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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你好》 第一章 小生只是路过 乔惜一脸忧郁的将手中的咖啡抿了一口，然后放在桌子上。 瓷器和桌子碰撞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声音并没有多么剧烈，不过也让坐在他对面的姑娘终于回了神。 那姑娘很是清秀，身材纤细，看着是个相当文静的姑娘，然而乔惜莫名觉得，对方那眼神极具杀气，让他着实招架不能。 他郁闷的摸了摸鼻子，脸上扬起了一个温和的笑，将自己刚刚已经说过一遍的自我介绍又说了一遍。 ——没办法，这姑娘在他刚刚说话的时候就是一副呆滞的明显没有在听的样子，他只能再重新说一遍了。 “你好，我是乔惜。初次见面，请问是不是赵小姐？” 对面的姑娘脸颊泛着在乔惜眼中完全谜一样的红晕，一双杏仁一样的眼睛散发出灼人的光芒。 “是是是，我是赵悠悠，你好。” 乔惜对上她的眼神，心中就越发的忧郁了。 ——为什么他一个才刚刚二十岁的大好青年，就已经开始着急要坐在这里和人相亲了。 想起他那个常年失踪又突然出现勒令自己去相亲替他传宗接代的师傅，乔惜真真是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他自问自己长的也不丑，年纪也没有多大，也不至于到了找不到对象然后来相亲的程度吧！ ——说着的，乔惜的容貌，与其说是不丑，不如说他的长相，已经精致到一般的女孩子都会觉得自惭形秽的地步了。 他下巴尖俏，皮肤白皙，鼻子挺翘，眉毛修长，一双眼睛是那种眼尾上挑的狐狸眼，眼珠子黑的出奇，最中间的瞳仁却奇妙的比眼珠的颜色浅了一些，看人的时候，眼睛微微一转，眼尾那么一翘，那感觉真是说不出来的奇异。 ——最起码坐在他对面的赵姓姑娘刚刚就是被他眼睛无意间那么一扫，生生的就给煞在了原地。 就是那种，分明应该是邪魅狂狷诱惑无比勾魂夺魄的一双眼睛里却偏偏瞳仁清亮的一眼便能望到底，再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忧郁——这奇妙的反差萌！ 赵悠悠暗搓搓的捂住自己的小心脏，背过身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眨巴着眼睛看向乔西。 “我觉得吧，以乔……先生的条件，应当不至于，来和我相亲吧？” 赵悠悠很惆怅的在称呼乔西的时候哽了一下。 一般来说叫先生是没有错的，然而对面这小伙子，她是不知道叫同学更合适还是叫先生更合适了。 五官长的好看也就不说了，看起来也不过就是十几岁不到二十的年纪，她现在甚至想冲回去摇着那个介绍她来的婶子的领子质问她一句为毛要给自己介绍一个未成年美少年！！！ 乔西眼睛一眨，赵悠悠惊悚的发现自己在他的眼睛里发现了一丝委屈。 ——真是哔了狗了！就算是美少年也不能做出这样的表情吧！简直作弊！ 这次赵悠悠终于是毫不掩饰的捂上了自己的胸口，沉痛的转过脸不看乔西，道：“大兄弟，你还是走吧！” ——这么嫩这么可爱这么单纯的一个美少年！她一个死宅真的是下不去手！ 乔西睁大了眼睛，看起来竟有几分呆萌，赵悠悠抬头，眼神真诚无比：“我们不合适，真的！” ——面对这样的美少年，她完全不想谈恋爱！只想把他当做洋娃娃一样打扮！然后蹂躏！ 乔西一歪脑袋，虽然不是很明白对方为什么还没和自己说几句话就这么说，不过，这样的话，自己总算回去可以想师傅交待了吧。 他思考了一瞬间，便将眼睛笑弯成月牙儿的形状。 “唔，这样吗？难道是被讨厌了吗？那好吧，不过还是很开心能和赵小姐坐在一起吃了甜点呢。” 扑通扑通…… 赵悠悠脸上露出一个神圣的微笑：“虽然并没有讨厌，不过像乔先生这样出色的人，应该也不至于在这样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出来相亲吧？” ——赵悠悠表示自己很有理由怀疑是不是他身边的妹子们看见他心中都能产生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嗯，这样出色的美少年，如果不能用来蹂躏的话，那果然还是交给一个更加强大的男人来保护比较合适吧。 这么想着，赵悠悠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神圣。 乔西完全不知道对面这个看起来文静的姑娘心中的想法竟然如此彪悍，他只是觉得她的眼神中带着的杀气越发的浓烈，以及，她之前的反问说的很对。 是啊！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啊！ 当乔西蔫巴巴的回到家，对上自家师傅殷切的目光的时候，他眨巴着眼睛，将这句话复制着扔给他。 然而师傅的反应着实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了。 热衷于装神秘的师傅这次仿佛是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和他面对面坐着很是推心置腹的进行了一番会谈。 乔西：？？？ “等等！你年纪大了想抱孙子这也没什么我理解，但是你要不要这么一副我即将不久于人世要趁早留下血脉的样子？” 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在听到他那一句“年纪大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有些龟裂，等听完他这一段话后，他看向乔西，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非常奇妙。 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那种，教父式的、爱着世人，然而世人明显却不领情的那种悲天悯人且圣洁无比的神情。 ——再具体一点儿就是在哪个景点游玩时会遇到的那种看起来貌似德高望重的老和尚老道士招摇撞骗时摆出的那种经典神态。 乔西眉毛一抖，不自觉的朝沙发后缩了缩。 不妙，不妙啊！ 他干笑了一声，就看到师傅一脸正经的道：“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 “你小时候我就替你算过命，算出你在二十岁的时候有一场大劫，现在，也是时候了。” 乔西面瘫脸：“喵喵喵？” 男人咳了一声，又补充道：“不过你不用太担心，虽然我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你了，不过你这条命姑且还是能保下来的。” 乔西继续面瘫。 中年男人盯着他的神情，然后…… “咳好吧就这样了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今天相亲又失败了看来你和这个世界果真是没有缘分的既然如此我觉得你还是就这么离开吧好的就这样祝你好运再见！” 男人一口气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了然后也不等乔西反应就抬手一巴掌向着乔西的额头拍了过去。 于是乔西大惊失色完全不能动弹的眼睁睁看着师傅的巴掌落在了额头上，然后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乔西的意识恢复的时候，他那一双狐狸眼依旧还是瞪的圆溜溜的模样。 他真是没有想到，自家师傅这么莫名其妙的就给他来这么一出。 他觉得自己脑子里完全是一片懵逼，应该好好的坐下来整理一下思绪考虑一下自家师傅究竟背着自己在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在这之前，他觉得他首先应该让耳边这嗡嗡个不停的声音停下来再说。 于是他眼皮子一掀，不悦的目光扫向了不断发出声音的地方：“小声点好吗！” 周围如他所愿的终于安静了下来，然而还不等乔惜松一口气，更大的哗然夹杂着惊喜的尖叫声便响了起来。 这次乔惜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他僵硬着脖子一点一点的转向发声处，然后就石化在了原地。 ——那些匍匐在地上看起来一副喜极而泣的表情穿着不大正常并且说着的还是日语的一波人究竟什么鬼？ 乔惜一脸迷幻的瞅了一眼跪在那里的人，然后脸上摆出一副神圣的表情，果断的又躺了回去。 ——看来师傅那一巴掌真是将自己拍的不清啊，你看，这连幻觉都出现了，还这么真实。 乔惜安详的闭上眼睛，他发誓他绝对没有听到那些人哭着喊着说“丰月神现身了”什么的。 正当他准备逃避现实的时候，一个有些软萌萌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呐。你就是丰月神吗？” 乔惜此刻无比的后悔，他为什么上大学的时候会在外语学校，并且因为自家师傅工作的缘故对日语相当的熟悉。 ——如果他听不懂的话，那他还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而…… 他幽幽的转头，脸上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目光对上了在他身旁跪坐着的小少年：“不，你误会了，小生只是路过。” “……” 身上穿着一袭极其华丽的黑色十二单衣，脸上带着奇怪面具的小少年成功被他新出现的小伙伴一句话说的无语凝噎了。 第二章 揉头发会开心 尽管乔惜再怎么不想承认，然而面对事实，他还是不得不选择接受。 ——他是真的，被自家师傅，一巴掌，从一个人类，拍成了一个灵魂体，并且，年纪仿佛还缩水了一番。 他在接受了自己身上变化的同时，从善如流的和旁边的黑衣少年进行了一番沟通。 “那个，你刚刚说的，丰月神，是什么意思？” 他这个问题问的自己其实相当的胆战心惊。 得益于对日本文化的了解，对于“丰月神”这个称呼他也是有几分耳熟的，正是因为觉得耳熟，他才更加的欲哭无泪。 ——希望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他正在这样进行祈祷的时候，那个黑衣的少年便歪着头打破了他的幻想。 “丰月神啊？就是你呀。” 对方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乔惜明显听出了语气中的疑惑：“难道你不是因为听到他们的祈祷而现身的吗？” 乔惜不自觉的哽了一下。 他其实想说他不是！ 天地良心，他只是被师傅在额头上拍了一把，谁知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会变成现在这么一副样子。 将他已经到了喉咙里的否认制止住的是他因为情绪波动而周身出现的光芒。 乔惜静默的瞅着浑身散发出来的完全不像是特效的浅绿色光芒，心情忽然莫名的就平静了下来。 温和的，平静的，充满生机的——这浅绿色的光芒是从他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黑衣的青年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有些不舒服的往后退了退，口中嘟囔了起来：“看吧，果然就是你啊，丰月。” 他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不像是一开始那么神采奕奕了，似乎是乔惜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让他感觉十分的不舒服似得。 不过下一秒，他的声音忽然就雀跃了起来：“啊啦，听说在人类世界里，我们这样的关系被称作兄弟，呐，叫声欧尼酱来听一听。” 乔惜正打量着自己身上穿着的，和黑衣少年款式很像但颜色不同的华丽单衣，听到他这话就瘫着一张脸转头看他。 然而他脸上实际上也是戴了一个浅紫色的鹿角面具的，于是黑衣少年并没有发现乔惜对于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这个事实，反倒是来了兴致，见乔惜将属于他的生机之力收起来以后，就巴巴的围了上去。 乔惜将自己身上的装扮看了一遍，再对照着少年身上的衣服看了一遍，最后确定，除了脸上这面具，他的这个形象再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统的异志传说里的属于丰月神的形象。 脑子里飞速的转动着，他也不理会在台下连哭带喊狂欢着的人类，只挑了眉看向这个自他醒来以后就相当聒噪的少年。 “你是不月？” 少年猛的点头：“是啊，我是你的欧尼酱不月。” 乔惜选择性的将他后半句话忽略掉，只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便点了点头，又问道：“下面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月歪了歪头，小眼神儿悄悄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开始对手指。 乔惜等了几分钟都不见他说话，就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问道：“怎么了？很难说吗？” 根据传说，丰月神应当是管理丰收的神明吧？ 那些人若是在祈祷的话，也就是说今年收成不大好？ 乔惜皱了皱眉毛，不月摇了摇头，然后又抬头巴巴的看他：“不是……” 他可怜兮兮的抓住乔惜衣服的宽大衣摆，声音软软的道：“我不是故意的，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乔惜：“……” 他默了一下，然后想起了不月神的特性，嘴角微微一抽。 这个不月神……画风颇为清奇啊。 见乔惜不说话，不月鼓了鼓嘴巴，抓着他衣服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呐，你是丰月，你来了的话，他们就不用哭了，对不对？” 乔惜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是真的丰月神的话，确实是这样没有错，然而，他虽然貌似身上有些丰月神的生机之力，然而他根本都不知道怎么使用…… 这么想着的时候，乔惜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到了台下。 那里乌压压的跪了一大片的人，因着他刚刚情绪激动而不受控制散发出来的绿色光芒，他们已经止住了欢呼，温顺的跪在地上一脸期待的仰头看着他。 那些眼睛形状各异，颜色各异，然而唯有瞳仁里面散发出来的光芒是如出一辙，那种期待的，宛如盯着救世主一样的目光。 乔惜忽的就将视线移开了。 ——救世主什么的…… 他握了握拳头，不自觉想起了自家师傅最后说话的时候微微闪烁着光亮的眼睛以及笑着的嘴角。 ——他是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又怎么做救世主？！ 乔惜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那些人期待的眼神。 忽然，一只软乎乎的小手将自己握的紧紧的手掰了开来，乔惜低头，对上了不月眨巴着看着自己的眼睛。 不月的眼睛是十分纯粹的黑色，又黑又亮的，很好看。 见他看过去，不月担忧的看他：“丰月，你不高兴吗？” 乔惜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避开不月的眼睛，然后就被不月眼疾手快的强行伸手摆正了。 “丰月，告诉欧尼酱，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乔惜嘴角一抽。 他哪里来的欧尼酱啊？自封的吗？ 他抬手将不月的手拿下来，道：“没有不高兴。” 不月嘴巴一噘，语气笃定：“你说谎！” 于是乔惜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一个刚出声不久的神明啊，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要静静地闭嘴不要说话就可以了吗？ 寻根问底什么的，可是相当的惹人讨厌啊！ 乔惜很想直接甩手走人，然而…… 对上不月眨巴着纯粹担忧的清亮眼睛，乔惜顿时就甘拜下风。 他没好气的揉了揉不月的黑色长发，特别坏心眼的将他柔柔顺顺扎成整齐一束的头发撸毛毛躁躁，然后嘴角上就翘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刚刚确实是因为一些小问题不开心，不过如果不月愿意以后都这样让我揉着头发的话，那么，小生就不会不开心了哟~” 他这话显然是在开玩笑了，然而刚出生几个月的单纯神明就当真了，他咬着唇很是纠结了一下，然后仰着头看着乔惜，真诚道：“如果揉头发会让丰月觉得开心的话，以后都给你揉！” 第三章 小生即是丰月 乔惜霎时间就怔住了。 什么嘛，这么软萌好说话的样子，感觉好像自己在欺负他一样…… 这样想着，乔惜恋恋不舍的将手从不月触感极好的头发上拿下来，轻咳了一声。 不月一歪脑袋，有些好奇道：“不揉了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将毛绒绒的脑袋低了下来，正凑到了乔惜手底下，然后轻轻的蹭了蹭。 乔惜：“……” 有点可爱…… 他视线飘忽了一下，转移了话题：“那么，那些人类怎么回事？” 不月笑眯眯的凑到了乔惜的跟前，就算是隔着面具，乔惜也能感觉到小少年笑得灿烂的样子。 “那个，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可是只要我出现的地方，就会变得一片荒芜，丰月……” 黑衣的少年歪着头认真的看着乔惜：“丰月，你可以救他们的，对不对？” ——诞生于人类祈愿之力的神明，掌管着丰收和风调雨顺，唤作丰月神。 身为丰月神的话，要保证风调雨顺什么的，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吧。 乔惜终于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那些安静的等待着他动作的人类，忽然心中就涌上来一种奇妙的冲动。 他顺从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闭上了眼睛，浅绿色的雾气开始渐渐的从他的周身氤氲开来。 不月有些不适的往后面退了退，只是嘴角却不由自主勾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神明降临的十分突然。 原本期待的跪趴在地上的人们忽然就感觉一阵十分令人舒适的气息蔓延了开来。 那种气息很是柔和，只轻轻的一阵飘过，就仿佛将近日里令人绝望的干燥尽数驱逐殆尽。 有几个大胆的忍不住就抬起头来，向着那股气息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身上穿着华丽的浅紫色单衣的男子站在树梢上，身影纤细又修长。 神明脸上戴着一个鹿角面具，很精致，掩映在面具下若隐若现的浅金色的头发在日光下显得褶褶生辉。 温暖而又光芒万丈。 ——这就是神明吗？ 他们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猛地就趴在了地上痛哭了起来。 神明的反应更是让他们眼泪汹涌的停不下来。 见他们忽然激动的哭泣，神明的声音带着几分茫然，却又温和轻柔的，十分好听。 “小生即是丰月。汝等的愿望，小生着实收到了，尽管回去，等待着吧。” 乔惜微微笑着，看着因为自己的回应而显得情绪异常激动的人们，他心中莫名的就有一种直觉——只要自己想的话，这里的气候果然是可以被自己控制住的。 他眼尾翘了翘，正想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就感觉到跪在那里的那些人身上忽然散发出了一阵强烈的金色光芒，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化成一道流光冲进了自己的身体。 乔惜的动作顿了一瞬间，他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不月，问道：“这是……愿力？” 不月看起来非常兴奋，猛地点头道：“嗯呢，丰月真是太厉害了！这样的话，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强大的神明的！” 乔惜一个没忍住又抬手糊了糊不月毛茸茸的头发，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漫不经心。 “嘛，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他抿着唇笑了一下：“也许千百年后人类就不需要丰月神了，然后丰月神就这么消失了也说不定。” ——他以前去日本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丰月神的模样。 听他这么说，不月忽然愤怒了起来。 他的手紧紧的抓住乔惜的衣袖，道：“不会的！” 他信誓旦旦的做着保证：“不会没有人需要丰月神的！” 他这样说了一句，又蓦然想起了曾经是有过依托于人类的愿力而诞生的神明，在被人类渐渐的遗忘以后就彻底消失的事情，忽然就沉默了起来。 乔惜感受到他失落的心情，莫名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这么提起这个话题，然而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将这个话题转移了之后，就听到不月轻轻的道： “如果，真的没有人类记得丰月的话，我还会记得的。” 黑衣的年轻的神明仰头，定定的看着乔惜的眼睛：“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他攥着乔惜衣服的手指紧了紧，仿佛是鼓足了勇气一般道：“我记得你，不要消失好不好？” 乔惜和他对视着，然后就笑了出来：“好，不消失。” 得到乔惜肯定的回答，单纯的神明就高兴了起来，他将脸上的面具掀开了，朝乔惜展现出了一个极其阳光灿烂的笑容。 “那你要记得我的样子呀，我是不月。” 乔惜嘴角一翘，学着他的样子也将自己的面具去掉挂在了腰间，朝他微微一笑：“恩，我是丰月，我记住你的样子了。” ———————————————— 成为神明的日子感觉还是相当神奇的。 乔惜现在没有人类的身体，只有一个灵魂体，一般的人类其实并不能看见他，除非他用了全力进行施法——例如之前在愿力的激发下而显出身形，赐予他们丰收。 因而在以神明的状态生活了几天以后，乔惜整个人就陷入了惆怅之中。 简直忒无聊了！ 没有手机没有游戏没有电视！ 唯一可以进行沟通的物种只有一只明明理论上凶神恶煞，然而实际上却软萌的不得了的的不月神。 之前说过了，不月神诞生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因为长时间的干旱，不月应运而生。 他出生之后也不像乔惜那样有着二十年生而为人的意识，他一出生有了思维之后，下意识反应便是破坏。 ——这是他身为不月神的天赋，以及职责。 他原本是按照自己的本心对这一片区域进行破坏的，直到看见了因为气候恶劣而崩溃痛苦的人类。 那些透明的，从眼睛里面不断涌出来的液态不明物体，在不月看来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存在。 明明就很轻，没有一点儿重量，然而不知道怎么的，当一滴一滴的泪水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上的时候，不月心中忽然就产生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诞生后学会的属于人类的第一个感觉，便是难受。 他偷偷跑去人类的世界听他们说话，然后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丰月神的存在。 和自己对立的，被人类所敬仰且期待的另一个神明。 第四章 愿力不会永生 从知道丰月存在的那一天起，不月便一直都在期待着。 ——他已经不想再看见人类那绝望的含着眼泪的眼睛了。 于是，在人类强烈的愿力作用下，丰月神，诞生了。 在第一眼见到丰月的时候，不月就在他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十分奇妙的感觉。 ——也许那只是一种直觉，反正，不月就是觉得，丰月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这个直觉在后来相处的日子中得到了证实。 当乔惜无聊的实在不知如何是好然后终于想起了很久以前曾经和师傅学习过然而那时候师傅表示地球的灵气太少练习也根本没有什么卵用的某种道家功法的时候，不月一脸好奇的蹲守在旁边。 “呐呐，丰月，你在做什么呀？” 乔惜瞄了他一眼，回答的言简意赅：“修炼。” 听到了新名词的不月一脸的问号。 “修炼？那是什么？” “……” 乔惜沉默了一下，表示自己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他思考了一下，决定将这个单纯的神明忽悠过去。 “是这样的。你是由于天气情况自然而然诞生的神明。而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产生于人类的愿力，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如果有一天人类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变得越来越虚弱，然后直至消失。” 见不月因为自己的话而面色大变，乔惜淡定的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所以，为了避免这种状况，我就需要一直努力的修炼。” 不月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似懂非懂，然而他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这样的话，那丰月一定要好好的修炼。” 他右手握成拳头在左手掌心轻轻的锤了一下：“嗯，欧尼酱会好好的看着你的！” “……” 对上小少年取了面具之后显得越发稚嫩的小脸以及清清亮亮的大眼睛，乔惜禁不住沉默了一下，然后转开眼睛：“嗯，你开心就好。” ———————————————— 俗话说得好，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修炼这种事情，一旦沉浸其中，就会发现时间过得真是相当的快。 于是，当乔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十分惊悚的发现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他修炼的树下已经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神社，门前供奉着一些水果饼子之类的东西，而不月小少年却是不见了踪影。 乔惜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发现经过十几年的时间，他原本透明的魂体凝实了许多，属于丰月神的生机之力竟也是在他体内莫名的圆融了起来。 他眨了眨眼睛，从树上跳下来，随手在神社门口的盘子上抓了一个苹果，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咔擦咔擦的啃了起来，一边啃着一遍抬眼将神社上下打量着。 这个神社果真是属于丰月神的神社，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穿着浅紫色单衣带着鹿角面具的少年形象。 虽然感觉上其实和乔惜本身差了很远，不过已经是相当的正式了。 他在神社周围转悠了一圈，在距离丰月神社很远的地方发现了不月的神社。 ——说是神社，还不如说是一个简单的鸟居更恰当一些。 乔惜翘着那小巧的鸟居，想象着那个小少年看到鸟居时那不高兴的样子，忍不住就“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 乔惜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弯成月牙儿的形状：“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情而已。” 他说着，很自然的回头，看向那个躺在草地上嘴巴里咬着草茎的小少年身上。 乔惜的目光在他的头顶转了一圈之后，自然而然的对上了小少年的眼睛：“呐，你是谁？” 小少年将草茎在嘴巴里面嚼啊嚼，然后“呸”的一声吐掉，看向乔惜，态度颇为恶劣的道：“我是谁关你什么事？” 乔惜歪了歪脑袋，也不生气，只是挑了挑眉道：“嘛～确实似乎不关小生的事，不过，据小生所知，这座山好像是在丰月神和不月神的管辖范围内吧？” 听他提到神明，小少年眼睛眯了眯，眼神中忽而透出一抹讽刺。 “神明？呵～” 他轻笑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重新拔了一根草茎塞在嘴里嚼着，就好像那草茎真的很好吃一样。 乔惜被他这反应弄得有些好奇。 说起来作为掌控着生机之力的丰月神，不知道真正的丰月神是怎么样的，反正就他自己来说，只要他想，整座山的植物都可以当做他的眼睛。 因而醒过来后和山中的植物沟通了一番之后，他就知道了他之前帮助那些人类的行为显然很有效果，那之后没过几天就下了一场雨，气候恢复了正常。 于是附近的人类就在这山中建立了丰月神的祠堂，将供奉了起来。 而在他修炼的时间里，那个不月小少年也没有闲着，将整个山中的妖怪生灵都拜访了一个遍，然后尽数将他们收服了，将这座山头划在了丰月神的管辖之下。 ——尽管不月只是个还有些稚嫩的神明，可是他天生自带的破坏属性让一般的妖怪很少有能打的过他的。 而丰月神的特性又会让不管是妖怪还是人类的存在都对他产生无尽的好感——毕竟不管是什么样的存在，都需要水与食物。 因此，在看到这个小少年明显的表现出对于神明的蔑视的时候，乔惜心中还真是相当的惊讶。 他饶有兴趣的坐在了少年旁边，懒洋洋的靠在矮树上，好奇道：“你这个反应……不是和哪个神明结了仇吧？” 小少年脸色一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可能会和神明结仇！” 乔惜翘着嘴角，瞟了瞟小少年头顶上一动一动的毛茸茸的一对狐狸耳朵。 “嘛，这样啊。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顿了顿，向着少年发出了邀请：“要不要一起去玩，听说今天晚上有祭典哟～” ——还是丰月神的祭典。 虽然才做了十几年的丰月神，并且也只在人类面前出现过一次，不过十分神奇的，在进行了长时间的修炼之后，乔惜莫名的就自然而然的接受了作为丰月神的这个身份。 ——要说起来，他以前也不过是做了二十年的人类呢。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小少年终于舍得给他一个正式的眼神了。 “我说……你是妖怪？” 第五章 你是晴明？ 乔惜侧了侧头，思考了三十秒：“妖怪吗？算是吧……” 听到他这算不上肯定的回答，小少年咧了咧嘴角，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凑近了，奇怪道：“你对人类很好奇吗？” “啊？好奇吗？也算是吧……” 小少年皱了皱眉头，对于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其实并不是特别满意，不过着并不影响他想要表达的恐吓。 他弯着腰凑近乔惜，精致的小脸离乔惜的脸特别近，一双红玉一般的狭长眸子定定的看着乔惜的眼睛，里面散发出来的恶意完全不容人忽视。 “会死的哟～” 他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实际上瞳仁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离人类太近的话，会死的哟。” 少年长相其实是相当精致的。 他看起来不过是十二三岁的样子，一双眼睛是极其标准的凤眼，眼尾微微向上挑着，自带了一抹飞红，鼻子尖俏，唇色红润，头发是如同月光一般雅致的银白色，在阳光下看起来相当的仙。 更让乔惜觉得有意思的是，这少年头顶上有一对兽类的耳朵，毛茸茸的，在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无意识的一抖一抖，乔惜以他的节操担保，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狐狸耳朵！ 他轻轻的咳了一声，因为他是坐着而小少年半跪在他旁边。 ——这少年可能原本想营造出一个具有压迫氛围的气势，然而很遗憾他过于精致且稚嫩的长相让他完全对这个技能不熟练。 于是乔惜仰头，对上小少年的眼睛。 少年的眼睛是红色的，晶莹剔透，像宝石一样，很好看。 里面是刻意做出的恶意，不过乔惜觉得，他的眼睛还是很清澈。 乔惜看着他就轻轻的笑了起来： “这么说起来，难道你靠近过了？” 少年明显的怔了一下，然后下一秒不但是眼角，连整张脸都渐渐的漫上了绯红的颜色。 “什么嘛！我才不会去靠近人类！” 他说是这样说着，可眼神却微妙的有一瞬间的飘忽。 乔惜意味不明的微微一笑：“没有靠近过吗？那正好，一起去祭典呀？” 少年侧头，看他，声音忽然有一些闷闷的：“呐，我说，你很喜欢人类吗？” 乔惜笑眯眯：“对呀，人类很有趣。” ——更何况他自己以前就是个人类，因此他对于人类的感情并不像一般的妖怪或者神明那样复杂。 他难得给了一次肯定的答案，然而小少年的神色看起来依旧是有些郁郁，他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按着乔惜的肩膀。 “那……你喜欢妖怪吗？” 乔惜停顿了一下。 说起妖怪的话，他其实接触的并不多。 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那个单纯的神明不月，然后就是他醒来之后咨询的那个蠢萌的小草。 再就是眼前这个了。 目前来看的话…… “喜欢呀，妖怪很可爱。”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小少年毛茸茸的耳朵上面。 少年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再一结合他话中的内容，脸上顿时就涨的通红。 “开什么玩笑，可爱什么的！妖怪哪里是可以被称作可爱的存在了！” 他跟烧着了一样松开手从乔惜身上跳了起来，然后语气重重的道。 “妖怪可是会吃人的！” 他说着又迟疑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乔惜。 从乔惜的气息上来看，他应当是个妖怪的。 然而若是忽略气息，他就完全和一个人类没有什么差别了。 如果非要说他和人类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大概就是他过于出色的长相和周身的气质了吧。 小少年咬了咬下唇。 他在人类世界见过许多人，有平民有奴隶，甚至贵族，他也是见过的。 可从没见过有一个人能向眼前这个少年一样，能让人在觉得亲和的同时又能感觉到他的雅致高贵带来骨子里的疏离。 这样矛盾又迷人。 ——这样妖怪，会像普通的妖怪那样狩猎人类来吃吗？ 小少年忽然有些好奇。 于是他止住了原本想要说的话头，转而道：“你想去祭典是吗？” 乔惜一时之间没有跟上他这跳跃的思维，反应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嗯。想去。” 小少年勾唇一笑：“好呀，一起去呀。” 乔惜挑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对人类表现的十分抗拒的小少年为何现在忽然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不过这并不妨碍乔惜的行动。 “说起来，我要怎么称呼你？” 乔惜问了一句。 他并没有强求对方真正的名字。 在成为丰月神之前，他就已经听说过名字对于妖怪的重要性，在成为丰月神之后，身体中的灵力和名字之间奇妙的羁绊让他更是对于妖怪的名字越发的重视。 他问这小少年的称呼也不过是为了一会儿叫起来更方便一些。 很明显小少年对于这个也是很了解的，他侧头认真的看了乔惜一眼，然后道：“我叫晴明。” “……” 他默了一下，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在对方说出名字的那一瞬间，他就能知道，对方说的是他真正的名字。 然而…… “这样可以吗？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已，这样不谨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晴明翘着嘴角：“没有关系，只告诉你一个人。” 乔惜盯着晴明的眼睛一时之间颇为反应不能，好半晌，他才眨了眨眼睛，道：“这样的话，小生名为乔惜。” 他将自己的名字说出口，晴明很明显的就高兴了起来。 正如乔惜能感受到晴明说给他的名字是真正的名字，晴明也是能感应到“乔惜”这两个字中带着的灵力。 不过尽管他面上是挡也挡不住的愉悦，然而他还是皱起了鼻子，嫌弃道：“你的名字真奇怪。念起来真难受——乔，惜……” 他艰难的发出乔惜这两个字汉语的发音，一张小脸简直能皱成一团。 乔惜笑了笑，道：“奇怪吗？还好吧？不过说到名字，” 他顿了顿，有些不确定的道：“似乎有个阴阳师……” 传说中的白狐之子，最具才华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 乔惜的眼睛一点一点的睁大，然后视线落在了晴明白色的，不带一丝杂毛的狐狸耳朵上。 “你说，你是晴明？” 第六章 一起去祭典呐 听到他语气奇怪的反问，少年眼睛一眯：“你知道我？” 乔惜回了神，有些惊叹的将少年认真打量了一番，道：“虽然有些冒昧，但是小生想确认一下……” 他斟酌着想组织一下合适的语言，不过少年却并没有给他那个机会。 他秀气的眉毛挑了起来，语气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什么道：“不必猜测，你也是听到过的吧？” 少年冷冷的嗤笑了一声：“由人类和妖怪结合而成的半妖……” “在你们这些妖怪看来应当是十分不齿的吧？” 晴明狭长的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意味，干脆利落的确定了乔惜的话就直接站了起来，看样子是准备走人的节奏。 于是乔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似乎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抬手扯住了少年的衣服，将少年拉了一个趔趄，见他瞪着一双红玉一样的眸子怒视着自己，乔惜眼睛里盈上笑意。 “啊啦啊啦，小孩子年纪小小，脾气倒是挺大的。” 晴明对于他和之前听起来毫无差别的语气有些诧异。 ——这可不符常理。 以往听到自己是半妖，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他们的反应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厌恶。 毕竟自己，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 晴明的眸子有一瞬间变得极为妖异，然后他低头看向依旧坐在地上的少年，想要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乔惜见他不准备走了，就松开了手，这才慢悠悠的道：“嘛，小孩子不要对别人都怀着这么大的恶意嘛。” 对于他类似于说教的话，晴明的反应是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 不过乔惜也只是随口说了那么一下。 他现在其实相当的怀疑，眼前这个脾气不怎么好长相却相当精致的小少年就是传说中那个神秘又强大的大阴阳师。 ——“白狐之子”安倍晴明。 不过说起来这也不过只是个传说罢了，其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乔惜侧了侧头，然后仰头看了看天色，舒服的眯着眼睛道：“哦呀，即将黄昏了呀，正好是去祭典最好的时间呢。” 逢魔时刻，亦是妖怪之流最活跃的时刻。 一般在这个时间，人类的世界和妖怪的世界会有部分的重合。 虽然乔惜作为由人类愿力产生的丰月神，这个特殊时刻对于他影响并不像普通妖怪那样大，不过总归是有一些不同于其他时间的舒适感觉的。 他这个话题跳跃的实在是相当的突然，让等着他的反应的晴明有一瞬间的愣怔。 乔惜站起身来，一脸好奇的看向晴明：“说起来，我还没有去过人类的祭典呢。如果我们要去的话要做什么准备呢？” 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过于华丽的单衣，问道：“衣服呢，要换一下吗？” 晴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路，我可以带你去。至于衣服……” 他挑眉看了一眼乔惜身上的衣服，然后眉头忍不住就皱了起来。 乔惜身上的衣服，确实是过于华丽了。 他现在穿着的，并不是一开始在人类面前现身的那件浅紫色单衣，而是不月准备的，浅绿色的，和那件款式类似的一件。 ——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他都是如出一辙的华丽。 乔惜本不想穿这么招摇的衣服，之前那件浅紫色也就罢了，那是他刚成为丰月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就算他已经接受了身为丰月的身份，可这不代表他就要穿这种“丰月”风格的衣服啊。 然而遗憾的是，当他对于这件衣服表示抵触的时候，不月特意留下来看着他的小妖怪顿时痛哭流涕的抱着他的大腿，絮絮叨叨的说着不月有多么期待，以及他如果不穿的话怎样怎样怎样。 面对这个如同水做的一样的小妖怪，乔惜无力败退。 不过，如果去祭典的话，也算是有理由将衣服换掉了吧？ 乔惜笑眯眯的看着晴明，等着他说不满意然后自己顺理成章的找一件低调一点儿的衣服换上。 只不过…… “不用换，反正祭典的话，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会穿上华丽的衣服。” 晴明朝乔惜笑了笑：“不如说你这件衣服相当的合适呐。” ——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对方的期待表现的这么明显，不要以为他看不出来！ 晴明深深觉得自己如果不趁机使点坏的话简直对不起这么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乔惜眨巴着一双狐狸眼，原本周身清贵优雅的气质被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尽数转变成了委屈失落。 “……” 晴明手指动了动，艰难的转来了视线。 不行！他意志不能这么不坚定！ 这个小妖怪之前还故意作弄他害的他担心他也会和别的妖怪一样看不起自己，现在不报复回来怎么行！ 想到自己刚刚忐忑的等着这妖怪的答案宛如宣判一般，晴明原本被乔惜一个眼神看的有些软下来的心瞬间就坚定了起来。 他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义正言辞道：“好了，不要耽误时间了，这会儿过去正好可以赶上祭典。” 乔惜见他完全无动于衷，不禁有些遗憾的咂吧了一下嘴角，耷拉着眼睛跟在了晴明的身后。 晴明大踏步的在前面走着，感受到后面人散发出来的哀怨气息，根本连头都不回，只是嘴角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的翘起了一个非常愉悦的弧度。 举行祭典的地方其实就在这座山脚下——丰月神的祭典总不能离丰月神太远了不是？ 乔惜和晴明沿着山路一直下去，直到天色便暗的时候才到了地方。 远远的，就能听到十分热闹的敲锣打鼓的声音，乔惜循着声音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里一片灯火通明的地方。 刚刚的哀怨瞬间被甩到身后，乔惜兴致勃勃的加快了步子。 “哦哦？这就是祭典吗？好多人！” ——真是太感动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除了来的那一天，他可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活生生的人类啊！ 他眼泪汪汪的望着一闪一闪的红色灯笼，以及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心情霎时间就飞扬了起来。 不过旁边跟着他的晴明心情就没有他那么愉悦了。 第七章 是妖怪是人类 晴明的母亲正如传说中的一样，是一只白狐妖怪，而他的父亲，却是人类世界中的一个贵族。 他今年十三岁，刚刚成年的年纪。 这十三年里，他一直是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 对于人类这个物种，他可谓是没有多大的好感。 虚伪，狠毒，自私……晴明知道，他们身上的“恶”连有的妖怪都比不上。 他曾经亲眼见过某个有名的贵族，看起来倨傲矜持的模样，然而缠绕在其身后的恶业却是铺天盖地，甚至连天气都被影响了一些。 而他自己，因为血统的缘故，在人类中是被称作异类的存在。 每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厌恶，抑或者是鄙视，宛如看着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一样。 可是，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出生能够选择的话，晴明宁愿只做一个普通的人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承自白狐的强大灵力，而被父亲作为可以壮大家族的工具而培养。 晴明侧头看了一眼看起来相当兴奋的乔惜，然后忍不住不屑的撇撇嘴。 这样无趣的祭典，果然只有像这样不知世事的小妖怪才会这样兴致勃勃。 乔惜不知道在晴明心里，自己被定义成了“不知世事的小妖怪”，他只是觉得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活生生的人，以及可以亲眼见到古老的祭典仪式，实在是很令人感兴趣罢了。 正如晴明所说的那样，来祭典的人们果然都是将自己最好的衣服穿着的，然而问题在于，这里只是一个偏僻的以务农为生的小村落，这些村民们的衣服便是再华丽，和乔惜身上这件在贵族里都算得上艳丽的衣服一比，瞬间就失了光彩。 于是，当乔惜因为好奇的翻弄着一个摊子上各式面具而没有掩饰自己身形的时候，出色的容貌出色的衣服出色的气质，这其中任何一样拿出来都足以留住人眼神的三种特质综合在一起，瞬间就让乔惜成了整个祭典上的焦点。 乔惜歪了歪脑袋，晃了晃手中的招财猫面具，道：“这个怎么卖？” 摊主在他翻弄面具的时候就在猛地盯着他瞧，冷不丁听到他这么问了一句，下意识的摆摆手，傻笑道：“不要钱，送你了，送你了。” 乔惜摸摸鼻子，神情看起来很是无辜。 “咦？真的吗？” “真的真的，送给你了！” 晴明眯着眼睛目睹了一场美色征服世界的现场教学，然后一抬眼再看着乔惜举着面具在自己脸上比划着的样子，心里瞬间就又不痛快起来。 他眼尾翘了翘，忽然从面具摊子上拿了一个最丑的面具，一抬手就盖在了乔惜脸上，这才笑眯眯道：“这个最适合你。” 乔惜眨巴着眼睛将面具调整了一下，好让自己能够的视线能从面具眼睛那里的孔中看过去，然后歪着脑袋在面具上点了点：“这是什么？” 晴明一本正经的将他的手拿下来，道：“是丰月神的鹿角面具，很好看。” 摊主目瞪口呆的看着晴明胡说八道，一脸的欲言又止在晴明轻飘飘的目光下消失的干干净净，艰难的干笑了一声然后移开了视线。 乔惜藏在面具下的眉毛微微挑了挑。 虽然说他刚没看清面具的样子就被盖住了，然而这并不影响他确定这个面具并不是鹿角面具这一事实。 ——再怎么说，正牌的鹿角面具都被他把玩了许多次了，最基本的形状构造他还是有个了解的。 他一双清凌凌的狐狸眼透过面具看了一眼晴明，也不说什么，只是抬头精准的从摊子上摸到一个和他脸上这个一模一样的面具，飞速的扣在晴明脸上然后捉住他下意识想要取下来的手笑道：“好了，我们一人一个。很合适对吧？” 晴明恼怒的挣扎着，想要将这丑炸了的面具取下来，然而谁知道对面这小妖怪，看起来纤细，力气倒是大的很。 他修长柔韧的手指攥着自己也不疼，却偏偏让自己死活抽不出手来。 晴明忍不住将眼睛瞪的圆溜溜，心里却第一次好奇起乔惜究竟是个什么妖怪了。 乔惜强行用武力将晴明镇压了，晴明一开始还挣扎几下，到最后也懒得管了。 反正这地方偏僻，就算不带面具都不见得有人认识自己，更何况戴了面具将脸遮的严严实实，人乔惜这个土生土长的妖怪都不嫌弃丢面子，他一个过路的有什么好介意的？ ——好吧以上的心理安慰可以总结为一句话就是晴明打不过乔惜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又不会掉块肉。 于是，祭典上的一众人类妖怪就能看到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上的衣服极度华丽，气质也相当清贵，然而脸上的面具却是辣眼睛的不行。 乔惜这人从小到大一向被别人看惯了，而晴明也是因为经历问题对于旁人的目光都是能无视就无视，这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在祭典上溜达了半个晚上。 虽然现在只剩下了一个灵魂里，不过乔惜骨子里的生物钟还是自带着的，等到快十二点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回家睡觉了。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和晴明说了出来。 晴明就低低的的笑了起来：“我现在倒是真的好奇了起来，你究竟是个什么妖怪——与其说是妖怪，我觉得你更像是一个人类啊。” 还是那种光风霁月的贵族人类。 晴明盯着乔惜的眼神忍不住微微闪烁。 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身上的灵气实在浓郁的吓人，身上也没有一点儿人类的气息，否则晴明真的是怀疑他是不是一个人类伪装的。 乔惜听到晴明的问题，很是无辜的眨眨眼睛。 这个事情他自己也很好奇的好吧！ 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然后莫名其妙的成了丰月神。 说自己是人类吧，然而连个身体都没有。 说自己是妖怪吧，却是怎么也没办法将自己当成一个纯粹的妖怪。 乔惜忍不住就有些默然， 晴明问完之后就认真的盯着他瞧，很是期待对方能给出自己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单纯呆萌的小妖怪眼中忽然就划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黯然。 第八章 妖怪里面也有笨蛋 晴明顿了顿，忽然就有些不舒服。 乔惜还在发着呆，思考着自己究竟算是妖怪还是人类。 正在他考虑着要怎么表达的时候，忽然就被晴明拉了一个趔趄。 即使带着搞怪的面具然而身形在这万千人影中依旧显得卓然的少年歪着头，不明所以的看向拉着自己袖子忽然跑起来的少年，心中颇是有几分茫然。 晴明一口气将乔惜拉着，就跑到了祭典里最热闹的祭台那里。 台上有身着华丽紫色单衣的男人踩着奇异的步伐跳着舞，又有好几个小孩子围着那男人一边转着圈一边跳着。 乔惜直看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台子上面演着的，就是丰月神现身的那一幕场景。 于是他托着下巴开始思考，他当年出现的时候真真是这么一副华丽到浮夸的样子？ 隔着面具，晴明看不见乔惜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他晃了晃乔惜的手指，笑道：“很热闹吧？” “啊……” 乔惜应了一声。 晴明就侧过头看他。 “人类某些时候还是很有意思的。”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视线落在了围在祭台边的，脸上挂着满足又纯粹笑意的人类，又弯着眼睛补充道：“虽然大部分时间他们都相当的可恶。” 乔惜有些吃惊的转过脸，对上了他遮在面具下面看的不甚清楚的眼睛，许久，才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啊，小生也是这样觉着的。” ——怎样觉着呢？ 是说人类很有意思？还是说人类很可恶？ 更具体的话晴明并没有问出来。 他只是感受着乔惜身上明显极为愉悦的气息，然后觉得自己这一次跑到这里来遇到这样一个有趣的小妖怪，真是他长到这么大以来除了学习阴阳术之外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了。 终于，热闹的人群渐渐的散了开来，两个少年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去。 只不过乔惜原本以为晴明也是要跟着自己去山里的，却是没想到他却回来镇子上。 “阿拉，我本来就是偷偷跑出来的。” 精致的少年抖了抖头顶上的狐狸耳朵，无所谓的耸耸肩：“尽管已经失踪了一天了，再不回去的话就要麻烦啦。” 见乔惜皱着眉头想要说什么，晴明干脆的转身几步跑远了，然后才远远的喊了一声：“好啦，今天能认识你真的很高兴呀。” “还有，如果以后有机会来京都的话，记得来找我啊。” 他喊完了，也不等着乔惜回答，一溜烟儿的就转身跑的不见了踪影。 乔惜站在原地，周身依旧有没有收走的灯笼在闪烁着微弱的黄色光芒，直过了许久，他摸着鼻子笑了一声，这才慢悠悠的转身回了山上。 这座山里的妖怪并不少，尤其是在夜里，正是妖怪出没的时间段，于是，当乔惜仰头看到一个顶着蘑菇头的大脸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其实是相当镇定的。 他此刻早就已经将面具去掉了，于是那张精致的在妖怪中依旧是出类拔萃且稚嫩的脸就毫无遮掩的落在了围观的一众妖怪眼中。 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这个蘑菇头的妖怪就出现在了乔惜的眼前。 ——以他从出现不由自主的趔趄了一下的姿态来看，乔惜完全有理由怀疑他可能是被其他妖怪给推出来的。 他心中好笑，面上挑了挑眉看向那妖怪：“这位妖怪先生，你有事？” 那妖怪听着乔惜说话浑身就是一震。 他声音原本就是极好听的。 尽管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然而实际上他着实已经二十岁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同于一般少年的稚嫩，清清亮亮的，完全不存在什么变声期的破音问题，又自带了一副天生的出色容貌和慵懒嗓音。 这么一个气质清贵姿态优雅衣着又华丽的小少年用着这么一把清亮的嗓音说着话，用词还礼貌的紧，瞬间就让真的一群没见识的山里妖怪震惊了。 那蘑菇头妖怪一脸震惊的仰头看着乔惜，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登时瞪的更大，头顶上的蘑菇伞抖得哗啦啦的： “你，你是人类？” 乔惜眼尾一翘，笑盈盈的问他：“你觉得我像人类？” “啊嘞？” 蘑菇伞仔细感受了一下他身上的气息，瞬间就迷糊了。 这样强大而纯粹的灵力，是人类吗？ 不可能吧？ 蘑菇头上的伞状物抖的更加剧烈了，他迟疑的盯着乔惜的那张脸，小声的念叨起来。 “难道说……是狐妖吗？因为时常混迹在人类中所以身上的气息看起来比较奇怪？ 不对吧，这座山里并没有狐妖啊？ 那是什么的……” 乔惜看他一双大的吓人的眼睛里满是苦恼的样子，只觉得很是有趣，索性施施然站定了，好奇问道：“呐，如果小生是妖怪的话，你要怎么样？” 那蘑菇头妖怪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中透出一丝敬畏的神色：“能这样毫无破绽的伪装成人类的模样，您一定是一位非常强大的妖怪吧？敢问大人是从何处而来的？” 随着他的话，周围隐藏在树影下悉悉索索的声音忽然就寂静了起来，一切安静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乔惜眼神微微向着树影里瞟了一眼，然后似笑非笑的一挑眉：“那，如果小生是人类的话，你又要怎么样呢？” 那妖怪眼睛缓缓的瞪大了起来，小小的脑子里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所以说……眼前这位看起来画风和妖怪不一样然而身上的灵气却出奇的强大的小少年究竟是妖怪还是人类啊？！ 蘑菇头的妖怪有些委屈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阴影，然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的仰头看向乔惜，瞪着一双泛着绿光的大眼睛问道：“呐，那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妖怪还是人类？” 乔惜终于一个没忍住弯着腰大声的笑了起来：“哈哈哈真是个笨蛋！你难道不知道这座山是丰月神的吗？” 树影后一阵噼里啪啦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有什么地方从书上掉下来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就接二连三的忽然响了起来。 脑子里一团迷糊的蘑菇头耿直的点头：“我知道啊！我们来到这里真是为了寻求丰月神大人的庇护。” 第九章 下次一起去祭典呀 乔惜这次是真的喷笑了，所以说妖怪里面也是真的有这样性格的啊。 他抬手给了这妖怪伞顶上一个脑崩儿，然后笑道：“看来你果真是个笨蛋啊。” 蘑菇头妖怪委屈的瞪着眼睛抬起袖子捂住自己的头顶，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原本躲在后面的妖怪同伴们捂住了脑袋。 他惊讶的回头看过去，傻愣愣道：“咦？不是说等我唔唔……” 他还不带说完就被对方捂的更加严实并顺手一把按进了土里。 然后这个刚出现的长着一张大长脸看起来像个行走的白萝卜一样的妖怪小心翼翼的看向乔惜，问道：“请问您就是丰月神大人吗？” 乔惜挑了挑眼尾，不动声色的将眼前这个看起来似乎智商很不一样的妖怪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只问道：“你们是来这里寻求庇护的？” 那妖怪在心里其实已经确定了这个纤细的不像话的少年可能真的就是传说中的丰月神，因而显得就有几分局促，恭敬的跪在地上为他们刚刚的冒犯道歉。 它自己将姿态放的很低，顺带也压着那个蘑菇伞妖怪跟着跪下，乔惜眨巴了一下眼睛，无所谓道：“嘛，庇护的话，只要生活在这座山里，自然就在丰月神的庇护之下。” 他这样说了一句，蹲下来饶有兴趣的戳了戳蘑菇头的伞顶，笑眯眯道：“不过，要生活在这座山上有一个前提哟～” “丰月神啊，可是特别不喜欢气息不纯粹的家伙。” 乔惜瞥了一眼因为自己这句话而显得有些愣怔的长脸妖怪，施施然转身抬脚继续往山顶上前进。 ——说起来，这座山以前当然是没有这个规定的，不过嘛，自己既然已经是这座山的丰月神了，那么生活在这里寻求自己庇佑的家伙们按照自己的规则来生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耳边不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来，又很快的退去，树木越往上越发的茂盛高大，枝枝叶叶在夜风中影影绰绰的将道路也遮挡的越发的严实，连清亮的月光也被树叶挡在了外面。 忽然，乔惜行走的台阶两边燃起了一簇一簇的蓝色火焰，从他站着的地方一直往上渐渐的蔓延开来，煞是好看，也相当的妖异。 乔惜脚步连顿都不带顿，依旧一步一步向上走着，只是嘴边的笑容就微微的扩大了几分。 旁边纷杂的气息随着他距离山顶的距离越近就越发的减少，视野也渐渐的开阔了起来，直到乔惜远远的望见那祠堂前那红色的鸟居之时，周围的气息已经只剩下了少于。 乔惜还不待走近，就看见鸟居顶上坐着一个黑色的少年人影。 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坐在鸟居上面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一只脚踩在自己正坐着的横梁上，另一条腿搭在空中晃悠着。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浴衣，不带一丝花哨，只在袖口领口裙摆那里隐隐约约有一些银色的花纹带了几分颜色，金银两色缠绕的腰带上挂着一个黑色的面具，整个人分明从头到尾都是黑色，然而在月光却奇异的有一种褶褶生辉的感觉。 乔惜眯着眼睛朝少年挥了挥手：“哟～我回来了～” 少年一看见乔惜眼睛先是一亮，继而就是委屈巴巴。 “你竟然抛下我自己去祭典！” 乔惜歪了歪脑袋，无视了身后各式各样哗啦哗啦的声音，无辜道：“啊嘞？小生不是有留了信给你么？” 不月一听这个就更加委屈了。 他在乔惜修炼的无意识的这几十年里，一直闲的没事将这座山头以及附近山头的妖怪们都挑衅了一个遍——这一点乔惜刚醒来的时候已经听过着山中的鸟儿大树们说过了。 不月的本性便不像丰月那么温和，始源是破坏和毁灭的他对于挑战妖怪这个活动相当的感兴趣。 不过他虽然暴力归暴力，无情归无情，却对丰月这个本应该和他对立却偏偏是在他的期待下降生的神明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于是在他出门扫荡的时间里，他扬出去的名号也是丰月的名号，又弄来许多攻击性不那么强妖怪放在乔惜修炼的祠堂附近，一边保护乔惜，另一边却是想要及时的得知乔惜醒来的时间。 乔惜醒来的时候听到那些小妖怪们这样说的时候其实还是挺感动的——如果不月没有留下一句“乖乖的待在这里等欧尼酱回来哟”……的话。 于是原本心中感动的乔惜在听到小妖怪转述的这话后，十分愉悦的同样留下了一句自己要去人类那里玩一圈的信息之后就甩着袖子走人了。 不月在收到小妖怪说丰月醒来的消息之后，架也没兴趣打了，兴致勃勃饿就跑了回来，哪里想到自己回来之后却是连丰月一根毛都没有逮到，心里顿时就那个委屈啊！ 结果再一打听，乔惜竟然是个一个今天刚认识的狐狸半妖小子跑去人类祭典上玩去了。 扑了一空然后守着空无一人的祠堂的不月表示——宝宝很不开心！宝宝有小情绪了！ 乔惜十分敏锐的发现自己再说了这句话之后对方的情绪就越发的黑暗，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然后仰头看向了不月：“嗯？你没有看到吗？” 不月一肚子气，却没法说，对上乔惜在月光下闪闪亮亮的眼睛连一句抱怨的话就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他只好瓮声瓮气的道：“看到了！” 乔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歪着脑袋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朝不月伸出了手：“阿拉，是因为没有带你一起去看祭典所以不开心了吗？” 他将狭长的狐狸眼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 “下来吧，下次带你去呀。” 不月瞄了瞄他在月光下显得极其温柔的微笑，悲伤的发现自己攒了大半个晚上的火气，在对方真的一个轻轻浅浅的笑容里，就蓦地销声匿迹了。 他别扭的哼了一声，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这才从鸟居顶下一跃而下，伴随着宽大的浴衣衣摆被夜风吹得呼啦啦的声音，黑衣的少年猛地一下子就扑进了毫无防备的乔惜怀里。 第十章 所谓人类 乔惜被他直直的撞了一个满怀，手下意识的将人抱住了，也不顾后面隐藏在树影里的妖怪们狠狠地吸冷气又或者是摔倒的声音，只忍不住就是一呆。 ——等等！ 为什么明明二十年前他们还是一样高然而二十年后他还是那么高可对方就忽然比他高了有半头！ 他瞪着眼睛看向不月，伸手戳了戳他鼓鼓的脸颊奇怪问道：“为什么你忽然长高了？” ——不如说他更想问为什么都成了妖怪了竟然还能长吗？ 那他自己为何却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不月扑进他怀里蹭了蹭，只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直到乔惜问出这句话才恍然大悟：“哦呀？原来是我长高了？我就说怎么感觉你好像变矮了。” “……” 乔惜默了一下。 ——二十年一厘米都没长已经够让人心痛的了，不月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耿直的戳人肺管子啊摔！ 乔惜忍不住哽了哽，十分冷静的道：“不，并不是我变矮了，只是你长高了而已。” 不月蹭够了，就从乔惜爬了出来，然后笑眯眯的牵了乔惜的手，晃了晃，道：“呀，我现在比你高了，就真的是欧尼酱了，呐，丰月，快叫欧尼酱～” 他这么长时间没见过乔惜，说起话来也不见生疏，倒是因为比起乔惜在身高上占了优势而语气显得莫名的荡漾起来。 “……” 不月你够！ 你是冷酷无情的不月神，走到哪里就会给哪里带来灾害的神明！而不是什么傻白甜的弟控欧尼酱醒醒啊你！ 乔惜瘫着一张脸看向不月，硬生生摆出一副“刚刚风太大你说什么我没听见”的神情出来。 不月见他表情，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发，想起之前让乔惜叫他欧尼酱的时候他也是真的一副表情。 他想了想，也不强求，又献宝一样的拉着乔惜絮絮叨叨的将他这些年干的事情讲了一大堆。 不月并不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神明，讲起故事来也并不有意思——更甚者说，因为他的词汇量并不丰富，因而他的故事听起来简直是称得上干巴巴。 “就遇见了一个黑色的妖怪，说话声音很讨厌，我就将他打了一顿然后封印了……” “哦，我还在八原那里见到一个寺庙，寺庙里巴拉巴拉……” 很是无趣的讲述，乔惜却听得津津有味。 他的视线落在不月因为兴致勃勃而显得出奇的明亮的黑色眼睛，心里想着，果真是个单纯的神明啊。 就因为自己是在他的期待下降生的，所以就对自己付出全然的信任么？ 乔惜歪了歪脑袋，瞳仁里忽然就漫上了一丝笑意。 所以说，妖怪一向是比人类更加有趣啊。 纯粹又直接。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除了妖狐之类常常混迹在人类之中并且天生狡诈的存在，好像大部分的妖怪都是单纯的不得了呢。 乔惜抿着唇笑了一下，不月眨了眨眼睛，神色有几分欣喜：“啊嘞？丰月也觉得人类很有趣吗？那我明天带你去看好不好？” “好啊，小生可是相当的期待。” ——不过比起人类，他现在忽然觉得妖怪更加有趣一些呐。 乔惜应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东西。 不月刚刚说的是他在八原的寺庙中遇见的一个可以看见妖怪的僧人。 那个僧人不像普通的人类那样看见妖怪就觉得恐惧惧怕，也不像阴阳师那样遇见妖怪就要封印或是消灭。 在不月口中，那个僧人就是分明是个人类，却总是像个妖怪一样。 不月说起他的时候，连词汇都能丰富了一些，这让乔惜心中就有些好奇。 虽然他和不月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过对于这家伙的性格他也是有几分了解，能说出“有趣”这样的评价而不是一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开打，在不月心里应当是对这个人类很喜欢吧。 乔惜心里寻思着，不月的神情忽然又带了几分失落。 他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在树上坐着的乔惜，忽然道：“呐，丰月，为什么人类的寿命那么短呢？” 乔惜怔了一下，然后反应了过来。 按不月的叙述，他和那个僧人认识的时间也有十几年了，这个年代人们的普遍寿命原本就不长，就算那僧人和不月是少年时期认识的，十几年过去了，他也已经三十多近四十岁了，再用不了十几年，他可能就会死去了。 乔惜望着月亮的眼神微微转动，看向仰头看着自己的黑衣少年。 对方眼睛圆滚滚的，月光映进去，将他眼中的失落照的清清楚楚。 “嘛，怎么说呢……这就是人类啊。说起来，你不是早就知道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寿命短暂的生物啊。” 不月垂下头，看起来蔫头蔫脑的。 “是啊，我早就知道的。可是还是忍不住觉得他有趣，忍不住每次寺庙里都想和他打一架。” 乔惜挑了挑眉。 打一架吗？ 那个僧人能和不月打了这么多年还活着也真是不容易了。 他还以为他们在一起时会进行一些更加文雅的活动呢。 “所以啊，到底为什么呢？” 乔惜想着，轻轻的问了一句。 今天的月亮很亮，很圆，很大。 就那么挂在树梢的时候，近的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一样。 “或许，这正是人类的有趣之处吧。” 他收回想要触碰到月亮的手，看向了不月。 “你知不道人类世界有这样一个故事。” 不月惊讶的抬起头看他，眼睛里有些疑惑。 ——他记得丰月从出生到现在也就只有今天和人类近距离的接触过吧？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难道是那个半妖小子吗？ 不月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危机感。 他家丰月这么单纯好骗，气息又十分纯粹，一定要防着那些别有用心的妖怪人类的接近！ 乔惜不知道不月的脑洞这么大，注意力已经完全从人类寿命这件事上转移了开来，转而开始担忧起他的生命安全来了。 于是他只看着不月皱起眉头，一脸的深沉，仿佛在期待他接下来的故事一样。 “你见过萤火虫吧？” 乔惜笑问了一句，不月正在发呆，注意力根本还没有转过来，因而只“嗯”了一声就没了反应。 第十一章 妖怪也有好的 乔惜歪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心思全然不在他们的谈话上。 只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眼睛发直，再时不时的眼里透出凶悍的光，表情丰富的看起来有意思的紧。 乔惜饶有兴趣从树上摘了个果子朝着不月扔过去，恰好扔进了他怀里，将他砸的回了神。 见不月下意识摆出了反击的动作，连身上的气息都不自觉凌厉了几分，乔惜“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想什么呐，真的入神？” 不月这才真正回神，讪讪的将果子捡到手里，抬头看向乔惜，挠了挠头发嘟囔道：“没想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果子塞到嘴里“咔擦”就是一口，动作快的乔惜都没来得及阻止。 “哇！好酸！” 他只咬了一口就忍不住大叫了起来，那张精致的小脸一瞬间都皱在了一起。 乔惜忍不住靠着树扶着额头闷笑。 不月噘了噘嘴，满脸控诉的盯着乔惜看：“你竟然捉弄我！” 乔惜笑够了，然后一本正经的道：“我何时捉弄你了。” 不月举起手中咬了一口的果子，一双眼睛委屈的不得了：“你故意给我酸果子。” 乔惜笑眯眯的和他对视：“阿拉，我给你酸果子又不是让你吃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已经咬了而已。” “诶？是这样吗？”不月迷茫的眨巴眼。 “是这样啊。” 乔惜一脸的真诚。 于是，原本严肃的关于人类的探讨就这么被这两个画风清奇的神明遗忘在了脑后。 不管是作为人类还是妖怪，时间在他们眼里大部分情况下是毫无意义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和不月说好的明天去寺庙里面看人类的约定直到过去了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被不月从脑海深处想了起来！ 乔惜看着眼神飘忽的不月，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亏的他第二天还期待了一下那个能和不月认识这么久还相处的不错的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哪承想不月自己将这件事忘的干干净净，他几乎将整个山头都翻遍了才捉到了他的人影。 ——虽然说因着这个机会让他认识了好几个比较强大的妖怪，然而乔惜一点儿也不想感激他。 对这不月圆溜溜极其无辜的眸子，好半晌，乔惜叹气：“算了，我们去找你说的那个僧人吧，就现在！” 不月被乔惜抓着手，期期艾艾的点头，模样十分乖巧。 ——这副样子若是被和不月打过架的妖怪们看见了，怕是连下巴也是要惊掉的。 八原离他们住的山头并不远，再加上两个人直接用赶的路，因而没用多长时间，不月遥遥站在半空伸手一指：“呐，这就是那个寺庙了。” 说完也不带乔惜反应，整个人兴奋的大吼了一声，然后就带着呼啸的风和凛冽的杀气朝着那寺庙冲了过去。 乔惜目瞪口呆的看着不月声音刚落，然后寺庙里便冲出来一个三四十来岁的僧人，手中一把锡杖舞的虎虎生风，瞬间就和不月交战在了一起。 乔惜在原地呆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抽着眉毛从空中降了下来，朝着寺庙里面走了过去。 这个寺庙中的灵力很是浓郁，也不知道是这里的地势天生的聚集灵力，还是那个僧人本身带着的灵力。 寺庙门口站着好几个僧人，仰着头看着天空一片乌压压的黑云翻滚着——嗯，他们的住持又在和那团乌云里那不知名的妖怪在打架了。 僧人们窃窃私语的议论着，望着天空的神情看起来很是敬仰。 乔惜走近了，有僧人瞧见他，在最开始的愣怔之后便迎了上来。 “上午好。” 乔惜点头，笑着合掌回了一句。 僧人见乔惜容貌俊秀气度不凡，尽管看起来年纪还小，然而说话时礼数却是周到的很，瞬间心中便蹭蹭蹭的生出了好感。 乔惜和那僧人攀谈了几句，然后笑着指了指空中，问道：“那位僧人也是你们寺院的吗？” 那僧人怔了一下，没有想到乔惜竟然也能看得见，反应过来便是一笑，他对乔惜这么一个乖巧有礼的小少年很有好感，更何况他问的也不是什么机密的问题，直接道：“那位是我院的住持，朝仓大师。” “这样啊，那正和朝仓大师斗法的那位呢？” 听到乔惜问起不月，那僧人脸上的笑意更盛。 “他呀，说是那边山上的一个妖怪，和我们朝仓大师认识很多年了，每隔一段时间都是要过来打一场的。” 乔惜眨了眨眼睛，看着僧人对不月全无抵触的样子心中很有些好奇。 “啊嘞？我之前听说，妖怪都是要吃人的，怎么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惧怕。” 那僧人闻言哭笑不得的摆摆手：“谁说妖怪就都是要吃人的了？” 乔惜歪头：“咦？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 在他们两个说话的空当，不月和朝仓其实已经打的差不多了——从认识起就每隔一段时间都打上一回，发展到现在也只是个特殊的打招呼方式罢了。 那僧人笑看向和朝仓并肩走过来的不月，道：“我们也是和他相处了，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坏的。像他，虽然脾气坏了点，可却从来都没有伤过人。” 乔惜看向嘴里嘟囔着不够尽兴，不过眼睛却闪闪发光的不月，微微眨了眨眼睛，忽而问道：“呐，我说，你们怎么确定，那个妖怪没有背着你们伤过人呢？” 他这话一问出来，那僧人就呆住了。 他显然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只是不月从来没有在他面前伤过人，他便认为不月就是个好妖怪罢了。 正当他五官皱成一团严肃的思考着乔惜提出的问题的时候，就看到那个看起来一向日天日地日空气除了朝仓能得到他几分眼神其余众生皆浮沉的黑衣妖怪忽而眉开眼笑的就向着这边扑了过来。 脑子里正是一团浆糊的僧人悚然一惊，浑身一个哆嗦，那表情跟大白天见了鬼一样，就差没仰头看一看今天的太阳究竟是从东边出来的还是从西边出来的。 不月跟个大型犬一样扑到乔惜身上，一声接一声问道：“呐呐，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那边那个笨蛋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人类，是不是一看就是笨蛋。” “……” 第十二章 名为朝仓的僧人 乔惜抬头，视线和朝仓大师的眼神对上，无语凝噎的默了一下。 旁边的僧人终于后知后觉的将自己的下巴装上了，吃吃的指着乔惜跳了起来。 “你，你你，你是妖怪？！？” “诶？！！！” 他一嗓子吼出来，让周围原本看见了乔惜却没有过来说话的僧人一个个就震惊的看了过来。 他们惊讶的一瞬间聚过来，将乔惜和不月就围了起来。 “不是吧？少年你竟是个妖怪？！” “喂喂，开玩笑吧？！怎么看都像是个人类啊！” …… 几个僧人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不过跟着不月走过来的朝仓，看着乔惜的目光却是一点儿惊讶都不带。 他大大咧咧上下将乔惜打量了一番，心中暗自为乔惜身上浓郁且自然的灵气而震惊。 然而他面上却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朝着不月挤眉弄眼道：“这便是你说的那个单纯可爱一看就很好骗的欧豆豆？” ——故意的！这句话绝对是故意的！ 不月瞪大了眼睛看着朝仓，朝仓回以一个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 单纯可爱一看就很好骗？ 乔惜忍不住转头幽幽的看向因为朝仓的话而呆了一下的不月。 不月被他的视线看的讪讪，松手“噔噔噔”往后连退了三步，然后才干笑着挠了挠头发。 “那什么，我才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都是这个笨蛋乱说的！” 乔惜嘴角一抽，意味深长的将他扫视了一圈，视线重点在两人突然加大的距离上顿了一顿，然后抬头：“你觉得小生会信？” 被他这么一看，不月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反应过大，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于是低头可怜兮兮的对着乔惜眨了眨眼睛，力图做出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见乔惜无动于衷，他便愤怒的看向了朝仓。 “都怪你！你这个笨蛋！” 乔惜笑盈盈的目送着刚刚打过一场的一人一妖怪再次缠斗在了一起。 在欣赏了一番不月灰头土脸的样子之后，乔惜满意的点点头，准备再和刚刚的僧人聊聊，打听一些不月和朝仓的八卦时，却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刚刚还在自己周围围成一圈的僧人不知何时已经退散。 ——不但退散了，这退的还挺远的。 乔惜眉梢微微一挑，视线转了一圈，定在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和自己一开始说话的僧人身上——其他的僧人都在这个僧人身后躲着。 “你……” 乔惜顿了顿，那僧人脖子一梗：“嗨！” 乔惜微微一笑，非常和善：“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僧人干笑一声，磨磨蹭蹭的蹭到了距离乔惜两米远的地方。 乔惜忍不住就开始反思。 说起来不管是以前还是在这个世界，大部分人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时候都对自己表现的相当亲近，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相处一会儿之后就会莫名的离自己很远。 ——难道他长的过于凶悍了吗？ 不会吧？ 乔惜迟疑的抬手摸了摸脸，然后仰头看向那个僧人：“呐，小生长相很凶悍吗？” 僧人对上他那一双狐狸眼，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他那双眼睛本身是既柔且妖的，狐狸一样——确切的说像是狐狸的幼崽一样，天生自带的属于狐狸的狡黠，又混杂着一种幼崽们特有的出尘的自然纯净。 ——这样一双眼睛，可以说是妖娆，可以说是娇媚，便说是冷漠也能有那么一点感觉，就偏偏和“凶悍”两个字是不搭上一点儿边的。 僧人看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最终耿直的摇头：“不，妖怪先生一点儿也不凶悍。” ——倒不如说看起来完全就温柔的不得了。 乔惜“唔”了一声表示理解，然后就好奇的歪了歪脑袋：“既然小生并不凶悍，那为什么你们忽然都站的那么远？” 可怜的僧人再次无言以对。 不过幸好，这会儿不月和朝仓已经火速的打完了。 ——本就是不月恼羞成怒，朝仓便让他打上几下泄泄愤也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朝仓一过来，见自己的弟子站在乔惜大老远的位置急得一脸汗的样子，便笑着道：“这位小先生‘天真单纯又好骗’，和他说话也能将你急成这样，真是比我还笨蛋。” “……” 那僧人听着朝仓这一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哭笑不得。 这小妖怪哪里是“天真单纯又好骗”了？ ——不对，应该说他看起来确实是黑衣妖怪形容的那么个样子，然而说起话来，简直是……令人一言难尽。 只能说，人……不对是妖怪，妖怪不可貌相啊！ 僧人感慨了好一阵，见乔惜已经和自家住持说起话来了，赶忙悄悄的退散了。 乔惜挑眉看向朝仓。 他约莫是四五十岁的模样，长相看起来很是凌厉，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自带杀气，让乔惜十分怀疑他为何能和不月相处这么长时间两个人竟然还没有同归于尽。 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僧衣，相当的破。 上面各种大洞小洞灰尘泥土，毫无疑问是刚刚那两个家伙打架打出来的。 不月的力量本来就具有腐蚀性，尽管和朝仓打的时候已经控制住了，然而偶尔泄出来的一丁点儿能量就在朝仓的衣服留下了痕迹。 不过朝仓一点儿都不在意他这么一副样子是不是有损他的形象，只是朝乔惜大喇喇笑道：“听你哥说了很多次你，就是没见过，今天见了，果然是和他形容的样子一样啊。” 乔惜简直是已经无力反驳不月执着于自称哥哥的举动了，眉毛微微动了动就从善若流的将这个称呼忽略掉，也朝朝仓笑道：“对于朝仓大师，小生也是久闻大名。” 朝仓疑惑的侧头瞅了不月一眼：“咦？他说过我吗？是怎么说的？” 他说着，表情甚是猥琐的想抬胳膊搭在乔惜肩上，不过他还没挨到乔惜就被不月无情的拍开了手，顺便警告一句：“呐，笨蛋，我弟弟这么柔弱，不许你这么粗鲁。” “……” 乔惜默。 我的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或者说你其实是对“柔弱”这个词语有什么误解？ 第十三章 弟控成长中 在不月锲而不舍的骚扰下，乔惜和朝仓终于是达成了默契。 ——朝仓大师担忧乔惜这个只闻其声而今天才第一次见的妖怪是否真的如同不月说的那样单纯对人类无害。 ——而乔惜也有些担心朝仓这个不月难得看的顺眼的人类是不是真的如不月说的那样只是单纯的投契而不是因为知道了不月神明的身份而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野望。 在一番看似平静实则刀光剑影的沟通之下，两个人心中对对方都有些满意。 ——虽然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落差，不过整体而言是个好人/好妖怪。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个是五官凌厉的大叔，一个是容貌精致的正太，虽然都不在一个年龄段上，不过看起来是相当的投契。 于是从刚刚起就一直插不上嘴且听得莫名其妙的不月就不高兴了。 他强行掰着乔惜的脸，让他看向自己，然后周围鼻子道：“不要看他，他不好看，我好看。” “……” 朝仓顿时就被他这么不要脸且看着相当弱势的行为给震惊了。 他和不月认识了十几年，对方见他从来都是“上天入地我最叼”的模样，看到什么不合心意的东西只会选择无视，若是有什么不长眼的招惹了，就打到他长眼为止。 ——这样一个狂霸酷炫的妖怪，竟然抓着一个看起来比他自己还小一些的妖怪在撒娇？！ 朝仓深深地觉得，他果真是已经老了，老的连眼神不大好了。 乔惜无奈的被不月捧着脸，从善如流的将视线对上了不月墨玉一样的眸子，然后抬手揉一揉他脑后的头发，好声好气的道：“是是，你最好看。” 见不月的神情还是有几分不俞，他咳了一声，在后面加了一个不月一直以来都相当执着的称呼。 “欧尼酱。” 尽管他声音已经刻意压的很轻了，不过这一声“欧尼酱”还是没有逃过不月的耳朵。 于是在那一瞬间，对方分明是不月神，可乔惜就觉得他简直是丰月神上身了，笑得那叫一个春暖花开。 一旁围观的朝仓简直目瞪狗呆。 因为目睹了杀神撒娇这样不可思议时间的受到刺激的眼睛刚刚才恢复了过来就硬生生的被不月这一个笑给闪瞎了。 简直暴击。 他这会儿看向乔惜的目光已经由一开始的欣赏变成深深地敬仰了。 你说，这小妖怪看着柔柔弱弱的跟个贵族小少爷似的，怎么就有这么大本事将不月这么个妖怪调教的服服帖帖的。 真是厉害了。 不月本着想让乔惜见一见自己喜欢的人类而来到这里，却没想到这一整天是硬生生的让朝仓将自己的让自己的三观刷新了一遍。 当乔惜哭笑不得的拉住了上窜下跳想要将这里所有好东西都捧到自己面前的不月的时候，朝仓心里真是心酸的不行。 ——所以说，人家并不是不贴心，而是对象特定而已。 他们这会儿是在寺庙周围的溜达，朝仓到了时间要吃午饭，而不月和乔惜作为神明虽然已经不需要吃了，不过乔惜是做过人类对人类的三餐以及作息都相当习惯，而不月是每次和朝仓一起玩的时候也爱上了人类食物的味道。 索性朝仓从寺庙里出来的时候就设想过这样的情况，足足带了超大一堆速食的食物，于是一人两神明便就近在树下坐了下来。 朝仓带着的是非常简单的和果子和握寿司之类的东西——毕竟这种食物好做又方便携带。 他将东西拿出来给乔惜不月各自分了一些尝尝味道，自己剩了一大半当做充饥。 乔惜端详着手中的和果子，神情看起来有几分好奇。 他以前是人类的时候也是吃过这种日本特色点心的，不过这个时期的食物和二十一世纪根本没有一点儿可比性。 不说其他的，就只美观这一条都差了很远——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朝仓穷逼买不起更加精致的点心。 他捏着和果子咬了一口，嗯，有点糙——应该说特别糙，而且不怎么甜，整体来说，不是什么好吃的点心。 乔惜在心里吐槽了一番，不过脸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他吃点心的动作缓慢且优雅，趁着他精致的容貌和华服看着真是雅致的紧。 ——朝仓只随意瞥了一眼就呆住了，明明是坐在草地上吃着粗糙的和果子，却硬生生的让这小妖怪做出了一副在高门大户里吃着精致点心的气场。 年轻时也曾游历过四方的僧人回过神后就忍不住啧啧称奇，心中越发好奇这两个妖怪的来历了。 说起来他虽然和不月认识的时间挺久了，然而也是这两年在这个寺庙里定下来之后才和他交往频繁了起来，这会儿甚至还连对方究竟具体是个什么妖怪都不知道…… 不过朝仓也知道名字对于妖怪的重要性，对方不告诉自己也算是情有可原，然而……好好奇啊！ 他真是怀疑这个穿着浅蓝浴衣的小妖怪可能是某个人类贵族小少爷死后化成的妖怪——这样的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不过能在死后化成妖怪的，一般是临死时拥有极大执念的人类。 ——他还真想象不出这小少年这么光风霁月的人能有什么不得了的执念。 他一边吃着，一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不月三两口将朝仓给的和果子吃完了，然后兴致勃勃的指着周围的东西给乔惜一一介绍。 不月介绍的正经，然而朝仓听得只想笑。 他自己本就是个热衷于打架的战斗狂，来这座山头的次数也算频繁，却偏偏从来没有闲情逸致细细的看一看这里的风景摆设。 若不是这次带着乔惜，他不好就那么和朝仓打架而让乔惜看着，三个人尴尬之下朝仓才提出了出来走走在周围转一转，恐怕不月都不知道这寺庙周围的构造还是这样的。 不过尽管不月说的拙劣，然而乔惜听得却很认真——就如同之前他听不月讲他独自一个人曾经经历过的事一样。 虽然故事没有多精彩，可不月讲的时候周身洋溢着的那种氛围，总是让乔惜的心一软再软。 第十四章 樱花树的妖怪 朝仓半发呆半在心里吐槽着，只是偶尔余光扫见乔惜脸上温柔的笑意的时候，心中忍不住越发赞叹。 这小少年，只看外表的话，可真真是不像一个妖怪。 他暗自在心里嘀咕着，就见吃完了点心的乔惜斯文优雅的擦了擦手指，然后面带笑意的看向了不远处的一株樱花树。 “呐，看了那么久，你也想吃吗？” 朝仓悚然一惊，戒备的扔了手里的寿司向着樱花树看了过去。 不月抬脚在朝仓身上踹了一下，不耐烦道：“有丰在，你怕什么？” “……” 朝仓嘴角抽了抽，下意识看了一眼看起来相当纤细的乔惜小少年一眼，心中十分惆怅。 不过表面上，他依旧是因为不月的话而放松了下来——不过他是想起了不月的武力值而不是因为不月的话。 好半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樱花树上飘下来几片粉色的花瓣，随着花瓣的飘落，一个粉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樱花树下，对这这边盈盈一拜，口中轻轻道：“见过几位大人。” 一直不动声色的关注着樱花树的几个人在人影出现的一瞬间就惊讶了起来。 怎么说呢，这应当是个妖怪，长的极美，美的……让人完全分不清性别。 树下的人身上穿着粉红色的华美和服，上面印了一大片一大片飞舞的樱花瓣，十分雅致。 那人一头浅褐色的长发，长及脚踝，头发上别着樱花形状的装饰，额上生着两个和头发同色的角。 “他”的角很是小巧，就一截手指的长度，打眼看过去几乎就将其认作了头发。 “他”的五官更是极尽妍丽，十分精致。 要说起来乔惜和不月的容貌在人类世界也是十分好看的，不过不月可爱，乔惜妖娆，两个人精致归精致，可身上的气质却能很明显让人看出他们的性别。 可眼前这个貌似是樱花树化形成的妖怪，五官精致的十分张扬，你一眼看过去只能记得一个字“美”。 至于是男性的美，还是女性的美，究竟是如何的美，脑海里则是完全没有印象了。 “他”向着这边拜了一下的动作，也是可男可女，而发出的声音，说是男性，却有些过于柔和，说是女性，则是有些过于磁性了。 乔惜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这个气氛有些诡异。 他微一侧头，就看见朝仓面带红晕不月眼含兴奋的样子。 他默了一下，抬头向那妖怪举起了手中的和果子：“要尝一下吗？” 不知名妖怪神情看起来有几分局促，他迟疑的盯着乔惜手中看起来颜色有些好看的和果子，又抬头看了一眼乔惜：“我，我可以吗？” 乔惜柔了眉眼，笑了起来。 “当然可以。” 他本来作为丰月神身上带着的气息就相当的柔和自然，是植物们最喜欢的感觉。 这个妖怪是那株樱花树生了灵智化形而成的，自然也会被乔惜身上的气息所吸引。 樱花妖瞧见乔惜脸上温柔的笑意，心情很明显的就愉悦了起来，“他”脸上泛起了一些红晕，踩着小碎步欢快的走到乔惜对面跪坐了下来，然后一脸乖巧的盯着乔惜手中的和果子看。 不月感受到这妖怪对乔惜表现出来的不可忽视的亲昵，一个没忍住，将手里咬了一半的和果子捏扁了。 乔惜见他乖巧的模样，心中也相当的愉悦。 正如植物们会被丰月神的气息所吸引，乔惜作为丰月神，看到长的茁壮喜人的植物们也会觉得愉悦，那种感觉，应该说是——嗯，慈父一样。 乔.慈父.惜见樱花妖盯着自己手中的和果子看，却不从放在盒子里的那一大堆里面拿，难得见一次这样乖巧礼貌的妖怪的他心情大好。 他抬手举起手中的和果子递到樱花妖跟前：“呐，给你吃。” 这个气息强大又令人喜欢的大人亲手递过来他好奇的食物，樱花妖激动的简直都有些手足无措了，于是他面带春色的的双手将和果子捧着接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他吃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的那种幸福愉悦的气息看的几个人都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本来已经尝过味道，觉得不是特别好吃的乔惜瞧着他那样子，忍不住的抬手又捏起了一块，咬了一口。 ——噫，果然还是很难吃。 乔惜眨了眨眼睛，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将手中这块和果子吃完了，然后就一块一块的给樱花妖递。 朝仓一脸木然的盯着自己当做午餐的和果子和握寿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再一抬眼看见乔惜顶着十二岁的少年皮子露出慈父一般和蔼可亲的笑容，心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就算知道妖怪们的年龄和长相一般都是不成正比的，然而这种分明看起来就是个小少年却偏偏貌似是个很强大辈分很老的大妖怪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朝仓只觉得自己被乔惜脸上的神情打击的实在是牙疼，想想还是自家好朋友那张日天日地的表情看起来比较舒服。 ——虽然看的让人很想将他打一顿可是最起码年龄和表情配合的毫无违和感。 一向讲究顺从本心的朝仓果断的转头看向了朝仓准备洗洗眼睛，结果这一转头就吓得他差点没将舌头咬断了。 不月一脸阴森森的表情，视线死死地盯着乔惜不断递给樱花妖和果子而对方还欢欢喜喜接过的手，心中简直要被气哭。 ——他都从来没有享受过自家欧豆豆这样的服务。 心酸。 气哭。 乔惜兴致勃勃的投喂着这头……只樱花妖怪，朝仓带出来的超大份午饭很快就见了底，乔惜一伸手摸了个空，顿时有些遗憾的挑了挑眉毛。 ——朝仓心酸的表示他才没有从对方眼里看到嫌弃呢。 都是因为今天的风儿太过喧嚣啊！ 那樱花妖见乔惜的手空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他竟然将东西吃光了！都没有给大人留一点儿！ 他脸上忽然涌上艳丽的绯红，慌忙伏在地上道：“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冒犯大人。” 第十五章 樱花妖 乔惜被他脸上如同樱花盛开一样华美的颜色一瞬间晃花了眼，就没来得及阻止对方“碰”的一声额头触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他忍不住默了一下。 朝仓也被这樱花妖过度的反应震了一下，看着乔惜的目光忍不住就带了几分诡异。 ——只看着他柔柔弱弱的样子，简直完全不能想象他在妖怪中的地位竟然还不低。 倒是只有不月接受的很是自然，他眼尾轻蔑的扫了樱花妖一眼，然后粘粘糊糊的靠近了乔惜。 “哼，不过是个弱小的樱花妖而已！竟敢拿丰亲手递过去的食物！哼！” 被分明比自己高还喜欢钻自己怀里的不月撞的往后仰了一下的乔惜坐直了身体，然后眨了眨眼睛，无奈的揉了揉不月的头发。 ——我的哥！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神明你要不要这么幼稚的！ 他瞥了一眼因为不月的话而看起来越发战战兢兢的樱花妖一眼，笑道：“不用如此，小生不过是个友人出来踏青，偶尔简单了一株美丽的樱花而已。” 他这么说，便是并没有怪罪他的冒犯的意思了。 只不过那樱花妖却似乎对他的话产生了什么误解，颤巍巍的抬头，眼含泪水的看了乔惜一眼，然后低下头，一瞬间在原地化成了一株樱花树。 粉红色的樱花花瓣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那风景看起来真是好看极了。 乔惜默了一下，便是自己也许是与世隔绝的时间太长了，并不能理解这些年轻妖怪们心中的想法。 倒是不月对这个结果相当的满意，他眨着眼睛歪头看着乔惜坐在樱花树下的样子，倒是觉得这个妖怪还算有眼色。 而围观了全程的一脸木然的朝仓表示，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 以他的年纪在人类中也算是称得上一句见多识广了，并且年轻游历时见过的妖怪也不少，可就偏偏没有见过眼前这三种类型的妖怪。 ——不对，要说里面，像是不月这样武力至上的暴力派倒还算常见。 而不管是性格温和看起来像是人类一样的乔惜或者是软软糯糯一激动就掉眼泪的泪包樱花妖，在妖怪里面都算得上一股清流了。 ——说起来独自一个人的不月画风还算正常然而一和乔惜在一起他的画风就突变，简直一瞬间就能变成一股泥石流。 朝仓侧头，看着樱花树下随意曲腿坐着的小少年，华丽的和服下摆在地上铺开，漫天的樱花瓣洋洋洒洒的落在他身上，这一副场景让他瞧着，竟是美的如同一幅画一样。 这么想着的时候，朝仓忍不住侧眸——“喂，你也太煞风景了吧？” 不月眯着眼睛回头，朝仓努努嘴：“你瞧，你弟弟坐在樱花树下的样子多美好，跟一副画儿似的，然而你往旁边一凑，身上的煞气简直将整个画面都破坏了。” ——其实黑衣的少年倚在小少年身上撒娇的看着他的时候，身上的气息奇异的柔和，和小少年身上自然的气息融合的十分默契，并没有他平日里自带着的那种煞气。 嗯，不过这种类似于夸奖的话朝仓无情表示他并不想说给他听。 不月很是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身上的凶煞气息一闪而过。 他知道自己原本就应当和丰月是对立的，可是他就是不想这样。 他就是喜欢丰月。 他眯了眼睛，抱着乔惜的手臂紧了紧，力道大的让乔惜都感觉有一些不舒服了。 乔惜知道不月这少年对自己一向有着十分不合常理的好感度，因而对他一向也是出乎意料的宽容——要知道，像他这种看起来温和没脾气的人物，一向内心里最是冷漠。 不过因为不月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会说话的生物，再加上对上又很维护自己，所以他对这不月时也有些一份超乎常人的耐心。 这会儿见着不月不高兴了，他便捏着不月的脸颊道：“不要听朝仓瞎说，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 他说话的时候，也不忘笑眯眯的瞄了朝仓一眼，明明是笑盈盈不带丝毫恶意的眼神，却硬生生然后朝仓浑身一抖，便有些讪讪的笑了起来。 他们头顶的樱花妖忽然抖了抖树枝，柔柔弱弱的开了口：“朝仓大人许是在开玩笑，丰大人和厉大人靠在一起的样子很和谐。” 朝仓从善如流的接着樱花妖的话啊哈哈的笑了起来：“是啊是啊，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呀哈哈哈。” ——所以说快把你身上狂躁的黑气赶紧收回去啊你个弟控妖怪！ 不月眨了眨眼睛，仰头看向樱花树的树冠，喜气洋洋的问道：“啊呀？真的吗？” 诚实的樱花树晃了晃树枝，又摇下来漫天的花瓣飞舞。 “是真的。丰大人和厉大人在一起很好。” ——两个人之间亲昵又互相信赖的气氛很让人……让妖羡慕啊。 樱花妖瞧着因为自己的话而兴高采烈的不月以及无奈浅笑着的乔惜，心中忍不住就有些出神。 他虽然看起来柔弱，然而实际上已经活了很久了。 他这种草木的妖怪，原本就需要近百年的时间才能生出灵智，在生出灵智之后也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渐渐的修炼出人形。 ——像他这种除了额头上的角有妖怪的特征以外，其他地方和人类全无差别的妖怪，最起码活的时间也是超过五百年的。 不过活的时间长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二十年前这一片地方大旱，各种天灾人祸不断，原本因为年代久远而被当做神树供养着的樱花妖，竟是被失去理智的人类给砍了。 他对人类从来没有过防备。 ——一是因为人类总是有求于自己，对自己总是很敬畏。二是他自己虽然作为樱花妖没有什么攻击力，不过自保的能力也是有的。 因着这样的缘故，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被他从来不觉得会伤害自己的人类砍了本体的树。 他那时候真的极恨。 被砍了本体的他因为已经修炼出人形的实体而侥幸逃过一劫，并没有死，却只觉得疼。 跟死了一样的疼。 差一点，他差一点就堕落成恶鬼了。 就在几乎要被疯狂的恨意控制的时候，一股温和的，恍如从他自身分出来的温柔气息将整个森林笼罩起来，也将他自己从疯狂的境地中拯救了出来。 第十六章 第一个神使 那气息很是柔和，就好像一开始他还未出生的时候，神魂沉浸在混混沌沌的灵气之中的感觉，很舒服，很幸福。 那一瞬间他就清醒了。 他是一株活了太长时间的樱花妖，他看过太多的因为自身的欲念而迷失在时间长河之中的生物——无论是人，亦或是妖怪。 当他们的欲念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的时候，他们就会化成恶鬼，再无一丝理智。 而他，能因为那道柔和自然的气息而恢复神志，这无异于是给了他重生的机会。 他果断的抛弃了沾染了恶业的本体树木，转而附身在了一株新生的樱花树上。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在沉睡中感觉到，那个拯救了他的气息竟出现在了他身边！ 在看到那位大人的时候，樱花妖就觉得，这样柔和的气息，果然只有他才能散发出来。 他本意只是想远远的看着，只不过没有想到那位大人竟然察觉到了自己的气息。 这让他惊讶的同时也感觉很是欣喜。 对方作为妖怪不仅仅只是温柔，而且非常强大！ 樱花妖这么想着的时候，忍不住眉眼舒展的笑了起来。 他这会儿是化成樱花树的样子，所以直观的表现就是铺天盖地的樱花瓣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洋洋洒洒的从枝头落了下来，将树下的三个人整个埋了起来。 朝仓目瞪口呆的仰头叫了起来：“喂！你这个树妖，疯了是不是？” 心情太过愉悦的樱花妖这才反应过来，一低头发现尊敬的大人竟然被自己的花瓣埋住了，顿时惊恐的化成人状将小少年从花瓣堆里捞了出来。 乔惜被樱花妖抱在怀里，周身萦绕着他十分喜欢的草木清香，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之后便有些无语。 ——这三个人里面他最矮，于是就只有他被埋了个彻底。 不月这时候也从花瓣里将自己折腾了出来。 樱花妖诚惶诚恐的将乔惜放了下来，然后又一个跪礼开始道歉。 亲眼目睹了乔惜被花瓣埋个彻底又被樱花妖伸手从里面捞出来的朝仓在旁边捂着肚子笑得宛如一个智障。 乔惜转脸，表示他的内心毫无波动，也不想笑。 不月虽然对于樱花妖的无礼很是恼怒，却也觉得丰月这样生气又无奈的样子很是有趣，倒也没有第一时间跳起来要将樱花妖灭口了。 那边樱花妖还在泪汪汪跪在地上的道歉，乔惜深沉的转头，好半晌，才无奈的挥挥手：“好了，小生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也没有再继续待着的意思了，索性也快到黄昏时间了，朝仓虽然比较强大可在这种逢魔时刻出来也是不大好，便也不矫情，直接和三个妖怪道了别。 朝仓走了，乔惜和不月在林子里溜达了一圈也准备回去了，哪承想那个樱花妖竟像是认定了一般，死活要跟着他们走。 乔惜无奈，只是樱花妖活了这么久，其他本事没有，缠人的功夫倒是有几分。 他也不说什么废话，只摆出一副坚定的表情跟在两个人后面，期期艾艾的看着乔惜。 就在不月忍不住要掏武器转身将这没有眼色的妖怪揍上一顿的时候，乔惜终于开了口：“你的本体不是在这里吗？你跟着我们走了，本体怎么办？” 樱花妖听着这话，就知道乔惜心中是有些松动了，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就道：“我的本体并不是那株樱花树。” 乔惜好奇的挑了挑眉。 那樱花妖便将二十年前他差点化为恶鬼但是却被一股柔和的气息拯救了的故事说了出来，最后又柔柔的看着乔惜道： “当大人出现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这么温和的气息定然是您了。” 乔惜有些惊讶，继而又似笑非笑的问道：“那若要不是呢？” 没有想到会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樱花妖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便摇头，一脸的坚定：“不，大人的气息是不会错的！” 乔惜瞧着他无可挑剔的脸上露出一副敬仰的矢志不渝的神情，视线忍不住飘忽了一下，“啧”了一声就没有在说话。 很久很久以后，当已经成为丰月神的神使并对自家大人十分无奈的樱花妖偶然问乔惜那时候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 乔惜一脸深沉的沉吟了好一会儿，解释道：“我只是觉得院子里如果能种上一株樱花树的话也是不错，当然，更重要的是，你化成人形的样子看起来相当的赏心悦目。” 彼时已经深知自家大人不靠谱但在某些时候又特别耿直的樱花妖嘤嘤嘤的哭着跑走了。 不过这个时候樱花妖并不知道自己被收留的原因，他只是看到乔惜默认的态度十分欣喜，当下就小心翼翼的跟的两人越发的紧了。 直到了乔惜和不月出生的那座山上，樱花妖这才明白了，原来大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丰月神。 不过知道了这一点，樱花妖倒是有些纠结。 他原本是想将自己的名字献给乔惜然后成为他的仆人的，可一知道乔惜是丰月神后他就胆怯了。 ——如果是神明的话，一定是看不上自己这样没有什么特别能力的妖怪的吧。 已经扎根在乔惜院子里的樱花妖十分的失落。 乔惜的神社其实并不大——他只是一个诞生了二十年的神明，连信徒也只有这一片区域的人们，虽然人们已经很努力的想要给乔惜供奉一个华丽的神社了，然而这样偏僻的地方，能将祠堂建成这样子也是不容易了。 索性乔惜和不月也并不在神社里面住。 他在妖怪们的帮助下，在神社后面建了一个屋子。 就是普通的和式房屋，因为妖怪们的热情建造的相当的大，也相当的华丽。 当乔惜穿过神社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不过出去溜达了一圈的时间，就发现自己原本的小木屋变成了华丽的和式套房，任谁都是要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然而站在门口的绝美妖怪叫住了他。 一身粉色和服的樱花妖怪笑盈盈的站在门口，姿态是十乘十的恭敬。 “欢迎回来，大人。” ——那一刻乔惜微妙的觉得，这样的生活，感觉也是不错嘛。 第十七章 神使是个泪包 正如樱花妖所说的，作为妖怪，尤其是活的时间久的妖怪，总是十分向往人类温暖的感觉。 “大人您虽然不是人类，可是却出乎意料的温暖呢。” 樱花妖抿着唇为乔惜奉上一杯花茶，然后跪坐在一边这么笑道。 乔惜自然的接过茶杯浅啜了一口，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樱花妖基本上已经定居在丰月神的神社当中了，不月经常闲的没事喜欢出去溜达挑战挑战妖怪或者其他什么，而乔惜却算得上半个宅。 他以前还是人类的时候就不怎么喜欢出去，不过尽管如此偶尔出去逛一逛也能沾上一点儿人气，可成了丰月神之后，这座山上最多的，就只有妖怪，偶尔有人类隔上一段时间来神社这里供奉一些食物水果，却也不会坐下来和乔惜说话什么的。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敬畏的、可以寄托信仰的存在，至于这个存在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出自于想象，作为人类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 ——反正不管是真是假，他们已经认定了是真的。 认定了这里存在一个高高在上的、却会照服着人类的神明，他可以给人们带来丰收，所以他们叫他丰月神。 乔惜瞧着樱花妖跪坐在门旁言笑晏晏的样子，心里就觉得，果然和式的房间院子里，种上一颗樱花树是极合适的。 “呐，樱，你说你是被人类砍了本体才差点儿堕落的，却还是觉得人类是温暖的存在吗？” ——樱是乔惜对这株樱花妖的名字，他没有问他真正的名字，只是将他称呼为“樱”。 樱听到乔惜的话，有一瞬间的愣怔，回过神来，眼神里便带上了几分怀念。 “一开始的时候我心里是恨的。尽管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樱花妖怪，可被人类当做神树供奉起来的那些年里，我也在很努力的想要带给他们幸福。 偶尔也会有能看见我的人类，他们看见我的时候，或是惊讶，或是新奇，却也不像我以前听说过的，人类看见妖怪就会消灭。” “虽然能看见我的人类很少，可是和他们相处的时候，总是能感觉到一种，不同于妖怪们的温暖。” 樱说着就笑盈盈的看着乔惜道：“——就像大人一样。” 乔惜就有些无奈。 这樱花妖认定了乔惜给了他新生，整个儿对乔惜非常的喜欢和崇拜。 ——简直就跟乔惜以前见过的追星族一样，将乔惜奉成神一样膜拜。 ——虽然说乔惜目前确实是个神明来着。 乔惜侧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正摇曳着的樱花树，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迟疑的看着樱问道：“说起来，我还没有神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见樱脸上的神情有些呆滞，乔惜以为他不愿意，就歪着脑袋笑了起来：“嘛，不用在意，只是因为有别的妖怪这样建议了，所以就问一下你而已，如果不愿意的话……”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樱激动的站了起来，额头在门沿上撞出了“碰”的一声巨响。 乔惜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樱又跪了下来，伏在地上仰头看着乔惜大声道：“我愿意的！” “能成为大人的仆人已经是我的野望了，如果不是担心大人嫌弃的话，我早就将名字奉上了！” 樱显然是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了，脸色涨的通红，一双褐色的眼睛里竟还隐约带了些水意，他诚挚的对着乔惜行了跪礼，然后直起身双手捧住了乔惜的手指，低头在他指尖轻轻的吻了一下。 “将名字献给你，我的主人。吾名?HAYATO。” ——飒斗。 清浅的音调伴随着奇异的白色光芒在房间里晕开，一阵耀眼的光华闪过，乔惜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整个氤氲在白色光芒中的樱——现在应该叫做飒斗了。 良久，他嘴角轻轻勾起一个愉悦的孤独，他将手抬起来，修长而纤细的指尖轻轻的触在飒斗的眉心，声音轻的仿佛是在叹息。 “收下了，你的名字，飒斗。” 在他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便清晰的感觉到飒斗这个名字和眼前这株樱花妖之间真切的联系，并且，他有直觉，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就能以“飒斗”这个名字控制对方的一切行动。 这样的感觉对乔惜不得不说是十分新奇了。 他以往尽管已经听说过了妖怪们对名字的重视，却也没有亲身感受过将一个妖怪的名字握在手中的那种感觉。 ——至于不月和晴明，他们是互相交换了名字，和飒斗这种将名字完全交给别人也是不一样的。 不过乔惜还没来得及有更深层的感受，一低头就看到飒斗仰着头看着自己，激动的眼泪汪汪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 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开始思考着现在将名字褪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完全验证了这樱花妖不知道是活的时间太久了还是怎么样，整个妖完全就感性的不行。 开心了要哭，伤心的要哭，激动了要哭，失落了要哭——就连偶尔有人类因为作物的丰收来到神社里感谢丰月神的照拂时，他都能感动的在旁边眼泪汪汪停不下来。 乔惜抽着眉毛在飒斗的头发上拍了拍，道：“难道成为我的神使让你觉得不愉快了吗？” 飒斗慌乱摇头：“没有，我很高兴，很激动。” 乔惜叹气：“高兴的话，就要笑啊，为什么要哭呢？” 他摸着飒斗的头发，远目。 院子里，那棵樱花树上开满了樱花，粉红色的樱花瓣铺天盖地、洋洋洒洒的在院子中飞舞的——生生的将院子里的地面盖的严严实实。 乔惜看着看着，忍不住就弯起了眼睛。 “所以说，开心的时候，就要笑啊。” 飒斗不知何时已经止住了眼泪，顺着乔惜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漫天的樱花飞舞。 目光触及那多的夸张的花瓣的时候，他的脸一瞬间便红了起来。 只不过尽管脸色通红——自己的心情这样直白的被这花瓣暴露了出来，他着实是有些羞涩，然而他还是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第十八章 飒斗和不月 等将领地又扩大了一圈的不月从外面溜达回来，见到已经成为乔惜神使的飒斗的时候瞬间就惊了。 他嘤嘤嘤的跑着去找了乔惜。 乔惜彼时正在书房里。 飒斗实在是一个非常尽职尽责的神使，他不知道乔惜无聊的时候可以修炼来打发时间，只是看乔惜一直待在神社里不出门，怕他无聊就将人类一些打发时间的东西尽数给他找来了。 于是乔惜现在闲暇的时候就可以选择看书弹琴写字作画这种看起来仿佛逼格很高一样的活动。 ——事实上这些技能乔惜做起来都只是个半吊子，不过姑且用以修身养性以及打发时间感觉还不错。 不月风风火火的奔进来的时候，乔惜就正在翻看着飒斗供上来的一本妖怪图鉴。 见多识广这个词不得不说是相当的有道理的，飒斗活的时间久，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许多在其他妖怪那里可能就只是传说的事件。 就像乔惜正拿着的这本妖怪图鉴，就是飒斗在知道乔惜对这些感兴趣后自己画出来的。 不月一进门，就看到乔惜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个册子看的正认真的模样，脚步就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乔惜直将正看着的那一页上面的妖怪简介看完了，才抬头看过去，一看见不月又是一副刚打完架风尘仆仆的样子，忍不住就有些无语。 “这又是和谁打架了，弄得乱糟糟的。” 不月眨巴着眼睛，手一挥，身上已然是如同加了特效一般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然后这才磨磨蹭蹭的蹭到乔惜身边，伸着脖子朝他的书上瞄了一眼，问道：“你在看什么？” 乔惜将册子合上，卷着首页在他眼前晃了晃：“妖怪图鉴，飒斗知道我好奇，就自己画了一本。” 不月十分机智的抓住了乔惜话中的重点：“飒斗？” “啊，就是樱的名字啊。” 乔惜想起来不月有好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就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于是不月的情绪就显而易见的低落了下来。 他刚刚跑进来其实第一想法是想质问的，可是…… 他抬头瞄了一眼乔惜脸上笑盈盈的表情，就又失落的垂下了脑袋。 ——丰月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啊。 乔惜对于不月这个反应有些茫然。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不月经常性开的十分清奇的脑洞，面对这种情况他应对的也十分熟练。 他将手中的册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从善如流伸手在不月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刻意放缓了声音问道：“怎么了？在外面遇到什么意外了吗？” 不月脑袋在乔惜手心里蹭了蹭，再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心里就委屈的不行。 ——这么温柔的人，以后就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了。 这可真是让妖怪不高兴！ 不月悄悄的皱了皱鼻子，侧头期期艾艾的道：“你将那樱花妖收成神使了？” “嗯，飒斗是个很有趣的妖怪。” 不月听着乔惜对于那讨厌的樱花妖的评价，忍了许久，终于一个没忍住问了出来。 “呐，那我呢？” 乔惜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不月再说话，就以为他是在外面碰到了不高兴的事情而不想告诉自己，心中顿时就产生了一种，孩子长大了有事情也不想和家长分享了的奇妙感觉。 正当他思考着要不要让飒斗出去打听一下不月这次出去究竟碰到什么意外的时候，就听到对方莫名的问了这么一句，便下意识不明所以的反问道：“你？你怎么了？” 不月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让乔惜微妙的觉得，他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他挠了挠脸颊，回忆了一下不月刚刚的问题。 “呐，那我呢？” ——就短短三个字加一个语气词，完全就是不明所以嘛。 所以说他是错过了什么？ 乔惜摸着下巴一脸深思，然后顺着他们刚刚的对话一条一条的向前回忆。 “飒斗是个很有趣的妖怪。” “呐，那我呢？” 乔惜最终将重点放在了这两句话上，然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月这是在听了他对于飒斗的评价之后然后再问他对他自己的评价？ 乔惜有些不确定的眨了眨眸子，然后仰头看向了不月。 不月现在已经比他高了有一头了，尽管不月往常里和乔惜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各种撒娇卖萌信手拈来，然而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在两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就特别的明显。 ——尤其是不月少年现在还处在不高兴的情绪当中。 乔惜轻轻的咳了一声，道：“不月是不一样的。” 不月眼睛倏的一亮，那副期待的模样让乔惜不自觉想起了他平日里偶尔分了和果子给山里的小动物时那些小动物的眼神。 甚萌。 乔惜视线漂移了一下，不月见他不说话又催促着问道：“我哪里不一样啊？” 他问这话的时候，那得意的模样无疑是再说“我就知道我是不一样的。” 乔惜忍不住就失笑，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道：“你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你不是自诩是我的欧～尼～酱～么？” 他半是促狭半是调侃的这么笑了一句，不过很可惜耿直的不月少年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调侃，就硬生生被他那刻意加重的一声“欧尼酱”给叫的面红耳赤。 “诶嘿嘿，对呀，我是欧尼酱。” 他红着脸傻傻的笑了一声，然后又兴奋的看向乔惜：“呐呐，再叫一声。” “……”乔惜面瘫脸。 “呐，再叫一声呀，叫欧尼酱。” “……”乔惜冷漠脸。 不月激动的恨不能绕着乔惜转圈，就想再听他叫一声“欧尼酱”，然而很可惜的是，乔惜这会儿闭紧了嘴巴专心的看着手中妖怪图鉴，一个字也肯不说。 于是不月少年兀自兴奋了一会儿又蔫巴了下来，不过还不等迟疑的乔惜上去安慰他，他忽然就坐直了身体，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轻轻的锤了一下，一脸的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丰月是害羞了对不对？” “碰”的一声，乔惜一个没忍住就用手中的书在这个聒噪的神明脑袋上敲了一下。 第十九章 阴阳师和不月 不月被敲了脑袋也不生气，只是嘿嘿的笑着看着乔惜，看的乔惜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两个人正闹着，飒斗忽然在外面敲了门，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 “丰月大人，山里来了一个阴阳师，将许多小妖怪都打伤了。” 乔惜还没来得及说话，不月登时就跳了起来：“什么？！真是放肆，也不看看这座山是谁管着的。” 他气冲冲的就往外走，到门口是又返了回来，朝乔惜叮嘱道：“丰月，你待在神社里面别出来，让我好好的将那阴阳师教训一顿。” 乔惜张了张口，只发出了个音调，就见不月风风火火的不见了踪影，他忍不住就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慢条斯理的将属于丰月神的华丽单衣换上了，然后将鹿角面具别在了腰间，乔惜这才看向飒斗，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飒斗瞧着乔惜朝着穿着浅紫色的单衣，整个人精致的跟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眼中不禁就划过一道柔光，详细的解释了一番。 “那阴阳师仿佛是在找什么人，虽然打伤了好几个小妖怪，不过却并不像一般的阴阳师那样赶尽杀绝，听槐说他们伤的并不重。” 乔惜眨了眨眼睛。 “那阴阳师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唔，约莫十四岁左右的样子，容貌在人类看起来应当是十分精致的。” 飒斗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乔惜，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不过比起丰月大人还是差了一些的。 “啊，对了，有妖怪说他身上带了不怎么纯粹的妖气，感觉有点像是半妖。” 乔惜脚步突然顿住了，有些迟疑的看着飒斗询问道：“呐，那阴阳师没说他要找的是什么？” “啊，说是一个叫做‘乔惜’的妖怪……” 飒斗有些别扭的将“乔惜”这两个字念出来，正想着他都没有听过这山里还有名字这样奇怪的妖怪时，一眨眼就见眼前的小少年忽然加快了步子。 他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道：“丰月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吗？难道您认识那位叫做‘乔惜’的妖怪？” 乔惜一边跑着一边道：“他应当是来找我的，我之前告诉过一个半妖我叫做‘乔惜’。” 飒斗张大了嘴巴，还想问些什么，就见乔惜摆摆手道：“等回来再说，我们还是先过去看看吧。我怕我去的迟了他和不月都能将这座山拆了。” 他也不跑了，直接拉起飒斗的手运起神力就向着不月的气息传来的方向风驰电掣的赶了过去。 他过去的时候，那两个妖怪果真打了起来，一大片树木都让他们破坏了，旁边躲避不及的小妖怪瑟瑟发抖的抱成堆。 乔惜手一挥，温和自然的气息将那些胆小的妖怪们笼罩了起来，又顺手在旁边的树木上拍了拍，那棵大树就在一瞬间长出了许多柔韧纤长的树枝，嗖嗖嗖的向着正战的畅快的两个妖怪盖了过去。 来的人果真是乔惜大半年前曾经见过的半妖晴明，他也不知道这半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一双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已经被收了回去，甚至一手阴阳术使用的也是像模像样，攻击力不知道怎么样，不过端看他用符咒勾出的那个结界竟能挡住不月的攻击就知道他不简单了。 ——虽然不月其实也并没有尽力就是了。 乔惜的树枝一伸过去，不月就感受到了他的气息，见这树枝很明显的是要阻止他打架的意思，不月虽然有些茫然，可手上的动作终归是慢了下来。 他这么一慢，就让晴明狡猾的抓住了破绽，一个瞬间，阴阳术的九字真言，金黄色的符咒呼啦啦的如闪电一般向着不月劈头盖脸的急射过去。 乔惜一惊，正想用树枝挡住的时候，就见不月眼中凶光一闪，铺天盖地的黑色不详的气息猛然在这一片区域中晕开。 就见不月反手一挥，一把比他人还高了几分的巨大镰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手中，就着他转身的力道，镰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漆黑如墨的弧度。 金黄色的符咒尽数被这一镰刀斩断，甚至笼罩在晴明周围那半透明的结界也“咔擦”一声，应声而碎。 乔惜心中一惊，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的伸手用树枝将结界里的晴明卷了过来，就在晴明身体离地的一瞬间，地面上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斩面平整的有如刀切，其间缠绕着丝丝缕缕极具腐蚀性的黑色雾气。 乔惜瞧着地面上忽然出现的沟壑，忍不住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一低头看晴明，虽然已经躲开了那一镰刀的正面攻击，可斩过来的余波还是让他浑身的衣服都成了一缕一缕，人也陷入了昏迷。 不月见乔惜将人卷了过去，就将镰刀收了起来，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晴明，嫌弃道：“丰月认识这半妖吗？” 乔惜目前脑子还处于对不月战斗力的震惊之中，闻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应该是。” 他话说完，也就回了神，见不月歪着头，一脸遗憾的模样他嘴角抽了抽，提醒道：“你忘记了吗？之前我第一次去人类的世界，在森林中遇到了一个狐狸半妖，我们一起去了祭典……” “！！！” 一听“一起去了祭典”这几个字眼，不月眼睛里的火哗哗的就烧了起来。 他低头，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道： “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家伙吗？” 乔惜眉心跳了跳：“是这个家伙没错……” 不月哼了一声，没忍住抬脚悄悄的在晴明身上踩了一脚，哼哼道：“嘛，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就成长到了这样的地步……” 乔惜眉心一跳，假装没有看到不月撒气的小动作，用眼神示意了飒斗先将晴明带回去，手却拉住了不月，笑道：“晴明虽然是个半妖，不过确实很有才能。” 乔惜说这话的时候那赞叹的感情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于是不月听着心里继续直泛酸，瞪着眼睛看飒斗将人提走了，嘴巴鼓了又鼓道： “哼！比起我差远了！” “是是是，比起你当然差远了。” 第二十章 晴明和乔惜 晴明睁开眼睛的时候，忍不住就怔了一下。 眼前是十分陌生的屋顶，他坐起身，勉强撑着胳膊抬眼环视了一周。 房间里的摆设很是雅致，一些精致的物件儿便是平安京有些贵族家里也比不上。 他皱了皱，身上缠了好几圈纱布，右边胳膊脱臼了，被布条绑的紧紧的固定住了。 身上的伤口很疼，不过还在他的可忍受范围内。 ——应该说这种程度的伤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重视的。 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晴明寻思着，正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时，就听到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道：“阿拉，你醒来了？” 晴明睁大了眼睛，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门口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正往进走着。 小少年逆着光，并不能看清脸，只能看见他身材有些纤细，浅金色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肩上，在外面光线的衬托下看起来褶褶生辉。 他身上穿着的和服很是华丽，他虽然并不知道是什么料子，但也能看出来那并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 等到他走近了，晴明这才看清楚，小少年五官精致，一双眼睛十分好看，瞳仁里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晴明恍惚了一下，脱口叫出了小少年的名字：“乔惜？” 乔惜点点头，将手中的草药放在桌子上，然后在桌子旁边坐下了，手掌撑着下巴笑眯眯看着神色呆滞的晴明道：“是我呀，好久不见呢，晴明君。” 晴明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说起来他本来就是想来找这个让他觉得舒服的妖怪的，可是真见到了，他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晴明不说话，乔惜就也不说话，只笑眯眯的撑着下巴看着这未来的大阴阳师。 想了想，晴明觉得这个气氛可能不适合养伤，所以他应该打破现在这个气氛，于是他张口问了一句废话道：“这是你家里吗？” 乔惜一个没忍住“噗”嗯一声笑了出来，晴明耳朵上不自觉就泛上一丝红色，此时也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就有些恼怒的恶声恶气道：“你笑什么！” 乔惜弯了弯眼睛：“想起了一脸有趣的事情而已。” ——这对话听起来颇有几分熟悉，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眼，便同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等笑够了，晴明心里那些微不自在的感觉也就奇妙的消失，他抬眼朝乔惜脸上扫了一下，想起自己昏迷的前后经历，脸色马上就有些不大好了。 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撑着从床上下来，动作看着很有几分僵硬，不过乔惜却并没有上去扶着的意思。 不说在晴明昏迷的时候他已经让飒斗给刷了好几遍治愈——飒斗作为植物系的妖怪，虽然对战斗不怎么拿手，不过在治愈上却十分出色。 就说以安倍晴明这个人的傲气，就这点伤也没有到需要人扶着的地步。 他几步挪到桌子前和乔惜对面坐了，眼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向着门外看过去，赞道：“你家里很不错嘛，倒是比起京都让人更觉得舒服。” ——尤其是这里充盈着浓郁又温和的灵气，让人沐浴在其中感觉十分舒服。 乔惜挑了挑眉，道：“嘛，这也正常，这毕竟是山里，灵气比起京都来说应该是更加浓郁的吧。” 晴明点了点头。乔惜侧头瞄了他一眼。 晴明比起半年前看起来真是成长了好多。 并不是说他身高上的成长——乔惜坚决不承认自己对于这个半年前还和自己一样高半年后就比自己高了半头的晴明少年心中表示相当的羡慕嫉妒恨。 