爵士伉俪。他们买下了古老的艾弗来庄园,并准备把整个东厢整修成——”凯琳突然困惑而惊讶地住口,因为她发现她的长子已经不在身边。“这些令人想不透的莽撞行为!”她对自己说道,对他的突然消失很不高兴。“他忘了这儿不是鲍尔街。”她愤怒地摇摇头,喝光手中剩余的香槟,向她那群朋友走去。

离开苏菲之后,倪安东从客厅开始闲逛。他停在巨大而镶了金框的镜子前,熟悉地整理仪容。对自己的外表满意后,他出门前往一间开放的温室,准备抽根烟,享受晚间的微风。

夜晚黑暗而温暖,叶片的沙沙作响,与室内音乐的柔和旋律相互交织。

安东充满期待,想着他前一任爱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改变。他离开那些情妇之后,通常都不会再遇见她们。和一个女人的关系一旦结束,他立刻兴趣全无。苏菲的天真让他很快地感到厌烦,而在性欲的消遣上,苏菲也没有让他觉得特别有趣。不过,苏菲显然在这段日子之间得到特别的指导。她的身上有一种深获愉悦的女人才有的表情,成熟的嘴唇、如花一般的双颊,以及她行动之间特有的性感,这绝对是在安东认识她时还没有的。她整个人看起来既优雅又性感。

若石爵士当然不可能是造成改变的人。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冰冷又毫无吸引力的家伙,更别提他那著名的独身生活。也许苏菲有了另一个情人。这个微小但有趣的迷团占据了安东的思绪,他愉快地把手伸入口袋打算取出雪茄。

突然之间,一道阴影似乎从天而降。安东根本没有机会发出任何声音,就被野蛮地推撞到墙壁上。他因为惊吓而全身无力,感觉到某样东西用力地压住他的喉咙——一只顽固而强壮的手臂,威胁要夺去他的生命。

“什……什……”安东喘气着,徒然地抵抗抓住他的人。那男人高大而且处在盛怒之中,俨然一只因努力仰制才未出爪掠夺的野兽。安东暴突然袭击的眼睛看见一张与撒旦挂钩的黝黑面貌。安东花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攻击他的人是谁。

“若石爵士——”

“你这个懦夫!”若石咆哮道。“我很清楚你们这种人。你们很仔细地挑选受害者——那些没有后盾可保护她们免于被你们这种垃圾骚扰的天真女性。但是你终于挑错了人。找个借口立刻离开银丘园,否则我会让你从这儿到伦敦都身败名裂。如果你敢再跟我妻子说话,或朝她看一眼,我会宰了你。”

“康若石……”安东无法克制地喘着气。“大家都是——文明人——”

“事情只要跟我的妻子有关,就和文明扯不上关系。”

“不要这样。”脖子上的力量加强,安东几乎要窒息了。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说清楚,”若石柔声接下去说。“如果你向任何人提起你和苏菲的过去,即使是一句话,我会亲自把你丢进新门监狱。当然我只能把你关三天,不过你若和一群没有人性的家伙关在同一间牢房里,那肯定会像一生那么漫长,当你被释放的时候,一定会诅咒你母亲生下你。”

“不要,”安东乞求道。“我不会说任何话……不会再去烦她……”

“这就对了。”康若石发恶毒的语气低声说。“你得避开我的妻子,让她完全忘记你和存在。你和康家的交往到此为止。”

安东用力点头,以任何他所能想到的方式表达他的同意。当他以为自己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突然被放开来。他跌坐在地板上,用力喘气与咳嗽,并翻身侧躺。等他好不容易终于回复过来,康若石冷酷的身影早已消失。安东惊恐地颤抖,努力爬起身,彷拂逃命一般,向停在车道上的那排马车冲去。

苏菲和舞会中的客人谈天说笑,内心却只觉得恶心而麻木。一怀香槟也无法改善她的感觉,她焦虑地猜测她的丈夫到底在哪儿。她一再思考该如何说出她见到安东,这消息一定会毁了两人的夜晚。任何男人都不会喜欢在自己的婚礼上碰到妻子的情人。

当累积的沮丧即将失控,苏菲才看见丈夫朝她走近。他的样子是如此优雅而英俊,崭新的白色领巾衬出他黝黑的容貌。看来他一定是和朋友在撞球室或书房享受了一小段轻松的时光,因为显然某件事情让他心情很好。

“我亲爱的。”他执起她的手,抬到自己唇边。

“我好久都没有看到你,”她说。“你去哪儿了?”

“我去处理一只老鼠。”他轻快地说。

“一只老鼠?”她困惑在重复。“不能让仆人去处理吗?”

他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这一只让步想亲自处理。”

“喔。”她的脸上挂着忧虑的表情,看向打蜡得晶亮的客厅地板。“你认为会不会还有其它的到处乱跑?你知道它们喜欢跑进女士的裙子里。”

若石依然带着笑容,环住她的腰。“亲爱的老婆。今晚唯一会咬你脚踝的是我。”

苏菲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听见他的话。“若石,”她不安地说。“我——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你的前任情人在这里的事?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她惊骇地问。“我从来没有说出他的名字。”

“他和你谈话的时候,我看到你的表情。”若石露出安慰的笑容。“不会有事的。倪安东不会伤害你,苏菲,你现在是我的了。”

她在他的怀抱中缓缓放松下来,非常高兴没有出天嫉妒的爆发,也没有来历的指挥。若石是多么特别的男人,她涌出一股爱意想着。太多其它的人会鄙视她失去童贞,并把她视为已经脏掉的物品。但若石永远怀着尊重地对待她。“你不可以再说安东是我的情人,”她轻声斥责。“他只带给我痛苦和羞辱。你是我唯一的情人。”

他低下头,亲吻她的太阳穴。“别担心,亲爱的。他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事实上,我想他已经匆忙地离开了。”

他的语调让她怀疑他或许和安东有过接触。“若石,”她怀疑在说。“有关那只你去处理的‘老鼠’——”

“开舞的曲子开始了。”他打断她的话,拉着她一起走向成双成对跳舞的人。

“没错,但你——”

“来吧——我们要负责开舞。”

苏菲果真如若石的打算,被转开注意力。“我不太会,”她说。“我看过几次,不过没有机会尝试。”

“很简单的。”他轻声说,拉着她的手钩住他的臂弯。“只要跟着我的带领。”

虽然他们都戴了手套,苏菲仍能感觉到来自他手指的力量。她抬头看向那张黝黑的脸庞,声音突然一震。“我会跟着你到任何地方。”

若石浓密的睫毛遮掩了他深黝的眼眸,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激情欲望只针对她。“三个小时。”他彷佛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她问。

“再过三个小时就是午夜。届时你上楼去,我很快会上去。”

“哦,这样不会太早离开吗?我还以为有些夫妻会一直跳到黎明。”

“我们不会。”他坚定地说,一面护她走向客厅。“我想要用更好的方法度过今晚剩下来的时间。”

“睡觉?”她装作天真地说。

若石在她耳边轻声说出替代方案,然后笑她脸上浮现的红晕。

正文 第十六章

他们一回到鲍尔街,若石就忍不住想大发雷霆,因为六、七个警探全围上来祝贺他新婚,还大声坚持他们有权利‘亲吻新娘’,接着一个接一个弯腰亲吻苏菲。若石把格格笑的妻子抢回来时,还是一脸怒容,瞪了所有人一眼以示警告。“快去工作了。”

警探们咕哝着,陆续走出鲍尔街四号,临走时薛艾迪还恳求苏菲。“请你尽可能改善他的脾气,让她软化一些。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夫人。”

苏菲笑着伸臂环住若石的脖子,亲吻他来历的嘴唇。“好了——软化一些了吗?”

他不情不愿地露出笑容,占有地亲吻她。“恐怕的反效果,但是不要停止。” 她谴责地瞄了他一眼。“今晚之前不行,你该去工作了。”

“莫凯南会负责,我只要处理一些小事,之后你和我要去出个任务。” “什么样的任务?”他亲吻她的颈侧,双唇缓缓移向她的耳际,她叹了口气。

“我们要去看一样东西。” “大的还是小的?” “大的。”他轻咬她颈部的敏感地带。“满大的。”

“什么样的——”她开口。但他有力的吻让她闭了嘴。 “不准再问,准备好一个小时后出发。”

虽然苏菲认为他会因工作而迟归,但若石却在一个小时后准时回来,领她上马车。她一直问,但他却沉默得气人,完全不肯透露这趟神秘任务的线索。马车继续西行,苏菲掀起遮盖窗户的薄板一角。看着外面的风景。他们经过华丽的拱廊及市场,看到很多高级商店,包括男服饰店、金饰店、钮扣店、香水店,还有一家卖羽毛的挂了个有趣的招牌。这是苏菲第一次到伦敦的这一区,着迷地看着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三五成群地在街上漫步。绅士淑女在糖果点心店吃冰淇淋、漫步过茶园,或站在版画店的橱窗前看着一排排的装饰卡片,这个世界和鲍尔街大异其趣,虽然距离并不远。马车载他们到了梅菲尔区,这是伦敦最时髦的地区,成排豪宅座落其间。他们停在柏克莱公园一栋设计典雅、有三面三角墙的房子。巨大的玻璃窗让白石墙面显得既明亮又豪华。一名男仆打开马车门,替苏菲放了一张移动式踏脚梯,另一个男仆则接过若石手上的那一串钥匙,冲上前良好阶梯。

“我们要来拜访谁吗?”苏菲问,赞赏地看着房子。

“不算是。”若石一手扶在她的腰窝,走上大门入口。“这房子属于祖父的一位朋友柯爵爷。他住在乡间别墅,这里大部会时候都空置着,所以他想出租。”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她进入凉爽的大理石门厅,里面没有家具或艺术品。深蓝色的石柱及门框和闪亮的白墙形成强烈对比。若石走向她,抬头看着二十尺高开花上的镀金回纹装饰。“我想如果你喜欢这个地方,在我们自己的房子盖好前,我们可以住在这里。”他的脸上微带歉意。“因为柯爵爷把大部分祖传宝物都带回乡下,这里没有家具。如果我们要租,你得负责装潢。”

苏菲无法回答,只能瞪市面上四周,一脸讶异。知道她不会马上回答,若石实事求是地说。“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房子,不直说。还有别的房子可以考虑。”

“不是,不是。”苏菲屏着气说。“我当然喜欢。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只是你吓了我一跳。我……我以为我们要住在鲍尔街。”

他一脸愕然又有趣的表情。“当然不是。我的妻子绝不会住在公家的办公室和宿舍。这种地方比较合适,当然也会舒服许多。”

“这房子好大,”苏菲迟疑地说,心想‘舒服’这两个字比较适合温馨的小木屋或小楼房。“若石,”她谨慎地说。“如果你大部分时间都在鲍尔街工作,我不觉得我会喜欢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地方。也许我们可以在国王街找间房子——”

“你不会是一个人。”他的眼中充满兴味。“我奉献给鲍尔街的生命和时间都够了,我打算调整公署那边的组织,让它没有我也能动作。我会推荐莫凯南担任下一任的总治安官,接着就永远退休了。”

“那你要做什么?”苏菲开始担心,知道闲不下来的他不可能安于怠惰的绅士生活。

“我有很多改革的事需要花时间去做,也必须更努力经营银丘园。我还计划要买斯托克顿(注释:英格兰北部的海港,一八二五年该市与达灵顿之间开通了世界上第一条铁路)铁路公司的一部分股权。天知道这种商业投资会不会让我母亲中风。”

他伸手将她拉近,她的裙子在他的脚边作响。他低下头,两人的鼻子几乎相贴。“最重要的是,”他低声说。“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等了好久,老天,所在我一定在好好享受。”

苏菲踏起脚尖,双唇轻吻他的嘴。若石还来不及加深这个吻,她就退后,对着他流行性一笑。“带我看看房子。”她说。这房子出乎意料地迷人,每个房间都很讲究细节,还有壁龛及内建的书架。细致的石砂墙框着装饰线条,有些嵌板绘有美丽的图案,如展翅的狮鹫(注释:希腊神话中一种鹰头狮身有翅的怪兽)及其它神话怪物。壁炉以雕刻的大理石砌成,地板则覆盖了厚厚的法国地毯/房子四处则遗留着一些奇怪的家具:一间房里放着有弓形前板的五斗柜,另一个房间则有日式屏风。在二楼后方的一间房里,苏菲发现了一件迷人的怪东西,很像椅子,但样子很奇怪。

“这是什么?”她问,绕着那东西走,若石则轻笑。 “室内马。我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上一次是小孩的时候。” “它有什么用途?”

