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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的非凡之路》


正文 第1章 校长约谈

五月的阳光,明媚而柔和,既不像冬日那么刺眼,也不似盛夏那般火辣,校园里微风拂柳,鸟语花香。富源县城关中心小学教工团支部办公室,关云天坐在办公桌前,胳膊拄在桌子上,他用手掌托着腮帮,朝窗外凝望,不知他在欣赏校园美景,还是若有所思。

“关老师,校长有事找你。”林楠拿着备课簿从校团支部办公室经过,她在门口停下脚步,见门虚掩着,朝门里喊了一声。

“林楠老师,你不是刚下课吗?进来待一会儿。”

林楠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推门而入,“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戚校长叫你去他办公室,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跟你谈。”

“别听老戚咋呼,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儿?把我从最初的数学教研组调到你们语文教研组,又从语文教研组调到团支部,他还能把我往哪儿调?我堂堂师范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到小学任教就够倒霉的了,我不信他还能把我怎么样。”关云天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实话实说,人家可没咋呼,刚才下课我从教室回教研组的路上,戚校长在楼门口看见了我,他没说别的,只是让我捎信,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林楠解释道。

“老戚找我就没什么好事,哪次找我都是为了给我添堵。”关云天没好气地说。

“也不一定,也许这次找你就有好事呢,你快去吧,有时间咱们再聊。”说完,林楠报以微笑,随即离开了。

关云天清楚地记得,两年前的一九九一年,他从本省的一所师范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富源县教育局,按理说他这种本科毕业的大学生,至少应该安排到中学任教,但他点背,当时县城的两所高级中学和四所初级中学,编制全满,眼睁睁看着宽敞漂亮的几所中学校园,由于没有编制,他就是进不去。

富源县还有几所乡镇中学,那里倒是有编制,但来自于偏远农村的关云天,说啥也不愿意去乡镇中学任教,他的人事关系在县教育局一悬就是十多天。

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教育局人事科的工作人员也替关云天着急,正好城关镇中心小学的戚校长来教育局办事,知道这个情况后,他想邀请这名大学生去中心小学任教。

“戚校长,你这不是异想天开吗?尽管你们那里是城关镇的中心小学,可那毕竟还是小学,教小学哪里用得着大学毕业生呀!”

“我知道教小学用不着大学毕业生,但我想做个试验,据我所知,在发达国家,任教小学高年级的教师,很多具有大学学历。”

“可是国情不同,咱们国家的小学教师都是中师学历,很大一部分甚至是民办教师转正过来的,你让一名师范学院的大学毕业生去教小学,实在是火箭打蚊子,大材小用啊!”

“我承认让他去我们那里教小学有点大材小用,但总比现在悬在你们这里大才无用好得多呀!”戚校长的话,把在场的工作人员都逗乐了。

“你这话也有道理,不过人家未必愿意去,因为我们安排他去乡镇中学任教,都被他拒绝了。”

“试试看吧,毕竟我们城关中心小学的条件跟城里的学校差别不大,离县城又近。”

县教育局人事科的工作人员征求关云天的意见,问他是否愿意去城关镇中心小学任教,戚校长又跟关云天亲自见面,一番好言相劝,关云天权衡了半天,鬼使神差,想不到他竟答应了!

关云天的想法比较简单,他认为城关中心小学离县城近,消息灵通,比较容易打听县城的情况,一旦城里的中学有了编制,他可以尽早知道,到时候再想办法调回城里。

其实,因为编制问题无法留在城里的,不止关云天一人。就在他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城关中心小学又分来了一名新教师,这位名叫杨倩的女教师毕业于一本大学的中文系,本该留在县城的中学任教,也是因为没有编制,只好暂时屈就于城关中心小学。

杨倩她大舅是富源县主管工业经济的副县长,原本以为把毕业于重点大学的外甥女安排在县城的中学任教,是一件极简单的事,谁知这两年县城所有中学的编制全满,虽然他是副县长,但他并不分管教育,所以他也无权跟上级教育主管部门要编制,县教育局长只能跟他承诺,一旦城里的中学有了编制,第一个解决他外甥女的问题,所以,他只好让杨倩暂时去城关中心小学就职。

每每想到这些,关云天就莫名其妙地心烦意乱,气往上涌。要说因为到城关中心小学任教,他对戚校长有多大意见,倒也未必,毕竟来城关小学也是经过他自己同意的。但是,自从到了城关中心小学,关云天跟戚校长相处得的确不太融洽。

呆坐在椅子上,关云天在心里琢磨,这老戚平时见面也跟我没什么交流,今天找我又是因为啥事?嗨!管他呢,我现在都到这个地步了,要杀要剐随便他。

到了校长办公室,关云天进门便问:“戚校长,你找我?”

“关老师,你请坐,咱们得谈谈。”戚校长指了指他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

“谈谈?哦,谈什么?”

“从你入职至今,分配到咱们城关中心小学也有快两年了吧?”戚校长平静地说。

“入职至今,嗯,这是第四个学期,可不快两年了嘛。”关云天不明白老戚问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在这两年期间,第一学期让你带四个毕业班的数学课,学生们都反映,说你跟他们相处的很好,课讲得也好,就是听不懂,期末考试果然成绩下降一大截。”

原来为了这件事!看来老戚找自己是为兴师问罪,关云天不免脸面有点发热,“可是,戚校长......”

没等关云天辩解,戚校长接着道:“本想培养你,第二学期让你当班主任,你却嫌麻烦,拒绝了学校的安排,最后选择带两个毕业班的语文课,期末考试的成绩,大家心里都有数,这里我就不说了。”

“戚校长,你今天找我谈话,就为了对我进行批评教育吗?”关云天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云天,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名人不用指点,响鼓不用重锤,对你不能说批评教育,但我想跟你谈谈心。”

“谈吧,我洗耳恭听。”

“关老师,当初邀请你来我们城关中心小学,我对你原本寄予厚望,但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你作为师范学院数学系毕业的大学生,竟然把四个毕业班的数学成绩教成那样。说你不会教吗?打死我也不信,小学高年级这点数学知识,对你这个数学系毕业的大学生,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关云天低着头,对于老戚的说教,他报之以左耳进右耳出。

“第二学期让你带班教语文,你嫌当班主任麻烦,只带两个班的语文课,根据你掌握的基础知识,小学高年级的语文课对你也不在话下,可是结果仍然令人失望。”

“戚校长,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当初邀请我来城关中心小学时,你对我说的那些话?”

“我说了很多话,不知你所指的是哪方面?”

“素质教育。你曾跟我说,你想在中心小学搞素质教学试验,让我做一些探索,无论数学课,还是语文课,我在课堂上进行的快乐教学法,启发式教学法,讨论教学法,在我自己看来,都是素质教学试验的组成部分。”关云天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我不否认曾经跟你提过这件事,但你不能只顾试验,而置学生成绩于不顾呀!”

“戚校长,什么事都得有个过程,在短短的一两个学期,你既要学生素质明显提高,又要保证学习成绩不下降,这样的要求不切实际,恕我难如你愿。”关云天把脸偏到一边。

“云天,你就别狡辩了。通过分析,无论数学还是语文,我认为只要你把百分之三十的心思用在教学上,学生们的成绩也不至于降到那样的地步,说穿了,还是工作态度不端正,尽管没有对你进行仔细考察,但我觉得你对教学工作并不热心。不知道你怎么看?”戚校长道。

关云天不置可否,“这就是你把我从教学岗位调到学校团支部这种行政部门的全部原因吧?”

“要不你让我怎么办?你那样的教学质量,先别管老师们是否在背后议论,广大学生家长更是不答应。”

“戚校长,你口口声声重视素质教育,教学质量可不一定都体现在考试成绩上呀!”关云天怼了一句。

“我承认素质教育的重要性,但以牺牲考试成绩为前提的素质教育,这个代价不仅你承担不起,我也承担不起,学生和家长们更承担不起!你来自于农村,可能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庄稼种坏了可以等下一季,你把学生们的学习耽误了,还有机会再来一次吗?云天,这样的素质教育,在目前情况下还是不要为好。”戚校长道。

“所以,你就把我从教学岗位一下子调到学校团支部,这算是对我的惩罚吧?”面对校长,关云天一点也不畏惧。

“请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你在教学岗位心不在焉,把你调到行政部门,这属于正常的岗位调动,跟惩罚毫无关系。即使这样,到学校团支部半年多了,你又是怎么对待这项工作的呢?”说了半天,这才是戚校长今天约谈关云天的主要目的。

对于关云天,戚校长的确寄予厚望,真想对他重点栽培,打算通过他做一些教改探索,但关云天的一系列行为令老戚失望至极,要说一个师范学院的本科毕业生教不好小学高年级的语文数学,恐怕没人相信,但这种事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了关云天身上。

正文 第2章 再次选择

戚校长现在怀疑当初要来这么个本科生,是不是自己脑袋里进水了?他当时的想法是通过关云天的一些探索,使城关中心小学的教学质量得到质的提升,现在看来,他的算盘打错了,要来这位师范学院毕业的大学生,看似捡了大便宜,现在却成了摆在他面前的一块烫手山芋。

毕竟当初在县教育局等待分配时,有过那么一段插曲,尽管关云天对教学工作不感兴趣,老戚还是容忍了,而且为了顾及双方面子,他把关云天从教研组调到学校团支部,老戚认为关云天不安心教学一线,到了行政部门也许能激发他的工作热情,谁知到了学校团支部,关云天更是无精打采,对工作提不起任何兴趣。

“戚校长,你作为学校的一把手,知人善任的道理你懂吗?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行政工作,你非要把我调来这个岗位,即使工作没做好,责任也不在我这里。”爱咋地咋地,关云天完全耍起了赖皮。

要是换做别人,老戚早就火冒三丈了,但是对于关云天,他不能那样做,“云天,我好心一片,在你那里却成了我的不是。好吧,就算我不懂得知人善任,我想问问,在你还要继续待在城关中心小学的情况下,你是否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岗位?”

关云天抬起头来笑了笑,“戚校长,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就直说,不要这样挖苦我,好吗?”

“云天,我跟你认真谈事,怎么就挖苦你了?”

“你问我觉得自己适合什么岗位,我一个老百姓,有自己选择岗位的权力吗?”

戚校长苦笑一下,摇了摇头,“你说的也对,不过现如今你对教学一线的工作没有热情,对行政工作也不感兴趣,也许你想尽快调进城里,但是目前看来还没有这种可能,你说怎么办呢?”

校长办公室的气氛沉寂下来,戚校长这个问题问的尖锐,但事实的确如此,关云天自己也说不清为啥对这些工作都提不起兴趣,他莫名的怨气也许是对自己时运不济,正好赶上城里的中学都没有编制的愤怒,或者后悔当时怎么就同意了戚校长的邀请,来到这么一所小学任教,亦或对戚校长的邀请根本就有抵触情绪。不过,最大的可能是这些情绪兼而有之,参合在一起,导致他无心本职工作,对什么岗位都不感兴趣。

见关云天低头不语,戚校长打破沉默,“云天,鉴于你对学校这些工作都没有兴趣,今天找你来这里,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关云天马上抬头看着戚校长,“什么事?”

“咱们学校的校办工厂现在经营不善,我想让你去那里,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校办工厂?我去那里能干什么?”关云天不解地问。

“你去那里当然是当厂长啦。”

“当厂长,校办工厂现在不是有厂长吗?”

“他们经营管理不善,我把现在的厂长拿下来,你不就可以成为厂长了吗?”

“你是说把现在的厂长拿下来,让我当校办工厂的厂长?”

戚校长没有说话,而是微微点头。

“这件事----,容我考虑一下。”关云天似乎有点动心。

“你好好考虑,用不着现在急于回答。”

戚校长看出了关云天面部表情的变化,他的意思关云天可以回去慢慢考虑,过两天再回答也不迟,但关云天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过了足有七八分钟,关云天抬头看着戚校长,语气坚定地说:“戚校长,这个问题我可以考虑。”

“云天,你可要考虑清楚啊!一旦去了,再反悔就不好了。”戚校长提醒道。

“去是没有问题,但我有一个疑问,去了校办工厂后,我的教师资格和编制怎么处理?”

别看关云天对本职工作不感兴趣,再怎么折腾,他这个从农村通过升学,好不容易进入体制内的人,还是舍不得放弃人民教师这个铁饭碗。

“你放心,去了校办工厂,你的教师编制和资格一样不少,我会给你完全保留下来。”戚校长表态道。

“戚校长,如果你希望我去校办工厂的话,我还有一个要求。”

“我也不是说多么希望你去校办工厂,只是提供给你一个再次选择工作岗位的机会,只要你愿意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凡是合理要求,我能做到的,都会尽量满足你。”戚校长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他可不想背负自己把关云天赶出学校,撵到校办工厂的骂名。

“如果我去校办工厂,我想得到经营自主权,也就是说,校办工厂的事,由我们自己说了算。”关云天直言道。

“云天,你想多了,校办工厂现在这位厂长,不是我不给他自主权,而是他根本就不要自主权,屁大点事都来找我,很多时候把我也搞得很烦。学校这一大摊子事就够我忙乎的了,我哪有心思管校办工厂的事?”

戚校长所言不虚,他知识分子出身,长期做行政工作,对经营管理本来就不感兴趣,再加上学校的事情又多,他巴不得校办工厂不要再给他添麻烦。

一方不让管,另一方不愿管,在校办工厂的经营问题上,出于各自不同的目的,关云天跟戚校长难得地达成了一致。

关云天了解到,城关中心小学校办工厂,成立于八十年代中期,从事普通印刷业务,主要为本校和城关镇各乡村小学印刷作业本,也兼顾印刷一些宣传材料,到了九十年代初,还对外承揽一些广告书籍的印刷。

近两年,由于电脑打字和复印技术的日益普及,大街上出现了多家从事打字复印业务的个体店铺,对城关中心小学校办工厂的业务形成了巨大冲击,在这种情况下,校办工厂的业务量锐减,全厂十五六名职工,不仅几年未涨工资,据说目前拖欠工资已达半年,个别家有困难的职工甚至找戚校长要工资。

校办工厂的职工,要么是教师家属,要么是社会招聘的临时工,除了厂长,其他人都不是教师编制,他们的工资不是政府拨款,而要靠企业经营产生的利润,企业没有利润,戚校长上哪儿找钱给他们发工资?为此,也让老戚头疼不已。

面对这种状况的校办工厂,关云天答应去那里当厂长,岂不是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吗?去校办工厂吃那份苦,还不如稍微用点精力在工作上,在学校的任何一个岗位也比在校办工厂当厂长轻松得多。

关云天当然是聪明人,他不可能看见前面的火坑还往里跳。戚校长提到让他去校办工厂,一开始关云天并没有动心,听到老戚满口答应给予校办工厂经营自主权,他的决心就下定了。

说来也巧,关云天对做生意和搞经营并不陌生。

因为老家在偏远农村,父亲常年体弱多病,关云天又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大,在他念书这些年,家里全靠母亲一人支撑,不用说,家里的经济状况相当拮据。

记得当年高考结束,在家等待成绩那段时间,关云天跟村里的大人们学会了赶集,他们步行近二十公里,从外乡的集市买来一些生活用品,到本乡的集市上出售,由于本钱少,开始也没有经验,起初并未挣到多少钱。

但关云天在这方面多少有点天赋,不出一个星期,他就看清了这种倒买倒卖中的门道,没用三个星期,他在倒弄买卖方面的精明程度,就不亚于村里那些做了多年的老手。

高考成绩出来以后,填完志愿,关云天意识到上大学虽然那时不用交学费,但连同差旅和各种日用杂费,对他那样的贫困家庭,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他决定利用假期自筹一部分。

关云天是个有心人,前段时间他在集市上就注意到一个情况,他发现村里用来盖屋顶的那种苇席,在本乡集市上不仅便宜,还不好卖,因为当地就有丰富的芦苇资源,那些家里准备盖房子的人家,秋天去荒地里随便割,只要有了芦苇,编织苇席连农村的老人们都会干,所以当地没有多少人花钱购买这种东西。

但是,在二十公里外的另一个乡镇的集市上,苇席却卖的很好,因为那里没有芦苇资源。关云天还特意打听了苇席在两个集市的价格,他觉得倒卖这种东西不仅有利可图,而且容易销售。

在家等待录取通知书的那段日子,正是伏天,一年之中最热的季节,临晨四点多天刚亮,关云天拉着板车就往邻乡镇的集市出发了,车上装着头天在当地集市上购买的六张苇席。

去的路上由于拉着二三百斤的重车,不到四十里路程,要走将近六小时,上午十一点左右到达那边的集市,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能把六张苇席卖出去。因为中午天气太热,苇席卖完了也不能马上往家走,关云天随便吃点东西,找个阴凉的地方,躺在板车上睡一觉,一般要到下午三点多才往回走。回程轻车熟路,四个小时多一点就能到家。这样一趟下来,大约可以挣到十块钱。

平均三天一趟,在不到四十天的时间内,关云天跑了十二趟,挣了一百一十多块钱,除去吃喝,最终剩下八十块钱,这助了他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一臂之力,也为家庭减轻了经济负担。

在以后的寒暑假,关云天也做过这种生意,直到大四那年,据说有人专门用拖拉机大量贩运苇席,这个生意小打小闹已经无利可图了,再加上大学最后一年要准备毕业论文,寒暑假没有时间勤工俭学,关云天才停止了他的“生意”。

校办工厂一旦拥有自主经营权,就相当于一块小天地,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关云天自己说了算,他愿意来校办工厂操心受累,看中的也许主要就是这一点。

正文 第3章 理想丰满

关云天接手校办工厂后,他通过调研,弄清了印刷业务萎缩的原因,他觉得随着现代打字复印技术的普及,印刷这一行绝对不能再干了,于是,他做出的第一个决定,便是转产。

看着城市和工厂企业的建设需要大量的红砖,关云天决定利用城关镇的优质黏土资源,以城关中心小学校办工厂的名义,建一座红砖厂。

想法不错,可是资金呢?没有资金,再好的想法都只能是纸上谈兵。

通过多方咨询,关云天得知建一座砖厂需要大约十万元。

资金问题让关云天刚接手校办工厂就陷入困境,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校办工厂的会计提醒他可以找银行贷款,让学校担保。

“这也可以?”关云天惊喜地问。

“哪个做企业的离得开银行的资金?”

会计的提醒让关云天脑洞大开,对呀,做企业的有谁能离开银行的支持?虽然自主经营,但校办工厂毕竟还是城关中心小学的企业,学校有义务提供帮助。

现实中好多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企业离不开银行的资金支持,这道理谁都懂,可是眼下,关云天连离他们最近的金融机构,也就是城关镇信用社的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他怎么寻求银行的资金支持?

经打听,关云天知道城关信用社主任姓常,他本想登门拜访,又觉得素不相识,贸然造访,显得唐突,不仅起不到任何积极作用,还有可能事与愿违。关云天考虑再三,他认为最好能找个人引荐一下。

关云天到城关镇才接近两年,除了跟学校的老师们有交往,他的圈子里一个社会上的朋友也没有,想结识城关信用社这位常主任都成了大难题,要从信用社获得贷款,无异于天方夜谭!

校办工厂的会计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她忠厚实在,跟外界接触比较多,对金融方面的事稍微了解一点,见关云天愁眉苦脸的样子,她估计这位新任厂长被资金难住了,便进一步提醒道:“关厂长,如果以企业的名义不好贷款,信用社还允许以个人名义申请贷款,尤其你们老师属于公职人员,编个理由就可以提出申请,不需要啥关系,个人贷款最高额度好像是五万。”

“是吗?还有这个政策?”

“我的印象中,信用社确实有这个政策,因为我认识的熟人中,就有人以个人名义在信用社贷过款。对于你们这样的公职人员,贷款条件可能还比较宽松。”

关云天经过详细打听,确认了财务科那位大姐的说法。但个人贷款的最高额度只有五万,离建砖厂需要的十万资金还差一半呢!他把朋友圈那些人过滤了一遍,最后决定请林楠老师帮忙。

林楠是城关中心小学的语文老师,年龄跟关云天差不多,但她中师毕业,参加工作的时间比关云天早两年。林楠长相漂亮,为人热情大方,据说家庭条件相当不错,社会人脉较广,在关云天的所有同事和朋友中,他们之间相互欣赏,而且交往最多。但关云天跟林楠之间是纯粹的朋友关系,起码表面上看不出两人在个人感情方面有什么异常之处,因为林楠早已名花有主,关云天也跟老家乡镇医院的一名护士确立了恋爱关系。

关云天知道,请林楠老师以她个人的名义帮助贷款,这跟向她借钱没有多大区别,好在这钱是用来干正事,否则难以启齿。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关云天通过学校的课程表得知,当时没有林楠老师的课,他骑着自行车到城关中心小学语文教研组,发现只有林楠老师自己在办公室埋头备课。

“好寂静,他们都上课去啦?”这算是关云天跟林楠打招呼。

林楠老师抬头看见了关云天,“关老师,你怎么来了?今天厂里没有事儿?”

“转产没有落实之前,厂里每天都不会有事。”关云天在林楠对面的办公桌前坐下来

“转产?校办工厂不搞印刷了?”林楠放下笔,专注于跟关云天说话。

“除了印点作业本,印刷厂现在根本揽不到别的业务,那些能挣钱的广告宣传材料,人家到城里的打字复印店一两个小时,最多半天就能做好,而且质量非常好;同样的业务到咱们的校园印刷厂,一个星期是快的,等上十来天也常见,质量还不一定能让客户满意,你说谁还愿意把业务放到校园印刷厂?印作业本的利润很低,我看连三五个人也养不活,你说不转产能有出路吗?如果继续守着印刷业务,我看校办工厂用不了多久就得黄了。”

“是啊,现在城里新开了好多家打字复印店,对印刷厂的冲击太大了!你想好了吗?转产准备做哪一行?戚校长同意了吗?”林楠为关云天感到惋惜,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觉得一个大学毕业生到小学工作,真是委屈了。

“我想生产红砖,你看看,现在城市乡村热火朝天的建设场景,除了修桥筑路,盖楼房建工厂,哪个单位不需要红砖?我认为生产红砖肯定好卖,也能挣钱。至于戚校长那里,当时我同意去校办工厂是有条件的,他同意让我自主经营。”

“这么说来,你得抛开印刷行业,另起炉灶咯?”

“可以这么说。印刷业务就剩点作业本,留下两三个人足够了,我想把主要精力用在转产方面。”

“想法很不错。关老师,没想到你对做企业还有兴趣。”

“光有兴趣不行啊!以前没有接触过企业,初来乍到,我的感觉是步步艰辛。”

“怎么啦?刚才还豪情满怀,现在又步步艰辛了?”林楠察觉到了关云天情绪的变化。

“不是说另起炉灶转产红砖嘛,建窑厂买机器,哪样都需要花钱!校园印刷厂连工资都发不出来,自然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资金,有人建议我从金融机构贷款,但像校园印刷厂这样的单位,根本没有贷款资格,于是又有人给我出主意,让我以个人名义从信用社申请贷款,我去信用社咨询了,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不过每人最多只能贷五万。”关云天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了。

“你知不知道建砖厂需要多少资金?”

“我请教过内行,他们说大约需要十万元。”

“哎哟,还差一半呢,你没有动员校园印刷厂的职工以个人名义帮你贷款吗?”

“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想牵涉他们,因为转产的主意是我提出来的,再说我刚去那里,跟职工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合适,我想自己承担。”

“那你怎么办?你自己不是只能贷五万吗?”

“林楠老师,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要我怎么帮你?”

“我想请你以个人名义帮我贷五万。”

“哦----,也可以,”林楠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但她接着说:“要不我帮你从我家亲戚朋友那里借?”

“从亲戚朋友那里借,要麻烦不少人,我看还是从银行贷款比较好。”

因为从小家里穷,父母跟别人借钱受的那个难,成为关云天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长大后,他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向别人借钱。虽然请林楠以个人名义帮忙贷款,也是一种变相借钱,但他觉得总比找林楠的亲戚朋友直接借钱说起来好听一点,再说,关云天也不愿跟林楠增添更多麻烦。

“那好,你去办贷款手续,需要我做什么,可以随时来找我。”林楠觉得关云天贷款干正事,生产红砖也算是一条正道,这样的事值得帮助。

这次个人贷款除了解决转产所需的资金,关云天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在他看来,既然入了这一行,将来免不了跟金融机构打交道,以前他跟银行的人互不相识,他想通过这次贷款,跟当地金融机构的人建立起某种联系,起码混个脸熟,给将来的交往打个基础。

征得林楠的同意后,关云天去找城关信用社主任商谈贷款事宜,他事先打听到这位主任姓常,当他来到营业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员问道:“你办什么业务?存款还是取款?”

“我既不存款也不取款,我打听一下,请问你们的常主任在哪个办公室?”

关云天以为这里是多大一个机构,其实除了营业厅和财务室,就只有旁边一间很小的办公室。

工作人员用手一指,态度和蔼地说:“就是半敞着门的那间,你敲门进去就行。”

关云天道过谢,走近主任办公室门口,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请问这是常主任办公室吗?”

“你----?请进。”在简易办公桌前,那位四十来岁白净微胖的人抬起头看着关云天。

“请问你就是常主任吧?”关云天要给对方敬烟。

“我姓常,你请坐。对不起,我不抽烟。你是----?”

关云天在老常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我是城关中心小学校办工厂的关云天,到任时间不长。”

“哦,怪不得不认识呢,以前那位厂长调走了?”

“他走了,学校才把我调过来。”

“这么说,你也是中心小学的老师?”

“我前年从师范学院毕业,到中心小学才两年,时间不长又到了校办工厂。”

“嗯,看起来很年轻。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常主任,我们校办工厂想转产。”

“怎么,不做印刷了?”

“印刷行业挣钱的业务不好揽,好揽的业务不挣钱,职工们都有半年没发工资了。”

“哦,真是没想到校办工厂还这么难,转产是对的。”老常道。

“我想生产红砖,这种东西用途广,用量大,肯定不愁销售。”

“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呀!红砖应该好卖,但是你得投资建厂。”

“常主任,正是为了这件事,我想请求银行给予我们一定的支持。”

正文 第4章 又出难题

“说起中心小学校办工厂,我还是比较熟悉的,尽管从前没跟我们发生过业务,毕竟城关镇就这么大个地方,几年下来,所有的单位基本都很熟悉了。根据校办工厂的情况,你们没有资格在我们这里贷款,你让我怎么支持?”

“校办工厂目前没有资格,但我听说政策允许个人借贷,我想以个人名义在你们这里申请贷款。”关云天道。

“是有这方面政策,但你最多只能贷五万,而且个人贷款也需要担保。”

“个人贷款也要担保?这个情况我可没考虑到。”

任何商业贷款都需要担保,这是常识,这么简单的道理关云天岂能不知?他这样说只是想在老常面前造成初来乍到,不谙世事的印象,说话办事不周之处,也好求得对方的谅解。

“个人贷款当然也要担保,只要能解决担保问题,我们可以满足你的贷款要求。”

“可是常主任,我自己贷五万元显然是不够的,我想再加上一个人,也是中心小学的老师,我们两个以个人名义贷十万元。”

“可以,两个三个都可以。你们教师属于公职人员,有关政策更加宽松。”

以公职人员的个人名义贷款,比关云天想象的还要顺利,常主任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这让关云天喜出望外,“常主任,跟你认识我很荣幸,今天中午我想请你吃饭。”

尽管老常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很实在,但他觉得第一次见面就请人吃饭,还是有点冒失,不过也可以理解,因为对方刚从校门出来,对社会上的人情世故不甚了解,“关厂长,这回咱们算是认识了,至于吃饭,等以后有机会吧。如果急着用钱,你还是回去抓紧时间找保人。”

老常不是敷衍,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见过各种各样的贷款人,有些人请客送礼,有些人通过关系跟他套近乎,目的都是为了把银行的钱弄到手,达到目的就不是他们了。但这个关云天不仅言谈举止得体,看上去为人比较忠厚,而且他贷款的用途是为了单位转产,不是用于个人消费,老常认为这是难能可贵的。

“常主任,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咱们一言为定,以后请一定给我机会。”见对方下了逐客令,关云天只好起身告辞。

“你稍等,我把个人贷款需要的手续告诉你,免得你再跑一趟,你回去也好做准备。”老常还真是好心。

“谢谢常主任提醒。”

关云天完全理解老常的一番好意,本来嘛,即使银行同意贷款,没有保人也是枉然。

正如校园印刷厂财务科那位大姐所说,校办工厂终究还是城关中心小学的企业,在找不到其他保人的前提下,就得让学校担保。关云天来到戚校长办公室,他把自己转产红砖的想法跟校长作了汇报,老戚对此漠不关心,“云天,咱们有言在先,你接手校办工厂后,学校不干涉你的管理经营,这种事你不必跟我汇报。”

关云天估计到老戚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平静地说:“戚校长,话虽如此,但我是正式教师编制,工资都是政府给的,假如我带领校办工厂挣了钱,不能私自拿走一分一厘,最终都要归学校。现在自主经营不假,但我觉得这样的大事跟学校领导汇报也没有错呀!”

“好,你汇报完了吗?我知道了。”这个戚校长真是超脱,对校外之事一点也不想沾边。

“戚校长,你这不是撵我走吧?”

“云天,你想哪去了?就像你说的那样,说到底你还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我怎么能撵你走呢?”

“哦,谢谢!不过戚校长,今天找你除了汇报转产的事,我还有一事相求。”

“又有什么事?”老戚表现的有点不耐烦。

“生产红砖,自然要建砖厂,可是校办工厂一分钱也没有,我们缺乏启动资金呀!”

“没有启动资金我也没办法,学校里的钱就是教师工资和办公费用,都是上级教育部门按计划下拨的,我总不能把教师们的工资扣下来给你做启动资金吧?”戚校长没好气地说。

“哟,校长这话是故意噎人呀!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扣下教师工资?我甚至知道那样做是违法的!”真要怼起来,关云天根本不吃老戚那一套,这样的情况又不是第一次出现。

“那你求我什么事?”

“我不是说了嘛,校办工厂终归是中心小学的企业,挣了钱归学校,我打算以个人名义从信用社贷款十万作为转产的启动资金,跟城关信用社已经谈妥了,我想请学校为这笔贷款作担保。”

“贷款担保----?你这给我出了个难题,学校还从来没在金融机构担保过。”戚校长想了想,随后还是答应道:“好吧,看来要是不给你担保,如果没有启动资金,估计什么事也干不了。”

多新鲜呀!这戚校长怕是没听说过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这句话。

老戚权衡再三,宁愿用学校的名义为关云天担保,也想尽快送走这尊瘟神,免得他再来打扰。

关云天让财务人员按银行要求准备好了所有贷款资料和担保材料,他跟财务科的办事人员来到城关信用社,把准备好的材料一齐交给常主任。

因为属于个人贷款,额度又不超过十万,当时条件下,信用社主任就有权批准这样的贷款。经过对所有材料的仔细审核,老常当天签署意见,第二天贷款就到了校办工厂的账上。

当天晚上,关云天邀请老常吃饭,他的目的不仅在于眼前这笔贷款,最主要还是着眼于未来,真要在校办工厂待下去,企业要发展,融资是一项重要工作,没有金融机构的支持,要想顺利融资是根本不可能的。关云天目前能接触上的金融机构人士,就是这位信用社的常主任。

老常名叫常福林,虽然工于心计,但为人也算诚实。上次有言在先,面对关云天的再次邀请,他不好拒绝。

“常主任,如果你觉得咱们两个喝酒不热闹,你可以带上你的朋友或同事。”关云天道。

“嗯,也好,朋友就算了,我带上咱们信用社的两名副主任和会计吧。”

傍晚六点左右,在县城预定的酒店包间,关云天和城关信用社的四名客人见面了,寒暄过后,分宾主落座,关云天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又转手递给坐在主宾位置的老常,“常主任,你请点菜。”

大概这样的场合经历的太多,老常并不客气,他接过菜单,三下五除二,一口气点完了八菜一汤,没有给其他人点菜的机会。

“常主任,请你介绍一下其他三位领导。”关云天道。

“对,我还没介绍呢。这位是我们管内勤的赵主任,那位是我们的外勤李主任,这位女士是张会计。三位,今天的主人,是咱们城关中心小学校办工厂的关厂长,呃,我想知道你是喜欢别人叫你关厂长还是关老师?”末了,老常逗趣道。

“嗨,叫什么都行,这两个称呼都是我的身份。”

“关老师,我还是不明白,你在学校当老师不是很好吗?怎么愿意去校办工厂?你要知道,搞企业很辛苦呀!”老常道。

“这里面有点差头,我师范学院数学系本科毕业,本该分配到城里的中学任教,谁知毕业那两年,城里的中学没有编制,农村中学我又不愿去,鬼使神差,在戚校长的邀请下,我就到了城关中心小学。说实话,我对小学的教学工作提不起兴趣,校长不高兴,我也不愿干,正好校办工厂需要厂长,我就过来了。”关云天解释道。

“哦,你是师范学院的本科大学生,让你教小学确实屈才!”大家异口同声道。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关云天征询道:“常主任,几位领导,咱们喝什么酒?”

“咱们当地出的那种白酒就不错,就来那个。”看来老常对酒水并不讲究。

服务员给每人面前的杯子倒满了酒,关云天举杯欢迎城关信用社的各位领导,期待他们对校园工厂多加关照。

第一杯酒同饮共干,第二杯酒,关云天依次敬各位客人,从常主任到张会计,一圈下来,关云天又把杯子喝干了。酒桌上讲究来而不往非礼也,从常福林开始,客人们回过头来向关云天敬酒,他是来者不拒,又是一圈,关云天喝干了第三杯,客人们的第二杯还剩了一大口,大家看到了关云天的豪爽,也见识了他的酒量。

关云天平常并不喝酒,但他在多年前就知道自己有多大酒量,记得高考结束后在家跟村里的老少爷们赶集,有好几次,因为倒卖日用品挣了点钱,一帮人凑份子,在集市上的一家地摊喝酒,关云天那时才十八九岁,其他都是成年人,第一次跟一个小青年在一起喝酒,大人们捉弄关云天,想看他的笑话。

“只要参与喝酒,每个人都必须喝得一样多,要不就别参加。”有人先定规矩,这明显就是针对关云天。

“那我就不参加了。”关云天心里没底。

“都十八九岁了,也算是个大男人吧?云天,你就这点胆量?两句话就吓住你了?”有人给他鼓劲,其实就是想看他醉酒出丑的笑话。

正文 第5章 酒品如人品

还别说,这几句话真起了作用,关云天一扬脖子,“喝就喝,不过我要是喝醉了,请叔叔大爷兄弟哥们把我送回家,千万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呀!”说完,关云天跟着大伙儿都哈哈地笑了。

喝酒用的器具是小汤碗,能装四两酒,为了图个顺利,有人提议第一碗六口干。下酒菜除了咸菜就是花生米,由于没有什么好吃的,大家冲着酒使劲,不一会儿,第一碗酒喝干了。倒第二碗的时候,十个人中有五个要求只倒半碗,“我也只要半碗。”关云天把自己面前的小碗挪到一边。

“我看你面不改色,半碗可不行,谁也别装怂,第二碗都倒满。”倒酒的是位大叔,在村里很有威望。

第二碗酒才喝到三分之二,就有四人趴在了桌子上,再看关云天,精神抖擞,好像没什么事,“这几个孬种,来,咱们喝!”倒酒的大叔端起酒碗招呼道。

绝大多数人都不愿再喝了,倒酒大叔劝道:“咱们几个倒上,慢慢喝嘛,反正时间还早。”

第三碗喝了不到三分之一,其他几位也相继趴下,桌上只剩倒酒大叔跟关云天两个人,“大侄子,这几个小子也完了,咱们爷俩继续喝。”

“叔,我看咱们也别喝了。”

“怎,怎么不喝?除非你,你小子认怂。”这位大叔虽然没趴下,但舌头已经不顺溜了。

关云天当然也有些醉意,但头脑仍然清醒,听对方这么一说,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也来劲了,“好,继续喝,叔,我敬你!”

第三碗喝到一半,只见倒酒大叔噗通一下,也趴在了桌子上,一大桌人,能坚持到最后的,只剩关云天,虽然他也有了八九分醉意,但毕竟还清醒。

关云天喝了不低于一斤酒,愣是没有倒下。事后说起这件事,几位当事人都说,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深藏不露。其实,这是关云天第一次喝这么多酒,他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大的酒量。

尽管平时不喝酒,自从有了那次经历,关云天对喝酒并不怵头,只要把量控制在一斤左右,他就有把握应付局面。

在今天的酒桌上,除了张会计,城关信用社的三位正副主任都喜欢喝酒,但他们的酒量都在一斤以下,以关云天的酒量,把他们三个陪好绝对不成问题。

二两半的杯子,关云天已经喝下三杯,反观信用社的三位主任,第二杯还没完成任务,连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老常主动举杯,“咱们三个把杯中酒干了,关厂长在前面等着呢。”

最后一杯酒喝得都很慢,现在已经熟悉了,双方没有开始的拘谨,尤其是两位副主任,说话就随便多了,杯中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内勤赵主任端起酒杯,面露难色地对关云天说:“兄弟海量,我实在喝不了这么多,能替我一点吗?”

“关厂长,我就半斤酒的量,今天跟你见面很高兴,已经超水平发挥,剩下这些,也请你替我一点,能者多劳嘛。”外勤李主任也要攀伴,生怕自己吃亏。

常福林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家伙不嫌丢人吗?既然喝不了,刚才为啥还让倒满?”

“主任,我们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嘛,今天跟关厂长第一次喝酒,见关厂长这么豪爽,我们也不想落下太多,结果还是力不从心。”赵李两位主任真心觉得不好意思。

关云天二话没说,端起两人的酒杯就往自己杯里倒,只给他们的杯子里剩下一口酒,“常主任,赵李两位主任实在喝不了,我替他们担待点倒也无妨。”

关云天的这一举动不仅得到了两位副主任的感激,也赢得了常福林和张会计的赞许,常言说酒品如人品,他们对关云天的整体印象是诚实,豪爽,有担当。这样的人,在社会上特别是生意场上并不多见,老常觉得关云天这个人值得交往。

......

关云天用贷款的十万块钱建了窑炉,买了制砖机,聘请了师傅,又在当地招了一些农民工,一切准备就绪后,校园红砖厂就在鞭炮声中开业了。

在师傅的指导下,通过紧张的工作,第一炉红砖终于出窑,关云天满怀喜悦地前去查看,没等他走到跟前,烧砖师傅迎过来,哭丧着脸对他说:“关厂长,第一窑砖烧的不好。”

“怎么不好了?”关云天一边说着,一边往堆码的红砖跟前走去。

关云天围着刚出窑的红砖转了几圈,仔细查看,发现很多砖块要么开裂,要么翘角,要么凹凸不平,“师傅,第一炉的成品率大概有多少?”

“百分之五十左右。”

“哟,损失的可不少呀!”关云天非常吃惊,要是百分之五十的成品率,那就不是挣不挣钱的问题,而是要赔多少钱,“师傅,造成成品合格率低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很明显,砖块开裂是煤矸石粉碎不均匀,跟黏土混合不充分;砖块变形是烧制过程中窑炉温度没有控制好。”

“你肯定就是这两方面原因?”

“从出现残次品的现象分析,主要就是这两方面原因,其他都是次要的。”

“师傅,你跟我说实话,这些问题你都能解决得了吗?”关云天看着对方的眼睛。

“新窑厂,一般都会出现一些问题,这在其他地方也常见,既然我知道原因,自然就有解决的办法。”对方回答的很肯定。

“那好,咱们继续往下进行。”关云天语气坚定地说。

“不过关厂长,我只能保证第二炉比第一炉好,但不敢保证完全合格。”

关云天虽然学的数学专业,但他知道实际工作中,许多事情的答案不可能像数学那样可以用公式计算出来,只有做完了才能知道具体结果。

“师傅,只要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有越做越好的把握,你就大胆的干。”关云天给对方吃下宽心丸。

第二炉的合格率达到七成,接下来第三炉,红砖成品率超过了百分之八十五,接近九成,这样一来,关云天的心理就有底了。

按照先期设想,随着红砖成品率接近理想水平,工厂就应该走入正轨,进行连续生产。但是,前期生产出来的红砖还一块也没买出去,工厂却没有流动资金了。

缺乏流动资金,进不来原料,工厂就得停转,一旦工厂停产,外聘的师傅和招来的工人都留不住,关云天为此非常着急。

在一边寻求红砖销路的同时,关云天再次找到城关中心小学的戚校长,他要请求学校为红砖厂的流动资金贷款再作担保,这一次关云天没有空手而来,他给戚校长带来了两条名烟和两瓶好酒,还有二斤上好的茶叶。

“戚校长,校园红砖厂已经基本走入正轨,为了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特来看看你。”进屋后,关云天把装着礼品的袋子顺手放在戚校长的办公桌上,怕被外人看见,他又把袋子拿下来放在校长办公桌旁边。

“云天,你这是干啥?让人看见多不好!”戚校长一边说,一边把装礼品的袋子放进办公桌的柜子里。

“戚校长,我给你汇报一下厂里的工作。”

“不是说过了嘛,咱们有言在先,我不干涉你的经营管理,所以对你汇报的工作也没有多大兴趣。”

本来想借汇报工作的机会跟老戚拉近关系,寻找话题,见戚校长对此不感兴趣,往下就没有什么话题了,关云天干脆直接说明来意,“戚校长,我还得请学校帮忙担保。”

也许是带来的礼品起了些作用,知道关云天的来意,戚校长显得并不惊讶,只是随意地说:“又要担保,这次的贷款什么用途?”

“流动资金呀!上次那十万块钱是校园砖厂的启动资金,为了维持工厂的正常运转,就得库存一些原料,还得库存一定数量的产品,这就需要流动资金。”

“这个道理我懂,这样吧,具体担保事宜你去找学校财务科办理,我就不经手了。”

看得出来,这位戚校长对校园工厂的事完全漠不关心,难怪他想让关云天接手,他认为关云天是个独立性很强的人,可能校办工厂以前那位厂长大事小情都找他,让他早就受够了,巴不得关云天接手后尽量别去烦他。

既然戚校长不愿让校园工厂的事打扰他,那也很好,关云天正好不愿跟他过多接触,只要校长大人同意担保就万事大吉了,至于具体的担保手续,以关云天的处事方式,她会把中心小学财务科那几个小妞哄得很开心。

关云天先找城关信用社的常主任申请流动资金贷款,“常主任,我们这回可以用企业的名义贷款了吧?”

“如果额度不大,可以用企业的名义申请。云天,将来要想申请大额贷款,你先要争取得到县行的授信。”自从有了深入交往,常福林对关云天更有好感,有时甚至称兄道弟。

“多谢大哥提醒,我得一步步来,先让校园砖厂正常运转起来再说。”

跟信用社打好招呼以后,关云天买了三斤瓜子和一些水果,来到学校财务科,往桌子上一放,“给你们的。”

“关老师,关老板,这是什么意思?你发财了?”年龄稍大一点,作为财务科长的那位女士问道。

“这点东西也花不了几个钱,不用发财,靠我的工资也买得起呀!”

在城关中心小学,除了跟戚校长谈不拢,关云天跟学校的所有教职工都相处的不错。

“你现在不是我们学校的人了,说吧,今天又来干什么?”年轻的出纳员故作正经地问。

“错!你听谁说我不是中心小学的人?小妹妹,我是正儿八经的人民教师,我的关系还在学校,不信你去校长那里打听。今天干什么来了?哦,给你们送零食呀!”

正文 第6章 市场欺生

“去你的吧!拿我们财务科当幼儿园了?”说完这句话,财务科几位女士自己都哈哈地笑了。

“这话是你们自己说的,我可没把财务科当幼儿园。不跟你们闹了,我还有正事要办呢。”

关云天拿出担保材料递给财务科长,对方接过去看了看,“给你们担保,校长同意了吗?”

“校长不同意,我也不敢让你们签字办手续呀!即使跟你们关系不错,我也不能为难大家,你们放心吧,如果不信,现在就给戚校长打电话。”关云天向财务科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念大学之前,关云天性格内向,不愿跟异性相处,见到不熟悉的年轻女士就脸红,即使跟班上的女同学打交道,也表现得手脚无措,说话语无伦次。

关云天跟未婚妻周媛媛是初中同学,彼此早就认识,而且相互都有好感,周媛媛看中了他的大学学历,小伙子外貌长相也说得过去,关云天则痴迷于周媛媛甜美的长相和凹凸有致的身材,也很欣赏她泼辣奔放的性格。

连外人都看出了他们之间的事,关云天就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幸好周媛媛是个直性子,她也顾不得自己一个女孩子的身份,直接问道:“关云天,你愿不愿意跟我处对象?”

关云天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愿,愿意,当然愿意。”

“愿意你不早说话?害得我先开口,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一厢情愿地追你。”

“这,这,这咋好说呢。”

他们两个的恋爱关系,看似周媛媛主动,其实关云天内心更为迫切。

上大学以后,关云天的性格判若两人,现在只有跟女士们在一起,他才显得青春活泼,充满朝气,否则话语不多。

城关中心小学的财务科长姓方,年龄跟关云天上下差不了一两岁,也是个美人胚子,昨天在学校门口碰见,关云天当时还跟她说笑,“方科长,最近身体发福了吗?”

“关老师,怎么说话呢?我才多大岁数就发福了?”方科长瞥了一眼。

“你没觉得衣服穿在身上紧绷吗?那是你的衣服缩水变小了?”关云天露出一丝坏笑。

“什么人呀,不正经!老往人家胸前看。”

“这就让我难做了,咱俩这么熟,又正好走的面对面,不看你吧,你肯定要说我装做看不见人,看你就免不了看胸前和脸蛋,要不往你脚上看?”关云天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去去去!还受过高等教育呢,学的这么流里流气的。”

“高等教育也没说不让看美女呀!”

方科长当然听得出来,关云天对她没有半句冒犯,从头至尾都在夸赞她既漂亮,身材又好,这种文明的夸赞没有年轻女士不爱听。又说笑了几句,互道再见后,方科长跟关云天才各自离去。

聪明的方科长当然不会当着关云天的面给校长打电话,“关老师,你把材料留在这里,让我详细看看,明天再来取。”

人家是学校的财务科长,将代表校长在担保书上签字,方科长说要详细看看,关云天除了点头同意,他说不出半个不字。

关云天离开财务科以后,方科长马上把电话打到戚校长办公室,这样的大事,没有校长亲自同意并授权,财务科长绝不敢贸然行事。

好在关云天确实事先已经跟戚校长沟通过,并取得了校长的同意。戚校长告诉方科长,校园工厂担保的事,让财务科根据实际情况酌情办理,不必再去麻烦他。

从此以后即使没有事,关云天每个月总要抽时间至少去一次学校财务科,同时带去一些瓜子水果之类的零食,再跟她们聊天说笑一番,校园工厂的事在学校财务科办的非常顺利。

......

流动资金解决以后,校园红砖厂得以正常运转,但生产出来的红砖必须抓紧销售出去,否则流动资金占用量将会越来越大。

作为加入这一行业的新手,关云天去了多家单位推销红砖,均被拒之门外,原因是人家都有现成的供货单位。

原来觉得不愁销路的红砖,它通往市场的道路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坦。

万事开头难,头三脚难踢,但关云天没想到任何建筑都要用到的红砖,竟然这么不好销售,看来不是红砖没有市场,而是这个市场欺生。

事到如今,除了继续往前走,关云天没有任何退路,他也横下了一条心,“我就不信,所有建筑工程都要使用的红砖,别人卖得出去,我就卖不出去?”

关云天不相信自己比别人笨,他认为至今没有打开销路的原因,还是自己功夫不到,所谓功到自然成,你的努力不够,何来成功?

冒着酷暑,关云天骑着自行车在城里四处转悠,新发现了一个单位正在施工,上前打听,知道是富源县面粉加工厂,这家地方国营企业好像正在修建一座新车间和两座仓库。当他找到施工负责人,提出想往这里供应红砖时,对方一口拒绝了他的请求。

关系,这种稀有资源比黄金都珍贵,在社会上办事,即使近在咫尺,没有关系也进不了门。

回到单位,关云天坐在椅子上喝茶,脑子里搜索着每一个过往的记忆,他记得当时在城关中心小学任教的时候,偶然听说过林楠老师的家人在富源面粉厂上班,但不知道具体做什么工作。

如果林楠老师的家人是面粉厂的一般职工,即使找到这个关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谁知道呢?为今之计,关云天认为只要有一分的希望,就应该付出一百分的努力去实施。

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关云天起身走出办公室,跨上那辆半旧自行车,来到中心小学语文教研室,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关云天知道,老师们都去上课了。

关云天在语文教研组坐下来等待,终于听到下课铃声响起,老师们陆续回到办公室,当林楠进来时,关云天起身道:“林老师,下课了?”

“哟,关老师来啦,今天怎么有空了?”

“我来找你。”

“找我----,找我有事?”

关云天曾经在语文教研组待过,他跟办公室的几位老师都很熟悉,说话也不避讳,“我记得你有家人在县里的面粉厂上班?”

“对,我父亲在面粉厂工作。”林楠毫不迟疑地回答。

“请问叔叔具体做什么的?”

“他呀,好像是厂长。”林楠也不避讳。

关云天喜形于色,“是吗?简直太好了!这回我算找对人了。”

“怎么就找对人了?关老师,你说的什么事儿呀?”林楠莫名其妙地看着关云天。

“这里没有外人,我就直说吧。”关云天把校园工厂红砖滞销,他发现面粉厂正在搞建设的情况说了一遍。

“你想让我爸为你做什么?”

“叔叔他们单位不是正在建新车间和仓库嘛,估计要用很多红砖,我想请你回家跟叔叔说一下,请他跟基建部门打个招呼,让他们用一部分我们的红砖。”

“这件事呀,我看看吧。”林楠也没有承诺什么。

“林老师,请你一定帮个忙!”事关市场开发的成败,关云天抱着很大的期望。

“放心,我会尽力的。”

林楠此话不假,凭她跟关云天的关系,关云天遇到了困难,她又有可能帮得上他,林楠是不会敷衍的,她绝对会尽力而为。在林楠看来,这件事还能比以个人名义帮关云天贷款更难吗?

林楠答应会尽力,实际上她也真尽力了。当天下班回到家,在晚餐的饭桌上,林楠跟她父亲提起关云天的事。

“这是你的同事吗?他怎么不好好教书?烧什么砖嘛!”父亲林学明漫不经心地说。

“爸,跟你说正事儿,你管人家教不教书干什么?”

“我的意思,有些人以为做企业很容易,等自己做起来就知道困难重重了。”

“林厂长,你别转移话题呀!你就说我同事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林楠紧追不舍。

“哎呀,从内心讲,我真不愿意管这种闲事,现在企业的权力下放到每个科室了,我再对具体工作指手画脚,科室的同志们会有意见的。但我的宝贝女儿出面了,这件事我要是不管,你能饶得了老爸吗?”林学明道。

“哼,算你还有数。一会儿吃完饭,去试试这件毛衫,我下班路过百货大楼给你买的,我妈也说这款式不错。”林楠是个有心人。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关云天从校园工厂急匆匆赶去中心小学听回音,他见到林楠便问:“林老师,回家跟叔叔说了吗?”

“我正想上午抽时间去找你,我爸说现在企业权利下放了,下面科室的工作他不便干涉。”

关云天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怎么,叔叔不肯帮忙吗?”

“我还没说完呢,你就抢了过去,虽然我爸说他不愿管这种事,但在我的再三要求下,最后还是答应帮你。这是他写的字条,你直接拿着这个字条去找基建科的李科长,对方会接待你的。”说着,林楠从包里拿出一张便签递给关云天。

“多谢林楠!我会记得你的,请代我向叔叔表示感谢。改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谢。”

“关老师,现在变得这么俗呀,是不是因为成了商人的原因?”说完,林楠哈哈地笑了。

当天下去,关云天亲自开着拖拉机,拉了一大车红砖停在富源面粉厂的工地旁边,他到附近的商场买了两条烟,还有两瓶地方名酒,提着这些礼物,关云天找到面粉厂基建科,他看见最里面那间办公室门口挂着“科长办公室”的牌子,便径直走了过去,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只听得从里面传来一声“谁呀?请进!”

关云天推门进去,“李科长,你好!”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递了过去,并把随身带来的礼物放到对方跟前。

李科长展开字条看了看,又抬头看着关云天,“就是你想往我们这里送红砖?”

正文 第7章 被举报

“李科长,我是城关中心小学校园红砖厂的关云天,跟林厂长的女儿林楠老师是同事。”

“哦,我知道了,你坐吧,你们的事林厂长倒是跟我打过招呼,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不好办吗?”关云天顿时又紧张起来。

“当然没那么好办,但我又不能不办。”

“多谢李科长关照。”一听对方说不能不办,关云天提着的心,又放了下去。

“既然是林厂长女儿的同事,还这么客气,带这些礼物不就见外了吗?”

“初次见面,不成敬意,请李科长收下。”

“可能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有现成的红砖供应单位,但是林厂长说话了,你们的业务肯定得照顾。你准备什么时间开始送货?”

“李科长,我现在拉了一车过来,就停在你们的工地旁边。”

“哟,你这做业务的够雷厉风行呀!好吧,你把车开进来,把砖卸在空地方,我马上叫人过去给你点数。”

关云天很是机灵,刚才临时决定带些见面礼,效果非常好,如果空手而来,纵然有林厂长的批条,李科长的态度也会很不一样,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大概包涵这方面的意思吧?

以后接连数天,每天上午送一车,下午送一车,隔一两天,关云天趁送货之机,就给李科长带去一条烟,并上他办公室套近乎,直到面粉厂新车间建成,在李科长的引荐下,校园红砖厂的产品终于获得外界的普遍认可,红砖销路算是完全打开了。

从此以后,只用了一年时间,关云天的校园红砖厂便一跃成为富源县红砖行业的龙头老大。

即使关云天采取了宁愿价格便宜一些,也不愿用户压款的销售策略,但随着产销量的不断扩大,流动资金占用量也在不断增加。

一个春意盎然的上午,关云天心情大好,他正在制砖现场跟工人师傅攀谈,一位办公室工作人员骑着自行车,急匆匆来到他跟前,说县里来人找他,正在办公室等着。

“县里来人找我?”关云天心里犯着嘀咕,“莫不是要调我回县城的中学教书?以前在城关中心小学的同事杨倩调回县城快一年了,也许县教育局觉得大学生教小学确实浪费教师资源。哼哼!我已经在新的工作岗位打开局面,你们这个时候想调我回城里当老师,我还不去呢!”

关云天只跟县教育局打过交道,他想不起来哪个县府部门知道还有他这么个小人物存在于社会,除了让他回县城教书,他搜肠刮肚,想不出有什么好事找他。

好事没有,坏事方面呢?关云天也搜索了一番,除了给客户送过几次烟酒,就是不安心教学一线,没有听从城关中心小学戚校长的工作安排,其他就没有值得担忧的了。这两件事是否构成违纪或犯罪?关云天心里还真没底。

伴随着一路的胡思乱想,关云天来到了自己办公室门口。

推门进入办公室,关云天看着坐在茶几旁边的两个公干模样的人,“请问你们----?”

两人站起身来,“你是校园红砖厂的负责人吗?”

“对,我叫关云天,请问----?”关云天内心忐忑。

“哦,我们是县土地局的。”两人拿出工作证在手里晃了晃。

“县土地局----?请问找我什么事儿?”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校园红砖厂破坏土地资源。”

关云天一听,马上就懵逼了,“举报?破坏土地资源?这,这都从何说起呀?谁举报的,我们跟其他砖厂一样的制砖技术,怎么破坏土地资源了?”

其中年纪稍大那位公务人员说:“谁举报的你就不用管了,我们也不会告诉你,关键是你们被举报了,我们就得下来查处。说说吧,你们是怎么破坏土地资源的?”

“我们哪里破坏土地资源了?不信你们去实地看看,我们制砖取土的所有步骤跟其他红砖厂没啥区别呀!”关云天涨红着脸解释道。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想入非非,见面后,这两位土地稽查人员给了关云天当头一棒,令他毫无思想准备。

“有人举报你们没有将表层土地留下来,有没有这回事儿?”稍微年轻的稽查人员说。

当地规定红砖生产过程中,在取土制砖环节,要将表层土地留下来,以备今后土地复耕,但实际操作中,为了取土省事,很多时候连表层土地一起取走了,这种行为是违反地方规定的。

“这个----,也许有,但所有红砖厂,谁敢保证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以后我们注意就是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关云天根本没有应对经验。

“不要管人家怎么做,只要承认你们有过这样的行为,就说明举报属实。”

年纪稍大的稽查人员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处罚通知单,“这个你拿去仔细看看,限期整改,整改合格,经我们验收后再开业。”

“怎么,难道要让我们停产吗?”关云天惊愕地看着两位稽查人员。

“这上面都写的一清二楚,你自己看吧。不过我们需要明确告诉你的是,这上面的要求必须严格照办,否则一旦我们发现企业不执行处罚决定,我们将上门贴封条,勒令企业停产整顿,那样就不好了。”

说完,二人离去,关云天则站在原地发呆。

跟政府执法部门打交道,这还是第一次,让关云天无所适从。

坐在椅子上,关云天脑子里反复回想着一个问题:这么点小事,谁会举报呢?举报者如果是同行业的人,一定对校园红砖厂有所了解,甚至跟自己熟悉,原因是校园红砖厂做得比他们都好,对方出于嫉妒的心理;要是对校园红砖厂不了解,纯粹为了捍卫政策法规的目的,这种事每家砖厂都做过,为啥只举报校园红砖厂一家,其他都没事儿?关云天认为第一种可能性最大,举报者或许就是嫉妒,但他说不准究竟是谁。

停产整顿多长时间才算合格?停产三两天还问题不大,莫说十天半个月,就算停产一个星期,跟用户签订的合同如何履行?要是客户追究责任,结果想想就害怕。

原计划当晚去看望林楠的父亲,当初人家帮了大忙,关云天虽然早已感谢过了,但吃水不忘挖井人,没有林楠她父亲的帮助,当初堆积成山的红砖,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打开销路。过后,每隔一两个月,关云天都要去看望一次,他知道林楠她父亲作为整个华源市最大的面粉加工厂的厂长,根本不在乎他带去的那点礼物,不过礼轻仁义重,林楠她父亲觉得女儿这个曾经的同事为人处世很不错,也愿意跟他交谈。

关云天有一次去林楠家串门,在他离开以后,林楠她母亲半玩笑地问:“楠楠,你这位同事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串门,不会是在追求你吧?”

“妈,你说什么啦?人家是有家室的人,你没看见他每次来串门都是跟我爸聊天吗?”

“是吗?他都有家室了,看上去年龄跟你差不多呀!”

“本来我们年龄就差不多嘛,只不过他师范学院本科毕业,比我参加工作晚两年。”

“哦,那就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是有对象的人。”

“谢谢妈妈提醒,我们就是关系不错的同事,不会有你担心的那些事。”

林楠的男朋友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双方父母早就想为他们张罗婚事,他们却不着急,这一拖就快三年了,结婚的事至今还没提上他们的日程。

傍晚接近七点,关云天往林楠家里打了个电话,得知她父亲晚上没有外出应酬,而且已经吃过了晚饭,便提着二斤顶级“猴魁”来到林家。

寒暄一番后,关云天跟老林在茶几旁的双人沙发坐下来,品茶聊天,谈论时事新闻和企业经营。其间,关云天说起做企业的苦衷,“林叔叔,我特别佩服你,这么多年在政商两界换位,你做企业一定没有人找你的麻烦。”

原来,老林最先在县里的农机修造厂当厂长,后来到县农业局当副局长,前几年富源县面粉厂管理混乱,经营不善,有关部门又把他调来这家全市最大的面粉厂当一把手。

“找麻烦?还真没有,一来我在富源县这一亩三分地跟各部门混的很熟,他们不好意思;另外,我们是地方国营企业,如果有人敢上门来找麻烦,我就把企业往他手里一扔,让县长和书记找他,我不会买他们的账。听说你的校园红砖厂已经发展成了全县最大的红砖生产企业,现在比刚开始好做多了吧?”

“经营管理早已走入正轨,市场销售也不成问题,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往往令人困扰其中,难以应对。”关云天脸上布满了愁云。

“你们的产品只要质量合格,价格合理,还能有什么麻烦吗?”

“之所以我说意想不到,是因为跟产品质量和价格毫无关系,而是那些场外因素。就在今天上午,两位土地局稽查科的工作人员去了我们厂里,说有人举报我们违规取土,要我们停产整顿,直到他们验收合格才能开工。”说着,关云天从兜里拿出那份折叠得皱巴巴的整改通知书,递到老林手里。

“关键是你们究竟是否违规取土了?”看过以后,老林把整改通知书还给关云天。

“林叔叔,所谓违规取土,就是连表层土一起挖走,全拿去制砖,而政策规定表层土要留下来,以后用于土地复耕。这个规定我们知道,但个别班组完全有可能因为偷懒而出现违规行为,不过,任何一家砖厂也不敢说自己从来没有违反过这一规定,这是行业内的公开秘密,没有哪家敢说自己清白无暇,为啥有人单独举报我们?土地稽查的人还真把我们盯上了。”

“这你就错怪了稽查人员,因为有人举报,不盯你们盯谁?”

正文 第8章 土地风波

“盯着我们也倒罢了,停产个三两天还能应付,要是停产整顿十天半个月,那我们就惨了,跟用户签订的合同拿什么履行?好不容易打开的市场,又要拱手让出,因为违约,说不定还得被用户追究法律责任。这些事想想都害怕。”关云天脸上布满了愁云。

林楠在里屋听见了关云天跟他父亲谈论的事情,她从里屋来到客厅,“爸,你不是跟土地局的秦局长关系不错吗?要不你找秦叔叔,跟他说说这个情况。”

老林扭过脸来看着女儿,“你秦叔叔是土地局的副局长,谁知道人家能不能跟稽查科的人说上话。”

“你先问问他,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关老师在我们校园工厂刚打开局面,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他的工作就会非常被动,爸,你再帮他一把。”

关云天向林楠投去感激的目光,为难之时见真情,到了关键时刻,林楠真是全力相助!

“我跟秦副局长是有些交情,只是以前从来没跟土地局打过交道,不知道他在局里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好吧,明天抽时间我先问问,能不能管用,我可不敢打包票。”

老林跟土地局的秦副局长属于患难之交,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他们同时被下放到一个偏远农村进行劳动改造,当时城市生活都比较艰难,偏远农村的生活状况更是难以想象,好在每隔半个月可以回一次家,他们两个轮流回城,每次从家里带来的一点好吃的食物,两人总是共同分享。

有过那种生活经历的人,一般都很重感情,回到城里的单位重新工作以后,他们虽然从未在一个单位共事,但彼此的联系一直没有中断。

宝贝女儿交代的任务,老林得去完成。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他拨通了土地局秦副局长的电话,“老伙计,忙什么呢?”

“哎哟!你这大老板,大忙人,今天这么清闲?”

“咱俩多长时间没在一起喝酒了?要不要找个时间聚聚?”老林觉得一开口就谈事情显得很唐突。

“嗯,时间不短了,但喝酒嘛,现在已经不复当年之勇咯!找时间聚聚倒没问题,你是大忙人,你定时间。呃,今天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也没啥大事,等见面再聊吧。”

“别这样!见面还不知道哪一天呢,有事你现在就说。”老秦看来也是个急性子。

“你跟你们局里的稽查科说的上话吗?”

“土地稽查科,归一把手直接管辖。谁的事?”

“林楠的事,准确地说,是林楠一个好朋友的事。这件事我原本不想管,林楠非得让我找你。”

“哦,楠楠的事,既然闺女亲自点将了,看来她秦叔叔非办不可了!”

“也不是说非办不可,别拿孩子们的话太当真,你要觉得不好办,那就算了。咱们已经一大把年纪,早就过了较真的年龄。”

“老伙计,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没问题,对楠楠可不行,闺女多懂事呀,从来不跟这些长辈添麻烦,偶尔提出这么个要求,她秦叔叔再不卖力,怎么对得起孩子对我这个当长辈的信任?”

“稽查科归一把手直管,你能怎么办?”

“归一把手直管不假,但稽查科的人也得跟外界接触呀!呃,对了,楠楠这朋友因为什么事让我们稽查科给盯上了?”

“嗨!说起来话长,这个人原来是她的同事,也是城关小学的教师,后来去他们学校的校办工厂当厂长,烧红砖,据说现在是富源县最大的红砖企业。前几天有人举报他,说他们砖厂在取土时违反政策规定,把表土破坏了,你们局稽查科就去查他,让他停产整顿。”老林把事情原委细说一番。

“听你这一说,这位校办工厂的老板可能得罪了什么人,有人在背后故意琢磨他。”

“在你看来,这件事的性质是不是很严重?”

“这要看怎么说,要说严重就很严重,因为破坏表土是政策明令禁止的,说不严重,也就那么回事。”

“老伙计,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么跟你说吧,破坏表层土地,影响今后复耕,这是违反政策规定的,所有砖厂都应该知道政策底线,按规定要求他停产整顿十天半个月,罚款几千上万没毛病;但是,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普遍素质偏低,对政策置若罔闻,没有哪一家砖厂敢说自己从未破坏过表层土地,这是行业的公开秘密,我们局里也心知肚明。”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事情本身肯定属于违规,就看怎么处理。老伙计,要是你来处理这件事,你会怎么做?”

老林在富源县政商两界浸淫多年,不能说老谋深算,起码经验丰富,他想探探秦副局长的虚实。

“这件事毕竟有人举报,想要不声不响轻轻撂下是不可能的,如果我说了算的话,那就停产两天,罚款五百至一千,外加请有关人员吃顿饭。”

“要不就这么办?你费费心。”老林知道这位老哥们在土地局资历很深,即便他只是一名副局长,其能量照样不可小觑,既然他敢这么说,他就有这么做的能力。

“老伙计,你是步步紧逼呀!我试试吧。”

“没办法,现在的孩子们很任性,谁让你是楠楠她秦叔叔呢?”说完,两人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过了两天,林楠带着关云天去土地局找秦副局长,本想随身带些礼物,他们觉得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机关办公室很扎眼,为了感谢秦副局长,关云天决定在信封里装入一千元现金,见面之后由林楠做介绍,相互寒暄一番后,关云天从包里取出一只信封,“秦局长,一点意思,不成敬意。”说着,顺手塞进了秦局长办公桌的抽屉。

秦副局长对关云天这一突然之举感到吃惊,他严肃地说:“你这是干什么?”

“秦局长,你为我们帮了大忙,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嗨,你是楠楠的好朋友,楠楠的面子我不能不给呀!感谢真用不着。”

“秦叔叔,关老师他们的一点心意,你就别推辞了,当着我的面,你也别不好意思。另外,关老师今天中午想请你和稽查科的人吃饭,你看时间上能不能安排?”

有父辈的关系,林楠在老秦面前说话一向很随便,老秦把林楠看做自己的亲闺女一样,无论林楠说什么,他从来也不多心。

“好吧,下不为例,这么一件小事,哪用得着这个?至于中午吃饭----,我得先问问稽查科的小张。”

老秦把电话打到稽查科,那边接电话的人说张科长带着几个人上午八点多就外出办事去了,中午可能不回单位。

“秦局长,稽查科的人我们以后再请,今天中午单独请你吃饭,你有时间吗?”关云天道。

“单独请我吃饭?你问楠楠用得着吗?”

“怎么用不着?你又不是为我办事,关老师请你吃饭,跟我没关系。”林楠不想选边站。

“你这孩子,关键时候不为秦叔叔说话,看我上你爸那里怎么告状。关老师,不,应该叫关老板,你真不用单独请我吃饭,心意我领了。”

林楠看出老秦确实对酒局不感兴趣,她从父亲那里知道老秦有糖尿病,据说现在已经戒酒了,她帮着出了个主意,“秦叔叔,今天稽查科的人不在,改天关老师又不一定有时间,这样看来不太容易凑齐,要不让关老师把请客的费用留给你,你跟稽查科的人是一个单位的,比较容易凑齐,哪天你出面请他们吃饭,关老师有时间就出席,没有时间就不来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这样也好,不过关老板觉得行吗?”

说实话,关云天对稽查科的人很反感,从内心他根本不愿跟他们见面,更别说坐在一起喝酒吃饭了,林楠的建议正合他意,“这个建议很好,我同意。”关云天当场拿出一千块钱交给老秦,“那就有劳秦局长了。”

这场土地风波终于平息下来,虽然让关云天虚惊一场,还花了点钱,但停工第三天就让重新开业了,总算没有耽误市场销售。

......

城关中心小学戚校长召集学校后勤人员开会,学习县教委下发的关于如何做好学校后勤工作的文件,散会后,他向财务科长很随意地提及校园工厂的事,那位女科长说:“校园工厂近半年多按规定向学校缴纳了一定比例的利润分成。”

“哟,这样看来关云天经营的不错嘛,在我的记忆里,校园工厂都四五年没跟学校缴纳一分利润了。到现在为止,他们缴纳了多少利润分成?”戚校长笑逐颜开。

“一共三次,第一次好像交了一万,第二次第三次都是一万五。这些钱全都计入学校的收入进项了。”

“嗯,不错,看来当初让关云天去校园工厂的决定是正确的。学校现在还替他们担保贷款吗?”

“还在担保,到目前为止,学校为他们担保了大约一百二十万。”

“担保了多少?”戚校长好像没听清楚。

“接近一百二十万。”

“什么?一百二十万?你确定没有记错?”戚校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戚校长,学校一共就那么几笔账,我哪能记错呀!”

“太不可思议了!对于城关中心小学,那可是一笔巨款,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正文 第9章 彻底脱钩

听到财务科长报出的担保数额,戚校长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所小学,怎么能替人做这么多担保?贷款人一旦违约,学校担得起责任吗?他不免责怪自己的下属。

“戚校长,关于校园工厂的担保,当初是你让我不要麻烦你,要我替你做决定,我以为你已经同意的事,就没有向你汇报。”财务科长觉得很冤。

“算啦,这件事不怨你,我来处理,以后关云天再去财务科找你,不要再给他办担保手续了。”

戚校长回到办公室,越想越害怕,他抓起桌上的电话就打了过去,“喂,云天吗?你来我这里一趟。”没等对方问明缘由,老戚便挂断了电话。

关云天一听戚校长急招自己见面,放下手头的工作,马上赶到城关中心小学,见校长办公室的门开着,他在门上轻敲两下便走了进去。

“校长找我有事?”关云天进屋便问。

“哦,你坐下吧。”也许定了定神,戚校长不像刚才那么着急了。

关云天在靠窗户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戚校长找我什么事?”

“云天,我今天才知道,你的校园红砖厂贷款不少啊!现在累计已达一百二十万。”戚校长严肃地看着关云天。

“戚校长,不能说是我的红砖厂呀!挣了钱我不是往学校交了吗?”

“这我知道,这是近几年来校园工厂第一次往学校交钱,但学校为你担保的太多了!”

“戚校长,我们校园红砖厂现在是全县最大的红砖生产企业,这么大的产销量,自然需要比较多的流动资金,这很正常呀!”

“这我也理解,但城关中心小学这么个小单位,无权无钱无势,对外担保一百多万,在我看来简直不可思议,风险太大啦!”

“那怎么办?从此以后学校不再给我们校园工厂担保了?”

“这正是我找你过来想要商量的事情。”

“戚校长,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想法嘛,不仅不再继续担保,我还想让学校跟校园工厂脱钩,说白了,我想让学校跟这一百多万贷款撇清关系。”戚校长直言不讳。

“哎哟!这有点突然,说实话,让我措手不及。”关云天面色凝重。

“你想想办法,经营校园工厂也有快两年了吧?社会关系怎么也有一些了。再说,我们是教育机构,本来就没有资格为企业提供担保,只是目前这种特定时期允许这样做,我认为这种行为早晚会被禁止,晚脱钩不如早脱钩。”戚校长显然想尽快远离风险。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戚校长找我来这里,不是跟我商量,而是你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是给我一个最后通牒似的告知。那么好吧,我是被动接受的一方,但我有个小小的请求,请你给我几天时间来处理这件事。”关云天无可奈何地说。

“云天,随你怎么理解,只要你明白了我的意思,这就够了。至于时间,三五天,十天八天都无所谓,都为你担保快两年了,我也不在乎几天时间。”

戚校长的摊牌,让关云天无话可说,他只得接受这个现实。

在关云天站起身来想要告辞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遂转身说道:“戚校长,我差点忘了问,校园工厂跟城关中心小学彻底脱钩后,我的教师关系怎么算?不能因为这件事把我的教师资格弄没了吧?”

公办教师是个吃皇粮的职业,尽管关云天已经是全县最大的红砖生产企业的老板,但他不能轻易丢掉自己那只经过努力才得到的铁饭碗。

“哟,你倒提醒我了,是啊,你这关系怎么处理呢?”戚校长也被这一问题难住了,他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注意,“要不你先回去,让我想想,肯定会有办法。”

关云天回到自己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发呆,开始觉得这是天大的事,转念一想,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胆战心惊,六神无主,不如勇敢面对,连戚校长都说,经营校园工厂近两年,总有一些社会资源了。

其实这两年关云天跟城关信用社没少打交道,因为校园工厂迄今发生的所有贷款业务,都在城关信用社申报,而校园红砖厂是城关信用社辖区内效益很好的企业,他们贷款的还本付息从未逾期过,还因此得到过县联社的表奖。

凭关云天跟城关信用社常主任的关系,校园红砖厂的贷款融资早已不成问题,关键是担保这一环节,目前的首要问题是,如果城关中心小学撤出担保,他们以前担保的一百二十万怎么办?银行是否要求关云天为这一百二十万寻找新的担保人?

带着这个问题,关云天拨通了城关信用社常主任的电话,“大哥你好!现在忙不忙?”

“怎么,有事儿吗?”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要是有时间,我这就去找你。”

“电话里不方便讲吗?”

“几句话说不清楚。”

“那你过来吧。”

常主任的办公室不大,除了安放他的简易办公桌椅,剩余地方可供摆放一把供来访者坐的椅子,再就没有多宽的地方了。关云天进屋后,把椅子拉过来坐在老常对面。

“这么着急过来找我,什么事儿?”老常问。

“刚才中心小学的戚校长找我谈话了,他要让校园红砖厂跟学校彻底脱钩。”关云天道。

“你跟戚校长闹矛盾了?”

“闹什么矛盾呀!平时我跟他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那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跟你们划清界限?”

“老戚这个人很传统,而且谨小慎微,害怕担责,他刚知道中心小学为校园红砖厂一共担保了一百二十万贷款,可能吓着他了,就把我找过去,最后通牒似的告诉我,要跟我们彻底脱钩。”

“你想怎么办?已经答应了?”

“现在不是我想怎么办,而是我必须按照老戚的要求办。不答应能行吗?他已经跟学校财务科打过招呼了,不再给我们的贷款做担保。”

“哟,这可不是小事,你得重视起来。”

“我敢不重视吗?这不找你商量对策嘛。”

“商量什么对策?老戚要跟你脱钩,我有什么办法?”

“我说的不是这个,脱钩我不害怕,我是说学校不给我们担保了,以前那一百二十万贷款,你要不要我寻找新的担保人?”

“按规定应该有新的担保人接着为你们担保。”

“可是大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你让我几天时间上哪儿找新的担保人?这不是难为我吗?”关云天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刚才我说的是按规定要那么办,特殊情况下也有不按规定的时候,办法都是想出来的,兄弟别着急。”老常宽慰道。

“你能想出办法来?说说看,你想怎么做?”这是关云天找老常的主要目的。

“城关中心小学退出担保以后,这件事尽量不要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要我们信用社不往联社报,上面就不会知道,这相当于你以前的一百二十万贷款没有担保,说起来就是绝对违规的行为。这期间,你们还本付息一定要及时,千万不要逾期和违约,否则上面知道了,要是追究下来,你我谁也负不起责任。”老常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

“好好好,你放心,还本付息绝对不会逾期,我尽最大努力将脱钩这件事限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多谢大哥支持!”

“可是云天,就算以前的老贷款我给你兜住了,以后你如果再需要资金,那可得找新保人呀!”老常提醒道。

“我知道,以后需要贷款担保,到时候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把目前的局面应付过去再说。”关云天现在哪有心思想以后的事啊!

“嗯,你这心态倒是不错。做企业,就得有这样的心态。”

过了四天,戚校长又打电话让关云天去他那里,看来他要尽快跟校园工厂彻底撇清关系。

关云天刚进屋,戚校长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戚校长,你指的哪方面?”关云天明知故问。

“学校退出担保后,你找到新的保人了吗?”

“哦,多谢戚校长,这方面你就不必为我们操心了,我想知道的是,学校和校园工厂脱钩后,关于我的教师编制,你想如何处理?”

正文 第10章 未雨绸缪

戚校长想快刀斩乱麻,尽快撇清跟校园工厂的关系,但对关云天而言,厂校脱钩不要紧,但你得首先把我的教师编制处理好。

“教师编制?哦,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找县教委说明情况,给你办停薪留职手续。”

“停薪留职----,也行,不过我要比较灵活那种,也就是随时可以回学校上班。”关云天还是放不下那份工作。

“这个好办。云天,现在叫你过来,我想把厂校脱钩彻底明确下来,第一,学校从此不再为校园工厂做贷款担保;第二,校园工厂一次性付给学校十万块钱,以后校园工厂的所有资产和债务全部归你,与学校没有任何关系。我解释一下,为啥让你一次性付给学校十万块钱?因为学校为你做了两年担保,而且校园工厂一直以学校的名义开展工作,这十万块钱相当于学校收取的管理费。”

戚校长的这番话包括几层意思,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既想尽快脱钩,又要让关云天给予学校一定的补偿,一句话,学校不能白担保,校园工厂不能无偿使用学校的招牌。

在关云天看来,戚校长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本来嘛,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校园工厂得到了学校的帮助,有所回馈也属自然,但关云天认为戚校长的胃口有点大,“一次性支付十万块钱也可以,但是戚校长,这两年我们已经分三次,共计向中心小学缴纳了四万元,这个怎么算呢?”。

“这个----,以前缴纳的就算了吧,因为学校一直在为你们提供帮助,我说的十万块钱,指的是这次你们跟学校的脱钩费,或叫分手费。”

关云天不认同戚校长的观点,“恕我直言,戚校长,你这个说法值得商榷,我们以前凭什么要向学校交钱,不就是因为学校为我们提供了担保,我们使用了学校的招牌吗?要是没有这方面原因,我们没有任何义务给学校缴纳一分钱!所以,我认为以前缴纳的四万元,应该在这次的分手费中扣除。另外,这次的厂校脱钩也好,分手也罢,是你代表学校提出来的,按理说这笔分手费你要的很牵强,考虑到我毕竟也是学校的员工,我认了。”

“云天,没想到你跟我这么斤斤计较啊!”老戚显得很失望。

“戚校长,咱们一码归一码,改天我可以请你吃饭,但这笔账一定得算清楚。你要知道,一旦厂校分手,从校园工厂拿出来的一分一厘,都是我自己的钱。”面对戚校长的所作所为,关云天对这种事当然要分清楚。

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戚校长可能觉得关云天让步的可能性不大,他想了想,“那好吧,就按你说的方案,以前校园工厂缴纳的四万元在分手费中扣除,办理交接手续时,你再交六万元,我在相关手续上签字。”

看见老戚一副神情肃穆的样子,关云天直想笑,干嘛呢?不就是为了几万块钱吗?戚校长你何至于此?话又说回来,跟这种既想得到经济利益,又怕承担任何风险的人,趁早分开也许是件好事。“就依戚校长,何时交接,时间你定。”关云天说的非常干脆。

......

脱离关系后,也许疏忽了,戚校长没有提出要求,关云天也没有主动更名,红砖厂还用原来的名称,外界根本不知道企业性质发生了变化,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对校园红砖厂的平稳过渡更加有利。

但是,关云天自己清楚,往后再要贷款融资时,就得需要另找保人了。他知道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一有闲暇,他就思考如何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案,有时晚上做梦,也梦见四处求人担保。这个问题不解决,一旦涉及新的资金需求,企业将寸步难行。

思考了很长时间,关云天做了很多权衡分析,他最终还是决定要进一步加强与林楠老师的父亲,也就是富源面粉厂厂长林学明的关系,因为在关云天熟悉的人当中,只有林学明代表的富源面粉厂的实力被各家金融机构认可。这个人虽然老道世故,但人品不错,喜欢结交。要想加深跟林学明的关系,首先要加强与林楠老师的关系,因为林学明对他这个宝贝闺女几乎言听计从。

校园工厂跟中心小学分手这件事,关云天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局外人根本看不出来现在的校园工厂跟以前有什么区别,林楠老师跟她父亲当然也不知道发生的变故。

打定主意后,关云天去林学明家串门的次数明显有了增加,以前一两个月才去一次,现在半个月二十天就要登门拜访,带去的礼物也更讲究一些。

倒不是说现在就想让林学明的富源面粉厂做贷款担保,关云天知道,未雨绸缪总比临时抱佛脚要好得多。

林学明对关云天的频繁拜访一开始也有些不解,他曾向女儿问起:“楠楠,你没觉得近两三个月以来,这个关云天来咱们家串门的次数比以前多了?”

“好像是这样。怎么,你觉得有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我就是随便一问。”

“就是嘛,他来串门主要是跟你聊天,跟我都基本说不了几句话。你们之间聊的啥,我都不知道。”

“还能聊啥?主要是企业经营管理方面的交流,他对这方面的经验和知识倒是很感兴趣。”

不久之后,林楠结婚,关云天送去了一份很厚的贺礼,事后单独见面时,林楠问关云天为啥送如此厚礼,关云天回答的很自然,“你给我帮忙不止一次了,我还没感谢过你呢,上次提起这件事,你说我俗气,把我弄得挺不好意思,这次趁你大喜的日子,送份贺礼感谢一下,你不能再笑话我吧?”

“关老师,看你说到哪儿去了,我能笑话你吗?今后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忙,你尽管说就是。”

“对了,还真有一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就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关云天故意卖个关子。

“什么事?说来听听。”

“你认识的熟人多,我想聘你做校园工厂的顾问。”

林楠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那可不行,我是教学一线的教师,要是让外界知道我做兼职,那还了得!戚校长不得给我记过处分?再说,我有什么办事能力呀?也就在富源县这么个县城认识几个熟人。”

“林楠老师,既然我想这么做,就经过了深思熟虑,已经为你考虑周全了,你尽管放心,虽然你是校园工厂的顾问,但既不会让你出现在校园工厂的厂区,又不会让任何外人知道,更不可能让戚校长知道了。”

“这样好吗?当顾问,我能为做什么呀?”林楠对顾问工作感到陌生。

“顾名思义,顾问嘛,不是每天都有事情需要你做,几个月,甚至一年两年办一件事,那就是对企业的巨大贡献。即使没有做任何事情,也跟厂里的职工一样,每个月会按时把工资打到你的户头上。”

林楠心里有些忐忑,但她不好过分拒绝关云天的邀请,“那我试试吧,不一定能为你们厂里做什么事。”

“林楠老师,其实你已经为校园工厂做事了,而且做得很好。我跟厂财务科已经打过招呼,从这个月给你正式起薪,这件事情也希望你不要外传。”

关云天的意思,林楠当然心领神会,这种事除非面对自己家里的亲人,没有主动往外显摆的。

总体而言,校园红砖厂依靠自身的前期积累和信用社的一百多万旧贷款,也基本能维持企业的正常运转,两年的利润已经不是一笔小钱,关云天原本想用这些利润逐步归还银行贷款本金,在负债下经营,农村出身的关云天还有些不习惯。

谁曾想中心小学戚校长突然要搞厂校脱钩,打乱了关云天的原有计划,别说用前期利润逐步归还银行贷款本金,现在看来不仅旧的贷款本金不能彻底归还,如果要继续扩大市场占有率,可能还要增加新的贷款。

尽管目前红砖销路很好,关云天也决定按兵不动,暂时不想扩产。因为厂校脱钩以后,现在的校园红砖厂还处于过渡期,嘴上说厂校分手对企业没啥影响,实际上关云天的心里也需要一个适应期。

毕竟厂校分手以前,好多事有学校做靠山,处理起来容易一些,分手后啥事都要独自面对,办事的难度也将增加不少。

正文 第11章 行业风险

送砖是个辛苦活,既累又脏,一般跟客户送砖都是两人一伙,相互有个照应,也不至于那么累。但关云天是农村人,又年轻,有把力气,他觉得装卸红砖虽然累点,要跟当年他在老家倒弄苇席比起来,还真算不了什么。

想当年也是正直盛夏,他一大早就上路,拉着装有二三百斤苇席的板车,要走六七个小时才能到达另一个乡镇的集市,那个苦都吃得下,那个累都受得了,眼下校园红砖厂刚归了自己,为了节省人力成本,关云天不带装卸工,给客户送砖全是自装自卸。

盛日炎炎的一天下午,关云天开着拖拉机给一家用户送红砖,他照例没带装卸工,等他卸下一大车红砖,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裳,关云天也累得筋疲力尽。

在拖拉机的驾驶座上歇了几分钟,关云天驾驶拖拉机往回返,因为道路比较拥挤,他慢慢往前行驶了二百多米,就在他准备换挡提速时,路边的一位长相斯文的中年人朝他走了过来,并跟他打招呼:“师傅,请问你是往县城方向去吗?进不进县城?”