这个“成长”更具体的表现在他的眼神。 半年前的时候晴明眼睛里还带着专属于小孩儿的天真以及对未来的期待，甚至那时候他和乔惜说话时也是没有诸多防备，只是有些爱炸毛。 然而这次再见，从一开始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醒来是他表现出来的那种非同一般的镇定，以及即便是是到了现在依旧戒备的有些僵硬的身体。 乔惜在心底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心疼了。 他明明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却也已经学会在陌生的地方这样防备着别人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乔惜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目前披着的还是十三岁的皮，只是心中相当的感慨。 不过乔惜总归比起晴明多活了二十年，尽管他并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性格，然而他身上自带着的温和气息总是让他能很快的打开别人的心房。 ——更何况晴明其实对这个气息温和的妖怪很是有着几分好感的。 乔惜只消得将自己的气息尽数散发出来，然后诚挚的将自己的担忧表现出来，三两句话之后，晴明的身体很快就放松了下来，神情也带上了几分疲惫。 乔惜看着，记在了心里，却并不说什么，只是将和室的门拉开了，让明亮的阳光将房间里照的亮堂起来，然后就盘腿坐在廊下自然的给晴明介绍着他这院子的摆设。 院子里是典型的和风——或者说是唐代建筑风格更加合适一些。 站在房间里就能看见院子里一汪碧绿的清潭，里面三三两两的长了几株荷花。 清潭旁边便有一棵繁茂的樱花树，尽管这会儿并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可这株樱花树上依旧开满了粉红色的樱花，甚至有一些花瓣飘飘洒洒的落在了水池上，随着清风微微的荡漾着，很是好看。 晴明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这株樱花树上。 开的这样好看的樱花，他在京都都是很少见的。 乔惜见他盯着樱花树看，以为他奇怪这会儿为什么樱花会开，就解释道：“那株樱花树也是一位妖怪桑，樱花也是常年都开着的，放在院子里很好看对不对？” 晴明点了点头。 确实十分好看，并且很是雅致且浪漫。 “呐，我说，这些妖怪都是你庇护的吗？” 晴明忽然压低了声音这么问了一句，倒是让乔惜有些不明所以了。 他顺着晴明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院子里潭水旁边的大石头后面，好几个小妖怪堆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向着这边看着。 第二十一章 妖力与灵力 乔惜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那石头后面躲着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十分弱小的妖怪，类似于精灵那种，全然没有一点儿战斗力的。 这会儿尽都团在一起，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个上了山里好多妖怪又被丰月神大人带回神社的阴阳师究竟是长什么样子的。 见晴明和乔惜看向那边，几个妖怪一惊，慌乱的一个个四散奔逃，还有一个慌不择路一脚跨进池塘里去的。 看的乔惜就更加无奈了。 晴明嘴角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笑道：“你家妖怪还真是有趣。” 他说着，眼睛就盯着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少女妖怪期期艾艾的向着乔惜这边走了过来。 少女走到廊下，跪坐了下来，然后抬头看着乔惜，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 “大人。” 乔惜笑着应了一声。 这绿衣服的少女是乔惜某次出去时在路上捡到的一只蒲公英妖怪，性子相当的羞涩，和一般的妖怪全然不同。 她那时候仿佛是被欺负了，被乔惜救了之后就将人当成了信仰一般，死活要跟着。 乔惜要不同意她就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盯着他，让乔惜都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这会儿见她期期艾艾叫了一声“大人”就小心翼翼的瞧着自己，不说乔惜原本就没有生气，就是真的生气了也要被她这小心翼翼的神情看的气消的。 他伸手在少女额头上弹了一下，就算是将这件事情揭过了，就转头向晴明介绍道：“她是一个很胆小的植物妖怪，不过对于治愈还挺拿手的，你身上的伤就是她和樱替你治的。” 乔惜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叫她‘萤’。” 其实她的名字应该叫做“萤草”才是，她的本体是一株蒲公英，就是她手里拿着的那一枝。 她们这个族群其实都十分擅长治疗，不过这株萤草却对于治疗并不擅长，反倒是力气……出奇的大。 乔惜想起萤草哭唧唧的将他的门槛掰掉的场景，忍不住就有些汗颜。 晴明若有所思的看着乔惜笑的温和的模样，朝萤草打了一个招呼，感谢道：“谢谢你，萤。” 萤草果真如同乔惜说的那样十分羞涩，脸色刷的一下就涨的通红，慌乱的摆手道：“不不，我并没有帮什么忙，都是樱大人的功劳。” 乔惜忍不住又伸手弹了她一下，好笑道：“樱不是说你最近进步很大么？作为一个妖怪这样不自信可不好呀。” 萤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在乔惜的手心微微蹭了蹭，然后小声的嘟囔了起来。 乔惜无奈的摇了摇头，朝晴明道：“真是让你见笑了，家里的妖怪都还是小家伙么。” ——他一副养了一群熊孩子的无奈爸爸的模样，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外表，看的晴明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起来。 一侧眼漫不经心的瞟见萤草偶尔仰头看着乔惜专注又喜悦的目光，再看着乔惜无奈却依旧包容的视线，晴明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忍不住莫名有些羡慕。 正当他张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黑暗可怕的气息忽然向着院子里蔓延过来，他心中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这个气息！ 他脸色微微一变，正是之前将他打伤的那个妖怪！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乔惜，视线在他纤细的身体上转了一圈，心中忍不住就有些纠结起来。 就在他犹疑间，那气息就已经越来越近，还不等他说话，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然向着这边扑了过来。 ——目标，他身旁正坐着的乔惜！ 晴明心中一急，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听到“扑通”一声，他眨了眨眼睛，看过去。 乔惜被一个黑色衣服的妖怪扑倒在了地上，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 晴明怔了一下，身体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不月毛茸茸的脑袋在乔惜胸口上蹭了蹭，偶尔恶狠狠的瞄一眼站在旁边呆愣着的晴明。 乔惜习惯性的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然后勉强坐了起来，用手指将他看起来乱糟糟的头发一一梳顺溜了，一边问道：“今天没出去？” 不月显然十分享受于乔惜小少年的梳毛动作，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良久才慢条斯理的道：“阿拉，出去了，又回来了。” 乔惜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再多问，转头有些尴尬的继续朝着晴明介绍：“唔，这是厉，我的，咳，哥哥。哥哥，这是晴明君，我之前说过的。” 不月原本就被乔惜顺毛的举动弄得舒服，这会儿再听到乔惜的介绍就更加高兴了。 就差变成一只小奶狗翻出肚皮让乔惜好好的糊上一把了。 乔惜轻轻的咳了一声。 ——总觉得他家的妖怪都很不靠谱的样子。 晴明眯了眯眼睛，慢慢的又坐了下来，嫌弃的瞥了分明比乔惜高了一头还要硬生生赖在乔惜怀里装小孩儿的不月一眼，意味不明道：“这位……厉君，真是……不可貌相。” 不月起身，冷冷的看了晴明一眼，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 啧，不过是个半妖而已，虽然有几分能力，但也没到他能青眼相看的程度。 不月想着，下意识看了乔惜一眼。 小少年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认真的盯着自己和对方看，很明显能看出来有几分紧张。 不月轻轻的哼了一声，不冷不热道：“虽然目前还是个垃圾，不过能将灵力和妖力结合在一起，这个想法还不错。” ——不月表示，他才不是因为乔惜介绍的时候叫了自己“欧尼酱”才心情比较好呢。 晴明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没有想到他竟然看了出来。 他眼中不自觉就浮上了几分激动的神色。 他作为半妖，生下来就有比人类更加充盈的灵气，然而那也只能让他作为阴阳师而成长。 ——但是，如果只是像一个普通的阴阳师那样学习的话，那他永远也摆脱不了那些人的控制。 晴明并不是一个轻易就认命的人，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就开始想法设法的想要变强。 第二十二章 大江山鬼王 那次在见过乔惜之后，感受到乔惜身上不同于一般妖怪平静且温和包容的灵气，晴明忽然就突发奇想。 既然只有灵气或者只有妖力的话他走不到最巅峰，那么将两者结合起来呢？ 他这样猜想着，也这样尝试了起来。 不过一开始初步的尝试并不十分理想。 灵气温和而妖气暴虐，要将这截然相反的两者在脆弱的人类身体中结合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晴明身为白狐之子身体素质其实比起一般的人类已经足够强大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晴明才又跑来这里，想要再见一见那个妖怪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灵感。 当然也有另一方面是因为平安京这一段时间实在是乱的很。 晴明因为不月傲慢的一句话许是想通了什么，将自己的来意大致的说了一下，又道： “贺茂家不知道怎么惹到了大江山的鬼王，整个大江山的妖怪几乎倾巢而出攻向了平安京。” 乔惜听着晴明轻描淡写的叙述，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 晴明歪了歪脑袋。 “啊嘞？你也听说话大江山的鬼王吗？” 乔惜无语。 “那么有名的大妖怪应该没有几个妖怪没有听说过吧……” 晴明耸了耸肩：“嘛，这样啊。毕竟你看起来就是那种不会关注这种事情的妖怪。” 乔惜就奇了怪了。 他不过是因为懒得出门而已，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以为自己就是那种与世隔绝不问世事的妖怪了。 他咳了一声，干巴巴道：“其实小生偶尔也是会关注这些的。” 他默默这么说了一句，晴明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明显了。 乔惜有些郁闷的摸了摸鼻子，问道：“你笑什么？” ——晴明挑眉，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回答“不过是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而已。” 然而他侧眼瞧着小少年脸上颇为郁闷的神情以及旁边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的名为“厉”的不知名妖怪，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在人类里都难能遇见向你这样斯文静雅的性子，而你偏偏还是个妖怪，觉得很是有趣而已。” 他口中这么说着，心中却在猜想着他若是真的将刚刚那句话说出来对方脸上会是个什么表情。 ——毕竟他可是已经这样对自己说过两次了。 晴明有些遗憾的瞄了不月一眼，将心中蠢蠢欲动的冲动压了下去。 乔惜也不理会晴明脸上忽然奇怪的神情，低头沉思了一下，朝着院子里的樱花树轻轻的唤了一声：“樱。” 清浅的风吹过，带起漫天飞舞的粉红色花瓣，就在这花瓣之中，纤细修长又倾国倾城的樱花妖怪踩着清风走到了乔惜身前，盈盈一拜：“大人。” 晴明的瞳孔不着痕迹的猛然缩了一缩。 完整的，化成了人形的植物系妖怪！ ——他尽管能感觉到这院子里形形色色的小妖怪不少，却对于眼前这个樱花妖全然没有一点儿察觉。 虽然乔惜之前有说过这棵樱花树是妖怪，然而他却也只以为是像那些躲在周围的妖怪那样，弱小的连人形都不能幻化的小妖怪。 然而却没有想到，在乔惜的呼唤下现了身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和人类全无差别的妖怪。 ——不，也不能说是全无差别。 这个妖怪身上带着的气息也与乔惜有几分相似，是那种十分温和自然的感觉，更甚至，他的气息比起乔惜更具有一种润物无声的治愈。 晴明恍然想起之前乔惜提过的，和萤一起给自己治疗的另一个妖怪，樱，心中恍然。 果然，乔惜朝飒斗打了招呼之后就朝晴明介绍了一句。 晴明脸上便露出了感激的神情：“真是麻烦这位樱桑了，在下感激不尽。” 飒斗捂着嘴笑了笑，原本就美极了的容貌这么一笑就越发的光彩照人——甚至连晴明这个在平安京见过传说中被称为“平安京第一美人”的红叶姬的人也被他这么轻轻浅浅的一个笑容晃的有些出神。 “阿拉～既是乔大人将你带回来的，治伤之事自然是我等分内之事。” ——言下之意是若不是乔大人将你带回来，你便是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在贵族圈子里混迹了十几年的晴明毫无障碍的就接收到了这樱花妖想要表达的意思，心中忍不住一梗。 乔惜倒是并没有听出来——反正在他心里樱花妖是他的神使，总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因而也并不会对于他的话多加思考。 就只仰了头笑眯眯问道：“樱，你知道大江山的鬼王吗？” 飒斗柔柔一笑，脸上的神情温柔贤淑的连平安京里最温婉的大和抚子也比不上。 “樱知道哟，大人对酒吞童子大人感到好奇吗？” 乔惜点了点头：“有一点儿。晴明说酒吞童子忽然率领大江山的妖怪进攻平安京，就想问一下你对酒吞童子有没有什么了解。” 晴明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 他发誓在乔惜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这樱花妖怪绝对是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的。 他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抬眼樱正一脸温柔的给乔惜科普着酒吞童子的信息，晴明一边听着一边寻思着这里的妖怪对于乔惜的保护也太过了些吧。 他想着，悄摸摸抬头瞄了乔惜一眼。 小少年一张小脸微微仰着，五官精致的跟画出来的一样，眼睛有些圆，比一般人眼睛更长一些，再加上他瞳仁清清亮亮不带杂质，看着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奶狐狸一样。 他的坐姿看着随意，可偏偏仔细看过去，仅仅是这样乖巧的坐着，都能看出他骨子里的矜贵优雅。 ——这样一个人物，也怪不得不管是看着凶残的厉，还是神情羞涩的萤，抑或者是无比温柔的樱，都要忍不住要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了。 便是自己，不也是忍不住就想要和这小妖怪更亲近一点儿吗？ 晴明一边分神想着，就听到樱将酒吞童子的传说说了个大概，又轻轻的笑了一声。 “说起来，樱也曾有幸和酒吞童子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呢～” 第二十三章 酒吞童子和红叶姬 他这句话一出来，旁边的三个人……妖怪都有些惊讶了。 乔惜看了两人一眼，歪了歪脑袋，率先问道：“传说中站在鬼族巅峰的妖怪……呐，樱见过的酒吞童子是怎样的妖怪呢？” 飒斗沉吟了一下，好半晌，扔出来一句：“不好说。” “……” 这个反应还真是让乔惜他们无话可说。 樱见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在乔惜脸颊上掐一把的冲动，然后想了想又道：“不过酒吞童子大人确实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妖怪。” “他有一个十分厉害的酒葫芦，是那位大人亲自炼化的，传说中里面装着天界的神酒。” 见三人因为自己的话都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飒斗画风一转，忽然道：“不过，最近关于酒吞童子大人最令妖怪们津津乐道的事情还是他和京都那位红叶姬的风流韵事哦～” 他说到“红叶姬”的时候，很明显的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晴明，于是乔惜和不月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晴明一边思考一边听着，不妨一抬眼睛就看到三道不同的视线都向自己看了过来，顿时就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个……” 飒斗笑眯眯的。 “阿拉，听说晴明君是从京都过来的，可曾听说过红叶姬的事情？” 晴明忍不住瞥了瞥飒斗脸上如沐春风般的笑意，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飕飕的。 “关于这件事情，在下确实有所耳闻。”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就说了起来。 “其实也并不算是什么风流韵事。酒吞童子在扮作人类在平安京喝酒的时候，与当时在同一座阁楼上弹琴的红叶姬有过一面之缘。 红叶姬向来有平安京第一美人的称呼，却没想到就连这位大江山的鬼王也对她一见钟情。” 晴明说着，就有些纳闷。 说起来他也曾和红叶姬有过一面之缘，对方的容貌确实是极尽艳丽。 他想了想，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旁边的飒斗身上。 ——不过这位樱桑单凭容貌的话比起红叶姬还更胜了一筹。 那鬼王既然曾经和樱见过，却又为何会对容貌不及樱的红叶姬上了心？ 晴明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样的疑惑他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却并没有说出来。 ——他并不知道在妖怪们看来，容貌只是一个随意附带的东西。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就可以用妖力变换出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五官。 “然而红叶姬身为人类，对于他却很是惧怕，并寻求了贺茂家阴阳师的帮助，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激怒了酒吞童子。” “不过这些事情也不过是私下里流传出来的，其中的真实情况在下也不甚清楚。” 晴明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那个一向热衷于压榨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仿佛想起了早就被遗忘在深渊里的一丢丢父爱，见京都情况不妙，在他提出要离开的时候竟也没有阻止，就这么放任他远远的离了京都。 因为他离开的早，因而对于其中的细节方面他也没怎么再关注，之后的后续情节他更是不甚清楚，只知道这会儿京都肯定是一片混乱。 三个人听完晴明的叙述，都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传说中站在鬼族巅峰的男人，因为人类女子就率领着整个大江山的妖怪和一个阴阳师世家开战了，这种事情怎么想怎么不科学。 ——总感觉有一种偶像跌下神坛的微妙感觉。 以及作为首领你这么冲动真的没问题吗？！ 静默了好一会儿，飒斗忽然抚了抚袖口，道：“阿拉，晴明君听说的经过是这样的吗？” 见几个人都闻声看向自己，他抿嘴一笑：“樱这里倒是听说了一个不同的故事呢。” 他巴拉巴拉将自己听说的版本说了一遍，几个人的心情就更加的难以言喻了。 他的版本大致来说是这样的。 某一天人类少女红叶姬因为心情太过忧郁而在阁楼上弹琴，而恰好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大人来到这阁楼喝酒，听到那令人心碎的琴声之后心生感触，就擅自去见了弹琴的少女，于是一人一妖怪一见倾心。 酒吞童子大人得知少女这么忧郁的原因是贺茂家觊觎她的美色想要和她联姻之时，心里就相当的不高兴了。 即使只有一面之缘，然而以他身为一个大妖怪的尊严以及占有欲，是绝对不允许他庇护下的人类或者妖怪有什么委屈的，于是独自跑去警告了贺茂家的家主。 然而他嚣张的行为却激怒了贺茂家，贺茂家将红叶姬强行带走，只不过中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意外，红叶姬竟然是香消玉殒了，这才造成了京都目前这样混乱的状况。 “……” 此时的气氛相当的诡异，好一会儿，乔惜艰难的张了张嘴，问飒斗：“这个版本，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样狗血的英雄救美以及阴差阳错的情节——某奶奶都不敢这么写！ 樱侧了侧脑袋一脸真诚：“当然是青行灯大人说的啊。” “……” 青行灯，乔惜听说过这个妖怪的名字。 据说是一种非常可怕的鬼怪。她本来不是人，而是地狱的小鬼，常常在冥界门口徘徊，会变成人类熟悉的人的样子教唆人们玩一种叫百鬼灯的游戏。 所谓百鬼灯，就是点100只白色的蜡烛，然后所有参加游戏的人或妖怪依次讲一个自己经历过的诡异而且恐怖的事情，每讲完一件就吹灭一只蜡烛，而第一百个故事则是由主持游戏的人——也就是青行灯讲。 当蜡烛全部熄灭时，所有参与游戏的人都将被带到地狱，所以说，青行灯是一种非常凶残又危险的妖怪。 乔惜回忆着曾经对于青行灯这个妖怪的了解，心情十分复杂。 他咬着嘴唇想了想，没忍住问了出来：“呐，樱认识青行灯啊？” 飒斗笑眯眯的点头：“是呀，青行灯大人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妖怪，很喜欢讲故事。对了，她对大人十分仰慕，还说有机会的话会前来拜访呢～” “……” 乔惜郁闷，抬手将要跳起来的不月按了回去，道：“我和她并没有见过吧？” 第二十四章 青行灯 飒斗捂嘴笑得十分矜持：“撒～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樱曾经在她面前提过大人的名字吧。” “……” ——喂喂，什么也许，明明就是因为你提了我的名字吧！ 乔惜觉得他真是无奈的不得了——为什么自家看起来没有一点儿战斗力的妖怪会和青行灯那样传说中凶残至极的妖怪扯上关系啊！ 他仰头，无情的道：“小生很感谢她的仰慕，不过拜访什么的，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飒斗遗憾的眨了眨眼睛，只能跳过了这个话题。 ——嗯，总觉得自家神明大人听到有少女仰慕他的时候的反应不怎么对。 好吧飒斗并不知道他所认识的青行灯和乔惜印象里的青行灯有很大的差别。 不过这不重要，现在讨论的是关于酒吞童子和红叶姬的事情。 众人想着这两个差别有点儿大的故事，一时间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要说一开始乔惜只是抱着随便闲聊一下的心情讨论这个话题，现在倒是真的对这件事真正的经过有些好奇了。 ——不为别的，就是想知道到底怎么样的事情能被歪曲成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版本。 飒斗瞧了瞧乔惜脸上的神情，忽然道：“如果大人想知道的话，樱可以将青行灯大人邀请过来哟～她一定会很乐意给你们讲故事的。” 乔惜一脸木然。 是呀，她当然喜欢讲故事了，讲完故事顺便收割一把灵魂，可不方便？ 飒斗说着，就果真的思考这个事情的可行性了。 “唔，青行灯大人最近仿佛刚好在这里收集一个神明和僧人的故事素材呢，如果现在邀请她过来她肯定很高兴。” 他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然后朝乔惜和不月施了一礼，以一种优雅又绝对迅速的步伐退了出去。 乔惜无力的伸出手，都来不及将人喊住。 晴明笑眯眯的瞧了一眼乔惜。 “哦呀？乔惜君看起来仿佛并不是很情愿和那位青行灯桑见面，是因为樱君说她对你十分仰慕吗？” 乔惜收回手，凉凉的瞟了一眼他，表示自己完全不想和对方说话并想向对方扔个冷笑。 不过说是这样说，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但其实他也只是稍微有一点儿担心罢了。 如果非要说原因的话，可能是作为神明对自己神使的信任吧。 乔惜想了想。 索性飒斗这会儿已经跑出去了，就算他不情愿也没什么用。 闲闲的和晴明讨论了一会儿关于妖力和灵力的融合问题，不多时，飒斗就带着青行灯走了进来。 当那位穿着白色上面印了大朵青色花朵的宫装少女手中提着一柄白色宫灯走近的时候，乔惜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眼前这个，看着就十五六岁的精致少女，就是传说中凶残的妖怪青行灯。 直至此时此刻，乔惜恍然意识到，自己穿越的次元仿佛不大对。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对上了少女恰好看过来的视线，陡然就是一惊。 ——这熟悉的目光，饿狼一样散发着一种不可言说的诡异之感的眼神。 有杀气！ 乔惜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青行灯少女果然视线最先就落在了看起来最小的乔惜小少年身上。 不过很快，她的视线就往旁边移开——那里是面色相当不善的不月。 她捂嘴轻轻的笑了一声：“阿拉，妾身早就听说过大人的事情，心中非常仰慕，今日一见，竟比想象中更加令人难以忘怀。” 乔惜下意识抬手按住要暴起掏刀子的不月，没有错过当自己拉住不月时青行灯眼中陡然暴出的一阵光亮。 不过他拦住了不月的动作，却没有拦住不月的嘴。 “哼！不过是个怨灵而已，大言不惭的说什么狂言！” “！！！” 乔惜觉得他简直要被不月蠢哭了。 别人作为一个相当有名的大妖怪这么礼貌的来家里拜访，就算不待见也不用出口第一句话就这么欠揍吧。 他无言的看了一眼青行灯，看出对方出奇的并没有因为不月这句话而生气。 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乔惜还是十分冷静的强行将不月按了回去。 “欧！尼！酱！青行灯桑作为客人前来拜访，请做好一个主人应该做的事情好吗！” 不月也不知道是被乔惜那句“欧尼酱”顺了毛还是被乔惜阴风阵阵的语气吓到了，只是鼓了鼓脸颊就坐了回去，不过脸上还是带了些不耐烦的情绪。 这表情！这互动！ 青行灯心中一阵振奋。 若不是顾忌着初次见面不好太过失礼，她简直要忍不住掏出笔将眼前这一幕忠实的记录下来了。 乔惜被她那放着光的眼神看的相当的不自在，视线忍不住微微漂移了一下。 “啊，初次见面，小生也曾听说过青行灯桑作为大妖怪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个鬼啊！ 今天见了完全和传说中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好吗！ 晴明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乔惜和青行灯说话，心中只觉得有趣。 乔惜作为妖怪可能不怎么了解，可他自己因为从小的经历对人类的表情动作之类的都相当的有研究。 因而他甫一见面就能看出，这个看着文文静静的妖怪少女绝对是左脸写着“八卦”，右脸写着“暧昧”！ ——不过一进来将其他人全部忽略就只注意到乔惜和不月这两个人让晴明心中其实也有几分郁闷就是了。 毕竟怎么想自己自己也不是那种随便让人可以忽略的人吧？ 晴明眨了眨眼睛，虽然比起同龄人成熟了许多，然而毕竟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 再加上乔惜此刻看起来我真是难以招架了，于是他笑盈盈的开了口：“哦呀，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大妖怪青行灯桑吗？真是久仰了。” 晴明的声线其实是十分好听的，语速较常人更慢一些，带着贵族式矜持与华丽。 青行灯的视线终于从乔惜和不月身上移开了，在看到晴明的长相的时候眼睛陡然就又是一亮。 晴明心中蓦地一虚，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当机立断的转移了话题：“咳，不是说要请教这位青行灯桑关于酒吞童子和红叶姬的事情吗？” 第二十五章 青行灯的故事 听到晴明的话，青行灯神色莫名的笑了一下。 “讲故事吗？妾身，最喜欢讲故事了。” 话音落，天色莫名的阴沉了下来，她周身莹莹飘起了青色的光芒，手中的白色宫灯的灯柄一瞬间幻化成了无数的青色蝴蝶，围绕着少女飞舞着，最后连成了一条线，而少女脚尖轻轻一点，身子便轻飘飘的坐在了那蝴蝶组成的线上。 而失去了灯柄的宫灯幽幽的在空中漂浮着，由底部开始向上蔓延，直至将整个灯都染成了青色，发出幽幽的光芒。 坐在空中的少女神情诡谲，周身萦绕的青色光芒让她看起来满是不详，她的视线从眼前四个妖怪一个半妖身上一一扫过，轻笑道： “撒～来和妾身玩个游戏吧～听了妾身的故事，就要回答妾身的问题哟；如果回答不上来的话，就要答应妾身一个请求。妾身乃，三途河畔的大妖怪，青行灯。” 气氛突变的那一瞬间，乔惜便下意识的看向了飒斗，不过飒斗依旧是温婉的表情笑眯眯的跪坐在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出于对他的信任，尽管乔惜心里有些紧张，然而还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做，同时也制止了不月的动作。 而晴明只是作为客人来到这里，更别说现在还是一副身受重伤的姿态，见乔惜朝自己摇了摇头，也就缓缓的将准备扔符咒的手放下了。 青行灯环视一周，对目前的气氛十分满意，于是幽幽一笑，在青色灯光的照耀下看着相当渗人。 “那么，就开始吧。” “很久很久以前，高天原上有一对作为兄弟的神明……” 青行灯这故事第一句话一出来，晴明顿时就惊了。 喂喂，在这种神明遍地的时候随意编排高天原的事情怕是不大好吧！ 他瞪着眼睛以求用眼神表达出自己强烈的谴责，然而旁边几个正统的妖怪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晴明无奈，只能一边在心里念叨着这堆妖怪的不靠谱一边竖着耳朵听青行灯的故事。 “两个神明分别主管着人间的自然丰收以及灾祸。有一天，作为哥哥的神明觉得在高天原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就擅自离开了高天原而开到了人间。 然而他是主管天灾的神明，不管他愿不愿意，在没有弟弟跟随的情况下，他却停留的地方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灾祸……” 乔惜听着听着，忍不住歪头瞄了一眼不月。 他怎么觉得的这故事的设定听起来这么眼熟呢。 “那位神明在人间生活了一段时间，认识了许多人类，人类虽然自私冷漠又残忍，然而在某些时候，他们的灵魂却异常的温暖。” “这种温暖，不管是神明，还是妖怪，都是相当向往的。” “而那位神明，跟幸运的，就在无意间触碰到了那份温暖。 那是一个在寺庙里修行的普通僧人。 不，其实那个僧人并不普通。 他拥有着可以和妖怪媲美的灵力，心中却又带着神明一样的慈悲。” 说到这里，青行灯顿了顿，乔惜嘴角忍不住就抽了一下。 他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个故事的设定确实十分眼熟。 ——她口中的神明说的分明就是不月嘛。 不过乔惜听着青行灯对于那个的僧人的描述，然后从善如流的将朝仓的脸代入进入…… 噗…… 不忍直视。 他扶了扶额头的头发，强忍住心头的笑意。 青行灯目光清冷的看向不月：“那么，提问——” “作为神明，触碰到了十分向往的温暖，要怎么办呢？” “……” 乔惜默默的移开了视线，不忍心看不月脸上茫然无辜的神情。 “啊嘞？问我吗？唔……要怎么办呢？” 不月还真的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乔惜这次可真的不忍直视了。 这么耳熟的剧情你都不回觉得怀疑吗我的哥？还这么认真的想！ “那就打一架吧！” 乔惜表示，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怀疑他的哥是不是脑子里就真的除了打架就其他什么都不会想了。 青行灯神色毫无变化，也不知道对于不月这个答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又继续讲了起来。 “那位神明和僧人打了一架之后，就成了好友。而这时候，作为弟弟的神明某一天忽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哥哥竟然私自离开了高天原，心中十分担心，于是忍不住也跟着来到了人间找寻哥哥的踪迹。” “缘分的羁绊是不可阻挡的，弟弟很快就找到了哥哥想要带他回去。然而这个时候，一向只和弟弟亲近的哥哥忽然告诉弟弟，自己遇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类，对方身上的温暖让自己十分向往，于是他并不想跟着弟弟一起返回高天原。” 少女这次将目光落在了乔惜身上。 “提问：这个时候，作为神明的弟弟面对被人类蛊惑了的哥哥要怎么办？” “……” 乔惜默默的和青行灯对视着，对方青绿色的眸子仿佛不带一丝情绪，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他低头，视线看向忽然轻轻拽了拽自己衣服的手，顺着那只手看过去。 是萤草。 小姑娘靠近了乔惜，轻声道：“大人不要思考，只需要说出心中产生的第一个反应就可以了。” 乔惜有些诧异的忍不住回头看了萤草一眼。 他倒是没有想到第一个说话的竟然会是萤草这个平时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姑娘。 不过…… 他微微挑了挑眉，青行灯还在幽幽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于是他轻轻咳了一声，顺从萤草的提醒，道：“既然他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了呗。” 青行灯看了他一眼，乔惜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是错觉吧。 他怎么觉得青行灯对于他这个答案相当失望的样子。 咳，果然还是错觉吧。 他想着。 青行灯继续将故事讲了下去。 “弟弟见哥哥并不情愿回去，心中觉得愤怒的同时也忍不住对能吸引到哥哥注意力的人间产生了好奇，于是他一边想要说服哥哥的同时，自己他留在了人间。” 第二十六章 红叶姬后续 “弟弟在人间行走着，无意间遇见了一棵被人类砍掉而堕落成恶鬼的樱花树。” 听到这里的时候，乔惜已经完全不想吐槽了，他想着，就这样吧，他们开心就好。 青行灯接下来的故事就如同乔惜所想象的那样，完全是根据坐在这里的几个妖怪身上发生的真实事件改编的。 对于飒斗，她提出的问题是：“面对救了你的神明，你选择？” 飒斗的回答自然是选择了跟随，萤草也是差不多。 不过但是晴明的故事和乔惜所知道的有着一些差别。 在这个故事里，弟弟神明碰到了一个在人类世界生活了十三年的半妖。 这个半妖就如同常见的普通的人类一样，虚伪、自私、心中的欲念多的可怕。 而青行灯的问题是： “作为一个挣扎在泥沼里的半妖，遇见了一个能拯救你的神明，你选择——” 晴明这下可真正是只剩下苦笑了。 他这才算是理解了为什么一开始青行灯提问的时候，乔惜脸上的神情便有些奇怪了。 他并不知道乔惜和不月他们曾经的经历，因而也就没有察觉，直到讲到了半妖的故事这里，他才意识到，这故事可不就是根据他的经历改出来的么。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妖怪的能力，还真是可怕。 晴明想着，忍不住看了一眼乔惜和不月。 说起神明的话…… 他很快就想起了这座山上供奉着的两个神明。 丰月神和不月神。 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碰到的小妖怪竟然是个神明啊，自己还和他逛了祭典呢。 晴明这会儿心情复杂的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一个什么表情了。 乔惜瞄着晴明脸上千变万化的神色，心中忍不住为他点了一支蜡烛。 ——虽然作为人类可能真的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不过乔惜可以确定晴明并不是青行灯口中描述的那样恶劣。 不说他自己的感觉，就是活了几百年对人类的劣根性知之甚详的飒斗也并没有对晴明有多么抵触。 ——当然可能会有些许的看不顺眼，不过那是飒斗作为妖怪对一个半妖下意识的反应。 乔惜见晴明只顾着发呆也不回答青行灯的问题，忍不住就戳了戳他，将他戳的回了神。 “阿拉，这样的话，那就只能选择跟随了呀。” 青行灯幽幽的看了晴明一眼，目光有些冰凉。 不过一瞬间，她收回视线，为这个故事做了一个圆满的结尾。 “故事的结局，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十几年后，那个给予哥哥神明温暖的人类死去，灵魂成佛去往了三途河畔。 失去了友人的哥哥伤心的去找弟弟诉苦，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一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也有了新的友人，竟然如同其他神明一样收了一个神使。 友人和亲人在同一天失去，经受不住打击的神明最终选择了堕落。 然而弟弟是主管丰收的神明，他的责任让他天生拥有悲天悯人的慈悲，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已经堕落的哥哥为祸人间，于是他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将失去了理智的哥哥封印了。” “神明，陨落了。” 故事讲完，庭院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青行灯周身的青色光芒渐渐的散开，身下的青色光蝶也飞了出来在她手中化成了一开始的灯柄，少女轻轻的落地，脸上又恢复了优雅的微笑。 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庭院里，将院子里映的一片光亮。 “妾身的故事讲完了。哎呀呀，真是遗憾，所有人都回答了问题，妾身就不能提出自己的请求了呢。” 她这一声如同一个信号，众人也都猛然回了神。 乔惜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瞧了青行灯一眼，道：“阿拉？这就完了吗？很精彩的故事，不过这个结局可真是伤感。” 青行灯捂着嘴矜持的笑了一声：“嘛，不过是妾身记录过的一个故事而已，大人何必伤感。” 乔惜“呵”了一声，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转而道：“游戏已经结束了，那么青行灯桑现在可以说说酒吞童子和红叶姬故事吗？” ——讲真这会儿乔惜都有些不想听青行灯讲故事了。 不说别的，就她刚讲的那个，如果不是其中的“巧合”，他都不能确信这究竟还是不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了。 这么看来，就算她将酒吞童子的故事讲了，也不知道其中可信的有几分了。 乔惜这么想着，耳朵里却没有错过青行灯接下来的讲述。 在青行灯口中，事件的发展和飒斗刚刚讲的差不多，不过比之多了一些后续。 红叶姬确实在大江山和贺茂家的争斗中死去了，酒吞童子按照她的遗愿将她葬在了京都城外的一片红枫林中。 然而死去的红叶姬却并没有成佛。 她心中有着一个执念让她不能成佛，于是她堕落成了鬼女。 说到执念的时候，青行灯意味不明的看了晴明一眼，微笑道：“听说，红叶姬生前的执念，是一位叫做安培晴明的阴阳师。” “！！！” “不可能！我和那位红叶姬只见过一次，就没有更多交集了！” 晴明直接就跳了起来。 青行灯眉梢微微挑了挑：“阿拉，原来阁下就是京都安培家千百年来最具才能的阴阳师、平安京出名的风流贵公子——安倍晴明吗？” “……” 晴明被青行灯口中形容自己时一长串的前缀说的有些无语，不过人倒是稍微冷静了下来。 “在下确实是京都安倍家的晴明，如果京都没有其他人也叫这个名字的话。” 他想起自己父亲忽然莫名其妙的同意了自己离开京都的请求，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生出了一些不安。 青行灯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然后移开视线。 乔惜这会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这九曲十八弯的剧情简直是极尽狗血之能，忍不住就想着这要是再加上一个失忆梗就真的是全乎了。 他瞄了一眼青行灯，恰好青行灯正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眼，乔惜有些愣怔，就见青行灯捂着嘴笑了起来： “说起来，妾身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求大人呢。” 第二十七章 鬼女红叶 乔惜扯了扯嘴角，道：“有什么事情，请说。” 青行灯抿嘴一笑：“酒吞童子听说樱已经成为大人的神使，希望您能将樱借给他一段时间。” “……” 乔惜沉默。 槽点太多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才好。 酒吞童子那种日天日地的妖怪为什么会说出“借”这么一个词语？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却要青行灯转述？ 以及青行灯小姐你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一早就说非得先讲个故事？ 最后—— “樱虽然成为了小生的神使，然而小生并没有限制他，这件事情青行灯桑可以直接和樱商量的。” 乔惜默默的选择了一个最要紧的说了，青行灯点点头，就看向了跪坐在乔惜身后的飒斗。 飒斗歪了歪脑袋，看向乔惜，神情有些犹豫。 乔惜见状便摆摆手，道：“你想去的话去就是了，不用担心我，这里还有萤草他们。” 飒斗一想也是，便答应了下来。 ——这可是大江山鬼王的请求呢。 两个说定了，便要准备离开，晴明就有些坐不住了。 “等等，我也要回京都！” 乔惜默默的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绷带。 晴明苦笑：“如果事情真的如同青行灯桑讲的那样，那我就必须要回去了，事关自身，在下不能不亲自去确认。” “……” 好吧，乔惜无话可说。 三个人离开后，乔惜还在原地坐着，有些摸不清青行灯讲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这其中又和晴明有什么牵扯？ 搞不懂…… 他整个小脸皱成了一团，看起来相当的苦恼。 一直沉默围观全场的萤草忽然轻声道：“丰月大人不要担心，青行灯大人所说虽然一般和真相在细节方面有些出入，不过大体上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乔惜默然的看了萤草一眼，想说那之前那两个神明的故事怎么回事。 不过姑且一直没怎么听懂那个故事的不月还在这里昏昏欲睡呢，他就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不过萤草却是出乎意料的理解了他欲言又止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青行灯大人的爱好比较特别，有时候会这样和喜欢的人开玩笑。” 她语气里听起来和青行灯很是熟悉的样子，对于她的爱好都比较清楚，乔惜心里只觉得奇怪，便就这么问了出来。 萤草倒没有什么隐瞒。 “嗯，青行灯大人是很好的妖怪，我们都很喜欢听她讲故事。” 乔惜想着青行灯刚刚讲故事时阴风阵阵的气氛，只能告诉自己年纪大了不理解如今妖怪们的爱好了。 晴明离开之后，乔惜和不月的生活又恢复了无所事事的日常。 不月每天出去挑战妖怪，乔惜每天在神社里听听人类的请求，然后看看闲书打发时间。 如此过了几天，飒斗就从京都回来了，顺手还带了一个容貌美艳的女性妖怪。 那妖怪身上穿着一件艳红似血的和服，映衬着她原本就极盛的容貌，看起来艳丽的能灼伤人的眼。 “这位是红枫林的红叶姬。” 飒斗是这样向着乔惜介绍的。 红枫林的红叶姬。 ——是在红枫林里堕落成鬼女的红叶姬吧。 这位红叶姬其实看起来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然而身上的气息却冰冷至极，带着浓郁的血腥戾气，让已经习惯了这山里温和自然的感觉的乔惜有些不大舒服。 飒斗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叹息道：“京都现在太乱了，酒吞童子大人不放心，便让我将红叶姬先带过来。” 他顿了顿，又道： “大人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带着她……” 他话还没说完，乔惜就摆了摆手。 “没事。神社里足够大，住着就是了。更何况，酒吞童子让你将她带过来也是想让神社中的清净之气将她身上的戾气洗掉吧。” 他忍不住就有些苦笑。 丰月神不过是八百神明中排在后面的神明，连高天原都没有机会上去，哪里就能当得住堂堂大江山鬼王如此的信任了。 他叹了一口气。 鬼女红叶自进来庭院后终于第一次有了动作。 她微微的转了转眼睛，看向了眼前这个气息十分温暖的神明，眼睛里忽然就流出了两行血泪。 乔惜吓了一跳，有些无措的看向飒斗，又连忙翻出来帕子递给她。 红叶脸上有两行血泪流过，印下了两道红色的痕迹，看着很是可怖。 庭院里一时之间十分静默，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鬼泣在院子中响了起来。 那声音凄凄厉厉，断断续续，却又极为刺耳，随着这声音越来越大，红叶身上忽然也漫起了红黑色的鬼气。 庭院里的小妖怪们顿时惊叫着四散奔逃，而因为因为他们惊慌失措的声音，这些鬼气也越发的不稳定，空气中如同氤氲了寒冰一般。 乔惜心里微微一惊，只瞧着她身后一瞬间竟然似乎出现了无数白骨堆砌。 ——这酒吞童子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乔惜心中忍不住吐槽着，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可是一点儿都不敢含糊。 先是撑出了一个结界将那些弱小的只能做摆设用的小妖怪们护起来，然后指挥着飒斗和乔惜注意着这些小妖怪以及庭院。 在飒斗和萤草担忧以及欲言又止的目光之下，乔惜闭了闭眼睛，柔和的气息渐渐的蔓延开来，浅绿色的雾气在他周身萦绕，他的身体也在这些雾气的托浮下飘到了和红叶齐平的位置。 温和自然的气息一点一点的将鬼女红叶散发出来的森森鬼气吞噬代替，直到整个庭院中确定是浅绿色的雾气占了优势，乔惜才伸手，指尖轻轻的点在了红叶的眉心，轻声道：“不要哭了。” 指尖上传来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然而乔惜脸上却依旧淡定。 嚎叫扭曲着的黑红色的雾气一滞，红叶的视线茫然的对上了乔惜的眼睛。 乔惜脸上带着柔和自然的微笑，尽管他的容貌还十分稚嫩，然而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温暖让人觉得无比可靠。 “呐，不要哭了，好吗？” 红叶渐渐的睁大了眼睛，忽然无力的跪在地上大声的哭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红叶与乔惜 乔惜瞄着哭的凄凄惨惨的红叶，一瞬间简直头疼的不行。 他有些无奈的转头，看向了走廊上一直担忧的看着这边的飒斗，忍不住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虽然他可以将红叶身上的鬼气压制住，然而对于哭泣的女孩子，他是真的苦手。 飒斗微微怔了怔，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乔惜无奈的用眼神传达着自己的意愿，然而遗憾的是飒斗并没有接受到。 他笑够了，就促狭的对着乔惜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眯眯的转身安慰起这会儿还惊慌失措的小妖怪们。 “……” 看懂了飒斗的眼神，乔惜忍不住默了一下。 他还有一点儿作为神明的尊严吗？！ 他磨了磨牙，然后认命的蹲下来，掏出手帕递给红叶，散发出自己强力的温和力安慰道：“喂，你不要哭的这么惨啊……” 他说着就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感觉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哪里戳到了红叶的点，她忽然就停下动作，抬头看向了盘腿坐在地上比自己还低了一些的乔惜。 乔惜歪了歪脑袋，认真的和她对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哭，不过，不是说女孩子哭的多了就变得不好看了吗？” “……” 红叶沉默以对，气氛迷之尴尬。 乔惜：“……” 所以说他是真的对于哭泣的女孩儿很是苦手啊！ 他幽幽的回头看了一眼仿佛和小妖怪们说的跟开心的飒斗，正想着要不要强行冲过去将他扯过来的时候，就听到红叶突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真是温柔啊。” 乔惜回头，迷惑的眨了眨眼睛。 刚刚的哭的凄厉宛如厉鬼一样的红叶忽然就看着他微微笑了起来。 原本就艳丽的五官因为这么一个微笑看起来显得越发的耀眼。 她仿佛是是确定一般，将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扩大，这次还加上了定语。 “真是温柔呐，丰月神大人。” 乔惜有些尴尬的伸手挠了挠脸颊。 温柔什么的…… 他的视线落在了红叶脸上。 红叶微微笑着，五官艳丽的如同开的正艳的玫瑰花，身上穿着的是鲜血染成的红衣，一头乌黑的发柔顺的披在身后，周身的气息看起来出乎意料的温婉。 ——就真的像是有着“平安京第一美人”之称的那个大和抚子一样的女子回来了一样。 然而实际上，她已经堕落成了鬼女。 乔惜盯着红叶氤氲着红色的，带着柔柔笑意的瞳仁，忽然就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 须臾，他站起身，在红叶头顶轻轻的拍了一下，轻声道， “红叶也很温柔啊，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红叶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愣怔。 温柔吗？ 她下意识的抬手，纤细修长却又惨白的不带一丝血色的手指轻轻的触了触自己的脸颊。 她的脸颊同样白的可怕，是鬼族特有的惨白，她自己知道的，这么一副样子，如同厉鬼一样，哪里会有什么温柔。 她抬手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 她能感觉到年幼的神明将手掌放在了自己的发顶，动作轻柔的触碰着，说出的话也是一样的温和。 “是真的哟，红叶桑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呢。” 透明的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涌了出来，一滴一滴，顺着指缝流下。 乔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红叶桑，再这么哭下去，小生就真的要不知所措了呢。” “阿拉，因为丰月神大人太温柔了啊。” 飒斗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走了过来，面带笑意的接了这么一句。 嗯……乔惜表示，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好好的直视“温柔”这两个字了。 他微微咳了一声，道：“嘛，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进去吧，虽然说庭院里的景致小生也很喜欢就是了。” “嗨嗨！” 飒斗笑眯眯的应了一声，红叶也停止了哭泣，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脸上因为羞涩而泛出的红色，倒让她看起来像是多了几分人气。 几个人坐在了走廊里，勤劳的萤草一一捧上了灵茶和一些小点心。 ——这些都是萤草特意跑去人间学习了做法，然后回来自己做的。 红叶半垂着头，将来意说明。 她终归从小是受着人类贵族的教育长大的，可以说起一个真正的大和抚子一样的人物，因而这会儿清醒过来对于之前冒犯了乔惜感觉很是歉疚。 再加上原本就无亲无故，自己却莫名跑过来寻求帮助，即使对方原本就是实现人类愿望的神明，可红叶还是觉得自己这样麻烦对方很不好意思。 ——好吧最主要的原因不过是乔惜表面看起来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虽然身上的气息很可靠，然而视觉上给予的第一感觉让红叶和乔惜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和小弟弟讲话的感觉。 ——唔，虽然红叶其实并没有小弟弟就是了。 乔惜也不是傻的，见红叶表情局促心中自然也有些猜测，忍不住就无奈的很。 “啊啊，别看我这样，小生姑且也是活了几十年的神明啊。” 他低头念叨了一句，引来红叶和飒斗意味不明的笑意。 “是的呢，丰月大人可是一位成年的神明呢。” 一直安静的听着他们讲话的萤草看乔惜表情蔫蔫的，忍不住晃了晃手中的蒲公英，小声安慰了他一句。 乔惜幽幽的抬头，瞄了一眼萤草。 ——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哪里怪怪的。 嘛～ 他眨了眨眼睛，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只朝红叶道： “酒吞童子桑的顾忌小生理解，那么红叶桑就住在这神社里好了。” 他说着，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写着一个“丰”字的绘马递给红叶。 “诺，虽然小生不过是一个微末的神明，但是红叶姬作为鬼族出入神社的时候还是尽量将这个带着吧。” 生活在神社里的妖怪们基本上都带了一个乔惜亲手制作的绘马，要不然神社中的清净之气会将他们身上的妖气逐渐净化。 而作为一个妖怪，若是没有了妖气，那也就差不多和普通的生物没有什么区别了。 红叶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伸手将绘马接过，朝乔惜道了谢就将其系在了腰间。 第二十九章 神社的日常 前一段时间红叶也定居在了乔惜的神社之中，虽然出去打架的不月回来后发现神社中又多了一个人表示相当的不高兴，不过在乔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大雾……）的说服下，他也只能不情不愿的接受了。 一转眼大半年就过去了，乔惜……乔惜还是一副十三岁萌正太的模样。 他此刻手中拿着一根碧玉的笛子，放在嘴边一脸认真的吹着，虽然吹出的曲调断断续续，不过看起来倒还是像模像样的。 红叶笑盈盈的在旁边看着，在乔惜吹错了的时候就提醒一下，萤草靠在墙上，手里抱着自己的本体蒲公英正在打盹儿。 乔惜反反复复吹了好一会儿，吹出的曲调也渐渐的连贯了起来，飒斗捧着一小碟点心过来，道：“大人，您已经练习了很长时间了，要来尝一尝优子桑新做的点心吗？” 红叶也笑道：“说的是呢，丰月大人，您学习的很快，不用急在这一时。” 乔惜看了一眼飒斗拿过来的点心，就收了笛子慢条斯理的晃过去，捻起一块小巧精致的点心道：“优子桑又做出了新的点心吗？唔，是樱花味道的。” 飒斗笑着点了点头：“是，优子桑将樱花花瓣加在了点心中，我亲自选择的樱花花瓣哟～” 他后半句话说的很是荡漾，乔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咬了一半的香甜可口的点心忽然就有点吃不下去了。 他低头盯着手中的点心好一会儿。 ——算了，优子桑做点心也怪不容易的…… 他想着，还是一口将剩下的半个点心咬进了嘴里。 飒斗于是眯着眼睛愉悦的笑了起来。 乔惜忍不住扶了扶额头，斜睨了他一眼。 红叶在这神社之中待了大半年，身上的戾气也渐渐的消散了许多。 一开始她只是时常静静的坐在走廊里，或者是看着庭院的小妖怪们玩闹，抑或者和乔惜坐在一起看看书写写字。 虽然看起来平静，然而乔惜总是忍不住担心她会不会因为压抑的太久了然后在某些时候突然爆发起来。 直到乔惜闲来无事拿出飒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三味线随意拨弄出不成调的曲子的时候，红叶平寂如死水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 她看了很长时间，终于没忍住在乔惜停下来的空当小心翼翼的上前道：“丰月神大人，请问您那把三味线，可以让妾身看看吗？” 乔惜微微怔了一下，没有多想什么就将其递了过去。 红叶动作轻柔的捧着那把三味线，纤细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的从琴弦上拂过，轻轻一动，就拨出了一个颤颤的音调。 下一秒她的眼眶忽然就红了起来，乔惜想起不久前对方哭的肝肠寸断的场景，心中就是一方，赶紧道：“红叶桑很喜欢这把三味线吗，那就送给你好了。” 红叶神色有些呆滞的抬头看向乔惜，眼眶依然是红的，里面挂着欲落不落的泪水。 乔惜被她这泪盈盈的眼神看的头皮麻了麻，道：“反正小生也不会弹。” 他想了想，忽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红叶桑生前作为京都的贵女，想必对于此类应当是十分精通的吧？” 红叶眼神闪了闪，点头。 ——对方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对于自己以前是人类的事情提也不敢提，反而很是随意。 想起来什么就问上一句，从来不主动提起，但也不会刻意避忌。 红叶轻轻的眨了眨眼睛，还挂在睫毛上的水珠就被她眨掉了，她忽然坐直了身体，将三味线竖起来放在膝盖上，轻轻的拨弄了起来。 “朝来夕往， 花冠盛放， 附于树影， 溢彩流光， 万物滋长， 水畔葱茏， 汝之所至， 乃是大和。” 她和着乐声唱了这么一段，声音轻柔而肃穆，尽管调子很简单，然而就红叶就这么轻轻吟唱着，听起来却有一种异样的圣洁与庄严。 她直将这一段一连唱了好几遍，才换了词，前面的歌词没有变，只将最后两句换成了“人世荡漾，终归平息。” 等她唱完了，有几个小妖怪不知道什么时候聚了过来，依偎在乔惜腿边认真的听着。 红叶叹了一口气，将三味线放了下来。 旁边的萤草轻声道：“是人类世界的镇命歌。” 乔惜微微睁大了眼睛，红叶微笑着看向他，颔首道：“是，萤草桑对于人类的事情很是了解呢。” 萤草晃了晃手中的蒲公英，笑眯眯道：“啊，因为大人对人类很感兴趣，作为仆人就要替大人了解到哟～” 乔惜忍不住在萤草脑袋上敲了一下，萤草吐了吐舌头，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说大人不喜欢自己自称为仆人，不过再怎么说，作为一个弱小的妖怪能得到丰月神大人的庇护，她其实很乐意被大人称为下仆啊。 红叶神情有些忧郁的看着手中的三味线，一言不发。 好半晌，乔惜忽然右手在左手上轻轻锤了一下。 “对了，红叶桑弹的很好，小生也很想学一下呢。” 红叶恍然睁了睁眼睛，有些不知所措道：“丰月神大人想学习三味线？” “是的哟？红叶桑可以不可以教我呢？” “那个……如果大人愿意的话，妾身不胜荣幸。” 乔惜看着红叶脸上局促紧张的神情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阿拉，不用这么紧张，作为妖怪的时间可是很多呐，所以，偶尔也要找点事情来做才好。” 于是，从这之后，乔惜在之前看书写字的基础上，日常的愉悦活动就又增加了一条——跟着鬼女红叶学乐器。 红叶生前作为贵女，对于弹琴这类风雅之事煞是擅长，在发现乔惜对于这些事情的天赋之后，她还一度想教乔惜和诗——不过被乔惜无情的拒绝了。 在学习了三味线之后，他这两天又对笛子感起兴趣了，就跑去折了根竹子，在红叶的指导下自己做了一把笛子吹了起来。 今天笛子做的差不多了，他便试着吹了一下感受感受它的音调，虽然不是特别出色，不过用以练习也已经足够了。 第三十章 找丰月寻仇的妖怪 红叶看着乔惜认真的吃着点心的模样，越发的像人类世界里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忍不住笑了笑，道：“丰月神大人真的很喜欢人类啊。” 乔惜咬着点心歪了歪脑袋，有些含糊道：“嘛，算是吧。” ——对于人类这个物种，他倒是觉得和妖怪也没有什么差别，不过对于人类发明出来的东西，他是真的很喜欢就是了。 飒斗捂着嘴笑了起来，道：“说起来，我听说京都有一位源氏公子，被称为‘雅乐之神’。” “哦呀？飒斗桑说的是源博雅大人吗？” “似乎是的呢。红叶桑认识那位吗？” 红叶点了点头，道：“也曾有过数面之缘。” 乔惜顿时就来了兴趣。 平安京时期的“雅乐之神”源博雅，他以前也听说过他的名号呢。 他兴致勃勃的放下点心，看着红叶问道：“那位源公子真的对这些东西很擅长吗？” 红叶眼波微微流转，一双眼睛如同上好的红色宝石一般，说不出的波光潋滟。 “妾身有幸曾听过源公子吹奏玉笛，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生风，确实清亮悠远，入耳恍如洗净尘俗，妾身瞧着，是如同传说中一样光风霁月的人物。” 乔惜听着她的形容就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红叶生前被称为“平安京第一美人”，所见所闻皆是精雅，就他接触以来的印象足以看出这姑娘眼光不可谓不挑剔。 ——尽管这样，她对源博雅的评价竟然还如此之高。 乔惜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能得到红叶桑如此评价，想必定是一位值得相交之人，若是有缘去往京都，小生定是要去拜访一番。” 红叶抿着唇微微一笑：“阿拉，丰月神大人若是去了京都，可一定要来找妾身呀。” 乔惜笑着点了点头。 几个人正说着，忽然有一个小妖怪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原本说说笑笑的几个妖怪不约而同的转头向着门口看过去。 是一个戴着白色斗笠的小妖怪。 身形小小的不到半米高，连蹦带跳的跑进来，看着煞是可爱。 白笠兜头就跌跌撞撞的撞进了乔惜的怀里，登时就被撞的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乔惜忍着笑将他扶起来，道：“不要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白笠晃了晃脑袋，一蹦三尺高从地上跃起来。 “不得了了！有一只大妖怪来找丰月神大人寻仇了！” 众人先是一脸了然的点头。 寻仇？ 这不是很正常么，不月常年…… “等等！你说他找谁？！” 乔惜睁了睁眼睛问道，一度觉得可能今天的风太大他都幻听了。 白笠没有五官，也看不清它脸上表情如何，不过听着声音确实是有震惊又着急的。 “丰月神大人！他指名要找丰月神大人！” ——确定了，白笠说的确实是丰月神而不是不月神。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就是和乔惜认识时间最短的红叶都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是丰月神大人？” 白笠死命的点头。 乔惜一脸的茫然。 不是，他自从当了丰月神，出的最远的门就是那次和不月去找了那位和不月交好的僧人，再之后最多也就在山脚下的村庄里溜达溜达。 ——就这还能引来别人寻仇？ 别不是对方一时口误说错了吧？ 众人正茫茫然不知如何反应的时候，飒斗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几个妖怪因为自己这一声笑都看了过来，他眨着眼睛轻轻咳了一声。 “不管是不是误会，我们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几个妖怪一脸的大梦初醒。 乔惜站起身，一甩袖子，惯常的将鹿角的面具扣在脸上，点头道：“说的是，那就去看看吧。一看便知分晓。” ——虽然他的名声说起来确实相当温和不显，不过丰月神作为大妖怪和神明的尊严可是不容他人挑衅的。 乔惜被挡在面具下的脸上神色并不能看清，不过飒斗作为他的神使，却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认真。 他忍不住勾着唇角微微笑了起来。 真是有趣，丰月神大人难得的认真了起来，要是就这么错过就实在太可惜了。 ——真是遗憾，不月神大人出了门却是无缘见到了。 他想着，还有空装模作样的替不月惋惜了一下，心里已经思考着如何组织更合适的语言来向不月讲述今天发生的这件事了。 一边想着，抬脚就安然的跟在了身后，萤草等一些小妖怪们作为乔惜的从属，也是看热闹的看热闹，助威的助威，倒是一个不落的呼啦啦都跟了上去。 只剩一个红叶，作为暂居在神社里的客人，一眨眼就见眼前的妖怪们浩浩荡荡的聚集起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乔惜瞥了一眼身后的飒斗，有朝红叶看去，顿了几秒钟，他歪了歪脑袋。 “红叶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呢？” 红叶连思考都不带思考：“阿拉，难得有如此意外，妾身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嗨呀，她其实也很好奇是哪个妖怪竟然会说出跑来找丰月神寻仇这样的话。 ——嗯，该说是天真无知好呢，还是该赞他一句勇气可嘉？ 一大波妖怪风风火火的出了神社。 那个传说中的妖怪正站在鸟居下面，仰头看着面具上面挂着的红色灯笼一脸的深思。 几个人还没有走近，一旁的红叶忽然捂着嘴惊呼了一声。 “阿拉？” 乔惜挑眉看过去：“怎么？” 红叶捂着嘴，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哎呀呀，这可真是……” 乔惜这下终于忍不住停下了步子。 “看起来，似乎是红叶桑认识的？” 红叶手指灵巧的将垂在胸前的发卷了卷，却是笑眯眯的看向了站在乔惜侧后方的飒斗。 乔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待看清了飒斗脸上的表情的时候，就忍不住饶有兴趣的挑起了眉毛。 飒斗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甚是尴尬。 见乔惜看过来，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好半晌才道：“这个……她应该是酒吞童子大人派过来的。” 第三十一章 京都来的访客 乔惜慢条斯理的将脸上的面具拿了下来——既然是认识的，也就用不着戴着面具这样麻烦了。 不过…… 酒吞童子派来的？ 他似笑非笑的瞄了飒斗一眼。 ——飒斗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看起来仿佛红叶倒是知道一些什么。 他心思一转，抬脚就向着鸟居下面站着的妖怪走了过去。 对方应当也是某个植物系的妖怪，乔惜能感觉到她身上源源不断的生机之力。 她化形而成的是一个美貌的少女模样，不过比起飒斗，她化成的人形并不是很纯粹，头上还顶着两根褐色的树枝，上面辍了些细细碎碎的粉红色花朵，看起来还挺好看。 ——原来是一只桃花妖。 乔惜一行妖怪过来的动静很大，桃花妖少女作为一个有名号的妖怪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便转头向着这边看过去。 她第一眼看过去视线就落在了竭力想往一堆妖怪后面藏的飒斗身上，然后盈盈一笑：“飒斗桑～” 乔惜只听着这一声称呼，就忍不住挑了挑眉。 哦呀？连真名都交付出去了啊。 他侧头瞄了一眼飒斗。 飒斗脸上的神情有些讪讪，见桃花妖的视线直直的穿过一大波妖怪精准的落在自己身上，他神色一正，笑眯眯的朝她打了个招呼。 “哟，好久不见。” 桃花妖冷冷的笑了一声：“呵，倒是算不上好久不见，以人类的时间计算也不过是八个月零四天而已。” “……” 乔惜没忍住怜悯的看了一眼飒斗。 ——这得深刻的记忆才能将时间记得如此明确啊！要知道在妖怪的眼里，常常睡一觉过去就是几十年，时间什么的就犹如浮云。 然而这位桃花妖竟然连天数都记得清楚。 一众感受到气氛诡异的小妖怪们十分有眼色的刷拉拉往旁边一让，将躲在后面的飒斗彻底的露了出来。 飒斗一瞬间感觉头皮都要炸了。 他艰难的干笑了一声。 “啊哈哈哈，是吗？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啊哈哈哈……” 桃花妖幽幽的注视着他，凉飕飕的目光看的他笑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没忍住泪汪汪的朝乔惜扔去一个眼神。 乔惜正直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凑到红叶跟前，小声问道：“认识的。” 红叶忍着笑点了点头，也同样小声的回道：“桃花桑是大江山的妖怪，樱桑之前去大江山的时候似乎和她有过那么一些往事。” 乔惜从善如流的抓住了红叶这句话中隐藏的一些重点，然后回头瞄了一眼飒斗，再瞄了一眼桃花妖，开始摸着下巴考虑给自家神使找对象的事情了。 说起来这两个，一个樱花妖，一个桃花妖，就品种来说还是相当的配的嘛。 他想着，红叶在一旁小声的说了一些那两个花妖之间的纠结，正听得津津有味之时，一个错眼，就发现那两个妖怪各自退开了一段距离，一言不合就开始掏刀子（大雾）了。 樱花妖和桃花妖都是属于辅助系的妖怪，攻击力并不强大，反而在治愈上很有心得。 不过樱花妖比起桃花妖多了一项技能，叫做樱吹雪。 这个技能在使用的时候可以强制让治疗对象进入睡眠之中，同时祛除负面状态。 ——红叶那时候刚堕落成为恶鬼，完全失去了神志，桃花妖虽然可以治疗她身体上的伤，却没有办法让她平静下来。 再加上飒斗作为乔惜这个丰月神的神使，在一定程度上带着乔惜的神性，对于失控的恶鬼更具有压制性。 也是在酒吞那里做客的青行灯怀着不知名的心思提了飒斗一句，酒吞童子这才千里迢迢要从乔惜这里将樱花妖借走。 然而桃花妖在大江山也是有着老资历的妖怪，基本上妖怪们受了伤都是来找她治疗的。 结果樱花妖一来，就让桃花妖觉得不大好了。 ——飒斗技能比她受欢迎，性格也比她温和。 更重要的！ 是他作为一个男妖竟然比自己长的还好看！！！ 这能忍？！ 心高气傲又火爆脾气的桃花妖二话不说就找上门去挑衅了。 不过比起桃花妖，飒斗活的时间确实久了，作为长辈他也没有欺负晚辈的爱好，两人打架时更多是飒斗单方面的指导。 久而久之，两个花妖之间倒奇妙的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咳，更具体来说就是桃花妖渐渐的就对飒斗有些欣赏了。 妖怪的性格都是十分直接的，有了好感就会直接的表达出来。 于是，当某天飒斗惯常的和桃花妖切磋完以后进行讨论的时候，面对桃花妖一个干脆利落的直球瞬间就懵逼了。 ——怎么说呢，这几个月飒斗一直将自己放在一个长辈的位置上对晚辈进行指导。 然而桃花妖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 飒斗心中深深的产生了一种“我拿你当晚辈，而你却想上我？！”这样的蜜汁感觉。 恰好第二天大江山和京都的战事更加紧张，飒斗作为一个来治病的医生，一直帮忙的话酒吞就觉得欠了人情，而就干坐着的话，飒斗自己又过意不去。 索性红叶的状态已经稳定了一些，酒吞一琢磨，青行灯再稍微提个建议，和飒斗一合计，一拍即合就决定了让飒斗带着红叶回去。 ——说是巧合，其中也不乏飒斗不知道如何反应便下意识避开的决定。 然而这在桃花妖眼里，就相当的令妖怪不愉快了。 ——你不愿意直接拒绝就是了，但是这么逃跑了算个什么事？！ 桃花妖登时就大怒想要追赶上去。 可惜这时候战事紧张，她作为大江山治疗的主力怎么可能脱的开身，于是就直拖到了现在，大江山和京都两方不论是人还是妖怪都死的差不多了。 ——主要是一开始挑起战争的是贺茂家和酒吞童子。 贺茂家因为这事儿，稍微有点才能的阴阳师都死的死废的废，然而大江山这里却有一个桃花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被她给救回来。 因而这么长时间下来，阴阳师少了一大截，而大江山的大妖怪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京都的阴阳寮一众阴阳师欲哭无泪。 ——如果不是贺茂家实在声望甚广，他们都想着直接将罪魁祸首送到鬼王面前让他们休战算了。 第三十二章 桃花妖 两个花妖的技能其实都差不多，虽然飒斗的妖力更加强大一些但他却无意下死手。 于是两个人打起架来，漫山遍野的粉红色樱花桃花花瓣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煞是好看。 乔惜一开始还有一丢丢担心，结果看着看着，就盘腿坐到了一旁的老树上，悠然的看着漫天的花瓣，和红叶小声的说着话。 萤草从善如流的掏出一小碟和果子递到了他手里。 说起来两个花妖其实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虽然一言不合就开打然而其中切磋的意味更明显一些。 乔惜眨巴着眼睛，伸手接了一片飘过来的花瓣，感叹道：“真是赏心悦目啊。” 飒斗打着打着，怎么余光一扫，就看见自家大人和那一堆妖怪们一个个捧着小吃，坐在旁边的草地上看的津津有味，忍不住嘴角就是一抽，手一抖一个樱吹雪就扔了过去。 半山春樱一帘风。 漫天的樱花倏然被一阵风卷过，旋转着将桃花妖笼罩了起来，桃花妖脸色一变，还来不及反应，动作就是一顿，继而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 飒斗神情滞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将倒下的桃花妖接住，然后抽搐着嘴角回头看乔惜。 乔惜目瞪口呆。 好半晌，乔惜咳了一声，瘫着脸说了一句：“啊，晕倒了。” 飒斗嘴角又是一抽：“只是强制性进入睡眠而已。” 乔惜忍不住用一种高山仰止的表情看了他一眼，道：“那就先带回神社吧。” ——总觉得自己好像总是往回捡妖怪啊。 他瞄了一眼被飒斗抱在怀里的桃花妖，眨了眨眼睛。 不过这次的锅可不是自己的。 ——嗯，绝对是飒斗的桃花债！ 一行人热火朝天的跑过来想看一看有勇气挑衅丰月神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没想到结果却是见到了飒斗的欢喜冤家。 神社里，乔惜将一系列小吃往眼前一放，开启了看戏模式。 桃花妖醒来之后倒是十分镇定，向着小妖怪了解了情况之后就跑过来朝乔惜赔罪了。 “十分抱歉，丰月神大人。为了让飒斗桑自己出现，我才做出那样冒犯的宣言，还请丰月神大人原谅。” 她神情间满是歉意，原本就是化形成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做出这样诚挚道歉的姿态，让乔惜对她的印象一下子好了许多。 他咳了一声，轻描淡写的以一个神明的立场警告了她一番，实际上却没有真正生气。 桃花妖自然能看的出来，于是心里也就跟着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她之前听青行灯提过乔惜，后来等认识了飒斗之后，心中对乔惜就更加的好奇。 她就是觉得，想飒斗这样老练的大妖怪，竟然能心甘情愿的做一个微末神明的神使，这听起来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 确实。 一般的大妖怪其实都是十分骄傲的，如果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就算你是高天原上真正具有神格的神明，也不要指望着他们对你能尊敬到哪里去。 就像酒吞童子，传说他一开始是人类某个奇妙里的僧人，因为容貌太过俊秀而惹来嫉恨，最后才化成了恶鬼。 有传说他是伊吹山神明之子，这一条是真是假有待考证，不过他成为大江山鬼王之后跑去伊吹山挑衅了神明却是真的。 ——妖怪之间崇尚的，不过最基本的强者为尊的法则。 而乔惜作为丰月神，有说他十分温柔的，有说他十分善良的，有说他和那个暴力狂不月神关系很好的——就是没有说他自己作为丰月神很强大的。 然而偏偏是这么一个从来没和别的妖怪打过架的神明，却不管是在人类还是在妖怪中风评都好的不得了！ 桃花妖在后来了解到飒斗的强大之后，就对能将飒斗收为神使的乔惜特别的好奇。 ——其实大江山有好多妖怪都挺好奇的。 比如热衷于挑战强者的茨木童子。 桃花妖忍不住瞄了一眼咬着果子笑眯眯的和红叶说着话的乔惜，想着自己离开大江山的时候茨木童子大人的宣言，心中忍不住就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忍了再忍，就看到丰月神忽然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脸上的笑容自然温柔又可爱，歪着脑袋好奇道：“桃花桑不停的看着小生，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吗？” 桃花妖看着乔惜笑眯眯的精致小脸，忽然莫名的有些脸红。 ——虽然和飒斗不是一个类型，不过丰月神作为妖怪也是出奇的好看呢。 她暗搓搓的控制住自己想要上前在乔惜脸蛋上捏一把的冲动，才慢半拍的回答着乔惜的问题。 “不，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是因为之前听说过有关大人的传闻，心中对大人有些好奇而已。如果您觉得冒犯了，我……” 乔惜摆摆手当机立断打断了她的道歉，道：“不用这样，我没有觉得冒犯。桃花桑和飒斗桑关系如此亲密，那么就是神社里的一家人了。” 捧着茶装背景的飒斗忽然一个不小心被茶水呛了一口，放下杯子当即咳的惊天动地。 乔惜笑眯眯的回头。 “啊呀，飒斗桑这么激动干什么？是因为小生的认可吗？难道说……之前在大江山是担心小生的看法所以才拒绝桃花桑的吗？” “！！！” 飒斗咳的满面通红颤巍巍的抬头瞅着乔惜。 ——为什么你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还有不要擅自揣测人家的心里活动啊！ 他睁大眼睛看着乔惜，余光里瞄见桃花妖“蹭”的一亮的眼神儿，头皮一麻，一口气没上来就咳的更厉害了。 乔惜一脸感叹的看着他，深藏功与名。 ——哎呀呀，他才不是因为小心眼的记恨着那时候红叶桑痛哭时飒斗的幸灾乐祸才故意这么说的呢～ 他笑眯眯的看着飒斗眼角上挂着生理性的泪水和红晕，看起来煞是诱人。 ——很明显桃花妖被飒斗这么一副出乎意料的娇弱姿态给煞住了，脸颊红红，眼睛却亮晶晶的紧紧盯着他。 乔惜捧着茶美滋滋的啜了一小口，然后转头看着院子里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忍不住朝着红叶再次感叹道：“真是赏心悦目啊。” 第三十三章 红叶与鬼女红叶 红叶瞄了一眼飒斗，再瞄一眼乔惜，赞同的点点头：“确实十分赏心悦目啊。” 两个妖怪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桃花妖这次来到丰月神社，一方面是想质问一下飒斗，另一方面是想见一见乔惜。 ——不过最主要的任务，还是顺手来和红叶他们说一声，酒吞童子似乎过一段时间要亲自将红叶接回京都去了。 听到桃花妖传达的酒吞的话，红叶一时之间有些愣怔。 说真的，她生前还是人类的时候，和酒吞童子这个大江山的鬼王并没有多少交集——最多也就是她在家抚琴，而他偷偷摸摸的跑进来听上一听，有时候她都不知道酒吞到底什么时候来，又是什么时候离开。 说话的话，也就是某次他弹完琴后，他化成的人类青年从屋顶上跳了下来，问了她一句，“这首曲子叫什么？” 她那时吓了一跳的同时就下意识的回了他“月夜的花火”。 那晚的月光恰好十分明亮，银白色的光芒如同水边最柔软的细沙一样，细细碎碎的洒在叶子上，洒在屋檐边，反射出一种梦幻的效果。 酒吞童子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反手将身后的酒葫芦拿起来，仰头就朝自己嘴里灌了几口，末了又感叹一句：“真是可惜，身为人类，在这样美丽的月色下，却是喝不到这样纯粹的美酒了。” 红叶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心中全然没有一点害怕，只是有些不高兴的道：“我从来不喜欢喝酒的。” 酒吞就怔了一下，奇怪道：“这世上竟然还有不喝酒的人吗？” 他说完也不等着她回答，就忽然大笑着跳上了屋顶消失不见了身形。 他弄出的动静很大，可偏偏不管是家人还是附近阴阳寮里的阴阳师们，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踪影。 ——红叶那时候对于酒吞的印象就是，一个傲气又肆意任性的酒鬼妖怪。 因为有过这样的接触，她后来便有些下意识的会关注他的消息。 听说他会化成美少年的模样勾引女子，然后吃掉她们。 ——在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红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回忆起那夜血色下酒吞的脸，确实是一位十分好看的美少年。 不过她对于这个消息其实并不怎么相信的，毕竟她在见过酒吞之后却并没有被他吃掉。 再后来就是父亲非要将自己嫁到贺茂家里去。 那时候的红叶其实已经差不多都要忘记了和酒吞有过交集的事情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每次弹琴的时候酒吞都会默默的听完然后离开。 她只是觉得很悲哀，作为一个女子不能选择自己生活的悲哀。 她有时候想起月色下肆意的大妖怪心中会忍不住觉得羡慕。 ——如果能像他那么自由就好了…… 红叶那段时间被关在家里的时候会时常这么想着。 直到被送到贺茂家后，她才听说了酒吞童子曾经独自闯进贺茂家威胁了家主的事情。 ——大家都说酒吞童子是为了“平安京第一美人”的红叶姬才这么做的，而红叶自己却只觉得茫然。 怎么可能会有妖怪会为了自己和贺茂家那样的阴阳师家族作对呢？ 也许……也许只是巧合吧。 红叶这样想着，心中不可否认的却有着一种异样的触动。 结果那天，就在她将那白无垢穿到身上的时候，原本喜气洋洋的贺茂家忽然就骚动起来。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尖叫着喊道：“有妖怪攻击京都啦！” “酒吞童子率领大江山的妖怪打过来啦！” 她提着裙摆茫然的站在院子中。 原本井然有序的院子此时一团乱，无数的人们尖叫着，奔跑着。 她被人带到了城墙之上。 当冰冷尖利的刀刃被放在自己脖颈上的时候，红叶的心里出奇的镇定。 她甚至还有心思打量着城楼下各种长相千奇百怪的妖怪们。 其实一眼看过去，她最先看到的还是站在百鬼之首的红发男人。 他身材其实也并不高大，甚至比起一般的妖怪来说他简直能称得上是纤细了。 不过红叶就是那么奇异的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和那天夜里自己见到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差别。 耳边有人狰狞的大笑。 “酒吞童子，你竟然真的来了？” “真是没有想到，大江山的鬼王竟然是这样痴情的一个妖怪！哈哈哈酒吞童子，你也有今天啊！” 贺茂说话的声音又刺耳又难听，还偏偏是在自己耳朵边响起来的，红叶忍不住就侧了侧脖子。 锋利的刀刃十分轻易的就割开了皮肤，红色的血液从脖颈一直流下去，在纯白的领子上染出了一朵红艳艳的梅花。 她淡定的开了口：“贺茂大人，您的笑声实在是太难听了。” 她这句话说出去，旁边的人倒是没怎么听到，却偏偏妖怪们都是些耳聪目明的家伙，一个个就放肆的嘲笑了起来。 酒吞童子眼睛里忍不住也漫上了一些笑意，他仰头看着城墙上被贺茂挟持着的少女。 她身上穿着纯洁的白无垢，白的没有一点杂色，就如同她的灵魂一样，纯洁无垢。 他看着她，声音平静的宛如在对着自己手下的妖怪们下着命令一样：“放开她！” 贺茂笑得越发的嚣张了，手中的刀刃也因为剧烈的振动在红叶脖颈上划出的伤口越来越大。 他自持握着酒吞的把柄，就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了。 红叶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最后总结了一下也就是贺茂想将酒吞童子收为式神，可他自己偏偏又没有这个本事，一度被酒吞无情的打了脸，然后各种恼羞成怒。 恰好机缘巧合之下听一些小妖怪议论说大江山的鬼王喜欢上一个人类女子，正是身为“平安京第一美人”的红叶姬。 他打不过酒吞，就动了歪心思，故意向红叶的父亲提出联姻的要求。 ——贺茂家是京都最大的平安京世家，虽然作为阴阳师官位也许不能有多高，不过却能和最上面说上话。 更何况能生活在京都的贵族，或多或少都是干过一些缺德事儿的，能和沟通鬼神的阴阳师们打好交道真是再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这样的一个家族提出联姻，在京都想必是没有人会拒绝的。 第三十四章 没有名字的一章 所以她被父亲送到了贺茂家。 那时候红叶心里，有不甘，有悲哀，却也绝望。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贺茂家却不仅仅只是觊觎她的美色，反而是想要借她去威胁酒吞童子。 当红叶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她还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做，就已经被带到了城墙之上，远远的和酒吞率领的百鬼面对面的看着。 贺茂如同世界上所有的反派一样，热衷于在临死前将所有事情解释个清清楚楚，于是红叶得以了解了他和酒吞童子之间的恩怨。 ——不过，她歪着头远远的看了一眼酒吞童子。 他站在百鬼之间，因为距离太远而并不能看清表情，不过红叶回忆着他那天月色下倨傲而嚣张的笑，就觉得他这样的妖怪是不可能会受人胁迫的。 于是她歪了歪脑袋，微微将脸转向贺茂，轻声道：“就算你对酒吞童子的恨意很深，但是我觉得你将我抓到这里来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贺茂正说到他心中有多么多么不甘，然后想到这个主意有多么多么得意，然后就听到红叶说了这么一句，忍不住顿了一顿，狐疑的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红叶。 红叶笑得十分坦然，尽管有利刃放在脖子上，她的神情依旧端庄而温婉——就好像她仍旧是坐在她的小院里插花抚琴一样。 她这样出乎意料的镇定姿态让贺茂莫名其妙就恼怒了起来。 他将刀刃朝红叶脖子上用力压了压，冷冷喝了一声“闭嘴！” 红叶无奈的闭上了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镇定，明明就要死了，然而灵魂却感觉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轻松过。 不过她终究是低估了贺茂的不要脸的程度。 他想看的，却不仅仅是酒吞童子为了红叶姬而犹豫不决，他喜欢的是，更加具有冲突性的戏码。 在酒吞童子仗着强大的力量追着他跑的时候，他就带着红叶逃到了京都城外的红枫林。 这片红枫林在京都是一个十分出名的地方，有许多才子佳人时常会来到这里赏风赏月。 红叶以前也曾经来过这里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枫叶，总是比其他地方的枫叶更红一些。 关于这个疑惑，倒是贺茂将它解了开。 贺茂在这里设了一个十分阴毒的阵法，以百人的鲜血而浇灌出，以这些人强大的怨气生出的，完全为贺茂家所用的恶鬼。 而红叶，就是这个恶鬼成长的最后一点养料。 贺茂就是故意要在酒吞童子的面前，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中意的姑娘被一个恶鬼吞食殆尽。 追过来的酒吞果然就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勃然大怒。 不说红叶本来就是他喜欢的女人，就说贺茂这种故意挑衅的行为，就能生生的让这位大江山的鬼王暴怒了。 他自然便是要竭力将红叶救出来的。 因为长时间的相处而身上沾染了酒吞童子气息的红叶并没有第一时间被那恶鬼吞噬，这也让酒吞有时间将那个阵法打破了将她救出来。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不小心就出了一点儿意外，酒吞解开阵法时费了些时间，于是红叶被带出来的时候灵魂已经染上了恶念。 ——她已经不再是人类，但是就这么放任的话她就一定会死，酒吞一合计，咬牙就拽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绑在红叶手腕上，又将她送到了红枫林的那个阵法中去了。 妖怪的头发上一般凝聚了他们强大的妖力——有许多阴阳师甚至会以头发施法而控制妖怪强迫他们成为自己的式神。 酒吞这会儿能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头发拽了说起来也实在是够拼了。 不过这之后红叶虽然活了下来，却也已经成为了鬼族。 因为她成为鬼族并不是因为心中的强大执念而堕落，所以她初成鬼女，完全被之前那个恶鬼的暴虐气息给支配了。 酒吞没有办法，索性给她灌了一些妖酒让她醉过去。 不过这种做法只能让红叶失去意识，却不能消除她的暴虐气息。 甚至因为妖酒里蕴含的强大灵力反而越发滋养了红叶的力量而让她体内的暴虐也同步增长。 正好这时候从京都路过的青行灯拜访了酒吞，就提到了远在乡下的乔惜以及樱花妖飒斗。 …… 综上所述，红叶其实和酒吞就没有多少交流。 因此这会儿红叶听桃花妖说酒吞要亲自过来的时候，她心中是既慌又乱的。 ——其间或许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感觉。 乔惜和红叶正说着话，就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忽然变来变去，忍不住悄悄的眨了眨眼睛，挑眉看着她。 红叶思绪万千一一从脑子里掠过，一回神就对上了乔惜清清亮亮的眼睛，她眼神下意识一闪，想要说些什么没说出来，倒是脸颊在一瞬间就泛上了艳丽的红晕。 乔惜有些想笑，不过他忍住了。虽然心中对红叶和酒吞之间的八卦有些好奇，却也依旧是从善如流的没有多问什么。 “既然酒吞君过一段时间崖底来，那桃花桑不如在这里多留几日。” 他顿了顿，朝飒斗眨了眨眼睛：“正好让飒斗桑带着桃花桑在这里略做游赏，小生记得正好山下过两天人类要举行祭典呢。” 飒斗差点被他这一句话惊的又呛住了，不过他这次可没有吃东西，他只是神色幽怨的瞅了乔惜一眼，然后对上桃花妖灼灼的目光，干笑了一声，心中只是无言以对。 ———————————————— 丰月神的神社中住着的妖怪越来越多，乔惜每天瞧着小妖怪们一起闹腾，偶尔和红叶坐下来喝喝茶弹弹琴，再有飒斗和桃花妖上演着一出暧昧感情喜剧片，感觉还相当的不错。 这天，乔惜日常的看着小妖怪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远远的就感觉到一股十分强大的妖气向着山上接进了。 他微微怔了一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这么放肆的将自己的气息放出来，是在挑衅吗？ 他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神色突变的红叶，心中顿时就恍然。 ——看来，那位传说中率领着大江山的百鬼，站在鬼族巅峰的男人，酒吞童子，终于来了。 第三十五章 来访的酒吞童子 乔惜挑着唇角轻轻“啧”了一声。 ——虽然说对方确实是非常强大的大妖怪，不过这样在别人的地盘里释放自己的气息也太过嚣张了吧。 他站起身来，远处伴随着一阵铺天盖地的黑红色妖气，一个声音大笑着接近了。 “八重山的丰月神可在？本大爷即是大江山酒吞童子，还请阁下出来一见。” 乔惜走出庭院，浅绿色的清风将他萦绕起来，托着他站在了红色的鸟居顶上，和大喇喇站在鸟居附近的一棵大树上的酒吞童子遥遥相对。 乔惜眯了眯眼睛，同样放声道：“吾乃丰月。阁下这等行为，怕是有些过了。” 酒吞童子的妖力强大而具有压迫性，自己又身为日本传说中的三大妖怪之一，这山中在乔惜庇护下的妖怪们都是一些并不具有多么强大战斗力的小妖怪，这会儿被酒吞的气势压迫着，尽都十分狼狈。 乔惜皱了皱眉，衣袖一挥，和煦的清风卷着自然温和的气息在整个山头蔓延起来。 并不多么具有压迫感，却不着痕迹的覆盖了酒吞的气息。 酒吞童子见状，忍不住就大笑了起来，眼睛里绽放出一阵惊人的光彩。 “哈哈哈哈，不愧是青行灯称赞过的妖怪。丰月！可敢与本大爷一战！” 乔惜反手将面具挂在了腰间，然后从腰间抽出自己亲手炼化的那把竹笛，傲然一笑，应声道： “大江山的鬼王盛情相邀，小生怎会拒绝？” 酒吞童子越发的兴奋，忍不住仰天长啸了一声，身后的鬼葫芦十分配合的发出“咔咔咔”的笑声。 “这就是本大爷的实力，看好了！” 酒吞童子大笑着，身后的鬼葫芦在他的操控下浮在了空中，弥漫着酒香的鬼气在他周身蔓延开来，鬼葫芦嘴巴一张，尖利的锯齿就朝着乔惜咬过来。 乔惜眉梢一挑，借着身形小巧的便利在树梢上四处跳跃躲闪，鬼葫芦连续咬了十几下竟然连他的衣服角都没咬到。 酒吞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抬手将鬼葫芦拎在手中，打开盖子就冲着乔惜“顿顿顿”的倒了起来，霎时间山林中一阵妖风呼啸。 妖酒的香气的越发的浓郁，不过酒吞朝着乔惜倒出来的可不是什么美酒，而是黑红色的瘴气。 乔惜忍不住眨起了眼睛。 酒吞童子的鬼葫芦无疑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道具，不管是物理攻击的直接咬合还是化学攻击的释放瘴气，对一般的妖怪来说都是相当的克制。 毕竟作为妖怪对于气息都十分敏感，一沾染上那些狂躁的瘴气攻击力就会大打折扣。 不过偏偏乔惜是丰月神，说是对于清除这种负面效果最为拿手也不为过。 酒吞攻击了几下，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儿，便勾唇嗤笑了一声，将鬼葫芦挂回了背上，一副不准备再打的意思。 乔惜轻飘飘的站在树梢上，挑眉看向酒吞，脸上笑意盈盈。 酒吞哼了一声，道：“本大爷姑且承认你了，丰月，是个不错的对手。” ——虽然两个人都算不上动真格，不过酒吞自觉将红叶拜托给了飒斗，等于是欠了乔惜一个人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个人打架怎么也不可能下死手，刚刚也不过是作为最基本的试探而已。 乔惜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不过面对酒吞童子这样强大且骄傲的妖怪，他有必要和他切磋一番，才能站在和他平等的位置上进行对话。 ——毕竟大妖怪的人情，也不是那么好欠的。 乔惜从树梢上跳了下来，朝酒吞童子打了个招呼邀请他进屋再详谈，酒吞童子也收了刚刚一触即发的气势跟着乔惜哥俩好的说着话走进了神社。 ——酒吞在感受到神社特有的令妖怪们十分不舒服的气息的时候，脸色也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乔惜也镇定自若的没有拿出自己做的绘马给他。 一方面是乔惜对酒吞这样的妖怪不怎么感兴趣，另一方面却是相信酒吞作为大妖怪的骄傲和自信了。 红叶和飒斗他们早就感受到了酒吞的气息，在乔惜和酒吞对峙的时候一直就在一旁看着，见到他们两个似乎打了个平手还有些惊讶。 ——酒吞童子成名的时间不断，其战斗力也不是一般的小妖怪能比拟的。 而乔惜说是神明，然而出生的时间不过百年，甚至都没有妖怪见过他出手。 这两个风格画风经历完全迥然的妖怪打了一架然后就十分投契的说起了话——这发展落在旁观的妖怪们眼中，简直是不可思议。 好一会儿，飒斗咳了一声，戳了戳呆站在原地神色千变万化的红叶，道：“走吧。酒吞童子大人不是来特意接你回京都的吗？” 红叶脸上一红，娇嗔的瞪了一眼飒斗，桃花妖转脸看着她脸颊绯红的模样，也忍不住促狭的笑了起来。 等到三个妖怪说说笑笑的回了神社，乔惜和酒吞童子已经坐在廊下喝茶的喝茶，饮酒的饮酒，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萤草乖巧的跪坐在旁边给乔惜倒茶，好几波小妖怪躲在树上石头后面悉悉索索的议论着。 飒斗听了一耳朵，不在乎都是在讨论酒吞童子这个传说中的大妖怪。 乔惜一抬眼看见走进来的几个人，便侧头朝酒吞笑道：“阿拉，他们回来了。” 酒吞喝酒的动作一顿，抬头向着庭院里看去。 他的目光极具压迫力的将红叶从头扫视到尾，将红叶看的脸颊泛红又十分局促。 飒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再次抬手在她胳膊上戳了一下。 红叶这才回了神，向前走了两步朝酒吞温婉的行了一礼。 “丰月大人，酒吞童子大人。” 酒吞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表示心中有些不高兴。 ——所以说，为什么要把他放在丰月后面。 他目光紧紧的盯着红叶，将红叶看的是心惊肉跳。 乔惜捧着茶杯，笑眯眯的看着这两个妖怪对视。 一个面如桃花欲说还休，一个神情不悦不欲多言，两个妖怪之间虽然没有什么交流，不过其间流转的奇异气氛却是十分明显。 ——哎呀呀，年轻真是好啊。 第三十六章 捡到一只大贝壳 酒吞来的目的十分明确，一是见一见乔惜这个传说中的丰月神，二则是来找红叶。 现在乔惜也见到了，红叶也已经完全没问题了，酒吞童子虽然在神社中不会被压制，但是作为一个大妖怪对神社这种东西到底是没有什么好感，因而他留了一段时间，一寻思，就准备告辞离开了。 正当酒吞带着红叶准备走的时候，戴着白色斗笠的小妖怪又连跑带跳的奔了进来。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乔惜嘴角一抽，下意识伸出手指，正抵在白笠的额头，止住了他跑过来的惯性。 “怎么了？不要急，慢慢说。” 白笠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兴奋道：“有好大一个贝壳！” 乔惜：“？？？” 见乔惜一脸茫然的样子，白笠挠了挠头顶的斗笠，大吼道：“溪水里飘过来好大一个贝壳！！！” “溪水里？贝壳？” 见乔惜还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白笠心中一急，一跺脚道：“真的，把溪水都堵住了，好多妖怪都在那里看呢。哎呀！大人您过来看一眼就知道了！” 说完也不等乔惜反应，一溜烟儿就跑了。 乔惜歪了歪脑袋，瞄了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酒吞和红叶一眼，酒吞忽然笑道：“好大的贝壳？哼，本大爷到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乔惜眉梢一挑，便和酒吞几个一起跟着白笠找了过去。 远远的，溪水边果然聚集了好多妖怪，一个个围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纷纷。 乔惜老远的就听到白笠喊道：“都让开都让开！丰月神大人亲自来看啦！” 一众小妖怪呼啦啦就散了开，回头伸着脖子寻找乔惜的踪迹，见乔惜真的过来了，赶忙一个接一个的打招呼：“丰月神大人，酒吞童子大人。” 打完招呼又七嘴八舌的开始给乔惜讲发现这大贝壳的经过。 这里的妖怪少说也有十几个，全都同时开口讲话，乔惜脑子一震，就只能听到乱七八糟的说话声，具体的却是一个字都听不到。 他无奈的在距离最近的那个妖怪头顶上轻轻敲了一下，道：“好了，一个一个说，这样我都听不到的。” 那些妖怪这才消停下来，面面相觑的了一会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最后还是由口齿最为清楚的从始至终最先发现这贝壳的河童开了口。 “是这样的大人。今天我正在溪水里要，远远的就看到有什么东西沿着水流飘了过来，等接近了我才看到竟然是个大贝壳，比我还高！” 说到这里，河童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自己的身高，乔惜看着河童比自己低了一些的高度，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 ——果然是大的有些离谱啊，应该是妖怪吧。 他和酒吞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听着河童的讲述。 水中一向是河童的世界，因而这会儿见水上飘过来一个疑似妖怪的不明物体，他也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就站在水面上观察了起来。 那大贝壳顺着水流继续往下漂着，河童就一直在后面跟着，直到到了这里，因为水太浅，这贝壳就搁浅在了这里。 河童蹲在这里看了好半天，也不见这贝壳有什么动静，呼朋唤友叫了许多妖怪一起来看，也没有谁等看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有个小妖怪提议要不然请来丰月神大人看看，丰月神大人肯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其实这山中也有几个其他的大妖怪，比跑一趟乔惜的神社更近更方便，不过这些大妖怪们都不像乔惜这么好说话，因此这些妖怪们有了事情第一个下意识想起来的就是乔惜这个丰月神。 于是和乔惜接触最多的白笠就被派来跑腿了。 乔惜摸着下巴盯着这贝壳，心中对于这些妖怪们对自己寄予的厚望表示心中非常汗颜。 不过他脸上其实是相当的镇定，在脑海中迅速的将飒斗给自己的妖怪图鉴过滤了一遍，然后沉吟了好一会儿，眨了眨眼睛，道：“也许是从海里飘过来的吧。” 他睁着眼睛打量着这贝壳上面的花纹，如果忽略这大小和太过亮眼的装饰的话，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普通的深海蚌类生物。 所以说……是蚌精？还是什么？ 他伸手戳了戳，那贝壳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小妖怪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丰月神大人说是从海上漂来的啊。” “嗯嗯，从海上漂来的。” “丰月神大人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嗯嗯……” 听着这议论，完全是对乔惜的话没有一点儿怀疑，酒吞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就勾起了嘴角。 真是有趣。 不过说来说去也没有妖怪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乔惜小手一挥，就让小妖怪们将这贝壳抬到了神社里，准备再慢慢研究。 准备离开的酒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又跟着乔惜回了神社。 几个妖怪围着这什么动静都没有贝壳一脸的沉思，乔惜将书架上没看过的图鉴全都找了出来，一页一页的翻着。 几个妖怪正忙着的时候，不知道跑去哪里浪的不月推门而进，看到廊下坐着的妖怪又多了一个他下意识脸就是一沉，杀气腾腾的看向了酒吞童子。 不过还没有说什么的时候，他的目光就被放在几个人中间那巨大的贝壳吸引了。 乔惜抬头瞄了他一眼朝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随即又低头翻着书查找起来。 不月眯着眼睛看了酒吞一眼，感受到他身上强大的妖力心中禁不住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这会儿他也看出来自家欧豆豆似乎是在忙着什么，便也不打扰，朝院子里玩耍的草妖招了招手，叫过来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听完草妖的叙述，不月摸了摸下巴，忽然开口道：“听说黄海最深处有一种叫做‘椒图’的妖怪。” 乔惜眼神一闪，第一个反应是传说中龙生九子之一的那个椒图。 不过紧接着他就想起来这个世界的妖怪的画风总是和印象中的不一样，便直接开口问不月道：“那椒图长什么样子？” 第三十七章 一只胖娃娃 不月仰着脸，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道：“唔，听说是坐在贝壳之中，人身鱼尾的少女，攻击力并不高。嘛，我也没有见过，只是听路过的妖怪们提过一句而已。” 乔惜眨巴了一下眼睛，飒斗忽然在贝壳上敲了一敲，沉吟道：“说起来，我仿佛听谁说过那么一句……” 见几个妖怪都转脸看向自己，飒斗手指绕了绕头发，解释道：“冲绳岛的海域那边这一段时间似乎不怎么平静。” “冲绳岛吗？” 乔惜摸着下巴，手中的妖怪图鉴正好翻到了海域那一片，他的目光落在这一页上，正好就是妖怪“海坊主”的图鉴说明。 “那片海域上最大的族群应该是海坊主吧？” 酒吞点了点头，视线也跟着落在乔惜手中的图鉴上，然后忍不住失笑。 图鉴上画着海坊主的样子，看起来煞是凶神恶煞，后面紧跟着的介绍也无一不在说明海坊主的恶劣。 什么“海上的怪物”啊，什么“一出现就会带来灾难”啊，什么“会索要渔民出海捕到的鱼，如果拒绝的话海坊主会盛怒将渔船掀翻”啊…… 诸如此类。 乔惜抬头对上酒吞好笑的眼神，就忍不住挑了挑眉，问道：“这里说的不对吗？” 酒吞摇头道：“也说不上对不对，海坊主并不像传说中那样的妖怪。” 他没有再多解释什么，不过飒斗倒是将后面的话接了过来。 “嗨，我也听青行灯大人说过海坊主的事情。他只是在每次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时候来到海面上警告渔民不要出海，不过因为长相太过凶恶却很少有人相信，传来传去就将他传成了书中的样子。” “真正的海坊主也很少有人知道就是了。” 乔惜挠了挠脑袋，看向酒吞，好奇道：“你见过海坊主吗？” 听到这个问题，酒吞一瞬间脸就绿了起来，飒斗也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连对酒吞十分尊敬的桃花妖看见酒吞那个表情也忍不住背过身子，肩膀一抖一抖。 乔惜迷惑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几个妖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正想再问一句时，抬眼就看见了飒斗朝他挤了挤眼睛，他顿了一下，从善如流的转移了话题，继续讨论起椒图的事情来。 “嘛，你刚刚说海域里出了一些事情，是怎么回事儿？” 飒斗瞄了一眼酒吞，道：“我也是听过路的妖怪提了几句，说是有一个可怕的妖怪跑去被海坊主统治的那一片海域四处挑战，有许多小妖怪受到波及，都离开了那里。” “哦？这只椒图也是从那里过来的吗？” ——不过能顺着水流漂到这里，这只妖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非常厉害了。 几个人正讨论着，忽然乔惜耳朵动了动，目光落在了那巨大的贝壳上。 “呐，我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酒吞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看向了贝壳。 飒斗捂着嘴也看过去。 “啊啦啊啦，确实听到了十分轻微的‘咔’的声音呢。” 几双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大贝壳，那贝壳就响了那么一下又没了声息。 不月有些不耐的动了动手指，跃跃欲试道：“不如让我把它劈开吧！指不定里面就会会出来一个妖怪呢。” 乔惜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是桃太郎啊。” 不月眨眨眼睛。 “桃太郎是什么？” 乔惜嘴角一抽，眼睛盯着贝壳，口里敷衍道：“就是从桃子里蹦出来的人，就叫做桃太郎。” 不月恍然大悟：“哦哦，这么说的，从贝壳里蹦出的人要叫做壳太郎吗？” “……” 乔惜没忍住怀着敬仰的心情瞥了一眼不月，谁知道就在他转头的这一瞬间，贝壳忽然发出了又一声“咔擦”声。 他下意识转头过去，贝壳慢慢的被打开，一个圆滚滚的胖娃娃正躺在里面揉着眼睛。 娃娃困倦的揉完眼睛，然后视线在周围的几个妖怪脸上溜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乔惜脸上，咧开嘴露出一个天真无辜的笑。 不月受到惊吓一般“噔噔噔”一连退了好几步，然后抬头用一种盯着负心汉的目光盯着乔惜。 “你，你什么有的崽！？” 乔惜：“……” 想吐槽的地方太多了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其他几个妖怪突然间也被不月这个反应震的有些失语。 好半晌，乔惜道：“听我的话，以后少听朝仓给你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吗？” 不月挠了挠脸颊，迷惑道：“诶？不是你的崽吗？” 乔惜没忍住露出了一个十分慈善的微笑，不月一个机灵，忽然福灵心至语速奇快的道：“啊好的我知道了这是一只椒图！” 他说完又低下头，小声的自言自语一般道：“不是说是人身鱼尾的少女吗？为什么是个胖娃娃？” “……” 乔惜扶了扶额头，表示无言以对。 酒吞咳了一声。 此时他已经又做到了回廊上，懒洋洋的靠着柱子看过来，手中捏着一只精巧的小碗，而红叶温顺的坐在他旁边为他斟着酒。 “不管它究竟是什么品种，确定是一只幼崽无疑了。” 乔惜点了点头。 他知道酒吞的意思。 在妖怪之间，幼崽的诞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因而所有的妖怪基本上都十分默契的不会对幼崽出手，甚至如果方便的话还会提供一定的庇护。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实力至上的妖怪会将幼崽吃掉以增加力量。毕竟大妖怪的幼崽血肉中蕴含着丰富的灵力，而自身却又没有实战经验也不够强大。 酒吞说了这么一句，就又转头看向了庭院，乔惜拍了拍手，瞧了一眼坐在贝壳中对着自己笑的胖娃娃，没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娃娃见状也不害怕，反而是笑得更加欢快了，一双大大的圆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形状，“咯咯”的笑着抬起胖乎乎的小手一把将乔惜的手指握住了。 乔惜视线一个飘忽，嘴角也忍不住下意识勾起了一个笑容。 ——好萌！ 第三十八章 娃娃和雨 这胖娃娃看起来就三四岁的样子，长相很是可爱，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瞳仁是大海一样的蓝色，看起来水汪汪的，煞是迷人。 更出奇的是她那一头长发，比她的人都要长一些，她那么坐在贝壳里，深蓝色的头发就蜿蜒的铺满了贝壳。 乔惜被她握着手指，也不用力，忍不住摇了摇手，笑眯眯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呀？” 胖娃娃歪了歪脑袋，另一只空闲的手戳了戳自己的脸颊，仿佛是在认真的思考，好半晌，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这次乔惜确实是确定了，这小娃娃的头发比她的人还要长上一半。 贝壳里铺着看起来十分柔软的不知名物体，小娃娃站起来就有些不稳。 不过幸好她手中还抓着乔惜的手指，于是就那么摇摇晃晃的从贝壳里跨了出来，站在地上仰头看着乔惜傻笑。 乔惜睁着眼睛和她对视，越看越觉得这娃娃真是玉雪可爱，真是精致的不得了。 他转头看向酒吞，问道：“你见过这种妖怪吗？” 酒吞瞄了那娃娃一眼，余光瞥见红叶盯着她闪闪发亮的表情，心中莫名有些不高兴，懒洋洋哼了一声，吐出两个字：“没有。” 几个妖怪尤其是女性妖怪十分新奇的围着这小娃娃看了好长时间，才在飒斗无奈的一声提醒后回过神来。 “我说……你们不觉得先将她的来历问出来再玩比较合适吗？” 萤草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小声道：“青行灯大人一定知道的。” 飒斗右手握成拳头在左手轻轻垂了一下，说了一声便一溜烟儿跑出去找青行灯了。 乔惜一听到“青行灯”这个名字就下意识想起了那时候这少女讲故事时阴气森森的场面，忍不住撇了撇嘴，自顾自抱着小家伙小声的逗弄起来。 胖娃娃虽然看起来三四岁的样子，不过仿佛并不会说话，问得急了，嘴巴里就不停的“嘟嘟嘟”的吐泡泡。 乔惜瞧着好笑，索性就把她叫做了“嘟嘟”。 青行灯沉迷于收集故事，时常四处周游，哪里有传说，哪里就有她的身影，飒斗出去也不方，只找了山中的小妖怪们打听一下，最近哪里有什么热闹发生，尽管去往那边传信就是了。 他用来传信的东西是青行灯以前给过他的一只青色蝴蝶，以青行灯的妖力凝结而成，用来传信十分好用。 ——不过就是一次性的，用了就没。 飒斗有些可惜的将那只青色蝴蝶放了出去，然后有转身溜溜哒哒回了神社。 就他出去这一会儿的时间，神社里陡然又热闹了一大截。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大波各种各样的小妖怪，尽都围着小娃娃逗弄玩耍着。 能被乔惜同意留在神社里的妖怪们，都是些十分温和又没有攻击力的那种，对于忽然出现的幼崽都十分喜欢，一个个的将自己的珍藏拿出来给小孩儿玩，嘴里还“嘟嘟”“嘟嘟”的喊着丰月神大人给娃娃起的名字。 一时之间，神社之中此起彼伏的“嘟嘟”声以及娃娃“咯咯”的笑声。 飒斗抽了抽嘴角，视线在庭院里一扫，就发现原本坐在最里面的乔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那一堆里跑了出来，捧着茶杯点心坐到了那棵由他分裂出的樱花树上。 他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真是，还没见过有哪个大妖怪能被这么一群小妖欺负的躲到书上去呢。 他抬脚正准备过去陪着自家神明大人说说话时，忽然就听到回廊里一阵震天的哭声响了起来。 原本笑看着那一堆小妖怪们的乔惜被这一声惊的好险没从书上掉下来。 小家伙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哗啦哗啦的哭了起来，就在眼泪掉下来的一瞬间，天空中细细密密的下起了小雨。 ——需要强调的是，下雨的范围竟然就只庭院里以小家伙为中心的一小片地方。 乔惜诧异的挑了挑眉，从树上跳下来，原本正围着小家伙的妖怪们一下子从她周围散开了，一个个如临大敌的盯着爬回贝壳里仰头哭的稀里哗啦的胖娃娃。 乔惜眨了眨眼睛，视线从周围的小妖怪们身上溜了一圈，一众小妖怪又是往后退了一些。 “不是我干的！” “我没有动她！” “她自己哭起来了！” …… “……” 目睹了众妖异口同声的推锅行为，作为旁边喝酒的酒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刚刚早就想走，不过红叶却是被这胖娃娃吸引住了。 他从来没有看到红叶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于是一个心软，就任由红叶跑过去和着那一堆小妖怪逗弄起小娃娃来。 乔惜余光瞄见酒吞脸上的奇异的表情，没忍住默了一下，然后才向着胖娃娃看过去。 头顶的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娃娃哭的狠了，揉着眼睛不停的打着哭嗝。 乔惜走过去戳了戳她的脸颊，问道：“呐，哭什么呐？” 小娃娃放下手，歪头看向乔惜，见眼前由一堆歪瓜裂枣变成了那个气息让自己感觉很喜欢的美少年，小娃娃眼睛一眨，眼睛里的泪珠顺着睫毛滚了滚，在空中颤了颤，然后轻轻的落了下来。 这娃娃眼睛本来就好看，这会儿哭的水汪汪的，看起来真像是碧蓝的海水一样，波光粼粼。 乔惜变戏法一样从手中变出一个精致的樱花形状的点心递到娃娃眼前，脸上的笑容是的温和。 “要不要尝一个，很好吃哟～” 小娃娃盯了他几秒钟，张口“啊呜”一口就将点心咬到了嘴里，顺便还将乔惜的手指咬着不融了。 乔惜嘴角一抽，耳边接二连三的吸气声响起，他抽了抽手指，没抽出来。 ——嗯，有点疼。 刚娃娃哭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这娃娃的牙齿是鲨鱼一样锯齿状，他瞄见的时候还想着咬东西一定很方便。 ——现在他确定了，果真是很方便。 周围静默了好几秒钟，萤草才手足无措的奔上来，激动的叫道：“大人！” 乔惜木着脸转头看她，镇定道：“啊，被咬住了。” “……” 第三十九章 娃娃的归属 飒斗远远的看着，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乔惜斜眼睨了他一下，然后盘腿坐在地上看向胖娃娃。 嗯，小娃娃牙口确实很好了。 虽然说以她的力量还不足以突破乔惜作为神明的皮肤防御，不过被咬着的疼痛感也不是作假的。 “啊啦拉，这是小生的手，不是点心哟。” 嘟嘟弯起眼睛，显然很是高兴，然而口中依然紧紧的咬着乔惜的手中不松，只含糊的叫了几声。 乔惜摸着下巴，一大一小正在僵持之中，酒吞没忍住瞄过来然后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你还真是不像一个妖怪。” “？” 乔惜疑惑的看过去，酒吞就眯起了眼睛。 他在和乔惜这几天的相处之后，不管是力量还是性格哪一方面无疑都已经承认了乔惜。 然而，这个被他堂堂大江山鬼王承认的神明，却总是看着温温和和没有脾气，完全不像是一个妖怪的样子。 ——这会儿还竟然被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幼崽给袭击了！ 酒吞越想脸越黑，看着胖娃娃的眼神也莫名的带上一阵阴风。 不过，他不高兴，这里还有一个比他更不高兴的。 说起来刚刚那娃娃其实和这些妖怪们玩的还挺愉快的，于是不月看着有趣也跟着凑了上来，结果一方面他身上的气息原本就不是幼崽们能受得了的，另一方面也是他下手没轻没重，一伸手就将娃娃捏疼了。 于是两相一结合，娃娃登时就仰头大哭了起来。 不月没见过幼崽，不管是人类的还是妖怪的都没见过，更别说这种一言不合就大哭的，顿时就被吓了一大跳。 结果正好乔惜见娃娃哭了就过来看，不月一个心虚，悄摸摸的躲在一堆妖怪后面准备往外面撤。 不过他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萤草大喊了一声“大人”，下意识的就转头看过去。 这一看，不月呆了几秒钟之后，瞬间就炸了。 他反手就抽出了自己的镰刀，磨刀霍霍的对上了还咬着乔惜的手指笑得开心的胖娃娃。 乔惜抖着眉梢看着不月“噔噔噔”三两步提着镰刀冲了过来，周围顿时一阵阴气森森，连一堆小妖怪也一瞬间呼啦啦的四处退散开来。 乔惜用空着的那只手敏捷的抓住不月的胳膊，道：“冷静，冷静，没受伤，只是被咬住了而已。” 那胖娃娃还在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看着，表情煞是可爱，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了。 见不月被乔惜拉着胳膊委屈巴拉的样子，她就在原地拍着手大笑了起来，同时也终于松了口，将乔惜的手指解放了出来。 乔惜眼睁睁的看着不月一脸紧张的将自己的手指凑到眼前细细的察看了一番，忍不住抽着嘴角道：“喂喂，我姑且还没有那么脆弱吧，不过是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幼崽而已。” 不月皱眉的盯着他，一脸控诉。 乔惜扶了扶额头，果断做出了保证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不月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不过眼神依旧还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兀自笑得开心的胖娃娃。 再次目睹了一切的酒吞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眼神也莫名的跟着诡异了起来。 ——咳！他才不是被大江山那一群脑洞清奇的女妖们荼毒的时间太长而胡思乱想了一下！ 酒吞抽了抽嘴角，强行将视线从那两个气氛莫名的神明身上移开。 胖娃娃笑够了，嘴里嘟嘟的吹了两个泡泡，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乔惜的手指看。 不月防备的将乔惜的手握住，冷飕飕的和胖娃娃对视。 乔惜：“……” “呐，她只是想吃点心吧？” ——我的哥你要不要这么如临大敌。 他没忍住小声的吐槽了一句，换来不月一个瞪视，乔惜扁扁嘴，不说话了。 还是萤草捏了一块点心在娃娃眼前晃了晃，果然娃娃的视线就被点心吸引了过去，嘴里“嘟噜嘟噜”叫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伸手够着萤草手里的点心。 乔惜见状就瞄了不月一眼——那眼神是在说，看吧，她就是想吃点心了。 不月收到他的眼神，皱着眉头寻思了好长时间，乔惜都已经摆好姿势笑眯眯的看着胖娃娃吃点心看了好一会儿了，就忽然听到不月提议道：“这妖怪不听话，我们将她吃掉吧。” “……” “！！！” 乔惜木然的转头，不月脸上的神色煞是认真，显然是经过相当郑重的思考才提出来的意见。 于是乔惜就真的无言以对了。 投喂娃娃投喂的正高兴的萤草忽然弱弱的道：“那个……不月神大人不喜欢的话，可以将娃娃给我吗？” 不月歪了歪脑袋：“咦？你也想吃吗？” 乔惜：“……” 萤草认真的摇头：“不是的不月神大人，萤草是蒲公英，不喜欢吃东西的。” 不月有些犹豫，乔惜见状赶紧拍板道：“那就将嘟嘟交给萤草吧。” 萤草兴高采烈的道谢，而嘟嘟只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身上的气息突然活跃了起来，也跟着兴高采烈起来，张嘴一口气吐出了一大堆泡泡。 ———————————————— 这娃娃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身为一个幼崽完全没有一点儿趋利避害的本能，乔惜十分怀疑要不是她碰到的人是这里这一堆性子温和的妖怪，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乔惜手里捧着人类中间最近流行起来的和歌集看着，耳朵里是嘟嘟咯咯的笑着追在小妖怪们身后跑着的声音。 乔惜偶尔一个抬头，余光就能看见嘟嘟摇摇晃晃的踩在自己的长头发上，然后被绊的在院子里直滚成一个球。 萤草就跟在那咕噜噜的滚动着的球后面追。 乔惜幽幽的合上和歌集，抬头看向无比热闹的院子，视线盯着嘟嘟的长头发看了好久，摸着下巴寻思了起来。 “这么长的头发，还是剪掉比较好吧。” 飒斗正巧路过，就听到乔惜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有些惊讶的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了乔惜那已经长到腰间的浅金色长发。 “啊嘞？这么美丽的头发，为什么要剪掉呢？” 第四十章 不要了送人吧 ——更重要的是，一般来说，妖怪的头发中都凝结了他们的妖力，是必要时刻可以用来救命的存在呢。 于是飒斗一脸不赞同的道：“大人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用妖力将他们收起来呀。” 乔惜惊讶的眨巴着眼睛：“诶？可以用我的妖力收起来吗？” “当然，只要大人能将对妖力的控制修炼到极致，就能随意控制头发的长度了。” 乔惜歪了歪脑袋：“对妖力的控制吗？” 他一只手托着下巴，开始思考要如何修炼对妖力的控制。 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以前高中时班里特别流行的升级流小说，里面关于控制力的修炼。 ——方法多种多样，不过整理下来具体来讲就是做一些细微的技术性活动比如画画雕刻之类。 例如画画，就要细微到每一处细节。 画人就要细致到每一根头发丝儿，画动物就要细致到每一根绒毛，画景物就要细致到每一处花纹。 乔惜仰天，伸手挠了挠脸颊，画画的话他倒确实挺感兴趣的，不过这个空间里画画的工具十分简单，基本上是一根毛笔走天下的那种，要用一根毛笔画出各种东西，他还真是有些想象不来。 他想起一出是一出，来了兴趣就起身噔噔噔跑到了书房里，把他的毛笔纸张抱了出来铺在了回廊中。 飒斗见状就挑了挑眉：“哦呀？大人要作画了吗？” 乔惜“嗯”了一声，又道：“你不是说要练习控制力吗？小生以为作画就是一种很好的修炼方法了。” 虽然这项活动一向非常的耗费时间，需要积累，不过……so-what？ ——反正他作为神明，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他将纸往地上一铺，就照着庭院里的景象开始画了起来。 十分钟后，乔惜端详着纸上的不明物体，摸了摸下巴，默默的伸手将这张团吧团吧揉成一团。 再来。 二十分钟后，乔惜再次伸手，将纸揉了扔掉。 三十分钟后…… 半天过去了，乔惜面无表情的举着笔，幽幽的目光看向一旁憋笑憋的肩膀直抖的飒斗，面无表情道：“你笑什么？” 飒斗一本正经的摇头：“不，我只是觉得大人的画技比起以前，略有进步。” 乔惜低头，看着纸上一团乌黑看不出形状的物体，一时间无言了。 庭院里，嘟嘟还依旧兴高采烈的跑过来跑过去，萤草一脸沧桑的在她身后跟着，在她快要跌倒的时候十分矫健的用手里毛绒绒的蒲公英将她接住，然后嘟嘟就咕噜咕噜的从绒毛上滚下来再站起来继续玩。 正当乔惜盯着手中的毛笔一脸深思的时候，就听到庭院里忽然接二连三的响起了一阵惊呼，他抬头看过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脸一团黑乎乎的球直直的向着自己这边滚了过来。 他下意识睁大了眼睛，那团圆球就正正的撞进了他的怀里。 再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海蓝色大眼睛。 乔惜仰头，萤草拖着她莫名变得灰扑扑的蒲公英跑了过来，消沉的朝乔惜伸出了手。 “大人，对不起，嘟嘟滚的太快了。” 乔惜当下就被她身后萦绕的低沉气氛吓了一跳，继而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就抽着眉毛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低头看向怀里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咯咯”的笑着一边“嘟噜嘟噜”的吐着泡泡的胖娃娃，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了。 好半晌，他转头，看向飒斗问道：“呐，妖怪里，都没有什么擅长照看孩子的吗？” 飒斗皱眉沉思了一下，萤草眼睛忽然“刷”的一亮：“我知道的！姑姑！” “？” 乔惜疑惑的看向萤草，而在萤草的提醒下飒斗也想了起来，便向乔惜解释道：“是一种在战争中失去孩子的母亲而幻化成的妖怪，被称为姑获鸟，因为自己失去了孩子，所谓对于别人的幼崽——不论是人类的还是妖怪的——都十分关心。” 乔惜眼睛也就跟着亮了起来，他兴致勃勃的站起来，道：“最近的姑获鸟在哪里？” 萤草举手道：“大人还记得您捡到我的地方吗？” 乔惜一边给脏兮兮的嘟嘟整理着形象一边点头，萤草将蒲公英上面的灰土全部甩掉，脸上也出现了一些笑意。 “从那里一直往北走的那座山上就有一直姑获鸟。” 乔惜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下，道：“那里离人类的村庄很近啊。” “嗯，因为姑姑很喜欢照看被人类忽视的孩子们。” 乔惜默了一下，将嘟嘟放进了她的贝壳之中，然后将贝壳扣上绑起来，道：“很好，出发！去找姑获鸟！” 萤草抽着嘴角看着乔惜干脆利落的将挣扎不已的嘟嘟强行塞进贝壳里的动作，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没忍住道：“大人，就这么将嘟嘟带走吗？” 乔惜瘫着一张脸转头看她：“那不然呢？” 依着嘟嘟的活泼程度以及走路的状况，等找到姑获鸟怕是得要好几年！ 萤草神奇的看懂了乔惜眼神所表达的意思，抹了抹额头的虚汗，眨巴着眼睛，自告奋勇将大贝壳抱在了怀里，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乔惜身后。 乔惜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抱着一个巨大的贝壳…… 这感觉，仿佛自己在雇佣童工一样！ 乔惜没忍住咳了一声。 萤草隔着贝壳感觉到他停了下来，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看乔惜有什么问题，不过视线被贝壳遮挡的干干净净，于是她只能眨巴着眼睛，试探着问道：“有什么事吗？大人。” 乔惜揉了揉脸颊，目光落在了回廊里看着他们笑得一点儿都不带遮掩的飒斗身上，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睛，然后微微一笑。 “飒斗桑，萤草桑这么瘦弱，你怎么忍心让她搬这么重的东西呢，不如还是你来吧～” 笑得开心的飒斗顿时目瞪口呆。 ——不不不，萤草那么瘦弱不忍心，难道他就能胖到哪里去吗？ ——更重要的是萤草看起来确实是十分纤细没错，但是众所周知是神社里力气最大的妖怪好吗！ 