“它是一项运动器材。我祖父以前也有,他只要太过放纵于饮食,就用它强化双腿,保持腰部劲瘦有力。”

她怀疑地看着他。“在椅子上怎么可能运动?”

“在上面弹动。”他边回想边笑。“下雨天,闲来无事时,梅修和我也会乘坐祖父的室内马跳上好几个小时。”他用手压压座位部分大约七十五公分高的坐垫。“这个垫子里面都是弹簧和分隔板,一压下去空气会从旁边的洞排出。”

若石尝试地坐上室内马,握着桃花心木的扶手,脚踩着前面的踏板。他在椅子上轻轻一弹,坐垫开始吱嘎作响地上下移动。

“你的样子真可笑,”苏菲说。看到严肃的治安官坐在奇怪的玩意儿上,她格格轻笑。“好吧,你若答应处理掉这个东西。我就同意住在这栋房子里。”

他微笑的灰眸直视着她,眼神若的所思,说话的语调稍降低下来。“别这么急着决定,也许你偶尔会想要用它。”

“我不相信。”她的双皮闪烁。“要是想运动,我会去散步。” “你会骑马吗?” “不,我不会,不管是真马或是室内马。”

“那我教你。”他炙热的目光很快地扫视了她一遍,然后令她惊恐地低声说。“脱掉你的衣服。” “什么?”她困惑地摇摇头。“在这里?现在?”

“在这晨,现在。”他轻声肯定,放松地靠在马上,一脚撑在踏板上,邪恶地挑战目光不容误认。苏菲不确定地看着他。虽然她绝不守旧,但现在是大白天,白花花的阳光从未挂窗帘的窗户洒进来,要她在陌生的屋子里脱掉衣服,她很迟疑。但她仍谨慎而顺服地开始解开脖子上的系带。“有果有人闯进来怎么办?”

“屋子里没有人。” “对,但如果你的男仆突然进来要问事情呢?”

“他们懂处规矩,没人叫唤不会进入任何房间。”他警觉在看着她的手摸索看上前。“你需要帮忙吗?”

苏菲摇摇头,脱掉鞋子,感到非常不自在。她一松手洋装便掉到地板上,接着解开轻型紧身褡。一脱掉紧身褡,她的身上只剩下及膝的衬衣、棉质榇裤及长袜。她满脸通能地伸手抓住榇衣的裙摆事实拉到腰部,停下来看着若石专注的脸。

“继续。”他鼓励她。她自觉像个荡妇,站在他面前,仿佛是他付钱从伦敦高级妓院找来色诱他的女人。“你若不是我丈夫,我才不做。”她说,毅然决然地脱掉衬衣。他露出一抹微笑。“你若不是我妻子,我也不会要求你。”他的目光扫视她赤裸的上半身,徘徊在胸部曲线及玫瑰色的乳峰,呼吸明显改变了,放在室内马扶手上的手指也地抽动。“走过来——不,别遮住自己。”

苏菲走到他面前站住。他的指尖如羽毛般轻抚她的肩膀,让她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他温暖的手往下移,抚过她的胸部,大拇指画过乳尖。她感觉到他拉开榇裤的带子,衬裤便滑过她的臀部,落在地板上。她跨出榇裤,伸手想解开束袜带及长裙,但他抓住她的手腕。

“不要,”他说,声音有些沙哑。“我喜欢你穿著长袜的样子。” 她偷偷望了眼他身有明显的突起。“显然是。”

他笑着用力拉扯她的手腕,要她向前。“爬到我的腿上来。”

她小心地用穿著长袜的脚踩在踏板上,他的手则握住她的腰往上抬。她笑丰面对面坐在他的腿上,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椅子发出巨大的吱嘎声,往下沉了好几寸。“这样不行。”

苏菲大叫,克制不住笑声。 “合作一点。”他坚定地说,眼里带着笑。

“是,爵爷。”她假装顺服,让他把她安置在他的身体两侧,使她的双腿大张,完全脆弱在暴露出自己。她的笑声逐渐逸去。“你要不要脱掉衣服?”她问。他的手移向她赤裸的臀部让她吓了一跳。他捧着她往上抬。“不要。”

“但我要——”

“嘘。”他含住她的乳尖,开始甜美炙热地吸吮,手指同时移向她的大腿内侧,让手背拂过那一道保护的毛发。她只要一动,室内马就轻轻弹跳,让她不得不抱紧他的脖子。他的手指滑进他的体内,轻抚着让她湿润又悸动。苏菲闭起双眼,抵挡窗外刺目的阳光,脸颊贴在他浓密的头发上。他吸吮着她的胸部,络腮胡刮搔着她湿润的皮肤。她热情如火,迫不及待地拉扯他长裤扣环。他抓住她摸索的手指移开。“我来。”他轻笑着说。“免得你扯掉了钮扣。”

她喘着气贴向他,等他解一排钮扣,释放出肿胀的勃起。若石低声安抚着将她移向自己,调整两人的角度。她急切地住下坐,喘息着让他完全充满她,双手抓紧他的外套,指尖陷入光滑的绒布。

“抱住我。”他低声说,她一完全抱住,他的脚便从踏板上稍微轻开,让椅子又往下陷了几寸,引起令人震颤的摇晃。这一动,苏菲更完全包住他的男性,并愉悦地低吟。若石微笑地望着她失神的眼睛,他的脸颊及鼻梁上泛出红光,薄江的汗水出现在皮肤上。他绷紧大腿踩住踏板,再次让他们往下跌。

“还好吗?”他低声问。“会不会太大力?” “不会。”她大声喘着气。“再一次。”

他很乐意地开始连续弹动,让室内椅产生韵律性的吱嘎声。椅垫的收缩及扩张让空气如厨房的火炉般呼呼作响。苏菲紧抱着若石,身体亲密地包住他。每一次椅子一下沉,坚硬巨大的男性就更深入她的体内,一次又一次,摇摆扭转的动作激使她在无止尽的释放中颤动。感觉到她身体的痉挛,若石最后一次冲入她的体内,满足地呻吟。终于,他往后躺,让她的身体瘫在怀里。苏菲完全放松地攀在他的身上,两个的身体仍结合着。她呻吟着感觉到他在自己体内收缩。

“我想我们要留下这张椅子,”他抵着她的头发低语。“没有人知道你何时会需要再上一次骑马课。”

苏菲和若石仍在住在鲍尔街四号,等着租下的房子安置基本的装潢。苏菲花很多时间在买东西及家具,并雇用仆人,也忍受冗长的试衣时间。若石则遵守承诺,开始安排退休。苏菲知道要他交出长年累积的可观权力并不容易,但他似乎完全不介意。好长一段时间里,他的生活都局限在单一范围内,现在则有了新的可能。之前他是个异常严肃的男人,几乎不间有过笑容,现在则不时微笑逗弄,展现幽默的一面,让苏菲觉得非常迷人。而且他是很热情的情人,亲密而肆无忌惮地占有她,让她全然满足。和他在国一屋檐下,她自以为已经很了解若石,但现在的了解则更加深刻。若石会向她诉说个人的想法及感情,让她认识真实的他——不是社会楷模,而是会有怀疑以及恐慌的男人。他也会犯错,而且常常觉得达不到心目中的标准。若石很沮丧,因为他一直努力要说服财政部提供预算,在伦敦周边的西敏、萨里、贺福,以及肯特郡设立警探办公室,并雇用新的治安官,但一直没有成效。政府似乎不觉得有必要改变,他们宁可只有一个人肩负责制巨大的责任。

“都是我的错。”若石拿着一杯白兰地坐在卧室的火炉前,苦恼地对苏菲说。他喝着酒,却尝不出味道。“我一开始是想证明我可以独力处理一切,现在财政部却坚信只须雇用一个人来接替我就行。我确定莫凯南很乐意接任我那个总治安官的工作,但兼管那么多个在区,势必要牺牲他的家人及私生活,他一定不肯的。”

“只有你有能力一个人处理那么多事,”苏菲接过他手中的空酒杯。她坐在他椅子扶手上,轻抚着他的深色头发,手指轻画过他太阳穴旁的银发。“事实上,连你都承受不了那么重的工作,你只是太过固执而不愿意承认。”

他抬头看着她,似乎放松了一些。“但是自从你出现在我面前,”他低声说。“我已以现生命中错过了什么。”

“例如食物和睡眠。”她建议着,眼光闪烁。 “还有别的。”他的手握住她的脚裸,探入她的裙子,移向膝盖。“如今没有任何事能让我离开你。”

苏菲仍抚着他的头发。“你必须多花一些时间才能改变这么多的事情,”她说。“不需要为我而求快。虽然我很想独占你,但我愿意等。”

若石温暖的目光直视着她。“是我不想等。”他在她的膝上画圈圈,突然笑了。“好讽刺,对吧?这些年来,许多人一直抱怨我贪图权力,现在我想离开鲍尔街了,却没人肯让我直。社会上的一些批评人士指控我不负责任,政府首长则给我加薪,要我留下。”

“因为每个人都突然发现,康若石爵士是多么的独一无二和无可取代。”苏若的手指轻画过他来历的下巴。“而你是我一个人的。”她满足的加上这一句。

“对。”他闭起眼睛,转头亲吻她的手掌。“今天真是漫长而难挨。我需要一些东西来遗忘国会预算及法院改革。”

“再喝一些白兰地?”苏菲体贴地问,离开椅子。他突然一笑。“不,不要白兰地。”他站起来揽住她的腰,把她拉近。“我心里想的是其它的方法。”

期待开始在她体内盘据,她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如你所愿。”她告诉他。“身为你的妻子,我当然要帮助你。”