关云天刹住车,“进县城?哦,不,我回砖厂。”

“哦,那就算了。”说完,中年人有点失望地转身往前走了。

关云天觉得那人好像有事,他开着拖拉机追了上去,“我说,你问我进不进县城,你是不是有事儿?”

“我以为你要进县城,我想搭你的便车。”

关云天刹住车,“上来吧,我送你去县城。”

“算了,你还得绕道,我想别的办法。”

“你能想出什么办法?这里很难打上出租车,要是不坐车,你两个小时也走不到县城。”关云天为对方着急。

“这多不好,你还得绕远道,我看还是算了吧。”

“你这个人咋这么啰嗦,有啥不好的?县城跟我那砖厂的方向差不多,我把你送进县城,最多绕几公里路程,也算顺路,你快上车吧。”

拖拉机上,中年人主动跟关云天说话,“师傅,我看你不像干这一行的呀?”

“何以见得,我怎么就不像干这个的?难道送砖的还有什么显著特征吗?”

“往厂里送砖的我见多了,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你说说我像干啥的?”

“反正不像专业拉砖的。”

“佩服你的眼力,实不相瞒,我师范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城关中心小学当老师,我是教书的。”

“我就说嘛。呃,你是老师,怎么干起了烧砖送砖的行当?”中年人非常好奇。

关云天向中年人聊起了自己如何离开教学一线,到校园工厂搞经营的经历。

“原来你是大学生,应该具有比较丰富的知识,到校办工厂搞经营,也不至于做烧砖这个行业呀!”中年人非常困惑地说。

“烧砖来钱快,再说不烧砖,我还真不知道干什么好呢。”关云天若无其事地说。

中年人不以为然,“红砖行业大肆消耗优质土地资源,这个行业长不了,政策性风险很大,早晚要被政府叫停。你守着富源县这么多家轮胎企业,怎么能说不知道干什么好呢?”

说话间,拖拉机驶入了城里,“县城到了,你具体去哪个地方?”关云天问。

“我在这里下车就行,往前走几步就到了。”

“这是何苦?你去哪个地方我把你送到就行了。”

中年人说他到长途汽车站接朋友,关云天开着拖拉机又往前走了一段,到了长途汽车站外面,关云天把车停在路边,就在中年人准备下车的时候,关云天问:“富源县生产轮胎的企业确实不少,但我是个十足的外行,请问先生,你觉得我们做什么产品比较合适呢?”

中年人下车后站在拖拉机跟前,“你知道生产轮胎除了用橡胶做原料,还要用到好几种辅助材料,你任选一种都可以做。”

原来,这位人称李工的中年人名叫李长津,是富源县一家规模较大的轮胎企业外聘的技术专家,他这是去县城长途汽车站接一位从外地来看他的朋友,见关云天这人心眼好,临走时,他建议关云天生产轮胎用的帘子布。

富源县是全国百强县,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非常发达,几年之内出现了十几家规模不等的车用轮胎制造企业。

回到单位,劳累了一天的关云天洗漱一番,换过衣服,非常难得地按时下班回家了。

吃过晚饭,妻子周媛媛带着孩子去广场遛弯了,关云天懒得动弹,他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但当天下午搭车的那位李工说的话,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这个行业破坏优质土地资源,政策性风险很大,早晚会被政策叫停。”这话触动了关云天敏感的神经。

虽然不是政界人士,毕竟受过高等教育,关云天清楚“政策性风险和早晚会被政策叫停”的含义,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去上班,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一纸红头文件,命令这个行业立即关停,那样的事真不一定是天方夜谭,要是出现那种情况,此前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到那时,哭都来不及。

李工建议转产轮胎用的帘子布,关云天觉得自己对那个行业一无所知,起初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当初从中心小学到校园工厂,自己对红砖行业也从未接触过,到现在不是照样做到全县最好吗?任何事物没有天生就会的,只要善于学习,就没有不懂的知识。

看看本县那些做轮胎的企业老板,据关云天所知,他们好多人的最高学历才初中毕业,有几个甚至连小学也没读完,当初根本不知道合成橡胶和天然橡胶为何物,也不明白子午轮胎和斜交轮胎有何区别,可那丝毫不影响他们现在把企业做到全国闻名。

自己好歹也是大学毕业生,虽然念的是师范学院,但文化基础总比那些人高得多,他们能做好的事,关云天相信自己也能做好。有了这样的想法,关云天的心里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关云天毕竟是个有文化的人,在做出进一步决定之前,他专程去华源市的书店买了有关轮胎和帘子布方面的专业书籍,倒不是说他想在这方面有多大建树,对于自己将要涉足的领域,关云天觉得起码应该有个一般的了解。

结合走访调研了解到的情况和从专业书籍上学到的知识,关云天得知轮胎制造行业需要大量的帘子布做原料,他对这件事彻底动心了,正式决定企业转产帘子布的生产。

从了解到的情况分析,生产帘子布的技术难度和资金需求,跟生产红砖有天壤之别,尽管已经决定转产,在技术支撑和资金来源没有落实之前,关云天不敢轻举妄动。

根据那天临别时留下的联系方式,关云天拨通了李长津办公室的电话,“请问李工在不在?”

“我是李长津,请问你是哪位?”

“李工,我是校园红砖厂的关云天,前几天咱们见过面的。”

“想起来了,关老板,你找我有事吗?”

“李工,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咨询和请教,请问你能不能抽个时间来县城一趟?我想跟你见个面。”

“去县城----,哎哟,平时不一定有时间呀!”

“那就周末,等你下班以后,打个车来县城,吃完饭当晚在城里住下,第二天再回厂里,所有费用我负责。你看行不行?”

“那好吧,就在这个周末,我去城里找你。”

星期五傍晚六点,关云天在约定的地点等到李长津的到来,见面后,他们去了一家县城不错的酒店,关云天要了一间小包房,两人根据各自的喜好点了菜品和酒水,准备边吃边聊。

李工急切地想知道关云天找他的目的,在等待上菜的功夫,他问道:“关老板,你约我见面,请问有什么事要跟我谈?”

“那天在拖拉机上你跟我说的话,让我动心了。”

“在拖拉机上,我好像说了不少话,不知道那句话让你动心了?”

“建议我转产。你说红砖行业长不了,政策性风险太大,早晚要被地方政府叫停。其实对此我是有体会的,因为我们校园红砖厂在全县做的最大最好,有人出于嫉妒的原因,举报我们破坏土地资源,结果招来了土地局稽查科的查处,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事件摆平。这不就是你说的政策性风险的一种具体体现吗?”

“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是说了嘛,听从你的建议,转产。”

“转产?你具体想做什么?想好了吗?”

“生产轮胎帘子布呀!这也是你给我的建议。”

“哦,那很好,你这计划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实施?”见自己的建议得到了响应,李长津似乎很高兴。

“这就是我今天找你的目的。李工,根据我的初步了解,生产帘子布的技术要求较高,在做出最终决定前,我想听听你的详细建议。”

正文 第12章 你得帮我

关云天知道李工的专业是橡胶轮胎的制造,帘子布属于轻纺行业,找他请教这方面的问题确实不对路,但关云天从未跟轻纺行业沾过边,不管怎么说,李长津作为橡胶轮胎方面的专家,他要使用帘子布做原料,起码跟这一行没少打交道,总比关云天对帘子布行业有更多的了解。

把服务员打发到包间门外等候,关云天给两人的杯子里倒满了酒,二人开始对饮。

“你想咨询哪方面的情况?”放下杯子,夹了些菜,李长津问。

“主要是技术方面。”

“你知道,我的专业是橡胶轮胎,对帘子布,只能说是略知一二。”李长津把帘子布的原料、生产技术和大致用途讲了一遍,其实,这些内容在关云天购买的专业书籍上都有介绍。

尽管在专业书上已经看到了,但关云天对李工所讲的内容听的还是非常认真,“李工,请问你在这一领域额有没有关系不错的朋友?”

“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我们决定转产帘子布,必然需要这方面的专业技术人员来厂指导,要是你有这样的朋友,请推荐给我们。”关云天道。

“帘子布方面的专业技术人员----,让我想想,”老李努力搜索着记忆仓库的每一处空间,然后说:“要是单纯的技术指导,你完全没有必要在厂里专门找一个这样的人。”

“不找专业技术人员,我们都是制砖烧砖的,厂里职工谁也不会生产无纺布呀!”

“只要你决定做帘子布,必然要引进技术,谁卖给你技术,谁就会把生产技术完全教给你,还会负责人员培训,到时候签订技术引进合同时,我可以帮你把把关。”

“哦,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看来我此前把问题想复杂了。另外李工,我怎么知道引进哪家的技术最好呢?”

“帘子布的生产工艺只有那么两三种,每种工艺路线各有其特点,具体采用哪种技术路线,应该根据技术转让方的分析,进行综合比较后才能作出决定。”

由于第一次接触这一行,关云天对技术引进的相关流程又很陌生,他决定聘请李长津为临时顾问,帮助他在技术引进的谈判过程中帮忙把关。

根据李长津的建议,关云天付出了一笔咨询费,他咨询了省纺织研究院,对方向他提供了省内外三个单位的帘子布技术,据说都是在国内做的比较好的。

“这怎么选择呢?”关云天有点摸不着头脑。

“跟买东西一样,货比三家。”李长津说。

“买东西看得见,摸得着,当然好比较,生产技术这玩意,怎么货比三家?”

“纺织研究院的专家不是说了嘛,这三家的技术各有特点,都不错,关键看他们各自的要价和服务,还有后续的技术指导。我的意见是这三家都接触一番,听听对方怎么说,然后再决定采用哪一家的技术。”老李本身就是技术专家,他对技术转让的流程非常熟悉。

在不耽误李长津工作的前提下,关云天邀请他跟自己对省纺织科学研究院推荐的三家设计机构进行了走访接触,分别听取了每一家的技术服务细节和技术转让费报价。

通过分析对比,最终决定引进一家名为天新纺织设计院的技术,并在随后签署了意向协议,关云天考虑正式合同应该在建设资金落实后才能签订。

根据天新设计院在可行性研究报告中提出的投资概算,校园红砖厂的现有资金是远远不够的,做企业两三年以来,关云天这是第一次面临真正的融资。

幸好当时跟城关中心小学分手时,关云天提前做了一些准备,否则,没有融资渠道,要想转产,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关云天再次来到城关信用社主任老常办公室,“关厂长,这两三个月忙什么去了?总也没见到你?”老常问。

“这不正想跟你汇报嘛,这两三个月我忙得不可开交。”

“什么事儿呀?这么忙。”

“一直在外面跑,考察项目。”

“考察什么项目?你的红砖不是做的很好吗?全县第一,你还想怎么样?”

“大哥不做企业,你不在这一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表面上看着我们做的不错,我们身在其中,随时都能感觉到危机就在身旁。”

“至于吗?看你说的挺吓人的。”

“不是故意吓唬你,而是我的切身感受。我跟你举个例子,前段时间有人举报我破坏土地资源,县土地局稽查科的人上门查处,要不是我花大力气把事情摆平,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开工呢。”

“被人举报了,算你倒霉,那没办法,这跟你考察项目有啥关系?”

“正要跟你往下讲呢,我举这个例子想说明,红砖这个行业以优质黏土做原料,政府盯得紧,风险很大。就在前段时间,有人告诉我,说制砖行业消耗土地资源,政策早晚会叫停这一行业,这话对我刺激很大,为了防患于未然,我想早点转行。”

“就为这个原因,现在已经开始考察项目了?你这办事方式够高效啊!”

“不瞒常大哥,项目已经基本定下来了。”

“那你制砖烧砖这块业务怎么办?马上停下来?”

“只要政策还没叫停,还有钱赚,红砖这一块还继续干,直到哪一天政策完全禁止这一行再停。”

“这还差不多,做新项目可以,但也别轻易扔掉能赚钱的旧项目,只要政策还允许,就该继续干下去。”

“这我知道。大哥,今天来找你,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商量什么事?”

“项目融资。”关云天直截了当道出了此行目的。

“项目融资----,”老常伸了个懒腰,沉默良久,然后道:“想做新项目,你自己没有资金吗?”

“大哥,你知道的,虽然这两年红砖行业比较火,企业挣了点钱,但我毕竟入行时间太短,即使有利润,也就是挣个零花钱,想用那点钱做项目,根本不可能。”关云天解释道。

“新项目需要多少投资?”

“根据可行性报告的概算,项目至少需要投资五百万。”

此言一出,把老常吓了一跳,“什么?五百万?云天,五百万可是一笔大钱呐!”

“我知道五百万不少,但这不是做新项目嘛。”

“嗯----,”老常呻吟一声,沉默了一好阵,然后说:“云天,即使我想帮你,面对这么大一笔贷款,我一个办事处主任也是无能为力呀!”

“那可怎么办?大哥,你得帮我想办法呀!因为我跟设计院都签署技术转让意向协议了。”关云天对老常真是满怀希望。

说实话,放眼城关信用社辖区内所有大大小小的企业老板们,在老常心目中,他对关云天的印象最好,关云天是大学毕业生,素质高,说话办事有分寸,那些中学甚至小学都没毕业的土鳖老板,跟关云天比起来,简直不在一个档次!

这两年关云天对人际交往的潜规则早已烂熟于心,跟各种层次的人打交道,他早已游刃有余,这一点也让老常佩服。

关云天对老常,既有礼仪上的尊重,又有人与人之间难得的真诚,记得老常的孩子去年中考,在临考之前的一个多月,关云天无意之中知道那孩子的数学成绩不好,在那一个多月,他在百忙之中每天晚上抽出一个多小时,去老常家帮助孩子补习数学,最终老常那孩子的中考数学成绩比平时高出近四十分。

老常对此非常感激,他诚心实意,不止一次地想表达谢意,都被关云天婉言谢绝了。

正文 第13章 形势所迫

“云天,我们乡镇一级的信用社办事处,只有几十万的申报权限,你这五百万的贷款申请,可以在我这儿申报,但所有手续都要拿到县行处理,审批更不用说了。呃,县行里面你有熟人吗?”老常看来也在替关云天想法琢磨。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入行时间太短,这两年在金融界只跟你有交往。”

“是啊,这事儿挺棘手。”老常也很发愁。

“大哥,在你们这一行,我是两眼一抹黑,除了你谁也不认识,你是信用社的老职工,老主任,难道你跟县行的领导没有交往吗?”关云天提醒道。

“我们之间是上下级关系,当然有交往啦,可是,为你这事求他们,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啊!”老常很为难。

关云天既看出了老常的面部表情,又听出他话里有话,“大哥,我就问你一句,如果咱们豁出去了,凭你跟领导们的交情,这事有希望吗?”

“当然啦,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但是我要提醒你,办这样的事,恐怕吃两顿饭喝两顿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老常这话意思明确,关云天听得很清楚。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你的意思我完全懂,你觉得怎么办比较好,就按你的思路办。有些事领导们可能不希望外人在场,凡是不需要我到场的,我一概不参与,由你全权办理,我会按你的要求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关云天把话说得比较含蓄,但老常听的很清楚,他知道关云天这是要背水一战,一心想把事情办成。

“既然如此,那我再提个建议,反正求一回人也不容易,你就别五百万了,干脆申请一千万贷款,免得日后资金不够,或需要流动资金,再去麻烦领导。”老常建议道。

“多谢大哥提醒,你说得对,反正也是求一回人,那就直接申报一千万。”

得益于九十年代前期金融业对实体经济的政策性支持,经过老常的牵线搭桥,关云天付出了一定的经济代价,县农行(当时农信还未分开,信用联社归农业银行代管)的一二把手同意给校园砖厂发放一千万贷款,用于企业的新项目建设。

对关云天来说,金融机构同意放贷,项目融资才成功了一半,因为接下来寻找担保机构,其难度一点也不亚于寻求金融机构的支持。

关云天约林楠见面,跟她谈到接下来将要建设的新项目,“关老师,你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呀!”林楠感到很惊讶。

“没办法,形势所迫,与其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动地被政策叫停,搞得措手不及,不如提前主动出击,寻求新的产业支撑。”

“好啊,你这是为企业发展做长远打算。”

“好是好,只是新项目投资比较大,虽然银行同意了我们的贷款请求,担保环节现在还没有着落。”

“我不太懂这些金融方面的事,你有什么打算或计划?”

“林楠老师,你能不能回家跟林叔叔说说,我想请他们单位帮们们担保一次。”

林楠不仅没有推辞,而且答应的比较爽快,“没问题,我回去跟他说说,让他们单位帮忙担保一下。”

当天下班后,林楠直接回了娘家,“楠楠怎么回家来了。”她母亲问。

“想你们了,回来看看你们二老,怎么,不欢迎吗?”在父母跟前,林楠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净说这些没用的话,谁不欢迎你了?等着吧,晚饭快好了,等你爸到家就开饭。”

趁着晚饭的机会,林楠把关云天请求担保的事跟她爸说了,林学明听后微微一笑,他看着女儿,“楠楠,这是关云天跟你说的?”

林楠点头承认。

“平时关云天没事都来咱们家串门,现在有事也不来了,知道他为啥不来咱们家亲自跟我说吗?”

“那还用问,人家不好意思呗。”

“对咯,他根本不好意思亲自跟我说这件事。楠楠,你知道替人担保是什么意思嘛?你是语文老师,估计也不懂财务金融这些知识,那我告诉你,替人担保,就相当于借钱给他。”林学明解释道。

“关云天也没说跟你们单位借钱呀!”林楠不解其意。

“看来我得进一步跟你解释。为什么说替人担保相当于借钱给他,因为银行有规定,假设贷款人违约,担保人就有义务替他向银行归还贷款本息,你说是不是相当于把钱借给他?而且他还没有偿还能力。”

“爸,你这种假设太不着边际了,属于无中生有,你怎么就知道人家还不了银行贷款?”

“我不是说关云天一定会违约,我是说有这种可能。”

“林厂长,你不是经验丰富吗?那我问你,在银行的一百次贷款中,平均发生几次像你说的那种违约情况?”林楠显然不赞同老父亲的观点,她想找理由驳斥。

“这个----,我可说不清楚,我想应该不多吧,要是违约情况时有发生,银行的业务就没法开展了。”

“还是嘛!你咋就对关云天那么不放心?好像人家将来肯定违约似的。”

“先把他将来是否违约放到一边,楠楠,我还没问你,关云天申请这么大一笔贷款,他要干什么?”

“他想转产轮胎用的帘子布。”

“他们在红砖行业不是做到了全县最好吗?放着挣钱的事情不做,怎么突然想起来转产?”林学明也很不理解。

“要是换做其他砖厂的老板,烧砖是个来钱快,又不赊账的行业,死心塌地烧一辈子砖就很好,但关云天不这么认为,有句话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关云天是大学毕业生,他看问题跟那些土包子不一样,上次有人举报他们破坏土地资源,他就有所考虑了,前段时间他听说对于大量消耗优质黏土的红砖行业,政策性风险很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政府叫停,这给了他更大的震动,他果断决定转产。”林楠解释道。

“制砖行业就这样放弃了?”

“在政策没有叫停之前,该怎么做还怎么做,直到政策叫停。这期间,他想把帘子布这一块抓紧时间做起来。”

“这还差不多。不过制砖行业的确涉及土地资源,这种跟政策有关的项目和企业,风险随时存在,哪天政策发生转向或收紧,上面只需一纸红头文件,有些企业就得关门。当初我从政府机关出来,供我选择的除了面粉厂,还有化肥厂,那时化肥厂的规模和实力都比面粉厂强得多,我就是考虑到化肥行业也跟政策有关,而面粉却是老百姓一日三餐的必需品,政策再怎么变,也不能不让人吃饭。幸好当时没有选择去化肥厂,否则随着前两年化肥厂的倒闭,我现在可能也处于半退休的闲职状态。”老林为自己当初的正确选择而自豪。

“你也认为关云天有必要走这一步?”见老父亲态度有所软化,林楠追问道。

“其实做企业都有风险,关键看经营者有没有风险意识,尤其是政策性风险。有些人驾驶轮船在遍布礁石的水域行驶,却以为一帆风顺,殊不知航船随时都有触礁沉没的可能;有些人却头脑清醒,企业经营状况再好也不敢大意,他们总是睁大眼睛,一旦发现礁石,马上驾驶航船驶离危险区域。关云天这种未雨绸缪,防患未然的思路当然是对的。”林学明道。

“哎哟,能得到你的肯定很不容易,要是关云天在这里亲自听到就好了。问题是你说了半天,也肯定了他的做法,我想知道,关于担保的事,你老是什么态度?”林楠趁热打铁,步步紧逼。

“楠楠,你给我出了个大难题!我肯定关云天的做法,并不表示愿意为他提供担保,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做事有头脑,看事情比较长远,不盲目自信。”

“既然你对他评价不低,为啥不愿帮他担保呢?你要知道,帮助一个有前途的年轻人,你是功德无量呀!”

“什么功德无量?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乎这些东西!”

“我跟你说笑话呢。经过两年多的接触,你不是很会看人吗?从人品方面观察,你老觉得关云天值得帮助吗?”林楠又从另一个角度展开了对老父亲的游说。

“人品当然不错啦,否则不仅咱们家不欢迎他,而且我也要让你尽量离他远远的。”

正文 第14章 值得帮助

林楠咯咯地笑了,“尽管我已经是结婚成家的人,看来二老对我还是不放心,多谢你们这份好意,儿行千里母担忧,不仅仅体现在空间的距离,现代人更多地赋予这句话时间的概念,不管子女多大年龄,在父母跟前始终是孩子。我说的对吗?”

“你爸的提醒,也是一番好心嘛。”老母亲在一旁插话道。

“妈,我知道,要不怎么说多谢你们的好意呢。”

晚饭结束后,林楠自告奋勇地收拾碗筷餐具。回到客厅,见老父亲林学明坐在沙发上喝茶,林楠没有马上回自己家里的意思,而是隔着茶几在她父亲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往父亲的茶杯里添了些开水,也不说话。

“怎么还不往家走?今晚不回自己家了?要不要往家里打个电话?”林学明问。

“不忙,陪你待一会儿。”

见女儿既不想往家走,又不说话,林学明估计还是因为自己没有答应她帮关云天担保的事,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楠楠,你为啥要如此卖力地帮助这个关云天?”

“爸,前面咱们从人品和企业面临的形势对这件事进行了分析,你也觉得关云天这个人的人品没问题,他现在转产也很有必要,其实这跟我的看法基本一致,所以作为朋友,我认为这个人和这件事都值得帮助。”

“其他没有别的什么?比如个人感情之类。”

“爸,你想哪儿去了?以前我妈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说实话,如果关云天没有家室,我没有结婚,我们两个还真有可能走到一起,但现在我们都有各自的归属,根本没有那种可能了。你们放心,我跟他都是理智而稳重的人,现在只是好朋友,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感情。”

“哦,那是我想多了。”

“不过还有一个情况我得向你禀报,大约半年前,他聘请我做他厂里的顾问,每个月给我发一份工资。”林楠把这个秘密向老父亲实言相告,这样的事她不能瞒着父母。

“这个关云天,我就说他颇有心计嘛。”老林把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什么心计呀,你是不是认为他聘我当顾问,就是为了让你帮他担保?要是这样想,你就错怪他了,因为半年前还根本没有听说转产这件事。”

林楠说的没错,关云天那时的确还没有转产的想法,但他自从跟城关中心小学分手后,就意识到今后肯定免不了还要从银行贷款,寻找保人是早晚要做的事。聘请林楠当顾问,一方面觉得她的社会关系比较广,另外,也有将来托她父亲的企业担保的意思,尽管那时这种意思还不十分明确。

“那你说说,你一个当老师的,人家凭啥聘你当顾问?”林学明道。

“我帮他办过事呀!他以前被人举报,我不是找人帮他摆平了吗?当然那是通过你找土地局秦叔叔帮的忙。”

“还是嘛,你才二十多岁,认识几个人?能帮他办什么事?”

“哼!看见没有,你们这帮老人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人家不认识你们,跟你们接触不上,对方的问题解决不了,你们的本事也无从发挥,就得通过我这样的中介人给双方牵线搭桥。对我来说,你们双方都是资源。”林楠一本正经地说。

“嗬,说的振振有词,一套一套的,看来这几年在外头见过些世面呀!”林学明揶揄道。

“本来就是嘛。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掮客或中介人,只是觉得很好的朋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对方诚心实意要给些报酬,你过分推辞显得不近人情,至于对方采用哪种形式,那并不重要。”

“这样说来,关云天这个忙我还必须帮,否则女儿这一关我就过不去,楠楠,是这样吗?”林学明跟女儿说笑起来。

“爸!你说的什么呀?就求你这么点事,让我费了好大的劲,还说我让你过不去,纯粹倒打一耙。我可不想跟你斗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

建设无纺布厂需要新的厂区,关云天找城关镇申请企业建厂用地,镇政府建议他把新厂建在城乡结合部的开发区。

关云天非常幸运,在金融界和企业界朋友的帮助下,半年后,一座产能位居全国前五的现代化帘子布厂,在富源县经济技术开发区建起来了。 经过一个月的人员培训和设备调试,转入试运行阶段,又做了一些小的修改完善,然后宣告正式投产。

随后,关云天举行了隆重的“昌达无纺布公司”揭牌仪式和项目投产仪式,除了邀请富源农行信用社的有关领导、富源面粉厂主要领导和城关镇主要领导出席仪式,还邀请了城关中心小学主要领导和关云天在学校的部分同事朋友出席仪式。

仪式结束后,个别老师问戚校长是否后悔,“我有什么可后悔的?”戚校长满不在乎地说。

“要是你不跟校园工厂分手,这个昌达公司就是城关中心小学的校办企业,难道不是吗?”

“嗨,你们想的太简单了,要是厂校不分手,我敢保证关云天不会走到这一步,他把红砖厂继续保持在全县最好的水平就不错了。你们也许不信,反正我是这么认为。”戚校长道。

“嗯,这话也许有些道理......”

正式投产后,生产逐渐趋于正常,仓库里的成品越来越多,关云天立即意识到接下来的首要工作是抓紧时间开发市场。

用户就是本县那些轮胎生产企业,他们近在咫尺,关云天带着样品和业务员对富源县的轮胎生产厂家进行挨家走访,既见到了这些企业的主要领导,也见到了分管原料供应的采购经理,每家都留下了样品供检测化验,对方承诺一有结果就会往回反馈,但一个星期过去了,原来说好的反馈信息,结果却音信全无。

这就奇怪了!十多家轮胎生产企业,怎么能一点消息也没有呢?关云天想到了有几个中学同学都在不同的轮胎厂打工,自己对轮胎生产企业的内部运作不了解,这些在厂里上了多年班的老同学,总该对这个行业熟悉吧。

打了一通电话,约这七八个同学吃饭,同学们都说关云天现在当老板发达了,就该他请客。

第二天傍晚在约定的饭店见面后,第一杯酒下肚,关云天请同学们稍微停顿一下,他有话说,“各位,请静一静,让我说句话。”

同学们纷纷放下筷子,七八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今天请大家相聚,第一为了联络同学们的感情,第二,我有些事情想跟大家请教。”关云天道。

同学们相互看看,又把目光聚集到关云天身上,有人问了一句:“你要请教什么事?”

“大家可能都知道,我以前是制砖烧砖的,现在我们公司新建了一家帘子布生产工厂,在座的都是轮胎生产企业的员工,肯定知道帘子布是做轮胎用的。我想问一下,我们公司的帘子布样品分别送到了本县的各个轮胎生产厂家,对方接受了我们的样品,承诺有了检测结果就跟我们联系,都过去十来天了,为啥一点消息也没有?各位能不能知道其中的原因?”

众人面面相觑,又把目光集中到一个名叫大刘的人身上,其中一位同学说:“云天,我们几个都是企业的普通员工,对管理层的事根本不清楚,你的问题让大刘回答吧,他现在是一家大型轮胎企业的车间主任,是我们几个同学中混的最好的。”

大刘显得有点不自然,他挪了挪餐椅,坐直身体,然后说:“你们几个抬举我,其实我也回答不好。云天,你提到的问题属于高管们负责的范畴,作为一个车间主任,中层管理人员,我只能跟你说个大概。轮胎生产行业有个特点,就是不愿频繁更换原材料,其中涉及大大小小近十种原料,不经过严格试验,任何一种都不能随意更换。”

“他们不是接受了我们的样品,答应试验后给我们答复吗?”关云天还是不解。

“答应是一回事儿,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儿。说句让你气馁的话,他们可能根本没有安排对你们的样品进行试验。”大刘说。

“可是当时他们的老总或采购经理亲口答应的呀!”关云天觉得难以理解。

“云天,你知道对外来样品进行试验,既需要人力又需要精力,就凭你一个从未打过交道的陌生人,对方即使亲口答应,我觉得那也是对你进行敷衍。”

正文 第15章 别无他法

“大刘,听你这意思,如果没有熟人或关系,我们的产品连让轮胎厂试验的机会都没有?”关云天焦急地问。

“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哎哟,近在咫尺的用户,就是进不去门,你说多让人着急。呃,大刘,你不是车间主任吗?能不能跟你们厂长或总经理说说,求他们试试我们的产品?”

“云天,从进屋坐下来不久,我就知道咱们今天聚会的目的了,可惜啊,你这帮同学无能,没用,他们几个别说了,就说我吧,虽然是车间主任,其实就是领着一帮人干活,跟公司高管根本见不着面,我的顶头上司是主管生产的副总,也只是开生产调度会或给我们临时下达任务,我才能见他一面。”大刘道。

关云天点点头,他明白车间主任是个什么角色。

“其他像你所说主管原料采购的副总或具有最终决定权的总经理,我一年也见不到三次两次,再说我认识人家,人家根本就不认识我,你说我怎么出面求他们办事?说了一大堆,我的意思如果要是我有那个能力,不用你往下说,我会主动帮你办,咱们老同学,只要力所能及,你的事我不会袖手旁观。”大刘说的情真意切。

“我懂你的意思,大刘你也别为难,同学之间,尽力而为就好了。”关云天反过来宽慰对方。

这次同学聚会虽然什么事也没办成,但也不能说一无所获,关云天从大刘那里起码知道了轮胎厂一些关于原料供应的内幕。

根据生产工艺的特点,车间设备一旦开动运行,最好不要轻易停下来,否则再次开车将会使成本增加不少。看着产品库存一天天增加,近在咫尺的客户可望不可即,关云天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外聘顾问李长津来访,关云天为之一振,早就想给李长津打电话,怕给他添麻烦,一直不好意思打扰他,今天他主动来访,关云天想听听他对市场开发有什么建议。

在关云天办公室,李长津坐在茶几正面的沙发上,“怎么样,生产还正常吗?纺织设计院的技术人员是不是全部撤走了?”

关云天沏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放在李长津面前,他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生产没有问题,设计院指导开车的大部分技术人员一星期前就撤回去了,现在只有两名技术人员在这里留守,如果生产正常,估计这两人近几天也要回去。”

“看来一切都很顺利,令人高兴!”老李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项目从建设、试车到投产都很顺利,只是没想到,就在眼面前的十几家大用户,现在一家也进不去。”关云天道。

“是吗?产品现在还没打开销路?”老李也觉得有点意外。

“我给包括你们公司在内的富源县所有轮胎生产企业都送过样品,也跟企业的主管领导或主要领导见过面,但半个多月过去了,至今没有反馈回来一丁点信息。据知情人透露,这些用户实际上已经拒绝了我们的产品。”

“轮胎制造过程中,企业确实不愿轻易更换原料,但也不是说绝对不可以,面对价廉物美的原料,只要精心检测,把住质量关,再做几次试验,更换原料一点也不成问题。”李工是轮胎制造方面的专家,他对其中的操作流程非常了解。

“我有个同学在一家生产轮胎的企业当车间主任,他说的情况跟你的意思差不多,但他透露,没有熟人或关系,这些企业很难进得去。现在看来根本不是技术问题,而是纯粹的人际关系问题。”关云天道。

“嗯,也许就是人脉关系问题。”老李点头赞同。

“呃,李工,你是你们企业聘请的技术专家,你跟公司主管和主要领导应该很熟悉,关系也不错吧?”关云天说出了他一直想说的话。

“你的意思----?”

“你能不能跟公司领导说说?请他们给昌达公司一个机会。”

“这个......,我试试,但不敢跟你保证什么,因为我跟他们就是纯粹的工作关系,我只是企业的客人,个人之间并无深交。”

李长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毕竟他对关云天有过承诺,所以第二天他就找到公司总经理,打听昌达公司帘子布样品的事,结果对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劝他尽量不要管这种涉及外单位的事。

名人不用指点,响鼓不用重锤。公司总经理已经把话说到这种份上,李长津没法再往下追问了,他只得在电话里如实告知关云天,事情没办成。

放下电话,关云天瘫软在椅子上,销路没有任何进展,产品库存却在不断增加,车间生产又不能轻易停下来,这让他焦头烂额。关云天清楚,再不找到销路,即使流动资金充裕,仓库的容量也有限。

桌上的电话响起铃声,关云天接了起来,“关老师,我是林楠。”

“哦,林楠老师你好!请问有事吗?”

“新项目顺利投产了,我们几位老同事趁今天没有课,想去你的公司看看。”

“看看?哦,来吧。”关云天显得有气无力,无精打采。

“关老师,你的声音怎么这样?你是不是病了?”林楠警觉起来。

“病了?哦,没有,你们来就是,欢迎。”

上午十点半左右,林楠带着几名城关中心小学的老师,推开了关云天办公室的门,除了林楠,其他几位跟关云天也很熟,见面寒暄一通后,关云天招呼大家坐下,他给大家沏茶。

“刚才在电话里听你说话声音很小,我们怕你病了。”林楠说。

“没有,因为新产品销售不畅,刚才在为销售的事发愁。”在林楠面前,关云天从不掩饰自己的难处。

“怎么,新产品销售不畅?不是说咱们本县就有好多用户吗?”关云天提到销售不畅,让林楠也有些诧异。

“本县确实有十几家大用户,由于没有关系,我虽然几经努力,最终还是无功而返,一家也进不去。”关云天神情沮丧。

“没想到呀,近在眼前的市场还这么难以开发。呃,关老师,你没找找杨倩老师吗?”林楠提醒道。

“谁?杨倩?哎哟!你要不提起,我都快把她忘了。”

“她亲舅是咱们富源县的副县长。”林楠进一步提醒。

“对呀,我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说过,否则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调回县城。”真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关云天一拍脑门,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是啊,你离开学校不到半年,杨倩就调回了城里的富源二中。”

“几位老师,快到午饭时间了,你们难得来我这里,咱们进城,今天我请客,好好招待几位老同事。”

“关老师,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你,请客就算了吧。”有位老师推辞道。

“不能算了,当初在学校时,咱们几个关系最好,我不安心教学,你们也不排斥我,今天来访,说啥也要请你们吃顿饭。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关云天不由分说地邀请道。

“尊敬不如从命,那就去吧。”林楠带头往外走。

关云天带着八位老师乘坐公司的一辆大型面包车,他要在县城的一家豪华酒店宴请这些曾经的同事。

一个多小时前还愁眉苦脸的关云天,这会儿突然变得心情敞亮,皆因为林楠提醒他的那句话,关云天有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记得在中心小学的最后一年,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学校新分来一名年轻女教师,同事们从背后打听到,这名叫杨倩的女同事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中文系,也是因为城里的学校没有编制,才暂时屈就于城关中心小学,据说一旦城里中学有了编制,马上就会调回城里教书。

接触几次以后,关云天跟杨倩逐渐熟悉了,得知整个城关中心小学只有他们两个本科大学生,尽管杨倩比关云天要小一两岁,他们之间的共同语言也多了起来。

半年后,关云天去了校办工厂,再过了半年,杨倩果然调进了县城,自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尽管觉得有了希望,关云天还是不免犯嘀咕,三年多没跟杨倩联系了,现在这样贸然找她办事,她会给面子吗?

但除此之外,关云天别无他法,不管结果如何,他觉得都有必要硬着头皮试试。

正文 第16章 士别三日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关云天来到富源二中,他猜杨倩一定在语文教研组。上到三楼,跟楼梯口斜对着的办公室,门口挂着一块白底红字的标牌,上面正好写着语文教研组几个字。

办公室敞着门,里面有六七个人办公,关云天在门上敲了几下,随后走了进去,他问靠近门口的那位正在埋头备课的教师:“老师你好,请问杨倩是在这里吗?”

“杨倩?以前是在这里,去年调到学校宣教办公室当主任去了。”

“哦,谢谢!请问宣教办公室在什么地方?”

“在五楼最东面那间办公室,上楼就能看见,门上有牌子。”

关云天再次道谢之后上到五楼,朝东望去,果然看见一间门上挂着“宣教办”牌子的办公室,门是关着的,他在门上轻敲了几下,“请进!”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关云天推门进去,“杨倩老师,你好!”

“怎么是你?关......,哦,我该叫你关老师、关大哥、还是关老板,或者关总?”杨倩既惊又喜,起身相迎。

“随便,我觉得还是叫关大哥吧。杨倩老师,听说你当办公室主任了,为你祝贺!”

“嗨,学校新成立的机构,目前只有这么一间办公室,上上下下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杨倩道。

“管他呢,只要行政级别到了就行。”关云天在沙发上坐下来,接过杨倩递过来的茶杯,“听林楠老师说你结婚了,大喜的日子你怎么不告知一声,我们也好讨杯喜酒喝呀!”

“我觉得大家都挺忙,就没好意思打扰你们。怎么样,你还好吗?”

“你调走不久,城关中心小学就跟我脱钩了,现在企业也扩大了,我们的新公司就在经济开发区。”

“哟,是不是企业做大了,不愿让学校管着你,就跟学校分道扬镳了?”

“不是不是,”关云天连连摆手,“实际情况跟这恰恰相反,我原本只想经营校办工厂,谁知道不知不觉中,就把校园红砖厂做到了全县最大,因为规模扩大了,流动资金需求必然随之增加,由于我们的贷款此前都是学校担保的,戚校长知道我们的贷款达到百万之巨后,把他吓坏了,当时就找到我,不由分说,要马上跟校园工厂脱钩,我只能被动接受。结果,我们付给学校十万块钱作为分手费,工厂资产和所有债务一并归我。”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企业是你自己的?”

“可以这么说吧。”

“在开发区做什么?还是制砖?”

“不,我们正是意识到制砖行业消耗优质土地资源,具有较大的政策性风险,于是决定转产做其他行业。老厂的红砖还在做,开发区这个公司生产轮胎用的帘子布,公司名称叫昌达实业公司。”

“你还别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都调进城里三年了,你的情况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也很好理解。不过还是非常佩服你,为你取得的成绩感到由衷地高兴!”杨倩道。

“其实也没取得什么成绩,反而这三年事情太多,当时进城也没给你送行,连结婚这么大的事都给疏忽了,中途又缺少联系,都是我这个当大哥的不称职,杨倩,你得担待点。”

“关老师,你这是干什么呀?今天找我赔礼道歉来了?”

“有这方面意思,除此之外,今天来这里还想求你一件事。”

“我这样的学校老师,无职无权,又没有社会人脉,能为你办什么事?”杨倩疑惑地看着关云天。

“我们公司生产的帘子布,价廉物美,质量过硬,本以为富源县的十多家轮胎生产企业是我们最大的客户,结果根本进不去,经过一番打探,方知没有关系没有熟人,要想进入这些轮胎生产厂家,势必登天还难。你舅是富源县主管工业和经济的副县长,他跟那些企业一定非常熟悉,我想请你跟他说说,请他帮个忙,我们知道事情该怎么办。”

“关老师,我原本不太会办这样的事,再说我舅那人脾气古怪,一向不好管闲事。既然你费了这么大劲求到我,那我就抽时间走一趟,跟我舅说说,但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因为不知道我舅给不给我面子,再说,他也只是个副县长,权力有限。”

“多谢杨倩!只要你肯走一趟,这件事就有很大的希望。”

“关老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想想,你舅他是富源县主管工业的副县长,我们昌达实业公司也是富源县的企业,现在这些轮胎厂使用的帘子布全从外地采购,我们的产品质量过硬,还有价格优势,作为主管工业的副县长,他一定会极力促成这桩生意,这也是对本地企业的扶持呀!”

“你这几句话说的太好了!对我尤其有用,我去游说他,就用你这几句话,再加以发挥,这个你放心,我是教语文的,肯定说的我舅心甘情愿去做这件事。”

“那就太好了!再次表示感谢!杨倩,咱们三年没见面了,今天中午请你吃饭,酒店你选。”

“改天吧,这段时间不行,因为我刚来这个新机构,工作千头万绪,现在出去喝酒吃饭,让领导看见了影响不好。等过段时间理顺了,工作走向正轨,就轻松多了。”

“也好,等你不那么忙了再请你,时间也从容,到时候还请你去我们开发区的公司看看,顺便对我们的工作做些指导。”

“指导不敢当,到时候去公司参观学习,开开眼界倒可以。”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左右,关云天接到杨倩的电话,让他送五百米帘子布去一家名叫“恒隆轮胎公司”的企业,供对方做检测和试验之用。

尽管从生产线下来,在入库前对产品的各项指标已经检测过了,但用户要求提供样品再检测,作为供应商,只能无条件接受。

关云天清楚,这家恒隆公司主动要求提供大样,说明杨倩已经跟她舅舅谈过了,而且她舅也做通了恒隆公司的工作,可以这么说,只要大样检测试验合格,恒隆公司就能接受昌达公司的产品。

在杨倩的鼓动下,她舅舅在各种场合力推昌达公司的帘子布产品,无论出于响应政府号召,还是为了给地方主管领导面子的目的,富源县的多家轮胎制造企业,都逐渐选用了关云天他们公司的产品。杨倩她舅舅这样做,确实也是为了扶持本县的工业企业,除了有些私人原因,这也是他这个地方主管领导的职责所在。

由于昌达公司的帘子布生产规模处于全国同行业前列,再加上关云天精于管理,规模效应与较低的管理成本叠加,导致昌达公司的产品比同区域的多家帘子布生产企业成本更低,在质量不相上下的情况下,用户自然而然地主动采购昌达公司的产品。

昌达公司的帘子布是本县主管领导力推的本地企业的产品,一旦获得用户认可,便与几十家帘子布生产企业在富源县这个市场展开了一场短兵相接的竞争。凭借其低廉的价格和过硬的产品质量,不出半年,昌达公司就确立了竞争优势,他们的产品不仅打开了富源县的本地市场,还逐渐得到了全国其他用户的认可。

面对这头闯进瓷器店的公牛,以东华帘子布公司许建章为首的几十家同类企业联手,想要阻击昌达公司对行业原有销售秩序的破坏,说白了,就是维护这些企业的既得利益。他们的厂长经理们聚到一起,商讨如何应对昌达公司的挑战,最后决定从原料环节下手。

因为这些企业跟上游原料厂家多年的关系,他们想联手垄断帘子布的生产原料,也就是涤纶和锦纶长丝,以此掐断昌达公司的原料供应。但是这个看似聪明的办法,却是个十足的蠢主意。

凭借上下游的老关系,原料厂商即使愿意配合,但要求这几十家帘子布生产企业按时把原料提走,这自然使各家的原料库存大幅增加,流动资金占用量随之增大。这几十家企业的绝大多数流动资金都不宽裕,一想到增加流动资金,三分之二的企业马上打了退堂鼓。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从原料环节下手没能达成共识,东华帘子布公司的老总许建章建议跟用户摊牌,让客户选边站。

“怎么个选边站?”有人问。

“让客户表态,他们是采购咱们的帘子布,还是选用昌达公司的产品。”许建章解释道。

“许总,这不是难为客户吗?”

“咱们这样做,要真是把客户逼到昌达公司那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等大家停息下来,许建章道:“没错,就是要让用户在咱们这些厂家和昌达公司之间做出选择,这并不是故意为难他们。至于有人担心这样做会把客户逼到昌达公司那边,我认为这种顾虑毫无必要,因为即使他们选择了昌达公司,就凭对方的生产能力,也根本无法满足那么多用户的需求,最后用户们还得来找咱们,到那时,主动权握在咱们手里,那些用户连议价的权力都没有。”

不得不说,许建章的这一招够绝够狠,要放在经济法规健全的社会环境,这是典型的垄断同盟,属于限制竞争的行为,将会受到法律制裁。

正文 第17章 事态紧急

“可是,这种话怎么跟用户说得出口呢?”毕竟生产商跟客户一般都有交情,突然这么翻脸无情,故意刁难,很多人实在不愿轻易撕破脸皮。

“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可不管,现在跟昌达公司狭路相逢,如果大家畏首畏尾,裹足不前,你们就等着被昌达公司暴虐吧。”扔下这么一句,许建章用鄙夷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同行们。

气氛凝重,每个人脑子里都在拨弄着自己的小算盘,这时,一位身材不高,显得干练的中年人举手问道:“许总,这件事的确关系到这个行业所有企业的生死存亡,大家都应该团结对外,你们东华公司也算是本行业规模靠前的企业,我想知道,在面对你们的用户时,你也让他们选边站吗?”问题显然很尖锐。

“这个----,”许建章没想到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问他这样的问题,他强忍怒火道:“商经理,你这什么意思?你们特纺公司不愿采取这样的行动就直说,没有必要跟我攀比!”

“许总别生气嘛,我都说了,在此紧要关头,咱们要团结对外,我的意思不是跟你攀比,而是想跟你学习这种交涉的谈判技巧,看你们怎么跟用户谈。”

老商的特纺公司也是生产帘子布的老企业,其产量虽排不进全国前五,但在业内也颇具名气,老商在市场上浸淫多年,他对这个行业的了解甚至比许建章还要深入,面对老许出的这种损招,只是为了顾全大局,特纺公司才没有退出,但老商对许建章这种非此即彼,让用户选边站的行为不以为然。在老商看来,不就是生意嘛,至于这么你死我活,有我没你吗?

“商经理过谦了,你是这个行业的资深人士,我们都该向你学习。你说得对,关键时刻,大家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几十家企业,要想真正做到一个声音对外讲话,可能连召集人许建章也不会相信,因为好多企业的老板对老许这个方案本身就持怀疑态度,只不过碍于面子,表面上没有反对罢了。

这不,特纺公司销售科的谢科长就在总经理老商的授意下,提前跟他们的用户接触,主动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一家名叫八达轮胎公司主管原料采购的夏经理。

“谢科长,你说这话是真的?”

“那还有假,我们商总刚从外地开会回来,这个消息就是他让我告诉你们的。”

“你们真想让我们选边站?要么选择你们,要么选择昌达公司?”显然,这个消息让夏经理感到震惊。

“我们不会这么做,咱们是老朋友,这么做不是难为你们吗?我透露这个消息,是想让你们知道,尽管现在帘子布的市场竞争加剧,但朋友关系还得顾及。说实话,如果你们完全选择昌达公司,他们的产能也不一定满足得了市场需求;要是完全选择特纺公司的产品,我们也没有吃独食的习惯。”

谢科长这番话要表达的意思有三个,第一,特纺公司不会为难朋友;第二,提醒用户,昌达公司的产能有限,完全选择他们会有风险;第三,留住用户,但不想独占市场。

大家都是聪明人,夏经理当然明白老谢的意思,“谢科长,多谢你给我们透露消息,你的意思我知道,在采购原料时,我们会兼顾所有供应商的利益。”

八达轮胎公司是富源县的本地企业,自从认可了昌达公司的产品质量,对方又有百分之五的价格优惠,作为民营企业,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他们都无法拒绝昌达公司的产品。

通过几次接触,关云天不仅跟八达轮胎公司主管原料采购的夏经理有了很深的交往,还跟他们的陈总建立了密切联系。

从老谢处得知消息后,夏经理紧急约见关云天,“关总,如果你有时间,我想尽快跟你见面。”

关云天从老夏说话口气听得出来事情紧急,“没问题,你来我这里?还是我去找你?”

“你在办公室等着,我这就过去找你。”

半个小时后,一辆桑塔纳轿车驶入昌达公司,从车上下来的一位矮胖中年男子径直向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关云天老远就看见了来人,他从屋里迎出来,相互寒暄几句,随后拉着老夏的手,把客人让进自己办公室,他一边给客人沏茶,一边问:“夏经理,看你这么急匆匆的,是不是我们供应的原料出了问题?”

老夏接过茶杯,“不是你们的原料出了问题,但这件事比原料出问题还要严重得多!”

“什么事?”关云天在老夏对面坐下来,屋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我也是刚才得到的消息,因为咱们关系不错,我必须马上告诉你,据说你们帘子布行业的其他生产厂家,正在联合起来对付你们昌达公司,甚至要求我们用户选边站。”老夏严肃地说。

“选边站?什么意思?”

“就是要我们这些用户要么选择你们公司,要么选择其他公司,总之他们要跟昌达公司划清界限,势不两立。”

“哟!还有这么做生意的?这是谁出的损主意?”算上制砖行业,关云天接触工业企业也有三年多了,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他的脑门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如果你想了解实情,你跟特纺公司的谢科长和商总熟悉吗?他们啥都知道。另外,你可别小看了让用户选边站这个主意,这一招很厉害,因为你们有价格优势,假如用户都选你们公司的产品,你们的产能显然是瓶颈,如果产能限制供不上货,用户就得回去求着其他生产商,愿者上钩,那时其他厂家的条件必然非常苛刻,这对我们用户不仅残酷,也太不公平!”

“多谢夏经理透露消息!生产企业之间的竞争不应该绑架用户,这对你们的确很不公平,用户是无辜的。另外,我倒是很想跟特纺公司的人见个面,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从接触工业企业以来,关云天对国内外各种形式的竞争也算有了一些了解,但他对这种竞争方式非常困惑,如此竞争,不共戴天,这成什么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关云天联系上了特纺公司销售科的谢科长,他只身一人来到对方所在的城市,跟谢科长在宾馆见面。

老谢介绍的情况跟八达轮胎公司的夏经理所说基本一致,看来想从他这里了解更多内幕已无可能,关云天打定主意,一定要想办法跟特纺公司的商总面谈。

虽然是同行,但昌达公司入行时间不长,关云天跟老谢这是第一次见面,双方都想加深了解,接近中午,关云天邀请老谢吃午饭,但他提了个要求,让老谢把商总也请过来。

“请他干什么?”老谢不解地看着关云天。

“咱们是同行,我从外地专程过来拜访,除了你,我也很想结识你们的商总。”

老谢藏有私心,他原本不想让关云天跟老商接触,但在关云天的要求下,他只好答应当场打电话,“商总事情多,中午他可不一定有时间,我试试看吧。”

“没关系,如果他中午没有时间,那就等晚上,甚至再等一两天也无所谓,我远道而来,不跟商总见个面,感觉很遗憾。”关云天的意思是,老商既是企业的决策者,又是行业竞争的直接对手,他想亲自听听老商对这件事的看法。

电话打通了,老谢把电话递给关云天,“还是你直接跟他说比较好。”

关云天也不推辞,他接过电话,“商总你好!我是昌达公司的关云天。”

“昌达公司,关云天----,哦,你好!请问找我什么事?”不用说,接到这个电话,老商在电话的另一端也很诧异。

“商总,我从外地特来拜访,如果中午有时间,我想跟你见个面。”

“中午见面----,我得看看有没有事先安排。”老商对见面显然不感兴趣。

“没关系,如果你中午的时间安排出去了,我可以等待,等你晚上或明后天有时间了,咱们再见也不迟。”

听着关云天这不见不散的口气,老商感觉对方好像不仅仅只想跟自己见面这么简单,他觉得昌达公司论生产规模,已经是特纺公司的两倍,这样的大企业老板放下身段从外地专程过来拜访,如果避而不见,从礼节上也说不过去。虽然双方现在处于竞争状态,见个面也没有什么不妥,商业竞争毕竟不能完全等同于敌对关系,即使两国交兵,还要见来使呢。

想到这里,老商道:“好吧,你定个地方,我把中午的应酬退掉,咱们一会儿见。”

接近中午十二点,双方在关云天预定的酒店见面了,看见自己公司的销售科长也在,老商很奇怪,“嗯,你怎么也来了?”

关云天马上接了过去,免得老商生疑,“哦,是这样,我跟谢科长在富源县做业务时早就认识了,今天到你这里拜访,我把他叫来陪咱们喝酒。”

正文 第18章 互探虚实

“商总,我也刚到,接到关总的电话,他没说清楚,我就过来了。”老谢想跟自己的上司解释一番。

“好啦,不用解释了,关总都说了,让你来陪酒。”老商当然不愿在客人面前纠缠这个问题。

入座前,关云天跟老商争着当东道主,最终还是年轻腿快的关云天坐到了主人的位置。

“关总,你远道而来,让你请客,这不是让我难堪吗?”老商很不好意思。

“这里没有外人,没什么难堪的。商总,等你去我们那里,我让你当东道主,这总可以吧?”

老商很不情愿地坐到客人的位置,“咱们初次见面,关总的行事风格果然跟传说中说的一样啊!”

话里有话,关云天想弄清对方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哟,想不到我这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在业界还有传说。请问商总,人们在背后对我有什么议论?”

“恕我直言,业界把你比喻成闯进瓷器店的公牛,今日一见,果然强势,看来名不虚传呀!”

这个比喻,也曾传到关云天的耳朵里,他还真没把它当回事儿,但老商说他强势,这让关云天心生不安,难道自己刚才做错了什么?“商总,你是业界元老,我有什么不妥之处,请明示,至于强势之说,不知从何论起?”

“你到了我们的地盘,却连尽地主之谊的机会也不给我,这难道还不够强势吗?”老商是个极要脸面的人,关云天没让他做东道主,让他心里很不爽。

“哎哟!商总,要是因为这件事让你多心,那是我的疏忽,我只能说声对不起!这样吧,咱俩交换一下座位,还是请你坐这里。”关云天起身走到老商跟前,伸出双手做出邀请的手势。

“何必麻烦?既然坐下了,那就这样吧。”老商不为所动。

“商总,我已经为自己的冒失道歉了,你的地盘还是应该由你做主。”

在关云天的执意邀请下,老商最终还是跟他交换了座位。

其实久经沙场的老商绝不会在乎酒局上的座位,但今天的客人是昌达公司的老板,虽然目前双方是竞争对手,毕竟人家远道而来,老商为了摸清对方的来意,他不仅要尽地主之谊,而且还要好好招待对方。

“关总,你请点菜。”老商把菜单递给关云天。

“我对点菜不在行,还是请商总代劳吧。”

老商不再客气,他接过菜单,非常熟练地点了酒店最好的几道特色菜,至于酒水,他让服务员拿来本店最高档次的白酒,关云天有些过意不去,“商总,咱们没有必要这么破费吧?”

“关总远道而来,咱们又是初次相见,尽管由于行业竞争,企业现在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但特纺公司这点实力还是有的。”老商这话一语双关。

“商总过谦了,业内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特纺公司,即使竞争,你们也会立于不败之地,没有人敢怀疑你们的实力。”

“社会上流行的那句话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跟你们昌达公司比起来,我们特纺公司就是日薄西山的企业,尤其现在这样残酷的竞争压力下,我们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呀!”

“商总说话好风趣,哪有什么前浪后浪的?我的看法是,不管企业大小,只要管理到位,技术路线合理,大家都有生存的空间。至于竞争,那只会导致生产技术的不断进步,日常管理的精益求精。竞争的结果只能是用户受益,生产企业综合水平的不断提高,除此之外,我认为竞争不应该有其他目的。当然,那些不思进取,抱残守缺的企业,在竞争中被淘汰也很正常,属于行业正常的吐故纳新。”关云天道。

“关总,你对竞争是这样理解的?”老商对关云天的话很感兴趣。

“这不仅是我对竞争二字的理解,事情本该如此,要不你去翻翻有关书籍,看看上面是怎么解释的。”

“你的说法有道理,我就觉得老许搞的那一套不是那么回事儿,干嘛呢?搞得跟敌我矛盾似的,还要用户选边站,我做这一行时间也不短了,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还有老许那么做的。”

“商总,我没听懂你的意思,你说的什么事呀?哪个老许?他怎么啦?”关云天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你还不知道吗?东华帘子布公司的许建章,他最近召集了一个会议,除了你们以外,行业内的几乎所有生产厂家都去开会了,专门商讨对付你们昌达公司的办法。”

关云天显得很吃惊的样子,“他为什么要召集其他厂家对付我们?昌达公司还有我自己,跟许建章素昧平生,素无恩怨,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说话间,菜已上齐,酒已斟满,宾主一番感谢欢迎的寒暄过后,在酒局进行过程中,老商把前几天那个联席会议的主要内容向关云天做了介绍,“说白了,所有这些,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跟昌达公司竞争。”

“商总,我冒昧地问一句,你认为许建章这种做法怎么样?”

“不瞒你说,我对老许这种做法颇不以为然,在会上我当场就提出了质疑,还有几位老板也跟我有类似看法,但碍于面子,大家当面都没有明确反对老许的倡议。会后,我让单位销售科的谢科长赶忙跟用户联系,把情况通报给对方。”

话说到此,情况算是基本摸清了,关云天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他端起酒杯,“多谢商总款待!请放心,你们特纺公司在富源县几家轮胎厂的市场份额,我们昌达公司不会蚕食一丝一毫。正如我在前面所说的,竞争不是你死我活,而是相互促进。”

得到关云天的明确承诺,老商笑逐颜开,心情大好,他没想到被许建章描绘成闯进瓷器店的那头公牛----昌达公司的老板,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剩下的话题就是喝酒,只是在关云天的酒量面前,无论老商还是坐在他对面的谢科长,早早败下阵来。

趁对方还比较清醒,关云天故意问道:“商总,你们还要不要用户选边站?”

“哎哟,关总你可别再提这个话题了,那都是许建章出的馊主意,我根本就不赞成,你让用户怎么选边站呀?完全倒向昌达公司,先别说其他生产商的日子怎么过,你们的产能也供应不上啊!完全选择我们这些老供应商,不仅你们不答应,用户们也不可能对昌达公司的价格优势视而不见。我觉得最好的结果还是顺其自然,生产商之间凭管理、质量和价格优势相互竞争,让用户自己选择。”

推杯换盏之间,关云天跟老谢互探虚实,互相承诺,双方目的均已达成,皆大欢喜。

告别老商,关云天坐车返回单位,在车上他制定出一个计划,其他所有同行都可以按特纺公司的情况对待,也就是自由竞争,不主动蚕食他们的市场份额,但对许建章的东华帘子布公司,必须争锋相对,主动出击。

回到单位,关云天安排销售人员调查东华公司的所有客户,他打算针对这些用户,跟东华公司展开面对面竞争。许建章不是把昌达公司比作闯进瓷器店的公牛吗?关云天就要让他亲自见识一下这头公牛的真正威力!

经过详细调查,得知东华帘子布公司在富源县的轮胎制造企业有四家用户,在全国其他地方还有五家用户,年销量跟目前的昌达公司不相上下。

按昌达公司的生产规模,产品供应目前的市场已没有富余,要想跟东华公司竞争,必须有足够的产能做基础,否则,因为产能不足,即使费力攻占下来的市场,最终还得拱手让出,那就太不值得了。

时间过得真快,整天只顾忙绿,一晃已有近半年没见着老同事杨倩了,这天正好有空,关云天决定去拜访杨倩。

一辆白色桑塔纳轿车驶入富源二中,在那座三层小楼前停了下来,关云天下车后直奔二楼东侧杨倩所在的宣教办公室,门开着,但里面坐着的不是杨倩,“你找谁?”屋里的人问。

“这里是宣教办公室吗?”关云天站在门口问道。

“不,宣教办公室搬到三楼去了,就在我们上面。”对方指了指屋顶的天花板。

“谢谢!”

关云天迈着大步上了三楼,在东侧靠里的那间办公室门口,果然看见了白底红字的牌子,他在门上轻巧几下,“请进!”这是杨倩的声音。

关云天推门进屋,同时问道:“啥时候搬到楼上来了?”

“关老师,你咋来了?”看见关云天进来,杨倩也很惊异。

“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我来看看老同事。”说着话,关云天顺手从兜里掏出一张面值两千元的购物券递给杨倩,“这是百货大楼的购物券,从服装、食品、电器到日用品,可以任意选购,没有时间限制。”

“关老师,你这是干啥呀?不过年不过节的,给我这个干什么?”杨倩并未接过去。

正文 第19章 岂能饶他(1)

“没有为什么,你快收起来吧,免得让人看见。”

杨倩接过购物券一看,“哟,我的工资还不到四百块钱,你这相当于我半年的工资啊!”

关云天马上岔开话题,“怎么想起搬到楼上来了?”

“上次你都看见了,二楼只有一间办公室,搬到三楼,纯粹就是为了多要一间办公室。”

“这么说来,你这宣教办公室地盘扩大了,人也多了,现在几个人?”

“算我,一共三个人,倒也清闲。呃,你那昌达公司做得怎么样?”

“在市场经济下做企业,竞争是免不了的,不过我们起点高,规模比较大,管理上也比较精细,在竞争中占得一些先机。”

“那你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可能不了解做企业这种职业,没有哪个企业负责人敢说自己高枕无忧,倒是那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话,时常在我们耳畔响起。这不,我们公司进入这个行业还不到一年,确实给行业内的竞争带去了一些额外因素,那些老的生产厂家认为我们抢占了他们的利益,打乱了原有秩序,把我们比作闯进瓷器店的公牛,他们试图联合起来对付昌达公司。”

“这个比喻有意思,可这不就麻烦了吗?那么多厂家联合起来对付你,昌达公司怎么招架呢?”杨倩不无担忧地问。

“嗨,入了这一行,就得有大心脏,根据古今中外的经验,对付这样的联盟,使用的战术不外乎分化瓦解,各个击破。”

“哟,没想到你一介书生,对战略战术还有研究。”

听了杨倩的夸赞,关云天倒腼腆起来,“谈不上研究,只是应对挑战,不得不动些脑筋。”

“看你这不慌不忙的样子,好像你的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战术已经起了作用?”

“这方面工作正在做,对方阵营的有些成员已经跟我达成了协议,不过我的目标不止分化瓦解,各个击破这么简单。”

“瓦解了对方阵营,就没有对手了,除此之外,你还想干什么?”杨倩好奇地问。

“哼哼,我要让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受到惩罚!他不是把我比作闯进瓷器店的公牛吗?我要让他亲眼看看这头公牛的威力!”

杨倩捂着嘴笑了,“你这人好记仇呀!对方的阵营已经散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不是我记仇,我们这个行业有几十户厂家,对谁都可以宽恕,唯独对东华公司的老许,我不会放过他。因为我以前跟他并不认识,素无恩怨,只是在市场上有些业务竞争,他居然拉帮结派,妄图成立联盟,试图将昌达公司置于死地,这样的人我岂能饶他!”关云天以不容质疑的语气道。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把规模扩大一倍。昌达公司现在的生产规模几乎跟东华公司相当,要跟东华公司直接竞争,首先在产量上必须超过它。杨倩你要有机会的话,请把我们的情况跟宋县长汇报一下,上次他不是说一直关注我们公司的发展嘛。”

“我舅舅作为主管工业经济的副县长,他确实关注本地企业的发展,说实话,富源县轮胎产业的兴起跟他无关,但他一直想为轮胎产业的供应链建设做些工作,说白了就是为他的政绩添砖加瓦,这也是上次他愿意帮你们的产品进入本地轮胎生产企业的主要原因。”

杨倩毕业于重点大学中文系,她舅舅宋县长认为这个外甥女有思想有见解,一有机会,便愿意跟她探讨问题,杨倩从探讨过程中能分析出宋县长的一些工作思路。

因为宋县长的那次帮助,昌达公司的产品成功打入富源县的轮胎制造企业,关云天对宋县长一直心存感激,他总想找个机会感谢领导,却被杨倩拦着,当关云天再次提起这件事时,杨倩问他:“你打算怎么感谢他?”

“这个----,因为你不同意,具体做法我还没想好呢。”关云天尴尬地一笑。

“还是嘛,你总不能提着两瓶酒一条烟去感谢他吧?我都说了,其实感谢真的用不着,你把企业做好了,把轮胎产业的供应链做起来,给他的政绩加了分,就是对他最大的感谢,他真不会在乎你送给他什么礼物。你们不是又要扩产吗?有什么需要他在政策方面给予支持或扶持的,只要他能做到,我认为他会尽力帮你做。”

杨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关云天再也无话可说,“那好吧,等以后时机合适再说。下一步企业扩产,厂区面积肯定要扩大,有机会的话你跟宋县长汇报一下,请他跟开发区管委会打个招呼,在企业用地问题上给予关照。”

当初建厂时,昌达公司在水电气和仓储等公用工程方面预留了足够的余量,帘子布扩产时,公用工程就用不着再投资了,如果仅仅购买机器设备和修建厂房,红砖厂这几年累积的利润和帘子布当年的盈利加在一起,就能满足投资需要,到时候只有流动资金需要贷款,根据关云天近两年与金融系统的关系,这应该不成问题,加上林楠父亲那家企业的担保,流动资金可以说已经有了着落。

扩产建设安排就绪,关云天把具体工作分解下去,责任到人,剩下的他就不管了,他要腾出手来,布局与许建章的东华公司展开竞争。

根据先前的调查,关云天知道东华公司有九家用户,其中四家是位于富源县的轮胎公司,按照计划,从富源县这四家轮胎公司开始,关云天要一家一家地跟东华公司竞争,直到把东华公司从这九家用户全部逐出。

第一家用户,关云天选择了富源县恒源橡胶制品公司,昌达公司的帘子布进入恒源公司供应渠道只有半年左右,东华公司的产品占了恒源公司帘子布需求百分之六十的份额。

曾经在宋副县长的引荐下,关云天跟恒源公司王总经理和他们主管原料采购的赵副经理都曾有过接触,也建立了一定的联系,但跟作为老供应商的东华公司许建章比起来,关云天跟他们的关系就差远了。

关云天主动跟恒源橡胶公司王总经理联系,电话接通后,对方问他是谁,“王总你好!我是昌达公司关云天。”

“关总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因为关系一般,又是通过县里领导介绍过来的供应商,老王的态度显得不冷不热。

“我们的产品进入恒源公司已经半年了,本来想去贵公司拜访,又怕白天打扰你们正常的工作秩序,我想抽个时间跟你见个面,大家在一起聚聚,并顺便征求用户对我们产品的意见。”

“这个----,没有必要吧?大家都很忙。”看得出来,这位王总没有兴趣跟关云天深入交往。

“正是因为上班忙,白天没有时间,咱们可以把聚会安排在下班以后,在晚上。”关云天当然不会因为老王的冷淡而放弃。

在关云天的一再邀请下,盛情难却是一方面,另外,老王也知道县里主管工业的宋副县长曾经引荐过关云天,谁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要是执意拒绝,得罪了关云天倒无所谓,如果连带着把宋副县长也得罪了,那就不应该了,老王只好答应道:“行啊,聚聚也好。”

“王总,你看哪天有时间?”

“哪天----,反正今明两天是不行,要不后天晚上吧。哦,聚会就咱们两个吗?”

“好,一言为定,就后天晚上,不见不散。王总,光咱们两个也不热闹呀,你带谁我都欢迎。”

第三天傍晚六点,在事先预定的酒店,关云天带着自己的销售经理小闫提前到达包间等候,过了十来分钟,恒源公司王总推门进来,后面除了跟着他们的采购经理,另外两人关云天不认识。

“王总,这是我们的销售经理小闫,请介绍一下你的团队成员吧。”关云天跟老王握手寒暄,顺便提了个要求。

“哦,这位小赵想必你认识,他是我们的采购经理,”老王又指着另外两位继续介绍,“这位是公司的常务副经理兼办公室主任小袁,这位刘女士,我们的财务部经理。”

知道了客人的职务,关云天才好安排他们的座次,老王自然是主宾,副宾一定是那位一身兼二职的袁经理,采购部的赵经理和财务部刘经理分坐于主副宾的旁边。关云天当仁不让地坐到东道主的座位上,小闫坐在他对面。

这家酒店实行明档点菜,关云天邀请王总等几位客人前去点菜,他知道这只是对所有客人的一种尊重,有老王在场,自然没有其他三位客人什么事,就连老王也在推辞,“关总,你就代劳吧,我们对菜品没有讲究。”

尽管还算不上老江湖,通过这三四年在职场的历练,关云天对这样的事早已驾轻就熟,他拉着老王的手,执意要老王跟他一起点菜。

菜品和酒水安排妥当之后,关云天和老王回到桌前坐下,因为第一次相聚在这种场合,相互不免生疏,为了避免场面尴尬,关云天要主动寻找适当的话题。

正文 第20章 岂能饶他(2)

“王总,现在轮胎的出口和内销,哪部分市场更大些?”关云天像个非常虚心的学生。

“这个嘛,不一定,有时候内销多一些,某些月份外贸单子更多,国际和国内两个市场也在不断变化。”面对东道主提出的话题,老王也是很认真地回答。

“王总是橡胶轮胎行业的资深人士,以你对这一行业的了解和分析,你认为这一行现在处于一个什么发展阶段?”

“关总谬赞了,我哪算得上行业资深人士!不过轮胎行业跟汽车产业密切相关,汽车及其零配件每年都要召开多次全国性的行业会议,如果时间上不冲突,每次会议我都参加,根据从行业会议上专家们的研讨发言中了解到的情况,据说这个行业还有很大的发展潜力。”

关云天又对轮胎制造需要的原辅材料逐一请教,老王耐心解答,桌上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等了十多分钟,酒菜齐备,关云天以主人的身份举杯,欢迎恒源公司的各位领导光临,随后,按当地酒场上的程序,宾主互致谢意,相互客套,以酒为媒,加深了解。

酒过三巡,关云天端起杯子单独向老王敬酒,“王总,承蒙恒源公司对昌达产品的厚爱,我们倍感荣幸,对此,我表示由衷的谢意!”

两人碰杯共饮,老王说:“关总客气了,原料供应商和客户是一对相互依存的关系,缺少了某种原料,甚至辅料,我们的轮胎就制造不出来。”

“道理如此,但这个话很多人说不出来,可见王总是个实在人。其实在生意场上,实打实的交往最好了,因为能在社会上混的,谁都不傻。”关云天道。

“我同意你这个说法,有些人在我面前诉苦,说他们供应恒源公司的原材料不挣钱,甚至赔本赚吆喝,我就告诉对方,你撒谎都不能自圆其说,既然赔本或不挣钱,那你还生产这种产品,岂不是缺心眼儿吗?产品只有挣多挣少,利润多寡的问题,谁要说赔本销售,我根本不信。”

老王主动引出这一话题,正好给了关云天实时切入的机会。

纵然想要蚕食东华公司在恒源轮胎公司的市场份额,关云天认为也要讲究方法和策略,操之过急或直来直去,他怕引起老王误会,效果适得其反。

关云天再次向老王举杯,同时问道:“王总,恕我冒昧,如果这不是贵公司商业机密的话,我想打听一下,就帘子布这种辅料来说,你们现在有几家供货商?”

“我们的供货商你不知道吗?嗨!这算什么商业机密呀,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算上你们昌达公司,一共有三家企业向我们供应帘子布,另外两家,一家是许建章的东华公司,他们的份额最大,还有一家小企业,供的很少。”老王没有丝毫隐瞒。

“王总,我想跟你探讨一个问题,在恒源公司的三家供货商中,昌达公司的供货量第二,但我们的价格最低。如果我们维持这个极具竞争力的低价格,请问昌达公司的产品在贵公司的份额是否还有扩大的可能?”

“这个----,”老王没有马上回答,他把端起的酒杯又放下,过了足有三分钟,才皱着眉头道:“你们的价格最低,按理说应该增加对昌达公司产品的采购量,但许建章的东华公司是我们多年的老关系,你也知道,昌达公司是帘子布行业的新面孔,你们现在的市场份额就是从老许那里挤出来的,在你们进来以前,恒源公司百分之九十五的用量,都来自东华公司,为此,老许对我还有意见。如果再进一步挤压他的份额,我怕这话说不出口啊!”

关云天微微一笑,“看得出来,王总跟许建章的私人关系非同一般,这令人羡慕,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算不算是知己,但起码应该是多年的至交。”

老王没有说话,只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关云天话锋一转,“不过王总,所谓在商言商,你帮昌达公司从老许那里挤出来一定的市场份额,我们深表感谢,但昌达公司以低于市价百分之五的价格向恒源公司供货,长期算下来,为贵公司节省的成本,应该不是一笔小钱吧?”

在关云天看来,我以低价向你供应原料,帮你降低生产成本,你却在这里跟我大谈你的老朋友老关系,虽然用户是上帝,但也不能得了便宜又卖乖呀!

老王听出了这番话的意思,他连忙说:“关总说的对,在商言商,否则就不是做企业,而是做慈善。至于老朋友老关系,当然也得顾及。”

前段时间在许建章召集的会议上,他让与会的其他企业跟各自的用户摊牌,让用户做非此即彼的选边站,从刚才跟老王的这番交谈中,感觉许建章根本就没跟老王提及让他在昌达公司和东华公司之间选边站的事,关云天认为老许是个老滑头,自己在旁边看热闹等结果,拿别的同行当枪使。

尽管如此,关云天还是只字不提昌达公司和东华公司,也就是自己跟许建章之间的恩怨,毕竟老王跟他是朋友。

关云天专注于就事论事,他就前面的话题继续道:“王总是个重情义的人,这我非常理解,但跟昌达公司的供货价格比起来,你们恒源橡胶公司相当于每年多给了老许的东华公司几百万利润,试想一下,如果贵公司需要资金,老许的东华公司能无偿给你们几百万吗?”

酒桌上的气氛变得进一步严肃,关云天和老王都沉默了,昌达公司销售科的小闫端起酒杯,向其他客人逐一敬酒,屋里的空气总算有了一丝活跃。

老王并非不喜欢听关云天说的话,恰恰相反,他认为关云天说的句句在理,老王年近六十,在企业和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近二十年,他当然知道利益跟感情是两回事,作为企业,谁不想采购价格最低的原材料?谁不愿降低自己的生产成本?“关总,你的目的是想把其他两家供应商赶出恒源公司吗?”老王抬头看着关云天。

“话不能这样说,不是把谁赶走,王总是老资格的企业家,这种情况应该叫竞争才对吧?你的恒源公司提供平台,让我们三家供货商在平台上竞争,你当裁判,评判标准是看哪家供货商对你的公司有利,你们公司自然是最终受益者。这样做没有任何对不起你那位老朋友许建章的地方,通过竞争,说不定他赢了,我们两家就得心甘情愿地退出竞争。”关云天故意淡化自己的目的。

“这么说来,那家小公司可以忽略不计,实际上就是你跟老许的竞争。难道需要我把老许叫过来,就像招标一样,你们当面来一场竞争?”

“那倒用不着,我们跟老许的竞争其实非常简单,对用户而言,你们要求的不外乎产品质量、价格和售后服务,现在看来,我们两家的产品质量都不错,起码相差无几,否则,任何一家的质量不行,你们也不会接受。作为用户和裁判,你们只需关注供应商的价格和售后服务,其实价格对你们最为关键。就这么点事,王总你一个电话就能搞清楚。”

看见老王犹豫不决,关云天进一步增加筹码,“王总,昌达公司可以把供应你们的帘子布价格,在现有基础上再降低百分之二,就这个价格,你问老许愿意供货吗?”

毫无疑问,这把老王逼到了墙角,如果对关云天的筹码再无动于衷,不要说外人,就连跟他一同前来参与酒局的恒源公司三位副经理,甚至老王自己,都要说他犯傻,因为只需经过简单估算,就知道公司需要的帘子布,如果按这个价格全部从昌达公司进货,每年节省的成本将达数百万。在巨大的利益和朋友感情之间,老王必须做出正确选择。

“王总,昌达公司这个价格在全国也是最低的。”恒源公司采购部赵经理提醒道。

“如果按照这个价格,轮胎的总体生产成本可以降低百分之三。”财务部刘经理道。

“嗯----,”两位副手所言,老王岂能不知?在这么大的利益面前不为所动,他就枉为企业的经营管理者,“关总,你们肯定能以低于东华公司百分之七的价格供货?据老许跟我讲,帘子布行业的利润也就百分之十左右,你把百分之七给了我们,你的产品还有利可图吗?”

“当然,我们现在供应恒源公司帘子布的价格,就比东华公司低百分之五,这跟我刚才承诺的百分之七已经差不了多少。另外,老许说的行业利润百分之十,那是平均利润,这个行业那些技术落后,管理水平差的企业,利润只有百分之五,而那些工艺技术先进,管理水平高的企业,利润甚至要超过百分之十五。昌达公司采用了国内最先进的生产工艺,借鉴了国外的现代管理经验,即使给恒源公司让利百分之七,我们的利润还能达到行业平均值。请王总放心,我绝对不干那种赔本赚吆喝的事。”关云天耐心解释道。

正文 第21章 岂能饶他(3)

“关总,如果我们把市场全部给你,加上你们的其他用户,昌达公司有这么大的生产能力吗?到时候要是因为你们供货不及时,耽误了我们的使用,这个风险谁来承担呢?”老王不愧是多年的企业经营者,考虑问题非常周到。

关云天也是胸有成竹,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王总考虑事情总是很细,这令人钦佩,不过在约请你见面之前,我们已经做好了扩产的所有准备,包括资金和场地,马上就要开工建设。我们计划在现有基础上,把帘子布的产量扩大一倍。”

交谈至此,老王对关云天不得不刮目相看了,“哟,要说考虑事情周密,我跟关总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你是不打无准备之仗,在进入市场之前,利用自己的有利条件先把价格降下来,以价格优势使自己处于竞争的有利位置;在决定扩大市场占有率之前,又事先做好了扩产准备,避免了今后出现手忙脚乱的尴尬。以这样的方式经营企业,在我碰见的企业管理者中,你是第一个。”

“王总过奖了,要论做企业,在你面前我还是个学生,你的很多经验都值得我学习。王总,咱们还是回到前面交谈的话题上,你认为老许也能把价格降下来吗?如果他不降价,对于老许的东华公司,你最终打算怎么做?”关云天想让老王当场表态。

老王以前对关云天根本不了解,只觉得对方是个靠关系做企业的愣头青,通过当晚这番交谈,他对关云天有了充分的认识,认为面前这个年轻人有知识有文化,说话办事有分寸,善于审时度势,把握机会,是个少见的企业管理者。在恒源公司这个平台,老朋友许建章遇到这么个竞争对手,只能自认倒霉,自求多福了。

“根据我和老许的关系,要是能降价,他早就降下来了,所以这件事我根本用不着问他。可是关总,即使我们把市场全部给你,也要一步步来,不可能突然之间完全将东华公司拒之门外,毕竟许建章是我多年的老朋友啊!”老王这算答应了关云天的要求。

“完全应该!这是人之常情,可是总得有个时间限制吧,你们准备一年还是半年向东华公司关上大门?”关云天想得到一张时间表。

“我们把在东华公司的采购量逐月递减,这个过程,我想怎么也要一年左右吧?”

“最多一年,拖泥带水对谁都不好。王总,道理明摆着,你们在东华公司少采购一点,生产成本就能降低一点。”关云天再次强调利害关系。

“关总,道理无需多言,就按你的意思,过渡期一年。”

针对东华公司的反击,关云天旗开得胜,远在异地的许建章却浑然不知,但在关云天看来,这才仅仅是开始。

有了在恒源橡胶公司的成功经验,关云天如法炮制,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把许建章的东华公司彻底逐出了富源县的市场,而在富源县的四家用户,占了东华公司百分之六十的销售份额,这对老许的打击可想而知。

其实在恒源公司减少进货的第二个月,许建章就跑来找他的老朋友打听原因,老王也没有多说,只是告诉许建章,另外一家供应商把价格降低了百分之七。

“哪家公司敢以这么低的价格出货?”许建章显然不相信这一事实。

老王本来不想提及昌达公司,但面对老朋友的质疑,他只能如实相告,“我们本地的昌达公司,人家一开始的价格就比你们便宜百分之五。”

听到这里,许建章啥都明白了,原来表面上不动声色的昌达公司,已经专门针对自己,悄悄在背地里下手了!可这个昌达公司把价格放得这么低,他们难道只想赔本赚吆喝吗?当着老王的面,许建章自言自语道:“这个价格出货,昌达公司能挣钱吗?”

“哼----,开始我也怀疑,后来通过了解才知道,你们的平均利润为百分之十,人家即使降价百分之七,也能达到行业的平均利润,你说人家挣不挣钱?”老王解释道。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在生产过程中偷工减料?”老许继续怀疑道。

“老朋友,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你怀疑人家偷工减料,你拿不出任何证据,而且昌达公司的产品质量在你们之上。据他们讲,昌达公司的低成本,来自于领先的工艺技术和先进的管理理念。”

“嗯----,”老许呻吟片刻,“这倒有可能,不过,他们从我这里抢去的市场份额,以他们的产能,到时候供得上货吗?”

“建章,咱俩以前不了解这位昌达公司的老板,你我都小看人家了,根据我的观察,那位青年人有知识有文化,办事说话大方得体,考虑事情全面周到,在打算拓展市场之前,昌达公司就做好了扩产的准备,据说新的生产线已经进入调试阶段了。”

“是吗?这家伙是有备而来呀!”许建章感到吃惊。

“呃,我就不明白了,你跟他素不相识,虽然对方没明说,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是要故意针对你们东华公司呢?”

“这......,”个中原因老许心里比谁都清楚,但他做的龌龊事,无论如何当着老王也说不出口,“嗨,谁知道呢。”

看见老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顾不得朋友情谊了,许建章只能在心里暗叹,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这话还用说吗?即使再好的朋友,也不能用感情绑架利益啊!要是私人之间倒也罢了,毕竟这是两个企业之间的事,虽然都是民营企业,但也不能为了私人关系而牺牲企业的巨大利益呀!这一点,恒源公司总经理老王做的没错。

看到昌达公司把自己在富源县的市场蚕食殆尽,似乎还没有就此罢休的迹象,许建章慌神了,他也想采用降价销售的方式放手一搏,老王劝他三思后行。

“怎么,眼睁睁看着昌达公司要置我们于死地,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就擒?现在他们把我撵出了富源县的市场,你敢保证他不对我们继续穷追猛打?”许建章似乎要把一腔怨气洒在老王身上。

“老朋友,我什么也不能跟你保证,看关云天那架势,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有多大过节,他好像对你意见很大,谁知道他还对你的其他用户有没有兴趣。”老王道。

“还是嘛,我要是再不跟进,恐怕其他几家用户也保不住了。”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为啥劝你三思?我觉得你现在跟进已经晚了,得不偿失,再说,以昌达公司的实力,关云天要是跟你死磕,你要是在价格上跟进,他就敢再降百分之三,你信不信?真要那样,你是不是骑虎难下?另外,要是降价百分之七,你们东华公司还不得赔死了?”老王现在对关云天和昌达公司已经非常了解,对老朋友的东华公司更是早就熟悉。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就等着关云天把东华公司从这个行业扫地出门吗?”许建章没好气地说。

看着老朋友落到这个地步,老王心生怜悯,东华公司也算行业内的大企业,真要是关门倒闭,说起来也是可惜,“建章,我想给你出个主意,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都这个时候了,大哥就不要那么多顾忌,你有话便说,我洗耳恭听。”

“不知道你跟关云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事已至此,我觉得你有必要跟他面对面谈谈。”

“谈谈?谈什么?怎么谈?”许建章好像不太情愿。

“建章,咱俩多年的老朋友,你这么问,我不会多心,但我要说你真不应该这么问。根据我的观察,你跟关云天之间肯定有事,有什么事你心里一定清除,谈什么,怎么谈?你还用问我吗?”老王心想,要不是看你可怜,谁愿意管你这屁事!

意识到自己说话无理,看出来老王有些不爽,许建章急忙把话收回来,“大哥说的对,是该跟关云天见个面,可我要是主动联系他,我怕人家不给面子呀!”