第四十一章 寻找姑获鸟中 飒斗一脸震惊的瞅着脸上的笑容温和而如沐春风的乔惜，思维霎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能。 乔惜笑眯眯的，以眼神示意着飒斗赶紧行动，然后被贝壳挡住视线什么都看不到的萤草将手中的贝壳“咚”的一声放在了地上，有些害羞的捂住脸颊道：“不用麻烦飒斗大人的，萤草自己可以的哟～” 飒斗：“……” 乔惜绕过贝壳伸手踮着脚摸了摸萤草的发顶，语重心长道：“没关系的，萤草，你是未成年的女孩子……不对，是未成年的女妖怪，应该要学会指使成年的男性妖怪。” ——这里的成年的男性妖怪简直在特指飒斗无疑了。 萤草眨巴着眼睛，瞳仁清澈明朗，然后十分感动道：“可是，大人，萤草已经成年了啊。” “……” “噗……” 乔惜转头，看向飒斗，飒斗精致完美的五官放在他那张脸上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甚至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泛着红晕的脸颊看起来更让人觉得秀色可餐。 见乔惜又看他，他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急忙摆手道：“不是我，我没笑！” “啊是吗？小生并没有说什么啊？” 乔惜瘫着小脸回道，然后飒斗抽了抽嘴角，好半晌，认命的垂下了脑袋。 “嗨嗨！我来搬就是了。” 乔惜挑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然后转身拉着有些忐忑不安的不停向飒斗看着的萤草道：“不用管他，你只管在前面带路就是了。” 他笑眯眯的一边说着，就一边抬脚向着门外迈入，萤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只不过视线仍旧是有些忍不住回头看着一向热衷于展现自己美丽的飒斗大人要怎么姿态优雅将那么大的贝壳抱起来。 乔惜在前面走着，却也没有错过飒斗的动静，见飒斗果真是用妖力将贝壳在身后拖着，忍不住撇了撇嘴，也不再关注。 姑获鸟居住的地方距离乔惜的山头并不远，在用妖力前进的情况下，没有多长时间萤草就跳了起来。 “大人，就是那里。” 乔惜从空中落了下来，摸着下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沉吟道：“姑获鸟就是住在这里吗？” 萤草摇摇头：“我只知道姑姑时常会来这里这个废弃的神社，但是她平时在哪里我并不知道。” 乔惜了然点头，闭上眼睛和山中的树木沟通了起来，浅绿色的木精灵围在他身边，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就睁开了眼睛，不过神情却是忍不住有些微妙了起来。 ——他刚刚一番探查，并没有找到姑获鸟的踪迹，倒是发现了十几个人成群结队的在山里寻找着什么。 乔惜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正是黄昏，有名的逢魔时刻。 在现在这个年代，便是普通的平民也知道这种时候是不能轻易出门的，而这些人倒是出奇的在这会儿成群结队的上山里来了。 ——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乔惜挠了挠脸颊，萤草觑着他脸上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大人？” “嘛……不过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已。” 他眨了眨眼睛，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 ——做神明的日子实在是平静让他有些无聊了，这会儿碰到这种明显有什么事故的场景，乔惜瞬间就来了兴趣。 他想了想，看了一眼萤草的打扮，一身翠绿色的精致和服，手中握着一棵几乎和她一样高的绿色毛茸茸的蒲公英，深蓝色的长发高高的扎成马尾垂在身后，一眼看过去和人类十五六岁的少女也是没有什么两样了。 乔惜看着，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一身和服，月白色的，比起萤草身上的那件更为华丽，后面的腰带上还挂着一个鹿角面具。 他三下五除二将面具解开了扔到身后的飒斗手中，想了一下，手中捏了一个手诀，一阵光芒晕起，他身上层层叠叠的华丽单衣就幻化成了一件月白色的狩衣，衬着二蓝的指贯，看起来尤为风雅。 ——他以前看晴明穿过，所以对狩衣的样式也有几分了解。 幻化好了，乔惜低头稍微整理了一番，回头对上飒斗有些惊讶的视线笑眯眯的道：“呐，飒斗桑，我和萤草假装阴阳师，你先不要现身好不好。” 飒斗忍不住沉默了一下，心中很是为山中引起自家大人兴趣的不知名妖怪怜悯了一下，然后点头。 乔惜见状就笑得越发高兴，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然后将脸上的笑容调整到不多不少，刚好让人觉得舒服的同时又带着不着痕迹的疏离，然后举步就目的明确的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渡边幸一脸沉着的听着村民们慌乱又急迫的叙述，目光借着昏黄的日光在周围的树木间不断扫视着。 “阴阳师大人！我家五郎已经不见了好几天了，一定是被那个喜欢偷小孩儿吃的妖怪给捉去了，您一定要将那个妖怪消灭掉啊！” 渡边幸听着耳边这人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因为担忧而撕扯起来的嗓音听起来尤为刺耳，再加上已经到了逢魔时刻周围的妖气也渐渐的浓郁了起来，让他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过只一瞬间，他就将心中的烦躁压了下去，放缓了声音道：“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将那只妖怪捉住的！” ——这是他独自一人出来遇到的第一个妖怪，一定不能放过！ 他想着，目光就坚定了起来，手中的拳头也下意识的收紧了，浑身越发的戒备。 忽然，他睁大了眼睛，向着一个方向看过去，手已经伸到怀里将符咒握在了手中，目光如电一般看向那边，同时口中大声喝道：“是谁在那里？！” 那边草丛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接进，围在渡边幸周围的普通村民们都惊惧的叫着朝他靠近。 几秒钟过后，一个带着笑意的温和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同时一白一绿两个人影忽然跃入了众人的视线。 “呀嘞呀嘞，不要这么紧张呀，小生可不是什么妖怪哟。” 第四十二章 天邪鬼 渡边幸猛地睁大了眼睛。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男一女。 两个人年岁看起来都并不大。 大一点的少女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或许还能更小一些。 而少年则只是十三四岁的样子了。 渡边幸的目光落在前面的少年身上。 少年容貌精致，身上穿着极为华丽的月白色狩衣——是他曾见过的，那些有名望的阴阳师才能穿的起的狩衣。 他手中握着一把蓝色的折扇，上面绘着一个形状奇特又复杂的符文，渡边幸看了好几眼，并不能看懂。 他目光对上了少年的眼睛，喉咙不自觉上下滑动了一下：“阁下也是阴阳师？” 乔惜眯了眯眼睛，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仰头看了一眼天空，意味深长的道：“嘛，在这种时刻来到这座山上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呢。” 听到他这么说，渡边幸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倒是旁边围着的村民在发现乔惜并不是妖怪而是个阴阳师的时候，胆子顿时大了起来。 之前一直和渡边幸说话的那个村民就激动的站了出来：“阴阳师大人是为了消灭妖怪才来这里的。” 乔惜“啪”的一声合上扇子，眼含笑意的看向那个说话的村民：“妖怪吗？” 他手指轻轻的在空中点了点，本来黄昏下就显得光线尤其暗的树林之中，肉眼可见的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浅绿色光芒在他指尖萦绕着。 那些光芒散发出的光线极为柔和，然而在这种原本就阴森森的气氛下依然显得十分诡异，几个村民见状纷纷吓了一跳惊叫着往渡边幸身后躲。 然而渡边幸眼睛却忽然亮了起来。 在那些光芒亮起来的一瞬间，他能十分清晰的感受到这个神秘的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十分浓郁的灵气——甚至比起他的师傅更加醇厚，更加令人舒服的灵气。 他眼神中陡然散发出一阵惊人的光亮，隐隐有些崇敬又羡慕的意味在其中。 “没想到大人竟然是如此强大的阴阳师。” 他羡慕的说了一句，姿态看起来十分恭敬。 一众村民被这突然的变化弄得迷惑的站在那里，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乔惜眼睛上的弧度弯的越发的好看，然后手指微动，那些光芒忽然在他指尖旋转了起来。 随着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某一个瞬间，那些光点如同一支利箭一样向着一个方向射去。 树上“嗷”的一声响起了一阵惨叫，渡边幸神色一紧，心中既惊且乱的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 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叫着从树上掉了下来，捂着腿“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乔惜指尖一晃，那些光点渐渐的消散，然后几步走到那只恶鬼面前，蹲下来歪着脑袋将它打量了一番。 “哦呀，竟然是一只天邪鬼呀。” 他眨了一下眼睛。 ——那自己来的还真是及时了。 他想着，眼神往渡边幸身上瞟了一下。 渡边幸听到“天邪鬼”的名字神情忽然紧张了起来。 “什么？！是传说中会模仿熟悉的人的声音而引诱人类上当的妖怪吗？” 一众村民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那我刚刚听到的岂不是根本就不是五郎的声音？” “是这个妖怪在模仿五郎？” “天呐！幸亏它被阴阳师大人捉了出来！” “打死它！恶鬼！” …… 一时间众人群情激愤，纷纷表示要将这害人的恶鬼杀了去。 听到众人的喊声，原本抱着腿的天邪鬼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吼道：“我才没有吃掉什么五郎！你们这些坏人！再胡说小心我吃了你们！” 天邪鬼长相十分可怖，在昏黄的光线小隐约只能看见它隐藏在斑驳树影中的血盆大口以及比人的拳头还要大上一些的眼睛和脸上黑色的如同树皮一样的褶皱。 它的四肢又细又长，对比起来就显得身体特别的巨大，这会儿因为过于激动而手舞足蹈起来，就好像一个装水的那种大瓮忽然长了胳膊腿儿从地上蹦起来了一样。 众人又是一个个躲在了渡边幸的身后，渡边幸紧张的捏着符咒将众人护在身后，却再没有了什么多余的动作，反而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摇着扇子的乔惜。 乔惜摸了摸下巴，看着天邪鬼跳脚的坐着鬼脸吓唬着人类，微微笑了一下，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哦呀？你说你要吃掉谁？” 天邪鬼瞪着眼睛转头，看向乔惜。 ——它知道，刚刚打到自己腿的就是这个人，于是转脸的一瞬间，它就故意将眼睛瞪大，嘴巴张开，做出一个十分凶恶的表情。 然而当它看清眼前这个“人类”的长相的时候，它睁的极大的眼睛一瞬间就又瞪大了许多，猛地看过去仿佛要眼珠子要从脸上浮出来一样。 乔惜有些不忍直视的抽了抽嘴角。 那天邪鬼捂着下巴“哎哟哎哟”的又叫了起来。 ——刚刚因为太过吃惊而将嘴巴张的太大，这会儿合不上了。 萤草终于没忍住在乔惜身后“咯咯”的笑了起来。 寂静的树林之中响起了一阵一阵的惨叫声和一个清脆的笑声。 一阵风吹过，卷起树上的落叶，一众围观群众脸上的神情甚是萧索。 好半晌，乔惜咳了一声，抬脚在天邪鬼身上踢了一下，道：“诺，说说，为什么要将这些人引过来。” 天邪鬼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张形容恐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委屈的神情，看起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之感，让乔惜没忍住伸手用扇子在它脑袋上敲了一下。 天邪鬼扭了扭双手——是真的扭，两只细长的胳膊搅和在一起，跟打了一个结一样。 乔惜扶了扶额头，天邪鬼终于扭扭捏捏的说话了。 它生活在这座山头中，距离丰月神的神社所在的山上也不远，这周围的妖怪们都知道丰月神大人不喜欢作恶的妖怪。 ——尤其是最近传说丰月神大人和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大人打了一个平手之后，这些妖怪们就对丰月神越发的敬畏。 第四十三章 姑获鸟不见了 在听说丰月神曾经说过他不喜欢有恶业的妖怪这样的话之后，这附近的妖怪们就很自觉的将自己的行为收敛了起来。 说起来，这只天邪鬼原本也不是穷凶极恶的妖怪，只是十分热爱恶作剧而已。 它是依托在山林中出生的妖怪，常常在有人类上前砍柴或者采药的时候，装出熟人的声音引诱着人类进入山林深处。 然后看着这些人类迷路在山林深处，跟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时候，就会高兴的大笑起来。 ——至于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嗯，对于生命长的几乎没有尽头的妖怪们来说，能高兴的大笑出来就已经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了。 天邪鬼委委屈屈的说着自己的目的。 其实它今天倒真的不是在恶作剧。 这座山中有一个废弃的神社，姑获鸟带来的没人要的孩子一般都是在这里生活的的。 然而就在前两天，每天给孩子们找来食物的姑获鸟忽然消失不见了。 神社中没人要的孩子大都是身有残疾或者还小的不能自理，根本不能自己养活自己，还是一些好心的妖怪会往神社中扔一些野果之类的东西。 在神社里被姑获鸟养大的孩子也知道这山中有妖怪，却也不害怕，见院子被扔进来食物就跟自觉的捡起来吃了。 不过这些孩子终究还是正在长身体的人类，总是吃这些野果也不是什么办法。 这都好几天了，姑获鸟也不见回来，于是妖怪们就围在一起想办法。 正巧那天一个叫五郎的孩子哭着跑到了山上，妖怪们一寻思，就有了一个主意。 由一只狐妖引着五郎在这山中玩耍上几天，然后在这些人类上山寻找的时候由天邪鬼假装五郎再将人类引到神社中进而发现那些小孩。 ——嗯，天邪鬼自觉这个计划毫无破绽，一堆妖怪们也通通叫好。 于是它就如同计划中的一样要将这些人类引过去。 ——然后先是发现这些人中竟然有一只……不是，是一个阴阳师。 这也就罢了。 它观察了一段时间，这阴阳师弱的可以，小心一些就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它这才叫了一声，还不等这些人走近，就被人在腿上打了一下，从树上掉了下来。 它瞬间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不过等他看清打它这人身上有些熟悉的气息的时候，它瞬间就惊了。 脑子里第一想法是——夭寿了它见到了活的丰月神大人！ 传说中打败大江山鬼王的丰月神来这山里了！ 然后接下来就开始思考最近这座山上有哪个妖怪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不过它想了一圈，确定这山上的妖怪都是乖的不得了的。 ——不乖的早就被不月神大人打跑或者封印了。 它倒是没有想到从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丰月神会来到这里，心中战战兢兢的同时又有些得意——它也是见过丰月神的妖怪了。 等它叙述完，不说乔惜，就是一些过来寻找五郎的村民们都惊怔了。 似乎是五郎的父亲的人忍不住有些茫然的喃喃自语。 “那天我只是骂了他两句，他就哭着跑出了屋子，这都两天一夜了还没有回来，我以为……我以为……” 他“我以为”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个什么。 渡边幸也有些茫然的看着乔惜，忍不住问道：“它说的是真的？” 乔惜歪了歪脑袋，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渡边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觉得这只天邪鬼说的事情可信度很高。 可是…… “可是它是妖怪呀。”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出了声。 乔惜握着折扇，在自己的手心上敲了敲，继续问道：“妖怪又如何？” 萤草有些不满的瞪了一眼渡边幸，声音清脆脆的道：“就是，妖怪又如何？人类中不是也有能狠心的将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婴孩扔在山中的狠心人吗？” 渡边幸讷讷的的说不出话来，而站在他身后的村民就有几个忍不住涨红着脸低下了头。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这会儿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以人类的视线在光线本就不好的山林之中其实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不过对于乔惜他们却没有什么影响，因而渡边幸没有察觉，不过那些神情有些羞愧的人类脸上的神色却落入了几个妖怪的眼中。 乔惜见状，轻轻笑了一声。 “嘛，不管是真是假，一起去神社中看上一看也就清楚了。” 渡边幸有些奇怪身后的村民为何突然安静了下来，不过低头想了想，也觉得无论如何，只要过去一看，就能知道这只天邪鬼说的是真是假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是的，过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他犹豫了一下。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一般的妖怪都会在夜间十分活跃，因而这山林中晚上十分危险。 ——但是让这些人自己回去的话他又有些不放心，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他倒是哭也来不及了。 乔惜将他脸上的踌躇看的清清楚楚，却什么不说，好一会儿，渡边幸咬了咬牙道：“田中先生，我和这位阴阳师大人前去神社察看，这山中太过危险，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那位田中先生头就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害怕不害怕，我们不害怕，我们和你一起去。”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符合着表示自己不害怕，不用担心自己。 渡边幸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没有要让他们回去的意思啊。 他无奈的将后面没说完的话接上了，道：“我只是想说，你们要不然和我们一起去神社之中。” 他说着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意，虽然在夜色中看不清楚，不过众人依旧能从他轻缓的语气中听出一点儿安慰。 “既然诸位不害怕，那就走吧。” 村民们常常的舒了一口气，才意识到是自己等人误会了，一个个干笑了起来。 乔惜冷眼看着，见他们决定好了，就瞄了一眼天邪鬼，挑了挑下巴道：“那就走吧，带路。” 天邪鬼喜滋滋的应了一声，并殷勤的从手中托起了一团幽绿的鬼火，将周围照亮了一些。 第四十四章 影 不过说是照亮，然而夜晚看着眼前如影随形的一团幽幽散发着莹绿色光芒的火焰浮在空中，一众村民们只觉得毛骨悚然，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就战战兢兢的跟在渡边幸身后，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渡边幸十分无奈的推了推两旁把自己挤的快要连路都走不了的人，想说什么，最终想了想却没说。 ——他也看出来了，这些村民实在是怕得要死，能这么跟上他们的步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渡边幸坚强的在心中安慰了一下自己，就专心的跟在乔惜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天邪鬼所说的废弃的神社就已经到了。 它往门口一站，就咧开嘴巴朝笑道：“大人，这里就是了，里面有六个人类的小孩儿。” 乔惜看了它一眼，神情有些微妙的挑了挑眉毛，道：“你确定？” 天邪鬼一边点头一边推门，将乔惜等人带了进去，然后看着眼前地面上乱糟糟的稻草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开始发呆。 这个神社里面十分破旧，也不知道之前供奉的是哪一位神明，里面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地面上零零散散的铺了一些稻草，不过里面的桌案上点着一根有人手臂那么粗的蜡烛，将神社里照的亮堂了不少，看起来确实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乔惜脸上一点儿惊讶的神色都没有。 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这神社中气息斑驳复杂的可以，乱七八糟的妖气中夹杂着三两个人类的气息，不过他依旧能确定，那里面目前，一个人类都没有。 天邪鬼发了一会儿呆，有一个村民躲在渡边幸身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说的小孩儿呢？这里面明明什么人都没有！” “阴阳师大人！它就是想将我们骗来这里吃掉，快将它……啊！！！！” 这村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痛叫了一声，身后便有一把柴刀砍在了他背上，浓郁的血腥气息在一瞬间散发了出来。他惊愕的回头，却发现砍伤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同伴。 渡边幸也惊愕的跟着看过去，神情既惊且惧。 站在他身后的五六个村民只除了被砍了一刀的，尽都神情十分恍惚，他惊怔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下意识脸色扭曲的看向了那只天邪鬼。 结果没想到那只天邪鬼看起来比自己还惊讶，哭丧着脸鬼哭狼嚎的向着乔惜解释。 “大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真的大人……” 乔惜眯了眯眼睛，听着天邪鬼在自己耳边吵得人头疼，就冷声喝道：“闭嘴！” 他说话的同时，已经一手扯着渡边幸的衣领，一手拉着萤草，顺便抬脚一脚将天邪鬼从门口踹出去，自己也跟着出来，然后站在门口神色不明的看着里面五六个人类自相残杀。 他想了想，正想转头向渡边幸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见渡边幸一脸恍惚的睁着眼睛，瞳仁里一点儿光亮都没有。 乔惜忍不住扶了扶额头，干脆利落的一掌将他拍晕了，然后将他放在地上研究了起来。 他观察了好半晌，也没看出来渡边幸身上有什么意外，神社里那些人的惨叫声不停响起，夜风将这浓郁的血腥气息吹得到处都是，夜色下泛着黑红色的血液一点一点的神社的地面上蔓延着，将那些稻草都浸成了更深的颜色。 乔惜注意着里面的动静，脸色忍不住有些发黑。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 竟然在他堂堂丰月神的面前杀人，这哥们厉害的。 乔惜勾了勾唇角，视线落在了渡边幸在模糊的月光下看起来有些扭曲的影子，目光忽而一厉，手中的折扇如电一般插在了地上，正巧将他的影子插了个正着。 今天的月光并不明亮，层层叠叠的乌云遮挡着，只能让人模糊的看到斑斑驳驳的黑影，就在渡边幸的影子被折扇插在地上的一瞬间，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接一声的厉啸。 而他的影子确实扭曲着如同活物一样想要从折扇下面挣扎着爬走。 天邪鬼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 “我知道了！是影！” 它激动的手舞足蹈的看向乔惜。 “大人！是影啊！” 乔惜眨了眨眼睛，耳朵里听着萤草十分尽职尽责的解释，手中却不慌不忙的将他的折扇拆了开。 一把折扇在他手中变成了十六根透白如玉的扇骨——原本应该是十七根，不过还有一根现在插在地上订着渡边幸的影子。 他勾了勾唇角，指尖微动，就有几根扇骨向着神社中射去，须臾之间，里面的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 不同于人类因为痛苦而发出的惨嚎，却是一种更加刺耳的，夹杂着不甘愤怒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乔惜在出手的同时便叫了一声“萤草！”，萤草十分默契的了解了他的意图，刷刷刷的朝着神社里的人扔出了几个“生命之光”，动作熟练且迅速。 乔惜赞赏的瞄了一眼她，这才思考着萤草刚刚的介绍。 影是一种十分恶劣的妖怪，它是依托于人类的怨恨而诞生的。 传说很久以前，某个村庄有一个叫做胜小孩儿，生下来有六根手指，就被村里的人当成是不详的存在，整日被村里的人欺负。 当他长到十六岁的时候，村子里一整年都没有下过雨，然而偏偏他们隔壁的村子风调雨顺。 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人说是因为胜。 胜生下来就是恶鬼，而他们将恶鬼养大，所以触怒了神明，神明因此而降下惩罚。 群情激愤的村民们将因为从小的经历而变得性格诡异的胜绑了起来，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个恶鬼烧死以求神明的宽恕。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烧的确实是一个恶鬼，而这个恶鬼，却是他们亲自放出来的。 明亮的火光照耀着，在地面上投射出明明灭灭的光影，也在围在周围的村民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胜控制着影子将那些村民们全部拉进了火焰之中，那场大火一直燃烧了许久——而燃料就是整个村庄的村民们。 第四十五章 消灭影 被烧死的胜堕落成了妖怪，因为可以操控一切生物的影子，于是就被称为“影”。 成为妖怪的影怨恨着所有的人类，会将它见到的每一个人类杀死吃掉。 它最喜欢看着人类自相残杀，在绝望惊恐怨恨中死去的灵魂。 ——就像现在它正在做的这样。 虽然影成为妖怪的经历十分可悲，然而它成为妖怪以后沾染的恶业却十分庞大，因而乔惜并没有什么要怜悯的意思，在知道了它的特性之后简单粗暴的就将它捉了出来。 影的形态是一个类人形，周身萦绕着十分恐怖的黑色怨气，无数的怨灵在深身后扭曲尖叫着，不知道究竟是想逃离还是想干什么。 因为渡边幸这会儿已经清醒了过来，乔惜想了想，就用晴明教给他的阴阳术放了一个结界将影困住了。 ——不过说起来其实有一种用来束缚的阴阳术，不过乔惜并没有学，在人类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他也只能选择用结界了。 嘛，不管怎么样，将妖怪制住了就好。 乔惜走到结界跟前，将影打量了一下。 被关在结界里的影正如同一只困兽一样挣扎嘶叫着，尖利的声音穿透结界之后变得微弱，然而依旧听的人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呐，神社里的那些孩子呢？” “咔咔，该死！你们都该死！该死的人类啊……” “……” 影沉醉于怨恨之中，根本就不听人讲话。 萤草眼睛亮了亮，跃跃欲试的举起了手中的蒲公英：“大人，我来吧！” 乔惜挑眉斜睨了她一眼，就发现萤草的眼睛在夜色下看起来亮闪闪，无疑是十分兴奋了。 他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渡边幸，渡边幸有些迷惑的盯着萤草看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看了好几眼乔惜。 “该死！都该死！我好恨啊啊啊！人类啊！！！” 影还在一声大过一声的嚎叫着，乔惜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完全失去神志的疯狂妖怪，然后点了点头。 萤草大大的眼睛弯了起来，主动走进了关着影的结界之中。 一阵尘土飞扬之后，萤草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朝乔惜羞涩一笑：“大人，它肯说了。” 渡边幸目瞪口呆的看着灰尘平息后已经看不出形状的影奄奄一息的将它所知道的事情交待了一个遍。 忽略它叙事过程中习惯性对人类的咒骂，几分钟后，众人就知道了它待在这神社之中的前后经过。 说起来，影过来这里的时候，在神社里发现了几个小孩儿，它对人类的怨恨非常之深，这会儿一看见这些小孩儿就十分兴奋，正准备将这些人吃掉的时候，却被一只灯笼鬼挡住了。 灯笼鬼其实是废弃的灯笼化成的妖怪，这只灯笼鬼天邪鬼认识，平时和天邪鬼一样喜欢恶作剧。 然而在姑获鸟收留了人类的孩子们之后，它发现这些孩子并不像妖怪一样在夜间也能视，于是就自觉找到了妖生的意义一样每天在守在神社门口为孩子们照亮夜晚的路。 ——就正好将影挡住了。 然而灯笼鬼作为一个妖怪实在是非常的垃圾了，它只会用已经漏风的身体吹风或者吐舌头。 不过好在就是灯笼鬼它不是一个妖。 这山中喜欢孩子们的妖怪们并不少，在听到灯笼鬼的惨叫声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小妖怪就一同跑了过来。 ——即便是打不过影，姑且先将孩子们带出来就好了。 于是在影被灯笼鬼缠着的那几分钟里，一众妖怪火速的悄悄将神社里的孩子带走了。 影将灯笼鬼吃掉之后，就发现神社里已经空无一人。 它十分生气的各种跳脚，然而却没什么卵用。 正当它思考着是离开这里还是待着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一大波人类的气息向着这边接近了过来。 它瞬间就是一个兴奋，将桌案上的蜡烛点起来制造出光亮，然后自己躲在阴影里静静的等待着。 这之后的发展就如同乔惜他们所经历的样子了。 影鬼哭狼嚎的讲完之后，周围一时之间有些寂静。 ——乔惜他们是在思考，而影则是有些忐忑的等待着自己要面对的后果。 乔惜思考了几秒钟，确定了它的话真实无误以后，手指一转，便捏出一个有些奇怪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了几声。 灼眼的光芒从结界中散发了出来，渡边幸惊恐的抬手挡住眼睛听着影极为惨烈的叫声，张了张口，将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当结界中的光芒渐渐的消失的时候，渡边幸这才将手放下来看向了结界中。 ——空无一物。 他再次张了张嘴，想问一下影到哪里去了，却不知道怎么的有些不敢开口。 ——想必是已经被消灭了吧。 渡边幸想着萤草所说的影化成妖怪的经历，心里莫名的就生出来一些恻隐之心，看着已经空下来的结界忍不住就难受了起来。 ——究竟是人更可怕还是妖怪更可怕？ 随即他就用力的摇了摇头，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不过终究，他看向乔惜的目光就忍不住奇怪了起来。 乔惜放下手，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将结界散去。 结界里的那一片地面被影的怨气所影响，几株小草都已经枯萎发黑了，乔惜作为一个丰月神看到这一幕，就有些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 萤草歪了歪脑袋，适时的抬脚往旁边移了移，正好挡住了渡边幸看向乔惜的视线，乔惜眨了眨眼睛，手心里微微散发出极微弱的浅绿色光芒，被他护在手下的那几株草就渐渐的又绿了起来。 乔惜微微勾唇一笑，顺手将草丛里一个黑色的水滴状宝石捡起来握在了手中。 萤草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并没有发现乔惜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不过见乔惜弯着眼睛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就跟跟着弯起眼睛微微笑了起来。 渡边幸神色看起来有些愣怔，盯着乔惜脸上明显十分放松的神色，瞳孔就忍不住猛然一缩。 乔惜歪了歪脑袋，看了他一眼，道：“嘛，接下来只要问一下这附近的妖怪有谁见到货那些小孩儿就可以了。” 第四十六章 渡柳 他说着，就转脸看向了天邪鬼，天邪鬼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道：“我知道了，渡柳肯定知道。” 乔惜点了点头，道：“嘛，那么就去找渡柳吧，不过在此之前……” 他侧头往神社里瞄了一眼。 里面的人类虽然在经过了萤草的治疗之后外伤已经痊愈了，然而之前互相对砍的时候流出的血液却也补不回来——简而言之就是这些人尽都处于失血过多然后昏迷的状态之中。 渡边幸呆愣愣的顺着乔惜的眼神看过去，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乔惜看着，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 “呐，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带着这些人回去吧，唔，萤草。” 他转头看向萤草，意思是让萤草护着他们离开，萤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就有些迟疑的眨了眨眼睛。 乔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没关系，你只要护着他们走到山脚下就可以了，这里不是还有飒斗吗？” 萤草这才恍然，不情不愿的看向渡边幸道：“诺，我们一人一半，走吧。” 她说话的同时，就将几个人类垒到了一起，然后干脆利落的用绳子将他们绑住固定着，一手就拎了起来。 ——而此时，山脚下，飒斗正和从不小心被自己哦弄开的贝壳中爬出来的嘟嘟大眼瞪着小眼，。僵持之中。 渡边幸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十五六岁的柔弱小姑娘单手拎着四个大汉一脸轻松的模样，只觉得脑子里真的是快要成一团浆糊了。 他木然的转头看向乔惜，就看到乔惜一脸自然，仿佛眼前的事情没有什么可令人震惊的一样。 “……” 几秒钟后，渡边幸背后背着一个人，小媳妇状的跟在双手各提了四个人类的小姑娘身后亦步亦趋，神情恍惚。 ——这是梦吧。 他该不会是从进到山里的时候就中了哪个妖怪的妖术，这才会碰到这样光怪陆离的事情吧。 什么影的，他根本都没有听过。 还有从来不害人的天邪鬼，他也从来没有见过！ 渡边幸突然停下了脚步，猛然回头。 神社门口，乔惜正笑眯眯的和天邪鬼说着话——而这落在渡边幸的眼中，陡然就换了一个味道。 “你这个笨蛋！连几个人类都骗不到，还得要我亲自出马！” “大人我错了！不过萤草大人已经亲自过去了，那些人类肯定逃不出去了！” “这不是废话，好了，我们悄悄的跟上去，等到萤草开始动手的时候就上去帮忙。” …… ——不用怀疑，以上都是渡边幸的想象。 真实的对话是这个样子的： “你说的渡柳也是这附近的妖怪吗？” “是的大人。渡柳是神社后面的溪水边一块大石头妖怪。” 它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倒是它特别喜欢整座山上跑，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它。” 乔惜点了点头：“这样啊，不过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啦。” 他说着朝空中招了招手，就有一只草地上的精灵挥舞着翅膀落在了他的指尖。 乔惜就弯着眼睛从指尖溢出一些温和的灵力点在精灵的头上，问道：“呐，小家伙，你知道原本住在这里的那些小孩子都去哪里了吗？” 小精灵的翅膀抖了抖，十分认真的思考了好久，才欢快的道：“想起来了！在这里！” 它忽闪着翅膀浮在了空中，手指指向了一个方向。 乔惜跟在它后面，向着神社后面绕了过去。 渡边幸眼看着乔惜和天邪鬼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心中忍不住就越发的惊恐，瞬间连脚都抬不起来了。 萤草在前面走着，忽然见渡边幸停下了脚步，就也跟着停下来，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她长相在人类的眼里看着算是精致可爱，歪着脑袋一脸疑惑的样子看起来也甚是呆萌。 ——然而偏偏，心中惊恐的渡边幸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就进行了无限的脑补。 眼睛瞪的这么大，肯定是不耐烦了。 嘴巴咧开，一排锋利的牙齿露出来，肯定是等不及了。 …… 他越想越害怕，终于忍不住“嗷”的一嗓子的背着身后昏迷不醒的一个村民一头冲进了黑魆魆的树影里。 萤草茫然的眨巴一下眼睛，反应过来就下意识的追了过去。 “喂，你跑什么？你别跑啊！你站住！” 她是想说晚上正是妖怪们活动的时间，他一个稍微有一点儿灵力的阴阳师人类在这里乱跑无疑就是在给妖怪们送口粮了。 就算这附近的妖怪们因为乔惜的存在而收敛了许多，但也架不住万一呢。 她一手拎着四个人类，虽然不重，但是跑起来确实碍事的很，而渡边幸只背了一个人类，虽然体质垃圾，但比起萤草在这树林里就灵活了许多了。 再加上他因生命受到威胁而爆发出的无限潜力，一时之间还真是让萤草有些追不上了。 他拔腿钻进树林里，听着萤草在后面的叫声更是连头也不敢回。 在经过了他无限的脑补之后，这会儿萤草清清脆脆自带羞涩加成的少女音听在他耳朵里都是无尽的阴森了。 萤草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着，见他越跑越快，心头一个火气，微眯了眼睛，举起一只手，将手中叠在一起的四个人，狠狠地朝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的渡边幸身上扔了过去。 ——萤草的力气确实是神社中的诸人有目共睹的，她这个一把扔过去，渡边幸被砸了和正着，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萤草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一堆全部昏迷的共计十个人类，认命的将渡边幸和他背上的人类也拎在了手里，健步如飞的下了山。 乔惜按照小精灵指的方向来到了溪水边，只不过眼前的场景却让他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天邪鬼结结巴巴的指着一片狼藉的溪边，眼睛瞪的老大。 “大大大大人！渡，渡柳！” 乔惜侧头看了它一眼，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完整的一句话终于被他憋了出来。 “渡柳的本体碎掉啦！” 乔惜目光落在它手指着的地方，那里只有乱七八糟的碎石头。 第四十七章 小松丸 乔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上前蹲下来在地上的碎石块中拨弄了一下，随即朝目光悲痛的天邪鬼摇了摇头。 “这些石块并不像是什么妖怪的本体，它应该是离开了。” 天邪鬼嗖的一下就跳了起来：“真的吗？渡柳没死吗？真是太好了！大人你知道它去哪里了吗？” 它说着一双堪比成人拳头的大眼睛就满含期待的看向了乔惜。 乔惜默了一下，看向了指尖上也因为目前的状况而有些发懵的小精灵。 小精灵局促的抖了抖翅膀，一脸的难过：“对不起，大人，我没有看到渡柳大人去了哪里……” 乔惜安慰的拍了拍的脑袋，目光在这附近里搜索起来。 ——本来他也没怎么对这只小精灵抱什么希望就是了，毕竟若不是跟在自己身边，它是完全不能离开它诞生的那株草木的。 乔惜想了想，忍不住有些苦恼的开始考虑要不要给神社里养一只狗的事宜了。 不过就算要养，也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还是应该考虑一下要怎么根据眼前这一堆碎石头找到渡柳的踪迹。 ——真让人……不，真让妖怪心塞。 乔惜手指碰了碰地上炸裂的乱七八糟的石头，忽然神情一凝，从乱石块中间捡出一个东西，侧头看向天邪鬼：“这是什么？” 正焦躁的在地上转圈儿的天邪鬼向着乔惜手中看过去，顿时又跳了起来：“大大大大人！快扔掉！扔掉！” 乔惜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脑袋，然而就在他迟疑的这么一小会儿，他手中那颗晶亮亮的不明物体忽然散发出一团黑红色的光芒将他笼罩了起来。 几秒钟之后，光芒散开，乔惜眨着眼睛：“这就完了？” 天邪鬼一脸呆滞：“啊，好像是完了……” 乔惜瞄他一眼，将手中的东西凑到眼前看了看，若有所思道：“似乎是……种子？” 天邪鬼忙不迭的点头：“是的大人！” 它的声音听起来煞是严肃——虽然从它那张脸上其实什么也看不出来就是了。 乔惜挑眉看过去，天邪鬼郑重道：“说起来，前一段时间，有传说，这山中来了一个叫做‘风生’的妖怪。” 风生，言其速疾不可当也。 它是从哪里来的，并没有人……妖怪知道。 只是它就是突然出现在这座山中，山中有许多妖怪都见过他。 有说它是操纵风的，又有说它是操纵毒的，也有说它是操纵植物的。 关于它的传说很多，也不尽相同，然而唯一知道的，就是它性格特别残暴。 ——并不是低级妖怪那种没有神志的残暴，而是天生就喜欢杀戮喜欢鲜血的妖怪。 乔惜听着天邪鬼战战兢兢的叙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正当他想具体再问一下的时候，忽然抬头向着身后看了过去。 身后的树林中忽然钻出来一只小巧的妖怪。 “是的哟，不要试图去寻找它哟～” 乔惜挑眉：“你是谁？” 一只精致可爱的松鼠样妖怪抱着一颗足有她自己一半大的松果蹦蹦跳跳的来到乔惜面前，然后仰头看着他，笑眯眯道： “我吗？在下名为小松丸。” 乔惜低头看着没有他小腿高的小妖怪，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是——眯眯眼的都是怪物。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从哪里听到的，只不过在看到这笑眯眯的小姑娘后，脑子里下意识的就回忆起了这一句。 ——怪物吗？ 乔惜眯了眯眼睛，笑了起来，蹲了下来尽量和小松丸平齐，然后道：“为什么那么说？” 小松丸的眼睛弯成极为愉悦的月牙儿的形状，歪着脑袋抱着松子的样子其实看起来特别可爱。 “撒，这是忠告哟，在下很喜欢你，所以不希望你死掉哟～丰月神大人～” 她后面说着乔惜名字的那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的。 乔惜歪了歪脑袋，索性直接盘腿在地上坐了下来， “啊嘞？被认出来了呀？” 天邪鬼瞪着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震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它只是能感觉到乔惜非常强大，却也没有想到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位丰月神大人了。 小松丸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啊啦啊啦，因为在下对大人十分崇拜，曾经有幸听过关于大人的描述呢～” “啊，是吗？那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忠告’呢？” 乔惜丝毫不带火气的这样问了一句，小松丸的鼻子就紧紧的皱了起来。 “嘛，丰月神大人，这样可不行哟。” 她歪着脑袋微微一笑，忽然朝着乔惜伸出了手：“如果需要一些东西来确信的话，那么就跟在下来吧。” 乔惜盯着她朝自己伸出的那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思考了几秒钟，抬手就将她抱进了怀里。 小松丸笑眯眯的表情龟裂了一瞬间，就在乔惜怀里挣扎了起来。 “笨，笨蛋！放我下来！笨蛋！” 乔惜迷惑的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怀里不断挣扎的小松鼠姑娘。 “咦？伸手的意思不是要抱吗？” 小松丸瞪大了眼睛。 “当然不是了！快放我下来！” 乔惜后知后觉的点头：“啊，是这样吗？” 他从善如流的弯腰又将小松丸放在了地上，小松丸气呼呼的搂紧了手中的大松果，朝着乔惜狠狠的“哼”了一声，然后扬着下巴向着树林里走去。 乔惜挠了挠脸颊，然后抬脚跟在了小松丸的身后。 小松丸在前面带着路，她身量娇小，直接从低矮的灌木丛中就钻了过去，然后就站在树丛另一边看着乔惜笑。 她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开始那种眉眼弯弯的笑容，不过乔惜莫名的觉得她就是在得意。 不过…… 嘛，这种程度对于他这个丰月神来说还真是算不了什么。 乔惜手指触了触那些生长的密密麻麻的灌木丛，那些树枝就十分乖巧的从中间分了开。 小松丸见状不着痕迹的皱了皱鼻子，就又继续向着一个方向走去，然后在一个地方停下了脚步。 乔惜转过一棵巨大的杨树，视线落在了前面禁不住一凝。 “这是……” 第四十八章 风生 乔惜眉头忍不住紧紧的皱了起来：“这是……什么？” 小松丸忽然一跃，就笑眯眯的踩在一根树枝上，小巧的身子随着树枝在空中轻轻的晃动着。 “哎呀呀～丰月神大人您看起来似乎非常惊讶呢～” 乔惜瞟了她一眼，抬手轻轻的触了触眼前生长的尤其茂盛的藤蔓，随手摘下一片叶子在手中捻了捻，叶子破裂流出的汁液将他的手弄得粘糊糊的——那浓稠又带着腥臭味道的红色液体，俨然和血液一般无二了。 天邪鬼战战兢兢的躲在乔惜身后——虽然它的大肚子其实并不能被乔惜挡住。 “喂喂，不是开玩笑吧。” 乔惜挑眉轻轻的笑了笑，“开玩笑吗？” 他仰头看着在树枝上站着的小松丸，歪头问道：“那么，这就是那个‘风生’的手段吗？” 小松丸如豆子一般圆溜溜的眼睛微微眯起了一些：“是的呢，十分有趣，不是吗？” 乔惜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嘛，或许……于是，这里是人类？还是妖怪？” 小松丸手指戳着下巴仰天想了一下，“人类还是妖怪？都有哦。” 乔惜将手中的叶子松开，盯着眼前巨大且颜色猩红的狰狞藤蔓，被他揉碎的叶肉落在地上，然后就如同有生命一样，渐渐的被缓缓蠕动着的藤蔓卷起，甚至刚刚乔惜揉碎叶子时不小心掉在红色液体也被这藤蔓肥厚的叶子吸收的干干净净。 “真是过分呢。小生，姑且也是受了这一片区域的人类祭拜着的丰月神啊。” 他眯着眼睛看向小松丸，也是笑盈盈的模样：“嘛，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不过作为忠告的好意小生暂且就收下了，那么，接下来，操纵着风和植物的妖怪吗？” 他勾了勾唇。 ——真是个难得的大挑战。 虽然他是个爱好和平的神明，但是，男人啊，果然是需要一点儿热血来作为平静生活的调剂啊。 乔惜仰头闭上眼眼睛，一瞬间，整座山上的树木植物都如同在一瞬间活过来了一样，摇晃着不断发出飒飒的风声。 须臾，乔惜睁开了眼睛，歪了歪脑袋看向一个方向。 “真是遗憾啊，要打扰你的狩猎活动了。” ————————————— 山脚下，萤草将手中的人类一股脑儿堆在一起，又放了一个治疗术，然后就在渡边幸身上踹了几脚。 “喂，人类，快点醒来！” 渡边幸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表情中还保留着昏迷之前的惊惧神色，萤草见他睁开了眼睛，就道：“诺，已经到山脚下了，快点带着这一堆废物回去吧。” “你，你……” 渡边幸结结巴巴的看着一脸不耐烦的萤草“你”了半天一句话都没有吐出来。 于是萤草就更加不耐烦了：“好了，大人只吩咐将你送到山脚下，我走了。” 渡边幸一脸空白的目送着萤草小巧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曲曲折折的山路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是他幻觉了还是什么……他明明记得这姑娘在山上的时候还一直躲在那少年身后十分羞涩的样子，结果这会儿性格突然大变样？ 好半晌，他甩了甩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看向他身后堆成一团的村民们，抬手大力的揉了揉脸颊。 “嘛，先不管那些，还是想一想现在要怎么把这些人搬回去再说吧！” 他拍了拍脸颊，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虽然今天来到山上他似乎拖了那个少年的后腿，但是，没关系！他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好好加油的！ 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阴阳师！ 他想着，不远处的村庄里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他蹲下身子将最上面的一个村民背在了背上，嘴里给自己鼓了一声气，猛地站了起来。 “很好，要加油啊，渡边幸！” 正当他抬脚正准备走时，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里扭曲的笑声。 “哦呀哦呀～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非常可爱的小～阴～阳～师～哟～” 渡边幸猛地睁大了眼睛，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息忽然沿着他的脖子擦过，激起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谁？！” “哎呀呀，还有其他的人类呢。嘛，虽然看起来不怎么美味，不过～有了可爱的小阴阳师，今天就不用再狩猎了呢～咦嘻嘻嘻嘻嘻～” 冰冷滑腻如同蛇一样的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脖子，渡边幸下意识的松手将背上的人扔开，然后伸手探进怀里准备掏符咒，然而他手指还没有触到衣服，手腕就被同样的东西紧紧的缠住了。 一阵大风吹过，山间的树木忽然飒飒的直做响，甚至连天边的月亮也被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乌云遮住了光亮，渡边幸心中又惊又惧，只强忍着心中的惊恐嘶声问道：“是谁？到底是谁？” “哎呀哎呀～是我哟～” 渡边幸瞳孔猛然一缩，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人类男性的脸。 这人五官并不难看，以人类的审美来看应该说是相当不错的，一双眼睛细长，金黄色的瞳仁是竖立的状态——里面冰冷细碎的光芒就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一般。 “呐，是我哟，然后呢？可爱的小阴阳师桑，你要怎么办呢？” “他要怎么办小生并不清楚，不过——风生君，你最好松手哦。” 一道巨大风刃卷着落叶随着一声似乎带着笑意的声音向着渡边幸和控制着他的不明生物风驰电掣的袭了过去。 风生大声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尖利的扭曲——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么“变-态”两个字无疑非常合适了。 “哦呀哦呀，真是可怕呀～风的操控者吗？” 等到空中飞舞着的尘土和落叶渐渐的平息下来的时候，恰巧月光错过了乌云照了下来，将地面上的上一切照的相当的亮堂。 渡边幸趴在地上压着嗓子咳嗽着，乔惜盯着蹲在一块大石头上笑得十分愉悦的生物，好半晌，忍不住吐槽道：“好丑！” …… 一阵萧瑟的风从空中卷过，将地上的落叶卷起在空中飘忽不定，空气中突然泛起了一阵谜一样的静默。 第四十九章 人类妖怪 其实这个妖怪只看脸的话也并没有多丑，甚至说他的五官看起来比一般的人类都能更出色一些，眼型狭长，一双金黄色的瞳仁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的样子就如同传说中的妖精一样。 不过乔惜说他丑也不是在乱说，这妖怪一张脸虽然好看，然而却也只有一张脸能看了。 他的身体是一条巨大的蟒蛇的样子，有成人大腿那么粗，鳞片漆黑，在月光下只是看着就平然生出一种湿冷滑腻的触感。 若说是人头蛇身倒也罢了，他却偏偏还长了人类的四肢，蹲在那里的样子看起来就怎么看怎么诡异。 ——嗯，就像一只巨型的蜥蜴或者是壁虎一样。 他蛇头高高的扬着，同时蛇腹就暴露在空气之中，乔惜一眼扫过去就只能看见他腹部密密麻麻的睁开许多眼睛。 ——看起来与其说是丑，倒不如说恶心更合适一些。 乔惜眨了眨眼睛，抬手摸了摸自己手背上一瞬间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那妖怪嘻嘻的笑着，“咦嘻嘻嘻～你是谁？” 他咧开嘴大笑起来，一截细细的信子时不时的吐出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啊啊～真是幸运幸运～啊～～多么丰沛的灵气～啊～好想要～” 风生扭着身子蹲在大石头上呻吟着：“瞧这细嫩的皮肤～啊～何等的美味～” —————————————————— 乔惜半跪在地上呼吸急促的喘息着，对面风生就如同一只壁虎一样巴在一块石头上，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他喑喑的吐着信子。 乔惜平复了一下呼吸。 说起来他活的时间在人类看来也是不长不短了。 前二十年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普通的上着学，上学期间也没有经历过什么打架斗殴的事件，作为一个乖巧的好学生考上大学，然后在大学还没有毕业的时候被自家常年都见不了一面的师傅一巴掌拍到了这个世界。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乔惜就算不想承认，然而他作为一个妖怪，确实从始至终都是被别的妖怪保护着的。 ——一开始是不月，到了后来他身边的妖怪越来越多，甚至连萤草在遇到事情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站在他前面。 ——但是啊。 乔惜眯着眼睛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也是想要成长的啊。 作为一个有着庇护之名的神明，他怎么能连眼前这么一个恶心的妖怪都打不过呢。 那可真是在给他身上这浓郁充沛的灵气在丢人啊！ 乔惜脸色有些抑制不住的苍白，虽然他对于妖怪之间战斗的技巧并不熟悉，战斗起来也十分吃力，但是…… ——再怎么样，他也是堂堂的丰月神啊！ “呀嘞呀嘞，果然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呢。嘛～不管怎么说，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你啊。” 他目光专注的盯着被自己划伤了好几道然而笑声却越来越变态的风生，神色沉凝的这么说了一句。 “哦呀呀～是吗？那可真是期待呀，咦嘻嘻嘻～我呀，可最喜欢愤怒不甘的灵魂了呢～嘻嘻嘻～撒，就这么愤怒起来吧～” 风生扭曲尖利的笑声在树林间回荡着，乔惜目光却越来越平静，蓦地，他周身忽然晕起了十分浓郁的浅绿色的雾气，即便是在深夜中看起来依旧十分明显。 他有些恍然的握了握手中的竹笛，喃喃自语的一般道：“我听说，妖怪之中，有一种叫做‘畏’的东西……” 他抬头，朝着风生露出一个十分奇异的笑容，身后的雾气化为张牙舞爪的巨大厉鬼向着风生袭击而去。 —————————————————— 风生的身体在空中化为了一片飞灰，乔惜抬头向着东方看了一眼，那里的天空已经渐渐的泛起了鱼肚白。 乔惜怔了一下，恍然道：“天亮了啊。” 他眨了眨眼睛，拍了拍身上有些破烂的衣服，朝着旁边躲在角落里的渡边幸走去。 “回去吧。” 他说了一句，渡边幸坐在地上，仰头给了他一个有些苍白的勉强笑容。 “谢，谢谢。” 乔惜点点头，然后歪着脑袋有些疑惑的瞄了渡边幸一眼，就只见他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晚上没动，腿麻了。” “……” ——渡边幸这大半个晚上心中又惊又惧，在碰到风生之后更是差点被风生吃掉了，虽然后来乔惜赶了过来刚好将他救下，然而他受到的惊吓也着实不小，在之后的时间里蹲在这里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乔惜无语凝噎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站在旁边看着他慢慢的活动着腿站起来，然后忽然右手握成拳在左手掌心轻轻的锤了一下，同时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呼。 “啊——” 渡边幸下意识道：“怎么了？” 此时太阳已经缓缓的出现在了天边，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红黄交杂的颜色，迎着柔和的橙色光芒，乔惜表情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到头来，还是没有问到那些孩子和姑获鸟去了哪里呀。” 渡边幸一怔，和乔惜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脸无语。 “说的是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钟，乔惜咳了一声，视线落在依旧沉睡着的几个村民身上，道：“嘛，你还是先将这些村民带回去吧。” 渡边幸默默的点了点头，乔惜侧头，朝他轻轻笑了一下：“不用担心，我会找到他们的。” “嗯。” 渡边幸应了一声，然后看着经过一晚上的苦斗看起来狼狈了不少的小少年，他的背依旧是挺得直直的，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温暖的，举手投足间依旧是雅致的。 渡边幸张了张嘴，然而终究是将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其实有许多问题想要问。 他想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帮这些人？ 他其实最想问的是——你到底，是人类？还是妖怪？ 然而，渡边幸怔怔的看着小少年脚步轻盈的沿着曲折的山路渐渐远去的背影，什么问题都没有问。 ——已经不需要再问什么，不管他是人类，或者是妖怪，渡边幸只知道，他救了他，仅此而已。 这么想着，渡边幸无意识的笑了一下，然后看向堆成一堆几个村民。 “啊啊，要打起精神啊渡边幸！还有这些村民要搬回去呢！” 第五十章 结束了 乔惜沿着山路一步一步的向着山顶走去，只刚转过一个路口就停下了脚步。 路边的树下，飒斗正跪坐在大贝壳上，神情的温婉的朝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欢迎回来，丰月神大人。” 乔惜眨了眨眼睛，和飒斗对视了几秒钟，然后也笑了起来：“这可不是在神社中呢。” 飒斗歪了歪脑袋，从贝壳上跳了下来道：“嘛，只是忽然想这么说了而已。” 乔惜又抬脚继续走着，同时道：“是吗？那么……我回来了。” 飒斗用妖力将贝壳托起来跟在了乔惜的身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嗨，欢迎回来。” 乔惜弯了弯眼睛，看向了坐在树上的小松丸，笑着朝她打了一个招呼。 小松丸笑眯眯的看着乔惜，道：“真厉害呢，丰月神大人。” 乔惜毫不客气的点了点头，然后道：“呐，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些孩子们在哪里了吗？” 小松丸皱了皱鼻子，从树上跳下来落在了飒斗的头顶：“呀嘞呀嘞，真是无趣呢。” 她的眼睛依旧是弯成月牙儿的形状，看起来就好像是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一样。 “诺，走这边。” 乔惜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恢复呢一些，继续用妖力给自己幻化出了一件浅蓝色的浴衣穿着，然后照着小松丸指的路找了过去。 在山林间七拐八拐，三个妖怪来到了一个山洞前面。 一只松鼠站在洞口吱吱的叫了几声，乔惜挑了挑眉，停了下来。 小松丸坐在飒斗肩膀上“嗯”了一声，那小松鼠就立起身子朝乔惜作了一个揖，乔惜眨了眨眼睛，小松丸促狭的瞄了乔惜一眼，乔惜歪歪脑袋，朝那小松鼠笑了一下，小松鼠就又兴奋的吱吱的叫了起来。 小松丸忍着笑，道：“好了，大人还要进去看那些小孩儿，等你会说话了再去找他好吗？现在需要你带路哟。” 小松鼠失落的垂下了脑袋，不过也只有一瞬间，它就扬起头，吱吱几声，然后。在前面带起路来。 这山洞里也是七拐八拐，里面看着阴森森的，越往里面越看不到一丝光亮。 不过这里走着的都是些妖怪，倒也没有什么看不见的困扰，走了有一段时间，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乔惜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叹了一句：“桃花源记啊！” 飒斗疑惑的看他：“大人您说什么？” 小松丸也忍不住笑眯眯的瞄着他。 乔惜咳了一声：“没什么，不过想起了一个传说而已。” 小松丸“咦”了一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乔惜：“传说？大人还真是见多识广呢？能说一说是什么样的传说吗？小松丸有些好奇呢～” “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传说……” 乔惜干巴巴的应了一声，然后含含糊糊的将“桃花源记”大概讲了一遍，并表示他也只是听一个曾经去过唐朝游历的小妖怪讲过。 就在他说故事的时间里，一堆小孩儿就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乖巧的远远坐在乔惜他们的周围睁着眼睛听着乔惜讲故事。 等到乔惜讲完了，小松丸拍着手笑了起来：“是呢，这里和故事里的桃花源记就是十分像的呢。” 一众小孩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小松丸大笑，一个个的也跟着咧着嘴笑了起来。 小松丸笑够了，才想起来介绍，就向那些小孩儿道：“这位大人是传说中的丰月神大人哦～他听说姑获鸟不见了，又听说了那个要捉你们的妖怪的事情，担心你们会出事就一直在找你们呢～” 这个时候的人类对于神明都是非常敬畏的，即便这些小孩儿已经习惯了和妖怪们相处，然而其中大一些的孩子对于被抛弃前的记忆还是十分深刻的，这会儿听说这个看起来就优雅的和他们不一样的少年就顿时惶恐的跪下了，口里说着感谢之类的话。 而那些小一点儿不知事的孩子们一见大哥哥们都跪下了，也不知所措有样学样的跟着跪了下来。 乔惜呆了一下，小松丸在旁边看着乔惜的表情，就咯咯的笑得停不下来。 “……” 乔惜默了一下，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然后蹲了下来，道：“嘛，吾是受你们供奉的神明，自然是会保护你们的。” 原本心中敬畏的孩子们仰头看着乔惜的表情，对上他温柔的视线继续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乔惜这才询问了他们关于姑获鸟的事情。 在听完这些孩子们的解释，乔惜是真的不知道要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了。 其实姑获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只是收到了一位好友的传信离开了这座山而已。 她离开之前，给山中的一个小妖怪留了信让他告诉孩子们事情的经过，然而那小妖怪只来得及给其中一个孩子将事情说了，然后就碰到了经过这里的恶妖风生。 那小妖怪匆匆忙忙的将风生引开，然后让这些小孩儿躲起来或者去找小松丸大人。 然而偏偏，小松丸这个妖怪一向热衷于看热闹，她就是那种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然而实际上一般都没有妖怪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的妖怪。 她将这些孩子交给自己一个下属让它带着他们藏起来，然后自己就看着其他不知情的妖怪们四处奔波着寻找孩子们的踪迹，权当是能娱乐自己的热闹。 说起来风生在这座山上原本也没有多老实的，然而就在他狩猎妖怪的时候被小松丸碰见了，小松丸就将他教训了一顿——因为这他才不得已跑到了人类的村庄中狩猎人类去了。 渡边幸则正是因为村子里这两天有好几个人类失踪而被村人请来。 不过渡边幸也是个半吊子的阴阳师，他那些阴阳术真要说起来都破不开风生的鳞片的。 总归一切的源头就是风生，而乔惜已经将风生消灭掉，姑获鸟实际上也没有出什么意外，一切的事情都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些已经被风生吃掉的人类却也是已经真真正正的回不来了。 被妖怪吃掉的人，是连灵魂都不复存在的。 第五十一章 人类啊 乔惜坐在廊下，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院子里萤草跟在跌跌撞撞的嘟嘟后面不停的跑着，好半晌突然嘟囔了起来：“跑来跑去，最后还是没有将嘟嘟给送出去啊。” 坐在旁边捧着茶慢悠悠的喝着的飒斗闻言就微微的笑了一下：“嘛，说的是呢。” 乔惜回头瞄了他一眼，飒斗跪坐在木制的走廊上，粉红色的和服下摆层层叠叠的在他周围铺开，手中捧着一个碧绿的茶杯，身后是深褐色糊着绘刻了翠竹的木窗，一眼看过去真是有无限的美好了。 乔惜瞄了他一眼，再转头瞄着院子里开满纷复繁丽花朵的樱花树，红的粉的樱花一团一团簇拥在一起，煞是好看。 他就微微翘了翘嘴角。 ——果然那时候将飒斗带回来是一件非常正确的决定呀，瞧瞧着放在院子里多尝心悦目的。 他意味不明的看着飒斗笑了笑，飒斗被他看的莫名，捧着茶杯眨了眨眼睛，正想问什么的时候，就见乔惜自然的转过头，看向了追着小妖怪跑个不停的嘟嘟。 “嘛，是不是应该给嘟嘟找一个老师？” 乔惜歪了歪脑袋，道：“你看，人类那么大的孩子都会有老师的。” 飒斗默了一下，道：“我觉得，首先应该让她学会说话。” 乔惜恍然大悟的敲了一下掌心：“你说的对！” ——于是过程不明的育儿事件就此展开。 当乔惜还是个人类的时候，就总能听到有人说时间不够时间不够——等到他成了妖怪，就觉得，在生命接近无限的时候，时间这种东西，果然就仿佛失去了意义。 他并没有仔细的算过到底过去了多久，只是当某一天，不月有些失落的回到神社里，然后告诉他，那个叫做“朝仓”的僧人死掉了。 乔惜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莫不是他不小心被哪个妖怪吃掉了？ 然而事诗上并不是。 ——他只是，生命走到了尽头。 听到不月这么说的时候，乔惜愣了好久，才恍然回了神，口中无意识的喃喃道：“是……吗？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他思维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月坐在他旁边，后背靠在柱子上，保持着一个动作很久，才忽然摸出了一个葫芦，朝着乔惜晃了晃。 “这是他就给我的。” 乔惜转头看过去，忍不住微微怔了怔——是一葫芦酒。 不月笑了一下：“说是他十几年前埋在树下的，埋的时候就告诉那些僧人，在他死后如果我去找他的话，就让他们将这酒挖出来给我。” 乔惜有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于是就干巴巴的道了一声：“是这样啊。” 不月瞧着他，“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我只是有些感慨，人类果然是一种非常脆弱的生物啊。” 他微笑着，看着院子里开的正盛的樱花：“但是偏偏啊，这样脆弱的存在却又总是那么神奇。” 他将葫芦盖子打开，埋了十几年的酒味道果真是十分醇厚的，浓郁的香气就这么在这一小片空间里晕开。 不月倒了一小碗递给乔惜，自己也同样倒了一碗，然后一饮而尽。 乔惜盯着他不停的仰头喝酒，然后低头瞅了一眼手中颜色澄亮的酒液，想了想，就也仰头直接一饮而尽。 ——真是可惜啊，就算是味道再醇厚的酒，只要还属于凡酒的范畴，他们就永远都不回喝醉。 乔惜盯着空了的小碗兀自发呆，就听到不月忽而道：“呐，你还记得那个狐狸半妖的小子吗？” 乔惜皱眉想了一下：“你是说晴明？” “啊是，就是那个小子。” 他侧了侧头，黑色的长发从脸颊上扫过，微微遮挡住了他的眼睛，他笑了笑：“听说他将身体里的妖力已经尽数转化为灵力了呢。” 乔惜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道：“那很厉害啊，那他的阴阳术用起来就应该更加方便了吧。” “是呀，很方便，作为一个人类，他已经是京都十分出名的阴阳师了。” “你说……人类？” 乔惜眯了眯眼睛，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 不月将酒葫芦翻过来倒了倒，然后往后一躺，遗憾道：“啊嘞？已经喝完了啊——是人类。” 他躺在地上转头眯着眼睛看着坐的端端正正的乔惜，笑道：“你没有听说吗？那个小子啊，已经完完全全的成为一个人类了。” 乔惜眉头蹙着，一时之间有些愣怔。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晴明联系过了，也说不上来有多久——五年？还是十年？ 他思考着自己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晴明了，冷不防躺在地上的不月忽然一伸手，将他一把扯的撞在了他身上。 乔惜一只胳膊撑着地板迷惑的看着不月，不月眯着眼睛，视线定定的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好半晌，呢喃一样说了一句：“真是……好不爽啊。” 乔惜怔了一下，有些犹豫的道：“如果……如果你想将朝仓留下来的话，可以请青行灯桑帮忙。” 不月回神，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然后一把将乔惜揉进怀里，哈哈的笑了起来：“你真是太可爱了！呐，叫声欧尼桑听一听。” “……” 乔惜沉默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撑着胳膊从不月怀里爬出来，然后站在他旁边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虽然时间确实是在流逝没有错，然而乔惜的外表依旧是保持在十二三岁的模样，导致了神社里的妖怪们母性愈来愈浓厚。 不月仰面躺着笑得开怀，一双漆黑如墨染成的瞳仁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乔惜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小声的嘟囔着“个子高了不起啊”，就转身去了书房。 白笠正在书房里整理着前来神社里祈愿的人类的愿望名单，见乔惜进来，就停下手头的动作噔噔噔跑到乔惜跟前，仰头道：“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这些事情原本应该是身为神使的飒斗做的，不过飒斗前一段时间说是有事情去了哪里，乔惜也一向不大管他。 乔惜笑眯眯拍了拍它的斗笠顶，摇头道：“并没有，我只是过来找一本书。” 第五十二章 离开 他视线在一排一排的书架上转了转，随口问道：“呐，最近有没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发生？” 白笠十分乖巧的摇头：“不，并没有。” 乔惜笑了笑，就没有再问什么，自顾自在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书，然后溜溜哒哒的又坐到了回廊上。 他再过去的时候，不月躺在地板上仿佛是已经睡觉了。 他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安静的坐了下来。 ——嘛，怎么说呢，其实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乔惜无意识的笑了一下。 虽然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但是啊，他看了一眼院子里跑来跑去嬉闹玩耍着的小妖怪们。 ——他总不是孤身一人啊。 不月这一觉睡的就是好几个月，醒过来之后，就忽然壮志酬酬的表示，这周围的妖怪已经没有什么可挑战的了，所以他要去浪迹天涯。 “——总之，我想去大江山看看，虽然已经见过酒吞童子不过还没有和他交过手，听说茨木童子也非常厉害，啊，还有鞍马山的大天狗……哦对了，还有北海的荒……哦哦，厉害的大妖怪果然很多呀！要全部都去拜访一下！” 不月睁着亮闪闪的眼睛，兴致勃勃。 乔惜默然。 ——拜访？应该说是挑衅更加合适一些吧？ 不月唠唠叨叨的念了许多个以强大武力值出名的大妖怪的名字，然后一拍手掌：“决定了！从这里一路向北！” 他说着看向乔惜，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伸手一把将他捞进怀里蹭蹭，嘴里叫道：“啊～这么可爱的欧豆豆以后就见不到了！” “……” 乔惜木着脸推开他：“不……又不是以后不回来了。” 不月眼神微微闪了闪，从善如流的松了手：“说的是呢～呐，你会在这里一直等着我吗？” 他说着，微微弯着腰看着乔惜的眼睛，脸上是笑着的，可眼神却出奇的认真。 乔惜顿了一下，然后仰头，定定的和不月对视着。 好半晌，他轻轻笑了起来：“啊，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一直。” 不月弯了弯眼睛，也跟着轻轻的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看起来说不出的温柔，不月其实少有这样微笑的时候。 他的笑容大部分是嚣张且恣意的，偶尔会有冷漠嘲讽的笑，其他时候的笑各种各样，然而也是从来和温柔搭不上边的。 乔惜仰着头，明亮的阳光洒在院子里，将庭院里照的十分亮堂，不月就背对着阳光那样弯着腰站在自己面前微微笑着。 ——感觉心里不自觉就莫名的软了下来。 乔惜想着，歪了歪脑袋，将手中的书“啪”的一声合上，笑道：“撒，你可要好好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等回来说给我听啊。” 不月眯着眼睛一拍胸脯，信誓旦旦：“没问题。” “那么——再见。” “啊，再见。” ———————————————— 不月果真就离开了神社，此后百年之内再没有回来。 不过这个时候的乔惜并没有想到不月会离开那么久，他这会儿还盘腿坐在回廊上，思考着自己以后要新加一个什么娱乐活动。 他本来就不大喜欢出门，以前不月在的时候每次回来会抓着他讲一讲他在外面的所见所闻，乔惜听着也是蛮有趣。 然而现在不月离开了，他的生活中就少了一项打发时间的活动。 ——嘛，看来是时候出去溜达一下了。 乔惜摸着下巴，朝着神社中的一众妖怪们这样宣布道。 妖怪们不约而同的表达了自己的震惊心情。 “真的吗？” “丰月神大人终于愿意出门了！” “快！去昭告这附近的妖怪！” …… 乔惜：“……” 他默默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那个……再怎么样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丰月神大人，不能这么说哟。我来到神社几十年，就从来没见过大人你出过门！呜呜～今天终于见到了！大人！我实在太感动了！！！” “……” 乔惜扶着额头，表示无言以对。 说话的是很久以前就留在神社里的一只灯笼鬼，虽然是个非常弱小的妖怪，不过因为在人类的世界里待过许多年，所以性格在妖怪中说起来也是出乎意料的……活泼。 丰月神大人难得的要出门，一众小妖怪们十分兢兢业业的替乔惜准备了许多东西，像是人类的服装、食物、钱财之类的。 等到乔惜被推出神社大门的时候，手中就莫名的多了一个大大的包袱。 他站在门口，无力的伸出了说。 “那个……我说……我并没有现在就出发的意思啊……” 回答他的是一阵清风卷起几片落叶。 乔惜哽了哽，瞄了一眼手中的大包袱，无奈的挠了挠脸颊：“嘛～算了，就这样吧。于是……首先要去哪里？” 他摸着下巴站在原地沉思着。 许久，他右手握拳在左掌轻轻的锤了一下。 “对了，去找晴明吧！” “很好，出发——去京都！” 他订好了要去的地方，就如同一个普通的人类旅人一样，背着包袱向着京都的方向进发。 乔惜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有出过这样的远门，其实也并不知道京都到底怎么走，只知道一个大概的位置。 等到他走了一天也没有找到正确的道路的时候，他不禁停下了脚步。 须臾，他回头，仿佛是在跟某个人说话一样道：“呐，你知道京都怎么走吗？” 空气中沉默了好一会儿，一个影子忽然自虚空中渐渐的浮现出来。 ——是神社中的妖怪，腓腓。 说起来这妖怪也是比较出名的妖怪，长相有点象狸，白色的尾巴，脖子上有类似马鬃的鬃毛，不过十分巨大——反正是比乔惜大上许多的。 它在人类之中更加有名一些，听说养之可以解忧愁，乔惜养了它之后也发现腓腓的运气就是莫名的好，完全没有缘由，就是不讲道理的好运气。 ——倒是没有想到那些妖怪们让它跟着自己出来了。 乔惜问了这么一句，腓腓不得已现了身，思考了许久道：“那么，就让我将大人送到临近的城镇之中吧。” 第五十三章 第一个城镇 腓腓说着，也不含糊，就低下头用毛茸茸的脑袋在乔惜腰间拱了拱，就直接将他拱到了自己背上。 乔惜坐在腓腓背上，手里下意识的抓住一把它脖颈上长而柔软的毛发，动作却并不粗暴，因而腓腓只是微微甩了甩脑袋，沉声说了一句“出发了。”就甩开蹄子狂奔了起来。 它跑的速度十分快，却也十分平稳，乔惜坐在它脖子上倒是一点儿颠簸的感觉都没有，只是能感觉到有风不断扑面向着他吹过来，将他满头浅金色的长发也吹的在空中飞舞起来。 乔惜微微眯了眯眼睛，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真凉快呀。” ——应该说，这种不凉不热的风扑面吹过，两边的景物不断飞速的倒退着的这种感觉，真是畅快啊。 腓腓听着自家大人难得的笑出声音，忍不住就撒开蹄子跑的更加欢快了。 没多长时间，两个人面前就出现了远远的，低矮的城墙，乔惜拍拍腓腓的脑袋，有些意犹未尽的从它背上跳了下来，然后朝它招了招手道别。 “谢谢你啦腓腓，接下来的路我会记得问城镇里的人类的。” 腓腓鼻子中喷出一声响气，声音里满是欣慰：“大人一定能做到的！” 乔惜点了点头，继而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下巴。 ——他怎么觉得目前这个模式有哪里仿佛怪怪的。 他回头瞄了一眼腓腓慈爱的注视着自己的眼神。 ——怎么说呢，那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小孩子今天要独自出门，而家长怀着担忧且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即将远行的孩子一样…… 想到这里，乔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然后摇了摇头。 ——不，这一定是错觉什么的，他又不是什么真的没有出过门的小孩子。 他皱了皱鼻子，然后回头朝腓腓笑眯眯的招手道：“那，再见了呀，等我到了京都会记得写信哒～” ——嗯，果然是十几年没有出过门了，就算是他也忍不住有一丢丢小兴奋啊。 乔惜看着腓腓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也不去管它到底是回去了还是隐匿着身形跟着自己。 ——嘛，其实也能理解神社里那些家伙对自己的担忧就是了。 乔惜弯了弯眼睛，整了整身后的包袱，兴致勃勃的抬脚向着城门走去。 这会儿正是下午六七点的时间，光线并不暗，不过也有干农活的人类三三两两的扛着农具回家了，因而城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看起来相当的热闹。 乔惜背着包袱走到跟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忍不住有些兴奋。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左看右看的跨进了城门。 他看起来就是一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模样，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布料相当的精致华贵，再加上他一张粉雕玉琢的正太脸，瞧着就像是一个赌气离家出走的贵族小少爷，单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乔惜虽然也不是没出过门，不过讲真，像这种正儿八经的古代城池他还真是没有亲眼见识过，于是这会儿走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看着哪里都觉得十分新奇。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晚上要休息在这个城池里，反正这会儿时间看着也差不多到了人类休息的时间了。 他想了想，首先背着包袱进了一家貌似是吃饭的地方。 这家店门口挂着黑红两色的帘子，乔惜掀开帘子进去，里面的客人不多不少，他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这个年代习俗有什么讲究。 他想了想，随便就近选了一个位子，然后学着他前面进来的那人的样子朝着柜台喊了一声“一碗拉面，要大碗的。”然后乖乖巧巧的坐在了凳子上。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一把嗓子清清亮亮，又学着那些旅人刻意粗着嗓子喊了一声，惹得众人就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结果就又被他那出奇的精致乖巧的容貌震在了原地。 店家乐呵呵应了一声：“好嘞～”就回到向后厨交待，而乔惜坐在凳子上，一边想着接下来的路程一边等着拉面上来。 拉面本来就是做好的，有人来了放进锅里煮熟就好了，于是没有多长时间，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就被端到了乔惜的桌子上，那份量足的，放在桌子上的时候都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碰”的声音。 乔惜眨巴了一下眼睛，忍不住张着嘴巴发出了一声惊叹。 “好厉害——” 拉面看起来很不错，上面的配菜红的绿的颜色也很好看，总之打眼看过去让人很有食欲，不过让乔惜惊讶的还是这所谓的“大碗的”份量是有多么实诚。 他前面进来的那个旅人看着乔惜惊叹的表情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一看你就是没来这种小店吃过东西的吧？” 乔惜歪着脑袋瞄了他一眼。 那旅人长相十分普通，不过眼神甚是清明，作为神明就喜欢这样灵魂干净的人类，所以乔惜就微微一笑，向他释放了自己的善意。 那人被乔惜这么一笑就给笑得狠狠吸了一口冷气，晃神了好一会儿，才道：“瞧你那小身板，这么大一碗肯定吃不完，这种大碗的拉面，都是像我们这样长途跋涉耗费体力的人吃的。” 他说着，便朝乔惜一伸大拇指，咧嘴一笑，然后另一只手捉着筷子，就跟做示范一样，夹了好大一筷子的面，塞进了嘴里，一口面吃的吸溜吸溜的。 乔惜目瞪口呆。 那人将那一筷子面吃了，又抬头，朝乔惜露齿一笑，白晃晃的牙齿晃的乔惜一个吸气。 ——话说，还真有吃面方式这么简单粗暴的人啊！ 乔惜忍不住又瞄了他好几眼，周围吃饭的人有几个正笑嘻嘻的看着他议论着什么，不过乔惜并没有在意。 他只是盯着旅人三两下将那个比他自己脑袋都大的一碗拉面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一脸的叹服。 等那人吃完了，乔惜才回了神，犹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学着那人的样子吃面。 ——不管怎么说，见吃法都学也太过粗暴了一些。 第五十四章 神秘少年 乔惜吃饭时总是慢条斯理的，然而说真的，作为妖怪，饭量什么的都是浮云，于是一众围观群众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外表无疑非常纤细的小少年将一大碗拉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了饭，乔惜摸着肚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愉悦的表情跟一只晒太阳的小猫咪似的，看的刚刚走进店里来的少年莫名的眼神就微微闪烁起来。 乔惜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几个铜币——这个时期的日本其实风格和唐朝十分类似，货币也使用的是唐朝发行的铜币。 他将铜币递给店家，就准备在街上再溜达一会儿找地方休息了，不过他还没走出店门，就被一个少年挡住了去路。 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深紫色的头发束成了高高的马尾，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浴衣，神情看起来十分冷漠，蓝色的瞳仁一眼望过去十分清澈，却也不含任何情绪。 ——说起来这个世界这一点也很奇怪，人们的发色和瞳色基本上都是千奇百怪的颜色，然而偏偏也没有人觉得不正常。 两个人在店门口对了个正着，乔惜仰头，瞄了少年一眼，微微挑了挑眉。 那少年愣怔了一下，一只手还正挑着帘子，嘴巴微微蠕动了一下，却最终只神色漠然的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往旁边挪了一步。 乔惜见状，就弯着眼睛朝他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微笑，说了一句“谢谢”便和少年擦肩而过。 少年在原地又是一个愣怔。 ——他竟然下意识给别人让路了？为什么？ 少年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已经离开的乔惜。 乔惜背着包袱，探头探脑的看过来看过去，只是个背影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生机与活力，这让少年的瞳孔就渐渐的幽深起来。 乔惜走出了几步，心里终归对这个气息十分奇异的少年有些在意，于是忍不住回头又瞄了一眼，正好那少年也在看着自己。 对上少年空无一物的眼底，乔惜愣了愣，下意识的又给了他一个笑。 那少年见着他笑，就十分冷漠的转头进了店里。 乔惜站在原地挠了挠脸颊，感觉十分神奇。 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看到自己的笑就冷漠转身的人呢。 他想着，忍不住就又低声笑了起来。 乔惜并没有注意到，一阵清风将店门口挂着的帘子吹得飘起，那个冷漠的少年视线就穿过那飘起的帘子落在了他身上。 他笑够了，摇摇头，就又四处溜溜哒哒起来。 等到暮色四合，他随便找了一户人家，给了些铜币就休息了一晚上。 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就按照昨天住的那户人家指的方向继续前进了起来。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山路上，他竟然又和昨天在店里遇到的那个少年碰见了。 那少年依旧是独自一人，手中空无一人一步一步的在山路上走着，乔惜盯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就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这山上其实是没有人家的，他自己是想要去拜访一下山神看一看山上的风景，然而这少年…… 乔惜摸了摸下巴，心中倒是生出了一些好奇的意味出来。 想了想，他便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在经过和风生的战斗之后，他已经有意识的对自己实战方面的技能进行了训练，对手都是现成的不月。 在和不月的常年练习之后，他已经进步了许多，对于灵气的控制也精巧了许多。 这会儿他将自己的气息和山中的草木融合在一起，远远的缀在那气息明显不一般的少年身后，竟然都没有被发现。 他跟了好一段路，少年的步伐一直十分从容，不过奇异的是，少年只是在山上转了一圈，然后什么也没干就又下了山。 站在山顶，乔惜有些疑惑。 ——难道说他发现自己了？ 不可能吧？ 他皱着眉，将自己的身形显现了出来，旁边正在看云的一个妖怪顿时被吓了一跳。 “大大大大人？” 乔惜歪头，瞄了小妖怪一眼。 这妖怪十分巨大，很一块大型的点心一样，上半边长了一只大大的，圆圆的眼睛，又是惊又是惧的看着自己。 它这眼神儿人不一样让乔惜再次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难道他一出门就变得可怕了吗？ 要知道他的笑容可是被神社中所有妖怪都称赞的温柔呢。 然而这一出来，先是那少年表现的淡定且冷漠。 这也就算了，可能是人家少年面无表情习惯了，不为外物所动。 结果这会儿遇到了心性单纯的妖怪，它的反应也是出奇。 乔惜想了一下，就忍不住问道：“你很怕我？” 那妖怪哆嗦了一下，觑着乔惜脸上的表情猛地摇头：“没有没有！” 乔惜挑眉：“那你抖什么？” 妖怪一只大眼睛泫然欲泣，眼看着是要飙出眼泪来了，乔惜默了一下，觉得自己纠结于这个问题可能不大好，于是也不废话了，直奔主题道：“别抖了，你知道刚刚那个少年上来干什么吗？” 没想到那个妖怪听了这个问题就抖的更厉害了。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它盯着乔惜连连后退，直退到离乔惜好一段距离之后，然后转身就跑。 “……” 乔惜远远的望着它绝尘而去的身影，一时之间心情十分复杂。 好半晌，他在原地转了一圈，表示自己心情实在是有些不愉悦。 将包袱往地上一扔，乔惜盘腿坐在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望着天边一朵一朵的白云开始发起呆来。 过了许久，那个刚刚跑走的妖怪出现在了树后面，盯着乔惜看了很长时间，才小心翼翼的朝他接近了过来，不过也依旧没有十分靠近，只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站定了。 “你，你不吃我吗？” 乔惜回头瞄了他一眼，然后挑眉：“哦呀？这倒是奇怪了，我为什么要吃你？” 那妖怪呆了一呆，一只大大的眼睛里情绪看起来十分明显，再看了乔惜一下，又朝着乔惜接近了过来，这次离他有了三步远。 第五十五章 太阳雨 那个妖怪听到乔惜这么反问，傻愣愣的回道：“我以为你是来吃我的。” 乔惜失笑，故意道：“我不吃你，你太弱了，一看就不好吃。” 那妖怪听到乔惜这么说，也不生气，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神色，眼睛里也带出了一些笑意，就在乔惜身后坐了下来，望着天边千变万化的云朵。 好一会儿，乔惜侧了侧头，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云。” 那妖怪很老实的回答，乔惜微微一笑：“为什么要看云？” 妖怪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想看，就看了啊。” 乔惜怔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果然是非常具有妖怪特色的回答。 他跟着那妖怪看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背着自己的包袱自顾离开了山顶。 那妖怪看着云看的认真，却完全仿佛没有注意到。 乔惜离开山顶，却并没有下山，只是在距离山顶不远的地方找了一棵树当做休息的地方。 他在等那个少年再一次来到这里——他有着这样的直觉。 日出月落，很快的，天就黑了下来，整座山上登时就十分热闹，乔惜坐在树枝上半阖着眼睛。 一晚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天气依旧十分晴朗，阳光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乔惜挂在树上懒洋洋的躺了好久，等到正午的时候，山中忽然漫出轻轻薄薄的雾气，丝丝缕缕的飘散在树林间，并不浓郁，却也将整个山林都笼罩了起来。 再一抬头，太阳还在天空中挂着，然而山林里却细细密密的飘起了小雨。 乔惜想起了一个流传甚广的传说，耳边仿佛也有熙熙攘攘的声音在说着话，他睁开了眼睛，山腰上，明明是白天，然而依旧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火焰连成一道弯弯曲曲的线，顺着山路蔓延开来。 乔惜眨了眨眼睛，轻手轻脚的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顺着灯火的方向悄悄走了过去。 只不过不等他过去，那原本整齐的灯火队伍却突然乱了起来，有一处的灯光就跟断了一样。 乔惜皱了皱眉，加快了速度向着灯火熄灭的那个地方掠去。 等到过去，才发现，围在那里的，除了一大波妖怪，还有一个十分眼熟的人。 ——正是他好奇的那个少年。 他下意识的将挂在腰间的竹笛握在了手中，那少年今天依旧是一身黑色的浴衣，深紫色的头发扎的高高的，只是原本清澈的蓝色眼睛在雾气弥漫中竟隐隐的透出一些红色。 除此之外，他手中亦多了一把长剑。 ——也说不清是刀还是剑了，足足比那少年的身高还长一些，被少年握在手里，上面缠了黑色的布条，其实乔惜一眼看过去下意识是将它当成了一把长枪的。 不过一细看，就发现那应当是长剑了。 剑柄也是出奇的长，上面刻了繁复华丽的花纹，没有被少年握在手中的部分花纹看着有一些眼熟，乔惜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了。 那少年举着剑对着一群有些慌乱的妖怪，一句话也不说。 不一会儿，有一只火红色的狐狸蹦蹦跳跳的向着这边跑了过来，直接从崖上跳下来落在了少年面前，落地就化成了一个面容十分妖异的青年。 青年一身火红，头发衣服都红的跟要燃烧起来，笑嘻嘻的朝青年拱了拱手道：“不知是哪位大人，老夫的幺女今日出嫁，便是有什么仇怨，可否等明日再说？” 乔惜皱了皱眉头，隐了身形静静的看着。 那少年看了看狐狸化成的青年，手中的长剑并没有放下，甚至连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垂了垂眼睛，言简意赅的吐出了三个字：“交出来。”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冷，又因为压的很低而带了一点恍惚的沙质感觉，听起来却是十分好听的。 那狐狸青年脸上的神情变也不变，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有什么事不能等老夫的幺女嫁人以后再说嘛～” 少年神色微微一凛，抬眼时的目光就更加冷漠了，乔惜从着这个方向看过去，就将他空无一物的眼底看的清清楚楚，心中禁不住竟有些惊。 那狐狸青年见少年抬头，眼睛微微眯了眯，少年笑了一声，极轻极短，有那么一瞬间让乔惜以为是个错觉。 然而实际上，少年确实是在笑着的，并且是毫不掩饰的，仿佛十分愉悦的笑意。 他一下一下的将缠在自己长剑上的布条解了开来，然后一只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托着剑刃，一双眼睛中的红色一眼看过去就越发的显眼了。 “真是……太好了……” 他神经质的笑了一声，竟不管不顾的提着长剑向着狐狸青年冲了过去。 乔惜手指动了动，却依旧静静的待在树上并没有动。 四周的妖怪们因为这两人的打斗都慌乱的四散里逃了开，好好的一场喜事就变得十分混乱。 乔惜眼睛盯着那两个人，越看越心惊。 那少年的剑法并不高明，然而他身上却有一种不管不顾不要命的特质，一把常人用起来定然发挥不出来的长剑在他手中莫名的有一种能斩断一切的气势。 而那个狐狸青年，应当是活了很长时间的，尽管手中并没有拿什么武器，然而身上的妖力浓厚而绵绵不断，尽管刻意没有接触到少年手中的剑，然而也完全没有被压制，一时间看起来两个人形成了势均力敌的状况， 然而乔惜看的清清楚楚。 这会儿看起来两个人似乎是平手，可那个少年全凭自己一股气势和他手中那把出奇锋利的长剑，时间长了的话，定然是落败无疑，这让乔惜心中忍不住就生出了一些犹疑的情绪。 说真的，他难得对这个少年很有几分兴趣，并且……他觉得自己和这少年以后还会见面。 ——没有原因，这是他作为神明的直觉。 想了想，乔惜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然后从树上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少年已然现了颓势——他迟早会落败，这是在场的三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狐嫁 乔惜从树上跳下来，并没有离那两个人很近，不过两个人对战中忽然冒出来一个不知是敌是友身上灵力却十分浓郁的妖怪，便是心再大也没有能就那么继续打的意思。 乔惜歪了歪脑袋，脸上笑得十分乖巧，将他现在这么一副正太的脸真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那少年似乎是对乔惜有些印象，笑得可爱，眼睛就忍不住眯了眯，瞳仁里那浓郁的红色仿佛也褪去了一些。 而狐狸青年自然也没有错过少年脸上一瞬间松动的神情，看向乔惜的眼神便带了些意味深长。 三个人互相对视着，好半晌，还是乔惜率先开了口，他挠了挠脸颊，歪头笑着的模样十分的无害。 “阿拉，听说太阳雨，狐嫁女，今日天生异象，小生可是特意想要亲眼见识一番这传说中的景象呢。” 狐狸青年抚了抚衣袖，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着，脸上的笑容也十分无害。 “哦呀，能让阁下这样强大的妖怪亲自过来，老夫的幺女可见是十分的有福分了。” 乔惜忍不住眨巴着眼睛不准跟你的瞄了少年一眼。 ——嫁人的时候碰见了传说中的“祸津神”，不说福分不福分，倒也真是十分难得了。 乔惜余光瞄着少年。 少年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神色间先是有些迷惑，接着就变成了茫然，再后来就渐渐的生出了不耐。 不管是乔惜还是那狐狸青年，就算是在说话也没有错过对少年的关注，见到少年脸上的表情变化，乔惜心里觉得有趣，而那狐狸青年心中却忍不住生出了一些担忧。 ——他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这少年可能是想要这山中的某个东西，不知道怎么找到了他们这里来，若是旁人他还能忽悠忽悠。 然而他看着这少年，一颗心实在是执着了。 偏偏他手中那一把长剑，竟像是能斩世间万物，他瞧着，倒是想起了很久以前曾见过的一个人，那人手中就一把奇特的短刀，那刀上的气息和这长剑十分类似，直让狐狸青年心中有些发怵。 ——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家伙将他引到这里来了。 狐狸青年眼睛转了转，对上乔惜圆润的一双眼睛，忽然笑道：“既然阁下好奇，不如亲自来一观，老夫这里正有上好的妖酒。” 乔惜虽然对妖酒不感兴趣，但是他对狐狸嫁女感兴趣啊。 于是他眨着眼睛笑眯眯的就答应了。 他答应了，还不忘问一句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少年。 “诺。你要去吗？狐狸嫁女可是难得一见的奇景呢。” 少年沉默的盯着他不说话。 这会儿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十分清澈的蓝色，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人的时候，里面清清亮亮不带一丝杂质的样子让乔惜心中十分喜欢。 于是他试探的碰了碰少年的衣袖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少年还是不说话，却也没有抗拒乔惜的接触，乔惜将自己属于丰月神温和轻柔的气息放出来，瞧着少年脸上明显舒缓了一些的神色，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在狐狸青年的带领下走进了重重的迷雾之中。 仿佛只经过了一个拐角，眼前的一切就突然变得豁然开朗。 周围高大的乔木上三三两两的挂着十分精致的莲花灯，星星点点将这里照的十分明亮， 树下熙熙攘攘的坐了许多妖怪，都捧着酒杯互相笑闹着，长几上放着各色食物，有人类中的，也有妖怪间流行的各色灵果子，总之十分丰富。 狐狸青年带着乔惜和少年找了地方坐了下来，还未坐定，就能听到笙管鼓乐震耳齐鸣，是已经生灵的乐器自行奏起来的。 不多时，就有小妖怪从林中一溜烟儿的跑过来，口中喊着：“来了！” 一众妖怪们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不一会儿，有妖怪引导着新郎顺着莲花灯照亮的小路上走了进来。 气氛在此刻变得尤为热闹。 妖怪们大笑着，或是喝酒或是吃着桌子上的灵果子，又或者是和周围相熟不相熟的妖怪们说着话，一时之间整个树林间纷纷嚷嚷各种各样的声音络绎不绝。 身上穿着红色婚服的狐狸被一堆妖怪们簇拥着，和新郎坐在了一起。 乔惜瞧着这热热闹闹的场景，手里也十分应景的捧着一个酒碗小口小口的啜着。 反倒是坐在他旁边的少年，一脸的面无表情，正襟危坐，手中的长剑就没有放下来的时候。 乔惜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忽而嘴角挑起了一抹坏笑，靠近了少年笑道：“呐，你有没有听说过人类间流传的关于狐狸嫁女的童谣？” 少年默默的盯着他，良久，摇了摇头。 乔惜见他摇头，忍不住眯着眼睛得意的笑了起来。 他在神社中的时候，少有被允许喝酒，偶尔喝了，也是不月从人间带来的凡酒他尝上一口，从来没有像这样一碗一碗的喝的样子。 ——更何况这狐狸也真是大方，果真给乔惜倒的都是上好的妖酒，于是乔惜喝着喝着，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熏熏欲醉了。 少年澄蓝的眼睛认真的盯着乔惜，听着他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什么童谣，不自觉的竟有些出神。 ——他似乎从来，没有和别人这么接近过。 他歪了歪头，神色间很是有些茫然不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在这小少年触到自己衣服的时候没有拔剑将人砍了去，他低头盯着少年半闭着眼睛，一张精致的小脸因为酒气而微微泛着红晕的样子，心里不自觉的就忽的软了软。 ——他也是在人类愿力下诞生的神明吧。 少年怔怔的想着。 都是依托于人类的愿力，然而他们两个却完全不一样。 小少年身上的气息柔和而温暖，就像初升的太阳一样，是鲜活的，具有生命力的。 而自己…… 少年微微垂了垂眼睛。不愿再想下去。 ——不过只是一把别人手中的剑而已。 ——仅此而已。 等到乔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杯盘狼藉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昨夜的热闹景象仿佛就是他脑海中的一场幻想。 第五十七章 来到京都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毫无意识的睡了过去——这可不是在他的神社里啊！ 乔惜神情一肃，顿时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有防备心。 他正自我检讨着，就听到旁边有什么动静，条件反射的转头看过去，脸上忍不住就有些呆。 面无表情的少年此刻已经站了起来，一副准备要走的节奏，乔惜下意识的叫住了他，道：“你去哪里？” 少年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并不含任何意味，却让乔惜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脸颊，道：“那个，谢谢你了。” 少年一点头，然后就背着长剑消失在密林之中，徒留乔惜睁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隐没在斑驳的树影间。 好半晌，乔惜兀自低头笑了一声。 “真是个怪人。” 他眨了眨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这会儿正是在半山腰上，瞄了一下方位，乔惜甩甩脑袋，继续向着京都的方向开始前进了。 以一个妖怪的速度来说，如果乔惜全力赶路的话，去往京都也不过是一晚上加一个白天的时间，然而乔惜却是一点儿都不着急，只慢悠悠的走着，偶尔遇到了喜欢的地方，便停下来好好的逛一逛，有时候甚至能逛上十天半个月，更别说他还时常走错路。 就这么走走停停，一路上见识了许多人类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也将日本各个地方的风景尽都看了个遍。 有时候遇到了感兴趣的妖怪，他还能和对方打一架或是切磋一番。 总之，等到他来到京都的时候，距离他离开神社已经过去了三年多的时间了。 在这段时间了，也许是因为对人生百态的感悟，他身体中的灵气倒是又强大了许多，战斗技巧也有了很大进步。 甚至因为在人类世界停留的时间长了，他一眼看过去已经完全没有刚刚从神社中出来时那种比起一般人显得特立独行的气质了。 京都严格来说并没有城墙，只有一圈护城河，将整个平安京围绕起来。 乔惜到了这里，却没有第一时间到城中去，而是来到了城外大江山的领地里。 他以前听红叶说，京都城外有一片红枫林，风景十分好看，他这两年来一直都十分好奇。 ——毕竟能让妖怪都赞叹的美景可着实不多。 他不知道红枫林具体在哪个位置，不过这不重要，反正他时间多的是，慢慢转悠着找一找也就是了。 乔惜在京都附近转悠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红叶口中的那个红枫林，倒是碰到了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妖怪。 “茨木……童子？” 他饶有兴趣的睁着眼睛打量着这个青年妖怪。 这妖怪长相也是十分的精致，额上长着一只红色的角，金色的瞳仁在黄昏的阳光下看起来尤为灿烂。 他是在乔惜准备坐下来吃着点心看落日的时候忽然出现的，出现的同时身上的妖气铺天盖地的丝毫不带掩饰。 茨木童子的一只胳膊是鬼爪的模样，他站在乔惜的小桌子前将乔惜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张口：“你就是丰月？” 乔惜歪了歪脑袋：“你认识我？” 茨木童子脸上的神情看起来颇有些嫌弃，不过随即他就眯了眯眼睛。 “听闻你能和挚友打成平手，来吧，和我一战！地狱之手！！！” 他话说完，也不等乔惜反应，鬼爪就朝着乔惜挥了过来。 乔惜下意识的将自己桌子上的点头和花酿收了起来，同时身形十分轻巧的避开了茨木的攻击，简直要被茨木童子这一言不合就开打的作风惊呆了。 茨木童子一击不中，反而高兴了起来。 “不愧是挚友看中的妖怪，可以与我一战！” 他说着话，手下的攻击毫不含糊——应该说是越发的犀利了起来。 乔惜一开始还闪躲着，然而茨木童子却是很明显非得要逼着他出手了。 索性乔惜也很长时间没有能和势均力敌的妖怪打过架，这会儿被茨木童子这么咄咄逼人的追着，也是来了感觉，当即也不躲了，运起妖气和茨木硬拼起来。 其实茨木作为有名的大妖怪，他的妖力狂暴而浓厚，很少有能在纯妖力比拼上和他不相上下的。 不过乔惜在经过这两年的历练之后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单纯。 他妖力比不上茨木，可是他作为丰月神恢复快啊，并且在必要的时候还能借助周围草木的妖力，因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乔惜的妖力算得上是绵绵不绝了。 两个大妖怪打起架来不管不顾，直将周围的小妖怪们吓得四散奔逃，甚至有些直接跑去找大江山之主求救去了。 不过酒吞童子早就感受到了那两个妖气都是自己十分熟悉的，因而也没怎么在意——红叶最近好不容易答应了他的求婚，他正忙着准备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大婚礼呢，哪里有时间管那两个妖怪去。 ——不过没想到传说中三年前不见了踪影的丰月神却是在这个时间跑到他大江山来了，也省了他特意发去请柬的事儿了。 酒吞童子将这件事在脑子里过滤了一下，就扔到了脑后。 乔惜和茨木童子这一打就打了十几天，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两个人皆是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之中，直到酒吞的婚礼准备好了，想起了他们过来瞅了一眼，才让这两个妖怪意犹未尽的停了手。 乔惜脸色有些泛白，眼睛里却满是兴奋，茨木更是激动的眼睛泛红。 酒吞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瞄了乔惜一眼。 ——嗯，一段时间没见，这家伙仿佛是长高了一些。 他这么想着，顺口说了出来。 没想到乔惜听了顿时一脸激动，一双眼睛褶褶生辉：“真的吗？长了多少？” 他真是太感动了！ 足足几十年的时间，他还是一副十二三岁的模样，身高也是一米四左右的样子，讲真对于长高这个问题他简直都已经绝望了好么。 ——原本和他一样的不月这会儿早就长成了一米八几十分靠谱的青年模样了，然而他自己竟然还是个小正太！ 这可真令妖怪绝望。 第五十八章 酒吞的婚礼 酒吞被他期待的小眼神儿盯得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要说他刚刚可真是就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对方却对于这问题这么在意。 他想了想，一脸严肃的用手指比划了一个高度。 乔惜睁着眼睛瞧着，看来他这两年还真的长高了一些，不多，也就三四厘米的样子，然而比起之前几十年一厘米不动继续很好了，于是他心情霎时间就飞扬了起来。 酒吞瞄了一眼他，再瞪了一眼茨木，茨木一脸诚恳的微笑：“我的挚友，你也要来和我俩切磋一番么？” 酒吞嘴角一抽，直接看向乔惜，说明了他的来意。 乔惜听着，就有些惊讶：“这么多年了，怎么才结婚？” 他这完全是脱口而出，然而酒吞听了，脸就有些绿了。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红叶虽然已经成了鬼女，可是她从小受的观念还是平安京那些贵族腻歪至极的观念，他也想宣告整个妖界红叶是他酒吞童子的女人。 ——奈何人红叶不愿意啊！ 说起来也不是不愿意。 也许是因为在平安京见惯了各种风花雪月的事，红叶打心底里对于男人的感情是不相信的，所以对于酒吞童子的求爱，她感动，却从来不同意。 当然酒吞童子是鬼族的王，她也不敢拒绝。 然而酒吞爱她至深，哪里看不出来她心里究竟不情不愿。 ——他是真的喜欢红叶，想要宣告全妖界的那种喜欢。 他不愿意就那么草率的要了红叶，他想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然后在整个妖界的见证下，告诉她，这世间唯有一个红叶，是有资格陪在他身边的女人。 ——所以在红叶的内心没有真正松动的时候，酒吞不强迫红叶和自己结婚，只是默默的将自己的真心表现出来。 这在妖怪之中实在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于是红叶就真的渐渐的软化了下来。 她是想等着酒吞求婚的，然而酒吞唯恐他将佳人吓着了，就一直没有行动。 在妖怪世界生活的时间长了的红叶也是被妖怪的性格感染了，见酒吞腻腻歪歪就是不行动，索性自己就把酒吞给推了。 ——嗯，红叶把酒吞推倒了。 推倒了…… 倒了…… 了…… 当乔惜坐在酒吞和红叶的结婚典礼上听着青行灯悄摸摸的讲着关于酒吞和红叶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是十分木然的。 讲真，他碰见的女妖们性子都是十分温柔的，像红叶这么彪悍的他还真没见过。 当他这么向青行灯说的时候，青行灯忍不住用一种十分微妙的神情看着乔惜，看的乔惜有些毛毛的。 “怎么了，为何这么看着小生？” 他心中惴惴，面上端了一杯妖酒朝青行灯举了举然后笑问道。 青行灯笑着也端了一杯酒，朝乔惜一举，然后将酒碗凑到了唇边。 听说青行灯原本也是人类贵族的女子化成的，她的一举一动看起来确实是非常的雅致了。 尽管她手中端着的酒碗风格十分的粗犷，然而青行灯一双白嫩嫩的小手捏着碗的边缘，姿态慵懒的半坐半倚在她那青蝶的宫灯柄上，看起来煞是矜贵。 听到乔惜因为自己的目光而不明所以的问出这么一句，青行灯懒懒的将酒碗中的妖酒一饮而尽，而后媚眼如丝的瞟了乔惜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嘛，只是觉得丰月大人比起十几年前瞧着越发的风姿隽永了。” “……” 乔惜默了一下。 ——这么明显的谎话难道她以为他会信吗？ 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自从在人类中游历了两年的时间之后，他就热爱上了不管春夏秋冬手中都提着一把扇子的装备。 不为别的，就为他的逼格满满。 这会儿他“啪”的一声将折扇打开，然后半掩着脸挑眉矜持的笑了一声，看起来还真有一些平安京世家风流贵公子的韵味——不过他身上的气息更加温和，做出这样的动作却也丝毫没有倨傲的感觉，反而是温温润润的，让人看着就很舒服。 “难得青行灯姬这般言语，小生姑且就当做是夸奖了。” 青行灯看着他的目光禁不住流露出一丝欣赏。 说真的，妖怪里真是难能遇到像乔惜这么温和的妖怪了。 一般性子好的，都死的早，不过也有少部分，性格温和，却也强大。 青行灯活的时间不短了，因为爱好的问题她走过很多个地方，见过很多个妖怪或者人，各种各样的性格，各种各样的年龄。 却从来没有见过像乔惜这样的。 年轻，强大，又温和。 乔惜的温和是真正的温和，他骨子里就没有一般妖怪那种对于鲜血的狂热感情。 青行灯有时候会好奇。 到底是因为他是丰月神，所以才会有这样悲天悯人的性子，还是因为他有这样的性子，他才成为了丰月神。 乔惜见着青行灯只是喝酒不再说话，也就笑笑端着酒碗瞧着热热闹闹的场面小口的啜了起来，完全不知道对方在内心对自己的评价出乎意料的正面。 红叶身上穿着的仍旧是乔惜第一次见她是身上穿的那件鲜血染成的白无垢。 ——这会儿叫它白无垢已经完全名不符实了。 不过那衣服穿在红叶身上真是艳丽的能灼伤人的眼睛了。 酒吞也难得正经的穿了人类的衣服，将红色的长发在身后束了起来，又编成整齐的辫子。 他容貌秀丽，不过气场却十分强大，和红叶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和谐。 酒吞童子终于如愿以偿的当着众多妖怪的面宣布了红叶是他女人的这个事情，心中真是满意的不得了，端着酒碗和一堆熟识的大妖怪的畅快的大笑着喝着酒。 乔惜觉得自己可能有什么奇怪的吸引小妖怪们的特质，他就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喝着酒，就有一波又一波的妖怪悄摸摸的朝着他这个方向蹭了过来。 乔惜好笑的用手指抵住一个妄想着抱他腿的小妖怪，勾着唇角斜睨着那群妖怪们笑道：“都围过来做什么？” 第五十九章 女装大佬 小妖怪们长相千奇百怪，有的是丑萌，有的是真萌，当然，也有的是真丑。 乔惜喝了几杯妖酒，只觉得身体里强力的灵气在乱窜着，将他脸颊都忍不住染上了一抹殷红，于是他这么双颊泛红的斜着眼睛看过去的样子，生生的将这附近注意到这里的妖怪们就煞住了。 好半晌，有一株草妖才扯了扯乔惜的衣摆，道：“大人你是从酒吞童子大人的好友吗？” 乔惜眨了眨眼睛，瞄了一眼拉着红叶笑得志得意满的酒吞，然后低头看着那小不点儿妖怪，歪头道：“为什么这么问？” 那妖怪头顶上的两片叶子在空中晃了晃，看起来很有些呆萌的意味。 “大家都说大人和茨木大人为了酒吞大人打了几天几夜。” 小妖怪表情十分诚恳，乔惜的表情十分微妙。 ——这妖怪口中的那个“大家”…… 他抬头，眼神在大殿里溜了一圈，恰好就落在了正对饮的两个妖怪后面的青行灯身上。 青行灯少女这会儿一手执笔，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块类似于布的东西，目光灼灼的盯着正对饮的两个妖怪奋笔疾书。 乔惜嘴角一抽，将视线收了回来。 ——这位大妖怪的爱好，实在是相当的与众不同啊。 他在心里给那两个对饮的妖怪点了一排蜡烛，然后脸上十分正经的朝着一堆小妖怪们科普着他和酒吞其实并不熟这一事实。 小妖怪们听了一个个恍然大悟的点头，十分好骗。 酒吞的婚礼十分盛大。 他确实是几乎将整个妖界的妖怪们都请来了，整个妖界都见证了他和红叶的婚礼，也知道了他对红叶的重视。 好几天的狂欢过去之后，远道而来的妖怪们也渐渐的告辞回自家老巢去，酒吞自从结了婚就一直和红叶腻歪在一起，让乔惜想找他打听一下京都的情况都抓不到人。 索性大江山除了一个酒吞童子，还有一个苦逼的茨木。 茨木一脸心酸的蹲在宫殿门口捧着账本计算着这次婚礼的花销，心痛的感觉简直无比伦比。 ——他们大江山的财宝很多，那可都是他和挚友一个扮少年一个穿女装，辛辛苦苦的欺骗了广大贵族少男少女的感情才攒起来的，没想到结个婚就挥霍出去一大半。 茨木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自从挚友追随了挚友成为大江山的二把手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穿过女装去京都勾搭贵族了。 ——想想还有点儿小怀念？ 茨木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瞬间，跑到自己的宫殿里，将自己压箱底儿的华丽和服给翻了出来。 于是，当乔惜溜溜哒哒的来到茨木的宫殿里，看到窗前梳妆镜下那个对着镜子认真的戴着发饰的女子的时候，他瞬时间就失语了。 那女子容貌极艳，单就比起以前被称为“平安京第一美人”的红叶姬竟然都不遑多让。 甚至红叶因为贵族的教养，举手投足间更庄重一些，而那女子比起红叶，看起来更娇，更媚，更妖娆。 乔惜一脸的目瞪口呆，茨木将最后一个钗子插进头发里，眼神一扫就在镜子里瞄到了乔惜的身影。 ——对于被一个不大熟的大妖怪看到自己穿女装是什么感受？ 一般人的反应乔惜不甚清楚，不过茨木绝对是十分的淡定了。 只见他一手扶着梳妆台站起来，另一只手抚了抚鬓边乌黑如云的头发，然后回头朝乔惜盈盈一笑，当真是当得住一句倾国倾城了。 乔惜沉默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她”，道：“茨木童子？” 女人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捂着嘴一笑，同时还不忘朝乔惜扔一个媚眼，羞涩道：“奴家不是茨木童子。” “……” 乔惜禁不住一阵风中凌乱。 这是茨木童子的宫殿，并且她身上的气息和妖力如此的熟悉，你跟我说你不是茨木童子？ 他幽幽的看着茨木童子羞涩低头，然而眼神却仿佛带着钩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朝着他勾着的样子，忍不住一个晃神。 ——虽然说知道这货的本质是个抠脚汉子，然而这张皮囊还真特么好看的不得了。 晃神也不过是一瞬间，乔惜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咳了一声果断道：“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再见。” 他说完就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然而他动作快，茨木童子也不慢。 乔惜只觉得鼻尖一阵香风缭绕，一个华丽的人影就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眼前的女子娇媚的抚着衣袖，轻笑道：“听闻大人意欲去往京都，不知可否将奴家捎上一程？” “……” ——我的哥，你怕是入戏入的有点快。 乔惜瘫着一张脸盯着眼前顶着一张美人皮演得跟真的一样的茨木，沉默了好一会儿，忽而唇角一挑，道：“小姐国色天香，小生若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也是不胜荣幸了。” 茨木微微一怔，忍不住就看了乔惜一眼。 乔惜比茨木的女装还低上了一些，他看着茨木时是要微微仰着头的，见茨木看他，他就仰头，和茨木对视，脸上的笑容保持着温和无害的姿态上。 茨木看了他好一会儿，捂着嘴“噗嗤”的笑了一声。 “哎呀呀，小弟弟几岁了，真是油嘴滑舌。” 乔惜：“……” 不知道怎么的膝盖突然有点痛，强颜欢笑jpg. ——长不高，怪我咯？ …… 京都果然不愧是京都，果真是乔惜来到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热闹的地方了。 这里和别的地方都是不一样的，阶级分明，连每一个建筑，每一株草木似乎都将风流雅致这个词语表现的淋漓尽致。 乔惜摇着扇子在街道上溜达着。 茨木在一进城之后就说是要去一个地方，乔惜原本也是想跟着去的，不过被茨木无情的拒绝了。 ——被茨木拒绝的乔惜当然不知道茨木一身女装去的地方就是京都的歌舞伎町。 嗯，再通俗一点的描述就是这个世界的红灯区了。 那种地方，可是要偶遇一众风流贵公子的最佳场所啊。 ——嗯，即是最能收揽珠宝首饰的最佳场所。 第六十章 再见晴明 茨木女装进了歌舞伎町，那可真是如鱼得水了。 时不时有一大波青年捧着首饰珠宝想要请茨木喝茶聊天，茨木只消得盈盈一个微笑，那些人便是一阵神魂颠倒，不说茨木只是想要一些身外之物，就算茨木想要的更多也是有些痴人肯双手奉上的。 不说茨木在那里玩了个嗨，乔惜和他分道扬镳之后，就沿着京都的街道慢慢的溜达了起来。 他这会儿脑子里却是突然想起来，以前曾经看过的，有个日本的使者写给长安一位女子的诗，只是浅浅那么叹了一声，京都的樱花开了，便有无尽的纷杂情绪从叹息中蔓延开来。 ——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影，眼中是颇具盛唐之风的各色建筑，乔惜只觉得，这个国家的人含蓄起来，还真是优雅的不得了。 精致的少年眼中含着笑意，视线从楼台亭阁上一扫而过，最终停在了一间茶楼前。 ——嗯，听说，酒吞童子和鬼女红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这栋茶楼里，他这也算是浏览一下“名胜古迹”了。 乔惜笑眯眯的，进了茶楼找了位子坐下。 他还没坐下多久，一个清俊的青年就在旁边众人敬畏的目光中坐在了乔惜对面，乔惜仰头，青年笑盈盈的将折扇敲在桌子上，道：“你来啦。” 乔惜瞄着青年，心中简直怨念丛生。 ——你说，一开始大家都是一米三的豆丁也就罢了，然而现在，为什么只有他一个身高还流连在一米四死活不肯长高？ 瞧着乔惜完全表现在脸上的不高兴的神情，青年脸上的笑意就越发的浓郁，随手捧着桌子上的黑色陶质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简单一个喝水的动作被他做的优雅无比，道：“多年不见，乔惜君风采依旧啊。” “……” ——乔惜幽幽的看着他，总觉得这人在吐槽这么多年不见自己竟然还是这么高。 好半晌，他才一笑，道：“多年不见，晴明君倒是风采更盛当年。” 青年——也就是晴明和乔惜对视着。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个妖怪了，十几年，抑或者是几十年。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自己已经将京都的阴阳寮牢牢地控制在了手中，他被京都的人们称为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大阴阳师”，京都周围的妖怪都在他的震慑下不敢再冒犯。 ——而乔惜，比起几十年前，依旧还是这么一副不知事的小少年模样。 晴明盯着抱着精致的点心啃的专心的乔惜，脸上忽然就露出了一个十分复杂的，带了几分感慨的微笑。 乔惜眼尾一扫，就正好撞见了对方没有来得及收回的笑容，他忍不住歪了歪头，问道：“呐，晴明，你笑什么？” 晴明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带着说不尽的雅致风流，不过落在乔惜眼中就带上了些微不可查的促狭。 “嘛，只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已。”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晴明心中甚至莫名生出一种十分感动的情绪。 ——他终于！将这句话冲着这人说出去了！太不容易了！ 想当年，这人和自己初识的时候，可是几次三番的朝着自己说出这句话。 是的，尽管时间过去了很久，然而在晴明的印象里，和这与众不同的妖怪遇见的记忆依旧是十分清晰的。 他十分清楚的明白，如果不是这个少年的话，如今的他就不会是这么一副模样——若不是遇见了乔惜，甚至也许到了现在他还是个令人恐惧令妖怪厌恶的半妖之身。 晴明脸上笑得风轻云淡，心中却无比的感慨。 乔惜可不知道晴明心中复杂之极的情绪，他以前不常出门，认识的人或者妖怪都很少，能说的上话的就更少了。 毫无疑问晴明就是一个和他能算得上友人的存在，尽管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算不上有多长，不过乔惜对这个人的性格其实是相当的喜欢了。 ——晴明生性洒脱，和人相处时将分寸掌握的极好，对自己也好。 乔惜吃着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兴致勃勃的向着晴明描述他这两年在人类的世界里游历的所见所闻。 晴明就撑着下巴，看着他听的认真。 听着听着，晴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奇怪，分明这么多年不见了，两个人之间倒是不见一点儿生疏，这妖怪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 晴明想着，脸上的笑容真是怎么也止不住了。 他十分庆幸，在他思维最容易被引导的年纪里，他遇到的是乔惜这样温柔的妖怪。 乔惜一边说着，一边吃着，一抬眼看见晴明脸上的笑容，不知道怎么的，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很久以前就想来看你了，结果一直没有出发。” 晴明撑着下巴，懒洋洋道：“你若是再迟上几十年，指不定就已经见不到我了呢。” 他这么说了一句，乔惜这才想起来，不月以前似乎说话，晴明已经将他自己变成了完完全全的人类。 乔惜脸上忍不住就微微怔了一下，不过晴明显然是没有将刚刚那句话放在心上的意思，他瞄了乔惜一眼，然后示意他看着院子里。 乔惜心里想着他寿命的事儿，不过眼睛还是从善如流的顺着晴明的视线转了过去，这一转，他脸上忍不住就又是一呆。 庭院里是一株开的十分繁茂的樱花树，粉红色的樱花花瓣飘飘扬扬的在空中飞舞着，间或有几片落在院中的小池塘里，说不出的雅致。 晴明脸上的神情看起来颇有几分得意：“我对你院子里的那株樱花树十分中意，回来后便也给我找了一棵，这树妖虽然还不能化形，不过也已经生了灵性。” 乔惜见他一副显摆的模样，忍不住一个白眼扔过去，忽而想起了什么一般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京都了？” “嘛，你该不会以为我这个大阴阳师放在京都只是个摆设吧？” 乔惜挑了挑眉毛，发自内心的赞叹道：“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你果然是非常厉害啊。” 第六十一章 告别 晴明毫不谦虚的接受了乔惜的夸奖，两个人叙了一会儿旧，晴明就要去阴阳寮点到了，索性留了一个式神给乔惜，又买了京都中一些流行的点心，然后才依依不舍的去了阴阳寮。 乔惜一个人待在晴明家里也不无聊，有式神给他端茶送水——说起来京都这地方，连点心都是比其他地方更精致一些的。 他作为妖怪饭量什么的都是浮云，那式神拿了多少，他就能吃多少，不过一直吃着也是腻的，原本他就只是想过来看看晴明还活着没。 ——看起来晴明不但活着显然是还能再活很长时间了，乔惜就放了心，将晴明家里的点心席卷一空，也不等他回来，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晴明也是个潇洒的人，回来时间乔惜已经离开，也就只无奈摇头一笑。 乔惜在京都里逛了一段时间，偶尔想吃点心了就跑去骚扰晴明，也幸亏晴明现在是出名的大阴阳师，才好悬没被乔惜给吃穷了。 时间飞逝，京都的生活精致归精致，然而乔惜对于那些肚子里弯弯道道的贵族们却着实是不怎么耐烦应付。 他和晴明关系看起来十分亲密，一般的阴阳师也发现不了他的身份，只以为他是被晴明看中的有天分的小阴阳师——当然这也是乔惜和晴明说好的故意给这些人留下的印象。 这样虽然说少了一部分的麻烦，然而那些找晴明帮忙却找不到的人却全部找到了乔惜这里。 乔惜爱好比较广泛，这京都里已经是被他转了个遍，不过唯有每隔一段时间就推出特色点心的那一家点心铺子，却是他隔几天就要去溜达一圈的。 时间长了，众人也摸清了规律。 找不到晴明公？ 没关系，有他小徒弟。 找不到他徒弟？ 没关系，在城西那家点心铺子守株待兔等着就是了。 乔惜在京都也待了三四年，将京都附近的妖怪们拜访了个遍，终于才准备动身离开了。 ——其实他早就将京都周围溜达完了，不过一是觉得京都特有的那种风流雅致的氛围很有意思，另一方面还是有点舍不得晴明家的点心。 是的，在乔惜终于承受不住那些人的骚扰忍痛放弃了那个点心铺子之后，晴明却让自家式神跑去那人那里学了做法回来自己做了。 顺便还时不时的改进一下，做的花样更多了一些。 乔惜懒洋洋的摇着扇子从门里跨进来，笑眯眯的和着院子里的小妖怪们打着招呼。 