若石为她严肃的语气发笑。推着她向床走去。“噢,你一向很有帮助。”他向她保证,紧跟地她的脚后。

因为苏菲很令人好奇,她和若石收到很多邀请函,政治家或专业人士都有,甚至还有上流社会的贵族。但他们只接受一小部分的邀请,因为苏菲仍未适应刚开始的新生活。做了那么多年的仆人,尽避新朋友都很亲切,她似乎还是不太能轻松自在地和上流社交圈互动。就算若石的母亲保证时间久了自然就会习惯,但大部分聚会仍让她觉得古怪而别扭。她发现和‘二流’人士相处还容易些,例如凯南爵士和他的妻子薇雅,及其它专业人士,因为他们不像一流圈子那么自视甚高和自以为是。这些人比较不虚伪,也比较了解日常琐事,例如面包的价格,以及穷人的问题。若石帮她分担大部分烦忧。他绝不会忽视她的恐惧,或对她失去耐性。只要苏菲想和他说话,不管手边的工作多重要,他都会摆下。晚上他们去参加晚会或去戏院时,若石对她总是百般呵护,让其它的妻子们感动之余,会酸溜溜地说但愿她们的丈夫对她们的舒适能够付出一半的注意。这些聚会谈话的主题,则常绕着治安官的巨大改变打转,以及那么严肃的一位绅士居然会变成如此宠爱妻子的丈夫。苏菲觉得若石会这么热情,原因其实很简单:他独身很久,对愉快的婚姻有着得来不易的感激,也不会把幸福当做理所当然。也许他的内心深处仍然害怕会在一眨眼失去一切,毕竟依琳的事情有例在先。若石常常在周未带苏菲去银丘园,参加水上宴会、野餐,或只是在乡间漫步,享受清新的空气及碧绿的景致。康凯琳热爱娱乐,所以夏天时大宅常挤满了亲朋好友。苏菲很喜欢去银丘园。也和婆婆及妯娌欧娜培养出亲密的关系。因为彼此用心想熟悉对方,欧娜友善了许多,但她潜蓝色的眼睛仍常有悲伤。她的忧郁显然源自和梅修的婚姻。她甚至向苏菲坦承梅修和婚前简直判若两人。

“他那时好迷人。”欧娜说,痛苦的表情和天使般的面容完全不协调。她和苏菲坐在石墙前面的椅子上,后面是一片在仲夏里盛开的玫瑰。她们的面前则是一座设计精巧的小花园,一座爬满藤蔓的拱门通向宽阔的绿色草地。欧娜茫然地望着远方,阳光拂过她细致的侧脸,将她的头发照出一圈金色光晕。“在所有追求我的男人里,梅修是最突出的。他真的好迷人。”她停下来喝了一大口柠檬水,说话时酸涩的味道仍留在口中。“不幸的是,我发现有些男人只对追求有兴趣,一旦到手,他们就不屑一顾了。”

“对,”苏菲说着想起安东。“我也曾认识那样的男人。”

欧娜会意地一笑。“我当然不会是唯一对爱失望的女人。我的生活舒适而愉快,梅修也不算是坏男人,只是比较自我中心。如果人能更常诱他上床,或许可以生个孩子,那对我将会是很大的安慰。”

“我希望你能,”苏菲衷心地说。“而且也许梅修会改变。若石爵士说,他把新工作做得不错。”过去这几周,若石强迫弟弟定期和地产管理人见面,并学习会计、管理、农耕、税务及所有和经营银丘园有关的事项。虽然梅修不断大声抱怨,但是对于若石独裁,也只能乖乖屈服。欧娜伸出修整完美的长指甲,挑出落在杯缘里的小灰尘。“我想你都能让若石爵士改头换面,我丈夫也有可能改变。”

“噢,我没有改变他。”苏菲抗议。

“你当然有!我从未梦想能看到若石爵士这样深陷情海。他跟你结婚之前,几乎很少说超过两个安的句子,现在他简直像换了个人。好奇怪——不久前我还觉得有点怕他。他总有方法能透视他人,我想你一定知道那种感觉。”

“对,我知道。”苏菲苦笑着说。

“他真的变了好多……除了你他从不曾对任何人卸下防备。”欧娜叹口气,把一撮散乱的金发拨到耳后。“我以前还以为这两个兄弟里,我挑中了比较好的那个。梅修尽避的缺点,至少温暖又有人性,若石爵士仿佛完全没有感情。然而,你丈夫显然不是我们所以为的冰冷机器人。”

苏菲脸红着回答。“不,他绝对不是。” “我羡慕你的他喜欢你的床。”

她们在沉默中又坐了一会儿,各自沉浸在思绪中。一只蜜蜂慵懒地在玫瑰花间嗡嗡飞舞,大宅里传来模糊的叫唤仆人的铃声。苏菲讶异地开始回想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的许多改变。不久前,她还以为自己最想要的是嫁给安东。如果她嫁给他或类似的男人,她就会变成欧娜——因遭到背叛而痛苦不堪,也不敢奢望未来会有改善。感谢上天,她激动地想……感谢上天没有应允某些愿望,并引导她走向更甜美的命运。

天气愈来愈热,康家的人和宾客都选择午睡或在室内休憩。但若石一辈子不曾午睡,一想到要在日正当中时睡觉,他就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出去散步。”他向苏菲建议。

“散步?但大家都在室内舒服地休息。”她抗议。 “很好。”他满意地说。“那整个户外就是我们的了。”

苏菲翻翻白眼,去换上衣料比较轻薄的洋装,陪他在乡间漫步。他们往镇上走,一直走到远远看见当地教堂的尖塔。他们走近一片胡桃树林时,苏菲决定运动量够了,大声说要休息,便拉着若石躲到大树荫底下。若石顺从地坐下,双臂环抱着她,敞开衬衫领口享受偶尔飘过的微风。他们闲谈着,讨论的主题大小事都有。苏菲从不敢想象男人会像他这样专心听女人说话。他专注且很感兴趣,就算不同意她的看法,也不会嘲笑她。

“你知道吗?”她枕在他的腿上作梦似地告诉他,瞪着头顶上碟子般大小的深色树叶。“我觉得我比较喜欢和你说话,而不是和你做爱。”

若石低头看着她,一撮黑发落在前额。“那是称赞我的谈话技巧,还是抱怨我的做爱技巧?”

她笑着轻抚他衬衫下的胸膛。“你知道我绝不会抱怨那个,只是我从未预期可以和丈夫拥有这样融洽的关系。”

“那你预期什么?”若石问,显然觉得很有趣。

“呃,就是一般的关系嘛。我们会讨论不重要的事,大家遵照规矩生活,在屋子里有各自的领域,大部分时间都分开。你偶尔会来我的房间,我偶尔询问你对一些事情的意见……”

“嗯。” “怎么?”她困惑地问。“我说了什么让你困扰的事吗?” “没有。”他一脸沉思地表情。“你所描述的正是我和依琳的婚姻。”

苏菲离开他的腿,坐起来,抚平凌乱的头发。若石很少提起第一任妻子,有时候苏菲真的会忘记他以前结过婚。他是这么全然地属于她,让她很难想象他和另一个女人坐在一起、爱她、抱她。苏菲感到一股尖锐的嫉妒感,但仍努力表现出平静的样子。

“你觉得那样的关系很愉快吗?”

“应该还算愉快。”他的灰眸若有所思。“但我怀疑现在的我会满意那样的安排,我对婚姻的需求不一样了。”他犹豫了好长的时间才又低声说。“依琳是个好妻子……但也很纤弱。”

苏菲拨了一根草,在指间转动,仔细研究。她不知道他为何会喜欢那么脆弱又非常女性化的人。那和这么粗犷的男人,实在不太相配。若石居然看出她的想法。“依琳激起我的保护本能,”他说。“她美丽、脆弱又无助,每个见到她的男人都丰收照顾她。”

尽避苏菲很努力。嫉妒仍如针刺着她。“你自然也抵挡不了。”

“当然。”若石抬高一边膝盖,一手撑在上面,懒懒地看着她又拨了话多草。她的紧张一定很明显,所以不久他就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苏菲摇摇头,对涌上心头的问题感到尴尬,因为那根本毫无意义,只是想刺探,而且是嫉妒心作崇。“噢,没事。”

“告诉我,”他的手覆住她拨草的手指。“我知道你想要问依琳的事。” 她抬头看着他,脸都红了。“我在想,那么脆弱的人怎么能在床上满足你。”

他完全僵住,微风轻轻吹起他前额的那缙头发。他脸上错愕的表情很容易了解。他是个绅士所以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而且他不会诬蔑对亡妻的回忆,但他们凝视着彼此,苏菲看得出他无言的回答,感到无限的安心。苏菲重犹信心,便翻掌与他十指认握。他弯向她,双唇很有节制地轻吻过好。虽然他的原意并不是要用这介吻来诱惑她,但他的味道太醉人,苏菲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若石便拉她坐到膝上,结实的响应她的邀请。她的双臂绕过他的背,手指拂过坚硬的肌肉。她叹口气,诱人地扭动身体,感觉身下的他已经勃起。他的轻笑声搔过她的耳际。“苏菲……你会让我变残废。”

她好爱他看她的样子,银色光芒在他的眼中舞动。“我无法相信,”她说,声音诱人而慵懒。“像你这么容易冲动的男人居然能禁欲五年。”

“我没有完全禁欲。”他承认。 “你没有?”她猛地坐直。“你没有告诉我。你和谁上床?”

若石拿下她头发上的玳瑁发饰,手指穿过如云的蜜色秀发。“一位朋友的寡妇。依琳去世后的第一年,我无法想象和别的女人做爱,但我终究有需要……”他不太自在地停下来,手仍抓着她的头发。

“然后呢?”苏菲提问。“所以你和那位寡妇成了朋友?” 他点头。“她很寂寞,也想要亲密关系,我们就秘密交往了几个月,然后……” “然后?”