“以我对关云天的了解,我认为这人有素质,并不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人。”老王道。

“可是,我们之间确实有点误会,他可能对我成见太深,我要是主动联系他,说实话,心里真没底儿。”许建章很难为情。

从许建章那一脸的苦逼相,老王就知道他没脸张嘴,“建章,你要是实在不好主动联系,要不我出面邀请,只是有我在场,你们交谈方便吗?”

“大哥出面太好了,有你在场更好,免得我跟关云天出现尴尬场面。”

老王把电话打到关云天办公室,“关总,我是恒源公司老王。”

“王总你好!请问你有什么吩咐?”

“晚上的时间安排出去了吗?如果晚上有空,我想请你一聚。”

“王总相邀,哪敢不去?即使把其他应酬推掉,也要按时赴约,你说是不是?哈哈!”彼此已经非常熟悉了,关云天说话也不再像以前那么严肃。

正文 第22章 得饶人处

“关总,你要真有事,咱们就改日再聚。”

面对如今的关云天,老王说话也比从前客气了很多。

“不,王总的事就是大事,我一定按时赴约。你定时间地点就行。”关云天认真地说。

傍晚,在预定的包间内,老王和许建章先到,他们坐下来喝茶等待,老王心想,等关云天到达时,这两人相见,那将会是多么尴尬的场面!

等了不到十分钟,听见包间门外响起敲门声,随即推门进来一人,只见他年龄在二十八九岁,中等偏上的身高,体格健壮,四方脸,阔脑门,三七分的头发梳理整齐,魁梧的体格下,透着斯文。“王总好!让你们久等了。”关云天进门先打招呼。

“关总你请坐,没久等,我们也是刚到。”老王起身相迎。

许建章已经知道来人就是关云天,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很难想象就是他,让自己的企业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最早把他比作闯进瓷器店的公牛,现在才真正感受到这头公牛的巨大威力。

等关云天坐下来,老王说:“咱们先把菜点了,安排好酒水,然后我再跟你们做相互介绍。”

点完菜,回到座位上,在两位当事人之前,作为局外人的老王首先感觉到了别扭,他清了清嗓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年轻有为的老板,是昌达公司关云天总经理,”再往下,老王费了好大劲才说出话来,他吞吞吐吐地继续介绍,“这,这位是东华公司许建章,总经理。”说完,老王用眼睛的余光偷瞄左右两位的表情。

但见许建章脸色有些发红,不用说,那是问心有愧,心里有鬼,脸面发热的缘故。

再看关云天,听完介绍先是一惊,随即面沉似水,连眼皮都不抬一抬。至此,他也知道老王今天约他相聚的目的了。

许建章本想起身跟关云天握手,他见关云天一动不动,便打消了念头。

这气氛,不仅两位当事人,就连老王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尴尬,他赶忙找话题,“关总,这段时间没出差吗?”

要是换做其他人,面对这种情况,站起来转身就走,但关云天是个情商智商都不差的年轻人,纵然心里很反感,他也不会做出那种没礼貌的事,听见老王没话找话,他答道:“没,好长时间没出差了。王总,今天把我找来这里,请问你有什么事?”关云天完全无视许建章的存在。

“关总,今天我约你,主要是为了相聚,毕竟咱们也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吧?另外,许总也想跟你认识一下。”

“许总?他有什么必要跟我认识?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呀!”

许建章接过话题,“关总,咱们之间以前存在一些误会,今天借着王总提供这个机会,我想当面向你道歉,真诚地说声对不起!”

关云天不为所动,“许总在说笑话吗?你我素昧平生,从前为路人,哪来的误会?你跟我道的哪门子歉?更没有什么对不起!”

“关总,事情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而且我们现在已经彻底退出了富源县的市场,你该消消气了。”许建章道。

当着老王,关云天有些话没法说,尽管把许建章的东华公司赶出了本地市场,但他对老许当初的行为仍然余怒未消。

为了在竞争中保持优势,同时达到报复许建章的目的,关云天的昌达公司也付出了巨大代价,以低于市价百分之七的价格销售,虽然昌达公司凭借自己在工艺技术和企业管理方面的优势,还能保持行业的平均利润,但每年把几百上千万利润拱手送人,说不心疼那绝对是假的,做企业的谁不想让利润最大化?

可这一切,不都是拜你老许所赐吗?要想消除这口气,哪有那么容易!

这样的气氛下,什么样的好菜吃在嘴里都如同爵蜡,多好的美酒喝下去也如饮苦药,桌上除了老王,另外两个人根本无心举杯动筷。

作为局外人的老王也很尴尬,但他今天是东道主和召集人,如果任由这种局面僵持下去,他的脸面也没地方搁,老王端起酒杯,“关总,咱们能不能先喝酒,不谈那些不愉快的事?”

“王总的酒当然要喝,但既然到了这个场合,该谈的事情也得谈。”老王这个面子,关云天还是要给的,他端起杯子跟老王碰了一下,自己先喝了一口。

看得出来,关云天不愿搭理许建章,他根本不给老许缓和关系的机会,这样下去,今天这个聚会就毫无意义,而且关云天一定会对老许继续穷追猛打。

老王再次端起杯子,“关总,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消除你们之间的积怨,仅靠一场酒局显然不现实,但我有个提议,不知关总愿不愿意听?”

“王总有何高见,请赐教。”

“昌达公司以低于市价百分之七的价格供应我们帘子布,说实话,我心存感激,毕竟每年为我们公司节省三四百万原料成本。但是,这些钱放在你们那里就是公司的纯利润,恒源橡胶公司占了这么大便宜,长此以往,我也是于心不忍,都是做企业的,谁也不嫌利润多。我提个建议,你把供应本地市场的价格上提百分之三,说白了,就是用户把你给我们的让利给你返回百分之三,你觉得怎么样?”

“请问王总为啥要这么做?”关云天不明其意。

“三个目的,第一,让你们的产品价值更加接近于真实,第二,许总他们公司从今往后完全退出富源市场,第三,你跟许总的关系缓和下来,同行嘛,今后还要见面。你说呢?”老王解释道。

“王总,这是两码事,东华公司当初拉拢行业其他同行,试图成立联盟,要将我们置于死地,这跟我们供应用户的产品价格没有关系。”

原来如此!怪不得关云天对老许恨之入骨,老王也觉得许建章做事太绝,纯粹小人之举,换了其他人,有可能报复的更厉害!

“关总,这件事说起来确实令人生气,但事情过去很长时间了,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们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你看是不是可以把那一页翻过去?”老王小心翼翼试探道。

“我进门就猜到了王总今天约我来这里的目的,按照你的意思,你认为应该怎样做,才算把那一页翻过去?”

“你看这样行不行,许总他们不再涉足富源县这些用户,你也不要在其他地方的市场再纠缠下去。”

关云天马上把脸扭到一边,好一阵都没说话。

“关总,你要是不同意这么做就算了。来,喝酒!”老王举杯相邀。

关云天把杯子端在手里,“王总,你说的不在其他地方纠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许总他们在富源县以外的用户,你就不要再涉足了。”

“那不行!”关云天非常干脆地回应道,“其他地方的用户他们可以做,凭什么我就不能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面对其他用户,你就不要使用对我们这样的销售策略了,你使出低于市价百分之七这样的销售手段,杀伤力太大了,没有几家用户经得起这样的诱惑。”老王道。

“哦,你说这个呀,我当然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不过那得看我们的对手是什么态度,如果对方还想联合同行来对付我们,那我就得奉陪到底!”

听着关云天跟老王这些对话,许建章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几次想要接话,关云天根本不搭茬。

老王听出了关云天的态度有所松动,他趁热打铁,“关总,一开始许总就承认他们以前的做法不对,我想东华公司以后不会再有专门针对昌达公司的举动了。”

“既然这样,我就表个态,同行不是冤家,自从步入企业经营这一行,我从来没把同行企业看着是威胁,我秉持自由竞争的理念,但采用的方式一定要在法理和道德层面站得住脚,只有优胜劣汰,行业才能进步。我心里有数,要是以低于市价百分之七的价格开拓市场,这个行业的用户基本都不在话下,但我不想那么做,首先,我们昌达公司要发展,同行的其他企业也要生存;另外,要让我给行业的所有用户让利,我还没有那么高的境界。”

关云天的这番话不仅表达了自己的经营理念,讽刺了许建章以前的做法,也间接回答了老王的问题。

老许急忙说:“关总宽宏大量,多谢了!”

“我就知道关总心胸开阔,得理也让人,你的经营理念令我耳目一新,今后我得多向你学习。”老王恭维道。

“要说经营管理,王总你才是老师。另外,咱们做企业的,最好把心思用在如何提高生产技术和经营管理水平上,不要在背地里琢磨那些阴招,结果弄得惹火烧身!”

听着关云天一遍又一遍地敲打,许建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

正文 第23章 多亏提醒

扩产后,昌达公司的帘子布产量达到全国前五的规模,他们的产品不仅覆盖了本地十几家轮胎用户百分之七十的市场,凭借其稳定的产品质量和总是低于市价的销售价格,昌达公司的产品在国内其他地方的用户那里也赢得了很好的口碑。

看到了规模效应对生产成本的巨大影响,一年后,关云天决定利用自有资金,再扩建一条生产线。

再次扩建后的昌达公司,其帘子布生产规模跃居全国前三,已是一家员工超过三千,产值达五亿,利润近亿元的大型企业。

就如关云天设想的那样,通过合理合法的自由竞争,两三年时间下来,帘子布行业重新洗牌,原来的数十家生产企业,只剩下了十来家,这就是优胜劣汰的结果。那些工艺落后,技术简陋,设备陈旧的中小型企业,被市场淘汰出局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九十年代中期,金融机构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农行和信用社分离,原来在农行主管信用社业务的孙副行长,分家后到富源县信用联社当了主任,成了一把手,而城关办事处的常主任,成了三位县联社副主任之一。

因为贷款业务,在老常的引荐下,关云天跟现在的联社一把手老孙在农行时期就打过交道,孙主任很欣赏关云天的为人处世,彼此虽然算不上至交,却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企业运转平稳的情况下,关云天一有时间就往县联社跑,他可以在副主任老常的办公室随意出入,见到一把手老孙,也能去办公室聊上一两个小时,赶上下午临近下班时,一般由关云天做东,找个酒店喝上一顿也很正常。

老孙喜欢喝酒,酒量跟关云天相差无几,但年龄已过五十,每次喝酒关云天都让着他,这使老孙很感动。

金融机构跟企业联系最多,领导们对全县的企业状况比较了解,在一次酒局上,老常问起帘子布的销售状况,听了关云天的汇报,他很有兴趣,“你们的帘子布销得这么好,说明现在轮胎行业也不错。的确,前两天一个轮胎生产企业的朋友跟我聊天,据说从去年下半年到现在,出口单子接的很多,内销形势也不错。”

“关总,企业现在经营形势很好,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喝酒闲聊,联社一把手老孙只是随便一问,倒不一定有什么目的。

下一步打算?这话把关云天问住了,“哦,下一步的打算,暂时还没有呢。”

酒桌上朋友之间有意或无意的问话,给正处于逍遥自在中的关云天提了个醒,实际上,也多亏朋友提醒。

近一年来,因为企业产销两旺,关云天觉得无事可干,他把主要精力用在招待应酬上,每个月都要亲自走访用户和上游的原料供应商,昌达公司总共十来家用户和两家原料供应单位,走访一轮也就半个多月,剩下的十来天时间,大多也是跟朋友在酒局上度过,即使以他的酒量,很多时候也喝得醉马刀枪。

上个月的某一天,关云天回城关中心小学闲逛,听好朋友林楠老师说,学校想给每个班级配备一台彩色电视机,戚校长去县教育局要钱,据说当年的后勤经费已经用完了,而且要先给城里的学校配备,轮到城关中心小学,起码要等到明年下半年。

“每个班配备一台电视需要多少钱?”

“我只是道听途说,具体需要多少钱,只有戚校长和财务科才知道。”

“我才懒得搭理老戚呢,要想知道的话,我去财务科打听。”

“你还在跟戚校长较劲呀?事情都过去四五年了,再说你现在也干得不错,别那么计较过去的事情。”林楠劝道。

“不是跟他计较,主要是跟老戚没有共同语言,聊不到一起。呃,晚上你有时间吗?如果有时间,咱们几个一起吃饭。”关云天又要凑酒场。

“今晚家里有事,早就定好的,吃饭我就不去了。”

告别林楠,关云天来到学校财务科,“大家很清闲嘛,你们的方科长呢?”这纯粹是没话找话,除了发工资那天,学校财务科这三四个人哪天都清闲。

“关老师,好长时间没来了,今天这么稀客?找我们科长?她刚出去,应该没走远,你等一会儿吧。”出纳员小黄招呼道。

几个人正在说笑,方科长回来了,“哟,这不是关大老板吗?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我来找财务科的大美女,嗯,这段时间你没有发胖啊!”

在林楠和杨倩跟前,关云天表现的一本正经,每次见了财务科这位女科长,关云天都要跟她说笑打闹一阵。

“关老师,我好像比你大,你得管我叫大姐,哪有跟大姐总开玩笑的?”方科长半真半假地说。

“什么呀,以前论过,咱俩同岁,你就比我大两个月。”

“呃,大一天也是比你大,以后管我叫大姐,听见没有?”说完,方科长捂嘴笑了。

“对,叫大姐!”财务科的其他人跟着起哄。

“还有,你以前说到我们财务科绝不空手,今天给我们带什么来了?”出纳员小黄不依不饶。

这怨不得别人,关云天以前真给学校财务的人做过这种承诺,尽管他是为了哄得这些小姑娘开心,但人家可当真了。小黄这一问,把关云天弄得挺尴尬,“我是路过这里,下次补上。”其实,他把这种开玩笑说的话早忘到九霄云外了。

“这么大的老板,说话不算数,抠门。”不知谁说了一句。

这句话把关云天闹了个大红脸,“要不这样,下午下了班,晚上我请大家吃饭,这总可以了吧?”关云天心想,晚上本来也想请几位老师吃饭,把学校财务科这四个妞带上,也就是多点几道菜的事。

“真的?你不是哄我们开心吧?”

“这有什么呀!不就是一顿饭吗?看你们把这当多大个事似的,下班了跟我走就是。”关云天满不在乎地说。

“呃,你不是找我们科长有事吗?她回来了你又不说了。”小黄提醒道。

“对了,你要不提醒,我还把这事儿忘了。方科长,听说学校要给每个班级购置一台电视机,教育局现在没有钱,把城关中心小学排到明年去了?”

“有这事儿,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想知道给每个班级买台电视,一共需要多少钱?”

“大约需要五万块钱,怎么,你有啥想法?难道......”财务科长似乎猜到了关云天要做什么。

“对,大概你都猜到了,县教育局拨款,还要等一年,如果确实因为教学需要,这笔钱可以由我们公司出。”

“真的?你想出这笔钱?”方科长睁大眼睛看着关云天。

“当然!这种事我还能跟你们开玩笑?”

说笑之间,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下班的点,“我先走了,咱们六点在饭店见。”关云天告诉大家在开发区的那家中档酒店聚齐,转身就往外走。

“唉,关老师,你别着急呀!刚才你说你们公司想为学校每个班级配备电视机,这事儿你跟戚校长说了吗?”方科长叫住了关云天。

“没有,为啥要跟他说?”

“看你这话说得,人家是一校之长,即使你拿钱,也得让他知道呀!”

“我现在着急走,要不你跟他说一声?”

“这是你的事,我能代替吗?要不晚上吃饭把戚校长带上,你正好在饭桌上当着大家的面跟他说这件事,显得多好看。”方科长建议道。

略一迟疑,关云天道:“也好,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就说我请他。”

关云天不愿跟老戚打交道,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多大的仇和恨,他们当初那点小过节早就过去了,主要是两个人的脾气性格迥异。现在想来,关云天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多亏了戚校长当初把他“发配”到校办工厂,进了这条旁门正道,才有如今的柳暗花明,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抵不过如此。

在酒店迎宾大厅,关云天跟戚校长见面了,他主动上前握住老戚的双手,“欢迎领导光临!”

“云天,怎么想起请客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戚校长道。

“啥事也没有,这段时间公司比较平稳,我想跟以前的同事见个面,在一起拉家常,喝闲酒,叙叙旧。戚校长,你请!”关云天向老戚做了个请的手势。

推门进屋后,里面是两张大桌的包间,有几名教师已经先到了,戚校长有些疑惑,“定这么大的包间,你请了多少人?”

“中心小学只要晚上没事儿的老师,包括后勤财务科的,都来。戚校长,你先坐下,我去门口看看。”

不一会儿,人到齐了,全部入座后,整整两大桌,三十余人。关云天事先点好了菜品,等待上菜的功夫,有人窃窃私语,“关老师突然想起来请大家吃饭,看来这是发大财了。”

“他的公司不小了,听说光是员工就有三四千人,一定发展的不错。”

晚餐开始前,有人提议道:“关老师,你得讲几句呀!”

正文 第24章 没法拒绝

关云天从来不愿在这种场合讲话,他又不是衣锦还乡,仅仅是跟老同事在一起吃顿便饭,有啥可讲的?“我就算了,还是请咱们的戚校长讲吧。”

老戚也有自知之明,这又不是学校开会,人家关云天请客,自己真像个领导似的在这儿讲话,那岂不是喧宾夺主?再说也没有什么可讲的。“云天,你就别为难我了,还是让我规规矩矩地当个客人吧。”

学校财务科的方科长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各位,既然关老师和戚校长都不愿意讲话,那我在这里宣布一个消息,也算是给戚校长和大家一个惊喜。”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除了关云天和财务科的几个人,包括戚校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方科长身上。

方科长清了清嗓子,“其实我是受关老师委托宣布这个消息,因为县教育局经费紧张,学校准备为每个班级添置一台电视机的计划被推迟到明年,关老师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决定由他的公司为学校出这笔钱。这样一来,为班级添置电视机的计划,马上就可以实现!”

话音刚落,包间里想起了阵阵掌声,“云天,这是真的吗?”戚校长也很惊喜。

“戚校长,我是下午三点多才知道这个消息的,随后去财务科找方科长打听需要多少资金,因为还要定今天晚上的饭局,就没有来得及事先向你汇报,你可千万别多心啊!”关云天解释道。

“嗨!为这样的细节多心,我心眼也太小了吧?云天,你做了一件大好事,无论如何,你帮助学校提前实现了班班有电视的计划,我代表全校师生感谢你!”看来戚校长也是个大度的人。

“没有多大个事,不值得感谢,戚校长,要不是你给我机会,我想做这样的事也无能为力呀!”

关云天无意之中说出的这句话,触到了老戚的敏感神经,“云天,当初那种情况,你得理解我的难处呀!”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关云天赶忙解释;“对不起,戚校长,我不是故意的,刚才的话我全部收回。”

双方都意识到不该继续这种令人尴尬的话题,正好服务员已经给喝酒的人倒满了酒,何不趁此机会岔开话题?关云天举杯欢迎各位老同事的光临。

......

最近半年,这样的场合经常有,跟县联社的几位领导再次相聚在酒桌上,闲聊中,联社孙主任向关云天打听企业的下一步打算,把他问了个无言以对,但关云天毕竟聪明,也许问者无心,不过事后,这个问题在很长一段时间牢牢地占据了他的思维。

自从赢得了跟众多同行的市场竞争,昌达公司的生产经营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出入于各种场合,关云天听到的也都是溢美之词,“下一步打算?”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提起这个问题。

从第二天开始,关云天暂停了不必要的应酬,他要花点时间来思考并回答这一问题。

关云天受过高等教育,看书的习惯还是早就有的,虽然出身理科,自从入了经营管理这一行,关云天对人文类书籍也有了兴趣,两三年前,尽管那时企业面临很多困难,他还是抽时间读了好几本著名企业家传记和有关企业管理的书籍,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书籍中反复强调的理念之一,就是“做企业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把“下一步打算”和“不进则退”联系起来,关云天突然觉得事态严重,再不思考“下一步”,也许哪天企业突然陷入困境,他还浑然不知呢,那可真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了。

毫无疑问,现在企业发展处在十字路口,可是往下这一步,该往哪个方向迈呢?帘子布行业以前全国有三四十家生产企业,现在只剩不到十家了,这个行业不仅竞争非常充分,而且产业集中度已经很高,继续扩产帘子布显然不是好主意。

在本行业没有继续扩张的可能,难道又要跨行业经营?跨行业谈何容易!除了帘子布,行业之外关云天稍微熟悉一点的,只有跟现有业务密切相关的轮胎制造业。

带着满脑子的问题,关云天下班回到家里,晚饭后,他把自己关进书房,想看会儿书,妻子周媛媛却一反常态,缠着他不放。

这是怎么啦?结婚两三年来,关云天跟周媛媛举案齐眉,相互尊重,但他们之间少了很多新婚夫妇常有的那种黏糊劲,基本都是有事说事,没事各忙各的。虽然关云天跟周媛媛初中就认识,但那时关云天性格内向,他们之间的感情基础并不深厚,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婚后关云天太忙,十有九天回家太晚,而且往往都带着一身酒气,夫妻之间交流很少,共同语言更是不多。

“有事儿吗?”关云天扭头看着旁边的周媛媛。

“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儿?”

“我工作上的事儿。”

“你工作上的事儿?我不是托人把你从老家的乡镇卫生院调到城关镇卫生院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周媛媛是老家卫生院的护士,关云天住在县城里,为了方便婚后的工作和生活,在他们前年结婚前,关云天设法将她调来城关镇卫生院,这里离他们在城里的家,骑自行车最多半小时路程。

“你知道护士需要三班倒,工作很辛苦。”周媛媛道。

“可是,这就是你的工作呀!除了护士,你还能干什么?”关云天不解地看着周媛媛。

“云天,我想停薪留职。”

关云天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停薪留职?你想干什么?”

“我想去你的公司上班。”

“媛媛,放着好好的护理工作不干,你上我们公司能做什么?”关云天莫名其妙。

“云天,半个多月前,你无意之中说起你们公司财务科那位出纳员大姐,因为她家有事想辞职,你还记得吗?”

“是有这事儿,难道你想去公司当出纳?”

关云天猜得没错,周媛媛嫌护理工作太累,她无意之中听见关云天说公司出纳想辞职,就惦记上那个岗位了。

周媛媛的真实想法,嫌工作累只是一方面,另外,她觉得昌达公司是关云天的企业,也就是她的企业,财务科那么重要的岗位没有自己的人,她很不放心,正好利用出纳辞职的机会进入财务科,目的是为关云天看家。

“媛媛,你的专业是护理,财务工作你也不懂呀!”关云天道。

“财务工作就是会计有些技术含量,出纳业务一学就会,没啥懂不懂的。”这个问题周媛媛考虑过不是一天两天了。

哼!连理由都想好了,关云天还真没法拒绝。

“问题是卫生院能同意你停薪留职吗?”关云天道。

“一般情况下是不同意,你找人跟我们院长说一下,我估计他会同意的。”周媛媛知道关云天有人脉,当初都能把她从偏远乡镇调进城关镇卫生院,这点小事还不是轻而易举?

按理说丈夫是公司总经理,妻子在公司财务科当个出纳,这在民营企业也属正常。关云天总算知道了周媛媛的心思,她就是想去公司参合管理方面的事,关键是周媛媛啥也不懂,关云天怕她只会去添乱。

“媛媛,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在卫生院待着,公司的工作你真的不熟悉,要是工作中出了什么差错,别人又不好给你指出来,那样岂不是对公司不利吗?”

周媛媛把脸扭到一边,“哼!你说这些都是为了搪塞,目的就是不让我去你的公司。”

“我说的全是实话,这怎么叫搪塞呢?”

“关云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是大学生,很聪明,可也别拿我当傻瓜!”周媛媛一脸的不高兴。

“你这扯到哪儿去了?这跟我聪不聪明有啥关系?谁拿你当傻瓜了?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你倒是说说!”关云天显然也有点生气了。

“公司两三千人,年轻漂亮的女人肯定不少,你是不是觉得我去公司碍你的事?”这是一句憋了很久的话,周媛媛终于说出来了。

听了这话,关云天勃然大怒,“胡思乱想,胡说八道!你怎么能无中生有?难道你没事就琢磨这些事情吗?”

周媛媛也不示弱,“公司空出来的岗位你都不让我做,你说我该怎么想?你是不是要把出纳岗位留给哪个相好的?”

这话让关云天哭笑不得,他算是看透了,越不让周媛媛去公司上班,她就越是胡乱猜忌,“好啦,你别闹了,不就是想去公司上班吗?你去就是。不过停薪留职手续你自己办,这段时间事多,我没有功夫管你的事。”

关云天以为办不了停薪留职手续,周媛媛就得乖乖地在卫生院上班,其实这点事难不倒周媛媛,因为在热火朝天的创业背景下,别说一个普通护士,就连好多机关事业单位的部分领导都下海创业了。

果然,周媛媛跟城关卫生院的院长提出停薪留职申请,根本没费什么劲,院长就同意了。

正文 第25章 后院灭火

几天以后,原来的出纳员辞职,关云天只好安排周媛媛接任昌达公司财务科的出纳员。

现金出纳并不是多忙的岗位,周媛媛是个细心人,工作之余她也在观察,除了酒局应酬,并没有发现关云天在个人生活方面的任何可疑之处, 说实话,虽然跟老同事林楠和杨倩两位女老师接触频繁,但完全是工作需要,关云天跟本公司的任何女职工都保持着安全距离,这一点让周媛媛很放心。

然而,周媛媛也发现一个问题,校园红砖厂虽然一直在经营,因为这几年关云天将主要精力完全放在昌达公司,把砖厂的经营管理完全委托给外人,导致砖厂业务没有什么发展,不过那毕竟是个企业,周媛媛认为让一个外人管理,实在欠妥。

来公司上班前,关云天跟周媛媛有约定,为了管理正规化,出纳员不是总经理的直接下属,周媛媛不能去办公室找关云天谈工作,有什么事必须回家说。

关云天又有好几天没在家吃晚饭了,因为应酬喝酒,他到家就睡觉,周媛媛想跟他谈事情也没有机会。这天晚上,关云天到家比较早,也不像每天那样倒下睡觉,而是钻进书房看书,看来喝酒不多。

周媛媛跟着也进了书房,关云天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你有事儿?”

媛媛没有答话,而是挨着关云天坐下来,想要亲热温存的样子。

关云天往旁边挪了一下,“我想看会儿书,睡觉再说。”

见关云天没有兴趣,周媛媛坐直了身子,“云天,我想跟你说件事,单位工作上的事。”

“哦,什么事儿?你说吧,我听着呢。”说着,关云天拿过那本《杰克?韦尔奇自传》,准备翻开阅读。

“我发现公司的校园红砖厂,你把它完全委托给外人,放任不管呀!”周媛媛提醒道。

“嗨!我以为你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呢,不就这件事吗?我知道了。”关云天待答不理地说。

“知道了你还不拿它当回事儿?那可是咱们名下的企业啊!”

关云天合上书,他看着周媛媛,“按你的说法,我要怎么做才叫拿它当回事儿?昌达公司的事我都忙不过来,我哪有精力管校园砖厂?不委托给外人管理,难道你想累死我吗?”

“关云天,我好心提醒你,你却不领情,谁想累死你了?你忙你累我理解,我也没说一定要你去管校园砖厂呀!”周媛媛好像有些委屈的样子。

“那你认为我要怎么做才对?”

“我认为把企业委托给外人就是欠考虑,说啥也应该由自家人管才放心。你没有精力,可以用别人呀,我就不信咱们两家找不出个管理砖厂的人。”周媛媛显得胸有成竹似的。

“咱们两家?你指的是谁?难道你想去管理校园砖厂?”关云天心想,周媛媛,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才不愿操那份心呢。你怎么没想到你父亲?”

“我父亲?你可别逗了,一是老家脱离不开,他不在家,老家的土地光靠我妈一个人,得把我妈累死,他在家起码跟我妈有个照应;另外,我爸年轻时身体就不好,砖厂那活他根本干不了;再说,我爸对制砖烧砖一窍不通,我怕他去那里瞎指挥,干扰工厂的正常工作,那不适得其反吗?”

关云天还有个姐姐,早就出嫁了,人家也有自己的一大家子,不可能回娘家帮忙干农活。

至于父母,关云天早有打算,他计划再等几年,等父母年纪再大些,在接近丧失劳动能力之前,把他们都接来城里生活,让他们安度晚年。关云天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他们目前还有一定的劳动能力,即使现在接他们进城生活,父母也不会同意,因为勤劳了一辈子的农村人,身板还硬实,要让父母一下子脱离农田到城里享受清闲,他们绝对不习惯。

周媛媛扬起脖子,扭过脸若无其事地说:“你爸脱离不开,我爸也可以啊!你还别说,我爸年龄比你爸小五六岁呢,他当过兵,还在村里当过小村的组长,据说对制砖行业也懂一点,我觉得他管理砖厂就很合适。”

其实,前几年周媛媛就想让他父亲去关云天的公司上班,但那时她在卫生院当护士,对公司情况不了解,不知道她父亲去公司适合做什么工作,就没有跟关云天提出这样的要求,这回知道了校园砖厂一直让外人管理,而且管的又不好,她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听了周媛媛的一番说辞,关云天也觉得自从他专注于昌达公司的事务,而放弃对校园砖厂的管理之后,这几年砖厂几乎就是原地踏步。

关云天对老丈人周福山倒是非常了解,实事求是地说,周福山跟一般农民比起来,应该说多少有些能力,但关云天认为他言过其实,喜欢自我表现,由于跟自己的关系特殊,关云天一直不主张让老丈人去公司上班,怕他到处指手画脚,让公司员工无所适从,反而对工作产生不良影响。

只要政府还没有完全禁止红砖生产,校园砖厂就应该继续存在,否则,砖厂的上百号人也不好安置,农民工还好办,里面原来那二三十名校办工厂职工,就没有那么好打发了。

关云天也意识到,校园砖厂既然还要继续存在下去,就应该有个认真干事的样子,原来委托给一位外聘的吴姓经理,表面上倒还过得去,实际上管理松散,效率低下,砖厂产生的效益只能勉强维持。

这回周媛媛直截了当地提出来让她父亲管理校园砖厂,而且校园砖厂也的确有加强管理的必要,关云天觉得让岳父周福山去校园砖厂帮助管理也未尝不可?但要把整个砖厂交给他,关云天更不放心。

“媛媛,你想让老父亲去校园砖厂帮助加强管理,我觉得这个建议很好,明后天你就可以通知他去砖厂上班。”

“真的?那就把姓吴的撵走,我父亲管理砖厂,保证干的比他好。”周媛媛显得很高兴。

“不,我说的是让老父亲帮助加强管理,而不是撵走老吴,让他全权管理。”关云天再次强调自己的意思。

“你是说让老爷子跟老吴共同管理?”

“对,让他俩共同管理,你认为不好吗?”

周媛媛想了想,“也挺好,以前老吴一手遮天,真把校园砖厂当成他自己的企业了。”

“那好,你通知他去砖厂上班就行,明天我让公司办公室下发个通知,以公司名义任命他为砖厂后勤经理,老吴为生产经理,砖厂的总经理还是我来兼任。”

安抚好了周媛媛,后院的火熄灭了,关云天又可以将思绪集中起来,考虑昌达公司下一步的路该怎么走。

跨行业经营对于关云天已经不是新鲜事,从生产红砖到帘子布,那是关云天面对的第一次挑战,如今企业又站在企业发展的十字路口,根据关云天的分析,他认为再次跨行业已经不可避免,因为企业目前从事的两个行业,已经没有发展空间。

这段时间关云天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第一次跨行业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既有幸运的成分,更主要还是当时得到了好心人的指点,否则依靠误打误撞,说不定早就碰得头破血流了。

再次选择跨行业发展,关云天慎重了许多,没有一定的了解,他不敢轻易涉足。县联社主任老孙那次提到的轮胎制造,这些年因为业务往来,跟那个行业倒是打过不少交道,对其多少有些了解,除此之外,关云天对其他行业几乎一无所知。

要想对轮胎制造业进行深入了解倒也容易,除了有恒源橡胶公司总经理老王那样管理企业的朋友,还有李长津那种轮胎行业的技术专家。考虑到同行的竞争关系,关云天怕轮胎行业的老板不说实话,在作决定之前,他想跟李长津做一次深入交谈,应该算是一次详细咨询。

李长津虽然对帘子布的生产技术并不在行,但在建厂初期,关云天还是聘请他为昌达公司的技术顾问,毕竟关云天从前没有接触过工业技术,对外交往在涉及技术方面的问题时,有个懂技术的人在身旁,关云天觉得心里踏实。

昌达公司正常运转后,李长津觉得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即使在关云天的一再挽留下,他仍然执意辞去了顾问职务,自那以后,只在年终岁尾,跟关云天每年才有一到两次相聚。

当关云天把电话打到李长津就职公司的办公室,李长津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差。“李工你好,现在忙不忙?”

“关总啊,你好!我正在收拾物品准备出差。”

“哟,你要出差?去几天?”

“估计得十天半个月吧,关总你有事吗?”

“哦----,也没什么事,等你出差回来再说吧。”

听出来关云天的语气中好像有点失望的情绪,李长津追问道:“关总,你一定有事,我不着急走,有事你请讲。”

正文 第26章 引荐

跟李长津是老朋友,关云天和他也没有必要过分客气,“李工,我有件事想咨询你,在电话里又说不清楚,还是等你出差回来,咱们见面再说吧。”

“等我回来得十天半个月以后,不怕耽误你的事吗?我明天早上的火车,要不今天晚上咱们见个面?”老李办事向来干脆。

“今天晚上----?也好,那就六点左右,老地方见。”

傍晚,在他们相聚常去的那家酒店,关云天跟李长津在一间小包内见面了,李长津酒量很小,他们相聚以交谈为主,喝酒多少并不在乎。

安排好菜品酒水后,关云天回到桌前,也许想早一点结束,李长津开门见山道:“关总,你要咨询什么事?”

“我想向你咨询轮胎行业的发展前景。”关云天也开门见山。

“轮胎行业发展前景?你怎么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了?”老李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关云天。

“李工,你知道做企业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根据行业特点,我们现在做的帘子布行业几乎没有上升空间了,要想企业往前发展,我打算跨行业经营。”

“难道你想涉足轮胎行业?”

“不瞒你说,除了帘子布,我只对轮胎行业多少有些了解,根据金融界一位朋友的观点,他认为轮胎业的前景还不错,但你是业内专家,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关总,在介绍情况之前,我想先提醒一句,轮胎行业是个资金、技术和人才密集性行业。”

“看来李工是在担心我的实力,我知道按企业的现有条件,昌达公司不适合涉足轮胎行业,但事物都是在不断发展和变化的,当初你鼓励我进入帘子布行业,那时我只是个制砖烧砖的,对工业企业的管理经营一无所知,经过努力,最后也做起来了,而且现在做得还不错。我们的企业在不断进步,情况也在发生变化,你说的资金、技术和人才,我觉得这些问题都可以在将来一步一步地得到解决,你只需给我介绍行业前景就行了。”关云天非常直率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我了解关总的能力和魄力,那好吧,我就谈谈自己对这个行业的一些理解和认识。”

李长津从行业性质、当前所处发展阶段和行业前景谈了对轮胎行业的看法,然后总结道:“从广义角度讲,轮胎也属于汽车零配件,但它跟其他零配件又有所不同,它属于一个专门行业,有一套独特的标准和生产管理体系。总而言之,随着汽车行业成为国家的支柱产业,轮胎行业也将得到更大的发展空间。”

“那就是说,如果昌达公司下一步想继续发展,抛开企业现有条件,单纯从投资方向而言,选择轮胎行业是可行的?”

“我认为可行。”

......

在李长津的引荐下,关云天请国内一家著名橡胶设计院做了一份“年产五十万套车用子午胎可行性研究报告”,根据这份报告,对比昌达公司的现有条件,关云天要逐条逐项地找差距,为新项目做准备。

从大的方面讲,筹备新项目需要做的准备工作不外乎资金、土地、人才和技术。

这几个方面,难度最大的工作是项目融资,将来的管理和经营人才当然也很重要,但只要肯花钱,在人才市场总能找到合适人选,至于项目用地,富源县经济开发区正在面向全国招商,如果昌达公司有新项目大项目,那是开发区管委会求之不得的。技术方面,可以从橡胶设计院成套引进,只要谈妥价格,具体事宜根本用不着关云天操心。

为了下一步的项目融资,关云天再次跟县联社的领导们见面时,他主动谈起了昌达公司的发展计划。“怎么,你想涉足轮胎行业吗?”老常对关云天的企业一直很关心。

“还记得咱们上次见面时,两位领导问我的问题吗?”

“我们问你什么了?”贵人多忘事,联社一把手老孙把上次见面的情形早忘了。

“孙主任,你问昌达公司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还记得吗?但我当时无言以对。”

老孙想了一下,“是有那么回事儿,嗨!我就随便一问,喝酒闲聊嘛,你还当真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的随便一问,就像给了我当头棒喝,使我如梦初醒。”

“云天,你把话说的这么重,至于吗?”

“不是话说的重,事实就是如此。企业运转平稳,效益也不错,当时我有些迷失,整天不知道该干什么,你的那个问题让我突然醒悟,一连几天都在反思,做企业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从书中看到,美国通用电气公司那么有名的大企业,由于有段时间不思进取,没几年就陷入困境,要不是后任的杰克?韦尔奇力挽狂澜,这家为人类带来光明的百年企业早就完蛋了。这样的例子很多,跟那些著名企业比起来,昌达公司简直不值一提,他们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我们更没有迷失的资本。”

在两位老大哥面前,关云天慷慨陈词,把自己的心声完全袒露出来。

“云天,以前没见你这么能说呀!听你这一套一套的,看来真有想法了?”老常道。

“你还别说,不是当面恭维,就云天讲的这些,现在好多民营企业老板可能闻所未闻,有些人挣两个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整天声色犬马,歌舞升平。云天是大学毕业生,素质就是不一样啊!”老孙这番话,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见识了太多的各色老板。

联社两位主任的夸赞,让关云天反倒不好意思,“两位领导谬赞,我可不敢当。今天找你们,我有一事相求。”

“不用说,昌达公司要投资轮胎行业,你找我们融资来了,我没猜错吧?”老常对关云天太了解,从刚才的言谈中他已经听出了关云天的来意。

没等关云天说话,联社一把手老孙道:“轮胎行业是资金密集型产业,投资大,流动资金占用多,云天,如果要进入这一行业,你可不能光指望我们联社一家金融机构呀!”

“两位领导真是洞察秋毫,我的意图被你们猜着了,可是在项目融资问题上,我不指望你们,还能指望谁呢?”关云天满怀希望的心情,像被浇了一盆凉水。

“这几年你就没跟其他金融机构打过交道吗?还有,你的自有资金呢?你做了两三年的帘子布,听说效益不错,现在想做这么大的项目,你总不能一分钱也没有吧?”

“除去校园砖厂,我真正涉足工业企业的管理经营,至今还不到四年,常主任知道,这几年我只跟信用社打交道,跟其他金融机构没有任何联系。至于企业的自有资金,帘子布的正常生产和经营,到现在不过三年时间,实不相瞒,这三年是挣了一些钱,但这点钱最多能满足轮胎项目投资的百分之二十就不错了。”在两位金融机构的朋友面前,关云天只能实言相告。

虽然不像老常那样跟关云天亲如兄弟,但老孙对关云天的印象也不错,他认为这个年轻人比较正派,素质又高,所以对昌达公司的事也很关心,“原来你跟农行那边不熟悉呀,但你要进入轮胎行业,必须跟他们打交道,他们是国有大行,资金雄厚,实力强,将来用得着。”

“可是领导,我跟农行的人接触不上啊!他们高高在上,人家能搭理我吗?”关云天着急地说。

老常接过话,“我们跟农行原本就是一家,特别是孙主任,农信分家前,他就是农行副行长,到时候你请孙主任帮你引荐一下,孙主任德高望重,在农行那边有很多老同事老朋友。”不愧是好哥们儿,老常趁机把关云天推到老孙面前。

关云天反映奇快,他马上接过话题,“先谢过领导,请孙主任抽空帮我引荐一番。”

被老常戴了高帽,又被关云天的话堵了嘴,老孙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其实常主任跟农行那边也很熟,也可以帮忙引荐。”

“孙主任,我哪能跟你比呀!我跟他们最多就算认识,而你跟农行刘行长曾经是同事,你们以前都是农行领导班子成员,现在的两名副行长以前更是你手下的兵,你引荐的分量才够足。”老常不是推诿,老孙出面的效果肯定比他好得多。

因为对关云天素有好感,帮这个忙又费不了多大力气,老孙随即出了个主意,也算是间接答应了关云天的请求,“要不这样吧,我跟农行的几位朋友约一下,在他们有空的情况下,你找一家档次较高的酒店,请他们吃顿饭,先认识一下,我跟常主任作陪。”

“这样最好!孙主任,请你尽快跟他们联系,小弟先谢过了!”关云天显得喜出望外。

大约一个星期后的周末,老孙通知关云天,告诉他可以把见面时间安排在当天晚上。

正文 第27章 最新消息

(88106 .)?关云天在富源县最好的酒店预定了一个豪华包间,时下正流行一边喝酒吃饭,一边唱卡拉OK,还有服务员陪着跳舞这种娱乐形式,在知道对方出席的具体人数后,关云天请了同等人数的服务员陪伴,由于酒店服务员人手不够,他还花钱从外面的娱乐场所邀请了四位服务人员。

关云天跟老孙和老常先到包间等候,不到十分钟,农行的四位领导先后到达,老孙把宾主双方做了一一介绍,听说关云天是昌达公司总经理,农行的几位领导对他也很刮目,毕竟昌达公司把帘子布业务做到了全国前三,在富源县甚至整个华源市,现在也是小有名气的企业,看来农行的领导至少听说过这家企业。

在酒局上,凭借自己的酒量、知识水平和这几年在社会上的见识,关云天挥洒自如。

第一次见面,相互还不了解,也许喝的高兴了,农行有位焦姓副行长想试探关云天的酒量,提议满杯干一个,这是他们在酒桌上惯用的一种捉弄人的方式。

老孙和老常都以自己年龄大为由,打起了退堂鼓,“我们人到中年,喝得这么快身体受不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往上冲吧。”

农行一把手刘行长端起杯子也只喝了一大口,并且解释道:“喝快了我也受不了。”刘行长当然不会把自己手下一位副行长说的话当回事儿。

关云天已经看出了端倪,这个提议实际上就是针对自己的,“领导们都表态了,但我得陪着焦行长。”说完,端起酒杯走到焦行长跟前,“焦行长,我敬你,先干为敬!”碰杯后,关云天一仰脖子,一口干了个底朝天,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焦姓副行长跟另外两位副行长面面相觑,这是自己提议的酒,如果不喝,等于打自己的脸,那得多丢面子呀!要不就端起来一口干了,但是望着面前这二两杯子的满满一杯,一口喝下去还真是费劲。

焦副行长也有七八两的酒量,以前常常用这种方法捉弄别人,对方一般没有敢于响应的,其实他自己最后也不喝,却拿这种事取笑对方。

今天也是想看关云天的笑话,没想到自己却要被别人笑话了!焦副行长是要面子的人,说啥也不能丢了这个份,他一咬牙,咕咚一口也喝干了,但是酒精呛得他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再看关云天,面不改色,坐在那里稳如泰山。

服务员过来倒酒,“倒满吗?”

“倒满!”关云天指着酒杯。

话音刚落,对面的焦副行长连连摆手,“别倒满了,就倒半杯。”

“焦行长,酒满心诚,你让服务员倒满,咱们可以不喝那么快嘛。”关云天轻描淡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到刚才的一幕,联社主任老孙直想笑,老焦平时用这一招吓唬别人,拿他人开心,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你那点酒量也敢拿出来到处招摇?老孙知道,这二两一杯的酒,关云天可以连干三杯,言行举止还不会有任何的失态,你干一杯都费劲,活该自己难堪!

什么事都讲究个知己知彼,喝酒也一样,老焦自以为是,遇到比他厉害的,自然没了底气。

农行的刘行长等人早就知道老焦在酒桌上的把戏,因为大家是同事,老焦愿意怎么耍是他自己的事,丢人出丑怨不得别人。

关云天从内心最讨厌老焦这种酒风,上来就想把别人灌醉,让别人出丑,自己看笑话,要是换做其他人,关云天必定跟他连干三杯,让他当场趴下。但对方是农行副行长,手握大权,万万不可得罪,今天跟他们见面的目的就是先混个脸熟,今后好找他们融资,所以,关云天在语言和举止上对老焦还是一如既往地尊重。

在单独敬过一把手刘行长之后,关云天再次跟焦副行长举杯,“焦行长,咱们继续喝,我敬你,这回慢一点。”

老焦急忙端起杯子,“关总客气了,咱们互敬多好!刚才我想开个玩笑,活跃桌上气氛,结果你还当真了,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我这人实在,咱们第一次见面,既然焦行长提出建议,我就得响应,你说是不是?”

喝到七八分的时候,桌上的人都把重点从酒杯挪开,爱好唱歌的拿起了麦克风,开始引吭高歌,其他人领着服务员,来到包间的空地方开始跳舞。说实话,真正会跳舞的,这些人里面一个也没有,所谓跳舞,也就是搂着女服务员,摆出个跳舞的姿势,在那里胡乱挪动着脚步。

当天晚上这次见面,关云天在各个环节的表现非常得体,给农行的几位领导留下了良好印象。

过了一段时间,关云天单独拜访了农行的刘行长,只带了二斤极品“狮峰龙井”作为见面礼,这是南方一个客户送给他的礼物,据说价值不算很高,但很难得。

除了谈天说地,最多谈谈企业的经营状况,目的只是跟刘行长加深感情,关云天对贷款融资之事绝口不提。事实上,新项目还装在关云天的脑子里,连正式筹备都算不上,现在提出贷款融资,既操之过急,又不合时宜。

既然把昌达公司的下一步发展计划定为轮胎制造,关云天自然会把更多的精力用来关注轮胎行业的相关信息。

在浏览国内外经济信息时,一则来自国际市场有关大宗商品的最新消息,引起了关云天的注意。消息报道说,由于天气原因,世界主要天然橡胶产地,已经连续两三年没有遭受自然灾害,意味着天然橡胶获得了连续的稳产高产。

关云天知道,天然橡胶是轮胎行业的主要原料之一,因为其产量受天气影响较大,国内外天然橡胶的价格一直处于上下波动状态,按这则消息的分析,目前,天然橡胶应该处于低价位。

为了进一步证实消息的准确性,关云天把电话打到李长津的办公室,“李工你好!现在忙不忙?”

“忙与不忙,关总的电话,我也得接呀!”老李跟关云天是老朋友了,说话自然很随便。

“你是做技术工作的,估计不太关心原料采购方面的问题。我想请你去你们公司采购部门实地打听一下,问问这段时间采购的国产或进口天然橡胶的价格,情况能详细点最好。”

“你问这个干什么?”李长津不明其意。

“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实际成交价格。”

放下电话,李长津来到公司采购部,他跟部门经理当然很熟,说明来意后,对方也是很好奇,因为技术部门一向不关心原料采购情况,“哦,我正在写一份技术经济分析报告,需要这方面数据。”李长津解释道。

采购部经理本来就很尊重技术总监李长津,他把近半年购入的,包括国产和进口的所有批次天然橡胶的价格,全部拿出来让李长津过目。“这么多数据,我哪能记得住呀,能给我复印一份吗?”李长津道。

“当然可以。”

回到自己办公室,李长津给关云天打电话,“关总,你想知道的答案我去打听了,几句话说不清楚,这里有不少数据,我给你传真过去吧。”

关云天拿起传真件,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这个时候,他大学期间学的高等数学知识派上了用场,他用统计分析方法对这些数据进行了处理,还用铅笔在草纸上绘出了一条曲线。

其实,国内外天然橡胶近几年的交易价格,都可以在有关资料中查到,但关云天对公开报道出来的价格不太信得过,他认为某个具体企业的真实采购价,才是可信的消息。

通过分析,关云天认为目前的天然橡胶价格,的确处于近年来的最价位。

再利用同样的数学方法,对前些年国内外天然橡胶价格走势进行分析,和目前的情况进行比较后,在轮胎项目还八字没有一撇的情况下,关云天做出了一个大胆决定,他要趁此机会囤积一定数量的天然橡胶!因为通过分析比较,关云天认为,在不久的将来,国内外天然橡胶的价格,必将大涨!

要囤积天然橡胶,首要条件当然是资金,就目前昌达公司的自有资金而言,根据国际市场的价格,最多够买一万吨天然橡胶,而关云天的目标是囤积五万吨!

另外四万吨的资金还没有着落,不用说,关云天只能去找信用联社的朋友想办法。

当他说明临时贷款的用途后,联社一二把手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云天,你在想什么?你一个搞加工生产的企业,怎么想起来做买卖了?”

“有利可图,为什么搞生产加工的就不能做买卖?”关云天反问道。

“不是不能做,这样的生意你想过它的风险吗?你要囤积五万吨天然橡胶,那是几个亿的资金啊!一旦出现不测,你哭都来不及。”

关云天一脸严肃地说:“多谢两位领导提醒,其他不用管,就说你们是否同意这笔临时贷款吧?”

关云天跟两位联社主任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一般人谁敢跟金融机构的一二把手这么说话?除非以后不跟银行打交道了。88106 .

正文 第28章 迂回操作

“云天,你可别把我们的意思理解错了,我们并不反对你囤积原材料,只是提醒你注意风险。”老常解释道。

听了老常这话,关云天笑了,“怎么理解错了?我不是感谢你们的风险提醒了吗?知道你们的一番好意,但这件事我的确很想做。”

老孙严肃地看着关云天,“这么说来,你已经充分考虑过其中的风险了?”

“实话告诉领导,在作出决定前,我对天然橡胶多年来公开的市场走势和企业的实际成交价格做了大量的精密分析,最终得出结论,目前国际国内市场上,天然橡胶处于近几年的最低价位,根据国际炒家的一般操作方法,现在是囤积天然橡胶的最好时机。不久的将来,这种商品的价格就会上涨。”关云天显得信心十足。

老孙跟老常交换了眼色,“云天,其实我们对你的为人非常了解,对你的做事方式也很赞同,这么大的事,几个亿的资金,我们的担忧你也应该理解。”

“孙主任,我很理解你们的担忧,作为金融机构,风险控制是第一要务,别说三四亿资金,就是十万八万也要控制风险。这件事不能说十拿九稳,起码风险很低,根据我的分析判断,挣钱是肯定的,我认为其中的风险就是挣多挣少的问题。”

“云天,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我们可以答应在资金上帮助你,不过你说的临时贷款恐怕不合适,要贷就以新项目的名义正式融资,三四个亿的资金,临时贷款没法立名目。”老孙是联社一把手,他这样表态,意味着事情就定下来了。

资金有了着落,关云天准备动手操作,经打听,才知道这样的业务只有那些具有进出口权的单位方能办理。昌达公司作为民营企业,哪有什么进出口权啊!

这可怎么办?关云天现在才知道,除了乡镇农贸市场那些小买卖不需要许可,但凡涉及工业原料的大宗交易,都需要许可经营。

关云天现在处于骑虎难下的境地,如果放弃天然橡胶的囤积,不仅话说出去了,而且县联社已经为其准备了资金,另外,放弃这么好的一笔生意,关云天必定心有不甘。但是,要想付诸实施,昌达公司没有自营进出口权,政策不允许,这件事根本没法操作。

关云天无计可施,他漫无目的,四处打探,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迂回操作,关云天不明其意,对方进一步解释道,迂回操作就是委托一家外贸单位替昌达公司进口天然橡胶,外贸公司向昌达公司收取一定比例的代理费。

此计甚妙!有了这个方案,事情就可以往前推进了。关云天找到滨海市一家外贸公司,对方一位宋姓经理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我们就是专门从事大宗商品进出口业务的,关经理,这件事你找我们算是找对人了。”

关云天主动把自己的目标告诉对方,一听五万吨天然橡胶的巨大数量,涉及四五个亿的进口业务,宋经理更感兴趣,非要热情招待一番。

先要听听对方报价,关云天想看看外贸公司报出的价格跟他了解到的情况有多大出入,结果,这家公司还算实在,他们的报价跟实际情况相差无几。

双方建立起了信任关系以后,接下来要接触实质问题,也是最主要的问题,那就是代理费的收取比例,“宋经理,请问你们公司代理费按什么比例收取?”

“哦,关经理主动提及代理费,真是个痛快人!进口代理费的收取标准不一样,要根据进口产品的种类、数量、产地和我们垫付的资金情况来决定。”

“你就根据原产于东南亚的天然橡胶和我们进口的数量,报出你们的代理费收取比例,当然,昌达公司不会让你们垫付任何资金。”

“根据你们的情况,%~%不等。”

“宋经理,我想知道为什么进口代理费的收取标准还有一个比例不等的范围呢?”

“如果委托方先交代理费,就按底线收取,要是等我们完成了代理业务以后再交费,就按高线收费。”

关云天合计了一番,“这个好办,我还想知道一件事,就是在你们对外询价过程中,我们的业务人员是否可以参与其中?”

毕竟是五万吨的进口量,价值四五亿的进口业务,具体操作过程中的任何疏忽或故意遗漏,就可能给总成交价造成几百万的差价,关云天的精打细算不无道理。

“以前从来没有委托方提出这种要求,你把进口业务委托给我们,绝不会让你花冤枉钱。关总放心吧,对外贸易中,不可能有国内贸易那种吃回扣的违规商业行为。”老宋极力解释道。

关云天不仅愿意倾听别人的经验之谈,还特别关注各种报刊杂志上的有关信息,“宋经理说的没错,外贸业务比起国内贸易正规得多,但也要看贸易对象,如果跟欧美地区的企业做贸易,绝对不存在任何猫腻,恕我直言,要是跟东南亚地区的客户往来,情况就没那么令人放心了。”

“关总这是听谁说的?亚洲东南亚地区的客户也很守规则呀!”老宋涨红着脸解释道。

“我也是听别人在茶余饭后的闲聊,就算是道听途说吧,不过宋经理是单位领导,处于高位,好多业务你不经手,你对基层业务人员的所作所为未必掌控的那么清楚。”关云天直言不讳。

“关总说的也许有道理,问题是你们怎么参与呢?要是不放心的话,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询价后把价格报给你们,让你们再去核实。”

“也可以,这算一种方式,另外一种方式,我们询价后,价格不用你们管,外贸公司只管办理进口业务就可以了,宋经理认为这样是否可行?”关云天有自己的打算。

“关总,我佩服你的精明,不过搞这么繁琐值得吗?难道你不嫌麻烦?”碰见这种主顾,老宋也是没有办法。

“当然值得,一点也不麻烦!四五个亿的进口业务,代理费我一分也不少给你们,但价格必须透明,中间不能有任何灰色地带。宋经理如果觉得麻烦,我们可以找第二家进口代理商。”关云天亮出杀手锏。

这一招相当管用,一听关云天要找第二家代理商,老宋马上表态道:“关总想多了,我只是替你们考虑,怕给你们的工作带来麻烦。我们无所谓,怎么做都行,过程中的每个环节欢迎你们派人监督,绝对做到公开透明。”

“如果宋经理同意,那就按刚才确定的方案,咱们双方一同询价,共同确定最合适的供应商。”

“就按你的方案操作,关总,我想知道你们什么时间能把代理费的比例确定下来?”这回轮到老宋着急了。

“代理费----,现在就可以定下来。”关云天略一思索,“呃,宋经理不是说根据不同情况,~%的代理费吗?那你看看根据我们这种情况,你们打算收取多少代理费?”

“~%的比例收取比较合适。”

关云天非常干脆,“咱们来个就高不就低,%缴纳代理费,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好啊,多谢关总慷慨!”

“不过我有个条件,代理费总额的百分之五十可以提前预付,剩下的一半,要等所有进口货物到岸后,最终一次付清。”

碰见关云天这么谈业务的,老宋算是长见识了,老宋他们公司以前的进出口业务,绝大多数都是为国营企业做代理,对方根本没有任何条件和要求;即使偶尔有民营企业找上门来,对他们也是言听计从,进出口公司说什么,对方就听什么,让怎么做,对方就一丝不苟地遵照执行。

这次业务,老宋几乎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在以前从未有过。好在进口价值高达四五个亿,即使按最低比例收取,代理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正是看重了这一点,老宋才反过来对关云天百依百顺。

在双方的密切配合下,两个月之内,从印尼进口的五万吨天然橡胶全部到岸,关云天租赁了一家倒闭棉纺企业的厂房作为临时仓库,用来存放这些天然橡胶。

除了县联社的正副主任,以前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等把进口的几万吨天然橡胶运进仓库,关云天的朋友圈,甚至但凡跟他认识的人说起这件事,都对关云天的举动迷惑不解,就连恒源橡胶公司的王总,那是轮胎行业老资格的管理者,也对关云天的行为感到困惑。

好事者在背后议论,昌达公司的本行是帘子布,即使这两年企业效益好,有闲钱,也不应该涉足天然橡胶呀!帘子布做得好好的,现在是天然橡胶的低谷时期,价值四五亿的几万吨货堆在在仓库,每天的银行利息就不少,要是脱不了手,长期积压在仓库,光是利息就得把关云天压死。

“关云天是个多么精明的人啊!他怎么能做这种事?莫不是脑子里的哪根神经突然出了问题?”人们在背后议论纷纷。

正文 第29章 别太贪婪

关系比较近的朋友更加关心这件事,或亲自上门或打电话询问,“云天,听说你最近在做大买卖,是有这回事儿吗?”

“什么大买卖呀,下一步我想跨行业经营,要用天然橡胶做原料,就先在原料市场上探探路。”

“都在说你最近进口了大量的天然橡胶,你想干什么?”朋友们很不理解。

“我想......,哦,没什么,不是说了嘛,我想在天然橡胶市场上探探路。”关云天含糊其辞,他没有必要跟每个人解释自己的动机。

“老朋友,天然橡胶是国际市场上的大宗商品,不时有国际炒家出没,里面的情况高深莫测,你可千万注意,别让它烂在你手里啊!”好心的朋友提醒道。

面对熟人的好奇,朋友的关心,关云天哼哈地应付着,他没有心思在乎外界怎么说。

关云天随时都在关注国际市场天然橡胶的价格走势,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有一档商品信息联播,这是他每天都必须收看的节目。

一连几天,经济频道的商品信息中显示,天然橡胶的价格几乎一动未动,“这是什么情况?难道预期的价格拐点就要出现了?”关云天很纳闷。

继续观察,又过了几天,信息显示国际市场上天然橡胶价格还有所下降,通过对比,关云天发现目前的价格比前段时间自己的进口价格还降低了百分之一左右。

咦!真是奇怪了,这个价位再要继续下降的话,天然橡胶还有利润吗?“嗨!想这么多干嘛?我倒要看看这价格还能下降多少!”此后的一段时间,关云天把精力放在别处,干脆不去关心天然橡胶的价格走势了。

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晚上,关云天饭后打开电视准备观看新闻,不经意间,他把频道切换到经济信息联播,在一长串信息中,关云天注意到天然橡胶的价格有所上升,现在的成交价比两个月前有所上涨,但也仅仅回升到跟他们当时的进口价格大致相当的水平。

一些朋友和昌达公司的同事为关云天捏着一把汗,花四五亿进口的几万吨天然橡胶压在仓库,他也不着急,不知道这家伙整天在想些什么?

要说关云天心里一点不着急,那也不是事实,几万吨货物压在仓库,占用了四五亿资金,再大的心脏,也不可能静若止水。但关云天事前已经做过仔细分析,他不相信天然橡胶的价格会一直处于低谷,根据他对多年价格走势的分析研究,关云天认为在不远的将来,橡胶价格应该会触底反弹,从最近几天电视里播放的商品信息了解到的价格变化趋势,更加坚定了他的判断。

从最近开始,关云天不仅再次持续关注电视里的大宗商品信息联播,他还利用供应帘子布跟有关企业建立起来的特殊关系,从各家轮胎企业内部随时了解他们新近购入的天然橡胶价格。

过去这半个多月,关云天注意到天然橡胶的国际市场报价一直在往上涨,虽然每天涨得不多,最多也就百分之一左右,但十几天下来,关云天赫然发现,跟半个多月前相比,总体价格已经上涨了百分之十!

情况虽然令人激动,但关云天非常冷静,在他看来,即使现在价格上涨了百分之十,比起天然橡胶价格的历史高位,也才仅仅达到最高价格的百分之七十。

有两三家轮胎公司的采购经理上门询价,关云天不为所动,他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然后再做决定。

时间又过去了一星期,国际市场上天然橡胶价格猛涨了百分之十,昌达公司的业务经理小马找到关云天,“关总,咱们是不是应该出货了。”

“为什么着急出货?”

“跟咱们的进口价格相比,现在已经上涨了百分之二十,再等下去,万一价格跌下来,不就麻烦了嘛。”小马担心道。

“有道理,但是还得等一等,再看看。”关云天表面上看起来相当平静。

五天以后,国际市场的报价又上涨了百分之十,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天然橡胶价格突然猛涨了百分之三十!不要说其他人,就连关云天自己,虽然他预料到会涨价,但没想到价格会上涨的这么快!

打电话把业务经理小马叫来自己办公室,关云天吩咐道:“你给各家轮胎企业联系,有意采购天然橡胶的,让他们尽快来签合同。”

关云天前段时间对天然橡胶价格走势的预测,让小马佩服的五体投地,“关总,现在准备出货,你认为价格已经没有上涨空间了吗?”

“不,肯定还会上涨一定的幅度。”

“既然还有上涨空间,为啥咱们急着出货,不再等等?”

“香港的亚洲首富李嘉诚告诫我们,为商者不要太贪婪,不要试图赚尽最后一个铜板,这话很有道理。”关云天道。

“关总,你的意思,咱们不再等了?”

“一天也不等了,抓紧时间跟各家轮胎企业联系,把咱们的价格报过去,让有意采购的厂家过来签协议。”

这段时间天然橡胶价格的不断上涨,让各家轮胎生产企业的采购经理如热锅上的蚂蚁,接到小马的邀请电话,大家都非常高兴,因为他们早就惦记着昌达公司囤积的几万吨天然橡胶。

采购经理们尤其对昌达公司的报价很感兴趣,因为这个报价比最近两天国际市场天然橡胶的价格要低百分之二,要是考虑到继续上涨的趋势,昌达公司的报价就更有吸引力了。

展开具体业务谈判时,关云天要求各厂家根据自己的需求,一次性签订购销合同,在这个问题上,采购经理们跟昌达公司的要求出现了一些分歧。

目前天然橡胶的价格虽然离历史高位还有一点距离,但也接近历史高位,即使昌达公司的报价有所优惠,价格也属不低。用户们不愿签一次性购销合同,他们认为天然橡胶的价格不可能一直坚挺,要是价格下降了,按目前价格签订一次性购销合同,他们就吃亏了。

各家的采购经理都很聪明,他们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想拉一车货签一次合同,价格就按当天的国际市场均价计算。

在这件事情上,关云天当然不能随了采购经理们的愿,每次拉货签合同不仅繁琐,而且计价很不方面,“休想拿我这里当小商贩的零售摊点,那岂不是欺人太甚?你们在国际市场或国内市场进货,哪次不是几千上万吨地一次性定价签合同,谁跟他们零敲碎打?”

关云天坚持每家用户根据自家的采购总量,签订一次性购销合同,否则免谈。他认为昌达公司已经向用户让利,再在签订合同的细节上斤斤计较,昌达公司绝不让步。

也许看到国际市场上天然橡胶的价格还在继续上涨,部分用户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富源县的十余家轮胎生产企业,有两三家陆续跟昌达公司签订了一次性购销合同,还有两家企业的老板跟关云天私交甚好,另有两家企业找政府官员出面说情,对这几家用户,关云天宁愿私下再给他们一点优惠,但签订一次性购销合同的原则不可动摇。

到了这个时候,关云天也想将囤积的天然橡胶尽快出货,他知道自己这次能够得手,完全是趁天然橡胶多年以来市场低迷,国际炒家暂时打盹之机,钻了个空子,只是侥幸捡了个便宜,要是等大宗商品市场上的大鳄们回过神来,一个小小的昌达公司简直微不足道,即使十个昌达公司,也不是国际炒家们的对手。

这也是关云天一定要跟用户签订一次性购销合同的主要原因,要是根据用户们的意愿,细水长流地慢慢销售,炒家们发现后,将对昌达公司这个新来的偷猎者进行围捕,到那时就不是赚钱的问题,而要担心的是赔多少钱。干净利落地处理掉囤积的货物,成功逃离现场后,这样的担忧就不复存在了。

昌达公司囤积的天然橡胶脱手后,国际市场的价格在随后的半个多月又上涨了百分之十左右,公司同事和社交圈里的朋友议论纷纷,他们都认为关云天草率出手,让自己的公司吃亏了。

面对朋友和同事们的议论,关云天笑而不语,他没有必要跟这些人过多解释。

正如关云天预料的那样,任何事物都有盛极而衰的那一天,前段时间国际市场上天然橡胶的价格上涨很快,过了不到一个月,其价格下降的幅度更快,甚至超过了当初的上涨速度。

看见这种过山车似的价格走势,令关云天不寒而栗,这明显是炒家们在相互斗狠,要不是尽快脱手,如果把昌达公司裹挟其中,说不定会赔的血本无归,这件事想想都后怕。

幸好昌达公司早已逃离是非之地,关云天现在只是个旁观者,看见炒家们斗的好不热闹,他却显得相当超脱。

正文 第30章 牵制

从进口的天然橡胶到岸入库,到全部销售脱手,前后不到四个月,市场上的橡胶价格经历了微降---上涨---大涨---大降几个阶段,关云天在价格很低时吃进,价格处于适当高位时果断出货,中间挣了高达百分之三十的差价,这笔生意获得毛利近一点五亿,扣除各种税费,净利润接近一点二亿元。

朋友们聊起这件事,都说关云天大手笔,大气魄,是经商天才。关云天只是微微一笑,他自己非常清楚,什么大手笔大气魄呀!经商天才更是不敢当,自己只是在适当的时候遇到了适当的机会,又采取了适当的行动,钻了个空子,赢得很侥幸。即使现在有人给他几个亿的资金,让他再去做同样的事,关云天万万不敢轻举妄动。

无论如何,有了这笔钱,关云天下一步的跨行业经营计划可以进行得稍微从容一些,毕竟昌达公司原来的自有资金只够跨行业新项目投资的百分之二十,加上这笔资金,自筹部分就能达到百分之五十,不足部分,只需从县联社贷款就够了,可以暂时不去县农行融资,关云天觉得自己跟农行几位领导才见过两次面,现在向农行申请贷款,难度应该相当大。

有了资金,跨行业经营计划已是万事俱备,只差动手实施了。接下来,关云天准备找开发区管委会,首先要把项目用地确定下来。

关云天正在为新项目做具体筹划,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接了起来,“云天吗?你现在忙不忙?”电话那端转来一个半生不熟的声音。

“你---?哦,不忙,爸,请问你有什么事?”关云天条件反射般地辨别这个声音,他马上意识到对方是自己的岳父周福山。

“云天啊,你看我到砖厂已经快半年了,如果你有时间,我想过去把这边的工作跟你做个汇报。”

关云天稍一迟疑,“汇报工作----,现在吗?”

“你要有空的话,我现在就过去,因为我觉得好多事有必要让你尽快知道。”

周福山去砖厂参与管理快半年了,经过观察,他发现砖厂存在不少问题,本来想等关云天去砖厂检查工作再向女婿汇报,怎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关云天一次也没去过砖厂,老周已经憋了很长时间,他觉得再不往上汇报,这些问题憋在心里,他怕自己憋出病来。

老丈人主动要来汇报工作,而且还是第一次,即使再忙,关云天也没法拒绝。

周福山去砖厂参与管理,砖厂原来的经理老吴表面上欢迎,内心却是百般抵触,不仅在工作上不愿跟老周合作,还千方百计排挤老周,甚至想把他撵出砖厂。

老吴有些管理能力,但为人自私,拉帮结伙,下班后喜欢跟员工吃吃喝喝。老周则好大喜功,喜欢显摆,自以为跟老板关系特殊,有些事喜欢自作主张,他跟老吴都有很强的权力欲望。

把这样的两个人放在一起,注定好戏连台。

十多分钟后,一辆摩托车驶入昌达公司大门,从车上下来一人,看上去身材魁梧,腰板笔直,来人正是关云天的岳父周福山,他支住摩托车,大步流星地来到关云天办公室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关云天起身相迎,安排老岳父在茶几正面的沙发上坐下,并亲自动手沏了一杯茶。

老周也没有多余的话,他把近半年在砖厂看见的各种不合理行为和事件一一道来,还不忘道出自己的见解。

起码从表面上看,关云天听的很认真,对老岳父的意见也是频频点头,给人的印象显得很重视老周汇报的情况。

老周说了一通,归结起来就是三方面,第一,老吴安排工作不合理,据说有职工向老周反映这方面问题;第二,老吴拉帮结伙,对员工不能做到一视同仁;第三,老吴跟员工有利益交换。

关云天认为,如果这三方面问题真实存在,老吴的确应该受到约束。老岳父离开后,关云天当即指示公司办公室,专门针对这些问题,制定了多项规章制度,随后下发到砖厂。

看见新的规章制度,老吴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吴经理,这不是专门针对你的吗?”制砖车间主任小马故意向老吴提醒道,这两人是上下级关系,自从老吴当了砖厂经理,他们的私人关系变得非比一般。

这老吴原本是校园砖厂制砖车间的主任,三年前成立昌达公司,关云天为了将全部精力用在新公司的经营管理上,当时决定让老吴帮助管理砖厂,老吴随后就成了砖厂事实上的专职管理人员,他不仅搬进了关云天以前的办公室,还建议让运转班长小马接替他的车间主任位置。那时正忙于帘子布项目的筹备,关云天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老吴的建议。

说老吴会管理,也是相对而言,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关云天离开校园砖厂以后,在砖厂的现有员工中,老吴算是比较出色的一个。其实,老吴不仅初中都未毕业,而且对数字根本不感兴趣,要让他做一张月份统计表,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有这样的弱点,其他方面即使再出色,也很难把企业管理到位。

不仅如此,老吴对管理企业的科学道理完全没有概念,在他看来,管理就是哄着一帮人干活,只要把活干完了,他的管理任务就算完成了。

老吴是个腰粗体胖,面色黝黑的中年人,他性格开朗,一个不怎么引人发笑的话题,都能逗得他哈哈大笑。他还是个食肉动物,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叫做“是肉就比菜香”,不管什么肉,来者不拒,他嗜烟好酒,两天要抽三包烟,每天两顿酒也不嫌多。喜欢和女工搭讪,对于感兴趣的女员工,他总能找到与其聊天的话题。但在关云天面前,老吴总是毕恭毕敬,这在一定程度上蒙蔽了关云天对他的了解。

小马比老吴小几岁,这家伙是个机灵鬼,对领导很会察言观色,并投其所好。老吴把他提拔为车间主任,小马自然感恩戴德,不仅在物质上感谢老吴,他还把自己看着老吴的心腹。

在周福山没来之前,由于关云天基本不过问砖厂的事,砖厂实际上就是老吴跟小马的独立王国,他们在这里一手遮天。不过他们做事还算有分寸,只是在日常管理方面比较随意,在经济上也不敢胡来,每到年终,昌达公司总财务来砖厂检查账目,基本没发现财务违规行为。

但是几年下来,由于管理混乱,效率低下,老吴没有开拓能力,砖厂一直原地踏步,规模和利润甚至还不如几年前。

周福山来到砖厂以后,老吴对昌达公司这一人事安排很不理解,他跟小马合伙排挤老周,工作上的事让老周根本插不上手。

既然无法参与其中,周福山只好做个旁观者,这几个月,他把老吴的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早就想跟关云天汇报,但一直见不到自己这位女婿,无奈之下,周福山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到办公室,当面反映砖厂存在的问题。

昌达公司下发了最新规章制度,连小马都看得出来这是故意针对老吴的,好歹也是砖厂的经理,即使再不愿意动脑筋,老吴也知道其中的意思。

但老吴是个皮糙肉厚之人,他觉得只要关云天没有直接找他谈话,自己就没有必要对号入座,于是继续我行我素,原来怎么做的,现在还怎么做,甚至变本加厉,以显示自己对老周的行为不削一顾。而且,老吴知道这一切皆源于周福山在背后打小报告,本来就对老周有抵触情绪,现在不仅在工作上排斥老周,跟他争锋相对,还在内心对老周产生了怨恨。老吴也在收集证据,等待时机,他要对老周展开反击。

首先,老吴要进一步孤立老周。

原来砖厂的所有事情都归老吴管,现在把后勤、职工考勤及出库入库从他手里分了出来,全部划归老周管。周福山年龄比较大,也许农村人小气,原来每年的八月十五和春节,职工们多少都有一些福利,老周接手后,八月十五的福利直接取消,就连春节那点福利也缩水了。

另外,以前职工有事请假很随意,只要跟老吴关系不错的员工,任何时候请假都是绿灯,现在老周管考勤,这方面把关比以前严格。抓住这两点,老吴在职工中大肆鼓动,激发职工们对老周的不满,使老周处于一种更加孤立的境地。

在老吴的唆使下,员工们对周福山越来越排斥,他想了解一些生产方面的事,车间职工根本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周福山早年曾在部队服役,八十年代还当过老家自然村的村长,多少也算见过些世面,对老吴这些做法,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正文 第31章 处罚

自从周福山汇报砖厂情况以后,每隔半个多月,关云天总要抽出一点时间去砖厂转转,老周和老吴都会趁机跟他汇报工作,但这种情况下,谁也不好直接向公司总经理反映对方的过错。

老吴碍于周福山是关云天的岳父,周福山顾及老吴是关云天亲自提拔起来的砖厂经理,双方表面上还过得去,但各自心照不宣,暗地里较劲越来越厉害。

老周如此较真的目的,部分原因是为了把女婿的企业搞好,但主要原因还是想把老吴从砖厂经理的位置上拉下来,因为老周认为自己更适合做砖厂一把手,他不甘心只做个管后勤的副经理。至于老吴,他本来就不欢迎昌达公司给砖厂派来这么个多余的人,如今老周又多管闲事,他的目的就是让周在砖厂待不下去,最终想把老周赶出砖厂。

关云天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认为只要有利于改善砖厂的管理,捅不出大的篓子,他就没有必要出面制止,这两个人愿意较劲也许是件好事,他们相互监督,相互牵制,说不定能促进砖厂的健康发展呢。所以,无论自己的岳父周福山,还是老吴汇报的情况,关云天都假装认真地听着,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他总是一笑置之,很少当着他们明确表态,只有涉及违反公司规章制度的行为,才果断决定,该怎么处理,绝不手软。

按公司规定,所有中层以上管理人员晚上都要轮流值班,而值班人员是绝对禁止喝酒的,老吴恰恰喜欢吃喝,当他值班时,每次都跟住在砖厂的职工喝酒。这个情况是老周无意之中发现的,有一天赶上下雨,下班后周福山也没回家,就在厂里住下了,晚饭后他发现值班室内灯火通明,似乎非常热闹,等他靠近窗户一看,有三四个职工正在跟老吴猜拳行令,喝得好不高兴!

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周福山不动声色,毕竟自己是后来者,老吴名义上还是砖厂的一把手,要是对方偶尔为之,也算不上多么过分的事。虽然不急于往上反应,但老周却决定继续观察,看看究竟再说。

老周借故住在厂里,在老吴随后值班的日子,他接连观察了好几次,都发现老吴跟员工喝酒。这老吴也太拿周福山不当回事儿,人家毕竟是老板的岳父,本来值班喝酒就属违章,你还这么肆无忌惮,大张旗鼓,老周当然非常生气。

纵然老吴一再教唆,砖厂毕竟有一百来号员工,他不可能把所有人都维护在自己周围。

周福山到砖厂已经半年了,再怎么被老吴孤立,也有几名职工愿意跟他交往,正是从这几名员工那里了解到,老吴这人很爱贪占小便宜。

据说老吴经常让员工帮他买烟买酒,好多时候故意忘了给钱,或者十块二十块的,他假装给钱,只要对方客套几句,他就真的不给了,当事人一般也不跟他计较。

老吴这人有个好处,那就是知恩必报,无论他占了谁的便宜,在工作分配上他都会给予关照,厂里那些脏活累活从此不会跟这些职工沾边。

长此以往,在老吴的领导下,砖厂的风气很不正常,生产一线的职工都争先恐后地用小恩小惠巴结领导,他们也确实得到了老吴的诸多关照,那些只想正常上班,踏实工作的员工,却被边缘化。其实,这也是砖厂近三四年止步不前的主要原因。

愿意跟周福山接近的这些员工,正是被边缘化的那几个人。

瞅了个机会,周福山把了解到的这些情况跟关云天再次作了汇报。

“新的规章制度下发以后,老吴还不收敛吗?”听完老岳父的汇报,关云天态度严肃起来。

“我说的就是公司下发新的规章制度以后的事,我看老吴现在的行为跟以前没啥区别。”

“你继续观察,有什么情况直接给我打电话。”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关云天不得不对砖厂的事加以重视了。

老吴再次值夜班,晚上七点多钟,周福山在砖厂职工宿舍前面的空地上转悠,远远望见值班室灯火通明,这次他干脆走了过去,推门而入。

见老周进门,老吴跟几个人同事站了起来,“周经理,今晚又在厂里住下了?坐下来喝点。”包括老吴在内,这些人简直把公司的规章制度当成一张废纸,更是无视老周的存在。

“这里可是值班室啊,你们在这儿喝酒合适吗?”老周没说别的,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人,带上门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周福山抓起桌上的电话就打了出去,接电话的自然是他女婿关云天。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老吴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是关云天,大哥现在忙啥呢?”

“哎哟,关总你好!我没啥事儿,一会儿去现场转转。”老吴迟钝,他没去想关云天找他的目的,还想在领导面前表功呢。

“这段时间生产正常吗?”

“生产正常----?哦,很正常!”老吴没想到关云天突然关心起砖厂的生产情况,“关总,要不我向你汇报一下这段时间的生产情况吧?”

“你先别说生产情况了,我想知道昨晚谁值班?”

尽管关云天并没有直接提到昨晚喝酒的事,但听见他问起昨晚的值班情况,老吴马上警觉起来,急忙如实回答:“关总,昨晚我值班。”

“哦,那就对了。”关云天若无其事道。

从关云天的话语中,老吴没听出什么意思,这反倒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昨晚值班你喝酒了吗?”关云天突然来了一句。

“这---,这,我觉得晚上值班没啥事儿,就和几个住在厂里的职工喝了点酒,喝得也不多。”

老吴被关云天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给噎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连撒谎的勇气都没有了,只得乖乖地承认。

“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吧?是不是值班经常喝酒?我想听实话。”关云天以近乎命令的口气道。

“经常,哦,值班的时候是跟住在厂里的员工喝点。”

“看到公司最新的规章制度后,仍然没有停止,是这样吧?”

老吴耷拉着脑袋,低声道:“是,是的。”

“既然你一直以来违反公司规定,值班期间伙同员工喝酒,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对公司的警告充耳不闻,你自己也承认这是事实,那就按公司规定办吧。”说完,关云天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老吴收到一张昌达公司总财务科送达的罚款通知书,内容是因为违反公司规定,值班时间聚众喝酒,罚款一千元!

一向把金钱看得很重的老吴被罚款一千元,心里非常恼怒,虽然公司有点不讲情面,但老吴知道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他很清楚自己确实违反了公司规定,被罚款并不冤枉,这不能怨公司老总关云天。

坐在椅子上猛吸了一口烟,老吴心里合计着,前晚喝酒的事,怎么公司总经理这么快就知道了?除了一起喝酒的职工,只有老周看见了,不用说,一定是周福山向关云天汇报的!

老吴猜得没错,这么简单的逻辑关系,不用消耗脑细胞也能想到。

因为违反公司规定值班期间聚众喝酒,老吴被罚款一千元,按通常做法还应该贴出通告,警示众人。但关云天并没有把这件事通报全公司,算是给老吴留了面子。

毕竟公司人多嘴杂,尽管没有全员通告,就在当天,起码公司机关和砖厂的职工也都基本知道了。当然,由于女儿周媛媛的提前通报,周福山知道的比别人更早。

知道老吴被罚款,小马到办公室安慰他,还帮着分析个中缘由,两人都肯定是老周向公司领导告了黑状。

老吴既损失了金钱,又在职工面前丢了面子,心里的愤怒溢于言表。即使很多职工都猜出是周福山在背后使坏,这口气也得暂时咽下去。

虽然老周的做法不那么光明正大,但老吴的屁股没擦干净,这怨不得别人,他自知理亏,所以至少在当时,他既没有理由,也不敢公开对老周怎么样。

别看老吴比小马年长几岁,要论动心眼,他比小马还差点。罚款事件过去不几天,他们两人在私下又谈论起这件事,小马提醒道:“吴经理,不知道你感觉出来没有,通过罚款这件事,老周将来恐怕还要对你紧盯不舍。”

“他盯得再紧还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以后值班不喝酒就是了。”老吴说话办事都是粗线条,从来把问题想不仔细。

“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要是仅仅为了一个违章罚款倒没什么。”

“看你说的这么邪乎,我怎么看不出老周还能掀起什么大浪?”老吴至今没把老周放在眼里。

“吴经理,你要是这样想,如果哪天老周把你替换下来,你可别觉得意外啊!”小马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他替换我?就凭老周,他一个刚来半年,对制砖烧砖一窍不通的家伙,也想取代我?他有这两下子吗?”老吴仍然自信满满。

正文 第32章 明争暗斗(1)

“先别说人家有没有这两下子,但你千万别忘了,他跟关总是什么关系!”小马提醒道。

“他跟关总----,还用说吗?老丈人跟女婿的关系。”老吴没好气地说。

“只要你没忘记他跟老板这层关系就好,但我要提醒你,只要有了关系,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所以我劝你别太大意。”

“顶多以后遵守公司规章制度就完了吧,其他的我跟老周比不了,他跟老板有关系,我跟关总又攀不上。”

“也不一定,你家跟关总老家那个村子是邻村,农村人如果离得不远,只要想攀关系,七大姑八大姨,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总能联系几个。”小马果然道道多。

“嗯,你这倒提醒我了,据我母亲讲,我姥姥娘家就跟关总老家一个村,可这关系离得也太远了吧?真是八竿子也够不着。”

“吴经理,这个你就别管了,要想攀关系,你得送礼,别说八竿子够不着,就算真有点亲戚,你不送礼,也没人愿意搭理你!”

“有道理,等有时间回家问问我娘。”

为了保住自己在砖厂的经理位置,能想到的任何办法,老吴都愿意试试。

趁不值班的晚上,下班后,老吴专程去了一趟他母亲家里,娘儿俩寒暄几句后,老吴问道:“妈,我姥姥姓啥来的?”

自己的儿子一年半载也难得见到几次面,怎么突然关心起他姥姥?这让老太太很好奇,“你姥姥?她姓关,你问这个干嘛?”

“哦,我姥姥娘家是不是咱们邻村的?”

“是啊,怎么啦?”

“不知道她认不认识一个叫关成林的人?”

“关成林----,这人多大岁数了?”

“年龄可能比你还要小几岁。”

“那她上哪儿认识呀!即使认识这个人,你姥姥都快九十岁了,提起来恐怕也早就忘了。别说你姥姥,就算我那几个舅,现在活着的也都八九十岁了。”

“我姥姥娘家和这个关成林都是一个姓,你说他们能有亲戚关系吗?”老吴的表情和问话,都像一个小孩子。

“这可不知道。不过他们那个村子叫关杨村,有一多半人家都姓关,谁知道能不能有啥联系。嗨,你就是农村人,又不是不知道农村的习俗,别说一个姓,就算不是一个姓,一个村子里的,论起来多少也能扯上点关系。”老太太这话,跟砖厂小马说的意思差不多。

虽然从老母亲那里没有获得什么重大信息,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知道了自己的姥姥也姓关。

过了几天,趁周末休息的时候,老吴去城关镇一家最大的商店买了些礼物,傍晚时分,他骑着摩托车带着这些礼物,顺着羊肠小道骑行了二十多公里路程,来到关杨村,到了村口,在好心人的指点下,没费多少事就找到了关成林的家。

见到了关云天的父母,老吴自我介绍,说他是关云天的同事,趁星期天特来拜访两位老人。

儿子的同事来家拜访,关成林夫妇非常感动,又是沏茶又是敬烟,好一通忙乎。老吴来此的目的是攀关系,交谈过程中,他自然要主动引出相关话题,“我姥姥家就是关杨村的。”

“哦,是吗?”关成林很感兴趣。

老吴故意提到他姥姥和三个舅爷的名字。

关成林对老吴的姥姥几乎没有印象,但对他的三个舅爷还很熟悉,“尽管我们在一个村,但我们家跟你舅爷家,早就是五辈以外的关系,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姓关,我跟你舅爷论起来也是爷们儿,我得管他们叫叔。”

“哦,真是太好了。从我舅爷那边论,我得管你叫舅,我跟关总论起来还是姨表兄弟呢,我又是他砖厂的元老,由我帮他管理砖厂,关总应该很放心。”趁此机会,老吴一个劲地往上攀关系。

“你目前在他厂里做什么工作?”