和乔惜一样，晴明可能也有着什么奇怪的吸引小妖怪的特质，晴明手里强大的式神不少，不过一些没什么卵用的弱小式神却更多。 ——其实也不能说没什么卵用，毕竟当晴明的式神每次点心做多了而乔惜当天又没来的时候，这些小妖怪们无疑就是个很有用的处理器了。 咳。 “乔惜大人，你来了。” 乔惜朝那端着精致小碟子的美人招招手，那美人就从善如流的将那一小碟点心捧到了乔惜跟前。 乔惜伸手拿了一个，一边啃着一边问道：“晴明君在不在？” 美人微微一笑，道：“晴明大人今天阴阳寮里值日，晚上才回来。” ——这美人是晴明剪了符纸用灵力化成的式神，真真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眉目十分好看，一举一动都尽都优雅的紧。 乔惜遗憾的咂了咂嘴，道：“那可真是不巧，我还说离开京都之前再来瞧他一眼呢。” 美人引着乔惜坐到廊下，又让式神端来了其他的点心，听到乔惜说离开便道：“乔惜大人若是没什么要紧事，不若明天再离开？晴明大人明天无事的。” 乔惜摆了摆手，将围着自己转圈跑的不知名小妖怪戳了戳，道：“不必，见不见都一样，只是我不确定下次再来京都还能不能见到而已。” 他这么笑一句，美人式神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不过乔惜咬着点心，就见旁边给自己倒茶的式神身体忽然一僵，人就渐渐的变成了晴明的模样。 晴明比起三年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事实上乔惜觉得这人比起三年前装逼技能显然已经修炼到满点了，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在看见这人第一面的时候，无疑都会被他那精致的容貌以及举手投足见优雅矜贵的姿态而折服。 便是深知他本性不是什么好人的乔惜，也不得不说他这么一个皮囊骗起人来当真是一骗一个准。 “晴明”式神摇了摇扇子，活动了一下四肢，再看起来就好像是真正的晴明来到了这里一样。 乔惜瞧着他，心中赞叹，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只道：“你这是擅离职守啊？” 晴明笑眯眯坐在了乔惜对面。从善如流的端起美人式神给他倒的茶，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啜了一口，才道：“无事，阴阳寮里那一群废物，我就是一直不去都不回有人发现什么异样。” “……” 乔惜默了一下，忍不住斜着眼睛看他：“你所说的废物里仿佛还有几个是你的后辈呢。” 晴明这家伙一张脸好看，惹得京都的贵女们一个个热衷于给他生猴子，这货也是够风流，只要对方好看并且身后没有什么麻烦，他便来者不拒。 这么些年下来，晴明现在不到四十岁，儿子都已经有了好几波，其中偶尔一些有天赋的，晴明就将人扔到了阴阳寮里，也不给开什么小灶，就跟着普通的学徒一起，能学到多少算多少。 乔惜有时候觉得，晴明简直比他自己更像是一个妖怪，不过想着他小时候还是半妖时候的经历，刚成年时又恰逢大江山妖怪进攻这样的大事件，养成这样的性格其实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个鬼啊！ 简直奇怪的不得了好嘛！ 作为一个人类比他这个妖怪还任性这科学吗？ 晴明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显然那些后辈的天赋还不足以被他看在眼里，所以说起来就和普通学习阴阳术的人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乔惜也无意和他在关于他的节操的问题上多说，只嘟囔了一句便转移了话题。 第六十二章 晴明 乔惜知道自己这一走也许就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和晴明见面了，不过他却始终没有想到，再见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晴明离世的时候了。 有那么一瞬间，乔惜想说，要不然，晴明也做妖怪吧。 ——他知道，如果晴明想的话，他有无数的方法能将他的寿命延长。 然而晴明没有，乔惜就知道了，他是自己愿意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的。 乔惜盯着垂垂老矣然而看起来依旧风流优雅的晴明，他的徒弟以及子子孙孙很多，他的名望很高，凡事见过他的人，不管多么位高权重，总是要称他一声“晴明公”，这是对他的尊重与敬畏。 作为一个人类，晴明无疑已经是十分满足的了。 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旧是优雅的坐在庭院里和着自己的好友喝着茶。 乔惜看了一眼晴明，有些不高兴。 晴明显然是发现了他的不高兴，不过他什么都没有问，反倒开始说起了他这么些年遇到了什么有趣的妖怪，以及皇室贵族那些人贪得无厌的样子可真是令人讨厌。 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还是温和的，一阵清风吹过，院子里粉色的樱花随着风飘飘扬扬的散落在空中，在这样的情况下，连美丽的樱吹雪看起来都变得似乎凄美了起来。 好半晌，乔惜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嘛，你还真是任性啊。” 晴明将杯中清亮澄黄的酒液倒进嘴里，皮肤上布满了皱褶，年轻时惊艳天下的银白色长发已经有些失去了光泽，可他那一双狭长的眼睛依旧是如同年轻时候一样的说不尽的风流姿态，斜睨过来的视线也是带着漫不经心的。 “嘛，你应当知道，我从小就是这般任性的。” 乔惜又叹了一口气，越发无奈。 ——是啊，他这个人惯常是任性的，分明是个人类，却总是比他这个妖怪还要任性。 晴明活的时间以一个人类来说并不短，和他同一代的人基本上早在几十年前都已经陆陆续续的死了个干净，最后能来送他的，和他年轻时认识的，竟恍然只剩下了妖怪。 晴明瞧着旁边少年依旧和小时候遇见是一般无二的容颜，连那一双狐狸眼里的光芒也是和以往一样的清清亮亮，忍不住忽然就笑了起来。 “我呀，活的时间太长啦。” 乔惜脸上忍不住一黑，在一个妖怪面前说着活的时间太长怕是不大合适吧。 晴明抬手在乔惜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他们两个的关系很好，甚至乔惜在各个地方转悠的时候遇到什么好玩的时候，偶尔也会给晴明写一封信互相交流一下。 ——其他让他写过信的地方也不过就是一个神社，一个大江山了。 然而即便如此，晴明也从来没有做过像这样亲密的动作，所以当晴明瘦弱的指尖触到自己头顶的时候，乔惜忍不住就瞪大了眼睛。 好半晌，他无语的看着晴明，恶狠狠道：“不许摸我头发。” ——说是这样说，不过他的人却是什么动作也没有，任由晴明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然后笑着。 “我很高兴，还能再见你一面。” 乔惜脸上神情顿了顿。 “你上次写信的时候还在海边，我以为我都再见不到你了。” 乔惜沉默半晌，抬手将他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拿了下来，压着声儿道：“见到你的传信了。” 晴明就又朗声笑了起来。 他寿命将到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的，他也并没有要告诉别人的意思，只不过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乔惜，然后忽然想要见他一面而已。 他一向任性，想见的时候，自己不方便离开，就写信给了乔惜，请他过来了。 他知道这个妖怪一向心软，要是知道自己寿命将近，怕是无论如何也要来到京都看上自己一眼的。 他这么认为，乔惜果真就来了。 晴明将乔惜带来的一坛子妖酒喝了个干净，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真高兴啊，临走的时候能让一个神明来送一趟。” 乔惜这会儿也实在是懒得和晴明说话了。 他觉得，这人活着的时候任性，死的时候也是不肯安分的，指不定多少年后，他又会在某个地方再遇见了他呢。 正当乔惜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到晴明道：“我死以后，不欲入轮回。” 乔惜有些愣怔。 ——不如轮回，这怎么可能？只要不是魂飞魄散了…… 他眼睛一点一点的睁大，看的晴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不过笑着笑着，他就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乔惜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见他咳嗽下意识一道灵力打进了晴明身体，晴明脸色一缓，感叹道：“果真是时间到了，这身体已经垂垂老矣了。” 乔惜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只问道：“你说不入轮回，是什么意思？” 晴明回答的轻描淡写。 “活够了而已，我这一声并并没有什么遗憾。” 乔惜盯着他的眼睛，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只不过，他恍然觉得，晴明这人就算是轮回了，性格怕也是任性的。 如果下一世的晴明不能像他现在一样出色，以他的骄傲是难以忍受的。 然而若是超过了他——那是不可能的，晴明笃定了这时间能被尊称为“晴明公”的阴阳师，唯有他晴明一个。 这么想着，乔惜脸上忍不住也漫上一丝笑意：“真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晴明挑了挑眉梢，并没有说话。 乔惜心里莫名有些感慨。 ——他就是有着这样的自信啊。 晴明这个人只站在这里，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这世间谁不知道，平安京的晴明公，说是“不知源义经，但知晴明公”也是不为过了。 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类将咒术天文道和占卜为主的阴阳道修炼到这样卓越的程度。 在阴阳师十分低下的时候，他就能受到平安贵族们的信赖，在晴明以前，从来没有人想过，区区一个阴阳师，竟然能有这样的能量。 ——然而晴明他就有。 第六十三章 沉睡 当乔惜回到神社的时候，再看到神社里熟悉又陌生的样子，竟真的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离开神社的时间，比起他就再神社里的时间无疑是更长一些的。 然而也许是知道神社里有人等着自己，所以连一个如同的神社看起来也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 将门推开，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般无二。 回廊下，飒斗依旧是跪坐在那里，见到乔惜的时候脸上有一瞬间的愣怔，然而很快的，他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您回来了，大人。” 乔惜张了张口，好半晌，只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飒斗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温和，他看着乔惜的眼睛，轻轻的道：“欢迎回来。” 半晌，乔惜勾了勾唇角，脸上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应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坐在了廊下。 一切都很熟悉，就好像时间从未流逝，而他从来没有离开一样。 晴明死了，连灵魂也消散的干干净净。 他就是那样傲气的一个人。 他的死讯除了乔惜以及几个式神之外，并没有人知道，平安京里那位大阴阳师晴明公依旧还在那里，守护着京都的平安。 乔惜叹了一口气。 飒斗也不问什么，只笑盈盈的给他倒了一杯清茶，不过乔惜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呢，就被一大波吵吵嚷嚷眼泪汪汪的小妖怪给埋了起来。 “丰月神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丰月神大人，我们好想你。” “丰月神大人……” “丰月神大人……” 乔惜还没有酝酿起来的情绪瞬间就被打断了，他一边应付着因为许久不见而十分热情的小妖怪，一边忍不住看了飒斗一样。 飒斗捧着茶杯，笑盈盈的看着他，一副深藏功与名的表情——这样子太可疑了啊！ 乔惜扶着额头安慰着小妖怪们，等到从一堆小妖怪中脱身出来。 ——什么情绪也酝酿不出来了，只剩下心累。 乔惜瞄着飒斗越发温婉的表情，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真好啊，还有人在。 说实话，虽然可能性不高，然而乔惜确实是担心过，如果他回到神社的时候，神社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要怎么办？ 抑或者是，如果他回到神社中，神社已经破财了怎么办？ 不过幸好，他们还在，神社也没有破财。 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大的天灾发生，偶尔有干旱的情况，作为神使的飒斗便能轻而易举的解决，所以人类并没有忘记丰月这个神明。 乔惜问了一下飒斗这些年的事情，深觉自己作为一个丰月神十分的不负责任，不过想着他游历的时候碰到过更不负责任的神明，他就…… ——果然还是有点小心虚。 对飒斗作为神使的工作进行了郑重的表扬之后，乔惜又问起了不月。 说起来他来神社不月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跑出来，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飒斗也知道不月的性格，见乔惜问了就忍笑解释了一下。 乔惜离开之后不月也是跑去四处乱挑战去了，在和某个强大的妖怪打过架之后他觉得自己心有所悟，所以回神社睡觉感悟去了。 “所以说，他现在沉睡了？” 飒斗点头。 乔惜摸了摸下巴。 说起来，他游历了这么些年，心中其实也很有感悟，尤其是经过了晴明的死，乔惜觉得，他的心境比起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认真的想了想，乔惜也选择了闭关。 飒斗虽然有些遗憾自家大人回来还没多长时间就要沉睡，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大人可能是在游历中遇到了什么在意的事情，也不多说什么，只让乔惜放心沉睡。 乔惜对于飒斗的靠谱一向很放心，因而便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陷入了沉睡。 这一睡便是沧海桑田。 乔惜万万没有想到，他醒来的契机，竟然是身体里自动生出了神格——可以自由出去高天原，并且在没有了人类的信仰也能存在的那种神格。 ——简直莫名其妙啊。 他并不知道，在他沉睡期间，因为飒斗的尽职尽责，让人类对他的信仰之力大量增加。 若是一般的神明即便是现在有再多的信仰，等到失去的时候还是会消失。 然而乔惜不一样啊。 他的灵魂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他修炼的也和这世界上本地居民不一样，原本游历人间产生的感悟，在他沉睡的几百年间渐渐的沉淀下来，身体里的灵力也积累着，在突破的关头上借助着人类的信仰就生成了神格。 其实说起来乔惜的神格和一般神明的神格是不一样的。 更具体来讲，那应该是修真之人修炼到元婴境界神魂中产生的元婴生成的变体。 不过乔惜对于修真什么的并不不大理解，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嗯力量已经不再受人类信仰的控制了，加上以前听晴明说话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神明，他才将体内的元婴误当成了神格。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乔惜心神一动，人就来到了荒无人烟的山顶，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雷电就冲着他脑袋劈了下来。 乔惜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放出了一个结界将雷电挡住了。 这雷电一劈就劈了个几天几夜，就在乔惜以为自己在这个世界即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那雷电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天空降下甘霖。白蒙蒙的雾气将灰头土脸奄奄一息的乔惜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 乔惜盘腿坐在回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着，脑子里却在认真的观察着出现在他丹田里的那个不明物体。 ——一开始他以为那是传说中的神格，然而后来发现并不是。 也是他以前从来没看过修仙文，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又长对于还是人类的记忆有些不清楚，否则他应该能想到，他现在的情况就是修真，而之前那险些要了他命的雷电，就是传说中的雷劫了。 不过乔惜并不知道，所以他这两天就一直认真的研究着那玩意儿。 那天那阵白蒙蒙的雾气将他笼罩起来之后，他身上之前被雷劈出来的伤就在那些雾气的滋润下尽数痊愈了。 第六十四章 大劫 他研究了好几天，也没研究出个什么，索性那东西对自己全然无害，并且神魂还紧紧相连，乔惜一度觉得，那不明物体竟然就像是他的另一个生命一样。 并不知道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相了，乔惜一甩手中的书，准备动身前往京都去了。 ——也不是他自己想去，只是几百年前，晴明临死的时候，他答应了晴明，这个时间要去京都看上一眼，若是京都有什么危机，他会出手帮忙。 乔惜知道晴明那家伙对于占卜很有一手，知道几百年后的京都肯定有什么大劫，虽然是被晴明半坑着答应了的，然而既然答应了，他自然就不会食言。 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觉睡醒来，竟然就是几百年后了，听到飒斗说的时候他真的是吓了一跳。 ——乔惜其实非常怀疑晴明可能很早就占卜到了自己沉睡的事情，要不然怎么可能会临死还要坑自己一把？ 讲真要不是这次沉睡，他那时候虽然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妖怪，不过比他更强大的妖怪晴明也不是不认识，却偏偏选了自己。 乔惜几百年前曾经去过京都，几百年过去了，虽然世间有了很大变化，不过大体上去京都的方向还是完全没变的。 他不知道晴明若说的大劫是什么大劫，心中担忧之下只想赶紧一气儿赶到京都去——毕竟这会儿可不是什么游玩的时候。 然而遗憾的是，因为他前几天渡劫引起的动静，有许多妖怪势力都来这里察看来了。 这座山是在丰月神的统治下，这是年纪大的妖怪们都知道的事情。 虽然乔惜长时间没有出现，但是属于他的传说依旧在江湖中流传。 比如曾经和大江山的鬼王打了平手然后两人惺惺相惜，又比如和传说中的大阴阳师晴明公是至交好友什么的…… 然而尽管是这样，乔惜消失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总是有一些妖怪们怀着一些不可言说的心思，正好前几天乔惜度雷劫，这会儿多的是妖怪想借着这次机会，指不定就能将这片区域收入囊中。 于是乔惜没走出多远，就被好几波妖怪们拦住了去路。 这些新生的妖怪并不知道丰月神的模样，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想要将乔惜捉起来的想法。 ——乔惜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副人类贵公子的模样，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丰月神掌管的那片区域里出来，无疑是非常适合抓起来打探一下消息人选了。 乔惜无奈的抚了抚衣袖，抬脚踢了踢眼前这不自量力想要捉住自己的妖怪，问了一下来历，就将它挂在树上不管了。 ——至于它会不会被路过的妖怪给吃掉，那不在乔惜的关心范围内。 就这几天的时间，乔惜已经大概知道了现如今妖界的势力分布。 除了他以前就知道的一个大江山，听说有什么犬妖统治了西国，还有远野的妖怪一派…… 各方面乱七八糟崛起的势力很多，简直能称得上是妖怪的盛世了。 晴明已经彻底消失，京都的阴阳师很多，却没有一个能达到晴明那样的高度，最厉害的听说花开院家现如今有个阴阳师，也只有有几分晴明公当年的风采。 …… 乔惜脑子里整理着最近得到的信息，心中倒是忍不住有几分担心了。 京都现在一团乱，堂堂阴阳师的大本营竟然被一个狐妖给占领了，这狐妖还大言不惭的自称晴明的母亲要生下晴明。 ——若说一开始乔惜只是看不惯那狐妖对于人命的放肆，在听说她自称晴明母亲的时候，他可真的是生气了。 晴明那样骄傲的人，若是知道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自称是他的母亲，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那时候将灵魂散的一丁点儿都不剩了。 ——乔惜当然确定那人不是晴明，毕竟晴明姑且也是当着自己的面魂飞魄散的啊。 他叹了一口气，将挡路的妖怪揍了一顿之后，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他上一次从神社去京都花费了三年的时间，这一次却连一天都没用到。 当他在京都城外再次和一波妖怪狭路相逢的时候，乔惜差点一怒拔剑将眼前这些家伙都考了去，不过难得的是，他在这个长相帅气的家伙身上感受到了一些阴阳道。 因为这样的缘故，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而是站在那里将那些妖怪打量了一番。 这一堆妖怪的品种，也算得上是……五花八门了。 不说前面站的那几个看着非常强大的妖怪，乔惜就想说，那和探头探脑的纳豆小僧到底什么鬼？！ 好半晌，乔惜抽了抽嘴角，目光落在了最中间明显为首的那个妖怪身上，挑眉道：“你的百鬼夜行？” 那妖怪长相甚是帅气，头发一半金色一般黑色，发型略奇怪不过和他很衬，身上穿着的浴衣穿的并不整齐，看起来很有些吊儿郎当的感觉。 他一双眼睛看着邪气凛然，却偏偏目光清明，看着人的时候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听到乔惜问话，那妖怪也挑眉，邪笑着大喇喇道：“正是本大爷的百鬼夜行。” “……” 乔惜默了一下，问道：“你哪位？” 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瞄了一眼站在这妖怪青年身后的一个妖怪。 那妖怪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一半的脸，看起来最具有人类的样子，不过身上的气息煞是凶残。 乔惜认真的想了想，并没有听小妖怪们说话这样一个妖怪。 于是他歪了歪脑袋，耿直的问了出来。 “我以前没有见过你，现在也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群妖怪，你们来京都做什么？” 他这话问的一点儿也不客气，那和为首的妖怪还不待说什么，反倒是他身后有几个暴脾气的激动了起来，要不是旁边人拦着怕不是要跳出来了。 那妖怪首领将乔惜上下打量了一番，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倒是一点儿也不见生气的样子，反而是饶有兴趣的摸着下巴问乔惜：“你又是谁？来京都做什么？” 第六十五章 滑头鬼 乔惜歪了歪脑袋，很诚实的道：“以前答应了一个人在这个时间过来京都看看。” 对于乔惜这么慷慨的态度，妖怪首领颇有些惊讶的睁了睁眼睛，然后仰头大笑了起来。 “有趣，有趣，你是应别人的邀，而我是妻子被妖怪抢了，我过来抢回来。” 乔惜忍不住眨巴着眼睛盯着那妖怪看，半晌没忍住问道：“你有妻子？” 他说这话的同时，也才看见了躲在为首的妖怪身后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容貌十分精致——虽然比起红叶来说少了一点儿感觉，然而放在人类之中已经非常出色的了。 那姑娘从妖怪身后探出脑袋，朝乔惜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乔惜眨了眨眼睛，也回了她一个温和的笑。 那妖怪瞥见乔惜的动作，洒然一笑，手却将那姑娘朝后护了护，道：“怎么？我不能有妻子？” 乔惜呆了一下，才摇头道：“不，小生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他想了想，道：“你们是从京都出来的吗？” 那妖怪挥了挥手示意后面一堆起哄的妖怪门安静，然后自己走到乔惜面前，上下将乔惜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要去京都干嘛？” 这妖怪比乔惜高了一头不止，说话的时候就微微弯了腰，将脸都凑到了乔惜跟前，他笑嘻嘻的说着话的时候，乔惜就盯着他暗红色的眼睛看。 这说起来其实有些冒犯了，因为单凭气息而言，这妖怪并不像什么无名的小妖怪。 不过被乔惜这么盯着，他却并没有生气，只是轻佻的挑着嘴角等着乔惜的回答。 乔惜想了想，自己一会儿要问他京都的情况，这会儿说一下去京都的目的也没什么要紧的，于是就道：“唔，听说京都有一只九尾狐，受人所托要去解决那只九尾狐。” “……” 他这话说出来，他眼前这只大妖怪还没怎么样，倒是他后面不远处一堆着急自家大将离乔惜这么近的妖怪们一个个呆住了。 须臾，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乔惜挠了挠脸颊，瞄着眼前这妖怪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妖怪摇了摇头，然后突然一脸郁闷的揉了揉鼻子，道：“早知道我就不这么着急了！那只九尾狐都已经被我封印啦！” 他十分热情的向着乔惜讲述了一下京都前一段时间是何等的混乱，然后他率领着他的百鬼夜行是何等的力挽狂澜，听得乔惜忍不住满头黑线。 他瞥了乔惜一眼，然后摆摆手又道：“京都你不用去了，那里的妖怪都被我解决了。” 他说着忽然又咧了咧嘴角，一脸的邪魅狂狷，凑近了乔惜道：“呐，我说，你要不要以后跟着我？” 乔惜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明所以：“跟着你？” 那妖怪一挥手，看着吊儿郎当的样子却莫名非常的靠谱。 “跟着我，成为我的百鬼夜行，看着我成为妖怪之主！” 他身后的妖怪们十分应景的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欢呼了起来，偶尔还有几个激动的喊着“总大将”之类的。 “……” 乔惜默了一下，然后弱弱的举手：“话说，你是哪里的妖怪？” 那妖怪一甩头发，“江户的奴良滑瓢即是我！” 乔惜摸了摸下巴：“原来如此，滑头鬼啊……” “诶？！” 那奴良滑瓢被乔惜一口道破了真身，有些惊讶。乔惜低头自语道：“京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见酒吞和茨木出来？” 他皱着眉头兀自想着，却不见奴良滑瓢听到他提起酒吞和茨木是异样的眼神。 好半晌，乔惜挠了挠脸颊，“嘛，算了，去大江山看一下就知道了。” 他念叨了一句，就谢过奴良滑瓢准备去京都看上一眼，正准备走时，却被奴良滑瓢叫住了。 “呐，你要是想要找茨木童子的话，” 他顿了顿，道：“你和他认识吗？” 乔惜侧了侧头，脑子里下意识蹦出来当年茨木倾国倾城的女装，忍不住咳了一声，低声道：“还行吧。” 他语气听起来颇为复杂，却没想到奴良滑瓢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复杂。 “他……是那只九尾狐的追随者，你知道吗？” “……” 乔惜呆了一下。 “你说什么刚刚似乎风有点儿大我没听清……” 奴良滑瓢将乔惜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眼神认真的让乔惜都有些承受不住了，才道：“茨木童子杀了酒吞童子，成为九尾狐的追随者，你真的没听说过吗？” “……” “不可能！” 乔惜这次不等奴良滑瓢将话说完就断然道。 ——要说茨木童子脑子抽了跑去挑战九尾狐这他还信，要说他将酒吞杀了然后追随九尾狐，这乔惜怎么也不能相信了。 乔惜只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里已经一团浆糊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安分的等着自家总大将和自己说话的大大小小的妖怪们，然后诚恳的看着奴良滑瓢道：“你现在急着回去吗？如果不急的话能不能详细说一下关于酒吞和茨木的事情？” 乔惜原本就是丰月神，身上的气息柔和而强大，一般的妖怪总是对他很有好感。 奴良滑瓢虽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妖怪，然而对于乔惜身上的气息也觉得非常喜欢，又和乔惜说了几句之后，觉得乔惜的性格也很对自己的胃口，因而这会儿听到乔惜的请求十分干脆的就答应了。 反正他这会儿要说回江户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不过是被花开院家赶出来了在京都没地方住而已。 咳。 不过正巧，乔惜在京都还是有些宅子的，还是那时候晴明家的的一个别院，现在地契在自己手上。 听到奴良滑瓢委婉的表示自己这一大波妖怪没地方住，乔惜十分慷慨，将一堆妖怪都带了过去。 京都这会儿正乱着，这么一大波妖怪走了又回来，甚至都没有人发现，乔惜看的忍不住就有些叹息。 奴良滑瓢和乔惜说着话，心中也在猜测着他的来历。 不过猜来猜去，他着实没有想到乔惜竟然是从平安京活下来的妖怪。 第六十六章 传说 乔惜将那一堆妖怪们扔到院子里，将晴明留下来的式神激活了，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奴良滑瓢坐下来询问起关于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的事情了。 奴良滑瓢看出他的在意，也不卖关子，干脆利落的就将他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叙述，乔惜一脸的呆滞。 ——说起来酒吞和茨木之间的恩怨奴良滑瓢也知道的并不十分清楚，他只是在从九尾狐那里抢回自己老婆的时候碰到了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是个相当强大的妖怪，他说自己脸上的封印就是他父亲酒吞童子的墓碑…… 奴良滑瓢说到这里，乔惜就有些忍不住了。 “等等！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他的父亲酒吞童子’——是什么意思？” 奴良滑瓢摸了摸鼻子，神情看起来煞是无辜：“酒吞童子是茨木童子的父亲，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 乔惜表情空白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他真想知道，他不过就沉睡了几百年而已，怎么就不知道酒吞和茨木的关系突然变成父子了。 奴良滑瓢被他笑得有些懵逼，这会儿也意识到了哪里有些不对，然而他却只觉得怪怪的，具体哪里不对也说不上来。 只能瞟着乔惜，继续说了下去。 话说茨木童子将酒吞童子杀了之后，自己心中也非常难受，所以将酒吞的墓碑封印在了自己脸上，又觉得像酒吞童子那样的妖怪是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死去的，所以在听说九尾狐要将晴明生出来之后就追随了她，想要借助晴明到地狱里找到酒吞童子。 “……” 听完了所谓的“传说”，乔惜一脸的梦幻，好半晌，他才没忍住问道：“那大江山的其他妖怪呢？” 奴良滑瓢有些不明所以：“大江山早就没落了啊。” “那红叶姬……我是说鬼女红叶呢？” “没听说过……” “桃花妖？” “没听过……” 乔惜一连问了好几个当时在大江山十分有名的妖怪，奴良滑瓢都是一脸茫然的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听过他所说的那些妖怪的名字，让乔惜一时之间倒是怅然了起来。 盯着院子里依旧开的十分好看的樱花看了好半晌，乔惜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鞍马山的大天狗呢？” 他问这话的时候就注意着奴良滑瓢的表情，见他脸上又微妙了起来，乔惜心中忍不住就又咯噔一下。 果然，奴良滑瓢低低咳嗽了一声，道：“大天狗也追随着九尾狐，成了九尾狐的百鬼夜行。” “……” 乔惜一脸的接受不能。 话说茨木那智障被人坑了他还能想象，然而向大天狗那样冷静又睿智的大妖怪竟然也会追随别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乔惜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将刚刚得到的消息消化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就站了起来，抬脚就要往外走。 他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朝奴良滑瓢道：“房子姑且你先住着，我有事情要离开，你什么时候想走就直接走吧，以后小生若是到了江户，会去拜访你的。” 他匆匆说了一句，就火速的离开了。 ——他现在实在是非常想亲眼见一见茨木童子，问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于奴良滑瓢说的茨木追随了九尾狐，乔惜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他当年在京都住的时候和大江山那几个妖怪也算是熟悉，要说这世上能有妖怪让茨木肯屈居人下，那这个妖怪无疑就只能是酒吞童子了。 乔惜一边想着，风风火火的就去了大江山的地盘里。 ——空无一人。 哪里竟然连一个熟悉的气息都没有，乔惜现在红枫林边，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惊怔了。 难道说酒吞真的被茨木杀了？ ——不可能！ 乔惜皱着眉头，又细细的察看了起来。 他有直觉，这里一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然而十分遗憾的是，他将他熟悉的地区尽都溜达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乔惜站在虚空中，看着印象里十分热闹的属于大江山的山脉，心中忍不住有些难受。 好半晌，他失落的又回了京都。 奴良滑瓢竟然还没有离开，乔惜看着院子里热热闹闹跑过来跑过去的小妖怪们，怔了好半晌，脸上倒是泛起了一丝微笑。 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没有沉睡之前，他的神社之中就也是这样热闹的，只不过随着他的沉睡，那些小妖怪们也就散的散沉睡的沉睡，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也就只有一个飒斗和萤草还有那些白笠们一直守在神社里了。 乔惜出来的时候让飒斗和萤草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想起了美好的回忆，刚刚有些难受的心情也瞬间舒服了许多。 院子里，奴良滑瓢和手下几个得力的妖怪正举着酒碗笑谈着饮酒，樱姬跪坐在他旁边一脸温柔为他添着酒。 乔惜抬脚进去，奴良滑瓢便朝他举起了酒碗：“哦呀，要来一杯吗？” 乔惜看了他一眼，直接从地上拎起了一个酒葫芦，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口，同时在曲着一条腿回廊上坐了下来。 奴良滑瓢见他那样子眼睛就是一亮，大笑着称赞道：“爽快！” 他说着，他不甘示弱的从地上捞起了一个酒葫芦，和乔惜一样仰头喝了起来。 两个妖怪就这么远远的坐着，各自拿着酒葫芦喝了个畅快， 奴良滑瓢的酒也是一种妖酒，虽然没有酒吞的酒灵气充足，不过也是相当不错的了，因而乔惜喝着喝着，就有些熏熏欲醉的感觉。 ——或者说，是乔惜自己希望自己能痛快醉上一场了。 一葫芦的妖酒见底，乔惜忽然往曲起一条腿踩在了地板上，一只胳膊随意的搭在膝盖上，好半晌，他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 “以前，我只和酒吞、茨木还有晴明这样喝过酒了。” 他说的这几个名字，哪一个都不是简单的，奴良滑瓢一向大大咧咧不甚在意，更兼之他这会儿也是喝多了，没过脑子，然而旁边看似笑闹着却依旧分出了七分心神的妖怪们听到乔惜口中轻描淡写说出的名字，一个个就面面相觑起来。 第六十七章 回忆 奴良滑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到了回廊上坐着，听到乔惜口中说出的几个名字，却没什么异样的反应，只饶有兴趣的道：“哦？这么说来，本大爷还真是应该荣幸一下了。” 乔惜瞄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奴良滑瓢和茨木童子有几分相像。 他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起来，听到围观群众就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奴良滑瓢手下有几个大将，也是现如今比较有名的妖怪却被他收服了的，都不是什么普通的，听到乔惜说自家总大将和那个茨木童子相像，其中一个妖怪就忍不住反驳了起来。 “茨木童子那种妖怪，哪里有什么资格和总大将相比？” 那妖怪也是喝的有点多，大着舌头全然忘记了同伴们之前警告过的乔惜有多么深不可测，语气的轻蔑意味十分的明显。 乔惜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来，强烈的风暴一瞬间在庭院中爆发，惊的一众原本醉醺醺的妖怪霎时间就清醒了过来。 他的杀气主要是冲着之前说话的那妖怪去的，那妖怪哪里承受的住这种冲击，一脸惊惧的看着乔惜结结巴巴好一会儿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噗”的一声变成了一只舊鼠。 其他的妖怪皆是惊怔的看着被那股气息压的变成原型的舊鼠，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乔惜。 庭院里的樱花被乔惜的气机牵引着漫天飞舞，然后在空中如同炸裂一般四下里散开，再悠悠的纷纷扬扬落在了地面上。 一众妖怪一时间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和乔惜并肩坐的奴良滑瓢歪了歪头，身上的气势不知何时也爆发了出来。 有一片樱花不知道怎么随着风卷了过来，正好落在了他放在身侧的酒碗里，奴良滑瓢将酒碗拿起来，轻轻的笑了一声。 “樱～真是好看呐。” 他说着，虽然身上的气还没有散开，却将酒碗朝乔惜那边凑了凑，然后道：“我手下说错话了，我替他给你赔罪？” 乔惜瞟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好半晌才低声道：“看在你姑且还顺眼的份上。” ——奴良滑瓢捧着酒碗一饮而尽的样子，脸上那种骄傲恣意混杂着些许无奈的表情，真是和当年茨木喝酒时被他和酒吞联手欺负的神情煞是相似。 他眼角眉梢里那种嚣张又洒脱的气质，让乔惜还真是有些怀念。 乔惜想着，冷冷的看了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的妖怪群一眼，然后将自己的势收了回去。 没有理会手下的妖怪们一个个满头大汗的长舒一口气的模样，奴良滑瓢将酒碗里的妖酒和着一片樱花花瓣一饮而尽，然后朗声大笑起来。 乔惜叹了一口气，瞧着他毫无芥蒂的样子心中就生出了一些歉意。 也是因为自这次醒来之后遇见的变故太多，让他一时之间心中就不知不觉有些焦躁了，以前的时候，他可不会因为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生气——最多也就是不理会就是了。 他挠了挠脸颊，想了想还是张口解释了一句，奴良滑瓢笑了笑，摆摆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奴良滑瓢对于妖怪的世界实力为尊那一套不怎么感兴趣，并且十分擅长于在挑战强者的过程中成长，不过对于乔惜这种对朋友的维护之情他却是十分欣赏。 于是见乔惜脸上似乎是十分过意不去的样子，他凑了过去，好奇的问起了乔惜和茨木童子之间的关系。 ——他这会儿心里是真的好奇。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不过他还是能看出来乔惜的性格，无疑是非常温和的好性子了。 这样的妖怪，竟然和茨木童子那种神经病一样残暴的妖怪是好朋友，这实在是不能不让他好奇的抓心挠肺的。 他问了一句，见乔惜脸上有些愣怔，就狡黠一笑：“如果你告诉我你和茨木童子之间的事情，我就原谅你——当然，不能说的部分的可以跳过。” ——这是在说乔惜刚刚对于自己突然发脾气的道歉，虽然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也并不妨碍他说上这么一句来缓和气氛。 果然，他这么一说，乔惜就忍不住有些失笑，抬眼瞟了奴良滑瓢一眼，许久，才轻笑了一声。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摩挲这酒葫芦的小口，一边沉吟着，一边回忆着当年和茨木相熟的过程。 “我认识茨木的时候，就已经是大江山的二把手，那时候我和酒吞有几分渊源，来京都找晴明的时候便顺便去拜访了大江山，结果酒吞没碰到，倒是先遇见了茨木。” 乔惜想起那时候茨木一言不合就开打，在和自己不相上下的时候就越发兴高采烈战意高昂的样子，就摇头弯了弯眼睛。 “茨木性子很是高傲，一向是除了酒吞其他的都不回放在眼里，遇见别的妖怪第一反应就是打一架，于是我就和他打了一架。” 奴良滑瓢听着眼睛突然亮了亮，就问道：“谁胜谁负？” 乔惜摇头笑道：“我们没有分出胜负。” 见奴良滑瓢睁大眼睛一脸“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表情，乔惜摸了摸下巴，解释道：“因为酒吞突然出现邀请我去参加他的婚礼，所以我和茨木就去参加婚礼了呀。” “……” 奴良滑瓢一脸的不敢置信。 “就这样？没再打了？” 乔惜点头：“嗯，就这样。” “……” 奴良滑瓢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乔惜一眼，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酒吞童子的婚礼？” ——他有些茫然。 酒吞童子还结婚了吗？大江山的已经没落几百年了，他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 ——等等！这么说来的话，眼前这个看起来稚嫩无比的妖怪难不成竟然是从平安京时期活下来的不成？ 想到了这一点，奴良滑瓢看着乔惜的目光瞬间就变成了难以置信。 ——骗人的吧！ 乔惜又随意说了一件他在京都停留时偶尔找酒吞茨木喝酒时的趣事，然后一抬头就瞥见了奴良滑瓢十分诡异的眼神。 第六十八章 京都之乱 “……” 乔惜默了一下，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看什么？” 奴良滑瓢也默了一下，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才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 他脸色有些纠结。 ——这样的表情落在他那一张邪魅狂狷的脸上看的乔惜还真是有点想笑，不过考虑到当下的情况，乔惜只咳了一声，扬了扬下巴道：“问什么？” 奴良滑瓢用着诡异的眼神盯着乔惜，好半晌终于将他想问的话问了出来：“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们？” ——他其实想问你到底是从哪个年代活下来的老妖怪啊！ 乔惜眨了眨眼睛，视线忍不住恍惚了一下，许久，才回道：“自然是从平安京时期——想一想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了。” 他低低笑了一声，这个笑容看起来莫名有些失落，奴良滑瓢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 不过他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又问起乔惜以前和那两个大妖怪相处时的趣事。 他听着听着，就觉得十分的不对劲儿了。 “我觉得，你口中的茨木童子，和现在这个茨木童子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奴良滑瓢这句话说的十分笃定，乔惜下意识回头看着他，就见他忽而一笑。 “既然你能和他们成为好友，那我相信，真正的茨木童子绝对不会是那么一副丧心病狂的样子！” “……” 忽然好想吐槽但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吐起。 乔惜无语凝噎的盯着奴良滑瓢笑得邪肆却莫名靠谱的脸，一时间也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那当然不是茨木，我说过的，除了酒吞童子，茨木不会屈居于任何妖怪之下。” 乔惜说着，眼神里忽然划过了一丝轻蔑的意味：“至于那个宣称要生下晴明的九尾狐……呵，她还没有那个资格！” ——直到此时此刻，奴良滑瓢才恍然感觉到了乔惜身上那种和其他妖怪截然不同的气势。 乔惜身上的气势磅礴且宽广，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大海，不管多大的风浪吹过，过后，大海还依旧是大海。 若说之前乔惜因为友人被冒犯的爆发让奴良滑瓢心中十分欣赏的话，那么这会儿乔惜提起九尾狐时表现出来的那种气势，却让奴良滑瓢发自内心的生出了一种对于强者的敬畏。 在发现自己内心的感受的时候，奴良滑瓢有一瞬间的怔然，接着就忍不住大声的笑了起来。 ——他奴良滑瓢自从有意识开始，就凭借着滑头鬼得天独厚的种族天赋在一众大妖怪之间混的如鱼得水，从居无定所到现在将整个江户收入囊中，从单枪匹马到现在身后跟着庞大的百鬼夜行。 他见过的妖怪很多，其中强大的也不少，甚至一度因为他这不服输的性格，而好几次濒临死亡，然而他却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对另一个妖怪打心眼里产生这种情绪。 ——更具体来说，就是，奴良滑瓢从来没有觉得他会不如哪一个妖怪，即便是现在没有对方强大，但是他知道，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成长，他总有一天会超过对方。 然而唯有一个乔惜，有那么一瞬间，奴良滑瓢觉得，他似乎是真的比不上他的。 不是武力上的强大，而是灵魂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感觉。 虽然不可意会，然而奴良滑瓢心中确实是莫名的有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不过他却并不觉得沮丧，反而只觉得有趣。 ——这就是从平安京时期活下来的妖怪吗？ 于是他就顺应着心中的想法大笑了起来，等他笑够了，一侧头，就看见乔惜看着他的目光宛如看着一个神经病。 他忍了笑，朝乔惜道：“你说的对，不过我只是将那只九尾狐封印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还会卷土重来——花开院家有个阴阳师曾经占卜的结果是四百年后。” 乔惜挑了挑眉头，好奇道：“花开院家的阴阳师？” 奴良滑瓢脸上露出一个坏笑，道：“秀元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阴阳师，” 他说着瞄了一眼乔惜，又道：“虽然不曾感受过那位大阴阳师晴明公的风采，不过听说那家伙在人类之中被赞为颇有晴明公当年的风骨。”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乔惜来了兴趣。 他之前从神社中朝京都甘过来的时候，也曾听一些妖怪们说过花开院秀元的名字，不过那时候他一心想要赶紧来到京都，因而也并没有细细打听，这会儿见奴良滑瓢对他感官不错的样子，他也就真的好奇起来。 奴良滑瓢就将他和秀元相识的经过张乔惜大致说了一下。 乔惜这才知道，奴良滑瓢能将九尾狐封印了，竟然也是在花开院秀元的帮助之下。 这个阴阳师和晴明一样，并不像普通的阴阳师那样见了妖怪就要消灭，对于妖怪和人，他虽然说不上来一视同仁，却也比一般的阴阳师好了很多。 九尾狐借助皇室的力量将整个京都控制在手中，并指使着自己的百鬼夜行以及手下的人类贵族给她找来人类的生肝来进补，从而将好好一个京都弄得妖气冲天。 花开院秀元在占卜术上的造诣并不低，在这种情况下占卜到京都的一线生机就在奴良滑瓢身上的时候就主动找了他提出了合作。 恰巧奴良滑瓢看上的一个公主樱姬被九尾狐抓去了——那九尾狐热衷于吃一些有特殊能力的人类的心脏，身份越是高贵的人类吃起来好处越多。 而这位樱姬即是一位公主，拥有的治愈能力也十分难得，于是就被家族献给了九尾狐。 奴良滑瓢冲冠一怒为红颜，跑去找九尾狐想要将樱姬带回来。 然而九尾狐残暴也是有她残暴的资本的，奴良滑瓢虽然还具有成长的空间，但是就目前来说确实是打不过她的。 虽然最后在秀元的帮助下将九尾狐封印了起来，然而奴良滑瓢也被她将心脏挖了去，并且还受到了诅咒。 乔惜听着奴良滑瓢轻描淡写的说着自己被挖心又被诅咒的事情，眉梢忍不住就挑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 妖怪的街道 乔惜抬眼，认真将奴良滑瓢瞄了一眼。 他之前确实发现了他身上缠绕着的不详气息，却也没想到竟然是九尾狐的诅咒。 说起来诅咒这种东西，有时候真是腻歪的不行。 要解开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将诅咒转移给另一个人，二则是彻底杀死施行诅咒的始作俑者者。 乔惜有些遗憾的“啧”了一声，如果他再醒来早一点的话，就能帮奴良滑瓢将那只九尾狐解决了，诅咒的事情自然也就解了。 然而这会儿九尾狐已经被奴良封印，她的真身元气大伤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就算要解也只能等到四百年后了，如果那位花开院家的阴阳师所占卜到的时间是正确的的话。 听奴良见事情将了个大概，乔惜想起自己之前到大江山入口寻找时心中莫名生出那种感觉。 他那时候没找到什么线索只以为是自己错觉了，不过听了奴良口中这些年妖怪的发展，他就恍然觉得，他那时候的直觉果然是没有错的。 乔惜想了想，决定再去大江山那里看上一眼。 他这样和奴良滑瓢说了，恰巧奴良滑瓢也打算回江户去了，两个人就此告别。 这次乔惜着重检查的是大江山领地中的空间波动。 大江山的领地并不小，而乔惜又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小地方，因而这么检查了几天下来，以乔惜强大无比的妖怪之身竟然也感觉到有些累了。 ——倒也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好几天不眠不休的一直寻找着却没有找到什么线索的那种精神上的疲累。 一时间没有什么收获，乔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索性随意的坐在了一棵参天大树上，闭上眼睛在心中一一思考着那些感觉有异样的地方。 他没有想到，这么一闭上眼睛，电光火石之间就让他发现了不对劲儿。 乔惜猛然睁开眼睛，向着一个地方看过去，在看到那里空无一物的样子的时候，他的眉心忍不住就蹙了起来。 想了想，他从树上跳下来，来到那块看起来和旁边完全没有任何差别的空间。 好半晌，他抬起手指，轻轻的触在了虚空中。 ——明明看起来空无一物，然而实际上，他手指却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眼前有东西存在。 乔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既然找到了入口，那么要进去就容易了，虽然在不破坏结界的情况下有些费时，不过他这么几百年的时间也不是真的就白白沉睡着的。 没用多长时间，乔惜就进入了结界之中，出现眼前的一切就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乔惜想象过结界里面的样子，猜测着里面或许和以前的大江山一样，或许是一片山林，或者是一个宫殿，却从来没有想到，映入眼帘中的，是一条十分繁荣的街道。 听着耳边妖怪们熙熙攘攘的说话声，乔惜一时之间竟然是就那么怔住了。 须臾，他才回了神，转身走进旁边一家卖关东煮的铺子里。 铺子的主人是一只长着动物耳朵的妖怪，乔惜瞄了他一眼，看出他的原型应当是一只豹子，他就忍不住有些懵逼了。 ——一只豹子，为什么会做关东煮？ 他咳了一声，要了几个看起来卖相相当不错的，然后端着碗在店里坐了下来。 那个豹子妖怪十分热情，见乔惜看起来眼生，便笑呵呵道：“大人可是从西国过来的？瞧着甚是眼生呢。” 乔惜默默的将“西国”这个名字记在心里，然后将口中咬着的食物咽下去，才笑道：“是的，我才从西国过来，第一次来到这里。” 那妖怪听乔惜说是第一次来，当下就越发的来了兴趣，絮絮叨叨张乔惜科普了这地方许多好吃的好玩的。 然而乔惜表示，这些东西虽然他也很好奇就是了，但是他现在更想找到酒吞童子问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啊。 当乔惜捏着筷子挑着一筷子的拉面往嘴里送的时候，他开始深沉的思考。 说好的去找酒吞，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家拉面店里吃着这碗听说在妖界非常有名的“吃过的都说好”的招牌拉面。 ——这实在是一件确实值得人深思的问题。 呼啦啦的将拉面吃的干干净净，乔惜从善如流的付给店家几个在那家关东煮的黑豹妖怪那里友情换来的可以通行的银叶子，然后抹了一把脸，决定自食其力的寻找酒吞的妖气。 他相信酒吞和茨木那种狂霸酷炫的妖怪，不管在哪里都不能掩盖他们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王者气息（大雾），所以他只要多走走，一定能察觉到那两个大妖怪的气息的！ 乔惜下定了决心，坚定的迈开步子离开了这条街道，临走时还不忘在某个丸子店里买了好几串三色丸子当做零食。 从这条街道里出来的那一瞬间，乔惜有一瞬间的恍然，他眨了眨眼睛，一回头，就发现身后他出来的地方已然是没有了任何街道的迹象，而他眼前的这片区域，也是十分的陌生。 乔惜忍不住站在原地，呆了好几秒。 要不是手中还有几串丸子，他当真要以为，自己之前看见的街道是哪个妖怪塑造出的幻觉了。 想了想，乔惜忍不住又回头瞄了一眼那条街应该在的地方，然后才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丸子塞到口中。 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里确实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地方，下次要是有机会了，可以再过来遛一遛的。 不过在那之前，乔惜觉得，他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现在是在哪里了。 一边慢腾腾的嚼着丸子，他一边抬眼四下里打量起来。 周围除了树……还是树。 乔惜沉吟了一下，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然后抬脚就向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本来就打算四处溜达溜达感受一下有没有酒吞他们残留的气息，虽然现在来到的这个地方比较陌生，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四处溜达的计划，指不定酒吞他们恰好就恰好在这里呢。 乔惜心安理得的这样思考着。 ——嗯，绝对没有什么懒得找回去的路的意思。 第七十章 西国 不过大半天的时间，乔惜就将这片山林的地域方位全部摸清楚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进去那结界之前他还在京都附近，而从街道里出来之后就莫名到了西国，不过乔惜在询问了一众小妖怪之后，也确定了他现在待着的正是那个出现率十分高的西国。 听说西国的统治者是个犬妖，单凭这一点，乔惜就确定，酒吞和茨木在这里的可能性无疑是非常的低了。 不过，来都来了，在西国溜达一下也是可以的，毕竟他之前一直忙着赶路，都没能好好的感受一些几百年的时间这世间的变化。 乔惜怀着这样的想法，果真就不像一开始那样急迫，反而是十分认真的在周围小妖怪的建议下在一些有趣的地方中游玩了起来。 西国的统治者是个犬妖，这一点乔惜在小妖怪的科普下已经知道了，那妖怪还十分八卦的给他讲了犬大将的风流韵事。 ——犬大将是西国第一任的王，听说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妖怪，和另一个强大的犬妖犬姬结合，并生下了一个十分具有天赋的妖怪，叫做杀生丸。 在一众妖怪眼里，杀生丸无疑是西国下一任的王了，那妖怪提起杀生丸的时候不但尊称了“殿下”，脸上的表情和语气也是那种混杂着敬畏与景仰的感觉。 当然，若只是两个强大的妖怪结合然后生出了十分强大的后代这样的发展，那么也完全称不上什么风流韵事了。 事情的转折在于，犬大将征战沙场扩张领地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类女子——然后他爱上了那个女子，并且让那个女子给他孕育了后代，那只半妖后代被妖怪们嘲讽的称为“犬夜叉”。 ——又是一个半妖。 说起半妖，乔惜第一个想起的，总是那个头上顶着狐狸耳朵的半妖晴明，虽然他后来已经完全将自己变成了人类，不过他一开始确实是以一个半妖的身份和乔惜认识的。 因为晴明的缘故，乔惜对于半妖并没有一般妖怪的那种厌恶，听到一个弱小的妖怪用着十分轻蔑的语气评价着这位犬大将与人类女子生下来的半妖，乔惜心中不得不说是有些复杂的。 尤其是它之前提起“杀生丸殿下”的语气十分的敬畏，和这会儿对比起来就让乔惜感觉十分的诡异了。 不过乔惜并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对于半妖的蔑视这在妖怪之间属于常态，他自觉他并没有能改变妖怪们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观念的能力。 只不过等那个妖怪讲完之后，乔惜就淡淡的表示自己了解了，然后要独自踏上旅程不用他跟着了。 那妖怪很是眼巴巴的看着乔惜好一会儿，只可惜它眼中十分强大的大人并没有再继续带着它的意思，它只能无奈的回去。 ——能被大妖怪收做随从从而被他庇护，这是每一个强大不起来的的小妖怪最大的梦想，这只小妖怪在发现乔惜的强大之后心中自然也产生了想要跟随的想法，只可惜并没有如愿。 和那妖怪分开，乔惜依旧没有什么目的地，不过比起之前，他现在好歹对于西国的状况了解了一些，行事之间也更加放松了一些。 这天，乔惜乱走着，无意间倒是来到了人类的村子里。 这是他来到西国之后第一次看到人类的村子，不知道怎么的心中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是个妖怪不牵扯食物和住宿的问题，然而实际上，不管是在神社里还是在晴明那里，他周围的人或者妖怪对他可以说是非常的娇惯了。 这导致了，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乔惜在过了很长一段啃着果子的生活之后，对于人类的食物实在是怀念的要死。 即便这个年代的食物既没有中华食物花样繁多，也没有后世的精致，然而乔惜只想吃一下热腾腾饿得，和野果子不一样的饭！ 怀着激动的心情，乔惜抬脚就加快了赶路的速度，不过在到达村庄之前，他又遇到了问题。 远远的听见一男一女的争执声的时候，乔惜的第一反应是躲起来。 不过等到他躲在树上之后，他就忍不住轻轻的“啧”了一声。 他又没干什么坏事，躲个毛啊。 不过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那一男一女的声音已经渐渐的接近了，其间还夹杂着十分不纯粹的妖气。 乔惜挑了挑眉毛。 半妖？ ——不会这么巧吧。 他眨了眨眼睛向着树下看过去，然后就发现，还真就这么巧。 那个妖气不纯粹的妖怪头上顶着一双毛茸茸的狗耳朵，看起来有些呆萌，正是那些妖怪描述的那只叫做“犬夜叉”的半妖。 不过乔惜的视线却全部被他旁边的那个女学生吸引过去了。 ——是的！女学生！ 穿着二十一世纪的水手服的那种女学生！ 乔惜一瞬间简直都懵逼了。 二十一世纪的记忆太过久远他已经有些记不清楚，然而他确实记得在成为丰月神之前，他曾经是一个科技已经十分发达的世界的一个人类。 尽管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几百年，不过还是人类时候的记忆他还是稍微有一些的，因而对于这和这里本地居民不一样的衣服便瞬间勾起了他的回忆。 就在他发呆的关头，下面那一个半妖一个人类仿佛是已经做好了约定，乔惜定睛看过去，两个人俨然一副哥俩好的场面了。 “……” 乔惜默了一下，然后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的突然出现，让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犬夜叉反应尤其大，抱着女孩儿就远远的跳开了。 “……” 乔惜又是一阵沉默。 他抬眼瞄了一眼神情戒备的犬夜叉，然后又瞄了一眼被他挡在身后的少女。 少女也就十几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水手服，裙子短的让乔惜十分好奇她有没有被这个年代的人批斗，身后背着一个箭筒并一把弓，一双眼睛盯着他满是好奇的样子，倒是不像犬夜叉那么戒备。 乔惜想了想，然后指着那女孩儿问道：“我想问一下，她从哪里来的？” 第七十一章 犬夜叉 少女张口想要说话，不过显然被犬夜叉拉了一下，就闭了嘴，而犬夜叉只做出一副防备至极的姿态向着乔惜，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问道：“你是谁？” ——噫，这副龇牙咧嘴的样子，还真像一只大狗。 乔惜视线飘忽了一下，然后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才道：“小生不过是个过路人，对于这位小姐身上的装扮十分好奇，故此来问一下而已。” 犬夜叉听到乔惜这么说，当即就愣了一下，回神后他依旧用不相信的眼神盯着乔惜，道：“你不用花言巧语，四魂之玉是我的！” “……” 这话一出来，不说乔惜，就是那个少女也忍不住以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着犬夜叉了。 犬夜叉被两个人这相似的眼神看的忍不住跳起来大声嚷嚷着：“戈薇！难道你信了那家伙的鬼话？！他肯定是想要四魂之玉巴拉巴拉……” 被叫做“戈薇”的少女实在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乔惜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歪头问道：“你叫戈薇？” 戈薇看了看犬夜叉，没有说话。 犬夜叉眼神中展露出一种仿佛心爱的玩具即将被抢走了那种警惕感，又在旁边跳脚着要将戈薇拉走。 见戈薇神情犹豫，他这个暴脾气哟，直接就提着刀向着乔惜冲了过去。 乔惜瞄了他一眼，忍不住凉飕飕的说了一句“聒噪”然后干脆利落的将他踩到了脚下。 犬夜叉被他严严实实的在脚下踩着不停挣扎着，乔惜淡定的看向戈薇，又问了一句：“你叫戈薇？” 戈薇一脸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被踩着还不停挣扎怒骂着的犬夜叉，然后小心的瞄了一眼乔惜。 ——虽然她见识不多，但也能看出来眼前这个长相精致的小少年是完全可以吊打的犬夜叉的存在。 尽管乔惜踩着犬夜叉看起来不留一丝情面，不过戈薇也能发现犬夜叉中气十足并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 于是她抿了抿唇，回答了乔惜的问题：“嗯，我叫戈薇。” 乔惜歪了歪脑袋，又问道：“你和桔梗什么关系？” 他问了一句，见戈薇脸上一呆，又补充道：“你身上的气息和她非常相似。” ——不过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他遇到桔梗的时候，桔梗的灵魂是被困在一个巫女形状的等身陶土人偶之中，那时候她的灵魂非常脆弱甚至缠绕着死气。 然而戈薇少女的灵魂看起来却非常的生机勃勃。 所以乔惜能确定，这两个并不是一个人。 ——也许是后代什么的。 他想着，然后等着戈薇的回答。 原本还在乔惜脚下闹腾个不停的犬夜叉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头埋在土里，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戈薇晃神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看向了犬夜叉。 不出所料她并没有看到犬夜叉脸上的表情，沉默了好几秒，她才勉强露出一些笑意，道：“你见过桔梗吗？她，她，我应该是她的转世吧。” 她这样说了一句，又问道：“不知道你是在哪里见到她的，方便说一下吗？” 乔惜睁着眼睛看着她，好半晌，才歪了歪脑袋，含糊道：“我对地方并不怎么清楚，所以也不知道那里是哪里。” 他这么说着，将脚也松了开，犬夜叉待在原地并没有动，直到乔惜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他才从地上猛地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你这个怪物！到底是人类还是妖怪！” ——刚刚明明是对于桔梗非常在意的样子，这会儿跳起来却又一个字都没问。 乔惜眯起了眼睛，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只是又像戈薇问了几个问题，戈薇也没有理会叫嚣个不停的犬夜叉，只一一回答了乔惜。 等到问了几个比较在意的事情，乔惜就抬手绕了绕头发。 想了想，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了戈薇，道：“这是桔梗留下来的东西，既然你们在收集，就正好给你吧。” 戈薇看着小少年手中透明的小玻璃瓶，眼睛忍不住就大大的瞪了起来。 “这，这是……” “四魂之玉！” 犬夜叉也被乔惜手中的东西吸引了过来，接着戈薇的话喊出了瓶子里的东西的名字，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更在意的问题。 “你说，这是桔梗留下来的，是什么意思？” 乔惜眨了眨眼睛，看了他一眼：“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戈薇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她有些艰涩的问了一句：“桔梗呢？她……” 她张了张口，接下来的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乔惜被这两个人的态度弄的有一瞬间的懵逼，怔了好几秒，他忽然反应过来。 “我说，你们该不会以为，桔梗她是死了吧？” “……” 听懂了他这话中隐含的意思。戈薇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你，你的意思是？” 乔惜没忍住“啧”了一声，嗤笑道：“想什么呐？桔梗当然什么事情都没有？” 虽然说他碰到她的时候她确实是已经快死了。 不过乔惜已经帮她的灵魂从那个陶土人偶的身体中脱离了出来，然后帮她重新用极具生机的树木重新塑造了一个身体。 ——妖界有一种不需要泥土，即便暴露在空气也能生长的树木，乔惜用的材料正是这种。 桔梗从此之后就不用像之前那样借助死魂之力才能存活了，不过遗憾的是，她只能从一个人类彻彻底底的变成妖怪了。 ——不过乔惜答应了她，如果某一天她想要成佛转世的话，他可以帮她将那个身体破坏掉。 当然这其中的细节乔惜并没有要和戈薇以及犬夜叉细说的意思，只大致表示桔梗现在不但活着，并且还能活很久的样子，然后就跳过了这个话题，将手中的四魂之玉扔给了戈薇，道：“桔梗让我转告你，要肩负好守护四魂之玉的职则。” ——她那时候和桔梗告别的时候，桔梗只说她要去找一个妖怪了结一些事情，然后让他将这些四魂之玉都交给犬夜叉。 嗯，只不过乔惜觉得犬夜叉看起来完全没有这个戈薇小姑娘靠谱。 第七十二章 戈薇 乔惜隐约嫌弃的瞄了犬夜叉一眼。 ——身为一个半妖，瞧瞧人家晴明，再瞧瞧他，这就叫做差距！ 戈薇接过乔惜扔过来的四魂之玉，然后从自己的领口中拉出了一个同样的小瓶子，将两部分四魂之玉合在了一起，等到光芒落定，只需要一小部分就能将四魂之玉收集完全了。 戈薇握着小瓶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复杂。 ——结果到了之后，大部分的碎片依旧是桔梗收集起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一点，她心中就莫名的非常难受。 乔惜感受着这四魂之玉奇异的气息，忍不住饶有兴趣的问了戈薇几句关于四魂之玉的事情， 不过这会儿戈薇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乔惜见状，也没好意思再废话，就摆了摆手道：“嘛，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就再见啦。” 犬夜叉有些别扭的瞪了他一眼，戈薇下意识的叫住了他：“你要去哪儿？” 乔惜侧了侧头，想了想就道：“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不过是四处走走，寻找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已。” 戈薇沉默了一下，将手中的小瓶子又塞回了领口，然后看着乔惜道：“既然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那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很危险，偶尔也很有趣。” 见乔惜微微侧着头看着自己，浅金色瞳仁看起来清清亮亮，毫无一丝杂质，明亮的阳光从树叶间投下斑驳的影子，照在他脸上，有那么一瞬间，戈薇觉得自己的所思所想在这个小少年眼中无所遁形。 她下意识的躲开了少年的视线，有些难堪的垂下了眼睛。 ——她只是，她只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不想和犬夜叉单独相处而已。 恰好乔惜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非常舒服，并且十分信任，所以她才这么莽撞的脱口而出的说了这么一句。 乔惜看了戈薇一会儿，忽然凑近了她。 他现在身高是和戈薇差不多的样子，这样凑近了就恰好和她脸对着脸，犬夜叉一眨眼就见两个人凑到了一起，下意识的脸上就是一黑，当即就准备伸手将戈薇拉开。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乔惜轻轻说了一句：“你不是此世之人吧，戈薇桑？” “……” 戈薇瞪大了眼睛，瞳仁里满是惊慌，看着乔惜近在咫尺的清澈眼睛，呆在原地没有了反应。 见她这样，乔惜反而是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往后退了一段距离，一双眼睛因为愉悦的心情眼尾飞翘着，嘴角上也是翘起来，看着整个人就如同最温柔的阳光一样。 “呀嘞呀嘞，不用紧张哟。” 他抬手揉了一把戈薇的头发，笑得十分温和。 少年的动作以及目光实在是太温柔了，温柔的戈薇心中一瞬间就生出了无限的委屈。 她明明只是个普通的中学生啊！ 莫名的被妖怪从井里拉到了现在这个年代，莫名的因为初到这个世界犬夜叉除了一开始的误会之后却一直保护着自己的样子而对他渐渐的喜欢上了。 然而在已经被吸引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在犬夜叉心中只不过是个替身，是因为她的前世——那个叫做桔梗的巫女和犬夜叉本来就是恋人的关系。 感情日益发酵的时候就受到了这样的打击，戈薇只想回到现代再也不见犬夜叉，却因为四魂之玉的关系不得不来到这个世界。 ——她真是满心的委屈无人诉说。 原本她和犬夜叉最亲近，开始的时候还能将自己的恐惧害怕软弱的情绪表现出来，然而自从知道了桔梗的事情，戈薇就莫名觉得，她不能输给桔梗。 ——虽然两个人的灵魂是同一个，但是戈薇只想说，她只是戈薇！不是别人的转世！不是替身！ 她就只是戈薇！日暮戈薇！ 她无数次的想要这么和犬夜叉说，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口过。 ——四魂之玉被邪恶的妖怪奈落觊觎着，她怎么可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因为这样的事情而任性呢！ 所以戈薇尽管心里不舒服，她却从来没有说出来过，然而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当小少年就那么轻轻柔柔的揉着自己的头发的时候，戈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中的情绪就蓦然再也压抑不下去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乔惜，然后“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 犬夜叉被她这突然的情绪当下就给震的惊在了原地。 不过乔惜却一点儿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十分温柔，只是静静的看着戈薇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好半晌，戈薇的哭声渐渐的小了下来，乔惜掏出手帕递给她，然后开始思考，这是第几次了，别人在他眼前哭。 ——嗯，次数太多，他已经完全回忆不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身为丰月神，身上有一种自然包容的气息能让人/妖怪很快的放松下来。 ——他是想让对方放松下来，却也没想过对方放松下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哭啊！ 乔惜有些复杂的看着戈薇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抽噎着的样子，心里想，这些人/妖怪到底是将自己压抑了多久啊，才会一放松下来就大哭。 他想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戈薇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看着手中被自己的眼泪鼻涕糊的不像样子的手帕，戈薇脸上一红，下意识将手帕往身后藏了藏。 乔惜嘴角微微一抽，假装没有看见她的小动作。 犬夜叉见戈薇哭声终于停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也不敢再大声，低声嘟囔了一句：“干嘛，干嘛突然就哭了……” 他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乔惜就想起来，其实犬夜叉也不过二百岁——嗯，在乔惜眼里绝对还是个小孩子。 从平安京活下来的乔.老爷爷.惜有些惆怅的想到这里，然后从善如流的让开了位置好让犬夜叉将戈薇哄一哄。 ——他之前没让开是觉得小姑娘压抑的久了，不路上一场发泄发泄迟早会出问题，不过这会儿哭也哭够了，再谈事情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第七十三章 食骨之井 乔惜有些牙疼的目睹着两个年轻人腻歪了好一会儿，然后渐渐的平静了，这才问起了戈薇小姑娘会来到此世的原因。 戈薇因为刚刚的事情，对于乔惜的好感度那是高到突破天际，听到乔惜想知道自己过来的方法，她二话不说，就将一切说的清清楚楚，甚至还想立马带着乔惜去看看那个带她过来的那口井。 不过这会儿距离那口井着实有些远，戈薇早上本来就因为和犬夜叉赌气没有吃早饭，本来就折腾了大半个早上，遇到了乔惜之后又折腾了好一会儿。 她不过是个普通的灵气充沛的人类，这会儿早就饿得不行了，乔惜又没有多么着急，于是就从善如流提出要不然先吃个饭？ ——嗯，村子已经近在咫尺，乔惜表示他自己其实也是想吃点热乎乎的饭了。 戈薇本来就饿了，听到乔惜的提议当下也不反对，于是三个人一转头，就向着村子里去了。 犬夜叉和戈薇原本就和这个村子里的人非常熟悉，并且这个村子里现在的巫女就是桔梗的妹妹，而戈薇是桔梗的转世，犬夜叉又和桔梗前世是恋人。 ——噫，这关系还真复杂。 乔惜眨巴着眼睛跟在两个人身后，听着戈薇和犬夜叉一会儿吵闹一会儿和好，忽然就觉得…… ——有点寂寞呢。 他勾了勾唇角。 自从醒来之后一个熟悉的人都碰不到，就算是他，难免也会觉得寂寞啊。 就在乔惜出神的时候，三个人已经进了村子里。 村子里的人果然对于犬夜叉和戈薇十分熟悉，在看见戈薇的时候甚至还表现的相当的亲近。 ——说不清是因为她的灵力可以筑城结界庇护村子还是因为唯有她能控制犬夜叉这个妖怪。 乔惜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在村民们好奇的看过来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了温柔的毫无破绽的微笑，那乖巧又精致的模样很快就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在得知乔惜是为游历的阴阳师的时候，众人的态度就更加的亲近了，纷纷拿出自家里做的一些小零食要送给他。 乔惜不好意思的收了之后，就热情的给他们做了好些护身符。 说起来这个村子附近的妖怪还不少，不过也许是因为这里犬夜叉的气息太过浓重，所以一些小妖怪并没有敢过来骚扰的。 ——好吧虽然在乔惜眼中犬夜叉是个弱的可以的小孩子，不过事实上在一般的妖怪中，犬夜叉的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 ——毕竟他的父亲是西国的斗牙王。 乔惜安然的在村子里吃了一顿热乎乎的午饭，又收获了一大堆小孩儿喜欢的零食红薯干之类的，然后就和戈薇犬夜叉一起去了那口传说中食骨之井那里。 村子旁边原本就是以前树林，而在这树林之中，就有一棵尤为高大，被当地的村民成为“御神木”，那口食骨之井，就在御神木附近。 乔惜抬手摸了摸长满了青苔的岩石井口，眼睛里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这口井看起来也和普通的静并没有什么差别，只细细感受的时候，能察觉到井底间或有些扭曲的空间以及其间散发出来的可怖气息。 乔惜另一只空闲的手摸了摸下巴，有些感叹道：“这井底，怕是有千万个妖怪的尸骨和血肉。” 他这话说出来，犬夜叉还没有什么反应，戈薇倒是一瞬间脸色就都变了。 ——要知道，她每次都是通过那口井的井底穿梭在两个时空中的，这会儿听到乔惜说井底有些千万个尸骨，她脑子里瞬间就想起了各种形状可怕的妖怪集成的累累白骨堆积的场面，顿时就只觉得毛骨悚然。 乔惜见她一脸惊惧，侧了侧头，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才是个人类小姑娘，对于这种事情会觉得害怕应该是正常的……吧。 ——啧，太久没有接触人类，都忘了人类其实是何等脆弱又软弱的东西了。 他抬手安慰的摸了摸戈薇的头发，然后一手撑着井口，在那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直接跳了下去。 相比于戈薇的担忧惊讶，犬夜叉却表示不用担心。 “放心吧，他肯定一会儿就上来了，他又没有四魂之玉当做结界，不会跑到你那个时空……” 很可惜，犬夜叉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自己飞速的打了脸。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探头向着井底看去——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乔惜的气息莫名的消失在了井底。 “……” 犬夜叉茫然的看着因为他的表现而震惊且忧心的戈薇，心中十分迷惑。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从这里通过？” 犬夜叉表示很委屈。 明明之前戈薇和他赌气跑回去的时候他没有四魂之玉都根本不能通过。 戈薇哪里还管的到他的心情，她想象一下自己家里突然从井里爬出来一个长相精致不似真人身上又穿着狩衣的少年——家里人的反应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头皮一麻，戈薇果断的和犬夜叉说了一句“我过去看看。”然后干脆利落的跳了进去。 一阵白光闪过，戈薇也消失在井底。 犬夜叉：“……” ——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不，他一定要讲！ 犬夜叉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空无一人的井底，只觉得周身的风忽然都变得无比萧瑟。 和戈薇的想象不同，乔惜通过这里的食骨之井，却并没有从戈薇家里那口井里出来。 他确实没有四魂之玉，不过因为精神力的强大，他心中察觉到了食骨之井井底的空间缝隙，便从那缝隙中跨了进去。 也是他运气好，没有碰到空间风暴而成功的降落到了某个空间中，等到乔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还是一大片树木。 乔惜沉吟了一下。 ——总觉得他从醒来之后总是和树林很有缘分啊。 他仰头望了望天空。 虽然他十分确定他跨过了时空，却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年代。 ——嗯，也不知道到底是跨到了他那个时间之前还是之后。 想了想，乔惜耳朵微微动了动，循着气息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妖怪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 小狐狸 入眼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溪水，以及溪水中扑腾着在捉鱼的一只小妖怪，对岸里，有一只牛型的妖怪趴着，一边指挥着水中的小妖怪，一边吃着小妖怪捉上来的鱼。 乔惜歪了歪脑袋，视线在水中那小妖怪的头顶上转了一圈，心中忍不住就感觉有些微妙。 那小妖怪，头顶是一双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无疑是一只狐狸的妖怪了。 ——不过，竟然还有这么弱的狐妖吗？说是妖怪，还不如说就是一只小狐狸呢。 还真是让他有些意外。 说起狐妖，乔惜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晴明，再然后就是九尾狐了。 不过这两个妖怪都是非常强大的妖怪。 即便是晴明小时候还没能将妖力和人类的灵力融合起来的时候，他也不是像眼前这只小狐妖这样，体内的灵力简直微弱的令人发指，甚至连原型都不能隐匿起来。 乔惜默默的盯着小狐妖，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捉了好多鱼，然后被岸边那只妖怪一口吃的干干净净，大半天下来，小狐妖早就累的满头汗，趴在地上一边喘息着一边问道：“这样，你能告诉我见到夏目的方法了吗？” 乔惜歪了歪头，那个妖怪忽然大声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笨狐狸，你被骗了。” 乔惜：“……” ——好恶劣。 恶劣的牛脸妖怪飘在空中，还在继续说着：“就是因为你这么笨，才总是孤身一人，夏目早就忘记你了吧。” 小狐狸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乔惜微微垂了垂睫毛，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那只妖怪将小狐狸嘲笑了一番，然后从空中扔下来一个发光的药丸。 “收下吧，小狐狸，能变成人类一天的药。” 乔惜瞄着被小狐狸如获至宝的接在手中的药丸，好奇的挑了挑眉毛。 这妖怪竟然还会炼药？ 厉害的。 将自己跃跃欲试想要将那药丸拿过来研究一下的心情压下去，乔惜目送着小狐狸欢喜的捧着药丸跑来。 天上那只妖怪的身影渐渐的消失，然而就在它即将消失的那一刻，突然只感觉一阵强大的妖气将自己笼罩了起来，然后下一秒，它整个妖怪就已经趴在了地面上，而站在它眼前的，是一个穿着华丽狩衣的少年。 牛脸的妖怪睁了睁它那比乔惜脸还大的眼睛，眼神里有些小心翼翼。 “大，大人？” 乔惜“嗯”了一声，瞟了它一眼，也懒得废话，直奔主题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 那妖怪有些懵逼，然后仰头看了一眼天色，试探道：“大约……下午五六点？” “……” 乔惜默了一下，反思了一秒钟，重新问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妖怪瞧着乔惜身上穿着的狩衣，有那么一瞬间忽然福灵心至，恍然大悟道：“大人莫不是沉睡多年才醒过来？现在是两千年，不知道大人是从什么年代开始沉睡的？” “……” 乔惜有些恍然。 两千年？ 不就是戈薇生活的那个年代么？ 以及……自己成为丰月神之前，恍惚也是在这个年代的吧？ 乔惜有些茫然的揉了揉头发，然后将束缚着那妖怪的妖力散去了，微皱着没有就离开了这里。 那妖怪疑惑看着乔惜的背影，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也跟着离开了。 ——也不知道那位大人究竟是哪个年代的妖怪，只看着他轻而易举将自己束缚起来的庞大妖力，就只让他觉得对方的妖气如同深渊一样，深不可测。 甚至连好奇的念头都不敢升起来。 乔惜离开了那条小溪，就找了一棵巨大的树木跳上去，然后四下里眺望起来。 这片树林相当的茂盛，他瞄了一圈，什么也没有瞄到，想了想。他在树梢上轻飘飘掠过，三两下就来到了山顶一处大石头上。 他刚刚在树上看着，这个地方视野应当是十分广的。 出乎意料的，这块石头竟然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乔惜盘腿坐下，伸手在地上敲了敲，将石头妖怪敲了出来。 出现的是一个外表非常苍老的妖怪，长长的胡子长长的头发，脸上刻满了褶皱。 他一出现就十分恭敬的朝乔惜行礼，口中道： “大人。” 乔惜微微怔了一下，开口时态度下意识的温和了起来：“你对附近熟悉吗？” 石头妖怪点点头：“这块石头已经存在了成千上百年，我一直都在看着这个世界。” “……” 乔惜默了一下。 恰好这时候山脚下有一趟列车驶过，发出响亮的鸣笛声，乔惜循着声音看过去，回忆了许久，才想起来记忆里那东西似乎是叫做列车的。 石头妖怪并不知道乔惜是在回忆着对于这个年代的记忆，只瞧着这位大人问了一句话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担心是自己的话哪里触怒了他，也不敢打断，就只安静的站在那里，随着乔惜的视线看着远处的列车。 好半晌，乔惜回了神，张了张口，才道：“那是列车？” “是的，大人。” “这里最近的城镇在……算了，有没有什么妖怪对人类世界比较熟悉的？” 乔惜原本想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人类的聚集地，他好过去遛一遛，说了一半又恍惚想起来他现在身无分文，就这么跑去人类的地方也是有些不大妥的，于是索性问一下有没有常年混迹在人类中的妖怪。 石头妖怪闻言，脸上一瞬间有些为难，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满怀歉意的回道：“抱歉，大人，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块石头，因此对于这些也不甚清楚，不过大人要是想知道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镇的话，那我倒是可以说一说。” 他说着，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道：“那里有一处温泉，人类喜欢在那里度假，我记得有一只妖怪住在那附近，大人不如去找他问一问。” 见乔惜脸上有些意动，石头妖怪又赶紧描述了一下他说的那只妖怪的特征，然后就目送着乔惜沿着山路慢悠悠的晃了下去。 直到乔惜的身影消失在树林剑，石头妖怪才恍然想起来。 “哎呀呀，忘了告诉大人现在人类间已经不穿那种狩衣了。” 第七十五章 遇故人 沿着石头妖怪指着的方向走了没有多久，乔惜远远的就感觉到了人类的气息。 不过在那些斑杂的人类气息中，却有一道令乔惜感觉煞是熟悉的妖气。 想起那石头妖怪说的作为温泉店主的妖怪，他心中一动，加快了速度想着那片区域走了去。 旅馆门口三三两两的孩子在笑闹，乔惜瞧着那些跑过来跑过去的小孩儿，有一瞬间的愣怔。 就在他愣怔的这一瞬间，就有一个小孩儿直直的朝他撞了过来。 乔惜下意识的反应是想躲开的，不过正当他准备抬脚的时候，就看到那小孩儿被地上一块小石子绊了个踉跄。 ——他若是躲开的话，这小孩儿肯定就扑到地上去了。 他就迟疑了这么一秒钟，那小孩儿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他只能伸手将那小孩儿扶住。 小孩儿被他撞的有些懵，好一会儿才仰头，待看清乔惜那一张脸的时候神情就有些呆滞。 “妈妈呀，快出来看天使……” “……” 乔惜默了一下，将小孩儿松开了，道：“你没事吧？” 小孩儿“蹭蹭蹭”朝后连退三步，继而睁大了眼睛招呼小伙伴：“看啊！是妖精！” “……” 乔惜忍不住又默了一下。 喂喂，刚刚该说是天使呢！ 他无语凝噎的看着因为那小孩儿的喊声呼啦啦围过来的一堆小孩儿，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小孩儿大都十分敏感，他们察觉不到乔惜不是人类，却能察觉到他身上那种十分令人舒服的气息，于是便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围着乔惜问了起来。 “哥哥，你是妖精吗？” “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哥哥，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哥哥……” …… 此起彼伏的哥哥在耳边回响着，乔惜有那么一瞬间简直想直接败退了。 不过在最后的关头他身为神明的尊严阻止了他。 他笑眯眯又不着痕迹的将周围的小孩儿往后推开了一段距离，然后一一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不是哟，哥哥不是天使。” “哥哥是从很远地方过来的。” “嗯，过来找这个旅店的老板有一些事情。” “不行哟，哥哥有事情要做，所以不能和你们玩哟？” ……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着旅店里挪着，还没等到他接近旅店门口，就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 乔惜下意识的抬头，旅店门口，一个穿着青色浴衣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乔惜看到那个少女心中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今天的青行灯姬竟然是站在地上的呀？ 是的，那个青衣的少女正是几百年前和乔惜算得上好友的青行灯小姑娘。 虽然这只大妖怪在妖怪之中爱好十分清奇，乔惜时常看见她就有几分打怵。 然而在这种举目无亲的情况下忽然遇见了一个熟悉的妖怪，乔惜还是忍不住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他歪了歪头，朝青行灯少女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 青行灯少女看着乔惜也是非常的感慨。 她早就察觉到了今天山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属于大妖怪的气息，正在她思考着究竟是哪个大妖怪从沉睡中醒过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乔惜站在山顶那块石头上的身影，心中也忍不住就有些激动了。 这会儿她早就将一切都准备好，就等着乔惜过来了。 两个妖怪相视一笑。 青行灯朝那些缠着乔惜小孩儿道：“这个哥哥来找大姐姐有些事情，等他办完事情姐姐让他和你们玩好不好？” 可以看出青行灯和这些小孩儿应当是有几分熟悉的，她这么一说，小孩子们只犹豫了一下，就期期艾艾的让她保证，然后才依依不舍的放乔惜和青行灯走了进去。 从旅店的后门穿过去，眼前是别有洞天。 不同于外面旅店里偏现代化的风格，后面的院子完完全全就是平安京时期的风格，让乔惜有一瞬间感觉像是什么都没有变一样。 不过也只有一瞬间，他就回了神，跟着青行灯坐在了回廊下。 因为早就察觉到了乔惜的存在，青行灯早就准备好了一些他喜欢的小点心之类的，两个妖怪并肩坐了，并没有说话，只默然无声的吃着点心。 乔惜吃着几块点心，平静了一下心情，这才捧着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道：“真好呀。” 青行灯瞄了他一眼，眼里漫上了一些笑意。 “几百年不见，你还是这样。” 乔惜歪了歪脑袋，有些委屈似的问道：“嘛，一觉睡起来你们就都不见了踪影，我还以为都被阴阳师搞掉了，原来是跑到这里来开了温泉旅店。” 青行灯闻言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乔惜一眼。 他们都是妖怪，即便是过去了几百年，时间在他们身上并没有留下特别明显的痕迹，青行灯少女依旧如同乔惜印象中的一样，眉目如画，脸色微微苍白，眼睛清澈如水，是一个极温婉的贵族少女的模样。 不过比起几百年前，青行灯看起来更开朗了一些——应该说，是看起来更有人气了一些。 以前的青行灯是冰冷的，尽管是人类少女的模样，可是一眼看过去，只看着她的气质，就能看出来她是个妖怪。 然而现在，她一头青色的长发在身后用发带束了，自然的垂落下去，穿着同色的精致浴衣，跪坐在回廊上捧着茶杯微微笑着的样子，已经和普通的人类少女完全没有了两样。 “呀嘞呀嘞，就算是妖怪，在必要的时候，也是需要与时俱进的啊。” “……” 乔惜默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 青行灯见他不说话，十分轻巧的就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转而说起了大江山里的那些妖怪。 “先前，京都里一直有安培晴明坐镇，不过等到他离开之后，大约过了两百年的时间，不知道怎么的，京都就突然冒出了许多不知名妖怪出来。 那时候大江山已经渐渐的消失在人类的视线之中了——是酒吞的决定。” 说到这里，青行灯忍不住带着笑意轻轻的咳了一声。 “甚至有一个自称是酒吞童子的子嗣的妖怪，让红叶姬和酒吞当时闹了好久。茨木童子更是直接跑去找了那个妖怪。” 第七十六章 夏目你好 乔惜撑着伞，用了三十秒的时间思考了一下眼前的状况。 因为不小心通过食骨之井跑到了戈薇那个时代里，中间出的一点小意外让他并不是从戈薇家里那一口食骨之井出来的，反而是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头上。 索性就在这山脚下，他十分幸运的遇到了几百年不见的青行灯小姑娘，在听她讲述了关于大江山的变故之后就在那里住了下来，同时让一些小妖怪帮忙打听了一下哪里有旁边生长着御神木的一口井，然后自己则是四处溜达着长个见识。 距离他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四天，在将青行灯的温泉旅馆附近的地方都溜达了一遍的乔惜正准备寻找一下自己作为丰月神被供奉的那座山。 正在他踏上这一片区域的时候，恍惚就感觉到一种熟悉感，于是就循着感觉信步来到了这个石桥上。 而目前，他站在石桥的一头，另一头，是一个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一只招财猫妖怪的少年。 ——当然，少年怀中的妖怪确实让他有些好奇，不过更让他好奇的，是少年身上缠绕的他十分熟悉的气息。 ——如果他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那气息约莫是自己的？ 乔惜有那么一瞬间的凌乱。 少年一头银色的短发十分柔顺的贴在耳边，绿色的眼眸注视着自己的样子看起来莫名的温柔。 在看见自己的时候，少年显然是有些惊讶的，手臂微微收紧了，将怀里那只肥的令人发指的招财猫勒的顿时胡乱扑腾了起来。 乔惜顿了一下，歪了歪脑袋，疑惑问道：“那个，我说，你认识我吗？” 少年瞳孔猛地一缩，有些犹疑的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口，不过却没有说出什么，反倒是他怀中的那只肥猫注意到了什么，一双眼睛眯了一瞬间，然后从少年怀里跳了下来。 “是你？！” 它说了这么一句，少年睁大了眼睛有些着急的叫了一声“猫咪老师！”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招财猫作为妖怪尽管已经完全暴露在雨中了，可身上却没有一处被雨淋湿的地方。 它在虚空中以一种诡异的步伐向着乔惜走了过来，让乔惜莫名的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这只招财猫妖怪也许是想摆什么高贵优雅的风范吧，然而很遗憾它的体型限制了它的发挥，做出来的动作用一个“蠢萌”概括无疑是非常的精准了。 乔惜自然能看出来这只妖怪的本体并不是招财猫，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此故作不知。 见乔惜笑了一声，那只招财猫顿时就有些跳脚。 “你个……混蛋！不许笑！” 乔惜侧了侧头，视线落在了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年身上。 少年刚刚慌乱之下，直接将手中的伞都扔了开，这会儿细细密密的雨水落在他身上，很快就将他的头发和衣服打湿了。 乔惜看着他颇有些狼狈的样子，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顿了一下，才问道：“这只蠢猫是你的老师？” 少年眨了眨眼睛，看着乔惜，不知道怎么的，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 “是你吧？乔惜桑？” 他并没有回答乔惜的问题，反而是突然一口叫破了他的名字。 “……” 乔惜怔了一下，接着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果然……” 他轻巧的抬脚走到少年身旁，将伞撑在了两个人头顶。 他现在有一米六左右，而少年约莫比他高了五六厘米的样子，于是站在少年身边，他只能微微仰着头，伸手从少年脖颈上挑出了一根绳子。 绳子上系着一个小巧的荷包，荷包下端又绑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绘马——看着这气息，无疑是出自自己的手笔了。 乔惜对此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在看到这少年的第一眼，除了他身上属于自己的气息，他就发现，少年本身的气息以及灵魂都是让他十分喜欢的。 ——干净，温暖，且具有强大的灵气。 唔，应该说，所有妖怪应该都会喜欢这样的气息的吧。 乔惜想着，踮起脚尖，抬手就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又将荷包和绘马塞回了少年的领口中，随口问道：“我给你的？” 少年一直红着眼眶一言不发的看着乔惜的动作，直到听到他说话，才软软来了一句。 “嗯——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乔惜被少年语气中小心翼翼的情绪惊的怔了一下。 少年刚刚淋了一小会儿的雨，头发上都是湿漉漉的，清澈的绿色瞳仁里混杂着一些期待思念以及忐忑又委屈的情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下一秒，乔惜伸手摸了摸少年的手心，发现他手指有些凉，索性就直接将少年的手握在了自己手里，无视了在旁边不停跳脚的肥猫，拉着少年沿着石桥走了下去。 这附近他记得有一个废弃的神社，姑且可以先过去让这个少年避一下雨。 这么想着，没用多长时间，两个人就来到了神社里，乔惜将伞收起来，然后将少年按着在台阶上坐了下来，自己站在他身后抬手触上了他的头发。 温暖又柔和的妖力从他指尖慢慢散落，缠绕着水汽从发丝间氤氲开，很快就将少年有些湿的头发弄干了。 少年十分乖巧的任由乔惜动作，等到乔惜忙完了然后和他并肩坐下来的时候，他才试探的伸手，握住了乔惜的衣角。 尽管知道这个时代人类的服装已经大有变化，不过乔惜也只是将他那一身狩衣换成了更简单一些的浴衣，那一头浅金色的长发在身后束了，再没有更多的改变。 这会儿被少年攥住了衣角，乔惜便侧头看过去，十分自然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知道自己能将头发做成护身符送给少年，那么之前两个人的关系应当是十分亲近的，然而他现在确实又不知道少年的名字，就只能问了。 不过他这一句话问出来，少年就垂了睫毛，神情失落，好半晌，才轻轻说道：“我叫贵志，夏目贵志。” ——近一年的时间不见，夏目贵志希望乔惜桑能叫一下自己的名字。 第七十七章 名为夏目的少年 来到这个世界四天的时间，乔惜听着青行灯说了大江山的事，说了现在这个时代的事…… 他听青行灯说了许多事，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却没有包括乔惜自己的事情。 乔惜没有问过这个时代的自己是怎样的，青行灯也没有主动说过。 这其中的原因，约莫就是一些属于大妖怪的傲气了。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青行灯，对于预知未来这种事情，都是不屑的。 他相信就算不知道，自己也不会做出什么值得后悔的事情——既然不会后悔，那么知道不知道也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反而是知道了以后，而因此在和别人相处时不由自主带出来的感觉，更让他不喜欢，甚至会因为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而失去做事的新鲜感。 于是这会儿，乔惜和这个明显和自己关系相当不错的少年坐在一起，却并没有问什么问题。 ——显然这个少年也并不是什么活泼的性格，他不说话，少年就只垂着眼睛坐在他旁边，时不时的抬眼看他一下。 ——贵志，夏目贵志。 乔惜想着这个少年说着自己名字的时候，眼睛里亮闪闪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就微微软了一下。 最终，他轻轻的咳了一声，歪头看着少年道：“或许，应该说一句，好久不见？贵志君。” ——其实应该是初次见面才是。 乔惜这么想着，面上却是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少年。 夏目贵志见他看着自己，有些紧张的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去蝴蝶一般颤动着，让乔惜很有伸手碰一碰，看看它会不会就这么飞走了的欲望。 好半晌，夏目才微微侧了头，红着脸颊期期艾艾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乔惜桑。” 他说了这么一句，突然莫名的就镇定了下来。 夏目贵志想着，自己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想要告诉乔惜，一年的时间不见他有多想他。 他还想说自己已经渐渐的成长了，现在已经能稍微将灵力用的轻松一些了。 …… 想说的话很多，不过最终，夏目贵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是看着乔惜，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十分温柔的笑意。 乔惜感受到了少年身上原本起伏不定的情绪渐渐的平息下来，最后变成了十分温柔的气息，忍不住就歪着脑袋瞄了他一眼。 这一眼瞄到少年脸上的微笑，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嘴角一勾，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气急败坏的招财猫妖怪远远的飞奔过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台阶上坐着的两个少年脸上那如出一辙的温柔微笑。 原本一肚子的叫嚣莫名的就突然消散了开来。 它停下步子，远远的看着两个人，久久没有动作。 它很久很久以前，其实是见过乔惜的。 那时候夏目玲子还活着，而它自己也没有被封印。 不过…… 它仰头看着乔惜脸上的神情，微微歪了歪脑袋，莫名笑了一下。 他或许是不记得自己的吧。 ——作为一个神明。 斑有些惆怅的看了一眼乔惜，然后默默的在雨中将自己团成了一团。 乔惜正和夏目静静的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不期然视线里就突然蹦出来一个白白的圆团子。 他眉毛动了动，眼睛微微一眯，就发现那个团子就是刚刚那只招财猫的妖怪了。 他抬起一只脚随意踩在了木制的台阶上，另一条腿自然的放平，然后身子随意的向后靠在了旁边的柱子上，看着夏目贵志侧头问道：“那只蠢猫，是你的老师？” 夏目贵志顺着乔惜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在雨中姿态煞是萧索的招财猫，“腾”的一声站起来冲进雨里将那只肥猫提了回来。 斑被他十分粗暴的抱进神社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在台阶上了。 神社虽然有些破旧，然而用来遮风挡雨却也已经足够了。 斑忍不住侧头。 旁边夏目正不好意思的傻笑着，而那位大人正在无奈的用妖力帮他把头发一点一点的弄干。 斑一双眼睛眨了眨，心里想着，这个人类果然是非常奇怪的。 它自己是个妖怪，就算是在雨里也不会被淋湿，然而这个人类却总是做这种莫名其妙又毫无意义的事情。 斑想着，然后默默的将自己圆乎乎的身体朝着夏目贵志跟前挪了挪。 乔惜快速的又将夏目的头发弄干了，这才施施然的又靠在了柱子上，道：“呐，所以呢？这只肥猫是你的老师吗？” 斑闻言下意识怔了一下。 ——刚刚这位大人是在问夏目这个问题吗？ 下一秒它反应过来，正想说话，夏目就率先道：“嗯，猫咪老师教我怎么使用友人帐。” 斑堵在嗓子的一句“我是他的保镖”就被咽了回去。 乔惜疑惑的歪了歪头：“友人帐？” 听出他语气中的茫然，夏目怔了一下，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他。 ——友人帐，不是他交给自己的，属于外婆的遗物吗？ 夏目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乔惜挑了挑眉毛，咳了一声就十分自然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啊，是吗。这只肥猫看着能力姑且还是可以的。” 夏目贵志并没有想太过。 他对于乔惜十分信任，信任到完全没有察觉到他是在转移话题，就回道：“嗯，猫咪老师是很好的妖怪，已经保护了我很多次了。” 他说着，就细细罗列了几个猫咪老师在有妖怪袭击的时候保护自己的例子，最后有些腼腆的笑着做了总结。 “虽然现在已经有猫咪老师帮忙，但是我也有很认真的学习灵力的使用。” 乔惜好奇的看着他：“哦？那你现在学到哪里了？” 夏目少年十分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从挂在腰间的包里掏出来一张小纸人放在手心里。 乔惜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动作，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招财猫突然一脸不忍直视的移开了视线。 只见夏目贵志将小纸人放在手心里，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之后，便专注的盯着小纸人。 好半晌，他手心中渐渐的泛起一阵柔和的白色光芒，伴随着那阵光芒，小纸人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第七十八章 约定 见小纸人站了起来，夏目一脸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然后献宝一般将小纸人举到了乔惜眼前。 “看呀。” 他控制着小纸人在他手心里缓缓的走动着。 乔惜等了好一会儿，见那小纸人就只是反复走动着，就再没有了其他动作，再一抬眼看见夏目贵志脸上的神色，差点一个不小心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好半晌，他艰难的将嗓子里几欲脱口而出那句“就这样？”给咽了回去，然后对上夏目少年期待的视线，道：“嗯，很厉害。” ——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确实是很厉害了。 分明体内的灵气这么充沛，竟然就只能控制着小纸人走动。 夏目听着乔惜温和的称赞，侧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脸上兴致勃勃的神采忽然退了下去，好半晌，才有些失落的轻垂着眼睛道：“我知道，这其实是最简单的。可我学了好久，也只能做到这样，我很差劲吧……” 乔惜有些无措。 夏目少年身上的情绪实在表现的太过明显。 原本闪亮亮的眼睛垂下来，那清澈的绿色眸子盛满了显而易见的失落，就好像是一只连耳朵都垂下来的小动物一样，让乔惜下意识的就安慰了起来。 “也并没有……嘛，就算只进步了一点点，但是只要比是之前有进步就很好了。” 他安慰了一句，见夏目少年依旧是不能释怀的样子，索性就抬手抱了他一下，道：“不用着急，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呀，只要努力的话，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出色的阴阳师的。” “阴阳师？” 乔惜歪歪脑袋，对于夏目少年的反应有些不解。 “阴阳师，有什么问题吗？” 夏目贵志眨巴着眼睛，绿色的瞳仁盯着乔惜的样子显得十分认真。 “乔惜想让我成为一个出色的阴阳师吗？” “……” ——要不然呢？ 不成为阴阳师学习控制灵力干嘛？ 乔惜有些懵逼的看着夏目贵志，没有说话。 看着他的眼睛，夏目贵志脸上的失落很快就消散了。 他握了握拳头，转而一脸的坚定：“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成为一个出色的阴阳师的。” 乔惜还是没有说话。 他隐隐觉得，自己约莫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不过，这少年天赋十分出色，不成为阴阳师也有点浪费他体内的灵气了。 这样想着，乔惜索性将这个问题扔到了脑后。 两个人并一只肥猫在这神社里坐了好久，雨才渐渐的停了下来。 一场雨过后的天空总是出奇的明澈，连树叶也被雨水洗出了明亮的翠绿色，看起来青翠欲滴，特别喜人。 乔惜望着碧蓝的天空，站起身，下意识的反手摸了摸腰后——没摸到面具，倒是摸到了一把伞。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正准备说话时，手腕微微一动，指尖上就飘起了幽幽的青色光芒。 那些光芒在空中化成了青色的蝴蝶，翅膀扑闪了级下就渐渐的消散在了空气中。 乔惜顿了一下。 这是青行灯的信号，也就是说，食骨之井应当是被找到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乔惜下意识的侧头，看了一眼旁边也跟着站起来的夏目贵志。 好几秒后，乔惜抬手将手中的伞塞到他手里，然后歪头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呐，送给你了。” 夏目握着伞，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乔惜。 乔惜不知道怎么的，一对上他的视线，原本应当是十分轻松说出来的告别之语莫名的就哽在了喉咙里。 好半晌，他挠了挠脸颊，忍不住就嘟囔了一句：“嘛，我要走啦。” 夏目睁着眼睛看着他，也不说话。 乔惜无奈，想了想，伸手将披散在身后被束在一起的头发拨到前面来，然后拔了一根下来。 他一只手握着夏目少年的手，另一只手捏着头发将其缠绕在了他的手腕上，缠了几圈最后灵巧的打了一个结。 随着他的手松开，那头发散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然后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乔惜瞧着他毫无变化的手腕，忽然就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意。 下一秒，夏目贵志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乔惜从他头上同样扯下了一根头发。 乔惜将夏目的头发绕在了手指上，然后得意的朝他晃了一下。 “诺，这样的话，以后要是遇见了，我就能第一时间认出你啦。” ——他的意思是等到他回到了过去，随着时间推移再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找到夏目的踪影了。 不过夏目并不知道他是通过食骨之井从几百年前来到这个时代的，因而只以为他是要去哪里很长时间。 ——这个时间长到也许他会忘记自己。 这么一想，夏目贵志眼睛一酸，心里就有些委屈起来。 不过他终归不是什么任性的人，最终也只是软软道：“好，我会一直记着你的。” 乔惜弯了弯眼睛，也不做什么掩饰，身形十分轻巧的就从夏目眼前直接消失了。 夏目贵志怔怔的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神社，好半晌，才听到身后猫咪老师没好气的道：“喂，笨蛋，那位大人都已经走了！” 他有些茫然回头：“是啊，已经走了。” ———————————————— 乔惜回到了青行灯的温泉旅馆里，果然是有小妖怪传来了食骨之井的消息，乔惜想了想，便直接和青行灯告了别。 他们妖怪之间已经习惯了几百年的时间都见不到面，倒也不存在什么不舍的情绪，青行灯少女十分干脆的表示赶紧走。 临走时还不忘让乔惜回去后去找大江山那些妖怪时给她带点礼物，让乔惜十分无言以对。 这个时代的食骨之井是在戈薇家里的，乔惜根据小妖怪的指路没有什么波折就找到了戈薇家里。 他路上还在思考着万一碰到了戈薇家里人要怎么处理，索性等到他来到戈薇家里的时候，戈薇正好就在，省了他许多事情。 戈薇见到他更是激动。 “乔君！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你从井里消失后我就紧跟着过来了，问了家里人都说没有看见你，我还以为巴拉巴拉……” 第七十九章 回去 戈薇很是表达了一下她的担忧之情，乔惜瞧着她情绪激动的样子就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出来之后就跑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直到今天才找到了这里。” 戈薇巴拉巴拉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忽然想起来，对方来到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能这么快找到自己家里一定是非常不容易了。 这么一想，她也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些歉意的盯着乔惜，戈薇挠了挠头发道：“我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也是我没有想到这口井的降落地点还会有偏差。” 乔惜摇头：“和你没有关系，是我擅自从井里跳下去的。” 两个人进行了好几分钟的商业互吹，然后戈薇才带着乔惜从食骨之井里又穿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从井口跳出来，乔惜一仰头就看到井口犬夜叉趴在那里眼巴巴的朝着下面正看着。 见出现的身影是乔惜，他视线带着微妙的嫌弃漂移了一下。 乔惜撇了撇嘴，从井里跳了出来，顺手还拎着戈薇衣领。 见到戈薇，犬夜叉这才激动起来。 “戈薇戈薇，你终于回来了！” 他脸上不禁就十分的委屈了。 那时候乔惜一个招呼也没打就直接消失在了井底，而戈薇虽然打了招呼，然而也就一句“去找他”就没了后文，只留在他一个在井边，没有四魂之玉也不能穿越过去，直接离开的话又十分担心戈薇出来出什么意外——甚至还怕戈薇直接回到她的世界就不再过来了。于是坐在井边就各种的委屈。 ——其实见到戈薇对于乔惜这么关心的样子犬夜叉心中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酸涩感觉，不过他却并没有说出来。 这会儿也只是一脸不高兴的埋怨着戈薇走了也不带着自己，又还有四魂之玉没有找齐竟然就擅自离开之类的，说的本来心中有些歉疚的戈薇瞬间就觉得不好了，朝着他大吼了一声：“我担心乔去找他关你什么事！” 她吼完就直接跑走了，徒留犬夜叉呆了一下，就狠狠地瞪了一眼乔惜，然后才火急火燎的跟在了戈薇身后，不过也不肯好好解释，只说他们还要找四魂之玉你不能走什么什么的。 “……” 乔惜站在井边，遥遥的看着那两个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被犬夜叉的情商也是真的叹为观止了。 ——怪不得不管是人类和妖怪都对这货没什么好感，原来都是自己作的。 乔惜挠了挠下巴，然后仰头看了一眼天色，回忆着青行灯少女告诉自己的大江山现在进入的方法，然后在井边给戈薇留了信息，就直接离开了。 至于他们口中所说的四魂之玉，虽然功能听起来仿佛很高大上，不过他还真的是不怎么感兴趣。 按照青行灯所说，其实大江山并没有转移地盘，不过是酒吞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结界，直接将大江山和现世给隔离开了——就好像传说中的地狱一样，和这个世界甚至已经不在一个空间之中了，而是自成一个独立的空间。 索性这会儿乔惜知道了进去的方法，就直接马不停蹄的向着大江山赶去。 在他的设想中，他叫了酒吞和茨木之后应该和这两个家伙好好的打上一架，然后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情绪。 然而果真是世事无常乾坤莫测，当乔惜一脸玄幻的坐在酒桌前的时候，他心中依旧是懵逼的反应不过来，直到旁边一个以前认识的妖怪捧着酒杯跑过来和他叙旧，才让他渐渐的反应了过来。 ——酒吞童子，有崽子了？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嘴里迎着那妖怪的话，眼睛却忍不住直往坐在酒吞旁边才一个月就看着已经五六岁的小孩儿身上看。 和他说话的妖怪自然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鬼影丸殿下虽然才一个月，但是已经是非常强大的妖怪了呀。” 他一只圆溜溜的眼睛转动着，笑着称赞着鬼影丸殿下出生后的种种事迹。 ——鬼影丸就是酒吞和红叶那只崽的名字。 乔惜一边听着，一边瞄着鬼童丸。 鬼童丸看起来是个五六岁的男孩儿模样，完全加更了酒吞和红叶的美貌，一张脸粉雕玉琢，十分精致，红色的头发和酒吞一样，看起来十分蓬松，映衬的他那一张小脸越发显得玉雪可爱。 尽管还是个小崽子，然而他体内的妖力确实如同那只妖怪所说的一样，已经十分强大了。 小土只瞧着他连跑带跳的举着酒吞的酒葫芦和一众妖怪拼酒，就哭的这个世界实在是非常的玄幻了。 ——好吧，本来就是妖怪的世界，也不能指望着能有多正常。 乔惜笑着摇了摇头，端着酒碗小小的啜了一口，然后愉悦的眯上了眼睛。 那妖怪还在说着关于鬼影丸的一众事迹。 ——什么刚生下来就能跑会跳呀，没有多长时间就会说话了呀，总之怎么厉害怎么来。 让一众妖怪垂涎的同时也十分敬畏。 妖怪生崽本来就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妖怪自身的存在已经是非常不合理的了，尤其是像酒吞那样强大的妖怪。 ——甚至他能有后代已经令一众听说的妖怪十分震惊了。 震惊之后继而就是垂涎。 ——如果能在酒吞的幼崽刚出生的时候就将其吸收了，那无疑就会让自己增添一份十分强大的力量。 鬼族王者的血脉，想一想就是具有非常强大的灵力的。 于是在红叶有了身孕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了以后，大江山很快便陷入了一片混乱。 一边是酒吞四处抓捕妖怪给红叶补充血气，另一方面却也是垂涎酒吞血脉的妖怪伺机而动想要在红叶生产之前将其掳走。 红叶虽然这些年下来，已经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妖怪了，然而怀孕的女妖一般是要用生命来孕育后代的。 酒吞舍不得红叶受苦，因而四处抓捕其他妖怪让红叶吸食血肉来滋养腹中的胎儿。 ——一开始的时候那些普通的妖怪还姑且能满足鬼影丸生长的需求，然而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红叶怀孕了好几年的时间，鬼影丸却一直生不下来。 第八十章 再临大江山 对于这个事实，酒吞和红叶的心情都是喜忧参半。 幼崽在母体中存在的时间越长，说明他的血脉就越强大——然而相应的，要真正长成所需要的血气也就越多。 渐渐的一般的妖怪已经不能满足，还未出生的鬼童丸竟开始吸收起红叶的力量。 尽管任由鬼童丸这样做红叶绝对会死，然而没有一个母亲能拒绝自己的孩子，于是红叶并没有做出什么反抗。 ——可想而知当某一天酒吞狩猎回来之后在宫殿里看到的是奄奄一息的红叶时心中是何等的惊怒交加。 有那么一瞬间，酒吞差点将鬼童丸给搞死了，然而红叶阻止了他。 酒吞对红叶完全没有办法。 那时候茨木率领着大江山的妖怪们屠戮四面八方涌来的妖怪也脱不开身——那些妖怪虽然单独一个看都很垃圾，然而架不住数量多啊。 其间有些混水摸鱼的人类阴阳师更是直接被茨木不留情面的屠戮殆尽成为妖怪的养料。 时间长了，不管是酒吞，还是茨木都是有些支持不下去的。 最后的最后，酒吞只能启动了很久之前他和乔惜晴明研究出来的一个结界。 ——晴明还在世的时候，几个妖怪闲谈的时候曾经说起过有关大江山的未来。 乔惜虽然对以前的记忆不甚清楚，但他也十分清楚的知道，未来的人类在发明上能走的有多远，再加上晴明在占卜上的造诣，两个妖怪一个人类便决定要将大江山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这个抹去，却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抹去，而是让它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几个人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在提出了设想之后很快就能有了头绪，并按照那个方向开始进行研究。 最终研究出了一个能将整个大江山都从这个空间脱离出来的结界——然而那个结界要成功的被弄出来，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 百万妖怪的血肉做引，可不艰难去了。 ——那时候结界虽然被研究了出来，然而需要百万妖怪血肉才能开启什么的实在是太过残暴，因而乔惜和酒吞那时候虽然都比较反对，因而也就被放置了下来，不过晴明却并没有将其销毁，反而是让酒吞将它留着，只说到时候会有用。 等到因为红叶怀孕的事情导致整个大江山血流成河的时候，酒吞才恍然想起来这个结界，以及晴明那时候告诉自己的话。 ——这个时候，应当就是合适的时候了吧。 酒吞启动了结界，利用的就是大江山这几年时间堆积出的无数妖怪尸骨。 非常成功的，大江山从世间独立了出来。 大江山的妖怪消失在了众人眼中，而知道大江山的妖怪则因为那场混乱死的死残的残，侥幸活下来的也大部分都在大江山里——于是乔惜从沉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大江山已经泯然众人眼中了。 两个妖怪一个说一个听，倒是自在的很，乔惜终于才将整个事件了解了一个大概。 ——即便并没有亲眼所见，然而乔惜想象着百万的妖怪骨血堆积成山的场面，也只能叹息了。 正当他心中复杂的时候，一直都没抓到影子的茨木童子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 茨木还是和以前一样，看见乔惜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打一架，而任性的妖怪完全不顾忌这是他挚友唯一子嗣的满月宴，直接举着酒杯朝乔惜亮了亮，又仰头一饮而尽，这才大笑起来：“乔惜，好久不见，来战啊！” 乔惜嗅着他身上浓重的酒气，面无表情的转头，冷漠道：“不了谢谢。” 茨木童子本来就不是肯好好听人说话的性格，在喝醉了之后尤甚，在听到乔惜的拒绝之后，他的眼睛越发的亮，眼看着直接就要掏爪子了。 乔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斜着眼睛睨了一眼酒吞和红叶以及诸位妖怪其乐融融的场面，无奈的扶额，果断道：“等一下！” 茨木童子睁着金黄色的眼睛看着乔惜，一脸茫然：“怎么？” 乔惜仰头，默默的盯着他的眼睛，电光火石之间想起的竟然是很久以前见过的茨木童子扮女装是倾国倾城的模样。 好半晌，他转头，“嗖”的一下就不见了人影。 ——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茨木高，好气哦！ 茨木童子认准了乔惜，自然是不依不饶的跟着乔惜的气息追了出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茨木童子看着不远处轻飘飘站在树梢的乔惜眼睛一亮，张口：“——地狱之手！” 乔惜眼睛微眯，身形灵巧如一只蝴蝶一样在空中翻飞，茨木以为他要躲，于是揉身而上，第二记攻击紧跟着就冲了上去。 然而事实上，乔惜并没有要躲意思。 在经过了几百年的沉睡之后，他自觉已经有了非常大的进步，甚至有时候会产生自己甚至能白日飞升的错觉。 ——嗯，确实是错觉。 不过比起以前强大了很多也是真的。 以前他能和茨木打个平手，没道理现在就要躲了。 更何况他也想要切实的感受一下自己究竟强大了多少。 他在空中微微一翻，就正面迎着茨木童子的第一记“地狱之手”冲了上去，澎湃的妖力从他一双纤细的手掌中溢出，紧紧的将茨木的妖力包裹了起来，还不等喘一口气，茨木的第二记攻击紧跟着就来了。 …… 酒吞一抬眼，瞥见原本安静坐在那里喝酒的乔惜不见了踪影，微微眯了眯眼睛，旁边红叶见他表情，轻声道：“我刚刚看见茨木过去了。” “……” 酒吞瞬间就理解了乔惜不见人影的理由并且心中非常感激。 ——幸亏乔惜不像茨木一样战意来了就不顾场合乱搞。 他微微抽了抽嘴角，视线落在了混在一堆妖怪之中如鱼得水的鬼影丸，目光里隐隐竟然透露出一丝杀气。 红叶就在他旁边站着，相处几百年的熟悉让她很快就察觉到了酒吞的不对，忍不住伸手抓住了酒吞的手指，见酒吞转过头来看她，一双眼睛里满含了祈求。 “……” 酒吞看着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生了鬼影丸之后红叶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眉目间依旧是极其美艳，可酒吞瞧着，下意识却想起来他那次回来之后看见的红叶奄奄一息形如老妪的样子，心中蓦地就是一痛。 第八十一章 女装大佬的合作 半晌，酒吞抿了抿唇，然后将视线移了开，旁边的红叶一瞬间脸色就刷白。 酒吞虽然移开了视线，然而注意力依旧在红叶身上，见她白了脸色，赶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触到她冰凉的指尖，顿了几秒钟，终究是低声道：“你放心，我……不动他。” ——却也不会庇护他。 酒吞红色的瞳仁里闪过细微的一道流光，掩藏的极好并没有被红叶发现。 ——他确实不贵再动他，然而具有着大妖怪血脉的幼崽要如何在一众妖怪环伺下错过，他酒吞童子并不感兴趣。 能为他提供一个如今大江山这样相对来说比较平和的生长环境已经是他最大的慈悲了。 ——每一个大妖怪，都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慢慢的强大起来的，如果鬼影丸不幸被某个妖怪吃了，那么他酒吞童子也不过是当做没有他这个子嗣就是了。 红叶不知道酒吞心中冷漠的想法，只是听着他的保证微微松了一口气，反手将酒吞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 酒吞低头看着她渐渐有了一些血色的脸颊，有些心疼的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将背后的酒葫芦递给了她让她喝上一些。 ——他的酒葫芦里的妖酒都是他自己的妖力凝炼生成的，其中蕴含着他近一半的妖力，对于红叶现在虚弱的身体是一个很好的营养品。 红叶接过酒葫芦，朝酒吞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然后仰头喝了几口妖酒，脸上霎时间就恢复了血色。 ———————————————— 乔惜和茨木一打又是好几天，这次虽然没有酒吞过来将他们拦住，然而两个人几百年前切磋习惯了的，约莫着差不多了便自发的停了手。 ——虽然茨木感觉到乔惜比起以前强大了许多跃跃欲试很想酣畅淋漓的战一场，不过被乔惜无情的拒绝了，茨木只能怨念的收了手。 两个人站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互相对视了一眼，乔惜一挥手，身上乱糟糟的衣服又是焕然一新，然后直接盘腿在地上坐了下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张小几放好了，又摸出几盘百味果子，以及飒斗独家出产的樱花酒放在了小几上。 茨木也将自己破破烂烂的铠甲用妖力修补完整，也也盘腿在乔惜对面坐了下来。 两个妖怪对酌了几杯，茨木对于这以往没有喝过的樱花酒非常的感兴趣。 “这是人类的酒？” 他晃着琉璃杯子里粉红色的酒液，又将其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然后问道。 乔惜半眯着眼睛捧着杯子轻轻的啜了一口，摇头道：“不，这是樱自己酿的。” 茨木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他是感觉到这酒中不带一点儿妖气，所以才认为这是人类的酒，却没想到原来是跟在乔惜旁边的那只樱花妖怪的手笔。 他感受着酒液在自己舌尖轻轻绽开的清甜气息，忽而笑道：“这酒若是拿到人类贵族那里，肯定是要被极力追捧的。” 他笑着，然后一脸的若有所思。 “唔，因为红叶生产的事情。大江山这两年穷了许多，也差不多可以扮了女人去京都转一圈了——这种酒正好能用得上。”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转头看着乔惜，询问道：“这样的酒，你还有多少？” 乔惜：“……” “刚刚风有点大你说什么？” 乔惜瘫着一张脸，有些反应不能。 其实他将酒拿出来的时候，还想着茨木这家伙也许对这样甜腻的花酿会不感兴趣。 ——嗯，不感兴趣的话就不给他喝了就完事了。 乔惜是没有想到喝着樱花酒茨木没有表现出什么抵触，反而是饶有兴趣。 ——哦，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宁愿他没什么兴趣。 茨木看起来确实是非常的兴致勃勃。虽然这会儿外表看起来还是一副汉子的形象——还是特别有阳刚之气的那种，然而他用拇指和中指捏着琉璃的酒杯，食指轻轻的搭在杯沿，无名指和小指微微翘着，抬手将酒杯凑近了唇边，然后一侧头，朝乔惜扔了一个娇媚无比的微笑。 他瞳仁是十分灿烂的金色，眼波流转间竟生生的带着无与伦比的媚。 “……” 乔惜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说出来有些方，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要被茨木这一个眼神儿看的差点把持不住。 尤其是他脑子里条件反射的就将眼前这张汉子脸换成了当年曾经见过的茨木穿着和服时的那张妹子脸。 ——这货五官本来就精致，扮男扮女的区别就是女装时脸部线条更加柔和一些。 “我说，这样的酒，你还有多少？” 茨木将自己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 乔惜艰难的抹了一把脸，好半晌，才道：“樱每年都酿了一些，几百年下来，已经攒了许多了。” 茨木眼睛一亮，“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杯子扔在小几上，然后凑近了乔惜猥琐一笑道：“呐，我们合作，到时候分你一半，如何？” 乔惜：“……” 见乔惜没有反应，茨木拍了拍胸膛，一副十分可靠的模样：“你只要提供这些酒，也不多要，三十壶就好，京都里那些蠢货绝对会被我完全掏空。” 乔惜：“……” ——掏空什么的…… 大兄弟，你这个说话方式十分的危险啊。 ——好吧他知道茨木的“掏空”说的是将京都贵族的钱包掏空的意思。 乔惜再次伸手抹了一把脸，道：“你要是喜欢，送你一些也无妨，不过合作什么的谈不上，我独身一人，却也用不上什么东西。” 茨木神情一肃，道：“不行，借用了你的樱花酒，得来的财物是一定要分给你的。” 乔惜忍不住转头看着茨木的眼睛。 说起来，似乎越是强大的妖怪。瞳仁看起来就越清澈，单只看眼睛的话，你完全不能想象这个妖怪在成长的过程中脚下踩着多少具尸骨。 ——是不是这时间所有妖怪都是这样乔惜不知道，最起码他熟悉的妖怪诸如酒吞青行灯都是这样。 毫无疑问，茨木也是其中一个。 他用着金色的清澈瞳仁认真的表达着自己意愿的时候，乔惜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能拒绝。 第八十二章 玉藻前 乔惜脸色木然的看着茨木，许久，点了点头：“好吧，你开心就好。” 见他终于松了口，茨木顿时喜笑颜开，直接端起小巧的酒杯中的樱花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好极了！我们的合作一定会大获成功！” 乔惜：“哦。”冷漠jpg. 茨木一拍手，说干就干。 他风风火火的拉着乔惜一溜烟儿跑去了酒吞的宫殿，路上碰见了一众参加完鬼影丸的满月酒然后返回的妖怪，不过茨木并没有在意，直接就拖着乔惜闯进了酒吞的宫殿中，彼时，酒吞和红叶正腻歪在一起，眼看着即将要进行酱酱酿酿的活动。 茨木：“挚友挚友！我要去京都！” 酒吞：“……” ——我有一句mmp我一定要讲！ ——你想去特么倒是去啊！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作为大妖怪都没有一点素质不知道进来的时候要敲门吗？ ——吗格机今天是谁守门的，见到茨木过来都不知道拦着吗？这个妖怪怕是不能用了！ …… 在这一瞬间，酒吞脑子里一连刷过了好几条吐槽。 ——尽管他不知道这种想要说话然而千言万语汇聚在心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状态叫做槽多无口，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勃然大怒的拎起葫芦就冲着茨木“顿顿顿”的发射妖气弹。 面对酒吞的无差别攻击被迫四处闪躲着的乔惜：“……” ——池鱼之殃何其无辜。 索性茨木在看到挚友对自己发起攻击的时候就十分兴奋的松开了乔惜的手，而酒吞又专注于攻击茨木，因而乔惜得以一个闪身远远的让出了场地。 茨木和酒吞打成一团，周围的宫殿“轰轰轰”的凄惨无比。 “乔惜桑，好久不见。” 一个温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乔惜转头，是红叶。 他视线落在她微红的脸颊上，心中顿时十分微妙。 顿了一下，乔惜咳了一声：“是的呢，好久不见。” 红叶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乔惜的视线，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朝他吐槽道： “他们两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打上一架，大江山为了修宫殿都已经快支付不起了。如果不是没有妖怪能打败他们两个，我猜妖怪们早就想掀起暴动了。” 乔惜：“……” ——看来大江山最近确实是很穷了。 茨木说缺钱，乔惜还想着这货怕不是又想搞事情，然而这话被红叶说出来，可信度就非常的高了。 ——尽管挂着温婉的笑容用着温柔的声音说出吐槽的话的红叶看起来其实也没有多么可靠就是了。 乔惜张了张口，只觉得沧海桑田沉睡了几百年时间的他简直已经跟不上妖怪们的思维了。 红叶瞧见他脸上的表情，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也是满满的贵族味道，抬起白嫩的小手捂着唇，眉眼弯弯，看起来矜持又优雅，道：“妾身不过是随口一说，丰月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乔惜：“……” ——这话他还是没法接。 顿了好几秒，他张口道：“叫我乔惜也可以的。” 红叶盈盈一笑，眉目如画。 “嗨，乔惜桑。” 她叫了一声乔惜的名字，才提起茨木刚刚兜头进来喊出的话：“茨木君刚说要去京都？” 乔惜无奈点头，想了想，掏出一小瓶樱花酒递给红叶，又免费赠送了一只琉璃的精致酒杯，道：“这是樱花酒，茨木喝了很是喜欢，觉得会受到京都的人类贵族的追捧，因而决定去京都……” ——尽管乔惜觉得两个字说起来着实是有些不大恰当，然而斟酌了好几秒，他还是吐出两个字：“卖酒。” 红叶又“噗”的笑了起来。 “茨木君应当是又要扮女装，去哄骗那些贵族少年了吧？” 她笑盈盈的说了一句，虽然是反问的话，不过语气里倒是没有什么疑问的意思。 乔惜无奈的揉了揉脸颊，点头。 “茨木君总是喜欢这样。” 红叶说着，眼神就有些微妙起来。 “说起来，茨木君女装的样子，还被评为大江山第一美人呢。” 红叶矜持一笑，乔惜目瞪口呆。 “第一美人什么的……大江山还有这种活动吗？” “有的哦。顺便提一句，乔惜桑作为女妖们最想疼爱的妖怪也是榜上有名哟。 让妾身想一想，四百年前的榜单上，乔惜桑是第二名。” “……” 乔惜抹了一把脸，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原本那句话说出来就只是为了吐槽而已，谁知道大江山竟然还真有这种活动。 这些妖怪果真是活的时间太长而无聊的没有事情做了吗？ 乔惜木着脸，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那第一名呢？” 红叶忍不住挑了挑眉毛，看了乔惜一眼，然后笑盈盈道：“呀嘞呀嘞，第一名呀，是雪国的雪童子。” 虽然问出那句话的一瞬间乔惜就忍不住咬掉自己的舌头，然而在听到了陌生的妖怪名字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好奇的歪着脑袋问了一句：“雪童子？” 红叶瞧着他脸上的神情，又侧头看了一眼远处打的热火朝天的酒吞茨木两个妖怪，视线在那一片废墟上转了一圈，红叶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如同大和抚子一样的笑容。 “雪童子……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妖怪呢。” “特别？怎么说？” “阿拉，乔惜桑听说过，大妖怪玉藻前吗？象征着罪恶的九尾的妖怪。” 乔惜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玉藻前这个妖怪，不管是在人类中还是在妖怪里，应当都是非常有名的吧。 甚至在他还是个人类的时候，还有迷惑纣王的那只九尾狐远渡重洋来到日本自称为“玉藻前”这样的传说呢。 不过象征着罪恶？ 乔惜有些疑惑的看着红叶。 说起来，妖怪什么的，大部分不都是因为心中有些执念难以释怀而堕落生成的吗？ 严格算起来，基本上每一个有名有姓的妖怪都是代表了无尽的罪恶的吧。 ——就算是他自己，手底下收割的妖怪的生命也不少呢。 虽然那些妖怪大部分都沾染了太多的恶业。 第八十三章 雪童子与玉藻前 “听说过，那么，她和雪童子有关系？” 红叶捂嘴笑了一下。 “有的哟。” 故事说起来有点长，剧情听起来也有点悲伤。 大妖怪玉藻前天生九尾，能力卓绝，不论什么都能十分轻易的得到，对于人类这样脆弱的生物，他从来看进眼中。 然而正如酒吞童子也曾对还是人类的红叶深深地迷恋，而玉藻前也无意间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子。 只可惜，比起酒吞，他无疑更加不幸。 酒吞爱上的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玉藻前爱上的，是一个侍奉着神明的巫女。 身为侍奉神明的巫女，她终身都需要保持纯洁的处子之身，于是，当她为玉藻前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的时候，天上降下了一道神罚。 ——听说那天夜里，惊雷在京都的上空足足回响了一整夜，然后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巫女已经化为飞灰——就在玉藻前的怀中。 大雨下了七天七夜。 之前说过了，强大的妖怪总是有着能影响到天气的能力，而因为玉藻前失去了爱人，他的悲伤让京都的大雨一直连绵不绝。 大妖怪对于子嗣其实并不怎么看重——他们更信奉在困境中成长的能力，然而就因为这一对双胞胎的身体中有着那位巫女一半的血液，玉藻前认真的将这两个半妖抚养了起来。 好景不长。 因为怀念着那位巫女因而一直居住在京都的玉藻前是用自己的妖力将两个半妖伪装成了人类的模样，只不过某一天，有一个路过的阴阳师借助在他的宅邸中，无意间发现了那一对孩子身为半妖的秘密，然后趁着玉藻前出门的时候将两个孩子残忍杀害。 失去了爱人又失去了孩子，玉藻前一怒之下将整个京都变成了炼狱，然后自己也不知所踪。 “呐，和雪童子有什么关系？” 乔惜听着红叶说完玉藻前的故事，顿了好久，才张口，问了这么一句。 红叶抚了抚鬓边的头发，垂了垂眼睫，轻笑：“雪童子呀，是那位巫女亲手堆出的雪人，又沾染了玉藻前的妖气，最终形成的妖怪呢。” 乔惜侧头看了她一眼。 ——总觉得红叶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语气有些复杂。 他想了想。 也是难怪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红叶酒吞的遭遇和玉藻前以及那位巫女的故事确实是有几分相像的。 不过—— 乔惜眨了一下眼睛。 他想着，要是那时候青行灯没有路过京都，没有告诉酒吞自己可以净化怨气，而酒吞没有干脆直接的将红叶送到自己的神社中——那么，现在的酒吞和红叶的结局，应当和那位玉藻前也是差不多的吧。 毕竟那时候的红叶已经几乎要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堕落成为最低级的怪物了。 ——那种怪物，是不可能存在多长时间的。 嘛，不管怎么样，现在红叶还好好的坐在这里和自己说话，而酒吞还在精神奕奕的和茨木互殴，这样就很好了啊。 红叶也许是和乔惜想到了一起，忽然侧头妩媚一笑，道：“其实妾身心里，一直对丰月大人非常喜欢哟。” 酒吞和茨木打着架，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从风声里就听到一句“妾身……丰月……非常喜欢……”整个人……不是，整个妖瞬间就炸了。 他“嗖”的一声躲开茨木的一记“地狱之手”，然后火烧火燎的转头出现在红叶身边十分自然的伸手将红叶捞进怀里后退出一段距离，然后才低头看着一身浅色浴衣坐在地上面前摆着小桌子小酒壶小点心看起来格外风流雅致的少年。 对上了乔惜的眼睛，酒吞心里一瞬间就敲起了的警钟。 ——虽然他一向不关心女妖们搞出的幺蛾子，然而因为红叶的缘故也偶尔还是能听到一耳朵，眼前这位丰月神，可不是“女妖们最想疼爱的妖怪榜”上的前三名呢！ 酒吞目光灼灼的盯着乔惜，乔惜回给他一个茫然的眼神。 好几秒之后，后知后觉的茨木才跑了过来不满道：“挚友！你怎么能打了一半就直接不打了！不行不行！再来！” 酒吞连一个眼神儿都懒得扔给他，只是依旧瞄了乔惜，顿了一下才低头看着红叶，表情十分委屈。 “你不能喜欢他。” “？？？” 乔惜一脸茫然。 倒是红叶和酒吞相处了这么久，早就知道了他的尿性，直接伸手推了推他凑到自己眼前的脸。 “嗨，嗨，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 乔惜目瞪口呆的看着酒吞脸上的表情又委屈一瞬间变得喜气洋洋。 “本大爷就知道！这世间除了本大爷，没有谁能和你站在一起！” 乔惜一脸木然，红叶一脸敷衍。 茨木抱怨了几句，见没人理自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凑到了乔惜跟前。 “那我们去京都吧！” 乔惜怔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茨木拉着飞奔起来，也来不及和酒吞红叶说话——尽管那两个妖怪也不见得有时间听他说话，只一挥衣袖将地上的桌子酒杯都收起来。 被茨木拉的跑出了好一段路，乔惜才缓过来，忍不住道：“就这么直接走？” 茨木自然的回头，眼神疑惑：“那不然呢？” 乔惜默了一下。 “我是说，都不需要和酒吞说一声？” 茨木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疑惑：“我不是已经告诉过挚友了吗？” “喂喂你什么时……等等！” 乔惜眉梢忍不住跳了一下。 “你说的，该不会是一开始我们闯进酒吞房间里你喊的那一句吧？” “当然就是那一句啊，挚友已经听到了。” 乔惜：“……” ——很好，这个说法完全没有问题……个鬼啊！ 他抬手挠了挠脸颊，觉得有些心累。 讲真，茨木这个家伙，一般情况下其实是一个非常强大又讲义气的妖怪，性格也够爽朗，并且见多识广，很多时候乔惜和他喝酒说话的时候总是觉得的非常有趣。 ——然而以上也只限于一般情况下。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他忽然对某一件东西来了兴趣的时候。 ——是的，就像现在这样。 第八十四章 搞事搞事搞事 这样的茨木简直让乔惜难以招架。 大妖怪想起一出是一出，偏偏无论是能力还是那一张脸，都支撑着他搞出了无数的幺蛾子还是能活蹦乱跳的在大江山蹦哒着。 乔惜木然的跟在茨木后面，两个人就这么出了大江山。 结界的出口并不在京都，反而是距离京都还有不短的距离，茨木扮成了衣着华美的女子形象，站在大街上的一瞬间，有些懵逼。 好半天，他迷惑的转头看着乔惜：“啊嘞？怎么感觉……这地方和记忆中有些不一样？” 乔惜默了一下，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顶着路人的目光坚强的露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道：“呀嘞呀嘞，再怎么说，人间也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了呀。你在大江山没有感觉吗？” ——这两个妖怪容貌本来在人类之中就是十分出色的，扮成人类的时候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尽都是十分精致的布料，两个人任何一个，只消得往街头一站，就能将整条街上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更遑论现在两个人还站在了一起。 茨木看着眼前和几百年前画风有些不一样的建筑以及服装——更甚者人类说话的口音都有了一些差异。 他侧头，瞄了乔惜一眼。 乔惜眼睛一斜，错开他的视线，然后抬脚向着路旁一家拉面店里走了过去。 “唔，不如先来一碗拉面？” ——不是有说吃饭的地方是最容易探听到八卦的嘛。 毕竟大家吃饭的时候，兴致来了说说哪家的闲话，讨论一下天下大势什么的也是非常顺便的事情呢。 于是乔惜提了这样一个建议，不过很可惜，茨木并没有领悟到他的想法，因而十分嫌弃的挑了挑眉。 “拉面？妾身可不喜欢吃拉面！” “……” 乔惜木着脸转头看他，对于他入戏这么快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也不需要他说话了，因为旁边早就观察他们两个好一会儿的围观群众此时当仁不让的上线了。 “这位大小姐，不喜欢拉面的话，不如来在下府上，在下乃本城城主独子，城主府中有各式各样精致的点心，想必大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乔惜侧头，眼睛微微一眯，将说话的人打量了一眼。 城主的独子？ ——怪不得衣服看起来比一般路人高了一个逼格。 乔惜将人瞄了一眼，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这青年，身上沾染的恶业，怕是有些多了。 茨木作为大妖怪，对于人类身上的恶业虽然没有乔惜那么敏感，然而他却可以十分轻易的看出那个人类灵魂的颜色。 ——啧，还真是肮脏且令人恶心的味道。 茨木轻轻的抬手捂了捂嘴，将心中真正的表情隐去，脸上只余一个有些羞怯的笑容。 那青年见茨木娇羞一笑，心中霎时间就是一荡，直接伸手就想拉住茨木的小手，然而茨木微微一侧身，躲在了乔惜身后。 茨木化成男性的时候是一米八的个子，化成女性的时候是一米七——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比乔惜这个现在只有一米六几的人高了一截，因而她这会儿娇羞的躲在乔惜身后，却并没有被乔惜的身形挡住。 “……” 乔惜默了一下，抬眼看向了正打量着自己的青年。 这青年其实也并不是特别高，不过比起乔惜还是高了一丢丢的。 于是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视线在乔惜脸上转了一圈，眼神蹭的就又是一亮。 “哎呀呀，这位小公子和这位大小姐是姐弟吗？” 他说着，和善的一笑：“你们打算去吃拉面？呀嘞呀嘞，拉面有什么好吃的？来城主府，本少城主请你们吃大餐。” 他说到“吃大餐”三个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视线也意味深长的在乔惜和茨木身上一扫而过，然后露出一个略有些猥琐的笑容。 “……” 乔惜抬了抬手，正想干脆利落的将人打一顿然后去吃拉面时，却被茨木在身后拉了拉衣袖。 他转头，茨木微微低头，用手中的扇子遮住了脸上的表情，然而一双眼睛里冒出来的兴致勃勃的光芒却并没有逃过乔惜的眼睛。 “……” 那位少城主见乔惜朝自己抬了抬手，还以为美人是要赏脸，当下手一伸，直接将乔惜的手握在了手中。 “！！！” 乔惜猛地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被少城主握住的手，脑子里一瞬间都懵逼了。 茨木在他身后死命的拉着他，将他已经酝酿起来的妖气尽数的按了下去，体型上的差异让茨木一伸手，就将乔惜按在怀里完全不能动弹。 本来就是在人类的街道里，乔惜也没有打算闹得太大，不能任性的伤及无辜，段时间里又被茨木压着，乔惜简直是要气炸。 在挣扎了几秒钟发现挣扎不出来之后，他眼睛一瞪，看着青年命令道：“放开！” 他原本就是被一堆妖怪人类宠了几百年，若是一般的性格都能被众妖怪真真的宠坏了，然而乔惜平时看不出来，一生气的时候那种一直没有受过委屈的特有的矜贵傲气霎时间就爆发了出来——这样的气质哪里是一个普通的平民能拥有的，直接就让眼前这个打定了要将这两个没人弄回城主府好好玩一玩的少城主顿时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他下意识的松了手，定神又将眼前这两个人重新打量了一遍。 女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凭着他博览群女的眼光来看，必然已经不是处女了，不过那一张脸当真是艳光四***致无比。 她正躲在少年身后，伸手抱着少年的腰，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而站在前面的少年这会儿正用帕子擦着手指，气鼓鼓的，一张精致的小脸因为气愤有些泛红，一双眼睛是圆滚滚的，眼尾又微微的翘起来，瞳仁亮亮闪闪的，让他心中简直痒痒的不行。 不过他这次已经注意到了两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无论是布料还是样子，完全都不是普通平民能拥有的。 ——他瞧着，竟像是京都那边的古老贵族里传下来的款式。 ——简直没见过出来逛街还穿的这样正式华丽的人！ 第八十五章 搞事进行中 这样腻歪的爱好，怕也只有京都那些装模作样的贵族们才能搞出来吧。 少城主暗自撇了撇嘴，心中虽然不屑，脸上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瞧着乔惜毫不客气的做出擦拭手指这样看不起自己的动作时，也不生气，只微微后退了一步，笑着试探道：“两位莫不是京都来的贵人？” 乔惜抬眼，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 其实他这一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只是给他下了一个微小的诅咒。 ——嘛，冒犯了神明，可没有什么全身而退的道理。 乔惜垂了眼睛，侧头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他是没有想到，他刚刚那个眼神，却让这位少城主领悟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并进行了一系列的脑补，继而十分热情的将两个人邀请到了城主府并进行了郑重的招待。 乔惜……乔惜其实是想拒绝的，然而架不住他旁边跟着一个热衷于搞事情的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对于少城主的邀请表示十分愉悦，二话不说就跟着他去了。 看着茨木袅娜的背影，乔惜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跟上去啊！ 在城主府吃过一顿饭之后，乔惜的心情倒是也愉悦了不少。 ——不管这城主府的家当是搜刮了民脂民膏还是如何，总之用来招待客人的东西可谓是十分的丰盛了，乔惜作为妖怪虽然不重口腹之欲，不过吃到了好吃的东西总是能令人心情愉悦的。 一顿饭之后，乔惜木然的看着茨木和少城主相谈甚欢且眉来眼去，索性眼不见为净，在城主府侍女的带领下去了客房。 乔惜猜到了茨木可能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却万万没想到他能整出这么大的幺蛾子。 当他最初听到前院里的惨叫声的时候，他并没有重视， ——在他的猜想中，应当是茨木受不住那位少城主的骚扰将人揍了一顿吧。 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乔惜盘腿坐在屋顶，在月光下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也幸亏也现在是个妖怪，要不然就这么昏暗的光线下，他还不得瞎了。 等到夜风送来血腥气息的时候，乔惜恍然察觉到了不对。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前院，然后目瞪口呆。 茨木装扮的美人正坐在一个造型十分华丽的黄金打造的椅子上。 黄金在月光下闪烁着极为刺眼的光芒，然而椅子里坐着的美人却完全没有被这光芒所掩盖。 相反的，黄金的颜色在这位美人面前都被映衬的失去了光彩，变得莫名暗淡无光。 乔惜胸口一哽，对上茨木的眼睛，无语凝噎。 院子里，十几个男人颤抖在一起，鲜血并各种珠宝金银在空中乱飞，偶尔有人大声吼着。 “茨子公主是我的！” “茨子公主！” …… 乔惜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木然的看向茨木。 ——茨子公主？ 那是什么东西！ 乔惜拒绝深想，也完全不想知道那些男人在干什么，也对于院门口距离过来的目光痴呆议论纷纷的群众完全不感兴趣。 他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如同春风扑面的微笑，然后果断的转头就走。 不过可惜的是，他走迟了一步。 坐在椅子上凹造型的茨木已经看见了他，眼睛“蹭”的一亮，朝他招了招手，大声喊道：“乔桑！” 感受着周身一瞬间聚集起来的视线，乔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茨木露出了一个温（狰）和（狞）的微笑。 正在兴奋的茨木对上他的笑容，下意识的抖了一下，然后十分从善如流的将突然冒出来的不详预感跳过，朝乔惜露出了一个堪称傻气的笑容。 “乔桑，你喜欢什么东西？” 他拎起右手边的一长串形状圆润的莹白珍珠，歪头：“项链？” 又抬起左手边上一只造型精致的陶瓷发簪，目光亮闪闪。 “还是发饰？” 乔惜心中非常绝望。 他真傻，真的。 他单知道茨木有扮女装欺骗纯情少男感情的爱好，却不知道他欺骗的时候竟然欺骗的这么丧心病狂。 ——这个城市里的人已经完全被这货蛊惑了好嘛？！ 乔惜瞧着院子里乱糟糟的景象，又瞄了一眼院子外面一众哭爹喊娘求临幸的围观众人，最终没忍住黑着脸直接冲上去拉着茨木“嗖”的一声就跑了。 ——临走时也没忘了将院子里的那些金银珠宝都顺手卷走了。 他一口气拉着茨木跑到城外的山上，然后才停了下来，转头正准备和茨木好好讨论一下他的行动时，不料茨木先发制人，神情不满的嘟着小嘴道：“乔桑！你干嘛突然将妾身拉走哦？” “……” 乔惜瘫着一张小脸，好半晌，木然吐出一句：“好好说话！” “茨子”媚眼如丝的白了他一眼，嫌弃道：“妾身正要选择一个最勇敢的勇士今夜来陪伴妾身呢，现在都被你破坏了！” “……” ——我有一句mmp现在就要讲！ 乔惜微笑中透露着mmp，一脸温和的看着茨木：“啊这样啊，那不然我给你补偿一下？” “茨子”眼睛一亮，原本一举一动就是娇媚无比，眼睛这么亮闪闪的样子，看着人的时候怕是正常的男人都会产生一种将世上所有东西都扔到这位美人面前只求她能看自己一眼这样的想法。 ——乔惜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于是当“茨子”公主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他满腹的怨气刷的一下被强行平息了不少。 “……” 乔惜无奈的看着他，好半晌，扶了扶额头，无力问道：“你以前就是这样……敛财的？” ——他一时之间还真是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词语了。 茨木一脸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只要我微微一笑，那些愚蠢的男人就都会将所有的东西奉上。” “……” 乔惜看着茨木脸上骄傲的表情，简直搞不懂这个妖怪的思维了。 ——话说这样的事情很值得自豪？ 大兄弟你姑且是个男妖啊！ 乔惜恍惚想起来红叶向着自己抱怨茨木经常抢自己看上的和服的事情。 他那时候心里觉得好笑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有着深刻且直观的感受。 第八十六章 分歧 这会儿直观的感受了一把，心里也是醉的不行，千言万语只能在心中汇聚成一句。 ——厉害了我的茨木。 乔惜默默的看着茨木。 茨木这会儿依旧是女装的扮相，全身上下无一不诠释着精致与华丽这两个词语。 而大妖怪身上自带的那种骄傲让他看起来无疑更加的耀眼了。 好半晌，乔惜抬手捂了捂眼睛，道：“茨木，你不觉得你做的太过了吗？” 茨木眯起了眼睛。 “乔惜桑，你是在指责我？” “……” 乔惜忽然有些心累。 他是能感受到那些人原本就心术不正——否则也不会被茨木所吸引。 然而这并不代表，茨木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将那些人类都引入堕落的恶鬼道。 ——是的，尽管乔惜已经将茨木带离开了城主府中，然而城主府中的那些人类——不，那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类了。 乔惜垂了垂眼睛。 完全被欲望支配的恶鬼，怎么能称之为人类呢。 茨木对于乔惜的想法其实也是能猜测一二的，然而正因为他知道乔惜的想法，才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乔惜桑，你莫不是忘记了，我是茨木童子。” ——他是茨木童子。 从人类堕落而成的恶鬼茨木童子。 掌管着通往生死的罗生门的茨木童子对于人类从来都是漠然的。 应该说，除了特定的对象，大部分的妖怪对人类都是十分漠然的。 毕竟你路过某个地方时踩死了你觉得影响视觉享受的小虫子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考虑那些小虫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大部分的妖怪眼中，人类无疑就是那些小虫子了。 乔惜抬眼。 茨木童子金色的瞳仁在月光下看起来闪烁着无比诡谲的光芒，幽深的竟然让人一瞬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看了乔惜许久，然后“嗤”的一声笑了起来。 “呐，乔惜桑，你很喜欢人类吗？” 乔惜微微皱了皱眉，半晌才回道：“喜欢倒也谈不上。” 茨木挑了挑眉毛，脸上带着些似笑非笑的诧异。 “哦？那就是厌恶了？” “……” 乔惜沉默了一下，然后抬眼看了一下月亮，就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和茨木置气，完全是一件非常没有必要的事情。 ——明明早就知道了妖怪是怎样的一种存在，然而当茨木将他真正的心性表现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莫名的觉得有些不舒服。 想了想，乔惜忍不住就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脸上的表情有些惆怅。 ——是因为自己心里其实已经认可了茨木吧。 乔惜这样想着，忽然有些泄气。 茨木眯着眼睛看着他突然发起了呆，心中其实也有些不舒服。 他应当知道的，对方虽然说是妖怪，然而一开始是作为被人类供奉的神明而诞生的。 ——他和自己这样的妖怪是不一样的。 茨木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然后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失望。 事实上，几百年前刚认识的时候，茨木就对乔惜的性格有些了解。 那时候的茨木对于这个妖怪是非常不满的。 ——毕竟再也没有像乔惜这样，拥有着强大的妖力却完全不喜欢战斗的妖怪了。 和自己完全是两个极端！ 茨木一度觉得他和传说中的丰月神是完全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直到传出了他和酒吞打了平手的事情。 酒吞童子是这世间，茨木唯一一个心悦诚服的妖怪，能和酒吞童子打出平手的妖怪，在茨木眼中，无疑已经有了和自己一战的资格。 不过等到亲眼看见乔惜的时候，茨木相当的失望且愤怒。 这样看起来比人类还弱不禁风家伙真的能和酒吞一战？ 这不是在愚弄他茨木童子嘛！ 还亏他期待了那么久！ 觉得传言不实的茨木童子果断的迁怒了。 不过酒吞童子对乔惜印象很好这也是事实，怀着不可言说的情绪，他和乔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打了起来。 虽然之后两个人之间没有分出结果，但是茨木觉得，如果酒吞那时候不阻止的话，他能赢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其实今天在那样做之前他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想过乔惜的反应。 ——可是他是无所顾忌的大妖怪，任何事情也不能改变他的应有的做法。 茨木盯着乔惜正在发呆的眼睛，心中有那么一瞬间感觉非常的不爽。 下一秒，他索性直接转身，想要离开，眼不见为净。 于是乔惜一回神，就见茨木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周身携着逼人的气势脚步生风的往山下走，下意识的就张口叫住了他。 “你去哪里？” “……” 茨木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 许久，才慢吞吞的回道：“回大江山。” 乔惜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你不去京都了？” “……” 茨木转身，深深地看了一眼乔惜，眼睛对上少年清清亮亮又圆滚滚的瞳仁，脸上面无表情心中却忍不住开始吐槽起来。 ——看吧，又是这样。 明明就是个妖怪，却偏偏身上的气息纯净的不得了，连灵魂也和他们这样的妖怪是不一样的。 那种纯粹的，令人舒服的灵魂气息，简直没有一个妖怪能够拒绝！ 三十秒之后，茨木怀着对自己的唾弃之心盘腿坐在了乔惜的对面。 乔惜条件反射的摸出了小桌子以及小点心，虽然在对上茨木的眼神之后他莫名的有些心虚，然而想了想，他还是十分坚定的将樱花酒也摸了出来。 ——男人嘛，没有什么是一起喝上一顿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咳，虽然他这酒喝起来装逼的意味更浓烈一些就是了。 乔惜板着脸给茨木到了一杯酒，神情严肃。 “茨木，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茨木抬了抬眼睛，懒洋洋瞄了乔惜一眼，心里想着， ——有什么好谈的，反正从认识到现在，自己就完全拒绝不了这个小家伙的所有要求。 应该说，凡是和他认识的妖怪总是会想要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堂堂大妖怪茨木完全不想承认自己也是那些妖怪中的一员。 他端起眼前的酒杯，一脸冷漠的一饮而尽。 乔惜见他喝了酒，眼睛忍不住就弯了起来，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嗯，既然喝了酒，那么就还有抢救的余地。 第八十七章 顿悟 乔惜喝了一杯酒定了定神，然后抬眸看向茨木，脑子里十分认真的斟酌着词汇。 “呐，茨木，我以为，我们应当是朋友的。” 茨木咬着点心瞄着他，脸上似笑非笑。 “自然。” ——若是换一个人/妖怪敢和他这么说话早就被弄死了。 嗯，除了酒吞。 乔惜被他脸上那理所当然的倨傲神情哽了一下，眉毛动了动，道：“所以我们还去京都吗？” 茨木微微睁大了一下眼睛，有些没有想到他接下来的问题是这个，因而慢了半拍之后才回道：“去啊！大江山这么穷！” 乔惜点了点头。 “哦，那就好。” 然后是一阵沉默。 茨木盯着乔惜悠然的吃着点心喝着桃花酒，好半晌，忍不住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乔惜眨了眨眼睛，歪头看着茨木：“我刚刚都说完了啊。” 茨木：“……” 他顿了顿，道：“你刚不是说我们需要谈谈？” 乔惜十分自然的点头：“是啊，所以刚刚不是谈过了？” “……” 茨木开始沉思，他刚刚究竟错过了什么？ 从所谓的谈话开始到结束，乔惜就说了三句话，除却最后作为结尾的一句废话“那就好”，表达了信息就只有前面两句…… ——所以说，到底什么时候，他们谈过了？ 茨木看着乔惜一脸的欲言又止。 乔惜又不是瞎子，被茨木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盯着看，自然是能感受到的，然而他十分认真的吃着点心，硬生生的将那目光忽视了过去。 他知道茨木的疑惑，之前的对话也确实算不上一场谈话。 乔惜感受着樱花的香气在舌尖渐渐绽开，心中无比的平静。 他只是刚刚在开口的一瞬间，忽然就觉得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他和茨木是朋友，这是他们两个妖怪都认定了的事实，那么就足够了。 茨木身为大妖怪。有他自己的生存方法，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让茨木改变了他几百年的习惯——这样的要求造成的后果，他完全没有办法负责。 妖怪们都知道茨木的行事方式——更甚者正是因为茨木的强大和倨傲，才让他们感觉到崇拜以及敬畏。 如果茨木哪一天改变了性格，他才会觉得奇怪呢。 乔惜弯着眼睛勾了勾唇角。 嘛，强大，骄傲，热衷于挑战以及搞事情，视旁人如无物，这就是他认可的茨木。 原本一开始他认可了茨木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一副样子，自己有什么资格或者立场要求他做出改变？ 乔惜这样想着，笑容越发的温和，等到他将杯中的樱花酒一饮而尽的时候，一阵强大又完全不带任何负面感觉的柔和妖气猛然从他周身爆发了出来。 茨木惊愕的抬头，看向渐渐的被绿色的雾气笼罩起来的乔惜，在感受到他身上一点一点增多的妖力的时候，简直目瞪口呆。 不过紧接着，他目光微微一闪，皱着眉头看向了远处。 周围的树林已经骚动了起来。 他们两个是在距离人类城市不远处的某一个山顶上，一般人类的聚集地都生存着数量不少。 他们大部分都是被人类的欲望吸引而来的，能被人类的恶念以及欲望吸引的妖怪本来就是心术不正的。 而现在，那些贪婪的妖怪将目光聚集在了这座山上。 在妖怪的感触中，现在的乔惜就像是一个超级补品，充满了温和又强大的妖气灵气，如果能将这些灵气据为己有，即便是再普通的妖怪，也能一跃成为青行灯那样的大妖怪。 茨木看了此时已经形成一个绿色大茧的乔惜，忽然咧了咧嘴。 ——呀嘞呀嘞，刚刚还没有尽兴就被这家伙拉到了这里，这会儿这些妖怪们，来的真是正好了！ 茨木金黄色的瞳仁划过一道惊人的光亮，黑色的漩涡在他脚下渐渐的生成。 “乔惜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茨木童子最得意的攻击——罗生门！” 随着茨木口中最后一个音节落定，他脚下黑色的漩涡越旋转越快，渐渐的，一个巨大的，黑色的门从漩涡中钻了出来。 门口是接天连地的枯骨与被鲜血染成黑红色的天空。 当先被乔惜的灵气迷昏了头脑的妖妖怪惨叫着被从门中伸出来的鬼爪拽进了门里，没了声息。 …… 乔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惊悸的血气，下一秒，一个嚣张狂傲的声音大笑着，其间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 “……” 他下意识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有些懵逼。 茨木周身萦绕着澎湃的妖力，不同于乔惜的平和，茨木的妖气极富有攻击性，远远的就能让人忍不住戒备起来。 乔惜扫视了一下周围，很快就将眼前的状况理的七七八八。 他之前因为三观问题和茨木之间起了争执，后来又想通了，结果一不小心就突然顿悟了。 ——顿悟是他修的道中的一种特殊的修炼方式。 有说“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又说“一刹那间妄念俱灭”。 顿悟一般情况代表了思维的突变或飞跃。 而乔惜作为妖怪的顿悟则让他的妖力在很短的时间里惊人的增长起来，他身体的成长速度跟不上妖力的增长速度，因而有一部分浓郁的灵气就这么溢了出来，从而吸引了一些妖怪。 他目光落在单方面屠戮着一众妖怪的茨木身上，忍不住微微抽了抽嘴角。 喂喂，这家伙的情绪看起来是相当的亢奋啊！ 他眯着眼睛，计算了一下时间。 ——也是可以的，在他的感官里似乎只过了一瞬间，然而实际上却已经过去了三天。 乔惜瞄了瞄远处，一些人类的阴阳师鬼鬼祟祟的伪装着自己混杂在外围的妖怪里，怕是想伺机占上一些便宜了。 他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人类中总是有这样的家伙。 贪婪起来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想着，心念一动，将漫山氤氲开的属于自己的妖气全部收了回来， 于是漫山遍野打的正嗨的妖怪们突然就发现自己抢夺的对象不见了踪影，段时间的愣怔过后，整座山都沸腾了起来。 第八十八章 京都你好 乔惜坐在京都他的院子里喝着茶赏着花的时候，回想起那天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 忍不住啜了一口热乎乎的茶，又咬了一口甜腻腻的点心，乔惜才觉得自己的心情被治愈了一些。 当时，他看茨木和那些妖怪们打的正嗨，就将自己顿悟时溢出来的灵气吸收了回来，结果没想到，这一下真是捅出了篓子。 那些妖怪们本来就是奔着这些惊人的温和灵气过来，哪承想他们正打的要死不活，被抢夺的对象却突然的消失不见了。 有眼尖的妖怪瞄见乔惜，想起一开始那个大茧的位置就是在那里，顿时就认定了是乔惜这个妖怪悄摸摸趁着他们打的混乱，将那宝物抢夺了去。 那妖怪一嗓子这么喊出来，正觉得自己受到愚弄的妖怪们一下子就暴乱了。 虽然茨木和乔惜比起这些妖怪级别高了不是一点半点，可是也架不住对方数量多。 茨木这家伙一大家完全就忘记了其他事情，原本还分出来一些心神注意着大茧里的乔惜，等乔惜出来之后直接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战斗之中，追的妖怪们满山跑。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妖怪们，为了强大，也是可以连命都不要的——万一那个不小心得到了好处的幸运儿就是自己呢？ 更甚者之前茨木和那些妖怪们已经打了一整天，周围已经堆积了些许尸骨——就算原本有些胆小的妖怪也被四处弥漫着的血气激起了血腥。 一个个简直很疯了一样。 乔惜刚刚顿悟，身上的妖力又上了一个阶层，然而已经喜欢了之前妖力的乔惜却只觉得用起来很不顺手。 就好像原本他用的是五斤的兵器，用起来已经习惯了就感觉十分顺手，而现在使用的变成了十斤的，虽然威力比起五斤的更加强大，然而却没有了使用五斤兵器时候的如臂指使的那种感觉。 不过索性这些妖怪都是这不出名的小妖怪。 当然了，一般的大妖怪都是一步一步从厮杀里走出来的，就算是遇到了什么宝物也不会像这些妖怪们这么疯狂。 ——就像茨木一样。 就算明知道自己站在乔惜旁边只稍微吸收一下这些灵气也是对自己有好处的，然而茨木没有这么做。 这就是属于大妖怪的骄傲了。 这些妖怪之所以只能是小妖怪，其中不乏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在连续好几天的单方面的屠杀之后，甚至人类之中都有人忍不住跑去京都想要将京都的阴阳师请过来的时候，那些妖怪们终于被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偶尔的漏网之鱼也是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乔惜眯着眼睛扫了一笑漫山遍野的妖怪尸体，有些不舒服的蹙了蹙眉头。 鼻翼见充斥着极为浓郁的血腥气息，那些妖怪们身上沾染着的恶业甚至影响到了这座山里的植物和一些小动物。 乔惜一眼扫过去，山腰以上的树木已经尽都被邪恶的妖气腐蚀成了枯木——还有一些妖化了的。 他吐了一口气，看向已经跑到了山脚下的茨木。 他手下的妖怪们大都是被净化了的，然而那家伙本来就是鬼族，打起架来除了和好友的切磋一向是心狠手黑，举目望去，他脚下的累累尸骨不管是数量还是死相都十分惊人。 乔惜有些不舒服的转开了眼睛。 山脚另一个方向上，几个人类的阴阳师聚集在那里瑟瑟发抖，几人合力支撑着一个摇摇欲坠的结界。 乔惜瞧着他们的神情，回想起一开始他们刚过来时那自得骄傲的样子，忍不住就微微抽了抽嘴角。 眼见整座山上，除了自己和乔惜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妖怪，茨木有些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将吃了个爽的罗生门收了起来，然后向着乔惜那里找了过去。 他过去的时候，乔惜正半闭着眼睛，手中不断变化着奇异的手诀，有些好奇的瞄了一眼，在感受到随着他的动作而渐渐蔓延开的带有安抚意味的气息的时候，茨木忍不住撇了撇嘴角，却安静的蹲在了旁边没有打扰乔惜。 虽然这些妖怪还有个别的人类都是些心术不正的家伙，不过既然已经死了，还是好好的成佛比较合适。 ——能让一位拥有了神格的神明亲自度化，下辈子这些灵魂无疑是会过的非常幸福的。 茨木睁着金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在阳光的照耀下看起来闪闪发光的身影，嘴角忍不住微微勾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虽然不管怎么看他们两个妖怪之间都不像是能有共同语言的，然而缘分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东西，让自己和一个神明这样相识了。 虽然这个神明身上有许多人类的小毛病，但是他茨木童子认定了的朋友，不管他的那些小毛病如何让他讨厌，他都是会容忍的。 这样想着的茨木童子在乔惜睁开眼睛的时候奉上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生生的将乔惜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没站稳。 想起茨木那个莫名其妙的笑容，乔惜直到这会儿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赶紧又喝了一口热茶压压惊。 ——嘛，反正茨木那个家伙的脑洞，他也从来没有搞懂过就是了。 乔惜将其抛到了脑后，捧着茶杯眯着眼睛悠闲的品了起来， “哎呀呀，今天的阳光真是好呀。” “……” 被式神化成的下人引进来的花开院秀元看着回廊中坐着的分明是十六岁的少年模样却偏偏做出一副老爷爷姿态的妖怪感觉有一瞬间的无语凝噎。 脚步在顿了一瞬间之后，他才带着哭笑不得的心情又继续向着回廊下走去。 乔惜抬了抬眼睛，笑眯眯道：“你来了。” 秀元同样笑眯眯的应了一声，然后也坐在了回廊下，乔惜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式神，端来茶杯给秀元倒了一杯。 秀元是京都花开院家传说中最具有才能的阴阳师——在人类中被称为最有可能达到大阴阳师晴明公那种地步的阴阳师。 乔惜来到京都的第二天他就跑来这里拜访了。 在经过了一番谈话之后，乔惜觉得他的性格还算有趣，再加上之前认识的滑头鬼奴良滑瓢也说过这人很有意思，因而乔惜倒是渐渐的和他成了好友。 第八十九章 花开院秀元 当京都中有名的“鬼宅”里突然有了住户，花开院秀元作为京都阴阳师中的半个主心骨，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跑过来探查了。 这座宅子说是“鬼宅”其实和一般意义上的鬼宅并不一样。 按照时限回溯上去，这个宅子一开始应当是属于安培家的——确切的说，应该是那位著名的大阴阳师晴明公所有的宅子。 这个前提原本就让这座宅子拥有了一层十分神秘的色彩，尤其是当这座宅子并不允许人进入的时候。 当然，在普通人眼中，这座宅子其实是不存在，因为宅子周围笼罩着一层十分神奇的结界——根据推测这结界正是出自那位晴明公的手笔。 这样的一个宅子在阴阳师眼中其实就跟一个圣地一样，从发现这个宅子开始，就有无数的阴阳师前仆后继的过来探险——无一例外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破开那个结界真正走到那宅子里面去，连安培家的后人都没有成功过。 越是没人能进的去，人们就越发的好奇，甚至到了后来，已经有说这座宅子里其实封印了晴明公的一魂，若谁能破开结界，谁就能得到晴明公的传承。 可想而知在当某个日常尝试破开结界的阴阳师突然发现在宅子里似乎有人影活动的痕迹，整个京都是多么的哗然。 一众阴阳世家为此专门召开了一次集体会议，讨论了关于这座宅子的问题，最终，花开院秀元作为目前京都最强大的阴阳师，以武力碾压的一众人然后成为了过来拜访的人选。 不过遗憾的是，当他过来的时候，宅子里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踪影，在进行了一到尝试无果之后，他只能作罢。 ——那时候是乔惜刚从沉睡中醒过来前往京都遇见滑头鬼的时候。 滑头鬼离开之后他自己也跟着跑去寻找大江山，自然又将那个宅子封印了起来。 不过，在时隔一年之后，这座宅子里又出现了人影，一直关注着这里的花开院秀元这次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其他阴阳师开会，当天晚上就一个人悄摸摸的跑来了这里。 彼时乔惜刚和茨木抵达京都，茨木跑去某个著名歌舞伎町中揽财，而乔惜正懒洋洋的瘫在回廊上喝酒。 这座宅子庭院的设计和乔惜的神社后面的庭院十分相像，院子里也有一个小池塘并一株樱花树。 只可惜这里的樱花树中并没有一个树妖能控制着樱花常年盛开，而现在也不是正常的樱花应该盛开的季节，于是乔惜瞄着院子里樱花树上绿油油的叶子心情就非常的失落。 正当他索然无味考虑着要不要去找茨木时，花开院家的阴阳师就过来拜访了。 花开院秀元十分正式的亲自来门口递上了拜帖，虽然乔惜对除了晴明以外的阴阳师都不怎么感兴趣，不过谁让他无聊呢。 ——更何况，花开院秀元这个名字，他可不是第一次听。 早在他认识奴良滑瓢的时候，就从他口中听说了这个与众不同的阴阳师，这会儿这位阴阳师自动送上了门，乔惜二话不说就将人放了进来。 要说花开院秀元对于乔惜的第一眼印象，那绝对是非常的好了。 就在他心中还在思考着这座宅子的神秘主人究竟是怎么往的一个人——抑或者应该说是妖怪的时候，被式神引着来到庭院里看见回廊里坐着的那个人的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惊了。 看起来十几岁的少年姿态慵懒的靠在柱子上，一只脚曲起来踩在地板上，另一只腿十分自然的随意平放着，一只手中捏着精致的琉璃酒杯，酒杯里盛着颜色十分好看的粉色花酿，胳膊轻轻的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少年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浴衣，容貌精致的跟画出来的一样，长长的浅金色头发被束在身后，有一部分垂在了地上。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看在花开院秀元眼中就好像是平安京时期的贵公子突然踏过时间的裂缝穿越了过来一样，他甚至能恍惚看到天空飘荡着的浅色樱花。 花开院秀元站在距离少年几步远的地方顿在了那里，直到少年歪着头，笑盈盈的用带着些微疑惑的嗓音问了一句：“花开院秀元？”他才回了神。 花开院秀元能被称为最有晴明公风范的阴阳师，也不是浪得虚名，回过神的他很快就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到了最完美合适的姿态。 他十分自然的走过去坐在乔惜旁边，来之前心中感觉好奇的问题一个也没问，只是笑着侧头看着少年，半阖着眼睛轻轻的嗅了嗅，道：“呀嘞呀嘞，真是甜腻的香味，能否告知这是什么酒？在下竟是从来没有见过。” 乔惜少年笑眯眯的，他放下自己手中的杯子，然后虚空中捏出来一个同样的琉璃杯，往里面倒了一些樱花酒之后递给旁边的青年阴阳师。 “诺，尝一尝，是用寒露时的樱花和其上的露水酿出来的。” 花开院秀元睁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精致的杯子以及里面颜色梦幻的酒液，听到乔惜的话忍不住就微微眯了眯眼睛。 ——寒露时的樱花？ 他将杯子凑到嘴边轻轻的啜了一口，眼睛忍不住弯了起来。 ——寒露时可没有哪个品种的樱花会到花期呢。 ——不过这酒液清甜中带着樱花的香气，其中更是氤氲着浅淡的灵气，真是难得的好酒呢。 花开院秀元将琉璃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禁不住精神就是一震，被其中蕴含的灵气冲刷的浑身舒畅，也幸亏他定力强大，才没当场失控了去。 乔惜瞧着他的样子，脸上勾出了一个笑容，道：“如何？” 花开院秀元十分诚实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感觉，让乔惜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浓郁。 他给花开院重新倒了一杯之后，又懒洋洋的靠了回去，道： “小生听滑头鬼提起过你。” 花开院秀元微微怔了一下。 乔惜没有看他，只是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尝着酒液。 “他对你的印象可是相当的不错呢。” 第九十章 闲谈 听到乔惜这么说花开院秀元脸忍不住就绿了一下。 ——印象好什么的，难道不是他家可以让他们一堆妖怪免费蹭吃蹭喝？！ 花开院秀元嘴角抽了抽，没忍住侧头看了乔惜一眼，没想到他竟然认识那个滑头鬼。 虽然他将表情掩饰的很快，只是有一瞬间的微妙，然而乔惜活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说，看过的人类表情可不少，当然不会将他那微妙的表情变化错过，因而直接就被他逗的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花开院秀元：“……” 青年阴阳师盯着少年捧着杯子笑得前仰后合，连酒液都被他剧烈的动作弄得洒出来了一些，木着一张脸完全不想知道对方在笑什么。 乔惜笑够了，才收了表情做出正经的样子。 “嘛，滑头鬼是一只很有趣的妖怪，他对你印象这么好，因而小生心里其实对你是非常好奇的。” 花开院秀元：“……” 他还能说什么。 顿了三秒钟，他道：“能居住在那位晴明公名下的宅子里，在下其实对阁下也非常好奇。” 乔惜眨了眨眼睛，两个人目光正正的对上了，然后就十分自然的大笑了起来。 这么一笑，就仿佛将初次见面的隔阂都给笑没了一样，花开院秀元好笑的摇了摇头，十分诚实的调侃道：“在还没有进来的时候，我就想象着这宅子究竟住了怎样的一个人——或者妖怪，不过等进来了，才发现阁下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乔惜饶有兴趣的侧头看着花开院秀元，问道：“哦？你想象中这宅子的主人是什么样子的？” 花开院秀元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曾经想过，会不会一进来就看见那位晴明公就坐在这里。” 他看着乔惜。 “没想到，坐在这里的，不是那位大阴阳师晴明公，反而是一个贵族少年。” ——其实直到现在，花开院秀元依旧是有些不能确定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是妖怪还是人类。 他只是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如大海一样连绵不绝的灵气不断的氤氲着，令人不敢生出一点小觑之心。 其实他更偏向对方是人类。 因为乔惜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过平和了，花开院秀元纵然自诩见多识广且对于占卜术还有些研究，也只是能看到这少年的未来显示出一片灿烂的星河，其他的却什么也看不出。 ——后面这一点却让他觉得对方是妖怪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总之，花开院秀元对于乔惜真正的身份简直是好奇的不得了。 于是刚刚那句话说出来，也算作是个试探。 不过乔惜听了神情却十分自然，也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故意忽视掉了，直接就将那个话题跳了过去。 “小生也没有想到，奴良滑瓢口中那位有趣的阴阳师竟然是这么年轻的模样。” 花开院摸了摸鼻子。 既然对方不接招，他也不会穷追不舍，况且他有预感他今天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便也索性跳了过去和乔惜说起了别的，两个人倒是真的相谈甚欢，甚至还约定了之后花开院秀元可以随时过来拜访。 ——现在已经他第三次过来找乔惜了。 两个人尽管只认识了几天的时间，不过相处起来却十分自然，很有几分倾盖如新白头如故的感觉。 这会儿两个人坐在一起也不说别的什么，就只随意说上一些平日里遇见的有趣的小事，煞是怡然自乐。 当在外面浪了好几天终于舍得回来一趟的茨木抬脚踏进门里的时候，就看到回廊上少年和一个不知名的阴阳师打扮的青年相谈甚欢的模样，忍不住眼睛就眯了起来。 他这会儿还是女子的打扮，姿容姝丽，倾城绝艳，举手投足间都是说不出的味道。 这样一个女人，不管出现在哪里，都是要忍不住将别人的眼光吸引过去的。 因而正在说话的两个人当下就抬头向着不远处看了过去，花开院秀元直接就忍不住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子里就回忆起了他听路人说起来的歌舞伎町出现了一位倾城女子的事情。 说是那女子既不会歌也不会舞，然而就只那一张脸放在那里，就忍不住让人将一切都奉上。 一个对眼，花开院秀元几乎已经确定了，这个女子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茨子姬”。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乔惜一眼，想知道这样一个女子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正好就感到乔惜仰起头，朝着那女子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笑意。 “你回来啦。” 少年脸上的笑容真诚而温柔，很明显是和那女子很是熟悉的模样。 “……” 花开院秀元一时之间感觉自己的心情有些微妙。 他又转头看向那款款走过来的女子。 果然不愧是被称为“茨子姬”。 女人走过来的时候，精致的和服裙摆荡起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扣在小腹上，一头黑发如同最华美的锦缎一样，柔顺且耀眼，更别说她那精致的不似真人的一张脸，只一眼看过去，就能生生的将人的神魂都紧紧的摄住。 花开院秀元恍惚了过一段时间，才回了神，回神后一抬眼就看见女子已经接近了过来，以一副温顺至极的姿态乖巧的跪坐在了乔惜的身旁，而乔惜也十分自然的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 这样的发展绝对不在花开院秀元的设想中。 ——这两个人，一个艳丽的如同不知名的妖精，一个纯粹的如同刚诞生的孩童。 这么娴熟自然的坐在一起的样子，落在花开院秀元眼中莫名的奇怪又莫名的觉得合契。 乔惜给茨木倒了一杯茶，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他突然回来的意图，收到对方一个十分无辜的回视之后，就忍不住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他现在有些好奇，歌舞伎町的那些男人们究竟被茨木玩儿成了什么样子。 “这是茨子，我的——” 乔惜原本是想给花开院秀元介绍一下茨木，结果一开口就给卡住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情况下，他应该说茨木是自己的什么才比较符合常理？】 第九十一章 乔惜陷入了沉思之中，徒留花开院秀元和茨木瞪眼。 顿了三十秒之后，茨子小姐嫣然一笑。 “你就是花开院家的那位家主？我是茨子。” 茨木说话间语气听起来温婉，然而表情却挑衅的不得了。 花开院秀元看着还处于认真思考中的乔惜，心中的感觉越发的微妙。 ——该不会，乔桑也是这位茨子小姐的入幕之宾吧？！ 噫…… 他忍不住就瞄了乔惜两眼，直到茨木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心情复杂道：“在家花开院家现任家主，早就对于茨子小姐有所耳闻。” 茨木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屑，然后就不再理会花开院秀元，转而看着乔惜，心中十分委屈，面上全是指控。 “我这么辛苦的为我们赚回钱财，几天没回来，你竟然就认识了别人。” 茨木这家伙说话一向很难令人理解，这会儿顶着一张美人皮用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俨然是一副指责负心汉的样子了。 平时的时候乔惜对于他的表达能力其实是非常理解的，然而我的哥——你能不能看下场合？！ 他有些艰难的看着花开院秀元眼中微妙的带着“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负心汉”的眼神，脸上一时之间空白的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出来。 好半晌，他抹了一把脸，木然的看着茨木道：“这位是花开院家的家主。” 茨木眨着眼睛。 “我知道啊。” 乔惜吸了一口气，平静的叙述。 “花开院家是京都著名的阴阳师世家。” 茨木再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啊。” 乔惜看着眼前那一张美人脸上满是无辜茫然的表情，突然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 “——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总觉得茨木的智商还没有这样不能抢救的地步吧？ 乔惜微眯着眼睛十分怀疑的盯着茨木，茨木脸上的表情就越发的无辜。 两个人将花开院晾在旁边对视了长达半分钟的时间，最终，乔惜败退。 ——论不要脸的程度，他还是差了一些的。 乔惜瘫着一张脸，转头向着花开院秀元重新介绍：“这是茨子，一个智障，不用管她。” 茨木：“……” “智障……是何意思？” 花开院秀元有些茫然。 乔惜：“……” ——对方问的这么正式他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不过这不重要！ 乔惜十分淡定嗯假装没有听到花开院秀元的问题，转移了话题道：“说起来，来京都这么久，小生还没有好好的见识一下这里的风情呢。”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纠结这个问题来给我介绍一下京都的人文风情了。 花开院秀元不是什么看不懂气氛的人，因而他笑了笑，就准备像乔惜介绍一下京都值得游玩的地方了。 乔惜见他如此，心中顿时十分满意的暗自点了点头。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搞定了花开院，却挡不住热爱搞事情的茨木。 只见倾城的茨子姬娇媚一笑，将自己比乔惜还高了一些的身体依偎到了乔惜身旁。 “哎呀哎呀，乔桑想要知道京都的风情吗？为何不来问奴家呢？奴家可是已经将整个歌舞伎町转遍了。” 花开院秀元刚出口的一个音节就这么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看着乔惜的目光诡异的赤裸裸。 乔惜：“……” 他现在只想静静。 至于静静是谁？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庭院里一阵清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乔惜终于一个没忍住将茨木从自己身上拍了下去。 ——你自己有多高你心里没有一点儿逼数吗？ 乔惜一双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怒视着茨木，千言万语汇聚成愤怒的视线扎在了茨木脸上。 茨木被乔惜干脆利落的推开，然后就顶着乔惜的怒视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衣服，看的乔惜恨不能将他直接踢到歌舞伎町让他别在回来了。 ——如果不是花开院秀元就睁着眼睛在旁边看着的话。 花开院秀元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视着，若说原本是带着开玩笑的感觉想说这两个人是一对，然而这会儿莫名就觉得这种感觉越发的真实。 ——所以说，这位看起来不惹尘埃的少年还真是这位茨子姬的入幕之宾。 花开院秀元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他猛地喝了一口茶水。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乔惜这儿，之前他过来的时候宅子里一直就只有乔惜一个人——至于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仆人，虽则看起来和常人没有什么差别，然而作为一个出色的阴阳师，花开院秀元还是能察觉出那些人都是式神的。 他对乔惜的印象真的非常好。 少年灵气强大且纯粹，性格也非常有趣，灵魂气息更是在这个京都除了婴儿之外再见不到的干净剔透。 每当少年睁着眼睛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花开院秀元每每被那样一双清澈见底的瞳仁注视着，感觉灵魂都能被洗涤了一遍一样。 ——当然这其实并不是花开院秀元的错觉，乔惜作为一个神明，注视着别人，尤其是在怀着好意注视的时候，还真的就能将对方的灵魂净化一些。 不过花开院秀元是不知道这一点了。 他只是心里生出了一些怅然若失的感觉而已。 他以为这个少年应当永远是独身一人，就那么淡漠的看着世人的模样，却没想到原来他其实还是有着好友的。 ——他将乔惜想象的太神秘太完美，于是在对方表现出正常人的特质的时候莫名感觉有些遗憾。 不过这样的感觉也只是一闪而过。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什么真正超脱于世完美的人，花开院秀元对这一点其实十分清楚。 他看着对视中的两个人，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果然，说是入幕之宾，其实这两个人像好友更多一点吧？ 虽然那女子刻意表现出了暧昧的关系，然而少年眼中却只是带着无奈的神色，瞳仁依旧是清清亮亮不含一丝杂质。 花开院秀元忍不住低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办？这样仿佛生气了的少年，身上更多了人气的样子他也觉得非常有趣呢。 第九十二章 茨.搞事.木 乔惜正和茨.搞事.木对视着，突然就察觉到了一股十分有存在感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转头循着视线的来源看过去。 “……” 庭院里在静默了几秒钟后，花开院秀元突然就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 ——实在是少年的目光中蕴含的情绪太过丰富，让他觉得非常的有趣啊！ 乔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十分冷酷的看向茨木，道：“你又惹什么祸了？” 茨木睁大眼睛，表情十分委屈。 “奴家怎么可能惹什么祸呢～” 乔惜“呵呵”冷笑一声。 “没惹祸你能突然回来？” 茨木：“……” 他无语凝噎的瞪着乔惜，三十秒后成功败退，然后转开视线，低低的咳了一声。 茨木觉得，他其实真的非常无辜啊。 他不过是在某个某个贵公子身上发现了不知名妖怪的气息，然后一时好奇之下跟着那位贵公子回到了他家中。 ——谁知道那位贵公子在家里养了一大波的妖怪，甚至其中还有个自称是大天狗的。 茨木又不是没见过大天狗，一看就知道那家伙是个冒牌货。 更何况，那时候大江山的混乱之中，那只大狗子过来帮忙的同时不小心就被一起关在了大江山的结界之中。 也不是不能出来，不过一开始的时候结界非常的不稳定，酒吞担心有妖怪出入的话会影响结界的稳定性，因而禁制妖怪出入。 大天狗又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妖怪，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能分的清轻重，于是就安心的在大江山里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几百年。 几百年的时间里，热衷于传播大义的狗子甚至还在大江山里开设了一个讲座——虽然其实也并没有几个妖怪会好好听就是了。 所以说，茨木只一打眼看着那只妖怪，瞬间就不高兴了。 ——这里需要提一下，大天狗也是难得入了茨木眼里的一只大妖怪，虽然这只妖怪在某些方面龟毛的让妖怪难以忍受，不过整体而言，茨木对其还是非常欣赏的。 于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冒充了大狗子的妖怪，茨木直接就炸了。 这货完全忘记了他现在顶着一张“茨子姬”的美人皮，并且还是悄摸摸的跟踪别人身后才来到这里的，当场就大大咧咧的蹦出来指着那个妖怪要挑战。 他这一出来，就一大波妖怪围了起来。 真要打起来茨木自然是不怕的，然而正当他准备将那只“伪大天狗”抓起来的时候，曾是茨子姬入幕之宾的那位贵公子就指着他叫了起来。 内容自行想象，反正最终的结果就是茨子姬作为妖怪的身份直接被叫破了。 而茨木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京都之前乔惜三令五申让他不要搞事情的要求。 几乎已经将那位贵公子的宅邸毁的干干净净的茨木回忆起乔惜凉飕飕的眼神，果断的卷了那只“伪大天狗”的一只翅膀走了。 ——本来他是以妖怪的原型回来的，不过远远的察觉到院子里有着生人的气息，他下意识的就变身成了茨子姬的模样。 等到茨木平铺直述的将事情讲完，乔惜抬眼的就转头看向了花开院秀元。 花开院秀元对上乔惜的目光，抬着扇子捂着嘴轻笑了起来，一双原本就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最起码茨木心里是这么觉着的。 “呀嘞呀嘞，大天狗吗？那只妖怪，果然还在藏在京都呐。” 他听出了乔惜和茨木对话中关于大天狗真伪的问题，然而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就仿佛没有听到茨木说起京都这只大天狗时前面带的那个“伪”字。 几乎是在他说话的同时，茨木身上浓烈的杀气瞬间就锁定在了他身上。 花开院秀元被这气机激的脸上血色微退，然而语气却是丝毫没有变化的将那句话说完了。 乔惜目光顿了顿，抬手扯了扯茨木的袖子。 茨木不满的转头，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之后，不耐的“啧”了一声才将自己狂暴的杀气收了回去。 乔惜歪了歪头，花开院秀元不着痕迹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呐，秀元知道那只妖怪吗？” 花开院秀元看了茨木一眼，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不过还是带着笑容的。 “大天狗吗？乔桑不知道吗？一年前，京都大乱之时，那位大天狗可是大出风采。” 乔惜挑了挑眉毛，笑道：“扰乱京都的，难道不是那只九尾的狐妖？” 花开院秀元笑得更加灿烂：“是的哟，不过那只大天狗可是九尾羽衣狐的得力手下呢。” 乔惜神情突然微妙了一下。 他十分准确的抓住了花开院秀元这句话中的重点。 “等等，你说——羽衣狐？” 花开院秀元有些不明所以。 “是的，那只九尾狐的名为羽衣狐。” 乔惜下意识的就想起了来京都之前红叶给自己讲过的一个故事。 ——一个名为玉藻前的妖怪，以及由他的妖气化生出的雪童子的故事。 当然，乔惜这会儿想起来的是，红叶所说的，那位大妖怪玉藻前的两个孩子的名字。 那两只半妖的孩子，一个名为爱花，一个名为羽衣。 九尾的大妖怪玉藻前，京都名为羽衣的九尾狐——简直细思恐极！ 乔惜睁大了眼睛，忍不住询问起花开院秀元关于一年前京都之乱的始末。 花开院秀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不过也并没有隐瞒什么，直接将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安培晴明是一位惊才绝艳的阴阳师，这一点是从平安京时期到现在所有阴阳师公认的事实，不过晴明去世之后，安培家却逐渐的衰败下来。 ——安倍晴明实在是太过出色了，他的光芒太过耀眼，让安培家的其他人都十分心安理得的生活在他的庇护之下，所以当他离开之后，习惯了被庇护的安培家竟比一般的阴阳师表现的更为让人不齿。 有传说他的母亲是一位白狐妖，于是渴望安培晴明能够重新出现的安培家众人不知道是如何办到的，找到了传说中晴明的母亲——即名为羽衣的九尾狐。 第九十三章 晴明和狐妖 ——听说是安培家的人以血脉作为媒介，十分诚恳的祈求了已经前往地狱的晴明，听到了他们的祈求，然后经过一番思考然后同意了这种做法的安倍晴明指示他们去寻找生下他的那只狐妖。 乔惜越听脸上的表情就越发的微妙，不过他强忍着内心想要吐槽的欲望，听花开院秀元将整个事件叙述完整。 他们寻找到了羽衣狐，并要求羽衣狐重新让晴明诞生。 原本这样的事情无疑是非常天方夜谭了，不过地狱里的安倍晴明却交给了安培家众人一个非常逆天的阴阳术，名为——泰山府君祭。 安培家的子嗣利用这个术从地狱里拉出了安培晴明的一丝魂魄，然后借这丝魂魄的力量使安培晴明转生在羽衣狐的肚子里，孕育十月之后然后诞生。 不过这样的转生本来就是逆天而为，因而在羽衣狐怀着晴明的时候，就需要大量的能量来维持晴明的生机以及成长。 羽衣狐生下晴明的过程十分漫长，期间更是充满了重重危险，不过不管是安培家还是妖怪们，都相信只要安培晴明再次诞生，就一定能带领这安培家和妖怪们走上巅峰。 这个疯狂的计划在一众妖怪和安培家子嗣的共同努力下施行着。 可惜一直以来，因为种种原因，安倍晴明一直没能诞生出来，而一年前京都的混乱，已经不知道是他们第几次尝试了，然而结果依旧是失败。 “甚至，为了阻止羽衣狐，奴良滑瓢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花开院秀元忍不住十分感慨。 不过他讲故事讲的感触颇多，然而作为听众的一个乔惜一个茨木，却对他的故事表示了十分的质疑。 ——乔惜只是想吐槽，而茨木完全就是嗤之以鼻了。 当年大江山就在京都附近，茨木闲的没事儿喜欢在京都里溜达，而晴明作为守护京都的一个标杆，偶尔也会在茨木做的过分了的时候出来礼貌性的阻止一下他。 在茨木眼中，安倍晴明虽然是个人类，却非常强大又骄傲——甚至更多时候，他拥有妖怪的漠然和无情。 他虽则看起来是庇护着京都的贵族，然而实际上却是将整个贵族玩弄于掌股之中——在那个阴阳师地位非常低下的年代，唯有一个安倍晴明是所有贵族甚至是皇室都要小心翼翼对待的存在。 如果只单凭他对阴阳师的造诣，是决计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安倍晴明是茨木活了那么长时间见过的最强大也最最狡诈的人类。 这样的安倍晴明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智障的事情——茨木是这样笃定着的。 于是在听完花开院秀元讲述之后，茨木直接就嗤笑出声：“无稽之谈！” 花开院秀元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看着茨木的目光也带了一些意味深长。 在刚刚乔惜和茨木的对话之中，他已经发现了这位茨子姬可能是位妖怪的身份。 妖气这一方面自己完全没有发现这还个妖怪身上的破绽，现在这妖怪又以这样笃定且不屑的语气表现出了他对于自己关于安培晴明事件的说法毫不相信的态度。 ——几乎是在一瞬间，花开院秀元便确定了，茨木很有可能是从平安京时期活到现在的大妖怪。 ——那么，这位看起来和他关系匪浅的少年的身份，那就更值得人琢磨了。 花开院秀元抬起折扇捂着嘴，只余一双狭长的看不清情绪的眼睛露在外面，说不上来是在笑还是在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乔惜听到茨木的嗤笑，抬头便看向了花开院秀元，一眼看过去，就看到对方抬起折扇挡住半张脸的举动。 对面的青年一身阴阳师的狩衣打扮，狩衣上白色的纹路充满了神秘的意味，月白的单衣搭着风雅的二蓝色指贯，修长且又指节分明的手指间握着绘了符文的折扇轻轻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一双狭长的眼睛闪烁着狐狸一样狡黠的光芒。 ——这么一副样子看起来熟悉的让乔惜有些恍惚。 ——说起来，晴明以前想要使坏的时候就喜欢以那么一副样子看着人笑，将嘴边的狡诈以及促狭全都挡在了折扇之下，剩下的却只让人觉得他是何等的光风霁月。 乔惜突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呐，我说，该不会出色的阴阳师都是你这样的促狭鬼吧？” “？？？” 花开院秀元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调侃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乔惜笑了一声，继而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的打算。 花开院秀元茫然的眨了一下眼睛，视线在乔惜身上微微扫了一下就貌似十分坦然的道：“这些事情，京都的阴阳师们大都也是不清楚的。” 他意味不明笑了一下： “要是让那些阴阳师们知道他们敬若神明的晴明公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花开院秀元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作为听众的两个人却完全明白他话中未竟的意思。 然而，两个人脸上却淡定的表情不带一丝变化。 乔惜还是那样说不上来是单纯还是讽刺的微笑，而茨木那张美人脸上却是完完全全的写着不屑这两个字了。 花开院秀元对上对面两张脸上不同的表情，心中那种微妙的感觉却越发的强烈。 ——他有预感，所有的真相在最后会被眼前这两个人解开。 乔惜抬眼对上花开院秀元的视线，抬手挠了挠脸颊，目光中充满了一种漫不经心的意味。 “嘛，那只狐妖的事情……小生确实不怎么清楚，不过——”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 “它想要做晴明的母亲，怕是不够格。” 乔惜轻飘飘的看着花开院秀元的眼睛，就是这样云淡风轻的眼神，就让花开院秀元的心脏一瞬间几乎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 好半晌，他紧了紧手中折扇，觉得自己的嗓子里莫名的有些干涩。 ——乔惜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简直让他不敢深思。 然而他却不能不深思。 这实在是有些过于荒谬了。 这几百年来，安培家所做的一切，难道就只是一场骗局？ 第九十四章 歌舞伎町 花开院秀元很是被乔惜刷新了一下三观，然后神情恍惚的告辞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出现，乔惜猜测，他应当是在重新组合他的世界观吧。 咳。 不过几百年后的京都早就已经物是人非，花开院秀元不来，而茨木又在歌舞伎町浪的飞起，偶尔才会想起乔惜给他带一点儿好吃的，剩下的时间里，乔惜真的无聊的不得了。 在无所事事的连着好几天将贵族之中风雅的琴棋书画生活尝试了一个遍之后，乔惜十分镇定的写了一份拜帖，投到了花开院的家里。 收到那份叠的精致的花笺的时候，花开院秀元心中是有些懵逼的。 ——他认识的人，除了那些装模作样的贵族，可没有哪个会这么礼貌的投拜帖才拜访。 不过，看着纸上看起来颇雅致却又陌生的字迹，不自觉的，花开院秀元就想起了一个人来。 ——不，对方到底是人还是妖怪还真是有些不确定呢。 花开院秀元在旁边式神的注视中突然笑了起来，让智商本来就不及格的式神表示很是茫然。 不过也没茫然多长时间，就被花开院秀元发出的一系列准备命令差点给绕晕了。 不说花开院秀元兴致勃勃的为了招待乔惜而做的准备，乔惜将拜帖让式神送到花开院家后，就溜溜哒哒的跑去了歌舞伎町。 说起来，虽然茨木常年流连在这里，不过不管是几百年前还是现在，乔惜都没有来过这里几次。 他也没给茨木提前打招呼，只是一副京都普通贵族公子的打扮，摇摇晃晃的踏进了歌舞伎町。 怎么说呢，这条街上的氛围和正常街道的氛围就是不一样。 所谓灯红酒绿说的就是如此了。 ——唔，就是味道感觉有点冲。 乔惜眉毛皱了皱，抬手用扇子掩在了鼻子上，然后才抬眼四处张望了起来，身上那种干净的气质和眼神中流露出的好奇神色无一不告诉了众人眼前这个小公子绝对还是个雏儿。 ——尤其路旁阁楼上娇笑着的歌舞伎们。 乔惜四处看了一会儿，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仔细说起来，和其他的街道感觉也没有什么差别了——除了这里的人类身上的气息普遍更加黑暗一些。 乔惜只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想了想，抬手随便拉了一个人，笑问道：“打扰了，请问那位有名的茨子姬是在这条街吗？” 他拉住的是一个低着头匆匆露出的女人。 女人身上穿了一件嫩黄色的和服，虽然层层叠叠，然而却又一大片雪白的胸脯裸露在空气中。 她发髻盘的十分整齐，上面只插了一对普通的银色发簪，走路时也是低眉顺眼的模样，看起来和这条街上的大部分女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而乔惜选择了她的原因，不过是感受到这个女人的灵魂还算明亮罢了。 女人被乔惜拉住的一瞬间，眼睛里划过了一些惊慌，不过很快的，她就镇定了移开，眉眼微垂，行了一个礼之后，声音细细的回答了乔惜的问题。 “日安，大人。您说那位茨子姬吗？这里是一丁目，茨子姬在从那边过去的二丁目最好的阁楼中。” 她说着的同时，伸出手给乔惜指了一个方向，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卑微的无可挑剔。 乔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低声道了一声谢然后向着女人指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女人在听到他道谢的一瞬间，就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甚至不受控制的猛然的抬头看着他。 不过乔惜道了谢，就干脆利落的走了，女人抬头的时候，就只看见了他转过身留下的一个线条柔软的侧脸，以及一个看起来干净的和这条街道格格不入的背影。 女人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盯着乔惜的背影欲言又止，不过最终，她却什么都没说，就低下头如同她之前一样，向着一个方向匆匆走去。 她并没有看到，在自己低下头的一瞬间，那个原本已经走到人流中的少年却突然转头，向着这个角落里看了一眼。 乔惜眼睛微微眯了眯，瞄了那女人一眼，才又转身向着二丁目走了过去。 那个女人身上带着极淡的妖气。 ——不过也无所谓。 乔惜暗自摇了摇头，然后就将那个女人的事情扔到了脑后。 他从这条街道拐过去，眼神只一扫，就知道刚刚那个女人的介绍为何如此的言简意赅了。 实在是，那个所谓的最好的阁楼，特征太过明显了一些。 在一众或新或旧，然而风格统一的房子中，突然有一个贵族式的阁楼如同鹤立鸡群一样就那么那么冒了出来。 清风早就将那边熙熙攘攘的声音同茨木的妖气送了过来，乔惜眉毛动了动，抬眼看向了阁楼上空缠绕着的铺天盖地恶念形成的黑色雾气，顿时只想深深的叹气。 这一路过来，耳边总是能听到女子的娇笑其间夹杂着男人偶尔的调笑声音，或者偶尔也有男女之间粘腻的喘息，然而这栋画风清奇的阁楼中，却只充斥着男人的怒吼。 乔惜：“……” 乔惜站在门口，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开始十分认真的考虑自己现在到底要不要进去的事情了。 在停顿了三十秒之后，他终于还是抬起了脚步。 毕竟——来都来了嘛。 乔惜摇了摇扇子，将因为自己身上的灵气而被吸引过来的恶念扇走，然后目标明确的向着后院走去。 后院里的混乱程度，比上一次在某个城主府中的情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乔惜的视线一触及那些疯狂的人影，就忍不住开始头疼了。 茨木这家伙，当整个京都的阴阳师是死人吗？！ 似乎是感应到了乔惜的想法，原本应当坐在高台上的茨子姬突然就出现在了他身边，傲然道：“这世间除了晴明，其他的阴阳师都不过尔尔。” “呵呵。” 乔惜朝着他冷笑了一声。 ——听说每一个“呵呵”的背后都是一句情深意重的草泥马。 别人他不知道，不过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个意义无疑是非常符合乔惜的心境了。 第九十五章 约战 茨木被乔惜一声“呵呵”给笑得不自觉有些发冷，不过他却不明所以，只茫然的睁着眼睛看着乔惜，几秒钟后，十分兴高采烈的道：“你怎么来了？” 乔惜又“呵”了一声，道：“我不来，等着你将这京都翻了天然后被那些阴阳师追着打？” 茨木眼睛一眯，嗤笑道：“就凭京都这些蠢货，能奈我何。” “……” 乔惜转头，看着茨木，温和的微笑中透着深沉的mmp。 好半晌，他眉梢一挑，微颔首：“很好，你开心就好。” 他木着一张脸，不等茨木再说什么，也懒得再看院子里那群迷失在自己欲望中的疯狂人类，道：“我原是打算去花开院家拜访，不过是顺路来这里看看，既然你没空，我就先走了。” 茨木听到花开院这个姓，脸色刷的一下就不好了。 说真的，茨木特别不喜欢这个花开院秀元。 至于原因，那家伙老是喜欢勾搭乔惜是一方面，然而还有一点，就是这个阴阳师，和晴明确实在某些方面有些相像。 可是对于茨木来说，这种相像，却让他觉得非常愤怒。 ——能让他认可的阴阳师，千百年来，就只有安培晴明一个人！ 美丽的“茨子姬”小脸微沉，看着乔惜说完话就直接转身就走的背影，侧头瞥了一眼院子里混乱的场景，突然就觉得非常的无趣。 他微微垂了垂眼睛，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妖怪的原型，一双暗金色的瞳仁在阳光下看起来尤其灿烂，然后缓缓的，他嘴角上勾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晴明啊，盛世烟火由你而放，他们都在看烟花，无人想起你。 茨木转头，眯着眼睛看着院子，继而就那么转身离开了这个他已经停留了近一个月的庭院。 乔惜走了一段距离，感觉到茨木的气息就跟在自己身后，许久，他渐渐的放慢了步子。 ——虽然他现在是以正常人类的速度步行，不存在茨木会追不上自己的问题。 但是…… 乔惜望了望天空。 ——算了，本来就是个智障，老这个和他生气也不好。 乔惜这样想着，然后茨.智障.木见他放慢了步子，果然就眼睛一弯，抬脚追了上去。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花开院家，并且茨木还是一副没有做丝毫掩饰的妖怪形象。 作为一个十分强大的大妖怪，茨木的妖气在没有刻意掩藏的时候总是十分具有存在感。 当京都一众阴阳师感受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可怖妖气向着花开院家本宅而去的时候，一个个蹲在阴阳寮里急得半死却也没有一个敢率先出头。 乔惜…… 乔惜还能怎么办。 他已经处于破罐子破摔的地步了，反正以他们两个的能力，就算京都的阴阳师想做些什么也不可能。 至于其他问题，就让花开院秀元去考虑吧。 乔惜十分从善如流的站在花开院家大宅门口，在心里已经将锅顺畅的甩给了花开院秀元。 花开院家的阴阳师们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个异类了。 因为自家家主的奇怪性格，更加之之前已经被滑头鬼一行人占过一次地盘，这次虽然感觉到这股妖气强大到他们不能对抗，不过他们实际上却也并不是特别紧张。 乔惜和茨木被几个人用一种战战兢兢又带着敬佩的目光迎了进去，直接就来到了花开院秀元的院子。 花开院秀元一见到乔惜就忍不住苦笑。 “这下的动静可真是不小了。” 乔惜笑眯眯的看着他，干脆利落的将锅甩了出去。 “这可不关小生什么事？” 他十分自来熟的走到榻前盘腿坐下然后自行倒了一杯清茶，一边道：“小生只不过是对有名的花开院家感到好奇，投了拜帖前来参观而已。” 花开院秀元无奈的揉了揉鼻子，余光里看着面无表情站在院子里的茨木，口中却朝着乔惜抱怨道：“你倒是推了个干净，在下接下来的日子可就清净不下来了。” 他朝乔惜说了一句，才转头，接过乔惜手中的壶，抬手倒了两杯，然后将其中一杯向旁边推了推，笑看着茨木，道：“阁下，请。” 茨木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盯着他，杀气夹杂着战意直直的倾泄在了花开院秀元的身上。 花开院秀元虽则有天赋，然而在阴阳师逐渐式微的如今，比起茨木这个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妖怪他还是太过稚嫩了些。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花开院秀元的脸色就渐渐的惨白起来。 原本为了风流雅致而在脸上涂抹的粉都挡不住他额头上一点一点渗出来的冷汗。 乔惜捧着茶杯看着，却并不插手。 ——如果不让茨木发泄一场，若是真的将他憋出什么毛病，他可没有能力制住这样一位发疯的大妖怪。 他瞄了茨木随着时间推移越发闪亮的暗金色瞳仁，心里悄悄的勾起了唇角。 ——嘛，花开院秀元虽然比起晴明差了些，不过实际上以他单纯人类的资质以这样的年纪达到现在这样的高度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相信茨木也是会这样想的。 乔惜愉悦的弯起眼睛，十分放心的开启了看戏模式。 院子里充斥着茨木的妖气，虽然这些妖气十分具有侵蚀性，然而茨木却将它们控制的很好，整个院子里，除了花开院秀元，其他的东西花草树木之类的，连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甚至连风在这里都停了下来。 好半晌，就在花开院秀元支撑不住想要掏符咒的时候，茨木突然傲然一笑，妖气突然被他一瞬间收了回去，不待花开院秀元好好喘一口气，茨木的目光就如同利剑一般刺向花开院秀元的脸，直让花开院恍惚感觉脸颊都被那无形的目光刺的一阵生疼。 “花开院秀元，可敢与我一战！” 花开院秀元瞳孔猛然一缩，下一秒，正当他准备开口应战时，乔惜突然笑眯眯的开了口。 “呀嘞呀嘞，如此良辰美景，正是欣赏秋风红叶的好时机，约战之事，不如另择一时辰可好？” 他话是向着两个人说，不过目光却是落在茨木那里的。 第九十六章 阴阳师 茨木明白乔惜的意思。 花开院秀元是个善用符咒的阴阳师，而刚刚茨木以妖气相压，他无疑是消耗了许多力气才能看起来除了额上的汗就没有什么异样的。 不过如果在这个时间战的话，茨木状态正好，而他却是处于一个几近力竭的状态。 茨木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三日后，城外红枫林，一战！” 他说完，看了乔惜一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花开院家。 见他直接走了，花开院秀元突然端起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乔惜指尖动了动，给他倒了一杯樱花酒递过去。 花开院秀元也不客气，接过去也是一饮而尽。 樱花酒里蕴含的灵气十分温和，一杯酒下去，花开院秀元的脸色就显而易见的好了起来，他这才侧头朝乔惜叹了一句。 “你这位朋友……” 他只说了半句，就停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想说什么， 不过乔惜一只手撑着下巴打量着他的院子，就好像没有听到他那句感叹一样。 好半晌，他才有些懒洋洋的道：“你见过茨木童子？” 花开院秀元微微怔了一下，不知道乔惜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茨木童子的事情。 不过他对那个“茨木童子”的印象着实称不上什么好，且不说他助纣为虐替羽衣狐抓了许多人类，就他对于他父亲“酒吞童子”那种疯狂的做法，就让花开院秀元十分的不喜欢。 于是这会儿，他眉梢挑了挑，毫不在意的将他对于茨木童子的不齿给表现了出来。 乔惜听着他说那位“茨木童子”如何如何，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就越发的浓郁。 直到花开院秀元察觉到他奇怪的反应以后问出来的时候，他才端起茶杯掩饰了一下嘴边的笑意，继而道： “呐，你知不知道，我那位朋友的名字？” 花开院秀元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不过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有哪里不对劲儿，因而他十分谨慎的看了乔惜一眼，道：“妖怪的名字岂是能轻易让别人得知的。” 乔惜放下茶杯，一双眼睛盈着温和的笑意，不过眼底最深处却带着铭刻在骨子里的傲气。 “那是无能的妖怪。”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 “世人皆知道晴明的名字，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妖怪能利用晴明的名字对他做些什么。” 花开院秀元：“……” 无话可说jpg. 见他无言以对，乔惜也不抓着这个话题纠缠，话锋一转，就别有深意的盯着他，笑道：“可是很巧合了，我那位朋友，名字就是茨木童子。” 花开院秀元惊的一瞬间脸都扭曲了。 乔惜很满意他的反应，大笑了一声站了起来，朝震惊的反应不过来的花开院秀元招了招手，道：“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百年前就活跃在世间的大妖怪呢……嘛，天色渐晚，小生以为，阁下现在应当是有事情要处理的，就不多打扰了。 那么……三日后，城外红枫林，可莫要一时大意丢了性命。” 乔惜笑了一声，也不等花开院秀元反应，身形就消失在了这个庭院之中。 花开院秀元这会儿对于乔惜突变的态度这会儿也顾不得了，他满脑子都被“茨木童子”这个名字给刷屏了。 他所知道的茨木童子，是羽衣狐的一个手下——说是手下可能也有些不大合适，准确来说，他应该是一心期盼着晴明打开地狱的大门然后让自己到地狱比寻找他的父亲酒吞童子而已。 按照这样的情况，他和羽衣狐应当是合作的关系。 ——然而这会儿，突然冒出来另一个强大的叫做茨木童子的妖怪？ 花开院秀元这会儿嫉妒怀疑自己该不会是不小心闯入了哪个妖怪制造的幻境中去了。 然而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清清楚楚，这是不可能的。 良久，花开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下来。 许久，他忽然抬手掩着唇低低的笑了起来。 “呵呵……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花开院秀元脸上带着笑容，那笑容最深处，夹杂着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情绪。 他真是，许久没有这样兴奋的时候了。 自打生下来，被家族里发现了他在阴阳术方面的天赋之后，他就直接被花开院家捧在了手心里，等到他不到十岁就可以独自退治妖怪的时候，他的名声也开始在整个京都传扬起来。 直到去年京都因为羽衣狐而产生的那场大乱，他花开院家的名望几乎是已经达到了顶峰。 花开院秀元被称为“最接近晴明公的阴阳师”，偶尔也是会想着，如果他能和晴明生在一个时代，那么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好奇，真是特别好奇。 然而很可惜，他不能和晴明公生在同一个时代。 所以他渴望奇遇，他喜欢不受控制的未来。 在占卜中看到有关于那座鬼宅和自己的命运线产生了千丝万缕的关系的时候，花开院秀元心中第一个感觉竟然是刺激。 ——如果不是他现在还身负着整个花开院家，他也许早就直接离开京都去寻找着许多传说中的妖怪。 等见到乔惜的时候，花开院秀元一眼就确定了，他占卜到了自己突变的未来，一定是和少年有关系的。 青年阴阳师仰着头，眯起眼睛看着天空中明亮的光线。 虽然已经到了秋天，然而阳光依旧十分温暖，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刺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花开院秀元对着太阳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真是期待。 茨木童子。 ———————————— 乔惜回到庭院里的时候，茨木已经盘腿坐在回廊下端着酒碗喝的畅快了。 见到乔惜进来，他只是抬眼瞄了他一眼，然后又自顾自的喝起来。 他这会儿喝的，可不是乔惜喜欢的那种带着甜味的花酒，而是酒吞童子独家出产的妖酒。 茨木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酒对妖怪来说够烈。 基于性格的原因，茨木一般情况下不会像酒吞一样会让自己喝的醉过去，然而偶尔的时候，他也是会想感受一下被烈酒干翻的感觉。 第九十七章 战 乔惜瞟了茨木一眼，没有管他，直接抬脚跨过他进了和室里面去。 随着时代的变迁，妖怪已经逐渐越来越少，越来越弱，乔惜和茨木从大江山出来后这么长时间，甚至都没有碰到过一个足以达到大妖怪水准的妖怪。 ——那只滑头鬼虽然很有成长的空间，然而终归是太年轻了。 不仅是妖怪，阴阳师比起平安京时期也弱小了许多。 茨木现在还能回忆起当年酒吞童子为了红叶姬而和京都贺茂家的阴阳师大战的时候。 那时候，不管是大江山还是京都，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无穷无尽的血气。 其实京都里还好，虽说贺茂家专注于和大江山的鬼王抢女人，不过其他的阴阳师也不是摆设，他们自然能做出结界控制着京都的人类不被这些血气所污染。 大江山里却没有妖怪能有这样的手段，茨木十分确定，那时候如果不是他们这边有个桃花妖以及乔惜那里过来帮忙的樱花妖，最后的结果肯定不会只是贺茂家团灭。 ——两败俱伤大概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那次之后，京都被安培晴明那个家伙趁机握在了手中，而大江山也元气大伤，不复以前的活跃，直至到了红叶怀孕。 茨木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 大妖怪的血脉是这世界上最好的补品，对任何一个渴望力量的生物来说都是这样——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 茨木想着，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许多原本应该有着不一样的未来的妖怪还有人类消失在了那个时期。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总是会有一部分渴望得到自己不应该得到的东西，在见到其他因为同样的欲望而消失的同类的时候，他们心怀恐惧，却总是侥幸的觉得，自己会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只可惜事实告诉了所有人以及妖怪，他们都不会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茨木闭着眼睛。 秋日午后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十分温暖又不会太过灼热，暖洋洋只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然而茨木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那时候大江山漫山遍野的累累尸骨堆积在一起的样子——那些尸骨有妖怪，也有人类。 那种浓郁的血腥气息让茨木都有好几次差点儿迷失了自己。 不过终归他是茨木童子。 ——是大江山一人之下的茨木童子。 茨木猛然睁开了眼睛。 乔惜正在房间里整理了衣服，见他从地上坐起来，瞄了一眼，道：“约定的时间到了，走吗？” 茨木微微怔了一下，既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这笑声听起来嚣张且狂傲，不过却并不怎么令人讨厌，因为乔惜知道，对方有这样狂傲的资本。 不过…… 乔惜想起那位青年阴阳师，脸上突然漫出了一丝兴味。 ——那位阴阳师，可也不是个简单的存在呢。 乔惜愉悦的眯了眯眼睛，将久违的丰月神装扮打理好，反手将鹿角面具挂在了腰间，就溜溜哒哒的向着城外枫叶林的位置走了过去。 他过去的时候，茨木和花开院秀元已经打起来了。 花开院秀元是个人类阴阳师，他最擅长的是阴阳术和占卜术。 他知道茨木的能力，就不喝他硬碰硬，只召唤出自己最擅长的式神缠着茨木让他和自己拉开距离，然后站在远处只管往茨木身上扔符咒。 乔惜蹲在树上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茨木浓厚且狂暴的妖气在整片红枫林里肆虐着，花开院周身撑起一个看着薄薄的结界，他的人就站在结界里不动如山。 茨木：“……” 好气哦。 ——这家伙真特么讨厌。 和晴明一样。 茨木眼睛一眯，原本尚且还是血肉组成的胳膊渐渐的幻化成浓郁且阴森的鬼气，一个瞬间，他将鬼气构成的胳膊往地上重重一拍，从他手掌触及的地方到花开院秀元站立的地方蓦然裂开了一道深渊，无尽的鬼手从深渊中探出来，意图将所有带着生机的生物尽数拉到地狱里去。 花开院秀元见状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这个茨木童子，和他印象中的茨木童子比起来还真是够可怕。 他心中赞叹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手指在虚空翻飞出十分奇异的姿态，左手并指在右手指尖轻轻划了一道，充满灵气的血液就被他从指尖里逼了出来。 他先是用带着血珠的指尖在结界上轻轻的点了一下，红色的血丝线从他指尖的位置向着周围快速蔓延开直至将整个结界走了一遍，原本摇摇欲坠的结界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见结界已经稳定，花开院秀元也并没有放心，果断的又逼出一滴带了灵气的血液在虚空中画起了符咒。 —————————————— 乔惜歪了歪脑袋，脸上的神情一时之间有些微妙。 远处，花开院秀元无力的盘腿坐在地上，身上那一件阴阳师专属的狩衣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然而他脸上的神情依旧是平和的带了一丝诡谲的微笑。 茨木抬脚走到花开院秀元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暗金色的瞳仁在黑夜里也能让人看的十分清楚。 “你输了。” “嗯，我输了。” 花开院秀元回答的太过顺口，顺口的让茨木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儿，作为一个活了有些念头的大妖怪，茨木条件反射的想要退开去。 然而十分遗憾，在他抬脚的一瞬间，他十分惊愕的发现自己体内的妖气竟然以一种可怖的速度蹭蹭蹭的消失了。 相对的，花开院秀元苍白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 “人类果然狡诈！” 茨木咬牙切齿的斥了一句，一个人类阴阳师一个大妖怪就又缠斗在了一起。 茨木体内的妖力虽然在不断的流失着，然而他作为大妖怪的体质却依旧存在。 大妖怪的皮肉血骨都是十分坚硬的存在，即便是只站在哪里让一般人砍别人也不一定能在他身上制造出一丝伤痕。 不过花开院秀元却也不是一般人。 茨木妖气渐渐流失，而花开院秀元因为吞噬了茨木的妖气却恢复了最完美的状态。 第九十八章 好基友是怎样练成的 原本茨木比花开院秀元更强大一些，然而这会儿此消彼长之下，两个人竟一时之间不相上下。 乔惜远远的看着，心中只越发觉得有趣。 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一夜，这会儿茨木身上由妖气幻化出的铠甲已经都有些破烂了——真要说起来他也不至于这样狼狈。 不过昨天晚上一时大意让花开院设了一个不知名的阵法将他体内的妖气都吸了过去，差点儿就那么翻了船。 索性花开院秀元这会儿比茨木看起来更加狼狈，身上原本浅色的狩衣沾满了泥土混杂着鲜血干涸的印记不说，甚至都已经被对战中的劲风割成了一缕一缕，十分不雅观的挂在他身体上。 最终，花开院半跪在了地上，这次他可是真的没了后手。 两天一夜的战斗早就让他的精神疲惫的不像样子，只是硬生生的在那儿撑着，不过现在终究是撑不过去了。 ——终究他只是个人类，比不上大妖怪拥有着那样称得上是可怕的体魄。 花开院秀元无奈的用手撑在地上确保自己不会直接无力的趴到地上去，然后朝茨木露出一个微笑。 “我输了。” 这句话昨天夜里的时候他说过一次，那时候他是故意说出来让茨木放松警惕的，不过这会儿，这几个音节他说的真心实意。 茨木其实也有些虚脱。 体内的妖力所剩无几，作为大妖怪的体魄尽管强健，也架不住一个强大的阴阳师这样持续的攻击。 他站在那里，微微眯着眼睛低头看着花开院秀元，好半晌，哼了一声之后就往旁边走了几步兀自站在那里闭目养神。 花开院秀元坐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体内的力气渐渐的恢复了一些，他甩了甩胳膊，侧头看向站在那里的茨木，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茨木又哼了一声然后抬脚走了。 花开院秀元：“……” 花开院秀元怔了一下，盯着茨木的背影好半晌，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乔惜这会儿才从树上跳了下来，笑眯眯的蹲在了花开院秀元面前。 “呀嘞呀嘞，这么凄惨呀。” 花开院秀元瞄了他一眼，笑了一声，促狭道：“那位茨子姬可真是善良呀。” 乔惜眉毛挑了挑。 ——善良？ 这个形容词厉害了。 他还从没有听到过别人用“善良”这个词语来形容茨木呢。 ——嗯，“茨子姬”这个称呼可以跳过。 花开院秀元抬头和乔惜对视着，但笑不语。 乔惜瞄着他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就“啧”了一身，抬手从怀里捞出一个酒壶扔到他怀里，哼道：“这么狼狈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看不顺眼。” 花开院秀元笑眯眯的伸手将酒壶打开，放在鼻尖深深地嗅了嗅，这才直接咬着壶嘴往嘴里倒着酒液咕咚咕咚的喝着。 几口酒下肚，令人舒服的温和灵气渐渐的从身体四肢百骸里散开，花开院秀元忍不住喟叹一声，然后直接往后一倒将自己瘫在了地上。 乔惜从地上站起来，目光从周围一扫而过。 这里的红枫林依旧存在着，和他们没来之前的模样一样。 一片一片的枫叶红的如同被鲜血染成的一样，在树上堆的重重叠叠，又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于是抬眼看过去，漫天遍野的就都是艳丽的红色了。 乔惜嘴角渐渐的漫上了一丝笑意，那样纯粹的除了微微的愉悦之外没有任何其它意味的笑容，落在仰面躺在地上的花开院秀元眼里，让他一时之间就有些愣怔。 许久，他听到少年带着笑意叹了一声。 “唯有这片红枫林，不管过去多长时间，依旧还在这里。” 花开院秀元随着乔惜的话转头向着周围看过去，忍不住就也笑了起来。 ——笼罩在这片红枫林上空的结界到现在还是屹立在这里。 这世间，能做出这样经久不衰的结界的，怕是唯有一个晴明了。 花开院秀元这样想着，心里完全没有一点儿战败的失落。 相反的，他这会儿心情特别的振奋。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宛如一个即将揭开谜底的小孩子一样，满心都是那种夹杂着兴奋期待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茨木从某些方面来说是一个非常好勾搭的妖怪。 只要你拥有的力量能让他认可，那么他就会真心实意将你当成和他平等的存在。 ——只不过一般来说，能拥有让茨木认可的力量的人或者妖怪太少了一些。 花开院秀元在这一天过后也成为了其中一个。 太阳渐渐的西沉，乔惜笑眯眯的朝着花开院秀元发出了邀请：“呐，已经黄昏了哟，以你现在的状态，一个人回去的话恐怕不是特别安全哦。” 花开院秀元吃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晃了一下，然后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挂着的破布条，十分无奈的抬头朝乔惜笑： “嘛，不提这个，在这之前，请问乔惜桑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蔽体的衣物？” 乔惜忍着笑意，目光在花开院秀元身上一扫而过，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思考了一下，十分遗憾的摇了摇头。 “呀嘞呀嘞，真是遗憾呐，小生并随身携带替换衣物的爱好呢。” 花开院秀元惆怅的摸了摸鼻子，心中欲哭无泪。 ——难不成他要顶着这么一副样子回到京都？ 怕是明天就会成为京都的大新闻吧？ 他抹了一把脸，忍不住向乔惜投去了一个十分期待的目光。 乔惜终于没忍住捂着肚子大声的笑了起来。 等到他笑够了，才表示，虽然自己没有备用的衣服，不过却暂且可以用妖力帮他把衣服修补成原来的模样。 花开院秀元心中忍不住又是感激又是郁闷。 ———————————————— 乔惜一步一晃的慢悠悠晃回了宅子里的时候，茨木已经躺在了屋顶上。 他是顺手将花开院秀元送到了花开院家才回来的——毕竟花开院秀元这会儿状态可真是不怎么好，又正是黄昏逢魔时刻，虽说京都里一向非常安全，可是也架不住万一有什么混进来的妖怪就恰好碰到了完全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花开院秀元。 第九十九章 京都再见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非常的小，不过作为一个活了很多年并且见惯了反派死于话多/死于大意各种真实事例。 ——尽管他并不是反派，却也没有要验证一下自己的一时大意会不会搞出什么事情的意思。 乔惜仰头，瞄了一眼正躺在屋顶上的茨木，好半晌，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抬脚走进了屋子里。 ——也许，等到明天，他也该离开京都去其他地方看一看了。 乔惜回想着花开院秀元和自己说过的话，心中禁不住一点一点的生出些许趣味。 从某些方面来说，花开院秀元是一个非常睿智的人类。 他想着，感觉到屋顶的气息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突然就勾起了嘴角。 ——那么，就再见了，茨木君。 ———————————————— 茨木童子的不告而别对乔惜并没有什么影响，对花街那些风流贵公子影响倒是挺大的。 不过那位“茨子姬”原本就是突然出现的，这会儿突然又消失了，整个京都里，竟然也没有什么人能寻找到他的踪迹。 ——应该说有一个人是知道的，可是他却不会说出来。 乔惜一件一件的将自己惯用的东西收拾起来，连带着很久以前晴明送给他的那些小玩意儿，这次也被乔惜一股脑儿的收了起来。 ——应当是，不会再来了吧。 乔惜眨了眨眼睛。 京都这种地方，繁华是繁华了，相对的，各种妖魔鬼怪也更多。 想一想，还是最开始和不月还有那些小妖怪们生活在他们那个被称为乡下的地方里的时候更自在一些。 嘛。 乔惜将一把色泽通透的白玉笛子揣进腰带里，嘴边的笑意不自觉的温柔了下来。 ——不月呀， 说起来也有好久不见了呢。 那家伙在自己沉睡的时候跑去将有些知名度的大妖怪都挑了个遍，等到自己醒过来，他倒是却又陷入了沉睡。 乔惜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能将时间错开的这么合适也是没谁了。 乔惜并不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妖怪，这一点儿他自始至终都非常明白。 因而尽管他平常表现的毫无破绽，可更多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同级别的大妖怪那样的洒脱。 比如说现在。 乔惜站在花开院家的屋顶上，一时之间倒是有些犹豫了。 离开京都是一定的。 不过在这之前，要不要找花开院秀元告别一下就是一件非常严肃的问题了。 乔惜并没有思考多长时间，因为花开院秀元已经帮他做了选择。 “来者是客，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花开院秀元站在院子里，负着手背对着和式，一身蓝色的狩衣在夜风中带出轻微的布料摩擦声，整齐的发丝在空中飞舞着。 ——这个造型看起来逼格无疑是非常的高了。 然而乔惜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眼睛眨巴了好一会儿，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出了声：“不好意思，是我。” ——言下之意是你的造型才凹了。 花开院秀元听到是乔惜的声音，忍不住又是惊讶又是好笑，造型也不摆了，直接就仰头朝着屋顶上看去。 乔惜盘腿在上面坐着，难得正经的坐姿倒是让花开院秀元一时间看的有些不习惯。 今夜的月亮十分明亮，风也正好。 乔惜朝花开院秀元招了招手，笑道：“呐，我是来找你告别的。” 花开院秀元有些吃惊，不过他面部表情管理这一方面一向修炼的很是到位，因而看起来他就像是十分自然的就接受了乔惜的这个说法。 想了想，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也坐到屋顶上去，就只是站在庭院里的樱花树下，遥遥的看着屋顶上的乔惜。 “那么，我该说后会有期？” 乔惜瞄了他一眼，笑了起来。 “是的。中原唐朝有句古话，说是，山高水长，后会有期，用在这里简直是相当的合适了。” 花开院秀元眼睛微微弯了弯，回答的十分顺畅。 “那就，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乔惜从屋顶上站起来，抬脚想走时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两壶樱花酒朝着花开院秀元扔了过去，笑道： “小生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这两壶清酒，留着权当做纪念，或许哪一天就能救了命也未必不可。” ——乔惜的樱花酒说是凡酒，却偏偏沾了乔惜浓郁的神性和灵气，对一般的人类来说绝对是好东西。 花开院秀元伸手将那两壶酒接到怀里，算是收了他的好意。 等到他再抬头时，屋顶上已经空无一人。 花开院秀元对着虚空笑了笑，转身进了房间里。 乔惜趁着夜色出了京都。 站在京都护城河外，他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不过他也只是怔了几秒钟，就随意选了一个方向信步走了过去。 大江山的问题他已经清楚了，酒吞和红叶日子过的不错他也懒得过去吃狗粮，茨木也许是因为和花开院秀元的切磋让他有了感悟，这会儿连人影都不见。 其他的，几百年前认识的妖怪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沉睡的沉睡，猛地回想起来，竟然连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乔惜轻飘飘的站在树梢上，忍不住就有些想要发笑。 都说丰月神交游广阔，性格和善，友人遍布天下，没想到这一觉睡醒来就成了孤家寡人。 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回想。 ——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宝宝，不能老这么回忆当年。 要不然就感觉仿佛真的是老了一样。 怀着这样的想法，乔惜眨了眨眼睛，决定接下来的日子要多和一些年轻的妖怪做朋友，好改善一下自己已经垂垂老矣（大雾）的心态。 不过新生的妖怪虽多，有好有坏他也不能一股脑儿的都跑去交朋友了。 于是，赶路赶到一半儿的乔惜突然停了下来，蹲在树梢上十分认真的细数起花开院秀元曾经给自己科普过的现如今的妖怪分布。 先将那些有名有号年纪超过一百岁的妖怪们提出来，然后将作恶多端的一部分捡出去，剩下的，基本上就都是年龄合适性格合适人品过关的妖怪了。 ——噫，总觉得这样挑选的过程仿佛在选亲。 咳，一定是错觉。 第一百章 妖不可貌相 乔惜一边漫不经心的发散着脑洞，一边在记忆中过滤着人品正常的妖怪，最终，给自己定下了几个看起来比较合适的目标。 显然，这个时候的乔惜，并没有想到这世上，非但有人不可貌相这一说，就连妖怪，也是不可貌相的。 这一天，乔惜正如同往常一样在山林之间溜溜哒哒，意图偶尔一下某个年轻的妖怪交个好朋友。 当时正是黄昏。 对于黄昏时刻一众妖怪们都会出来散个步吓个人这一点儿乔惜十分清楚——他也是刻意挑着这个妖怪最多的时间才出来玩偶遇的。 迎面过来的，是一个非常美貌的女子。 说起来，妖怪之中长相分布实在是非常的极端。 要不然就是丑的令人发指，要不然就是美的惊为天人。 这会儿过来的这只妖怪无疑就是属于后者了。 乔惜眼睁睁的看着女子在和自己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嘤咛一声，就要往自己身上倒。 作为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妖，理论上这个时候他应该直接伸手将美人扶住，进而才能有继续发展的可能性。 然而遗憾的是，作为一个神明，对于这妖怪身上邪气的气息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于是他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下一秒，山间小路尘土飞扬，美貌女子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 对于她能摔的这么结实这一点儿，乔惜也是有些诧异了。 他本以为这女子见自己没有要接着的意思自然也不会真让自己摔着了，然而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真就摔的这么干脆利落不带一丝弄虚作假。 一时之间，乔惜听着美貌女子的一声痛呼，又瞧着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心里竟然还有些内疚。 “……” 他瞄着一阵尘土浮起之后再沉静下来，女子的身影也渐渐的展现出来。 她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妖怪里长的好看的那部分只看脸的话，大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模样——只除了一小部分爱好不同热衷于装老人家的妖怪们。 她身上穿着一件玫红色的和服，层层叠叠，上面绘着大朵大朵的不知名花朵，色泽非常艳丽。 衣服不管是颜色还是样式都十分的鲜艳夺目，不过却依旧比不上女子那一张脸。 乔惜想了想，就艳丽这一方面来说，这女子是能和当年那位“平安京第一美人”的红叶姬一较高下的。 不过红叶姬和酒吞结了婚之后身上那种成熟美艳中又多了一丝母性的气质看起来更有韵味，而眼前这个女子，艳丽的有些邪性了。 乔惜将已知的妖怪从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找到一个相似的，当下心里也有些好奇，本来打算无视，这会儿也改变了主意。 他嘴角翘了翘，蹲在了距离女子好几步远的地方。 女子依旧是一动不动，若不是乔惜对人的气息把握十分精准，怕也是要以为这姑娘是这么直接昏过去了呢。 他反手抽出腰后面别着的折扇，在女子胳膊上戳了戳。 对方没有反应。 乔惜再戳。 还是没有反应。 “呐，你还好吗？” “……” “呀嘞呀嘞，晕过去了吗？” 乔惜眼睛里盈满了笑意，嘴上自言自语。 “唔，难道已经没了呼吸？死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十分入戏的带了一些惊讶的情绪——他原本是想惊慌一下的，然而很遗憾他惊慌的并不成功，只能让人听出他的惊讶。 嗯，这不重要。 “那么问题来了，在路上简单一只没了呼吸的人，要怎么处理？” “带走吗？” “不行不行，看起来有点儿重。” 荒芜一人的山间小路上，一个少年蹲在一个晕倒的美艳女子旁边絮絮叨叨的念个不停，这么一副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哎呀哎呀！知道了！听说有的地方讲究入土为安，那么就埋掉吧！要不然烧掉也可以呢。” 乔惜戳了女子好一会儿，突然一脸恍然大悟的一拍手，想出了一个非常棒的主意。 到这会儿，眼前这个妖怪要是再不知道自己被人故意耍着玩儿的话，都白瞎她在这片地上混迹了这么多年了。 乔惜只瞧着原本趴在地上的女子耳朵微微一动，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就惊天动地的哭了起来。 ——等等！ 这个反应怕不是有些不大合适？！ 乔惜一脸懵逼看着容貌美艳至极的女子一言不合就大哭——哭的还十分惨烈。 “……” 惊呆了好几分钟，乔惜终于回了神，嘴巴张了张：“你哭什么？” 女子哭的撕心裂肺。 “你这个坏人！看我摔倒了都不扶！” “……” 乔惜一脸冷漠。 “你竟然想埋了我！” “……” 乔惜微笑。 “你还想烧了我！” “呵呵。” 面对对方眼泪汪汪的指控，乔惜十分镇定的“呵呵”了一声。 ——对方没说话之前，在乔惜眼中，这是一个气息非常邪气的妖怪。虽则身上缠绕着的业力并不多，然而整个妖怪的灵魂却十分奇怪。 综合来说就是——非常有趣，有点儿好奇。 在女子嘴巴张开的一瞬间，乔惜心里想的是，这个妖怪的性格画风感觉有点清奇啊，虽然和想象中不一样但是更加好奇了呢。 等到女子将一系列的控诉说完的时候，乔惜突然就想回到几分钟之前，在这个妖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赶紧转身就走。 ——这妖怪哪里是画风清奇！她根本就是个小崽子！ 乔惜抹了一把脸。 ——你一个小崽子不好好长成一副小崽子的模样，竟然把自己变成大妖怪的模样。 关键是自己竟然还没有察觉出来！ 乔惜忍不住就眯了眯眼睛。 这个时候，他身上那种超乎寻常的亲和力以及温柔如春风的灵气里起作用了。 在他全方位的诱哄之下，这看似容貌美艳实则至极不超过十岁的妖怪才期期艾艾的止了哭声。 乔惜心里一松，帮她擦了擦眼泪，女子低头，泪汪汪的看他。 “你为什么不扶我！” 乔惜微仰头，心中略为有些心酸——同样是蹲着，自己还没有对方一个小崽子高，这真是…… 第一百零一章 所谓碰瓷 乔惜心中心酸脸上木然的瞄了女子一眼，对上女子委屈至极的小眼神儿的时候，心中的感觉就越发的复杂了。 ——我说大妹子，你做出这么一副表情，对得起你那张高贵冷艳的脸吗？？？ 乔惜真想这么问一句。 然而他是个有礼貌的好妖怪，这么失礼的话他可以等混熟了再问（大雾）。 ——至于对方问的为什么不扶她？ 扶！他怎么不扶！他墙都不扶就扶她！ 乔惜微笑着转移了话题。 “呐，你是妖怪吗？” 女子睁大了眼睛，一双桃花眼中一瞬间就变得十分警惕，让乔惜忍不住就在心里“啧”了一声。 几秒钟后，女子小心的往乔惜身边挪了一点儿，然后十分小声的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哦，还真的是好骗啊。 乔惜心里摆出一张面瘫脸，然而实际上他面上的笑容称得上是令人如沐春风了。 “不巧，小生是阴阳师。” 女子一脸的惊讶又崇拜。 “哦哦？就是传说中的阴阳师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嗯阴阳师？！” 乔惜：“……” ——我说姑娘，你是不是对阴阳师这个职业有什么了解？ ———————————————— 当乔惜和一只五六岁的小孩儿面对面坐着互相瞪眼的时候，他心里在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非得要带上这个莫名其妙的小破孩儿一起走？ 那天，他如同往常一样走在山路上，然后一个不小心，有一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倒在了自己面前。 当时就在美人碰上他的千钧一发之际，他躲开了。 然后…… 没有然后了。 大美人哭的撕心裂肺批斗他没有助人为乐扶住她，然后哭着哭着，在得知自己是阴阳师后情绪过于激动突然缩水，就变成了眼前这么一副五六岁的样子。 乔惜回忆着，忍不住就挠了挠脸颊，心中怅然。 这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所谓勾魂摄魄也不过如此。 这样一双眼睛，无论放在男人或者女人身上，都足以让这个人的魅力值直接up-up-up到爆表。 然而！ 遗憾的是，这双眼睛是在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身上，那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乔惜再次忍不住挠了挠脸颊，视线落在对面小孩儿那一双奇异的眼睛上总是收不回来。 他活了这么多年，倒是也不至于就被这么一双眼睛蛊惑了，只不过心里真的是好奇的不行。 这小孩儿自称“熙影”，是从海里出来的妖怪。 海蜃。 鹭涛清梵彻，蜃阁化城重。 传说海中有水妖，吐气成海市蜃楼。 熙影的原身就是一只蜃，天生最擅长制造幻境——初见是乔惜眼中的倾城美人，也是他制造出来的幻境。 蜃制造出来的幻境一般情况下都是毫无破绽的，只要对上他的眼睛，就会沉浸在幻境之中不能自拔。 要出来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让那只蜃解除幻境——不管是主动的或是被动的都行，二是精神力比施展幻术的那只蜃更为强大。 乔惜现在就是第二种情况。 也是他侥幸。 这只蜃出生不过几个月，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被风卷到了这里，对人类生活的常识也不甚清楚，只是以前长辈们说过几句人间的景象，他自己听了一耳朵，就觉得化成美人的形象就能让别人心甘情愿的帮他做事情。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只蜃的想法还是非常正确的。 如果他今天碰到的不是乔惜乔惜而是任意一个人类雄性的话，他都可以十分顺利的赖上对方然后以美色要求对方做到一系列他想要的事务。 然而他遇到的乔惜。 乔惜看着小孩儿狼吞虎咽的吃着点心的模样，忍不住开始沉思。 ——明明自己也没有被美色迷惑，那么为什么这只小家伙还是赖在了自己这里呢？ “这个什么东西甜滋滋的真好吃！” “唔，这个水也很好喝，也是甜的。” “小哥哥你原来喜欢甜的东西吗？” 小孩儿一边吃着，一边发表着意见，乔惜只听着，也不多说什么。 他耳朵里听着小孩儿说话，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没忍住落在了小孩儿眼睛里。 这双眼睛当真是有魔力的。 他心里想着。 小孩儿也许是从来没有吃过人类的东西，只是一些小点心就吃的不亦乐乎兴致勃勃，连一点儿点心渣子都放过，偶尔也掉出来的，也用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然后一股脑儿塞进嘴里去。 乔惜看着看着，也是有些醉。 他们两个现在待的地方算得上是荒郊野外，对方正在吃着的东西也是乔惜往日里常备着的，品种非常齐全，不过数量却不怎么多。 于是没过多长时间，小孩儿就将他拿出来的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眼巴巴的仰头看着他。 “哥哥，哥哥，那种花瓣一样的吃的还有吗？” 乔惜将小几收起来，面无表情的对上小孩儿的视线，十分冷酷无情的摇了摇头。 小孩儿脸上就露出了十分失望的表情，一双眼睛再一眨，眼看着就泫然欲泣。 然而见过大场面的乔惜郎心似铁，他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朝小孩儿一点头。 “好了，吃也吃过了，我们就此别过。” 小孩儿脸上一呆，木愣愣的瞧着乔惜的身影两三下消失在重重树影间，终于反应了过来，嘴巴一扁，就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山脚下，乔惜听着从山腰里传来的连绵不绝的哭声，脸上的神情煞为深沉。 ——他是要狠心无情的转身就走呢？还是大发慈悲的将小孩儿捡回来？ 乔惜回忆起当年被熊孩子嘟嘟支配的恐惧，顿时就硬下了心肠。 ——反正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每个生物自身的运道都是一定的。 