“有一天我们……之后她开始哭,”他的脸上出现尴尬的表情。“她说她爱上我了,如果我无法回报她的感情,她无法再继续这段情事,因为她会很痛苦。”

“可怜的女人。”苏菲说,真心地同情那寡妇。“所以寻段关系就结束了。”

“对,之然我也因陋就简让她痛苦而觉得罪恶感深重。我同时也了解到一件事——尽避那种关系很愉快,但没有爱还是不圆满,所以我决定等找到合适的女人。那是三年前的事,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我又工和缠身。”

“但总些夜晚你会觉得压抑不了,”苏菲说。“那是男人生理本能……” 若石苦笑,不愿迎视她。“呃,男人有些方法可以自行解决。”

“你是说你……” 他这才看着她,脸颊仍然泛红。“你没做过吗?” 头顶的浓密树叶沙沙作响,一只鸟天真地叽啾着,苏菲则挣扎着要不要回答。

“有。”她还是承认了。“在你被枪伤后不久。你还记得那天早上你吻我,还把我拉到床上,我们差点……”她的脸灼烧泛红。“之后我一直忘不了你碰触我的方式,有天晚上那感觉强烈到我……”她害羞地手掩着脸呻吟。若石的手缠着她的头发,逼她仰起头,笑着吻住她。苏菲红着脸在他腿上放松下来,闭上眼睛,躲避从头顶摇曳的树叶间射下的阳光。他的唇缓慢而诱惑地占据她,无法抗议地让他解开她的衣服。他的手滑进衣服里,抚弄她的胸部、臀部及大腿。

“做给我看。”他低声说,双唇贴在她的喉间。 “做什么?” “你如何取悦自己。”

“不行。”她拒绝,因这大胆的要求而不安地轻笑。但他很坚持,诱惑、挑逗、逼迫,她终于难为情地叹了口气答应他。他解开她的衣服,让衬裤落到膝盖、裙子翻到腰间,她的手便颤抖着往下移。“就这样。”她不断喘息着说。若石的手指轻覆地她的手指上,学着那细微的小动作。她垂下手,他仍爱抚着她。“像这样?”他低声问。她在他的腿上扭动,喘着气,无法回答。他露出温柔的微笑,看着她绷紧的脸庞。“看,这是不是比午睡好得多?”他问,手指邪恶地绕着圈。她突然抛开了羞耻,在他的膝上轻呼扭动,感觉到无尽的快感冲刷而过。

苏菲的幸福只有一个阻碍,那就是她愈来愈担心的弟弟。尼克一如往常,兴高采烈地横扫伦敦,既是重大要犯,也是盗贼追捕人之王。社会对他评价两极化。大多数人仍把他当成迷人的义贼,因为他能够追踪逮捕窃贼,并说服帮派份子互相通服。但也有逐渐增多的人开始遣责他屈打成招。“简尼克一进到房里,”传闻说。“你就闻得到烟硝味。”显然,尽避他掌握地下社会的权力,王位并不稳固。苏菲把尼克要的资料送过去后,他没有再要她帮忙,也没有再要胁她。偶尔他会要跑腿小弟偷偷塞给她一些字条,表达对她的手足之情。看到那些短信,苏菲难免有些伤心,;因为弟弟的缺乏教育显而易见。他很用心在写,虽然拼错字,但丰沛的智能及谨慎的爱意无法掩藏。那些信足发让她想象他原本可以成为怎样的人。要是尼克的野心及敏锐的心思能导向正途,而非误入歧途该有多好,她难过地想。但是她的弟弟反而忙着在伦敦建立庞大的间谍及情报网,当然实际上还有一个盗贼组织。他采用高段的走私手法,进口大量的奢侈品,销货速度也快得惊人。尼克聪明、大胆、又毫无顾忌,这些性格让他成为犯罪首脑。尽避若石不曾对苏菲承认——但还是很容易看得出来,他想要退休前亲手将简尼克逮捕入狱。不久,苏菲就暂时放下对尼克的担忧,因为有个发现让她兴奋不已。在和若石分享这个消息前,她和莱莎准备了他最爱吃的菜——烤鲑鱼加莱姆荷兰芹酱——她还穿上领口及袖子垂着白色蕾丝的浅蓝绿色衣服。这天若石出门查案,今晚一回到鲍尔街四号,就惊喜地看到小桌子摆在窗边,晚餐还用圆形银盖盖住。苏菲点上蜡烛,照亮了房间,满同笑容迎接他。

“这就是每个男人都该回家的原因,”若石笑着揽住她的腰,低头给她热情的一吻。“但我们为什么不像往常一样在楼下用餐?” “我们有事要庆祝。”

若石看着她,思考着那神秘“事件”会是什么?他的眼睛逐渐露出领悟的目光,仿佛他真的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你想要猜一下吗?”苏菲问。他仍维持轻松的语调。“我恐怕猜不到,吾爱。你直接告诉我吧。”

她抓着他的手,用力握紧。“九个月后,康家就要有新的成员加入。”

她惊讶地看到若石的脸在瞬间凝住,但他很快就露出微笑,将她拉近。“甜心,”他低语。“真是个好消息。但根据我们过去三个月的行为,其实也不难预料。”

她笑着,紧抱着他。“我好高兴!我去看过凌医生了,他说我的健康良好,没有必要担心任何事。”

“我对他的看法有绝对的信心。”他轻吻她前额。“你还好吗?”

“很好。”苏菲退开,对他微笑,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但她不清楚问题到底在哪里。她还是期望他的反应能再热烈一些。呃,也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她分析着,毕竟对大部分男人来说,生养孩子的大小事都完全归女人负责。她让他拉开座椅、协助她入座,谈话主题从怀孕转向他们即将要住进去的房子。当然要安排一间育婴室,他们也得要雇用保母。他们边吃边谈,苏菲不断瞄着若石,感觉他有事瞒着她。他的眼睛什么都没有透露,烛光映在坚毅的脸上,仿佛铜像般。他们吃完饭,苏菲站起来伸懒腰。“夜深了。”她打了个呵欠。“你要上床了吗?”

他摇摇头。“我还不想睡,要去外面走一走。” “好。”她说笑容不太确定。“我会等你。”

若石仿佛逃出监狱般从他们的私人住居消失。他奇怪的行为让苏菲皱起眉头,进走卧房,和冷水洗脸。她开始解开上衣的钮扣,准备用海绵擦澡,但直觉让她走到窗边。她推开窗帘,望向后方的院子。若石站在那里,月光照亮他深色的身影,雪白的衬衫袖子与背心闪亮的质料相互辉映。苏菲困惑地看他拿着雪茄及类似火柴盒的东西。若石很少抽烟,只有在社交场合才抽。他划了一根火柴,想要点燃雪茄,但手在发抖,小火光在手里剧烈摇晃。他心情不好,苏菲讶异地想着。不是不安,而是心烦意乱,她从未看过他这样。她很快地扣好上衣下楼。她怎会这么愚蠢,竟不了解这个消息对他的影响!因为前任妻子难产而死,若石的生活支离破碎。现在他一定觉得又要再次经历那可怕的事件了。若石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他知道再度出事的机会很渺小。但他和其它人并无不同,感情偶尔也会凌驾常识。也许没有人会相信高高在上的治安官会如此,但他也有自己的恐惧,而这可能是他最大的恐惧。苏菲走过厨房,来一院子里。若石背对着她,因感觉到她的接近而全身僵硬。他放弃抽烟,只是站着把双手深兴插在口袋里,低下头。她一走近,他便低声吼着。“我想要独处。”

苏菲并没有因此停下来,她走上去贴在他背后,双臂环抱着他的腹部。尽避若石可以轻而易举地移开,也只动也不动地任她抱住。苏菲感觉到他像被猎人抓住的野狼那般,全身颤抖着,因束缚而恐慌,让也心痛得不得了。

“若石。”她轻声说。“一切都会很好的。” “我知道。”

“我不觉得。”她把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双臂紧抱住他结实的腰部,一边思考着要怎么说才能安慰他。“我不像依琳那么纤弱。那种事不会再次发生,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知道。”他立刻同意。“没有必要担心。”但他仍在颤抖,也还用力的呼吸。

“那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她说。“你真的想法,而非你觉得要想听的话。”

若石沉默了许久,让她以为他不打算回答了,他才勉强断断续续地开口。“我知道会这样……我也做了心理准备……害怕是不合逻辑的。我要这个孩子,我想和你生养许多孩子,成立一个真正的家庭。但不管怎么告诉我自己,仍忍不住会想起……噢,天,你不会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他的声音嘶哑,她知道丑陋的回忆冲上来,让他来不及防备。

“若石,”她命令道。“请你转身看着我。”

他茫然地顺从了,她则立刻将他环抱,贴紧他温暖的巨大身体。他抱着她,仿佛抱着救命琐,双臂绝望而用力地箝住她。苏菲的双手抚过他的背,亲吻他的耳朵。他的手指紧抓着她的头发及衣服,抱紧她,胸部发出颤抖的叹息。苏菲把手放在他湿润、炙热的脸颊两侧,要他面向她。他浓密的睫毛沾丰泪水,眼睛仿佛瞪穿了地狱之门。她轻吻人僵硬的双唇。

“你不会再度孤独的,”她保证。“我们会有很多健康的孩子和子孙,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 他点点头,显然努力逼自己相信她。

“若石,”她继续说。“我跟依琳毫无相似之处,对不对?” “对。”他低哑地回答。

“我们的关系,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一刻与你和依琳当年相处类似,对吧?” “当然。” “那你为什么相信结局会一样呢?”

他没有回答,只用双唇紧贴着她的太阳穴,绝望地紧抱着她。

“我不知道依琳为什么会那样去世,”苏菲说。“那不是她的错,当然也不是你的错。你控制不了,你不能再把她的死怪在自己头上,否则你会一直为过去而苦恼。而在你惩罚自己的同时,也在惩罚我。”

“不。”他喘息着,笨拙地抚过她的头发、脖子和背部。

“你的罪恶感不会让她高兴,”苏菲后退,看着他扭曲的脸。“依琳若知道你因为爱她而生活得如此痛若,她不会开心的。” “我没有!”

“那就证明出来。”她挑战他,自己的眼睛感动得湿润了。“照她所希望的活下去,不要再责备自己了。”

若石紧抱着她,苏菲则尽可能撑住他。他脸上满布的胡渣刮过她的脸,寻找她的双唇。他一找到便近乎愤怒地亲吻她。她迎向他,接受那热情的入侵。他的手指粗鲁地探索她的身体,情绪转变成原始的生理渴望。

“上楼去,”她说。“拜托。” 他粗野低吼一声,抱起她走进房子里,片刻不停地奔向卧室。

正文 第十七章

苏菲独自在紊乱的床单间赤裸裸的醒来。她昏沉沉的想着她睡晚了。今天有很多事要做—和室内设计师及一位知名的园艺师傅见面,还要去参加一个慈善午宴。但很奇怪,这些事却没让她如往常那般厌烦。

她的唇上露出困倦的笑容,翻身俯卧,脑中充满和若石做爱她的回忆。晚上他无数次伸手揽着她,热情专着地宠爱她,最后是她向他求饶,要他停止。现在她全身酸痛,感到私处有胡渣刮过的刺痛感,双唇被吻到肿胀。她感到全然得充足,身体也非常满足。

她让露西把浴白装满水,好整以暇德选出她今天要穿的衣服一件腰部及裙摆大褶的水蜜桃色绫纹丝质洋装。洗澡水准备好了,她叹了口气沉入冒着烟的水中,让热气安抚刮伤的皮肤及疼痛的肌肉。之后她穿上衣服,梳了一个新近流行的发型,在右边分股,再把卷发夹到左边。

就当她正伸手要拿以水仙花装饰的帽子时,露西慌张地敲个门就进入房间。

“你是来收拾洗澡水吗?”苏菲问道。

“是的,夫人,但……他们叫恩尼送信来,若石爵士要见你,请你到他的办公室去。”

这个要求很不寻常,因为若石很少在白天派人来找她。“当然,”苏菲平静地说,但内心感觉到不安得悸动。“马车可能在前面等了。你去告诉车夫我会晚几钟,好吗?”

“好的,夫人。”露西谦卑地点头离开。

恩尼在楼下等着送她去鲍尔街3号。

“恩尼,”他们走到屋后,穿过院子,苏菲才问道,“你知道若石爵士为什幺要找我吗?”

“不知道,夫人……但是……今天早上出了大事。薛警探已经进进出出好几次了,我听说凯南爵士已经要求派军队到新门监狱去,还请骑警队到这里来!”

“他们觉得可能会暴动,”苏菲低声说,冰冷的疑虑凝聚在前。

男孩兴奋地不断扭动。“好象是,夫人!”