“我是砖厂经理,就算是厂长吧。”

“这不是很好吗?有你帮助管理厂子,云天一定很放心。”

老吴把关成林的话当做一种对自己的承诺,见目的已经达到,时间不早了,便留下礼物,与关成林夫妇道别。

离开老关家,在返回的路上,老吴的心情特别舒畅,得到了老关的承诺,就像有了一道护身符。老吴故意加大油门,把摩托车开的飞快。

上班后,老吴心里盘算着,老周你是关云天的老丈人,现如今我也跟老板攀上了亲戚,关云天是我姨表兄弟,我有了跟你掰手腕的资本,你要想取代我的位置,更是没那么容易!你不是想跟我争吗?我偏不让你!

一个多月后,砖厂要新建一台用于计量的地磅,公司并没有明确指示谁来负责这项工作,因为这件事既属于生产部门管辖,也跟后勤部门沾边。

关云天的本意是让周福山跟老吴一起定方案,询价格,共同把这件事情办好。在地磅选址等一系列开始的准备工作中,他们两人还能达成一致意见,到了确定施工单位和工程造价等环节,两人就出现了巨大分歧,甚至对于地磅的安装方式都各执己见。

周福山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他认为地磅应该安装于地面之上,这样安装有利于雨后排水畅通,可以使地磅传感器始终保持在通风干燥的环境中,对传感器的灵敏度有保护作用。如果在地面以下,雨天积水,夏天雨后蒸发,使传感器处于潮湿环境,将破坏传感器的灵敏度。

老吴坚决不同意老周的说法,他坚持地磅应该与地面齐平,并说这是地磅安装的惯例。老吴也有他的道理,他认为地磅与地面齐平,货车上下平稳,有利于保护传感器的灵敏度。如果安装在地面之上,地磅两端需要一个斜坡,货车上下将对地磅产生冲击力,进而对传感器产生振动,天长日久将使传感器逐渐失灵。

这两人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最后把官司打到关云天那里,关云天笑了笑,“也许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不过我不懂这个,怎么给你们裁判?我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咨询生产地磅设备的厂家吧。”

周福山和老吴都讨了没趣,他们随后只好联系地磅生产单位,但都极力想让生产商支持自己的方案。设备生产单位的技术部门自然要实话实说,人家认为地磅既可以安在地面以上,也可以安装与地面齐平,将来设备是否好用,并不取决于怎么安装,关键在于传感器的质量。

设备生产商进一步解释,传感器属于精密仪器,对使用环境要求较高,即使高质量的传感器,也要在合适的环境下使用,才能保证仪器效能得到发挥。具体地说,对使用环境最基本要求是传感器不能受潮,不能频繁受到撞击震动,否则传感器灵敏度将下降,最终影响地磅称量的准确性。只要能满足对使用环境的基本要求,设备安装在什么位置不是原则问题。

如果安在地面之上,只要把地磅两端上下缓坡的坡度控制在规定范围之内,就可消除货车上下对地磅的撞击震动。反之,要是能做到排水通畅,即使夏天遇到大雨,地磅下面也不积水,就不会形成水汽蒸发导致的潮湿环境,也就不会影响传感器的灵敏度。实际上,任何一家供货商都会在这方面给用户提出具体建议。

如此看来,周福山跟老吴的方案都是可行的,这些道理他俩也懂,但他们都在故意强调对方方案可能存在的缺陷,从而达到否定对方的目的。

最终,老吴以地磅属于生产部门管理为由,将周福山的方案排除在外。老周虽然气愤,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确定了安装方式,究竟购买哪一家的地磅?谁来安装?在这些具体事情上,周福山跟老吴仍是各执一词。他俩在社会上混迹多年,都有各自的一帮朋友,那些自己认识或亲戚朋友介绍过来的供货商和小型施工队纷纷找到他俩,主动要求供货或安装施工。

周福山和老吴当然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他们都想让自己的朋友供货并安装。关云天表态,让所有供货商和施工队报出售后服务条件和设备价格。经过一番竞争,老吴的朋友最终拿到了供货合同,并负责施工安装。

一个月后,地磅安装完成,并经厂家调试合格,总算投入使用了。

但是,从这年的七月份开始,砖厂进出货物的称量结果与往来单位标注的货物重量逐渐出现不相符合的情况,开始相差不多,大家都没在意,供需双方一般都是老关系,协商一下也就过去了。

七月底,这种差异越来来越大,净重十几吨的货物,每次相差可达二三百公斤,再过了一段时间,差异进一步扩大,这引起了领导们的重视。向地磅生产厂家咨询,对方认为除了传感器,不可能有别的问题,因为正常情况下,一台地磅使用五六年都不用检修,每年只需校对一次就可以了。

正文 第33章 明争暗斗(2)

尽管如此,毕竟还在保修期内,按售后服务条款,生产商还是派人前来查看,经检测,除了传感器有些锈蚀,真没发现其他问题。这根本不用解释了,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因为六七八三个月属于多雨季节,降雨多,地磅底下有积水,加之天气炎热,积水蒸发产生大量湿气,使传感器处于高湿度环境之中,导致探头被锈蚀,其灵敏度必然降低,称量结果自然也就不准确了。

找到了问题所在,老吴放心了许多,但周福山不干了,任凭老吴怎么解释,老周只说一句话,当初如果按他的方案把地磅安装在地面以上,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周福山说的有理,但老吴也确实点背,这一年的六七八三个月,当地雨水比常年多六成,原本够粗的排水管,在三天两头的暴雨袭击下,有时显得太细,致使排水不畅,地磅底部积水,水汽蒸发都不算啥了,甚至传感器探头被浸泡在积水中的情况,也完全有可能存在。要是这样,传感器失灵,地磅称量不准,就不是设备生产厂家的责任了。

因为这件事由老吴负责,周福山在一切可能的场合,不停地敲打着老吴。

守着现成的设备不能用,进出货物却要花钱去外单位过磅称重,不仅领导们认为别扭,办事人员也觉得很不方便。春节过后,周福山向关云天提议,按他的方案重新改造地磅。

关云天本来不想过问这样的小事,但经老吴上次那么一折腾,他同意了老岳父的建议,并让其尽快实施,不用征求老吴的意见。于是,老周找来了他朋友的施工队,将地磅拆解,再将原地用钢筋混凝土填平,最后将地磅安装于地面之上。尽管在此过程中老吴也提出过自己的意见,但周福山一个字也没听。

老吴和周福山这样你争我夺,互不相让,说白了,还不是为了砖厂那点小小的权力,因为这权力总是可以转化为利益的。即使老周对老吴的监督,也是为了限制老吴的权力。

周福山和老吴都是大烟鬼,他们每天至少也要抽一包烟。有一次,老周和在砖厂后勤部门供职的一位同事私下聊天,提起老吴,他让这位同事注意观察一个现象。

“什么现象?”同事问。

“你注意观察老吴平时抽的什么烟,再看如果砖厂有老吴他们生产部门负责的建设工程,他又抽的什么烟。”老周提醒道。

“怎么,还有什么不同吗?”

老周笑了笑,“你先观察,自然就会明白了。”

这位同事是砖厂办公室的一般职工,虽和领导们接触不多,但在同一个地点办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跟周福山和老吴都很熟。老周说的情况,他以前没在意,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觉得老周提到的情况还真非凭空杜撰。

老吴虽然贵为砖厂高管,毕竟还是工薪族,说白了也是打工的,最多工资高一些,这位同事发现,老吴平时抽烟只有十来块钱的档次,近一段时间砖厂维修几口砖窑,土建工程比较多,这事儿自然得由老吴负责,近期老吴抽的果然都是二三十块钱一包的烟。

这位同事跟砖厂财务科的一位朋友谈起这个有趣的现象,哪知财务科这位同事哈哈一笑,“你才发现吗?真是迟钝。他们两个半斤八两,老吴如此,老周也好不到哪儿去!不信你再观察老周,看看他是怎么表现的。我敢跟你保证,在老周那里你肯定也能观察到同样的现象,要不他俩整天你争我夺,明争暗斗,图啥呀?”

“图啥?难道他们就为这点蝇头小利?”

“你以为他们抢着管事的目的是为老板多干工作?别看他俩一个是关总一手提拔起来的砖厂经理,一个是关总的岳父,就他俩?不是我瞧不起他们,我认为他们既没那素质,更不可能有那样的境界。其实我早就知道,在砖厂不论他俩谁负责的项目或工程,一概雁过拔毛,哪个供货商或施工队都得送几条烟请几顿酒孝敬他们。即使对方把价格压得很低,人家不送不请,他们也会主动索要,否则货款结算或工程验收就会遇到麻烦。”这位财务科的同事看得更加清楚。

公司准备对砖厂的砖窑进行节能改造,这是一项耗资二三百万的工程,但关云天要把主要精力用在昌达公司新项目的筹备上,对砖窑改造根本无暇顾及。

不用说,这项工程自然得交给老吴跟周福山负责,但关云天交代的很清楚,改造工程的各个环节必须透明,所有环节需经招标才能确定。

如此安排,自有关云天的目的,他坚信相互监督是最好的防腐剂。就老吴和老周那点心思,岂能瞒得了关云天!

把砖窑改造工程的消息散发出去后,迅速吸引了社会上的多家施工单位前来投标,其中就包括老吴和周福山朋友的工程公司。经过两轮筛选,将其他投标单位排除在外,现在只剩下了周福山和老吴朋友的单位。

经过多轮报价竞争,老吴朋友的公司将每平方米窑炉价格再降低三元,报出了每平方米三十五元的极低价格,这让周福山措手不及。此前的两三次工程都让老吴的朋友抢了去,这项工程,老周志在必得,他走出办公室,到僻静处跟他那个亲戚打电话商量对策。

老周建议他的亲戚再把价格往下压一压,电话那端管老周叫二叔的施工单位老板一听,嗓音都有些走调,“二叔,再往下压价格,工程就没有利润了!”

“先别考虑那么多,把工程拿下来再说。”

当天下午,周福山那位远房侄子的施工单位报价每平方米三十二元。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老吴得知这一报价,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心想,这不是赔本赚吆喝么?他把这一消息迅速告诉了自己的朋友,对方干脆利落地回答:“这个价格没法干,再低就更不可能了。”于是,老吴的朋友决定退出竞争。

最终,周福山的远房侄子得到了窑炉改造工程的施工合同,因为包工包料,合同签订的很详细很正规,除了价格,还包括材料规格、施工期限、甲方配合及付款方式等等条款。

老吴作为主管生产的经理,对施工情况进行监督是他的权力和职责,也是公司总经理关云天希望他做的,当然,如果他对施工情况不闻不问,也没人说他失职。因为在招标过程中出现的别扭,老吴真就对窑炉改造的施工情况漠不关心。

有一天正当老吴值夜班,下班后施工队运来了一车耐火材料,保管员验完货正准备办理卸车入库手续时,也许闲得无聊,对此本不关心的老吴走了过去,围着拉耐火材料的车转了几圈,看了看车上的耐火材料,告诉保管员不能卸车,不要办理入库手续,并让司机把货拉回去。

周福山那位远房侄子和他的施工队,在施工期间都住在砖厂,耐火材料就是他订购的,一听不让卸货,还让把货拉回去,司机马上找到他汇报情况。

老周这位远房侄子找到老吴,“吴经理,为啥不让卸货呢?”

“我问你,合同规定的耐火材料厚度是多少?”老吴不用正眼看对方。

“五公分呀!我定的就是五公分厚的耐火砖。”

“我看你这些耐火材料也就四公分半。”

“不可能啊!哪有这个规格的耐火材料呀?”

“不信是吧?那我给你用尺量一量。”说完,老吴真的去仓库拿来一把尺,自己动手开始测量起来,一两分钟后,老吴举着手中的尺子,“四点七公分,不信你自己量。”并把尺子递给对方。

老周的远房侄子结过尺子亲自测量,“四点八公分,跟五公分也差不多。”

“嗬!差不多?合同规定五公分,你订购的材料才四点八公分,这叫差不多?怎么不是五点二、五点三公分呢?”老吴越说越气愤。

“吴经理,你说怎么办呢?”对方无可奈何地问。

“你问我怎么办?这耐火材料又不是我订的,工程又不是我承包的,我知道你该怎么办!啥也别说了,合同上耐火材料的规格写的清清楚楚,一切按合同来,不符合规定就得拉回去。你不是问我怎么办吗?我看就该这么办。”

对方根本没有把货拉回去的意思,老吴又不让卸车,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过了十来分钟,老周那位远房侄子到办公室给他打电话,把现场情况向老周作了汇报。

老吴腰间的传呼机响了起来,他按显示的号码回了过去,才知道是周福山打来的。“耐火材料厚度究竟差多少啊?”老周问。

“差两三个毫米。”老吴答。

“哦,也差的不是太多,要不你让保管员先办入库,把货卸了吧。”老周以商量的语气说。

正文 第34章 明争暗斗(3)

“那可不行!合同上明文规定耐火材料厚度是五公分,他这才四点七八,与规定明显不符,还不知道前几批进来的耐火材料是不是符合要求。”老吴的态度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只有这一批从别的地方进货,他们以前那几批我都看了,没有任何问题,不行的话把这一车收下吧,让他们保证以后绝对合格不就行了嘛。几百公里路程,拉回去光运费就得好几千,这个工程他们本来就挣不了多少钱,再来回折腾,不就更没法干活了吗?”周福山压低嗓音,以近乎哀求的口气跟老吴说。

“周经理,这项工程是他们自愿揽下来的,既不是你,也不是我,更不是关总央求他们,所以,工程挣不挣钱,挣多少钱,完全是他们的事,但坚不坚持合同条款,却是咱们砖厂的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老吴这话,看似不疼不痒,实则把老周噎的不轻。

“是呀,可他们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让老吴戳中了软肋,老周说话也没了底气。

“当初的竞标价格是他们心甘情愿接受的,又没人逼迫他们,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用处。周经理你想想,如果不按合同办事,你认为公司和关总知道了会怎么样?”老吴有点不耐烦。

老吴认为,竞标时对方故意把价格压得很低,以为别人不知道其中的奥秘?不就是为了不惜一切代价拿到合同,然后再从材料费上赚回来吗?注意打得不错啊!但是,这雕虫小技被我识破了,看你往下怎么收场!

自从老周来到砖厂,老吴就感到处处不顺,因为老周的告密,前段时间老吴还被公司罚款一千元,既让他损失了金钱,又在职工面前丢了面子,老吴心存怨恨,一直想找个机会报复老周,这次总算让他逮着了,双方都心照不宣,老吴岂能放过这报复的机会?尤其是最后这句话,别看老周是关云天的老丈人,也害怕老吴把事情捅到总经理那里。

周福山还想说几句软话,让这件事情过去,对面的老吴却把电话挂断了。

回想老吴刚才说的那些话,再联系到自己跟老吴这一年多相处的关系,老吴拿合同原则说事,毫无通融余地,周福山更害怕他把事情向公司领导汇报。

老周低着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试图想出个办法来,说啥也不能把已经拉到厂里的耐火材料再拉回去。

过了十多分钟,周福山猛然掐灭手里剩下的半截烟头,他抓起电话,拨出了一串号码,然后放下电话等待回电。

不到五分钟,老周面前的电话响起铃声,听筒里传来他那个远房侄子的声音,“二叔,你找我?”

“哦,我想问问你身上带没带钱?”

“带了,不多。”大侄子不解其意。

“有多少?”

“一千来块吧。”

“差不多够了。按我说的,你找老吴,就说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你把他叫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最好是一间屋里,如此这般,应该就能搞定他。”老周终于替他侄子想出了办法。

“这样能行吗?如果人家不要呢?”

“你放心,就凭我对他的了解,这一招肯定管用。”

挂断电话,老周的大侄子来到室外,见老吴正好一个人站在厂区的道边抽烟,他走了过去,凑得很近,低声对老吴说:“吴经理,咱们到那边去,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老吴一愣,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跟着对方朝厂区西南角的一排平房走去。

两人进了一间空屋,没等老吴说话,周福山那大侄子抢先道:“吴经理,我来你们厂里施工二十多天了,本来早就想单独拜访你,请你吃饭,由于工期紧张,一直没有得空,觉得很过意不去。我这里是一千块钱,你拿去买两条烟抽。”说着,一把将钱塞进老吴的上衣口袋里。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老吴一怔,“你,你这是干什么?”老吴马上镇静下来,故意推辞着,却没有把钱退出来的意思,“你这样不好吧?”

“吴经理,你代表砖厂,我理解你的难处,可我们也不容易。如果把这车耐火砖再拉回去,光运费我们就得赔上好几千,你能不能高抬贵手?”

“这......,好吧,不过下不为例啊!”刚才的情节出乎老吴的预料,他的脸上表情僵直。

老周的大侄子拿出烟递给老吴一根,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没有更多的话语,便迈腿往外走,在未迈出门槛之前,老吴说:“以后有事先打个招呼,你记下我的传呼号码。”

两人走出房门,来到仓库门口,老吴告诉保管员,事情已经和公司领导沟通好了,可以办理入库手续,让他们卸车。

就在这时,周福山传呼他的大侄子,让其回电话,这位侄子告诉他,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他出的那个主意非常管用。

只是从此以后,每次都是赶在周福山值班的时候进材料,老吴值班时一次也没赶上过。其中的原因老吴心知肚明,但他还能说什么?

不仅如此,在节能改造工程验收阶段,老周的大侄子如法炮制,他先打听到老吴家的住址,花两千块钱买了两条烟和一箱酒,送到老吴家里。实地验收时,老吴基本没有提出任何实质性意见。

这一回合,周福山吃了哑巴亏,不经意间,还让老吴捞回了一千元,弥补了上次被公司罚款的经济损失。

过后不久,在公司总经理关云天出席的一次砖厂管理会议上,周福山对日常管理提出了几条比较尖锐的意见,他认为是生产经理和车间主任在工作上的懈怠和失职。

这些意见的具体内容是,在周福山值班时,发现有职工脱岗,各班组物品工具摆放混乱,出库入库登记不规范,还有职工劳动纪律涣散。

老吴倒还沉得住气,车间主任小马却有些挂不住了,心想,老周你作为旁观者,要想给当事人挑毛病,哪有挑不出来的?别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

小马本想辩解,却被关云天止住了,“你们自己都承认这些问题是实际存在的,还想狡辩吗?作为生产部门,你们要做的是尽快整改,把存在的问题解决好,而不是千方百计为自己辩解推脱。出了问题找借口推责任,有意思吗?”

老吴和小马当面表示接受意见,马上整改,内心却是一百个不服气,他们对老周更加怨恨。

周福山是砖厂的后勤经理,砖厂车间需要的日常用品,一般由车间主任提出计划,生产经理批准后,再提交老周购买。

车间主任小马十天前上报的劳保用品计划,已经生产经理批准,早就报到周福山那里了。

采购员从县城买回了这些物品后,周福山让他把这些物品往小仓库一锁,其他不用管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老吴给周福山打电话,问车间十天前上报的劳保用品买回来没有,老周说昨天就买回来了。

一会儿,车间办公室的办事员到仓库领货,“领什么?”保管员问。

“领劳保用品呀,听说昨天就买回来了。”

“还没入库呢,我这里没见着。”

“这就怪了,马主任说昨天就买回来了。”

“关键是我这里没见着,要不你去问问周经理。”保管员提醒道。

办事员来到后勤经理办公室,老周说:“昨天买回来的劳保用品锁在小仓库,你回去吧,让小马或吴经理来我这里先办入库手续,然后你们去保管那里领取。”

办事员莫名其妙,回去跟小马一说,小马也不知道老周是啥意思,他急忙把情况向老吴汇报,老吴抽着烟,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阵才皱着眉头道:“车间的劳保用品,怎么还非要让我亲自领取,老周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老吴和小马都没有亲自去见老周,老吴实在不明白,车间用的劳保用品,老周为啥非要让他去领?这不符合常规呀!

事情就这样拖着,幸好车间还有少量存货,否则工人们就没法干活了!

老吴哪里知道,就在前几天,车间临时急需一种工具,采购员急匆匆去城里买了回来,据说当时要的很急,后勤经理老周就让他直接送到了车间。为生产所想,为生产所急,老周本来是一番好意,采购员却遭到了车间主任小马的一顿严厉训斥。

听了采购员的述说,老周认为小马不是针对采购员,而是针对自己,因为老周在前一段时间的管理会议上,当着关云天的面,给生产管理部门提了几条意见,小马这是借机泄私愤。老周认为,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竟敢如此猖狂,如果不是老吴在背后指使,借给小马个胆他也不敢!

周福山也是犟脾气,他想看看老吴和小马究竟能掀起多高的浪。

正文 第35章 明争暗斗(4)

据说采购员挨训的原因是他开车把买回来的物品直接送到了车间,这违反了两项规定,第一,后勤车辆不能直接开到生产区,第二,购入物品没有走正规的入库程序,让车间工作人员去仓库领取。

老周认为这简直是狗咬吕洞宾!车辆在特殊情况下开进生产区,把车间要得很急的物品直接送到现场,然后补办入库和领取手续,特事特办,这有什么错?老周认定这是生产部门故意找茬。

仓库本来就位于生产区的范围之内,周福山心想,你们生产部门不是不让车辆开进生产区吗?那好,你们就到非生产区来提货,而且必须要生产部门的领导亲自来!

其实,上次管理会议上发生的事,老吴虽有不满,却也没很在意,过几天就几乎忘了。那天小马严厉训斥采购员,还真的跟老吴没关系,那件事老吴当时也不知道,是过了好几天才从车间职工那里听说的。周福山闹的这一出,还真把老吴蒙在鼓里了。

别说老吴不明白,恐怕所有知道这件事或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包括采购员本人,都不明白老周的用意,只有老周自己知道他为啥这样做。

保管员老田跟周福山年龄相仿,他俩平时交流的共同语言也较多,看见后勤部门跟生产部门这样互不相让,老田觉得有点不像话,如果再僵持下去,耽误了生产,让公司领导知道了,那就不是小事儿了。

想到这里,老田来到周福山办公室,“周经理,这是怎么回事儿呀?一直不都是车间办事员提货吗?这次怎么非要让小马或老吴亲自来提?”老田想先了解情况。

老周摆了摆手,“老田你有所不知,前段时间车间急用的物品,采购员买来后,我让他开车直接送到了车间门口,这本来是我的一番好心,却被小马凶狠地训斥了一顿,说采购员不应该把车开进生产区,采购的物品应该走正规的入库手续。那好,这回采购的物品,就让他们来非生产区提货。”

“来非生产区也可以,但这些物品都是车间要用的,车间办事员领取不是很正常吗?”老田仍然不解。

“那天小马训斥采购员,我看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是因为车辆开进生产区和没办入库手续那么简单,绝对还有别的原因,我想当面问问他。”周福山提到管理会议上他给生产部门提意见的事,那天开会老田也在场。“我怀疑他们对我怀恨在心,故意找茬训斥我手下的采购员,实际上是冲我来的。”

原来如此!老田恍然大悟,不过他说:“他们也许内心有点不满,但从来没听老吴公开说起过,他不至于指使小马那么做吧?”

“不是老吴指使,就凭小马一个车间主任,我认为他不敢那么放肆。”

老田微微点头,“不管怎么说,不能因为这事儿影响生产啊!”

“我问了车间办事员,车间还有部分存货,三五天之内耽误不了使用。之所以非让他俩亲自提货,就是想当面问问他俩,为啥要故意找茬。另外,通过这件事,我还想让他们知道,别看我只是管后勤的经理,他们也休想在我跟前嚣张。”老周越说越激动。

“好啦,事情已经清楚,你也别生气了,大家的共同目标是为了把砖厂的工作做好,个人恩怨应该放到一边,继续僵持对谁都没有好处。这样吧,我劝你们双方各自后退半步,你也别当面质问训斥采购员的事了,让他们把货提走。”

老田说完,周福山不置可否。

离开老周办公室,老田又来找老吴,“再不把货提走,车间一两天就没有用的了。”

“也不知道这老周突然犯了什么毛病,平时都是车间办事员领取,这次非要让我亲自找他领货,我就不去,看耽误了生产谁负责!我是管生产的,还管这些破烂事儿?”老吴气不打一处来,他觉得是周福山故意找别扭。

“吴经理,我刚从老周那里了解到,他是因为小马那天训斥采购员的事而耿耿于怀,他认为是你指使小马故意找茬。”老田来此的目的,就是将情况如实相告,以便消除误会。

“他简直是胡乱猜测!那天的事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也是后来听别人说的。”老吴觉得冤枉,接着抱怨道:“小马这家伙也是没事找事,屁大点事值得发那么大的火吗?真是小题大做!人家采购员也是好意,为车间着急,虽然不符合生产管理规定,但特事特办,下不为例不就得了嘛,难道不会好好说话?”

“整件事看来都是误会,有机会我跟老周解释解释。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大家都别再提了,为了工作,我建议你跟老周各自后退半步,你带上车间办事员,找老周把货提出来。我刚从老周那里来,他也表示不再纠缠了。”

见老吴没再言语,又拉了几句家常,老田回了自己办公室。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老吴带着车间办事员来到周福山办公室,“周经理,我带车间办事员提货来了。”

“好啊,早该提走了。”周福山二话没说,叫采购员打开后勤小仓库的房门,把劳保用品搬了出来。

虽然相互仍然没有多余的话,但在老田的调停下,双方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台阶,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要是由于私人恩怨相互较劲,最终耽误了工作的话,他们谁也承担不起那样的责任!

至于小马那次训斥采购员,还真有点冲着周福山的意思,他觉得在上次的生产管理会议上,老周当着公司总经理的面,提了好几条针对车间的意见,那是老周故意挑毛病,在总经理面前显摆自己,让生产部门难堪。

自那以后,小马一直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那天恰巧赶上采购员拉着货把车开到了车间前面,违反了公司规定,让他逮了个正着,正好借题发挥。

小马觉得采购员是老周的下属,俩人私交又好,他拿老周没办法,那就狠狠地教训老周的手下,他似乎觉得奈何不了主人,那就拿仆人发泄,也能出出胸中的闷气。

......

环境多变,世事无常;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人际关系,也和天空中变幻莫测的云彩有些相似。

砖厂东北角的职工生活区,有几排平房的屋顶已经有几年没有翻盖了,去年夏天就发现屋顶多处漏雨,公司计划在雨季来临之前,将所有平房的屋顶翻修一遍。这项工作属于后勤范围,自然得归老周管辖。

翻修屋顶不是什么大的工程项目,只需找两三个泥瓦匠,外加几个杂工就能完成。周福山去城里的劳务市场转了几圈,打算从劳务市场找人干活,结果发现不是凑不齐泥瓦匠,就是找不到足够的打杂工。有一次倒是凑够了施工人员,但人家嫌路远,不愿来砖厂,这让老周有些犯难。

后勤采购员提醒老周,车间主任小马的家,就在砖厂附近的村子里,在农村,哪个村里都有几个泥瓦匠。

周福山恍然大悟,“对了,村子里都有泥瓦匠,这事儿应该问问小马。”

老周往生产办公室打电话,让小马来他办公室一趟。

放下电话,在去往老周办公室的路上,小马心里却犯嘀咕,这老周对生产部门是不是又有什么意见要提啊?这段时间生产正常,管理大有改进,难道他又挑出了别的毛病?这样想着,就来到了老周办公室。

“你坐下,我想跟你打听点事儿。”周福山从办公桌前走过来,也在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下。

“什么事儿啊?”小马没来及细想,他问道。

“你们村里有泥瓦匠吗?”

原来就为打听这事儿啊!小马把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有啊,有好几个。”

“据你所知,他们干活怎么样?”

“没问题,干的很好啊,砖厂的装卸车平台,2、3号仓库,这些活都是当时老吴让我联系,找他们干的。也别光听我说,你可以去生产现场实地查看,就知道他们干活怎么样了。”小马不冷不热地说。

“生产区那几个活是你们村的泥瓦匠干的?我看了,干得不错。”周福山点着一根烟,继续道:“是这样,公司批准让砖厂翻修平房屋顶,需要两三个泥瓦匠和几名杂工,你和他们联系一下,让他们派个代表来砖厂谈谈。他们干活质量应该没问题,主要谈谈价格和工期,还有需要我们配合的事。”

“你想让他们什么时候过来谈?另外,我还得看看他们几个有谁在家,现在泥瓦匠都很忙,还不知道能凑几个人呢。”小马道。

“尽快,明天吧,让他们明天来厂里。”

“好,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没别的事了。”

因为前段时间那场别扭,双方都不自然,这样待在一起相互都没有更多的话题,小马不想多待,老周也没想留他多待一会儿。不过,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小马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

正文 第36章 都没料到

下班回到家里,吃过晚饭后,小马打了几个电话,问了问村里几个泥瓦匠的情况,结果只有两个因为家事耽搁还在家里,其他人春节后就外出干活了。至于打下手的杂工,泥瓦匠自己会找,用不着小马操心。

小马告诉泥瓦匠,砖厂请他们干活,具体情况明天去砖厂找管后勤的老周谈,他特别强调这事儿归老周管。

打完这通电话,小马坐在椅子上一边喝水,一边回味周福山让他帮忙找泥瓦匠的事,他认为老周曾经故意找茬让自己难堪,自己也确实在心里怨恨过老周,即使现在这种怨恨情绪也未完全消除。

但不管怎么说,老周毕竟是公司总经理关云天的老丈人,又是砖厂管后勤的经理,说不定还是公司安排在砖厂,用来监督基层的耳目,既然老周因为这件事主动跟自己接近,自己为何不顺水推舟,借此机会把跟老周的关系缓和下来?

通过对近期一些事情的观察,小马认为跟周福山走的近一点,至少没有坏处。于是,他又拿起电话,告诉刚才联系过的泥瓦匠,虽然砖厂主动找上门来,但冲着自己在砖厂当车间主任的面子,让他们明天去谈价格时不要敲竹杠,要价合适就行了。

这两个泥瓦匠一个跟小马有远亲,另一个是他发小,他们答应给面子。小马当晚又给老周打电话,把这些情况向老周做了通报。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泥瓦匠来到周福山的办公室,不用问都知道他们的来意,老周开门见山,向两人介绍了翻修屋顶的范围、具体要求和大致工期,还领着这两人去施工现场实地查看。回到办公室,泥瓦匠根据工作量和用工人数,当场报价,并确定了工期。

老周关心的主要是价格,对于工期,即使甲方不要求,乙方也会抓紧时间。至于价格,与劳务市场那些人的要价相比,这个价格虽然也低不了多少,但确实属于最低的,这让老周很满意。

当场草签了施工协议后,约定第二天开工。临走时,泥瓦匠提了个请求,为了赶工期,不把时间浪费在来回的路上,他们希望施工人员在厂里的食堂吃午饭,餐费自己出,请老周帮忙跟食堂协调一下。周福山对此非常理解,爽快地答应了对方的请求,食堂正好归后勤部门管辖,协调起来也方便。

农村人出门干活,为的就是挣钱,没有固定的上下班观念,只要天一亮,他们就认为该干活了。第二天早上才六点过,两位泥瓦匠就开着农用三轮车,带着六名杂工和一些施工机具来到砖厂门口,这时,值班人员和门卫才刚起床。说明来意之后,门卫准其入厂,到了现场摆开架势,便开始忙活起来。

上午八点左右,老吴看见一些人在平房那边翻修房顶,他打听这些施工人员是在哪儿找来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一般也没人关心这事儿。午饭时间,在职工餐厅碰见两个泥瓦匠时,老吴才知道是附近村子的人在这里干活。老吴跟泥瓦匠很熟,当然也是通过小马介绍,生产区那些土建工程就是这些人干的。

回到办公室,老吴心里嘀咕,老周跟附近村子的人根本不熟,他怎么会找到这些泥瓦匠呢?一定是小马介绍的。可老周跟小马之间矛盾很深,他们平时几乎不说话,小马怎么可能帮老周介绍这些匠人?对此,老吴十分困惑。

第二天午饭时间再次碰见泥瓦匠时,老吴问他们怎么揽到了这个活,不出老吴所料,对方告诉他,就是小马把他们介绍给了老周。弄清缘由后,老吴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怪怪的滋味。

房顶翻修按期完工,周福山对施工质量非常满意,通过这件事,他对小马有了好感。

老周年龄比较大,又是公司总经理的岳父,他的办公室条件不错,不仅办公室比较宽敞,而且自动饮水机、茶叶、茶具一应俱全,只要小马有空,老周隔三差五就打电话让小马来他办公室喝茶聊天。

小马也感觉到了周福山对他的善意,有事没事他也主动往老周办公室跑,除了闲聊,有时也谈一些生产方面的事。

这一切被老吴看在眼里,原本跟小马私交甚好,自此以后,除了正常的工作交流,他跟小马的交往明显少多了。老吴实在不明白,小马这个车间主任不跟生产经理接近,而去跟后勤经理套近乎,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小马也感觉到老吴在疏远他,但他想明白了,作为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跟着参合什么呀?自己对砖厂的事没有任何决定权,可以说和老周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现在人家老周表现出了善意,自己没有理由不走近他。

一次闲聊,说起和员工的关系,小马无意中提到老吴下班后很喜欢去住在附近的员工家里喝酒,其实有很多次喝酒,小马也跟着去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福山不由得联想到,怪不得生产部门的很多员工不欢迎自己,甚至故意抵触和排斥,莫非老吴借着跟职工吃吃喝喝,在私下拉拢职工,存心孤立自己?

难怪老周想得多,自从他来到砖厂以后,生产部门的职工确实不欢迎他。了解到这个情况,老周认为问题严重,他觉得老吴孤立自己的目的,就是想把他从砖厂撵走。当天晚上,周福山给关云天打电话,把老吴经常去职工家里喝酒的事作了汇报。

关云天为人比较随和,又受过高等教育,对职工们八小时以外的活动一般不太过问,对员工们下班后的生活内容持宽容开放的态度,听了周福山的汇报,他真没想那么多。不过他觉得作为生产经理,跟员工这样的接触过于频繁,三天两头地出现在这种场合,起码有些不太检点,旁人在背后说起来也不好听。

过了大约一星期,关云天给老吴打电话,“怎么样,这段时间酒喝的不多吧?”

“现在值班绝对不喝酒了,但不值班时,每天都喝点。”老吴心想,怎么又问喝酒的事,自从那次被罚款以后,值班时自己一次也没违反过规定。

“和员工们少喝点,哪天有时间,咱们好好喝一顿,看看谁的酒量大。”以关云天的见识和学识,他对老吴点到为止,再问了几句工作方面的问题,就挂断了电话。

接完电话,老吴坐在椅子上回味着关云天的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公司领导知道我经常去职工家里喝酒的事?就凭自己跟那些职工的关系,他们肯定不会往外乱说,另外,职工们几乎见不到公司领导的面,甚至连关云天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

老吴想到了小马,他也不可能直接向公司领导汇报,只不过这段时间他跟老周走得很近,有没有可能小马向老周告密,老周再向公司领导汇报呢?

想到这里,老吴对小马不由得怒火中烧。

此后不久,因为一件小事,老吴跟小马发生争执,当着车间很多职工的面,老吴把小马的不是一锅端了出来,弄得小马十分狼狈。自那以后,除了工作上的交流,两人便不再说话。

小马没料到老吴对他的意见如此之大,难道就因为自己这段时间跟老周走的近了些?

老周也没想到,开始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老吴怎么突然跟小马就成了仇人呢?

还是旁观者清,保管员老田把他们三个看得很透,就这样的素质,怪不得关云天不让他们跟昌达公司那边的事情沾边。

......

公司的现金出纳本来是个很轻松的岗位,周媛媛偏偏不愿享受这份轻松,因为她是个很喜欢管事的人。自家的企业嘛,既然她愿意揽事,公司财务科的同事们只好成全她。

但是,自从休完产假回来,因为有孩子拖累,周媛媛对于肩负的工作就显得力不从心了,产后上班才一个月,不仅在工作中出过八九次差错,还耽误过几次转款。

上个月,昌达公司通过外贸部门,从国际市场购入了一批涤纶长丝(帘子布的主要原料),公司采购经理带车在外贸仓库等待打款提货。这天正好是星期五,外贸公司周六周日休息,如果当时不能办理提货手续,就要等到下星期一。

当天下午,因为孩子感冒发高烧,周媛媛带孩子去医院就医,门诊医生建议住院治疗,从下午三点一直忙到晚上七点,抽血、化验直到办理完住院手续,等护士给孩子挂上输液瓶,周媛媛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却看见传呼机里有好几个电话,都是公司财务科打来的。

找机会往同事家里打电话询问,同事告诉周媛媛,公司下午在外贸仓库提货,等她往外贸公司的账户打款。

周媛媛一听,知道耽误大事了,“下午我带孩子在医院看病,太忙没顾得上看传呼,明天打款不行吗?”

“明后天是周末,据说外贸公司休息,办不了事。”

“那可怎么办?”周媛媛也吓得有点慌了神。

正文 第37章 并非兴师问罪

同事正想看笑话,怎么办得问你自己呀!你不是愿意揽事吗?“呵呵,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怎么办,只能让公司的提货人在那边等到下星期一了。”

周媛媛有所不知,正是因为她没能及时打款的原因,昌达公司采购部经理带着十辆重型卡车,在三百多公里外的外贸仓库等了整整三天!幸好昌达公司的仓库里还有少量原料,否则,付给十辆卡车三天费用是小事,因为原料没能及时拉回来,导致所有生产线停产,周媛媛可就惹下大祸了!

周媛媛喜欢管事,但她能力有限,家里事情又多,在能力精力都不够的情况下,她的工作成效就可想而知了。

因为财务核算的需要,财务科定期要跟仓库保管对账,这项工作原本有专人负责,周媛媛可能认为这个岗位太轻松,她也许出于为公司节省人力成本的考虑,把负责对账工作的员工安排去做别的工作了,自己主动把这项工作揽了下来。

不要说周媛媛最终能否很好地胜任这项工作,单说这样的行为,就是对财务科长的不尊重,只是对方看在她是总经理夫人的面子上,才容忍她在财务科指手画脚。

不出所料,因为周媛媛缺乏财务基础,她本身还承担着公司现金出纳的本职工作,再加上照顾家庭,自从她接手对账工作以来,不是对账不及时,就是账目出现差错,给公司财务核算造成了非常不良的影响,成本核算会计和财务科长对此意见很大。

一次两次,职工们在私下议论一番也就算了,长此以往,这些事终究会传出去。其实在周媛媛休产假以前,关云天就听说过她在财务科胡乱指挥,影响财务科的正常工作,关云天当时的想法是,等周媛媛休完产假以后,就不让她去公司上班了。谁知休完产假,周媛媛非要把婆婆从农村老家接来城里带孩子,她执意还要去公司上班。

星期二下午,关云天正在办公室处理公务,他偶然抬头,从窗户老远看见拉原料的卡车驶入公司大门,在仓库前面停了一大片,“呃,上个星期不是已经进了原料吗?这又是哪来这些拉原料的卡车?”心里纳闷之时,关云天把电话打到采购部了解情况。

“关总,这些是帮咱们公司去外贸仓库拉原料的卡车,我押着车回来的,刚进办公室。”采购部经理回答道。

“哦----,呃,你上星期五不就去提货了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嗨,星期五下午咱们公司没能把货款打过去,外贸公司礼拜六和星期天都休息,我怕带着车来回跑费用高,就在那边等到昨天,公司货款过去了,外贸公司才让装车。”

“星期五咱们公司货款没打过去?怎么回事儿?”关云天觉得不可理解。

“具体原因我不清楚,反正我们等到下午五点也没打过去,这期间还往财务科打电话催了好几次。”

“嗯----,有这种事?好吧,我问问清楚。”

放下电话,关云天本想直接去财务科问究竟,自从周媛媛到公司上班,他就很少去财务科了,于是又抓起电话,把财务科长叫到他的办公室。

“关总找我?”进屋后,财务科长问。

“上星期五,咱们采购部的人去外贸仓库提货,你们财务科怎么没把货款及时打过去?”

“关总,你知道现在的总出纳是媛媛,上星期五下午采购部在那边等待货款时,媛媛正在医院带孩子看病,我们打传呼她也没回电话,可能医院嘈杂她没听见。”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好啦,没事了。”

财务科长离开后,关云天靠在椅子上,许久没有说话,但他脑子里在考虑一个问题,十辆重型卡车,耽误三天的费用,连人带车起码支出五六万;这都不说了,关键是幸好公司还有部分库存原料,要是没有库存,所有生产线就得停车,这一停一开,至少花费五六十万!

推掉了晚上的应酬,下班后关云天按时回家,晚饭后,关云天让他母亲继续带一会儿孩子,他跟周媛媛有事要谈。

“媛媛,收拾完碗筷餐具后,你来书房,我有事情要跟你谈。”关云天特别强调一遍。

看着关云天一脸的严肃,周媛媛心里嘀咕,从厨房出来,她推门进了书房,“什么事儿?说吧。”

“把门关上。”

“还挺神秘,什么事儿呀?”周媛媛顺手把门关上。

“媛媛,咱们现在有孩子了,家里这么多事,还要去公司上班,你不觉得累吗?”关云天一本正经地说。

“你还少说了一项,晚上我要侍弄孩子,睡不好觉。累,当然累啊!怎么......?”周媛媛不明白关云天的意思。

“我也觉得你很累,我想提个建议,要不你就回家带孩子吧,公司的班就不要去上了。”

听了这话,周媛媛的态度马上就变了,“苦点累点没啥,孩子不是咱们妈带着吗?班我还得上,公司的事我还要管。”

“这是何苦呢?把身体累出毛病,哪个多哪个少?再说,我妈在城里帮咱们带孩子,我爸身体本来就不好,他自己在家,没有人照应,我们也不放心呀!”

“那就把你爸也接来城里,和咱们住在一起多好啊!”在这方面,媛媛倒是大方。

“我父母肯定要进城生活,但不是现在,要等他们把老家那一摊子事安排妥当以后再说。”

“你父母的事我就不管了,但公司我一定要去。”媛媛坚定地说。

“这又是为什么?在你休产假这几个月,你不在公司,哪项工作也没耽误,你就放心好了。”

“你的意思,我耽误公司的工作了?”周媛媛对关云天的话显然不满意。

“我没说你耽误工作,我的意思让你放心,你不在公司,他们也会把工作做好。”关云天耐心解释道。

“呃,你是不是不欢迎我去公司上班?”

“不是我不欢迎你去公司,而是咱们现在面对的现实需要你这样做。”

“关云天,别在这儿跟我谈现实,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不就是因为前几天公司去外贸仓库提货,因为孩子生病,我没能及时给对方打款,耽误了采购部提货那件事吗?你是不是回家兴师问罪来了?”周媛媛直直地盯着关云天。

“没你说的这么严重,什么兴师问罪呀?我可没有这么想。不过这就是现实,你不想面对也不行!”关云天并没生气,但非常严肃。

“少跟我冠冕堂皇,是不是嫌我在公司碍手碍脚了?”周媛媛越说越来劲。

“就事论事,看你都扯到哪儿去了!什么碍手碍脚?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关云天没好气地回应道。

进公司快两年了,再没有自知之明,周媛媛也感觉到她的一些行为和工作方式不受同事们待见,公司财务科七八位同事,而且都是女职工,无论年龄大小,大家对她都敬而远之,没有一个愿意跟她说知心话,就连作为老大姐的财务科长,对周媛媛也是毕恭毕敬。

周媛媛不仅不反思自己,总结教训,反而把这一切视作同事们对她这位总经理夫人的尊敬,她认为别人就应该这么做,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问题,关键是她还有一种优越感,毕竟她是总经理夫人!

“关云天,你用不着拐弯抹角,有话你就直说,是不是因为上次耽误打款的事,你就想把我开回家?”周媛媛追问道。

“我都说了,跟那件事没有多大关系,主要是现在需要你照顾孩子,家里单位两头忙,怕你顾不过来,这也是为你考虑。”

“你可拉倒吧!你咋想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快两年了都没事,为啥突然要我回家?不是因为那件事,还能因为啥?我承认那天没能及时打款耽误了公司工作,但我当时在医院带孩子看病,我又不是故意的,应该属于情有可原吧?难道就因为这件事,就要把我撵回家?”

“媛媛,本来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你非要往这上面联系,那我就把话说开。平心而论,你去公司上班,也做了些工作,但你有时候也在帮倒忙。只不过你身份特殊,同事们没法当着你的面给你指出来。”关云天直言不讳。

“我怎么帮倒忙了?是财务科长在你面前告我的状吧?明天上班我找她跟你对质!”周媛媛嗓门越来越高。

关云天阻止道:“你小声点!对什么质?我明确告诉你,没有任何人向我告状,但你扪心自问,是否因为你的工作失误,曾经在单位造成过多次不良影响?”

周媛媛撅着小嘴,一副很无辜的样子,“给单位造成不良影响?也就是上次没能及时打款的事,可我已经解释过了,事出有因,你这么揪着不放,不是兴师问罪,还能叫什么?”

关云天摇了摇头,“媛媛,除了这件事,就没有别的事了吗?”

正文 第38章 苦口婆心

“除了上次耽误打款那件事,我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周媛媛一如既往地缺少自知之明。

“要让一个人看见自身的问题,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吧,既然你想不起来,那我提醒一句,你们财务科跟仓库保管对账,自从你接手以后,有多少次没有差错?又有多少次能按时完成?”关云天给妻子留足了面子。

“这你也知道?还说没人向你告状,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情况的?”周媛媛略感诧异。

“你先回答我,这些情况是不是事实?”关云天平静地看着媛媛。

周媛媛低头不语,过了一两分钟,她满不在乎地说,“是有几次出现差错,还有几次因为家里有事耽搁了,那又怎样?最后不是也都对好了吗?”

关云天摇着头,苦笑道:“媛媛,你就别强词夺理了,还‘是有几次,那又怎样’,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叫玩忽职守,叫不负责任!要是其他员工,早就被罚款或开除了!这么大的事,在你这里却跟没事儿一样,这就充分说明你对工作的不重视,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工作,要是你继续在公司待下去,我认为你非把财务科搞乱不可!”

周媛媛把脸扭到一边,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关云天继续道:“你要是安分点也行啊,可是你这个人天生闲不住,很喜欢管事,那些超出你能力范围的事,你也抢着管,所以,我说你是帮倒忙。”

“哼!你是把我的一番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的公司。”周媛媛的初衷也许就是这个目的,但结果却正好相反。

“你可别逗了,给单位造成经济损失,影响单位的正常工作节奏,这也是为了我的公司?”

没错,有句话叫名人不用指点,响鼓不用重锤,前提是名人和响鼓,如果有人就是对自己的问题视而不见,还自以为是,那就只能把话说透了。

毕竟是夫妻,关云天本不想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必要的面子还是应该顾及,但说了半天,周媛媛对自己的行为不仅没有任何检讨之意,还认为她啥都做得对,仍然坚持要去公司管事,这让关云天忍无可忍。

“关云天,你听信外人在背后对我进行诽谤,给我罗列这些罪状,目的就是不让我继续去公司上班,请问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再次声明,没有人在我面前诽谤你!我有耳朵有眼睛有脑袋,会听会看会分析,你去之前公司是啥样的,经过你的参合,现在又是啥样的,难道我不清楚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周媛媛就算再没有自知之明,也不能纠缠下去了,“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回家做家庭妇女吧?”

“你是有职业的人,怎么能说是家庭妇女呢?我认为反正你现在也处于停薪留职状态,不如在家把孩子带大再说。”关云天道。

“嗯,说啥就是不能让我去你的公司上班,对吧?”

“媛媛,话不能这样说,即使将来孩子大了,我认为还是做你的护理专业比较好,企业真不适合你。以前也许你怀疑什么,在公司待了近两年,你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吗?没有吧。另外,也根本用不着担心员工们的工作态度和责任心,有企业的管理制度作保障,一切按规章办事,比多少个自家人看着都有效。大家都是职场人士,要有相互信任的胸怀。”

周媛媛再次低头不语,看得出来,她也承认关云天讲的事实和道理,但不让她去公司上班,还是让她很不情愿。

关云天理解周媛媛的感受,毕竟像她这样的性格,喜欢人多热闹,又好管事,突然什么都不让她管了,心里一定很失落,但昌达公司不是游乐场,企业要发展壮大,必须依靠健全的制度和正规的管理,像周媛媛这样的行事风格和理念,跟现代企业制度格格不入,尽管她就是事实上的老板娘,因为她不适合企业的体系,就得毫不犹豫地让她离开。

“我爸呢?据他说砖厂那边存在不少问题。”周媛媛突然提到他父亲。

在关云天的一再坚持下,周媛媛虽然很不情缘,但也只好听从安排,不过她替自己的老父亲担心,怕她回家后,关云天再把老丈人也开回家。

“哦,砖厂那边前几年的确有点乱,老吴不善于自律,风气也不好,不过自从咱们爸去到砖厂,通过这两年多的监督,现在的情况大有改观。”

“我不明白,就老吴那样的素质,你为啥还要继续用他?”这句话,当初提议老父亲去砖厂时,周媛媛就想说出来。

“这个嘛,我自有考虑,既然今天你把话说明了,我就跟你解释清楚。实事求是地说,老吴素质的确不高,爱贪小便宜,喜欢吃吃喝喝,办事没有原则性,自律性差,但他的生产管理经验,在砖厂的现有员工中是独一无二的。咱们爸去了以后,担任砖厂后勤经理,一方面对老吴的权力是一大削弱,另外,对老吴也起到了监督作用,通过几件事,老吴现在果然收敛多了。”

“听你这意思,我爸就胜任不了砖厂经理这个职务?”这是周媛媛父女一直想要的结果。

“媛媛,砖厂是个生产单位,主要任务是生产。说实话,老父亲其他方面强于老吴,但生产管理经验要差不少,所以,我认为他不适合取代老吴。”

周福山父女的心思,关云天早就清楚,但他也了解老岳父的为人,当着周媛媛说她父亲缺乏生产管理经验,只是为了照顾周媛媛的脸面。

关云天知道,以周福山的脾气性格,如果让他取代老吴,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老岳父要是任性起来,比起老吴说不定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他跟关云天有这层特殊关系。关云天认为,让老吴跟老周像现在这样相互监督,对砖厂管理最有利。

“关云天,你就让我爸跟老吴这样纠缠下去,不怕他们产生更大的矛盾吗?”周媛媛终是放心不下自己的老父亲。

“媛媛,砖厂终究是我的企业,最终还得由我说了算,你放心吧,你爸跟老吴不会产生更大的矛盾,他们之间的所有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即使有矛盾,老吴也不会把你爸怎么样,但我也不希望你爸把老吴怎么样。我说这话你别多想,我倒觉得他们两个相互监督,对砖厂各方面都有好处。”关云天苦口婆心地一再解释道。

周媛媛无话可说,只好服从关云天的安排,第二天,她去公司财务科办理交接,然后回家做了全职太太。

这件事过去以后,关云天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民营企业的管理要实现正规化,必须更新理念,摒弃家族化思维,敞开公司大门,面向社会招贤纳士。

轮胎项目筹备期间,关云天参加了某大学举办的一次为期七天的短期培训班,课程内容主要是企业管理。

主讲人针对民营企业的管理问题,着重分析了家族化管理与开放式管理的各自利弊,强调了人才的重要性。其实关云天对这些内容并不陌生,他来参加这个培训班的目的,是想开阔视野,看看能不能在这里遇到昌达公司想要的管理人才。

开班时的二十余人,在培训的最后一天只剩下了不到十人,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培训,关云天坚持到了最后。当晚,由主办方牵头,要举行一个告别晚宴,实行A-A制,原来预计的两大桌,最终只有一桌人。

关云天正好跟一位张姓老师邻座,席间,关云天谈到企业缺乏真正的管理人才,他问张老师在哪里可以找到这样的人。

“听说过猎头公司吗?”

关云天也不在乎对方笑话,“请问张老师,猎头公司是干什么的?”

“关总,看来以前你没跟这一行接触过,你不是想知道哪里能找到你需要的人才吗?这我不知道,但猎头公司知道。只要你提出你的用人标准,猎头公司就能给你找到恰当的人选,但他们要收取一定的中介费。”

“可是我在哪儿能找到猎头公司呢?”

“这我知道。”

张老师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关云天,上面写着“四海人力资源公司”,“说白了,这样的猎头公司就是人力资源中介公司。”张老师解释道。

回到单位,关云天继续筹备轮胎项目,这天上午十点左右,他正在富源县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办公室商谈项目用地问题,放在包里那前不久才配备的摩托罗拉手机响了起来,他走出办公室接电话,听到的是一个略带南方口音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昌达公司关总吗?”

“哦,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我们是四海人力资源中介公司。”

“四海人力资源公司?哦,想起来了,你们打电话----?”因为忙于其他事务,关云天把这件事都快忘了。

“是这样,听说贵公司招聘管理人才,我们想知道你需要哪方面的管理人才,有没有具体条件?”

正文 第39章 必由之路(1)

“哦----,这个,我还没有想得很具体,电话里几句话也说不清楚,如果可能的话,咱们最好面谈。”关云天道。

“也好,如果你时间紧张,我们过去找你。”不愧猎头公司,真是服务到家了。

三天后,果然有两名外地人来到昌达公司门口,说明来意后,门卫准许进入。顺利找到总经理办公室,来人进屋后自我介绍道:“我们是四海人力资源公司的,想必你就是关总?”

“哦,咱们前天通过电话,二位请坐。”关云天要跟客人沏茶。

“关总,你别忙乎了,我们今天来见你,主要是想知道贵公司对管理人才的具体要求。”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们再讲究工作效率,大老远来找我,总得先喝杯茶呀!”关云天招呼两位客人在茶几旁边的沙发坐下,他给客人沏好了茶,随后,拉把椅子坐在客人对面。

“多谢关总,请谈谈贵公司的大致情况和你们对管理人才的具体要求。”

关云天向来人介绍了昌达公司的现状和下一步规划,“我们需要一名懂得现代企业管理的经理人员。”

“关总,你能说的再具体一点吗?比如对性别、学历、经历、年龄等,有什么要求?”

“昌达公司是一家制造业实体企业,现在规模中等,在不远的将来,公司会发展成为大型企业。首先,我们需要的经理人必须有管理实体企业的经历;第二,我们对经理人的性别、学历和年龄没有具体要求,只要你们觉得对方能胜任就可以。另外,我是第一次办这种事,没有经验,如果有了合适的人选,请你们透露一下大致薪酬。”关云天道。

“关总,下一步我们会根据你提这些要求,在国内外给你们物色合适人选,一旦有了目标,第一步我们会把对方的基本情况传给你,如果你有意向,第二步安排双方接触面谈,经过双方充分沟通,在彼此都认可的前提下,第三步签订聘用合同,这就是我们的工作程序。我们今天来这里,还想把中介协议签了,关总你觉得可以吗?”

“当然,不签协议,你们怎么开展工作呢?这我理解。”

客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4A纸打印的协议书,在上面填了一些内容,然后递给关云天。

“关总,这是中介委托协议,你请过目,如果认为没有问题,现在就可以签署。”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关云天认为双方的权利义务协议上都规定的很清楚,他当场就在协议上签了字,并让办事员盖上了单位公章。

决定对外招聘高管人员,并不是关云天的突发奇想,一方面,昌达公司规模在不断扩大,事情越来越多,靠关云天自己,他根本管理不过来,尤其是即将实施的新项目,一旦开工,以目前企业的人力资源状况,关云天根本无暇顾及。

另外,有关书籍和上次参加管理培训的课堂上,都对民营企业的家族化管理多有诟病,联系到这两年周媛媛去公司胡乱参合的事实,关云天认为,昌达公司的管理正规化和现代化是当务之急,否则,任由家人或亲属在企业里指手画脚,非把企业搞乱不可。

引入职业经理人,不仅可以消除家族化管理的弊端,还有利于在企业建立现代管理体系。

表面上看,聘用职业经理人管理企业,每年要付出一笔高薪,似乎增加了管理成本,但关云天认为这样做是非常值得的,如果通过职业经理人完全革除了家族化管理的弊端,使企业的效率得以提高,增加这点管理成本就不值一提了。

企业要想发展壮大,管理必须正规化和现代化,从中外成功企业的经验不难看出,引入职业经理人是必由之路。

时间过去了近两个月,四海人力资源公司给关云天发来传真,向他提供了五名候选人的情况。关云天非常重视,在征得四海公司同意的前提下,跟五位候选人逐一通电话,他开诚布公地把昌达公司目前的状况跟对方做了详细介绍,关云天觉得这样有利于双方加深了解,在公开透明的基础上进行双向选择。

几天以后,其中的两位候选人主动放弃应聘,因为他们有合约在身,短期内无法离开目前供职的单位。

经过进一步了解沟通,在其余三名候选人中,一位离校不到三年,关云天认为对方实际工作经验不足,另一位可能认为昌达公司规模不够大,好像对加入公司管理团队的态度不甚积极,对这两位人选,关云天主动放弃了。

最终留下的这位,休完产假在家待业一年多了,但她的履历最符合昌达公司的要求----密西根大学MBA毕业后,曾在陶氏化学(中国)有限公司供职五年,从中层管理人员一路做到公司高分子材料分部的高管,休完产假后,也许觉得身体有些疲惫,恐怕适应不了外资企业的工作节奏,就没有再回陶氏公司的愿望。

密西根大学的MBA招牌倒在其次,关云天特别看中对方从中层管理人员做到部门高管的履历,他认为这种从基层一步步爬到顶端的经历太难得了,绝大多数高管人员都缺乏这样的经历,所以,他们有时候的管理方式和决策,不免脱离实际,如果有基层工作经验,情况就大不一样。

关云天让四海人力资源公司安排时间,他想跟对方面谈,尽快把事情定下来。

中介机构将见面地点定在本省省会的悦来酒店,因为四海公司和要见的人都从外省赶来,关云天提前一天到达这家五星级酒店,并定下了三间套房。

入住的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关云天接到中介公司经办人打来的电话,告知他们已经下了飞机,正在赶往市区的路上。

接近十二点半,关云天在房间里听见敲门声,他快步走去拉开房门,门外站着一男一女,前面的男士是中介公司的业务主办邱经理,上次在昌达公司已经跟关云天见过面了,后面的女士,一定就是关云天要见的人。

关云天热情地招呼道:“邱经理,一路辛苦了,你们请进!”并站在靠墙边,伸手做了请的手势,把客人们让进屋。

“关总,这位叶佳怡女士,估计你们已经通过多次电话了。”寒暄过后,邱经理把旁边的女士介绍给关云天。

“你好,叶小姐!以前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天终于见面了,我代表昌达公司欢迎你的到来!”两人同时伸手相握。

“是的,咱们已经通过几次电话,幸会关总!”标准的普通话,口齿清晰,嗓音圆润。

关云天用几秒钟时间大致打量了眼前的女士,叶佳怡中等偏上的身材,白皙的脸庞,比例协调的五官,浅褐色略微卷曲,长度及肩的头发披散在脑后,身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式套装,脚上是一双黑色锃亮的半高跟鞋,一尘不染。

尽管豪华套间足够宽敞,但房间里毕竟不是谈工作的地方,关云天建议道:“邱经理,叶小姐,我已经给你们预定了房间,就在隔壁和对面。现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你们旅途劳顿,回房间先放下行李,然后咱们去酒店的餐厅就餐,下午休息,晚上给你们接风,明天上午正式谈工作。我这样安排,不知是否合适?”

“关总想的太周到了!这样的安排我没有问题,叶小姐觉得怎么样?”老邱道。

“哦,这个----,那就是说今天整个一下午都无事可干,这样好像有点浪费。要不这样吧,午饭后稍事休息,咱们下午谈工作,我们明天一早赶回去。关总,你认为这样可以吗?”叶佳怡道。

“当然可以!叶小姐办事真是高效率,就按你的意思办,这是你们的房间门卡,先把行李放下,二十分钟后,咱们在酒店二楼的餐厅见。”

老邱和叶佳怡拿着门卡去了各自的房间,从刚才有限的几句交谈中,关云天感觉到这个叶佳怡不但很有主见,而且敢于表达自己的见解。

利用这二十分钟,关云天找到酒店主管,租用了酒店的一间小型会议室,用做下午的会谈场所。

午餐只是一顿便饭,很快就结束了,临回房间前,关云天告诉老邱和叶佳怡,下午三点半,在五楼最东侧的小型会议室见面。

回房间休息了一会儿,下午三点过,关云天提前到达五楼东侧的小型会议室,作为主人,他提前到达,一是出于礼貌,另外他请酒店服务员准备了茶水,还买了一些水果摆放到会议桌上。

三点二十五分,老邱跟叶佳怡准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关总早到了呀!”老邱道。

“没有,也就提前了十来分钟,你们两位请坐。”关云天示意两人在他对面就坐。

作为中介方,入座后,老邱先说话:“关总跟叶小姐此前数次通话,虽然未曾见面,通过电话交谈,应该说彼此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咱们今天见面的目的,为的是进一步增进了解,并把有关细节敲定下来。尽管在以前的资料和电话交谈中已经知道彼此的情况,但根据惯例,见面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双方做自我介绍。毕竟面对面介绍各自的情况,显得正规庄重,可信度更高。”

关云天把昌达公司的现状和公司发展历程,以及近中期发展规划向来宾做了介绍,也提及了自己进入职场的过往经历。在叶佳怡介绍了自己的职场经历之后,双方进入了自由提问阶段,这才是今天见面的主要目的。

正文 第40章 必由之路(2)

“叶小姐,恕我冒昧,你以前已经做到了陶氏化学的部门高管,请问你为什么不愿再回去呢?”关云天问。

“没关系,还有别人也曾向我问过这个问题,情况是这样的,我在陶氏公司做了四年多,不到五年,由于家庭原因,离开那里在家休养了两年,陶氏公司高层曾问过我的意愿,我对回陶氏兴趣不大了,究其原因,我怕自己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那里的工作节奏。”叶佳怡解释道。

“叶小姐,以你在职场的经历,你对国内企业和外资企业的工作节奏有什么看法?”关云天道。

“毫无疑问,国内企业节奏较慢,外资企业节奏很快,效率较高。”

“请问你认为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什么?”

“我的看法是国内人力资源丰富,工资低,用人多,环节多,节奏自然就会慢下来。”叶佳怡分析道。

“也就是说,在劳动力资源丰富的情况下,节奏慢是必然的?”

“关总,我不这么认为。”叶佳怡观点明确。

这样的问答犹如一场面试,关云天提出的问题来自于自己对企业现实的观察与思考,叶佳怡是毕业于密西根大学的MBA,在校期间,课堂讨论和课后作业,案例分析很多,而且绝大多数都跟实际情况密切相关,所以她对关云天的问题不但有问必答,而且常常包涵自己的独特见解。

难得遇到这样有共同语言的对话者,关云天继续讨论的兴趣陡增,“叶小姐,在你看来,国内企业是否应该在兼顾就业和提高效率方面找到平衡点?”

“当然。虽然我接受教育和入职以来,一直待在讲求效率的环境,但面对国内情况,那样的节奏是不现实的。首先,劳动者素质不同,另外,劳动力市场差距很大,但这并不意味着国内企业就没有提高效率和加快节奏的必要,因为早晚要参与国际竞争,低效率和慢节奏在国际竞争中是没有任何取胜机会的。”

“你的意思,国内企业也要根据自身情况,逐渐加快节奏,把效率提高?”

“对,那是终结目标,但要根据实际情况,一步步实现。”

“叶小姐,请问你对国内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面临的管理问题,与企业规范化管理需要的现代企业制度之间的现实差距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以前在课堂上也曾讨论过,其实,这不仅是国内企业面临的问题,即使在欧美,在一百年前的现代企业制度处于萌芽状态时期,他们也面临过同样的问题,只是受传统文化的影响,国内企业面临这方面的情况更加严重一些。我认为这个问题跟前面谈到的兼顾就业与效率有些类似,只不过对企业来说,更为紧迫。”

“你能说的具体一点吗?”

“家族化管理一个最大的弊端,就是企业内部充满了裙带关系,影响工作效率是小事,关键是阻碍企业的发展壮大,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企业就会像宇宙中一颗燃烧殆尽的恒星,自然坍缩,然后成为一个黑洞。”

“叶小姐,你这个比喻既形象,又可怕。”

“但却是活生生的事实!现实中类似的例子很多,国外那些百年企业,无一不是把这个问题解决的很好,相反,那些怕外人参合的企业,几乎没有寿命长的。”

“道理确实如此,你认为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问题?有没有捷径?”

“首先,企业得有解决问题的主观意愿,如果企业经营者自我感觉良好,根本就不想解决问题,那就另当别论;其次,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外乎引入现代企业管理制度,把企业经营权和所有权分开;第三,解决问题不要急于求成,要循序渐进,毕竟中国特色,要想企业所有者一步到位完全放弃经营权,很多人在思想上不一定放得下。另外,解决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捷径可言。”

相互交谈了一个多小时,关云天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叶小姐,我们那个地方是县城,你一直生活工作在大城市,如果要去小城市工作,请问你有思想准备吗?”

叶佳怡莞尔一笑,“关总考虑问题很全面,不过你尽管放心,作为职场人士,生活中的小事不会成为工作中的障碍。”

在一旁的四海中介公司邱经理见时间不早了,他提醒道:“叶小姐,在福利待遇和薪资方面你有什么进一步的要求,也可以跟关总讨论。”

“福利待遇和薪资,在以前跟关总的电话沟通中已有过讨论。”叶佳怡似乎不愿在这种场合讨论有关问题。

“没关系,以前没想到的,即使签订了正式合同,今后还可以提出来。”关云天在这方面绝对是个大方的人。

看见双方相谈甚欢,老邱认为这桩生意已经铁板钉钉,他想趁热打铁,“关总,如果你们觉得沟通已经足够,现在能不能把合同签了?”

“这个----,我没有问题,不知道叶小姐还有什么需要进一步了解?”

叶佳怡本就是个办事效率极高的人,她见关云天也非常敞亮,便答应当时签订聘用合同。

当天晚上,关云天在酒店设宴,对叶佳怡表示欢迎,因为一旦签订聘用合同,四海公司就算完成了任务,对老邱算是欢送。

第二天上午,老邱和叶佳怡乘飞机各自返回,临别时叶佳怡跟关云天商定,她回家做些准备工作,一个月后去昌达公司上任。

......

在主管工业的宋副县长协调下,昌达公司年产六十万套车用子午胎项目用地很快获得开发区管委会批准,为了给企业发展预留空间,关云天在申请项目用地时,还把征地面积扩大了一倍。

根据自己的经验,李长津向关云天建议,六十万的总规模,分三期工程,每期建设年产二十万套子午胎生产线一条,这样既比较稳妥,一次性投资又不至于太大,还会减轻企业面临的资金压力。李长津是轮胎行业的技术专家,他的建议自然会得到关云天的采纳。

新项目的建设资金和项目用地已经得到落实,技术引进方面,跟省橡胶设计院早就签订了意向协议,只待关云天一个电话,对方马上就可以开始工程设计。

关云天考虑再三,他认为新项目已经准备了一年多,现在各项条件都已具备,是该开始实施了,为此,关云天跟李长津专程去了一趟省橡胶设计院,正式签订了技术引进合同。

李长津提醒关云天,跟帘子布生产相比,轮胎制造的技术要求更高,建议他在职工招聘和人员培训方面最好尽早着手。

项目准备过程中,其他方面关云天都想到了,唯独忽略了新项目的用工情况和生产管理方面的人员配备。

李长津的及时提醒,让关云天顿时紧张起来,新项目就快开工建设了,人员配备还八字没有一撇,在行事缜密的关云天身上,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关云天自己检讨,发生这样的疏忽是很不应该的。但平心而论,每天面临很多事情,昌达公司所有重要事务都需要关云天亲自处理,任何人每天的时间都只有二十四小时,纵然他的能力再强,精力再充沛,俗话说,浑身是铁能打多少钉儿?公司现在能担大任的人只有关云天自己,通过这件事,他更加坚定地认为,招聘叶佳怡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好在时间还来得及,关云天试图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个问题,他想起来了,自己的十多名中学同学都在几家轮胎公司打工,其中那个叫大刘的老同学,还是一家轮胎公司的车间主任,关云天决定尽快跟这些同学见面。

翻出了大刘的电话号码,关云天直接把电话打到对方的车间办公室,接电话的是位女士,“请问你找谁?”

“我找你们的车间主任大刘。”

“请稍等。”对方并未挂断电话,几分钟后,电话重新接了起来,“喂,请问谁找我?”

“大刘,老同学,我是关云天!”

“关总!老同学,你找我呀,有事吗?”

“没事儿,咱们这帮同学是不是又有一年多没见面了,要不你联络一下,抽时间聚一聚?”关云天道。

“老同学,哪次聚会都是你买单,同学们觉得不好意思啊!聚会当然太好了,要不实行A-A制吧?”

“嗨,吃顿便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不是老同学嘛,谁跟谁呀?A-A制显得多俗气啊!这事儿就别再计较了,你负责跟他们联系就行了。”

“那好吧,时间定在哪天?我们都是闲人,下班后啥事儿没有,你事情多,大忙人,一定要抽你的空,千万别因为聚会耽误你的工作。”大刘道。

“今明两天都行,你抓紧时间跟其他同学联系,然后把人数告诉我。”

下午三点过,关云天接到大刘的电话,得知近一两天能来参加聚会的同学只有十来个人,他当即告知大刘,聚会就在当天晚上,还在上次聚会那家饭店,晚上六点半,不见不散。

关云天提前预定了一间能容纳十五人的包间,傍晚六点过,他提前到达,参加聚会的同学们随后也都陆续到来。

作为东道主,关云天当然要在主人的位置就坐,他特意把大刘安排在他对面的座位上,那是副主陪的位置,以前同学聚会从来没有这么安排过。

因为按人头定标准,不一会儿菜品就上齐了,服务员跟每人面前的杯子倒满了酒,关云天照例举杯提议,为老同学们的相聚而干杯!

酒过三巡,关云天再次向同学们举杯敬酒,然后道:“各位,今天邀请大家欢聚一堂,除了叙旧拉家常,我还有一事相求。”

正文 第41章 待遇问题

“关总有事尽管说,谈不上相求,只要同学们能做到,绝不会推脱。”大刘是一家大型轮胎公司的车间主任,在这帮同学中算是混的最好的,同学聚会时,常常代表大家表态。

“下一步,我有个新项目马上就要开始建设,属于再次跨行业经营。”关云天道。

“哦,昌达公司又有新项目了?我们能帮你什么呢?”

“你们知道我的新项目是哪个行业吗?”

众人摇头,“你又要进入那个行业?”

“我们准备进入轮胎制造行业,目前万事俱备,马上就要动工建设了。”

“哦,你们公司要进入轮胎行业?现在的帘子布不是做的很好吗?”同学们多是不理解。

“大家有所不知,轮胎行业属于特殊的汽车配件,这项产业可以做的比较大,将来的发展空间也不小,所以昌达公司决定涉足这一产业。”关云天解释道。

“关总做事既勇于开拓,又稳妥谨慎,我相信你的决策自有道理,我只想问问,你要我们怎么帮你?”大刘道。

“目前,项目的其他条件都具备了,唯独人员配备还没有着落,在座的各位都在轮胎公司上班,不知将来能不能帮我推荐一些生产操作和管理方面的人选?”

同学们并未马上回应,沉默了一会儿,有人问:“不知你的公司具体需要哪方面的人?”

“生产管理和岗位操作工都需要。”

“关总,你们的项目准备做多大规模?”大刘问。

“总规模是年产六十万套子午胎,计划分三期建设,每期二十万的生产规模。”

“这样说来,除了生产管理,车间操作只需招聘少量熟练工人,作为将来生产班组的带班班长,其余操作工从社会上招聘就可以了。”

大刘是一家轮胎公司的车间主任,这方面他有非常丰富的经验,关云天今天组织聚会的目的,就是想听听在轮胎企业上班这些同学的意见,尤其想听大刘的建议。

“按你的说法,绝大多数员工只能从社会上招聘,这些新职工的熟练程度怎么解决呢?据说轮胎制造颇具技术含量,如果通过岗位培训,这些新职工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上岗操作?”关云天对员工素质历来重视。

“轮胎制造的确包涵较高的技术含量,但也不是多么高深难懂,不易掌握,毕竟有一套相当成熟的操作规程,只要通过岗位培训,每个班组配备熟练工人带班,掌握起来并不是多难。我觉得你可以尽最大可能吸引其他公司的熟练员工来昌达公司,但要想招聘到全部的熟练工人,恐怕不太现实,毕竟你们是这个行业的新面孔,外界对昌达公司还缺乏了解。”大刘直言道。

“嗯,就算普通操作工从社会上招聘,大刘你刚才提到的每个班组需要的熟练工人从哪儿来?我也不可能去每家轮胎公司大门口贴招聘广告呀?”

桌上的老同学们再次沉默不语,关云天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各位,今天咱们是同学聚会,这里说的话,议论的事,如果自己跟这些话题有关,当然无所谓了,要是这些话题跟自己无关,我希望把今晚谈论的内容留在这个房间里,不要传到外面去,免得给别人带来麻烦。”

关云天顿了顿,继续道:“可能你们早已猜到,我请你们帮忙,无非就是想邀请各位去昌达公司帮助我们做新项目,说白了,我想挖人。大刘所说的每个班组配备的带班班长,我想让你们帮我解决,这里我向大家作个承诺,原来在别的公司做普通操作工的,到我们那里做班组长,原来是班组长的,到昌达公司做中层管理人员,至于大刘,我想邀请你做我们的生产经理。”

听了这番话,同学们好像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这让关云天有些失望,同学之间,每年的聚会都是关云天买单,到了需要他们出力帮忙的关键时候,这帮小子难道要当缩头乌龟?

气氛一时出现尴尬,有位中学时跟关云天关系最好的同学打破沉默,他清了清嗓子,“关总,我们都是靠打工挣钱的人,当面说这话你也别笑话我们,去你公司上班绝对没问题,但养家糊口终归需要钱,说到底,还是个待遇问题。”

关云天恍然大悟,“嗨,我连你们的职务安排都考虑到了,薪资待遇岂能没有考虑?无论如何,怨我,尽管想到了却没有说出来,也是我的疏忽。”

“我们也没有过分要求,但至少不能低于原公司的薪资水平,毕竟同学一场,你平时对大家又这么好。”这位同学倒是直率。

“同学一场不假,平时喝酒吃饭更不算事儿,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事情该怎么办就得怎么办,再好的同学也不能含糊。刚才说了,大家如果愿意去昌达公司工作,职务普遍上升一级,至于薪资待遇,至少比你们原公司提高百分之十。”对于同事和下属,关云天历来慷慨。

关云天这么一说,其他人反倒觉得不好意思,“关总,不要提高百分之十,工资水平跟我们原公司一样就行了。”

“我已经请教了有关专家,在轮胎制造行业,人工费只占产品总成本的百分之十左右,如果薪水提升百分之十,在其他环节跟同行一样的情况下,轮胎的总成本最多上升百分之一。也许大家有所不知,昌达公司把帘子布的生产成本做到了同行业全国最低,尽管现在还没有完全进入轮胎行业,但我有足够的信心把生产过程中的其他环节控制好,完全可以消化掉因为薪资增加而提高的百分之一生产成本。”

“关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还有什么疑虑吗?”这位同学往桌上环视一圈。

“既然关总需要我们,到时候那就过去吧。”众人先后表态。

这一阵大刘没有说话,关云天想知道他的想法,大刘是现成的高管人选,说实话,其他同学还没那么重要,必须把大刘挖过来,“老同学,你怎么样?能从现在的公司出来吗?”

在这帮同学中,除了关云天,就数大刘最聪明,要不其他人都是普通操作工,最多混个班组长,唯有大刘做到了车间主任的位置。不过,大刘这人有个特点,就是不愿操心,愿意安于现状,缺乏进取精神,他知道去关云天的昌达公司会受到重用,但他认为到一个新单位,麻烦事必然很多,即使多挣钱,也不如原单位舒服,所以,他对关云天的邀请和承诺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大刘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关总,你的公司需要我,作为老同学,我没法拒绝。”

“去吧,到我那里管生产,人尽其才,当了这么多年的车间主任,也该往上升一级了。”

“嗨,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有远大抱负,对当官没有兴趣,只想把该我干的事做好就行了。”

“这回就得麻烦你了,过去帮帮我。”关云天索性把话说定,免得大刘推三阻四。

“我不是说了嘛,老同学的邀请,没问题。需要我们什么时候过去,你得提前告诉,因为向公司辞职都要提前打招呼,一般职工需提前一个月,我要提前两个月提出书面申请。”从内心讲,大刘还是有些不情愿。

“时间嘛,我现在还说不准,不过放心,不会让你们为难,我会随时跟你们联系。”

敲定了这件事,关云天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些老同学助阵,到时候设备和生产调试就会顺利得多。

......

一个月后,叶佳怡从外省飞来,关云天亲自去省城的机场迎接,当天安排她在县城的宾馆休息,晚上,关云天为叶佳怡举行了欢迎宴会,除了他自己,还有昌达公司财务科长和办公室主任作陪,另外,关云天还邀请了林楠和杨倩出席。

叶佳怡从当晚出席酒局的人数和人员组成做出判断,她认为昌达公司跟一般国内企业有所不同,根据她的经验,如果对方是国营或集体企业,出席这样的场合,远不止四五个人作陪;要是民营企业,出席人数也许不多,但基本都是家族成员。

当晚的宴会上,只有关云天跟叶佳怡比较熟悉,其他人第一次见面,交谈不多,基本没有喝多少酒,一个小时左右,酒局就结束了。

第二天上午,关云天安排司机把叶佳怡接来公司,就在他的办公室,跟叶佳怡举行了第一次正式的工作交流。

“我先介绍一下对你的职务安排,你暂时担任昌达公司常务副总经理,也就是公司的二把手;过一段时间公司要成立董事会,由你出任公司总经理。这样的安排,不知是否恰当?”关云天对这位团队新成员非常尊重。

“关总,这样的安排跟双方的预期一致,我具体负责哪些工作呢?”叶佳怡急切地问。

“工作的事不着急,先把这几件事交代清楚了,再谈分工负责的领域不迟。首先,如果你对职务安排没有异议,那你就是昌达公司的叶总了,马上就改称呼。第二,生活起居方面,如果你愿意住宾馆,公司就为你包下宾馆房间;要是你愿意住民居,公司为你准备了两室一厅的公寓楼,不知叶总喜欢哪种方式?第三,出行和上下班,公司为你准备了一辆专车,知道你会开车,如果你愿意自己驾驶,这是车钥匙,现在就给你,要是你不喜欢自己开车,公司可以为你配备专职司机。”

叶佳怡笑了笑,“还有吗?你们考虑得太仔细了!”

正文 第42章 耳目一新

“生活第一,工作第二嘛,何况你独自一人到我们这里工作,公司为你考虑仔细一点也是应该的。还有,如果你愿意住公寓楼,公司打算为你配备一名家政,事实上就是公司内部的一名女职工,为你做饭,打扫卫生。”关云天诚恳地说。

“关总,多年的学习和工作经历,我早就锻炼出了独来独往的生活习惯,还在读书期间,我就独自一人生活,这对我不是问题。至于住宾馆还是住公寓,我想还是住公寓吧,一来方便,二来节省,家政就用不着了,请关总放心,没有家政我也不会让自己饿着,卫生照样会打扫的很干净,到时候还会邀请你们去家里做客。”

叶佳怡有多年的国外生活经历,生活自理能力毋容置疑,这一点真用不着关云天操心。

“车呢?你自己开,还是配备专职司机?”

“为了方便,上下班或在一二百公里范围内我自己开,出远门才带司机。”

“那好,这是车钥匙,你拿着,车在五号车库。”

关云天从抽屉里取出车钥匙递给叶佳怡,这是一辆崭新的“丰田佳美”,刚挂上车牌,即使放眼整个富源县城乡公路上行驶的车辆,这辆车也算档次较高的,关云天自己乘坐的那辆“普桑”,跟这辆“丰田佳美”比起来,更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这种车在华源市根本买不到,是关云天托省城一个专营进口车辆的朋友购买的。

“另外,如果你住公寓,屋内的家具已经配备了一些,明天让办公室工作人员和财务科长陪你去百货大楼,你再挑选一些自己喜欢的家具和用品。”

“关总,居家用品还是由我自己慢慢添置,现在该谈谈工作分工了。”

关云天对日常细节的周密安排,让叶佳怡过意不去,她希望更快投入工作状态,免得关云天为这些小事分散精力。

其实工作分工很简单,作为常务副总,叶佳怡负责公司的日常管理,分管公司办公室、财务科、劳资人士科等部门,关云天不在公司时,叶佳怡代行总经理职务。

在当天上午十点多召集的一次中层以上管理人员会议上,关云天把叶佳怡介绍给全公司的管理人员,并在会上宣布了对叶佳怡的任命决定和具体分管的部门。

关云天希望叶佳怡不必着急进入工作状态,建议她先熟悉全公司的情况,虽然以前也对她详细介绍过,但关云天认为那代替不了叶佳怡的亲身感受。通过观察了解,关云天更希望叶佳怡对昌达公司的管理现状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毕竟在世界五百强的企业工作过,又有密西根大学商学院MBA背景,叶佳怡只用了一个星期时间,就把昌达公司的全部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并提出了自己的一些见解。

新项目一期工程终于开工建设了,关云天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叶佳怡把订在一起的六七页打印纸递给关云天,“关总,这是我对公司现状的观感,还有我的一些建议。”

关云天接了过去,“好,让我看看。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总体而言,昌达公司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看来关总一直重视公司的管理。”叶佳怡在关云天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是溢美之词,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你的见解呢?”

“如果昌达公司只想做一家本地区的大型民营企业,保持现状就很好。要是关总有更高目标,公司需要改善的地方也不少。”

“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团队,公司的目标当然不会满足于现状。我们知道公司存在不少问题,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关云天起身沏了一杯茶,放到叶佳怡面前。

“先别提生产和后勤部门,仅就我分管的公司办公室、财务科和劳资人事科,我认为有些方面需要进一步完善。”

“愿闻其详。”关云天做了个请的手势。

“比如说公司办公室,现在的职能仅限于收收发发,上传下达,最多有时帮助起草个通知决定之类的文案,我认为在公司没有公关部门的情况下,办公室应肩负一些公关职能,在没有行政机构的情况下,办公室还应该肩负一些行政机构的职能。”

关云天点头称是,觉得言之有理。

“不知道迄今为止昌达公司的融资活动是怎么展开的?在正规企业,财务部门不仅是成本核算机构,更是企业融资的承办主体。我知道在国内绝大多数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老板成了企业融资的主要力量,这是不正常的,企业主要负责人应该把精力用在谋划企业的规划发展上,而不是为了融资,整天跟在金融机构后面转悠。”

叶佳怡讲到的这个问题,关云天深有体会,昌达公司的每一笔贷款,都是经过他的努力得到的,为此,他把绝大部分精力用在企业融资上,说实话,真正花在企业管理和考虑长远发展的精力并不多。

“哦,你是说让财务部门成为融资主体,这也可以?”关云天对此感到新奇。

“财务部门应该成为融资主体,这是职能部门的职责,这样说并不意味着老板可以对企业融资不闻不问,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介入融资活动。”在这方面,叶佳怡对国内企业的实际情况还不完全了解,实际上民营企业的融资,几乎全靠老板在银行的人脉。

关云天觉得,让财务科的人去金融机构融资,这不太现实,“可是,财务科一般不跟金融机构打交道,国内的融资讲究人脉关系,他们平时不怎么交往,需要融资时,我怕财务科的人完不成这个任务。”

“关总的意思我明白,不就是银行贷款讲关系吗?银行贷款只是融资的方式之一,属于狭义融资,广义融资除了银行贷款,还包括证券市场和民间借贷,还有债券发行,都属于融资范围,如果需要类似融资,就必须让财务部门参与,甚至由财务部门主办。至于银行贷款的人脉关系,只要让财务部门参与进来,这样的关系他们也会逐渐建立起来。”

叶佳怡哪里知道,这样的人脉关系完全是通过利益交换得来的,不经过推心置腹的交往,要跟金融机构建立起牢固的关系,那只是一厢情愿。

“除了这些,人事劳资部门呢?你有什么建议?”