如果那只海蜃命不该绝的话，就算他不帮忙，最后也不会出什么毛病的。 ——更何况那只小妖怪幻术连自己都能骗过，也不是没有一点儿自保能力的。 乔惜这样想着，也就放了心，果断的选择了一个和那只海蜃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 山腰上，察觉到那个温暖的气息真的消失在了附近，熙影扁了扁嘴，刚刚还肝肠寸断的哭声一瞬间收了回去。 第一百零二章 路遇一只小滑头鬼 乔惜挠了挠脸颊，都已经离开遇到那奇怪小孩儿的地方很远了，他才恍然想起来，那小孩儿的气息似乎是有一些熟悉。 他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却没有想起来什么——他见过的人或者妖怪太多了，若不是对方能特殊到留给他特别的印象，更多的就会是像现在这样感觉有些熟悉具体的却想不起来什么。 乔惜没想出个所以然也不着急，直接就将这件事儿扔到了脑后。 至于那小孩儿的安全问题——啧，那小孩儿的幻术连自己都能蒙骗过去，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那么就算自己也在也是同样解决不了的。 这样想着的乔惜十分放心的继续起了他的旅途。 在不刻意使用妖怪的能力赶路又没有能用来代步的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乔惜前进的速度不得不说是特别的慢了。 究竟慢到了什么程度呢？ 反正等他从京都走到江户的时候，时间已经马马虎虎过去了好几年。 站在江户的街道上，乔惜感觉很是有些新奇。 这个国家整体地域虽然并不辽阔，然而他一路走过来遇到的风土人情更多时候还是不尽相同的。 ——不说别的，就是说话的口音也是各具特色。 相比较而言，京都那边对于敬语的使用方法很丰富，独特的语调和词汇也很发达，感觉上是一种相当高雅风雅的方言——当然他们也是这样自我认为的，而江户这里就差了一些。 乔惜耳朵里听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在心里一一做着比较并将两者之间的区别辨认了一番，等到自己开口的时候，就能说出一口和本地人相比也毫无破绽的方言了。 ——虽然他作为妖怪原本用不到这么麻烦，不过乔惜一向认为既然生命已经长的不可思议了，那么用来浪费浪费学习一下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于是，当乔惜再次抵达一个看起来相比较而言算得上繁华的城市的时候，他的口音听起来已经毫无破绽。 要说起来，这个时代，一些长途跋涉的僧侣或者游侠之类的存在还蛮多的，不过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一副饱经风霜看破世事的浪子模样。 ——像乔惜这样白白嫩嫩的少年还真就算得上是头一遭了。 他抵达这个城镇的时间是黄昏。 行走在街道上，乔惜心中感觉颇为好奇。 ——这座城市上弥漫着十分的浓郁的妖气，然而奇异的是，妖气弥漫的同时，更有十分祥和的紫气在城市上空盘踞着，两者互相各不干涉却又异常融洽。 ——统领这片区域的大妖怪肯定特别厉害。 这样想着的同时，乔惜并没有想到江户这里的百鬼之主和他还是个老熟人，于是当乔惜感受到深夜暴动的妖气而好奇的跑出来围观的时候，不期然的就碰到了那个老熟人。 ——说是老熟人还有些不准确，应当说，是老熟人的子嗣才更恰当一些。 被妖气笼罩的城市在夜晚的时候感觉尤其的安静，乔惜远远的站在这个城市最高的阁楼顶上瞄着街道上路过的浩浩荡荡轰轰烈烈的百鬼夜行，然后视线十分就十分自然的落在了作为首领的那个妖怪身上。 ——唔，其实第一眼看过去乔惜有些出乎意料。 毕竟一个怎么看都还处于幼崽范畴的小妖怪扛着一把长刀摆出一副狂霸酷炫的姿态带领百鬼夜游城市这种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相当不可思议的。 乔惜眼睛弯了弯，脸上忍不住就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微笑。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正当他看的起劲儿的时候，为首的那个幼崽妖怪竟然直接仰头向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乔惜眨了眨眼睛，看清了那只小妖怪的正脸。 ——唔，有点眼熟。 他十分迅速的就在脑海里搜索出了合适的对象。 ——奴良滑瓢！ 想起多年前在京都遇见过的那只妖怪，乔惜吹眼瞄着下面仰头看着自己的小妖怪，心中蓦地生出一股谜一样的惆怅情绪。 ——为什么，这个连一百岁都不到的滑头鬼连崽子都有了，而他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还是个单身？！ 乔惜心中一个唏嘘，下面原本距离这个阁楼还有一段距离的百鬼夜行已经在小滑头鬼的带领下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小滑头鬼站在妖气凝成的云气上，虽则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然而身上的气势却是矜贵的不得了。 小孩儿头发是黑色的，和他以往见过的奴良滑瓢是一个发型，长相大约是遗传了奴良滑瓢的帅气和那位人类公主的精致，一只眼睛闭着然后歪头看着人的样子简直萌的不得了。 不过乔惜这个活了几百年并且深受熊孩子迫害的老妖怪并没有被这只小滑头鬼矜贵优雅且恶意卖萌的外表所欺骗，他笑吟吟的盘腿坐在了平整的瓦面上，一手撑着下巴朝小孩儿问道：“奴良鲤伴的后代吗？” 听他叫出自家父亲的名字，小孩儿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一瞬间，又很快又闭上了，让乔惜很是有些不明所以。 ——这小孩儿眼睛也没毛病啊，为什么要闭起来？ 虽则这样看起来很萌就是了。 “你，是谁？” 小孩儿歪着头这样问了一句，神色中倒也不见什么警惕戒备的意思。 乔惜也歪了歪头，视线不着痕迹的从站在他身后那只眼熟的妖怪身上扫过，愉快的看着那妖怪毕恭毕敬的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这才笑眯眯回了小孩儿一句：“你猜。” “……” 小孩儿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就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你认识父亲大人？” “哦呀？你是说奴良滑瓢吗？唔，小生确实是见过的哟。” 他说的是“见过”，而不是认识，小孩儿神色瞬间就狐疑了起来。 ——自家父亲大人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说是招人恨那都是委婉的了。 像他那种随时随地神出鬼没性格又恶劣的滑头鬼，在一众妖怪/阴阳师之间完全是各种人见人躲。 第一百零三章 奴良鲤伴 所以说，奴良滑瓢虽然个人来说够义气也够强大，然而因为性格爱好以及长相问题，这家伙在外面招惹的仇家还真是不少。 ——还都是那种不至于打生打死却是非常不待见的那种仇家。 乔惜眼看着小家伙又是犹豫又是苦恼的皱眉沉思的样子，心中越发觉得有趣。 ——嗯，初步鉴定这是一个比较有趣的孩子，可以暂且划分到熊孩子以外的范围中。 乔惜个人觉得这一定是那位人类公主教养的好。 他眉梢微微一挑，原本就是上翘着的眼尾因为这一个动作看起来莫名生出了一些凌厉的感觉，他似笑非笑的睨着小滑头鬼，道： “不巧，你父亲曾在小生的宅子里拿了些东西，以前没有碰见也就罢了，今夜恰好遇见你……” 他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还是停在了关键处，有那么一瞬间小滑头鬼神色肃然起来，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的盯着乔惜，浑身上下都显示出了无比的警戒。 不过很快的，他就又放松了下来，眨巴着眼睛看着乔惜的时候目光里也带出了一些狡黠的神色，却是蓦地歪头笑道：“尊驾是想拿回放在家父这里的那样东西吗？” 乔惜眸光微微一闪，仿佛是慢动作一般从身后抽出一根碧绿的竹笛出来，他笑看着小滑头鬼，以竹笛做剑挽了几个剑花，继而抬脚向着百鬼走去。 ——确实是走。 分明他脚下空无一物，然而他一步一顿以一种漫步的姿态来到一众夜行妖怪面前的动作确实是宛如在平地上一样。 目睹着对方渐渐接近的小滑头鬼瞳孔禁不住猛然就是一缩，下意识的就戒备了起来。 尽管根据对方的气息他可以断定他大概对自己并没有敌意——然而万一呢？ 小滑头鬼深深地提着一口气，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看起来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偏偏气息深不可测的妖怪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越来越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以奴良组二代目的身份率领着百鬼夜行，他不能就这么失败！ 这样想着的小滑头鬼目光渐渐的凛然起来，下一秒，眼前一道绿色的光华如电一般闪过，早就戒备着的小滑头鬼下意识的微微一侧身，手中的弥弥切丸都来不及拔出来，反手就将其挡在了左肩前。 一声极其刺耳的金玉交撞的声音响在耳边，肩上如同猛然被压了一座大山，而自己则是被压的全然不能动弹。 小滑头鬼一咬牙，视线余光里扫到眼前这不知名妖怪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心中蓦地一颤。 身后有一连串的妖怪们不停的叫着“二代目”或者“少主”，然而小滑头鬼却仿佛将他身后的百鬼忘记了一般，只硬生生的身子一矮，借着对方压在自己肩上的力道往旁边一滚。 身后一众小妖怪已经有几个按耐不住想要上前的了，不过却被其他几个曾见过乔惜的同伴制止在了原地。 被挡在原地的妖怪们脸色就不对了：“鸦天狗！你干什么？” 拦着众妖怪的鸦天狗表情十分无辜：“我在拦着你们啊。” 众妖怪：“……” 几个妖怪纠缠之间，突然有妖怪惊讶的叫了一声，众妖怪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也惊讶起来。 “樱花……” “镜花水月！” 原来，就在身后的百鬼们拉拉扯扯期间，右手已经被先前的力道压的有些发麻，小滑头鬼发挥了身为一个滑头鬼的天赋技能从乔惜竹笛下面消失在黑暗中。 乔惜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郁。 ——所谓镜花水月。 “峥嵘栋梁，一旦而摧。水月镜像，无心去来。” 他收回手中的竹笛，目光似是漫不经心的从身左侧扫过，一抬手，就正好挡住了一段雪白的向着自己刺过来的刀刃。 只几息的时间，周围似乎就出现了无数段雪白的刀刃——却只见刀刃，而不见持刀的人。 乔惜游刃有余的将所有攻击挡下，动作不慌不忙。 ——这只小滑头鬼大概比奴良滑瓢更加有天分。 乔惜手上的动作不停，心里却在点评着。 不过终归是年纪太小——约莫是还没有成年？ ——话说好像他遇见的半妖大都特别有天赋，比如晴明，又比如眼前这只小滑头鬼？ 唔，是因为继承了人类的血脉吗？ 这样想着的乔惜一时之间有些分神，结果一个不察，小滑头鬼手中的刀显显从他小臂上擦过，虽然没有划破，却也留下了一道不容错认的白痕。 乔惜低头看了一眼小臂，再抬头时看着小滑头鬼的目光顿时就有些难以言喻。 ——真是……不可小觑。 不说乔惜，就连小滑头鬼自己也是惊讶。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然后目光落在乔惜手中把玩着的刀，一时之间就有些呆了。 乔惜端着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手指指尖在刀刃上弹了一下，然后挑眉：“弥弥切丸？” ——这把刀他曾经在奴良滑瓢那里见过，那时候那家伙还特别猥琐的表示这是他和自家樱姬公主的定情信物。 听到乔惜叫出这把刀的名字，再想起对方自始至终就没有对自己表现出什么杀意，小滑头鬼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鸦天狗，然后眼睛就忍不住眯了起来。 “——尊驾……莫不是，乔惜叔叔？” “！！！” 乔惜差点被这只小妖怪那一句石破天惊的“叔叔”震的从屋顶上掉下来。 他睁着眼睛，看着小妖怪一脸正经并且求证一样的表情，顿时就无言以对。 ——说起来，他和奴良滑瓢同辈相交，然后奴良滑瓢的孩子叫他叔叔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对吧。 唔，真要按年龄的话他当这个小家伙的爷爷也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 从来没有被人叫做“叔叔”的乔.伪少年.惜看着下面小破孩儿真诚的眼神，只觉得哪哪儿都不怎么对劲儿。 好半晌，他干巴巴的张口：“啊，小生正是乔惜，你是奴良鲤伴？” ——这个名字在这小家伙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被定下来了——嗯，就是乔惜奴良滑瓢两个妖怪共同定下来的。 【分享Uru的单曲《ホントは、ね》:?http://music.163.com/song/437292799/?userid=292463005?(来自@网易云音乐)】 第一百零四章 百物语组 乔惜站在阁楼顶上，顿了顿，轻飘飘的跳了下来，十分镇定的把手中的弥弥切丸递给奴良鲤伴，然后笑眯眯的和其他认识的妖怪打了招呼。 最早认出乔惜的鸦天狗十分恭敬的上前问好：“乔惜大人，许久不见。” 乔惜点头，后面一众小妖怪们议论纷纷，奴良鲤伴仰着头瞄着乔惜，五官原本就精致，再闭上一只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乔惜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他十分顺手的在小孩儿头上撸了一把，将他同奴良滑瓢十分类似的违反万有引力定律的头发往下压了压，然后心中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 ——幸好这这小孩儿在综合了人类的血统之后后脑勺并不像奴良滑瓢那样令人一言难尽。 要知道他当年知道奴良滑瓢那么一张脸配着那桀骜不驯的后脑勺的时候心情是何等的复杂。 乔惜收回手，悄摸摸的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鸦天狗看见乔惜了分明有些激动，当年几次三番被吐槽了“聒噪”的妖怪在过了几年之后显然变本加厉，走在乔惜身侧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 提起奴良鲤伴的时候语气也是骄傲的不得了，让乔惜忍不住侧目。 奴良鲤伴今天第一次带领众妖怪百鬼夜行，虽然被乔惜打断了一会儿，然而事了之后却依旧是要继续的。 乔惜原本想独自去奴良组本家溜达溜达，不过乍见故人的鸦天狗太过激动，十分热情的要给乔惜带路。 所谓盛情难却，索性乔惜也想听听他唠叨一下奴良组这些年的发展，因而也没有特别坚定的拒绝。 这放在鸦天狗眼中无疑就是同意了。 奴良鲤伴无语凝噎的看着那位曾跟着自己父亲征战四方的妖怪鸦天狗热情洋溢的扔下自己带着乔惜头也不回的离开，心中一时之间十分复杂。 ——就算作为一个妖怪他已经即将成年，然而作为人类奴良鲤伴终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在这种情况下，他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十分微妙的被比下去的感觉。 ——只能说乔惜那张万年不发育的脸装起嫩来实在太有欺骗力了。 不提奴良鲤伴怀着微妙的心情继续率领百鬼夜行，乔惜和鸦天狗没用多长时间就来到了奴良组的本家。 一路上鸦天狗絮絮叨叨，也让乔惜对目前的状况进行了好一番了解。 说起来，江户这片区域，除了奴良组之外，还有一个比较有存在感的妖怪组织，称为百物语组。 这个组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或许甚至还比奴良组都能更早一些，其首领身份也是相当的神秘，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真要算着这个组织真刀实枪的干起来也并没有多么强，然而就是不停的搞事情非常的腻歪。 鸦天狗说起这位百物语组组长，脸色看起来有些沉郁，他皱着眉头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的说出了一个评语：“他在创造妖怪！” 乔惜忍不住有些诧异的一挑眉毛。 ——创造妖怪？ 这么厉害？ 似乎是察觉到了乔惜的疑惑，鸦天狗将细节又说了一些。 创造妖怪，其实也不是现在才有的。 从古至今，有许多妖怪都是依托于人类的愿望而诞生——甚至于乔惜自己，也是因为人类渴望风调雨顺的愿望太过强烈，才会有丰月神的出现。 鸦天狗只稍微解释了一下，乔惜就明白了。 正如同人类强烈的愿望会诞生像乔惜这样的神明，人类强烈的畏惧也会诞生妖怪。 这个百物语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只是当他出现的时候，其中已经汇聚了不少的妖怪。 “根据调查，目前百物语组至少有五十只妖怪是用这样的方法诞生的。” 鸦天狗神色沉凝的说了一句。 乔惜抬手摸了摸下巴。 “那么问题来了，他创造妖怪，究竟有什么意图？” 他沉吟着，侧头看了鸦天狗一眼——说起来，这位鸦天狗真是妖怪中难得的身高和乔惜持平的妖怪了。 ——只除了个别几个，乔惜还真是少有遇到说话时不用抬头的妖怪呢。 乔惜不自觉分了下思绪，回神时就看到鸦天狗十分无辜的回望过来。 “这件事情奴良组还正在调查。” 乔惜眨了眨眼睛，鸦天狗就十分严肃的道：“江户既然已经划分在我奴良组地界中，那么就决不允许有别的不怀好意的妖怪再来冒犯。” 带着面具的鸦天狗语气郑重，嘴唇紧紧的抿着，仿佛在讨论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情。 乔惜默了一下，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十分敷衍的给他加了一声油。 鸦天狗没有发现他的回答敷衍，激动的不能自己。 “乔惜大人！我就知道您一定会理解我的，巴拉巴拉……” 等到了奴良宅的时候，乔惜已经完全处于一脸木然的状态了。 大妖怪之间的妖气互相都是有感应的，在距离奴良宅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奴良滑瓢就已经感觉到了乔惜的气息，惊讶的同时就愉快的和樱姬进行了一番交流然后准备了一些往日里乔惜喜欢的东西。 于是乔惜一进门，在继被一众小妖怪围观欢迎之后，就直接被带到了院子里吃吃喝喝，一番载歌载舞。 乔惜：“……” 稀里糊涂的随着一众妖怪载歌载舞的狂欢，直到深夜一大半妖怪醉过去以后才终于得了空闲。 奴良滑瓢和十几年前见过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看起来少了以前那种不靠谱的轻佻气质——尤其是在樱姬公主面前的时候。 樱姬公主是个单纯的人类，并不像奴良滑瓢那样能保持万年年轻的状态，不过作为统治了整个江户的奴良组总大将的夫人，长期生活灵气充沛的奴良组本宅让她看起来也并不像一般的人类那样容易苍老。 于是这会儿樱姬的公主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看起来却只比十几年前更加成熟了一些，灵魂依旧是带着当年的纯真不知世事的感觉，让乔惜看着感觉非常的喜欢。 ——没办法，作为丰月神的他和一般妖怪一样都是非常喜欢人类纯粹的灵魂。 分享群星的单曲《诸子百家(超大型音乐剧)》:?http://music.163.com/song/31421175/?userid=292463005?(来自@网易云音乐) 第一百零五章 半妖 乔惜看着奴良滑瓢笑嘻嘻的将自己刻意和樱姬隔离开的样子，差点儿没忍住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儿。 不过向来外表看起来如同一个斯文优雅贵公子的乔惜很少会做出不符合人设的表情，于是，他只是眼神微微一斜，眼尾从奴良滑瓢脸上一扫而过，十分细微的一个动作就将他内心的鄙视之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奴良滑瓢：“……” 他默默的往樱姬旁边挪了一下，假装没有看到乔惜少年那意味明确的小眼神儿。 ——哼，他才不想承认自家樱姬对这个看似十分有平安京贵公子气质的乔惜少年非常好奇呢。 乔惜真的是懒得理会这个在外狂霸酷炫然而熟悉了之后就会发现幼稚任性的不得了的滑头鬼，只笑眯眯的隔着一张大脸和樱姬打招呼。 “哟，多年不见，樱姬夫人容姿更剩从前。” ——嗯，他才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呢。 乔惜余光里瞧见滑头鬼哀怨的脸，嘴角不自觉的就翘的更高。 樱姬前十几年连家门都没怎么出过，自从嫁了奴良滑瓢之后更是被呵护的面面俱到，这使得她虽则已经三十来岁，不过身上除了在贵族中养起来雅致气质之外，就是天真纯真的感觉了。 她并没有发现奴良滑瓢在故意将她和乔惜隔离开来，于是十分自然的将奴良滑瓢的袖子拽了拽，然后歪着头朝乔惜笑得真诚大方里带了些许羞怯。 “诶？真，真的吗？谢谢。乔惜君也是和十几年前一样可爱。” 奴良滑瓢：“噗……咳，说的是呢，乔惜君十几年来身形还是如此的娇小可爱。” 乔惜：“……” ——啊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膝盖仿佛被插了一刀呢呵呵。 乔惜保持着微妙的表情看着一脸真诚的樱姬，然后视线微微转移，落在了似乎严肃正经然而实际上脸上的笑意完全不带任何遮掩的在樱姬不会发现的方位朝着自己展现出来的奴良滑瓢。 ——手有点痒。 ——好气啊。 乔惜眼睛眯了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十分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小生先前在街道上偶遇了奴良君的子嗣，是唤作鲤伴吗？” 听提起奴良鲤伴，樱姬原本就温柔的神情越发的柔和起来，那种由内而外发自内心显露出来的幸福感觉让乔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有点羡慕。 “是的呢，鲤伴是个非常可爱乖巧的孩子。” 也许每一个母亲提起自己心爱的孩子的时候都有着说不完的话，即便是温柔贤淑如樱姬公主微微笑着说起奴良鲤伴时，也有一种滔滔不绝的感觉。 乔惜安静的听着，也不插话，只是凭着樱姬的话而勾勒出一个乖巧可爱的半妖小崽子的形象，心里却忍不住想笑。 ——那个小崽子，长相确实是非常的可爱，不过乖巧与否，大约还要两说了。 他想起先前自己并没有表明身份时见到奴良鲤伴时小家伙狡黠的模样，嘴角勾出的弧度显然非常的愉悦。 奴良滑瓢原本十分哀怨的盯着自家樱姬和乔惜相谈甚欢的模样，不过这会儿听着樱姬提起鲤伴，脸上的笑容也忍不住渐渐的柔和起来。 ——那是他的子嗣，也是他和他心爱女人的后代。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儿，樱姬作为一个人类作息时间还是比较规律的，在提起鲤伴的兴奋劲儿过去了之后，看着便有些疲惫了。 奴良滑瓢宠妻狂魔，见她掩着袖子微微打了个哈欠，就侧眸朝乔惜扔了一个眼神儿，乔惜从善如流的提出时间已晚，明日再谈之类的话然后各自去休息了。 夜色十分寂静，乔惜耳朵里听着外面奴良鲤伴带领着百鬼回来的声音，笑了一下，翻身睡了过去。 第二早醒来的时候，门口已经有小妖怪侯着了，见他拉开门，小妖怪仰头问好。 “乔惜大人，早上好。” 乔惜戳了戳小妖怪的脸颊，笑着回了一句“早上好”。 虽然妖怪们对于吃饭什么的大都并不讲究，不过奴良滑瓢自从和樱姬结婚以后一切便依着樱姬的习惯来了。 十几年下来，奴良组的妖怪们也习惯了如同人类一样一日三餐白天出门晚上睡觉的作息，因而等乔惜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晒了会儿太阳之后，就有小妖怪带着他来到吃饭的和室里。 和室里今天奴良鲤伴也在，不过比起昨天晚上的妖怪形态，奴良鲤伴今天的样子显然是人类模样更多一些。 乔惜侧头瞄了他一眼，小家伙黑发的头发微微卷曲，看起来并不特别服帖，短短的在脑后扎了一个小尾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大大的，一看见乔惜就十分乖巧的问好，然后旁边的樱姬就显得特别高兴。 “早上好，叔叔。” 乔惜：“……” ——不知道为什么被十分尊敬的喊了“叔叔”反而感觉非常的诡异。 他咳了一声，手指卷了卷头发，余光正好扫到奴良鲤伴眼底一闪而过的光亮，突然就笑了起来。 “哦呀哦呀？这是鲤伴人类时的模样吗？果真是如同樱姬夫人所形容的一样乖巧可爱呀。” 奴良鲤伴歪了歪脑袋羞涩一笑没有回话，反而是奴良滑瓢十分得意。 作为一个有夫人有儿子且夫人美丽温婉儿子天赋卓绝的大妖怪，他十分热衷于在这个方面对于乔惜这个万年单身狗进行打击。 ——没办法，其他方面他就算想要打击也找不到能打击的地方。 “是吧是吧，鲤伴不但拥有滑头鬼的天赋技能，还遗传了他母亲治愈的能力，是让我奴良组骄傲的继承人。” 乔惜“呵呵”了一声，笑道：“小生亦觉得鲤伴天资不菲，小生这些年来所见所知不少，鲤伴在我见过的半妖之中，论天赋能做第二。” 奴良滑瓢笑眯眯的看着乔惜不接话，对于乔惜意思他心里我有些猜测。 倒是鲤伴听到自己只排了个第二，很是不服气的问道：“那第一是谁？” 乔惜眼尾微微一翘，视线意味深长的从奴良滑瓢脸上一扫而过，回道：“这第一，自然是千年前被誉为大阴阳师的安培晴明了。” 第一百零六章 叙旧 听到乔惜口中吐出的这个名字，奴良滑瓢眸光微动。 ——他之前一直听说京都羽衣狐要生下来的就是晴明，不过在和乔惜认识了之后，在听到他口中偶尔提起的安培晴明，奴良滑瓢对于羽衣狐事件便保持怀疑态度。 不过他怀疑这个“晴明”的真假，奴良组其他的妖怪可从来没有怀疑过。 这会儿听起乔惜提起的晴明的语气甚为熟稔，一众妖怪们顿时惊诧的惊诧，警觉的警觉，也只有寥寥几个妖怪看着自家总大将不动如山的模样保持了镇定。 ——有趣的是，奴良鲤伴竟然也是这些镇定者中的一个。 他歪着脑袋一瞄自家父亲大人，然后才转头看着乔惜，皱着鼻子问道：“哦呀？乔惜叔叔见过那位晴明公？” 乔惜挑了挑眉毛，对于他这个反应有点出乎意料，却也感觉有些在意料之中。 他慢悠悠的啜了一口清酒，笑眯眯的神情看起来尤其的不动声色。 “是的呢，当年有幸也曾与晴明桑一起把臂同游。” 奴良鲤伴稍微一挑眉，带的那只习惯性闭上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就见他歪着头，好奇道：“乔惜叔叔竟是从平安京时期过来的大妖怪吗？” 乔惜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这个小妖怪，抓重点的技能真是妥妥的。 他忍着笑，朝着奴良鲤伴点头：“是的哟。” 奴良鲤伴得到肯定的答案，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哦哦。乔惜叔叔可以讲一讲平安京时期的事吗？那个时候真的有许多强大的大妖怪吗？……” 小孩儿对这个时期显然是十分好奇的，十分兴奋的捉着乔惜一连问了好几个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乔惜对这小孩儿的感官很好，自然也不吝于向他讲讲故事，想了想就挑了几个合适的故事说了出来，听得奴良鲤伴很快就被那时候风起云涌诡谲的妖界所吸引了。 在乔惜讲故事的同时，奴良组的其他妖怪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不过确实是一个个悄悄的竖起耳朵听着，连樱姬夫人一个人类，也捧着茶杯入迷的听着，一时间都忘记了喝上一口。 乔惜挑着捡着讲了几个故事，最后笑盈盈做了总结。 “小生认识一位大妖怪，十分喜欢讲故事，若是有机会了，能听那位大妖怪桑讲一次故事，那才是真的精彩绝伦。” ——嗯，他说的就是青行灯。 至于她讲故事时喜欢营造出让人心理阴影极大的环境什么的——不过是一点儿无伤大雅的小癖好，说不说都无所谓的。 乔惜从善如流的将青行灯讲故事时的小爱好跳过，将这只大妖怪的特点很好的渲染了一番，让奴良鲤伴跃跃欲试的想要一睹这位青行灯姬的真面目。 好一番热闹的早餐之后，时间就已经大概到了十点多了。 理论上来说，这个时间段应该是樱姬公主教授奴良鲤伴学习的时间，乔惜听说了之后，就很有兴致跑过去围观。 樱姬公主是受着贵族的教育长大的，她会的，大都是独属于贵族的那种风花雪月，在她的教导下，才十二岁的奴良鲤伴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小绅士贵公子。 乔惜见过的小孩儿不少，记忆里只觉得小孩儿大都是又熊又黏人，偶尔也有一些乖巧的，不过这一类大都并没有强大的天赋。 ——难得这只小滑头鬼，又是狡猾，又具有绝强的天赋。 乔惜甚至能断言，假以时日，奴良鲤伴的成就一定不会输于酒吞童子。 ——就是那个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 ——乔惜并不知道，事实上奴良鲤伴确实有这样的能力，在他所不知道的世界中，奴良鲤伴将奴良组已经发展到了巅峰，然而只可惜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成长到走出江户就死在了一场阴谋之下。 当然，现在这个世界中多了一个丰月神乔惜，以后的发展也是无人知道的变数了。 ———————————————— 作为一个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闲暇时也学过各种技能以打发时间的老妖怪，乔惜可以说的上是博古通今的全能型人才了。 在围观樱姬教导奴良鲤伴的过程中，他只是纠正了几次樱姬的失误，就直接让樱姬一脸敬仰了，再说什么之前，就忍不住要和乔惜讨论一番再说。 一次两次倒也罢，次数多了，乔惜就有些哭笑不得，道：“夫人聪慧，也只有两次局限于经历而略有瑕疵，其他的夫人都讲的很好，着实不必如此这般。” 樱姬公主自己心里也知道，不过心里就有些怅然若失——毕竟以乔惜的能力完全可以被称为当代大儒，而和一个当代大儒讨论的机会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她犹豫的看着乔惜，一双原本就好看清澈的眼睛简直将她纠结的情绪表达的淋漓尽致。 乔惜被她这样看着，一时之间还真是感觉压力巨大。 顿了一会儿之后，樱姬公主眼睛突然一亮，殷切的看着乔惜，道：“乔惜桑，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乔惜歪了歪头，余光从趁着樱姬分神就将一沓草纸叠在一起用妖气控制着毛笔奋笔疾书的奴良鲤伴身上一扫而过，心中暗自好笑的同时点了点头道：“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樱姬公主眼神亮晶晶的，脸颊上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不好意思，染上了极为好看的红霞颜色，期期艾艾道：“乔惜桑学识渊博，妾身心中十分敬佩，如若乔惜桑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将鲤伴收为弟子？” “……” 她这句话说出来，不说乔惜，就是刚一只脚踏进书房的奴良滑瓢都怔住了。 乔惜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奴良滑瓢。 这只滑头鬼眼中惊诧的神色一闪而过之后就突然将眼睛眯了起来，嘴角一勾，脸上就是他惯常的那种痞子一样的不羁神情。 乔惜心里微微顿了一下，开始思考樱姬公主说出这样的话究竟是突然心血来潮发自内心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还是在奴良滑瓢的暗示下说出来的。 他瞄着奴良滑瓢，脸上就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出来。 第一百零七章 要不要收？ 不是他自视甚高，要知道他这样一个从平安京时期活下来的大妖怪在如今这个年代里可是真的不常见。 而奴良滑瓢这只妖怪，讲义气归讲义气，有人情味归有人情味，但从他的行事风格上来看，还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正经妖怪，想要给自己的小崽子找一个强大的老师而用计这样的事情他还真的就能做出来。 这件事情若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乔惜或许会因为懒得收一个拖累而拒绝，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师徒关系和好友总是不一样的，一个大妖怪愿意将别的妖怪收为弟子，那就意味着他愿意以后为了这个小妖怪的一切负责。 乔惜欣赏奴良鲤伴这个小家伙，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让他自己建立起比好友更加亲密的羁绊。 ——应该说大部分的妖怪都不愿意自己凭白多了一个需要为其负责一生的对象。 乔惜的想法奴良滑瓢肯定是知道的，两个人都是大妖怪，做起事来自然也是干脆利落果断至极——大妖怪原本就是这样凉薄的性子。 然而樱姬提出来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碍于情面或是因为樱姬那十分清澈纯白的灵魂颜色，乔惜在拒绝之前都会好好的思考一下的。 ——这样他答应的几率自然会比由奴良滑瓢提出来更大一些。 对上乔惜似笑非笑的眼睛，奴良滑瓢嘴角弯弯，一脸无辜的和他对视。 乔惜眼睛微微转了转，没有说话。 对于突如其来的安静气氛，樱姬显然是有些懵逼的。 原本奴良滑瓢进来，她是想叫一声的，然而在即将出声的那一刻，她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此时气氛的诡异，因而将已经到口的声音咽了回去，一脸茫然的一会儿看看乔惜，一会儿看看奴良滑瓢。 奴良鲤伴正专心的奋笔疾书完成着自家母亲布置的任务，突然就觉得书房里安静的有些出奇，他下意识的将妖气一点一点收回去，用手抓着笔装模作样的做出一副自己正在认真默书的样子，然后眨了眨眼睛，仿佛不经意一样用余光朝着那边扫了一眼。 在见到书房门口自家父亲和乔惜一副渊淳岳峙互相对视的样子，而自家母亲一脸茫然的表情在一旁围观着，他不禁疑惑的歪了歪头，半晌，张口问了一句， “那个，父亲，乔惜叔叔，还有母亲，你们在做什么？” 他这一句话直接就打破了书房里有些凝滞的气氛。 樱姬虽然性子天真，不过也不是真的白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原本不知道让乔惜收奴良鲤伴为弟子有什么问题，在看到乔惜和奴良滑瓢之间的气氛之后也有些明白了。 听到奴良鲤伴的问题，她眨了眨眼睛，道：“啊，妈妈正在和乔惜叔叔还有父亲讨论一些事情呢。” 奴良鲤伴眉梢挑了挑，对于樱姬这明显的敷衍话语并没有发表意见，只笑了笑，然后应一声就低下头继续写字——不过这会儿他的心神究竟还在不在眼前这一张纸上，就说不定了。 乔惜瞄了樱姬一眼，见她红着脸颊有些歉意的准备开口说话，突然就笑了起来，斜睨着奴良滑瓢道：“这件事小生需要考虑一下，下午给夫人一个答复如何？” 樱姬看着奴良滑瓢的表现都以为乔惜是要拒绝了，没想到竟还有些余地，在怔了一下之后才忙不迭点头。 奴良滑瓢当即就直接笑了出来——说是考虑，那结果还不是已经定了。 毕竟要是想拒绝的话，以乔惜的性子，肯定当场就拒绝了。 奴良滑瓢看看乔惜，再看看樱姬，简直觉得心里美滋滋。 要说起来，他其实也不想故意这么让樱姬在乔惜面前提出收自家崽子为弟子的事情——这种事情，一个搞不好让乔惜直接就转身走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不过他虽然是个妖怪，然而受了羽衣狐的诅咒能活到什么时候自己都不知道，樱姬又只不过是个寿命只有百年的人类。 而鲤伴现在才十二岁，还有一年才成年。 他从小就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天赋，不但继承了滑头鬼的能力，更是将樱姬治愈的能力也继承了过去。 奴良滑瓢以前不认识什么半妖，也没见过有什么半妖能有多大成就的，就算是想要教授奴良鲤伴也只能驾驭他身为妖怪的那一半。 ——至于他身体里另一半身为人类的能力，奴良滑瓢也是无能为力。 前十二年，他只能十分遗憾的让奴良鲤伴自己摸索着成长，甚至每年都有一段时间因为身体里的两种血液的互不融合让他十分痛苦，奴良滑瓢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然而此时乔惜的突然出现让奴良滑瓢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在奴良滑瓢的印象里，乔惜这只老妖怪神秘至极又见多识广，能力卓绝强大，性格也十分温和。 ——若是他肯出手，那鲤伴身体里血液融合的问题一定能解决。 怀着这样的想法，奴良滑瓢这两天一直在思考着要如何开口向乔惜提出这个问题。 还是有一天晚上樱姬一脸感叹着说着乔惜在文学上的造诣有多好多好，要是他肯当自己的老师就好了如何如何的，让奴良滑瓢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他知道要是自己提出来，乔惜十成十的会拒绝，因而当时就玩笑一般在樱姬面前说了一句，那直接请他做鲤伴的老师不是更好，然后直接将话题跳过。 今天樱姬和乔惜说着话，突然就想起来那天奴良滑瓢提过一句的想法，然后就说了出来——在奴良滑瓢的想法中，樱姬一提，乔惜肯定会认真考虑。 嗯，事情也正如他的想象，不过就是中间出了一点儿差错——自己近书房的时间点真是掐的太不合适了，就刚撞上樱姬开口。 虽然自己的出现让乔惜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并且在以后的生活自己很有可能被一个大妖怪记挂着报复——不过这不重要，反正最后的结果如了他的意就好了。 奴良滑瓢摸着下巴，笑得十分志得意满。 乔惜看了一眼他，然后转头看向了奴良鲤伴。 第一百零八章 收获一只弟子 说起来，关于半妖身体里妖怪和人类的血液互相不融合的问题，乔惜还真是有些研究的。 他当年认识晴明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妖之体，然而等他成年之后，就已经是一个完全的人类了。 乔惜当年对于晴明是怎么把自己变成人类的过程相当的好奇，后来也曾经问过一些，因而在奴良组住了这几天，他也已经发现了奴良鲤伴身体中存在的问题。 妖怪的血液一般都是狂躁不安分的，而人类的血液相反十分具有包容性。 不过不同于晴明，体内属于人类的血液最多算是灵气充沛，而奴良鲤伴体内的人类血液在继承了樱姬的治愈能力之后变得很不一样。 这其中的细节要说起来也比较复杂，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体内人类的血液和妖怪的血液相互排斥，使得奴良鲤伴每年都要有一段时间来压制体内暴动的血液而十分痛苦。 乔惜上下将奴良鲤伴瞄了瞄，抬手揉了揉鼻子，奴良鲤伴被他看的不明所以，忍不住有些脸红的挠了挠脸颊，结果忘了手中还抓着毛笔，直将墨水甩了一衣服，让房间里剩下的三个人或者妖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樱姬抿着唇，忍笑上前将毛笔从郁闷的小孩儿手中拿了过来，轻声细语的数落了他一句，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索性就直接将他推了出去。 乔惜和奴良滑瓢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十分默契的转身也出了书房。 虽然乔惜刚刚说的是考虑，不过不出意外的话，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肯定的，这一点不管是乔惜还是奴良滑瓢都是心知肚明的。 这会儿两个人索性先去商量一些拜师的事宜细节——既然已经订了，那么就不能敷衍了事。 几天后，在一场盛大的拜师仪式后，乔惜和奴良鲤伴算是定了师徒的关系。 奴良组在江户这片区域也算是有头有脸，那天来围观的妖怪们倒是也不少，甚至还有一些和奴良滑瓢关系不错的人类。 ——奴良组的妖怪里除了一些能拿的出手的大将，还有一大波的老弱病残，要想生计，在人类社会里发展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和奴良滑瓢认识的人类，大都是些家学渊源的商人世家，对于妖怪之流也是有所了解，因而两方相处起来，虽则各有畏惧不喜，在奴良滑瓢的周旋下倒也各自相安无事。 整个仪式持续了一整天，直到黄昏时刻才算是高潮，奴良鲤伴准备拜师礼很是郑重其事，都是些难得一见的珍品——其中还有小孩儿亲自找来的一段荧惑木。 荧惑木在妖怪中是一种非常难得的树木——说是树木可能还有些不恰当，因为它不过是伴生在千年老树上的一种奇异物质。 它的作用也是相当的奇妙，对于一般的小妖怪来说它可能就是一段非常珍贵坚硬的木头，可以用来炼化武器之类。 不过在强大的妖怪手中，荧惑木则有了不一样的功能。 乔惜挑眉看着手中这块巴掌大的木头，眼睛里忍不住漫上一些笑意。 ——这东西虽然他自己也有，不过奴良鲤伴既然能将其送到自己面前，那也能看得出他真诚的心意了。 他眉眼弯弯的将这块荧惑木收好，想了想，就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件衣服，再摸了摸，摸出一块绘马…… 乔惜一连从袖子里摸出了好几样东西，看的周围围观的妖怪人类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间或有深深地吸气声响起。 直到他从手中摸出一颗光芒润泽的珠子，周围的妖怪们一时间面面相觑了起来。 不是这珠子太过珍贵，而是——实在是普通的看不出任何特色。 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珍珠吗？非要说的话，也就是它的成色非常好了。 有妖怪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却看见原本表现的十分镇定的奴良家小孩儿突然瞪大了眼睛。 乔惜瞄着奴良鲤伴突然亮起来的眼睛，笑了笑，直接将那珠子递到了小孩儿面前，喜得小孩儿眉开眼笑的将其揣进了怀里。 围观群众对这个发展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奴良滑瓢十分适时的宣布了仪式的成功，一众妖怪尽管有好奇的，也只能随着大流乐呵呵的或是恭喜或是谈笑起来。 喧天的热闹直到了凌晨才渐渐的消停了下来，妖怪们的宴会也是相当的干脆利落，吃完喝完唱完跳完就直接各回各家了，最后只剩下奴良组的妖怪们苦兮兮的收拾着一堆残羹冷炙。 奴良鲤伴原本就很喜欢乔惜这个气息十分令人舒服又学识渊博的叔叔，在拜了师之后更是顺理成章的粘起了乔惜。 于是原本只打算在江户小住的乔惜，一边教养着唯一的弟子一边在人类世界里做着生意。 等奴良鲤伴完全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妖怪的时候，乔惜已经在江户生活了几十年了。 而他的生意，也渐渐的已经在人类世界里有了不小的名望，甚至还和好几个阴阳师世家有着生意上的往来。 ———————————————— 乔惜坐在书桌前看着手中信，指尖有规律的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嗯敲着，正在想着什么的时候，突然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过来。 “大人！乔惜大人！大事不好了！” 乔惜眉梢微微挑了挑，敲在桌子上的手指一顿，随手将手中正看着的信纸反手扣在桌子上，门口就有一只妖怪挥舞着翅膀跑了进来。 ——是鸦天狗的孩子，唤作黑羽丸的。 黑羽丸是一个有着黑色头发的小崽子，性格十分负责认真，经常作为传达消息的存在，从小的志向是接他老爹的班追随奴良组二代目成为奴良组的骨干大将。 他还未成年，看着就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跌跌撞撞的呼扇着翅膀从门里跑了进来撞到乔惜腿上。 乔惜十分镇定将他扶住了，然后低头询问：“怎么了？鲤伴又干了什么？” 黑羽丸先是以一种十分景仰的目光看着乔惜赞叹道：“果然是乔惜大人，在下还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猜到了是和鲤伴大人有关了！” 第一百零九章 没有章节名 对上小崽子敬佩的目光，乔惜默了一下，无言以对。 ——每次都是这样，他要是还猜不出来才是奇怪吧！ 反正奴良鲤伴这小子放飞自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样想着，乔惜不动声色的将黑羽丸提着坐下了，然后详细询问了一番事情的经过。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惜的教育有问题——当然这一点乔惜是绝对不肯承认的——还是奴良滑瓢的基因原本就充满了各种惹是生非的桀骜分子，奴良鲤伴越是长大，那性格就越是……一言难尽。 比起奴良滑瓢的狂傲不羁，奴良鲤伴身上更增添了一种贵族特有的优雅，和奴良家的痞气融合起来，让人时常产生一种“啊好像打死这家伙可是看在他那一张精致可爱的脸上却莫名有些舍不得”——的感觉。 ——尽管已经完全成年的奴良鲤伴那张脸与其说是可爱不如说是帅气更为恰当一些。 乔惜完全没有兴趣和黑羽丸讨论一下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越长越熊是一种什么体验，他单刀直入的就询问了一番奴良鲤伴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 黑羽丸作为一个致力于向自家父亲大人看齐的优秀情报人员，秉承着家族特有的忠心耿耿，自从被自家父亲大人吩咐了要好好跟着二代目的时候就一直坚定的跟在奴良鲤伴身后刷着存在感。 ——也难为奴良鲤伴每次使坏的时候身后都跟着一个小话唠唠唠叨叨他还能继续坚定不移的使坏。 这天，一如既往的黑羽丸一个没注意之后发现二代目大人又不见了踪影，在发动了一波乌鸦在天空全方位无死角的巡查之后，很快就发现了奴良鲤伴的身影。 彼时，奴良鲤伴正履行着作为一个热爱扩（闲）张（的）领（无）地（聊）的二代目本职工作。 准确来说就是他正在扛着弥弥切丸以不可抵挡之势跑去某个旮旯收服某个搞事情的妖怪。 大概奴良鲤伴是点亮了什么类似于侦探片主角的技能，或是吸引事故的体质，原本以为是个小事情，最后倒是拉出了一大波。 奴良组的领地是在江户，这已经是一众妖怪们默认的事实了。 在奴良鲤伴接手奴良组后，天赋卓绝又不安分的半妖带领着自己的百鬼夜行将领地一步步扩大，期间亦收服了许多不简单的妖怪。 于是，当某一天，江户开始流传出关于妖怪的传说的时候，奴良鲤伴立马就跑去围观。 ——在自家地盘上突然出现了不知名的妖怪，他前去围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最初的围观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也就是传说出现了一个非常凶残的妖怪啦，这妖怪不但吃人，还吃其他妖怪啦——虽然莫名其妙，但是说起来又似乎有板有眼，然而你要追溯起它的来源什么的时候，却又会发现这传说完全就是凭空出现的。 奴良鲤伴最初以为这不过是个恶作剧，不过去都去了，就顺手在那边游荡了一段时间——然后就顺手发现了幕后的操纵着。 嗯，还是个熟人。 名为山本五郎左卫门的不知名生物。 ——说他不知名，是因为这位山本五郎既不是人，也不是妖怪。 至于他具体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没有人能说的清，反正奴良鲤伴探查到的结果就是，这个家伙在人为的散播传说然后根据人们的“畏”制造妖怪。 ——甚至，早在多年前，他就开始了这项活动。 不过的那时候的奴良滑瓢对此并没有重视。 ——虽然有部分妖怪确实是因为人类的“畏”或者“愿”而诞生的，然而真要人为的制造出妖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没有人/妖怪能想到，山本五郎左卫门竟然真的成功了。 乔惜听着黑羽丸的叙述，眉梢忍不住就挑了挑，问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黑羽丸原本就还是个小孩儿，虽则本身的性格让他叙事时条理还算清楚，不过就有些抓不住重点。 这会儿听到乔惜问，他就呆了一下，想了想才眼巴巴道：“二代目让在下回来找您。” 乔惜捻了捻手指，又道：“他人呢？” “二代目此时带着其他人关注着对方的动态。” “这样啊……” 乔惜想了想，抬手写了张纸条，交给旁边的式神，然后朝着黑羽丸抬了抬下巴：“带路。” 黑羽丸眨巴了一下眼睛，顿时兴高采烈的忽闪着翅膀在前面带起路来。 目的地不算近，路上这段时间乔惜就又问了黑羽丸一些详细的信息。 ——说起来，制造妖怪什么的，乔惜还是相当的好奇的。 山本五郎左卫门其人的来历非常神秘，反正许多年前奴良滑瓢初到江户的时候就曾和这家伙打过照面，不过那时候的山本五郎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然而近百年过去了，正常情况下早该死去的人却依然存在——并且还搞出了大事情。 等见到奴良鲤伴的时候，乔惜下意识的就眯了眯眼睛。 ——真是难得，能见到这家伙这么狼狈的模样。 已经成年的奴良鲤伴比起乔惜高了十几公分，高挑的身形看在旁人眼中一向挺拔如竹，五官比起幼年时越发的俊秀，一双金色的眼睛习惯性的闭起一只，瞳仁里总是带着笑意，凌乱的黑发被随意的束在了身后——这样一副模样任谁看起来都像是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 乔惜对上奴良鲤伴的眼睛，一个没忍住，转头“噗”了一声。 “……” 一众姿态各异的妖怪们默了一下，名为无头鬼的妖怪脑袋抖了抖，打破了沉默：“乔惜大人。” 紧跟着后面就有一群妖怪向着乔惜打着招呼。 乔惜一边应着，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了奴良鲤伴身上，挑着眉毛等着他的解释。 躺在地上的奴良鲤伴眼睛眨了眨，翻身从地上做了起来，慢条斯理的拢了拢有些褴褛的领口，脸上露出一个带了些许讨好的坏笑。 “老师哟～(￣▽￣～)~” 一个简单的称呼被他叫的抑扬顿挫。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本五郎左卫门 乔惜一见他第一时间就将他整个人扫视了一番，注意到他只不过是外表看起来甚为狼狈，实际上却只是脱力并没有受什么重伤的时候，眼睛下意识的就眯了起来，凉凉的似乎嘲笑一般的目光对上奴良鲤伴的眼睛，然后挑眉。 奴良鲤伴眨了眨眼睛，表情非常的纯良，正要开口，就见比乔惜慢了一步的黑羽丸“哇”的一声眼泪汪汪的冲到了他面前。 “二代目！二代目！您还好吗？！” 小家伙人小，嗓子倒是够大，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自带回音，震的奴良鲤伴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没因为受伤出问题反而被呛死。 见奴良鲤伴突然咳的撕心裂肺，小家伙越发的惊慌，想要抓着自家二代目摇一摇却又生怕摇出了什么毛病而不敢上手。 乔惜：“噗……” ——啊，不是他幸灾乐祸，实在是，自从这个家伙长得比自己高了之后他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咳。 眼见着奴良鲤伴被黑羽丸弄得气息奄奄，乔惜大发慈悲的将人解救了出来，示意他说一说目前嗯状况才算了事。 …… 几分钟后，奴良鲤伴已经条理清晰的将黑羽丸离开之后的发展言简意赅的向着乔惜叙述了一番。 ——其实这个发展也不算意外。 奴良鲤伴是个不怎么安分的妖怪，他所率领的一众百鬼夜行也和他的性格大都如出一辙。 先前一众妖怪发现了山本五郎的事情，不可置信之后一个个就表现的跃跃欲试，不过其中还是有性格比较稳重的，表示敌方来历莫测，能力也深浅不明，搞出的事情也十分诡异，要不要通知一下总大将或者乔惜大人再作讨论。 奴良鲤伴傲气归傲气，也不是不知轻重，想了想就让黑羽丸跑回去通知乔惜，想让乔惜看看这个山本五郎到底是人是鬼。 ——不过就在黑羽丸离开期间，一群热血沸腾又跃跃欲试完全不遮不掩的妖怪们就被对方发现了。 然后就发展成了现在的状况。 乔惜“啧”了一声，眼皮子一抬：“既如此，山本五郎呢？” 奴良鲤伴脸上的笑容微妙的僵硬了一秒钟，眼睛一眨，下一秒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一本正经。 “天色已晚，不知道老师来之前吃过了没有？学生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剩下的话在乔惜凉凉的目光下终于噤了声，奴良鲤伴委屈巴巴的道：“被他跑了。” 乔惜倒真是有些诧异——他其实是以为奴良鲤伴不小心将人给弄死了所以才心虚。 却没想到竟然被人跑了？ 他微微挑了挑眼尾，心中生起了些许兴味，脸上也就带出来了一些，奴良鲤伴瞧着他的表情，鼓了鼓脸颊，有那么一瞬间不好意思的别开了视线。 ——希望老师之后的惩罚不会太过残暴。 乔惜若有所思的抬指在唇瓣上轻轻摩挲着。 说真的，奴良鲤伴的本事他也是知道的。 半妖继承了父亲奴良滑瓢身为大妖怪的天赋和母亲樱姬公主身为人类的治愈能力，在乔惜的教导下将两者运用的称得上是融会贯通又娴熟。 比起纯正的妖怪他更具有创造力，比起纯正的人类他的身体又更加强大——再加上见识广博的乔惜不遗余力的教导，几十年下来，乔惜有理由相信，奴良鲤伴已经完全是一个十分出色的、比起奴良滑瓢更具有魅力的大妖怪首领。 要说这地界还能有在他手上逃跑还让他这么狼狈的存在，乔惜是不怎么相信的。 然而事实就放在了眼前，乔惜心中就产生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嗯，大概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大雾……）这样的感觉……吧。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坐在地上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奴良鲤伴被他看着温柔无比的笑容惊的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 只几秒钟，他仰头看着乔惜，十分谨慎的叫了一声：“老师？” 乔惜漫不经心的“啊”了一声，脸上温柔的笑容并没有消失。 他轻轻柔柔的给奴良鲤伴身后的百鬼夜行刷了一道治愈，却偏偏绕过了奴良鲤伴。 温润的绿色光芒闪过，一群妖怪们看着唯一被忽视了的二代目，又看着站在那儿看似纤细实则气场强大的少年，一个个安静如鸡。 刷治愈期间，乔惜理所当然的发现了一堆妖怪中出现了一个颇眼生的家伙——虽则眼生，可对方的气息却并不邪恶，于是乔惜从善如流的顺手也将其治愈了一把。 不过那位黑衣黑发、额上生着两只兽角的男性妖怪在发现自己可以自由活动了之后，只抬头瞥了乔惜一眼，然后目光从奴良鲤伴身上一扫而过，继而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乔惜并没有阻拦，旁边一群妖怪觑着乔惜大人和二代目都没有发表意见也十分默契的保持了安静。 那妖怪就在一众妖怪的注视之中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直到那黑衣妖怪不见，乔惜才慢悠悠的收回了视线，笑盈盈瞧着奴良鲤伴：“怎么？看上他了？” 奴良鲤伴十分诚实的点头：“嘛，那位不过是被山本五郎欺骗而已，自身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老师不是也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救了他的吗？” 乔惜不可置否的轻笑了一声，然后瞄了奴良鲤伴一眼，道：“既还能动，就回吧。” 奴良鲤伴应了一声，轻巧的站了起来，伸手弹了弹衣摆上沾着的尘土，见衣服已经破损，就有些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 乔惜正要走，余光里正好瞧见青年盯着自己的衣服皱眉的样子，心里顿时就好气又好笑。 ——这家伙，还真是，比京都那些贵族还要龟毛，什么时候都不忘保持他风流倜傥的形象。 乔惜觉得这一点绝对是遗传自奴良鲤伴那自恋非常的爹！ ——才不是因为自己一直都是被旁人或者式神照顾着故而在平时生活中比较精细才对这家伙耳濡目染造成的影响。 乔惜果断的将锅甩给了奴良滑瓢，转头对上奴良鲤伴颇为期待的眼神，忍了忍，最终一脸嫌弃的甩给他了一件绿色条纹的浴衣然后转身就走。 第一百一十二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至于对方还处于虚弱状态的安全问题，反正他的手下已经大都恢复了一些战斗力，再怎么样也不会阴沟里翻了船就行。 乔惜十分冷酷的无视了奴良鲤伴凄凄惨惨戚戚的现状自顾自转身走了。 一行妖怪拖拖拉拉的回了奴良本宅。 收到乔惜手信的奴良滑瓢并没有休息——乔惜本意只是想问一下奴良滑瓢关于山本五郎左卫门的事情，却也没有想到奴良滑瓢对这事儿如此重视。 几十年后的奴良滑瓢似乎是变了个样，这会儿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初见时那种风流潇洒的姿态了——作为人类的樱姬在几年前就寿命已尽，尽管如果奴良滑瓢执意想将她留下了还是能做到的，更何况还有一个作为神明的乔惜在，可是不管是樱姬还是奴良滑瓢，都十分默契的从来没有提过这样的话题。 ——樱姬原本就应该作为一个人类幸幸福福的过一生，寿命结束后毫无牵挂的成佛，这样很好。 她没有提过留下来，奴良滑瓢也不曾主动挽留，只是樱姬离开之后，大妖怪原本应该永远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容貌就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了变化。 ——就好像人类一样，从少年，到青年，再步入中年，也许以后还会有进入老年的那一天。 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妖怪来说是十分不可思议的。 对此奴良滑瓢的解释是因为羽衣狐的诅咒——乔惜也是这个时候才听他提起了百物语组和山本五郎左卫门的事情。 然而实际上最根本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不管是奴良滑瓢自己，还是乔惜，抑或者是奴良组的其他妖怪们，都是知道的。 羽衣狐的诅咒以及缺少的心脏确实是让奴良滑瓢减寿了，却也不至于在区区不足百年的时间里有如此的效果。 不过是， ——那个年轻且风流潇洒奴良滑瓢，是跟着樱姬一起离开了，而已。 乔惜看着奴良滑瓢穿着藏青色外袴，金色的头发被他整齐的扎成一束——就好像以前那个流氓一样的妖怪不过是个错觉一样。 不过等到奴良滑瓢一开口，乔惜就知道错觉果然只是错觉了。 “哦呀哦呀？好久不见，乔惜君瞧着竟一点儿没有长高呢。” 乔惜眉毛抽动了一下。 好久不见什么的——他可是对造访奴良宅什么兴趣都没有。 现在的乔惜几乎是已经在江户定居了下来，因为奴良鲤伴作为熊孩子熊的太过丧心病狂，无所事事沉迷樱姬温柔乡的奴良滑瓢又热衷于在他面前找乐子，乔惜很是不能忍受的从奴良宅搬了出来自己买了一座宅子，离奴良宅距离还相当的远。 ——至于奴良鲤伴的课程，每天从奴良宅跑到乔宅就当时最基本的热身了。 乔惜懒得和奴良滑瓢讲话，直接自顾自找了合适的地方坐下了，然后撑着下巴斜眼看向了奴良鲤伴。 奴良鲤伴这会儿已经将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看起来是一如既往的优雅贵公子形象。 乔惜瞧着他将一件极普通的绿色条纹浴衣穿的风雅至极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就想起了许多年前安倍晴明。 ——那个家伙，也是个表面看起来优雅骨子里却乖戾的不得了的半妖呢。 奴良鲤伴慢条斯理的整了整有些松垮的衣领，笑眯眯的瞄了一眼貌似在出神的乔惜，心中觉得非常有趣。 他三言两语将关于山本五郎左卫门的事情向自家父亲大人概述了一遍，奴良滑瓢听着，脸色莫名就有些阴沉。 等乔惜回神的时候，奴良鲤伴正撑着下巴盘腿坐在他对面笑盈盈的看过来。 乔惜眨了眨眼睛，就听到奴良滑瓢道：“乔惜君，此事你怎么看？” 乔惜：“……” ——他想着此时此刻自己也许应该回答“此中必有蹊跷”？ 咳。 乔惜抬手摸了摸鼻子，将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压了回去，歪头瞄了奴良滑瓢一眼。 ——真是难得看见这家伙这样严肃的时候呢。 “听说，几十年前奴良君曾和那位山本五郎打过交道？” 奴良滑瓢忍不住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头，回忆起来脸色就越发的不善。 其实一开始，即便山本五郎也是江户的妖怪，不过奴良滑瓢那时候有了樱姬，对于搞事情这一项爱好已经看淡了许多，因而最初他定居在这里的时候，打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主意。 ——他奴良组的妖怪有强有弱，不过无一例外对他都十分信服，只要他不主动搞事情，他们自然也会跟着收敛。 然而他不搞事情，却偏偏有事情搞他（大雾……）。 山本五郎左卫门本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妖怪，最初试探了几次奴良滑瓢碍于樱姬并没有穷追不舍，这让山本五郎产生了一种奴良组很好欺负的错觉。 奴良滑瓢这个暴脾气哟，当下就没忍住安顿好樱姬之后跑去将山本五郎左卫门打了一顿。 此后山本五郎左卫门的百物语组就在江户隐匿了起来。 ——是隐匿而不是被消灭。 奴良滑瓢自出生以来，少有遇见这样的情况。 他想做的事情，总是会做到的，只除了这一件。 感觉自己吃了暗亏的奴良滑瓢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对此时很是有些念念不忘，尤其是之后又调查出百物语组竟和京都羽衣狐有些联系的时候，这种念念不忘的感觉就越发的加深。 他自己因为羽衣狐临死前的诅咒而不能拥有妖怪的后代——尽管奴良鲤伴作为一个半妖十分优秀，但是奴良滑瓢自己喜欢人类不代表他的奴良家的子孙后代以后都只能喜欢人类！ 这件事总是要解决的。 花开院秀元曾经占卜过的时间是四百年。 ——奴良滑瓢虽然很是怀疑四百年后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活着，然而他依旧是将山本五郎左卫门打的元气大伤之后就将这件事情松松放下了。 他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没有想起过这件事了，不过今天突然被自家崽子提醒，他心中的感觉依旧是，非常的膈应。 奴良滑瓢“啧”了一声，差点儿想将烟枪掏出来吧嗒上一口了。 不过他瞄了乔惜一眼，控制住了自己。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所谓传说 乔惜是自然的神明，对于大妖怪的不良嗜好总是非常的不适应。 奴良滑瓢叹了一口气，道：“山本五郎……” 乔惜竖着耳朵等着他的下文，结果谁知道奴良滑瓢只念了一句名字就没了声息。 “……” 好半晌，他才有些出神的道：“时间还没到，且再等着吧。” ——等到四百年后，解决了诅咒的事情，他也该去见他的樱姬了。 奴良滑瓢无意识的笑了一下，站了起来： “嘛，再等等吧。” 乔惜：“……” 他现在很有一种“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感觉。 奴良鲤伴不知道奴良家和百物语组的渊源，见父亲大人没有再多说什么的意思，十分干脆的也站了起来，道：“既然父亲大人说等，且就等着。” 奴良滑瓢点了点头：“嗯，时间不早了，你走吧。” 奴良鲤伴应了一声，侧头朝乔惜笑说了一句就离开了。 乔惜：“……” 所以他今天来奴良宅到底做了个什么？ 托着下巴的伪少年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奴良鲤伴说走就走，十分的干脆利落——他今天受的伤并不轻，说是皮外伤，不过也是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好的，这会儿既没了事儿，他也就自己休养去了。 乔惜坐了一会儿，见奴良滑瓢一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不能自拔的样子，无奈道：“嘛，天色已晚，小生也该离开了。” 他说了一句，就准备走人了，不过刚站起来，就被奴良滑瓢叫住了。 “乔惜君，我前几日刚得了一些好酒，有没有兴趣对酌一杯？” 乔惜眉梢一挑：“奴良君盛情相邀，小生自然奉陪。” 他说着，索性已经站了起来，便走几步盘腿在回廊上坐下，仰头看向了院子里。 院子里那棵樱花树依旧飘飘扬扬的堆满了粉色的樱花，明亮的月光从天空中洒下来，就好像倾泄了满地的水银一样，连树上也是亮闪闪的。 奴良滑瓢见状在他旁边坐下来，凭空摸出了一个酒坛子并两个酒碗，倒满了之后就将其中一个递给了乔惜。 乔惜抬手接过酒碗，只嗅着味道眼睛就亮了起来，再喝上一口，忍不住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奴良滑瓢瞧着乔惜毫不掩饰的反应，愉悦的笑了起来，将碗中酒液一饮而尽后，瞧着天空中明亮的圆月叹气。 “今夜的月色，真漂亮啊。” 乔惜瞄了他一眼，然后仰头微微眯着眼睛，赞同道： “说的是呢。” 他又喝了一口，才摸了摸下巴十分认真的道：“小生以为，此时此刻，若是能唱上一首诗那无疑是非常的应景了。” 奴良滑瓢这会儿两碗酒都已经下肚了，听到乔惜这么说，侧头微微怔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点头：“嗯，说的不错。” …… ——这个时期还好，以前晴明还在的时候，平安京里的那些贵族们十分热衷于唱诗，有事儿没事儿不肯好好说话，各种伤春悲秋动不动以和歌作为交流方式。 ——关键是乔惜还真就没感觉到他们做的和歌有多好听了。 翻来覆去也就是将那么两句唱上好几遍的。 乔惜表示，他这等俗人还真是不能理解那些雅士们的爱好啊。 奴良滑瓢骨子里是个风流不羁的，和樱姬结婚之后更是时时刻刻被她熏陶着，对于和诗什么的真要说起来比乔惜还能更擅长一些，于是原本不过是随口玩笑一样说了一句的乔惜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瞧着着奴良滑瓢一边饮酒一边大声的唱着和歌，心情十分复杂。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话说出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分明也不是多么烈的酒——人类中的烈酒再怎么烈在妖怪看来也是不过如此了，然而奴良滑瓢喝着喝着，看起来就仿佛要醉了一般。 乔惜知道他大约是想起了樱姬，也不说话，只静静的陪他喝着，直到明月西沉，凌晨的鸟儿逐渐的清醒过来时，奴良滑瓢终于停下了重复了一晚上的倒酒——一饮而尽的动作。 乔惜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讲道理虽然活了这么多年他在妖怪中的风评很是有些善解人意的味道，然而实际上真要安慰人的话，他依旧还是非常的苦手。 他脑子里还在想着要是到了早上奴良滑瓢还不停手的话，他就要考虑要不要以武力强制性让他滚去休息了。 ——不过还好，这会儿倒是用不着他出手了。 奴良滑瓢将捏了一晚上的酒碗随手扔在了地上，精致的玉碗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陷在了草地上就停下了。 乔惜低头瞄了一眼那只碗，才侧头看向神色微微有些怔的奴良滑瓢。 “呐，乔惜桑，你活了这么长时间，都从来没有想过找一个可以一起生活的对象吗？” 听到这样的问题，乔惜捏着酒碗的手指不自觉的就顿了一瞬间。 ——说起来，这样的问题，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不管是他自己，还是熟悉的人，似乎从来都没有问过呢。 ——就好像，自己理所当然的应该独自一人一样。 乔惜瞄了奴良滑瓢一眼，对于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的滑头鬼心中感觉很是有些惊讶。 他挑了挑眉梢，脸上带着不明的神色：“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么问？” 奴良滑瓢并没有看他，只是微仰着头洒然一笑。 “嘛，不过是突然有些好奇而已。我听说乔惜桑和那位风流天下的晴明公是至交好友，没想到性格竟是截然相反的。” “……” ——话说晴明是风流天下的人吗？ 乔惜有些纠结的皱了皱眉毛——他和晴明认识了近百年，相处的时间也不断，不过每次去找他的时候，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他和那位女子交往甚密的模样呢。 ——至于那些传说，乔惜一向秉持着听听就过的想法。 对于奴良滑瓢这句话乔惜并没有想太久，笑了一下就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晴明并不是什么风流的人。” ——最起码他面前的晴明说不上风流天下。 ——晴明也不至于刻意在他面前收敛自己的爱好吧？ 这样想着，乔惜有些不确定的摸了摸下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所谓爱情 然而事实上，晴明在他面前还真就特别的收敛了。 不为别的，就为乔惜那一张万年不变的萌正太脸！ 由于各种主观客观的原因，乔惜的气质就是属于那种看起来就十分单纯无害的——尽管骨子里他其实算不上什么好人。 ——真要是好人的话他也许也活不了这么长时间还能与一众大妖怪处的很好了。 但是不管他骨子里是好是坏，偏生那一张瞧着就单纯不做作的脸和一双水汪汪圆滚滚的眼睛，让一众人或者妖怪对他的印象都十分的……微妙。 即便晴明对这个家伙了解的很，然而每次当着乔惜的面，他却不自觉的就不怎么和他的女人们勾搭。 没办法，看着乔惜那清亮亮的眼睛他莫名就有一种带坏孩子的罪恶感。 ——虽说也从来没有活了几百年的孩子就是了。 由此可见，装嫩无疑是一项非常具有技术含量的事了。 奴良滑瓢瞅着乔惜一脸无辜好奇的模样，想起偶尔翻看樱姬藏书时看见的平安京时期一众贵族的风流雅事，顿时就觉得，乔惜这个妖怪，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厉害的不得了了。 他并没有和乔惜深入讨论晴明到底风流不风流这个话题的意思，于是十分淡然的就将话题就转了回去。 “所以说，乔惜桑这么多年以来，就没有遇见什么心动的人或者妖怪吗？” 乔惜瞄了他一眼，对于他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想要回答的欲望。 ——或者说，乔惜这个人，从骨子里来说，其实是不怎么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的。 即便他似乎和很多妖怪或者人类相处的很好，然而那也只是因为在他们相处时互相恪守着各自的底线。 在那个底线内，乔惜能给予别人无限的信任，却从来不会让人从那条线上跨过去。 晴明以前就曾笑说乔惜天生就是非常强大的妖怪，因为他内心无所牵挂，无所畏惧。 当然这一点其实很少有人或者妖怪能看的出来。 乔惜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想了很多，奴良滑瓢眯着眼睛仿佛十分认真的在等待着答案。 许久，乔惜忍不住就轻轻的笑了一声，似是漫不经心又似乎意有所指的回道： “时间是爱情最大的敌人，不巧，作为妖怪，小生拥有的最廉价的东西，恰恰就是时间。” 他转头，和奴良滑瓢对上了视线。 奴良滑瓢盯着他眼睛好了好几秒，然后转开视线也笑了起来。 “这样啊……原来如此。” ——因为害怕离别就拒绝相遇，这还真是…… “乔惜桑真是温柔啊……” 奴良滑瓢语义不明的感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乔惜私以为这家伙也许是已经喝醉了。 要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话出来。 他手中端着酒碗，仰头看着树梢上挂着的一轮明月，心里竟有那么一瞬间不自觉的愣怔。 心动的人啊…… 他轻柔的笑了起来，精致的眉眼舒展开来，就像是一瞬间绽开的最温柔的花朵，让人沉溺却并不灼目。 ——不存在的。 乔惜回头看了一眼曲着一条腿靠在柱子上闭着眼睛的奴良滑瓢，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随手将酒碗扔开，站起来朝醉眼朦胧的大妖怪点了点头，就直接抬脚离开。 奴良宅，奴良滑瓢眯着眼睛看了院中那一棵樱花树好一会儿，突然摇头笑了一声。 ——真是奇怪啊。 乔惜并没有将奴良滑瓢突如其来的问题放在心上。 正如他回答的那样，他并不相信会有什么感情不受时间的侵蚀而永远保持不变，所以只会从一开始就不触碰。 他想了想，就回到了先前奴良鲤伴发现山本五郎左卫门的地方。 ——唔，他对妖怪其实还蛮感兴趣的。 此时天边已经渐渐的泛起了鱼肚白，空气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越接近山林的地方，雾气就越发的浓厚。 乔惜也不着急，反正那位山本五郎早就不见了踪影，他过去也不过是想瞧瞧有没有什么细节上的线索。 ——有的话那很好，没有的话他也不会有多失望。 不过是给自己找个乐子而已，这个没有了，还有下一个。 怀着这样的想法，乔惜只是慢慢的如同散步一样在林间溜达着。 天色将亮未亮，乔惜漫不经心的脚步突然顿了一顿，远远的，有一丝光亮从曲曲折折的小路另一边渐渐接近。 乔惜脸上神情不变，脚步也是一如既往的不急不缓，不过注意力却是放在了前面的拐弯处。 ——这个时间点儿在这地方溜达的，怎么想都不会是什么普通人类呢。 乔惜微挑眉。 迎面走过来一个少年，瞧着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浅灰色的头发堪堪只搭在胸前，脖颈间扣着一个金色的项圈，项圈中央悬着一个圆形的刻着字的装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中挑着一盏油灯。 只一眼，乔惜就确定了，对面这家伙是个非人类。 看见乔惜的时候，少年眼皮子抬了抬，不过却也并没有更多动作，依旧脚步坚定的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着，而站在他必经之路上的乔惜毫无意外的和他擦肩而过。 有那么一瞬间，乔惜下意识回头瞄了一眼少年手中的灯盏。 很亮，里面发着莹莹光芒的，却不是烛火，而是一些细小的，不知名的虫子。 他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如果他没有幻听的话，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是听到了少年笑了一声。 那笑声有些短促，只有一声，不过听着却是嘶哑又诡异，清晨的林子原本就笼罩着浓重的雾气，于是那样一声轻笑，在这种环境里听起来就格外的阴森。 少年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浓雾之中，乔惜在原地停了几秒钟，就摇了摇头继续出发了。 这世上的妖怪很多，即便是有些奇特，那位不足以引起他的兴趣，若是之后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他指不定还会和这小家伙交流交流。 不过现在，他对那个名为山本五郎左卫门的妖物更加好奇一些。 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明与妖怪 缘分这种事情，即使是活了几百年的乔惜，在很多时候也是感觉自己非常搞不清楚的，这样的感触在他看见那个拥有着似乎极冷又莫名感觉极热眼睛的少年的时候就越发的加深。 荒野之中，生长着一望无际的不知名花朵，在熹微的晨光之中泛出星星点点的光华，就像是漫天的星辰在那么一瞬间落在了这里一样。 偶尔有妖怪的气息飘过，却并不浓烈——毕竟乔惜在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已经刻意将自己大妖怪的气息放了出去，一般的妖怪自然是能躲则躲。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这样一个大大咧咧扛着一把用布缠着的长刀站在那里的少年毫无疑问的就吸引了乔惜全部的目光。 他侧了侧头，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有些眼熟。 深紫色的长发扎成了高马尾几乎垂到腰间，一双色眼睛在刘海儿的掩映下看的不甚清明，然而很奇异的，乔惜就是能感觉到对方那双蓝色眼睛清澈的似乎不含任何杂质。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就从记忆中将这个人挖了出来——某次狐狸嫁女的祭典上，这位不知名的神明在自己喝醉了的情况下守着自己直到清醒。 ——需要强调的是，这位神明似乎是主杀戮的祸津神。 意识到这一点，虽然此时此刻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十分不善，然而乔惜还是理所当然的将少年划分到了自己人的范畴中，于是他脑袋一歪，微微一笑的样子看起来分外的乖巧无害。 “这种时候……或许应该说一句好久不见？” 少年侧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那眼神凉凉的，不带丝毫情绪，就算是和乔惜暖洋洋的视线一触而过，神情也没有一点儿变化，就仿佛是眼前这么大一个人和周围的花花草草一样，没有什么差别。 这样的眼神让乔惜眼睛禁不住就弯了起来。 不是他自夸，能这样自然的将他无视的这么彻底的人，他活了这么多年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还不等他考虑出自己是要继续搭话还是算了的时候，那少年已经面无表情的一个转身，动作十分灵巧的在草丛间几个跳跃，身形就消失不见了。 乔惜在原地顿了顿，脑子里不自觉想起不久前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个养虫子的少年。 他瞅了一眼少年消失的方向，眼睛眯了眯，忍不住就跟了上去。 ——他是觉得养虫子的那少年身上的气息诡异了一些，不过并不算是特别令人讨厌，乔惜已经将其认定为解决了山本五郎左卫门之后的下一个消遣。 而这个不知名祸津神这样杀气腾腾的模样，让他对于那少年就很不看好了。 祸津神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凛冽的令人窒息的杀气自他所过之处四下里蔓延开，让周围的不管是妖怪还是小动物都四散奔逃，同时也让乔惜十分精准的找到了他的方位。 乔惜堪堪只比那少年祸津神迟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眼前这两个非人类就已经打了起来。 讲道理，虫子少年的攻击客观来说看起来还真是有点儿恶心。 原本装在精致的灯笼起看起来乖乖巧巧的不知名虫子在少年妖气的催发下发出极其刺耳的尖叫声，夹杂着翅膀或是甲壳互相摩擦的声音，场面看起来分外狰狞。 而那位祸津神就很干脆利落了，手中原本缠着长刀的白布被解开到一半，有些凌乱的缠在少年手上，恐怖的杀气似乎将虫子少年的小虫子都压制起来了。 都不用再多看，乔惜就能发现那位祸津神处于绝对的上风。 ——那么问题来了。 祸津神是追着虫子少年过来的，在这之前，这位虫子少年究竟是用什么方法从武力值远胜于他的祸津神手里逃出来的？ 乔惜将目光落在了虫子少年身上，猜测着少年的特殊之处。 他看了一会儿，渐渐的注意力就被少年脖颈上挂着的那块刻着字的不明装饰物吸引了。 ——同时他也确定了，那位祸津神想要的，大概也就是这个不知名装饰物了。 不过虫子少年之前能从他手中逃开，自然也是有些保命手段的，就在他险之又险要被祸津神一刀劈成两半的那一瞬间，乔惜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美少年化成无数的虫子悉悉索索的炸了一地。 乔惜：目瞪口呆jpg. 祸津神显然对虫子少年这个套路有过经验了，脸色变都不变，手腕一个翻转，长刀如影随形的顺着虫子最多的地方砍过去，甲壳和刀刃摩擦以及偶尔有虫子炸裂的声音简直听的人头皮发麻。 乔惜没忍住就伸手揉了一下手腕。 原本那两个人打的正激烈，乔惜这么一动，瞬间就将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乔惜：“……” 乔惜坐在树上，一脸无辜的低头，目光和祸津神冷飕飕的目光对了和正着。 虽然同样是自人类愿力中诞生出来的神明，与为人类带来丰收代表了幸福幸运的丰月神不同的是，作为祸津神，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对其的印象就是带来人生诸多不合理、灾祸不幸的神袛，就算众生秉持善心处世，也未必能得到幸福。 人生的祸福、吉凶皆由神明决定，而祸津神的存在，就是毫无情面地带给众生悲伤不幸。 简直就像是和乔惜完全相反的存在。 ——不过就乔惜所知道的，倒是有人类借用祸津神的力量来消灭一些反对自己的存在。 至于祸津神本身会不会给人带来不幸什么的，这个乔惜没有研究过，并不能确定。 乔惜挠了挠脸颊，脸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只这么一分神，原本就散落了一地的虫子一瞬间就向着四面八方四散逃开。 对视中的两个神明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这一现象。 乔惜：“……” 祸津神再次凉飕飕的看了乔惜一眼，慢条斯理的用一只手将缠在右手上的布条一圈一圈的解下来，然后又一点一点的慢慢顺着长刀缠了回去。 乔惜蹲在树上，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在他缠完准备转身走的一瞬间，抬手指了指他手中的长刀，有些迟疑的问道：“那个……气息有点奇怪……”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好久不见 祸津神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乔惜，然后垂头，瞄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长刀，有那么一瞬间，乔惜觉得对方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不过这位神明大概是不爱和人交流到了极点，从始至终就没有回应过乔惜任何一个问题，甚至于连给个眼神的意思都欠奉，干脆利落的循着四下里散落开的虫子少年的妖气抬脚走过去。 少年的动作可以说是非常的慢条斯理了——完全没有一点儿在追杀别人的感觉。 乔惜蹲在树枝上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影影绰绰的树枝间，只思考了一秒钟，就跟在了少年祸津神的后面。 ——他原本是打算跟在那家伙后面悄摸摸瞅一瞅他到底在干嘛，然而遗憾的是，小半天之后，乔惜蹲在某一处山顶的树上，心情很是有些失落。 万万没有想到，他打架打输了…… 乔惜伸出手指戳了戳树枝上自发跑过来亲近的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另一只手下意识抬起触到了自己的鼻尖。 他鼻尖上有一道极浅的痕迹。就在不久之前，那位祸津神手中那把长刀极其不含糊的险险从他脸前一擦而过。 尽管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乔惜很是机智的往后挪了几厘米，然而他躲过了实质的刀刃，却没有躲过刀刃上缠绕着的那些带着恶意的煞气。 不得不承认，当刀刃从眼前擦过的那一瞬间，乔惜整个心神都被那一种氛围给震慑住了。 这是一个真正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神明。 ——应该说果然不愧是被称为“祸津神”的存在吗？ 其实乔惜能感觉出，那位祸津神其实对自己手下留情了，最后在自己震惊期间被他给跑了。 然而正因为知道对方不是刻意的，他才越发的心塞。 ——也是因此，回过神来的乔惜并没有再追上去。 虽然说心里确实是很好奇了，但是很明显对方一点儿也不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啊。 乔惜想着，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眼前巴掌大的小松鼠歪着毛绒绒的脑袋，圆溜溜的眼睛豆子的一样的看着过来。 “嘛，真是位不友好的神明啊……” 乔惜咂了咂嘴，忍不住将小松鼠抱进怀里狠狠地撸了一把。 不过显然这只灵智未开的小松鼠并不明白这位让它感觉十分舒服的人类在念叨着什么东西，只是被他沾染了浓郁灵气的手指揉弄的十分舒服，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渐渐的就眯了起来。 好半晌，乔惜发泄够了自己的郁闷之情，蹲在树上看着夕阳一直从天边沉没下去，直到山林间笼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整片山也跟着喧嚣起来。 夜晚是属于妖怪的，这一点已经是被公认的现状了。 这个山林自然也是不意外的。 乔惜只打眼一看，就能瞧见一堆大大小小或强或弱的妖怪们在树林草地间溜达着，打架的聊天儿的开宴会的，可以说是十分的热闹了。 他也是懒得管闲事，索性就收敛了气息直接离开。 乔惜慢悠悠的向着山下晃悠着，心中在十分严肃的思考着自己这一天下来到底干了个嘛？ 说起来——原本他是打算来找找那位传说中的山本五郎左卫门先生的，结果在途中继偶遇了奇怪的虫子少年之后，又遇见了那位祸津神，结果到头来他其实是在山顶蹲了大半天然后什么事也没做成？ emmm…… 乔惜十分严肃的做了一番自我检讨，然后从善如流的向着乔宅溜达而去。 ——至于山本五郎和祸津神什么的，还是等他回去吃点儿东西休息休息再研究吧。 这样想着的乔惜愉悦的回了家，都没花费多长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的平静，直到家里的小妖怪在整理东西的时候翻出一沓请帖，乔惜才恍然想起来——他就说这个山本五郎左卫门的名字怎么听起来很是眼熟，原来除了奴良滑瓢曾经说过之外，这家伙还曾给自己寄过好几次请帖！ 这么些年下来，乔惜作为人类商人的身份已经混的相当的有名堂了，和当地的阴阳师世家或是有的贵族之间的关系处的也很是融洽，因而那位山本五郎举行宴会的时候也会给他送上一张请帖。 ——不过乔惜对这些宴会并不感兴趣，并且曾经偶尔远远见过山本五郎一次对这个人印象并不怎么好，因而他举办的宴会乔惜一次都没有去过。 想到这一点，乔惜心情顿时就有些微妙了。 ——也是有去过宴会并且和乔惜生意上有些来往的商人大肆的在乔惜面前夸奖过山本五郎的宴会有多好多好。 直将这人这宴会夸的都能上了天。 乔惜详细询问的时候，那人却只是含糊其辞的表示去了就知道，言语间神神秘秘的。 那时候乔惜只觉得那人言语诡谲，气息浑浊诡异，干脆利落的就和他断绝了往来。 ——他这会儿回想起来，才恍然那人诡异的气息应当就是因为山本五郎提供的“神茶”了吧。 ——被命名为“霸者之茶”的不知名液体。 乔惜认真的挠了挠脸颊，突然有些好奇。 听奴良滑瓢说这茶配合怪谈食用能给人带来一种奇特的感觉，至于是什么感觉奴良滑瓢自己也没有体验过，总之就是每一个品尝过“霸者之茶”的都对这茶欲罢不能沉迷其中。 ——嗨呀，真是太让神明感到好奇了！ 安分了好几天的乔惜一个没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说干就干，将手中的事情一一托付给得用的妖怪或是人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就风风火火打算去奴良宅。 就在他准备出门的前一秒，乔惜只感觉到院子里的气息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他眼睛一眯，下意识的一侧头看向院子里的樱花树。 树下，姿势猥琐的奴良鲤伴抱着一坛还沾了泥土的酒坛子，无语凝噎。 最怕气氛突然安静…… 乔惜默了一下。 大概尴尬这种情绪和滑头鬼这一物种是不怎么沾边的，在沉默了三秒钟后，奴良鲤伴十分镇定的将酒坛夹在胳膊间，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朝乔惜一挥，脸上的笑容灿烂的简直能将天边热烈燃烧着的太阳都比下去。 “哟～” 乔惜：“……” 奴良鲤伴：“老师这是要出门啊？” 乔惜：“……” 第一百一十七章 历练 乔惜沉默了足足有三十秒，才将视线从奴良鲤伴笑得阳光灿烂脸上移开，落到了他手中抱着的酒坛子上。 见状，奴良鲤伴歪了歪头，十分自然的称赞道：“说起来，我算着时间，这坛酒酿的时间刚刚好呢。” “……呵呵，是吗？” 乔惜“呵呵”一声，表示自己并不想深入探究滑头鬼一族的脸皮厚度问题。 谣言止于智者，聊天止于呵呵。 不过奴良鲤伴并不知道这个梗，于是他依旧无比镇定自若的假装自己十分无辜的和乔惜唠嗑。 很多时候，对于滑头鬼家的人……妖怪，乔惜实在是非常无奈的。 两个当家做主的，一个算得上自己的好友，而另一个则是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弟子。 在对于这两位秉性深知的情况下，乔惜其实眼下这个状况毫不惊讶——嗯，只是有一点小小的意外。 每天看着他俩日常掉落节操的意外而已。 乔惜抬了抬眼皮，十分机智的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道：“对于山本五郎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奴良鲤伴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脸上带着一些微妙的笑意：“老师想知道的，是从围观群众的角度来说呢，还是从挑衅者的角度呢？” “哦？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呢？” 对于奴良鲤伴这个回答，乔惜也是有些惊讶了，因而就笑着反问了一句。 “嘛～” 奴良鲤伴笑意盈盈。 “如果是作为挑衅者，山本五郎左卫门即便是从妖怪的角度来看，也是足够丧心病狂了。” 他不知道何时已经将手中的酒坛开了封，然后摸出一只酒碗倒满了递给乔惜，同时给自己也倒了一碗，于是在这停顿间，他摇晃着碗中的酒液，表情很是有几分陶醉。 “啊啊～老师虽然不善饮酒，不过亲手酿出的酒却总是难得一见。” 乔惜难得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废话。 就算是刻意控制了，每每他举手投足也总是会带出作为一个神明应有的气息，他周围的物件在这样潜移默化的接触中自然会带着“神性”。 乔惜尝了尝碗中的酒液。 确实如同奴良鲤伴所说，这会儿时间刚刚好，酒液绵香醇厚，并不刺激，却也韵味悠长。 奴良鲤伴瞄了乔惜一眼，接上了前一句的话头。 “真要说的话，他大概是个疯子。” 乔惜捏着酒碗一动不动，等待着他的下文。 “当然，不可否认，他是个十分大胆且聪明的疯子……唔，记忆里，这样疯狂的——妖怪，怎么想都只有那只狐狸可以媲美呢。” 乔惜思考了一会儿才反应到奴良鲤伴口中的“那只狐狸”说的是以前曾经在京都搞事情的羽衣狐。 ——那只一心想生下“晴明”的羽衣狐，就想法来说确实是十分大胆疯狂了。 乔惜忍不住笑了：“倒是没想到，你也知道羽衣狐。” 奴良鲤伴闭起一只眼睛，久违的卖了一把萌。 “嘛，不管怎么说，那只狐狸可是促成我老爹和母亲相爱的有缘之物呢。” ——当然，也是成功让他们滑头鬼身负诅咒的凶手。 后面这一句只在奴良鲤伴脑海中一闪而过，并没有说出来。 不过在那时已经和奴良滑瓢相识的乔惜对那段历史也算知之甚详，也不多问，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并没有被他抓住，因而他只笑着摇了摇头，又将话题转了回去。 “这是作为挑衅者的角度，那围观群众呢？” 奴良鲤伴脸上的笑容突然浓郁了起来。 “山本五郎君是一位非常慷慨的商人；那位大人为人热情，喜欢在家里举行热闹宴会，有好多大人物也会来参加，鄙人也有幸在他的宴会上和藤原家搭上了话……” 奴良鲤伴脸上笑容灿烂，却和他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相符，乔惜顿时秒懂。 他捧着酒碗的手指在空气中停顿了一瞬间，有些迟疑的道：“这是……？” 奴良鲤伴做出一个用折扇遮住了半边脸的动作——然而实际上他手指间空无一物。 “呀嘞呀嘞，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围，观，群，众，的看法呢。” ——果然…… 乔惜手指在碗沿上敲了敲，眼中闪烁着的光芒越发显得愉悦。 他抬起蝙蝠扇做出了和奴良鲤伴如出一辙的动作，挡住自己翘起的嘴角。 “这可真是……” 他抬眸对上奴良鲤伴的眼睛，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没有再继续讨论下去。 …… 送走了便宜徒弟，乔惜望着庭院里的樱花树，合起的扇子不自觉太手中敲了敲，半晌，他嘴角一勾，将原来的想法微微做了些改变，然后消失在了宅邸之中。 “就决定是你了！霸者之茶！” 打定了注意要见识见识那传说中令人沉迷的“霸者之茶”，乔惜目的十分明确的将手下的势力提拉出来，寻找那名为“百鬼的茶锅”的可以熬制出“霸者之茶”器皿，同时他自己也没有闲着。 不过，他却并不是在寻找茶锅，而是在——历练。 是的，就是历练。 在和那位祸津神相处的过程中，乔惜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薄弱之处。 无可否认因为久远的存在时间，他的妖气灵力远远超过了现在有名有姓的大妖怪，然而就真正的战力而言，却很是有些不如人意。 ——也就是说，在同等妖力的情况下，毫无意外他大概就是输的那一个。 不过意识到这一点，乔惜也不是特别紧张。 一是，一般情况下很少有妖力能比过自己的存在——高天原上的神明以及个别特殊的存在除外，他和他们起冲突到不得不武力相对的可能性近乎于无。 二则是，以他现在的情况，最不缺的，大概就是时间——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渐渐的改善自己这一不足之处。 怀着这样的想法，乔惜来到了那个在妖怪之间作为传说的地方。 黄泉，说的是阴界的一条河流，当然很多时候它代指人死后所居住的地方。 以乔惜在这个世界上了解到的传说来说，阴界即地府，其间有各种妖怪神明神使之类的管理着死去之人的灵魂。 第一百一十八章 黄泉 乔惜仰头眺望着眼前不同于人间以及妖界的景象，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下巴。 “唔，总觉得，这地方的地势风貌看起来很不科学啊。” ——当同一片区域中同时出现诸如深山老林悬崖峭壁瀑布河流灌木花海等一系列按照常理来说完全不是一个生态环境下应该出现的景象，作为一个姑且有点地理常识的人都会觉得很不科学。 ——不过说起来在妖怪满地走的世界里谈科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乔惜一边开着脑洞，一边抬眼打量着四周。 入眼就是一片十分灼眼的红色，是传闻中生长在黄泉边的曼珠沙华，仿佛正在燃烧着的火焰，颜色热烈极了，浩浩荡荡的，就这么看过去甚至有一种无边无际的错觉。 ——当然，既然是错觉，也就意味这火焰一样的花海是有尽头的。 一道河流从侧里将这片花海不留情面的截断，一面就是靠近乔惜的这片地狱之花，另一面以矮小的灌木丛作为过渡，然后蔓延出逐渐高大起来的乔木，这些乔木葱葱郁郁，构成一片森林和远处的山交接起来。 ——以河流为中界线而将整个世界分割开的一半浓艳的红一半沉郁的绿，这样强烈的两种颜色对比着撞进视线中时带来的还真不是一般的感觉。 “真漂亮啊……” 看着眼前绮丽至极的花朵，乔惜不自觉的就有些晃神了。 ——分明是艳丽无匹的颜色，专注的看过去，就更是显得摄人心魄。 尤其是在察觉到这红色中缠绕着似有似无却无处不在的杀气与戾气的时候。 ——令人迷醉。 乔惜微微勾了勾唇角，抬手虚空里轻触着不远处花海上空氤氲开的红色雾气，好半晌，才定了定心神，抬脚向着那片花海走过去。 当他刚走近了想要亲手感受一下那些花瓣是否如同丝绒一般时，一声轻笑突然从身后响起。 “阿拉～怪不得今天小家伙们看起来有些兴奋，原来是有尊贵的客人来了。” 乔惜侧了侧头。 身后距离他不足一米的地方，是一位殊颜靡丽的红衣女性。 红衣黑发的女人看起来就如同她身后地狱之花一般，容颜艳丽夺目，脚下盛开着层层叠叠的花朵。 乔惜抬起折扇遮了半边脸，挑着眉毛笑了起来。 “哦呀？夫人就是这此地的主人吗？” 女人闻言微微眯了眼睛，红色的瞳仁仿佛流动着的血液，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丝丝缕缕带着一些不可言说的诱惑，然而掩藏在这诱惑之下的，却是无尽的冰冷。 “啊呀啊呀，妾身不过是侥幸生于这片花海，却万万不敢自称为此地的主人呢。” “这样啊……” 乔惜对上她的视线，歪了歪脑袋，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然后出乎意料却又有些理所应当的听到了对方的邀请。 “嘛～无论如何，还要请大人随妾身去见一位大人呢。” 对方说的温柔，乔惜也是没有一点儿抵触，点了点头就示意她带路。 女人对于她的配合很是满意，脸上笑意盈盈的示了好。 “多谢大人，妾身名为行香子。” 行香子自我介绍了一个不是真名却显然也是一个常用的名字，乔惜念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能感受到这个名字和对方之间虽然细微但却切实存在的联系，他投桃报李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行香子桑，你可以称呼小生为乔。” 互相交付了名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不着痕迹的平和了起来。 不论其他，行香子着实是一个见识相当广博的妖怪，单从气息来看，这位夫人甚至比乔惜自己存在的时间更长，言谈间对方表现出的宛如长辈一般的气场，让乔惜感觉非常的微妙。 两个……妖怪沿着花海，没有多长时间就到了岸边，乔惜这时候才发现这条河流边竟然有一座掩映在丛丛花海树影间的小屋。 他瞳孔下意识微微放大了一瞬间。 在乔惜过来的过程中，他想想过能让如行香子这样强大的妖怪露出类似于尊敬这种情绪的对象会是怎样的。 怀着些许猜测，乔惜在发现那座小屋的第一时间就将视线投放了过去，于是…… 乔惜：喵喵喵？ 乔惜现在心中莫名有一种“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感觉。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在看到这位大人之前，乔惜以为对方会是何等的芝兰玉树，然而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不明物体？！！ 乔惜看着眼前一坨黑色雾气，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嘛～怎么说呢，期待太高的情况下可是非常容易失望的呢。 反应了几秒钟，乔惜礼貌性的向着眼前这坨不明物体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一个相当爽朗的男声自雾气中传了出来。 “哇咔咔咔，小友你就是青行灯口中那位丰月神吗？唔，看起来太柔弱了的说。 听说你想前往黄泉修行，这么纤细的身体可走不到黄泉里啊，哇咔咔咔。” ——喂大佬你的笑声未免也太过鬼畜了些！ ——话说我看起来就是个弱鸡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以及……青行灯？ 心里刷过一系列吐槽的同时，乔惜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将不知名物体说出的那个名字重复念了一遍。 “青行灯……桑？” 他语气中带了些很明显的不确定的意味，这让对面的不明物体忍不住又大声的笑了起来。 “哇咔咔咔，看来乔君并不知道青行灯是从黄泉岸边诞生的妖怪哇。” 乔惜：“……” 这个他还真是不知道。 说好的青行灯是又人类少女死后变成的呢？ 不过说起来如果是由人类变成的话在其死后经过了黄泉也算是比较合理的……大概？ 乔惜心里琢磨着，面上不动声色的朝不明物体笑了笑：“是这样吗？小生倒是并不曾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他这会儿还真是有些懵逼。 ——突然冒出来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妖怪表现出一副对自己非常熟悉的样子，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正常人身上都会觉得懵逼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次元壁什么的不存在的 虽然乔惜现在准确来说和正常人也不沾什么边，不过他在意的是，对方隐藏在爽朗声音下的深不可测。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已经活了几百年的乔惜，对于生命也是非常珍惜的啊。 不说这个摸不清底细的不知名物体，就是那个带他过来的那位自称行香子的花妖，都比乔惜更强大。 ——嘛，看来从踏进道反的那一刻修行就已经开始了呢。 现在的乔惜还有闲情逸致进行着这样的自我安慰。 其实作为自然的神明，他并没有必要刻意前往修行使自己强大，只需要好好的待在自己的神社，保证一直有人类对他进行供奉，那么他就永远不会消失。 ——然而那并不能够让乔惜满足。 乔惜不是天生天长的神明妖怪。 尽管前世的记忆因为时间的缘故已经渐渐的模糊不清，然而有些东西总是会刻在骨子里的。 这让乔惜不能像其他类似的神明一样理所应当的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并不能称为靠谱的人类身上。 ——人类总是最为善变并且不可预料的，不是么？ 乔惜微笑着，整个人……妖怪看起来简直无害到了极点——应该说，人类中最温润最柔顺的都比不上他现在散发出来的这样宛如一株小草一朵小花或者是空气一样的无害气息。 对方不知道是对于他的态度比较满意还是因为原本就没有什么恶意，言语间可以称得上为提点，一场谈话下来，不提乔惜心中不着痕迹的戒备，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具体来说应该就是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样的感觉吧。 不过这样的结果反而是让乔惜心里更加的感觉怪怪的了。 这样一场痛并快乐着的谈话下来，乔惜很是心累，然后就听到不知名.黑雾.意味不明.物体爽朗的声音突然有些迟疑起来。 “乔君……” 对方只是叫了一个名字，乔惜心就提了起来。 ——喂大佬你不要突然语气这么温柔啊听起来感觉仿佛有什么阴谋一样！ ——并且大佬你的声音和温柔这个词根本一点儿都不搭边好吗！ 听完了大佬的叙述，乔惜……乔惜心里更加复杂了。 如同他一开始看见这坨不明物体时的第一感受，他现在又产生了同样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直到乔惜被送出小屋并真正开始进行修行的时候都还存在着，不过很快的，他就顾不上其他的什么情绪了。 那位不知名人物非常的负责任并且信守承诺，他向乔惜提出了一个要求，作为交换他会为乔惜提供修行的方法——嗯，应该说是入口更加合适。 根据他的建议，黄泉并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进入的地方，就算是想在那里进行修行，以目前乔惜的水平来看也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此人说出了一个可以达到乔惜的目的却并不会对乔惜造成太多意外的方法——即所谓的第三世界。 世人通常把人间称为“此世”，把黄泉称为“彼世”，而游离在此世与彼时之间的空隙中，存在着的另一个世界，并没有具体的名字甚至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被知晓，在从那个神秘妖怪口中得知这个存在的时候乔惜把它称为“第三世界”。 借助神秘妖怪以及行香子夫人特有的力量，乔惜来到了所谓的第三世界。 怎么说，一开始乔惜觉得这简直就是他想象中可以作为修行最佳场所的幻境了。 被鲜血染红的黄土地，层层堆叠起来的尸体，胸口上绽放出来的血花，红色黑色与黄色交错起来在地面蜿蜒着氤氲散开，断裂的长刀刀刃翻卷，血与硝烟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 乔惜抑制不住的睁大眼睛，抬头，天空仿佛被夕阳压的很低，秃鹫半空中盘旋着，不知名的某处传来乌鸦凄凉的叫声。 ——毫无疑问，这是战场。 浓郁的血腥气息充斥在鼻翼间，让一直生活在草木清香中的乔惜不适应的抬起折扇捂住了鼻子。 作为一个神明，尽管不愿意，他还是能看到战场上四处飘荡着的灵魂。 乔惜的视线一点一点的从周围或是跪地痛哭或是茫然四顾的鬼魂上一一扫过，微微叹了一口气，将身上的灵力激发了出来。 ——就算是在战场上丧生的武士，也是有着成佛的权利啊。 尽管乔惜对于度化鬼魂这一技能并不是多么熟练，不过因为所在场地鬼魂基数比较大，于是在乔惜送了一波鬼魂成佛之后空气中的氛围陡然就轻松了一大截。 染着不详红色的天空星星点点的散落出白色微光，并不耀眼，却十分温柔。 乔惜松了一口气，有些紧张又有些放松的抬了抬扇子一个转身，然后对上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睛。 ——如果说行香子夫人的眼睛像是从鲜血中洗出来一般红的清澈，那么眼前这双眼睛就是一直浸泡在鲜血里的，属于恶鬼的眼睛。 乔惜举着折扇的指尖忍不住微微颤了颤。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双他以为是恶鬼的眼睛其实是属于孩童的——一个抱着一把已经卷了刃的长刀的白发孩童。 四目相对，孩童眼睛里一瞬间闪过如同饿狼一般的神色，贪婪而充满恶意。 下一秒，那个孩童就说话了。 他说出的话其实有些出乎于乔惜的意料了。 “你，是神明吗？” 孩童这样说着，眼睛微微眯起来，略长的头发自他额头垂下来，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数掩映在头发的阴影之中，让乔惜一时之间并不能确定他说出这句话的态度如何。 他动作顿了顿，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是。” 孩童身上的恶意其实非常明显，不过乔惜并不能确定他的恶意究竟是针对眼前的战场还是针对着自己的，在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之后，乔惜捏住了小孩儿刺过来的刀尖，心中竟然有着一种诡异的“果然如此”的微妙感觉。 小孩儿是实打实的想照着乔惜的心脏捅刀子，可惜就算是状态正好的他也不是乔惜的对手，更何况此时的强弩之末。 第一百二十章 那么就愉快的告别吧 乔惜原本以为时间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然而在这个世界里，他竟仿佛重新度过了一生。 ——不是作为丰月神，而只是一个活跃在战场的武士。 离别虽然早有征兆，不过等乔惜冥冥之中有了离开的感觉时，他心中涌现出最多的情感还是不舍。 乔惜坐在屋顶上，看着不远处夕阳将半个天空都渲染成了红色，他私心里觉得这样的景象用一句“残阳如血”来描述是极为恰当的了。 ——虽然这听起来文艺的和自己一点儿也不搭。 这样想着，乔惜突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刚爬上屋顶的小孩儿一抬眼，就看见这位和自己已经相处了不少时间却一直感觉很有距离感的哥哥露出了那样的笑容。 ——其实乔惜大部分时间总是笑着的。 他时常穿着繁复的单衣，手中一把蝙蝠扇，温和微笑的样子就像是传说中古时候优雅的贵公子一样。 看似温和，却不着痕迹的和人拉开了距离，不得亲近。 ——小孩儿心里一直是这样感觉的。 不过此刻乔惜脸上的笑容却和平时一点儿也不一样。 小孩儿怔了怔，就见乔惜微微侧头，朝他弯了弯眼睛，打了个招呼，用一种自然放松的语气道：“今天夕阳非常棒，对吧？” 小孩儿忍不住就蹙了蹙眉头。 他虽然还是个小孩儿，可是因为以往的种种经历，让他对于旁人的情绪很是敏感。 他此刻可以十分清晰的感觉到，少年绝对是发自内心的放松和愉悦……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可是这是不可以的。 这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他不安的皱着眉，有些愣愣的将视线落在乔惜身上。 乔惜认真的看着小孩儿的眼睛。 小孩儿的眼睛是暗红色的，第一次看的时候就让他惊艳无比，过了这么长时间，这双眼睛依旧让他十分的喜欢。 这样想着，乔惜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明显，神色也渐渐的温柔起来。 小孩儿这才想起了乔惜刚刚说的话，然后转头看向将天空晕染的一片橙红的夕阳，点头：“是很棒。” “嘛～要不要过来认真的欣赏一番呢？” 小孩儿几乎没有犹豫的，小心的踩着屋顶坐在了乔惜身旁。 夕阳渐渐的的沉没，光线也跟着昏沉起来，好半晌，小孩儿有些含糊的声音在模糊不清的光线中似乎有些失真。 “我觉得，你今天有些奇怪。” 他歪了歪脑袋，毛茸茸的银色脑袋仿佛闪着光一样，微微抿着的唇线让他看起来格外的冷静。 “似乎……有些高兴？” 小孩儿斟酌着说出了自己认为的词语，然后在昏暗中有些忐忑的注视着乔惜。 夕阳最美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于是乔惜就转头瞄了他一眼，沉吟了几秒钟回道：“算是吧。” “为什么？” 仿佛是预见了什么一样，小孩儿的声音隐隐变得不安起来。 “为什么？嘛～大概是，因为到了离别的时候了吧。” “什么？！” “什么？！” “为什么？” 乔惜话说的很是淡定，不过他话音刚落，就有三个不同的声音响起来。 ——虽然是不同的声音，不过想表达的意思显然是一样的。 乔惜歪了歪脑袋，瞄了一眼身后悄摸摸的偷听他们说话的两个小孩儿，又转头看着盯着他神情严肃的白发小孩儿，然后挑眉： “小生以为，对于离别，你们应该很习惯了才是。” 他眉眼舒展，漫不经心的说着话，可话里的内容让在场的三个小孩儿同时都沉默了起来。 ——乔惜说得对，对于离别，他们都已经很习惯了。 比起乔惜这样微笑着说出要离开的话，他们遇见的更多的离别都是不告而别。 几乎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猝不及防的，将生命留在了战场上。 好半晌，白发的小孩儿张了张口，露出一个仿佛是毫不在意的笑容。 “说的也是，能听到一声告别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说是这样说，不过小孩儿的声音听起来却显得莫名的艰涩。 而当他说完以后，另外两个却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或是配合他或是故意打击他，这让他下意识干巴巴的笑了起来。 乔惜注视着小孩儿，然后抬手，十分轻柔的触了触小孩儿看起来十分桀骜不驯的头发。 ——入手的感觉出乎意料的柔软。 “呐，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提到这个，小孩儿的脸色微微僵硬了一下。 ——那时候意识已经半模糊的自己无理取闹的把眼前的少年当成了神明，并且还对他出了刀。 虽然后来得知对方并没有生气，可是他自己却总觉得很有些内疚。 这样想着，小孩儿忍不住扭头，避开了乔惜认真的视线。 乔惜微微笑了起来。 “我说过，你的你的愿望，我已经收到了。” 他这样说着，在小孩儿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制止了他，温和的嗓音里带了些微的歉意。 “但是，很抱歉，我大概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替你完成愿望了。” 小孩儿睁大了眼睛，乔惜笑容温暖。 “那么，我们重新做个约定怎么样？” “……约定？” —————————————————————————————— 黄泉之畔依旧弥漫着冲天的血气，然而上一次还会感觉到不舒服的乔惜此刻内心却毫无波动。 将心里最深处的恍惚情绪完美的掩藏起来，乔惜花了有几十秒钟才想起来眼前这位红衣女人的名字。 “好久不见了，行香子夫人。” 行香子掩唇轻笑，声音柔和且礼仪周全的回应了乔惜。 “并没有多久哦，乔桑～” 乔惜挑了挑眉。 行香子并没有再卖什么关子，她干脆利落的表示虽然不知道在乔惜眼里是过去了多长时间，然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也不过是过了七天而已。 得知这一点的乔惜眨了眨眼睛，心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看来他和那小孩儿的约定完成的可能性更大了呢。 时间与空间等一系列奇妙的东西在他脑子里过了一瞬，然后乔惜礼貌的对行香子表示了感谢就离开了黄泉。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好久不见这样的话偶尔也是说不出口 站在森林边缘，乔惜花了好几分钟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住宅，又花了好几分钟回忆起自己当时选择修行的原因。 ——没办法，虽然在那个世界里他只待了几年的时间，然而那几年里几乎每天都处于情绪紧绷警惕十足的状态，让他分心都很难。 这会儿想起来乔惜都觉得心累，不过总归是有收获就是了。 这样想着，乔惜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溜溜哒哒的回到了自己的宅子。 虽然在他的感觉里自己离开了好几年，然而实际上旁人只以为他离开了几天——就像平日里出去溜达一下或是找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去观察一下，十几天二十几天不回来也是有的。 因而宅子里的小妖怪见到乔惜，表现的毫无波澜。 倒是乔惜自己，看着院子里一如既往开的繁盛的樱花，心里忍不住就产生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盯着那飘扬的粉色花瓣好一会儿，乔惜突然笑了笑，然后转身进了房间。 ———————————————— 当奴良鲤伴看见自家一举一动一向都宛如世家公子最标准教科书的老师在樱花树下以竹笛当剑舞的时候，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进错了地方。 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模样，不过奴良鲤伴也从来没有看轻过他这位老师。 如果说之前的乔惜是一把被人珍藏起来的绝世宝剑的话，那么如今的他就像是已经开了锋。 不得不说，在奴良鲤伴的印象里，乔惜这个妖怪是从骨子里就温柔的不得了的。 他没有什么属于妖怪的陋习，甚至有的地方讲究起来比人类中的皇室还要细致，这时常让见到他的人怀疑起他到底是妖怪还是人类。 还好他总归是有一身磅礴的妖气灵力，让他在每个挑衅者面前都足以全身而退的同时给对方留下值得铭刻的阴影。 奴良鲤伴忍不住就伸手卷着自己的发尾弯了眼睛。 ——如果是现在的老师，那些挑衅者就算不知道他究竟是妖怪还是人类，也是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了。 ——因为…… 脑子里闪过了诸多想法，说来很多，其实也不过一瞬间的想法，甚至他脸上想要露出的笑都还没彻底形成，就被惊的滞在了原地。 漫天的樱花仿若静止在了空中，一只纤细的手握着竹笛一端，另一端距离自己眉心堪堪只有一指的距离。 奴良鲤伴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因为笑容只露出了一半，看起来这会儿脸上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瞧着还挺诡异。 ——会被杀掉的！ 乔惜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将手中的竹笛收了回去，从身后抽出折扇矜持一笑。 “啊呀，是鲤伴呀～” “……” 奴良鲤伴默默的看着自家老师一瞬间从杀气四溢切换为贵公子状态，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言以对。 ——喂喂虽然说老师里的“贵公子”状态外表看起来毫无破绽，然而内里的杀气已经暴露了啊喂！ 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跟着乔惜向着走廊里走过去，奴良鲤伴倒是忍不住好奇起来，这几天没见，老师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竟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还是说，他一直以来竟然都低估了对方？ 奴良鲤伴长相原本就没的说，日常又秉持着奴良滑瓢留下来的诡异家训，十分热衷于将自己的魅力展现出来，因而平日里总是习惯性的将一只眼睛闭起来无差别卖萌，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 ——乔惜要不是知道这家伙和植物系的妖怪没什么关系，都要怀疑起他是不是什么能开花的妖怪了。 滑头鬼一族有些如出一辙的任性与直率，想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会做到，想知道的事情也会想法设法的知道。 对于奴良鲤伴来说，好奇的事情在不涉及对方秘密的情况下，一发直球打过去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呐，老师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看起来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岂止是不一样啊，简直就很换了一个……妖怪似的。 乔惜捧着茶杯，脸上笑得温润如玉，心里也是很有几分发愁。 他也是很无奈了。 在战场上过了好几年，导致他现在习惯性的警惕心极高，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杀气和戾气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睡觉期间只要要生物敢近他房间，他条件反射的就会出刀。 就回来了这才几天，就有好几个妖怪被他误伤了。 这也幸亏他作为妖怪反应快，又曾经刻意锻炼过这方面，才能在捅死人之前能将条件反射抽出来的刀给收回去。 ——要不然他这宅子里的妖怪怕都是要被他自己给一个个捅死了。 一想到这里，乔惜忍不住就悲从中来，心中异常憔悴。 听到奴良鲤伴的回答，乔惜下意识的憔悴了一秒钟，然后抬眼。 ——他现在依旧不能很好的控制住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戾气，这么看过去的时候，竟将奴良鲤伴吓了一大跳。 不过眨眨眼，乔惜就又恢复了正常。 他没有详细解释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言简意赅表示自己前两天跑去修行了一波，这会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气场，问奴良鲤伴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乔惜也不是随便抓着一个人就这样问的。 奴良鲤伴打小儿就热爱交游，认识的人类妖怪能从这里排到九州去，久而久之大家都送他一个“游人鲤”的称号。 难得接收到老师类似于求助的问题，奴良鲤伴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兴趣，热情洋溢的拿出他搞事情的毅力，给乔惜提了一大波的建议。 乔惜拿着自己刚刚记录下来的方法，总结了一下，也就是修身养性练习控制力。 ——一点儿创新都没有。 乔惜一脸嫌弃的将奴良鲤伴赶走，然后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旅行。 奴良鲤伴一脸无辜的回到奴良宅，等见到奴良滑瓢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将去找乔惜的本意给忘的干干净净，结果被奴良滑瓢狠狠地削了一顿，引的奴良宅里看热闹的喝彩的，一顿鸡飞狗跳。 这边乔惜一点儿也不知道因为自己奴良宅里产生的热闹，只是款款包袱，就准备出门溜达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呐，要不要做我的神使 乔惜这两天一直在思考如何将自己的戾气控制住这个问题，在奴良鲤伴来之前其实都已经有了想法，见他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提议，这会儿索性也就按照先前的设想来了。 他，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乔惜，要去求学了！ 啊，不是。 是要去教书育人了！ 站在外表简陋的私塾门口，乔惜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说起来，这天下间的私塾大概都是长着一个样子的。 几间和华丽沾不上边的和室，院子里种着些许知名不知名的植物，有一棵能用来乘凉的大树也是十分合适，站在外面也能听到院子里嬉闹的声音。 这样的场景让乔惜心中忍不住就产生了一种错觉。 ——也许下一秒就有一个板着脸的白头发小鬼跑出来冲自己道：“喂！站在这里干什么？” “呐？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乔惜眨了眨眼睛，目光往下挪了挪，出声的小孩儿对上他的视线，吓得惊叫一声往后跳了几步，躲在了刚刚察觉到外面有人所以出来察看的黑衣黑发的少女身后，又悄摸摸的伸出脑袋瞅着他。 乔惜：“……” 乔惜沉默了一下，对上少女的视线有些微妙。 四目相对，少女脸色微微一变，顿了顿，才有些试探的道：“这位大人……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乔惜眨了眨眼睛，笑容十分真挚：“听说，这个私塾里比较缺老师？” ———————————————— 在一番威逼利诱（并不……）之后，乔惜成功的入住这座相当简陋的私塾中。 等住进去了他才发现，这私塾的情况比他听说来的还要凄惨。 就在他来一天前，仅剩的两个老师中又有一位老师承受不住没有工资还艰苦的条件，干脆利落的背着包袱头也不回的走了，于是这儿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位老师。 ——就是先前那位黑衣黑发的少女。 看着堂下一堆认真朗诵着和诗的小萝卜头，乔惜忍不住就想笑。 这座私塾的状况比较奇怪，作为老师的两个家伙（包括乔惜）都是非人类，而作为学生的一堆幼崽们，则是有人类有妖怪。 一开始这里只是纯粹的妖怪学校，后来渐渐的有穷苦人家的孩子在山里迷路时误入，在交不起普通私塾束修的情况下跑过来蹭课，少女性子温婉，对于那些误入的人类幼崽也并不会采取什么恶劣的态度，因而时间久了，就有些小孩儿心照不宣的瞒着大人时常跑过来听课。 少女是一位非常普通的鬼族，只记得自己生前是一名武家之女，曾学习古诗歌和古文，但是年纪轻轻就过世了。 成为妖怪之后连生前的姓名也已经忘记，于是这里的幼崽们也都只称呼她为“老师”，而妖怪同伴们就在“老师”前面堪堪加个定语，“妖怪学校的老师”。 少女实在是真挚的热爱着教授幼崽们知识这一项事业，乔惜来了这么长时间，就忍不住有些喜欢这位认真又羞怯的少女了。 “呐，你有没有想过给自己起一个名字呀？” 这是正当黄昏，少女在送了人类的幼崽们离开这座山谷回来的时候，乔惜忍不住就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似乎是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少女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之后就羞涩的红了脸，细声细气的道：“诶？这样的事情，妾身以前并没有想过啊。” “emmm……” 乔惜盯着她，好半晌，下定决心一样道：“那我可以帮你起一个名字吗？” 他这话说的十分郑重，当然，其内里的意思也值得他郑重。 正如传说中，妖怪的名字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一般情况下，掌握了一个妖怪的名字就好像是掌握了这个妖怪的半身，如果一个妖怪愿意将名字交付出来，就等于是将自己一半的性命交付了出去。 起名字这样的事情，对于妖怪来说就等同于新生一样重要。 少女闻言就更惊讶了。 乔惜原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妖怪，在没有刻意收敛的情况下，他浩瀚如海洋的妖力灵气让普通的妖怪从来不敢冒犯，而自从另一个世界回来后不受控制的在战场上形成的戾气让他看起来更是深不可测。 在这样的情况下，少女对于这位大人跑来自荐当老师的事情是秉持着一种战战兢兢又觉得莫名其妙的态度。 索性时间长了，在这种放松的环境下，乔惜也渐渐的学着控制自己的气场，相较于以前少女和他说句话都抖个不停的状况，现在这种两个人坐在一起聊天打磕——乔惜自认为——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 基于以上种种缘故，于是少女对于乔惜突然的提议，第一反应就是受宠若惊，然后又是惶恐不安。 “这样……妾身并没有做什么事情，能得此殊荣……妾身……” 少女显然是有些语无伦次了。 乔惜笑得十分温柔，云淡风轻的扔下另一个对少女来说无异于炸弹的话： “或者说，小生可以重新换一个问法——你，要不要成为我的神使呢？” “神，神使？！！” 少女惊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让一向温婉内敛的少女做出这样堪称失礼的行为，不得不说乔惜也是非常的恶劣了。 于是，在乔惜言简意赅的解释后，少女激动的脸色涨红，表情却甚是恍惚的呆呆看着乔惜： “妾身，妾身可以吗？这样弱小的幽灵，什么能力也没有……甚至连普通的人类也可以随意打败……这样的……神使什么的……” 少女越说越惶恐，越说越不安，渐渐的，表情也失落起来，低下头将一张脸下意识的掩藏在了头发的阴影里。 乔惜就很无奈了。 他尝试性的伸手触了触少女乌黑的头发，见少女只是受惊一样抬头看着他，却并没有做出什么抵触的行动，他笑了笑，按照自己的想法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少女软软的发。 讲道理，一般情况下，在乔惜刻意表现的温柔里，很难有妖怪能抵抗得住——这其中缘由不明，不过乔惜自认为一定是自己点满了亲和力的缘故。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二只神使get “嘛，不要这么说嘛。” 他笑眯眯的揉了揉少女软软的头发，一条一条的陈列出他认知中的少女的优点。 “你很温柔，做事情也很认真，是非常好的妖怪……” 看着少女因为直白的夸奖而红了脸，乔惜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然后果断的伸出大拇指做出最后的结束语： “以及，你做的甜果子超好吃！” “……” 被夸奖的晕乎乎的少女睁着眼睛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言以对。 ——总觉得在乔大人眼里最后一条才是重点吧。 ——不不不这一定是错觉！ 少女迟疑的摸了摸发尾，歪头看着乔惜：“真，真的吗？妾身真的有这么多的优点吗？” 乔惜表情真挚的点头做出了肯定的答复：“真的哟！” “所以，要不要来做我的神使呢？” 他说着，挠了挠脸颊：“唔，虽然丰月神不过是排在末尾的神明，不过小生姑且也是需要神使的。” 乔惜一脸神圣的卖着自己的安利，让原本就单纯无辜的小姑娘很快就抵抗不住，吃了这一发安利。 于是程序就跳到了起名字上。 对于起名字这件事，乔惜其实还挺感兴趣的。 虽然名字基本上等于是承载了命运这样的说法听起来过于沉重了些，不过出奇的，乔惜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大概是活的时间太久了，就想找一点存在感吧。 这样想着，乔惜就十分认真的托着下巴冥思苦想起来。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赋予别人名字，并且要赋予的对象还是即将成为自己第二位神使的存在。 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要十分慎重的来考虑一下呢。 “唔，要叫什么呢？呐，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呢？” 乔惜一边思考着，一边询问少女的爱好。 少女闻言就歪了歪头，也跟着他一起冥思苦想起来。 “喜欢的东西……” “妾身，妾身喜欢山吹花！” 少女说起山吹花的时候，黑色的瞳仁里有那么一瞬间仿佛闪光起来。 乔惜见状，眼睛也跟着一亮。 “山吹……棣棠花吗……” “‘山吹乙女’怎么样？” 两个妖怪正围绕着“棣棠花”这一物种想想出一个好听的名字，不期然有一道声音就插了进来。 “诶？？？” 乔惜仰头，黑发金瞳的青年抄着手倚在树下，笑得眉眼肆意。 “如同暗自绽放的美丽棣棠花，正是应该称之为‘山吹乙女’——如何？” 见乔惜看过去，青年脸上的笑容越发张扬，挑着眉以一种肯定句的语气说出了类似于询问的话。 秉性羞涩的少女被半调戏了一波，忍不住红着脸往乔惜身旁靠了靠。 乔惜：“……” ——好气啊！ 虽然想反驳，但是又觉得这个名字很合适！ 以及滑头鬼什么的这种存在也太作弊了吧！ 乔惜没好气的瞥了神出鬼没的奴良鲤伴一眼，思考了一下，回头看向少女道：“虽然这家伙看起来很不正经，不过姑且起的名字还算不错，你觉得呢？” 少女听着乔惜口中的评价，忍不住有些好奇的抬眼向着奴良鲤伴看过去。 她能听出来乔惜说出的话虽然是在挤兑，不过语气中的亲昵却也是真的，这让她对于这个一出现就调戏自己的青年就忍不住好奇起来。 没想到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金色的极好看的瞳仁，见自己看过去，对方双眼中的笑意看起来越发的真挚，一瞬间，少女只觉得青年原本就帅气的五官简直更加耀眼起来。 “如何呢？这往美丽的少女，只有这样美丽的名字才能配得上，不是吗？” 乔惜：“……” 好不要脸！ 他一脸冷漠的将奴良鲤伴想要凑过来的脸推开，然后看向黑发的少女。 