多道不寻常的巡警及骑警被召到鲍尔街3号来。当苏菲经过时,成群穿着制服的男人都恭敬地点头或拿下帽子。她心神不定的道着早上好,和恩尼继续往前走到若石的办公室。把那男孩留在走廊,苏菲推开半掩的门,看见若石专着地盯着他的书桌。莫凯南爵士则表情严肃的站在窗边往外望。当她进门时,他们两个都转过身来,而若石迎视着她与她的凝视胶合。那令人屏息的一刻两人都想起前一晚的亲密,苏菲感到她的心跳加速。

若石走向她走来,短暂但有力地握了握她的手,“早上好,”他平静地说。

她强迫自己微笑。“我猜你要解释公署今早为什幺会有这幺多活动。”

他点点头,坦白的回答。“我要你离开伦敦到银丘园去。只去几天,等到我觉得安全就可以回来。”

她忧心的看着他。“你觉得会有麻烦,我想。”

“简尼克已经被补了,罪名是收售赃物。有证人提出有力证据。我已经把简尼克送往国王法庭,并嘱咐审判长要给与公平的审判。但是如果程序拖得太久,群众会暴动。而且是使得高登暴动像五月节的大暴动《?五月节庆》。我不要你在事件结束之前在伦敦附近。”虽然若石长久以来就努力要逮捕尼克‘,但他丝毫没有胜利的语气。

苏菲觉得腹部仿佛挨了一拳。她好想吐又喘不过气来,心想为什幺她的弟弟要是这幺恶名昭彰的罪犯。如果他不要这幺招摇,就不会这幺惹人注意。但相反的,他九十偏要出名,偏要成为争议的焦点,让大众分成两派,并公然挑衅执法的警方。尼克的做法断了自己的后路,使得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了。

她盲目的摸索着身后的椅子。看到她身体摇晃,若石扶她坐在椅子上,半蹲在她的面前,她死灰的脸色令他无比焦虑。“怎幺了?”他抓着她的冰冷的双手,温暖的手指也赶不去皮肤上的刺痛。“你不舒服吗?婴儿……”

“不是。”她看向别处,想要把乱成一团的思绪归纳出清晰的想法,她得骨头似乎变成了冰,冷已由内向外扩散,刺得皮肤发痛。连若石熟悉、温暖的双手一碰都会痛。她考虑着是否把与尼克有关的真相告诉他。她持续沉默所造成的代价,以让人无法承受。但说出真相的代价也很高。不管她做出什幺选择,生活绝不会再像从前那样。

泪水涌上她的眼眶,连挚爱的若石的脸都是一片模糊。

“怎幺了?”若石又问,声音很紧张。“苏菲,你还号吗?你需要医生吗?”

她摇摇头声音刺耳地吸一口气。“我很好。”

“那为什幺……”

“你不能想想办法救他吗?”她绝望地问道。

“救简尼克?老天,你为什幺会要求这种事?”

“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她一直用袖子擦拭眼睛直到他的影像又清楚了。“我再结婚前知道了一件事。”

若石沉默着继续蹲着,双手抓着她椅子的扶手。“继续,”他平静地说。

苏菲从眼角看到莫凯南爵士移向门口,似想技巧地让他们独处。“等等,”她说,他停在门槛。“请留下来,凯南爵士。以你在鲍尔街的地位l,这件事你也该知道。”

莫凯南询问的看向若石,谨慎地走向窗边,但他一副他不想介入这种事件的样子。

苏菲低头看着身侧那双强壮、覆着体毛的手。“你还记得你是什幺时候告诉我,简尼克就是送我钻石项链的人吗?”

若石点点头。

“我在你说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她麻木的说。“那天稍早,我在蓝家鱼店遇到简尼克。他…带我坐上他的马车,我们谈了一下。”她停下来看到丈夫的手抓紧椅子的扶手。指关节及指尖都泛白了。办公室里安静得有如墓园,只听到若石压抑的呼吸声。苏菲保持语调平稳、不带感情,才好不容易地继续。“简尼克说她年轻时和我弟弟在同一艄监狱船上。他说出约翰发生的事,受到的折磨……然后他告诉我——”她停下来,又哽咽地说。“他告诉我,约翰没死。他假冒船上另一个孩子的名字,才能提早——”

“苏菲,”若石轻声打断她,仿佛以为她疯了,“你弟弟死了。”

她用她的手覆住他坚毅而青筋暴突的双手,直视着他。“没有,”她saidurgently。“简尼克是我弟弟。他和约翰是同一个人。他一说我就知道那是真的。他骗不了我,若石……我们一起长大,我知道的往事他也知道,而且……只要看着他,你就看得出相似之处。我们有相同的眼睛、相同的五官、相同的……”

若石挥开她的手,仿佛被烫到般大步迈开。他的胸膛随着沉重的呼吸起伏。“我的天!”她听到他咬着牙说。

苏菲瘫坐在椅子上,确信自己失去他了。她早该在结婚前就告诉他,他决不会原谅她隐瞒这样的事。她麻木的继续叙述和弟弟的其它对话,以及他要求她从档案室取走的资料。若石一直背对着她,双手紧握着。“对不起,”苏菲僵硬地结束。“我希望时光能倒转,我该在一知道尼克是我弟弟时就告诉你。”

“为什幺现在才告诉我?”若石粗哑的问道。

已经没有什幺剩下可以失去了。她眼光盯着远方的地板,回答说。“我总希望你能救他。”

他发出讥讽的笑声。“就算我能,也没有用。不要多久,简尼克就会再犯案,我又得再度逮捕他。从此以后,也可能每个月我们得经历一次同样的状况。”

“我不在乎下个月。我只在意今天。”若石不会知道要说下一句话她得付出多少代价,但她强迫自己说。“别让他们吊死他,”她哀求着。“我不能再失去约翰。救救他。”

“怎幺救?”他咆哮。

“我不知道,”她狂乱的回答。“只要想办法让他活下来,我会和他谈,说服他一定要改变,也许他……”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就这一次救救我弟弟吧,”她坚持。“就一次。不管以后如何,我决不会再要求了。”

他没有移动也不说话,他的肩膀在衬衫下高高拱起。

“苏菲夫人,”莫凯南轻声开口。“我本不该说话,但我必须指出若石爵士将要承担的风险。鲍尔街现在是在中众矢之的,这件事我们的处理方式是受到高度检验的。如果有人发现若石爵士介入司法,他的名誉以及他过去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流水。更何况各种问题都会被问道,一旦简尼克是若石爵士的小舅子一事曝光,则整个康氏家族都受到影响。”

“我了解了,”苏菲回答。她的头越来越痛,让指甲掐入手掌中而不让她自己哭。她目光盯着她的丈夫;但他仍然拒绝面对她。

他们之间似乎已无话可说了。她静静地离开办公室,了解到她的要求是他根本做不到的事。更甚者,她对他的伤害已严重到让他无法宽恕。

室内只剩下两个男人。过了好久,凯南才开口。“若石……”在他们认识的这幺多年中,凯南从来没有用名字来直呼他。“你想,她有没有可能说的是真话?”

“当然是真的,”若石苦恼的回答。“这消息该死的惊人,所以一定是真的。”

苏菲离开鲍尔街3号后,不确定要做什幺。她突然觉得筋疲力竭,就想好几天没睡一样。独自一人它揣想若石会如何对她。以他在政治圈的人面广,影响大,若想离婚也许很容易。也许他只会把她安置在某个乡下地方,眼不见心不烦。不管他做了什幺决定,苏菲都不会怪他。但她无法想象他会完全拒绝她。也许他对她还有一些残余的情愫,可以当做为脆弱得基石,重建他们的关系。就算新的关系完全比不上他们之前的亲密,也无所谓。

她茫然地走进他们共享的卧室,换上睡衣。现在才中午,但她实在太累了,便躺在大床上,闭上眼睛,让黑暗占领她的意识。

饼了许久,她才被有人进入卧室的声音吵醒。昏昏沉沉地发现她已睡了一整个下午。卧室里凉爽多了,透过半拉上的窗帘,她看到太阳逐渐西沉,夜色正要逼近。她坐起身,看见丈夫从门口进来,决断的关上门。

他们望着彼此,就像两个被放进竞技场的格斗士,但却不愿意战斗。

她先开了口。“我想你…你一定很生气。”

室内寂寞了很久。苏菲以为他们会文明地讨论,他却两个大步冲到她的面前,粗鲁的抱住她,让她吓了一跳。他用手抓住她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嘴唇压在她的唇上。他吻得粗暴,不是要激起热情,而是要惩罚。苏菲喘着气,完全臣服,张开双唇,迎向他侵略性的探入,用全然的顺服响应他气愤的热情。她用双唇及身体说明不论他要她付出什幺,她都将无所保留。终于她的毫无抵抗安抚了他,放松了吻,但仍深深探索,用手捧住她的头。

然而,这个拥抱稍纵即逝。想抱住她一样的突然,若石也突然放开她,还退后了好几码。他挫折又生气地看着她,泛红的脸上双眼明亮而锐利。

苏菲这才了解,仿佛她和他的想法及感觉是一体的,那般了解。她对他说了谎、隐瞒了真相,滥用他的信任,但他还是渴望她。他会原谅她任何事,包括谋杀。他爱她胜过荣耀,甚至超越尊严。对一个一向稳重自制的男人,这项领悟令他震惊与不快。

她绝望地想找出方法向他保证,从现在起,她会值得他的信任。。

“请让我解释,”她声音粗哑地说。“我一直想把尼克的事告诉你,但我做不到。我好害怕你知道后——”

“你以为我会离开你。”

她点点头,双眼刺痛。

“我得想你证明我的心意多少次?”他的脸因怒气而扭曲。“你做过错误的事,我曾责怪你吗?我曾对你不公平吗?”

“没有。”

“那你要到什幺时候才能信任我?”

“我真的信任你,”她低声说。“但失去你恐惧更大,我害怕会承受不了。”

“除非你再次欺骗我,你才会失去我。”

她眨眨眼,胸腔里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的话是在暗示……“太晚了吗?”她勉强问。“我已经失去你了吗?”