“关总,公司现在的人事劳资部门除了管职工登记造册,工资奖金加班费,还有什么职能?”

“目前他们的作用就是这些,除此之外,你认为人事劳资部门还应该肩负别的任务吗?”

“不用说,昌达公司的用人计划也是关总自己操心,在发达国家的大企业,公司需要什么样的人,需要多少人,什么类型的,基本都是由人力资源部门向领导层提出计划和建议,董事会讨论通过后,一般也是由人力资源部门实施招聘或引进。除非个别特殊人才,需要董事长或总经理亲自出面,通常情况下,公司领导不愿操这份心,实际上也用不着他们操心。”叶佳怡在陶氏化学做过部门高管,她对这方面情况非常了解。

“但是国内企业的老板们很难这么洒脱,但凡大事,没有不是亲力亲为的。”就在前几天,关云天还在为新项目的职工招聘伤脑筋,好说歹说,总算让他那几个在轮胎公司打工的中学同学答应到时候过来帮他。

“所以,国内的老板们更累更忙,因为你们大事小情都得亲自过问,似乎地球离了自己就不转了,结果把自己累得半死,还没有精力考虑企业未来的发展大计,公司职能部门的人却在办公室闲得无聊。国外那些大企业老板每年都有一定的休假时间,关总,请问你一年的休假时间有多少天?”

“不瞒你说,我没有节假日,甚至没有周末。”

“这样长期超负荷运转,身体很容易出问题,建议关总逐渐把权力下放给公司的各个职能部门。你不要害怕他们干不好,担心他们没有责任心,如果哪个部门真干不好,说明用人有问题,当事人能力有限,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毫不犹豫地换人,让那些有能力的人来做,中国这么大,什么样的人找不到?责任心用公司制度来要求,任何一件事都要责任到人,没能按时按质按量完成,没有正当理由的,一律按制度处罚。只要做到严格要求,透明公正,就没有人敢不尽职尽责。”

叶佳怡毕竟在世界五百强企业做过部门高管,她的视野和见解的确令关云天耳目一新,归纳起来,其实就是两点,第一,放开手脚,用有能力的人,第二,企业管理不是人管人,而是制度管人。这些观念在跨国公司中早已扎下了根,但在国内的民营企业,听起来都觉得新鲜,要完全接受这些理念,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

即使对于关云天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企业老板,他完全赞同这些观念,但要全盘接受,他认为需要一些时间。

自从听取了叶佳怡的建议,虽然没有做到完全把权力下放到公司职能部门,但在实际工作中,关云天有意朝着那个方向去做。比如跟银行打交道,在谈判和应酬环节,关云天特意带上公司财务科科长;另外,他决定把人事劳资科改名为人力资源部,在准备招募新项目的各级员工时,关云天让人力资源部全力参与其中;对于公司办公室,关云天赋予其新的职能,让他们充当公司规章制度执行者的角色。

正文 第43章 令人困惑

除了叶佳怡点名的几个部门外,关云天把公司其余部门也进行了调整,同时下放了权利。就连正在进行的新项目建设,也根据叶佳怡的建议,实行了项目负责人制,一般情况下,关云天不再过问项目的具体情况。

这样一来,肩上的担子少了,关云天确实感到轻松不少,以前从来没有节假日星期天,这回每个星期日至少可以在家休一天,连妻子周媛媛都感觉奇怪,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自从跟你结婚,就没见你休过礼拜天,现在企业大多了,怎么还有时间在家休息了?”

“这有啥奇怪的,以前事情多,当然没有时间休息,现在肩上担子轻了,在家休个礼拜天,这不很正常吗?”

“嘿!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企业大了,事情反而少了,担子更轻了,里面不是有什么事儿吧?”周媛媛生性多疑,好管闲事,昌达公司从外省招聘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经理,这么大的事,即使关云天不告诉她,周媛媛也完全有可能知道这件事。

“媛媛,你第一次听说的事多了,你不知道的事更多,虽然企业比以前大,但管理效率提高了,我自然就轻松了,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怎么就看出了里面有什么事儿呢?”关云天没好气地说。

“关云天,别以为我不在公司上班,就对公司的事一无所知,你可别忘了,秦桧那样的人还有三个朋友呢。”

“说说看,你哪个朋友告诉你什么了?”

“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吗?不用别人告诉我,谁不知道公司大了事情更多,你应该更忙才对,现在反而比以前更加轻松了,是不是新招聘的女经理在帮你处理公司事务?”周媛媛故作神秘,表情复杂地看着关云天。

“你想多了,公司最近是对外招聘了一名高管,她有自己负责的工作范围,凭什么让人家替我处理公司事务?告诉你吧,我们不仅分工明确,互不干扰,而且按招聘待遇,她休双休日,我休星期天。”

“关云天,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高薪招来的人,你让她休双休日,拿你的公司当机关事业单位吗?”

周媛媛虽然不在公司上班,她却随时关注着公司发生的事情,招聘叶佳怡这件事,半个月前就传到了周媛媛耳朵里,她想当面向关云天核实,又怕受到责怪,现在听到关云天亲口说出来,而且还给对方这么高的待遇,周媛媛觉得关云天一定是被迷惑了。

关云天神情严肃地质问道:“周媛媛,你在说什么?”

看见关云天铁青的脸色,周媛媛心里有点忐忑,“怎么,难道不是吗?工资待遇不说,你每星期才休一天,她一个企业招聘人员,凭什么休双休日?”

“凭什么?需要跟你解释吗?公司的事用不着你操心,管好自己该管的事就行了!”

“我哪件事没有管好?你倒是说清楚!公司的事怎么啦?难道我问一句都不行?”周媛媛越说越激动。

“有你这样问的吗?动不动凭什么,你把我当成傻瓜,把别人都当成骗子,你是不是以为天下就你一个正常人?”

“一个礼拜你才休息一天,招聘那个人却休息两天,这件事看起来就是难以理解,我问问难道犯法了?你的企业我怎么就不能关心了?”

见周媛媛也不示弱,怕这样你来我往地吵下去让人听见笑话,关云天首先妥协道:“我不跟你吵吵了,愿意关心你就继续关心吧,反正你也是精力旺盛,喜欢到处打听事情。”

“关云天,除非你心里有鬼,否则,怎么会如此排斥我对公司事务的了解?我可告诉你,休想背着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周媛媛,你心里能不能别这么阴暗?干嘛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坏?我不跟你闲扯了,你爱咋想咋想吧。”说完,关云天一头钻进书房,任凭周媛媛在客厅如何唠叨,他也一言不发。

关云天权力下放的举措,不仅自己感觉浑身轻松不少,公司各部门也骤然紧张起来,感到有事可做,但是,通过一段时间的运转,公司上下的工作效率反而有所下降,这让他感到困惑。

聊起这件事,叶佳怡对这种现象也无法理解。一个很有代表性的例子,权力下放后,公司办公室对全公司除了副总级别的违规人员,具有行政和经济处罚的最终决定权,而不必经过总经理核准,一切按公司规章办就可以了。

但是,自从权利下放到公司办公室,这两三个月的处罚决定比以前少多了,难道这段时间公司上下对规章制度的遵守突然变得比以前好多了?答案显然不是,究其原因,是办公室人员没有那样的魄力,害怕得罪人。既然违规行为受不到处罚,随之而来的,就是纪律涣散,工作效率下降。

与此类似的现象在公司各部门科室均有不同程度地存在,关云天跟叶佳怡通过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权力下放到科室的方向完全正确,关键是执行人的能力不够。

“这可怎么办呢?难道要我把已经下放的权力再收上来?”关云天显得很为难。

“关总,已经下放的权力不能再收上来,一方面,这样做会给各部门造成公司决策不严肃,朝令夕改的印象,另一方面,新项目即将投产,再把权力收上来,别说你的身体是否吃得消,你就是每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工作,也绝对忙不过来。”叶佳怡劝阻道。

“公司各部门的人员就是那些,他们的能力也就那个水平,咱们不能任其这样下去,时间长了我怕对公司工作造成不良影响。你还有什么更好办法吗?”关云天道。

“不就是现有人员能力不够吗?关总,只要找到了产生问题的原因,解决问题总会有办法的。”叶佳怡倒显得不那么着急。

“说说你的想法。”

“按照你已经用过的方法,眼光朝外。”

“你是说,面向社会,公开招聘有关人员?”

“对,在企业内部挖潜已无可能的情况下,如果需要人才,就得面向社会招聘。当然,这可能又要让企业增加一部分人力成本,但这没有办法。”叶佳怡道。

“增加人力成本不算什么,只要解决了相关问题,使企业效率得到提高,增加这点人力成本完全可以消化掉。”

“要是你有这个想法,我就不妨多说几句。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或在实际工作中的接触,我也感觉到公司现有管理人员的水平普遍比较低,我认为以现有人员的能力,如果昌达公司继续发展壮大,这些人不足以担当起管理重任。”叶佳怡直言不讳。

“哟,原来你早已看到了存在的问题,为啥没有早点提出来?”

“新来乍到,我怕自己看问题不全面,所以,我认为还是等待时机成熟再提。”

“你的意思,公司各部门的主要负责人都应该更换?”

“那倒不必,但几个关键部门必须要有得力干将,另外,我还建议将现在的公司财务科,改为财务部,劳资人士科改为人力资源部,销售科改为销售部,成立公关部。在公司设财务总监,销售总监和技术总监,甚至还应该设人力资源总监。这些部门设置和人员配备齐全后,昌达公司将有质的飞跃。”叶佳怡娓娓道来。

“哎哟,这些人员要想一步到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成立这些部门倒很容易,关键是需要有能力的人去领导,要是就跟现在一样,机构有了,但办事的人能力不行,也是枉然啊!”关云天为手下无人可用而发愁。

“关总,这件事不可能,也没有必要一步到位,咱们现在可以物色人选,如果在附近找不到合适的人,那就面向社会招聘,等人员确定下来,再进行机构调整或成立相关的部门也不迟。”叶佳怡建议道。

“那就好办了,咱们俩分一下工,最近新项目那边要调试设备,接着就是试产,可能我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那边,公司机构调整和设置,还有人员招聘等等事宜,由你全权负责。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随时沟通。”的确,新项目投产在即,关云天又得忙上好一阵子。

“这样也好,工作上的事,我会定期向你汇报。”

自从进入昌达公司,叶佳怡的感受是,虽然公司规模还不够大,也算不上很正规,但在国内的民营企业中,昌达公司算是不错的,看得出来,这家公司在管理方面,已经尽最大可能去家族化了。关键是作为老板的关云天,受过高等教育,对新观念新思维持完全开放的态度,乐于接受现代管理理念,这在国内企业的老板中很难见到。

叶佳怡认为,企业要构建起现代管理构架,其他部门也许可以凑合,但企业的财务部、人力资源部和销售部,还有技术部,必须配备能力强的人,否则,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的建立便无从谈起。

纵观周围,以叶佳怡的视角,她认为从现有人手里面,挑不出具备担此重任的人选,她建议尽快对外招聘,关云天当即同意她付诸实施。

......

在新项目进入设备调试一个月前,关云天提前通知大刘和那几个在橡胶厂打工的老同学,要他们陆续从原单位辞职,尽快来昌达公司报到,这是几个月前这帮老同学们向关云天承诺的,当时他们答应,等昌达公司新项目开工之时,老同学们将会过来助一臂之力。

正文 第44章 重大利好

因为昌达公司承诺的工资待遇要高于其他橡胶公司,大刘等老同学们从原单位辞职时,还带过来四五十名很有操作经验的老员工,这五十余名从别的橡胶公司挖过来的老职工,成了昌达公司新项目的生产骨干。

在新项目正式投产之前,关云天将昌达公司更名为昌达集团公司,同时成立帘子布分公司和橡胶轮胎分公司,任命大刘为橡胶轮胎分公司经理,车间主任和班组长也从这些富有轮胎生产经验的老职工中选拔。

职工培训期间,技术转让方跟关云天商量,希望大刘和有操作经验的老职工参与进来,尽管培训新职工是技术转让方的职责,考虑到老职工参与其中的言传身教作用,关云天宁愿多付出一个月工资,也要让大刘他们提前一个月进入昌达公司。

果然,在富有经验的老职工带领下,培训工作事半功倍,只用了两星期,几百名从未接触过轮胎生产的新职工,就有百分之九十五通过考核,取得了上岗证。

随后的设备调试和试生产过程都很顺利,在甲乙双方的共同努力下,新项目比原计划提前了一个月正式投产。

当初为了有利于培训新职工,关云天让大刘他们提前一个月介入,说起来那是为了配合乙方的工作,昌达公司相当于为大刘等四五十人多支出了一个月工资,有人认为不值得。

现在提前一个月正式投产,这种项目一个月所产生的效益,岂是区区一二十万元工资所能比拟的!

大刘等人带来的经验,使昌达轮胎分公司无论在生产还是销售环节,都少走了很多弯路,大刘还把他一个在原轮胎厂销售科做片区业务经理的亲戚介绍到昌达集团,这位小何经理成了昌达集团轮胎分公司的销售经理。

随着轮胎项目的建成投产,反过来促进了集团内部帘子布业务的发展,帘子布这种竞争非常充分的产品,这几年市场早已饱和,几乎没有什么发展空间了。

轮胎项目投产以后,需要大量的帘子布作为轮胎制造的辅助材料,这不仅为公司内部帘子布的生产销售扩大了范围,还为轮胎生产降低了成本,毕竟属于同一家公司,所需原料总比在市场购买要便宜不少,这反过来又为轮胎销售奠定了成本价格优势。

这种原料--产品的上下游关系,在同行业中是难得见到的。

一期工程投产后,正赶上汽车行业被列为国家支柱产业,这对与其配套的轮胎行业也是个重大利好!

半年后,昌达集团轮胎分公司接连上马了二期和三期工程,在一年半的时间内,使其达到了年产六十万条车用半钢--全钢子午胎的生产规模,这个规模在国内同行业属于中上等水平。

项目建成投产后,关云天与省橡胶设计院有关专家交流,对方认为轮胎行业要达到年产一百万条的规模,才算是比较合理的经济规模。

不到两年时间内,把生产规模做到了六十万,即使在轮胎之乡富源县,这样的速度,这样的规模,也被人啧啧称道,关云天也有些踌躇满志的心态。但是,专家们的意见让原本有些飘然的关云天突然清醒了许多,他就省橡胶设计院的意见向好朋友,也是橡胶轮胎方面的专家李长津求证,老李的观点跟设计院的专家们几乎完全一致。

没有达到合理的经济规模,当然不可能取得最佳经济效益,这一点不用问专家,关云天自己就能做出判断。

“如此说来,你认为昌达集团有必要把规模搞到一百万吗?”关云天问李长津。

“关总,一百万经济规模是理论上计算出来的,实际上没有几家企业遵从这样的说法。你要知道,轮胎制造业属于高能耗产业,要是达到一百万生产规模,每年的用电量就会是个天文数字,没有自备发电厂,地方供电局恐怕都不会支持你。”李长津道出了继续扩产面临的问题。

“哦,用电是个问题。自备发电厂----,可能不太好办,你提醒的很对。”关云天自言自语道。

跟李长津交谈以后,关云天知道事情不简单,但他却根本没有放弃的打算,“达不到经济规模,那就和眼睁睁看着效益流失没啥区别!”这样的事,关云天无论如何不会熟视无睹。

再次跟县联社的朋友相遇时,两位主任被昌达公司的高效率所折服,“没想到你们在不到两年时间内,就把三期工程全部建起来了,你知道,富源县其他轮胎公司达到年产四五十万的规模,一般都用了三四年时间。”联社一把手老孙啧啧称道。

“回禀领导,昌达集团的项目赶上了好时候,汽车行业现在是国家的支柱产业,轮胎业也迎来了行业发展的春天,在这么好的形势下,云天哪敢有丝毫懈怠的理由?不抓紧时间工作,对不起所有人啊!”关云天调侃道。

“说的也是,云天一向善于把握机会,抓住机会,遇到这样的好时机,以你性格,当然不会放过了。”联社副主任老常跟关云天是很好的朋友,他们之间非常了解。

“两位领导可别给我戴高帽,没有你们的支持,我啥事儿也干不成。”

关云天顺便提到了有关专家关于最佳经济规模的建议,还提到了自备发电厂的事。

“怎么,现在年产六十万的规模还不够大吗?”老孙问。

“规模大小倒没有任何规定,专家们通过理论计算和实践证明,产量达到年产一百万才是最佳经济规模。”

“我们是外行,不明白最佳经理规模是啥意思。”老常道。

“所谓最佳经济规模,是指企业的生产、管理、水电蒸汽等要素处在最佳配比状态,企业生产过程中,所有生产要素都发挥出最佳效能,在这种情况下,产品的生产成本最低。据专家们测算,如果在最佳经济规模状态,每条轮胎的生产成本比现在还要降低百分之十。”关云天解释道。

“听你这意思,难道还想继续扩产?”老常知道关云天的做事风格。

“成本在现有基础上降低百分之十,这是个什么概念?要说不动心,那就是我在领导面前撒谎。可是......”关云天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云天,你想说扩产需要资金吧?”老常道出了关云天不好说出口的话。

“不光是扩产需要资金,据一位业内专家,也是我的一个朋友说,如果规模达到一百万,用电量巨大,县里供电局恐怕很难同意配套,说不定需要企业建自备电厂,真要这样,建设自备电厂的资金,可能比项目本身扩产所需资金还多。”这个因素,也是关云天在联社两位领导面前难以启齿的原因。

“哎哟,真要实施这一步,需要的资金可不少呀!云天,咱们是朋友,我就推开窗户说亮话,连项目扩产带建自备发电厂,以县联社的实力,我们可能无法满足你的资金需求,毕竟县联社不能光支持昌达公司一个单位,你说是吧?”

老孙这话虽然不十分好听,但道理一点也不差,本来嘛,县联社肩负着支持全县城乡经济建设的重任,不可能把很多资金都贷给昌达公司一家企业,那样做无论出于风险控制的考虑,还是对金融机构肩负社会责任的要求,都是不合规的。

通过这几年的交往,关云天不仅跟联社副主任老常,甚至跟一把手老孙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在他们面前说话早就没有什么忌讳了。

想了想,关云天硬着头皮道:“可是扩产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听了专家们的建议后,我也做过计算,不算原有利润,仅仅达到经济规模后降低的这一块成本,也就是因成本降低而多出来的这块利润,在五到十年内,就可以连本带利回收扩产和自备电厂投入的资金。如果得不到金融机构的支持,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大块利润从面前流失。”

老孙低头考虑了一阵,他突然抬头看着关云天,“这么大的事,光靠县联社是不现实的,云天,这两年跟农行的刘行长还有联系吗?”

“刘行长----,前年你给我引荐以后,我去他那里拜访过几次,近一年来,由于事务繁忙,就很少去拜访他了。”

“哦----,如果你想实施扩产,我建议你应该去拜访农行的刘行长。”这是老孙的建议。

“嗯,是该拜访他,你们两位领导跟我一起出面吧。”

关云天当然知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道理,但要拜访刘行长,从礼节上应该邀请引荐人一同前往,至于他俩是否愿意跟随,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你去找老刘办事,我们就不跟随了。”老常把事情推了。

跟农行刘行长打交道,吃饭喝酒属于稀松平常,而且从那次酒局的情况看,这个老刘好像对喝酒并不是多么热衷,经过几次接触,关云天觉得老刘这人属于比较文绉的那种,据说他是七十年代推荐上的大学,不管怎么说,好歹也念过几天书。

通过事先联系,得知老刘正在单位,准备了一些见面礼,关云天直奔农行老刘的办公室。彼此已经是熟人了,几句寒暄之后,老刘亲自给关云天沏了一杯茶。

“刘行长,今天没有会议吗?但愿我没打扰到你。”知道这种单位经常开会,关云天这算是没话找话说。

“你还别说,算你赶得巧,好不容易今天没有给我安排会议,否则上班时间你见不到我。”看来,当事人也对没完没了地开会心生厌倦。

正文 第45章 拐弯抹角

关云天来这里不是为了跟刘行长闲聊,他要想办法把话题引入正轨,“刘行长,现在农行的信贷政策有所松动了吗?”关云天明知故问。

“信贷政策松动?你指的哪些方面?”

“比如对于民营企业这一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起过,农行对于民营企业的信贷政策几年前就放开了。”

关云天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对,以前你是提起过。整天忙得不可开交,这半年多都没过来看你,还把你们的政策都忘了。”

“每天忙些啥,企业现在怎么样?”老刘问。

“忙着新项目试车投产,企业现在还不错,我们在一年多点时间内,一口气把新项目的三期工程都建成了。”在老刘面前,关云天故意显得很自豪。

“生产规模有多大?”

“年产全钢--半钢子午胎六十万条。”

“哟,这个规模可以呀!”老刘没想到关云天的企业发展的这么快。

“刘行长,我们以前对这个行业不了解,现在通过深入接触才知道,外界觉得六十万的规模已经不小了,实际上业内专家告诫,只有年产量达到一百万条,才算最佳经济规模。”

“按你这个说法,根据我对全县各家轮胎企业的了解,也就是说咱们富源县这十几家轮胎生产企业,几乎没有那家达到了最佳经济规模?”

“可以这么说。以前我也不关注这个问题,通过跟橡胶设计院一些专家的深入交流,他们才道出了行业存在的普遍问题。”

“原来是这样!可是我不明白,一般生产规模和最佳经济规模还有什么区别吗?”

“所谓最佳经济规模,就是各种生产要素达到了最佳配比,生产过程中不形成任何要素的浪费。反之,一般规模状态下,由于各种生产要素的搭配不尽合理,生产过程中必然造成某些要素的浪费,这就是两者的本质区别。”关云天解释道。

“既然如此,最终必将导致二者的成本不同,是这样吧?”老刘是财务专业出身,对成本很在意。

“根据专家们的说法和我们的详细测算,如果达到最佳经济规模,产品成本将会比一般情况下降百分之十。”

“哟,差别这么大,这该引起企业的重视啊!”刘行长道。

“别人重不重视我不知道,我对这个问题是非常重视,成本降低百分之十,这是个什么概念?”

“关总,你比其他人看得远,我相信昌达公司肯定不会重蹈其他企业的覆辙。”

“可是刘行长,我现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呀!看到了存在的问题,也想尽快解决,但企业自身实力有限,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呢?”当着农行行长的面,关云天大倒苦水。

跟刘行长的关系虽然也算比较熟了,但毕竟还算不上称兄道弟那种朋友,所以关云天拐弯抹角,不敢直来直去地谈事情。

刘行长听出了关云天的意思,“你是说昌达公司没有继续扩产的实力吗?可是你们把六十万的规模都建起来了,从六十万到一百万,已经差不了多少,难道还需要很多投资吗?”

“不瞒刘行长,正是前期这六十万规模的投资,把企业的自有资金全部投了进去,我们现在已经精疲力竭了。”

“老孙他们联社这几年也不错,你可以寻求联社的支持呀。”

“刘行长有所不知,昌达公司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全靠联社支持,这一次,他们内部也面临一些问题。”

话说到此,老刘完全清楚关云天来此的目的了,“关总,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跟关云天毕竟还算不上很好的朋友,即使已经猜到了关云天的来意,老刘也不肯亲自说出来。

“刘行长,我们下一步扩产,希望得到农行的支持。”既然老刘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关云天就没有必要再兜圈子了。

“农行支持----,哎哟,以前昌达公司跟农行没有任何业务往来,你这突然要求支持,让我很难做呀!”老刘皱起眉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这次融资,关云天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农行,来的路上他就打定主意,无论老刘说什么,他都不会着急,“刘行长,以前我们没跟农行开展业务,这是事实,不过从现在起,昌达公司可以马上在你们这里开户,我们目前进出的现金流量也不小,一部分货款可以从农行走。”

“这倒可以,我们也很欢迎。但是即使这样,要想从农行贷款,一套程序走下来,时间你等得起吗?”

“需要等待多长时间?”

“多则半年一年,少则三五个月。”

“嗨,我还以为需要多长时间呢,没关系,时间上我们等得起,因为扩产还需要论证,最为关键的是,这次扩产不光是项目本身产能的扩大,还涉及一座十万千瓦自备电厂的建设,这个手续可能也不是一两个月能够跑得下来的。”看到老刘态度有所松动,关云天的表情也轻松了一些。

“什么,你们还要建自备发电厂?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关总,你可知道建一座发电厂,投资也不小啊!”

“刘行长,建自备发电厂不是我们突发奇想,据专家们介绍,轮胎制造是个高能耗行业,如果规模达到一百万条,每年的用电量就会很大,到时候恐怕县供电局会卡企业的脖子。”

“说的也是,要是设备产能达到了,用电却成了问题,那才真叫麻烦。好吧,你们抓紧时间在农行开户,发生业务往来,我好跟班子成员做工作,另外,在农行申请贷款,所有手续都要求正规,比如立项报告,可行性分析报告等等,尽快报上来。”

昌达公司以前的贷款业务都发生在信用联社,因为跟联社一二把手关系密切,这些手续都省了,农行要求很严格,加上关云天跟老刘属于一般朋友关系,这些手续一样也不能少。

第二天,关云天指示集团公司财务科去农行营业部开户,并把公司三分之一的进出货款通过农行账户转账。

此后,关云天隔三差五就去拜访农行的刘行长,为的是进一步增进感情,跟几位副行长也是不打不相交,通过那次在酒局上斗酒,关云天跟焦副行长等人再次在酒桌上相遇时,双方对彼此的印象还都不错!

关云天知道,要想获得农行的信贷支持,光得到刘行长的首肯还不够,如果几位副行长极力反对,就会给这件事增加不少难度,不过以关云天的情商,要想跟这几位副行长把关系搞得很融洽,也并非什么难事。

刘行长说话算数,大约半个月后,他指示农行信贷科为昌达公司做授信。“行长,没有授信额度,怎么给他们授信呢?”信贷科长问。

“哦,对,你们先等等。”

刘行长给关云天打电话,“云天,你们项目的可行性报告和立项报告都准备好了吗?立项进展到哪一步了?”随着朋友关系的进一步加深,刘行长对关云天的称呼都变了。

“两份报告早就有了,立项嘛,现在还在进行中。刘行长,现在就需要立项报告吗?”

“暂时还不需要,不过现在准备给昌达公司授信,我得知道项目的投资额度呀!”

“这样吧,我查一下,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放下电话,关云天让办公室人员查阅了轮胎扩产和自备电厂的可行性研究报告,把两部分投资额度相加,报给了刘行长。

轮胎扩产项目在县里的有关部门立项还算顺利,但自备发电厂的立项,却在审批立项环节卡壳了。关云天让林楠托人打听,原因是立项部门此前从未审批过这样的项目,企业建设自备发电厂,在国营大企业比较常见,对于民营企业,起码在当地还未见到。

立项问题不解决,就没法向农行申请贷款,现在的情况是农行那边刘行长的工作已经做到了前面,知道投资额度后,老刘指示信贷科很快就给昌达公司做了授信,只等昌达公司提出贷款申请。

因为昌达公司此前的项目从未做过政府立项,关云天跟县府的职能部门几乎不熟,现在自备发电厂的审批立项遇到困难,他甚至不知道如何是好。

当事者迷,林楠提醒关云天,这件事请杨倩她舅,也就是富源县主管工业经济的宋副县长出面过问,一定能起到积极作用。

尽管关云天跟宋副县长已经很熟悉,但关云天做事有自己的原则,迄今为止,他跟宋副县长的所有联系一直都是通过杨倩当中间人,在杨倩和宋副县长没有提出改变联系方式之前,关云天不会主动改变这种方式。

关云天跟杨倩联系后,他提出想跟宋副县长见个面,亲自跟他谈谈自己的打算,杨倩把关云天的意思转达过去,宋副县长也很乐意见面,正好当面了解昌达公司的企业发展情况。

傍晚,在富源县最高档次酒店的一间包房内,关云天跟宋副县长见面了,杨倩作陪。桌上的菜是酒店最好的,杯中的酒当然也是全国名酒,人不多,除了必要的礼节,宋副县长也没有更多的讲究。

席间,关云天少不了介绍企业目前的经营状况,宋副县长颇感兴趣,并不时插话,“想不到你们在较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三期工程,这效率够高的。按现在的规模,昌达集团在富源县的民营企业中,现在应该排在第一了。”

“我们对这方面情况不太了解,宋县长对全县工业企业了如指掌。单就轮胎企业而言,其实我们现在建成投产的这个规模,在经济上并不十分合理。”关云天道。

正文 第46章 自信

“六十万的年产量很不错了,据我所知,全县其他十几家轮胎制造企业,目前还没有谁能达到这个规模。”

“宋县长,通过跟轮胎行业的专家进行深入交流,我才了解到这个行业的一些秘密,有专家告诉我,只有规模达到年产一百万条,才算最佳经济规模。”

“哟,还有这个说法?”宋县长也对这一概念感到新奇。

“倒不是行业对产能有什么要求,而是经过理论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规模达到一百万,企业的各项生产要素均能发挥出最佳效能,用数学的语言说,就是达到极值,在此状态下,产品的成本最低,根据测算,跟通常状态比,成本能降低百分之十。”关云天解释道。

“真是这样的话,如果市场容量足够,企业就应该努力实现年产一百万的经济规模。”

“宋县长也知道,现在汽车业成了国家支柱产业,这给轮胎行业提供了巨大的发展空间,所以市场不是问题。”

“那你们昌达集团为啥不将规模扩大到一百万?”

“大舅,关总他们目前正在做扩产准备工作。”杨倩接过话题。

“是吗?那很好。你刚才提到最佳经济规模这个概念,我估计富源县的其他轮胎生产企业没有知道的,因为我跟那些老板都有接触,从未听他们提到过这样的概念。”

“大舅,你别忘了关总是大学毕业生,那些土鳖老板怎能跟他相提并论?知识面没法比,接触的人完全不同,别看同样做企业,他们的关注点根本不一样。另外,关总他们在筹备扩产过程中,遇到了一些困难。”娘亲舅大,杨倩在她大舅跟前,说话一向不太受拘束。

“遇到了什么困难?”

“项目正在县府部门立项,现在卡壳了。”

“哟,还有这种事?具体说说看,什么情况?”

关云天接了过去,“是这样,我们的扩产包括两部分,一部分是轮胎产能的扩大,另一部分是筹建一座自备发电厂。轮胎产能的扩产立项没有问题,自备发电厂被卡住了。”

“你们还要建自备发电厂?”宋副县长显得很惊讶。

“据专家们讲,当产能达到一百万,需要的用电量将会是一个很大的数字,恐怕到时候供电部门难以满足要求,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这种规模下,专家们建议最好配套自备发电厂。”关云天解释道。

“哦,这倒是个万全之策,可是立项怎么会卡壳呢?”

“他们说以前从来没有审批过发电项目,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副县长略显不快,“嗨,这些部门的办事人员怎么脑子如此僵化?对于没有见过的新事物,既不懂又不愿学习,就在那里闷着,这不是耽误企业的大事吗?如此没有进取精神,富源县的地方经济如何发展?”

见宋副县长对职能部门很不满意,关云天认为自己又不是找领导告状的,他不想惹出事端,免得以后跟政府职能部门更难打交道,于是端起酒杯向宋副县长敬酒,试图把气氛缓和下来,“宋县长,其实立项部门的难处也可以理解,因为从前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他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看样子到没有其他意思。”

“没有经历过可以理解,为啥不向上级请示?闷在手里不是耽误企业的事吗?自备电厂在国营大企业多的是,只是这些职能部门的人孤陋寡闻,见识少,这么点事有啥吃不准的?”宋副县长的情绪似乎还未平息,他曾经供职的那家国营企业就有自备发电厂。

“大舅,你别生气了,关总找你又不是告状,你可别去批评职能部门的办事人员,抽个时间过问一下就行了。要是人家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你给他们指个方法也好。”

“宋县长,请你帮我们催问一下就好。”这也是关云天约请宋副县长的唯一目的。

“好,我明天过去一趟,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儿。呃,你这又是项目扩产又是建电厂,自然要占用不少土地,项目用地没有什么问题吧?”宋副县长还真是为企业想的很周全。

“哦,在你的关照下,开发区管委会对昌达集团很照顾,企业的要求他们总是尽力满足。”

宋副县长第二天专门去县计经委了解情况,跟关云天汇报的一样,计经委确实不知道民营企业建自备电厂应该如何立项。

“这种情况富源县还没有过,但不代表全省或全国其他地方没有,我想国家一定有政策了,建议你们不妨去省计委咨询一下,他们肯定知道国家的有关政策。”

宋副县长的提醒果然起了作用,向省计委咨询后,县计经委很快就给昌达公司办齐了立项审批手续,关云天马上把相关手续提供给县农行。

在农行讨论昌达公司的贷款申请之前,关云天决定邀请农行班子成员去昌达公司指导工作,“有这个必要吗?”刘行长问。

“刘行长,你对我们的支持是毋容置疑的,但几位副行长就很难说了,我想请他们去昌达公司实地考察,看看我们的生产经营状况和公司风貌,也好增加他们对昌达公司的好感。”

“云天,以前对你不太了解,没想到你的办事方式很周全。即使不邀请几位副行长去你公司实地考察,在班子讨论昌达公司的贷款申请时,我也有把握让其获得通过,毕竟我是一把手嘛;邀请他们实地考察,在讨论你们的贷款申请时,我的工作难度自然会降低不少,既然你有这个想法,我当然全力支持。”

过了三天,趁班子成员都有空,刘行长安排三辆车,率领农行班子全体成员去昌达集团公司考察,在关云天的带领下,老刘和几位副行长对帘子布分公司的生产车间和轮胎分公司的各个车间,再到主要原材料和产成品仓库,进行了一一查看,从头到尾,用了一个半小时,这一趟下来,让几位农行领导感觉小腿有些发酸。

几位副行长都猜出了关云天安排这次活动的目的,无非是想让大家看看昌达集团的规模和实力,消除他们不必要的顾虑。

实地考察结束后,关云天安排刘行长一行到公司会议室休息,办公室工作人员早已在小型会议桌上准备了瓜果和茶水,利用这个机会,关云天把叶佳怡向农行的领导们作了介绍,又对轮胎项目的扩产和自备电厂项目做了详细说明。

中午的招待午餐,关云天本想让叶佳怡出席作陪,考虑到农行的焦副行长酒风不正,关云天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怕老焦酒后无德,提出一些无聊的要求,以叶佳怡的性格肯定不会给面子,那倒反而弄巧成拙。不让叶佳怡作陪,既是对她的保护,又能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午餐时,刘行长问起叶佳怡怎么没来,“哦,省橡胶设计院的两三位客人上午过来办事,叶总中午陪他们吃饭。”关云天搪塞到。

“这位叶总好像是外地人吧?”老刘问。

“是的,她是我通过一家全国著名的人力资源中介公司,俗称猎头公司从外省请来的。”

“这人看上去很有气质。”

“哦,她是毕业于密西根大学商学院的MBA,回国后在世界五百强陶氏化学公司的独资企业做了四年多的部门高管,因为在家休了两年产假,担心回去不适应原公司的工作节奏,才被我挖了过来,否则,我们这样的公司是请不来这种管理人才的。”关云天介绍道。

酒足饭饱之后,关云天为每位客人准备了价值不菲的礼物,等到把客人们挨个送上车,已接近下午三点了。

刘行长第二天召集农行班子成员讨论昌达集团公司的贷款申请,他先谈了对这家企业的看法,问几位副行长有什么不同意见。“说实话,关云天敢于让咱们去他的公司看实底,就说明他底气十足。”一位副行长道。

“嗯,农行现在支持的这些企业,包括民营和国营企业,有几家敢给咱们交实底?即使咱们想看他们的实底,这些老板们还要躲着呢。关云天敢给农行交实底,说明他对自己的昌达集团公司很自信。通过实地考察,我对这家企业的感觉也不错。”

“我同意几位的说法,我的感觉不仅是这家企业做得好,有实力,企业老板关云天这个人也很好,不是说他能喝酒,酒品好,而是说这个人的人品不错,他是个实在人,是个认真做事的人,绝对不是那种只顾玩心计的滑头。”焦副行长的体会更为深刻。

“那好,说明大家一致同意昌达集团公司的贷款申请,剩下的事交给信贷科具体办理就行了。”

会后,刘行长以私人名义马上把结果通知了关云天,稍后,昌达集团财务部也接到了农行信贷科的电话,告知他们随时可以办理贷款手续。

如此一来,不仅解决了项目扩产和建设自备电厂的融资问题,而且成功进入农业银行这种国有大型金融机构,为昌达集团公司今后的融资活动拓宽了渠道。

随着轮胎扩产工程的开工,同时进行的还有自备发电厂的建设,整个昌达集团公司的西厂区完全成了一个大工地,随之而来的各种事务,令关云天应接不暇,前段时间还能每周休息一天,现在又回到了最初状态,关云天恨不得住在单位,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不仅如此,因为扩建项目和自备电厂的建设,关云天根本无暇顾及老厂的管理,老厂那边的事务几乎全部推给了叶佳怡。

正文 第47章 所见略同

也是因为事务缠身,叶佳怡原来每周两天的休息时间,现在也只能休息一天了,这跟公司当初的承诺不符,让关云天觉得非常愧疚。

抽空来到叶佳怡办公室,关云天寒暄了几句,然后道:“这段时间太忙,把你的礼拜六都占用了,这让我感到很不安。”

叶佳怡莞尔一笑,“你不连一天休息时间也没有吗?”

“我跟你不一样,因为我早就习惯了。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咱们几个月前定的那个计划,现在看来得抓紧时间落实。”

“你指的哪个计划?”因为以前定的计划不止一项,叶佳怡不知道关云天的意思。

“选人,招聘人才,现在这样忙得不可开交,咱们需要帮手啊!”

“哦,是这样,那我着手进行就是了。”

“只是这又要牵涉你的精力,给你增加很多工作量了。”关云天觉得过意不去。

“嗨,这牵涉不了多少精力,又不是我出面招人,咱们只管向人才中介公司提供用人条件。”叶佳怡觉得这没什么。

“你是说还委托四海人力资源公司?”

“也可以让别的中介公司做,但你不是跟四海公司比较熟吗?不行的话还是委托给他们吧。”

“怎么都行,你看着办,至于用人条件,薪资待遇等等等等,全由你定。”关云天相信,叶佳怡看人的眼光,不会比自己差。

“如果这样,明后天我就跟四海人力资源公司联系,让他们尽快物色财务、人力资源、销售和行政管理四方面的人选,按理说整个集团公司还需要一位技术总监。”

“好的,你尽快跟中介公司联系,先把前四个方面的人选定下来,技术总监嘛,稍后一步也可以,我先看看能不能在圈子里找到合适人选。佳怡,还记得你刚来公司的第二天,给你接风那天中午出席作陪的两位女士吗?”

“你说的是林楠和杨倩两位老师吗?当然记得呀!怎么突然问起她们两位?”叶佳怡有些不解。

“你觉得他们两位怎么样?我是指待人接物,为人处世方面,最好还包括工作能力。”

“很好呀!你怎么关心起她们俩的事?”

“别问为什么,我想听听你对他们俩的评价。”

“关总,在背后评价你的朋友,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完全出于正大光明的目的,没有任何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意思。”关云天让叶佳怡尽管放心。

“要我说嘛,她们两个都不错,而且共同点很多。其实我跟她们才接触不长时间,所有印象都停留于表面,你们以前是同事,你对她们才是最了解的。”

关云天当然知道叶佳怡对林楠和杨倩没有更多了解,但他还是愿意倾听她的意见,哪怕叶佳怡的看法很肤浅。

“我想对公司办公室进行调整,现在公司事情多,要求高,办公室有时候显得人手不够,还发现有些任务现有人员完成起来很吃力,我觉得有必要对办公室人员进行调整和充实。”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公司办公室是该升级调整了。难道......?”

“对,杨倩和林楠都是中文专业的,我想请她们过来加强公司办公室的力量。”

关云天的这个想法由来已久,征求叶佳怡的意见,只是出于礼节,毕竟她对情况知之甚少,但人家是常务副总,公司人士机构的调整让她知道,也体现出对叶佳怡的尊重。

“你要同时邀请她们两个加入吗?”叶佳怡问。

“这个嘛,我还没想好,他们两个要是同时进来,还真不好安排,不过我还没跟她们谈,还不知道人家是不是愿意来。”

“那倒是,她们都是体制内的正式教师,愿不愿来还不一定呢。”

几天以后,趁着找杨倩办事的机会,关云天想探知她的想法,“杨倩老师,你在学校当宣教办主任,觉得这工作有没有意思?”

“跟在教学一线相比,这个位置的唯一特点就是轻松。”

“还多少有些权利?”

“关老师,整个宣教办只有三个人,我手下一共管着两个人,你说能有多大权利?”

关云天在学校待过,他知道学校就这么大个地方,就这么些人,大部分事务都归校长管辖,到副校长那里就没有多少权力可言了,再到主任科长一级,几乎比普通教师也就强不多少了。

“现在有个管事多,权力比较大的岗位,也是办公室主任,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关云天道。

“嗬,有这样的岗位?在校外吧?”杨倩并未显得多有兴趣。

“当然在校外。”

“什么单位?”

“昌达公司办公室,现在缺个主任。”

“你们单位呀!”这有点出乎杨倩的预料。

“昌达公司办公室是个非常重要的机构,管的事情很多,薪资应该是你目前工资的两到三倍。我真诚邀请,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你们公司办公室----,我得考虑考虑,恐怕现在不能给你确切答案。”杨倩迟疑道。

“你是害怕脱离体制吗?可以申请停薪留职呀,我现在不就是停薪留职嘛。”

“关老师,目前的情况跟你那时不太一样了,再说,我到现在的岗位时间不长,这个时候提出停薪留职,实在有点说不出口。从内心讲,我倒是愿意去企业感受一番,只是这件事在时间上很不凑巧。”

实际上,杨倩已经婉拒了关云天的邀请,某种程度上,这在关云天的预料之中,毕竟,杨倩和关云天的成长经历有些类似,她也出生于农村,通过高考改变了命运,好不容易离开农村来到城市,进入了端着铁饭碗的体制内工作,如今还成了富源二中宣教办公室主任,即使昌达集团提供的职位具有更加宽广的舞台,更加优厚的待遇,要让杨倩停薪留职离开学校的工作岗位,她的观念未必那么开放。

“我理解你的想法,其实当初我从学校出来,内心也是非常不情愿的,完全可以说是迫不得已,逼上梁山。”

“关老师,我还真不是多么迷恋现在这个岗位,只是时机赶得不巧。”杨倩进一步解释,她怕关云天笑话她观念保守。

“杨倩老师,你别多想,咱们是老同事老朋友,做不成新同事,咱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你说是不是?希望你一如既往地支持昌达公司。”

“那是当然,只要用得着我的,你尽管说话。”

叶佳怡跟四海人力资源公司取得联系后,她把昌达集团需要的财务总监、人力资源总监、销售总监和行政总监的用人条件通报给对方,大约一个星期后,四海中介公司陆续有了回音。

对方先后提供了三位财务总监人选,人力资源、行政管理和销售等三个方面,也分别提供了三到四位人选。

虽然关云天已经委托叶佳怡全权办理此事,但通过一番斟酌筛选后,叶佳怡还是把人选情况和自己的意见呈交到关云天面前,让他抽时间过目。

能够在社会上跟不同层次不同类型的人交往共事,说明关云天和叶佳怡都是智商不低,情商也不低的人。尽管关云天时间非常紧张,他还是抽时间认真分析了叶佳怡呈送的候选人资料和她提出的意见,并认为叶佳怡很会做事,不像转说中那些满脑子国外大企业管理思维的人,做事只讲硬邦邦的原则,没有一点人情味儿。跟这样的人合作,感觉非常愉快。

关云天认为,要确定最终人选,这些候选人的介绍资料是重要的,叶佳怡对每位候选人的分析也非常重要,因为她跟每位候选人都进行过电话交谈,她的分析意见就是根据电话交谈的印象得出的。

看过这些资料后,关云天跟叶佳怡各自从候选人中提出每个岗位的人选,两者再进行综合比较,最终确定要招聘的人。

把各自的名单进行比较,关云天跟叶佳怡都很吃惊,四个岗位,两人提出的四位人选竟完全一致,这才叫英雄所见略同!

丁祥谦,拟任昌达集团公司财务总监,年近五十,七七年以近三十岁的年龄,考入某财经大学财务管理专业,注册会计师职称,曾任一家大型国企的总会计师,原企业经营困难,将被重组,眼看重组后再也没有自己的位置,于是主动离职,把自己扔进人才市场,不久被猎头公司发现,介绍给昌达公司。老丁头脑精明,是财务管理的一把好手,曾经做过企业上市包装的策划人,他思维缜密,为人低调,颇具心计。

徐建民,八十年代职工大学学历,新时代的行政干部,以前曾在万人国企做过工会主席,从原单位内退后,被他一个朋友推荐给猎头公司。拟任昌达集团公司行政部门主管,虽然曾经任职于工会,但头脑并不死板,办事很有原则性,在任工会主席之前,曾担任过一届国企的行政副厂长。

沈悦虹,三十出头的年龄,毕业于国内一所大学第一届市场营销专业,曾经是一家央企的片区销售经理,因为常年跑外,见多识广,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局限在一个小范围,于是主动请辞,被猎头公司推荐过来,拟任昌达集团公司销售总监。她性格活泼开朗,能说会道,能歌善舞,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工作效率极高,办事雷厉风行,一如她的性格,从来说话算数,说到做到。

薛建清,中专学历,五十余岁,履历跟徐建民类似,内退前,曾经担任一家大型国企的人事处处长十余年,退居二线后,不甘寂寞,觉得自己还是有用之才,非要让朋友把自己推荐给人才市场,结果被猎头公司看中。老薛为人冷静,善于观察,看人眼光独特。

正文 第48章 沮丧的心

人选定下后,关云天授权叶佳怡跟每位候任者谈细节,说实话,在薪资待遇方面,叶佳怡卡的比较紧,她也想尽可能为公司节省人力成本,但敢于搏击风浪的,都是游泳健将,自己值多少钱,这些人心里都有数。薪资待遇不到位,他们都不急于签协议。

关云天知道这一情况后,马上指示叶佳怡,不要在待遇上计较了,尽快跟他们签订聘用合同,让这些人以最快的速度就位。

昌达集团公司随后进行机构调整,分别组建了财务部、销售部、人力资源部和行政管理部,一旦招聘人员报到,可以立即进入岗位。

生活方面,集团公司为这些外聘人员同样准备了两室一厅的公寓,并配备了家政服务。

一个星期后,外聘人员全部到齐,关云天跟这四个人集体见面,第一步,照例介绍公司发展历程、现状和中长期规划,第二步,带着他们查看每一个车间和仓库,实地了解公司概貌,第三步,召开集团公司全体中层管理人员会议,把外聘人员向全体管理人员做介绍,并当场宣布对他们的任命决定。当天晚上,关云天出面,叶佳怡作陪,为新近招聘的四位公司高管接风。

第二天,叶佳怡分别跟每位高管详细交代了工作内容和职责权限,他们就正式上岗了。

关云天没有想到的是,对外招聘的四名高管都上任了,公司办公室主任却还没落实下来,这让他不免沮丧。本来,遭到杨倩婉拒后,关云天想马上去找林楠,但他觉得来自于农村的杨倩都对这个办公室主任没有兴趣,出生在城市,从小养尊处优的林楠,能看得上这个职务吗?事情就这样拖了下来。

到如今,其他关键岗位的人员配置已经齐备,就剩办公室主任一职虚位以待,这样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可除了林楠,再没有其他合适人选,行与不行,关云天必须尽快知道结果,否则叶佳怡得怎么看他?

抽了个午饭时间,关云天约林楠出来见面,在离城关中心小学不远处的一家饭店最靠边的餐位坐下来,关云天点了三道菜,等待着林楠的到来。

十二点左右,林楠急匆匆走了进来,在关云天对面坐下,“找我有事吗?”

“我点了三道菜,你看看再点什么菜?咱们边吃边聊。”关云天道。

“这就不少了,好吧,边吃边聊。”

“现在课程紧不紧?这学期你带几个班?当班主任吗?”关云天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林楠心想,这才一个来月没见面,怎么就像多年未见似的?“哦,城关中心小学你还不知道吗?还那样,忙与不忙,跟你在那时候没多大区别。”

“嗯,学校工作可不就那样嘛。林楠老师,你觉得教书有意思吗?”关云天吃着饭,若无其事地说。

“教书有没有意思----?关老师,你怎么突然问起这样的问题?教书是我的职业,那是我的工作,谈不上有没有意思吧?”林楠有些吃惊地看着关云天。

“我的意思是,你参加工作六七年了,这么长时间从事这项工作,没感觉到厌倦吗?”

“我呀,谈不上多么热爱这项工作,也不能说多么讨厌教师这个职业,否则我就不干了。正常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职业,教书就是我现在要干的工作。”林楠一本正经地说。

“如果有机会让你更换工作环境,你对其他工作有兴趣吗?”

林楠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关云天,“关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对现在的工作厌倦了,你对昌达集团公司办公室主任的职位有没有兴趣?”

“你说让我去昌达公司当办公室主任?”

关云天点头称是。

“可是----,这让我感到很突然!”林楠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可思议。

“你觉得企业里面人际关系复杂,工作辛苦,是不是?”关云天感觉林楠好像也不太感兴趣。

“关老师,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林楠表情反而轻松了。

“你的意思,愿意接受我们的邀请?”

“这么大的事,同意还是不同意,我都不可能马上就表态。”

见林楠的态度模棱两可,关云天还是有些失望,“是啊,昌达集团公司再怎么发展,毕竟还是民营企业,对于体制内的人,始终没有什么吸引力。”

“呃,你还别说这个,我对什么体制内体制外还真没有考虑这么多,但是,我现在面临的情况跟你当初大不一样,所以我不可能贸然作出决定。”林楠很认真地说。

“这我理解,当初我是属于逼上梁山,你现在没有任何压力,可以说浑身轻松,所以,没有折腾的必要。”

“关老师,你就别胡乱猜测了,毕竟我是有家庭的人,还有那么对我不放心的父母,这样的大事,我自己的决定是一方面,另外,家人和父母的意见,我也不能一点都不顾及。再说,即使同意接受你的邀请,我以什么方式去呢?停薪留职,还是彻底辞职?这些问题都要考虑清楚了,才能给你答案。”

“对,我那个时候没有成家,一方面自己说了算,说去就去,另外,当时我也是不去不行,因为学校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我不去还能怎么办?哦,如果你愿意考虑我们的邀请,我建议你还是以停薪留职的方式比较合适。”面对这位跟自己关系最好的老同事,关云天当然要给出他认为最恰当的建议。

“所以,即使我愿意接受你们的邀请,在家人和父母也不反对的前提下,关键还要看学校是否同意我停薪留职。”

“停薪留职的事,要不要我找戚校长谈谈?”为了促成林楠的加入,关云天想从外围帮助使劲。

“这事用不着你出面,只要家庭阻力不大,其他我会办好的。”林楠知道,如果关云天出面找戚校长交涉,那就涉及干扰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说起来就不好听了。

说实话,以林楠的性格,对于出任昌达集团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她是有一定兴趣的,林楠跟杨倩的观念不同,她认为在学校这么个小天地,即使工作干得再好,再受领导重视,一共就那么大个地方,让你表演,舞台那么小,你还能演出什么花样?

林楠的父亲林学明,先从政,人到中年又到地方国营企业搞经营管理,现在是华源市最大面粉加工厂的厂长,受这样的家庭环境熏陶,林楠对企业的认识跟很多人不一样,她认为企业的天地更宽广,虽然人际关系复杂,苦点累点,但人生体验会很不一样。

面对林楠的态度,关云天只能理解,因为她说的都很在理,这么大的事,任何不经过认真考虑就做出的决定都是草率的,“林楠老师,你多长时间能给我回信?”

“公司那边很着急吗?”

“实话跟你说,公司最近调整了机构,面向全国招聘了几名高管,他们都已经到位就任了,现在就差办公室主任这个关键职位还没把人选确定下来。”

“具体多长时间给你回信,我还真说不准,因为有些事不是我能完全左右的,我只能说尽快。”

“那好,请你尽快。”

其实,林楠主要想听听她老父亲的看法,至于其他人的意见,也不能说一点不听,但在她心目中,分量就轻多了!在当地政商两界耕耘多年的林学明,在自己女儿林楠心目中有很高的地位,他对事情的分析或看法很独到,令女儿林楠非常佩服。

当天晚上,林楠回娘家吃晚饭,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上,一边吃饭一边闲聊,林楠问:“爸,你说企业和学校那个单位最锻炼人?”

“企业和学校----,锻炼人?这有点风马牛不相及呀!楠楠怎么突然提出这么奇怪的问题?”林学明莫名其妙。

“你不是很会分析问题吗?就事论事,请你给分析分析。”

“怎么分析呀!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企业是经营管理的场所,你说怎么比较?非要把二者放在一起对比的话,论对人综合能力的锻炼,当然企业要比学校强得多,学校教师几乎只跟学生接触,跟社会很少打交道,自然得不到什么锻炼。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突然提出这么不靠谱的问题?”

“嗯,那我心里就有数了。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们是否希望我得到更多的锻炼?毕竟我才三十来岁嘛,人生的路还长着呢。”林楠不想把事情和盘托出,那样做她怕遭到父母反对。

“锻炼什么呀!一个女孩子,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行了,轻轻松松多好,何必去吃那份苦。”老母亲第一个反对。

“楠楠你想说什么?把话全说出来,别这么一点点地往外渗。”林学明道。

“好吧,假如现在有个去企业供职的机会,老爸你认为我应该去吗?”

“那要看去一家什么样的企业?去干什么?如果去做一般企业职员,我不同意。放着学校好好的教师不当,去企业当什么职员嘛!”林学明态度明确。

“假设让我去一个比较重要的岗位做管理人员呢?也就是所谓的高管。”

“直说,哪家企业邀请你?”林学明当真了。

“关云天的昌达集团公司。”林楠也很干脆。

“昌达公司......,高管,”林学明沉默了好一阵,然后道:“楠楠,你一个教语文的老师,去昌达公司哪个部门当高管?你会干什么?”

正文 第49章 有事汇报

“我去业务部门干什么呀!经过最近的机构调整后,昌达公司办公室还缺一位主任,如果要去的话,就是去做办公室主任。”林楠道。

“哦----,关云天邀请你了?”

林楠点了点头,“他请我尽快作出决定。”

“楠楠,昌达集团公司现在是咱们华源市最大的民营企业,按理说这种单位的办公室主任是个不错的职位,但是你要想清楚,企业可不像学校那么单纯,人际关系复杂,特别是机关,免不了勾心斗角,你早已习惯了学校这种单纯的环境,到企业你能适应吗?”林学明提醒自己的女儿。

“爸,关云天行事低调,不爱张扬,多次来咱们家串门也没跟你说起,昌达公司最近面向全国,招聘了好几名关键部门的高管,他们的常务副总也是通过人才中介公司从外省招聘的一名职业经理人,这些举措只有一个目的,关云天要革除民营企业家族化管理的弊端,他想把昌达公司做成一家具有现代化管理机制的企业,所以,你刚才担心的问题,基本不会存在。”林楠解释道。

“想不到关云天还真有他的独到之处,有知识就是不一样,视野开阔,境界高,这些举措一般民营企业老板很难做到。”林学明很欣赏关云天的能力。

“企业状况没有问题,老爸你给个意见吧,去还是不去?”

林学明皱起了眉头,“哎哟----,去,你以什么方式去呢?完全脱离教育系统?还是别的什么方式?”

“当然以停薪留职的方式啦!”

“嗯,如果能以停薪留职的方式加入,那我完全同意。但你现在是城关中心小学的骨干教师,学校能同意你停薪留职吗?”

“这也是面临的问题之一,看看吧,我找戚校长谈谈再说。”

“这样看来,对于这件事,我们的意见倒在其次,关键要看学校的态度,如果学校就是不同意你办理停薪留职,你这愿望恐怕就要落空。”

林学明政商通吃,见多识广,对体制内外看得很淡,他对女儿的选择持开放态度,理解并支持林楠去一家大企业历练。林楠原以为会遇到很大的家庭阻力,没想到老父亲如此开明,现在看来,成与不成,关键要看学校戚校长的态度了。

其实,关云天当时把杨倩作为首选目标就有他的考虑,他认为杨倩不在教学一线,她是学校宣教科的行政人员,办理停薪留职应该比较容易,没想到杨倩婉拒了他的邀请。

关云天知道林楠是城关中心小学的教学骨干,就算她同意接受邀请,身处教学一线的教师要想办理停薪留职,恐怕也会遇到不小的阻力。

林楠的丈夫对她工作上的事一向秉持不干涉政策,在征得了父母的同意后,林楠找到戚校长,要跟他谈停薪留职的事。

“林楠老师,你是教学骨干,难道你认为学校还不够重视你吗?怎么突然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对林楠提出的问题,戚校长觉得不可思议。

“戚校长,对于学校的重视和栽培,我深表感谢!但人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我想趁自己还年轻,打算出去闯一闯。”面对戚校长的问话,林楠也觉得有些愧疚。

“你可是教学骨干呀!你不在教学一线,谁来替代你的位置呢?林老师,你提出的这一要求,让我太为难了!”戚校长的确非常难以决断。

林楠的父亲林学明曾经当过县农业局副局长,虽然行政职务并不高,现在又是富源面粉厂厂长,这是一家地方国营企业,是全市最大的面粉加工企业,但老林在富源县的政商两界口碑很好,即使县长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戚校长知道,要是不同意林楠的请求,到时候他父亲找到县教育局,真要从上头硬压下来,老戚就会把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

如果同意林楠的停薪留职申请,她现在不仅是班主任,还担任高年级两个班的语文教师,要是她停薪留职了,谁来接替她的教学任务呢?

林楠体谅老戚的难处,她主动帮助想办法,“戚校长,现在学校的老师比较富余,那些新近入职的教师,也该给他们压担子,我们当初刚参加工作时,你不也是这样要求我们的吗?我那点教学任务,往两三个教师肩上分担一点就能解决了。”

“你说的有道理,也只能采取这个办法,但是,现在接近期末,无论如何你不能一走了之,把担子甩给别人,说啥也得坚持到期末考试以后。”戚校长这算是同意了林楠的停薪留职申请,但附带了最低限度的条件。

老戚已经答应到这种程度,林楠不能再说什么了,本来嘛,还有一个月就到期末考试了,如果不坚持完成最后这点教学任务,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林楠把情况跟关云天沟通后,关云天也表示理解,“那就等期末考试以后你再过来吧。”

“这段时间公司办公室怎么办?”

“先让叶佳怡代管一段时间,你来后接过去就行了。”

......

机构调整,充实人员以后,昌达集团公司的办公条件显得拥挤了,关云天打算新建办公楼,“扩建项目和自备电厂正在建设之中,公司现在有建办公大楼的资金吗?”叶佳怡道。

“在建的两个项目投资巨大,我相信在某个地方稍微节省一点,或缓付一笔支出,新建办公大楼的资金就有了。资金的事咱们别管了,把它交给新上任的财务总监老丁,让他想办法,你觉得怎么样?”关云天道。

“对了,我这思维也得改变了,这种事以后得让老丁去操心。”叶佳怡恍然大悟。

关云天跟财务总监谈了自己的想法,“丁总,你认为在在建项目的预算中,能不能抽出一笔资金,用来建设新的办公大楼?”

老丁上任还不到一个月,对集团公司的财务状况已经比较熟悉了,“关总,虽然我还没有来得及具体查看在建项目的投资明细,但根据我的经验,要从两个投资近十亿的项目中挪出几百万建办公楼,这事儿应该不难。”

“好,具体怎么操作,那是你的事,我只管马上着手安排办公楼的建设。你也看到了,现在公司的办公条件很不好,拥挤不堪,连以前的会议室都被占用了,改善办公条件迫在眉睫。”关云天道。

由于资金不成问题,一栋五层结构,建筑面积近五千平方米的办公大楼,在三个月后就在集团公司南大门拔地而起。进入装修阶段,有人建议对公司老总的办公室进行特别装修,关云天知道后,他拒绝了这项建议,并且明确指出,集团公司所有高管,包括他自己的办公室,都按同一个标准装修。

年底,新的办公大楼启用,集团公司管理机构整体搬入新的办公场所,那座旧办公楼作为整个集团公司生产部门管理机构的所在地。

春节以后,家在外地的高管们按时归来。正月十六上午,星期三,关云天正在办公室处理公务,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

一位容貌漂亮,穿着打扮入时,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女士推门而入,“关总,给你拜个晚年,过年好!”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昌达集团公司销售总监沈悦虹。

“沈总过年好!嗨,这么客气干嘛呢,咱们除夕夜不是已经相互拜年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快请坐。”

关云天起身相迎,沈悦虹在茶几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昨天中午的飞机,下午就到公司了。”

“办公室派车去机场接你了吗?”

“登机前我跟办公室林楠主任打了电话,下飞机后,公司的车正好在候机楼外面等着我。”

“只要没耽误接机就好。我想等你们几位都回公司以后,给你们接风,不知道他们回来没有。”

“应该都回来了吧,接什么风呀!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讨你的酒喝,而是有事情跟你汇报。”

关云天隔着茶几,在沈悦虹对面坐下来,“哦,有事情汇报,什么事?请讲。”

沈悦虹压低了嗓音,“这件事是我在春节前走访用户时知道的,本来当时就想跟你汇报,考虑到马上就要过年了,不愿给你添堵,就决定春节后告诉你。”

一听添堵二字,关云天马上觉得事情严重,“哦----,没关系,你说吧。”

沈悦虹把嗓音压得更低,“销售部的片区经理小何,有故意截留货款的嫌疑。”

“哟,什么情况?请你说的详细点。”

“你知道销售部有四个片区经理,从我接手销售部以后,我发现除了小何负责那个片区,其他片区的货款回笼都很正常,唯独小何那个片区,总是要晚一两个月。”

“原来是这样!以前他在销售科负责整个公司的轮胎销售,没人注意这方面问题。”关云天感到很惊讶。

“春节前走访客户,我故意跟他错开出行时间,没让他陪我同行,结果,通过我跟好几家代理商接触,发现了回款问题跟他说的根本不一样。”

“里面存在什么问题?”关云天迫不及待地问。

“代理商反馈的情况是他们几乎从不欠款,货款延误的时间从来没超过十天,一般都是当天或第二天就付款了,但小何负责片区的销售回款,至少要晚一个月,我查了一下,最长的好像晚了三个月。”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也许你没注意到,春节前那次出差,我比原定时间晚回来了几天,到公司好像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跟几大代理商接触后,我不动声色,从代理商那里要来了他们付款的账号。”

正文 第50章 绝不饶恕

一向开朗活泼的沈悦虹,说到这里也是非常严肃,“用了几天时间调查,结果发现代理商们的货款都汇入了同一个银行账户,而且这个账户既不是昌达公司的,也不在华源市本地,那是一个外地账户。回来后我跟公司财务部核对了,那个账户就是小何负责片区往公司回款的账户。”

关云天面色凝重,“情况这么严重呀!那个账户又是谁的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咱们不是执法机关,无权要求金融机构配合工作。”

“是啊,咱们没有权力那么做,这可怎么办呢?要不报警?”关云天觉得事态严重。

“报警----,”沈悦虹想了想,“我觉得还是公司内部先查一查,能在公司内部解决最好。”

“也对,毕竟货款一分不少地回来了,只是时间上往后拖延了,这在财务纪律上属于挪用。可是他为啥要这样做呢?”关云天想不明白。

“开始我也有过这样的疑问,后来我想清楚了,他一定是把代理商付的货款在账户上存了一到三个月不等的定期存款。”

“嗯,再把定期存款的利息据为己有,但这也没有多少钱呀!”关云天还是非常困惑。

“关总,你可不要小看存款利息,每年从各销售片区回笼的货款得有好几亿吧?如果把几个亿的资金在银行存一到三个月的定期存款,常年不断,你让金融部门的朋友或财务部的人计算一下,一年下来,我觉得应该是一笔可观的收入。现在是一个片区,以前整个公司的轮胎业务都归小何管,那比现在多几倍呢。”沈悦虹道。

关云天点头同意,“是啊,这么大数量的定期存款,每年的利息也很可观。没想到小何这家伙胆子这么大!”

“关总,我汇报的情况也是初步推断,部分事实也不敢完全断定就是小何所为,我建议先别声张,下一步公司安排人手,顺着线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后,再决定如何采取下一步行动,你觉得怎么样?”

沈悦虹真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关云天还没征求她的意见,她却主动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不藏着掖着,其实,这种性格也很可爱。

关云天马上赞同,“好,就这么定了,你们销售部的工作还是一如既往,不要有任何异常,我安排几个人,沿着你掌握的线索追下去,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沈悦虹离开后,关云天回到办公桌前,他心里非常愤怒,很想把小何找来当面质问,但他需要冷静,等把问题调查清楚了,绝不能轻饶了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关云天决定临时抽调人力资源部主管薛建清和行政管理部主管徐建民,再加上一名财务部工作人员,组成一个三人调查组,专门调查销售部片区经理小何截留货款之事。

当天下午,关云天把薛建清和徐建民等三人找来自己办公室,向他们交代了任务。

“关总,我们的调查从哪里入手呢?”薛建清问。

“销售部的沈总已经有了部分线索,你们只需根据这个线索追查下去,把事实搞清楚就行了。”

“这么说来,我们需要走访小何经理负责的销售片区?”

“当然,你们不仅要实地走访他负责的销售片区,还要跟片区内那些昌达集团的代理商充分接触,最好能编个理由,在对方不易察觉的前提下,搞到代理商们往那个特定账户打款的凭证。工作期间,需要财务部门配合的,财务人员要尽心竭力。”关云天叮嘱道。

“关总,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现在只是给你们交代任务,什么时候开始工作,还要等待时机,因为这项工作必须在秘密状态下进行,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在时间上要跟小何错开。”

“跟小何错开?关总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跟小何同时出现在他负责的片区?”薛建清和徐建民不约而同地问。

“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要等小何出差回来,你们才能去调查。为了掩人耳目,现在的问题是跟代理商们接触,还要套出有用的信息,需要编个什么最恰当的理由?你们也动动脑筋。”关云天道。

“年前公司销售部已经走访过客户了,还能以集团公司的名义,对大客户进行走访吗?”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到时候你们带些土特产,就说年前没来得及走访,年后代表集团公司拜访他们。”

关云天再次叮嘱这三位不要对外声张,然后让他们回去等候行动通知。

半个月后,小何从外地出差回到公司,关云天指示薛建清等三人出发。

薛建清和徐建民都在大型国企担任过多年的行政职务,什么奇人怪事大场面都见过,对于如何跟人打交道,他们简直是驾轻就熟。

临行前,关云天给了他们相当大的差旅开销权力,每到一家大型代理商那里,寒暄客套一番后,他们总是反客为主,主动邀请对方吃饭,结果都是对方招待他们。酒场上,老薛和老徐多次上演双簧,为的是探知对方支付货款的真实情况。

通过近十天走访,他们把了解到的情况带回公司,关云天认为信息量很大,他觉得事态严重,对小何绝不能饶恕。

就在关云天要对小何做出严肃处理之际,他无意中从一个老同学那里得知,小何是橡胶轮胎分公司生产主管大刘的小舅子!

“他们俩有这层关系?”关云天想起来了,正是大刘向自己推荐了小何,轮胎项目投产前,才让小何负责昌达公司的轮胎销售业务。

“处理小何,对大刘有影响吗?”关云天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跟叶佳怡聊起这件事,对方显得很洒脱,“这是两码事,尽管大刘当初向你推荐了小何,但大刘是大刘,小何是小何,都什么年代了,难道你想搞株连?”

“你把我的意思正好理解反了,不是我要搞株连,我是怕为了他小舅子的事,大刘跟我翻脸?”关云天有些担忧。

“关总,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了?你都没跟大刘谈过这件事,怎么就知道他会跟你翻脸?”叶佳怡是局外人,她把事情想的比较简单。

“也是啊,要不我先找大刘谈谈,摸摸他的底细?”

“我觉得你最好先跟他谈谈,用一种你认为适当的方式,试探他的态度。”

“嗯,我试试吧,不过这家伙是个有名的‘妻管严’,谁知道他会怎么想?”关云天心里并无把握。

抽了个时间,关云天打电话把大刘叫来自己的办公室,两人在茶几旁边坐下后,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关总找我有事?”大刘觉得关云天是这么大的集团公司总经理,找自己来这里,绝不可能仅仅为了闲聊,尽管他们是中学同班同学。

“哦,也没啥大事。自从公司机关搬倒新楼以后,咱俩好几个月都没见面了。”关云天神情轻松。

但大刘不这么想,我是管生产的,你把我找来,连生产上的事都不打听,就这么闲聊,怎么可能呀!

关云天看出了大刘的疑惑,但他没有理会,而是继续道:“听说你跟销售部的小何有亲戚关系?”

“哦,以前我没告诉你,怕你给予他更多的照顾,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直说了,小何是我小舅子。”大刘也没多想,他认为这就是闲聊拉家常。

“哦,看来你俩相处的很好啊!”

“要不怎么办,他姐让我照顾他,不对他好点,我媳妇也饶不了我啊!所以,我走到哪儿,就把他带到哪儿。”

“嗬,人家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我就不信离了你,他就寸步难行!现在自己一个人负责那么大片区的销售,不是照样做的不错嘛。”关云天想用这样的话题探测大刘的想法。

“你可不知道,我媳妇对他兄弟不放心,怕他不走正道。”

“难道说你在哪个单位,他就一定要去那个单位?他不在哪个单位,你也不会待在那个单位?”这话好拗口,但意思很清楚。

大刘稍一迟疑,“可以这么说,谁让我有这么个小舅子呢?”

“大刘,不是老同学笑话,你这‘妻管严’很严重啊!”说完,关云天哈哈地笑了。

送走了大刘,关云天来到叶佳怡办公室。

“怎么样,摸清大刘的想法了吗?”叶佳怡问。

“这家伙真像外界传说的那样,是个十足的‘妻管严’,他媳妇让他照顾这个小舅子,小舅子走到哪里,他就要跟到哪里!”关云天显然很失望。

“这人怎么会这样?他小舅子又不是三岁小孩。现在你想怎么办?为了大刘,放过小何?”叶佳怡也觉得不可思议。

关云天走到窗户前眺望远方,他突然转过身,“你告诉人力资源部,让他们着手为轮胎分公司物色生产主管人选。”

叶佳怡感到诧异,“怎么,难道你要......?”

“对,小何的违纪行为必须受到惩罚,绝不饶恕,鉴于大刘跟小何的特殊关系,一旦大刘离开,得有人接替生产主管的位置。”

“但是大刘跟你是老同学,你又一向对他不错,说不定这次大刘选择站在你这边呢?要是他也支持处罚小何,而不是像他说的那样跟着一起离开,到时候招聘的生产主管怎么安排?”叶佳怡提醒道。

“嗯,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呢?大刘这家伙,性格太内向,一般不容易听见他的真话,我对他可没有把握。”

“但你能完全否定有这种可能吗?”

关云天真的吃不准,“倒也无妨,如果到时候大刘选择留下来,大不了在轮胎分公司设两名生产主管,待遇一样,他们谁也说不出啥。”

正文 第51章 怎么向我交代

“嗯,因为你不知道大刘的真实想法,只能这样做两手准备了。其实两名主管也很好,在现有规模下,大刘一个人管理只能算勉强应付,即将达到的一百万规模,恐怕大刘自己就难以胜任了,如果以规模扩大为由再招聘一名生产主管,我认为大刘根本没有必要多想。”

叶佳怡也曾经做过基层管理人员,她对公司的生产管理已经观察了一段时间,以她的要求衡量,大刘的管理只能算勉强合格。

“那就这样定了,你让人力资源部开始招人,各项待遇跟大刘相同。”关云天道。

第二天上午,根据关云天的建议,昌达集团公司人力资源部会同公司办公室、行政管理部和销售部,对片区经理小何做出处罚,决定收回小何所得违纪违规收入,并将其开除出公司。

与此同时,关云天找大刘谈话,把小何长期截留公司大量货款的违规违纪行为向大刘做了通报,并把公司对小何的处罚决定一并告知大刘。

“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谁发现的?”面对事实,大刘非常震惊。

“你别管谁发现的,事实千真万确,我们已经派人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关云天心想,幸好你不知道,如果你知情不报,就跟小何一起处罚。

“关总,已经做出处理决定了?不可更改了吗?”大刘抱着某种希望。

“大刘,咱们是老同学,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几个亿的资金,被小何常年截留,存在他的账户上吃利息,这种行为从他介入公司的轮胎销售就开始了,这么大的事不处理,你让我何以服众?”

大刘耷拉着脑袋,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言不发,过了好半天才又开始说话,“小何做了错事,受到处罚罪有应得,关总,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份上,能不能不开除他?否则,我跟他姐没法交代呀!”

“大刘,我记得中学同学期间,全班就数咱们俩学习成绩最好,你就是心理素质差点,中考没发挥好,否则你也升入高中了,说不定最后也能升学。我的意思,你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咱们说话办事都要讲道理,要有是非观念,有原则性。如果小何遇到什么家庭困难,我可以在经济上帮他,但他明知故犯,而且性质恶劣,你想想,公司要是容许这样的人留下来,外界得怎么看我们?开除了小何,你觉得跟你媳妇没法交代,这件事情发生了,你就没想过怎么向我交代吗?”

最后这句话,关云天想敲打大刘,让他心里有数点,小何跟你是啥关系我不管,我只知道小何是你大刘推荐过来的!他犯了错误,你还想袒护,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大刘自知理亏,以微弱的声音说:“关总,是我把问题想简单了,我以为退出违法所得,就能免除其他处罚了。”

听了这话,关云天觉得好笑,“大刘,你也是念过书的人,有关法律条文你去找来看一看,你小舅子这种行为属于经济犯罪,正是看在你跟他有这层特殊关系,咱俩又是老同学的份上,我才没有选择报警。你应该知道,如果公司报警,小何就得被公安机关逮起来,按犯罪金额论处的话,估计怎么也得判个三五年。我已经做到了最大限度地宽容,再让我把他留下来,你这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关云天这一席话,怼得大刘也不轻。

“你说的在理,我懂......,”大刘再次低下了头。

办公室的气氛变得十分凝重,谈话双方沉默了好一阵,关云天道:“大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没有了。关总,我回生产办公室了。”

大刘离开后,关云天却犯嘀咕了,这家伙不是说要跟他小舅子共同进退吗?如今把小何开除了,他是走还是留呢?

虽然大刘并未表态去留,但公司人力资源部那边关于生产主管的招聘,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这么大的动静,风声免不了会传到大刘的耳朵里。

几天后,大刘又来到总经理办公室,还没等坐下,便开口说话:“关总,是不是因为小何的事,公司也要撵我走?”

“没有啊!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关云天原以为大刘是来辞职的。

其实大刘并非没有辞职打算,跟他小舅子共进退,那真是他媳妇对他的要求。但是,他一个车间主任,如今成了昌达公司的生产主管,步入公司高管行列不说,待遇收入提高了一大块,孰轻孰重,这个账谁不会算?

如果辞职离开昌达公司,他最多在其他单位谋到个车间主任就不错了,要想进入高管行列,那是痴心妄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别说大刘还多少有点知识,就算是个文盲,这个道理也掰得清楚。主动放弃公司高管和优厚的待遇,而心甘情愿被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绑架,那可真是脑袋进水了。

“人力资源部正在大张旗鼓地招聘生产主管,莫不是为了取代我?”大刘略带紧张地看着关云天。

“你坐下说话。”关云天起身走到茶几旁边,示意大刘在对面坐下,“大刘,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关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要照顾小舅子,要跟小何共进退,是这样吧?”

“关总,这,这难道就是公司要撵走我的原因吗?”大刘着急得说话都有些口吃。

“不,公司从来没说让你走啊!现在关键看你有什么想法?”

“我?什么想法也没有。”

“哦,那就继续好好干。”

“可是关总,这招聘生产主管又是怎么回事儿?”

“哦,招聘生产主管,既跟你有关系,又跟你没关系。”

大刘被关云天这模棱两可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关总,我不懂你的意思。”

“跟你有关系,就是说现在招聘的这名生产主管,将来要跟你一起共事;说跟你没关系,你俩将来各干各的,你还负责原来的部分,新来的生产主管负责扩产的部分。”

“哦,原来你们怕我管不了,能力不够,是不是?”

“大刘,你要这么想也可以,毕竟一百万的规模在富源县的轮胎生产企业中,这还是第一家。”

“也对,这么大的规模以前确实从来没见过。”大刘悻悻道。

“好吧,希望你回去安心工作,你跟新来的生产主管既有分工,也要合作,你是昌达集团的老员工,希望你跟人家好好共事。”关云天叮嘱道。

......

扩产完成以后,昌达集团轮胎分公司的生产规模在全国已经名列前茅,加上规模早已名列全国前三的帘子布,全公司的产值超过百亿。

但是,公司自备发电厂十万千瓦的电力生产能力,连一半负荷都没能达到,这种状况下,必然给设备、人员和管理造成极大的浪费,长此以往,自备电厂的亏损将是吞噬昌达集团利润的无底黑洞,这是关云天不愿看到的。

自备电厂的立项报告书就有一栏专门阐述发电用途和去向,其中明确指出,所发电力的百分之三十五用于满足本公司生产所需,剩余百分之六十五并入当地电网。

然而,时至今日,电厂投入运营已经超过半年,多余电力并网之事毫无进展,昌达公司的有关人员去县供电局多次询问,得到的答复不是推诿,就是各种借口。

为此,关云天曾找过杨倩,让她请宋副县长出面协调,宋副县长倒是给县计划经济委员会打过招呼,让他们前去过问,毕竟计经委是电厂建设的立项审批部门。

但当时电业局还属于半垂直半事业单位,最终成为央企的下属机构,那是后来的事。所以,当地计经委这样的职能部门只能跟他们协调,说白了就是商量,并没有行政命令的权力,别说计经委,恐怕就算宋副县长亲自出面,也是跟对方协商。

不出所料,县计经委的协调没能起到任何作用,这件事一直拖到现在也无法解决,着实让关云天头疼不已。

自从林楠停薪留职,到昌达集团做办公室主任都已经半年了,因为事情太多,这半年关云天还一次也没去林学明家拜访过,现在是腊月下旬,再过两三天就是农历小年了,想起这位大恩人,关云天认为即使再忙,在年前也要抽时间去林家拜访。

腊月二十四下午,刮了大半天的北风终于停了下来,乌云散去,太阳露出了笑脸,气温好像有些回升,给人的感觉不是那么寒冷了。关云天拨通了集团办公室的电话,他让林楠打听一下,看看她老父亲晚上是否在家。

“你有事儿啊?”林楠问。

“好长时间没去拜访他了,今天有时间,想去看看老爷子。”

“嗨,公司这么多事,哪有时间顾得上他呀!”林楠道。

“你就别管了,只顾帮我打听就是了,打听好了尽快告诉我。”

不一会儿,林楠回了电话,林老爷子当晚在家,“他让你要去就早点过去。”

“早点过去----?哦,好。”

关云天也没多想,以为冬天冷,老头怕晚了影响休息,或者还有别人造访,毕竟要过年了嘛,拜访老领导的人肯定不少。于是,下班后在办公室盘桓了一阵,就带上礼物,让司机把他送了过去。

把司机打发走了,关云天提着大包小袋的礼物来到林家,敲门后,林学明正在门口等候,“你很按时,快请进屋。嗨!来就来吧,带这些东西干嘛?你不嫌麻烦呀!”

“林叔叔,我都大半年没来拜访了,请恕罪!”关云天一边放下礼物,一边跟老爷子寒暄。

正文 第52章 一言难尽

“快到这边坐下喝茶,一会儿就开饭。”林学明把关云天让到客厅的茶几旁,两人坐下后,老林继续道:“恕什么罪呀!我就是做企业的,还能不理解企业的事多?尤其是你的企业正在往上走,新项目新产品一个接一个,哪有闲暇时间啊!再说,林楠在你的公司上班,公司的大事她有时回家也跟我念叨。”

“林叔叔,刚才你说一会儿开饭,你们还没吃饭吗?”关云天觉得自己来的有点唐突。

“这才几点呀?难道你吃饭了?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啊!”林学明道。

“哎哟,那我长话短说,马上告辞,不耽误你们吃饭了。”

“告什么辞?请你早点过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快过年了,咱们提前团聚,喝一杯,林楠也在这里,正在厨房帮她妈做饭,一会儿女婿也过来。”

“林叔叔,你们的家宴,我在这里不合适吧?”

“我们团聚什么时候不行呀?之所以把时间定在今晚,就是为了将就你的时间。”

关云天这才想起来,怪不得下午林楠告诉他早点过来,原来老爷子早有计划。既然来了,说啥也得留下来吃饭,要是现在告辞,恐怕会扫了老人家的兴。

林学明对于关云天可谓恩重如山,无论昌达公司发展到什么程度,关云天都不会忘记这位大恩人,回想自己进入企业界以来所走过的路程,每到关键时刻,都得到了这位长辈的支持。

刚入职场那会儿,缺乏经验,面对触手可及的红砖市场,关云天骑着自行车,大热天在城乡工地上转悠了一个星期,一块砖也没卖出去,就在关云天快要崩溃之际,他发现富源面粉厂正在建设新车间,于是请林楠回家求她老父亲,终于打开了红砖市场。

正当校园红砖厂产销两旺的时候,关云天被人举报,说他破坏土地资源,县国土局稽查科要对砖厂严厉查处,又是林学明找朋友帮忙,逃过了一劫。

进入帘子布行业,碰到的第一大难题就是项目的建设资金,虽然联社的朋友同意贷款融资,但近亿元的贷款担保,就是横在关云天面前无法逾越的高山。走投无路之际,关云天又通过林楠,再次求她父亲伸出援手,以富源面粉厂的名义,为昌达公司担保了近亿元贷款。

就在半年多前,昌达集团需要对轮胎项目进行扩产,在农行的贷款融资,仍然是老林的富源面粉厂出具的担保手续。

可以这么说,没有林学明的支持,关云天的企业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但是老林却不要求关云天的任何回报,担保了几个亿的资金,从来没有要过一分钱担保费,即使平时拜访和年节看望送去一些礼物,老林多半也要回赠几乎等值的礼品,因为林家根本不缺这些东西。

当然,这里面林楠起了很大的作用,但事情总归都是林学明办的,面对这样一位长者,关云天除了感恩,就是尊敬。

六点半左右,林楠的丈夫小朱到达,“你们认识吗?这位是昌达公司总经理关云天,关总,他是楠楠的爱人小朱。”林学明给双方做介绍。

“听说过很多次了,今天第一次见面,幸会!”关云天跟小朱握手寒暄。

“饭可能快好了,他们都在厨房里忙着呢。”

林学明的意思,小朱心领神会,“我过去看看。”

不一会儿,小朱回到客厅,“爸,饭好了,你们请。”

林家的住房应该在一百五十平以上,客厅足够宽敞,餐厅比客厅小不了多少,中间安放着一张足够坐下六人的饭桌,周围空间仍很充足。

到了餐厅,关云天跟林楠母亲又是一番客套,“阿姨,你受累了。”

“累倒是不累,只是我这厨艺水平不行,老林,快招呼客人坐下。”

这一桌菜,是林楠母女忙活了两个多小时的劳动成果,非常丰盛。“我自己现在滴酒不沾,今天团聚,我得少喝点,小朱陪着云天,你们两个尽兴。”林学明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茅台和一瓶五粮液,“你们两个挑选,喝哪个?”

“林叔叔,这太奢侈了,我看喝个咱们当地酒就很好。”关云天道。

“爸,今天跟关总第一次见面,不行先尝尝茅台,然后再喝五粮液。”小朱笑嘻嘻地说。

“你早就惦着我爸这些好酒,今天总算让你逮着机会了。”林楠白了小朱一眼。

“好,那就先喝茅台,再来五粮液。如果你俩不愿混着喝,那就喝一样,茅台五粮液都行。”林学明说完就要开瓶倒酒。

小朱一把接过酒瓶,“爸,哪能让你倒酒呀!我来吧。”

二两的杯子,三人都倒满了,林学明再次声明,“我就这一杯,你们两个喝好。”

“爸,你就放心吧,我保证把关总陪好。”小朱在酒场上看来也很活跃,当然他也不知道关云天的酒量。

关云天接过话,“咱们随便喝,用不着陪。另外,咱俩论论年龄,还是以兄弟相称比较好。”

“也行,年轻人在一起,称兄道弟显得亲切随意。”林学明同意关云天的建议。

互报出生年月后,关云天比小朱要大将近一岁,“大哥,那我就高攀了!”小朱马上来了一句。

关云天也随意起来,“呃,不是说好了嘛,既然称兄道弟,哪来的高攀之说?你得罚酒!”