少女脸色发红，长长的睫毛闪呀闪的，最终还是细声细气的对这个名字表达出了喜欢的意思。 乔惜心中就很憋屈了。 ——哼！他差一点儿就要想到了！如果奴良鲤伴没有提前说出来的话！他就有一次亲自给自家神使起名字的经历了！ ——嗨呀好气！ 感受着少女和“山吹乙女”这个名字已经建立起来的亲密联系，乔惜越想，看着奴良鲤伴那张脸就越发不顺眼起来。 他这厢心底寻思着，那边奴良鲤伴已经十分熟门熟路的和已经定名为“山吹乙女”的少女搭上了话。 奴良鲤伴这个妖怪在不扩张领地的日常生活中，用一句风流倜傥来形容都是委婉的了，只要在江户溜达一圈，一条街就能遇见七八个被奴良鲤伴撩过的妹子。 ——这其中妖怪人类都有，不过却没有一个女子能和他建立起比较稳定的关系。 ——对于奴良鲤伴这种只撩不娶的行为，乔惜觉得他能活到现在依旧活蹦乱跳在撩妹的前线也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说实话，在来到这座私塾里看见坐在乔惜旁边笑得温婉的黑发少女的一瞬间，奴良鲤伴觉得他一见钟情了！ ——是那种仿佛心脏有一瞬间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然后满眼满心就都是少女温柔笑靥的一见钟情。 于是他在听到两个人讨论起名字的时候十分失礼的就脱口而出了“山吹乙女”这四个字。 反应过来后他其实还挺尴尬的。 不管怎么说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这样擅自给人家女孩子起名字这样的事情做出来还真是太过于轻佻了。 不过索**良家祖传的厚脸皮让他没有尴尬的说不出话，反而是顺着先前脱口而出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在说出来同时奴良鲤伴其实还有些担心少女会不会因此而讨厌自己之类的。 不过索性，少女性格是真的温柔，在他接下来诚挚的道歉中羞涩的接受了他的歉意，两个人这才说起其他来。 不得不说，奴良鲤伴能撩遍整个江户那也是有资本的，这不，才过了多长时间，乔惜一回神，就发现隔壁的一男一女已经是一副相谈甚欢的状态了。 此时奴良鲤伴不知道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山吹乙女就抬手捂着嘴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盈着笑意看起来闪闪发光的样子连平日里羞涩的样子都不见了。 乔惜：喵喵喵？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让我们举起火把一起挖坑 ——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在经历的短暂的自我怀疑经典三连问，乔惜心中深深地觉得他这个神使能不能到位都是一件非常严肃的问题了。 于是在沉思了三十秒后，乔惜果断的开口打断了奴良鲤伴撩妹儿的进程。 “我说，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更重要的是还擅自给人小姑娘起了名字。 “啊嘞？我吗？” 奴良鲤伴和山吹乙女聊的正嗨，被乔惜打断，就回头瞄了他一眼，问了一句。 乔惜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啊不然呢？” 相较于奴良鲤伴的厚脸皮，山吹乙女就内敛多了。 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扔乔惜一个人在旁边转而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青年说的飞起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虽然这个青年赋予了自己名字——于是她红着脸颊，又是歉意又是羞涩的朝乔惜笑。 “乔大人，妾身真是失礼了！因为奴良大人对这里有些好奇所以……” 乔惜：喵喵喵？ 乔惜只听了山吹乙女的前半句话，就忍不住有些怀疑人生。 ——不是这才多长时间？ 奴良鲤伴过来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吧？这怎么他一个发呆连名字都交付出去了？ 这样想着，乔惜忍不住以诡异至极的目光打量着奴良鲤伴，直看得他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才移开了视线。 “啊～这样啊～既然他好奇的话，你就给他讲讲吧。” 接收到奴良鲤伴暗示的目光，乔惜沉思了几秒钟就表达了自己要退场的意图。 山吹乙女虽然有要挽留的意愿，可生性温柔的她在奴良鲤伴的强势下只说了几个字就被转移了话题，任由乔惜悄摸摸的退了场。 进入房间的那一瞬间，乔惜忍不住回头，看了坐在院子里的那两人一眼。 黑发的青年面带微笑，认真的听着身旁的少女浅笑轻吟的说着什么，这一刻乔惜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简直出奇的和谐。 他目光在奴良鲤伴身上定格了一会儿，然后才低头笑了一声，回身进了房间。 ——不管怎么说，奴良鲤伴这个家伙就算平日里看着不靠谱，但是在重要的时候却总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难得有了这么一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存在，他这个做老师的也不能给他拖后腿。 ——不过说是这么说，他已经订好的擅长做点心的神使没有了，还真是有些可惜就是了。 ——————————————— 乔惜瞧着眼前少女强忍着羞涩却认真的一张脸，挠了挠脸颊，沉吟起来。 本以为他的神使已经是没戏了，可是今天早上一大早，山吹乙女就守在了他房间门口，等他一出来兜头就扔过来一句。 “乔大人，您昨日说的，愿意收妾身为神使的事情，还作数吗？” 乔惜眯着眼睛对上少女坚定的眼睛，然后将视线微微移开了些。 “这个啊……如果你愿意的话，小生说过的事情当然是作数的。不过，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山吹乙女一瞬间激动的脸颊上都泛起红晕，继而她又咬了咬唇，强自将心中兴奋的情绪压了下去，以一种全身心顺从的姿态跪在乔惜面前。 “妾身已经考虑的非常清楚了，是乔大人让妾身能变成现如今这样并非一无是处的妖怪，能成为大人这样强大妖怪的神使，是妾身的荣幸！” “那么，将名字献与您，乔大人。 妾身乃， ya ma bu ki ，o to me。” 如果不是乔大人的话，她现在还只是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小小幽灵。 如果不是乔大人的话，这个妖怪私塾也会陷于尘埃。 如果不是乔大人的话，她不会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她未曾见过不曾知道的事情。 甚至自己现在所拥有的美丽的名字，也是因为乔大人而出现的。 ——虽然“山吹乙女”这个名字实际上是奴良鲤伴说出口的，不过山吹乙女已经默认了如果没有乔惜存在的话，奴良鲤伴也不会出现，那么也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 就算这些事情对于乔大人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抑或者是无意而为，但是认识了乔大人以后自己由内而外发生的变化自己潜移默化的成长确实是毋庸置疑所存在的。 基于以上种种或者更多未说出口的原因，现在山吹乙女的心里乔惜已经是等同于神明的存在了——虽然说乔惜原本就是个神明。 意识到少女发自内心的认真执着，乔惜勾唇笑了笑，微微俯身，伸出手，指尖轻轻的触在少女的眉心，一瞬间有耀眼的光芒在房间里晕开，然后将两个人整个笼罩起来，并在其间生成了丝丝缕缕的联系。 “你的名字，吾收下了。 ya ma bu ki ，o to me。” 随着清浅的语调在房间里落下，契约成立。 ——所以说，第二位神使，他还是get到了？ 乔惜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一阵清风吹过将院子里不知名的树木吹得飒飒作响，有几片叶子随着风被扬起，又落下。 “那么，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我的第二位神使。” “请多多指教，主人。” “emmm……那什么……主人什么的就算了，你还是叫我乔大人吧。” “嗨～乔大人。” —————————————— “所以，奴良呢？” 两只妖怪成功的签订了关于名字的契约，乔惜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问了起来。 山吹乙女脸颊红了红，笑道：“奴良大人昨天晚上就已经离开了。” 乔惜挑眉，有些促狭的看着山吹乙女，暗戳戳的黑了奴良鲤伴一把：“啊啦啊啦～说起来滑头鬼这种妖怪，就是滑头滑脑的不得了呢。” “诶？诶诶？奴良大人原来是滑头鬼这种妖怪吗？” ——传说中生性狡诈，比起普通妖怪更懂得利用人心弱点，又喜欢跑去别人家里白吃白喝的妖怪滑头鬼？？？ ——听说还是某地区妖怪中的头领？ 大概是传说中的滑头鬼和奴良鲤伴那副贵公子模样的形象差别有点儿大，山吹乙女闻言忍不住就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向乔惜，心里一瞬间闪过的关于滑头鬼的不怎么正面的传言却并没有被说出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全世界都有对象除了我 乔惜一脸笑眯眯的表情。 虽然山吹乙女并没有将心里关于滑头鬼这个词汇的定语说出口，不过知道对方某方面学识渊博的乔惜自然了解她口中未竟之语。 他心情甚好的点头。 “是的哟～传说中的妖怪首领，大妖怪滑头鬼。” 山吹乙女下意识的就呆了呆。 也不是说就直接被奴良鲤伴掉印象——在她心里，能被乔大人认可的妖怪，自然都是不一般的。 不过就是，有点惊讶而已。 嗯。 她手指在头发梢无意识的绕了两圈，抿嘴笑了起来。 “这样啊。奴良大人看起来和传说中一点儿也不一样呢。” ——非要说的话，也就是那个喜爱穿着华丽和服这一点和传说比较符合了吧。 悄摸摸在少女面前将奴良鲤伴不动声色黑了一波，乔惜心满意足。 等第二天奴良鲤伴再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长相幼齿的老师一脸慈爱看着自己，然后说了一些类似于鼓励的话。 奴良鲤伴：？？？ ——一脸懵逼。 教导幼崽们这种事情，说起来还是比较需要耐心的。 毕竟不是所有的妖怪或者人类都像是奴良鲤伴这样天赋异禀并且脑子聪明。 于是作为一个长这么大只教过一个学生并且那个学生还特别省心基本上不用管的半吊子老师，乔惜对于目前的教学生涯实在是相当的感兴趣。 而也正如他一开始来到这里的设想，他身上的戾气也渐渐的被这相当荒无人烟的自然气息以及幼崽们的单纯消磨掉。 ——其实也不能说是被消磨掉，只不过现在的乔惜已经十分自如的将那种比较迫人的气息收敛起来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奴良鲤伴和山吹乙女的关系也越发的亲密，乔惜只觉得猛然之间，那两个家伙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当奴良鲤伴有些兴奋又郑重的告诉自己，他想让山吹乙女成为他的妻子的时候，乔惜心中有一种果然如此并且又有些出乎意料的感觉。 当年奴良鲤伴和山吹乙女初相识的时候，乔惜已经意识到了奴良鲤伴对这少女的不一样，不过这货花花公子的形象在乔惜心里实在是太过于根深蒂固。 于是乔惜对这两人的发展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 ——反正他当时已经旁敲侧击的向山吹乙女表达了奴良鲤伴其人的风流多情。 就算最后两个妖怪没发展起来，那也无所谓。 反正——他们是生命近乎永生的妖怪嘛。 在无尽的时间面前，什么感情都是经不起考验的。 听起来似乎有些悲观，不过却也是乔惜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因为，就算是他自己，也已经记不清几百年前和其他人类或者妖怪之间曾经产生过的羁绊了呢。 乔惜想着，仰头对上奴良鲤伴暗含认真的金色瞳仁，笑了笑，微侧了头，道：“决定了？” 奴良鲤伴牵着山吹乙女的手，俊秀挺拔的青年和纤柔美丽的少女，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模样——还挺相配的。 乔惜听着奴良鲤伴说出的类似于保证的话，又听着向来羞涩的山吹乙女鼓起勇气在自己面前表达着对这个握着自己手的青年的感情，心中突然生出来一种陌生又莫名的感觉。 他想了想，从袖子里掏了掏，摸出来一件自己的藏品当做礼物，递了过去。 “这样啊……那，这个就当做祝贺你们的新婚礼物吧。” “诶？诶诶？” 山吹乙女原本就羞红的脸一瞬间就越发艳丽起来，倒是奴良鲤伴十分镇定，笑嘻嘻的从乔惜手里将东西接过去，看都不看就揣进了怀里——嗯，反正自家老师能拿出手的，一向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那就多谢老师了——对了，我打算一会儿带她回去见见老爹，老师要一起离开吗？” 他这么一说，乔惜还没说什么，山吹乙女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诶？离，离开？妾身……什么准备都没有……” 黑发的少女显然是因为这突然的消息局促了起来，奴良鲤伴大约是挺喜欢看着山吹乙女为自己脸红羞涩紧张的模样，于是就笑眯眯的看着少女手足无措的朝着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然后心满意足的刚准备开口解释，就被乔惜截了胡。 乔惜虽然比起奴良鲤伴低了些，不过也是和山吹乙女差不多高了，一抬手，就能触到少女柔软的黑发。 ——就和她这个人一样，连头发的柔顺的不得了。 “别担心，你可是我的神使呢～” 他说着，意有所指的瞄着奴良鲤伴，“作为小生的第二位神使，就算是一手带出来的可爱弟子，也不能欺负哟。” 奴良鲤伴表示自己即便已经喜欢了自家老师的不按常理出牌，这会儿也很是无语：“可爱什么的……请不要放在我的称呼前面好吗？” 乔惜睁着一双眼睛，眸光真诚。 “诶？可是鲤伴小时候明明最喜欢小生夸可爱了呀。” 奴良鲤伴：“……” 山吹乙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上人这是被调侃了，反而是非常认真的看向乔惜，在得到乔惜的肯定眼神之后，脸颊依旧还是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奴良鲤伴，半是羞涩半是开心的道：“在妾身心里，你一直很可爱。” 乔惜：“噗……” ——哈哈哈哈这个梗他能笑几百年。 奴良鲤伴：“……” ——女朋友太过单纯有时候还真是让人苦恼。 ——嗯，甜蜜的苦恼。 奴良鲤伴看着少女红着脸颊眼睛亮闪闪的样子，半是甜蜜半是惆怅的揉了揉山吹乙女的头发，回给她一个风流倜傥的笑容，然后十分淡定的转移开了话题。 山吹乙女看着他甜的腻人的笑容，十分敏锐的感觉到他愉悦的情绪，于是眼睛顿时一亮，暗暗的在心里记下了这一点。 奴良鲤伴如果知道他这么一个想让她转移话题的笑容反而在对方心里成为铁证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作何感想。 索性他不知道，所以他这会儿还能镇定应对着乔惜的小不满。 ——几百年了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一个可心的神使，还没捂热呢就被奴良鲤伴给拐跑了，还不兴他不满一下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欢迎回家 奴良鲤伴当然知道乔惜心里的不满，也就很老实的听着乔惜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对他说着诸多警告的话语。 ——嗯，说起来，老师微笑着扔狠话的操作似乎越来越熟练了啊…… 奴良鲤伴盯着乔惜笑得温文尔雅的脸分神想着，他这么大喇喇的目光，乔惜又不瞎，自然不会忽视。 然后有些已经到嘴边的话就被他压了下去。 ——好歹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孩子，他的性格人品还是十分过关的。 就算有些小瑕疵，也完全不影响！ ——嗯，就是这样。 乔惜停了口，瞄着奴良鲤伴。 ——跟他父亲那个不靠谱的比起来，奴良鲤伴身上总是带着一种无论做什么都十分高雅的奇怪气质。 ——虽然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喜欢吃白食的爱好一度让乔惜觉得很是有失大妖怪的格调，不过这个天生的习性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货还挺花心。 不过在认识了山吹乙女之后倒也没有再出去勾搭其他妹子。 除了这两条——其中一条还可以忽略——奴良鲤伴其实还是很靠谱的嘛！ 乔惜突然诡异的满足了。 ——自家神使和自家学生，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乔惜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小手一挥，示意奴良鲤伴可以麻溜儿的滚了。 奴良鲤伴：？？？ 奴良鲤伴完全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乔惜经历了怎样的心里路程，反正就看到自家老师不知道突然想起来什么，先是那种微笑里自带的杀气突然消散了一些，然后神色也逐渐恢复成平日里毫无破绽的贵公子式微笑。 喵喵喵？ 刚刚发生了什么？ 完全不明白。 不过老师这个意思是他已经完全没意见了对吧？ 唔……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最后的结果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奴良鲤伴心满意足的搂着山吹乙女回家见家长。 想着这俩的婚礼自己还要参加，乔惜也跟着去了一趟奴良宅。 —————————————— 家长都见了，山吹乙女已然是奴良组板上钉钉的少夫人了，两人趁机连婚礼都举办了。 奴良组当家少主的婚礼自然不是什么可以敷衍的，当天整个江户的妖怪基本上都陷入了狂欢，也有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妖怪来套套近乎沟通沟通感情。 ——奴良滑瓢的厚脸皮讨人厌在妖怪界是公认的，讲义气也是公认的，更何况就个人能力而言他还十分强大。 热热闹闹的婚礼过后，一众妖怪该告辞告辞，该干活干活，奴良宅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奴良组气氛一向很好，山吹乙女虽然性格腼腆内向，对于奴良宅里那些妖怪们释放出来的善意却也是能接收到的，索性就在奴良宅定居下来。 乔惜留了两天，也懒得瞧奴良鲤伴无时无刻的秀恩爱，索性自己一个人回了山谷，继续教授着幼崽们。 直到带出了好几波以后，他才突然想起来，似乎很久以前，他还有件没做完的事情呢。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习惯性过一段时间就清理一次记忆的乔惜冥思苦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然后怀着一种“既然没有被特意标记出来那一定是不重要的事情”这样的想法，直接将这件事情抛之于脑后，开始思考起下一次出走……不是，出游的事情了。 ——现在山谷中的幼崽们已经很少了。 不说人类的生命本来就短暂，能看到妖怪的时间更是短之又短，只有在最纯真的年龄里才能看到存在于彼世之物，三五年下来，就有一部分小孩再也找不到进入山谷的路。 而妖怪之中，幼崽的出生本来就十分难得，这其中更有很大一部分刚出生就被当成其他妖怪变强大的养料而消散于天地之间，乔惜在山谷里这么长时间，也就只见过一只新生的，并且被族群保护的很好的妖怪幼崽。 总而言之，现在这个私塾其实已经不需要老师了。 ——这么想着，竟然还有些小伤感。 乔惜不期然就想起来，那个茶色头发的奇怪人类。 ——唔，不知道他当时离开那个私塾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好半晌，乔惜挠了挠脸颊，觉得这样的问题实在是不适合自己思考，还是收拾东西浪迹天涯（大雾……）吧！ 愉快的做了决定，然后愉快的踏上征途。 一个人流浪这种事情乔惜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不过每次出门感觉倒是都很不一样。 ——嗯，最起码每一次遇到的风土人情都和上一次差别挺大。 乔惜的旅行一向是随便挑个方向乱走的，这次也不例外。 于是在来到一个十分眼熟且亲切的地方之后，乔惜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座山，仿佛是自己诞生的那个呢。 怀着一种新奇以及一种谜一样的纠结感觉，乔惜宛如一个普通的人类一样，一步一步的沿着台阶向着山顶走去。 ——嗯，过了这么些年，这破山连台阶都有了…… 远远的，乔惜就能感受到一股并不算特别强大，却也连绵不绝的信仰力量向着自己身体里涌来，这让乔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茫然。 ——他大概有好长时间没回来了，丰月神的神社，竟然还有人类在供奉吗？ 事实证明，不但有人供奉，并且还发展的不错。 神社的占地面积几乎倒并没有扩大多少，不过规模正式了许多，围绕在神社周围的注连绳看起来似乎是更换了没有多久，驱魔大铃在风中发出十分清脆的响声，偶尔有人类提着盒子面带虔诚的祈愿。 ——这一切都表明，即便乔惜不在，这座神社依旧发展的很好。 然而看见这副每个神明看见都会觉得高兴的场景，乔惜满心满脸都是懵逼。 ——他都没出现，这神社里究竟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按理说难道不是神明不在，人类祈愿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卵用，接着神社就渐渐落败么？怎么到他这儿反倒越发繁荣起来？ 想不通的乔惜注视着偶尔来参拜祈福的人类，抬脚向着神社内部走过去。 他将自己的身形隐匿了起来，就这么直接走过去倒也没有引起什么骚动，不过在跨进院子里的一瞬间，他一抬头，就看到廊下微微笑着的人影。 “欢迎回来，大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来，我在。 乔惜睁大了眼睛。 一阵轻柔的风从空中拂过，院子里那株樱花树也因为主人的情绪波动而晃动起来，粉色的樱花花瓣一瞬间在空中漫起，纷纷扬扬，然后落下，挡住了廊下青年那微笑的脸。 ——也挡住了乔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酸涩的双眼。 须臾，乔惜对上对方温和且包容的视线，脸上露出一个称得上柔软的笑意。 “我回来了——” “飒斗。” —————————————— 许久不见，飒斗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精致完美的容貌，华丽雅致的和服，无可挑剔的举止，让原本有些奇妙心情的心情的乔惜迅速镇定了下来。 他在神社里住了下来。 回家的感觉，说起来，实在是——非常棒！ 那种自记忆里渐渐泛起的，温柔的，愉悦的，各种各样的情绪与回忆，让乔惜心里酸酸软软，却又莫名觉得愉快。 他也才知道。 原来当时离开不久，飒斗也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然后开始漫长的等待。 ——等一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的人。 “大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乔惜心里的想法，飒斗侧着头看向他，然后轻轻的叫了一声。 等乔惜转过头来，飒斗就翘着唇角笑了起来。 “大人，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等着你回来，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乔惜眼睛忍不住微微睁大了一些。 “幸福……吗？” 飒斗垂眸，脸上的笑容出奇的温柔。 ——是呀，幸福。 只要一想到，乔大人回来的时候看到越来越好的神社脸上露出的愉悦笑容，心里就忍不住产生一种幸福的感觉呢。 ——但是这样的原因却不想告诉大人。 飒斗微微笑着，侧头看着乔惜的眼睛，清亮的瞳仁里渗出的笑意如同水一般，无影无迹，却沁透了这片空气。 “大人大概不知道，在无限的时间里，能有一个值得等待的人就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呢。 当我还在被人类当成神树的时间里，我还没有能离开本体的能力，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人类的悲欢离合，一直，一直。” 许久之前的回忆，说起来飒斗渐渐的就有些恍惚。 那时候，因为被当成神树供奉的缘故，会有许多人类会来到樱花树下，进行一些在人类看起来比较正式或者比较严肃值得美好期许的事情。 ——比如男女之间的定情，再比如背井离乡的告别。 时间长了，人类之间似乎就产生了一种默契。 ——在这里送某人离开，就会在这里等他回来。 飒斗目睹过许多场等待。 有些等待得偿所愿，而更多的等待无疾而终。 那时候的飒斗其实非常好奇。 他曾见过一个女子，在樱花树下等了五十多年，从豆蔻年华等到白发苍苍。 知道她的所有人都在劝告她——不要再等了，你等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那个人类依旧坚定的在每个月末站在樱花树下，从清晨一直到黄昏，等到望眼欲穿，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开。 村子里的人总是怜悯的看着她，说这个女人是个怪人，飒斗也是这样想的。 是个奇怪的人类。 那个人类一生都没有伴侣——或者说，她认定的伴侣是一个永远也等不到的人。 飒斗还记得那个人类在弥留之际，再一次独自一人蹒跚着坐在樱花树下，有小辈担忧又不耐的在一旁问着：“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女人已经苍老的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倚靠在树干上，笑容虚弱极了。 “我在等人啊。” 小辈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只是听过村里人偶尔的风言风语，于是他忍耐着性子告诉她：“你不用再等了，他不会回来的。” ——所有人都知道，她等的人不会再回来。 那时候的飒斗就在一旁看着，并且对于这个问题，他特别好奇，这个女人会怎么回答。 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是个奇怪的人类。 ——奇怪的地方在于，她和其他善于遗忘的人类不一样。 果然，那个女人迎着夕阳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再此之前，她因为虚弱的身体，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 “他只是迷路了……总归会回来的。” 她这话说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在风中了，却硬生生的让原本不耐的小辈突然怔在了原地。 “这里是他的家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我们说好了，他回来的那天，我就在这里等他。” 说完这句话，女人带着奇妙的，称得上安详的微笑，闭上了眼睛。 那个小辈站在那里呆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女人已经死去了。 那是飒斗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等待都会得偿所愿。 渐渐的他开始好奇，为什么有的人类，明知道谁也不会来，却依旧要等。 这之后他还见证过许多等待，男的，女的，老人，幼崽，他们以一种绝望又安然的姿态，重复着一场又一场的等待。 这个问题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他见证的等待越来越多，非但没有被解开，反而越来越令他迷惑。 于是，当飒斗从沉睡中醒来，发现乔惜已经留下一封手书然后离开神社的时候，一种奇妙的感觉就从心底泛了上来。 他也开始等待。 妖怪的寿命总是近乎无穷无尽，他一边等待着，一边履行着身为丰月神的神使应有的责任，每过一段时间就将丰月神的神迹洒在这片土地上。 一年两年，十年百年…… 他已经忘记了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甚至有些太过遥远的记忆已经在脑海里消散，可是他始终记得，他要在这里，等一个人回来。 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他竟恍惚间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些人类会一直等，等一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的人。 飒斗想着，那些人类一定是想要在等待的人回来的第一时间微笑着告诉他：“欢迎回来。” ——就像他一样。 ——他只是想告诉他，欢迎回来。 ——还有，只要你来，我一直在。 飒斗微微笑着抬手，将蓦然落在乔惜肩膀上的一片樱花瓣拿了下来，视线对上乔惜望过来的茫然目光，仿佛肯定一样的重复道：“是，等待您回来，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所谓红颜祸水 这天乔惜正拿着一本不知道飒斗从哪里淘来的妖怪笔札倚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看着，天气煞是晴朗，青天白云的，只太阳明晃晃，晒的人懒洋洋的昏昏欲睡。 冷不防听到有人将门口拍的砰砰砰直响，乔惜坐在原地没动，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飒斗今天回山上神社里搞传销（并不……）去了，这宅子里就剩下他一人。 有些不情不愿的坐直了身体，院子里敲门声越发的急促，乔惜索性从旁边捡了张纸，叠成小人儿的形状，指尖在小人儿心口点了点，那小纸人儿就如同被吹了气一般胀大，立时就有华服的聘婷侍女笑盈盈俏生生的朝乔惜敛了衽，朝着门口方向去了。 乔惜迎着光眯着眼睛瞧着少女的背影，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 ——话说这才多长时间，怎么感觉自己完全已经懒的能不动就不动了。 ——怎么想都是飒斗的错。 肯定是飒斗平时在的时候面面俱到的把所有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导致自己现在日常唯一的活动的就是歪在廊下看书发呆晒太阳了。 ——毫无疑问，他已经是一个废神了。 愉快的将锅甩给了飒斗，乔惜歪头盯着在风中轻轻摇动的樱花树没一会儿，刚出去的式神侍女就已经进来了。 “大人，隔壁的佐藤先生前来拜访，言说有事相求。” 乔惜挑了挑眉，让侍女将人带了进来。 佐藤先生，正如式神侍女所说，是这座宅子位置上的邻居。 乔惜眨着眼睛很是认真的回忆了一番对于隔壁这一家人的印象，结果是……什么都没有回忆起来。 ——唔，非要说的话，他其实对佐藤先生的小女儿印象更为深刻一点儿。 ——当然令他印象深刻的原因并不是那位名叫“佐藤真子”的小姑娘长相是超乎人类的明艳。 ——虽然其实也有一部分长相的缘故不过更重要的是，乔惜发现这个小姑娘性格有些诡异，并且似乎能看见妖怪！ ——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小姑娘看见妖怪这一项技能感觉相当的不稳定，有时候会表现出惊恐有时候却出乎意料的淡定。 很快在脑海里构建出小姑娘平日里在外人眼里诡异至极的行为，乔惜坐直了身体，用手中被卷成一卷的手札敲了敲另一只手的掌心，就见到穿着普通长相普通无论怎么看都让人很怀疑其和佐藤真子血缘关系的真实性的中年男人“扑通”一声跪在距离自己三米远的地方。 “乔大人！请救救我的父亲啊！” “……” 乔惜默了一下。 他用了三十秒的时间思考了一下人类眼里的中年人对着自己这个外表看起来十几岁的少年做出这样的动作是否合理，然后从善如流的以眼神示意旁边没有自己的指示就一直装壁画的式神侍女将佐藤健扶起来。 “嘛，佐藤先生请先起来吧，无论有什么事还请你先冷静下来告诉小生事情的经过。” ——虽然这个“事情的经过”他其实大概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测。 佐藤先生并没有顺从侍女的搀扶站起来，反而以一种极度无力的姿态跪坐着低下头捂住了脸。 “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我的话，真子就不会出事！都是我的错！真子不出事的话父亲也就不会……呜……” 佐藤健情绪显然是已经激动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断断续续的发言之后索性就直接大哭了起来。 乔惜只能用自己温和的灵力安抚着他的情绪，好一会儿才让他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那么，佐藤先生现在能讲一讲，佐藤老先生和真子小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经历一番废话之后，佐藤健终于完整的将佐藤家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叙述了出来。 首先，佐藤真子长相明艳，在这个算得上偏僻的小城镇中无疑是惊为天人的存在了——顺便一提，长相和气质都明显不是普通人的乔惜在旁人眼中也是这样的存在。 不过，不同于乔惜有着飒斗这样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大雾……）都十分好用的式神能为他提供一个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毫无破绽的身份，而作为普通平民的佐藤真子却拥有着绝色的美貌，这与其说是上天的恩赐不如说是一种无法抗拒的灾难。 历史上种种关于红颜祸水的传说也不是没有依据的，尤其是当这位主人公性格并不安分的时候。 等到佐藤健说出自己那宝贝的小女儿不顾家人的阻拦强硬的要去京都时，乔惜心里就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说出来他自己的都觉得诡异，那位佐藤真子身上有着一种谜一样的自信心，总结起来的话大概就是“四海之内都是我妈”……的感觉吧。 乔惜并不知道她这种“天下人都爱我”的自信心究竟从何而来，不过自从那小姑娘似有若无的把自己当成人类世界的贵公子并进行勾搭（……）的时候，乔惜就完全的隔绝了和隔壁那一家人的接触。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知道隔壁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让这位一向以佐藤真子为骄傲的佐藤先生做出这么一副仿佛生无可恋的姿态。 佐藤家自从上一次战乱定居在了这里之后就没有再离开过，佐藤真子这么突然的提出要去京都其他佐藤当然是不会同意了。 于是佐藤家就“是否要离开农村（雾……）去城市（大雾……）长见识”这一话题进行了长达好几天的讨论。 其间夹杂这包括并不仅限于“佐藤真子与佐藤先生吵架以及冷战”“佐藤真子与佐藤夫人吵架以及冷战”等一系列活动，最后得出的结果不外乎少数服从多数佐藤真子完败！ 不过，这件事要是能就这么结束今天佐藤健也不会这么哭哭啼啼的跑来找乔惜要救命了。 怎么说呢，虽然从先前短短的接触中就知道佐藤真子其人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但是她这么大胆也是有些出乎于乔惜的意料了。 是的，因为家人的不同意，佐藤真子她一个人背着包袱离家出走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佐藤与烟岭 在这种并不安定的年份，她佐藤真子，一个年仅十四岁，长相明艳，气质楚楚，手无缚鸡之力，“单纯”如一朵绝世独立白莲花一般的少女，独身一人踏上了从偏僻的连个具体能写出来的名字都没有的城镇去往遥远的京都的路。 乔惜：“……”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年轻人都很有想法啊。 乔惜撑着下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和妖怪相处的时间久了，再来到人类的世界，他就总有一种非常不适应的感觉。 人类这种外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存在，可在一个能看见诸多彼世之物的神明眼中，空气中因为嫉妒仇恨抑或者思慕等种种情绪而诞生的妖物，让他只觉得所谓此世真是群魔乱舞。 “我明白了，真子小姐的踪迹小生会拜托友人帮忙察看，不过您所说的要小生救救佐藤老先生是……？” 乔惜并没有多做推辞就应下了佐藤先生关于佐藤真子的请求，只不过对方说了这么一大通，他也没发现有哪里和佐藤老先生有什么关联的，于是就直接问了出来。 闻言，佐藤先生哽咽了。 “真子是三天前的早上离开家的，结果当天下午的时候我父亲也跟着失踪了。” 不同于佐藤真子临走时留了书信，佐藤老先生失踪的是毫无征兆，只是在大家都出去找真子并说好了某时某刻在家中会和的时候不见了踪影。 一开始大家并没有在意，只以为老先生是心系孙女，在外面找的急了没注意时间，然而那一天佐藤健等了一晚上都不见父亲回家，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在经过了一番波折以后，佐藤健既没有打听到佐藤真子的音信，也没有找到佐藤老先生的踪迹，走投无路之下想起自家隔壁住的听闻是从某处过来的贵族，身下有一系列事业人手——总之是和他们这种求助无门的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存在。 万般无奈之下，他怀着碰运气的想法敲响了乔惜宅邸的大门。 ——————————————— 将一步三回头期期艾艾又是感激又是期待的佐藤先生送走，乔惜盘腿坐在廊下，开始思考这件事要从哪里开始研究起。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一只蓝色的小鸟从樱花树上飞了下来，落在了乔惜手中握着的蝙蝠扇上。 “乔大人，您是在为了刚刚那位人类所说的事情而忧心吗？” 乔惜：忧心倒不至于…… “嘛，确实是有些在意就是了。” 小鸟翅膀扑腾了一下，落地化成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跪坐在乔惜身旁，然后眼巴巴的仰头瞧着他，软软糯糯的声音里带着些不自知的得意，道：“知子知道哟～关于那位名叫佐藤真子的人类的事情。” “诶？” 乔惜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毛。 原身为知更鸟、自称为“知子”的小妖怪甩了甩头发，晃起几片蓝色的细羽在空气中飞散，以一种献宝一样的语气将自己所见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这可真是……” ——出乎意料啊。 听完知子的叙述，乔惜忍不住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更重要的事，还是要先找到佐藤真子和佐藤老先生的人再说。 ——虽然说根据知子的描述，佐藤真子小姐大概是已经回不来了的。 怀着有几分遗憾的心情，乔惜沿着从小妖怪们那里打听来的路，来到城镇东边的某个山头。 此地偏僻，按比例来说称得上一句“地广人稀”了，只他居住的城镇周围便有好几座知名不知名的大小山头——他作为丰月神诞生的地方也是属于其中一个。 不过不同于那座无论在人类还是妖怪中都被命名为“丰月神山”的存在，这些山头在人类与妖怪之间常常是不一样的，例如眼前他正停留的山头，被人类称为“云雾山”的地方，妖怪们则称呼其为“烟岭”。 ——因为这座山上居住的大妖怪，正是一位掌控着烟雾的存在。 ——————————————— “哦呀哦呀～瞧瞧妾身这是看见什么了？” 当一道无论怎么听字里行间都充满了轻佻意味的女声响起来的时候，乔惜没有一点儿意外的感觉。 不过当那个声音伴随着毋庸置疑的调戏性动作的时候，乔惜心里就只剩“……”了。 他用折扇挡住身后女人意图缠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身体一转，就自她身边退开了，然后才抬眼，打量起这位他回丰月神社之后听说过好几次的大妖怪。 既然是烟岭，便足以令人想象这座山上常年飘荡着见不到头几近无穷无尽的烟雾，乔惜一路上走来，暗色的浓雾将整座山都笼罩起来，若是普通的人类别说视物了，怕是刚一进来就要迷路。 不过乔惜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于是眼前出现的妖怪身影就清清楚楚的映照在他眼中。 这是一位气质优雅且高贵逼人的女性妖怪。 ——这是一眼扫过去脑海里出现的第一印象。 对方身上穿着紫色印花的精致和服，样貌是妖怪中也称得上是上等，头发盘的整整齐齐，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成熟诱人的风情，周身萦绕着深深浅浅的烟雾状不明物体，偶尔溢散出来的妖力充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意味。 ——是一位相当强大的妖怪。 乔惜马上就肯定了这一点，然后下意识的就将自己的气势放了出来。 ——对于妖怪来说，没有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 如果有，那就再打一架。 恰好，对面的女性妖怪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四目相对，下一秒，一个手指一抬，白色的烟雾小鬼尖叫着扑腾起来，而另一个则是折扇轻点，带出一片莹绿色的光芒。 “哦呀？阴阳师？” 见到乔惜的攻击方式，控制烟雾的女性妖怪皱着眉有些惊讶的叫了出来，同时原本试探性的攻击突然犀利了起来。 “并不是哟～” 乔惜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妖力，将整个山中草木精灵的灵气都调动起来，表情温和且带着微笑的否定了对方的猜测，手下的动作却是毫不留情。 第一百三十章 烟姬 乔惜目前使用的攻击手段是曾经在晴明那里学来的类似于人类阴阳师使用的符咒，再加上他身为神明不管是气息还是样貌看起来都更加偏向于身具强大灵力的人类一点，于是理所应当的就被对面的女性妖怪当成了人类阴阳师。 ——虽然他给了否定的答案，不过显然对方并没有相信。 “嘛～也没有说会使用符咒就一定是阴阳师这样的说法吧？” ——虽然他以前在人间行走时借用过阴阳师这一身份。 “哼嗯～妾身可不喜欢听这样的狡辩呢——果然，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乔惜：“……” 就算两个人……两个妖怪正处于对立面，乔惜也是被对面的地图炮开的无语凝噎了。 “都说了小生并不是人类了啊……” ——并且这么突然就对“男人”这一类别开了地图炮，不幸活了两辈子性别都为男他还真是对不起了啊喂！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折扇换成了竹笛。 ——名为“竹笛”写作“竹剑”。 拿起剑的乔惜一瞬间仿佛换了一个人。 如果说平时的乔惜温雅如一块经历了时间蕴养的古玉，那么拿着剑的乔惜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女性妖怪原本笑盈盈的表情在乔惜缓缓的将竹笛做出一个拔剑的动作的时候，蓦地就变了。 她瞳孔猛然一缩，只一个瞬间，连绵不绝的烟雾就将她的身形笼罩的严严实实。 ——她是从烟雾里诞生的妖怪，这漫山的烟雾一向是最能给她安全感的存在。 然而此时此刻，就算是被浓郁的深沉的发黑的雾气笼罩，那无时无刻不再叫嚣着的危机感却依旧告诉她，还不够…… ——————————————— 她还活着？ 烟雾妖怪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仰头，看向眼前以竹笛抵着自己眉心，以一种居高临下又漫不经心的姿态垂眸看着自己的少年妖怪。 好半晌，她张了张嘴，冷静了下来，道：“不知大人想要的是什么？” ——既然已经失败的自己还没死，那就证明自己对这位大人来说还是有用的。 接下来乔惜的反应显然验证了她猜测的正确性。 乔惜将竹笛收了起来，又挂回了腰间，然后盘腿坐在了狼狈半跪在地面上的妖怪对面，沉吟了一下，道：“小生不过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 女性妖怪情绪激荡，心中各种翻腾，一个没忍住整片山上的云雾都暴动了起来。 ——我踏马以为自己被寻仇要死了搞半天你是要打听事情？！ 如果不是武力值相差着实太远有那么一瞬间烟姬都想暴起和眼前这不知道是人类还是妖怪的存在同归于尽了！ 不过幸好，她还有点儿求生欲，于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她僵硬着脸露出一个称不上是笑容的表情，木然道：“啊，不知道大人想打听什么人？妾身定然知无不言。” 乔惜对于她的反应还算满意，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将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然后手掌托起下巴，歪着头看过去的表情要多无害有多无害。 “撒～小生隔壁有户姓佐藤的人家，他们家的小女儿丢了，你知道吗？” 安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渐渐的蔓延开来。 乔惜十分有耐心的托着下巴微笑看着对方。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烟姬垂了垂眼睛，有意无意的避开乔惜的视线，张嘴正要说话，就听乔惜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语调悠然的仿佛是在朗诵什么优美的诗篇。 “呐，小生可不喜欢不听话的妖怪呢。” 这么一句说不上来是警告还是什么的话一出来，原本打算说些什么的女性妖怪蓦地又沉默了起来。 乔惜一向都很有耐心。 在对面的妖怪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沉思的过程中，他就盘腿坐着，顺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果子咔擦咔擦的啃了起来。 于是当烟姬回了神准备继续开口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容貌精致的少年捧着果子吃的十分认真。 烟姬：“？？？” 她默了一下，终于艰难的张了口， “妾身名为烟姬，是自这烟雾中诞生的妖怪。” 乔惜手中动作顿了顿，表情自然的将吃了一半的果子放下，然后礼貌的点头，礼尚往来的说了自己的名字： “初次见面，还请指教。小生来自丰月神山，名为乔。” 烟姬对他这个反应看起来有些诧异，不过等视线对上乔惜眼睛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乔大人……初次见面。您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妖怪呢。” 她感叹了一句，见乔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于是垂了眼睛，说了一个故事。 —————————————— 妖怪的时间总是非常多的，这就导致，除了一部分热衷于征战沙场占地盘的妖怪，剩下的大部分，不是睡觉，就是跑到人类世界中围观。 而人类自古以来都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存在。 他们总是拥有这世界上最恶劣最黑暗的思想——同时也会拥有这世界上最纯洁最美好的品质。 这样仿佛天生就是矛盾综合体的存在，在时间多的发慌的妖怪眼中，无疑是用来打发时间最好的东西了。 烟姬是自烟雾中诞生的妖怪，自身妖力就算算不上非常强大，也绝对脱离了弱小的范畴。 ——最起码在乔惜这一辈妖怪沉睡的沉睡消失的消失的如今，她也是能被人称一句“大妖怪”的了。 大妖怪烟姬在烟岭生活了很长时间，然后在某天，遇到了寻找迷失在山中的心上人的少女。 少女长相明艳，即便是在妖怪的眼光里也是非常出色。 这让烟姬对她生出了一丝兴趣。 这一丝兴趣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就将少女弄死，反而是花了一点儿时间听少女陈述了来到云雾山的理由。 “我和侑君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少女这样说着，眼神里一半是坚定一半是不安。 不过很快的，她就将那份不安压了下去，看向烟姬的目光充满了不知名的力量。 “约定好了，他说会在这里等我。” “可是我来了之后他却并不在，我担心他是在这山中迷路了，所以才进来找他。”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故事 “真是遗憾呢～妾身今日可并没有在这山中见到第二个人类。” 听到少女即便是害怕也依然包涵着某种坚定的话，烟姬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特别想打破少女脸上明艳又故作镇定的表情，于是她恶劣的伸手挑起少女的下颌，笑盈盈的这样说了。 少女目光呆了呆，过了好几秒，脸色突然一红，有些狼狈的向后退了一点儿躲开了烟姬的手指，眼神已经慌乱的完全不敢和对面这位姿容姝丽的女性妖怪对视了。 “诶？诶……是这样吗？那，那么……” 烟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曾揣测过少女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惊讶不敢置信？ 还是愤怒于自己被欺骗？ 烟姬甚至嘴角带上了一点儿堪称残酷的期待，期待这个少女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如果这个答案不能令自己满意的话，那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她笑盈盈的注视着少女，表现出来的目光似乎透着温柔。 少女脸颊上泛着红晕，烟姬想她大概是愤怒的。 ——然而实际上烟姬猜错了。 “这样的话，我就只能在这里等着了呢。” 少女带着点儿羞涩意味的朝烟姬笑了笑：“真是打扰了，请问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在贵宝地借住一晚？” —————————————— 好奇心是一个非常令人一言难尽的玩意儿。 总是有许多感情是从最初的好奇开始迸发出来的。 烟姬对这个少女有了好奇心。 她是妖怪，而她是人类。 后来发生的一切全然没有一丝意外。 —————————————— 少女在山中住了下来。 她一直等待着那个和自己约定好了的男人的到来。 只是很可惜，她并没有等到。 —————————————— 这并不是一个多么新颖的故事，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富商家的小姐和普通青年的恋爱。 ——一个刻意勾引，一个一厢情愿。 少女等了半个月，什么也没有等到。 烟姬觉得这个人类当真是有趣。 她并不像大部分女性一样，总是在这种时刻选择自欺欺人，少女直接对烟姬提出了告别。 烟姬同意了她离开这座山，条件是在她死后要将灵魂献给自己。 ——在这半个月的相处里，烟姬已经发现了少女灵魂深处那耀眼的颜色。 不同于妖怪，也不同于一般人类的，那样耀眼，又温柔的颜色。 少女认真的思考了以后，同意了烟姬的要求。 ——在她看来，且不论烟姬是妖怪而她自己是人类，只说就算是人类之间也没有一个人要无偿的满足另一个人的要求这一说。 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就算是灵魂，也是可以用来交换的筹码。 少女将名字献给了烟姬。 花子是少女的名字——在那个时代，平民出生的女孩子大概有一半都要带个“花”字的，虽然花子容貌一点儿也不大众可显然她的父亲起名水平十分大众。 花子是一个在当时称得上特立独行的女性。 她十分冷静的离开云雾山回到家里——当时家里找了她那么长时间后没有找到就已经放弃了，在她突然回来之后也并没有表现的特别惊喜，甚至于有些惊恐怨恨——家里有一位远亲的表妹双亲皆亡，听闻花子家里正在找女儿便毛遂自荐上来认了亲。 那姑娘长相并不如花子那般明艳，却也算得上是秀雅了。 恰好花子家需要一位美貌少女，两方一拍即合。 她自愿代替花子嫁入了城主府中二公子。 花子回来的时候，听闻那位二公子也是很好的人，是这个年代贵公子们如出一辙的喜好美色，却对美人一向十分温柔，和表妹新婚燕尔生活的还算幸福。 花子心里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她就算是因为追求自己的爱情而离开了家，却也没有想要因此让一位无辜的姑娘陷入不幸。 在家里生活了几天，花子的父亲大多数时间视她如无物，剩下的时间里表现的是对于她从那座妖怪山上完整下来的嫌恶。 花子的母亲觉得她忤逆了父亲并离开家和妖怪待了那么长时间，并不是个好女人。 ——甚至于她怀疑花子现在还是不是个人类。 花子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家里人对待自己那种厌恶中夹杂着恐惧的态度是怎么一回事，直到母亲主动提到云雾山并直接表示她应该死在云雾山这样的话时，她笑了笑，并没有反驳母亲称得上是刻薄的辱骂，她只是默默的退出房间，然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趁机打听了和他约定一起离开的那位侑君的事情。 也就知道了，那位侑君从始至终看上的就是她家中的财物，在得知花子想要离开的想法时心里就有了不耐烦，甚至在和花子约定好的那天主动向家里揭发了花子要离开的事实。 家里当天确实派人出来找了，不过花子阴差阳错进了云雾山被烟姬扣在了山上。 在得知花子进了云雾山后，家里就已经当机立断的放弃了花子。 ——对这个态度，花子并没有很难过。 她其实很感激，感激事到如今，家里只是冷眼旁观，却没有要烧死自己。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并且由于这容貌，是个很有价值的工具。 她因为这样的价值而享受了称得上优渥的生活，然后自然的履行一个工具的职业。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花子躲在阴影里听到别人议论着自己，议论着侑君，议论着城主府，心中就蓦然生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如果当时她没有进入云雾山的话也许如今大概也能有让家里使用一下残存的些许的价值，也不必在村子里人人喊打。 可惜在云雾山走了一遭，已经让她被当成了不详的存在，所谓的工具也就宛如被损坏了。 一个不能被使用的工具大约是没有必要再关注了，而一个不详的人是不允许存在的。 花子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生出了极隐秘的欢喜。 她将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钗环衣服都整理放好，只留了身上正穿着的一件和头上的一根发带，然后写了一封信，感谢家里以往的养育恩情，以及如今的活命之恩。 ——她没有什么削骨还父削肉还母的豪情，也只能这样离开。 尽管心中歉疚又感激，可是也只能这样了。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故事的结尾 花子回来的那样快、那样从容，这简直出乎了烟姬的预料。 “多日不见，烟姬大人。我来应约了。” ——名为花子的人类要将灵魂献给烟姬。 这个约定，她来赴了。 烟姬顿了好久，才微微眯了眼睛。 “哦呀，妾身记得，那个约定是你死后的灵魂吧？” ——虽然当时定下这个约定的时候她想的是一个月后她就去找花子然后弄死她。 对于烟姬这样的反应，花子沉默了许久，然后温柔的笑了笑，转身下了山。 烟姬心情有种复杂的注视着身形纤细的少女一步一步的离开，然后没入烟雾之中。 ——嘛，算了，看在她姑且也为自己提供了几分乐趣的份上，就这么放她离开也不是不可以。 烟姬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惊讶的发现花子竟然并没有离开这座山。 她来的时候原本就穿的极普通的衣服，用泥土将容貌遮掩了，然后就在这山中挖了些野菜捡了些柴火，背到山下镇子里卖了。 花子就这么在云雾山的山脚住了下来，这一住就住了四十多年。 花子再没有见过那位姿容姝丽的女性妖怪，可是她却一直记得她。 她记得她坏心眼的在自己爬上树摘果子的时候故意将一树的果子全摇到地上去，又在她在地上捡的时候让风将它们吹得四下里散落，见自己失落又将她们吹过来。 她记得她在自己千辛万苦的小溪里捉鱼的时候，故意将鱼全部赶走，又在自己累的气喘吁吁又饿的揉肚子的时候让它们自己从小溪流跳出来。 她记得许多…… 明明她和她只在一起生活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却记了一辈子。 ——真是遗憾啊。 不能再见烟姬大人一面。 ——虽然是个妖怪，却也是非常温柔的大姐姐呢。 花子躺在咯吱作响的床上，外面有风将树叶摇的飒飒作响，间或又仿佛夹杂了淅淅沥沥的声音。 她手指动了动，想要坐起来看一眼门外。 ——这个声音，大约是下雨了吧？ 这云雾山整日里飘荡着浓雾，难得能下一场雨呢。 花子这样想着，心中越发的遗憾。 ——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起来去看看了啊。 “想看看吗？” “外面下雨了。” ——啊，是那位妖怪姐姐吗？ 花子艰难的控制着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脸上的皱纹让她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如想象中的柔和。 “你来了，烟姬。” 她轻声的叫着烟姬的名字。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烟姬沉默着，然后点头应了一声，出乎意料的没有使用妖力，反而是俯下身，将瘦小的花子抱了起来。 抱起来的一瞬间，烟姬有些愣怔。 ——人类，原来是这样轻的吗？ 烟姬将花子放在了一根斜生的树枝上，天空中有细细密密的雨丝飘落下来，整个云雾山的雾气似乎都被冲开，让天空都变得亮堂了一些。 花子仰头看着天空，眼睛就弯了起来。 “灰蓝色的，天空，我看见了。” 雨丝被控制着并没有落在花子身上，她银灰色的发丝被梳的整整齐齐，身上穿着的是许多年前一人一妖怪生活的那半个月中烟姬送她的礼物。 艳丽的花朵在紫色的和服上盛放，花子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一根簪子——极普通的簪子，是花子曾经买来，想要送给烟姬的回礼。 ——只是当时她并没有送出去。 烟姬低头，看着花子颤抖的手以及那根发簪。 花子喘了喘气，笑道：“我就要死啦，你看看，我的灵魂，还是你想要的样子吗？” 烟姬认真的注视着花子的灵魂，没有说话。 “还是吗？” 见烟姬不说话，花子有些着急，她催促一样又问了一句。 烟姬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不明原因的不舒服。 花子以为自己自从那时起就和烟姬再没见过。 其实不是的。 烟姬一直注视着她。 她在山下生活了多久，烟姬就注视了她多久。 清晨山林间雾水蒸腾弥漫起云雾是她，黄昏溪水上飘荡着的雾气也是她，她是自烟雾中诞生的妖怪，烟雾到达的地方，就宛如她存在。 在花子今天清晨起来艰难的从柜子中将那件紫色的和服拿出来的时候，烟姬便看见了。 然后她默默的看着花子支撑着以十分缓慢的速度用昨天打的水将自己洗漱了一番，换上那件和服，又用梳子将头发整理的整整齐齐，最后无力的躺在了床上。 云雾山突然下起了雨。 云雾山其实从来没下过雨。 因为烟姬的存在，浓厚的雾气几乎将所有的天气都挡在了云雾之外，四季的变换只有在温度上才能体现出来。 可是今天云雾山突然下雨了。 烟姬听到山上许多小妖怪惶惶的四散开，她听到有小妖怪悉悉索索问同伴烟姬大人为什么不开心。 她有些生气。 这个小妖怪真是大胆。 她什么时候不开心了？ ——不过是个小妖怪而已，竟然擅自揣测她的想法。 这样想着的烟姬，在看到花子颤抖着想要起来看向门口的时候，终于没忍住说了话。 “想看看吗？外面下雨了。” ——花子还没见过云雾山下雨，临死前能看见一定很开心，这样她的灵魂一定能变得更加耀眼。 烟姬这样告诉自己，然后走进房间将花子抱了起来。 ——她只是想满足花子临死前最后一个愿望而已，这样她才能心甘情愿的将灵魂献给自己。 —————————————— “烟姬大人，能，帮我将它戴起来吗？” 烟姬的沉默让花子心里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她就抬了抬胳膊，努力将手中的发簪，朝烟姬笑了起来。 “就当做，是我临死前，最后的愿望吧。” 烟姬从花子手中将发簪拿了起来，然后插在了花子的头发间。 其实花子的头发已经很稀疏了，这样的发簪根本就插不上去，烟姬只好用妖力将它固定在那里，如同一只挣扎着即将坠落的飞蛾。 见烟姬手离开了，花子就笑。 “好看么？” 烟姬张了张嘴，笑着回答：“嗯，还算雅致。” “真是温柔啊……烟姬大人。” 花子的声音很轻。 “一直都这么温柔，会让人变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去年今日此门中 “烟姬大人，您知道吗，这支发簪呀，其实是花子想要送给您的礼物，可是买回来了以后，却不知道要怎么见您。” “大概您是不想见到我的吧？” “其实花子发现了，每次上山的时候山林总是特别温顺，什么野兽都没有。” “是烟姬大人吧……” “真是……花子其实真的很贪心啊……” “烟姬大人总是这样温柔——” “烟姬大人，您还没有回答我，花子的灵魂，还是您要的样子……吗？” 银发的老人靠在树干上，絮絮叨叨的说着，声音轻柔的仿佛梦中。 明明是对老人来说颜色很不合适的华服，烟姬却恍惚看到那个明艳的少女羞涩又欢快的冲着自己抿着唇微笑的样子。 “是。花子的灵魂，很漂亮，就像清晨的朝霞一样。” 烟姬这样说着。 “啊，真好啊。” “烟姬大人喜欢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我很喜欢。 ——花子的灵魂，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烟姬看着花子的身体里飘出耀眼的光点。 那些光点仿佛眷恋一般在烟姬身边绕了绕，然后渐渐的消散在空气中。 云雾山的天气又恢复了以往。 烟雾弥漫。 —————————————— “那个少女，和花子……” 烟姬说着，又突然顿住了。 ——其实一点儿也不像。 花子是那样独一无二又耀眼的存在，而佐藤真子，只不过如同其他千千万万个长相美艳又自信的女孩儿一样。 ——花子却只有那么一个。 烟姬笑着，却蓦然抬手捂住了眼睛。 “不是花子……” ——花子早就不存在了啊。 烟姬在最后并没有按照约定拿到花子的灵魂，反而是任由她去往了彼世。 尽管花子的灵魂比起年轻时候显得更加的耀眼。 直到现在，烟姬并没有后悔当时的选择。 ——不后悔，她只是有些寂寞。 ——只是寂寞了。 寂寞到突然遇见了一个同姓，长相亦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儿，就一厢情愿相信那是花子并帮助了她。 可其实她自己也知道，那个少女，和花子的气息没有一点儿相像的地方。 ——她不是花子。 谁也不是花子。 ——————————————— 乔惜将佐藤真子带回了佐藤家，隐瞒了这几天她是在云雾山生活的事实——毕竟对于人类来说，妖怪总是令人讳莫如深的存在。 而佐藤真子被妖怪掳走，在云雾山也受到了惊吓，回来后倒是安分了许多，没有再弄出其他什么幺蛾子。 乔惜这一口气还没有松，转头又要寻找起佐藤家老爷子的动向了。 佐藤真子是自己跑出去，而佐藤老爷子，却是被动失踪的。 在询问了周围的小妖怪之后，乔惜来到了佐藤老爷子最后出现的石桥上。 这个石桥有点儿眼熟。 不过乔惜并没有考虑太久。 ——这周围的地方他溜达的多了，约莫是以前来过他又忘记了吧。 清俊的少年穿着纯色的浴衣，脚下踩着木屐，浅金色的长发尽管被整齐的束了起来，可是仍旧有调皮的清风将其中几缕扫出来，在阳光下看着越发闪烁起细碎的光芒。 潭水深处，拥有着一头海藻般蓝色长发的妖怪躲在石头后，仰头静静的透过碧绿的潭水看着站在桥上的少年，许久。 乔惜绕着石桥转了几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忍不住就托了托下巴。 根据那些小妖怪口中所说的，佐藤家的老爷子确实是在这座石桥附近消失的。 ——他相信那些小妖怪们还没有欺骗自己的勇气。 ——所以说他是漏掉了什么吗？ 乔惜一边寻思着，一边手搭凉棚向四周瞄了瞄。 这石桥看起来还算新，桥边长着一株垂柳，桥下的潭水碧绿而清澈，几乎一眼都能望到底。 水面上飘着几片落叶，谭底深处凌乱的堆着石头。 周围是郁郁葱葱的灌木，渐渐的蔓延向远处就变成了高大的乔木。 空气中充斥着各种鸟儿虫子亦或是妖怪们的声音，昏黄的阳光从天边洒下来，将这一处空间整个儿都染上红晕，瞧着十分好看。 乔惜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若是真有妖怪住在这石桥边，也算得上是十分雅致了。 他抬脚走到柳树下，伸手在柳树上敲了敲。 柳树柔软的枝条在空中摆了摆，好一会儿，整棵树才如同人类伸懒腰一样振动舒展了一下，然后有枝条在乔惜眼前汇聚，渐渐凝成了一个人脸的形象。 人脸上的眼睛瞅着乔惜，嘴巴蠕动了一下，才慢吞吞的道：“啊，是乔大人。有什么事吗？” 乔惜看着眼前这张大脸，眉毛忍不住跳了跳。 ——这只妖怪还是一如既往懒得丧心病狂，连个人类的身体都不凝聚。 乔惜还没说话，柳枝大脸动了动，又开口了： “我可不是因为懒才没有凝聚出人类身体的。” 乔惜：“……” 他无语了一下，道：“小生也并没有说什么啊。” 柳枝大脸哼了一声：“人类这种虚伪又恶劣的生物。” 乔惜咂吧了一下嘴，明智的决定绕过这个话题。 ——真要说起来，这妖怪能就人类的劣根性以及虚伪说上几天几夜都不带停的。 “不说这个了，小生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唔，什么事？” 柳枝知道乔惜其实挺喜欢人类的，也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再多纠缠，干脆的问起乔惜的来意。 乔惜沉吟了一下，就直接开门见山：“你前几天有没有在这里见过一个人类老者？大概穿着褐色衣服的。” 柳枝儿哗啦啦的散开，又汇聚，好半晌才有些迟疑的回道：“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类，那天黄昏的时候站在石桥上喊着一个名字。” 它说着就冷笑了一声：“哼，这些人类，黄昏时分都敢出来。怎么，他出事了吗？ 也是，不过区区一个人类，被哪里的妖怪抓去了也很正常。” 乔惜：“……” ——行吧。 非要说的那位佐藤老爷子在逢魔之时独自一人跑到这种地方也是他自己搞事情了。 不过终归他答应佐藤先生要将人找回来，就算对方是自己作死他该找还是要找。 乔惜向着柳树妖怪询问了一些细节，就很无奈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春风对面不相识 这柳树妖怪的本体就是这株柳树，生出灵智的时间其实也不长，不过他相当的沉迷修炼，虽然长在这时常有人经过的石桥边，却对于其上发生的事情却一点儿也不关心。 再加上他刚生出意识的时候，有几次差点儿被人类砍了，侥幸没被砍之后就只想修仙（并不是……）无心俗事。 于是他绞尽脑汁思考又思考，结果什么也没想起来，就知道那个佐藤老爷子确实来过这里。 乔惜：“……” ——要你何用！ 他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佐藤老爷子来过这里这件事情已经得到肯定，柳树妖怪这么一说也不过是再确定了一下而已，然而重要的是他接下来去了哪里。 ——是被妖怪吃了，还是自己跑去哪里之类的，这才是重点。 乔惜很是郁闷，泱泱的像柳树妖怪道了谢，就沿着石桥向着山林更深处去了。 柳树妖怪静静的看着乔惜的气息渐渐远去直至消失，许久，才抖了抖枝条。 蓝发的妖怪自水面上浮了出来，朝着乔惜消失的方向痴痴的看了好一会儿，转头朝柳树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轻声道：“多谢了。” 柳树沉默了几秒钟，才随着清风在空中晃了晃枝条，沉声道：“不用，你只要记得将我要的东西给我就可以。” 蓝发妖怪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又悄无声息的沉到了潭水深处。 阳光在水面上洒下一片细碎而闪亮的光芒，恍然什么也不曾发生。 石桥上的小插曲乔惜并没有见到，他在山林更深处转了一圈。 此时天色早就昏沉，山林间的妖怪们都出来溜达的溜达，觅食的觅食，有热情的还邀请乔惜一起。 于是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他什么收获也没有。 ——或者说，收获的都是和他要调查的事情毫不相关的，比如一根颜色好看的羽毛或者一块形状有趣的小石头之类的。 深夜，月光十分明亮，山林间也极热闹。 乔惜慢慢的沿着小路下山，半晌，一抬头，就看见了立在石桥边的那株柳树。 他脚步顿了顿。 ——说起来有些奇妙，他总是觉得这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却始终看不出来具体有哪里不对劲。 乔惜远远的眯着眼睛看着静谧的石桥，恍惚间水面上闪过的一丝光亮让他心中蓦然怔了一下。 水面上相当平静，月光洒在上面的样子看起来其实一直都很闪亮，然而刚刚那一闪而过的乔惜很确定是不同于月光的颜色。 ——乔惜有种直觉，他现在走过去的话就能知道一件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 可是他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有一种微妙的情绪阻止他过去，这种情绪比这件事本身的重要程度更加强烈，更让他在意。 是……谁？ 那个在潭水里的妖怪…… 是谁？ ——————————————— 乔惜一无所获的回到了宅子里。 佐藤先生再一次前来拜访。 他很是热情的捧着一堆不知名的东西，乔惜瞄了几眼，约莫是些吃食并钱财之类的。 “乔大人，感谢您将真子找了回来，这是我准备的谢礼，还请您能收下。” 佐藤先生态度恭敬的将放着东西的托盘送到廊下跪坐着的式神侍女那里。 侍女看了看乔惜，将托盘接了过去，佐藤先生就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细微的一些笑意，坐下来和乔惜拉起了家常。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些真子回来后的事情，好一会儿才提到了佐藤老爷子这里。 乔惜就以为他是来问佐藤老爷子的事情的，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目前还没有打听到佐藤老先生的踪迹，真是……” 佐藤先生闻言，就笑着摆了摆手道：“乔大人心善肯帮忙，我们家不知道有多感激。不过大人不用再费心了，今天一大早父亲就被人送回来了。” 乔惜讶异的挑了挑眉：“哦？老先生已经回来了？” 佐藤健顿了顿，突然就压低了声音，脸上也带出诡异的意味，微微斜着身子朝乔惜的方向凑了凑，低声道：“是被妖怪送回来的……听说八原那边山上的妖怪……” 佐藤先生神情忐忑的向乔惜讲述了一番关于这附近妖怪的传说，声音压得低的让人几乎听不见——乔惜很是怀疑若不是因为自己不同于常人的耳力，怕是只能听到他说的前两个字了。 今天一大早佐藤健一开门，就发现自家老父亲靠着门睡得正沉，赶紧就将人扶了回去，醒来后询问了一番，老爷子就神神叨叨的提到了石桥以及八原的妖怪。 听完佐藤先生如同讲什么秘密一样的小声的讲了一波关于妖怪的故事，乔惜的视线忍不住微妙的漂移了一下。 ——妖怪可不是就八原附近才有，远的不说，他这院子里这会儿就有好几个小妖怪围在樱花树下玩闹了。 若是佐藤先生知道当下就有一只妖怪跪坐在他身后悄悄的扯着他的头发，偏他只以为是风吹起来的，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 这么想着，乔惜轻轻的咳了一下， “原来还有这样的传闻……小生才在这里定居的时间不久，倒是并没有听说过。” ——才怪。 八原那边的妖怪姑且也算是在自己这个丰月神的庇护下生活着的。 佐藤先生闻言，刚刚还因为提起妖怪而警惕且鬼祟的神情看起来微微变了些，变成一种——畏缩之中混杂着自得的表情。 就像是能听到眼前这样的贵族少爷承认知道的还没有自己多是一件令他感觉十分得意的事情。 乔惜：“……” ——心这么大不得不说佐藤先生也是个人才了。 乔惜瞄着佐藤先生的表情，从善如流对他进行了一番夸赞——例如见多识广之类的，夸的他将这附近所有的妖怪传说都热情洋溢的说了个遍。 “镇子西边那片，传说每到深夜的时候就有不知名的歌声响起，同时还会有诡异的笑声巴拉巴拉……” “南边也听说有妖怪，每个月都要吃人巴拉巴拉……” “就去往京都的路上，不是有座山上一直笼罩着云雾，就从来没亮堂过，听说那也是妖怪变出来的巴拉巴拉……” 第一百三十五章 桃花不再笑春风 “还有那座石桥。听说那潭水原先是个小溪流，后来才变成深潭。小溪流从海那边流过来，就有海里的妖怪顺着溪流来到这里，有喜欢那山上景色的，就直接在潭水里住下来啦……” 乔惜一直笑眯眯的捧着茶杯听着佐藤先生讲一些在人类世界里流传广泛的妖怪轶事，直到他说起了那边的石桥，乔惜突然出口打断了他。 “那座石桥下面的潭水里也有妖怪吗？” 佐藤先生说了一大通，直说的口干舌燥，就只见乔惜一直笑眯眯的听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正想着不愧是贵族少爷，这不动声色的本事是他们这些人永远也学不会的。 这会儿乔惜脸上终于有几分诧异的神色又追问了一句，佐藤健当下就激动的一拍大腿。 “当然有啊！” 潭水里住着一只吃人的鱼妖——这是这个镇子里很久以前就流传下来的传说。 这个年代的妖怪比起平安时期已经不算活跃，偶尔有一些在此世现身，就很容易掀起一阵波澜。 石桥下的鱼妖的故事正是这样被流传出来的。 ——————————————— 大约是两百多年前吧……也许是一百多年前也说不定，总之就是许多年前，故事发生在深潭还不是深潭的时候。 有一条溪流从山顶一直流下来，养活了山下的好几个村子。 为了行走方便，人们就在溪流上搭了桥，一开始是砍了高大的树木搭在岸边，走起来有些不稳，不过比起没有时强就是了。 时间长了，走的人一多，这独木桥就很不方便了，于是就有人提议搭个大一点儿的桥。 大一点儿的桥走起来方便，建起来却一点儿也不容易，从头到尾程序多的很，首先就要把地夯实了地基打好。 就在要动工的当天，溪流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鱼妖，将当时在水面上工作的人吃了个干干净净。 村子里的人最初只看见从山上流下来的溪水莫名染上了红色，再有眼神儿好的远远往山上一瞧，就看见山腰上有一条硕大的鱼尾在空中一拍，成排的树木就倒了下去，轰隆隆的声音响个不停，腾起的尘土几乎将整座山都挡住了。 震动过后，山脚下的水流渐渐的变小，直至消失。 村子里的人就很害怕又无奈。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靠着山上流下来的水过活的，这会儿水突然这么一断，短时间内还好，时间长了，不说田地里没有水，就吃吃喝喝都变得棘手起来。 几个村子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请了一个阴阳师和几个胆子大的村民结伴往山上去看了看。 这一看，才发现原本的溪流在山腰上就断了，汇聚成一个深潭，潭水看起来深的发黑，一眼望进去就只见一尾狰狞的巨大鱼尾从水面上扫过，几个人吓得顿时连滚带爬的跑下了山。 那阴阳师也是个半吊子——村子里的人都比较朴实，只见他一手使的符咒闪闪发光就以为他是个厉害的阴阳师了——当然也是有真正厉害的阴阳师他们请不起这样的原因。 总之就是这半吊子的阴阳师远远的瞅见那鱼尾，当下吓得比村民们跑的还快。 众人惊慌之下跑出来哪里来抓的准方向，等跑了一段时间自觉安全了再一回头，就发现上来十几个人全都散开了。 最后成功回到山脚下的就只有三两个，连那个阴阳师都折在了山上。 石桥边的鱼妖就这样奠定了它传说一样的地位。 就这么过了许多年，直到前几年，也就是乔惜回到丰月神社没多长时间，石桥下的鱼妖不知道是离开了还是如何，总之是有大半年的时间没再作恶，村子里的人商量了一下，为了出行方便就把许多年前那半成品的石桥修补完了。 这之后的几年里石桥就一直平安无事。 ——————————————— “也许是当时修桥时正好地龙翻身，那些人惊恐之下看错了也未为可知。” 听佐藤健讲完石桥鱼妖的起源，乔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自觉的就紧了紧，不过面上，他还是提出了猜测。 佐藤健摆了摆手，神神秘秘道：“不不不，绝对不是地龙翻身！那之后每个月上山的人都会失踪可是实打实的，都是被那可恶的鱼妖吃了的！” “那也不能说明就是那鱼妖在作恶，指不定是山上还有其他的什么妖怪。” 乔惜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 这让佐藤健有些吃惊的看向他。 乔惜向来性子平和，和人说话时很少有这样直接反驳甚至有些针锋相对意味的反应。 直到对上佐藤健的眼神，乔惜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是有些激烈了。 他用力的握了握手中捧着的茶杯，垂下眼睫避开佐藤健惊讶又疑惑的视线，唇角弯了弯，道：“小生不过是有些好奇而已。很少见到有流传的剧情这样清晰明确的妖怪故事呢。” 佐藤健狐疑的瞄了他一眼，没看出什么来，也不敢再多看，就摸了摸唇边的胡子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不过是些妖怪轶事，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反正我在石桥上是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妖怪。” 他笑了几声，终归是感觉气氛有些怪怪的，就没再留多久，向乔惜提了告辞。 ———————————————— 乔惜捧着茶杯坐在回廊上，杯子中剩下的半杯水早就已经凉了。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轻轻的吹过树叶响起的飒飒声，平日里嬉戏打闹的小妖怪们此刻却不知道去了哪里，这让整个院子变得越发的安静，渐渐的，似乎连风也静止了下来。 ——庭院里寂静的让乔惜忍不住心悸。 太阳从正上方渐渐的倾斜，直至落入旁边的矮墙，不见了踪影，只有被染成橙红色的云证明它还没有彻底消失。 飒斗一推门进来就看见乔惜捧着茶杯垂眸坐在廊下，因为是微微低着头的姿态，长发垂下来在他脸上打下了一片阴影，光影交错间让他的神情竟有一些看不清了。 “……大人？” 飒斗脚步一顿，回身将门关上，轻轻的叫了一声他。 乔惜手指动了动，微微抬头，耳边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了肩膀上，他朝飒斗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将手中茶杯放在了旁边，目光冷静。 “飒斗……它是谁？”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忆太温柔 原本有些茫然的飒斗惊愕的看着乔惜朝自己微微笑着，然后问道： “石桥下的鱼妖……是谁？” 乔惜静静的站在石桥上。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那个所谓“鱼妖”的身份。 能让飒斗在自己面前隐瞒了它的存在，又在自己回来之后渐渐的销声匿迹。 再加上那显著的生存在水中又有鱼尾的特征，这些综合起来猜测几乎再没有第二个妖怪了。 ———————————————— 樱流是被大妖怪的海风卷出深海的。 那时候她还很小——用人类的眼光来看就还是个小婴儿。 小婴儿躲在伴生的蚌壳里，随着水流一直飘啊飘，直到搁浅在某个山中，被一只河童发现了踪影。 那时候的樱流其实是有意识的。 她看到那个河童叫了一大堆妖怪呼啦啦的将自己围住，没多长时间就有小妖怪簇拥着一个少年走了过来。 少年看起来似乎没有成年，可是身上的气息却很强大，同时也非常温柔——温柔的就像她刚出生时触碰过的海水一样。 樱流透过蚌壳的缝隙中看着少年微笑着的样子，周围七嘴八舌说着话的其他妖怪仿佛都消失了一样，让她眼中就只剩下少年微笑着朝着蚌壳伸手的姿态。 那一瞬间，在樱流眼中，少年华丽的浅紫色狩衣甩出的弧度都是无比温柔的模样。 樱流急迫的想要从蚌壳里出来，想要握住少年朝着自己伸过来的那只手。 然而她实在是太稚嫩了，还处于幼崽时期她的力量完全不足以支撑她将蚌壳打开。 她是深海里被称作“椒图”的妖怪。 椒图是一种相当奇特的妖怪，世间只会有一只，只有上一只椒图消亡之后，新的椒图才会诞生。 而初诞生的妖怪总是非常脆弱，为了保证传承，她们出生时会伴生着一只无比坚硬的蚌壳，保护着她们稚嫩的身体直到成年。 在没有成年之前，椒图就只能一直在蚌壳中沉睡，偶尔醒过来则会透过蚌壳的缝隙注视着外面的沧海桑田。 等到成年的那一刻，蚌壳会自动打开，所以每一只椒图一出现就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强大妖怪，从不必担心幼崽的存活率。 可是樱流不想等那么长时间，她想触碰到他，现在就想——这样的渴望无比强烈，强烈到她硬生生的撑开了蚌壳，站了起来。 少年是这山上被人类供奉的丰月神，出生的时间也堪堪不过几十年，按照妖怪的时间来算的话无疑也是一只幼崽了。 可少年是不一样的。 他的妖力强大又温柔，看过来的眼神就好像会发光一样。 樱流站在打开的蚌壳中朝年轻的神明伸出了手，神明果然就如同她希望的那样，将手指递了过来。 ——触碰到了。 ——真是温暖啊…… 樱流愉悦的笑着，肉乎乎尚且稚嫩的小手紧紧的抓着少年的一根手指，满足的像是抓住了整个世界。 ———————————————— 以前从来没有椒图在幼崽时期就将蚌壳打开，樱流传承的记忆里也并没有说到这样的椒图应该怎么生活。 于是樱流就顺从了自己的心意跟在了少年身边。 少年的性格也如同他的气质一样温柔且包容。 他在自己还不能说话的时候就带着坏笑给她起了一个名字——虽然作为椒图她已经有名字了，可谁让他是乔大人呢，他喜欢的话就算是新名字她也可以接受。 他会坐在回廊下笑着看庭院里一堆小妖怪带着自己一起玩耍。 他会在人类的集市里买来柔软的布料给自己做衣服。 他会在黄昏的时候认真的念着宛如歌曲一样的和诗。 他会在自己被不能控制的长发绊倒时刻了簪子将其挽起来。 他会教自己怎样更加快速的控制妖力，他会将自己和庭院里的妖怪们画下来挂在书房里说是留作纪念…… 他是那样温柔，美好的就像是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海水，只要触碰到就会沉迷其中再不舍得离开；又像是清风明月，让人看见了心生欢喜，却可望而不可及。 当樱流历练回来之后，发现神社的妖怪们沉睡的沉睡，离开的离开，她就忍不住开始慌乱。 她在山上找了许久，并没有找到熟悉的妖怪，也没有找到那个笑容温暖的少年，无措的她就开始坐在神社门口等待。 “你在这里干什么？” 带着翅膀的不知名妖怪站在枯萎的枝桠上，嘶哑着声音嘲笑道。 那时候的樱流依旧没有成年，不过看起来已经是人类五六岁的小孩儿模样了，她坐在神社的门口，安静的仿佛一个雕像。 来参拜的人类看不到她，而妖怪们——和丰月神交好的知道丰月神不在，很少过来；而和丰月神不熟的，一向对于这里敬而远之。 最初她还能听到来参拜的人类之间的交流对话，渐渐的，丰月神不再显现神迹，来参拜的人类也渐渐的变少，樱流就很少能听到说话的声音了。 她在神社里等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是十几年，或者是几十上百年，这么长时间过去，这是第一个和她讲话的妖怪。 一开始樱流并没有搭理它，可是那只妖怪实在自来熟的很，就站在枝桠上一直说个不停。 “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等人吗？”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以前这里可热闹啦，那时候丰月神还住在这里呢。” “山上的妖怪都变少啦，听说西国有位犬大将建立了百鬼夜行，大家都跑去投奔他啦。” “你在听吗？你怎么不说话？” “好吧，你不说话就算了，不过我跟你讲，你也快点儿离开这里吧。” “这个神社已经荒废啦，我听到人类说要把这里推倒……” “你胡说！” 许久没有说过话，樱流张嘴的时候甚至感觉嗓子里很是不舒服，可她听到这妖怪说神社要被推倒这样的话时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那妖怪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扑棱了一下翅膀，好半晌才惊讶道：“原来你会说话啊？” 他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致更加的浓厚，絮絮叨叨的更是说的停不下来。 “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你知道吗巴拉巴拉……” 他说了许久，从阳光灿烂一直到天色昏沉，不过樱流只除了中间反驳了一句以后，就再次陷入沉默，蜷着腿坐在神社门口，也不知道有没有再听。 第一百三十七章 对比就难承受 天黑后的山上有些安静，只偶尔响起几声虫鸣。 翅膀妖怪说了许久，突然哑着声怪笑了起来，同时抬了抬翅膀从正在站立的地方跳到了距离樱流更近的枝桠上。 “我知道，其实你是在等丰月神，对不对？”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原本碧绿的潭水变成了浑浊的颜色，波涛翻涌着拍打在石桥上，只一会儿便让石桥裂开了一道道缝隙。 天空被漫天的妖气遮挡的严严实实，这一片区域似乎在一瞬间就进入了最深沉的黑夜。 妖风呼啸着将山间的树木卷起，风声里夹杂着的一声声宛如哭泣一样的质问让乔惜竟是顿在原地无力行动。 “我等了好久，好久，你都没有回来！” “为什么要抛弃我？” “如果我够强大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跟上你的脚步了？” “好冷啊……我好冷啊乔大人。”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这样的。” “这水里真冷啊乔大人，来这里陪着我吧。” “永远不要离开，就这样陪着我吧！” ———————————————— 当时在神社里一起生活的日子有多幸福，那么发现自己被抛弃的时候就有多绝望。 有人在等待里学会了包容，而有的人则在等待里成了魔。 ———————————————— 如果在最开始等待的时候有妖怪告诉樱流她是被抛弃了，樱流肯定是不会相信，甚至她还会将对方狠狠地嘲笑一番。 ——乔大人那样温柔的妖怪，怎么可能会抛弃自己呢。 可是她等待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她已经渐渐的开始觉得担忧，这个时候有人告诉她你被抛弃了，她不自觉的就有些相信。 就好像你一直守护着一朵花，想等着它盛开，你等啊等，等了好久都没有开，这时候有个人告诉你，这种植物是不会开花的。 ——就算你自己不想相信，可是心里忍不住就会怀疑。 这种植物该不会真的不会开花吧？ 要不然怎么这么长时间了，它怎么还不开花呢？ 这个时候的樱流就好像是在等待那朵一直没有盛开的花，被别人这样一说，就开始胡思乱想。 ——就算椒图的记忆已经传承了成千上万年，可是樱流她始终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幼崽，她分辨不来对方话中的真假，却忍不住心生惶恐。 ——乔大人是抛弃了自己吧？ 他和神社里的大家已经全部离开了这里吧？ 要不然怎么没有妖怪来告诉自己一声呢？ 他们不要自己了吧？ 是觉得自己太烦了吗？ “你是在等丰月神回来对不对？” “他不会回来了，他不要你了。” “你太弱了。” 长着翅膀的鸟类妖怪就像是幸灾乐祸一样这样说着，就见樱流突然抬起了头。 五六岁的女孩儿眉眼精致的能入画，一双蓝色的如同大海一样的眸子在此刻滴入了墨。 “呐，如果我变得强大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抛弃我了？” 鸟妖被樱流突然改变的气息怔了一下，继而就有些兴奋。 他激昂的叫了一声。 “当然！如果你变得强大的话，就能将那位丰月神留在你身边了！” “我想要变得强大……” 樱流睁大了眼睛，喃喃道： “要怎么才能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不被抛弃。” “我可以帮你。” “好。” “那么，作为交换……” —————————————————————— 乔惜看到了樱流的记忆。 神社中大家还在一起时，温暖的，发着光的记忆碎片，以及后来，大片大片暗色的，带着血腥意味的，在泥泞中挣扎着的回忆。 他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折扇，来之前设想过的所有情绪在此刻都变得艰涩。 “不是……” “不是这样的……” 他有些无力的解释着。 可是陷入疯狂的樱流大概一点儿也不想听。 ——或者说，她想听的时候乔惜不在，现在乔惜回来了，她已经不想听了。 “太迟了……已经太迟了，乔大人。” 狂风将浪花掀了起来，樱流就在那浪花之上，朝着石桥上的乔惜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她现在已经是成年的妖怪了。 外表看起来全然是十几岁的娇俏少女模样，蓝色的长发在身后挽起来，上面戴着贝壳状的装饰品，身上穿着天青色的小振袖，长长的鱼尾被掩盖在裙摆下，就那样坐在被浪花捧起的蚌壳中，优雅的仿佛最温婉的大和抚子。 乔惜仰头看着她。 “妾身是大海深处的妖怪，是为椒图樱流，丰月神大人，来吧。” 水花中的少女娇笑着，将浸满了毒液的潭水控制着向乔惜涌过去。 乔惜的手指一紧再紧，最终却只是向后退开。 ——做不到。 他完全没有办法向着樱流出手。 他从她还是个幼崽的时候就捡到了她，和她相处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酒吞那时候甚至都笑话乔惜跟养女儿似的。 ——这样的存在，他怎么可能下的了手。 几次之后，察觉到乔惜的退让，水花中的樱流就笑了起来。 “啊呀，这样可不行哟丰月神大人。” 她的声音飘忽的忽近忽远，不带什么情绪的说着类似于嘲讽的话。 “潭水会涌到山下去呢。那里应该是人类居住的地方吧？” “嘛嘛，都说丰月神大人很喜欢人类，那么……” “要如何选择呢？” “是看着那些人类死去，还是……” ——杀了我呢？ 乔大人…… “妾身乃深海中的妖怪，是为椒图樱流，乔大人，来……” ——杀了我吧！ …… 乔惜睁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无力的从空中跌落的樱流。 浅青色的蚌壳在水中溅起一捧水花然后沉没，乔惜接住了坠落的鱼尾少女。 “你……” ——明明可以躲开的。 “乔大人……” 少女微微笑着，打断了乔惜要出口的话。 “乔大人，可以，再帮我挽一次头发，吗？” “……可以。” ——当然可以。 乔惜紧紧的抓着樱流的手，身上的衣服头发都被水浸透，看起来非常狼狈。 他动作轻柔的将少女脸颊上湿成一缕一缕的头发拨开，用妖力弄干了，然后从发尾处一点一点的挽起来，最后用贝壳的夹子固定在耳边——就像他很久以前做过的无数遍那样。 樱流静静的看着他。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面只向归处去 随着乔惜的动作，少女瞳仁中猩红的颜色一点一点的褪去，显露出其原本的颜色。 清澈的宛如雨后的天空一样眸子，就这样温柔的注视着乔惜。 直至乔惜将她的头发在身后挽好，樱流蓝色的大眼睛就漫上了纯粹喜悦的笑意。 “真好啊……乔大人，您还是和以前一样。” ——整个世界都变了，只有乔大人还和以前一样。 一样温柔。 樱流笑着，在乔惜的手指要离开她发边的一瞬间伸出手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真是温暖……” ——和第一次触碰时一样的温度。 ——真好啊…… 樱流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乔惜的手指，然后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的触了触乔惜的眼睛。 乔惜眼睛随着长大原本圆润的线条就渐渐的被拉长，眼尾处微微上翘的弧度让他看起来生生添了三分妖娆。 只是乔惜平日里微笑着的样子太过温和，让人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只能注意到他身上温润的气质。 不过不管笑或者不笑，乔惜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好像有天上的星星偷偷藏在了里面一样。 樱流指尖触到乔惜的眼尾，嘴角的弧度越发的温柔。 “乔大人……” 湿发上的水沿着额角流下，氤氲过睫毛然后从眼尾处流淌着——这样樱流恍惚产生了一种乔惜是在哭的错觉。 ——是错觉啊。 妖怪是没有眼泪的。 可是为什么呢？ 乔大人眼睛里的星光就像熄灭了一样，他的眼神看起来如此悲伤，悲伤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有眼泪流出来一样。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细细密密的雨水滴落在树林间，打在石头上，汇聚成一曲零丁的交响乐。 “乔大人。” “我在。” “呐，你能再叫一下我的名字吗？你赐予我的名字。” “……嘟嘟。” “嗨，乔大人。” “……” “我是不是很烦？” “不是，你很好。” “是吗？真高兴呀。乔大人，我好冷啊。” “……不怕，很快就不冷了。” “乔大人，我其实很想你啊。” “嗯，我也很想你。” “乔大人……” ——嘟嘟真后悔呐。 如果那时候，能一直在神社里等着大家回来就好了。 细碎的光芒在雨中散落直至消失，连带着那声清浅的呼唤也在空气中消散。 ——————————————— 半个月前山上的动静早就已经平息，飒斗受村民所托上去察看的时候他预料的两个妖怪都已经消失不见，只余半山腰上一片狼藉。 那片深潭和上面的石桥仿佛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故一样，被摧毁了个彻底，不过奇怪的是除了这两处，山上的其他地方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甚至因为当时连续下了三天的雨，被破坏的深潭水汇聚起来，又蜿蜒着向山下流淌去，竟渐渐的恢复了许多年前的流域。 不说附近的人类得知这事的欢欣鼓舞，只飒斗在宅子里满心忐忑的等着乔惜回来。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月。 飒斗以前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长过。 他总以为时间这东西的长短对他们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却万万没想到，这短短的半个月，他就像是度过了无数年。 当乔惜推门进来的时候，他简直差点儿喜极而泣。 “……欢迎回来！” 乔惜站在门口怔了怔，半晌，后知后觉的补充了一句“我回来了。” 飒斗动作迅速的泡好茶端出点心，然后坐在乔惜旁边安静如鸡。 乔惜捏着茶杯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慢腾腾的意识到飒斗今天出奇的安静。 他侧头瞄了他一眼，瞄见他正襟危坐一脸正经的神情，就忍不住失笑：“怎么？这是瞒着我做了什么坏事了？” 飒斗：“……” 他觑着乔惜的神色，默了一下才有些迟疑的提到了半个月前的事。 乔惜只是微微垂了垂眼睛，然后就微微笑了起来。 “椒图是深海的妖怪，让她在深海中成长才是最好的归宿。” 椒图是一种十分奇特的妖怪，世间只会有一只椒图，当前一只椒图消亡的时候，新生的椒图就会诞生。 这样生存下来的椒图会将以往所有椒图的记忆都传承下来。 于是当樱流在乔惜怀里消散的时候，原本沉入潭水深处的蚌壳突然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乔惜从潭水里将其捞了出来，然后送到了海水里。 ——如果新生的椒图愿意的话，希望成年之后还能再见。 听着乔惜言简意赅的说完始末，飒斗也忍不住有些叹息。 “其实最初她回来的时候大人正在沉睡，就阴差阳错和她错过了。 那只鸟妖也是可恶，竟在神社门口蛊惑了嘟嘟还将她带走了！要不然您醒来后肯定能第一时间就见到她。” 想起自己在嘟嘟记忆中看到了那只鸟妖的模样以及嘟嘟最后的话，乔惜渐渐的眯起眼睛，冷冷的笑了一声。 ——这只妖怪，他是记住了。 飒斗正抱怨着，冷不防瞥见乔惜勾唇一个冷笑，当下禁不住抖了抖，乖巧的端正坐好，将这个鸟妖的事情记在了心里之后才说起了神社的事情。 因为先前山上发生的事件导致水流的改变，让山下的人类很是受益，这附近又只供奉了丰月神一个神明，于是人类聚集在一起一合计，一众认定这是丰月神的神迹，索性就准备了一场祭典，就在明天。 这对丰月神来说是一件好事。 人类信仰的力量越纯粹，而乔惜作为丰月神就会越强大——可乔惜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一想起人类举办这场祭典的诱因，乔惜心里就觉得有些难受。 ——理智上他知道嘟嘟在这几百年里吃了很多人类，他作为守护一方的神明对其进行处理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她是嘟嘟——是他从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女儿一样的存在，和其他作恶妖怪是不一样的。 或许这样的想法对其他被乔惜消灭或者封印的妖怪来说是不公平的，可乔惜私心里却不愿意改变。 ——嘟嘟都已经消失了，还不兴他难受一下了。 飒斗显然是不明白乔惜心中和人类一样复杂的种种情绪的，不过他也能看出来乔惜对这个祭典的兴趣实在是不怎么高，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将神社中业务整理报告了一番，然后就悄摸摸的离开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只两只 因为嘟嘟的事情，乔惜心里就很是不开心，整个人就变得泱泱的，几天下来，连他自己也对自己这么一副样子看不下去了，直接躲进神社里选择了沉睡。 ——不管发生什么大事，睡一觉起来，就会发现太阳还是东升西落，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 如果非要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的话，乔惜表示，他有一句祖传的三字经放在心里非常合适。 想当初他因为失去了嘟嘟而选择了沉睡，结果万万没想到，他这一睡，差点儿把一个神使也失去了。 乔惜一脸暴躁的从沉睡中醒来，感受着自家神使留下的印记。 ——距离自己最近的是飒斗，这个神使还活蹦乱跳什么毛病都没有。 那么，在江户的那个就是他的另一位神使——山吹乙女了。 山吹乙女是一位性格非常温柔内敛的鬼族，除了是乔惜的神使之外，还是江户的大妖怪集团奴良组二代目的夫人。 乔惜就纳闷了。 他这位神使不管是从身份还是性格来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遇到生死危机的样子，结果他正在沉睡中都感受到了对方那奄奄一息的生命气息。 ——这到底是个什么操作？？？ 乔惜循着契约留下来的讯息找到山吹乙女，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他几乎都想暴起了。 ——嗯，暴起将奴良鲤伴狠狠抽一顿。 他冷着脸推门进去，将气息微弱的山吹乙女抱了起来，然后默默的将自己温和的灵力释放出来。 看到进来的是乔惜山吹乙女脸上明显呆了一下，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乔惜俯身将自己抱了起来，山吹乙女从呆滞中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染上了红色看上去倒是精神了一些。 “乔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乔惜黑着脸：“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躺在这里等死了？” 他冷笑一声，用灵力将山吹乙女的魂体稍微温养了一会儿，才问道：“鲤伴呢？” 山吹乙女这会儿看起来已经脱离了奄奄一息的范畴，不过还是非常虚弱，乔惜也不敢再多做什么，只怕她承受不住。 听到乔惜提起奴良鲤伴，她下意识的就垂了垂眼睛，好半晌，声音极低的道：“鲤伴，奴良组有许多事情都需要他出面……” 山吹乙女说了许多奴良鲤伴有多忙的证据，乔惜眯着眼睛瞧着她许久，冷不丁问道：“他变心了？” 大约是没想到乔惜会想到这里，山吹乙女很明显呆了一下，才忙不迭摇头：“不，没有。鲤伴他并没有变心。” 乔惜看她在这个问题上并不像是说谎，再问时却也死活不肯再多说一个字，无奈只寻思着等将她带回去后自己找奴良鲤伴问一下就是了。 他这样想着，也就不多说什么，直接将山吹乙女带回了丰月神社，只言片语也没给奴良鲤伴留。 回了神社，飒斗和山吹乙女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他活的久了，只要愿意的话，就很容易能和别人拉近距离。 乔惜只一个出神的功夫，就见山吹乙女已经比刚开始放松了许多，两个神使就坐在廊下笑着说话。 飒斗捧着茶杯递给山吹，而山吹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道谢，原本苍白的脸色这会儿带上了些许血色，看起来好看了许多。 乔惜倚在门边，瞧了一会儿，心情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嘛，不管怎么说，有自己在，总不能让鲤伴将山吹乙女欺负了就是。 ——不过他相信鲤伴不是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山吹这种事的人……妖怪。 毕竟他也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学生呢。 乔惜其实有很认真的学着做一个神明。 他的性子说好听是随遇而安，其实也就是冷淡了。 对于成为丰月神之前的记忆，乔惜其实已经都忘的差不多了。 只是他脑子里始终记得，他以前是个人类——他应当和普通的随心所欲没有是非观的妖怪是不一样的。 他牢牢地记着这一点。 他曾经告诉过奴良鲤伴—— “我们都掌握超乎常人的力量，所以也必须对人严加管制，若是天性本恶的家伙，从一开始便没有学习的机会，是为防止他之后纵恶。” “而若是相信对方天性本善抑或者有悔过之心，愿意将其收成弟子记于名下，就要对其所有行为负责。” “如果有一天，我的弟子做出了错事，那么，纵使天涯海角，我也要清理门户。” 他如此告诉了奴良鲤伴，奴良鲤伴也接受了这个规则。 ——于是，乔惜将他收为弟子，从此对他的所有行为负责。 想到那时候小小的奴良鲤伴金色的眼睛充满认真的意味，肉乎乎的脸颊满是严肃的样子，乔惜就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其实，这段话，是在他还是个人类的时候，他的师傅收他为弟子时说的。 在久远的回忆中，一切都仿佛似是而非，甚至连师傅的模样都已经模糊，唯有这段话，乔惜记得特别清楚，并且在成为丰月神拥有强大的力量之后从来没有失控过。 在神社里留了几天，瞧着山吹乙女的情绪已经稳定，身体也有渐渐恢复的倾向，乔惜心里松了一口气，便准备去江户。 离开前，他向山吹乙女说了一声——原本是礼貌性的问一句，却被对方留了下来。 神社里的天空看起来永远是晴朗的，颜色蓝的清澈，其间飘着几朵白云，让人一看心情就明澈起来。 飒斗和山吹乙女就坐在廊下煮茶。 “大人，不要去……” 乔惜正准备转身的一瞬间被山吹乙女拉住了衣摆。 短短几个字里祈求的意味太过浓重，这让乔惜禁不住挑了挑眉梢，回头看向她。 山吹乙女同乔惜记忆里相比看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脸色苍白了些——不过她向来是苍白的，唯有在和奴良鲤伴在一起的时候会因为他的作弄或恼怒或羞涩的将脸颊晕染出一些红色。 奴良鲤伴大约也是觉得她脸红的时候看起来更加有活力一些，因而总是不遗余力的故意惹她生气。 但是现在也不知道他们俩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山吹乙女连奴良鲤伴这个名字都绝口不提。 第一百四十章 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乔惜沉默的盯着山吹乙女。 山吹乙女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攥着乔惜的衣摆，然后仰头看着他，目光里满是祈求的意味。 乔惜就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什么嘛……做出这么一副表情，让他还怎么拒绝啊…… 他这样想着，抬手摸了摸山吹乙女柔软的头发，无奈道：“好，不去。” 山吹乙女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抓着乔惜衣摆的手却不自觉越发的紧。 好一会儿，乔惜索性就近盘腿坐了下来，然后一脸认真的看着她，问道：“既然你不愿意，我可以不去，但是……” 他皱着眉斟酌着合适的词汇：“最起码我需要知道理由——你觉得呢？” 他问的严肃，山吹乙女和他对视了几秒钟，就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妾身……妾身……” 山吹乙女嘴里发苦的吐出几个字，却断断续续不成句，乔惜瞧着她连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 乔惜：“……” ——好气！ 他这会儿真是特别想将奴良鲤伴抓过来狠狠打一顿了。 瞧瞧山吹乙女原本多么温柔内敛的姑娘，这会儿变得身形瘦削，神色忧愁——一看就家庭生活特别不和谐！ 这个锅，说不是奴良鲤伴的他都不信！ 乔惜暗地里咬着牙，面上好声好气的和山吹乙女说着话，也不敢问她和奴良鲤伴的事，只示意飒斗说些以前神社里的妖怪们。 飒斗跟着乔惜也是养活过好几只妖怪幼崽的人了，讲故事算得上一把好手。 他说的有趣，再加上说的还是和乔惜这位丰月神距离非常近的故事，山吹乙女听着听着也就入了神，渐渐的也能够插几句话问一些好奇的事情。 乔惜瞄着她松开自己的衣摆，想了想，悄摸摸的就出了门。 ——他原是想去找奴良鲤伴的，可是在外面转了一圈却又突然无力。 山吹乙女已经那样祈求的表示让自己不要管，他难道非要不顾她的意愿去找鲤伴问个清楚？ 在路上溜达着，乔惜只觉得心里简直跟长了草一样，毛燥的他心慌。 好半晌，他一咬牙。 ——行吧，不能擅自去江户，那就只能说服了山吹乙女，等她同意了然后带着她一起去吧。 一段时间后，在乔惜不遗余力的安利（大雾）下，山吹乙女终于鼓起了勇气，跟乔惜踏上了前往江户的路途。 乔惜：“决定了，不再退缩了？” “嗨！妾身知道，大人所说的才是最好的方法。” 山吹乙女这样说着，抬头看向乔惜，一双眼睛注视着乔惜的神情十分温柔。 乔惜歪了歪头，脸上刻意做出几分苦恼的神色。 “嘛，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以人类的方法慢慢走呢？ ——小生以为，用妖力更快一点呢。” 乔惜说的煞有介事，让山吹乙女脸上忍不住微微泛起红晕。 ——用妖力确实能更快一些。 但是，不辞而别了这么久，还完全是因为那种不能言说的理由，她总觉得这么突然就站在奴良鲤伴面前解释的话太过突然了。 ——好歹也给她点时间让她慢慢的做个心理准备。 顺便也能跟着乔惜大人一起在此世中历练，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呢。 这样想着，山吹乙女的目光就越发的柔和，乔惜瞅着她神色，“啧”了一声，也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两个妖怪是完完全全的纯步行，不过为了更快一点儿选择了一个相对来说算得上直线的路——虽则这条路有的地方都算不上有路，可谁让他们是妖怪呢？ 这点儿小事，不在意的。 八原与江户之间的距离并不近，就算是妖怪往返需要的时间也不短，更何况这会儿他们两个全凭一双腿，一段时间下来乔惜琢磨了一下，距离四国还有一半路程。 乔惜：“……”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天空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下雨的模样，乔惜眯着眼睛远远瞄着远处的海岸，回头注意了一下山吹乙女，问道：“看起来要下雨了，前面是海岸，怎么选？” 这一路上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山吹乙女做主导前进的，刚开始她还觉得不好意思甚至惶恐，不过时间长了，她也渐渐的有些习惯。 这次乔惜依旧很干脆的将选择权扔给了山吹乙女。 山吹乙女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笑意：“妾身先前听人类提及大海，总说大海是非常强大又有趣的存在，这样难得的机会，我们也像人类那样坐船飘荡在海上体验一下大海的趣味，可以吗，乔大人？” 现在的山吹乙女和刚来神社的样子简直恍若两人。 她骨子里仍旧是温柔内敛的，可是在此世行走，见证了人类之间或浓烈或清浅或激情或平淡的感情之后，山吹乙女心里的想法已经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她先前是因为个人的原因而选择离开了奴良鲤伴，可是现在想来却觉得自己当时的做法实在太过武断。 诚然，她和奴良鲤伴结婚已经很久了，她不是什么因为过于强大所以难留后代的存在，却仍旧一直没有子嗣——这是事实，奴良组那些妖怪也并没有说错。 但她这样只给奴良鲤伴留下一封信就一走了之——也当真是太过懦弱了些。 现在的山吹乙女偶尔会想着，如果那时候她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和奴良鲤伴探讨一下没有子嗣的原因，两个人一起想想办法——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这样的状况更差了。 一直和山吹乙女在一起的乔惜对于她的改变体验最深。 想开了的她身上的气息都变得明朗起来。 比如在这样的天气里，刚来神社的山吹乙女会倚在窗边，一言不发面色悲伤的看着天空直到它放晴，偶尔轻声细语的唱几首和歌，也满是郁郁的情绪。 而现在的她已经能笑着说出想要体验不一样的感受这样的话了。 乔惜对她的改变非常的乐见其成。 ——本来嘛，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就算是现在解决不了，时间总归会给你最好最合适的结果。 这样想着，乔惜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掏啊掏，就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小船出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神隐之海 说是小船，其实更像是一个简单的木筏——还是微型的那种。 乔惜将小木筏扔到水面上，那木筏就渐渐的变大，直至变成人类常用的那种大小才停了下来。 ——虽然说在大海上用木筏很有些作死的意味，不过他们是妖怪嘛，走个形式而已，又不是真的全靠这这木筏横渡了这片海。 山吹乙女一脸惊讶又新奇的看着随着海浪浮浮沉沉的木筏，叹道：“这就是传说中人类所使用的船只吗？人类，果然是一种充满了想象力的存在。” 乔惜跳到木筏上，站在一头朝山吹乙女伸出了手，听到她这样的感慨忍不住就笑： “虽然人类确实是一种充满了想象力的存在没错，但是这个可算不上是真正的船只哦。” “诶？” 山吹乙女握着乔惜的手也跳到了木筏上，同时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乔惜忍笑点头：“真的！” 他说着，举目四望了一番，本来想找一艘人类用的大渔船给自家神使长长见识，不过望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瞅见。 他有些疑惑的侧了侧头：“嘛～怎么一只船都瞧不见？不会这般巧的船都出海了吧。” 山吹乙女听到乔惜这样说，忍不住也跟着四下里眺望起来，在一无所获之后禁不住提出猜测： “也许他们今天回来的迟呢。” 乔惜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不过听说人类出海时常有几十天到两三个月的，指不定我们能在海面上遇见呢。这样——” 乔惜嘴里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在山吹乙女手里塞了根桨，自己也拿了一根，示意她学着自己的动作。 山吹乙女第一次摸船桨，感觉很是新奇，不一会儿木筏在水面上打了几个旋儿之后就已经有模有样了。 正当他们准备出发时，远处海岸上突然一连声的呼唤声响起。 “喂——喂——等等——等一下——” 乔惜停下动作，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十几岁半大的小子连蹦带跳的越过礁石跑了过来。 不多长时间，少年就跑到了跟前，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才仰头看向乔惜和山吹乙女。 在看见两人的一瞬间，少年明显呆了一下，瞳孔微微一缩，眼睛里原本的焦急情绪蓦地染上了几丝惊惧： “那个，你，你们是要出海吗？” 乔惜并没有错过少年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却只不动声色的回道：“是啊。请问有什么事吗？” 少年咬着嘴唇，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看起来很是有几分纠结，乔惜十分有耐心，也不催促，就笑盈盈的等着他整理情绪。 好一会儿，或许是过于迫切的情绪战胜了他的恐惧，又或许是乔惜身上的气息十分容易就能让人产生信任感，少年鼓起勇气，咬牙道：“你们——是妖怪吗？” 乔惜“噗”的笑了一声：“还有这样直接问的吗？” 他笑着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的盯着少年的眼睛：“那么——是的话又如何？不是的话又如何？” 他这话说出来，少年眼神里一瞬间闪过的各种情绪实在是有趣，有趣到他忍不住就“哈哈哈”的大声笑了起来。 山吹乙女忍不住就无奈的叫了一声：“大人。” 少年被他的大笑惊的愣了几秒钟，然后反应过来，倒也不生气，反而是放松了下来。 ——他大概是觉得，能这样开玩笑的一定不会是妖怪吧。 “那个，如果你们要出海的话，可以带上我吗？” 乔惜停了大笑，转头和山吹乙女对视了一眼。 这会儿大约下午三四点，太阳正是强烈的时候，他想了想，索性从木筏上跳下来，三个人就在背阴的礁石后面坐了下来。 乔惜又拿出了自己阴阳师的马甲，于是少年有些激动又忐忑的将自己的请求重复了一遍，并说出了自己提出这样请求的原因。 “将近半年的时间，这里已经有三十多个人被神隐。” 沿海的村庄一直是以打鱼为生的，虽然这年头科技已经有些进步了，不过这里太过偏远，只听说过有蒸汽渔船什么的被造出来，他们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某一次，在路过的旅客提到海的另一边种种情景的时候，就有几个渴望改变的年轻人跟着那个旅客出了海。 ——一开始其他人都怀着一种既期待又觉得无望的情绪等着他们回来，偶尔也会有一些冷嘲热讽的。 不过这一等，就等了很长时间。 一年，两年。 大家都觉得他们大概是已经消失在大海上了——毕竟有的时候这片大海实在不能说是好脾气的。 直到第五年的时候，随着旅客出海的那几个年轻人回来了。 离开的是六个人，回来的却只有一个。 那个人是乘着一艘几近腐朽的破船回来，当他从船上下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人相信这就是五年前出海的那几个年轻人中的一个。 那艘船和出海时的形状并没有什么差别，可是回来的船却硬生生仿佛经过了几十年近百年的时光侵蚀，然后满头白发垂垂老矣的人拄着拐杖颤巍巍的从船上下来，说起了发生在海上的，奇幻诡丽又可怖的故事。 —————————————— 刚开始出海的时候，几个年轻人都很兴奋，或是缠着旅客讲一些轶事，或是兴致勃勃的趴在船头钓鱼看海。 不过大海上除了偶尔的风暴之外，就总是风平浪静的，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一直一成不变，不是熟悉的人向来连方向都搞不清楚。 他们运气很好的没有遇到可怕的风暴，可是这样平静的旅程使得最开始的兴奋劲儿过去之后，几个年轻人毫无疑问就觉得无聊了。 他们商量着，一定要找出什么有趣的事务才行。 怀着这样的想法，几个年轻人身体力行的寻找刺（作）激（死），不过还不等他们搞出什么大新闻，某一天早上，有一个年轻人突然发现，那个旅客不见了。 那是出海的第九天，旅客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了船上。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船上的人接二连三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后只剩下了一起从村子里出来的六个年轻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海市蜃楼 海上有一种有关于仙山的传说，被称为“海市蜃楼”。 你猜，它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 —————————————————————————————— 乔惜带着那少年一起出了海。 少年家里起名水平着实是很言简意赅简明要扼了，他行老三，索性就叫做三郎。 ——顺便提一句，那个曾经出海失踪的是他哥哥，排行老大，叫做太郎。 ——人类有时候起名字的方式还真是出奇的淳朴。 大海这玩意儿吧，在你没有见过的时候总是怀着各种各样的憧憬，想象它有多么波澜壮阔，又有多么雄浑苍茫。 然而实际上真的在海面上待一段时间，你就会觉得，大海嘛，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三郎和山吹乙女都是第一次出海，一个人类一个妖怪刚开始的几天都表现的相当的兴致勃勃。 山吹乙女甚至饶有兴趣的避开三郎的视线用妖力逗弄着水下的鱼虫。 而三郎虽然对于乔惜两人出海用竹排这个操作表现的颇有些忧心忡忡，不过在见到一望无际的碧蓝海面后，也很快的就兴奋了起来。 日升月落，这么过了三两天还是五六天，视线里除了水还是水，四下里望过去入眼的都是海面，这让最开始的新奇劲儿过去的三郎和山吹乙女很快就感觉到了厌倦。 ——山吹乙女还好说，她是妖怪，向来知道怎么才能最好的打发时间，便是无聊，也没觉得有多么难熬。 可身为人类的三郎那就是真的煎熬了。 他们出海的工具实在是非常粗糙，吃睡都是在一块大竹筏上——说到这竹筏，三郎原本以为它很小，不过等到了海面上之后，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它比先前大了许多——三郎私心里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不过也让三郎觉得轻松了许多。 这几个日夜，几人吃睡都是在竹筏上，竹筏上只有最基本的食物和水（还是乔惜特意为身为人类的三郎拿出来的），休息的时候只撑了帘子互相隔开，再就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总而言之，设备是简陋的不能再简陋，条件是艰苦的不能再艰苦——特指对三郎而言，于是，好好一个元气少年，就这么几天下来，蔫巴的程度简直肉眼可见。 这天，乔惜盘腿坐在竹筏的一头撑着船桨——明里是撑着船桨，实则是在发呆。 山吹乙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布剪剪裁裁不知道在做什么。 而三郎则是趴在另一头，将整个手掌连带胳膊浸在水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 突然，一阵浓厚的雾气将竹筏笼罩了起来，只一个瞬间，又散去。 浓雾出现的时间很短，短的几乎要让人以为是错觉了。 乔惜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下一秒，一直看起来有气无力的三郎突然跳了起来。 “太郎哥！” 乔惜侧头，看向三郎。 少年看起来十分兴奋，一双眼睛比被阳光照射着的海面还要耀眼，褶褶的似乎在发光。 他站起来用力的朝着一个方向挥着手，同时不停的大喊着： “太郎哥！是我！看这里！太郎哥！” 三郎兴高采烈的呼唤着，对面竟然真的传来了回应：“三郎？是三郎吗？” “是我啊！太郎哥！” 得到回应的三郎简直欣喜若狂，在竹筏上忍不住连蹦带跳的将竹筏弄得摇摇晃晃，也不忘回头朝乔惜招呼： “看啊，阴阳师大人，这就是我太郎哥！我真的找到他了！” 他回头语无伦次的扔下这么一句，又朝着远处的太郎又是喊又是招手。 乔惜心中十分冷静。 ——毫无疑问，这是幻觉。 虽然对面那位“太郎”不管是气息还是什么似乎都毫无破绽，可乔惜无比的确定——他只是一个幻像。 这样想着，乔惜转头看向山吹乙女。 原本是想问一下她的看法，却没想到一转头就看见山吹乙女捂着嘴睁大眼睛，乌黑的瞳仁被泪水沁透，看起来宛如晶亮的黑宝石。 乔惜下意识的就呆了一下，继而循着山吹乙女的视线看了过去。 ——是奴良鲤伴。 好了这下更加确定，刚刚那阵浓郁的雾气果真是打开幻象的钥匙。 奴良鲤伴和太郎都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岛边站着，身后是布满了整个小岛的巍峨宫殿。 竹筏渐渐的向着陆地接近，站在小岛边上的两个人的模样也越发的清晰。 三郎率先从竹筏上跳了下去，踩着浅水撒开脚丫子跑到太郎跟前扑进了他怀里。 而山吹乙女则是轻飘飘从竹筏上飘下来，在沙滩上快走了几步，走到奴良鲤伴身边时却又停下了脚步。 左右各自成双成对，只剩中间一个乔惜：“……” 他摸了摸下巴，忍不住陷入了沉思：所以说，三郎有太郎来接，山吹乙女有奴良鲤伴来接，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没有人或者妖怪出来迎接我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然而乔惜并没有要探究其中缘由的欲望。 ——有什么可探究的呢。 幻象，左右不过是将人/妖怪心底最深处的渴望激发出来。 若是心底无所求，自然也不会被幻象所迷惑。 ——这样听来似乎很好，可偶尔也会让人觉得有点悲哀。 所以乔惜向来不愿意有诸如此类的探究。 —————————————— 这个幻境十分真实。 若不是乔惜从一开始就确定了这是幻境，只从这精致无比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来看，竟仿如传说中的海上仙山——只是不知道这仙山之中是不是真的住着仙人。 两对久别重逢的兄弟/情侣各自在一起唠嗑，乔惜自顾自将不远处的宫殿阁楼打量了个遍。 脑子里正瞎琢磨时，山吹乙女带着奴良鲤伴就走了过来。 “大人。” 山吹乙女一只手紧紧的握着奴良鲤伴的手，声音轻柔的唤了一声乔惜，又停顿了几秒钟，回头朝奴良鲤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才向着乔惜道： “这里应当是海上的妖怪所施展的幻境，眼前所见都是源自心中所想而生成的幻象——人，或者物，都是。”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渐渐的浅淡，连声音都越发的轻微，只手指仍旧是保持着紧紧的抓着奴良鲤伴手掌的动作。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猜我吃不吃 她的眼神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哀戚，让乔惜一时之间竟然禁不住愣了一下。 他愣住了，旁边恰巧过来想和乔惜说话的三郎也下意识的愣在了原地。 奴良鲤伴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看了乔惜一眼，然后看向山吹乙女：“你在说什么啊？怎么突然这样说？” 山吹乙女抓着他手腕的手用力的攥了攥，然后蓦地松开，抬脚朝着乔惜身边靠近了一步。 三郎不明白这位一路上虽则别默寡言却也温柔可亲的小姐姐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直觉里觉得她的话可能会造成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所以他拒绝听下去，也拒绝在想下去。 他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退的时候也不忘扯了他身边的太郎一把，脸是朝着乔惜的，不过一双眼睛却有些慌乱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那个，我和太郎哥好久不见了，太郎哥说这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想要带我去看看，我先过去了，就不打扰阴阳师先生和姐姐了。”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指示将话说完之后就拉着太郎转身想要向着宫殿的方向跑过去。 只是还没有迈出去几步，就被乔惜叫住了。 “等一下！” 三郎脚步顿了一下，眉眼微垂，并不回头，只声音极轻的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阴阳师先生。我对太郎哥说的东西很好奇，所以想快点儿去看看。” 在他说话的过程中，他身边的太郎一直以一种奇异的表情看着他。 乔惜有意无意的和太郎对视了一眼，然后盯着三郎的背影，好几秒，微微笑了起来： “这样啊。小生对于这里的宫殿也很好奇，可以带小生一起去看看吗？” 面无表情的听着奴良鲤伴解释的山吹乙女听到这几句，也道：“妾身也很好奇，还请务必带妾身一程。” “……” 良久的沉默之后，背对着他们的三郎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几个人/妖怪一言不发的向着宫殿近处走过去，气氛渐渐的凝固起来。 待到了宫殿门口的时候，许是觉得气氛实在是过于压抑，太郎突然指着宫殿笑了起来。 “看啊，这就是我们居住的阁楼。听说是那位大人自己一点一点的建造出来的。” 乔惜挑了挑眉，很是配合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那位大人？” 太郎见有人回应，就笑得越发爽朗，看起来倒是真的像是三郎的兄长了。 虽然是亲兄弟，太郎和三郎显然不是一个类型的——更甚至说，着两人比起兄弟，更像是父子俩。 不同于三郎的开朗，也许是因为年龄问题，太郎看起来总是无比的内敛，猛地一看就有些不苟言笑的意思。 不过他这会儿这么一笑，让乔惜瞬间就想起来还未出海时在海滩上，得知自己可以带着他一起出海的三郎笑着朝竹筏跑过来的神情。 “那位大人是我们的恩人。听说是已经修炼成佛的得道高僧，会许多常人无法见识的神通。那时候我在海上遇到风暴，大人救了我并让我留在这岛上，我才侥幸留下了一条命。” 他一脸感叹的说了许多关于“那位大人”各种救人的事情，旁听的奴良鲤伴偶尔也在太郎说话的间隙补充了一些，不多长时间，也就他们被带到阁楼上并被请着坐下的功夫，一个性格温和悲天悯人善良无比的得道高僧的形象就被两个人刻画的十分到位。 乔惜就：“emmmmm……” 他沉思了一下，从善如流的做出十分向往的表情：“说出来见笑了，小生学习阴阳术的时间不长，但对于佛法却从小就颇感兴趣，今日难得能有机会得见一位高僧，不知二位可否能替小生引荐一番？” 太郎正替他们各自倒了一杯茶，乔惜将茶杯捧在手中，却没喝，反而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太郎一愣：“这……” 而被他这么一打岔，原本要喝茶的三郎也将茶杯放了下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太郎：“太郎哥，我也很想见一见你说的这位大人，要好好感谢他对你的救命之恩呢。” 太郎：“……” 他一脸迟疑的和奴良鲤伴对视了一眼，然后奴良鲤伴就神情自如的放着点心的盘子朝三郎那边推了推，同时口中笑道： “引见倒是也未为不可，不过大人诸事繁忙，能否得有空闲见你一面我就不甚清楚了。” 乔惜觑着三郎伸手想要拿点心吃，状似无意的侧身，手中的折扇一抖就掉在了三郎脚下。 于是三郎手一转，弯腰钻到了桌子底下捡扇子去了。 乔惜只做了一个要弯腰的动作，见三郎去捡了，索性又看向奴良鲤伴，道：“不妨事。阁下尽管替小生传达一句，想必以那位大人的性格，定然不会驳了我这小小的愿望罢？——多谢你了。” 他一句话说完三郎正好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并将扇子递了过来，于是乔惜就笑眯眯的朝他点头致谢，换来了三郎一个大大的笑容。 奴良鲤伴：“……” 在沉默了三十秒后，他起身，道：“既如此，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向大人禀告。” 见他离开，太郎正笑着让三郎吃点心，三郎也毫不客气的抬手就拿，乔惜就微微靠近，从三郎手中将点心拿过来，笑盈盈咬了一口，然后皱眉：“唔，好硬……” 三郎呆了一下：“诶？硬的吗？看起来还挺好吃的。” 这孩子性格也可以说是很好了，几次三番被乔惜捣乱也不生气，反而只疑惑于这点心看起来还不错。 ——不过也是在海上的时候乔惜那里五花八门的点心和果子太多了，让三郎吃出了格调。 要不然以他以前住在海边的条件，遇见这样精致的点心哪里管它硬不硬，只管吃就是了。 乔惜看他这样忍不住就笑： “你喜欢吃点心呀？