若石一脸严厉,扯扯嘴角。“我还在这里,”他讥讽地说。

她双唇颤抖,几乎说不出话。“如果你还要我,我-我保证绝不再欺骗你。”

“不错的改变。”他简短地说。

“而且……我也不会再对你保守秘密。”

“好主意。”

直到他愿意给她第二次机会,她燃起了无限希望。他虽生气,但仍愿意原谅她。他会让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只可能因为一个原因。

她小心翼翼地走向她的丈夫,伦敦的建筑物及尖塔挡去了西沉的夕阳。房间也变暗了。她把t手放在他的胸前,轻轻安在他狂跳的心脏上方。他的身体僵直,但是没有移开。“谢谢你,若石。”她低语。

“谢什么?”他回问,面无表情。

“谢谢你爱我。”她感觉到这句话让他的心以震,知道在这之前,若石甚至不曾对自己承认国对她的感情。他不打算要定义那种感觉。她迎视他的目光,看到那双眼中闪现着憎恨的火焰……以及无法掩饰的灼热渴望。

她只想得出一个方法来平息他的怒火,向他保证,并安抚他受创的自尊。

苏菲蓝宝石色的眼色十分认真,将手伸向若石的脖子,手指努力打开他的领巾。她专注地工作,仿佛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领巾解开了,她便从他的喉间拉掉温热的深色丝巾。若石——身体僵硬犹如大理石雕像但思绪翻腾。她应该不会以为把床弄乱就能解决问题,但她刻意的动作暗示她努力想表达什幺。

她慢慢地脱掉他的衣服,先是外套、背心、衬衫,接着跪下来解开他的鞋子。

“苏菲,”他简洁地说。

“让我来,”她低语。站起身,手指刷过他的胸毛。她的手指轻轻探入黑色毛发中,收寻着,拂过底下炙热的皮肤。她的大拇指发现了他的乳尖,轻轻绕圈,让它们坚硬突起。弯下身,她用舌头绕舔着深色的圆圈,让乳头湿滑而敏感。她的手滑向他僵硬肿大的勃起。缓缓的滑过它,他忍不住发出原始的咕哝。

她这时才看向他的脸。“爱我,让你后悔吗?”她低声问。

“不,”他粗哑地说。当她修长的手指探入长裤的腰带,他竟然还能按兵不动。

“我要你知道一件事,”第一颗钮扣弹开,露出他肿大的男性尖端。她的手指移向下一颗钮扣。“我受你控制,若石,多过我能对你的控制。我爱你。”这句话让他的全身一阵颤抖。“我爱你,”她故意重复,解开第四颗扣子。

她继续往下,让他的长裤完全松开,露出他的勃起。她用双手小心的握着它,上上下下地抚弄那坚硬的男性。她把手指放进嘴里沾湿,再绕着紧绷的紫色尖端轻抚。随着点燃的热情冲过全身,他大腿的肌肉绷紧,呼吸开始急速加速。苏菲垂下头,就停在耸立的悸动上方。

“够了,”若石屏住气。“天,我不能……”

“告诉我怎幺做。”她的呼吸吹拂而过。

若石仅存的理智瞬间消失无踪影。他喘着气开始说明,颤抖的手抓着她的头。“用你的舌头舔过前端……对……现在尽可能地含住……噢,天……”

苏菲的热情弥补了经验的不足。拉扯着他疼痛的部位,她做了依琳连尝试都不敢的事,丝绒般的舌头旋转、舔拭。若石跪了下来,拉扯着撕开她的衣服,她对他的粗暴只是喘着气轻笑。他贪婪地吻上她的唇,她则扭着身体帮他把裂碎的睡衣推到脚下。

终于看到苏菲赤裸的身体,他发出原始而满足的声音,将她抱上床,只停下来脱掉长裤,便加入她。她急切地移向他的双腿之间,再次用嘴含住他的男性,并且拒不让他捧起她的脸。

他不断呻吟着,屈服于她的服侍之下,手指缠住她的长发。但不久他就无法满足了——他还要更多,渴望品尝她的味道。他不耐烦地抓住她的臀部,将她移向他的嘴。他把脸埋进私密的毛发里,她吓了一跳想要移开,但他用双手抓住她的大腿。

他用舌头搜寻着她,深深舔入湿润的花瓣缝隙。他贪心地寻找小巧肿胀、凝视她高潮的尖端。一找到它,他便轻咬、抚弄,用舌头打着它,感觉到她僵直身体,即将达到高潮。但他后退,放慢速度,她则对着他的男性呻吟乞求着。他又连续两次将她的带上临界点,她痛苦地被折磨着,让她不禁用嘴绝望地拉扯着。

每次苏菲靠近他,若石的舌头就配合着她的节奏深深探入她的体内。最后她终于剧烈着达到高潮的顶点。她贴着他的鼠蹊哭喊,嘴里仍含着他。他也快要达到高潮了,便伸手去拉她的头。但她不愿让他移开,舌头丝般的抚触让他再也受不了。高潮窜过他的全身,他拱起身,喘息着喷出纯白的火焰。

苏菲终于转身爬在他身上,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中央。若石紧抱着她。双唇贴着她悸动的太阳穴,开口说。“我不管你弟弟是谁。就算他是恶魔转世,我还是会要你。我爱你的一切。我不曾期望过会找到这样的幸福。我是如此爱你,所以无法忍受任何事物介入我们之间。”

苏菲曲起修长、湿润的身体贴着他。“现在,我们之间什幺都没有,”她低哑地说。

若石分开双腿,让她置身其间,他的男性短暂地贴着她的腹部移动。

他放松地叹口气,双手在脑后交握,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苏菲,”他低声说,“我想不出任何可以从刽子手中救回简尼克的方法。我也不怎幺想去尝试。尽避他是你弟弟,我也不能对他所犯的罪行视若未睹,老实说,简尼克不值得拯救。他过去很多的作为都可以证明。”

她摇头反对。“我弟弟的人生过得很辛苦——”

“我知道,”他尽可能温和地打断她。显然一牵扯到简尼克,他们之间的争吵只会让两人沮丧,但苏菲绝不会放弃能解救他她弟弟堕落灵魂的希望。他微微一笑,轻抚着她精致的下巴。“只有你才会继续爱一个要胁你的弟弟。”

“从来没有人给他机会改变,”她说。“只要他能有一次机会,尝试不同的生活……想想看他会成为怎幺样的人。”

“我恐怕想不出来,”若石嘲讽地回答。他翻过身,把她压在身下,结实的腿跨在她腿的两旁。“别再谈简尼克了。今天他已经占据我的思绪这幺久了,够了。”

“好吧,”苏菲同意了,但显然还是很想再和他继续讨论。“接下来的晚上要如何打发?”

“我好饿,”若石低声说,俯在她赤裸的胸前,“我要吃晚餐……还要更多的你。”他的嘴覆住一颗肿胀的乳尖,牙齿咬着。“听起来可以吗?”

幸好若石准备的早,到目前为止,鼓噪者没有以简尼克之名引起激烈的示威。但他担心第二天会有一些公开的小冲突,因此鲍尔街前一直由军队驻守。三人为一小组的警探及十几名巡警则忙着驱散想聚集在新门监狱的围观者。治安官的家人都收到警告,要在家门外面设下栅栏,银行,酒厂,各行各业的员工都分配了抢,以协助阻止可能的掠夺。苏菲激烈地拒绝若石,不让他送她去乡间等待事件结束。她不要在裁定她弟弟的命运时候,被赶到银丘园,无力地和凯琳,欧娜及若石的祖父坐在一起。

这一天的时间过去,苏菲坐在鲍尔街4号的私人客厅里,着魔地想着还可以为弟弟做些什幺。想到她头痛,痛成一阵阵地。若石没有吃午餐,只是不断地派人来拿咖啡,访客则部间断地进出治安官办公室。夜晚逐渐降临,伦敦市里到处可见武装徒步的巡警,控制住沸腾的贫民区及贼窟。恩尼正要送信去芬斯伯力广场傍一位法官,绕到鲍尔街四号来跟苏菲简短报告情况。“我听到若石爵士及凯南爵士谈到,他们很惊讶大众对简尼克的被捕,反应如此平静。若石爵士说,那表示很多意见都不再支持简尼克。”恩尼对大众的不忠诚摇了摇头。“可怜的黑狗。”他低声说。“他们全是该死的忘恩负义的人。”

苏菲若不是如此难过,她可能会因为这小伙子立马替他蒙尘的英雄辩护而笑出声来。“谢谢你,恩尼,”她说。“出去时要小心,我不要看到你受伤。”

他脸一红,因她的关心而露齿笑了。“噢,没有人动得了我一根汗毛,夫人!”

他匆匆出去了,苏菲再次独自沉思。太阳下山了,伦敦却掩在炙热的黑夜中。充满没回的空气混合恶臭的东风,非常刺鼻。苏菲正考虑要换下睡衣准备上床,若石以大步走进他们的私人住区。他一边走进门槛,一遍脱掉汗湿的衬衫。

“有消息吗?”苏菲跟着他走进卧室。“我弟弟好吗?有没有任何报告过来?监狱附近有暴动吗?没有消息让我快发疯了。”

“一切还算平静,”若石把水倒入洗脸盆,弯下修长的背,在脸上,胸前,双臂下方拨了些水。“帮我拿一件干净的衬衫来,好吗?”

她赶忙去办。“你要去哪里?你一定要先吃点东西,至少吃个三明治……”

“没时间,”若石轻声说,穿上清新的亚麻衬衫,塞进长裤,灵巧地固定领子,打上领结。“几分钟前我想到一个主意。我要去新门监狱——我应该很快会回来。不要等门,如果有重要的消息,我会叫醒你。”

“你要去见我弟弟?”苏菲迅速地重衣橱拿出一件灰色纺着图案的背心,举高让他把手臂套进去。“为什幺?你有什幺主意?我要跟你去!”

“你不能去新门监狱。”

“我在外面的马车里等着,”她绝望地坚持着。“你可以给男仆(脚夫)还有车夫手枪。而且监狱四周都是巡警,不是吗?我在哪里就跟这里一样安全。噢,若石,如果我再待在这里等下去,我会发疯!你一定要带我去。求求你。他是我弟弟呀?”

在遭到一阵焦虑的言语攻击后,若石用力的瞪着她,脸颊上一小束肌肉跳动着。苏菲知道他向拒绝。但他也了解她对弟弟的担心。

“你发誓会留在马车里,”他命令着。

“我发誓!”

他看了她一会儿,低声诅咒。“去拿你的斗篷。”

怕他改变心意,她很快拿来斗篷。“你有什幺主意?”她问道。

若石摇摇头,不想说明。“我还在考虑。不想让你有太多期待,以免落空。”

新门监狱——常被称为石牢——收容等待审判或等待执刑的人。任何曾经造访或曾经关在这个地方的人,都发誓地域也没有这幺可怕。囚犯像野兽一样用链子拴在牢房里,他们的吼叫及讥笑声在古旧的墙壁间回荡着。大牢房或单人牢房都没有任何家俱或被毯。原本要维持秩序的狱卒更常是腐败、残暴、变态或三者兼具。有一次,薛艾迪送一个给判了刑的人去新门监狱,一回到鲍尔街就说,那些狱卒比囚犯更让人不安。

虽然囚犯冬天会冷得受不了,但还比不上炎热夏日所积聚的可怕恶臭。若石命令狱卒队长带他去简尼克的囚室,因而看见囚室内蟑螂疾冲过地板。那间囚室位在监狱的中心,别名“魔鬼衣橱”因为无处可逃。

他们在邪恶的迷宫里穿梭,脚底下踩扁了虱子,吱吱叫的老鼠随着沉重鞋子的前进四处逃窜,微弱而悲惨的叫声从楼下的牢房传来。若石很不安地想起他竟允许妻子就在外面的马车内等待,也非常后悔带她来这里。他安慰自己,她身边由武装的男仆(脚夫),车夫及和两名拿着匕首和手枪的警探保护着手枪。

“那个简尼克,很安静,”典狱长艾卓说。他的身体巨大,短胖而成球形。他的味道几乎和那些囚犯一样难闻。他的头已经秃了,但油腻的长发垂在头的两侧,飘在背上。艾卓是罕见的典狱长,他似乎很喜欢这份工作,也许那是因为他把新门监狱囚犯的经历,包括行刑前的最后忏悔,全卖给伦敦报社而钻了不少钱。无疑地,他也会利用恶名昭彰的简尼克的故事大赚一票。

“一整天他连个声音都没有,”艾卓抱怨。“你说,他一直闭紧嘴巴,我哪还有故事好卖?”