关云天的一句笑话,让桌上的气氛活跃起来,林学明带头举杯,“云天来了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留下来吃饭,来,为云天的光临干杯!”

“多谢款待!”关云天举杯道谢。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更加轻松,林学明道:“昌达公司坚持企业管理去家族化,这一点难能可贵啊!好多民营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就遇到瓶颈,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家族化太严重,排斥一切外来因素,家族成员之间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直到最后把企业搞坏了。”

“林叔叔,我们公司现在所有关键岗位的负责人,都是根据岗位需要对外招聘的,可以这么说,亲戚朋友一个也没有。”关云天道。

“呃,我是个例外吧?”林楠插话道。

“你也不是例外,当初考虑办公室主任人选时,也曾想过对外招聘,但我认为从外面招来的人,对公司状况和咱们本地的社会环境不一定了解,我才决定回学校挖人。并且,在确认你能来公司任职以后,我还把原来准备单独设置的公司公关部,合并到公司办公室,所以,外人觉得昌达公司的办公室很壮观。”关云天道明原委。

“公司现在有了很好的管理框架,两种主要产品的规模又名列全国前茅,往后的路就好走多了。另外,你们还有一座自备发电厂,发电业务干好了,照样可以成为公司的经济增长点。”老林是当地企业界的元老,对各种类型的企业一点也不陌生。

说到自备发电厂,关云天心里五味杂陈,局外人不了解实际情况,都以为昌达集团建了自备电厂,掌握了用电主动权,就不用看供电局的脸色了。

“林叔叔,昌达集团的主业,现在看来是具有一定规模了,现代企业管理的框架也在逐步搭建之中,这个自备电厂,按理说它也应该成为昌达集团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时至今日,我对它一点信心也没有。”关云天道。

“那是为什么?”林学明很不理解。

也许提到了令关云天唯一不开心的话题,他脸上的表情马上阴沉下来,“说起自备发电厂,真是一言难尽,不建这座自备电厂,一百万的生产规模,用电量太大,怕生产过程中电业局卡脖子。建自备电厂应该说是件好事,当初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和立项报告都做了大量分析,所发电量百分之三十五自用,剩余部分并入当地电网,计价销售。”

“对呀!这不是很好吗?”

“说起来确实很好,但现实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电厂投产半年多了,我们发出的电一度也没卖出去。”

“怎么回事儿?现在用电指标不是比较紧张吗?有时候电业局还要拉闸限电,你们的电并网后,还能多少缓解一些用电紧张的局面,这件事对大家都有好处,发出的电怎么能卖不出去呢?”林学明觉得奇怪。

“林叔叔,电业局一直不让我们并网,即使别的企业想用我们的电,也没法往外送呀!你说怎么卖出去?”

“电业局为啥不让你们并网?”

“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办法,电业局除了推诿,就是寻找各种借口,反正就是没让并网。甚至我都找过宋副县长,他让县计经委协调,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没有结果。”

“是啊,电业局属于半垂直单位,他们很多时候不卖地方政府职能部门的帐。”林学明也曾是政府官员,对地方的政治生态很熟悉。

“他们之间互不买账,可害苦了企业。我们电厂现在只能开到三分之一的负荷,给企业的设备、燃料和人员造成了很大浪费,如今自备电厂成了昌达集团的亏损黑洞。”关云天一脸的苦逼相。

“是啊,这个问题不解决,每年造成的损失可不是一笔小钱。”林学明也觉得这是件大事,他停了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地说:“我有个老朋友,以前当过电业局的副局长,只可惜,他已经退休了,估计找他也没啥用。”

“爸,你说的是王叔叔吧?我觉得你不妨跟他说说,好歹人家以前也在电业局当过领导,说不定有用呢。”林楠插话。

正文 第53章 不可小视

小朱接过话茬,“我觉得找王叔叔没啥用,他都离开电业局三四年了,现在电业局的这几位领导,没有谁跟他有深交。”

“你说怎么办?我觉得有个熟人引荐,总比全是生面孔好办事,要不你给出个主意?”林楠怼了一句。

小朱扬着脖子,好像很有底气,“呃,你别小看人,我哥这件事,说不定我还真能帮上忙,不就是电业局吗?你不知道吧?我有个中学同班同学,现在就是咱们县电业局的办公室主任!”

“哪个同学?你还有这样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即使是同学,也要看关系如何,有些同学不一定能帮你办事。”林楠似乎不太相信小朱的话。

“你这人总是那么高傲,我那些同学朋友有几个你瞧得起的?咱们结婚时,人家还来帮过忙,你可能早就忘了。放心吧,我有分寸,关系不好的,我也不会随便去求他,这点事他要不帮我办好,以后不用你说,我也会让他离我远点!”小朱显得很自信。

“要真是这样,你跟这位同学联系一下,云天这个事不能再耽误了。”林学明道。

关云天赶忙接过去,“多谢兄弟!需要我怎么配合,请随时给我打电话。”

第一杯酒喝完,林学明不再喝了,关云天跟小朱还要继续,但这毕竟不是在酒店,关云天也不忍心让老人在一旁陪着,那样显得没有礼貌,所以,即使小朱意犹未尽,第二杯酒喝完,关云天还是决定果断结束。

饭后又聊了一阵,见时间已经不早,关云天怕打扰老人休息,他起身告辞,林学明也不挽留,并打电话叫来自己的司机,送关云天回家。

临别时,关云天特意告诉小朱,哪天有空了,一定陪他喝好。

小朱让关云天等电话,一旦跟电业局的朋友联系好了,就会马上向他通报。

一个星期过去了,小朱那边没有任何消息,关云天只能继续等待,尽管林楠的办公室跟关云天的办公室都在同一层楼,相隔不到三十米,但关云天不能向林楠打听,因为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关云天跟小朱直接联系的。

小朱这边也很着急,其实跟关云天见面的第二天,他就找过电业局那位同学,但人家外出学习培训去了,还好,据说培训就快结束了,几天就能回来。

结果,一等就是一个星期。小朱再次联系,这位陈姓同学还没回来,“怎么回事儿?”小朱在电话里有些急了。

“培训结束,正要往回走时,接到单位的电话,让我代表单位,去另一个城市参加一个全国电力系统的安全会议,大概要晚回去四五天。”对方解释道。

“我从来没找你办过事,这是头一次找你,我还跟朋友吹牛逼,拍胸部大包大揽,结果你放我鸽子,咱俩这哥们还做不做?”看来,小朱在这位同学跟前还有点面子。

“你着什么急呀!我又不是不回去了,只不过晚个四五天,等着吧,等我回去再说。”

一直等到第十二天头上,小朱跟电业局的同学终于见面了,“什么事儿呀?找我,这么着急?”同学问道。

“听说过昌达集团公司吗?”

“就这么大个县城,赫赫有名的昌达公司有几个不知道的?你问这个干嘛?你跟这家公司有什么关系?”

“我媳妇是昌达公司的办公室主任,除此之外,我跟昌达公司的老板是哥们。”

“你媳妇不是教师吗?啥时候成了昌达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了?从没听你说过认识昌达公司的老板,咱俩这才几天没见面,就攀上这么大的老板做朋友了?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果然如此啊!说吧,这么急急忙忙地找我,有什么事?”

“别这么多废话,你不是电业局办公室主任吗?我向你打听点事儿,我问你,昌达公司自备电厂并网的事,你知道吗?”

“这事儿啊,我倒是知道一些,他们自己来局里找过,还托县计经委找局里协调过。”

“为啥一直办不了呢?”

“老同学,你不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吧?办这种事,光凭几句话,有那么简单吗?即使政府职能部门出面,大家都是为了工作,都有本单位本行业的一套原则,有的是拒绝推诿的办法。”对方道出了实情。

“你给我交实底儿,这件事究竟能不能办?”小朱咄咄逼人。

“能,否则当初就不会同意建电厂了。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点?”

“我没法把话说明白,好多事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你们单位是清水衙门,看来你对社会的了解还不多。”

对方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小朱没法追问下去了,“好吧,你能不能跟昌达公司老板见个面,帮他跟你们局里说了算的领导牵个线?你再给我这位朋友出个主意,这件事究竟应该怎样办才好?”

“我跟他见面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大家都是朋友,帮个忙,这哥们年龄跟咱俩差不多,很实在,人家也是大学毕业生,跟那帮土鳖老板完全不一样,我对他印象不错。”

“那就见个面吧,出主意......,看看吧,见面后再说。”

跟这位陈同学定下见面时间,小朱回过头赶紧跟关云天联系,“大哥,我那么同学外出培训学习去了,昨天刚回来,拖了十多天才跟你联系,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很正常。你跟他联系了吗?他怎么说?”关云天心里再着急,也不能表现出来。

“他想跟你见个面,先了解下具体情况,然后再建议你怎么做。”

“好啊!什么时间?”

“他刚出差回来,先处理一下手头的事,见面时间定在明天晚上,你看行吗?”

第二天下午,关云天提前把见面地点通知小朱,傍晚,三人在县城的一家特色酒店见面了。

尽管相互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落座后,小朱还是把关云天跟小陈做了正式介绍。

“想不到关总跟我们年龄差不多,却干出了那么大的事业,跟你比起来,我们真是惭愧啊!”小陈感慨道。

“陈主任,你这么谦虚,我都不好意思了,你们在机关,我却整天跟一帮农民工混在一起,我跟你们的差距还用说吗?”

“好啦,你们都别谦虚了,你俩都比我强多了,一个大老板,一个电业局的办公室主任,你们再往下说,我就得无地自容了!”小朱停了停,对小陈道:“关总高中是咱们上一届的,他师范学院数学系毕业后,城里的中学没有编制,被安排到城关中心小学当老师,关总现在还是正式教师编制。”

“这么说来,关总还是我们的学长呢。”小陈道。

“嗨,什么学长呀,就是比你俩高一届。两位,咱们别只顾寒暄,先把菜点了吧?”关云天道。

互相推来推去,小朱说:“我看这样吧,咱们仨都是年轻人,也别那么多讲究,想吃啥,自己点,每人点自己喜欢吃的菜,你们觉得怎么样?”

“兄弟这个建议很好,陈主任你先来,千万别客气,喜欢什么自己点。”关云天把菜单递给小陈。

只几分钟的功夫,三人点好了各自喜欢的菜品,“喝什么,白酒还是啤酒?”关云天问。

“随便。”两位客人不约而同地说。

“那就白酒!要你们酒店最好的白酒。”关云天告诉服务员。

“先生,我们酒店最好的白酒是五十三度剑南春。”

“就这个,先来两瓶!”

“这酒度数高,喝不了那么多。”小朱客气道。

“兄弟,你的酒量我见识过了,先来两瓶,喝不了剩下,不够再来。”

小陈没有说话,看来这位电业局办公室主任酒量了得,属于来者不拒的哪种类型。

在等待上菜的功夫,小朱引出今天见面的话题,“老同学,关总他们公司的自备电厂,有一部分剩余电量想要并网,但一直没谈下来,今天约你见面,想听听你的建议。关总,你把情况跟陈主任谈谈。”

“是这样,我们自备电厂在立项报告中有剩余电量并网的计划,但投产半年多来,我们多次跟电业局联系,并且政府职能部门也曾出面协调,至今一直没有结果。陈主任,不知道这里面存在什么问题?”关云天道。

由于置身供电行业,小陈又处于办公室主任这个重要职位,自身感觉比旁人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三人见面以后,除了开始跟关云天有过几句客套,随后就不愿说话了。对于小陈这种做派,小朱早已司空见惯,也就没往心里去,关云天也觉得可以理解,毕竟人家在那么好的单位当办公室主任,显得与众不同,确实也有资本。

听了小朱和关云天的情况介绍,小陈面无表情地说:“关总,可能你有所不知,我们单位属于半垂直单位,好多事我们只听上级供电机构的,对于地方政府的职能部门,我们可以给面子,也可以不听他们的。”

“的确,以前我们没跟供电部门打过交道,现在终于知道了这种隶属关系。可能因为我们以前办事没有遵循业内规矩,对领导们多有冒犯,但这件事对昌达公司至关重要,我们希望尽快把问题解决了,究竟应该怎么办?还请陈主任赐教。”要论应付场面,早已见多识广,每天跟各种人等周旋的关云天,比自以为是的电业局办公室主任,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正文 第54章 在等什么

陈主任虽有居高临下之感,但对面坐着的是职工上万,年产值过百亿,同样是大学毕业生的华源市最大民营企业的老总,他不得不收敛自己的傲慢,“关总过谦了,赐教不敢当,说是一种建议还差不多。”

“那你说说,就他们这事儿,应该怎么办呢?”小朱问道。

“怎么办......,具体我也不好说,要不关总抽个时间,我把局里的有关领导约出来,你们见个面,看看领导们是什么意见,关总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只要能见到电业局的领导,事情就有转机了。”关云天道。

这时,菜已上齐,关云天首先举杯,“欢迎陈主任,多谢小朱兄弟,我敬两位,为了初次相聚,干杯!”

烟酒不分家,对于喝酒的人,一杯酒下肚,就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刚才还有些故作深沉的陈主任,也许受到关云天那热情豪爽性格的感染,也变得随和了一些,他主动提醒道:“关总,你得有思想准备,我觉得即使能跟局里的有关领导见面,事情也不会那么简单。”

“哦,陈主任,根据你的判断,你认为麻烦会出自哪些方面?我好有个思想准备。”关云天办事,历来喜欢有备无患。

“我估计领导们对昌达公司的办事方式有意见,另外,你们的电要想并网,电业局肯定会提出条件。”小陈道。

“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电厂的管理人员在经办,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办的,托县直有关部门出面协调是我的主意,不管怎么说,此前是昌达集团办事不明智,是我们的错,这好办,要打要罚我们都认。至于并网条件,我估计电业局也不会为我们无偿服务,我们一定会考虑,到时候再谈。除了这两方面,陈主任认为还有别的障碍吗?”关云天端起酒杯,邀请两位客人同饮。

“别的障碍----,暂时我还想不起来。”

“那好,咱们喝酒!”

没用一个小时,两瓶酒见底了,“服务员,上酒!”关云天高喊道。

“关总,杯中酒就好,不能再喝了。”小朱道。

“再来一瓶,跟陈主任这是第一次,应该喝到尽兴。”

小陈并未反对,这位电业局的办公室主任也许想试试关云天的酒量,服务员把每人的杯子再次倒满,小朱似乎有些困难,“事先声明,我就杯中酒,剩在瓶里那些,你们愿意继续喝,那是你俩的事,我是一滴都不要了。”

小陈作为电业局的办公室主任,只要他愿意,酒局天天有,长期在酒场上锻炼的结果,四十多度的白酒,他喝一斤没啥问题。但他今天遇到的对手也不含糊,往下,看看他俩谁先趴下。

事情已经谈完,把注意力完全放在喝酒上,速度就快多了,不一会儿,这杯酒所剩不多,关云天建议把瓶中酒倒进杯子里。

“还,还喝啊?”小陈虽然还没醉,但说话口齿不那么利索了,而且还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就这状态,离醉好像也不远了。

“瓶中剩下不到四两酒,你说怎么办,喝还是不喝?”关云天当然也有些酒意了。

“随便,你喝,我就喝。”电业局的办公室主任,从未落过下风。

“当然喝,我得陪着陈主任呀!”关云天拿起瓶子,把剩下的酒均分在两个杯子里。

说实话,再继续喝,小陈必醉无疑,别看他平时能喝一斤酒,那都是五十度以下的,这种五十三度的烈性酒,他跟关云天都喝下一斤了。谁都知道,酒之所以醉人,完全是其中的酒精在起作用,同样是一斤酒,度数高的所含酒精必然多,说以,小陈现在就有醉意了。

但年轻人,平时又受人尊敬,好胜之心自不待言,小陈想试试他跟关云天谁先醉倒,“来,喝,小朱不行了,咱们不管他。”

关云天马上跟随,“陈主任海量,令人佩服。”

杯中酒喝到一半,小陈一头趴在桌子上,这时,关云天也有了三分醉意,“陈主任,不喝了?”

“还喝啥呀,大哥,我看你也别喝了,咱们结束吧。”一旁的小朱毕竟喝得少些,他还算清醒。

结账后,关云天叫来自己的司机,把小陈和小朱先后送回家,等到他到家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一个星期后,关云天接到电业局办公室陈主任打来的电话,“关总,那天喝多了,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嗨,都是喝酒的人,见什么笑呀!咱俩彼此,那天我也喝醉了。”关云天道。

“昌达公司的情况,我跟局里的常务副局长汇报了,他同意跟你见面。”

“哦,太好了!陈主任,恕我冒昧,我想问一下,除了常务副局长,你们的局长呢?这件事难道局长不管吗?”关云天心想,要是跟常务副局长谈好了,最后遭到作为一把手的局长反对,费了好大的劲,那不是一切都等于零吗?

“是这样,我们的局长刚从外地调来,对具体情况还一无所知,这件事就是常务副局长说了算。”小陈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见面时,除了你跟常务副局长,还有别人吗?比如其他副局长什么的。”

“只有咱们三个。”

关云天知道该怎么办了,“时间定在哪天?”

“这个周末的晚上。”

“好,那就周末晚上在‘天香阁’见。”

天香阁大酒店,开业不到半年,是富源县档次最高的酒店,跟小陈通完电话,关云天马上预定了周末的包间。

傍晚六点,在天香阁酒店的预定包间里,关云天跟供电局的两位客人见面了,小陈首先介绍道:“关总,这是我们的蔡局长,蔡局,这位是昌达集团的关云天总经理。”

关云天主动上前跟客人握手,“蔡局长你好!欢迎光临!”

宾主落座后,自然是选择菜品酒水之类的程序,据小陈说,这位蔡局长不喜欢酱香味,酒水选择了五十二度五粮液。

无论等待上菜期间,还是酒局进行过程中,宾主谈论的话题都未涉及今天见面的目的,这是一种默契,还是别的意思?

第一杯酒下肚,夹了口菜,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蔡局长要去卫生间,关云天起身跟随,“正好我也想去,蔡局,我陪着你。”

从卫生间出来,在走廊的尽头,见四下无人,关云天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卡片迅速塞到老蔡手里,“蔡局,一点意思,请收下。”

关云天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既让老蔡吃了一惊,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内,“关总,这是干什么?”

“嘘----,啥也别说,以前我们不会办事,多有冒犯,请蔡局海涵。这个你快收下,密码就在背面。”说完,关云天就往包间走去。

“这......,”老蔡回过神来,也回到了包间。

酒局继续进行,像任何事情也没发生一样,但桌上的话题却多了起来,关云天举杯敬两位电业局的领导,放下杯子,他说:“蔡局长,昌达集团初涉电力行业,不懂规矩,不会办事,惹得局里的领导们很不高兴,以前的过错,我们认打认罚,请蔡局发落。”

“关总言重了,你们以前的问题是办事程序不对,谁也没说你们有什么过错呀!”

闻听此言,关云天直想骂娘,程序不对,谁跟我们指出来过?你们电业局的内部规定,我们局外人上哪儿知晓?一次又一地把我们拒之门外,谁体谅过企业的难处?尽管如此,关云天还是陪着微笑,“程序不对也是我们办事人员的能力不行,请领导们原谅我们的无知。”

一旁的办公室主任接过话题,“蔡局,昌达公司的剩余电力想要并网,这个事咱们以前知道吗?”

“他们的自备电厂立项时,县里的计经委倒是跟我们打过招呼,但是并网这件事涉及多方面的问题,并不是想象那么简单。”老蔡还在卖关子。

关云天马上接了过去:“请问蔡局,具体涉及哪些方面?我们又该怎么做,才能达到并网要求?”

毕竟手握一张对方给的银行卡,这么长时间也没同意昌达公司的并网请求,在等什么?等的不就是这个嘛,如今对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老蔡的态度果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具体要求是技术层面的事,哪天你们去局里拿一份技术指南,回去照着做就行了。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你们的电要想并网,我们以什么价格收购?”

“哦,对,这电不就像商品一样吗?你们的批发价是多少呢?这个问题要先谈妥。”办公室主任小陈道。

“这个嘛----,我们的财务对电价有成本核算,到时候把成本报给你们不就知道了吗?”关云天道。

“关总,问题不是这么简单,你知道发电企业和供电系统的关系和现状吗?”老蔡道。

关云天以前从来不跟电力系统打交道,他上哪儿知道这些关系啊!“不知道,请蔡局赐教。”

“首先,发电和供电是一对高度依存关系,谁也离不开谁,另外,整体而言,发电行业处于亏损状态,供电系统处于支配地位。”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不知这跟我们申请并网有什么关系?”关云天莫名其妙。

“那我就明说了吧,你们的电卖给供电局,我们是要挣钱的。”老蔡直言道。

“挣钱----?哦,这就是说,供电局用我们的电挣钱?”关云天故意装糊涂。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除了输电损失,供电局还要有利润。简单说,就是你们把电批发给供电局,我们再零售给用户,中间是要有利可图的。”老蔡进一步解释。

正文 第55章 天理何在

比蔡局长聪明得多的关云天,早已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哪里用得着老蔡来解释!他故作不解,就是要让老蔡重复供电行业的霸道和行业内某些人士的贪婪,你们利用电力专营的特权,低价从发电企业购得电力,再转手卖给用户,从中谋取暴利,还要让发电企业像孙子一样跪求你们,天理何在?

“请问蔡局,你们打算以什么价格收购我们的电力呢?”

“还用说吗?当然是以国家规定的上网电价收购。”

“可是,立项报告不是说了嘛,为了鼓励发展地方经济,我们的电力价格可以比国家规定的上网电价稍微贵点。”关云天道。

“立项报告有这一条吗?”老蔡装出不信的样子,其实他知道当地有这项政策。

“蔡局,我看过了,是有这条。”办公室主任小陈道。

“地方经济应该发展,供电局的利益也要得到保证,要我们以高于政策规定的价格收购你们的电量,怪不得局里不愿受理你们的并网申请,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老蔡故意颠憨。

“蔡局,可那毕竟是地方政府给我们的优惠政策呀!”关云天显得很无奈。

“地方政府光知道开空头支票,给你们优惠政策却要让电业局买单。他们要想支持企业发展,给你们减免税费多好呀!”老蔡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

关云天已经把一张内存不低于五位数的银行卡给了老蔡,该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了,见老蔡还是一幅不依不饶的样子,正好刚才提到了税费问题,关云天觉得没有必要再跟对方过分客气,“蔡局长,说到税费问题,有一次我跟县里主管工业经济的宋副县长交谈,他提到我们的电力并网时说,别看电业局收购我们的剩余电量的价格稍微高于行业平均价格,政府在税收上是会给电业局一定照顾的,说白了,我们得到的电价优惠并非完全来自于电业局的让利,绝大部分还是地方政府对我们的支持。”

关云天这番绵里藏针的话,意思非常清楚,你们电业局得了便宜又卖乖,还把自己看成高高在上的救世主,除了利用你们的垄断平台,我们昌达集团不欠你们什么,要说感谢的话,也应该感谢地方政府,而不是你们!

原以为昌达公司的自备电厂只是县计经委批准立项的一个企业配套项目,听了关云天的一席话,老蔡觉得这件事确实得到了县政府的支持,如果电业局硬扛着不让并网,县政府拿电业局也许没有办法,但他们可以往上级反映,到了省一级,即使省计委或省经委,对省级电力部门也有相当大的管辖权,如果从上面压下来,到那时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份,而是直接下达指示,县电业局具体管事的人别说接受企业吃请,恐怕连水都喝不到一口。

想到这里,老蔡的态度缓和了一些,“是啊,县里有可能在税收上会给我们一定的优惠,但这是两码事。说说看,你们想象的并网电价是多少?”

关云天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起了作用,有时候把大领导抬出来还真管用,“我记得立项报告上获批的是每度电比行业平均价格高出五分至一角钱。”

“关总,每度电高出行业平均价格一角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那样的话我们就白为你们服务了。我认为最多高出六分钱,一分也不能再多了。”老蔡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说,看来这是他们的底线。

关云天当然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他从来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六分钱----,那好吧,无论如何也要感谢蔡局长,总算没有让我们享受最低标准。来,我敬蔡局!”

说实话,这比最低标准高出来的一分钱,还真是那张银行卡起了作用,否则,老蔡能让昌达公司的并网电价享受最低优惠标准就不错了。

......

昌达集团公司的银行融资主要发生在富源县信用联社和县农行,如今的昌达公司是这两家金融机构的优质客户和大客户,自从招聘了财务总监,关云天就把企业融资任务逐渐交给了丁祥谦。老丁认为目前企业的融资渠道还显单一,不利于企业的长远发展,他建议应该跟其他金融机构接触,昌达公司这种规模的企业,任何金融机构都会感兴趣。

关云天非常赞成老丁的说法,“根据你以往的经验,该怎么做,你负责实施,需要我配合的,可以随时找我。”

不仅如此,关云天还把自己的财务总监介绍给信用联社和农行的朋友,今后谈融资业务,关云天几乎就不出面了,他跟联社和农行的朋友在一起聚会,基本跟融资业务无关。

这样一来,联社和农行的朋友们反而不习惯了,“怎么,你现在不管公司的融资了吗?”

“有财务总监,我再管企业融资,岂不是越俎代庖?”

“嗬,你可真成了甩手掌柜,不闻不问了?”

“也不是,需要我出面的,我还会出面。老丁不仅是财务管理专家,还是企业融资的好手,由他负责这方面工作,我很放心。”

果然,不到半年时间,丁祥谦这个外地人,不仅跟当地的城市商业银行的负责人打得火热,而且,把昌达集团成功推介给了当地工商银行和建设银行。这期间,请客送礼的消费自然少不了,但老丁是个老财务,严于律己,所有消费都事先跟关云天请示,知道老丁的为人,关云天每次都愉快放行。

跟工行和建行的关系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对方向老丁抱怨,交往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到昌达公司老总的面。“这有何难?只要我们的关总没有出差,任何时候都可以见面。”

知道了这个情况,关云天决定抽时间分别宴请工行的任行长和建行的郭行长。

宴请任行长那次,关云天做主配,老丁当副陪,工行的任行长和几位副行长都到了,酒局进行之中,听了关云天介绍企业发展历程和目前的经营状况,任行长慨叹道:“关总跟我们没有感情啊!”

“恕小弟愚钝,不知任行长何出此言?”

“昌达公司如今成了华源市最大最好的民企,可关总却一步也没有跨进过工行的大门,看来咱们之间没有缘分。”

“任行长,你可别多想,一切过错都在小弟身上,趁此机会,小弟给你赔罪了!”

关云天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在他看来,工行一直高不可攀,像神一样地存在,多年以来,无论企业多么艰难或顺利,他从未奢望得到工行的支持。事实也是,对于民营企业,尤其是处于起步爬坡阶段的民营企业,工行甚至不会用正眼相看,更别说支持了。到了这个时候,却反过来说我跟你们没有缘分,你不亏心吗?

坐在对面的老丁赶紧解围:“现在不是坐到一块儿了吗?今后的路长着呢。”

如果不是着眼于未来,以企业现在的状况,关云天完全可以不搭理这位工行行长,但他终究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尽管全是对方的责任,关云天还是主动揽了过来。

对于以前的交往史,任行长是无话可说了,他马上转移了话题,“关总年轻有为,三十来岁的年纪,能把企业做到这样的规模,真是不简单,关总应该很有背景吧?”

关云天先是微微一笑,然后端起杯子向客人们敬酒,放下杯子后,他平静地说:“说到背景,真是令人汗颜至极,我父母现在还在老家务农,从祖上到他们这一辈,都是纯农民,岳父岳母也是一样。只不过我误打误撞,考上了大学,要说知识改变命运也不尽然,师范学院毕业后,城里的学校没有编制,被迫到城关小学当教师,由于跟校长理念不合,又被下放到校办工厂。这就是我的履历。”

“哟,关总还是教师出身?人类灵魂工程师嘛!”一位副行长打趣道。

“连教书育人都没做好,更不敢当灵魂工程师了。”关云天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看来关总对于经营管理很在行,否则企业也不可能发展的这么好。”老任从内心还是佩服关云天的才能。

“任行长谬赞了,我一个农村人,大学读的又是师范数学系,哪懂什么经营管理呀!只不过我比较喜欢学习,这也是多读书的好处,对于新知识新理念新方法从不排斥,边干边学,一路走来企业就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关云天轻描淡写道。

“关总说的轻松,相信企业发展过程中,也经历了不少磨难。”另一位副行长道。

“多谢你的理解,远的不说,就在前段时间,为了昌达集团自备电厂剩余电量并网的事,就把我搞得焦头烂额,我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件事摆平。”关云天道。

“哟,你们的电都能并网了?不简单!”

“要不怎么办?如果剩余电量不能并网,我们那个自备电厂每年就得亏损几千万,那将会是个多大的黑洞!”

“做企业,尤其做民营企业,的确不容易。关总,在你们丁总的辅佐下,我相信昌达集团会越来越好,现在咱们这算接上头了,工行期待将来跟昌达集团开展更多的业务往来!”老任道。

都说银行帮富不帮穷,话虽难听,事实如此。企业发展到昌达公司这样的规模,纵然工行这样高高在上的金融机构,也不得不对其刮目相看,毕竟巨大的现金流,对任何金融机构都有不小的诱惑力。

正文 第56章 融资条件

“我是求之不得,只要任行长不嫌弃,我们为能跟工行开展业务而荣幸!”关云天非常从容地说。

对面的老丁适时建议道:“关总,要不咱们先在工行开个户,便于以后开展业务。”

“丁总,你是财务总监,知道如何平衡这些关系,这样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了,不用着跟我商量。”关云天道。

“关总,昌达集团以后再有新项目融资,别把我们忘了。”

“任行长,融资是丁总的业务范围,不过工行在我们心目中地位很高,我相信丁总一定不会忘了你们。”

通过类似方式,昌达集团跟其余两家金融机构也建立了稳定的业务联系。

......

时间过去了三个多月,一天上午九点多,财务总监老丁来到关云天办公室,进门没等坐下,便开口道:“关总,我想跟你通报一件事。”

“哦,丁总,什么事?请坐下说话。”关云天对公司的几位高管一向尊重有加。

“工行的任行长跟我透露了一个消息,他说德发炼油厂正在对外融资。”

“德发炼油厂,那不是咱们本地的一家地方炼油厂吗?他们对外融资,任行长跟你提这个干吗?”关云天走过来坐在老丁对面。

“据说德发炼油厂因为达不到政策规定的最低规模,面临政策性关闭。眼下,他们正在面向社会融资,用来扩大规模,避免被政策关停。”

“哦--,怎么个情况?你详细说说。”关云天似乎来了兴趣。

“政策规定,规模达不到一百万吨的地方炼油企业,因为浪费资源,不利于环保,一律要关闭。德发炼油厂的规模只有八十万吨,他们要是不扩产,任凭韩德发在社会上再能呼风唤雨,政策他是抗不过的,所以,要想企业能够继续生存下去,他只有扩产一条路。”

“扩产可以从银行贷款呀!老韩不是跟银行关系不错吗?特别是工行,这些年对德发支持力度很大,为啥要面向社会融资?”对德发炼油厂和其老板韩德发,关云天以前从未打过交道,最多也就是略知一二。

“德发的财务状况不好,银行不可能再给他们贷款融资了,但银行也不愿看到德发被政策关停,所以建议老韩面向社会融资。除了咱们,工行任行长还向富源县几家比较有实力的企业提过这件事。”老丁把知道的情况跟关云天如实相告。

“丁总,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关云天道。

“就前景而言,我认为炼油行业还是不错的,因为随着汽车业被定位为国家的支柱产业,汽车产业的不断发展,对燃料的需求必然增加,所以,炼油企业的市场绝对不成问题,关键是企业自身的经营管理水平,决定了企业的未来。”

“也就是说,行业前景不错,就看经营管理水平如何,其实任何企业都是这样,没有不好的行业,只有不好的企业。”

“对,我也认为是这样。”

“丁总,任行长跟你提起这件事,目的非常清楚,看来他是想动员昌达集团入股德发炼油厂,这是件大事,得容我好好考虑一番,恐怕要过几天才能给他回信。这件事很着急吗?”

“关总,咱们不用管他,这么大的事,对方再着急,咱们也得深入考虑,这比在公司内部投资做项目还应该更加慎重。”老丁是财务主管,他非常理解关云天谨慎。

第二天上午,关云天到农行拜访刘行长,自从把融资重担从肩上卸下以后,关云天往信用联社和农行跑的次数明显少多了,除非找老朋友喝酒叙旧,一般他不登金融机构的大门。

进到刘行长办公室,关云天把两盒上等“猴魁”放在桌上,“朋友去南方出差带回来的,据说是今年的新茶,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刘行长对喝酒兴趣不大,但品茶却有相当的功夫,当即打开包装,沏了一壶,先给自己倒出一杯,端起来闻了闻气味,再小口细品,“嗯,不错,是今年的新茶。”说着,又给关云天倒了一杯,“云天,这么好的茶,你自己留着喝吧。”

“你还不知道嘛,我跟你的兴趣不一样,我喜欢酒,你喜欢茶,这玩意放在我那里,那是暴殄天物,我品不出它的好坏,纯属浪费,你才是真正的识货人。”关云天道。

“好,那就放在我这里,有的是人帮我喝。云天,现在公司情况不错吧?”刘行长道。

“前一段把自备电厂剩余电力并网的事总算解决了,要不我也轻松不了。”

“其实,电业局那是故意刁难,你们自备电厂的剩余电量就该并网,电这种东西不像别的产品,既不能通过其他渠道出售,又不能储存,白送人都不行,不并网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现在好歹办妥了,我总算可以长长地舒口气了。”关云天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要不,你不可能这么悠闲,到我这儿串门,是不是?”

“是啊,大事不解决,我哪有闲心串门呀!呃,刘行长,你听没听说过德发炼油厂的事?”

“德发炼油厂----,你是说韩德发那个企业吗?前段时间他想从农行贷款,但他们在农行的信誉不好,我们没有答应他。”刘行长道。

“工行的老任跟富源县有实力的企业透露消息,据说老韩想面向社会融资。”

“这我不知道,他为啥要向社会融资?工行怎么不继续支持他?老韩跟工行的关系不是一直很铁吗?”

“就像你说的那样,德发的信誉不好,企业的财务管理混乱,工行也许是害怕了,这回也打了退堂鼓。”关云天道。

“他们融资的目的是什么?”

“扩产达标,他们现在的规模不够,否则将被政策强行关闭。”

“原来是这样!老任故意透露消息给你们,看样子是为了让你们参与融资,你有什么打算?”老刘问。

“炼油这个行业倒是不错,关键我对老韩这个人不甚了解,据说他在社会上交往很广,什么三教九流,黑白两道,无所不交。他做企业比较早,你根老韩打过交道吗?”关云天拜访刘行长,就是想跟他了解老韩的为人。

“打过交道,应该说对他还比较了解,德发炼油厂目前在农行还有两亿多的贷款呢。不过后来他跟工行老任走得比较近,我们跟他就逐渐疏远了。没错,这个人喜欢结交,的确三教九流,什么人都交,但做企业搞经营管理的水平不怎么样,或者说他就没把心思用在企业的经营管理上。”老刘道。

“如此说来,这件事我还真得慎重。”

回到公司,关云天又把这件事跟叶佳怡进行了探讨,他认为叶佳怡见识广,看问题的视角比较独特。“融资参股,风险和机遇并存。”叶佳怡道。

“风险我知道,不外乎对德发现在的老板没有把握,对老韩的管理不放心。机遇呢?”关云天道。

“机遇嘛,昌达集团参股德发炼油厂,意味着你就进入了能源行业,这给企业以后的发展留下了想象空间,这就是最大机遇。至于你说的对德发现任老板的经营管理水平不放心,这样的风险完全可以通过企业的结构治理得到规避,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担心。参股又不是白给他钱,总得赋予股东一定的权力吧?”叶佳怡分析道。

“照你这么说,真正的风险又是什么呢?”

“这种项目,真正的风险还是来自于政策层面。”

“政策层面?他们融资的目的不就是扩产达标吗?扩产后还有什么政策性风险呀!”关云天对叶佳怡的话将信将疑。

“关总,不知道你注没注意到,但凡涉及能源,特别是石油产业,几乎都是垄断经营,现在是有少量地方炼油企业属于民营,但谁敢保证这样的情况能一直存在下去呢?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现实情况不一定是这样。但你担心的经营管理风险,确实可以从制度上得到消除。”

“嗯,我担心的还是经营管理方面的问题,因为老韩这个人只顾做表面文章,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企业的经营管理上。”

“这好办。如果昌达集团真要参股德发炼油厂,你可以跟对方讲条件,他们现在融资心情迫切,我相信只要你提出的条件不太过分,对方都能接受。”叶佳怡道。

“你指的哪方面条件?”

“组建规范的股份制企业,凡事涉及企业的人和事,都要受到股份制企业章程约束,否则就别在企业担任职务。这叫用制度管人管事。”叶佳怡对这样的管理模式太熟悉了。

“对,这是个好主意!昌达集团参股与否的唯一条件,就是看今后德发炼油厂能否组建起规范的董事会和监事会,否则免谈融资。”关云天道。

几天以后,财务总监丁祥谦再次找到关云天,问他对德发的融资募集有什么看法。

“你可以转告工行任行长,就说昌达公司对德发的融资有兴趣。”

“关总,昌达公司准备入资多少呢?”

“这个----,我现在还没有考虑过。另外,你告诉对方,昌达集团的入股是有条件的。”

“请问关总,咱们有什么条件?”

“一旦决定入股,将来的德发炼油厂,必须组建规范的董事会和监事会,制定规范可行的股份制企业章程,将来企业的所有人和事,必须由制度进行管理和约束。”关云天道。

“这----,我很理解,”老丁是高级会计师,他对股份制企业的运作很了解,“可是关总,对方能答应吗?”

正文 第57章 由不得他

“这可由不得他,不答应是吧?那就免谈融资。另外,你再跟任行长打个招呼,如果昌达集团入股德发炼油厂,咱们需要在工行贷款。”关云天向老丁交代。

通过任行长把关云天的意思转达给德发炼油厂,韩德发不明其意,“任行长,什么是规范化的董事会和监事会?还有什么股份制企业章程,这些个玩意都是干嘛用的?”

“这些东西就是制度,规范化你还不懂吗?就是为了约束你在企业的行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

“什么?你是说他们入股后,我在企业里说了不算了?”老韩觉得难以理解。

“不是说了不算,而是不能像以前那么随随便便了,你的所作所为要受到股份制企业章程的约束。”

“那可不行!这跟说了不算有啥区别?我的企业我说了不算,那还有个什么劲儿?”老韩心里非常不服气。

“但是你要融资,这是人家提出的条件,要不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我说任行长,咱们哥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不能从工行再给我想想办法?”

老任跟韩德发是十多年的老朋友,吃喝玩乐不在话下,经济利益也没少输送,德发炼油厂全凭老任的支持,才能坚持到现在,但因为企业经营不善,在工行已经形成了不良的信用记录,上级工行下达指示,严禁给德发炼油厂新增贷款额度。不是老任见死不救,而是他无能为力,要是老任还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出主意让老韩面向社会融资。

“韩总,你都看见了,不是我不给你想办法,而是我根本没有办法可想,上级行下令不给你新增贷款额度,即使我把德发的贷款申请报上去,也是批不了,你说还有什么办法?”老任也是很无奈。

“我说你们工行也太较真儿了,不就那么两次还本付息晚了点,你们就抓住不放,说德发有不良信用记录,其实到目前德发欠工行一分一文利息吗?”老韩觉得很冤枉。

“这事儿啊,你跟我说没有用,德发也是点儿背,当时市行正在县行检查工作,你们被人家逮了个正着,这怨不得别人。”

“按你这说法,除了接受条件,面向社会融资,没有其他办法了?”

老任点点头,“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可是,这件事想想就别扭,凭什么在我的厂里,我还要受到什么章程的约束?”老韩极不情愿的样子。

“那德发就等着被政策关闭吗?”见老韩不听劝,老任没好气地问。

“当然不是,关闭了不就啥都没有了吗?”

“还是呀!懂不懂得两害相较取其轻的道理?吸收社会资本入股,虽然你在日常管理和办事用人方面受到一些约束,总比突然变得一无所有好得多吧?”

老任苦口婆心地劝说,一方面为了朋友,另外也有他自己的目的,德发炼油厂在工行有近十个亿的贷款,要是突然被政策性关停,想靠破产清算归还这些贷款,能回收十之一二就不错了,真要出现那样的情况,老任对损失的几亿贷款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到时候别说继续当行长,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就算便宜他了。

所以,不管用何种方式,老任劝韩德发一定要把厂子坚持做下去。

“大哥,那我就听你的,接受条件,吸收社会资本入股,扩产达标,坚持把企业做下去。”

老韩虽然喜欢结交,但他自己的智商最多达到平均值,跟他交往的,以酒肉朋友居多,像老任这种既有一定社会地位,又有心计的哥们,在所有朋友中属凤毛麟角,他自然得把老任奉若神明。

做通了韩德发的工作,老任通知昌达集团的丁祥谦,让其准备入股事宜。

老丁第一时间把消息通报给关云天,“关总,德发炼油厂的老韩同意咱们提出的条件了。”

“哟,这个老韩不像外界说的那么不好说话嘛。”关云天没想到老韩会轻易同意融资条件。

“据任行长说,老韩原本是不同意这些条件的,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在任行长的劝说下,他只能接受现实。”

“看来任行长在老韩跟前面子大,毕竟这么多年来,德发全靠工行支持他们。我跟叶总也探讨过入股德发炼油厂这件事,总体而言,只要未来的德发炼油厂实行正规的股份制改造,严格按照公司章程运作,我们认为这件事可以做。既然任行长也希望昌达公司参股,老韩又同意了咱们的参股条件,那就开始准备吧。丁总,这项工作由你牵头,需要公司其他部门配合的,我会给你协调。另外,在跟德发那边接触时,你最好能弄清楚炼油加工能力扩产到一百万吨和三百万吨两种规模的投资概算。”关云天道。

其间,丁祥谦在工行老任的引荐下,跟德发炼油厂老板韩德发进行了接触,双方有了第一次正式沟通。老韩把企业面临的问题做了详细说明,老丁也当面向对方阐明了参股条件。

“韩总,你们做过扩产投资概算吗?”老丁问道。

“这个我倒没注意,你们要这个数据干吗?”

“只有知道了投资概算,才能确定融资额度呀!”

“那我回头向财务科问问。”这个老韩,怪不得把一个原本可以经营得不错的企业,搞得乱七八糟,这家伙脑子里根本装不进经济数据。

“哦,韩总,我们关总请你们财务科做两份投资概算,一份一百万吨规模,一份三百万吨规模。如果德发财务科的人手不够,可以把有关数据给我,我们集团财务部也可以帮你们做。”

“嗨---!”老韩显然觉得麻烦,“你们怎么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我估计你们不一定有详细的投资概算,韩总,要不这样吧,你给德发的财务科打个电话,让他们把有关资料给我,扩产投资概算由我们公司来做。”

老丁是高级会计师,从老韩对待问题的态度,他一眼便看出德发的管理混乱,由他们做出的投资概算也不一定准确可靠,不如让昌达集团财务部自己动手,心里也好有数。

“这样也好,你给单位财务科打电话,让他们把丁总需要的资料送来。”一旁的老任也同意老丁的意见。

通过对比,老任觉得老韩的企业在管理上比昌达公司差远了,昌达公司提出的融资条件太有必要,否则,人家参股投入的资金,不知要被老韩浪费多少!这个老韩,再不受到约束,好好的企业就要被他搞垮了!

但是,工行的老任却不知道为啥要做两种规模的投资概算,事后他问老丁,这位昌达公司的财务总监也不清楚关云天要求这样做的目的。

昌达集团财务部有很强的技术力量,没用一个星期,两份不同规模的投资概算报告就呈送到关云天的办公桌上。

关云天把常务副总叶佳怡和财务总监丁祥谦召集到自己办公室,“咱们开个小会,其实这不叫开会,应该叫情况通报最恰当。现在,昌达集团参股德发炼油厂的事基本定下来了,丁总让财务部做的一百万吨和三百万吨规模的投资概算就在我手里,这里我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分别作两种规模的投资概算。”

“首先,我觉得德发现有规模就有八十万吨,再扩产二十万吨,花不了多少钱,咱们投入一两个亿就够了,但最终在德发炼油厂占一个小股,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可是我不想出一两个亿陪老韩玩。”

“另外,根据叶总掌握的信息,炼油企业即使达到一百万吨生产规模,也还是面临政策性风险,据叶总一位知道内情的朋友估计,规模达到三百万,或许可以得到政策的豁免。”

“再者,扩产到三百万,投资额度就完全不一样了,到时候昌达集团在未来的德发炼油厂,就绝不仅仅是个小股东了。”

解释的非常清楚,听的也很明白,作为高级会计师的丁祥谦,暗自佩服关云天思维缜密,深谋远虑,这位年轻的老总,莫不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关云天继续道:“丁总,请你转告工行任行长,他不是嫌昌达集团以前没跟他们发生业务吗?咱们在工行开户走流水已经超过半年了吧?这回就要麻烦他了,为了参股德发炼油厂,昌达集团需要向工行贷款,贷款额度嘛,按扩产到三百万吨规模的投资概算申报。”

“关总,你是说咱们参股德发炼油厂的融资,全部从工行贷款?”老丁知道昌达集团的自有资金就达几个亿,还有跟农行和信用联社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你先跟任行长这么说,看看他是什么态度。说实话,你也知道,就参股德发炼油厂这点资金,不找工行也可以解决,但人家任行长上次把话都说出来了,咱们有事再不去找他,你不怕他多心呀?就老韩做企业那个管理方式,说不定任行长巴不得昌达集团把德发炼油厂兼并了才好,他们工行以前带给老韩的十来亿资金,绝对让任行长寝食难安。”老任跟老韩那点事儿,关云天早就知道了。

老丁把贷款申请上报到工行,任行长一看,有点吃惊,“这么多啊?”

“不是为了德发炼油厂的参股融资嘛。”

“参股融资用得了这么多资金?”老任疑惑地看着老丁。

“任行长,我们关总建议一步到位,既然要扩产,就把规模扩建到三百万吨。”

“什么?三百万吨?不是说达到一百万吨就没事儿了吗?”

正文 第58章 先来个下马威

“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一百万吨也不保险,还是属于小炼油,只是暂时规避了政策风险,将来谁也说不准。关总认为与其扩了产还提心吊胆,仍然面临关停的结局,倒不如干脆把规模扩大到三百万吨,一步到位,这样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老丁解释道。

“嗯,关总这么想也有道理,只是昌达公司第一次跟工行发生业务,就提出好几亿的贷款申请,这申报额度有些大呀!我怕市行审批有困难。”老任担忧道。

为了降低昌达公司的贷款额度,任行长又找了三家单位参股德发炼油厂,这三家都是小股东,每家入股五千万。

在组建正式的德发炼油股份公司之前,韩德发向任行长抱怨,“时至今日,也没见过昌达公司老板的面,这位关总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韩总,你也别这么想,昌达公司的关总是个实在人。要不这样吧,近几天把你们几位召集到一起见个面。”

为了让老韩加深对昌达公司的了解,老任建议见面会在昌达公司进行。

见面那天,丁祥谦把老任和韩德发,还有另外三方的股东代表领进了昌达公司的小型会议室,稍后,关云天也走了进来。

作为召集人,老任把第一次见面的朋友做了相互介绍,韩德发握着关云天的手,“大名鼎鼎的关总,今天第一次相见,幸会!”

“我算什么大名鼎鼎呀!韩总才是咱们富源县的名流。”

关云天又跟另外三位股东代表寒暄客气了几句。

几个人围着会议桌坐下来,没等其他人说话,老韩抢先发言,“关总,我有一事不明,现在政策规定炼油规模达到一百万吨,就不会被关停,可你为啥突然想起来要扩大到三百万吨?关总是不是认为昌达公司有钱,炼油规模扩大到三百万吨,就需要更多融资,你们参股的资金自然就多了,昌达公司好做德发炼油厂的大股东?”

凭老韩的智商,他说不出这番话,这是背后有人给他指点,老韩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除了老韩自己,这话令在场的所有人不自在,工行的老任更是没想到老韩能说出这样无礼的话。

关云天微微一笑,“人说韩总喜好结交,果然名不虚传,连这样的事都想得出来,没有高人在背后指点,我相信韩总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这话显然是在讥讽老韩缺乏智慧。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见对方说话不懂礼貌,关云天也不客气,“对与不对,与我无关,首先,这件事不是我们主动上门求你,而是受到咱们共同的朋友任行长的邀请,另外,如果韩总怀疑昌达公司有什么企图,趁这件事还没正式开始,咱们现在就可以把它停下来。”

以关云天一贯的性格,本不想跟这种没有素质的人计较,但老韩跟别人不一样,早就听说此人性格暴烈,言行举止粗鲁,蛮不讲理,而且社会关系复杂,三教九流,狐朋狗友甚多,今天一见,果真如此。

关云天觉得这是老韩采取的一种策略,见面先来个下马威,给对方一种心理压力。不管是背后有人精心策划,还是老韩本职的暴露,显然都打错了算盘,因为老韩对面坐着的人是关云天,他不仅是昌达集团的老总,而且还干过农活,倒腾过小买卖,上过大学,教过书,烧过砖,又把公司做成了本市第一大民营企业,三十出头的年纪,拥有如此丰富的人生履历,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场面没经历过?

老韩此举不仅无用,关云天还要趁此机会反过来给他点颜色看看,于是决定硬碰硬,让老韩知道昌达集团的人并不软弱,也好让他在以后的合作中收敛他那些愚蠢的言行举止。

任行长一听这带着火药味的话,急忙解释道,“关总,老韩不是这个意思,事已至此,咱们得把事情往前推进呀!韩总,你说是不是?”

老韩再愚钝,也听出了关云天的不爽,他来这里毕竟不是为了打架,而是为了合作,于是陪着笑脸道:“关总,你别多心,因为不太明白你们的意图,我就是随便问问。”

关云天并未理会老韩,而是面向任行长,他说:“其实德发炼油厂又不是昌达公司的企业,建议扩产到三百万吨规模的目的,可能我们的丁总跟任行长也说了,既然几位合伙人第一次见面,有人还有疑问,那我在这里当着大家再重复一遍。”关云天把上次让老丁转告任行长的意思再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昌达公司建议炼油厂扩产一步到位,大家能看出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老任接过话茬,“好了,关总消消气。我说几句吧,今天你们五方第一次见面,首先我要声明,我是作为大家的朋友召集这件事,不代表任何一方的利益,这一点希望大家要明确。”老任作为金融机构的领导,他要把自己撇清,免得今后惹上什么麻烦,“另外,为了尽快把扩产融资的事落实下来,在这次见面会上,有几件事需要大家一起商定。”

任行长本来想让老丁主持会议,但被老丁婉拒了,“这不合适,任行长,我是昌达集团的代表,还是你主持吧。”

“本来跟我无关的事,现在还脱不了手,好吧,我继续进行。第一件事,扩产到三百万吨的投资估算已经出来了,也就相当于有了项目的投资额度,加上德发炼油厂的现有资产,就是扩产后德发炼油公司的总资产。根据扩产融资阶段各出资方的出资额度和德发的原有资产,构成了今后各方的股本占比;第二件事,根据有关出资方的建议,筹备德发炼油公司董事会和监事会;第三件事,根据股本占比,确定各方在董事会和监事会的名额和地位。”

老任稍作停顿,目光扫视桌前坐着的与会者,“各位,我要跟大家通报的就是这三件事,剩下的属于纯技术问题,我请丁总帮我往下进行。丁总虽然是昌达公司的股东代表,但他也是我的朋友,而且他是高级会计师,他所做出的计算和分析,请大家尽管放心。丁总你请!”

“好吧,受任行长委托,我做如下说明:第一,根据韩总提供的财务资料,并经参股四方审核,德发原厂的资产为四点五亿元,扩产到三百万吨规模,还需投资五点五亿,德发炼油公司将来的总资产为十亿元。第二,在新增的五点五亿元投资中,昌达集团投资四亿元,其余三家,每家各投五千万。第三,关于股本占比,这就很明白了,在新的德发炼油公司,韩总的德发炼油厂占百分之四十五,昌达集团占百分之四十,另外三家各占百分之五。”老丁逐项道来。

“丁总,你给说说将来的董事会的情况。”老任道。

“因为有五家股东,董事会当然由五人组成,不过每个股东代表的投票权不一样,如果以五千万为一个投票权的话,韩总代表的原德发炼油厂为九张股东票,昌达集团为八张股东票,其余三家,每家一张股东票。”

“大家都听清楚了吗?还有什么问题,我邀请丁总替我为你们解答。”

老丁说的非常清楚,几位与会者也听的很明白,看来没有问题了,老任接着说:“接下来就是筹备董事会和监事会,还有起草股份制企业章程,这些工作谁来牵头呢?我是金融机构的领导,总不能整天跟企业的人泡在一起,让外人知道了,成何体统?所以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召集这件事,我建议利用这个机会,你们是不是应该组建一个筹备小组之类的临时机构?”

这件事如果放在昌达集团,根本不算什么,鉴于老韩多疑,关云天不会主动把这样的事往公司揽。

老任知道,这五家股东,除了昌达集团公司有这个能力,其他四家,甚至包括老韩的德发炼油厂,也办不了这样的事,但从关云天的表情不难看出,他根本就不想管这件事。

谁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关云天看来,参股德发炼油厂这件事,可以快速往前推进,也可以慢慢进行,甚至完全停下来,对昌达集团公司也没有任何损失,着急的绝不应该是自己。

等了半天没人说话,小小的会议室鸦雀无声,老任清了清嗓子,“关总经历得多,你给出个主意,看看怎么办为好?”

“不就是组建筹备小组,起草股份制企业章程吗?让韩总他们牵头就可以了,本来他们也是第一大股东嘛。”关云天若无其事地说。

没等老任说话,韩德发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们可不会这玩意,还是另请高明吧。”

“关总,我觉得你们来做这件事比较合适,”

老任话还没说完,关云天接了过去:“任行长,昌达集团不适合介入这件事。”

“怎么不适合?关总,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听我解释嘛,首先,你们是第二大股东,既能代表大股东的利益,也能照顾小股东的权益;第二,昌达集团人才济济,这项工作对你们来说费不了多大的劲,能者多劳嘛,哈哈!”老任觉得自己的话很有趣。

“任行长,昌达集团确实有些人才,但我们是民营企业,从来不养闲人,他们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不是关云天不给任行长面子,老任只是个临时召集人,以后的事他就不管了,没有得到其他几方股东的邀请,关云天说啥也不会主动往自己的公司揽事。

正文 第59章 想得倒美

可能老任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面向其他四位股东,“你们几位说说该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儿,三位小股东几乎同时说道:“就请关总他们的昌达集团牵头吧,他们既有这方面的人才,又有经验。”

老任点了点头,继而转向老韩,“你呢,觉得应该怎么办?你得表态呀!不该说的你都说了,该你说的你却一言不发,这可都是为了你们德发炼油厂能继续存在下去采取的举措,你不说话算怎么回事儿啊!”老任对韩德发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是说了嘛,另请高明。”老韩好像没拿这当回事儿。

“你那叫什么话呀!另请高明,请谁?你知道谁最高明?”老任没好气地说。

对老韩这位朋友,老任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他现在觉得简直够了!不错,在长期交往中,老韩是给了他一些经济利益,但要不是他的支持,老韩的德发炼油厂早就倒闭了!现在,为了老韩的企业能够规避政策风险,老任又绞尽脑计,到处想办法。事情办到这个份上,老韩却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这是别人的事。

对于老韩的经营管理水平和为人,老任早有判断,跟别的朋友提起老韩,他不止一次地说老韩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但对这样一个朋友,老任又不能撒手不管,老韩是吃定他了,经老任之手贷给德发炼油厂的近十亿贷款,一旦因企业倒闭关门成了呆坏账或死帐,老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想到这些,老任就怒火中烧。

韩德发感知到老任的不悦,对方毕竟是他的金主,老韩就算再怎么死猪不怕开水烫,起码表面上还得对老任表现出足够的尊重,“任行长,你知道对这些玩意我是一窍不通,所以你用不着问我,让他们看着办就是了。”

“你说的倒轻松,没有征得你的同意,人家办完了,到时候你再不认可,那不成小孩子过家家了吗?你有那时间玩,人家还不愿陪你呢。”老任白了一眼。

“这些玩意我又不懂,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这总可以了吧?”老韩终于认真起来。

“既然韩总已经这么说了,关总,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现在草签个临时协议,协议内容大致包括以下几点,第一,临时筹备小组由昌达公司牵头,以后的召集人为丁总;第二,股份制企业章程由昌达公司负责起草,草稿完成后征求其余四方股东的意见,在取得一致后再定稿;第三,筹备小组为了工作所发生的一切费用,先由昌达公司垫付,但在以后缴纳股本时扣除;第四,本临时协议一旦签署,各方必须遵守。我只想到了这些,大家看行不行。”老任道。

包括老韩在内的其他四位均表示没有意见,老丁说:“这样的话,就得占用我的一些工作时间了。”这话显然是在征求关云天的意见,毕竟老丁是昌达公司的员工,他要占用时间做本职工作以外的事,当然需要得到公司老总的同意。

老任马上接了过去,“关总,你看这事儿......,今后你们就是合伙人了,要不昌达集团给提供个方便,帮个忙吧?”这语气,近乎于央求。

关云天微微一笑,“任行长把我们推到这个位置,要不怎么办?那就帮个忙吧。不过,我们的丁总不能耽误他的本职工作,他要以集团公司的事为第一要务,为筹备小组工作那是他为大家贡献的义务劳动。另外,我还想在这份临时协议上加一条,那就是第五条,任行长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尽量作为每次股东联席会议的列席人或见证人,我建议加上这条。”

“好,我同意关总的意见和建议,其他各位,你们也表个态。”任行长道。

事情还没开始,昌达公司就做出了这么多贡献,包括老韩在内的其余股东还能说出啥?他们也纷纷表态支持。

根据任行长的建议和关云天的补充,经丁祥谦当场整理后,送到公司文印室,十几分钟后,工作人员就送回几章4A打印纸,由老任分发给五方代表,“大家看看,没有意见或补充,现在就在上面签字。”老任道。

说实话,在公司正常运营下,作为财务总监的丁祥谦平时真没有多少事儿,公司财务部的所有工作都有专人负责,他只是个掌舵的,可以说空闲时间一大把。对于股份制企业章程的一般格式和内容,老丁早已烂熟于心,他只需征求关云天和叶佳怡的意见,根据实际情况做些修该就可以了。

一个星期后,股份制企业章程(草稿)便分发到另外四方的股东代表手里,老丁请求各位在一星期之内反馈意见。

三位小股东看了一遍,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当天下午就告诉老丁可以定稿。

德发炼油厂的老韩虽然自己脑袋不灵光,背后的所谓高参却不少,其实那些人以前根本就没见过股份制企业章程,他们只是不懂装懂地在老韩那里混酒喝。结果,四五个人拿着这几页纸反复看了好几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有什么问题吗?你们觉得。”老韩问。

“韩总,按照这个章程规定,以后你要受到很多约束,就像今天中午你请我们这顿酒,放在以后恐怕就要你自己掏腰包了。”一位自认为有些知识的中年人说。

“其他呢?还有别的吗?”

“其他还有很多,”这些人从头到尾,逐条逐款地给老韩解读股份制企业章程。

越往下听,老韩的脸色越难看,“干了这么多年企业,往后说了还不算了,真他娘的!”老韩手拍桌子,嘴里骂道。

“韩总,以前的德发是你自己的企业,以后的德发炼油厂成了股份制企业,你只是一个股东,权利自然就没那么大了。但你的股份占得多,你是大股东。”另一位朋友解释道。

“对了,我是大股东,你们几位最近都别走远了,估计近期可能要成立董事会,随时需要你们帮我出主意。”

“大哥,你是大股东,成立董事会也应该你当董事长,到时候还是你说了算,别听其他人咋呼。”一位胳膊上有刺青的光头青年高声嚷道。

“兄弟,看来你还是不懂什么叫股份制,这份章程就是为了约束每位股东的行为规范。”中年朋友道。

“行啦,先别管这些,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那边等我回复意见呢,你们看看对这份章程有什么意见,还有哪些地方需要修改?”老韩大手一挥,很不耐烦地说。

几位朋友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是提不出意见,那边就要定下来了。”老韩道。

“韩总,要不----,你就说为了节省管理成本,建议董事长和总经理一人兼任,大家觉得怎么样?”年纪较大的顾问建议。

“对,这个建议好!”大家异口同声地赞同道。

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丁祥谦作为昌达公司的员工,在为筹备小组工作期间,他会定期跟关云天交流汇报,并征求关云天的意见。

当提到德发炼油厂老韩对章程草稿反馈回来的意见时,关云天笑了,“老韩想什么好事儿呢?董事长总经理一人兼任,他想得美,那不成了咱们出钱供他玩吗?就算是我儿子,我也不会惯他这脾气!”关云天挖苦道。

“关总,你对德发炼油厂未来的领导班子有什么考虑?”老丁问。

“我又不是筹备小组成员,谈论这个问题合适吗?”

“这不是咱们私下闲聊吗?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也正想就这个问题征求你的意见呢。”

“丁总,我想知道股份制企业,是不是一定得大股东出任董事长?”关云天问。

“也不一定,但一般情况下是这样。”

“算了,咱们也不搞特殊,就按一般情况办,那就让老韩出任董事长,但一定不能让他兼任总经理!”这是关云天的底线。

“嗯,我觉得也是。关总,我对班子构架有个初步想法,你看是否合适,董事会方面,德发炼油厂(老韩)出任董事长,包括咱们在内的另外四方为董事会成员,但总经理必须由昌达集团的代表出任,由其余三家小股东组成独立的监事会,昌达集团和德发都不参与。”

关云天当即表态,“对于监事会的组成人员,你这想法很有创意。”

关云天认为,由三家小股东组成监事会,既能保证其独立性,又具备足够的权威,应该能够最大限度地起到监督管理的作用。

“关于总经理和董事长的安排,关总认为这样合适吗?”老丁征求道。

“刚才不是说了嘛,咱们不搞特殊,就让老韩当董事长。”

“那就是说咱们单位的代表出任总经理,你觉得现有人员中谁最合适呢?”

“哎哟,这个问题有点突然,是啊,谁去当这个总经理呢?毕竟跟老韩共事,不是那么简单呐!”

也不能说关云天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前段时间决定参股德发炼油时,他曾想到两个方案,第一,从外面招聘,第二,让叶佳怡代表昌达集团出任总经理或董事长。

后来,这两个方案都被关云天自己否决了,第一个方案,从外面招聘的人,初来乍到,对环境和人事都不熟悉,很难马上参与到企业管理过程中;至于第二个方案,先别说昌达集团这边根本离不开叶佳怡,如果让她代表公司去德发炼油厂任职,因为她在陶氏化学工作过,以叶佳怡的管理能力,胜任这项工作绰绰有余,但以叶佳怡的性格脾气,她和老韩根本没法在一起共事。

正文 第60章 暗藏玄机

经过一番权衡,反复考量,关云天作出决定,“德发炼油扩产项目正式启动以后,由我出任总经理,先带一段时间,等把所有关系全部理顺以后,再考虑让其他人接任。”

“关总,你去那边,昌达集团这边怎么办?”老丁对关云天的决定有些出乎预料。

“这边现在运行平稳,各项工作井然有序,有你和叶总,还有薛总和徐总这些人管着,我很放心。再说,德发炼油厂离昌达公司才二十来公里,我也会时常回来。”关云天道。

“可是关总,你是堂堂昌达集团的老总,到德发炼油公司当总经理,董事长老韩又是个粗鲁无理之人,让人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老丁道。

“哈哈!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想说我自降身价吧?丁总,我没想那么多,你也许不完全了解我的从前,要不是考上了大学,我现在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即使这样,我也吃过很多苦,上大学之前,我倒弄过小买卖,三伏天拉着二三百斤的平板车步行二三十公里,参加工作后从学校到校办工厂烧红砖,给客户送货时,为了节省人力成本,一大拖拉机红砖,我自己一个人卸车,上下午各一车,那体力那苦头,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

“可是现在再也不用你受那样的累,吃那样的苦了,你一个知识分子,跟老韩那种没有素质的粗人怎么共事呀!”老丁替关云天捏着把汗。

“多谢丁总关心,咱们相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的性格,别看我跨行业做了几个项目,但我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就在你把任行长那里的消息带给我的第二天,我就去农行刘行长那里对德发炼油厂的老韩做了深入调查,所以我很清楚老韩的为人,跟他第一次见面那天,印证了社会上对他的评价。都说老韩是个痞子,正是为了应对他的挑战,我才必须亲自上阵。”关云天道。

“关总,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呀!我看那个老韩跟社会上一些人打得火热,说话办事又粗鲁,蛮不讲理。”

“我会小心的,多谢丁总提醒。首先,我跟老韩共事,目的是做企业,而且要把企业做好;另外,老韩那样的痞子,我在别的地方也跟类似的人打过交道,但我根本不吃那一套,讲道理怎么都好说,他要跟我动粗,我还真不怕他,跟什么样的人打交道用什么方法,这些年我积累了一些经验。再说,在校办工厂烧砖那会儿,整天在建筑工地转悠,工地上粗人多的是,那样的环境我都闯过来了,就老韩那德行,我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过了几天,丁祥谦召集筹备小组开会,他说:“根据反馈回来的信息,德发炼油厂的韩总建议,在将来的德发炼油公司,把董事长和总经理这两个职务由一人兼任。我把这个建议转达给另外四方,大家都不同意,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德发韩总的建议没能获得通过,那就还是按照章程草稿中的规定,把董事长和总经理的职位分开设置。”

老韩马上提出异议,“不对呀!少数服从多数的话,德发的股本占比是百分之四十五,其他都比我们少,我们才是多数,为啥我们的建议没能获得通过?”

“韩总,所谓少数服从多数,是指所有股本中,赞成的和反对的各是多少,通过比较,少的就要服从多的。德发占比百分之四十五不假,但其他四家合起来占了百分之五十五,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反而就成少数了。”老丁解释道。

“还有这么算的?昌达公司不同意,其他三家也不同意吗?”老韩好像根本不信。

“韩总,这是全国通行的计算方法,不信你可以去任何地方打听。另外,当着他们的面,如果其他三家不同意,我也不可能代表他们说这个话。”

工行老任针对老韩道:“你就认了吧,这是大家的决定,今后不像以前了,你要习惯这样的决策方式。”

尽管老韩气得鼓鼓的,但老任说得对,这才是个开始,今后德发炼油公司的所有决策方式都是这样的,他必须学会妥协。

老丁继续主持会议,“接下来,我要宣布德发炼油公司的领导机构组成情况,公司实行董事会领导下的总经理负责制,设董事会和监事会两套机构,董事会由五人组成,监事会由三人构成,根据股本占比,由原德发炼油厂股东代表出任董事长,其余四家股东为董事会成员单位,总经理由昌达集团的股东代表出任,现在这两个职务的人选已经确定下来,董事长为原德发炼油厂的韩总,昌达集团的关总出任总经理。监事会由三家小股东组成,为了公平公正地实施监督权,德发和昌达两家大股东不参与监事会的工作。”

话音刚落,工行老任第一个表态,“好!这个安排非常好!丁总不愧是国营大企业出来的高级会计师,见过大世面,办事不仅想得周全,而且非常公平。”这话主要是说给老韩听。

“对于这样的设置和安排,各位有什么不同意见,请现在提出来。”老丁说。

老韩倒是心有不甘,但凭他的智商,当场他也说不出啥,另外,工行老任的表态在先,老韩认为老任是自己的好大哥,怎么着也不能向着外人说话。

三家小股东认为这个安排很合理,他们表示没有不同意见。

唯有工行老任看出了其中暗藏玄机,“董事会领导下的总经理负责制”,仅这一条,就捆住了老韩的手脚,把他几乎完全架空了。

“董事会领导”,听起来很美,德发虽然是大股东,老韩贵为董事长,但他却不一定有决策权,因为其他股东的总股本占了百分之五十五,当其他股东达成一致时,老韩的德发就成了小股东,如果关云天联合其他三家股东,要想否决老韩的议案或推行有利于企业经营管理的举措,就变得容易多了。

关键之处在于“总经理负责制”,任何决策一旦在董事会获得通过,剩下的完全是总经理的事,跟老韩就没啥关系了,而任何有利于企业经营管理的事,关云天完全可以联合其他三家小股东,在董事会获得支持。

虽然看出了其中的玄机,工行的老任还是乐观其成,如果未来的德发炼油公司被昌达集团和关云天控制,那是老任求之不得的,他整天为以前贷给老韩的德发炼油厂的近十亿资金而提心吊胆,这些债务将来转入德发炼油公司,在关云天的掌管下,那就保险得多了。这也是老任想极力促成昌达公司参股德发炼油厂的目的。

按照计划,这是筹备小组的最后一次会议,在当天会议的后续议程中,筹备组长丁祥谦宣布德发炼油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成立,并宣读了董事会和监事会的组成人员名单,宣布韩德发为董事长,关云天为总经理。

根据工行老任的建议,为了抓紧时间工作,由董事长老韩当场召集第一次股东会议,会上责成总经理尽快实施扩产建设。

得到董事会的授权后,关云天更是高效率,他当场提了三点工作内容,第一,新股东的参股资金尽快到位;第二,马上组建扩产工程办公室;第三,组建新的财务科。

“关总,为了节省人力成本,德发炼油厂有现成的财务科,组建新的财务科等于另起炉灶,这又何必呢?”都说老韩头脑简单,但他在复杂的企业环境熏陶多年,小心眼一点也不少。

关云天朝对面扫了一眼,“节省成本的观念很好,我一直倡导在企业管理的各个环节降低成本,但该花的钱一分也不能省,否则,造成的浪费和损失将难以估量。韩总建议沿用以前德发炼油厂的财务科,那不是将新老企业混为一谈了吗?以前归以前,新公司跟以前的德发炼油厂的唯一联系,就是德发炼油厂是新公司的一个股东,其他没有任何瓜葛,两者必须泾渭分明。”

“我们也认为新公司的财务科不能跟以前的混在一起。”三位小股东的表态,代表的是监事会的观点。

从第二天开始,关云天一边吩咐丁祥谦跟工行的任行长交涉,尽快把参股融资的贷款确定下来,另一方面,从昌达集团技术部临时抽调了三名工程设计方面的技术人员,组成了扩产工程办公室,这三人虽不是炼油方面的专家,但他们分别是电气、土建和公用工程方面的高级技术人员。

毕竟炼油工艺才是扩产项目的核心技术,关云天本打算面向社会招聘这方面的技术人才,但他认为没有一两个月恐怕确定不下来。有人提醒他何必舍近求远,老韩在这个行业做了多年,怎么也认识几个炼油行业的内行。

没做,何必舍近求远呢?关云天决定跟老韩单独见一面,一来增进了解,毕竟现在是合作伙伴,不管老韩什么样的脾气性格,既然决定合作共事,关云天觉得最好还是把关系处好,另外,趁跟老韩见面的机会,关云天也想请他介绍一些炼油行业的人脉关系。

接到关云天的电话,老韩觉得很诧异,“关总,找我什么事?”

老韩就这德性,不知道说话需要有礼貌,关云天也不往心里去,“中午要是有时间,我想跟你单独见个面。”

“怎么突然要跟我单独见面?关云天这是要干啥?”老韩心里揣摩着,但口头上还是答应下来,“有时间,咱们在哪里见?”

正文 第61章 没有共同语言

关云天跟韩德发约定于中午十二点,在县城南的一家双方都熟悉的酒店见面,为了方便交谈,两人要了个小包间。酒菜齐备以后,关云天主动举杯,“韩总,咱们见过多次了,今天是第一次坐下来喝酒,为了合作愉快,干杯!”

老韩当然不聪明,但他不一定不动脑筋,从接到关云天的邀请电话,到现在端起酒杯,他一直在琢磨关云天的目的,“哦,对,祝合作愉快!”老韩木讷地应付着。

“韩总,咱们既然走到了一起,就算有缘,这么大的事,大家投入的资金和精力都很大,就应该齐心协力把企业做好,你说是不是?”

“对,关总说得对,我这人嘴笨,不会说什么。”老韩心里嘀咕,至今我也没做什么不利于新公司的事,为啥跟我说这些?

“韩总,德发炼油厂当初建厂时,是谁转让给你们的技术?”见没有更多可以交流的话题,关云天干脆直接道明见面的目的。

“当初啊,技术是一家石油化工设计院转让的。”

“现在跟这家设计院还有联系吗?”关云天问。

“哎哟!好几年都没有联系了,刚建厂那几年,因为生产不正常,经常找他们过来指导,自从生产正常了,就不找他们了。”

“哦,是这样,你还记得那家设计院叫什么名称吗?”

“好像叫什么天星石化设计院。”

“哦,来,咱们干杯!”

这顿饭没用一个小时就结束了,老韩又不会说什么,除了关云天跟他主动寒暄,一问一答,他就没有多余的话,毕竟没有共同语言,两人都觉得不自在。知道了天星石化设计院这个单位的信息,关云天就想尽快结束饭局。

两个人只喝了一斤酒,老韩显然没尽兴,他本想继续喝,但不是他请客,嘴再馋也没法说出来。

“关总,等你我都有空了,到时候我请你,咱们一醉方休。”

老韩这话明显是说自己没喝够,关云天才不会理他呢,“有时间再说。”

跟扩产办公室的三位工程师商量后,关云天带着管工艺的邢工去天星石化设计院拜访。

因为跟省城的纺织设计院和橡胶设计院早就打过交道,关云天对这样的单位已经非常熟悉,到了位于五百公里外的天星石化设计院,关云天直接找到技术处,并向一位冯处长做了自我介绍。

“德发炼油公司?我不太熟悉,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冯处长四十多岁年纪,戴着眼镜,一副知识分子模样。

“德发炼油公司的前身,也就是德发炼油厂,就是天星石化设计院帮我们设计建设的。”

“哦,原来是这样,应该是好几年以前的事,那时我还没来技术处。你们这次来,请问有什么事情?”

“我们想扩产。”关云天开门见山。

“哦,扩产,也就是想让我们设计?”

“对,我们还想请天星设计院帮我们设计,毕竟老厂也是你们设计的,技术方面的事好衔接。”

关云天既有理科背景,又有前几个项目的经验,现在他对技术引进之类的程序已经非常熟悉,就是因为考虑到原厂和扩建部分的合理对接,他才找原技术转让单位,毕竟同一家设计院,其技术特点是完全一样的。其实,社会上类似这样的设计机构在全国有十几家。

“对对对,看来关总是个懂技术的人,新老装置如果由两家设计院做,中间有很多扯皮的事,到时候你们会面临不少麻烦,找我们设计就对了。你们两位请喝茶。”一看用户上门来了,冯处长满脸堆笑,又是敬烟,又是沏茶。

“冯处长,你别忙乎了,我们都不抽烟,只想尽快把事情定下来,你看能不能坐下来具体谈谈?”关云天道。

“你是说现在吗?关总,你这效率也太高了!看看现在几点了?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就要下班了,再说,坐下来谈,也不是我跟你们谈呀!我又不是技术专家。这样吧,我跟院长打个电话,你们是远来的客人,又是我们的客户,院长晚上给你们接风,然后休息一晚上,明天上午谈合作事宜,你觉得怎么样?”冯处长道。

“是啊,时间不早了,那就明天谈业务。至于接风嘛,我看就免了吧。”第一次见面,关云天不想跟对方有什么利益交往。

“关总,请别推迟,这是我们设计院的惯例,尤其像你们这样的老客户来了,院长一定得出面招待。”

“好吧,尊敬不如从命。”

当天晚上六点多,天星石化设计院所有在家的正副院长、总工程师、技术处长、炼油专业项目负责人等一共七人,在当地最好的酒店为关云天和邢工接风,见面入座后,冯处长把双方向彼此作了介绍。

“德发炼油厂,原来的老板不是老韩吗?现在换老板了?”黄副院长看着关云天,觉得有点奇怪。

“不,德发的老板还是老韩,我们是新组建的股份制企业,叫德发炼油公司,老韩的原厂只是新公司的一个股东单位。”关云天解释道。

打听得知,这位黄副院长就是当年给老韩设计建造德发炼油厂的项目负责人,现在是天星石化设计院的技术副院长。

“新公司的主业还是炼油吗?怎么想起来改名改制了?”

“黄院长,新的股份制公司主业当然还是炼油,只不过原来老韩他们的规模只有八十万吨,我们的新公司要把规模扩大到三百万吨!”

冯处长接过话茬,“关总这次来,就是跟咱们洽谈扩产工程的设计建造事宜。”

“哟,好事啊!欢迎欢迎!”

宾主落座,酒菜上桌,设计院一把手田院长主持酒局,“欢迎德发炼油公司的朋友光临天星设计院!不管以前是否打过交道,起码天星设计院跟德发炼油公司是有缘的,有朋自远方来,为天星和德发的再次合作干杯!”

一番酒局上的固定程序完成以后,桌上气氛轻松下来,关云天大致介绍了从德发炼油厂到德发炼油公司的来龙去脉,他邀请在座的领导抽时间去德发指导工作。

酒局将要结束时,冯处长提到明天的工作安排,关云天想抓紧时间把事情落实下来,“冯处长,咱们能不能打破惯例,把进程加快一些?”

“我不明白关总的意思,你想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咱们开门见山,把一些细节省掉,直接签订技术转让合同,尽快开展工作。”

“哦,关总真是讲究效率!进程可以加快,但有些必要的细节还是不能省的。”

“这我知道,你说的不外乎实地考察,意向协议,技术转让和服务费的谈判等等,一般情况下,双方你来我往,没有几个回合,事情是定不下来的。我建议明天咱们就签意向协议,设计院的技术人员马上跟我去德发炼油公司实地考察,咱们争取两三个回合把事情定下来,你觉得有问题吗?”关云天问。

田院长接话道:“关总对这套程序很熟呀!看来以前经手过这样的事情?”

一旁的邢工解释道:“德发炼油公司只是关总参股的一家企业,他的昌达集团公司是我们华源市最大的民营企业,公司拥有帘子布和年产一百万套车用子午轮胎两家分公司,规模均处于全国前列,还有一座十万千瓦的自备发电厂。”

“哎哟!关总好低调,那你应该是全省闻名的企业家了。”一旁的黄副院长道。

“嗨,我这个人呐,根本不在乎这些虚名。曾经有人让我加入工商联,还要在其中给我安排一个职位,被我谢绝了,对这些表面上的东西,我不感兴趣,真有闲暇的话,还不如把时间用来读书,开卷有益嘛。”关云天道。

“从气质上看,关总也像个读书人,没想到年纪轻轻,事业已经做得这么大了。”田院长赞赏道。

“嗨,当年我从师范学院数学系毕业,由于县城的中学没有编制,我被分配到城关小学当教师,因为不适应小学教学方式,又被派到校办工厂,这样一路走来,就到了现在的状况。”

“原来你是师范学院数学专业的,还当过老师,我就觉得你跟很多民营企业的老板不一样。”

“田院长说得对,你们没见过德发炼油厂那个韩老板,跟关总比起来,简直就是个老粗,老韩语言粗鲁,满嘴脏话,脾气暴躁,对外面的合作方还稍微客气点,对他的手下,动不动就破口大骂,当时我们在那边建设施工,弄得我们都很尴尬。关总,你们现在跟老韩合作,恐怕也是很别扭吧?”在座的人中,黄副院长对德发的老韩比较了解。

“嗯,看来黄院长跟老韩没少打交道,在新成立的股份制企业中,老韩是董事会的董事长,不过企业章程规定,我们实行董事会领导下的总经理负责制,所以,老韩实际上不参与企业具体的经营管理活动。”关云天解释道。

“这是个好办法,给他个很高的职务,说起来好听,看上去很美,实际上把他架空了。的确,这样的人参与经营管理,除了给你添乱,起不到任何积极作用。”

酒局结束后,院方本来还想安排一些娱乐活动,被关云天婉拒了,他想早点休息,因为第二天还有很多事情要谈。

正文 第62章 吃亏在明处

第二天上午八点刚过,关云天跟邢工准时到达天星石化设计院技术处,“关总,你们很准时,我这就通知相关人员过来开会。”冯处长招呼客人坐下等待。

八点半左右,在设计院的会客室,由冯处长主持的洽谈会开始了,院方出席的有技术副院长老黄,项目负责人凌工。

关云天向院方介绍了扩产目的和要达到的规模,院方提出了初步技术方案,随后草签了合作意向书。

“黄院长,凌工,现在能否报个技术转让费用的价格?”关云天显得比较急切。

“关总,你要说技术路线的话,现在就可以定下来,但技术转让费和技术服务费,恐怕要我们去现场查看后,再根据具体的工作量才能计算出来。”

“那好,如果没有别的事了,我们现在就想返回单位,不知道设计院的工作人员是否愿意跟我们一起走?”

“关总,你也太着急了,怎么说也得吃了午饭再走呀!”老黄道。

“午饭就不吃了,有机会再聚吧。”关云天就要起身告辞。

见客人执意要走,黄院长也不好挽留,“好吧,你们先走一步,我们收拾一下,随后就到。”

回到单位,关云天委托丁祥谦帮助德发炼油公司组建的财务科,已经组建完成,由昌达集团财务部的一名汪姓主管会计任德发炼油公司的财务科长,从社会上新近招聘了会计和出纳。

新公司有了公章账户,建立起台账以后,关云天催促各参股方尽快将入股资金到位,他的昌达集团也不例外。

两天后,天星石化设计院的技术人员在项目负责人凌工的率领下,到现场考察,关云天亲自全程陪同。“还需要对原德发炼油厂的生产装置进行实地查看吗?”关云天问。

“那倒用不着,我们把以前的技术档案翻出来,发现德发炼油厂现有这套装置的图纸很完整,设计时我们会做好技术对接的。”

“凌工,你们还要不要跟德发的老板韩德发见个面?”关云天考虑,毕竟老韩跟天星设计院有过多年交往,让他们见面属于人之常情。

“不用了,只有黄院长跟这个老韩比较熟,我们跟他不认识。另外,我们打算马上返回设计院,还有好多准备工作要做。”

关云天很欣赏这种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那我就不留你们了,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我也希望你们尽快开展工作。”吃了晚饭后,关云天把凌工一行送上了当晚的火车。

过了一个星期,关云天接到天星石化设计院冯处长的电话,邀请他过去商讨技术转让与服务的合同事宜。

关云天独自一人如约而至,见到技术处的冯处长后,对方给了他一份报价明细,让他仔细过目后再谈技术转让合同。

在宾馆,关云天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才看完了这份长长的报价明细表,他得出一个结论,也许炼油行业比较特殊,这个行业的技术转让费都别具一格!就他手里拿到的这份报价表,比橡胶设计院年产一百万套子午胎的取费还要高出百分之五十!这让关云天吃了一惊。

工艺部分另当别论,但同样的水电气等公用工程的设计,同等规格,这里的取费比帘子布和轮胎行业普遍要高百分之三十以上,这让关云天很不理解。

如今的关云天,经过帘子布和轮胎两个大项目的锻炼,对技术转让的谈判过程和其中的细节早已不陌生,再也不是那个懵懵懂懂,对方说啥是啥的门外汉,虽然行业不同,但原则基本一样,不合理的取费和报价,根本瞒不过他。

第二天上午九点,谈判在天星石化设计院的会客室举行,双方参与谈判的只有三人,院方代表是技术处冯处长和项目负责人凌工。

老冯开门见山,“关总,我们的报价明细你都看完了吗?”

“看完了。”

“怎么样,我们的报价公平合理吧?”

“我对你们的报价作了一番研究,总的感觉是各项取费都比较高。”关云天也直言不讳。

“可这都是行业的正常取费呀!”老冯一副无辜的样子。

“恕我冒昧,你们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石化行业在技术转让和工程设计中的各项取费都这么高?”

“关总,石化行业的技术含量较高,有关技术都是科研人员多年研究的结果,设计过程中采用的某些技术包含了我们很多科研人员的心血,所以取费较高,这体现出了对研究开发工作的尊重。”冯处长解释道。

“尊重科学技术,尊重人才,这我理解,也是我涉足工业企业以来,一贯秉持的理念。我无意冒犯,但我知道石化行业跟我此前接触过的现代纺织和轮胎制造行业一样,还是属于传统产业,我不否认传统产业也有很高的技术含量,其中包含了科研人员的许多心血,但我不理解的是,难道石化产业就比其他传统产业具有更高的技术含量吗?”

单论炼油行业,关云天自然比两位石化设计院的专业人员差得很远,但要说见过的世面和经历,对方跟他就没法比了。

面对关云天的问题,冯处长无言以对,气氛一时陷入尴尬,这不是关云天故意刁难,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在他看来,该付的钱一分也不能少,但钱要花的明明白白,想让他当冤大头,恐怕没那么容易。

其实,至今一言不发的凌工,也觉得单位的报价有些虚高,但这是参照以前对德发炼油厂的技术转让费得出的报价,他跟冯处长哪里知道,德发炼油厂那个老韩,毫无议价能力,当时设计院报出的所有价格,他是照单全收,关云天显然不会吃这个亏。

场面出现僵持,再往下谈似乎有些困难,凌工说:“关总,跟其他行业相比,不是说石化行业技术含量更高,但它确实有个特点,那就是加工介质易燃易爆,我们在设计的时候,考虑的问题比较复杂,这也是取费较高的原因之一。”凌工纯技术出身,说话比较客观,没有水分。

“凌工这个说法我很赞同,当年我们做帘子布的时候,跟一家纺织设计院谈判,对方提出车间和仓库的防爆等级较高,要求设计取费提高百分之十,我们二话没说,当场就达成了协议。”

“按照关总的意思,你认为我们那些地方报价不合理?”

毕竟是商务谈判,虽然关云天说话比较犀利,但他说的有理有据,冯处长尽管心里不舒服,嘴上却也不好说出来。

关云天也不客气,他从包里取出那份报价明细表,“工艺部分我就不说了,我单说说其他不合理的地方。”从头到尾,用了二十来分钟,关云天把他认为报价太高的明细一项项挑了出来。

对面的凌工从心里佩服,不愧是数学系毕业的,这么多数据,如此凌乱的分项目,被关云天很快整理出来,分门别类,阐述的头头是道。

在具体事实面前,冯处长无话可说,他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凌工,“关总提的这些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老冯的意思,想让凌工从技术的角度对关云天的意见提出一些修改,但老凌是纯技术出身,只讲事实,心里没有那么多道道,他说:“关总提出这些意见比较中肯,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老冯觉得凌工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心里不免失望,“关总,你有你的看法,我们的报价也不是没有根据,你对我们的总体报价有看法,这可以理解,但究竟高多少,你心里有数吗?”

“当然有数,就算我对工艺部分的报价完全认可,你们的总报价起码比合理取费高出百分之三十。”关云天道。

“关总,难道你要把价格往下砍百分之三十?”冯处长有些急了。

“你别着急嘛,冯处长,即使往下砍百分之三十,我相信设计院也有合理的利润。”关云天不紧不慢地说。

“那可不好办,砍价百分之三十往下没法谈了。”说这话时,老冯涨红着脸。

“哟,我很想知道,怎么就没法谈,难道你们不想做了?冯处长,你可要想清楚,像天星石化设计院这样的单位,全国有十家以上啊!”关云天这不是威胁,而是善意的提醒。

“我不是那个意思,都谈到这种程度了,干嘛不做呀?但不能按照你的判断,给我们砍掉百分之三十!”老冯急忙表态。

“不过,你们的报价的确是太高了,怎么也得往下砍。”

老冯借口上卫生间,实际是打电话向他的上司请示去了,重新回到座位上,他面色冷峻,“关总,报价最多降低百分之二十,一分也不能再降了。”

“冯处长,我们主动上门,目的是寻求合作与帮助,而不是为了几个小钱跟你们讨价还价。既然天星石化设计院这么大方,一下子砍掉百分之二十,那我也表个态,只要你们把总报价降低百分之十五,我们就可以接受。”关云天非常庄重地说。

“什么?你是说总报价只需降低百分之十五,你们就能接受?”老冯似乎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

“对,我们没有过分要求。”

“关总,感谢你的慷慨!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抠得那么紧,结果你却表现的如此大方?”老冯确实对关云天前后迥异的态度很不理解。

“自从做了企业管理,这些年来我养成个习惯,无论干什么,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能省,而且,即使吃亏,也要吃在明处,出了大价钱,当然得让对方知道。”

正文 第63章 很有性格的人

“另外,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敬畏科学技术,是我秉持的一贯理念,我知道搞研发的技术人员很不容易,他们默默无闻,耗费了很多精力和聪明才智开发出来的技术,被企业采用后,怎么能在转让费上跟他们斤斤计较呢?尽管如此,但我还是那句话,钱一定要花在明处。”关云天道。

冯处长眯缝着眼睛,他感觉关云天跟其他企业老板不一样,这人很难琢磨。

技术转让费谈妥以后,关云天要求以最快时间草拟合同,并在当天下午下班前完成了合同签订。

本想连夜返回单位,设计院的领导盛情挽留,关云天实在无法推脱,只得留了下来。当晚,为了祝贺天星石化设计院与德发炼油公司合作成功,田院长再次举行招待会,出席宴会的领导跟上次基本一样。

宴会开始前,田院长跟关云天交谈,“关总,没想到你是个很有性格的人。”

关云天不解其意,“田院长这么说,不知指的哪方面?”

“我听冯处长说了,关总在谈判桌上是个很难对付的对手。”

“各为其主,利益驱使,彼此彼此嘛,可这跟我的性格没有关系呀!”

“从谈判开始,你就摆事实讲道理,在设计取费上抠得很紧,我们的冯处长很紧张,以为你要把我们的报价砍去一大块,结果,你是把刀举得很高,最后却轻轻地落下来,只砍了百分之十五。所以,我说你很有性格。”田院长道。

“原来是这么个有性格。将心比心,老实说,这些年来,我经历过多起商务谈判,但这次情况比较特殊。下午我跟冯处长也提到过,我来找你们,主要目的是寻求合作,而不是讨价还价,我的观点是,为了达到目的,该花的钱一分也不能省,但钱一定要花到明处。我一向尊重科研人员的劳动成果,只要把话说明了,我不会为了一点小钱而斤斤计较。”

“要不说你很有性格呢,可以说是集聪明、精明、豪爽、大度于一身。”

“田院长过奖了,其实设身处地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一下,往往就会在商务谈判中表现出灵活性。”

“没错,这正是很多使谈判陷入僵局的人所缺乏的人格魅力。关总,上次时间紧张,没有喝到尽兴,今天签合同了,是不是感觉浑身轻松?今晚一定要喝好。”

“合同签了,只是给合作开了个头,田院长,酒这个东西,没有什么喝好喝不好,咱们随意吧。”酒量了得的关云天,从不把喝酒当回事儿。

田院长带头举杯,“今晚跟德发炼油公司的关总再次相聚,为了两家单位合作成功,干杯!”

说实话,设计院这些领导的酒量很一般,一杯酒下肚,他们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以说话聊天为主,田院长再次道:“关总,原油加工量从八十万吨扩大到三百万吨,这项工程不小啊!等设计完成以后,各项施工就该铺开了,不知各种施工单位确定了没有?”

“施工单位没有确定,因为图纸还没出来,无法进行招标。”

“是啊,才签定合同,图纸还要等一段时间,但可以预先物色施工单位嘛。”

“这个----,嗯,有合适的单位,倒是可以考虑,不过最后还是要通过招投标来确定究竟用谁。”关云天感到纳闷,田院长怎么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关总,我们设计院有一支安装队,技术不错,活干的也很好,如果寻找施工单位,到时候能不能给我们个机会?”

怪不得老田关注这件事,原来他想给自己单位的施工队揽活!

“田院长,以前德发炼油厂的装置建设,是你们的安装队施工的吗?”关云天问。

“这个我不了解,黄院长应该知道吧?当时你是项目负责人。”老田转向旁边的黄副院长。

“当时也提过这件事,但老韩的一个朋友介绍了另一家施工单位,就没用咱们的安装队。”

“田院长,这件事就算我知道了,等设计图纸出来,咱们再进一步确定,你看怎么样?”

关云天已经把话说到这里,老田也不好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好,期待跟关总进行更加广泛的合作!”

按照企业章程,关云天将工作进展向各位股东作了通报,让他没想到的是,从第二天开始,打电话或亲自上门揽工程的人便纷至沓来,关云天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以前昌达公司的帘子布和轮胎项目,也属于大工程,怎么就没有引起如此多的关注呢?

关云天忽略了两个因素,首先,昌达集团的决策过程比较集中,所有大事均限制在公司内部两三个人的范围之内,这里却大不一样,光董事会就有五名成员,而且这些人还来自于不同的单位;第二,昌达集团地处经济开发区,环境相对封闭,很多事不为外界所了解,这里处于开放式环境,有点什么事,连附近村子的村民都知道。

一天上午,关云天正在炼油公司的新办公室整理收集到的技术资料,突然听见敲门声,“请进!”

门开了,一个留着板寸,一身休闲打扮,挎着老板包的四十来岁男子走了进来。

“请问你找谁?”关云天停下手头的工作,抬头望着来人。

“你就是关总吧?”

“我姓关,你有什么事儿?”见来人不懂礼貌,关云天也不跟他客气。

“听说德发炼油厂要扩产,我来看看。”

“看看?你要看什么?呃,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位,请问你尊姓大名?”

“哦,韩德发你认识吧?他知道我是谁。”来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

“他知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知道不等于我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我不知道你是谁。”关云天毫不在意对方的存在。

“老韩是你们的董事长,他没跟你们介绍我的情况吗?”

“我们对老韩的朋友和过去没有任何兴趣,即使他跟我们介绍,我们也不想听,当然他也确实没有介绍过。这里现在是新公司,你不用拐弯抹角了,直接说你是谁,找我有何贵干?”关云天不想跟对方磨嘴皮。

“关总你别不耐烦,我当然不可能平白无故来找你。好吧,我做个自我介绍,听说过腾达安装公司吗?我姓武,是这家公司的经理。”

“哦,武经理,你直说不就得了嘛,没有必要扯那么远。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儿?”

“德发炼油厂的设备是我们安装的,我想你们的扩产工程,也应该由我们公司安装。”

“为什么应该由你们安装?”关云天质问道。

“第一,我们对德发原来的装置设备比较熟悉,将来跟新装置对接起来比较容易;第二,老韩的德发炼油厂跟我们还有关系,我们属于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优先权。”

“武经理,恕我直言,你的第一条理由我很赞成,至于第二条,跟我们毫无关系,即使你是老韩的朋友,我也不认可。”关云天没拿对方当回事儿。

“关总,我可以告诉你,我跟老韩不是一般的朋友,我们公司还是德发炼油厂的债权人,因为老韩至今还欠着我们三四百万安装费。老韩是新公司的董事长,作为债权人,我们连这点优先权还不能有吗?”老武颇为理直气壮。

“武经理,咱俩第一次见面,本来没有必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尴尬,但你要这么说,那我也可以明确无误地告诉你,老韩只代表过去,他是新公司的董事长不假,但他也仅仅是个股东,我们的新公司实行董事会领导下的总经理负责制,所有大事均需经过董事会集体讨论,投票表决,一旦董事会作出决定,剩下的就完全是总经理的事了,跟其他人没啥关系。老韩跟你有债权债务关系,新公司跟你毫无瓜葛,你刚才说的这些理由,即使老韩拿到董事会讨论,也绝不可能获得通过,所以你的优先权根本无从谈起!”关云天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老武是个社会名流,他没想到作为一介书生的关云天,在对待这件事情上态度强硬,根本不给面子,没有商量余地,但面对这么大的工程,如果不能拿下,一来很丢面子,二来失去了赚钱的大好机会,老武焉能就此罢休!

“关总,你的意思把我们排除在外,看来你已经有了自己确定的施工单位了?”

“武经理何出此言?从你进屋以来,咱俩说了这么多话,你何曾听见我说过这样的话?我不否认自己认识几家设备安装公司,但无论是谁,都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我们会通过招标决定最终谁会赢得安装合同。你们腾达安装公司既然以前干过这样的工程,武经理不如早点回去准备投标材料,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在关云天面前,老武已经理屈词穷,他只能告辞,悻悻地从办公室退了出来。

设计院的各种图纸出来以后,关云天向有关单位发出了招标通告,把整个扩建工程分为土建、给排水、电力和工艺设备等四大部分对外招标。

桌上的电话响起铃声,关云天接了起来,“关总,你好忙呀!怎么,现在又有大工程了?”

这声音倒有几分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关云天道:“请问你是哪位?”

“你都忘了?我是县城的大强呀!”

“还是没想起来,请报你的大号吧。”关云天道。

“关总是贵人多忘事啊!县城的石元强,这回想起来了吗?”

这位名叫石元强,外号人称大强的,三十多岁年龄,是富源县城有名的社会人物,据说在道上排名第一,他开了一家皮包公司,手下养着近百号兄弟,各种钱都挣。

正文 第64章 你在威胁我

通过开发区管委会一位副主任介绍,石元强认识了关云天,为了给那位副主任面子,关云天把昌达集团的部分土建工程给了石元强,这些年来,他的皮包公司从昌达集团挣走了三五百万的施工费。但终究是一家皮包公司,施工人员都是临时拼凑的,所以施工质量非常一般,关云天从内心不愿跟石元强打交道,总是对他这样的人敬而远之。

“县城的大强,石元强,嗯,想起来了,请问找我有何贵干?”关云天漫不经心地问。

“关总,听说你又要实施大工程,我快揭不开锅了,手下这帮兄弟都两三个月没发工资了,能不能把土建项目让我做。”

“可以啊!我们现在不是正在招标吗?你来投标就是了。”

“关总,我的底细你还不清楚?别说投标,连个标书啥样的我都没见过,再说,我这样的公司哪有那样的人才啊!”

关云天本来就不想跟石元强这种社会人员搅在一起,即使在以前,也是冲着开发区管委会王副主任的面子,才给了石元强的皮包公司一些修路挖沟之类的基建工程,现在的项目不在开发区,正好离他远点。

“石经理,你要这样说,那我帮不了你。”关云天直言道。

“怎么啦?咱们以前不是合作的很好吗?”石元强故意套近乎,他知道以前从昌达公司揽的那些基建工程并不是他自己的面子。

“这里不是昌达公司,这是股份制企业,所有行为都要受到制度约束,不是咱们之间合作的事,任何一项工程都要经过招投标来决定施工单位。”

“你不还是总经理吗?招不招标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我已经说了,这里是股份制企业,不仅有董事会,还有监事会,虽然我是总经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啥都是我说了算。所以,要想做工程,只有来投标。”关云天从内心烦死了这位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是石元强。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参加投标,就能拿到工程?”石元强心里燃起了希望之火。

“我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更没有向你打过包票,石经理,你听清楚了,我说的是要想做工程,必须来投标,至于是不是能拿到施工合同,还要看你能不能中标。”关云天一字一句地说。

“说了半天,即使我去投标,也不是十拿九稳就能揽到工程,是这个意思吧?”

“对,只有中标了,才能拿到施工合同,但有多少家投标单位,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每一个分项工程,最后只有一家中标单位。”

“就我这样的,我也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挂断电话,关云天以为自己已经解释清楚,对方就此知难而退了。

当天下午三点半,关云天的办公室外再次响起敲门声,推门进来的正是上午打过电话的石元强,手里还提着大包小袋的礼物,“关总,你这里好难找啊!”

“你怎么来了?上午不是在电话中跟你解释清楚了吗?”关云天显然不欢迎对方。

“我来看看你,下班后咱们找个地方吃饭,我请你。”说着,把提着的礼物放在办公桌旁边。

“有事谈事,这些东西请你拿回去,吃饭更是不可能,现在正处于工程招标其间,我的行踪受到监事会的监督,你这样不仅没有任何好处,反而适得其反。”

“关总,我就不信这新公司是铁板一块,没有任何通融余地,前些年我跟昌达公司的合作不是非常愉快吗?”石元强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石经理,前些年你跟昌达公司的合作,愉不愉快咱们各自心里都有数,但因为什么合作,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你的意思,前些年给我工程,不是冲我的面子?”

关云天没有说话,把脸偏向一边,心里不住地骂道:你算哪根葱?一个不务正业的社会渣滓,也想在我跟前讲面子?

石元强看出关云天不想搭理他,便撕下了伪装的面具,“关总,别看这里不是县城,不是开发区,富源县城乡加在一起,就这么大个地方,只要我石元强要想涉足,就没有不能去的地方。”

一听这话,关云天心头火冒三丈,但表面上还是有所克制,“石经理想要表达什么意思?莫非你要强人所难?”

石元强只想给关云天一些压力,“哦,关总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到你们的工地找点活干。”

关云天反倒显得轻松起来,“如果今天上午在电话里我没讲明白的话,你进办公室我又做了一些补充,我认为自己把道理已经讲得够清楚了,石经理非要这么蛮横,那咱们就把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但是,接着你说的话,我也要表达一个意思,不管是县城,还是开发区,这里就更不用说了,任何人要想涉足跟我有关的事,也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否则,拉下脸来,我也是谁也不认!”声音不大,嗓门不高,但透露着无比的自信。

石元强的皮包公司以前在昌达公司做过不少土建工程,但那都是开发区管委会王副主任间接介绍的,他并没有跟关云天直接打过交道,对关云天的脾气性格基本不了解。

石元强认为关云天这个文弱书生也就对企业经营管理有一套,要是跟他来横的,恐怕关云天就得乖乖就范。

但是,出乎石元强的预料,眼前的关云天不仅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镇定自若,而且说出来的话跟他争锋相对。

像石元强这种社会渣滓,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知己知彼,以为自己手下有一帮小兄弟,打架斗殴敢出手,就自以为是,普天之下,他是老大,别人都得甘拜下风。他当然不知道,关云天一个农村青年,从高考升学,到参加工作,再到后来做企业,经历了多少惊涛核浪,见过多少大世面,一个地痞流氓,在关云天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要论综合实力,石元强比德发炼油厂原老板韩德发差远了,老韩不仅三教九流朋友众多,本人也是粗暴无理,桀骜不驯,而且自己还拥有那么大的一家企业,尽管这样,在跟关云天较劲的过程中仍然败下阵来。

石元强就是个带着兄弟们讨饭吃的丐帮帮主,他跟韩德发不在一个档次,都说他打架厉害,那是欺负弱者,没有碰对硬茬。

堂堂华源市最大民营企业的老板,手下员工一两万人,能被一个地痞吓住,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就算单挑,从小经受农活磨练,身高接近一米八,体格健壮的关云天,也要比石元强略胜一筹,真要动手,石元强根本出不了这座办公楼,如果胆敢纠结他的小兄弟到公司捣乱,几十百八号人,在上万职工面前,那不是找死吗?况且,那样的行为是扰乱公司正常生产秩序,公司职工要是出手,属于正当防卫。

识时务者为俊杰,偏偏这个石元强就不识时务,所以他不是俊杰,而是人渣。“关总,你把我们拒之门外,你认为将来你的施工工地上能消停吗?”这样的话都能当面说出来,石元强这智商的确堪忧。

“哟,石经理这是在威胁我吗?首先,我向你再次声明,我从来没有故意把你们绝之门外,只是让你们通过正常的招投标渠道参与竞争,你想从我这里走歪门邪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另外,既然你已经发出了威胁,我想知道将来工地上怎么个不消停?假如有胆量,你不妨说出来,明人不做暗事嘛。”关云天道。

“这就没有必要告诉你了,等着瞧吧。”

“那好,我正想看看石经理能耍出多大的花招!赶快回去准备吧。”

最后这一句,明显就是让对方走人,手头堆积成山的工作,关云天可没有时间陪石元强磨嘴皮子。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关云天接到一个熟悉的电话,是开发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老王打来的,没有多想,关云天接了起来,“关总,我是开发区管委会老王,听说你又开辟了另外的战线,怎么不在开发区做了?”

“王主任你好!你听谁说的?什么叫不在开发区做了?我们的昌达集团也没有挪地方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的新项目怎么没有放在开发区?”

“你说这个呀,这不是什么新项目,这是我们参股一家炼油厂的扩建项目,人家原来就在这里,只是在原厂旁边扩建,你说怎么放在开发区?”关云天解释道。

“哦,那就没有办法了。呃,我听说元强又去找你要工程了?”

“元强?哪个元强?”

“石元强呀,他昨天是不是找你去了,这家伙我早就跟他说过,有什么事跟我说,他还直接去找你,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你说石元强呀,他是来找过我。”关云天对石元强的确没有太深的印象,甚至连他的大名也没记住。

关云天没跟老王主动提起昨天和石元强见面闹出的不愉快,他要看看这位王副主任想干什么。

“关总,石元强是不是去你那里找活干了?”

“是啊,但这里是正规的股份制企业,目前正在招投标,他可以来投标嘛。”

“嗨,就他那样的皮包公司,标书都不会编写,投什么标呀!”

“可是王主任,股份制企业的规章制度你是知道的,这里还有很正规的监事会,不投标,石元强又怎么能揽到工程呢?”关云天道。

“你是说没有任何机会吗?”

“当然,就算修筑厂区道路这样的小工程,董事会也要求公开招标。”

正文 第65章 只能面对现实

实际上,这是关云天往外推脱的挡箭牌,在“董事会领导下的总经理负责制”下,关云天其实拥有相当大的自由裁量权,但为了石元强那样的社会渣滓,他认为根本不值得动用这样的权力。

“元强刚才找到我,想让我跟你说说,这样看来确实没有机会,那就没有办法了。”

老王毕竟是政府官员,他说话有分寸多了,见没有希望,便想主动结束通话,关云天却有话要说:“王主任,请稍等,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关总请讲。”

“恕我冒昧,我想问问,这个石元强跟你是什么关系?”

“哦,朋友关系,我们是好朋友。”

“王主任,你想不想知道石元强昨天来我这里都做了些什么?”关云天认为,老王你不是跟石元强是好朋友吗?以前我给了你很多面子,让石元强在昌达公司做了不少基建工程,我要让你看看你的好朋友对我做了些什么。

“关总,石元强对你做了什么?”老王预感到这个石元强可能闯祸了。

“他来这里威胁我。”

“什么?有这种事儿?石元强这家伙也太没数了!关总,究竟怎么个情况?”老王感觉被打脸了。

“他来找我要工程,我就把刚才给你说的这些话跟他讲了,实事求是嘛,我这里现在就是这样,也没骗她,可他不但不信,还跟我来横的,真没想到这家伙是这么个玩意。”

凭老王的面子,关云天这些年给了石元强不少的基建工程,现在稍不如意,石元强却反过来对关云天不敬,甚至发出威胁,老王这脸被狠狠地抽打了,他觉得无地自容。

老王这人好交朋友,其实他跟关云天私交不错,要不也不会给他面子,记得有好几次跟关云天在一起闲聊,提到石元强这个人时,关云天曾善意地提醒他,对于这种混社会的人,最好敬而远之,不可深交,也许老王认为自己在官场见多识广,根本没把关云天的话当回事儿。

如今被石元强打脸了,老王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关云天,“关总,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一会儿我找石元强,问他怎么回事儿。”

“王主任,你可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要不是你打来电话,我根本就不会告诉你,石元强跟我闹的那一出,其实我并没拿他当回事儿。”关云天宽慰道。

无论如何,因为石元强的无理行为,老王认为自己在关云天那里丢人了,这边放下电话,他又给石元强拨了过去,“元强吗?你抽时间来我这里一趟。”

半个多小时后,石元强来到老王办公室,“大哥找我有事?”

“你坐下,我跟你说件事。”老王面色沉重。

“怎么,你找关云天了?他答应咱们的要求了?”石元强怀着希望的心情,在老王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答应你什么要求了?整天尽想好事!”老王生气地说。

“那你找我干什么?”

“你干的好事!我问你,昨天你找关总,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没什么呀!他没答应,我就跟他斗了几句嘴。”

“斗嘴?你是不是威胁人家了!元强,你以为自己是谁呀?就关云天现在的身份和实力,他能怕你?你不管不顾地把话说完了,拍屁股走人,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让我以后怎么和他打交道?这些问题你考虑过吗?”老王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石元强也有些懵逼。

过了一阵,也许回过神来了,石元强冲老王说道:“大哥,咱们别拿关云天来吓唬自己,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企业老板吗?说好听的,大不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说不好听的,我还跟他没完呢,我就跟他杠上了,看他能拿我怎么办!”

“兄弟,你可太自以为是了!关云天当然只是个企业老板,但这个老板跟别人不一样,动动你的脑子吧!”

“有啥不一样的?他又没长三头六臂,不就是企业大点嘛。”

“企业大还用你说?就凭关云天的脑子,咱俩加在一起也不如人家,你以为自己手下有一帮兄弟就了不起啦,告诉你吧,在关云天面前,你那点实力不算什么,你那帮兄弟就是一帮乌合之众!”老王发自内心地说。

“大哥,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什么他也是不给咱们面子,这回我就非跟他玩玩,看看这个关云天有多厉害。”

老王的一番劝导不但没起丝毫作用,反而激发了石元强的反弹,其实老王还真是不会看人,像石元强这样的社会渣滓,不知足,不感恩,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翻脸无情,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只要不随他的意愿,别说朋友大哥,就连他的亲生父母,也会被他扒拉到一边。

这些年来,老王对石元强帮助很大,原以为自己在石元强面前很有威望,现在看来对方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儿,这令老王既伤心又沮丧,“元强,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听与不听是你的事,希望你好自为之。”

“大哥,我的事既然你管不了,那就别管了。关云天不是不给咱们面子吗?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石元强再次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老王把头偏到一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直以来,关云天给足了老王面子,为石元强帮了很多忙,石元强不仅不感恩,反而因为目前的事不能随他所愿,反目成仇,老王觉得对不起关云天。

石元强刚离开办公室,老王就打通了关云天的电话,“关总,我真是愧对朋友,无地自容啊!”

“王主任何出此言,你愧对哪个朋友?怎么就无地自容了?”

“唉!关总这些年给了我很大面子,我对不起你呀!”老王唉声叹气。

“王主任,你的话让我莫名其妙,你是开发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自从我们昌达集团进驻开发区,咱们合作的很愉快呀!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关云天有意避开石元强的话题。

“关总,我说的不是这方面的事,我是指咱们的私交。为啥跟你说这些呢?因为刚才我把石元强叫来办公室,询问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他不但不思悔改,还不听我的劝导,执意要跟你作对。我想提醒你,以后要提防石元强,我觉得他会去你那里捣乱。”

“多谢王主任提醒,这一点其实我在昨天就看出来了。”关云天道。

“那可怎么办?要不报警,我找人跟县公安局打个招呼,请他们派些警力帮你们维持秩序?”

“王主任,你这个办法不可行,首先,我说句你不一定喜欢听的话,你有多大面子让县公安局给你派警力?所以我怀疑你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其次,石元强现在是虚张声势吓唬人,他又没有怎么样,你报警,公安局能给你派警力吗?”

“关总,你可别大意,石元强这小子说得出来就做得出来,而且心狠手辣,你还是提高警惕为好。”老王对石元强在社会上做的那些事很了解,他俩能成为朋友,就是因为石元强曾经为老王摆平过一场私人纠纷。

“警惕当然要有,但也用不着草木皆兵,我们是爹娘生养的普通人,石元强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行者,依我看,他没有传说的那么可怕。”关云天就不信邪。

“关总,想不到你一个搞企业的知识分子,对待石元强这样混迹于社会的强人,竟能如此自信,要知道,社会上好多人见了石元强都躲着走。”

“王主任,我们也想躲着他走,但是人家找上门来,我们想躲都躲不开,你说怎么办?我们是做企业的,又不能一夜之间把企业搬走,这样的现实我们只能勇敢面对。”关云天其实也很无奈,一个做企业的,没事谁愿意跟这些社会渣滓打交道啊!

德发炼油公司的招标通告已经发布了半个多月,扩产办公室陆续收到各分项工程的标书二十余份,经初步审核,所有标书规范合格,工程开标在即。

上午十点左右,韩德发推开了关云天办公室的门,“关总忙着呢?”

“韩总稀客,我这办公室你还是第一次进来,请坐!”关云天暂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关总,下班后晚上有空吗?”

“下班后----,韩总有什么吩咐?”

“我想请你吃饭。”

“没事儿吃什么饭呀!”

“喝闲酒,聊聊天,那天时间紧张没喝好,今天好好喝。听工行任行长说关总酒量大,我想见识见识,开开眼界。”

上次关云天邀请老韩吃饭,对方答应得很爽快,这次老韩回请,如果关云天拒绝,显得不近人情,“好吧,韩总盛情,先道谢了!”

当晚在县城的一家酒馆,老韩一反常态,一个劲儿地跟关云天套近乎,还说了不少恭维话,这让关云天也摸不着头脑,一向粗暴无理的老韩,怎么突然学乖了?

“关总,我是个粗人,没有什么文化,从小混社会,跟一帮素质低的人没学出啥好样,九十年代中期,乡镇企业经营出现困难,我算抓住了一次机会吧,把炼油厂弄到我的名下,但我不懂管理,刚接手那会儿,企业有点起色,我这人好玩,心思没放在经营上,企业就一点点走下坡路。现在跟你们合作,还希望关总多指教。”

嘿!这是谁在背后教的?能让老韩文明说话,不容易!

“韩总过谦了,能把德发炼油厂发展到八十万吨规模,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你说对了,咱们在一起合作,相互指教吧。来,喝酒!”

人手一瓶酒,老韩酒量稍差一点,但他逞强,也勉强喝了下去,只是最后有些醉了。

正文 第66章 故意捣乱

开始,关云天纳闷老韩的态度为何能够突然转变,转念一想,觉得这也正常,老韩再怎么桀骜不驯,毕竟现在合作已经开始,即使他不明白,他后面的那些高参也知道一个浅显的道理,跟合作伙伴把关系搞好了,企业经营搞好了,老韩自己也是最终受益人。

这次见面后,关云天对老韩的印象有了一些改变,从内心不像以前那么反感了。

就在开标的前一天,老韩来到关云天办公室,没等主人招呼,他一屁股坐在单人沙发上,“关总,明天就要开标了吧?”

“明天开标?对呀,办公室不是通知你了吗?”

“对,我接到通知了。”

“那就好,提前准备一下吧,咱们董事会成员都是招标评审组的成员。”关云天邀请董事会的五名成员组成了招标评审小组,由他自己任组长。

“准备----,哦,是啊。”老韩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韩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呀?”

老韩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关总,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请讲,什么事儿?”

“关于招标的事,咱们能不能让腾达安装公司在招标中胜出?”

“韩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说,招标评审让腾达安装公司胜出,设备安装让他们来做。”

“哦,为啥一定要让腾达公司安装呢?”关云天这是明知故问,因为前几天腾达安装公司的武经理曾经亲自找过他。

“关总,德发炼油厂现在这套生产设备就是腾达公司安装的,他们对这些设备比较熟悉。”

“这个理由我赞同,但这只是决定招标胜出与否的因素之一,其他方面,比如工程报价、工期、垫资额度、公司资质和技术力量等等,都是投标条件,只有通过开标比较才能知道孰优孰劣。”

老韩见关云天没有松口,干脆直言道:“关总,我跟腾达安装公司还有些业务往来,跟他们的老板是老朋友,从内心我也希望设备安装工程由他们来做。”

关云天笑了,“你说的业务往来,不就是你们德发炼油厂还欠着腾达公司一部分安装费吗?这算什么业务往来?再说,那是你跟腾达公司的事,与新的德发炼油公司毫无关系,一码是一码,不能把你跟腾达公司的债权债务与这次招投标扯上关系。韩总也许知道,腾达公司的老板十多天前曾经亲自找过我,也说了类似的话。”

“关总的意思,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老韩看上去脸色有些变化。

“不是有没有商量余地,而是用不着商量,我已经告诉腾达公司的武经理,让他回去准备投标材料,拿出腾达公司的看家本领,在投标过程中用实力说话,凭本事中标,否则,那就是他对自己的公司不自信。如果老武对他的公司都没有自信心,说明腾达公司不怎么样,这样的一家公司,也不配赢得我们的安装施工合同。”

老韩没有说话,从面部表情不难看出他很失望,站起身就要退出办公室,关云天也没留他,不过老韩走到门口时,被关云天叫住了,“韩总,我这里至今还没收到腾达公司的标书,你回去给老武打电话催问一下,他们还投不投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把腾达公司的投标时间往后延,换做其他单位,今天下午下班前就是投标截止日期。”

看来,腾达公司确实想用不正当方式得到施工合同,其实他们准备了标书,但对老韩抱着极大的希望,当老韩催促他们赶快投标时,公司的武经理才意识到老韩已经起不到多大作用了,于是第二天上午一上班,腾达公司的人就把标书送到了关云天的办公室。

开标那天,通过一番竞争,其他分项工程很快就确定了施工单位,唯独设备安装工程,竞争非常激烈,经过多轮竞标,最后剩下了两家安装公司----一家是天星石化设计院的工程公司,另一家就是老韩的朋友那个腾达设备安装公司。

平心而论,这两家公司各有优劣,天星石化设计院工程公司更专业,但他们对德发炼油厂的旧装置不熟悉,新装置与其对接时,可能要费一些周折;腾达公司虽然了解旧装置,但他们有时准确理解施工图纸都存在困难,因为不能正确理解设计意图,安装施工过程中时有返工现象。

在这件事情上,评审小组的其他人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但关云天确实没有偏向,他分析了两家公司的条件,认为谁出局都很可惜,谁胜出都不意外。

两家公司又做了一番陈述,实在没有办法取舍,只好采取无记名投票的方式进行表决。

投票很快就结束了,结果,在评审小组五名成员的选票中,天星石化设计院工程公司获得三票,腾达安装公司获得两票。见此情形,还没等关云天正式宣布招标结果,腾达公司的人马上就离开了现场,随后,老韩也拂袖而去,作为公司的董事长,不仅显得很没礼貌,也把自己的私心暴露无遗了。

原来,上次老韩邀请关云天吃饭,目的是为了套近乎,至于主动改善关系之类的猜测,那是关云天想多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韩都四十出头的人了,性格早已定型,加上他本身素质就低,还自以为是,要想让他发生改变,谈何容易!

面对这种结局,关云天并不意外,尽管老韩不高兴,但关云天却很坦然,这是大家的选择,过程就在眼前,公平公正,腾达安装公司的落败,只能怨他们综合实力略逊一筹,老韩自始至终都是参与者,他对结果有意见,无非是关云天没有同意内定腾达公司,但老韩的理由摆不到桌面上。

招标结束后,扩产工程的各项施工随即陆续展开,最先施工的当然是土建工程。

一天上午,在距离工地二三百米的道路上,往工地运送砂石料的车辆遭到几位不明身份的人拦截,长期从事这项工作的司机们预感到出了什么问题,“你们是干什么的?为啥拦截我们?”

“别问我们干什么,就一句话,你们往任何工地运送砂石料我们都不管,唯独往这个工地不行。”

没有建筑材料,工地没法施工,关云天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怎么回事儿?”

“关总,那几个人好像故意捣乱,他们不准往这个工地运送砂石料。”

关云天给老韩打电话,“韩总,厂外的道路上有几个人拦车捣乱,不让往厂里运送砂石料,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关总,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

“那你去打听一下,毕竟这里是你原来的地盘嘛。”

放下电话,老韩坐在椅子上半天未动,哼!关云天,你也有求我的时候?社会上的事你倒是自己去摆平呀!找我干什么?

当天下午,老韩让他的小兄弟前去打探,很快得到消息,不过这消息把老韩都吓了一跳,原来,那几个拦截车辆的人,是富源县社会上赫赫有名的大哥石元强的手下!

打探消息的小兄弟离开后,老韩冷笑了一声,关云天,这回你小子的大麻烦来了!他抓起电话打了过去,“关总,我派人打听了,是有这么回事儿。”

“谁干的?”

“关总,干这件事的可不是一般人啊!说出来我怕吓着你。”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即使对方是妖魔鬼怪,光天化日之下,还能吓着我?”关云天对老韩那幸灾乐祸的腔调很反感。

“关总,也不是我故意吓唬,你知道谁在背后指使吗?我的兄弟已经打探清楚了,这件事的幕后指使者是社会上赫赫有名的大哥石元强!这人在社会上的名气太大了,很多在道上混的,见了他都要规规矩矩地叫一声大哥!”

“韩总在社会上不也是朋友众多吗?怎么把个石元强膜拜的五体投地?”关云天揶揄道。

“我哪敢跟人家比呀!”

“没想到韩总已经甘拜下风,我还想请你出面解决这件事呢。”关云天故意说道。

“关总,求你饶了我吧,你让我做啥都行,就是别让我跟石元强打交道,我可没那本事。”老韩连连后退。

“那可怎么办?砂石进不来,没法施工呀!”关云天故意装出一副苦逼相。

“关总,摊上这事儿,你就自求多福吧,谁知道你怎么惹到了石元强,你惹谁也别惹他呀!”老韩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看你说的,没事我惹他干啥呀!他要上门找事儿,我有什么办法?好啦,你既不用操心,也不必看热闹,车到山前必有路,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说完,关云天挂断了电话。

古往今来,混社会的不仅讲究义气二字,还讲究知恩图报,石元强的确是个人渣,他连混社会的都够不上,这人翻脸无情,但凡不遂他的愿,以前对他再多的恩惠,都被他一笔勾销,根本不知道感恩。

就因为上一次关云天没有满足他的无理要求,石元强当时翻脸,威胁施工期间要来捣乱,没想到这家伙说到做到,工程建设才刚开始,他就找上门来了。

关云天跟开发区管委会的老王打电话,老王是关云天和石元强的共同朋友,曾经看在老王的面子上,关云天在昌达公司给了石元强很多基建方面的工程,现在石元强上门找事,关云天当然得让老王知道。

“王主任,石元强派人阻止往我们工地运送砂石料,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呢?”关云天道。

正文 第67章 摊牌

“真的吗?我还以为他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这家伙真做得出来,忘恩负义啊!人渣。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再劝劝他?”老王觉得很对不起关云天。

“也好,你再劝劝吧,咱们做到仁至义尽,把该说的话都跟他说说。”

老王拨通了石元强的电话,“元强,忙着呢?”

“哦,不忙,大哥找我有事儿?”

“元强,关总他们的工地上,你是不是派人过去捣乱了?”

“没有啊!我派人去他们工地干什么?”石元强显得很无辜。

“我说错了,不是工地,是往工地去的路上,你是不是派人拦截了人家往工地运送砂石的车辆?”

“这个嘛----,我前几天不是说了吗?关云天不给我面子,我一定让他难受。”

“元强,关总对你有恩啊,你这样做不怕在背后被人戳脊梁骨吗?”老王拿这位兄弟也毫无办法。

“背后谁愿说啥就让他说去,只要没人敢当面跟我说三道四就行了。不过大哥,我要提醒你一句,我和关云天之间的事,你管得了就管,管不了就躲到一边去,跟你没关系。”

“你这叫什么话呀!当初你在昌达公司做了那么多基建工程,不都是我找关总给的面子吗?现在却要让我躲到一边去,元强,你让我还有脸见关总吗?”

“大哥,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事你管不了,不躲到一边还能怎么办?”

话不投机,再谈下去毫无意义,老王挂断了电话,他这个中间人实在窝囊,为了帮助自己的兄弟石元强,当初关云天给了他好大面子,现在石元强却一点面子也不给他,老王这脸,算是被自己的朋友石元强打肿了!

关云天预感到老王的再次劝说也不一定能起作用,果不其然,老王在电话里一再道歉,他说自己交友不慎,给关云天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在对老王宽慰一番后,关云天决定亲自找石元强摊牌,他打通了石元强的电话,“石经理,我是关云天,咱们能不能见面谈谈?”

“谈谈----,谈什么?有必要吗?”石元强待答不理。

“当然有必要,什么都可以谈,你不会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吧?”关云天用激将法,他怕石元强当缩头乌龟不跟他见面,事情就真的不好办了。

“笑话!既然敢做,我有啥不敢当的?说吧,在哪儿见面?”

石元强同意见面,关云天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随便,地方你定。”

“不是我这里,就是你那里,要不就是饭馆酒店。”

“你那个地方我找不着,至于饭馆酒店,那里谈事不方便,我看还是来我这里吧,我们这里地方宽敞。”关云天建议道。

“好,去你办公室,我正好来个单刀赴会!”说完,石元强哈哈大笑。

半个多小时后,石元强出现在关云天办公室,“关总,我来了。”

“好,请坐!就你自己吗?”

“怎么,嫌我人少?我不是说了嘛,这叫单刀赴会呀!”

“你真瞧得起自己,还单刀赴会,你看过三国演义这本小说吗?我估计你也只看过电视剧。”已经撕破脸皮到这种程度,关云天说话也不跟对方客气了。

“关总这是瞧不起人呀!不错,我是没有你读的书多,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差哪儿了?”石元强大言不惭地说。

“你哪儿也不差,就差一点,那就是做人的底线。不是说所有人都够一撇一捺,那是有条件的,起码不能突破做人的底线。”平时温良的关云天,损起人来照样可以刻薄。

“是啊,我没有你这么有水平,骂人都不带脏字,我就是个粗人,你可以瞧不起我,问题是我并不在乎你的感受,你瞧得起还是瞧不起,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一旦做人没了底线,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事不敢做?什么话不敢说?石元强就是个早已丧失做人底线的人。

“元强,你不要口口声声说我瞧不起你,我还真不是随便瞧不起人的人。说实话,曾经,我瞧得起你,但是你最近的一些做法,确实让人有点不齿。你扪心自问,通过开发区的王主任,你在我们昌达公司做过多少基建项目?我一分钱工程款都不欠你的,我不求你报恩,但你这样以怨报德,恩将仇报,还能指望我瞧得起你吗?”关云天质问道。

“别把话扯那么远,你说得对,既然这么多年的关系,为啥这里的工程就不能有我的份?”石元强才不管以前的事呢。

“好了,关于这里的工程,我跟你解释过不止一次,你就是听不进我讲的道理,我也没有必要再跟你磨嘴皮了。今天见面,我得跟你摊牌,你找人拦车,不让砂石运进来,破坏我们的工程建设,我奉劝你最好把手缩回去。”

“还跟我摊牌,让我把手缩回去,我要是不呢?你能把我怎么样?”

“元强,你不要以为自己手下有百八十个兄弟,就觉得可以在富源县横行无阻了,我可以跟你明说,你这点阵势根本吓不住我。你想想,我们昌达公司有一万多员工,我要是想对付你,从中挑选一二百人,可以完爆你手下那帮兄弟,你信不信?另外,你别忘了,你养这百八十号人属于讨饭吃,时不时就得让兄弟们饿肚子,我养一二百号人,那不是轻而易举吗?就凭你,你拿什么跟我对抗?”

关云天跟其他人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但面对的是当地头号地痞,再跟他温文尔雅,无异于自动认输。

“那你怎么不派公司的员工过来阻止我的兄弟们?有种你倒是让他们来呀!”

“石元强,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不顾社会影响吗?但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你以为我不敢吗?但你要想清楚,假如我派人阻止你的兄弟,会有什么后果?”

“你别吹了,我就不信你敢那么做!”

“我才不像你这种满嘴跑火车的人,刚才我说了,就算你的兄弟全部出动,不才一百来人嘛,但我可以轻易派出二三百人。如果我派人把你在路上拦车的兄弟抓起来,同时打110报警,说你的兄弟拦路抢劫,你想象一下,结果会是什么样的?”关云天轻蔑地看着石元强。

石元强略一思忖,“你这些招数吓不倒我,不过看在咱们共同的朋友老王的面子上,我不想和你纠缠,但我想了个主意,打算跟你做个一次性了断。”

“哟,你要和我了断什么?咱们从前有什么瓜葛吗?”关云天莫名其妙。

“你别管那么多,我也许用词不当,你不也想跟我摊牌吗?咱们今天来个比拼,愿赌服输,谁比输了就按对方的要求做,你敢不敢跟我比?”

“比拼?怎么比?文比还是武比?”关云天不知石元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然是文比,跟你武比还得说我欺负读书人。”

“文比?比什么?”关云天一脸茫然。

“你是读书人,我是大老粗,当然不能跟你比成语接力,咬文嚼字,那样我就吃亏了。为了体现公平,咱们比拼喝酒,要么比试掰手腕,你也吃不了亏,我也占不了便宜。”

听了石元强这话,关云天差点没笑喷了,“你说咱俩比拼喝酒,或者比试掰手腕?”

“怎么,瞧不起我这主意?是不是觉得太土太可笑?你不会不敢应战吧?要是这样的文比你都不敢应战,那就算我自动获胜了。”石元强得意地说。

本想痛痛快快地开怀大笑,关云天最终还是憋了回去,“好,我同意应战,比拼喝酒不合适吧?既然是比试,最后肯定得有一个喝多的,要是喝醉那个醒酒后不认账,这比赛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那就不比喝酒,咱们比试掰手腕,这该没啥不认账的吧?”

“好,那就比试掰手腕。不过输赢筹码是什么?”说了半天,关云天还不知道为啥比赛。

“如果你输了,那你得给我一项基建工程,而且工程造价不得低于五百万。”

“如果你输了呢?”关云天问。

“如果我输了,我的兄弟全部撤走,从此跟德发炼油的建设工地没有任何关系。”

“这筹码不大呀!我能不能再增加一些筹码?”

石元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关云天,“你要增加筹码?可以呀!筹码当然越多越好,说说看,你想增加多大筹码?”

关云天干脆利落地说:“如果我输了,咱们别局限于这项工程,不管在哪个公司,我一定给你不低于两千万造价的基建工程。要是你输了,从此以后,凡是我涉及的工程项目,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这个筹码怎么样?”

石元强略感诧异,“这话当真?”

“白纸黑字,可以写下来,双方签字画押。对了,这件事不仅要有书面证据,最好还应该有证人,这样吧,看看王主任有没有时间,咱们之间的事以前一直是他在中间牵线,这次也让他给咱们当面做个证明。”

关云天拨通了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老王的电话,“王主任你好!我是关云天,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关总,你是说现在吗?哎哟!我手头还真有点事,不过不太着急,要是占用时间不多的话----,你有什么事吗?”

“我这里有件小事,需要你当个证人,占用不了多少时间,如果有空,我让司机这就去接你过来,你看行吗?”关云天道。

“那好吧。”

不到一个小时,老王到达关云天办公室,进屋看见石元强也在,让他大吃一惊,这是干什么?难道双方动手了?“关总,你叫我来当证人,是不是----?”

“哦,王主任你请坐,事情是这样的,”

正文 第68章 让他彻底服气

关云天把比试打赌的原委说了一遍,“这件事很严肃,当然必须认真,我们都口头同意了,现在就差写在纸上,等待双方签字画押了,另外,为了更加正规,免得任何一方耍赖,必须要有一位证人在场,我们同时想到了你,请你费费心。”

老王一听,觉得不可思议,这不跟小孩玩过家家一样吗?不过转念一想,除此之外,还真没有更好的办法!虽然说起来有点滑稽可笑,但总比双方聚众群殴强得多,谁都知道那是违法犯罪行为!即使号称道上大哥的石元强也有所忌惮,一门心思做企业的民营企业家关云天,对聚众斗殴更是唯恐避之不及,正常人谁愿意触碰刑事犯罪的底线?

老王根据关云天和石元强讲述的比试规则和条件,写了一份备忘录,为了不让外人知道,关云天没有让办公室打字复印,而是让老王又誊写了一份,双方在备忘录上签字画押后,关云天建议老王作为见证人,也在备忘录上签字确认。

石元强暗自高兴,他认为关云天要么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要么是念书念傻了,才钻进了他的圈套,就凭你一个教书的,说你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还想跟我掰手腕?要知道,为了强身健体,石元强的办公室杠铃哑铃都有,不过也是想起来摆弄几下,关键是想起来的时候也不多。无论如何,石元强认为自己胜券在握,跟其他人比试,也许胜负难料,跟关云天掰手腕,简直如囊中取物!

一想到两千多万的基建工程即将到手,石元强就激动不已,他已经盘算过了,包工包料,两千多万的基建工程,做下来至少净挣五百万!

就在石元强想入非非的时候,老王问:“元强,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开始。”

“这还用准备?你说开始就开始。”

“关总,可以开始了吗?”老王转向关云天。

“可以。”

“我再重复一遍,规则是五局三胜,除了胳膊肘,双方身体不能跟桌子接触,左手放在各自的大腿上。”老王道。

石元强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为了给关总最大限度的公平,即使输也要输的口服心服,我建议把五局三胜改为七局四胜。”

“关总觉得怎么样?”

“我无所谓,那就七局四胜吧。”关云天赞同。

比赛开始,两只大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老王从几个方位看了看角度,认为没有任何问题,他喊了一声,“开始!”

各自把对方的手紧紧攥住,同时用力恨不能将对方的胳膊一举压下去,但两股反作用力相互抵消,在开始阶段,谁也没能占得上风,两只大手在九十度的位置足足保留了两分钟。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云天的胳膊逐渐被掰过了中线角度,在大约六十度,维持了三四十秒,又被压到三十度左右,在这个角度再次维持了二三十秒,随后被慢慢压到了桌面上。

老王宣布:“第一局,石元强获胜!”

第一局结束后,两个人站起身来活动筋骨和胳膊,石元强走到窗前,心里那个美呀,就像两千多万的工程合同已经到手一样。在他看来,七局四胜制,最多还有三局,就能结束战斗。

见关云天第一局落败,老王也为他捏把汗,当关云天回到刚才的椅子上时,老王关切地问:“关总,要不要再休息几分钟?”

“不用了,继续吧,你还有事儿呢,时间长了耽误你的工作。”

石元强也回到比赛的椅子上,老王提醒道:“这是第二局,经查看,你们的位置和角度都没有问题,比赛现在开始!”

就如第一局的开头那样,两人在中心线的位置僵持了一分多钟,突然风云突变,随着关云天嘴里大喊一声“嗨”!只听到咣的一声,石元强的手腕被重重地压在了桌面上。

除了关云天自己,就连一旁的裁判和证人老王也感到特别突然,首先,这一局也太快了!仅开始僵持了一分多钟,随后突然就分出了胜负;另外,毕竟石元强第一局胜了,怎么到了第二局就这么不堪一击呢?

石元强更不理解,第一局败下阵来的关云天,第二局突然从哪里迸发出这么大的力量?刚才手腕被重重地压在桌面上,由于手背跟桌面的撞击而感觉到疼痛,石元强一边揉搓着手背,一边回忆刚才的经过,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石元强自己当然没有出任何问题,只是他跟老王都不了解关云天的过往历史,想当年在砖厂那会儿,每天两大拖拉机红砖的装卸,全靠关云天自己,他手握装卸红砖的专用工具,每次六块砖,每块砖五斤,三十斤的重量在他手里举重若轻,上上下下每天要进行上千次这样的动作,对两只胳膊的爆发力是极好的锻炼,举杠铃掰哑铃那种运动,跟这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此前,关云天听见石元强要跟他比试喝酒和掰手腕,他憋住没笑出声来,但他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真是天助我也!要说喝酒,关云天这些年参与的各种酒局有多少,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但无数的酒场上,面对那么多形形色色喝酒的人,酒量真正在他之上的,他还从来没见到过。但喝酒总是越喝越糊涂,而且过量饮酒还有危险,这样的游戏实在不适合作为比赛项目。

要说掰手腕,关云天同样非常自信,他本身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龄,再加上前些年在砖厂的磨练,他对自己的臂力很有信心。同时,关云天也分析了对方的情况,别看石元强之流咋咋呼呼,这些人生活毫无规律,他们除了吃喝玩乐,就是不务正业,无所事事,根本不可能进行有规律的身体锻炼,要论身体素质和力量,关云天认为他们没有什么可怕的。

对于刚才的结果,如果非要找原因,不可否认,出现第二局这样的结果,跟石元强的轻敌也多少有些关系,毕竟他赢得了第一局,对手关云天又是一介书生,在石元强的意识里,第二局应该更加容易,也许对方稍作抵抗就得败下阵来,他甚至都预计了四比零的比赛结局。

第二局的结果,石元强堪称完败,一旁的见证人老王既感到意外,又怕石元强脸上挂不住,也许害怕对石元强形成刺激,老王并没有马上宣布比赛结果,以至于比赛双方都站起身来活动身体了,老王才想起来宣布刚才的结果:“第二局,关云天获胜!”

关云天只活动了几下胳膊,便又坐回椅子上等待下一局。

起码过了十分钟,石元强才回到比赛的椅子上,老王走到跟前关切地问:“元强,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不用,开始吧。”

老王在对双方的位置和角度查看以后,再度宣布:“第三局,现在开始!”

这一次,双方势均力敌,两只紧紧攥住的手看似一动不动,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在最初的平衡点相互抵消于无形,就这样僵持了三分钟以上,关云天猛一用力,石元强的胳膊被压偏了十度左右,但是这一次石元强已经警惕起来,他先咬牙稳住,坚持了半分钟左右,感觉关云天有些松懈,石元强趁机嘴里喊了一声“嗨”!他试图反击,不仅用力将关云天的胳膊压了回去,还一度偏过了垂直线好几度。

关云天一较劲,将石元强的胳膊压了回去,经过这一来一往,双方的胳膊都有些累了,两只紧紧攥住的大手,又回到了最初的平衡位置。

僵持过程中,石元强曾几次试图用力将对方压下去,但关云天一直保持着警惕性,让对方偷袭的企图没能得逞。

继续僵持了一两分钟后,关云天再次发起猛攻,他突然发出一声怒吼,猛一用力,一举将石元强的胳膊压到了四十五度的角度,在这个角度上,石元强再想反扑为时已晚,因为根据力学原理,被压制一方施加的反作用力的效果已经大打折扣,除非其力量足够强大。但是,关云天的臂力在石元强之上,要想再翻过来,石元强自己也知道已经没有可能,于是只好松手认输。

这一局耗时十来分钟,对双方的消耗都很大,关云天站起来端起杯子喝水,石元强走到窗前,点燃一支烟抽起来。

看见这一情景,老王这才意识到,掰手腕比赛可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那么简单,看这两人,几乎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难怪,仅仅掰掰手腕倒无所谓,关键是胜负背后的筹码,对石元强来说,那是两三千万的基建工程和几百万的利润,于关云天而言,意味着让眼前这位富源县道上的所谓大哥彻底服气,为自己消除了以后的很多麻烦。双方全力以赴,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两位“选手”休息期间,老王宣布:“第三局,关云天获胜。现在的比分是二比一,关云天暂时领先。”到了这个时候,老王也没有必要顾及石元强的感受了。

当两位“选手”重新回到比赛的座椅上,老王让他们做好准备,随后,他宣布第四局比赛开始。

第四局比赛的过程相对简单,经过一番僵持后,关云天第一次用力,就把石元强的胳膊压制到三十度左右的角度,几乎没有做出更多的抵抗,石元强便放弃比赛。

前三局,特别是第三局比赛,虽然关云天费了很大的力气,但跟几年前在砖厂装卸红砖那个劳动强度比起来,还差不少。石元强更是气踹嘘嘘,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虚汗,右胳膊感到有些酸痛,这是他有生以来干过的最累的活。

正文 第69章 怎能相忘于江湖

所以,在第四局比赛中,尽管双方都有些累了,但两人的程度大不一样,关云天尚有余力,石元强已经竭尽所能,比赛进程当然就呈一边倒的结局。

第四局比赛刚一结束,老王马上宣布:“第四局,关云天获胜,现在比分三比一,关云天暂时领先。”

休息期间,石元强去了趟卫生间,又在办公楼的走廊上活动了身子骨,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跟前抽烟时,石元强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精心设计的这个圈套,本想让关云天钻进去,现在看来将要钻进去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石元强实在不明白,关云天一介书生,以前还是个教书的,这家伙哪来这么大的臂力?难道他吃什么药了?不会呀!比试掰手腕这件事是到了他的办公室才现说起来的,以前从来没跟他提过一个字,他不可能事先准备。再说,还没听说过什么东西可以快速提高臂力呀!

二十分钟前,石元强还在幻想即将到手的筹码,现在的比分却是关云天以三比一领先,幸好石元强临时建议将五局三胜改为七局四胜制,否则,关云天现在已经取得最后的胜利了。

结果那还用说吗?比输了,今后的日子就将非常难过,石元强不知道拿什么养活手下上百号兄弟,挣不来钱,兄弟们没饭吃,谁还跟他混呀!如果兄弟们散伙,自己成了光杆司令,就没人认识他这个大哥了。

面对这样的局面,石元强不敢往下想了,他把手上的半截香烟猛吸了两口,扔掉烟头,推门进入关云天办公室。

见石元强进屋,老王建议道:“你们再歇一会儿,不着急。”

石元强拿了一只一次性纸杯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凉水,咕噜噜几口就喝了下去,他并没有马上回到比赛座椅上,而是站在窗前凝视窗外,似乎在琢磨接下来的比赛他要采取何种战术。

这次间歇的时间有二十来分钟,石元强终于回到了比赛座椅上,关云天也从办公椅起身走了过来。

见两位“选手”重新进入比赛状态,老王说:“如果你们觉得准备好了,咱们就开始比赛。但我要说明的是,此前的比分已经是三比一,这是第五局,正规的体育比赛这叫赛点,也叫决胜局。两位,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开始。”

“好,我宣布第五局比赛,现在开始!”

两只有力的大手再次紧紧地攥在一起,双方都恨不得一鼓作气把对方压下去,但是在相互打起十二分精神的情况下,即使尚有余力的关云天,要想一举拿下比赛也绝非易事。他的对手石元强现在既可以说是困兽犹斗,也可以说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在这种情况下爆发出来的力量,往往要比平时更加强大。

想到这里,关云天反而不着急了,他稳住阵脚,打起精神,保持高度警惕,严防石元强偷袭。

关云天采取稳打稳扎的战术,着急的就是石元强了,因为关云天已经手握赛点,要是石元强不主动进攻,无异于坐以待毙。

僵持阶段过后,石元强试探了好几次,他每次发力,都遭到关云天的有力回击。

关云天的反击也仅是点到为止,他知道石元强也有警惕性,贸然出击并不会取得预期效果,现在他以大比分领先,他耗得起,他要在相持阶段等待石元强失去耐心,那时出击,一招致胜。

双方的僵持已经超过了十五分钟,两只胳膊相互较着劲,石元强感到自己的胳膊有点发酸,关云天觉得对方正在失去耐心。

石元强又试探了几次,他使出的力气作用在关云天的手腕上,犹如在推一堵墙,关云天巍然不动,令石元强根本找不到机会。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石元强的胳膊酸疼在逐渐加剧,他做了最后的挣扎,再次尝试了两次反扑,均无任何效果。

关云天看出了石元强已经成为强弩之末,他往对方的手腕上施加了作用力,虽然石元强警惕性尚在,也有抵抗,但跟头几次比较,那反作用力显得弱小了许多。关云天心想,时机差不多了,没有必要再跟对方耗下去,他一咬牙,一发力,即使知道石元强还在拼命抵抗,他仍然奋力向前,把石元强的胳膊压偏了中心线。

偏向到六七十度的角度,石元强还在试图反扑,关云天用力控制住局面,让石元强的反扑无济于事。歇了半分钟左右,关云天突然大喊一声,用尽平生力气猛烈地压了下去,只听得咣的一声,石元强的手背重重地撞在桌面上。

石元强松开手,他趴在桌子上,半天也没抬起胳膊。

关云天离开比赛座椅,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他用左手揉捏着自己右胳膊的肱二头肌和右手腕,显然,通过这场鏖战,关云天的右胳膊也累得酸痛难忍。

老王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占了这么半天,他也感觉累了。老王并未立即宣布比赛结果,他端着一杯水,慢慢地喝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三个人都不说话,他们各有所思。

老王在等待屋里的气氛恢复正常,他认为在那样的氛围下宣布比赛结果,能最大限度地减轻对石元强的刺激。

关云天坐在那里休息,他表情轻松,等待老王宣布比赛结果,并在有关的字据上签字画押,使先前的比赛筹码立即生效。

石元强还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脑子里先是一片空白,随后逐渐有了些意识,他显得万分沮丧,不敢相信这样的比赛结果----自己竟然输了!这怎么可能?掰手腕比赛,自己这个道上的大哥,被一个教书的文弱书生击败了,一旦传出去被人笑掉大牙不说,以后谁还买他这个大哥的账?

更为关键的是,输掉这次比赛,意味着两三千万基建工程没有了!拿不到工程,就没有经济收入,如果断了经济来源,就没有兄弟跟他混,他这个社会上的大哥到时候就什么都不是了!这环环相扣的问题,让石元强想想就害怕。

石元强闭上眼睛,他感觉现在的情况好像天塌下来一般,今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但是石元强也意识到,再不情愿,甚至把混社会那一套无赖流氓作风使出来,毕竟比赛前白纸黑字签了字画了押,再想反悔,不管见证人老王说什么,关云天这里,他就过不去。

以前把关云天想象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通过刚才这场对决,石元强总算改变了看法,现在,他认为这个关云天在各个方面都很难对付。

但石元强毕竟是个男人,再怎么地痞无赖,他最终还是要面对现实,总不能赖在这里不走呀!

想到这里,石元强一拳砸在桌子上,他直起腰身,神情沮丧地说:“比赛已经结束了,王哥,怎么不宣布比赛结果?”

老王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有点语无伦次地说:“比赛结束了?哦,是啊,比赛结果,对,现在我宣布比赛结果,关云天跟石元强约定的掰手腕比赛现已结束,比赛结果是关云天以四比一获胜!”

听着老王宣布比赛结果,关云天面沉似水,无动于衷,他丝毫没有获胜者的喜悦。尽管比赛已经结束,而且他还是获胜一方,但关云天仍然认为这件事既荒唐又可笑,他作为华源市最大民营企业的老板,每年为政府贡献了数亿元税收,却要跟一个地痞流氓用比试掰手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石元强瘫坐在椅子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犹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他有气无力地说:“王哥,你弄个字据,我签字。”

老王作为见证人,他用一张4A打印纸写了一份证明材料,先签上自己的名字,再让关云天签字,最后递给石元强,“元强,你在上面签个名,这事儿就算完结了。”

石元强签完字,把纸笔扔到一边,然后对着老王说:“王哥,这件事我栽了,因为是我提出来的,我认了。多谢王哥这些年来对兄弟的关照,兄弟没有珍惜机会,没能好好做人,对不起你,从此一别,咱们相忘于江湖。”

石元强又转过身对着关云天道:“关总,这些年通过王哥,你也没少帮助我,是我有眼无珠,这段时间又找你的麻烦,以怨报德,实在为人不齿。现在比试结束了,我输得口服心服,你放心,自今天起,富源县的社会上从此无石某。再建!”正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当然,石元强不会因为此败而走上绝路,但是,如他所言,今后在社会上,他是无论如何不敢像以前那么猖狂了。至于所谓的道上大哥,恐怕他自己都不敢当了。

说完,石元强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正当他将要跨出门口时,关云天叫住了他,“石经理,你留步。”

石元强一惊,但他还是站住了,并转身问道:“怎么,关总还有事儿?该签的字我都签了,不信你问王主任。”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回来坐下。”

石元强一头雾水,不明白关云天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转身走回来,重新坐到刚才那把椅子上,“关总,还有什么事儿?”

“石经理,将来有什么打算?”关云天问。

“将来什么打算?你问我吗?跟你的比赛输了,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放心吧,白纸黑字我都签名了,绝对认账,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好说的。”在这件事情上,石元强好像很讲信誉。

正文 第70章 岂能混为一谈

“你不能从此一蹶不振,啥也不干吧?你那帮兄弟怎么办?”

“说实话,凭我自己的名声和我那皮包公司,根本不可能揽到基建工程,以前揽的活全凭王主任的面子,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一些事,我把王哥得罪了,以后他还能帮我吗?你这里,我跟你闹到这种地步,而且签了生死状,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我自己都无暇顾及,哪里还管得了那些兄弟们,他们该干嘛干嘛去,我管不了啦。”石元强沮丧地说。

听了石元强准备离开前的一席话,关云天内心生出了些许怜悯,这个在社会上臭名昭著的所谓大哥,终于低下了那桀骜不驯的头,不容易啊!要不是输的口服心服,这样的人哪能乖乖认输?在关云天看来,这帮所谓混社会的人,他们除了以不正当手段牟利,其实这些人的谋生手段很有限,他们的生存能力并不强。

“石经理,不要那么悲观嘛,你跟王主任是多年的朋友,怎么能说相忘于江湖呢?我相信王主任也不是那样的人。至于我这里,你不了解我,但我从来就不是个赶尽杀绝,得理不饶人的人。”关云天道。

“你是说----?哦,我不明白关总的意思。”石元强不敢奢望得到对方的谅解和饶恕。

“我的意思,人家王主任都没说话,你就要跟他相忘于江湖,你这样的朋友是不是让人很寒心呀?”

石元强低着头,“对王主任,我只能说声对不起,我这样的朋友,不值得他同情和原谅。”

关云天冲石元强摆了摆手,“算了,别再纠缠于对得起对不起了,虽然我还没跟王主任交流过,但我认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有同样的看法,这件事情发生后,我们希望你今后做一个正常的人,把公司正常经营起来,以正当的方式挣钱。”

石元强抬起头,“关总,我也想以正常方式经营公司,但我在社会上名声不好,想以我的名义揽活,那是根本不现实的。”

“我想问问,既然石经理已经意识到自己名声不好,难道就不能想办法把不好的名声改过来?”

“怎么改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石元强无奈道。

“石经理,听我一句劝,从今往后别干那些打打杀杀,打架斗殴,争强好胜的事,历来邪不压正,那些东西长不了,应该把精力用在经营公司方面。”

“关总,多谢你的好言相劝,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一无资金,二无人才,想要用正当方式经营公司,谈何容易啊!”

“我要说事在人为,你可别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去打听一番,哪个企业哪家公司在起步阶段容易?不经过九死一生的摔打,企业根本就成长不起来。你只看见成功企业风光的一面,却不知道人家在起步爬坡阶段的辛酸,这种心态本身就有问题。”

老王接了过去:“元强,关总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尽管在约定的比赛中你以失败而告终,但我们并不希望你就此消沉,不过,你得以一种阳光正面的方式面向社会。”

石元强的信心似乎已经丧失殆尽,“好是好,只是我这样一败涂地,将来即使想改过自新,恐怕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那倒不一定,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如果你愿意改变,甘愿跟过去一刀两断,我认为你和王主任还可以继续做朋友,我跟王主任是朋友,咱们之间也可以成为朋友。”关云天道。

“关总,咱们比赛之前有言在先,我输了,不会乞求你的原谅,以后绝不打扰你。”

“你想哪儿去了?我做事是有原则的,即使原谅你,对你以前的行为方式也绝不认同!”

石元强耷拉着脑袋,就像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地说:“关总,我是你的手下败将,哪敢乱想啊!”

“石经理,把你叫回来的目的,只想告诉你,刚才的比赛仅仅是一场游戏,而不是世界末日。”关云天道。

“怎么?你的意思是刚才的比赛不算数?”石元强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顿时来了精神。

“你多想了,既然是比赛,而且白纸黑字签了字画了押,哪能不算数呢?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如此沮丧,天又没塌下来。”

“多谢关总开导,今天在你面前溃不成军,你说我还能怎么样?”

“前面已经说了很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改邪归正,打起精神,重新上路。”

石元强没有说话,他把目光转向老王。

“元强,关总把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以后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你还是我的朋友,但一定要做出改变。”老王道。

“可是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说这正规经营吧,我不仅没有资金,这个皮包公司也没有技术实力,现在要想到任何地方揽工程,都要招标投标,即使我想按正规渠道走,也是有心无力呀!”

“你的公司手续不全,没有技术实力,揽不来大工程,可以从小做起呀!石经理,我建议你把手下那些不务正业,不想吃苦受累的人赶走,他们在你手下只想混吃混喝,你想过没有?这些人能为你做什么正经事?养着他们没有任何用处,只能给你增加经济负担。”关云天建议道。

老王接着道:“元强,关总不计前嫌,又给你提了很多有益的建议,希望你该放弃的就果断放弃,该改变的就尽快做出改变,否则,人生之路将会越走越窄。”

“多谢王哥跟关总的教诲,你们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说完,石元强灰溜溜地走了。

......

德发炼油公司的扩产施工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设备安装过程中,工艺管道、动力电气和给排水管线等,均需要跟原有生产装置进行对接,如果在现场一处一处地实地查找,面对蜘蛛网般的各种管线,不仅工作量成倍增加,而且容易出错。

施工方找到扩产办公室说明情况,希望得到原生产装置的各种图纸。

办公室工作人员把情况反映给关云天,“你们让施工人员稍等,我找韩总去要图纸。”关云天道。

老韩两手一摊,“图纸?施工结束后,谁知道他们把图纸弄到哪儿去了,我让人找找。”

老韩手下原德发炼油厂的工作人员在一个杂乱无章的小仓库扒拉了一番,找出十来张邹巴巴脏兮兮的图纸交给关云天,“就这几章图纸吗?”

“关总,我们就找到这么几张。”

关云天再次来到老韩办公室,“韩总,当初设计院交给你们的,肯定不止这么几张图纸呀!”

“我记得设计院好像给了两套图纸,一套给了施工单位,另一套留在厂里,留在厂里的这一套,东拉西扯,就剩这么几张了。”老韩根本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你是说施工单位还有一套图纸?”关云天问。

“肯定给了他们一套,有没有保存下来,那就不知道了。”

“那就是说,腾达安装公司那里有一套图纸,韩总,要不你找他们把图纸要过来?”

“关总,实在对不起,因为债务问题,我跟腾达安装公司的武经理闹崩了,他现在根本不愿搭理我。”

“不对呀!图纸是德发炼油厂的技术资料,你们怎么能让施工单位带走呢?”

“嗨,我们不懂这些,谁也没拿这当回事儿,当时安装完工后,他们就带走了,我们也没注意。”老韩道。

“这是属于你们的技术资料,你现在有权将它要回来,腾达公司的人没有理由不给你。”关云天道。

“关总,你是不知道呀,腾达安装公司这次竞标失败,他们的武经理恨死德发炼油公司了,以老武的性格,我觉得他宁愿把图纸烧掉,也不会给我。”

“那不对!图纸是德发炼油厂的技术资料,腾达公司无权占有,他们必须交出来。”

“关总,哪有那么多必须呀!你有所不知,我跟腾达公司还有些债务关系,他们的武经理正找不到拿捏我的抓手,你说他能把图纸交出来吗?”

“韩总,这是两码事儿呀!施工图跟债务怎么能混为一谈呢?武经理这么做没有道理啊!”关云天很不理解。

“老武就是这么个人,反正图纸我是要不来。”老韩不是推脱,别看他跟腾达公司的武经理是老朋友,他要出面还真不起作用。

见老韩为难,关云天便亲自给腾达公司的武经理打电话,“你找哪位?”对方问。

“请问你们的武经理在吗?”

“我就是,你是哪位?”

“我是德发炼油公司的关云天。”

“关云天?哦,找我什么事?”前段时间在安装工程的招投标过程中,老武跟关云天打过交道,对他当然有印象,不过这印象不怎么好,所以,老武态度冷淡。

“武经理,你要有空的话,我想去拜访你,不知是否欢迎?”

“拜访?来我这里?哦,你有事吗?”

老武满腹疑惑,那么大的安装工程,眼看合同就要到手了,却在招标最后环节的投票表决中以一票之差败下阵来,老武知道,那一定是没有得到总经理关云天的支持,否则,胜出的一方肯定是腾达公司。

“有点小事,但几句话说不清楚,你要是有时间,我这就过去,你看怎么样?”

“有点小事----?哦,那就来吧。”老武本想拒绝对方的来访,但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过了半个小时,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驶入腾达安装公司的小院,在一排平房前停了下来,不用说,公司办公室就在这排平房里面。

正文 第71章 休想报复

关云天从车上下来,很容易就找到了老武的经理办公室,他先敲门,在得到“请进”的许可后,才推门进入。

虽然双方已经成了熟人,但几次见面都不愉快,相互对彼此并没有太好的印象。关云天进屋后,双方没有任何客套,关云天自己在靠窗户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老武甚至没有起身为客人倒杯水。

“关总找我有什么事?”老武问。

“武经理,我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哟,这么大的关总,有什么事儿能难倒你?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老武揶揄道。

“对你来讲,这是小事儿一桩。”关云天并不跟对方计较。

“关总,我们腾达公司在前段时间的招标中败北,显然没能得到你的支持,今天你来找我,虽然你说的是一件小事儿,但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帮你呢?”这个老武,每次见面都是他首先挑起事端,难怪关云天跟他也不客气,两人相互排斥。

“举手之劳的小事儿,我想武经理应该不会那么小气。”

“说说看,什么事儿?”

“原来德发炼油厂有一套施工图纸在你们手里吧?”

“德发炼油厂的施工图纸----?我们有吗?你听谁说的?”老武故意颠憨,其实图纸的事他很清楚。

“韩德发亲口告诉我,设计院当时给了他们两套图纸,一套留在厂里,结果他们不懂爱护,把那套图纸全部损坏了,另一套给了你们,安装完成后,他们没有要回,被你们带走了。”

“嗯,我不敢肯定,也许有这么回事儿,但那是老韩的事,这跟现在的你们又有什么关系?”老武翘起二郎腿,一副待答不理的样子。

“现在安装施工,管道和设备的对接,需要那套图纸。”

“嗨!这正是我们的优势,当初要是我们中标,让腾达公司来安装,就不存在这个问题,结果你把我们拒之门外,现在遇到困难又来找我帮忙,关总,你这成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有你这么办事的吗?”老武真是一点面子也不讲。

关云天丝毫也不生气,他笑了笑,“武经理,安装工程招标跟要图纸是两码事,它们不应被混在一起。另外,招标早已结束,再说那些毫无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要是我们安装,就没有这些麻烦!”老武好像越说越生气。

“武经理,咱们别把话扯远了,也许怨我开始没说清楚,或者说得太委婉太客气,今天我来找你,实际上并不是有求于你,而是为了要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关云天一字一句地说。

“什么?你说这图纸是你们的?人家德发炼油厂的图纸,好几年前的东西,现在怎么就成你们的了?就凭你的一句话,啥都成你的了,仗着自己是大企业老板,你也太霸道了吧?”老武气呼呼地说。

关云天仍然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武经理跟我打交道还是太少,对我还是不了解啊!告诉你吧,我关云天做企业也快十年了,无论企业大小,我从来没对谁霸道过,但我也不接受任何人在我面前耍霸道!我说你们手里这套图纸属于我们所有,当然有我的道理,绝不会信口开河。”

“请把你的道理说来听听。”

“你知道现在的德发炼油公司是股份制企业,我们后来的四家股东以现金入股,老韩则以原德发炼油厂的所有资产入股,也就是说,原德发炼油厂的一草一木,都属于现在的德发炼油公司。以此类推,你也承认这套图纸是德发炼油厂的技术资料,请问武经理,它现在不属于我们,还能属于谁呢?”

在关云天这无可辩驳的理由面前,老武无言以对,他沉默地低下了头,但并没有马上交出图纸的意思。

过了几分钟,老武突然抬起头,他说:“你讲的也许有道理,这样说来,德发炼油厂的债务也应该属于现在的公司,那倒好了,老韩欠我的二百多万安装费,正好找你们要。”

关云天哈哈一笑,“武经理,怪不得你半天不说话,原来在想这样的好事儿?”

“你不要嘲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刚才说德发炼油厂的一草一木都归现在的公司所有,它的债务当然也应该带入现在的公司。”

“武经理,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不过通过你这番话,我对老韩的印象倒有了一些改变,人们都说老韩不讲理,耍无赖,要是跟你比起来,我觉得他算好的,因为当初组建现在的股份制公司时,他都没说出你这样的话!”关云天讽刺道。

“这事儿跟我有啥关系?怎么还扯到我身上来了?”老武对关云天的话显然很反感。

“本来跟你没关系,武经理硬要往自己身上揽,这不能怨我呀!”关云天两手一摊。

“我是顺着你的意思往下说,怎么叫往我身上揽呢?”

“武经理,我说的是当初组建股份制公司时,老韩以德发炼油厂的所有资产入股,这话你听清楚了,并不包括他的债务,资产和债务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你懂吗?老韩要是把他的债务带来,我们几家新股东不可能同意跟他合作!所以,你顺着我的意思往上攀是不对的。”

“按你这意思,老韩跟我的债务和新公司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可别忘了,老韩可是新公司的董事长呢!”

“你的债权跟新公司毫无关系,即使老韩是新公司的董事长,他也无权把以前的债务带入新公司,债务只是他跟你之间的事,与我们无关。如果硬要说有关系的话,那你只能为新公司祈祷,祝愿我们经营好了,尽快形成利润分红,到那时你好找老韩讨回你的工程款。你要还是不信,请你找律师咨询。”关云天耐心地解释道。

“听你这么一说,欠债的还理直气壮了?”老武涨红着脸,心里很不服气。

“武经理,老韩才是你的债务人,他在你面前是否理直气壮我不知道,但我和新的德发炼油公司跟你的债权一厘钱关系也没有,无所谓理直气壮。今天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跟你讨论债权债务,只是想拿回属于我们公司的东西,这一点请你千万搞清楚。”见对方只纠缠于自己关心的问题,关云天干脆把话挑明。

“拿回属于你们的东西----,要是我不给呢?”老武长期承包工程,经常跟不三不四的人接触,身上自然沾染了蛮不讲理的匪气,他正想用这一招报复关云天。

“武经理看上去是个文明人,怎么能说出这种没有素质的话?属于我们的东西,为啥不还给我们?”

“这些图纸到我们手中那会儿,是腾达公司跟老韩合作,我们帮他安装设备,那时还没有你们呢,现在突然说这些东西归你们所有,实在让人难以理解。”老武把脸偏到一边。

“武经理,你这些话完全是胡搅蛮缠,横不讲理,如果我们走法律程序,在法庭上你这些话根本站不住脚,但是我不想把事情闹到那种地步,一来嫌麻烦,二来大家都在富源县这个地盘上,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做企业的,和气生财多好啊!”

关云天朝老武瞟了一眼,继续说:“另外,我还想提醒你,如果你想用这么一件小事为难我,报复我,那你就打错了算盘,你想啊,这种项目的施工图,原设计单位能没有存底吗?你要实在不给我们,顶多我让天星设计院的施工人员回他们单位跑一趟,来回一千公里,费点事,问题就解决了,但你的腾达安装公司以后休想在德发炼油公司和我的昌达集团公司揽到任何工程,要是我在富源县和华源市的企业界朋友圈再给你宣扬一番,你的安装公司将来还有活路吗?我劝你别把事情做绝了。”

老武知道关云天的这番话是赤裸裸的威胁,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自从跟关云天第一次见面后,老武曾在暗地里调查过,这个关云天虽然没有什么背景,但在当地企业界确实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关总,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呢?不就是几张图纸吗?我没说不给你呀!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老武把开始说过的话又收了回来。

“开玩笑?呵呵,武经理是在跟我开玩笑,但这玩笑开的时间长了点,没法让我不当真呀!”

“当什么真嘛,你那句话说得好,和气生财,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还要打交道,是吧?关总,我这人好闹着玩,说话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老武进一步为自己打圆场。

“武经理,你要早这么说多好啊!行啦,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事情,我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请把图纸给我吧。”关云天早就从内心讨厌至极,哪有心思跟老武东拉西扯!

就在老武背后的文件柜里,他随手就找到了那一大捆图纸,“都在这里,我的印象中好像一张不少。”老武把图纸递给关云天。

“那就多谢了!”接过图纸,关云天就要告辞。

“关总,以后再有工程项目,请别忘了我们。”老武道。

“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腾达公司,上次是你们自己的实力不济,竞标失败怨不得我。记住,在我这里,再好的朋友,也要凭实力说话。”说完,关云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腾达公司。

......

因为忙于德发炼油公司的扩建工程,关云天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跟县联社的两位主任和农行的朋友聚在一起了,本来外界就有言传,说关云天的企业做大了,现在把金融机构都不放在眼里了,其实这是一种误解。

正文 第72章 闲言碎语

关云天很清楚这个言传的起因,现在昌达集团的融资业务主要归财务总监丁祥谦管辖,关云天本人除了找他们闲聚,一般不去金融机构打扰,自从德发炼油公司组建以后,他一直忙于新公司的事务,去联社和农行拜访的次数就更少了,所以坊间流传出一些闲言碎语也可以理解。

周六上午,大约十点左右,关云天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铃声,他接了起来,“关总,你好!”

“哦,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农行老刘。”

“刘行长?你好你好!”

“关总,你好忙呀!忙得连兄弟们见面的时间都没有了!”老刘揶揄道。

“刘行长,啥也别说了,都怨我,这总可以了吧?”以关云天的情商,应付这点责难也倒容易。

“一会儿我们过去看看你,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吧?”老刘道。

“刘行长说哪里去了,我巴不得领导们莅临指导,但是,这里就是个大工地,到处一片狼藉,要不这样吧,你们别来公司了,今天是周六,我在城里的酒店定个包间,咱们好久没在一起相聚了,中午聚聚,怎么样?”关云天征求道。

“也好,我们在城里等你。”

“呃,刘行长,我叫上联社的两位大哥,你不介意吧?”

前几天联社的老常跟关云天电话联系过,也说起好久不见了,关云天正想跟他们见个面。

“你是说老孙和老常吧?那有什么介意的?我们之间本来就是朋友,多年前还是同一个单位的同事,叫他们一起来吧。”

中午十二点左右,关云天先到预定的包间等候,随后到达的是联社的老孙和老常,五分钟后,农行的刘行长跟三位副行长同时到达。

都是老朋友老熟人,见面免不了一通寒暄,关云天安排刘行长在主宾位置就坐,“有孙主任老大哥在场,这个位置我敢坐吗?”老刘推辞道,刘行长比老孙小两岁。

“孙主任,请吧。”关云天道。

“大家都是兄弟,哪有这么些说道?坐哪儿都一样。刘行长,你快坐下吧。”老孙在副宾的位置主动坐下了。

“刘行长,尊敬不如从命,既然孙主任这么说了,你就请坐吧。”关云天把农行的三位副行长分别安排在主宾和副宾旁边就坐,他邀请自己的铁哥们,联社副主任老常当副陪。

别看桌旁的主副宾只有两位,其他人也是尊贵的客人,点菜时,关云天让每人必须点两道菜,谁也不能推脱,免得分出高低贵贱,惹的副行长副主任不高兴。

“关总,炼油厂扩产工程进展到什么程度了?”等待上菜时,老孙问道。

“正在安装,总体而言,进展还算顺利。”

“关总,社会上都知道德发炼油厂原来的老板是个素质很低的人,你跟老韩合作愉快吗?”农行一位副行长好奇地问。

“愉快是不可能,但工作还得做,既然已经走到了一起,就得尽最大努力把事情做好。”

“对,这才是正确的工作态度,不要在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斤斤计较。”刘行长赞赏道。

“就怕老韩这个人,你不跟他计较,他反过来找你计较。关总,你说老韩有没有这种情况?”农行焦副行长道。

“既然你们都知道老韩的为人,合作过程中磕磕碰碰的事当然少不了。不过我们从一开始就做了防范,现在的新公司实行董事会领导下的总经理负责制,只要能在董事会对老韩形成制约,其他事情就好办了。”关云天道。

“这一招很高明,老韩的股份占比不多吗?”