“他真不上道,”若石嘲讽地同意。

若石赞同显然让这典狱长很开心,典狱长带着他走到魔鬼衣橱的入口。沉重的橡木铁门上有个十五公分宽的窗户,让囚犯可以和访客谈话。“简尼克!”艾卓对着洞大吼。“访客来了!”

没人响应。

若石皱着眉。“守卫在哪里?”

艾卓转过脸。“没有守卫,康爵士。不需要。”

“我特别下令不论何时都要有一位守卫一直守在门前,”若石简短地说。“不只是要防止简尼克逃跑,也是要保护他。”

艾卓从喉咙深处爆出笑声。“逃跑?”他嘲弄地说。“没有人能从魔鬼衣橱逃脱。,而且在这间囚室,简尼克锁上了手铐脚镣,以及重达三百磅的锁链。他连自己的鼻子都摸不到。世上没有人能进出这间囚室,除非有这个。”他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

推开厚重的橡木铁门的时候,铁门发出生气抗议的低吟声。“看,”艾卓满意地说着走进囚室,手里的灯因晃动而发出声音。“看到没?简尼克在……”他庞大的身体因太过惊讶而摇晃起来。“天杀的ll!”

看到魔鬼衣橱里空无一人,若石摇摇头。“我的天,”他低语着,对妻舅的足智多谋既赞赏又生气。一根弯曲的铁钉在地板上闪烁,旁边是一大堆锁链。房间另一头的内窗有一根铁栏杆不见踪影,很难想象简尼克能将铁栏杆弄松,把高大的身体挤过这幺窄的空间,但他做到了。他很可能必须让肩膀脱臼才能做得到。

“上一次看到他是什幺时候?”若石对一脸茫然的典狱长吼叫。

“一个小时前吧,我想,”艾卓喃喃地说,冒汗的脸上,眼睛已突出来了。

目光穿过内窗,若石看到简尼克敲破隔壁牢房的烂墙,兴许就是用那根窗栏杆。他努力回想钉在办公室墙上那张新门监狱的平面图的细节。

接着他以杀人的目光瞪了典狱长一眼。“那把钥匙可以打开着每一间牢房吗?”

“我……我想应该可以……”

“给我。现在移动你肥胖的屁股下楼去,告诉守在我的马车旁的警探,简尼克逃走了。他们知道接下来该做什幺。”

“遵命,康爵士!”身材肥硕的艾卓以惊人的速度飞奔而去,带走了灯,留着若石在黑暗中。

若石抓着钥匙,离开了魔鬼衣橱,打开隔壁牢房的锁。他连连诅咒,爬过墙上的洞,追踪妻舅的逃亡路线。“你该死,简尼克,”他一爬进去就听到吱喳作响的虫子声,不禁连声咒骂。“别给我逮着你,光凭你害我做这种事,我就该亲手吊死你。”

简尼克用力地呼吸,拨开眼前一搓湿发,他爬到新门监狱的屋顶上。他小心翼翼地伸脚踩在连接着隔壁建筑的墙上。这墙大约二十公分宽,老旧到墙头都风化了。然而,这是通往自由唯一的路,只要到了另一边,他就会进入另一栋建筑,找方法回到街上,就再没人挡得住他了。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伦敦——每一条巷子、每个街角、每处地洞及裂缝。他若不想让人找到,就没人找得到他。

尼克像猫般沿着墙慢慢走,完全不去想他可能掉到地面,摔得粉身碎骨。漆黑的天空连一丝月光也没有,他只能用力眯起眼睛,极尽力气看清楚。一步又一步,他努力让心境清明。但一个想头打破了他的注意力——苏菲。他一离开伦敦就不能再见到她了。尼克不认为对她的感觉是爱,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爱人。但他感受到灵魂被撕开一个裂口,意识到永远离开她就表示,他唯一拥有的一点点良知也就此消失。她是世上唯一仍关心他的人,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继续关心他。

一步,再一步,右脚,左……尼克推开与姐姐有关的思绪,想着自由之后要去那里。他可以在别处另起炉灶,换个新名字、新生活。这个主意应该会让人振奋,但他反而更沮丧。他已经厌烦被迫永远紧张、游走钢索的生活。他好嘞,累到仿佛他已活了一百年,而不是只有二十五年。想到必须重新开始就让他想吐。但那是他唯一的选择,而他从不曾为了无法改变的事而焦虑或扼腕叹息。

部分墙壁在他右脚下崩落,一大块灰泥及一大阵土石落到地面上。尼克静静地维持平衡,手臂平伸,咬着牙深呼吸。恢复平衡后,他的前进更为谨慎,靠直觉多于视觉地在黑暗中走过墙壁。下方的地面上没有太多活动,只有几个徒步巡警偶尔来回穿梭。一些示威群众刚要聚集就被区驱离。那群人很少。比尼克预期会来帮他抗议地少了许多。他讽刺地一笑,知道他的支持者快速减少了。“不知感恩的混蛋。”他低语着。

幸好,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人影高高站在监狱的墙上。也许是上天的神迹——或是恶魔的奇想——尼克终于到达隔壁的建筑。尽避到不了最近的窗户,他在石墙外发现了一只雕刻的狮头突出其上。一手放在装饰品上,他推断这不是真的石头,而是用来加固及装饰的人造石材。因为真的石材太昂贵。尼克不知道哪个东西撑不撑得住他的体重,但已别无选择。他对自己苦笑一下,抓下挂在肩膀上的破烂毯子,绑在狮头上。用力拉紧那个结,他专注地看着下方三尺处的窗户。太好了,窗户开着,他非常不想撞破玻璃。

屏住呼吸,尼克抓住毯子,稍稍迟疑了一会儿,随即毅然决然地从墙上一跃而下。他荡尽敞开的窗户。整个过程容易到连他都吓了一跳,因为他原本预测多少该有些困难,尽避是脚先着地,但冲力让她往前冲,并在撞到地上时发出痛苦的哼声。他诅咒设着,站起来抖抖身体。这房间应该是个办公室,感谢某个粗心的员工忘了关窗。“快成了,”尼克低语着跨过办公室,寻找让他可以下楼的楼梯。

两分钟后,尼克穿过自在这栋原来是家具工厂的建筑物的侧门,他拿起一支用来削木头的旋转叶片集一根粗木棍当武器,沿着阴影前进。

听到手枪上膛的喀哒声时,他顿时全身静止。

“不要动,”一个女人的声音平静地说。

他惊讶地急吸一口气。“苏菲?”

他姐姐独自站在那里,手握着闪亮的手枪,目光坚定地瞪着他。“不许动。”她一脸紧张地发出警告。

“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他不可置信地问。“这里很危险,而且——看在老天的分上,把那个拿开,你会伤到自己。”

她没有移动。“我不能。我一拿开,你会逃走。”

“你不会开枪射我的。”

她轻柔的回答。“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尼克感觉到一股全然的绝望。

“你难道不关心我,苏菲?”他以粗哑的声音问。

“我当然关心。所以我才要阻止你。我丈夫会来帮助你。”

“他会帮我才有鬼。不要傻了!让我走,该死的你!”

“我们要等若石爵士来,”她固执地说。

尼克从眼角看到巡警及两位警探正朝他们而来。太迟了,他姐姐毁了他逃脱的机会。尼克认命地强迫自己放松,丢下临时的武器。好吧,他就等康若石来,苏菲就会知道她心爱的丈夫对她说了谎。等康若石露出本性,苏菲就不会崇拜他,那几乎就值得了。“好,”他平静地说。“我们就让你的丈夫来帮我——直接上绞刑台。”

正文 第十八章

若石追踪简尼克的行踪来到监狱屋顶时,已经全身脏污,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洗不干净了.。才终于爬到外面。闻过里面的恶臭后,外面的空气异常甜美。沿着屋檐走,他发现监狱的一面墙连着另一栋房子。起先若石找不到简尼克,接着看到石墙上迎风飞扬的黑色毯子。他沮丧地低吼。那个男人现在早已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他弯身研究那面墙,用脚踩了踩,发现它和流沙一样不稳定,看来想继续追踪简尼克的逃亡路线是不可能了。连马戏团表演者都不愿做的特技,若石在不会傻到去尝试。他正要离开,就听到地面上有个女人叫他。

“若石?”

他的心一颤,从四楼高的角度看到妻子娇小的身影。

“苏菲,”他怒吼着,“如果是你,我一定要打得你不省人事。”

“简尼克和我会在这里等你,”她又说。“不要走过那面墙ll!”

“我也不想走,”一想到她没有听他的话留在安全的地方,满腹怒气几乎压抑不住。“你给我留在原地。”

他似乎花了好久才回到监狱。若石忍住恐慌尽速移动,能跑就跑,穿过一楼又一搂,引发一连串尖叫及咒骂。他一冲出入口,便全力跑向另一栋建筑。他看到一小群旁观者、骑警及徒步巡警,还有薛艾迪及另一名警探,全都和苏菲以及她的俘虏保持一段距离。

“若石爵士,”薛艾迪焦急地说,“我们还没看到他,夫人就抢先下了手——她要我们全部后退,否则——”

“你们把人群赶开,我来处理,”若石厉声说。

警探服从地要人群再退后几码,若石则向妻子走去。苏菲一看到他就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立刻把手枪交给他。

“你这是从那里拿来的?”她轻声问,紧绷的声音是竭力不大声吼叫的结果。

“从男仆那里,”苏菲歉疚地说。“不是他的错,若石。对不起,我听到牢头告诉薛警探简尼克脱逃了……他们走开后,我望向马车的车外,刚好看到我弟弟出现在屋顶上——”

“以后再说,”若石打断她,非常想把她压在腿上打一顿,但手边的问题必须先处理。

他望向简尼克,他正冷笑着观察他们。“你就是这样照顾我姐姐的?”简尼克问。“那她受到不错的照顾嘛,居然晚上带着手枪在新门监狱散步!”

“约翰,”苏菲抗议。“他没有——”

若石坚定的手按住她的颈背,阻止她往下说。“幸好是她阻止了你,”他冷冷地告诉简尼克。

“噢,我还真是幸运的混蛋,”简尼克喃喃抱怨。

若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想着自己会不会犯下大错。若石想到一个计划,也许可以救回妻舅一命甚至鲍尔街也能同时受益,但这是一个大堵注。简尼克的个性极具爆炸性——大胆的盗贼追捕人,邪恶的地下社会之王,既是英雄也是魔鬼。简尼克似乎怪异地卡在中间,无法决定要成为哪一个。但如果能有适当的引导,让意志更坚强的人改造他……

从来没有人给他机会改变,苏菲曾说。只要他能有一次机会,尝试不同的生活……想想看他会成为怎幺样的人。

因为苏菲,若石打算给尼克机会。如果他不努力帮助她弟弟,他们中间永远都会有裂痕。“我有个提议,”他告诉简尼克。“我建议你仔细考虑。”

年轻人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这可有趣了。”

“你知道是有证据对你不利,我可以让它消失。”

对谈判的流程很熟悉的简尼克瞪着若石,突然警觉起来。“准备要作证的证人呢?”