“老韩是董事会的第一大股东,他是公司董事长。”

“人家既是大股东,又是董事长,那你怎么限制他?”众人不解。

“虽然老韩是大股东,但他的本本占比并未超过百分之五十,其余股东合起来,仍然比他大,这就能对老韩的恣意妄为形成制约。”关云天道。

“这个方法太妙了!老韩当董事长,说起来好听,其实只要其他股东合在一起,就能制衡他这个董事长的权力,剩下的就是总经理的事了。”

“现在老韩已经意识到了,他基本处于动弹不得的状态,所以,名声在外的老韩,对新公司基本形不成破坏力,倒是一些社会上的闲散人员,前段时间对我们的工作确实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当关云天提到跟县城有名的道上大哥石元强的对决经过时,大家都为他感到后怕,“云天,尽管这事已经过去了,但我们还是为你捏把汗。”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道上的老大那是惹不起的人物,几位朋友不禁为关云天的行为感到后怕。

“我不是好好的吗?石元强也没有把我怎么样,你们害的什么怕呀!”关云天莫名其妙。

“云天,你这叫初生牛犊不怕虎!换做其他人,就算是政商两界稍微有些名气的人物,一般都得躲着石元强,宁愿舍财免灾,也不愿意跟他那种人发生冲突。”

“看你们说的,好像我愿意惹他似的,人家找上门来,躲都躲不开,按你们的说法,最好舍财免灾?你们是不知道,石元强这种人得寸进尺,欲壑难填,我不跟他摊牌,以后永远也没有头。”关云天道。

“不过你这胆量确实够大的。”坐在对面的老常说道。

“其实这种人就是虚张声势,外强中干,他的毛病都是别人惯出来的。你要跟他强硬应对,只要方法得当,他就没有什么可怕的。这回好了,我跟他彻底摊牌,以后他再也不会找我的事了。”

闲聊期间,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关云天首先赔不是,“各位大哥,各位兄弟,这段时间实在太忙,怠慢了大家,云天跟各位赔罪了,这第一杯酒,我敬各位领导。”

主副宾位置的两位客人无动于衷,其他人也没端杯子,“云天,你要这样说话,这酒没法喝呀!”农行刘行长说。

“怎么,我说错了吗?”

“赔什么罪呀?咱们兄弟几个还用得着这个?上午给你打电话,主要是因为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我们完全是出于关心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喝这顿酒。”

“你们的意思我知道,刚才是我表达错误,马上改正,为了咱们的再次相聚,干杯!”

“这还差不多。为了你的新公司,干杯!”

酒过三巡,联社的孙主任问及炼油项目的扩产进程,关云天估计最多再有两个月就能投产,“对了,炼油生产属于大进大出,民营炼油企业没有国内原料资源,所有原油均需进口,流动资金占用量很大,将来还希望得到联社和农行在流动资金贷款方面的支持。”

“你不是不管融资了吗?这事儿还用你操心?”刘行长道。

“昌达公司的融资任务交给了丁总,我是基本不管了,德发炼油公司是多家合资的新企业,人家老丁是昌达公司的财务总监,没有义务管这边的事。我是新公司的总经理,融资又成我的任务了。”关云天解释道。

对于大企业的流动资金贷款申请,银行本来乐于接受,尤其像这种生产汽柴油的项目,产品销售没有任何问题,贷出的款项非常安全,本息回收很有保证,是金融机构求之不得的优质业务。

不过原德发炼油厂是第一大股东,韩德发又是新公司的董事长,一旦涉及德发炼油厂的老韩,联社孙主任和农行刘行长都表态谨慎起来。

老孙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云天,按理说我们应该积极支持你的工作,但老韩是这家新公司的董事长,他是企业法人,我们对韩德发印象不太好,据说他把工行老任坑的不轻啊!”

“就是因为老韩原来那家企业的几笔贷款,老任在全省工行系统中都抬不起头,老任这次极力促成你们几家跟老韩合作,目的就是为了给他自己解套。”刘行长接着说道。

“事实的确如此,老韩原来在工行的贷款接近十亿,据说还有违约情况,老韩确实是新公司的法人代表,但任何一家金融机构跟新公司的贷款业务,都完全由我负责,跟韩德发没有任何直接关系。”关云天道。

“你要这么说,我们联社可以考虑满足一部分流动资金需求。”老孙道。

“关总,你这三百万吨的生产规模,需要的流动资金应该不少啊!”农行刘行长的专业是财务管理,他对企业运转过程中的一些财务问题并不陌生。

“据公司财务科估算,流动资金需求不低于二十亿。”

“哟,这么大的需求量,恐怕不适合放在一家银行,最好几家分开做。”刘行长建议。

“我的本意,想由联社、农行和工行三家来做,前几天我们的丁总找到我,他说建行的朋友向他抱怨,在建行开户一年多了,至今没有开展任何业务,我想把流动资金贷款分两亿到建行,这样的话,联社、农业和工行三家金融机构,每家做六亿,如此分摊开来,每一家也不会感觉压力大。”关云天道。

老孙和刘行长理解做企业的难处,关云天想每个方面都尽量照顾到,山不转水转,这是人之常情。

德发炼油公司扩建项目如期竣工,设备调试和试产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全部完成了,四家金融机构的流动资金贷款如期到账,原料采购部门迅速组织了十五万吨的进口原料,至此,新公司的扩建项目顺利投产。

半年多来,关云天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空闲,这天早上,他照例按时到炼油公司上班,原想打个照面就回昌达集团,因为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去自己的公司了。

正文 第73章 国法与家规

上午八点半左右,关云天正想离开办公室,董事长韩德发推门进来,“看样子,这是要走啊?”老韩问。

“这边没啥事儿,今天我想回昌达集团那边看看。你有事吗?”

“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关云天重新坐下来,“什么事儿?”

“咱们不是进口原油吗?据采购部门的人跟我讲,如果直接进口成品油,不仅利润更高,而且省去了加工环节,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老韩在关云天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进口成品油----,有货源吗?”

“据业务员讲,货源充足,就是没有正规手续。”

“没有正规手续,那不成走私了吗?韩总,你知道走私意味着什么?告诉你吧,走私就是犯罪!”关云天大声呵斥道。

“你小声点,事情还八字没有一撇,你嚷嚷什么?我那帮朋友也分析过这件事,直接进口成品油,比进口原油做加工利润高多了,咱们干嘛放着钱不挣?”老韩说的振振有词。

“你那帮朋友?他们知道什么叫海关?什么叫海关法?他们只知道挣钱,却不管挣钱是否合法,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懂吗?钱是个好东西,谁都喜欢,但要来得干净!”

“关总,你也别在这儿给我讲大道理了,作为董事长,企业经营的事,我也有权过问呀!”老韩倒有些不耐烦了。

“当然有权过问,但必须合理合法。”

“关总,不要动不动拿这些文明词来吓唬我,你知道东南沿海一带,人家的成品油贸易做的多火?一船油几万吨,到岸卸完船,根本不费力气,几千万就到手了,那钱挣的才叫容易。”

“韩总,你说的东南沿海一带,地理位置我知道,但成品油贸易我不知道,如果也像你说的那样,来去都没有正规手续,从道理上讲,那就是走私,属于违法行为。”

“我不是说了嘛,不要拿这些文明词吓唬人,说一千道一万,人家轻轻松松把钱挣了,那才是真的。你听说过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句话吗?”

“不管你怎么说,这件事我不赞成。”关云天把门堵上了。

老韩一听,也有些激动,“为了公司的事,我跟你闹得不愉快也不值得,这样吧,我建议把这件事提交董事会讨论,如果多数赞成,咱们就做,要是多数反对,就轻轻放下,算我没说,你觉得怎么样?”

自从成立了新公司,老韩还多少有了一些制度观念,知道把不同意见放到董事会讨论,这就是他的进步,不管是老韩自身的醒悟,还是他那帮朋友在背后出的主意,这都值得鼓励。

“好,把你的建议放到董事会讨论,看看大家是什么意见。”

当天下午两点,老韩召集所有股东开会,在炼油公司会议室,他首先讲了自己的建议,关云天接着谈了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大家有什么意见,同意或不同意的,都可以讲出来,畅所欲言。”

三位小股东听了老韩的建议,也觉得挣钱很容易,已经有些动心了,但谈到走私违法,又让他们心生忌惮。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过了好几分钟,老韩问:“你们三个没有话说吗?”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我们不懂这些,你们看着办吧。”

“依据企业章程,那就投票表决吧。”关云天道。

投票结果,一票赞成,一票反对,三票弃权,不用说,老韩投了赞成票,关云天自然投的是反对票,三位小股东都弃权了。根据章程规定,老韩是第一大股东,他代表了九张选票,关云天的昌达公司是二股东,代表的是八张选票,通过这一比较,意味着老韩的这项动议以微弱的多数获得通过。

这件事让关云天既教训深刻,又左右为难,因为他是总经理,董事会通过的决议,他就得服从,并具体负责实施。

下午回到昌达集团,常务副总叶佳怡正好有些事情需要跟关云天请示沟通,谈完工作以后,叶佳怡顺便打听起炼油公司的情况,关云天谈到公司现状,总体比较满意,但他提到下午的临时股东会议和老韩的建议时,叶佳怡毫不犹豫地说:“千万不可,走私就是犯罪,世界上任何一个有法制的国家都是绝对禁止的,你是正规的生产企业,说啥也不能触碰法律红线。”

“这个道理我也懂,我还苦口婆心地跟其他股东做了详细解释,也许他们被那种挣钱容易的表象所迷惑,老韩就别说了,其他股东也不支持我的意见,他们投了弃权票,根据章程,老韩的建议在董事会就算通过了。”关云天有些沮丧。

“你可千万不能出面组织实施那种经营方式,那是犯罪,早晚要出事!”叶佳怡劝阻道。

“那可怎么办?董事会通过的决议,总经理就必须负责落实,如果我拒不执行董事会决议,那就属于带头违反企业章程。”

叶佳怡的教育背景和最初的从业环境,使她的法制观念特别强,敬畏法律是她的信条,对于关云天面临的问题,叶佳怡道:“关总,据我所知,政策对成品油的进出口把关很严,那是一个雷区,你还是小心谨慎为好。董事会通过的决议也不能违法,国法大于家法,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话虽如此,接下来老韩就要催促供销科实施,我该想什么办法把这件事应付过去呢?”对于这件事,关云天真有些犯难。

“要是单纯为了应付老韩,事情倒很简单,他不是一直抱怨被其他股东架空,自己无所事事吗?这件事就让他去做,出了问题他自己负责。但是,他是德发炼油公司的董事长,还是法人代表,如果老韩真出了事,你就是浑身是嘴,也撇不清他跟公司的关系,到时候必然殃及德发炼油公司。”叶佳怡分析道。

“你这个思路倒不错,无论如何不能殃及公司,要想个万全之策,既能应付老韩,又能避免跟公司发生牵涉。”

关云天认为,进口没有正规手续的成品油,只要是德发公司的人出面经营,不管是谁,一旦出事,必然殃及公司,作为总经理,他一定要全力阻止这件事,即使董事会已经通过,也坚决不能付诸实施。

通过这件事,关云天终于认识到老韩这个人的危害,他不把精力放在经营管理方面,而是毫无法制观念,整天琢磨歪门邪道,跟这样的人合伙,公司早晚会出事。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万全之策,关云天决定从财务制度阻止董事会决议的实施。

过了十来天,老韩又一次来到关云天办公室,不用说,关云天都知道老韩找他的目的。

“关总,经营科的人跟我说,最近有一批五万吨的成品油要到岸,问咱们做不做?”老韩道。

“韩总,这件事不能做。”

“为什么?公司董事会通过的决议,按照公司章程,总经理必须执行,你不是总给我们强调公司章程的权威性吗?怎么到了你这里,你还带头不遵守呢?”老韩说话又恢复了往日的本性。

“公司通过了决议不假,但我想问问韩总,你说家法和国发哪个大?”

“关总,你扯到哪儿去了?这跟家法国法有啥关系?”

“别问有啥关系,请你先回答家法和国法哪个大?”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国法大于家法,问题是你跟我扯这些有啥关系?”老韩有些不耐烦。

“那就好,说明你还没有完全糊涂。现在我来告诉你,家法就是前几天咱们公司通过的决议,国法当然不用说了,公司通过的决议让我做进口成品油的生意,实际上这就是走私,国法明令禁止一切走私行为,既然你知道国法大于家法,你说这生意还能做吗?”关云天质问道。

“就这么点事,看你上纲上线,弄得挺吓人的,人家东南沿海那边很多人都在做,大钱早就挣到手了,也没怎么样啊!”老韩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种违法犯罪行为,别看现在没怎么样,早晚要出事,千万不能有侥幸心理。”

“有钱不挣是傻瓜,你不是很会经营吗?听说你曾经囤积天然橡胶大挣了一笔,说来也有点胆量呀!怎么在这样的机会面前,你反而胆怯了,我看你也是名声在外。”

老韩这话让关云天哭笑不得,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走私倒卖成品油,跟我囤积天然橡胶能比吗?我那是合法经营行为,走私成品油属于违法犯罪,两者有天壤之别!我通过合法程序进口囤积天然橡胶,所有手续齐全,你通过非法渠道进口成品油,以什么方式往外销售?你想过这样的问题吗?”

“怎么往外销售----?这还有什么不同吗?”老韩被关云天问的莫名其妙。

早就听说老韩智商不高,通过这件事,关云天算是见识了,也算做了好几年企业,老韩竟不知道没有进项的商品,无法对外开具销售发票,“韩总,进来的成品油没有海关税票,你要往外销售,如果客户跟你要发票,你怎么办?”关云天道。

“怎么办----?公司是一般纳税人,该怎么开就怎么开呀!”

关云天无奈地笑了笑,“按你的说法,该怎么开就怎么开,那我问你,没有进项抵扣,成品油销售就得按销售价格的百分之十七缴纳增值税,你算没算过,按这个比例缴纳增值税以后,你的成品油还能挣多少钱?究竟是挣是赔你知道吗?”

“这个----,我还没算过。”老韩一时语塞。

正文 第74章 大胆想法

“既然能不能挣钱都没搞清楚,你就想冒着犯法的风险非法进口成品油,韩总,你说我该称赞你胆子大呢?还是应该把这种鲁莽行为叫做愚蠢?回去先算算账吧,如果你不会算,让你原来财务科的会计帮你算清楚了再说。”关云天反唇相讥。

老韩回味着关云天的话,半天没吭声,但他还是心有不甘,并未打算马上离开。过了好一阵,老韩再次开口道:“不对呀!按你这个说法,东南沿海那边,人家不是照样没有海关税票吗?他们都能做,咱们为啥不能做?”

“这个嘛,人家有人家的道,至于他们采用何种方法,违不违法,我当然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你没有人家那样的道道,所以这种买卖咱们做不了!”关云天直接予以否定。

老韩再次被关云天难住了,想了一会儿,他又说:“也不是每家客户都需要开发票,咱们可以找那些不要发票的用户,那不就没有问题了吗?”

“你想的太简单了!哪家用户不要发票?做企业的,谁不知道进项抵扣的重要性?你以为用户都跟你似的?”

“呃,将来直接往有车的单位销售,价格便宜一点,能不能让对方不要发票?”老韩还不放弃。

“我就跟你明说吧,但凡是个单位,都需要发票做抵扣,除非你的价格足够便宜,比如便宜百分之十七以上,但是便宜那么多,你还能挣钱吗?如果不挣钱,你冒着违法的风险做这件事,图的又是什么呢?”关云天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照你这么说,这件事真就没法做了,不过,我觉得事情并没有你说的这么复杂,这样吧,我让经营科的业务员打听一下,东南沿海那些人是怎么操作这件事的。”说完,老韩退出了关云天的办公室。

老韩不仅并未死心,反而对走私成品油越来越有兴趣,任凭关云天苦口婆心的劝说,也不管关云天给他设置多少困难和障碍,老韩都认为那件事太值得做了,因为他觉得那样挣钱很容易。

从此以后,老韩每隔十天半个月就来找关云天磨嘴皮,弄得关云天烦不胜烦。

就在这时,关云天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又过了一段时间,老韩再次找到关云天谈进口成品油的事,“怎么?你还不死心?”关云天问。

“这么好的事,为啥要放弃呀?”老韩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毅。

“看来你非要做这件事咯?”

老韩点点头,“我觉得这件事很好啊,这种机会很难得。”

关云天同样点了点头,“好,你要做,我不反对了,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要做,你自己做,别跟德发炼油公司牵涉。那三位小股东不是在董事会讨论这件事时投了弃权票吗?你问问他们有啥想法,如果他们愿意做,也可以跟你一起做。”关云天道。

“我没有资金,自己怎么做呀?”对关云天的建议,老韩既感兴趣,又觉得不切实际。

“没有资金我可以给你。”

“真的吗?”老韩像打了鸡血,眼珠都绿了。

“当然真的,我跟你开过玩笑吗?不过还是有个条件。”

“关总请讲,什么条件我都可以考虑。”

“用你在德发炼油公司的股份跟我置换。”关云天道。

老韩几乎没有多加思索,“可以,不过你得给我现金!”

“这话看你说的,不给你现金,还能给你什么?只要办妥了股份转换的相关手续,昌达集团把资金打到你的账户就行了。”

“关总,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咱们都是成年人,你这么啰嗦,看来你以前办事很不靠谱啊!”关云天讽刺道。

“真的就好,什么时候可以办手续?”

“随时可以办手续。但是韩总,转让股份是件大事,你不跟家人和你的朋友商量嘛?”关云天提醒道。

“家里人不管我的事,朋友嘛,他们一直鼓动我做成品油生意,只是苦于没有资金,要不我早就自己做了。”

“那好,你再慎重考虑一下。对了,你需要多少资金呢?我好为你做准备。”

“据说每一船油都在四五万吨,我觉得至少应该需要一个亿的资金吧。”

“就这样吧,我先给你准备一亿资金。韩总,要是有什么变化,希望你及时告诉我。”

老韩离开后,关云天立即回到昌达集团公司,现在有重大决策,他要跟叶佳怡商量,涉及到动用巨额资金,还要跟财务总监丁祥谦沟通。

关云天把跟老韩的口头协议做了通报后,叶佳怡也很吃惊,“你的意思,想把老韩从德发公司请出去?”

“对,这只是第一步,我的目标就是让老韩走人。”关云天非常镇定地说。

“嗯,这是个好机会,要不你没有理由撵他走。”叶佳怡道。

“这不是正好嘛,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他很想做事,又没有资金,我帮他想办法,拿股份来换,他还得感谢我呢。”说完,关云天笑了。

叶佳怡也觉得这是一举数得的机会,“没想到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了,这下倒好,第一,避免了德发公司卷入走私犯罪的风险,第二,昌达集团可以一举成为德发公司的第一大股东,甚至绝对控股单位,第三,为把老韩彻底逐出德发公司奠定了基础。”

关云天诡异地一笑,“一步步来,不着急,老韩会来主动找我。不过事情往这方面发展,还要感谢你当时那个思路。”

叶佳怡不明其意,“我的什么思路?”

“还记得吗?一段时间以前,我跟你谈及老韩鼓动董事会通过倒卖进口成品油的决议,咱们都认为那是违法犯罪行为,当时你说老韩愿意做,就让他自己去做,这句话对我启发很大。在我一而再,再而三劝说解释无效的情况下,顺着这个思路,我把老韩往这个方向引,他还很愿意。”关云天道。

“但愿老韩别出事,做过几次,赚了钱见好就收,也许问题不大,就怕他贪得无厌,早晚会出事。”叶佳怡道。

“谁都希望他做好,别出事,说实话,老韩的性格不适合做生产企业的经营管理,他喜欢来钱快的买卖,还有赌博心理,他做好了,我希望他彻底退出德发炼油公司。”

关云天吩咐财务总监老丁准备一点五亿元资金,随时有用。

端坐于办公室处理公务,关云天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架势,但是,十来天也没见任何动静,看来,老韩也跟他的一帮“智囊”在幕后商议,权衡利弊。

关云天绝不会主动给老韩打电话,这件事本来就非他所愿,是老韩硬要坚持,才逼得关云天想法让事情往这方面发展,即使老韩醒悟过来,决定放弃,关云天和昌达公司也没有任何损失。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请进!”关云天应声道,“哟,这不是韩总吗?你从来进办公室都不敲门,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

“关总别见怪,我是个粗人,以前不懂礼貌,现在跟别人学的,进屋要敲门了。”

“嗬,我办公室没有秘密,进来不用敲门,韩总跟我没必要这么客气。”

只要老韩不主动提及那档子事儿,关云天的言谈绝不涉及股份转让之事。

“关总,这十多天我也没过来,原因是我出差了一趟,去东南沿海一带对实际情况作了一番了解,我想给你汇报一下。”

“汇报就不用了,你干脆直说还想不想做?”

“怎么不做?我了解到的情况很好,更加坚定了做这件事的决心。”老韩显得信心十足。

“那你找我----?”

“资金呀!没有资金,再好的事也干不成!”老韩急切地说。

“你是说股份置换?这是大事,你想好了吗?”关云天再次提醒。

“关总,你办事不是很干脆吗?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了?我上次就说过,这事我自己做主,不用跟任何人商量,还想什么呀!你赶快给我办就行了。”

“你说的太简单了,这么大的事,双方都要履行必要的手续,另外,我给你提个建议,你要想做成品油生意,还应该注册一家公司,否则没法运行。”关云天提的这条建议,目的是把老韩推离远一点,免得他又想出挂靠经营之类的鬼主意,出了问题还要连累德发公司。

“这样说来,事情还很麻烦吗?”老韩头脑简单,最怕麻烦。

“一点都不麻烦,这边你找人或者我找人起草一份内部股权转让协议,那边你让原德发炼油厂财务科的人去工商局注册公司,根本用不着你操心。等这边的转让协议起草完毕,让你过目签字后,昌达公司就可以把资金打到你的账户上。”关云天道。

“就按你的建议做,关总,我的朋友里面没有这种人才,那就麻烦你找人起草股权转让协议,起草完成后让我签字就行了,那边我现在就让他们去办新公司的营业执照。”说完,老韩就要往外走。

“韩总请留步,我还有句话要跟你说。”

老韩转过身来,“关总还有事?”

“韩总,不知道你想过没有?你转让一点五亿股权以后,昌达公司就成第一大股东了。”

“哦----,是呀,你们就是德发炼油公司最大的股东了。”

“到时候,昌达集团股本占比将达到百分之五十五,你们原德发炼油厂只占百分之三十了。”关云天道。

“这我以前倒没往心里去。”老韩略有迟疑。

“怎么样?有问题吗?如果你不愿意放弃第一大股东的地位,咱们就此打住,以前说的那些都作废。”

正文 第75章 步步推进

一听关云天要就此打住,老韩条件反射般的脱口而出:“别别别,都运作到这个程度了,怎么能作废呢?”

“我怕你不愿放弃第一大股东的地位,如果你有顾虑,那就只能停下来。”

“嗨,不就是第一大股东嘛,我甘愿放弃,那玩意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钱花。”在老韩看来,只要不能马上兑现的,也许都不重要。

“韩总,我还想提醒你,如果不是第一大股东,你就得从董事长的位置挪开。”关云天一步步往前推进。

“这个----,从董事长的位置挪开,当然,因为我已经不是第一大股东了嘛,可我还是第二大股东呀!我可以当德发炼油公司的总经理,等于咱俩交换位置。”

好多人说老韩心眼儿不够使,从这一年多的接触中,关云天觉得老韩有时故意颠憨装傻,在这件事情上,他就非常聪明,而且有些聪明的过了头。

老韩自己想倒卖非法进口的成品油,但却缺乏资金,为了筹资,他把在新公司的股份转让给昌达公司,当然这也是关云天乐观其成的一件事。关云天好不容易支开了老韩,成了新公司的第一大股东,老韩却梦想当新公司的总经理,这算盘打的还不够精吗?要是让老韩如愿以偿,关云天此前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甚至比以前的情况更加糟糕。

关云天不动声色,“你可以有这个想法,也可以在董事会提出这样的建议,这是你的权利,但能不能获得通过,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我当董事长的时候,你们作为二股东可以出任总经理,为什么你当了董事长,我作为二股东,就不能担任总经理之职?”老韩有点据理力争的口气。

“我没有说不能,我是说需要经董事会讨论通过,当时我出任总经理,也是经董事会讨论决定的。好啦,现在先别纠缠这个问题,股权置换你还做不做?如果要做,就赶快回去准备。”

望着老韩离去的背影,关云天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眺望远方,他思考着,脸上浮现出一丝讥笑,一旦跟老韩的股权转让达成协议,昌达集团在德发炼油公司将占据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属于绝对大股,即使老韩联合其他三家小股东,也才勉强占股百分之四十五,老韩要想在董事会通过自己的建议,或否决关云天的提案,都是不可能的。何况其他股东还未必能跟他一条心呢。

老韩要另立公司违法经营进口成品油,关云天绝对不能让他在德发炼油公司担任任何管理职务,否则,一旦他那边出事,德发公司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接下来,关云天要一身兼两职,德发炼油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将由他一人兼任。

为了筹集经营成品油需要的资金,老韩在知道将要失去第一大股东和董事长职位的情况下,仍然跟关云天签署了股权转让协议,并按企业章程规定,于当天下午将这次股权变更向所有股东做了通报,在临时股东会议上,不仅宣布了变更后的股本占比构成,还确认了关云天为公司新的董事长。

“我那边马上就要开始正式运转,咱们开一次董事会不容易,这里我想提个建议,希望董事会讨论通过。”老韩向股东会议提出自己想出任总经理的想法。

关云天毫无表情,其他三位股东面面相觑,没有人同意,也没人反对。

“关总,你得说话呀!”老韩催促道。

“我说什么呀?为了节省时间,也别难为大家,咱们还进行无记名投票吧。”关云天道。

三位小股东都不愿意得罪人,他们照例投了弃权票,最后的表决结果,自然是关云天反对,韩德发赞成,但现在的情况正好跟上一次发生了颠倒,关云天代表昌达公司拥有绝对多数投票权,轻松否定了老韩出任总经理的建议。

就在大家以为将要散会之际,关云天道:“再占用大家十几分钟时间,借着这次股东会议,我也有个想法,我建议德发炼油公司的总经理和董事长由第一大股东兼任,请大家对我的建议进行评议和表决。”

老韩自然明确反对这一建议,“关总,你可别忘了,当初我提出一身兼两职时,你们都不同意,现在轮到你了,你却主动往自己身上揽,这不像你的风格呀!”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情况在发生变化,我们处理问题的方式也要与时俱进!”跟这帮人在一起,关云天也没有必要矜持,脸皮厚点又有何妨?

“为了方便企业的经营管理,我也同意关总一身兼两职。”一位小股东说。

“呃,一身兼两职,怎么监管呢?”老韩道。

关云天接了过去,“韩总放心,监事会该怎么监管,一点也不会放松。”

老韩好像想起了什么,“我说各位,好歹我也是二股东吧?我既不能当董事长,又不能当总经理,难道我还不能成为监事会的成员?”

关云天就怕老韩跟德发炼油公司的管理机构参合在一起,但老韩并不甘愿就此退出,但凡有一点机会,他也不会放过,这让关云天颇感无奈,“韩总,你专心做你的成品油生意多好啊!”

“成品油我肯定要做,但我毕竟还是德发炼油公司的二股东,在管理机构怎么也得有所体现吧?”

“当然可以体现,只是你专注于那边的生意,公司这边要是有事需要开会商量,我估计你很难顾得过来,挂这么个名有啥意思呢?”

“关总,那不一样,即使我忙于生意顾不过来,也应该挂名,这是我作为股东应有的权利呀!”

老韩这话让关云天无可辩驳,“没问题,韩总要在监事会任职,那就给监事会增加一名成员。”

“没这么简单吧,我是监事会里最大的股东,光给我一个监事会成员的头衔好像不够呀!”老韩很较真。

关云天没想到老韩对自己的权益锱铢必较,“韩总想要什么头衔?”

“我是监事会里面最大的股东,理应由我当监事长。”老韩说的理直气壮。

这家伙还是个官迷!关云天当然不能随他的愿,“韩总有所不知,监事会跟董事会不一样,根据企业章程,监事长人选跟成员在公司所占股份多少无关,监事长需经选举产生。”

一说到选举,老韩顿时就泄了气,他知道就凭现在的股份占比,即使他能做通三家小股东的工作,只要关云天不同意,他的愿望还是不能实现,“算了,选什么呀,监事长这个位置,我不惦记了。”

老韩现在对关云天是既恨又怕,恨的是在董事会讨论所有事情,关云天都跟他意见相反,好像故意跟他作对;怕的是他需要资金经营非正规渠道进口的成品油,如果他跟关云天把关系彻底搞僵,关云天不跟他置换股份,老韩就弄不到资金,他想经营成品油的想法就不能实现。

几位“智囊”曾经跟老韩出主意,让他不要把股份转让给关云天,而是从外面寻找其他投资人。但这个主意根本无法实现,首先,企业章程规定,任何股东要想转让股份,内部的其他股东拥有优先受让权;第二,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老韩在社会上根本就找不到接盘人,当时他过了十多天才跟关云天联系,就是去找另外的投资人了,结果,有接盘意向的拿不出那么多钱,拿得出钱的不愿意接盘,最终,老韩只得乖乖回到关云天这里。

虽然当时就有“智囊”人士提醒老韩,关云天受让股权后成为绝对大股,肯定会对老韩形成束缚,但老韩需要资金的心情特别迫切,尽管知道自己将要失去在德发炼油公司的很多权益,他也义无反顾地接受了关云天提出的条件。

从会议室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老韩坐在椅子上感觉非常沮丧,转让股权后丧失了大股东地位,没想到自己不仅失去了董事长的头衔,总经理也没当上,甚至连当监事长的想法都被关云天否决了。

转念一想,老韩也想通了,“只要进口成品油的生意做起来,每年挣个三五亿不成问题,有没有这德发炼油公司的头衔又有什么关系?”老韩宽慰着自己。

对于这样的局面,关云天跟老韩的想法正好相反,虽然阻止了老韩出任德发公司总经理和监事长的企图,关云天认为这远远不够,毕竟,老韩还是德发公司董事会和监事会的成员,要是他在经营非法进口成品油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还是会牵连德发公司,尽管程度可能比较轻,但关云天这种一心一意只想正规经营企业的人,根本不想跟这样的麻烦沾边!

老韩的油品贸易公司很快就开业了,第一批接近五万吨的成品油几天以后也已入库,因为不能开具销售发票,即使找到原德发炼油厂的老客户,对方也不敢大量进货。

一个多月过去了,总算销售出去两万来吨,正在这时,手下的业务员告诉老韩,半个月后又有一船油将要“到岸”,老韩既惊喜又发愁。喜的是货源充足,尽管不能开发票,现在也有一定销路,愁的是接货需要一大笔资金,眼下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呢?

离接货的时间越来越近,资金还没有着落,老韩急得团团转,因为对方传过话来,如果不能提前把货款打入指定账户,对方将拒绝靠岸。

有人提醒道:“韩总,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再去找找关云天?”

“找他?你以为我跟他是什么关系?我们相互看着对方,彼此就不烦别人。”

正文 第76章 以绝后患

老韩坐在椅子上发呆,他猛然觉得刚才手下的提醒也不无道理,都到这个时候了,不找关云天,还有其他办法吗?

虽然老韩不喜欢关云天,他也知道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但事到如今,为了资金,老韩只得硬着头皮再次来到关云天办公室。

“韩总这回成大忙人了,怎么样,你的成品油生意做得还好吧?”关云天道。

“生意还行,就像你以前说的那样,因为不能开具销售发票,有些客户不敢大量进货,但比你预想的要好,不到两个月,已经销售出去两万多吨了。”老韩想在关云天面前显摆一番。

“那就好,你得继续做呀!”

“继续做是肯定的,关总,今天我来找你,还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哟,你要商量什么事儿?”

“这,这----,”老韩有点难以启齿。

“嗨!看你说话这个费劲,有事就直说,支支吾吾地干什么?难道还有啥不好说的?”

“我很想继续做,可是,资金有点问题,让我没法周转呀!”

“你不是都销售两万多吨了吗?慢慢销,别着急。”

“关总你不知道,销出去这部分,也没回笼多少资金,关键是马上又有一船油要到岸,我没有钱支付货款呀!”老韩道。

“那就先别进货,等这些货销售完了再说。”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事,这一船如果不接,下一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人家不等我。”

“你想怎么办?”

“关总,资金方面的事,我想请你给我想想办法。”

“我能给你想什么办法?现在德发公司刚投产时间不长,整体还没能形成盈利,公司账上倒是有点钱,但那是企业的流动资金,一分也不能动。”关云天故意不把问题往老韩希望的方向引。

“我不是那个意思,企业的流动资金当然不能动,关总,我还是想用手头的股份跟你置换,你看能不能考虑?”

“还要置换呀?你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关云天故作惊讶道。

其实,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已在关云天的预料之中,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因为老韩上次通过置换得到的一点五亿元资金,只够进一批成品油的货款,如果两批油品到货间隔时间不长,再加上平时所需的流动资金,老韩就得为资金发愁了。

关云天也是明知故问,要是还有别的办法,老韩无论如何也不会以转让公司股份的方式筹集资金。

“关总,事情紧急,我是真没有其他办法了。”

“股权置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现在一共才占了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再转让一部分,就所剩无几了,你不觉得可惜吗?事关重大,韩总可得考虑清楚啊!”关云天故意提醒道。

“嗨,常听别人说,有所得必有所失,虽然我在德发炼油公司的股权变小了,但我现在拥有一家完全属于自己的公司,失去合资公司的股权,使我自己的公司得到发展壮大,我认为非常值得。再说,我又不是拿着转让股权获得的资金去挥霍,而是从事经营活动,现在看来前景非常不错,我认为没有什么可惜的。”

关云天点点头,“看来韩总得到了高人指点,而且经过了深思熟虑,原则上说,我愿意受让你的股份,但事发突然,你得给我一点考虑时间。”

“哎哟,那边催的急,关总需要考虑多长时间?”

“给我一到两天时间,最快明天下午,最晚后天上午给你准确答复,你觉得怎么样?”

这么大的事儿,谁都得认真考虑一番,这是人之常情,老韩表示理解,“那好吧,我等你的消息,请关总务必抓紧时间。”

当天晚上,关云天约工行任行长见面,两人在一家饭店的小包间坐下,随便点了几样菜,要了一瓶酒,边喝边聊,关云天把老韩另立公司经营成品油的前后经过述说一遍。

“有这种事?韩德发这家伙也太目无法纪了!这么大的事,一个字也不跟我提,现在用不着我了,一年半载也不跟我联系。”闻听此事,老任既惊恐,又颇感无奈。

“拿着用股权置换从我这里获得的资金,第一批成品油早就进来了,据说现在已经销售了一半,这不,见形势不错,又要急着进第二批。”关云天道。

“他经营的再好,挣再多的钱,那也是违法犯罪行为,说不定哪一天,他就得锒铛入狱,甚至小命不保。老韩这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老任呆坐在椅子上,像是自言自语道。

“任行长,在老韩萌生这个想法,甚至想要动手实施这个阶段,我曾极力劝阻,跟他把其中的风险讲的非常清楚,但他鬼迷心窍,置若罔闻,根本听不进半句好言相劝,甚至不惜动用董事长的权力,强行让德发公司做这件事。我想了很多办法,才阻止了他在德发公司实施走私成品油的企图。最后他孤注一掷,即使抛开德发公司,自己另立公司也要做,这我就没有办法了。他要转让股权,我有优先受让的权力,就这样,他得到了第一笔资金。”

“这就是说,昌达公司现在是第一大股东了?”

“对,我们是第一大股东,我现在兼任德发公司董事长和总经理。”关云天道。

“关总,我想问一下,老韩出去开公司自己经营成品油,原德发炼油厂跟我们工行的贷款业务怎么办?他们在工行有近十亿贷款呢!”

“任行长尽管放心,原德发炼油厂跟工行的债务关系,早就转到新的德发公司了,你没注意吗?近一年的贷款本息都是新公司归还的。”

“哦!因为那些贷款在近一年左右还本付息很正常,我就没太注意。转到新公司我就放心了,真是阿弥陀佛!其实老韩愿意干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担心工行以前给他的贷款是否安全。上天有路他不来,入地无门他偏去,将来他一旦出事,那怨不得别人。”当着关云天的面,老任说了实话。

得知关云天成了德发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老任心里更加踏实了,那些贷款转到关云天负责的德发公司名下,不仅正常的还本付息没有问题,而且贷款转到了一家信誉良好的新公司,老任的责任就小多了,对他将来的升职或调离将不构成任何不良影响。

“任行长,今天找你相聚,一方面跟你通报前段时间新公司发生的一些事,虽然你跟德发公司没有直接关系,毕竟新公司当初是在你的倡议下成立起来的,我觉得重大事件应该向你通报,另外,老韩今天上午再次找到我,说他还需要钱,想把手头的股份再转让一部分,跟我换取他所需要的资金,这样一来,他在德发公司所占的股份就所剩无几了。”关云天道。

“那没有办法,少就少吧,他自愿把股份转让了,又没人逼他。”

“那倒是。再次转让后,老韩在德发公司所占股本就很少了,我有个想法,我想干脆把老韩手里握有的德发公司股份全部收购过来。因为我还是担心,不管占比多少,毕竟老韩还是德发公司股东,又是董事会和监事会成员,他现在从事的是走私犯罪活动,说不定哪一天东窗事发,仍然会牵涉到德发公司。”

“你想把老韩手里的股份全部收购过来,说白了就是把他赶出德发公司,以绝后患,今后他的任何事情都跟德发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就是这个意思。但这件事我要第一个告诉你,因为当初在你的倡议下,以原德发炼油厂为依托,组建了现在的德发炼油公司,老韩是你的朋友,我们要把他开除出去,我认为有必要跟你通报一声。”关云天说的非常清楚,是通报,而不是征求意见。

“哦,这是你们企业的内部事务,跟我没有关系,当然,我还是感谢关总让我知道这些事情。”老任现在跟老韩已经算不上多好的朋友了,他才懒得替老韩操那份心。

回到家里,老任本来想跟老韩打电话,再对情况进行一些深入了解,但转念一想,没有必要,既然老韩都不把他当朋友,老任再去询问,完全是多此一举。

另外,现在老韩正为资金发愁,老任主动上门,如果老韩提出让他帮助想办法筹资,老任答应还是不答应?要是不答应,老韩必定对他不满,答应吧,首先老韩新注册的贸易公司没有贷款资格,老任从其他渠道也想不出什么筹资的好办法,第二,老任已经从关云天那里得知,老韩现在从事的成品油经营属于走私违法行为,连关云天都避之不及,老任作为公职人员,更是要退避三舍。

第二天上午八点刚过,韩德发接到关云天打来的电话,“韩总,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关总有话请讲。”

“经过商量,昌达公司同意受让你的股权,但有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

“你在德发公司现在只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们认为如果你想转让,就干脆全部转给昌达公司算了。”关云天亮出了底牌。

这是韩德发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一听马上就炸开了,“关总,你的胃口也太大了!想把我撵走,你直说呀!”

“韩总别激动,没有人想把你撵走,你可以不答应嘛,没有任何人逼你。”说完,关云天就要挂断电话。

“关总着什么急呀!这么突然的事,还不能让我想想?你也太心急了吧!你想收购我手里的全部股份,就意味着我彻底退出德发炼油公司,这是一步好棋啊!”

“行啦,别说这么多,你考虑好了再跟我联系。”

正文 第77章 斩草除根

放下电话,老韩急忙招来手下的几个“智囊”商议对策,“韩总,关云天这人可够狠的,他是要把你开除德发炼油公司呀!”

“他这目的我也看出来了,问题是我该怎么办?”

场面沉寂下来,过了一会儿,有人说:“韩总,如今你需要关云天的资金,还真没有什么太好的对策。”

“你的意思,我就应该灰溜溜地从德发公司滚蛋?”老韩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

“韩总你别生气,话不能这样说,你现在不是急需资金嘛,成品油这边你已经做起来了,除非你不想继续做了。”

“胡说八道!凭啥我不继续做?让你们帮我想办法,你们却跟我说这些,你们号称我的智囊,就这么给我出主意?”老韩愤愤地说。

众人面面相觑,年纪稍大那位也许在老韩跟前有点面子,壮着胆子说:“韩总,如果能想出别的办法,当初就不跟关云天置换股份了,你的董事长位置也不能丢。咱们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嘛。”

老韩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看得出来,他对德发炼油公司的股东名分还是很在意的,“好啦,你们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打发走了手下这帮“智囊”,老韩把头枕在椅子的靠背上,他闭上眼睛,心乱如麻。

尽管这些年经营的并不好,但德发炼油厂也凝聚了老韩的不少心血,以德发炼油厂的所有资产入股新的德发炼油公司,老韩本来是第一大股东,所以老韩对新公司也不能说没有一点感情。

然而,直接经营成品油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老韩又没有经营资本,他只能将手头握有的新公司的股份转让变现,老韩认为,只要把成品油经营好了,他也不是很在乎自己在德发炼油公司的股份越来越少。

但是,关云天提出的股份受让条件,对老韩的震动很大,因为关云天要收购老韩在德发炼油公司的所有股份,这明摆着是要把老韩彻底赶出德发公司,在感情上让老韩难以接受。

“这个关云天,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非得赶尽杀绝呀!怨不得有人说商场如战场。”老韩在心里感叹道。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使老韩现在后悔,也回不到当初的状态了。首先,他注册经营成品油的公司,摊子已经铺开了,不仅第一批成品油早已入库,而且已经形成了销售,这样半途而废,让人笑掉大牙不说,还会给自己造成很大的经济亏损;其次,即使老韩有钱,他想赎回先前转让给昌达公司的股份,关云天也不可能让他如愿,这又不是幼儿园三岁小童玩游戏,卖出去的东西,过一会儿再买回来,何况老韩什么都不缺,唯独缺资金。

左思右想之后,仍然走投无路,老韩突然坐直了身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何必这么瞻前顾后,拖泥带水!”

老韩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串号码,“喂,是关总吗?”

“我是关云天,请问你是哪位?”关云天明知故问。

“我是韩德发,关总,你那个条件我答应,说吧,怎么办手续,越快越好。”

“你已经考虑好了?”

“我考虑过了,手头这百分之三十全部给你,可以马上办手续。”老韩说得很干脆,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看来已经横下一条心了。

“韩总,这可是你自愿的,没人逼你啊!”关云天再次提醒。

“关总这是怎么啦?平时说话办事不都是嘁哩喀嚓,干脆利落的吗?今天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老韩反倒着急起来。

“好吧,但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咱们写个字据,最好找个公正机构公正一下,这样比较正规。”关云天想得比较稳妥,这样的大事,不经过公正,他怕将来老韩出现反悔。

“哎哟,那得耽误多少时间呀!不就是内部转让股权吗?咱们之间达成协议就行了,弄这么麻烦有必要吗?”老韩急需资金,他怕装运成品油的船只靠岸,他的资金还没有准备好,人家可不等他。

“这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最多半天,我这边准备转让协议,你寻找公证机构,估计一两个小时就能办完。”

“我不知道上哪儿找公证机构,从来不跟这种单位打交道,还是你那边代劳吧。”凡事跟金钱没有直接关系的事,老韩都不愿意操心。

关云天历来重视法律和制度,他的公司不仅有常年法律顾问,跟公证机构也有很多接触,“好,这些工作都让昌达公司来做,争取在今天下午下班以前把所有手续办完。”

一听当天下午就能办完手续,老韩喜出望外,“那就太好了!咱们快刀斩乱麻,我也希望早点办完。呃,关总,请问办完手续后,资金能当时到账吗?”

“估计办完手续就得到下班时间了,资金恐怕不能马上到账,因为那时银行也都下班了,没法转账呀!怎么着也得第二天上午才能给你打款。”

“这......”老韩吱呜着,但没说出口。

关云天知道老韩担心什么,“韩总,你放心吧,即使办完了所有手续,在转让资金到你账上之前,那些手续都放在你手里保管,等资金到账后,你才把该给我的手续交给我,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那就赶快做吧。”

“韩总,我这就安排公司的人起草转让协议和有关字据,但你也别走远了,有可能随时找你签字或去公证处。”

关云天马上指示昌达集团办公室会同财务部起草文件,同时告诉财务总监丁祥谦,让他调集三亿资金备用。

当天下午三点多,关云天跟老韩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字,四点半来到公证处,等一切手续办完,果然就到正常的下班时间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昌达集团财务部告知关云天,三亿资金已经打到老韩指定的账户上,关云天立即通知老韩,让他去银行查实。

十点过,老韩给关云天送来相关手续,“你去银行查过了?资金到账了吗?”关云天问。

“查过,到帐了。”

看见老韩情绪不高,关云天当然知道原因,“看来韩总舍不得把股份转给我呀!”

“嗨,手续都办完了,还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从你的表情我能看得出来你的不舍,但我多次劝你慎重,这一点你得承认吧?”

“我也没说你逼我呀!关总,自己把孩子养大了再送给别人,这种心情你得理解。”老韩道。

“虽然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但我理解你的心情。好啦,这回你也自由了,再也不受企业章程和董事会的约束,安心做你的成品油经营吧。”关云天不想看到老韩这副嘴脸,希望他尽快离开。

老韩前脚刚走,关云天马上召集其他三家股东召开临时董事会,按章程规定,他要把股权及股东变更的情况和原委向其他股东通报。

在德发炼油公司现在的股权构成中,昌达集团占了百分之八十五,是绝对大股,但关云天从来就不是个持强凌弱的人,他对其他小股东平等相待,“虽然老韩从德发炼油公司彻底退出,昌达集团成了公司的大股东,但我希望你们比以前更加关注公司的事务,有什么意见和建议,请畅所欲言,随时提出来,我将洗耳恭听。另外,由你们组成的监事会,也要更加负责任地工作,对公司管理经营方面的事务,我将虚心接受监督。”

这时,有位股东举手发言,“关总,我想提个建议。”

“请讲。”

“既然韩德发已经完全退出了公司,我建议公司更名,再叫德发二字,听起来很别扭。”

没等关云天说话,另外两位股东跟着附和,“是啊,即使以前,我们也觉得德发这个公司名称,跟实际情况不符,现在老韩都不在公司了,就更没有理由再叫以前的名称了。”

关云天倒从来没在意这一点,不过听三位股东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应该更名了,“嗯,你们三位提醒了我,这个建议很好,我同意更名。但是,叫个什么名比较合适呢?大家都想想,多想几个,想好了,咱们集体投票表决。”

三位小股东感受到了关云天对他们的尊重,如果换成老韩是绝对大股,完全可能视小股东为无物,甚至一脚把他们踢开。

因为事情进展的非常迅速,这一连串操作,只在一两天就完成了,关云天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叶佳怡具体商量。

事后回到昌达集团,没等关云天说话,叶佳怡首先道:“剪断跟老韩的关系,这回清心了?”

“总算摆脱了,要不然就老韩搞的那一套,始终让人提心吊胆。”关云天道。

“别说,这老韩也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完了。”

“嗨!你是不知道,时间紧迫,也没来得及跟你商量,我要收购他的全部股份,老韩其实非常不情愿。”

“最后他怎么又答应了呢?而且还办的这么快。”

“说实话,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我都没有逼他一句,是老韩自愿往自己做的口袋里钻。他鬼迷心窍,一门心思要经营非法进口的成品油,但他没有资本,就得以手里持有的股份跟咱们换取资金。”关云天道。

“老韩减持股本,不也是咱们想要的结果吗?”叶佳怡早就从关云天的言谈中知道了他的意图。

“虽然没有逼他,但根据老韩的需求,我倒是对他进行了一些引导,很容易就让他朝着咱们希望的方向走去。他第二次找到我,又想跟我置换股权,我就给他提出条件,让他自己选择。”

正文 第78章 这样行吗

“你让老韩愿者上钩,你的诱饵又是什么呢?”叶佳怡有点好奇。

“诱饵是老韩急需的资金,因为第二船油就要靠岸了,他不事先把钱准备好,装油的船就不靠岸,甚至有可能马上把船开走,这是老韩最害怕的。”关云天道。

“那种情况下,着急的就是老韩了。”

“可不是嘛,他的心情比谁都迫切。这个时候,我跟他提条件,咱们并不是乘人之危,他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没人逼他。”

叶佳怡笑了,“虽然没有逼他,但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是啊,我当即告诉老韩,别这么零敲碎打,干脆把手里的股份全转给我,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可以马上办手续,如果不愿接受,一切免谈,我给他两三天时间考虑。”

“一多半都转让了,老韩还在乎最后那么点股份吗?”

“你还别说,我看老韩对最后这点股份很在乎,他很不情愿退出德发炼油公司董事会,前两天跟我办交接签字时,情绪非常低落,好像断了魂一样。”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又没人逼他。”

“话虽如此,老韩对新公司多少还是有些感情,毕竟他在原德发炼油厂也付出了一定的心血,这样突然跟新公司剪断了联系,内心的失落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老韩现在从事的毕竟是违法经营,为了阻断他跟德发公司的联系,避免咱们受到殃及,我只能这么做。”关云天解释道。

“这下总算消除了后顾之忧,你也可以放心了。”

“但愿吧,三位小股东张罗着为德发炼油公司更名,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对起名之类的学问没有研究,不懂这个。为啥突然想起为公司更名?”

“按理说成立新公司就应该有新的公司名称,因为公司是以德发炼油厂为基础组建起来的,当时为了省事,也就沿用了德发的名称。三位小股东认为现在韩德发已经跟公司没有任何瓜葛,再用以前的名称,就很不合适了。”

“嗯,有道理,的确应该更名,否则外界还以为新公司是老韩的企业。”叶佳怡赞同道。

“更名的事我也不管,交给三位小股东去做吧。另外,炼油公司那边的形势基本稳定了,我要撤回到集团总部,你觉得派谁去那边主持工作比较合适呢?”

关云天是昌达集团的总经理,长期在一个分公司主持工作,显然不利于全局的掌控。昌达集团现在包括帘子布、轮胎、发电和炼油等四大板块,叶佳怡虽然见多识广,日常管理驾轻就熟,但掌控全局又是另一回事。

炼油公司当初成立时,就想派其他人过去当昌达集团的股东代表,因为面临的环境非常复杂,关云天才主动上前,如今所有关系都已理顺,仅仅主持日常工作,就没有必要关云天出面了。

面对关云天的问题,叶佳怡没有马上回答,她略一思忖,“要是没有别的人选,那就我去吧。”

“不不不,”关云天连连摇头,“公司总部需要你,光靠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你哪儿也不能去。”

“那可怎么办?你认为现有管理人员中,有合适人选吗?”

关云天沉默了一会儿,“丁总是财务总监,不能动,徐总和薛总都不合适,现有人员中,还真没有合适人选。”

“要不还用老办法,对外招聘?”

“嗯,其实那里只需要个日常管理人员,不行的话从现在的中层管理人员中提拔,看看吧,我再带一段时间,暗中对几名中层管理人员考察一番,看谁适合那个岗位。”

通过炼油公司这种股份制企业的实践,关云天对昌达集团的股份制改造很有信心,当炼油公司的工作全部理顺以后,关云天打算把这件事提上日程,叶佳怡对股份制形式很熟悉,是这方面的内行,他让叶佳怡设计昌达集团的股份制构架。

“关总,设计构架并不难,关键是你对企业的股份有什么设想?”叶佳怡问道。

“你是说集团的股份分配方案吧?”

“对,你打算让谁成为股东?那些人进入董事会?最终你自己打算控股百分之多少?这些都是实际问题,要由你自己决定。”

看来关云天对这个问题已经考虑过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脱口而出,“将来的昌达集团股份公司,我控股百分之五十一,其余四十九全部分配给外人。”

“嗯,其余百分之四十九对外出售,可以募集一大笔资金。”

关云天认为叶佳怡并未正确理解他的意思,“干嘛募集资金呀!昌达集团本身不缺钱,再说,引入外来投资者,募集的资金用来干什么?我的意思是将其余百分之四十九作为一种激励手段,分配给集团内部的有关管理人员。”

“哟,你是这么想的?”叶佳怡很吃惊。

“我从书上看了一些国外百年企业的发展历史,比如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杜邦公司,原是一家典型的家族企业,发展到今天,它的实际控制人早就不是杜邦家族的成员了,杜邦家族只在其中占有不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这家企业却在一百多年的历史中得到了发展壮大,我认为这个做法就很明智。据说闻名于世的希尔顿酒店,实际控制人也早就不属于希尔顿家族了。”关云天道。

“的确如此,国外凡是历史比较悠久的企业,都有类似经历,要不他们传承不下来。不过在国内做这件事,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和肚量。”叶佳怡意味深长地说。

“嗨,不就是自己的钱舍不舍得往外给吗?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人一辈子最多也就八九十年光阴,真正能用来干事的时间,充其量四五十年,就算你的能力再强,你在时企业可能干得不错,时间到了,两眼一闭,你的下一辈就不好说了,要是遇到个败家子,用不了几年就把企业败个精光。如果把企业成功改造成股份制,下一辈有能力就继续控股,没有能力就让位,让有能力的人来掌舵,企业就能延续下去。类似于杜邦希尔顿这些企业的做法,非常聪明。”

“所以说发达国家在企业管理方面的很多东西,确实有他的独到之处。华夏当然也有传承下来的百年家族企业,但那是他们的后代都比较优秀,这样的几率太小了!绝大多数传承一两代就完了。关总,既然你想进行股份制改造,你考没考虑过其余股份怎么分配?”叶佳怡道。

关云天没有回答,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叶佳怡,“你看看这样行吗?”

叶佳怡接过一看,上面写的是其余股份的分配方案,具体是:常务副总叶佳怡,百分之十二;财务总监丁祥谦,百分之七;办公室主任林楠,百分之四点五;人力资源总监薛建清,百分之四点五;行政总监徐建民,百分之四点五;销售总监沈悦虹,百分之四点五;帘子布分公司、轮胎分公司、自备发电厂和炼油公司经理,每人各占百分之三。

“关总,我占的份额太多,这不合适。”叶佳怡推辞道。

“占的股份越多,说明责任越大,放心吧,没有白拿的钱,哈哈!你说说其他人的占比是否合理?”

“嗨,世上哪有绝对合理的事呀!这些人没有往集团公司投过一分钱,如今在这么大的公司占了一定的股份,我认为都应该感到满足才对。但我还是要说,如有需要,我这股份可以随时往下减。”

“你要认为大致合理,就这样定了,不过这算是干股吧?到时候要跟所有人解释清楚,各人所持股份只能在集团公司分红,不能带走和兑现。”

“是的,按惯例干股都是不能带走的。”

“那你着手准备吧,等把企业章程起草完了,召集有关人员开会,到时候再宣布这个消息。”

“关总,你想在董事会设置几名成员呢?还要不要设置监事会之类的机构?”

“董事会设几名成员----?集团所有高管都进来吧,一共是----,算上我,正好是七人,那就成立个七人董事会。至于监事会,你说呢?”

“我看就别设监事会了,以这些人的素质和自律能力,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过了大约半个月,叶佳怡把完成的材料交给关云天,他仔细审阅,做了少量修改后,召集分公司经理以上的管理人员开会,这是昌达集团自成立以来,召开的第一次这种规模的会议。

在会上,关云天首先讲了企业股份制改造的必要性,并谈了他对企业实行股份制的一些设想,当参会人员听说关云天要把企业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作为激励手段分配给有关管理人员时,大家都感到非常吃惊。

台下的与会者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有人小声道:“关总这是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为了收买人心吧!”

“关总真是慷慨!”

“谁知道他是什么目的。”......

大家抱着怀疑的态度发了一通议论。

随后,关云天让叶佳怡宣布股份的具体分配方案,听了叶佳怡宣读的内容,刚才议论的人把嘴闭上了,原来,所有高管都获得了不同比例的股份,这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

“但是我要说明一下,作为一项激励措施,送给大家的干股,只能在公司参与分红,既不能带走,也不能私自转让。另外,今天的会议还有一项重要议程,就是成立公司董事会。”关云天道。

叶佳怡宣读了董事会的组成人员名单,“从今天开始,昌达集团正式成为一家股份制企业了!”

正文 第79章 两份红头文件

明白人都能看出,通过这次改制,昌达集团只能算是一家名义上的股份制企业,因为并没有引入任何外来资本,应该说这次股份制改造并不彻底,毕竟除了关云天自己,其他股东持有的都是关云天赠送的干股,对公司的运行机制构不成任何影响。

但是,关云天能主动迈出这一步,在国内的家族企业中,已属难能可贵。

叶佳怡宣读完董事会组成人员名单后,接着说:“根据企业章程,由控股股东关云天担任集团公司董事长。”

会议结束前,叶佳怡让董事会全体成员留下来继续开会。

接下来的议程由董事长关云天主持,“从今天起,昌达集团就是一家股份制企业了,刚才宣布成立了董事会,咱们现在举行第一次董事会会议,这次会议的议程也很简单,根据企业章程,昌达集团股份公司实行董事会领导下的总经理负责制,现在,我提名总经理人选,并对各部门和机构负责人进行重新任命。”

会议室的气氛变得更加严肃庄重起来,关云天继续道:“根据综合考虑,我提名叶佳怡为昌达集团股份公司总经理,大家有什么意见,请畅所欲言。”

会场鸦雀无声,等了好几分钟,也没有人发表意见,关云天道:“如果大家没有意见,这项提名就算获得通过,我宣布叶佳怡为昌达集团股份公司总经理!”会场想起了一片掌声。

关云天继续道:“另外,我重新任命各部门负责人,丁祥谦为集团公司财务总监,林楠为集团办公室主任,沈悦虹为集团公司销售总监,薛建清为集团公司人力资源总监,徐建民为集团行政总监。”

这通提名和任命完成以后,关云天对董事会全体成员有一个简短讲话,“大家可能也看出来了,这次对企业进行股份制改造,仅仅是个开始,也就刚触及皮毛,甚至可以说是换汤不换药,但民营企业的股份制改造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步到位涉及到许多方面,会遇到很多困难,但目标已定,决心已下,我会按照既定目标往前走。给大家一定份额的干股,请各位加入董事会参与企业的决策管理,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齐心协力把企业做好!”

......

一个多月后,原德发炼油公司已经更名为昌达集团石化分公司,关云天从中层管理人员中提拔了一位管理人员出任石化分公司经理,他自己终于撤回到昌达集团总部。

星期三上午九点多,关云天刚送走了一批来访的客人,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校园砖厂的两位负责人,走在前面的是关云天的岳父,也是砖厂副经理周福山,跟在其后的是生产经理老吴。

如果不是再次见到这两人,关云天把校园砖厂都几乎忘了!这一年多忙于炼油厂的入股、扩建和兼并,他不仅一次也没去过砖厂,甚至根本没有想到过那里的人和事。

“两位请坐,你们好长时间没来这里了吧?”

“好像有一年多没过来了。”周福山道。

“你们之间又有什么事儿?”关云天以为周福山跟老吴又发生了什么矛盾,以前老周跟老吴闹意见,经常把官司打到他这里。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这次来找你,是为了砖厂的事。”周福山道。

“砖厂有什么事?”

“昨天县里送来一个文件,让每家砖厂做好关停准备,马上就不让取土烧红砖了。”老吴在一旁接话道。

“什么情况?文件上怎么说的?”关云天以前就料想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老吴从兜里拿出那份红头文件递了过去,“在这里,关总你看看吧。”

关云天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嗯,早就有这方面传闻,这回终于要落实了,政策不让取土,也没有别的办法,咱们只能响应政府号召,让停就停了吧。”

“停了倒好办,但是砖厂这一百来号人怎么安排呢?”老周忧心忡忡地说。

“他们既不是国营企业职工,又不是政府部门工作人员,国家政策不让取土烧砖,企业没法生存下去了,他们理所当然就得回家,我没有义务为这些人重新安排工作呀!”关云天道。

“道理是没错,但这些人在砖厂工作了近十年,你的昌达公司有两万来职工,你看能不能在这边给他们解决一个工作岗位?”周福山是关云天的岳父,他敢说这样的话。

“公司这边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根本没有闲置岗位,也没有要上马的新项目,怎么给他们安排岗位呀!”面对岳父出的难题,关云天也没有好办法。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寂,过了一会儿,关云天像想起了什么,“文件上说不让取新土烧红砖,并没有说一定要关闭砖厂,是不是?”

“好像没说关闭砖厂。”

“你们见过轻体砖吗?”关云天问。

“轻体砖?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其实我也没见过,只是前段时间在一份技术资料上看见过,那是我第一次听说这种玩意。”

原来,大约在一个月前,昌达集团自备发电厂的许厂长找到关云天,跟他反映企业面临的外部困难,因为发电厂产生的粉煤灰得不到处理,大量堆积于厂区,给周围环境造成不良影响,县环保局多次催促整改,前两天再次下发了整改通知书,如若发电厂再不拿出治理方案,下一步环保局将加大惩治力度。

对于电厂面临的问题,关云天非常重视,虽然他不是这方面的技术专家,但他想对有关情况进行一番了解后,再决定采取何种对策。

许厂长给了关云天一份火力发电厂粉煤灰综合治理方面的技术资料,其中提到粉煤灰可以作为轻体砖的原料,但关云天对轻体砖这种建筑材料并不了解。

“云天,你看下一步我们怎么办?”老丈人周福山催促道。

“这样吧,你们先回去,砖厂的生产视具体情况而定,如果别的单位还在生产,你们就不要停止,要是其他砖厂都停了,你们也要停止生产。”关云天道。

打发走了砖厂的两位负责人,关云天看着放在面前那份县土地局的红头文件,又把前几天电厂送来那份环保局的整改通知从抽屉里拿出来,他给集团公司总经理叶佳怡打电话,让她过来商量工作。

几分钟后,叶佳怡推门进来,关云天示意她先在沙发上坐下,随后把两份红头文件递给她,“你先看看这个。”

看完后,叶佳怡把文件放回关云天面前,“砖厂要关停了,自备电厂的环保压力进一步加大,企业的经营环境将会越来越严酷。”

“砖厂关停倒无所谓,它存在的意义早就不大了,一百来人也好办,关键是电厂粉煤灰的处理比较麻烦,这是一种固体废料,属于环保局的管辖范围,环保局这不找上门来了嘛。”关云天道。

“电厂的技术部门是否知道其他火力发电厂的粉煤灰的处理方式?这应该有成熟的经验和技术可以借鉴。”叶佳怡道。

“电厂送来了这份技术资料,根据资料介绍的情况,粉煤灰的综合利用一般都是将其作为轻体砖的原料。”

“很好啊!咱们也可以这么做。”

“我也是这么想的,尤其咱们还有一家即将关停的砖厂,甚至不需要借助于外部条件,在企业内部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既让粉煤灰有了出路,又能使砖厂继续生存下去。但这里涉及的政策问题和政府部门的情况相当复杂,具体做起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但是问题已经出现,再难也得去解决呀!”

“是啊,咱们分分工,你寻求粉煤灰的综合利用技术,联系一家合适的技术依托单位,尽快在咱们的校园砖厂建起轻体砖生产线,我去跟相关政府部门交涉,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打通各种关节,据说粉煤灰的综合利用和轻体砖的应用推广都涉及到不同的政策,需要跟不同的部门打交道,我尽力而为吧。”关云天道。

叶佳怡前脚刚走,关云天随后给电厂的许厂长打电话,让他先往环保局上报一个整改计划,就说集团公司准备对粉煤灰进行综合利用,现在正进行项目的前期准备,免得环保局三天两头过来催促。

放下电话,关云天决定下午下班后,利用晚上的时间去拜访一位老领导和老朋友。

晚上七点半左右,关云天拎着二斤上等碧螺春,来到林学明家,在门上敲了几下,开门的正是林学明,“云天来了,快请进!”

林学明把客人让到客厅沙发上,林夫人从右边的房门出来,跟关云天打过招呼后,沏了一壶新茶放到茶几上,还端来一盘时令水果,说了句“你们聊”,就又进屋去了。

“林楠他们吃完晚饭刚走,要不要把他们叫回来?”林学明问。

“不用了,林叔叔,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你这么忙,还专门来看我,真是用不着。云天,听说你跟一个很难打交道的人合作,炼油厂那边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了,这回昌达集团成了炼油厂的绝对控股单位,那个很难打交道的合伙人,已经彻底退出了。”

“哟,这可了不起!跟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合作真是难为你了,能让他彻底退出,今后的工作就好做了。这下可以消停一阵了吧?”林学明对关云天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非常赞赏。

“林叔叔,你深有体会,做企业的,哪有真正消停的时候呀!特别像昌达集团这种涉足多个行业的企业,根本就没有停歇的机会。”

正文 第80章 问题成堆

关云天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说:“林叔叔,你在政界和企业都干过,不知道你对这两个行业的职业有什么感受?给我的感觉,企业负责人的工作任务就是不断解决问题,如果企业一点问题也没有,只要有成熟的组织构架,我看企业有没有领导人都无所谓。”

“你说的有些道理,企业领导人和政府部门负责人的确有所不同,前者面对的环境很复杂,后者的工作任务相对单纯。至于你看淡特定条件下企业领导人的作用,那是因为你对权力看得很谈,如果看重权力,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林叔叔,你跟城建局和环保局熟不熟?”关云天来此的目的,除了专程拜访林学明,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跟老林请教。

“城建局倒是有一两个熟人,环保局----,跟他们不熟,这个部门是近几年组建的,他们的组成人员好像都是一些从企业抽调上去的新人,没跟他们打过交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两个部门?”

“嗨!刚才不是说了嘛,涉足多个行业的企业,根本不得消停,那边刚处理好炼油厂的事情,这边的自备发电厂又有问题需要解决。”

“电厂怎么啦?”林学明略感诧异。

“电厂本身没什么,但烧煤发电过程中产生的粉煤灰,据说对周边环境形成了影响,让县环保局给盯上了,已经下达多次整改通知,前几天再次下发红头文件,要我们限期整改,否则将受到严厉处罚。”关云天道。

“哦,这么回事儿!那你打算怎么办?有整改方案吗?”

“其实发电厂的粉煤灰有成熟的综合利用方案,我们只需具体实施就可以了。”

“这不很好嘛,你着什么急呀!跟相关部门打个报告,把你们的想法告诉他们,然后把综合利用做起来不就没事了吗?”

“林叔叔,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没这么简单。我们知道,粉煤灰的综合利用,就是把它作为轻体砖的原料,但轻体砖的推广应用,不仅需要获得城建部门的批准,还需要他们配合,等于企业求政府部门办事,你说有没有难度?”

“怪不得你要找城建局,一般来说,企业请求政府部门配合,确实不太容易,但事在人为,你们的事是正当业务,他们应该积极配合才对。”

“粉煤灰作为燃煤电厂的一种固体废料,如果进行综合利用,确实是一件既有利于环保,又能得到一种新型建材的好事,但要让城建部门配合推广,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林学明点头赞同,“城建局有位副局长,是我多年前的朋友,我们之间说不上关系多好,只能说过得去,你准备一份材料,我抽时间跟他见个面,把你们的意思跟他通报一番,看他什么态度。对于符合政策的事,我想他们应该支持。”

“那就太好了,林叔叔,你跟他见面时,请对方放心,企业请求他们配合,所有费用由企业承担,城建局只出政策和文件就可以了。”

“这你不用操心,哪些钱该局里出,哪些费用该企业负担,我估计他们局里也有规定,只不过企业给具体的办事人员一些好处,也许事情办起来能快速顺利一些。既然粉煤灰已经有处理方案了,你还找环保局干什么?”林学明道。

“任何措施都需要得到环保局的首肯,他们说行才行,他们说不行,问题就难办。”

“跟这个部门没打过交道,你得想其他办法。”

关云天跟林学明又探讨了一些企业管理方面的问题,见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起身告辞。

第二天早上刚上班,关云天向林楠交代,让她安排办公室人员,尽快编写一份关于“粉煤灰制轻体砖的可行性分析报告”,并收集材料,把轻体砖的性能和在国内外的应用情况汇编在一起,编写完成后,由林楠带回家,交给她的父亲林学明。

发电厂许厂长把粉煤灰的综合利用方案报到环保局,虽然方案得到了同意,但环保局同时告诉老许,电厂的烟筒必须进行除尘脱硫处理,否则违反“大气污染防治法”。

老许只是发电厂的经理,对公司事务没有任何决策权,他只能把环保局的要求原封不动地向关云天转达。

问题成堆,接踵而至,关云天反倒不着急了。他把问题排队,分出轻重缓急,一个个解决。

排在第一的,是解决粉煤灰的综合利用问题。

叶佳怡要向关云天汇报粉煤灰制轻体砖的技术依托情况,关云天朝她一摆手,“完全用不着汇报,你觉得行,就直接跟对方谈,尽快把事情定下来就是了。”

叶佳怡确定了一家技术依托单位,有校园砖厂这个有利条件,粉煤灰制轻体砖这个项目很快就落实下来了,甲乙双方谈妥技术转让费以后,在砖厂增添了必要的设备,再有不到一个月,轻体砖就可以投入生产了。

但是,城建局那边的合作推广还没有回音,意味着即使轻体砖生产出来,也无法推向市场。

林学明拿着林楠带回家的材料,约定跟城建局那位朋友见面,准确地说,老林跟城建局这位万副局长称不上真正的朋友,只能算作老熟人,所以,在一家酒店相聚时,两人显得有点生疏,毕竟平时一年也见不了几面,更不可能坐在一起喝酒。

因为林学明年长几岁,见面后出于礼貌,对方给了老林起码的尊重,“林局在富源县政界德高望重,能跟林局坐在一起,非常荣幸,今天我请客。”

老林虽然行政级别不高,但在当地政界有一定的影响,要在平时,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真不客气,但今天是有求于人,林学明马上说:“什么德高望重呀!再说我早就不在政界了,今天万局能赏光,我已非常感激,哪能让万局破费?今天我做东。”

客套一番后,两人各自点了几样自己喜欢的菜品,要了一瓶酒,开始边吃边聊。

“林局在电话里说有事要谈,请问你有什么事?”

林学明把两份材料拿出来递给对方,“不是我的事,一个朋友请我帮忙咨询一下,这是有关材料,请万局抽时间过目。”

在酒桌上,老万不可能详细阅读材料,他草草翻看了几页,“好像是轻体砖的事?”

“我这位朋友就是咱们县最大民营企业昌达集团的关总,他们公司有一座自备发电厂,产生的粉煤灰需要得到处理,现在准备把这种废料制成轻体砖,正好县土地局发文禁止砖厂取土烧砖,但他们的轻体砖需要得到城建局的配合推广。”林学明道。

“轻体砖在别的城市已经开始采用,但在咱们本地还是个新玩意,建筑公司和老百姓不一定认可呀!”万副局长道。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企业希望首先得到城建局的认可,并给予企业推广以必要的政策支持。”

“哎哟,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呀!”老万有点为难。

“局里谁管这类事务?”

“必须是一把手,这种事副局长们说了都不算。”

“现在老黄是城建局的一把手吧?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关系嘛,说不上多好,但也说得过去,你在机关也待过,大家都是同事,在一个单位共事,正副职也需要配合,相互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老万道。

“那就拜托你了,万局,你看我这朋友跟你单独联系,还是请你牵线,把这朋友介绍给局里的一把手,让他们直接打交道?”林学明深知政府部门的复杂性,他必须征求对方的意见。

“跟我单独联系就可以了,因为一把手同意后,具体还得下面的人去办,局长那里的工作我去做,应该没问题。”

“好吧,我们听你安排。万局,最近能不能抽个时间?我那位朋友想跟你见个面。”林学明见时机已到,有必要让关云天出面了。

“可以,后天吧,再过几天我可能要出差。”

第三天傍晚,还在上次那家酒店,林学明和关云天跟城建局的万副局长再次见面了,老林把双方向彼此作了介绍。

酒菜准备就绪后,老万主动说话:“林局那天给我的资料,我昨天抽时间看了,给我的整体感觉是,粉煤灰综合利用项目对有关各方都有利,首先对企业,不仅解决了发电厂固体废料的出路,还为企业增加了一种新产品,也就是轻体砖,如果市场开发出来,将为企业增加经济效益;其次对环保局,发电厂的固体废料得到解决,就给他们的工作减轻了压力;第三对于各建筑单位,有了轻体砖这种新型建筑材料,他们在建筑施工时就多了一种选择。”

“万局不愧是城建部门的官员,看问题就是独到。”林学明赞赏道。

“你们这个粉煤灰综合利用项目甚至可以申请政府部门的扶持奖励,比如替代黏土制砖,可以向土地资源部门申请,解决固体废料的出路,可以向环保部门申请,等等。”老万提醒道。

“我们没想这么多,万局真是思路开阔,看问题高瞻远瞩。”关云天既是恭维,不过老万的建议确实也对他有所启发。

“万局,关总拜托你的事,让你费心了。我们一齐敬你!”林学明带头举杯。

“对,感谢万局的支持和帮助,我们敬你!”关云天也端起酒杯。

“别这么客气,我跟林局是老朋友,关总是林局的朋友,咱们也就是朋友了。来,为了今晚的相聚,干杯!”

酒至半酣,趁对方还处于清醒状态,关云天取出一张卡片塞进老万衣兜里,“万局,林叔叔跟我说这件事很棘手,你需要多处疏通,这个请你收下。”

正文 第81章 受到启发

林学明对关云天的举动并不意外,但多少有点出乎老万的预料,他没想到关云天会当着老林的面做这种事,“关总这是干什么?”说着,把卡片掏出来硬要还给关云天。

“万局,林叔叔不是外人,他都跟我说了,你本人并不经管这件事,需要打点疏通,你就别推辞了。”

老林赶紧接过话,“万局,是不是嫌我碍事,你不必多虑,我这嘴从来不多说话,你帮关总办事需要打点,收下这个他才放心呀!”

关云天把老万的手推了回去,再次把卡片塞进他的衣兜里,“不仅如此,万局,今后需要我们怎么配合,请随时说话,我们会尽力而为。”

这次见面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吃饭喝酒,老万要去局里一把手那里疏通关节,关云天首先要把他打点好了,否则,拜托他办的事,就只能停留在口头上,很难往前推进。

作为政府部门的官员,面对这种职责范围之外的事,如果通过正规渠道,完全可以选择不管,尽管这对有关各方都是有利无弊的好事,但他们的做事原则永远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既对得起上级领导,又对得起工资。如今朋友求上门来,只好给个面子,但需要付出额外的精力,没有一定的回报,他们照样没有办事的动力。

关云天和老林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老万似乎也心安理得,“那我就收下了,关总,你是不知道呀,像这种非职责范围内的工作,局里没人愿意干,包括一把手那里,还有下面具体办事的工作人员,要是不打点,没有人愿意接手这种事。”

“万局不必解释,林叔叔已经跟我说了,事情涉及多方面,我们拜托你了。来,我单独敬你!”关云天跟老万共同举杯。

晚饭结束,关云天招来自己的司机,先后把老万和林学明送回家。

关云天回到家里,妻子周媛媛还在等他,“怎么还没睡觉?”关云天问。

“等你呀!”

“等我干什么?”

“跟你打听点事儿。”

“哦,什么事儿?”

“砖厂那边是不是不让干了?”

“砖厂那边----?嗯,是有这事儿,上面有政策,不让取土烧砖了,怎么啦?”关云天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周媛媛。

“没什么,政府不让干了,谁也没办法。但是,我爸怎么办?”

“你爸----?他怎么了?”关云天有点莫名其妙。

“砖厂不让干了,我爸怎么安排?难道你要让他回家?”周媛媛好像现在就要知道答案。

“嗨!谁说让他回家了?你听我说过让他回家吗?你们想的也太多了!”关云天知道这是老岳父跟他闺女通报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在公司这边给他找个地方,让他到公司这边来吧。”周媛媛道。

“什么呀!公司这边哪有他的位置?到这边他能干什么?”

“我不管他能干什么,但你不能让他回家!”周媛媛一扭头,扔下一句硬邦邦的话。

“我都说了,我从来也没说过让他回家!政府不让取土烧砖,并不意味着砖厂就要关门,既然砖厂还存在,他能回家吗?就知道整天瞎操心!”关云天责怪道。

“哦,是吗?都不让取土烧砖了,砖厂还能干什么?”周媛媛有点怀疑。

“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既然涉及到砖厂的事,我就告诉你吧,这几天都在为这件事忙活。公司的自备电厂产生了大量粉煤灰,现在环保局要求把这些固体废物处理掉,我们打算把粉煤灰进行综合利用,把它当做轻体砖的原料,正好赶上政府不让取土烧砖了,接下来我们要在砖厂用粉煤灰制轻体砖,技术依托单位都找好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进设备,开工建设了。还愁你爸没事干吗?”关云天看着一旁的女人。

“哦,原来是这样!我上哪儿知道公司的事?你回家从来也不跟我提一个字儿。”周媛媛抱怨道。

“好啦!这回总可以放心了吧?告诉老爷子,安心上班就是了,真有什么事儿,我能不事先跟他说吗?”

第二天上午,处理完手头的公务,关云天回想起昨晚在酒桌上城建局万副局长说的话,对呀,发电厂固体废料的综合利用,涉及到新型建材、城市环保和节约土地资源等多个领域,为什么不申请政策扶持呢?

新型建材应该属城建局管辖,到时候可以让万副局长做工作,固体废物综合利用,自然是环保局的管辖范围,这得关云天亲自出面,国土资源局那边,让林楠找她的秦叔叔。

想到这里,关云天站起身,来到林楠的办公室,进屋没等坐下,便开口道:“交给你一项任务。”

“哟,什么重大任务?这么严肃。”

“咱们不是马上要搞粉煤灰的综合利用嘛,昨天晚上我跟林叔叔请城建局的万副局长吃饭,对方的几句话使我深受启发。”

“哦,什么话让你受到启发?”

“粉煤灰这种固体废物的综合利用,咱们这是在做一件大好事,第一,以粉煤灰做原料制成轻体砖代替红砖,可以节省大量优质土地资源;第二,有利于城市环保;第三,为建筑行业提供了一种新型建材。你说是不是大好事?”

“嗯,有道理。下一步你想怎么做呢?”林楠知道关云天的办事方式,要办某件事,他一定会先做铺垫,一般不会头脑发热似的心血来潮,刚才说了这一通,接下来肯定有事。

“我想向政府部门申请政策扶植。昌达集团根本不缺那几个钱,但企业做了这样的好事,政策规定可以享受的优惠,咱们为啥不要呢?”

“应该的,不要白不要!具体怎么办?”

“环保局和城建局就不用你管了,国土资源局那边,你不是跟那位秦叔叔很熟吗?他现在还是不是副局长?”关云天道。

“你是说让我找秦叔叔,通过他申请国土局的政策扶持?”

“对,以节省土地资源的名义申请。”

“找他没问题,但我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副局长,一会儿我先打个电话问问。其实即使他不当副局长了,也可以让他引荐一下,咱们这件事应该是正大光明,理所应当的,对吧?”林楠道。

“事情当然是理所应当的,但没关系没熟人,再正当的事办起来也不会顺利。你先联系一下,问问以节省土地资源为名申请政策扶持,需要什么手续和材料,该花的钱,该请的客,你自己决定,咱们的目的是把事情办成。”关云天交了实底。

林楠心领神会,“好,我知道了。至于扶持额度,再多不嫌多,太少他们也拿不出手。”说完,哈哈地笑了。

这三个部门,最难接触的是环保局,关云天决定亲自出面。

但是,迄今为止,关云天的朋友圈里,没有一个跟环保局有联系,这让他无从下手。

想了一阵,关云天抓起桌上的电话,“喂,你现在有空吗?来我办公室一趟。”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听见敲门声,推门进来的,是自备电厂的周经理,也有人叫他周厂长。“关总找我?”

“许工来啦,你先坐下。我想问问,你去过环保局几次,一般都跟哪个科室或部门接触?”

“往电厂下发整改通知的,一般都是稽查科,我每次都跟稽查科的人接触。”

“跟他们有过深交吗?比如吃饭喝酒之类。”

“还没有。”

“嗨!集团公司不是给了你们各分厂或分公司相当大的招待权力吗?你怎么不用呢?”

这个老许是发电技术方面的专业技术人员,从外表看就是个性格内向,不善交际的人。

“他们每次都是上午来厂里,我倒是留过一两次,但对方总是推脱,以后我就不留他们了。”

“嗯,也难怪,中午也许的确没有时间。这样吧,你现在给他们打电话,问他们这几天晚上有没有时间?如果有时间,约他们在一起聚聚。”关云天道。

老许用关云天办公室的电话打了过去,“喂,是稽查科吗?请问辛科长在不在?”

“他们出去了?哦,我是昌达集团自备电厂的老许,等辛科长回来以后,请他给我回个电话,我找他有重要事情。”老许放下电话,“关总,他们不在单位,等那边回了电话再说吧?”说完,老许就要往外走。

关云天叫住了他,“许工别着急走,我还有话跟你说,我想出面跟环保局的人接触,除了粉煤灰的处理,咱们还想跟环保局申请政策扶持。如果约他们相聚,你得作陪。”

老许的确不愿应酬,“我就算了吧。”

“你不作陪,我也不认识他们呀!你必须去,好歹你跟他们面熟。”

“行,到时候再说吧。”

就在老许起身迈步将要离开时,桌上的电话响起了铃声,关云天接起来,听筒里传来问话声:“刚才谁找我了?”

“许工,你来接。”关云天把电话递给老许。

“你是辛科长吗?我是昌达电厂的老许,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了。”

“哦,找我有事?”对方似乎有点惊讶。

“辛科长,请问这几天下班后,晚上有没有时间?”

“下班后----,晚上,一般没啥事,怎么,你有事?”

“辛科长,我们关总想跟你见个面,认识一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晚上聚一聚。”老许道。

“你们关总,你是说昌达集团的老总?”

“是的,他想跟你认识。”

“行啊!不过今天晚上我有事。”

“那就明天晚上,时间随你定。”

“好,明天晚上,就我自己吗?能不能带几位同事?”

正文 第82章 求之不得

关云天就在电话跟前,对方说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向老许示意OK,老许领会其意,“当然可以,无论同事或朋友,几个都行。”

“那好,就定在明天晚上。”

放下电话,老许道:“关总,辛科长同意明天晚上见面。”

关云天点了点头,“嗯,到时候你要出席作陪。”

尽管老许不喜欢酒场,但他推辞不过,“好,明天我去。”

第二天上午,关云天在一家酒店预定了包间,傍晚时分,他跟电厂老许提前到达酒店,不久,环保局稽查科的辛科长也到了,后面还跟着五位客人。

在这六位客人中,老许真正熟悉并知道对方大名的,只有辛科长一人,尽管后面跟着的这几位也曾在电厂见过几次面,但老许跟他们没有实际接触。

大家都还站着,关云天道:“许厂长,你给介绍一下吧。”

“哦,对,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昌达集团关云天董事长,关总,他就是环保局稽查科辛科长,再往下我就不知道各位客人的姓名了,请辛科长代劳吧。”

关云天主动伸手跟辛科长相握,“欢迎辛科长和环保局的各位客人!”随后,跟其他客人一一握手。

关云天把辛科长安排在主宾位置,那位年龄稍大的客人被安排在副宾座位,其他四位分列两边,老许坐在关云天对面当副陪。

这次相约没有更多目的,关云天只想利用这次机会跟环保局的人认识,自备电厂的粉煤灰已经有了合理的处理方案,问题就要得到解决,剩下的事情跟稽查科无关。

关云天请旁边的辛科长点菜,对方客气地推脱,他便没有进一步相让,而是直接点完了八菜一汤,并顺便点了一种本地名酒。

酒菜上桌后,关云天举杯道:“欢迎辛科长和环保局的各位朋友!很长时间以来,一直想跟各位认识,但事务缠身,始终没有时间,今天终于有了机会,能认识大家,我很荣幸,干杯!”

“多谢关总!”众人举杯同饮。

各人吃了些菜,这第一杯酒在关云天的带领下,三下五除二,不到十分钟就喝干了。

桌上除了老许,其他都是年轻人,关云天要服务员再次把每个杯子倒满,“关总,我不胜酒力,就倒半杯吧。”老许央求道。

“辛科长觉得怎么样?许厂长的确酒量有限,第一杯能喝完,已尽了最大努力,要不第二杯咱们照顾照顾他?”关云天征求道。

“哦,许厂长年纪比较大,随便吧。”辛科长道。

为了试探客人的酒量,关云天同样以较快的速度带完了第二杯酒,他用余光扫视桌上的几位客人,但见其中的三人已经满面通红,不过辛科长还面不改色。“服务员,继续倒酒!都满上。”

“关总,差不多了。”辛科长做出用手捂杯子的动作。

“这才到哪儿?辛科长,咱们几个都是年轻人,这点酒不算什么,倒上吧!”关云天一脸的轻松。

无论请谁喝酒,关云天的目的都是让客人喝好,而不是故意把对方灌醉,跟环保局稽查科的人初次见面,通过前两杯,他已经大体知道几位客人的酒量,见老辛面有难色,关云天建议第三杯酒放慢速度,宾主边喝边聊,这也是今天相聚的目的。

端起杯子跟辛科长单独碰杯后,关云天道:“辛科长,环保局对我们的粉煤灰综合利用方案还满意吗?”

“嗨,没啥满意不满意的,粉煤灰是一种固体废料,容易产生扬尘,污染环境,作为环保部门,我们的观点是无论采取哪种方法,只要把它处理掉,就算没事了。”

“我们公司正好有一家制砖厂,用粉煤灰做轻体砖的原料,既解决了扬尘污染,又给砖厂增加了一种原料,可谓一举两得,要不是环保部门督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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