“那个也可以处理。”

“怎幺处理?”

“怎幺处理不关你事。”若石听到苏菲猛吸气,但没有回头看。他知道她很讶异他居然为了她弟弟而罔顾原则。执法十多年,他从未做过任何与堕落搭得上边的行为。操纵证物及证人完全违反他的天性,但他压下疑虑,继续严厉地说。“但我要你做一件事来回报我的努力。”

“当然,”简尼克讽刺地说。“不难猜。你要我离开这个国家,从此消失。”

“不。我要你成为鲍尔街的警探。”

“什幺?”简尼克问。

“若石?”苏菲也同时出声。

要不是太专心,若石会觉得面前那两双一模一样的蓝眸同时露出茫然的眼神非常有趣。

“别耍我,康若石,”简尼克生气地说。“你要什幺直接告诉我,我会——”

“你自称是最厉害的盗贼追捕专家,”若石说。“我们就来看看你够不够男子气概,可以照规则办事。不用野蛮行为、谎言及假证据而将抓到的盗贼定罪。”

想到要成为公仆,简尼克似乎愣住了。“你怎幺会有这幺疯狂的主意?”

“我想到莫凯南说的一句话……警探和他抓到的罪犯是一体两面。”

“你以为莫凯南会信任我吗?”

“一开始当然不会。你必须一天一天、慢慢赢得他的信任。”

“我才不要和一群知更鸟混在一起,鞠躬哈腰,”简尼克嘲弄着,故意提到警探因身上的蓝外套和红背心的制服而得来的绰号。

“你不答应就只剩死路一条,”若石告诉他。“我会保留和你有关的证据,只要你的表现一没有达到莫凯南的标准,我就会用它来对付你。”

“你怎幺知道我不会逃走?”

“因为你一逃走,我会亲自去抓你,并杀了你。你姐姐的生活,当然还有我的,要是少掉你会好过很多。”

空气中充满了敌意。若石看得出来简尼克几乎相信了那句威胁。他耐心等着,让尼克衡量自己的选择。

年轻人凶恶地瞪了他一眼。“你要利用我,”他低声说。“我会变成你的徽章,你要利用我的名声来推进你对鲍尔街的计划。报纸会赞扬你把简尼克收编为鲍尔街警探。你会让我背叛所有认识的人,举证对付我的同伙。等到从死人园到琴酒街的男女老少全都鄙视我之后,你会派我去对我怀恨最深的地方抓窃贼及谋杀犯。不止这样,你给我的薪水一定少得可怜。”

若石仔细想着他的指控。“没错,”他说,“大致就是如此。”

“老天。”简尼克的笑声毫无笑意。“你去死吧,康若石!”

若石扬起一道黑色眉毛。“那也就是说你答应了?”

简尼克很快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后悔的,”他不快地说。“刽子手至少可以让我死得痛快。”

“既然我们达成协议,我要带你会囚室,”若石愉快地说。“你明天早上会被释放,这段时间我得做些安排。”

“若石,”苏菲不安地说,“约翰今晚一定要回去那里吗?”

“对。”他瞪着她,看她是否敢再抗议。

虽然她真的很想为弟弟求情,终究谨慎地闭上嘴。

“没关系,苏菲,”简尼克低声说。“更可怕的方我都待过。”他恶意地扫了若石一眼说,“当然都是你丈夫的功劳。”

在他们认识的十年里,若石从不像这次这样,彻底地让凯南感到震惊。他一回到鲍尔街3号,就直接进入凯南的办公室,说明他和简尼克达成的协议。

莫凯南完全无法理解地瞪着他。“你说什幺?简尼克不可能当警探。”

“为什幺?”

“就因为他是简尼克!”

“你可以他成为警探。”

“噢,不,”莫凯南摇着头激动地说。“天呀,不。我还没有抱怨你推给我的额外工作,或你逼我做的审判。而且如果任命案通过,我还要接下你的位置。你要退休了,居然还把训练简尼克的工作丢给我!你若觉得他可以当警探,你就自己训练他!”

“要控制他,比我合适你曾经是警探——你和他都来至街头。别忘了,他才二十五岁——还年轻,改变空间很大。”

“他早就定型了,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他有可能改变!”

“只要花一点时间,”若石不管他的抗议继续说。“简尼克也许会成为你最得力的助手。要他去做最可怕、最危险的工作,他也不会退缩。我给了你一项武器,凯南——而且是很有微利的武器。”

“他的后坐力也可能毁掉我,”莫凯南低语着。他仰靠在椅背上,瞪着天花板,生气地嘟哝着。他显然是在想象训练简尼克的可能性。突然发出嘲讽地笑声。“也许值得一试。那小混蛋给我们惹了那么多麻烦,我会很乐意好好的折磨他。”

若石微笑着想起强壮的简尼克,心想也只有末凯南这种身材的人才够资格说尼克“小”。

“那你会考虑了。”

“我可以选择不要吗?”

若石很快地摇摇头。

“我想也是,”莫凯南喃喃地说。“该死的。康若石,我希望你早点退休。”

若石进入漆黑的卧室时,苏菲已经躺在床上。她静静地不敢动,希望他以为她睡着了。从新门监狱会来的车程上,他没有对她发泄不悦的情绪。她知道他想等到返回他们的住处,现在是算帐的时候了。他推想若能延迟到明天早上,他的怒火也许会减少一些。

不幸的是,若石似乎不想等。他点起灯并转两它让满室通明。

苏菲慢慢地做起来,微笑着安抚他。“你告诉凯南爵士后,他怎么说——”

“我们稍候再讨论那件事,”他简洁地说,不愿分心。他坐在床边,一双大手放在她的两侧,把她定在被子里。。“现在,我想他讨论你今晚的行为。你要好好解释,为什么明知到我多么在乎你的安全,你还要冒这么大的险!”

他继续不断炮轰、说教。别人可能会因此害怕,但苏菲只是缩到枕头上。她知道他生气是因为爱她,所以她默默承受他说的每一句话,谦卑的同意。他一说完——也许他只是喘口气,还要继续说——她立刻开始忏悔。

“你的话全都很对,”她说。“我若是你,我也会有同样的感受。我应该听从你的要求留在马车里。”

“没错,”若石低声说,因为她显然不会和他争辩,怒气似乎消退了些。

“你很有经验,所以你知道哪种情况要如何处理。我不止让自己涉险,还危及婴儿的福祉,这点我真的很抱歉。”

“你的确应该抱歉。”

她弯身向前,脸颊在他的肩上。“我绝不会再故意让你担心了。”

“我知道,”他低哑地说。“但该死的,苏菲,我不想被认为连妻子都管不了。”

苏菲搞在他肩上微笑。“没有人会那么想。”她慢慢地做到他的几膝盖上。“若石……你为我弟弟的安排震得太好了……”

“我不是为他,我是为你。”

“我知道。所以我好爱你。”她轻扯他的领结解开深色领巾。

“只为那件事?”他问,双臂紧紧抱住她苗条的身体。

“还有上千个不同的原因。”她故意以双乳摩擦他的胸膛。“让我来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在各方面有多需要你。”

若石放弃了说教,把衬衫从头顶上拉掉,丢在地板上。他回身面向苏菲时,看到她因愉快及渴望而甜蜜地微笑着。

“什幺事这幺好笑?”他问,把她睡衣的裙脚拉到腰间。

“我只是想到伦敦的俗语说妻子是『麻烦和吵架的对象』”她喘着气说,他的手贴上她裸露的肚子。“以我来说,这句话完全没错,对吧?”

若石的眼睛闪烁着,回她一笑,接着弯身吻住她的嘴唇。“决不会麻烦到让我处理不了。”他向她保证,并用一整个晚上来证明。

正文 终终曲

替他们的女儿接生之后,凌雅各医生说,这是第一次在接生时,他担心父亲的状况多过担心母亲。若石不管大家如何努力劝他出去外面等,他仍坚持留在卧室角落。他坐在一张植背椅上,紧抓这椅侧,手指几乎要捏碎那椴木。虽然他的表情一片空白,但苏菲了解他的恐惧。所以尽力在收缩的间隔里向他保证自己没事,阵痛虽然可怕达可以忍受,然而生产需要她全神贯注,最后还是几乎忘了他在房间里。

“你太安静了,”凌医生看着她鼓励的一笑。“痛的时候尖叫几声,多少有些帮助。分娩到这个阶段,常有妇女诅咒我和我的历代祖宗。”

苏菲虚弱地一笑,要了摇头。“我若尖叫,我丈夫可能会昏倒。”

“昏倒一下又死不了人,”凌雅各医生嘲弄地说。

到最后,阵痛真的让她受不了了,她才痛苦地叫了一声,及和凌医生便用手臂陈撑起她的脖子`,拿一条白色湿手巾凑到她的面前。“吸一下这个,”他低声说。

她顺从地吸了一口甜美、醉人的香味,舒缓了阵痛,还让她感到意外的快乐的。“噢,谢谢你,”她感激地说。

“那是什幺?”若石立刻出现在床边,一脸的怀疑。“那个安全吗?”他问道。

“笑气,”凌医生冷静地说。“在某些狂欢会里,人们会吸几口以自我娱乐。我一个同事亨利。希尔。席克曼(19世纪英国医生,率先在手术时采用笑气做为麻醉剂)建议在拔牙时使用,以减轻疼痛。到目前为止,医学界还没有太多兴趣,但我会曾让几位分娩中的女士用过,似乎无害而有效。”

“我你喜欢你拿我妻子当实验品……”若石开始表示。

又一阵强烈的阵痛袭向苏菲,她打断若石,抓住凌医生的手腕。“别听他的”她喘息着。“那条手巾在那里?”

又吸了一口笑气,用力推了几下后,康艾蜜终于出生了。

第二天,苏菲胸前抱着黑发小婴儿坐下来,微带歉意地看了若石一眼。虽然她很高兴生了一个女儿,但女人若没能在第一胎生儿子,通常会被认为失败。若石很有绅士风度,不会表现出失望的情绪,但苏菲知道大部分康家的人,尤其是若石的祖父,一直希望有个男孩能继承家族血脉。

若石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女儿头颅上的深色头发,苏菲轻声说。“我相信我们下一次一定是儿子。”

看着婴儿的他迷惑地抬起头来。“再一个女儿也一样很好。”

苏菲迟疑地笑着。“你这幺说很体贴,但大家都知道……”

“艾蜜正是我要的,”他说坚定地说。“是我看过最漂亮,最完美的宝宝。给我一屋子这样的女儿,我就会是个快乐的人。”

苏菲抓住他的手及贴在嘴上。“我爱你。”她激动地说,亲吻他修长的手指指背。“我好高兴你没在遇到我之前和别人结婚。”

若石弯下身,手臂滑到她的背后。他的嘴移到她的唇上,给她一个深吻,让她愉快地颤抖。“那是不可能的,”他推开来笑看着她的眼睛。

“为什幺?”苏菲往后靠在他的手臂上,婴儿仍在她的胸前吃奶。

“因为,我的爱……我一直在等你。”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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