那位小姐姐会做好多小点心，你在海面上吃的那些不过是最简单的，等到回去了之后，我就请小姐姐给你做，你爱吃什么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三郎就很惊喜了。 在海面上的时候乔惜总是有好看又好吃的小点心，让三郎每次吃的时候都忍不住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会儿得知这些点心都是小姐姐做的，他看向山吹乙女的眼神立马就殷切了起来。 山吹乙女：“……” 她默然看了一眼乔惜，然后点头，声音柔柔软软：“妾身确实是有几样拿手的……你若是喜欢的话，便如大人所说，待回去做给你就是了。” 三郎喜不自禁的点头，兴致勃勃的询问起山吹乙女拿手的具体事宜，一个人两个妖怪有意无意将旁边几次三番想让他们喝茶吃点心的太郎无视了个彻底。 “……” 正热闹间，木制的楼梯上渐渐的就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几个人停了口，不约而同的向着楼梯口看去。 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僧人从那边冒出头来。 僧人看起来很是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容貌称得上清秀，只是出来的一瞬间脸上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神色，并不如奴良鲤伴和太郎口中描述的那样具有悲天悯人的气质。 ——当然这一点作为人类小孩儿的三郎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第一时间就感觉这僧人满身的气质果然就不像是一个普通人。 非要说的话，和那位小姐姐感觉倒是有点儿相似。 这样想着，三郎心里忍不住就生出了三分亲昵，并朝僧人送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僧人随意的抬眼将阁楼里坐着的几个人扫了一眼，然后目光就微微顿了一下。 恰好他走到了最后一层台阶，顿的这一下从外表上看倒是完全看不出来。 只是下一秒，他原本有些缥缈的气息登时就凝实了一些。 乔惜盯着僧人看了一眼。 ——嗯，毫无破绽，不带一点儿妖气。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感觉这个人……不是，这个妖怪他似乎曾经见过。 ——在哪儿见过呢？ 乔惜并没有注意到僧人的停顿，他抬头的时候僧人已经走出了楼梯口，站在哪里微微一笑的样子感觉身后简直自带了佛光的特效，瞬间就能闪瞎人的眼。 因着这样的缘故，在僧人过来的时候乔惜就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僧人走到了跟前，作出了一个拈花一笑的姿态，乔惜才回了神，微微笑着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三郎直接被僧人高逼格的姿态给镇住了，呆呆地仰头看着他好半晌，都回不了神。 僧人坐下来，很是自来熟的和乔惜开始唠嗑。 他是个底什么底细，乔惜不清楚，不过对于佛法，对方确实是很有研究的。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一通。乔惜竟还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等到对于佛法的论证告一段落，乔惜盯着僧人的眼睛好一会儿，忍不住就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僧人表情微妙的顿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 他这个笑不同于之前脸上一直带着的那种微笑。反而是相当愉悦的，就像是这样到了许久不见的好友那般。 乔惜心中的熟悉感越发的强烈，然后听到僧人轻笑着道：“真要说起来的话，应当是见过的吧。” 乔惜：“emmm……” 吧？ “吧”是个什么意思？ 那到底是见过了还是没见过了？ 这样想着，乔惜倒也是确定了自己果真是和这个妖怪见过的。 只是他见过的妖怪实在太多，在习惯性隔一段时间就清理记忆之后，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想不起来…… 那妖怪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也就懒得再掩饰，于是身上的气息从刚刚的悲天悯人一下子就切换成了诡谲神秘。 乔惜：啊，这个气息感觉更加的熟悉了呢…… ——这种既熟悉又仿佛有些违和的感觉。 ——啧，不管了，总归会知道的。 乔惜这么寻思着，对方也真的就自我介绍起来。 “上一次见面我告诉了大人您我的名字，这次在大海上，丰月神大人，请允许我说出我的真名。” “鹭涛清梵彻，蜃阁化城重。 传说海中有水妖，吐气成海市蜃楼。 我乃海上的妖怪，名为蜃。” 乔惜：“……” 乔惜：“？？？” 乔惜：“！！！” 乔惜的心情的在短短的几秒钟就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用了三十秒的时间反应并且回忆了一下，终于在记忆中将自己遇到过的某个妖怪挖了出来。 ——原来是这家伙！ 乔惜忍不住有些复杂的瞄了眼前这看起来容貌清秀的青年一眼——他刚刚放飞自我的时候已经从僧人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五官没什么大变化，只身上的衣服变得华丽，并有了一头长到腰间的头发。 他的头发是浅红色的，披散着十分柔顺，看起来非常好看。 乔惜一个感慨，原本在心里想着的话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崽子呢，突然就长到这么大了……” ——感觉自己仿佛突然就老了一样。 蜃唇边染上一抹无奈的笑意： “怎么说和大人相遇也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啊……” 乔惜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笑够了，他就看向蜃： “那么，要怎么办呢？” 他的嘴角还是上扬的，只是眼睛里的笑意却渐渐的沉淀了下去。 “要怎么办呢？” 他又重复着这样说了一句，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垂下眼睛也喃喃的跟了一句： “是啊，要怎么办呢？” 他唇角上笑蓦然就带上了一丝苦意。 乔惜心里忍不住有些难受。 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蜃的时候，蜃用幻术化成了一个绝色的女子躺在地上朝自己碰了一波瓷。 那时候小家伙还是个幼崽，仗着自己得天独厚的幻术也是胆大心细，浪的一批。 虽然后来两个妖怪萍水相逢然后各自分道扬镳，可乔惜心底里还是觉得他是个足够有趣的妖怪。 ——他一向喜欢有趣的人或者妖怪。 只是没有想到，隔了百年之后的再次相见，却是这样的场景。 蜃身上那曾经让自己觉得有趣的奇怪却也单纯的气息已经彻底的染上了血色。 那么—— 他要怎么办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娶你 “丰月神大人，你知道吗？ 在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我就想着，大概就到这里为止了吧。” 在乔惜心里还有些难受的时候，蜃突然笑着说出了这样的话。 “什么……” 乔惜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然后后知后觉的在意识到他话中内容的时候又沉默了下来。 见他这样，蜃倒是很淡定了。 “呐，从一开始选择这样做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可是……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就算是性命，也已经无关紧要。 “丰月神大人，我能请求你一件事儿吗？” “等我消散了之后，能请求你，替我照顾我的孩子吗？” 乔惜：“……” 乔惜：“！！！” ——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海上风有点儿大我似乎有些没听清楚？ ——孩子？ 他睁大了眼睛看向蜃，蜃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的笑容陡然温暖又轻柔。 “我的孩子…… 丰月神大人，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后来在人间游荡的时候，我爱上了一个人类。” 蜃说出了一个过程很是温柔……结尾有些悲哀的故事。 ———————————————— 蜃从小就不是一个安分的妖怪——这一点从他和乔惜第一次想见他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 尽管来到人类世界的时候他还没有成年，可是仗着那出类拔萃足以以假乱真的幻境，他还是平安无事的在人类世界里生存了几十年。 然后在几十年后的某一天，终于成年了。 蜃算是一种比较罕见的妖怪，说是万里无一也不算夸张，一般这样的妖怪逼格就很高，成年的阵仗也是不小。 他那天在一家店铺里买吃的，猝不及防就感觉情况不大对，妖怪与生俱来的直觉让他明白他这是要成年了，并且最好选择一个安静的地方不被打扰的度过这一段时期。 然而遗憾的是，他现在正处于闹市。 平心而论蜃也是非常淡定又胆大包天了。 他先是将自己要买的东西买好了，然后十分镇定的来到了一家人类的庭院之中。 这里只住了一位少女和几个仆人，蜃曾经见过的。 更重要的是，少女是一位阴阳师。 ——是的，就是那种以降妖除魔（大雾）为己任的阴阳师。 不过少女并不像普通的阴阳师那样一见妖怪就喊打喊杀，相反，她对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并且包容——这个一切自然也包括了妖怪。 蜃敲门进去——原本他是想翻墙的，不过主人好歹也是个阴阳师，墙上的结界对平时的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对于目前正用了十分之九的心神来压制用以成年的暴动妖气的时候，就很麻烦了。 于是他十分心大的敲开了一位阴阳师的大门，并在被仆人引着见到少女的第一时间，用他那张还未成年的十二岁萌正太脸，朝着少女露出一个礼貌又无辜的笑容： “打扰了，我快要成年了，期间不能被打扰，能不能请你帮忙守护一段时间？” “……” 即便是心胸开阔如少女，也被他这样毫不见外的话给震在了原地。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在仆人不赞同并且警惕的目光下将蜃带到了院子里开阔的地方，并十分贴心的附上了一个结界。 蜃成年的时间持续了足足有小半年，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少女一直认真的按照自己答应好的事情，时刻守护着蜃不被别人打扰。 终于，小半年之后，蜃从结界中走了出来。 这之后，一人一妖怪的关系理所当然的就渐渐熟悉了起来。 熟悉了之后，蜃也就知道了，少女因为从小就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妖怪而被视为不详的存在，在阴阳师已经渐渐式微的年代里，普通人并不知道像少女这样天生能打开灵视的存在是多么得天独厚，他们只是觉得厌恶，觉得诡异。 亲妈当年生她时难产死了，所谓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于是进行一番思考之后，写作亲爹读作后爹的男人将少女从家里赶了出来。 还是小孩子的少女离开时只带走了一些衣服和老宅阁楼角落里积了层层灰尘的某位祖上阴阳师手札。 借着这本手札，她才知道了自己并不是怪物，只不过是能够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在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流浪并有了一些名气之后，少女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于蜃来说，少女是他在人类世界游荡这么长时间见过的最奇怪的人类——没有之一。 以往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或善良或心胸开阔的人类，可是那些人类再怎么善良，在面对和他们不同的妖怪的时候，却总是残忍的不可思议。 像少女这样，对待妖怪和对待人类的态度完全相同的人，蜃从来没有遇到过。 少女总是对一切未知的东西都感到好奇，可是局限于人类柔弱的身体，她很难身体力行的去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见识到书本上所描述或是真实存在却根本没有记录的一切。 不过在认识了蜃之后，以前对她来说等于是野望的诉求就渐渐的被满足。 蜃觉得少女眼睛亮晶晶的观察着新鲜事物的样子着实非常有趣，于是他总是不遗余力的满足少女提出的一切要求。 纯夏——是少女的名，作为交换，蜃将自己的行走人间的名字也交付于她。 熙影虽然不是他出生时的真名，却也是已经被他承认了名字，少女身为阴阳师，自然能够感知到名字和蜃之间的联系。 得到他名字的那一天，纯夏显然很是高兴，蜃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却也因为自己能让她高兴也跟着开心起来。 他们相遇的时候纯夏才十四岁，等到她二十多岁出门被旁人渐渐指点的时候，蜃才恍然意识到，他竟然已经在这个地方停留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在遇到纯夏的时候，蜃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和一个人类相处这么久，于是在某天，跟着纯夏买东西目睹了纯夏被卖东西的大婶调侃的脸颊通红的时候，说出“我娶你”这句话的蜃心中甚至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纯夏提着篮子站在大街上哭了。 蜃第一次看见她哭。 以前他故意将她扔在长相吓人的妖怪面前的时候她也只是紧紧的咬着牙努力自救。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来不及 可是这样的纯夏，在听到蜃说出娶她这句话的时候，就站在大街上那么哭了。 她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是一双眼睛通红，泪水不断的从中溢出来，连唇瓣也是微微颤抖的。 蜃一时之间就慌乱了起来。 慌乱的同时心里忍不住的失落。 他上前接过纯夏手中的篮子，然后侧开头不看她，只低声嘟囔道： “你不愿意的话就……” “我愿意的！”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少女直接打断。 纯夏伸手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将蜃的脸托着转向了自己，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眼睛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愿意的，熙影。” 蜃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要那么的欣喜若狂，然后在接下来什么都听不见的拉着纯夏快步回了家。 纯夏原本还在说着自己已经等这句话等了很久，可是看着蜃称得上急迫的脚步，她就忍不住盯着他笑了起来。 ——嘛，那些事情没关系了，有关于自己一直在等待着，他愿意说出这句话的事。 纯夏十分雷厉风行的着手准备好了结婚典礼。 在妖怪眼里，十年可能很短，睡一觉就过去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可是对于人类来说——一个人类又能有几个十年呢？ 尤其是像纯夏这样，因为天生强大的灵力使得身体承受着极大负担的人来说，寿命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可是纯夏一点儿也不想再考虑这样的事情。 在听到蜃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心中就已经决定了，全然没有给自己再留后悔的余地。 蜃也是一样。 他因为两个人寿命不同的问题纠结了几年的时间，也就错过了那几年。 可是在看到纯夏明明被调侃的难堪却仍旧微笑着和别人说话的那一瞬间，蜃就觉得，他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他喜欢她，甚至说是爱她，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并且他知道，就算以后的生命再长，遇到的人再多，他也不会再遇上像纯夏这样，只是想起来就能让他忍不住微笑的人了。 既然纯夏的时间已经注定了，那他为什么还要将其浪费在纠结着这些注定了没有答案的问题上？ 婚礼很简单，却也并不冷清。 和他们关系亲密的人类并不多，三三两两的来了表达了祝贺就离开了，反而是黄昏之后，一大堆认识的不认识的妖怪们络绎不绝的送来了礼物，有些还自带了美酒，在纯夏家的宅子里举行了一场狂欢。 结婚没有多长时间，纯夏就怀孕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蜃心中的担忧大于欢喜。 ——妖怪的子嗣通常都是十分难得的，更遑论是像他这样原本就不常见的妖怪。 只是纯夏对此表现的非常的淡定，她轻描淡写的道：“也许是因为我是人类，所以比单纯的妖怪更容易留下子嗣也说不定……蜃，你不愿意我为你留下子嗣吗？” 平时纯夏并不说什么的时候，蜃都恨不能满足她的一切愿望，更何况她现在用着这样眼巴巴的表情看着他，心里所有的担忧就都被她这样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没关系，人类世界不安全的话就回海上吧。 在那里他是独一无二的大妖怪，并且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都难以见到，养胎期间在海上应当是十分安全的了。 因着这样的想法，蜃在征求了纯夏的意见之后就带着她回了大海。 大海上确实很安全，连循着气息想要进补的妖怪都少了很多，可蜃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又发现了更大的问题。 蜃是一个大妖怪，他的子嗣自然也不能说是普通。 可要供一个大妖怪成长的能量有多少呢？ 最起码纯夏作为一个人类，要提供是远远不够的。 妖怪天生是冷情的，蜃好几次想着，不然就不要这孩子了吧，可是看着纯夏期待的目光，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既然不能让纯夏放弃这个孩子，那么，就只能在其他地方寻找能量为她补身体了。 蜃开始有目的的控制着一座小岛在海上飘荡，狩猎他遇到的所有妖怪。 可是海上的妖怪本来就少，他再这么一狩猎，不多长时间，在转悠了一段时间后他已经遇不到妖怪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纯夏已经越来越虚弱，明明按照人类的时间来算她才二十来岁，可是挺着肚子的看起来已然垂暮。 “今天感觉还好吗？” “啊……我很好。” 纯夏这样被蜃抱着坐在窗前，然后笑着这样回答了。 蜃沉默的看着她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睛，好半晌，声音有些涩涩的，却勉强笑了起来： “这样，那就好。你有没有想要吃的东西呢？你现在瘦了很多，看起来都没有以前漂亮了。” “诶？真的吗？那可真是……不过没关系呀，你不知道，人类怀孕都是这样的，等孩子生下来就好啦。” 蜃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要说什么呢？ 纯夏不可能放弃这个孩子，他也不可能罔顾她的意愿。 见他沉默，纯夏努力的笑了笑，开始描述起想象中那个可爱的孩子。 “你猜，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我希望是个男孩子，和你一模一样就更好了……不过若是一个女孩子也很好，和我长的一样……” 说着说着，她的呼吸就渐渐的沉了下来，蜃低头一看，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当下心中就是一恸。 ——在没有妖怪血肉进补之后，纯夏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像今天，就只有现在清醒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蜃抱着她，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终究是将目标放在了人类身上。 海上恶妖的传闻渐渐的在人类世界里传扬了开来。 纯夏并不知道蜃都做了什么，她的肚子已经越来越大，不过出奇的，倒是感觉没有先前那样容易疲惫。 直到不久前，终于到了分娩的时候。 ———————————————— 乔惜紧了紧手中的折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半晌，他看向蜃，轻声道：“那纯夏夫人现在呢？我能见见她吗？也许能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定。” 蜃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他一双眼睛看着乔惜，视线的焦点却落在空间里某处不知名的地方： “来不及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撒由那拉 蜃从来不知道，人类会爆发出那样强大的力量，也从来不知道，原来绝望的情绪到了深处，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的。 他呆呆的看着纯夏将浑身是血的婴孩抱在怀里，然后看向他， “看啊，这是我们的孩子。” “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 “蜃，你说，她长大了会我和一模一样吗？” “我希望她能和我相像，却又希望她和我不要那么像……” ——若是她和我像的话，那么你看着她就像是看着我，有了怀念的话也就不会那么悲伤。 ——可若是再想想，要每天这样可望而不可及的怀念着一个永远不可能再出现的人，又实在是太过残忍。 这样想着，纯夏努力的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蜃的脸颊，颤抖的厉害的手指在空中就被蜃捉住了。 纯夏弯了弯眼睛，尽管手指枯瘦的如同冬日里的樱树枝桠，可那一双眼睛里却是绽放出了久违的光彩。 “还是不要像我了，像你就很好了。” “蜃，你能答应我，好好的看着她长大吗？” 从刚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的蜃终于张了口。 他笑了起来，唇角勾出的弧度很好看，眼睛里不受控制的流下泪水，然后道： “不，我不能。” 在纯夏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之后，他将纯夏的手指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干枯而粗糙的手指放在脸上的感觉并不舒服，可蜃也并不在意，他看着纯夏，重复道： “我不能。 纯夏，你知道的。 如果今天你敢离开的话，我就将这孩子吃掉。你对妖怪那么了解，应当知道的，妖怪总是这样，只要可以变得强大，哪怕是自己的子嗣，也可以吃掉。 所以，活下来，纯夏！ 如果你不保护他的话，我就会吃掉他！” 他这样说着，语气里丝毫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味。 纯夏听他这样强调，却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 她用手指一点一点的在蜃脸上摸索着，脸上还带着无奈的笑意，在触到他脸颊上一团湿润的时候，纯夏脸上的笑容就渐渐的加深。 许久，她叹息一般的开口。 “你能的，蜃。” 尽管苍老，尽管微弱，她脸上确实是露出了一个带着狡黠又有些骄傲意味的神情。 “她是我的孩子，是我们两个的孩子。” 她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越发的满足。 蜃明白她的意思。 ——那是她的孩子，所以他不会忍心，也不可能，对这孩子下手。 直到此时此刻，泪水终于毫无顾忌的从蜃的眼中涌出来。 ——是！你赢了！ 他不会对这孩子下手。 可是如果不这么说的话，那又要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将她留下来？ 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蜃以为自己能够承受这样的场景——人类总会死的，这一点儿他心中十分明了。 可是现在，当早有征兆的事情蓦然发生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承受。 “对不起，蜃，不能再陪着你了呀。” “纯夏，纯夏……” 蜃喃喃的唤着纯夏的名字，然后目睹着她化成星星点点的光芒消散在空气中。 “纯……夏……” ———————————————— 蜃低着头，柔软的发丝垂下来在他脸上打下一片阴影，乔惜坐在他对面，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纯夏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的人类。” “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眼睛弯弯的，比夜里的星空还要闪耀。” “她总是对一切都具有好奇心。有时候遇到不认识或是没见过的东西，总是很认真的调查一番，然后做下记录。” “她真的很善良。不管是对待人类或是妖怪，都温柔的不可思议，妖怪们都知道她。” “她也很强大。偶尔遇到了邪恶的没有自己意识的妖怪，她总是能干脆利落的将它们解决掉，都用不到我帮忙。” “她很喜欢晒太阳。偶尔有空的时候就搬一张椅子坐在院子里，一边缝衣服一边晒太阳。” “她喜欢养花，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花。每到花季绽放的时候就很好看，镇上的小孩子都喜欢来家里看花。” “她喜欢……” 蜃轻声细语的说了许多，乔惜静静的听着，忍不住就觉得，蜃和纯夏，应当是很相爱的吧。 如若不是，他又怎么能在距离这么长时间之后，把对方的所有的事情点点滴滴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若不是，他又在提起纯夏的时候，尽管悲伤，声音却依旧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柔意味。 如若不是，他又怎么会连微笑里都侵染着化不开的悲伤。 “呐，丰月神大人，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了。” “虽然答应了纯夏，要好好的看着她长大。” “可是真遗憾，我好像做不到呢。” “不能亲眼看着我和她的孩子一点一点长大，总觉得有些失落。” “不过也有些开心。” “丰月神大人，你最讨厌的应该就是我这样的妖怪了吧。” “在没有遇到纯夏之前，我到过供奉着丰月神的那座神社。遇到了很多妖怪，大家都是非常有趣的妖怪，是丰月神大人会喜欢的类型。” “像我这样，沾染了无数业力的妖怪，丰月神大人会觉得讨厌吗？” ——不会。 会杀了你，却不会讨厌。 乔惜并没有说话，蜃原本也没有想着要他回答，他只是微微抬头，轻笑着继续： “啊，一想到终于可以不用再承受着思念纯夏的心情，心里就感觉有些期待。 可是想到孩子，心里又忍不住有些遗憾。” “丰月神大人，你瞧，我是不是在人类世界里待久了，也染上了人类的恶习了。 总是贪婪的想要很多东西。” “可是我知道的——想要的东西太多，就会什么都抓不到。” “就像那时候，我既不想要纯夏死去，也不想让她觉得不开心，所以顺从她留下了这个孩子，可是……” “真是难过，就算知道那是我和纯夏的孩子，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怪她……也许将她交给丰月神大人才能让她好好的成长吧。” “丰月神大人，那孩子现在还没有名字呢？要不要帮她起一个？” “嘛，不过纯夏曾经提到过呢，你觉得玲子这个名字怎么样？” “纯夏在人类世界的姓是夏目，这个孩子的名字就是——” “夏目玲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尾声 “丰月神大人，你觉得，‘夏目玲子’这个名字，怎么样呢？” ———————————————— 乔惜怀里抱着才几个月的小婴儿，一时之间有些懵逼。 过了好一会儿，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小手指。 他的小手指上系着一根头发，人类的头发。 他还记得那个人类，叫做夏目贵志的少年，笑起来的样子看着十分温柔。 乔惜蓦地就勾起了唇角。 原来是夏目啊。 是这里的夏目。 原来他真的从很久以前就认识了那个少年了啊。 原来那少年竟和自己有着这样深的羁绊。 这样想着，乔惜心中又忍不住生出一些歉意。 那个时候见到他的时候自己的记忆的并没有对方，那孩子一定很失落吧。 然而尽管失落，他依旧是很努力的给自己展现出了练习成果。 ——真是个温柔的孩子啊。 乔惜伸出手戳了戳怀中女婴的脸颊，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期待。 ————————————————z 在蜃自愿将自己消散之后，大海上就恢复了平静。 眼前巍峨的宫殿顷刻间倒塌，化为一片废墟。 乔惜将还在幻境中沉睡着的山吹乙女和三郎拎到了竹筏上，控制着竹筏自己在海上飘荡，然后就兴致勃勃的逗弄起小孩儿来。 说起来他并不是第一次养孩子了。 先前养了两次，一个妖怪一个半妖——嗯，这一次的玲子也是半妖小孩儿呢。 ——虽然那两只他养的时候其实已经脱离了婴儿的范畴，不像这会儿的玲子，全然没有一丝自理能力。 他和半妖也是很有缘分了。 不过乔惜总觉得他养的孩子小时候都很乖巧听话，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等长大后打开方式总感觉有些奇怪。 ——好吧他其实是知道原因的。 决定了！这一次，一定要将玲子带在身边养！养成一个萌萌哒的小姑娘。 —————————————————— 等三郎和山吹乙女醒过来的时候，脑海里还残留着的有关于小岛与巍峨宫殿仿佛就都是幻觉。 山吹乙女还好说，作为妖怪以及乔惜的神使，她对此只是稍微有一点儿好奇心，不过也没有好奇多长时间，就全然被乔惜怀里抱着的女婴给吸引了注意力。 ——孩子。 ——一个半妖的孩子。 山吹乙女心里蓦然就又是失落又是羡慕起来。 在征得乔惜的同意之后，她小心翼翼的将小孩儿抱进怀里，看着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意味。 “大人，这个孩子是……？” 乔惜沉默了一下，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决定了这个半妖女孩儿的身份：“是我的第二位弟子。” 他这么一说，山吹乙女悲伤的表情都禁不住空白了一瞬间。 “这……” 乔惜朝她挑了挑眉毛，想起她和奴良鲤伴之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就将已经到口的玩笑又咽了回去，转而说起女孩儿的身份。 他也没有说的十分详细，只说是以前认识的友人出了意外，所以将其子嗣托付给了自己。 山吹乙女对此并没有表示怀疑，只是抱着女孩儿很是有些爱不释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道：“她真可爱，能告诉妾身她的名字吗？” “玲子，夏目玲子。是友人身为人类的夫人决定的名字。” “这样……啊。” 山吹乙女似乎是从这夏目玲子身上得到了某些兴趣一样，抱着就不肯撒手了。 乔惜自然不会剥夺了她的乐趣，就笑盈盈的看着她将玲子哄的“咯咯”的笑个不停。 她的动作看起来相当的熟练，乔惜看着，随口就问了一句：“你倒是一点儿也不生疏——以前练习过吗？” 山吹乙女脸上的笑意霎时间就僵住了。 乔惜顿了一会儿不见她接话，便好奇的转过头瞄了她一眼，这一瞄，就瞄见山吹乙女向来苍白的脸颊这会儿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他眼睛微不可查的睁了睁，下意识的回忆起刚刚发生了什么。 ——大海上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意外事故，也就自己刚刚说了句话…… ——那么，是他说错了话？ 乔惜心里思考着这句话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同时伸手碰了碰山吹乙女发白的指尖。 “……你吓到她了……” 他话音刚落，玲子婴儿就仿佛是在证明乔惜所言不虚一样，嘴巴一瘪，眼睛一眨，下一秒就哭了起来。 乔惜：“……” 山吹乙女很快就被玲子的哭声唤回了心神，忙不迭低头察看小孩儿是需要什么。 在确定她只是饿了之后，乔惜想了想，就摸出点心泡在甜甜的樱花酒里泡的软软的，由山吹乙女一点一点的喂了进去。 看着小孩儿吧嗒吧嗒将一小碗吃了个干干净净，乔惜禁不住有些苦恼的揉了揉头发。 “这么小就养成喝酒的习惯可不大好，果然我们还是应该先离开大海，到人类世界里买些婴孩用品才好呢。” 山吹乙女赞同的点了点头，声音柔柔的说起了婴孩需要的具体东西。 她说的认真，乔惜听得有趣的同时，也有些好奇。 ——据他所知，山吹乙女和奴良鲤伴似乎并没有子嗣，没想到山吹乙女对养孩子的注意事项倒是清楚的很。 他心里正这么寻思着，就听到山吹乙女突然幽幽的道： “妾身以前曾经很认真的学习过要怎么保护养成脆弱的幼崽。” 乔惜眨了眨眼睛，并没有接话——因为他觉得山吹乙女此刻并不需要有人接话——她大概只是想要一个倾听者。 “妾身真的十分期待能为鲤伴诞下子嗣，不管是作为奴良组的三代目继承人还是作为妾身与鲤伴的结晶，妾身都无比期待。” 山吹乙女不断的述说着自己对于孩子的期待，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乔惜听着，却忍不住渐渐的皱起了眉头。 “然而，许多年过去了，妾身却一直没能为鲤伴大人诞下子嗣。妾身已然无颜面对鲤伴大人，面对奴良组的诸位。” “山吹开花七八重，可怜竟无一粒籽。” 乌黑的头发被海风吹得散开，山吹乙女苍白的笑了一下，将玲子放在腿上用一只胳膊扶着，另一只空出的手拂了拂耳边的乱发，叹息一般吟了一句诗。 乔惜听到这里，忍不住就迟疑的问了一句： “你该不会是因为发现自己不能怀孕所以才离开鲤伴的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梦吗？ 乔惜念叨了一句，又否定了自己这个说法。 “那也不对，我是在沉睡中发现你的气息十分微弱才醒过来的。不能怀孕也不至于这么虚弱吧？” 他自顾自的嘀咕，旁边山吹乙女听到先是呆了一下，继而猛然脸就红了。 说起来没有和乔惜大人在人间行走之前，她只觉得不能为鲤伴大人诞下子嗣，不能为奴良组留下继承人的自己全然已经无颜再留在奴良组，于是就瞒着鲤伴大人擅自离开了。 然而离开了奴良组就再也不能见到鲤伴大人，这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就如同硬生生割舍了一大半的生命一样。 ——她向来就是这样。 在山谷中教授孩子的时候生命的重心就在孩子身上，而和奴良鲤伴在一起之后，她的全部心神就又牵挂在了奴良鲤伴身上。 强行将已经确定了近百年的重心生生剥离，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山吹乙女原本也不是那种说离开就能洒脱离开的人。 她可以坚强的不去见奴良鲤伴，却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思念他。 于是离开奴良组没多长时间，她就因为忧思身体状态渐渐的变差，恰巧那时候遇到了曾经被奴良鲤伴压制住的某个妖怪。 那妖怪知道山吹乙女是奴良组二代目的当家夫人，一瞧见她落单二话不说就袭击了上去。 山吹乙女一本来就不擅长战斗，二状态还不怎么好，眼看着要直接被那个妖怪弄死了。 真要说起来，她的运气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路过这里的雪女将她救了起来。 雪女本意想将她带回奴良组——自从山吹乙女失踪后，奴良组简直称得上鸡飞狗跳，奴良鲤伴整日里都在寻找她的踪迹，作为一个暗恋了奴良鲤伴很长时间的妹子，雪女简直都看不下去。 这会儿见了情敌，她都想不起要心酸的事儿，只想着把山吹乙女带到奴良鲤伴的面前，让他不要再那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若说没被那个妖怪打伤之前听到雪女关于奴良鲤伴近期生活状态的描述，山吹乙女怕就是要忍不住回去找奴良鲤伴了。 可是，却偏偏是这样的时候。 ——她已然被那个妖怪伤了根本。 当她含着泪这样告诉雪女的时候，雪女当下也呆住了。 “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 若是早一天——哪怕是早那么一会儿，在她还没有被那个妖怪打伤的时候雪女能过来…… 山吹乙女只觉得自己想哭，却连流眼泪都已经觉得无力。 雪女还在劝着要她回去——可她回去了又能怎么样？ “回去之后让鲤伴大人眼睁睁的看着妾身死去吗？” “……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呢？” 这样的话说出来，雪女自己都觉得苍白——她最终还是被山吹乙女说服了。 ———————————————— 乔惜：“……” 乔惜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反应了。 ——想吐的槽太多，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定捡山吹乙女最关注的重点说。 “鲤伴没有跟你说过吗？滑瓢年轻的时候被京都的羽衣狐诅咒过，滑头鬼一族的血脉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说，子嗣什么的，根本就不关你的事啊大妹子！ 山吹乙女呆住了。 “什，什么？可，可是鲤伴……总大将……” 她情绪激动一下话也说的语无伦次，不过乔惜略一寻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因为鲤伴的母亲是人类啊。” “……” 乔惜说的话简直一瞬间颠覆了山吹乙女压在心里近百年的执念，于让她这会儿已经完全手足无措，只能一脸呆滞的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沉默了好长时间，山吹乙女的眼泪终究是没忍住流了下来。 ——这简直……就像是个笑话一样！ 她这样想着，心里却抑制不住的轻松了一大截。 ——原来是因为诅咒。 她眼里还湿漉漉的，脸上却禁不住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看着山吹乙女蓦然又是哭又是笑的，乔惜一时之间也是无言以对。 正相顾无言间，就听到躺在旁边的三郎呻吟了一声，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因为体质问题，他比山吹乙女迟了大半天的时间才醒过来。 他醒过来的时候神情还有些茫然，嘴里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声“太郎哥”。 乔惜默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孩子的灵魂纯白，气息纯粹的让他很是喜欢，在乍然的想见欢喜之后要他接受那不过是一场幻觉的事实——乔惜还真是有些不忍心。 不过再不忍心也是没有办法了，三郎这会儿已经翻身爬了起来，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状态，才有些慌的转头看向乔惜： “阴阳师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我太郎哥呢？” 乔惜：“……” 思考了一会儿，他决定将少年糊弄过去，于是他扇子一抬捂住半边脸，从善如流的瞎扯起来： “哦呀？你梦到你太郎哥了吗？” “……”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三郎觉得自己一时之间可能反应不过来，他呆呆的看着乔惜，好半晌，才艰难的挤出来一句“什么？” 乔惜眼神微微和三郎看过来的视线错开，低声道：“嘛，不要着急，小生算了算时间，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抵达陆地，在那边我们……” “这不对！” 三郎有些着急的蓦然打断了乔惜的话： “不对！我刚刚真的看到太郎哥了！还有一座小岛！十分华丽的阁楼！” 他情绪激动的叙述着在小岛上的见闻以及和太郎的相遇，让乔惜心里微叹了一口气。 静静的等三郎说完，乔惜才目带怜惜的开口：“你在说什么啊？大海之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华丽的宫殿呢？” 这一句反问实在太过有力，让三郎一瞬间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是啊。 那样华丽巍峨的宫殿，就是在陆地上都难以被建造出来，更何况是在这什么材料都没有的大海深处？ ——难道，真是只是自己做了一场梦吗？梦见了那宫殿和太郎哥？ 三郎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开始自我怀疑，乔惜也不打扰他，安静的坐在竹筏头假装划桨。 第一百五十章 伪桃太郎 “可是不对啊！” 一片安静之后，三郎口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乔惜不动声色：“哦？哪里不对？” 三郎面带迟疑。 他其实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可心里总有种直觉告诉他事实不是这样的。 他向来都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 ——就像出海前他看见乔惜的时候，直觉告诉他跟着这位阴阳师他就能知道真相。 于是他鼓起勇气跟着这位阴阳师出了海。 此时，他觉得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尽管那件事也许会让他自己的世界观受到挑衅。 三郎心里怀着这样的想法，脸上也就带出了相应的神色。 乔惜瞄了瞄他，笑了一声： “你在怀疑什么吗？” “诶？也不是……但是，但是……” 他“但是”好几声，也没“但是”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最后只能皱着眉头，闭上了嘴。 山吹乙女看着他脸上仍旧带了几分犹疑，看了乔惜一眼，才轻声开口：“能告诉妾身你在梦中遇见了什么吗？” ——她一开口，就将三郎的记忆直接定性为“梦中”，这让三郎呆了一下，然后就不自觉的怀疑起来——也许这当真是个梦境也不一定。 他一边想着，一边断断续续的将他的“梦境”向着旁边两个妖怪叙述了一遍。 “那真的是我太郎哥，那种熟悉的感觉绝对不会错。” “当然不会错。在你的梦境里你的太郎哥是依从你的记忆而存在的，和你的记忆自然是一模一样。” “可是……” “更何况，你刚刚说小岛，说宫殿，可你看看，这里是大海，我们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海面，至于小岛……” 乔惜说着，就轻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尽管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不过三郎显然已经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如果这里真的有小岛的话，那么按照这竹筏的速度他们肯定能看见小岛的影子。 可这会儿一眼向着四周望过去，当真是除了海面以及三三两两掠过的海鸟，就什么都没有了。 意识到这里，三郎脸突然就红了。 ——果真竟然是梦啊。 他低下头，有些不舒服的捏了捏衣角。 ——如果是梦的话，那么太郎哥的话还有的找呢。 乔惜瞄着他，和山吹乙女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就盘腿安静的坐在了竹筏尾巴上。 三郎终究是个开朗勇敢的孩子，只失落了一会儿，就又打起了精神，挥了挥拳头，一脸坚定： “好吧，虽然只是一场梦，不过都梦到了太郎哥，也算是个好兆头了！我一定会找到太郎哥的！” 山吹乙女刚刚精神受到刺激，这会儿心里正又是激动又是惆怅，总之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名叫“奴良鲤伴”的家伙，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什么心思关注人类小少年的心理状态。 乔惜看着他，挑了挑眉梢，不可置否。 ——真是遗憾啊。 这世界上已经不会有属于三郎的太郎哥了。 ——被妖怪所吞噬的人类，是连灵魂都不会留下的。 竹筏上，三个人心里各自自有思量，也没有人说话，一片沉默。 如此过了小半天，等三郎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才歪头看向在山吹乙女安静睡觉的小孩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乔惜：“……” 山吹乙女：“……” “是婴儿吧……大概。” 三郎：“emmm……为什么，大海上会突然冒出来婴儿啊？” ——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的样子。 乔惜咳了一声，又开始继续忽悠。 “嘛，不知道为什么，海面上就突然飘过来一个大桃子，我们把桃子捞上来，切开后里面就有一个小婴儿。” “诶诶诶诶诶？桃太郎吗？！” 三郎惊的差点儿从竹筏上跳起来，一双眼睛瞪的圆溜溜，显然是十分震惊了。 乔惜一本正经的点头：“哦呀，你也是这样想的吗？小生也觉得这孩子应该叫做‘桃太郎’呢。” 三郎眨了眨眼睛，有些小心翼翼的瞄着外表看起来和正常人类的婴儿并没有什么差别的小孩儿，听到乔惜这么说，赶紧科普： “不是呀，你没有听说过吗？关于桃太郎的故事？” 乔惜表情无辜：“‘桃太郎的故事’？难道说，除了我们的桃太郎，还有其他的桃太郎吗？” “对呀对呀！” 三郎此时已经悄摸摸的凑到了山吹乙女跟前，伸出手指看起来很有几分蠢蠢欲动的意味，表情里也充满着一种看到传说中的事物的新奇意味。 再一听原来眼前这个看起来矜贵的阴阳师大人竟然还有不知道的事情，当下就兴奋起来，就连刚刚因为梦见太郎哥而失落的心情也被甩在了脑后，转而兴致勃勃的讲起了故事。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住着一对老夫妇。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省吃俭用倒也过得平平静静的。有一天，老公公想到山上去捡些木柴，便大清早就踏出家门。” …… 三郎讲故事的时候语气抑扬顿挫，时而根据情景剧情改变着姿势表情，间或手舞足蹈坐着鬼脸，听起来倒是有趣的紧。 少年十分细致而认真的将桃太郎的故事讲了一遍。 ——到底还是个单纯的小孩子，有了吸引注意力的东西情绪就变化的很快。 乔惜虽然知道这个故事，却也没听过这个时代的版本，因而撑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就连满脑子都是奴良鲤伴的山吹乙女也渐渐的被他的故事吸引了心神，抱着小孩儿认真的听了起来。 三郎一看唯二的观众都十分给面子，越发讲的认真。 “于是桃太郎便在村民的祝福之下和县太爷的女儿结婚了。县太爷的女儿也是一个知书达礼，孝顺父母的好女孩，从此以后，桃太郎便和县太爷的女儿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直到讲的口干舌燥，三郎才长出了一口气，说出了结局。 乔惜听完，就一脸若有所思。 “唔……这样的话……可是我们的桃太郎是个女孩子呀，这是为什么呢？” 三郎神情十分迷茫，显然没想到这一点： “⊙▽⊙咦？这样吗？” ——这个说好的不一样啊！ “是的呀，这可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章没名字 乔惜瞅着三郎小少年那怎么看怎么迷茫的小眼神儿，一个没忍住就“噗哈哈哈哈”的大声笑了起来。 三郎：？？？ 连山吹乙女脸上漫上一丝笑意，三郎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这是被骗了。 ——好气啊。 他皱了皱鼻子，却也没再说什么。 ——好吧，他也是对于这个偶尔会有些恶趣味的阴阳师大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知道了这孩子并不是传说中的桃太郎，他倒是有勇气伸出手指碰了碰小孩儿的脸颊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妖怪一个人类，带着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半妖小孩儿，在海面上飘荡了几天时间，就抵达了大海的另一面。 乔惜刻意将上岸的时间控制到了深夜——这也是没办法。 再怎么说，搭着竹筏横渡大海这个事情说起来还是非常的不日常的。 站在地面上的时候，表现的最为兴奋的是三郎。 ——小家伙原本出海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来到海的另一面的大哥，这会儿终于抵达目的地，心中的兴奋可想而知。 而山吹乙女心里同样也是不怎么平静。 之前乔惜带她回丰月神山的时候，她因为身体虚弱情绪也不怎么好，全程浑浑噩噩的，再加上乔惜担忧她的身体全力赶路，让她根本都没有注意到一路上的风景。 这会儿她已经知道子嗣的事儿不是自己的锅，心里的纠结放下了之后，就只想立刻马上站到奴良鲤伴的面前。 乔惜是不懂得眼前这两个人这么兴奋的原因，不过他倒是也蛮有兴致。 他先前来到这里时只专心想要看看山吹乙女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想想上一次慢悠悠的在这里行走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这会儿深夜，乔惜想了想，就带着山吹乙女和三郎来到他很久以前曾经购置过的某处宅邸。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乔惜在自己曾经走过的地方都有房产，一部分是为了方便自己买的，一部分是帮助庇护过的妖怪送的。 ——活得久又走的远的老妖怪就是这么厉害！ 三郎从进了宅子脸上惊叹的神情就没有消失过，心里倒是对乔惜更加的信服起来。 天色甚晚，几个人也没再多说，各自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宅子里已经冒出了大大小小的曾经得到乔惜庇护的妖怪们。 乔惜十分淡定，让能化成人形的妖怪们大大方方的出现，帮忙将长久没有住过的宅子打扫了一通。 而那些小妖怪们，则是一个个自发的在庭院的树上池塘里各自找了地盘，盘踞起来。 一夜之间，原本煞是荒凉的宅子就热闹了起来。 山吹乙女这会儿是一方面想要见到奴良鲤伴，另一方面心里却莫名的不好意思。 ——可不是嘛。 她当时一言不发的就离开，紧接着就受伤被乔惜带回神社修养，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有好几十年没有再见过奴良组的大家了，这么突然想要回去，一时之间还真有一点儿“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三郎在体验了一番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动手的生活，然后突然的就提出了告辞。 “我本来就是想要找我太郎哥的……” 少年挠着头发，笑得腼腆。 “总不能一直在你家里住着。” 乔惜抬手给他到了一杯果汁，侧了侧头，问道：“那你有能去的地方吗？” 三郎点了点头，认真道：“有的啊。” 说着不等乔惜再问，就干脆利落继续道：“我这两天在这里转着，偶尔瞧见码头上有招工的，就去看了看。我别的什么能力没有，一把子力气在我们村算是大的。” “哦？这样……” 乔惜有些诧异，又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他能看到三郎的灵魂颜色纯净，对于他现在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有些不出所料的感觉。 想了想，他又问道：“是体力活？” “对呀，就搬东西，其他的什么我也不会。” 乔惜点了点头，有心想说他这个年纪就出去做体力活有些不大好，又想起现如今这种十几岁就挣钱养家糊口的情况也算是常见。 最终，他就只能笑了笑：“既如此，也是很好。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尽管来这宅子里找我——若我不在，找久古桑也可以。” ——久古桑是在这宅子里扎根的大榕树，虽然还不能化成实体，但糊弄一下普通人类还是可以的。 三郎听他这么说，就开心的笑了起来：“真的很谢谢阴阳师先生！我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的话，一定会记得来找你的。” 乔惜瞧着他完全没有一点儿要客气的意思，忍不住就也跟着笑起来。 “当然，随时都可以。那么……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已经得偿所愿。” ——虽然不会再见到名为“太郎”的人类，但是，也希望你能一直笑得这样纯粹。 ——这是一个神明的祝福。 ———————————————— 得知三郎已经离开了这里，山吹乙女悄摸摸坐在院子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最终还是没忍住要马上动身去江户了。 他们两个最初开始上路的时候，为了让山吹乙女有足够的时间调整自己的情绪，所以选择了以人类最基本的前进方式。 不过这会儿山吹乙女心里已然没有了任何心结，想要见到奴良鲤伴的心情也就比任何时候都更要迫切。 乔惜向来善解人意，见山吹乙女着急，也不再继续慢悠悠的溜达，两个妖怪收整了一番，就直接向着江户的方向去了。 ——用妖力赶路比起步行就是快了许多，出发当天就达到了近畿，然后被两位黄泉的生物挡住了去路。 穿着黑色羽织的青年扛着巨大的黑色镰刀，大大咧咧的站在了乔惜面前，他身后白色羽织的青年一手抱着一颗白白胖胖的白包子，另一只手无奈的扯着前面青年的袖子，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不要这么突然出现之类的话。 乔惜：“……” ——这个气息……有点儿熟悉。 他一边寻思着，一边动作十分自然的将山吹乙女护在了身后。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家伙什么来路，可是他们身上属于黄泉的气息却十分明显，山吹乙女一个鬼族，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来自黄泉的使者 一黑一白两个青年站在乔惜面前，将乔惜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紧接着黑衣青年转过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白衣的青年。 白衣青年和他对视了一眼，伸手将人往后一扒拉，微微弯腰，态度十分恭敬道：“打扰了，丰月神大人。” 乔惜眉梢挑了挑，一抬眼就对上了黑衣青年灼灼的眼神，他顺着青年的视线瞟过去，就瞟到山吹乙女怀里的夏目玲子。 他沉默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同时应声道： “你们是……？” 得知并没有找错人，白衣青年蓦地就笑了起来。 这么一笑，原本面无表情的五官陡然生动起来，连带着，气息里夹杂着的些许阴森也瞬间淡去。 他自然的拉了拉身后的黑衣青年，道：“我们是黄泉的使者，丰月神大人可以叫我们小白和小黑。” 乔惜：“……” ——这两个名字完全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而且穿黑衣服就叫小黑，穿白衣服就叫小白什么的……你们这名字起的太敷衍了吧！ 小白侧了侧头瞄了眼小心翼翼躲在乔惜身后的山吹乙女，目光从她怀里的夏目玲子身上一扫而过，意识到自己两人带着的黄泉气息对身为鬼族的少女颇具压迫感，也不多废话，就干脆利落的说出了来意：“我们受阎魔大人所托，来找您帮忙。” “哈……” 乔惜发出了一声语义不明的感叹。 ——阎魔大人，还是不认识。 不过倒是听说过。 诞生于黄泉并掌管着冥界负责审判逝去灵魂的神明。 ——然而和自己并没有交集。 “那么，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需要小生帮忙呢？” 想不通的事情乔惜也懒得去想，直接就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 “具体的事情阎魔大人并没有告诉我们，只是让我们带大人前往黄泉。” 小白说着，顿了一下，觑着乔惜的表情解释了一句：“阎魔大人因为身上的职业，并不能轻易离开黄泉，所以只能请您前往黄泉去见阎魔大人了。” 乔惜思考了一下，同意了：“好……什么时候？” 小白看了乔惜一眼，谨慎道：“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动身就最好了。。” “需要多长时间？” “这……” “好的知道了……那能带上她们两个一起去吗？” 乔惜指了指山吹乙女和夏目玲子。 小白迟疑了一下：“这位鬼族小姐可以，但是半妖小小姐不行。” “啧。” 乔惜叹了一声，有些苦恼的揉了揉下巴。 山吹乙女见状，知道乔惜是顾忌她们两个，于是软软的开了口：“大人尽管去见阎魔大人就是了，妾身可以带着玲子小姐去江户。” 乔惜就更想叹气了。 ——不是他杞人忧天。 从这里到江户一路上奴良组的仇家还真是不少，就凭山吹乙女这不怎么样的战斗力，还带着个被妖怪们鄙视不喜的半妖，就是她敢走他也不敢放心。 他心里这么想着，就见一直没说话的小黑瞄了山吹乙女一眼，十分耿直的道：“去江户吗？你太弱了，自己去的话肯定会遇到危险。” 小白：“……” 乔惜：“……” 山吹乙女猛然红了脸，想起自己被奴良组的敌对妖怪犀利的事情，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小白抬手扶了扶额头，然后将不顾小黑脸上的委屈表情就一把重新将他扯到身后道：“你不要说话。” 小黑一脸无辜的抓住重点：“对哥哥说话这个语气是不可以的！” 小白：“……” 他决定直接忽视这个经常自称为“哥哥”的同僚了。 “如果大人不介意的话，唔，请问大人在此世有没有值得托付的友人，您可以将小小姐暂且托付给友人。” 乔惜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飒斗，值得信任又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人影的只有飒斗了，于是歪了歪脑袋：“有是有……就是距离不怎么近，我的另一个神使飒斗桑就在丰月神社里。” ——可不是么，他和山吹乙女这才跋山涉水的从神社那边离开。 要是再将玲子送回去一趟——总觉得就白跑了呢。 小白闻言，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被无视的小黑瞅了瞅自家弟弟为难的表情，眼睛一亮，自告奋勇的举起手：“我可以将半妖小小姐送到大人的友人那里，大人和小白去见阎魔大人。” 几个妖怪互相对视了一波，同时看向提出这个想法的小黑——虽然这家伙看起来不靠谱了些，不过这个提议还真是出奇的可靠。 乔惜几乎没怎么思考的就同意了小黑的提议，反而是小白有些迟疑。 ——作为和小黑一同工作了无数年月的同僚，小白对小黑的性格可谓是知之甚详了。 他相信小黑能成功的将半妖送到目的地——这点儿职业节操小黑还是有的——但是他担心的是在送往的过程中小黑会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这个担忧实在是不可言说，小白沉默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同意了。 搞定了玲子，乔惜看向山吹乙女，询问道：“那么你呢？要和小生一起去黄泉吗？” 山吹乙女看了看乔惜，又看了看粉雕玉琢的小玲子：“妾身还是和这位小黑大人一起照顾玲子小姐吧。” 乔惜有些遗憾的“啧”了一声：“你独自的话我会担心，还是在神社里飒斗一起更安全一些。那这样，就只能等我回来之后再重新带你去江户了——不过下一次我们可以快一点。” 山吹乙女羞涩的笑了笑：“没关系，妾身对大人一直心怀感激。” 说定了之后几个妖怪也不再浪费时间，就兵分两路，一波乔惜和小白前往黄泉，另一波山吹乙女和小黑带着玲子回丰月神社。 ———————————————— 乔惜以前去过黄泉一次。 那次他在入口的地方见到了名为“行香子”的彼岸花妖怪——还有一位性别为男性格奇怪样貌未知的不知名大人。 这么长时间过去，乔惜几乎都要将这两个妖怪遗忘在脑后了，这次踏进黄泉，他又回忆了起来。 “呐，小白桑，你知道黄泉岸边的那位行香子夫人吗？” 小白惊讶的睁了睁眼睛：“大人认识行香子大人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阎魔 “认识倒并不认识，只是曾经见过一次。” 小白诧异的眨了眨眼睛。 ——只是见了一次就已经让行香子大人将名字告知了吗？ 不愧是神明大人啊！ 乔惜完全不知道这个貌似非常可靠的黄泉使者为什么突然就一脸敬仰的表情，不过这不重要，因为接下来小白就已经带着崇敬的表情谈起了那位行香子夫人。 “行香子大人是自黄泉河畔诞生的妖怪。” 黄泉河岸生长着一大片的彼岸花，从春天到夏天，从秋天到冬天，四季盛开的花朵就像火焰一样，将整个河川染红。 ——那可真是一副十分壮观的景象呢。 身为妖怪的行香子，就是从这片彼岸花海中诞生的。 ——寓意着死亡、遗忘和新生的妖怪。 或许是由于生长在黄泉河畔，行香子这个妖怪，也莫名充满了一种“恶魔的温柔”的感觉。 …… —————————————————— 两个妖怪一边说着，一边走着，没多长时间就抵达了阎魔办公的宫殿。 小白并没有进去，只在门口指了指具体位置，就直接离开——找小黑去了。 见到传说中那位阎魔大人的第一眼，乔惜禁不住就呆了一下。 眼前这个坐在案桌前奋笔疾书的青年可谓是将“艳丽”这个词语发挥到了极致，由于角度问题，乔惜这个方向就只能看见他一个侧脸。 金色的瞳仁里面不含一丝感情，极具威严与高贵，注意到有人进来的时候，青年将手头上正拿着的那一页翻过，这才侧头，看向门口。 他冰蓝色的瞳仁睨过来的时候着实充满了心中居高临下的意味，气场强大攻气十足，乔惜差点儿被这独属于黄泉的威势压的呆住了。 ——如果不是这人左脸写着“我不高兴”，右脸写着“我不耐烦”生生将他天生的威严破坏掉了的话。 乔惜：“emmmm……阎魔大人？” 青年阎魔侧头将乔惜打量了一眼，表情有些微妙的道：“丰月神？” 两个人互相确定的对方的身份，乔惜张了张嘴，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先寒暄一下套个近乎，阎魔就跟干脆的开了口： “高天原的神明聚会你一次都没去过，这事儿你自己知道吗？” 乔惜：“？？？” ——聚会？什么聚会？ 高天原还有神明聚会？ 高天原不是传说中神祗聚集之地吗？怎么地还要举行个聚会？ 阎魔这话说出来可没有想着听乔惜解释，他凉飕飕的瞄着乔惜，继续道：“高天原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举行一次聚会，登记在册的神明都需要前往参加，据我所知，几百年的时间，你已经旷了很多次了，上一次丰云野神还询问过……” 他十分意味深长的用了一个“旷”字，让乔惜瞬间莫名产生了一种很久以前在学校时被老师支配的恐惧。 ——对于学校的记忆已经没有了，然而对于这种每次迟到旷课时被老师支配的感觉还记忆犹新，由此可见这种感觉有多么的令人难忘了。 看着乔惜懵逼的表情，阎魔再次将神明不参加高天原聚会的严重性渲染了一遍，然后唇角就微微勾了起来：“帮我一个忙，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将以前旷工的记录全部抹除。” 乔惜：“……” “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也不用去高天原参加聚会。” 乔惜：“……” 直到进来，乔惜就说了四个字以及一个感叹词，接着就全程处于“无言以对无语凝噎”的状态了。 这会儿阎魔说完，挑着眉看过来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显然是等着乔惜的回答——并且看表情，他确信乔惜给出的答案一定是自己想要的。 乔惜：“……” 乔惜咬了咬牙。 ——好气啊！ 你都这么说了，让他还能说什么？ 不过—— “你总得先说一下要小生做什么吧？” 阎魔脸上就露出了志得意满的微笑：“放心，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对你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乔惜想了想，还想讨价还价：“可小生家的孩子还是个幼崽，还很需要人照顾呢。” 阎魔直接嘲笑出声：“在你丰月神的地盘还担心有人会伤害你家的幼崽吗？” 乔惜：“……行吧。那小生的神使还要小生带着去江户找人呢。” 阎魔就很不耐烦了：“妖怪的时间可以说是永无止境，迟上一些时间过去也碍不了什么事儿吧。” 乔惜：“……” 乔惜还想再说什么，阎魔直接就挥挥手：“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也不知道丰云野神有没有将你的事情说给别的神明……” “好好好！我答应了还不行嘛！” “甚好！那么，契约成立！” “等等！契约是什么鬼——” 反应不及的乔惜眼睁睁的看着阎魔伸出指节匀称，骨节分明的手掌向着自己额头拍过来，脸上尤带着惊诧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场景真是莫名的眼熟呢。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 阎魔殿。 乔惜离开后，阎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轻轻笑了一声，眼睛上缚着白色布条，手里拎着一根巨大毛笔的青年悄无声息的出现。 “阎魔大人。” “哦呀，是判官啊。” 阎魔慵懒的瞄了判官一眼，然后抬手将桌子上的文件往过一推： “坐，诺，靠你了。” 判官：“……” 他默然无语的在阎魔对面坐下，道：“阎魔大人，在下目不能视。” 阎魔“啧”了一声，重新挂上一脸“我不高兴”的表情开始低头奋笔疾书起来。 宫殿里一时之间陷入了安静之中。 好半晌，判官突然开口：“阎魔大人，为什么要让丰月神大人去？” ——在下不能替阎魔大人你分忧吗？ 阎魔手中的笔顿了一下，然后撑着脸颊笑了起来。 他是低着头的，因而坐在对面的判官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声音里的意味深长。 “你以为，这世间所有存在都能像丰月神那般轻而易举的打破空间的壁垒吗？” 判官：“诶？” ——空间壁垒？ 什么空间壁垒？ 阎魔抬头，伸手用指尖轻轻的触了触自己的眼睛，表情是一种混杂着悲悯的冷酷：“我的眼睛，可是能看破世间一切虚妄。”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世界 他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将手放下来，兴致勃勃的看向判官：“怎么样？刚刚的话配合动作是不是特别帅气？” 判官：“……” ——行吧，你开心就好。 阎魔看着判官脸上的有趣表情忍不住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他忽然一皱眉头：“说起来，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一样……” 判官睁大眼睛：“诶？什么事？在下可以帮忙吗？” 阎魔：“唔……想不起来了，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 乔惜艰难的撑着下巴盘腿坐在床上，忍不住陷入沉思。 ——事情是这样的。 他原本和山吹乙女去往江户找奴良，途中捡到了一只半妖小姑娘并成功替山吹乙女解开心结，正当他们准确全速前进的时候，就被黄泉的黑白使者拦住了去路。 接着他们兵分两路，他跟着小白来到黄泉见到阎魔并且和阎魔签订了什么不知名的契约…… ——这不对啊！ 乔惜忍不住拍案而起。 说好的丰月神是没有名头的小神明呢？丰云野神怎么可能会问起？ 以及那聚会如果真的这么重要的话他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听说过？ 顺便，最最重要的问题是——阎魔到底把自己弄到什么地方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莫名来到这里，说是要帮忙具体要帮什么忙也没说…… 乔惜抹了一把脸。 ——这阎魔怕不是在搞事情？ 这么想着的乔惜没忍住就一个无力，把自己瘫在了地上，然后下一秒就“嗷”的一嗓子跳了起来。 ——疼死了！ 他这会儿才想起来，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就不受控制的被困在了夹在枝桠间形容凄惨生死不知的一个大胖子身体里了…… 讲道理，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这么疼过！ 全身就跟被人翻来覆去摔打了一整天，然后又被扔到野兽口中被嚼吧嚼吧之后又吐出来一样。 ——没有缺胳膊少腿儿也是不容易了。 当发现一时半会儿从这大胖子身体里出不来的时候，乔惜第一时间就控制着周围的树木植物组成一个空洞将这身体护了起来。 ——也幸亏这里看起来是什么深山老林，环境正好让乔惜充分发挥。 在原地瘫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乔惜就一边用温和的妖力修补着这人的身体，一边翻看着这人的记忆。 ———————————————— 这人的名字有点奇怪，叫糜稽.揍敌客。 乔惜想了想——这大概是个西方的世界吧。 不过等他将糜稽的记忆看完之后，就直接将这个定论给推翻了。 ——这哪里是个西方世界啊，这分明就是个异次元！ 猎人是什么鬼？ 杀手这么光明正大的开展业务是个什么操作？ 对小孩子这么残酷真的没问题吗？ 六岁就开始学着杀人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 考上猎人就能在全世界享受各种特权这也太夸张了吧？ 顺便——这么歧视胖子歧视天赋不好的人不大好吧？ ——尤其是当自己变成这个被歧视的没有天赋的胖子的时候…… 乔惜抖了抖身上的肥肉，深沉的抬手抹了一把脸——等把身体养好了就减肥吧。 这个叫糜稽的家伙是独自一人从家里跑出来的。 他战斗力不怎么样——当然这个不怎么样是和家里那一群天才或者变-态相较而言。 和一般的普通人比较起来，糜稽也算是相当可以的——以他这个年纪来看。 不过这家伙对于计算机方面却十分擅长，尤其处理各种信息，不夸张的说一句，在虚拟的电脑世界中，他也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了。 这不，小家伙前一段时间在网上溜达的时候，无意间发现NGL这个奇怪的自治区中有奇怪的生物出没。 他从小基本上生活在家庭生物链的底端，长这么喜欢的东西除了电脑上的虚拟存在——比如游戏及其衍生的手办之类外，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了。 发现新物种心情十分激动的少年就悄摸摸卷了包袱直奔NGL自治区。 等到了这里，糜稽发现这里果然有奇怪生物出没，而且这种生物具有非常强大的进化能力。 他还来不及表达一下自己的开心，就被袭击了。 ——并不是被那奇怪的新物种袭击，而是被一波群居的魔兽。 ——这车翻的，真是猝不及防。 乔惜过来的时候，正是糜稽被魔兽袭击费尽千辛万苦才逃离然后将自己不小心挂在了枝桠上失去意识的时候。 翻看到这里，乔惜禁不住就吸了一口冷气——这事儿整的，这家伙的原本的灵魂呢？ 没多长时间，乔惜就绝望的发现糜稽的灵魂正在这身体的最深处沉睡——而且还是被自己强大的灵魂压制的不得不沉睡的那种。 乔惜：“……” 他再次没忍住抹了一把脸。 ——行吧，他救了糜稽一命，然后就占用了人家的身体。 这个交易姑且算是公平……吧。 不过就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离开…… 乔惜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就戳了戳沉睡着的糜稽少年。 糜稽十分困难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十分迅速的做出了戒备的反应。 等乔惜挑挑拣拣的将目前的状况大概说了一遍，糜稽的反应…… ——怎么说呢。 应该说不愧是杀手世家出来的吧。 除了最开始的戒备，糜稽在发现自己并不是乔惜的对手之后，就表现的非常识时务，完全是一副顺从的姿态同意了乔惜想要借用身体的要求。 乔惜：“……” 乔惜对他这个反应也是无言以对。 好半晌，才干巴巴的道：“如此，那么，契约成立。” ——乔惜在不伤害糜稽生命安全的情况下获得了这个身体的使用权。 眼看着糜稽又要重新陷入沉睡，乔惜顿了顿，没忍住提了一句：“呐，你有什么愿望吗？” 糜稽沉默不语，就在乔惜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问道：“你可以替我实现吗？” 乔惜就笑了：“神明既然被人类信仰供奉，替人类实现愿望就是神明的职责。” 糜稽不冷不热的“呵”了一声：“真是可惜，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可没有听说过别的神明。” 乔惜：“……” ——这天儿还能不能聊下去了？ 不过就算他没有直说，乔惜还是从他的记忆里知道了他的愿望。 ——唔，作为这么干脆的就同意了的交换，他就姑且帮助糜稽少年将这个愿望实现了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名叫金的猎人 等乔惜将身体上的伤养好了之后，十分震惊的发现他竟然瘦了足足十几斤。 ——好吧也不算十分震惊了。 毕竟养伤期间他只瘫在地上一动不动，饿了喝灵酒，渴了喝灵酒。 糜稽变成大胖子根本原因是他嘴巴一刻都闲不下来，超级喜欢吃各种令人发胖的膨化油炸垃圾食物。 这会儿这么好几天只用最纯粹的灵酒保持能量，身上的肥肉少了一大波也不算什么了。 养好了伤乔惜也不着急，就在这片深山老林里草草在山中树木的帮助下搭了个简易的树屋，然后开始减肥。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乔惜终于成功的变成了一个瘦子——应该说，变成了刚刚好的身材。 说起来对于糜稽乔惜感到最满意的一点，莫过于他这一米八几的身高了。 这会儿恢复了正常体型的糜稽一米八的身高，身材不胖不瘦，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一眼看过去就十分的吸引人的视线了。 他胖的时候乔惜还没注意——都被肥肉挤的变了形他想注意也是注意不到——糜稽的眼睛是形状十分好看的桃花眼，黑发黑眼很合乔惜心意。 这天，乔惜按照糜稽记忆中的训练方法做完一波训练，然后跑去找魔兽当了练习对象，直到满头大汗才跳到小溪里想要洗一洗。 正当他把身上的衣服解开的时候，一个黑发黑眼的健气青年突然出现在溪流边的大石头上。 青年咧着嘴朝乔惜笑了笑，十分自来熟的打了个招呼：“你好啊，溪水超凉快对不对？” 乔惜：“……你谁？” 青年摸着脑袋笑了笑，热情的自我介绍：“我是金.富力士，你叫什么？” 乔惜：金.富力士？没印象。 乔惜思考了一下，虽然这会儿出了一身汗挺不舒服的，不过他也没有在别人的注视下洗澡的习惯，于是他慢条斯理的将衣服整理好，然后无视了金.富力士向着森林更深出走去。 金富力士眨了眨眼睛，显然是没有想到乔惜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了。 不过要是真这么容易就打发了那他也不叫金.富力士了，只见他狡黠的勾了勾嘴角，猝不及防的就对乔惜出了手。 乔惜再怎么说也是上过战场砍过妖怪的神明呢，更何况这一段时间也一直熟悉着糜稽这身体习惯的技能，要是被偷袭成功那他也不用在神明的圈子里混了。 只见他反应十分迅速的躲开金的拳头，身形一个恍惚，就消失在一片斑驳树影之中。 ——这是揍敌客家特有的杀手技能，称为肢曲。 乔惜研究了一下，大概就是利用光影的视线错觉而将自己隐匿起来的技能，干坏事的时候非常方便。 ——他还挺喜欢的。 见到这一招，金笑得更加开怀。 “啊嘞？你是揍敌客家的人吗？我以前见过席巴用这一招。” 他手上动作不慢，嘴里也絮絮叨叨停不下来。 “这一招你用的很厉害啊，比席巴还更熟练几分。 不对，也不是说更熟练，应该说，你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你在这里待了很久吗？” “咦？？？我觉得不大对啊，怎么这里的树木都好像在帮你躲避一样？” “为什么？ 这是揍敌客家的新技能吗？ 还是说你是操作系？什么时候操作系连树木都能控制了？” “巴拉巴拉……” 乔惜终于一个没忍住，我不躲了，直接举了举手道：“好了好了我不打了！你别说话了！” ——一兜头遇见的第一个人类就是这样打起来不用丰月神的能力根本打不过，甩一时之间也甩不开来的，他这个运气也是很棒棒了。 乔惜心塞的擦了擦汗。 金一副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笑眯眯的收了手，问道：“你叫什么？没听说过揍敌客家有你这样的孩子啊？” 乔惜心里吐槽着他把自己称为“孩子”的行为，嘴上老老实实道：“我是糜稽.揍敌客。” 金惊讶的瞪着眼睛将乔惜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你一个人在这里？” “是，我一个人。” 金.富力士实在是个相当健谈又爽朗的人，尽管乔惜一开始并没有要和他多说的意思，在和他唠了一会儿嗑的时候，也就对他讨厌不起来了。 反正已经被金抓住，乔惜索性也放开了，直接就坐下就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他们两个人性格都算是好说话那一挂的。 乔惜是因为阅历和年龄的原因对一些小事都不甚在意，相当温柔。而金.富力士则是天生的热情爽朗大大咧咧。 同时两个人都属于那种见多识广的——虽然见识的不是一个世界，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个人互相忽悠。 金是发现了乔惜对大自然出类拔萃的亲和力，心中虽然知道他作为揍敌客家的人要单干的可能性很小，然而还是想要拐着乔惜跟他一起做遗迹猎人。 而乔惜是在发现了金对新事物的好奇之后，就不遗余力给他安利他所在世界的种种奇人异事，力争挑起他的好奇心——最好是那种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却找不到具体地方满足的好奇心。 不提其中的细节，两个人也算是相谈甚欢（大雾……）了。 本来乔惜锻炼完就已经下午了，两个人打了一波又聊了一波，太阳也就差不多下山了。 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关于妖怪啊神明啊之类的记载，不过乔惜却已经在这里发现了好几只妖怪。 ——都是些不能化形，也不能被人看见的十分弱小的小妖怪。 这些小妖怪也像乔惜世界的妖怪们一样，喜欢在黄昏逢魔时刻出来溜达。 这会儿乔惜和金说话的功夫，就有几个植物的小妖怪跑了出来，好奇的盯着金瞧，还有个胆子大的直接跳到了金的头上，抓着他硬挺的头发晃了起来。 ——小家伙一边晃着一边还朝旁边的小伙伴的说着自己的感受，同时不断邀请着他们也上来一起。 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的乔惜忍俊不禁。 金正说到他曾经某一次在某个遗迹中的所见所闻，就见对面的少年突然侧开脸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金禁不住茫然的挠了挠头发。 ——他刚刚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没有吧？ 明明是非常惊奇刺激的才对…… 第一百五十六章 蚂蚁 注意到金的小眼神儿，乔惜咳了一声，解释道：“我只不过突然想起来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见金一脸怀疑，乔惜索性转移了一波话题：“说起来，我还没有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这里人烟罕至吗？” 金在某些时候，也是非常的好糊弄了——当然这是因为他已经认可了乔惜，所以对于乔惜不想说的事情自然而言的就选择了不去探究。 见乔惜转移了话题，金眨了眨眼睛，也就从善如流的回答起来： “我来这边做研究啊。你呢？” 乔惜瞄了他一眼，笑道：“巧了，我也来做研究。” 想了想，他将糜稽少年发现的关于新物种的信息说了出来，没想到他才说到一半，金就十分惊讶。 “你也知道蚂蚁的事情？” 乔惜：“……不管怎么说，那个物种和蚂蚁也没什么相似之处吧？” 金也不管乔惜的吐槽，登时就来了兴致。 他觉得自己和揍敌客家这位二少爷真的是很有缘分了，以前没见过，倒是不知道揍敌客家还有这样有趣的人——可是比那些一个比一个更狡诈的杀手们有趣多了。 糜稽只是大概知道这里有新物种出没，对于这些新物种具体是什么模样也没有亲自见过，不过根据它们生活习惯研究来看，这个物种的习惯很杂，完全没有任何规律。 乔惜将糜稽的研究向金分享了一波，投桃报李的，金也将自己的情报分享给了乔惜。 作为猎人协会十二支其中一支，并且还是最出色的遗迹猎人之一，金知道的显然比糜稽知道的更多。 不过他也没一股脑儿将所有事都告诉乔惜——也不是说他藏私，而是有的时候，知道了不该你知道的事情的话，总是会带来很多麻烦。 乔惜也不是没眼色的人，听着金讲述里偶尔有些模糊不清的地方，也不寻根问底，只从他说出来的话里提炼出有用的信息。 这一说一直到月上中天，金才意犹未尽的做了总结。 “我还在了解这个物种，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加入。不过目前知道的信息也就是这些了，再具体的还需要更深入的调查。” 乔惜点了点头，将金刚刚说出来的信息迅速的在脑海中捋了一遍。 这种生物是从某处海岸突然登陆的，发现之后被命名为“奇美拉蚁”。 ——更具体的来源被金跳过了，乔惜也并没有再详细询问。 奇美拉蚁是一种通过猎食其他生物进行繁殖的特殊蚂蚁，繁殖出的后代通常都继承了被被捕食的生物特性——这也是为什么乔惜会觉得它们的生活习性非常杂乱的原因了。 毕竟猎食的对象不同，新诞生出来的奇美拉蚁也就依据被猎食者原本的习性成长为不同的个体。 它的繁殖没有一点儿局限性，只要是生物，只要能被女王吃下去，那么奇美拉蚁这个物种就会源源不断的繁衍下去。 ——就如同真正的蚂蚁一样。 工蚁负责筑造安全、牢固并且内部四通八达的蚁穴，同时为女王寻找食物。 而女王停留在蚁穴最深处，负责吃东西，诞下蚂蚁卵。 ——正是因为奇美拉蚁和蚂蚁这种如出一辙的社会形态，所以将其命名为“奇美拉蚁。” 总而言之，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生物，因为它们繁殖不受一点儿限制，只要有活物，就能捕食，继而诞生新的奇美拉蚁。 这样也就导致了，被捕食的物种数量越来越少，而新生的奇美拉蚁越来越多，又成为新的捕食者，时常出现物种因奇美拉蚁过度捕食而灭绝的事件。 目前经过研究，猎人协会已经将奇美拉蚁定为第一级的隔离指定生物。 乔惜将奇美拉蚁的信息整理好了之后，忍不住看向金：“猎人协会里就来了你一个人？” 金点头：“是啊，我过来先调查一下情况。” 乔惜就有些不解：“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奇美拉蚁的危险性，为什么不直接派人把它们消灭掉呢？” 这话说得——金有辣么一瞬间的无言以对。 是啊，为什么不呢？ 因为猎人协会里也都是像自己这样对权力不怎么感兴趣的人。 要说派人来，能过来的都是些打酱油的一星猎人，他们过来，要不就是连地方都找不到，要不然就是直接送菜。 可更高级别的猎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奇美拉蚁虽然说是危险，可这世界从古到今灭绝的物种那么多，世界不照样这么发展过来了？ 真要为了保护物种的多样性而让那些平时桀骜不驯的大佬们过来，猎人协会的人就有一种“杀鸡焉用牛刀”或是“小题大做”的感觉。 金委婉的将猎人协会内部面和心不和的状况描述了一下，乔惜就悟了。 然而悟过之后，他就很纳闷： “呐，我说，你们都没想过，这些奇美拉蚁吃人的话，会不会繁衍出类人的生物——你不是说它繁衍出来的后代都会继承被捕食者的生物特性？” ——乔惜在原本的世界里吃人的妖怪见多了，而且吃的人越强大自身也会变得越发强大这种事情也是司空见惯，所以忍不住就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可金还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啊。 他呆了一下，下意识的反驳：“人类和那些被捕食的动物应该不一样吧？” 乔惜斜睨他一眼：“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那些动物原本在生物链上就处于被捕食的地位，人类又不是。 乔惜瞄着金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就笑了出来： “人类难道不属于动物？人类难道没有被大型食肉动物猎杀的例子？” 金：“……” 金听着听着，眉头就渐渐的皱了起来。 乔惜还在继续吓唬他： “不是说NGL一向十分封闭，每年在这里消失的猎人数量不少吧？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失踪猎人最后的结果呢？他们会不会是被奇美拉蚁捕食了呢？ 别说猎人具有念能力不好对付，蚁多咬死象这话你应当听过吧？ 如果猎人真的被捕食了？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新生的奇美拉蚁会不会继承了猎人的念能力变得更加强大？”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锅你背吗 金简直要被乔惜这一连串的反问问的懵逼了——关键是他懵逼的同时，认真的想了想他话中情形的可能性，竟然觉得乔惜说的还十分的有道理。 他脸色在经过一瞬间的千变万化之后，禁不住化成了严肃。 然后乔惜咂了咂嘴吧，悠然的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嘛，以上都是我瞎说吧，具体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虑。” 金：“……” 金是不知道有一种描述叫做“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不然肯定要用这句话糊乔惜一脸。 不过他虽然平时看着不靠谱了些，到底是个在大是大非面前三观非常正的人物，嘴角抽了抽就开始推断这种猜测的可能性。 这一推断他就越发的坐不住，最后猛然从地上跳起来急匆匆道：“不行！这个消息必须传回协会之中。” 乔惜看着他不甚平静的在原地转悠了两圈，倒是十分镇定： “然而我觉得就算你将消息传回去，协会里也不会有人重视的吧？毕竟你这只是猜测，一点儿证据都没有。” 金怔了一下，脸上隐隐就生出些许烦躁，几秒钟后，他冷静下来，抹了一把脸道： “你说得对，我没有证据。” 乔惜挑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果然，金目光灼灼的转头看向乔惜，眼睛里发出的光芒在黑夜中也是闪闪发亮： “所以我要先找出具体的证据！” 乔惜笑眯眯的，不做评论，然后就见金伸手郑重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人类生死存亡的时刻，我可以信任你吗？” “当然。” 乔惜笑着回了他一句。 “不过我觉得现在我们应该先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再行动，你觉得呢？” 金：“……” 他眨眨眼睛仰头望了眼深蓝色天空中一闪一闪的星光：“……你说得对。” —————————————— 第二天一大早心中已经有明确目标的两个人爬起来休整一番，就开始全方位的调查起来。 虽然他们只有两个人。 可无奈一个是习惯性靠直觉作弊的野兽派，另一个是拥有自然界所有植物好感度爆表的神明系，让两个家伙在森林中调查，用一句“如鱼得水”来形容也是非常合适了。 也没用多少天，两个人就发现了奇美拉蚁筑造出来的蚁穴。 直到此刻，看见那原本恢宏的宫殿，以及宫殿的庭院中堆放的密密麻麻让人看了就不禁头皮发麻的蚂蚁卵，金这才意识到，人类也不过是处在生物链上一层脆弱的存在——没有什么生物是能在绝对顶端上存在的。 金悄无声息的开启了圆，那种有什么东西暗中窥探的感觉差点儿让乔惜一个激动没忍住出手将金的圆给打破了。 索性在最后关头他想起来糜稽记忆中念的使用方法以及金放出的圆里带着的熟悉气息，这才险险没搞出什么幺蛾子。 金只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对劲儿，于是十分警惕的四下里看了看，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过这倒是让他越发的警惕起来。 乔惜干巴巴的咳了一下，欲言又止的盯了金三秒钟，然后状若无事的移开视线。 ——嗯，反正在这里警惕一些也是挺好的，他就不多解释了吧。 金带着近乎是惊叹的神情从那些蚂蚁卵之间小心翼翼的穿过，乔惜就跟在他身后，偶尔好奇的感受一下这些蚂蚁卵没有些诡异的气息。 自从认识了金，乔惜发现直觉什么的真的是作弊的不得了了。 ——明明大家对这里都是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但是金就是能依靠直觉选择要前进的方向。 关键是根据乔惜身为丰月神对自然感受出来的气息发现金选择的路还真是最合适且十分正确的路。 乔惜：这人有毒吧…… 跟着金的身后，相处的时间越久，乔惜就对金越了解。 了解了之后，他就越发的觉得这个人简直是有毒。 据金自我介绍，他已经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了——这一点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可能是这人自身的气质看起来太过元气，这种对什么东西都具有无与伦比的好奇心让人对他的的感觉总是觉得他像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 ——然而实际上他已经是个有着青春期的儿子的中年大叔了。 ——当然，对于中年大叔这一点金是绝对不承认的。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儿子的出生本来就是个意外，如果没有辣个儿子的话，他也还是个宝宝（大雾）呢。 对于他这种迷的不行的自我认知，乔惜就只能emmm……了。 ——他开心就好。 除却这一点儿迷之少年元气感，金在水相当深的猎人协会中也是有头有面的存在。 大概来说，就是，虽然他不时常在猎人协会出现，但猎人协会中充满了他的传说。 ——传说中的人物确认无误了。 乔惜跟着金渐渐的往能量最浓郁的地方悄摸摸前进，脑子里却在思考着金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属性。 正思考的认真，就见金突然停下了脚步。 乔惜侧了侧头，用眼神询问的看向金，金回头给了他一个眼神——然鹅乔惜并没有看懂。 不过他反应很快的拽住金就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 没过多长时间，就有几个奇美拉蚁三三两两的从走廊里穿过，乔惜微微挑了挑眉，视线下意识的落在了金的身上。 他看过去的时候，金的眼睛里由带着不自知的震惊。 等到那几个奇美拉蚁的影子消失在走廊里，乔惜有些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 ——讲道理，他原本一开始也不过是瞎说了一下。 毕竟根据这个世界妖怪界的发展，他也没想着这种奇美拉蚁会真的继承到人类的特性。 ——是的，刚刚过去的那几个奇美拉蚁已经完全具有的人类的基本特征。 ——双足行走，身上穿着人类的衣服，会说具有特定意义的语言。 虽然有些地方依然带着蚂蚁的特性，但是一眼看过去，把当成具有特殊念能力的人类也完全没有违和感。 乔惜瞄着金，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这大概不是自己乌鸦嘴的锅吧。 金在原地沉默了几秒钟，蓦然一脸严肃的看向乔惜：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些奇美拉蚁应该是NGL本地居民。”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金认真的盯着乔惜的眼睛：“这些事情我必须要传达给猎人协会知道。” 他顿了顿，神情有些犹豫，似乎有些不确定接下来的应不应该说出来，不过最终他还是说了出来： “我想，揍敌客家族也需要将这件事重视起来。” 乔惜挑了挑眉，和他对视，回答的十分自然：“当然，这是有关于全人类的事情。” 金蓦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NGL自治区其实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这个国家位于巴耳萨诸岛·米泰联邦的西端，国境以外全是汪洋大海。 该国以保护自然为宗旨，并舍弃了机械文明，主要交通工具是马，99%的国民是名为Neo Green Life团体的成员，剩下1%的国民则是来支援的自愿者，故以NGL命名。 NGL自治国被称为“入国最难的自然保护区”，因为入国之前必须先跨过NGL与邻国罗卡里欧之间的河流，通过用大树建成的检查所兼大使馆，并且接受极为严格的入国检查，包括访问理由检查.所持物品检查和精密检查三个步骤。其中，精密检查的过程中甚至会使用医疗机器来检查入境者体内是否藏有违禁的机械用品。 所以目前不管是金还是乔惜身上，都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联络外界的工具，所以要将这个事情通知出去，就必要亲自出去一趟。 揍敌客家族因为其特殊性，乔惜可以确定，只要自己以糜稽的壳子回去将整个事件说明，揍敌客家会因为无条件的信任家人而将奇美拉蚁重视起来。 ——然而猎人协会就不一定了。 金在猎人协会里是隶属于十二支其中一支，但他并不时常出现，协会里的诸位可能会因为听说过他的名字事迹因而对他感到佩服，但却不能信服。 ——就好像，你知道有这么个人，他很厉害，很强大，做出了很多常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突然有一天，这个人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这个世界要毁灭了。 你的第一反应不会是相信——反而是会怀疑。 这个人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有什么证据？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这些大人物是不是又要暗地里搞出什么大动作？ 值得怀疑的地方实在太多，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不会是无条件的信任。 就算金天生自带了满点的亲和力，但是能在猎人协会里生存下来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信任别人。 金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于是尽管看起来十分冷静和乔惜商量着，心里却着实有些烦恼。 妖怪对人类的情绪向来十分敏感——尤其是属于负面的情绪——乔惜就十分轻易的发现了金掩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波澜。 认真的想了想，他突然打断金的话：“那个，有没有一种念能力，可以让人在一个地方看到其他地方的影像？” 金眼睛猛然一亮：“对啊。我们可以找一找具有这种特殊念能力的人！” 乔惜抿唇一笑：“这件事交给我就可以了，不才在计算机方面还算擅长。” 金大笑起来：“那真是太棒了！谁不知道揍敌客家的情报收集是最全最迅速的。” 两个人商定，也不多做耽误，只将地方标记了以后就动身离开了NGL自治区。 考虑到他们离开之后这些奇美拉蚁会不会有什么动静，乔惜用一壶灵酒作为交换，让几个小花妖盯着奇美拉蚁的巢穴。 糜稽的记忆里计算机实在是非常容易，乔惜承接了他的记忆，顺便在赶路的途中对于这方面知识熟悉梳理了一番，等出了NGL后，他自认对其理论方面已经是非常熟练了。 金对他也是很信任，租了间屋子买了电脑任由他捣鼓起来。 买回来的电脑比较普通，乔惜先是按照糜稽的记忆进行了各种改装，又装了好几层糜稽专属版防火墙，这才打开了揍敌客家的情报网站。 他这边登录没多长时间，揍敌客家就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 ——也是糜稽离开家的时候只言片语都没留。 揍敌客家虽然说对糜稽不重视了些，但他在计算机方面也真的是得天独厚的天才。 就他不见踪影的这几个月时间，揍敌客家的网站差点儿都被人攻破了，还好糜稽很早设置了紧急触发式防火墙，才免了揍敌客家丢了大人。 鉴于种种缘故，揍敌客家目前对于找到糜稽这件事还是相当上心的。 不管糜稽是死是活，也是要先找到踪迹再说。 若是糜稽不幸被别人杀死了，他们无论也是要弄死凶手的——就算不为给糜稽报仇，也要维护好揍敌客家的名头。 这会儿见糜稽出现，正好伊尔迷有任务要出，席巴当下就拍板了让人把糜稽赶紧带回来。 伊尔迷是揍敌客家的长子，在三子奇犽还没有出生之前，他是完全按照标准的继承人来培养的。 他资质卓绝，具有一切杀手应该具备的良好品质，家里所有人都对他十分满意——这个所有人指的是揍敌客家的长辈。 作为长子，伊尔迷从小当仁不让的担任着管教弟弟们的重则。 揍敌客家的弟弟们一个个在伊尔迷的教育下，成长的十分茁壮（大雾）。 虽然他最喜欢的是奇犽，但糜稽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这次糜稽突然失踪，伊尔迷当时就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也因此，他是对糜稽的踪迹最为上心的一个。 这会儿乔惜故意暴露了行迹，伊尔迷都不带犹豫的，立马就接了一个距离糜稽最近的任务，然后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等糜稽找到具有投影机能力的念能力者的时候，伊尔迷也正好抵达。 这天天气十分晴朗，乔惜坐在屋顶上，咬着早点吃的认真。 ——他昨天晚上就已经找到了距离最近的那个念能力者的踪迹，金是个急性子，当下就出发去找那人，乔惜则是说要留在这里等人。 金想想找个人原本也不需要他们两个都去，也不多说什么，就独自出发了。 于是这会儿就剩下乔惜一个人。 他吃饭向来是慢条斯理——妖怪本来就不需要人类的食物来充饥，就算吃，那也不过是个仪式。一开始糜稽那无底洞的胃还让他很是艰难的习惯了一番才适应。 第一百五十九章 伊尔迷 正当他吃完买来的早点，还有些意犹未尽想要再来一份时，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少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距离他不远处的的瓦片上。 乔惜侧了侧头。 美少年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张口吐出来一句：“你谁？” 乔惜：“……” 美少年长相十分精致，就是审美有些猎奇，一身衣服整的跟机器人似的，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挡住美少年那出类拔萃的美貌。 ——根据糜稽的记忆，这美少年是叫伊尔迷.揍敌客，以血缘关系来看的话，他应该叫大哥。 这么寻思着，乔惜酝酿了一下，喊了一声：“大哥。” 美少年幽幽的瞅着他，一双黑的无神的眼睛里也看不清是个什么情绪，让乔惜心里莫名的有些虚。 ——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被这么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看的发虚，说出去他大概是要被笑死了。 美少年不说话，乔惜就跟尴尬，沉默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废话：“那个……你找我啊？” 伊尔迷视线在乔惜身上扫来扫去，最终落在了他那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上，然后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说，他们揍敌客家根本就没有长得丑的。 他本来还以为小时候玉雪可爱的小糜稽长大之后就长残了，如此看来原来是太胖了。 ——不过他现在瘦了看着好看，照片也应该提一提价格了。 ——毕竟美人和丑逼是不一样的。 乔惜眼睁睁的看着美少年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里轻轻一敲，然后低头，四平八稳道：“既然你已经出来了，就不用回去了。” 乔惜：“？？？” 他惊讶的睁大眼睛看向伊尔迷。 ——要不要这么快就翻车？ 他还想着等搞定奇美拉蚁的事情之后要帮助糜稽变强并且改变家里人对他的态度，这才第一面糜稽家大哥就扔过来一句“你不用回去了”！ ——猝不及防。 ——这揍敌客家的人该不会是有什么识别家人的特殊技巧？ 他睁大眼睛，看着伊尔迷一时就有些懵逼。 伊尔迷歪了歪脑袋，心中禁不住有些嫌弃——虽然外表看起来赏心悦目了些，不过他这个弟弟内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蠢笨。 看在乔惜和他心意的外表的份上，伊尔迷想了想，一言不合就掏了刀子……不是，掏了钉子。 作为控制欲爆表的长子，伊尔迷的念能力是十分合他心意的操作系，并将其开发出了各种能控制自家不听话的欧豆豆的工具。 此时见了崭新（大雾……）的糜稽，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无误之后，伊尔迷立马就跃跃欲试的想要试试这么长时间没见，他这个二弟除了瘦了一波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长进的地方。 在糜稽的记忆中，乔惜对伊尔迷这个套路已经十分清楚了——这家伙每次出门回来之后，就要抓着几个弟弟轮流调-教一番，势必要确立自己身为长男的威严。 乔惜就emmm…… 他心里吐槽个不停，动作却不敢大意。 虽然他自认活的时间久了，不过妖怪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大雾）向来大都是光明正大，打起架来也是拼妖力的雄厚度。 这会儿猛地一来揍敌客家这种神出鬼没的风格，乔惜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幸好糜稽的身体虽然使不出来，但他记忆里对这些技能倒是清楚的很。 不过尽管这样，从记忆中提取出来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就算只有那么一瞬间，也足够伊尔迷这个专业杀手出身的人将他翻来覆去的折腾好几遍了。 乔惜：“……” ——宝宝心里苦，但宝宝是个有逼格的妖怪，所以宝宝不说。 伊尔迷将乔惜试了一番，越试就越激动，到最后身上的念能力混杂着杀气喷薄而出，刺激的乔惜差点儿切换成了当年在战场上的状态。 不过乔惜是个有节操的妖怪，既然占用了人家的身体，那就不会使用超出这身体原本应有技能的范畴——咳，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细节除外。 他这段日子也没白过，将揍敌客的一系列技能使的炉火纯青。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他表现的越熟练，伊尔迷就越兴奋。 可不得兴奋了。 糜稽这孩子天赋实在不大好，关键是人还懒得不行，自从明确了自己武力值低微这个定位，他就彻底的放弃了挣扎，沉迷于网络（大雾）之中，让伊尔迷时常忍不住想要弄死他。 ——要相信，伊尔迷口中这个“弄死”绝对是字面意义上最实诚的弄死，不带一点儿虚的。 于是这会儿，在发现这一段时间不见，糜稽竟然将他们家的技能都修炼的这么熟练了，伊尔迷就兴奋的——更加想弄死他了。 乔惜：“……” ——这人有毒。 两个人打起来的状态看起来相当的炫酷——虽然杀手的技能很低调，但是伊尔迷在面对弟弟的时候却相当喜欢将其表现的十分花哨，当然更重要的是看起来有压迫感。 乔惜心里那叫一个苦啊。 他怎么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奇葩，对自家亲弟弟下起黑手来都毫不手软。 要不是记忆伊尔迷对几个弟弟都是这种态度，乔惜都要怀疑糜稽这家伙该不会不是亲生的吧。 ——毕竟没减肥之前只看脸的话，糜稽和伊尔迷家如出一辙的猫眼瓜子脸还真不是一个画风的。 正当乔惜也渐渐的被打出火气的时候，昨晚离开的金终于回来了。 他十分热情洋溢的卷着狂风呼啸而过，让互相戒备的两个揍敌客很快就转移了视线。 “啊嘞？发生什么事了？” 金一手拎着一个不明物体，站在屋檐上，盯着一片狼藉的院子，一脸茫然的挠了挠头发。 乔惜：“……” 乔惜无言以对。 ——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才好呢。 伊尔迷浑身的杀气的已经收敛的干干净净，乔惜琢磨着他应该不会再动手了，刚准备想要将两人互相介绍一下，就见伊尔迷面无表情的开了口。 “刚刚你占用了我一小时三十六分十七秒，一秒一亿戒尼，共计***，给你打七折，最后***。” 美少年噼里啪啦一顿一顿口算，然后睁着乌黑的眼睛盯着乔惜： “正好我出来的时候为你接了一年的任务，我会直接将这些算在我的卡里。” 第一百六十章 莱恩泽尔 从他一开口就禁不住心生不妙的乔惜：“……” 从一脸茫然变为目瞪口呆的金：“……” ——大兄弟，你这么财迷你家里人知道吗？ 等乔惜忍不住糜稽的记忆里将伊尔迷其人再次扒拉了一遍之后，他就确信了。 ——嗯，这大兄弟这么财迷，他家里人是知道的。 毕竟能做到不但坑外人，坑起自家人也是这么毫不手软的人才也是不多了。 乔惜难得的哽了一下，决定跳过这个话题直奔重点： “NGL出现了一种新型极具危险的奇美拉蚁，若是任其发展甚至会威胁到人类的生存——” 他眼睛对上伊尔迷幽深的不见一点儿光亮的瞳仁，语气中不禁带出了一些斟酌的意味： “揍敌客家也许应该对此进行调查，你以为呢？” 伊尔迷幽幽的看着乔惜，虽则看起来面无表情的样子，然而乔惜出奇的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惊讶。 ——大概是没有想到，他这个一向不事生产沉迷二次元并且热衷于挑事儿搞事情的弟弟竟然还有这样靠谱的时候吧。 回忆起记忆中糜稽每次搞事情的心理路程，乔惜就觉得—— 这个世界果然是有毒啊！ 小朋友的出发点是很单纯的想要找个存在感，然而可惜自身先天的硬件就跟不上，加之家里人又对奇犽那个天生就有绝强的天赋却不好好珍惜的家伙无限宠爱，就让糜稽心里羡慕嫉妒的很了。 就像是，你心心念念梦里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在其他人眼中竟然不过是个累赘。 糜稽对于让家里人认可这件事越是渴望，在看到奇犽总是漫不经心想要逃离却还是能够被宠爱的时候心里就越是不平。 ——这样的感觉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了的。 更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秉持着“弱即是原罪”的猎人世界。 …… 乔惜这样晃神了几秒钟，伊尔迷已经从善如流的在金的示意下坐下来想要听一听这件事详细的经过了。 ——不得不说他能这么温顺的坐下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金的气息实在是相当强大。 最起码如果不是拼着两败俱伤的念头伊尔迷感觉自己并不能杀了这个看起来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青年。 ——遗憾的是，作为一个攒了数不清的戒尼为家底的财迷杀手，就算是看在他银行卡上可观的数字的份上，伊尔迷对他这条命也珍惜得很，两败俱伤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 乔惜觑着金和伊尔迷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确定了各自应该做的事情，还不等他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两个人就已经达成一致，伊尔迷起身，扔下一句类似于“这件事解决了之后再找你事情希望你不要被那些蚂蚁搞死”的话，就干脆利落的消失了。 乔惜：“……” 金站在桌子前，摸了摸下巴，又瞧了瞧乔惜，忍不住就感叹了一句：“虽然都是姓揍敌客，但是这个家伙和你还真是一点儿相似之处都没有啊……” 金一边说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钱包。 ——要不是他向来穷惯了并且恰好将最后的戒尼都用来请那个拥有“投影器”的念能力者的话，他严重怀疑他这个用了好几年的破包都保不住。 金“啧”了一声，瞧着乔惜一脸无语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索性摇了摇刚被他扔在旁边一直处于眼冒金星懵逼状态的“投影器”念能力者，笑眯眯道：“呐，刚刚我们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他也不知道是在问还是在单纯的做一个陈述，反正那个黑乎乎的不明物体对上他笑得弯弯的眼睛，下意识的就是一个瑟缩，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似的，忙不迭点头：“听到了听到了。” ——其实他清醒过来之后只迷迷糊糊听了个尾巴，就大概是伊尔迷表示如果他们能成功的将那些蚂蚁的情况录了影，要给他们揍敌客家发一份这里，之前到底说的什么他其实一点儿也不知道。 然而看着金阳光灿烂的笑容，念能力者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敢说什么。 ——金带他过来的时候虽然确实是留了戒尼不错，但是那么一点儿戒尼可没有让他就这么跟着一个陌生人走的道理。 金满意的点了点头。 乔惜瞟了他一眼，饶有兴趣的蹲在一身狼狈的念能力者跟前，问道：“呐，你怎么称呼？” 莱恩泽尔抬头看着乔惜，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抓他过来的青年和眼前这个少年都是笑眯眯的样子，他看着青年的笑容忍不住就冷汗“嗖嗖”的冒，而看着这少年的时候却忍不住的就放松下来。 ——大概是这个少年眸中的神色太过温柔。 他呆呆的看着少年笑着抬手将额前垂下来的碎发撸到头顶，歪着头问着自己的名字，莱恩泽尔心里陡然跳了一下，回道：“我叫莱恩泽尔。” 乔惜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初次见面，我是糜稽——听说你的念能力是‘投影’？” 见莱恩泽尔点头，乔惜忍不住就提出了更多的问题：“你的念能力有什么限制吗？最长能持续多长时间？投影的时候对距离有要求吗？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环境限制？……” 他巴拉巴拉的问了一大堆问题，金对这些问题同样好奇，因而也没有阻止，索性和乔惜蹲在了一起，两双不同风格却一样褶褶生辉的大眼睛专注的看着莱恩泽尔，让他不自觉的就抖了抖。 不过他对于乔惜实在是相当的有好感，又对于在抓他的过程中显露出绝高武力值的金十分敬畏，就算这年头没有哪个念能力会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念能力的细节，他还是没敢反抗。 脑子里将这些问题过了一遍之后，莱恩泽尔十分配合的将自己念能力的限制条件都说了说。 ——索性和乔惜先前在网上查出来的并没有多大出入，甚至比网上表现出来的更灵活一些，这让金和乔惜同时松了一口气。 ——有了录像，他们就有足够的证据说服猎人协会对NGL的哪一们进行处理。 金和乔惜对视一眼，忍不住露出笑容：“运气不错。” 乔惜点点头：“确实运气不错。” 两个人相视一笑，十分默契的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各自开始行动。 第一百六十一章 探查蚁穴 鉴于乔惜对NGL的丛林十分熟悉，并且擅长于隐匿，所以他负责带着莱恩泽尔用念能力具现化出的类似于摄像机的物体潜入奇美拉蚁的巢穴，而金则带着莱恩泽尔保证他的安全。 ——一开始金并不同意让乔惜这么一个看起来风华正茂的未来花朵来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过两个人切磋之后金不得不承认，这个揍敌客家的二少爷确实在隐匿这一方面十分擅长，不说其他，这方面技能点已经点满无疑了。 乔惜将“摄像机”挂在了脖子，将自身的气息调整到和周围的花草树木一致的状态，然后才悄无声息的向着之前和金探索过的奇美拉蚁的巢穴走去。 从外表来看，整座宫殿比较起来和乔惜上次过来时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等走到院子里，乔惜就陡然发现，庭院中的蚂蚁卵多了许多。 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蚂蚁卵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整个院子，一眼看过去，竟然只有中间一条小路上是空着的。 乔惜想了想，用妖力将“摄像机”遮住，然后将上次见过的小花妖们唤了出来。 这个世界的小妖怪们长的都十分娇小玲珑，这些诞生自花朵中的小花妖更是精致小巧的不像话。 乔惜将自己属于丰月神的气息稍微放出来一些，那些小花妖们就一个个的挥舞着小翅膀从花朵中浮现，亲昵的围在乔惜身边飞舞。 “大人，您来了。” “大人，我们都有听从您的吩咐，很认真的盯着这里哦。” “大人……” 小花妖们十分热情，围着乔惜叽叽喳喳的表达着自己的欢喜之情，那样充满生机活泼可爱的样子让乔惜嘴角忍不住就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伸手让一只花妖落在手掌中，他四下里看了看，将自己藏在了一棵大叔上，然后和这只小花妖沟通了起来。 根据小花妖们的描述，目前，果然已经有些具有思考能力的类人形奇美拉蚁袭击了来NGL自治区的念能力，并且将这些念能力者的尸体搬运到了宫殿深处的地宫之中。 “那些人类即便是已经死亡了，气息和普通人类相比较起来也是有很大差别的，想必那就是大人所说的念能力吧。” 乔惜禁不住心中一凛，皱了皱眉头，问道：“我上次来时，院子里放着的蚂蚁卵中现在有没有已经出生的？” “有的哦。” “有一小半的怪物已经从卵里爬出来了。” “那些怪物还会说人类的语言呢。” “嗯嗯，而且长的超级丑的。” “……” 小花妖们你一言我一语，将乔惜和金离开NGL期间寻找特殊念能力者时这座写作宫殿读作蚁穴的地方发生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其中夹杂着小花妖们极具个人特色的小嫌弃也是让乔惜有些忍俊不禁。 听完，乔惜指尖溢出来一些莹绿色的光芒，在周围的小花妖身上一一点了点，才笑眯眯道了谢。 无论是乔惜温和的道谢还是他指尖那温柔的气息让小花妖们都十分受用，直到乔惜表示自己要进到宫殿深处再详细调查时都依依不舍。 更甚至还有几个勇敢的小家伙自告奋勇说她们之前进去过，已经认识路，要带着乔惜进去。 乔惜想了想，索性这个世界里的生物似乎都不怎么能看到妖怪，也没有拒绝小花妖们的好意，就任由几只小花妖坐在自己肩膀上或是衣服里指挥着方向。 乔惜一边走着一边四下里观察着，越看心里就越是感慨。 ——如果那只蚁后现在的食物是人类的话，那就代表着目前院子里的蚂蚁卵前身都是人类。 ——这数量猛地看起来还真是让人禁不住生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乔惜咬咬牙，将摄像机对准了这些蚂蚁卵细细的拍摄了一番——有一部分蚂蚁卵看起来偏透明，从外面就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其中蜷缩着的类人形的生物。 大致将院子拍摄了一遍，乔惜收敛起气息想着宫殿更深出走去。 根据他和金两个人之前的探索以及根据蚂蚁的习性进行的推测，奇美拉蚁蚁后很有可能就居住在宫殿下方的巢穴之中。 向着小花妖们确定了这一点，乔惜就不再多犹豫，直接就奔着最深处去了。 宫殿里看起来和人类居住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非要说的话只是看起来空旷了许多，一看就感觉很没有人气。 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气场上的感觉，一般人的话大概也意识不到这一点。 沿着小花妖们指的路，眼前的路渐渐的就狭窄起来，从长长的地宫楼梯走下去，一股阴郁且充斥着潮湿气息的腥风扑面而来。 乔惜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用挂在脖子上的“摄像机”将地宫中的所闻所见尽数拍摄下来。 地宫中的地形十分复杂，看起来十分雷同的通道四通八达，不同的方向指向不同的地点，这其中只有一条正确的路是通往奇美拉蚁后产卵的洞穴。 索性乔惜身边还有那些小花妖们一直跟着。 那位念能力者具现化出的“摄影机”只能投影画面，却不能同步传递声音，所以乔惜只让那些小花妖们注意不要出现在镜头之中，其他的就无所顾忌了。 “真是多亏有你们在，要不然我一定会在这里迷路的。” ——说迷路其实也不一定，不过要花费很长时间却是肯定的了。 “我们也很高兴能帮到乔大人哦。” “对呀对呀，很高兴。” “这边的气息真令妖讨厌。” “嗯嗯，还是乔大人身上的气息最舒服啦。” “超级喜欢乔大人啦。” 乔惜说一句话，几个小花妖就欢欢喜喜的争着回话，也是幸亏这个世界的生物们都不怎么能意识到妖怪的存在，要不然他们说话的声音肯定要将那种码字引过来。 乔惜笑眯眯的听着她们说话，手上的动作不停，没多长时间，就渐渐的接近了蚁后产卵的洞穴。 这一路上过来的还算平静。 ——不说乔惜原本就擅长隐匿气息，更何况小花妖们也分工十分明确的指路的指路，探查方向的探查方向。 第一百六十二章 猎人协会 “乔大人……” 乔惜疑惑的侧头，看向自己肩膀上的小花妖。 “怎么了？” 小花妖皱着眉头，小小的手指紧紧的抓住乔惜垂在肩头的一缕头发。 “好，好难受……” 乔惜眨了眨眼睛，恍然注意到，原本活泼的小花妖们已经有一段路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了。 他停下脚步，用妖力将“摄像机”遮住，然后将几只小花妖捧在手里，有些担忧的道： “怎么了？哪里难受？” 粉色头发的小花妖跪坐在乔惜掌心，仰头注视着乔惜充满担心意味的浅金色大眼睛，脸颊上突然就涌上来一股热意。 ——乔大人的样貌还真是好看啊！ 比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类还要好看。 乔惜眼睁睁的看着小花妖的脸在他的注视下越来越红，心里就更加担忧了。 他禁不住伸出手指，用一根食指以一种十分轻柔的力道触了触小花妖的脸颊，越发的忧心忡忡： “突然发热了。 怎么办？ 是因为这洞穴的缘故吗？ 还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晒太阳？ 花妖的话，难道也需要像花朵一样定时的沐浴阳光吗？ ……” 乔惜还自顾自的进行着各种不靠谱的猜测，被乔惜触碰过脸颊的那只小花妖这会儿简直已经要炸了，其他也有些虚弱的坐在乔惜手掌中的小花妖们就十分的羡慕嫉妒。 “才不是呢！” “我们没有需要晒太阳。” “我们和普通的花朵才不一样！” “……” 小花妖们十分认真严肃的反驳了乔惜，于是乔惜歪了歪脑袋，一脸茫然的问道：“这样……那她的脸怎么这么烫？ 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出来，我会担心的。” ——他还特意探查了一番，也没有什么令人不舒服的气息。 要说血腥气的话从进来这里就有了，也没有见一开始小花妖们觉得难受。 乔惜心里细细回忆着这里和其他的地方的不同，一边分神等着小花妖们的回答。 “……” 小花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集中视线看向那只幸运的被乔大人触碰到脸颊的花妖，十分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说是被乔大人触碰感觉太幸福而脸红的话，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呢。 沉默了几秒钟，有一只机智的花妖从善如流的转移了话题： “是气场哦。” “气场？” 乔惜有些疑惑，不过同时，他也静下来细细的感受起这里的气场来。 “这里距离奇美拉蚁后产卵的地点已经跟近了，那股气场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奇美拉蚁”这个称呼是从乔惜这里听来的，这些小花妖们就学以致用了。 “嗯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前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这股气场。” “是这样。之前那只蚁后的气息……诶？不是蚁后？” “诶？” “真的！不一样呢！” “咦？为什么？” 小花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单纯天真的她们完全不明白说好的蚁后为什么突然气息就变了。 ——也不是说从一种气息变成另一种气息，而是，原本的气息渐渐的微弱，另一股比以后原本的气息更加强势更加具有侵略性气息反而越发的强盛起来。 “为什么呢？” 小花妖们不明白，乔惜心里倒是有了一些猜测。 想了想，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反而是按照小花妖们的描述，认真的感受起两种气息的不同来。 几分钟后，他当机立断的选择了撤退。 ——————————————— 将手中的“摄像机”还给莱恩泽尔，乔惜和金两双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他处理被乔惜录下来的投影。 ——讲真，其实他并没有看懂什么就是了。 没多长时间，莱恩泽尔就将东西处理好，最后生成了一个录像带。 “诺，好了。” 乔惜看了一眼金，伸手将录像带接过来，侧头问道：“这样就好了吗？这个录像带要播放有什么要求吗？有没有特定的播放器要求之类的？” 莱恩泽尔揉了揉头发，回道：“没有要求，普通的播放器都可以。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接道：“由于这录像带是念能力生成的，所以并不具备复刻的能力。” “哦……也就是说世间仅此一个，丢了或是损坏就没有了。” 旁边的金十分准确的抓住了重点，并说了出来。 莱恩泽尔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依旧是慢慢的点了点头。 乔惜笑了一下：“这种念能力本来就不常见，有所限制也很正常。 不过无论如何，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对的，你帮了很大忙，谢谢了。” 金爽朗笑着道了谢，这让莱恩泽尔有些惊讶的微微睁了睁眼睛，乔惜瞧着他脸上的表情，禁不住就想笑。 莱恩泽尔大概是最开始的被金虐的狠了，之后就一直对金怀着无比的敬畏情绪——也是相处的时间太短，让金没有足够的空间发挥出他出色的亲和力。 反正当印象中说是狂霸酷炫和“谢谢”这个词仿佛都不沾边的金突然表现的这么爽朗率直，莱恩泽尔还真是一下子给惊着了。 乔惜忍笑转过头，金就十分无辜的挠了挠头发。 “唔，你想说什么吗？” “不。我并没有什么想说的。” 几句尬聊之后，莱恩泽尔倒是出奇的放松下来。 金是个相当果断的人，既然证据已经到手，他也没有要再耽搁的意思，直接就选择了动身。 “那么，你们要不要去猎人协会玩一玩？” 乔惜抽了抽嘴角。 ——猎人协会这么一个在大众眼中非常高大上的组织用“玩一玩”来修饰怕是不大合适吧。 不过……平心而论，他对猎人协会还挺感兴趣的。 毕竟不管是作为杀手还死宅的糜稽还是自一来就在与世隔绝的NGL自治区里奔波的他自己，对“猎人协会”这个组织向来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会儿难得有机会能近距离接触一下，就此放过还真是有些可惜了。 ——当然，也是因为既然发生了奇美拉蚁这种大事，想来揍敌客家也会派人来和猎人协会进行洽谈吧。 大事来临那些大佬们总要开会研究研究，这个套路他还是懂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协会二三事 莱恩泽尔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前往猎人协会——虽然说作为一个具有特殊念能力的念能力者，他其实对猎人协会这个组织是怀有一定程度的憧憬之意的。 然而，由于金先前的暴力行为让他心中产生了无比的阴影，深觉自己这样鸡肋的念能力还是乖乖蹲在老家结婚生孩子就好，像猎人协会这样高大上的地方他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合适。 金是不知道莱恩泽尔内心深处的想法——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大概也不会说什么。 ——因为以金的观念来看，莱恩泽尔有这样的想法是非常的有自知之明的表现。 这样很好。 在这个世界上，知道自己斤两并不刻意作死的人会生活的相对来说轻松些。 乔惜心里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因而虽然觉得莱恩泽尔这个人以及能力都挺有趣并且深具研究价值，却也没有强行要他跟着一起去猎人协会。 他们两个是搭乘飞艇抵达猎人协会的。 ——说起来乔惜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名为“飞艇”的交通工具。 乔惜觉得这个世界科技的发展程度就很迷。 明明最通用的交通工具是飞艇来看，这应该是个科技非常发达的世界，甚至很有几分科幻的意味在其中。 然而实际上，根据糜稽的记忆以及他目前的所见所闻，这会儿最先进的电脑竟然还是那种相当老式的大头机器。 乔惜就emmm…… 废话不说，等他们到了猎人协会，才知道这个时间段正举行第287期猎人考试。 乔惜：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考试！ 这么想着的同时，乔惜忍不住回忆了一下，糜稽小朋友似乎也没有考过猎人呢。 ——唔，他们要是能早来一段时间说不定他也能趁机考上一波呢。 不过这会儿是已经错过无疑了，真要考的话也只能等下一期。 乔惜对猎人协会并不熟悉，对其的了解仅限于揍敌客家的情报系统，具体的情况在没有亲眼见过的时候他并没有要下定论的爱好。 和他比起来，金在这里就相当的如鱼得水了——应该说，猎人协会的成员们对他的态度实在是相当的奇怪。 崇敬的就恨不能将金捧到天上去，而讨厌的则是看着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这个两极分化的状况让乔惜也是有些懵逼。 不过在金和以前认识的老朋友唠嗑沟通的时候，乔惜倒偶然得知了这一届的猎人考试金的孩子也参加了。 ——听工作人员描述说是一个和金非常相像，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更加有趣的孩子。 乔惜简直都不敢想象。 金这么恶劣的人突然乘二还真是让人有些承受不来。 想是这么想，等金出来后他还是顺手在金耳朵边提了一句关于小杰的事——小杰是金孩子的名字——然后他就有幸见到这位永远一脸爽朗笑容沉稳无比的大佬变脸的场景。 “什么？！！” 乔惜对于他这么大反应很适合有些不明所以，只茫然的歪了歪头：“三桥先生是这样说的，这一期的猎人考试中有一位叫做‘杰.富力士’的考生没错啊？” 金：“你说谁？！” 乔惜瞧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确定的试探道：“三桥先生？” 金嘴角抽了抽，无力的摆了摆手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哦——那么，你要去见他吗？听说那孩子来考猎人就是为了找你呢。” 原本下意识就决定赶紧撤离猎人协会前往NGL的金听到乔惜这么说，脸色就有一瞬间的复杂。 乔惜并不知道金这个父亲当的多么丧心病狂，甚至于自家孩子一出生就直接将小孩儿扔给小姨子自己东南西北的四处浪。 ——这导致小孩儿长大后得知自家父亲是因为做一个出色的猎人而从来没有回家看过自己之后就对猎人这个职业生出了相当大的执念。 于是他对于金的反应就很不理解了。 不过他向来不会为难人，见金一副自己有难言之隐的样子，也就从善如流的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如何？关于奇美拉蚁的事，猎人协会怎么说？” 金觉得这位揍敌客家的二公子实在是一个相当贴心的人了——贴心的简直都不像是从杀手世家走出来的。 这样的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金脸上接着就露出十分阳光灿烂的笑容。 “那些人啊，当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得要等到事情发展到无法收拾的时候才会重视起来。 哼，迟早要死在贪欲之上。” 乔惜：“……” ——虽然心里明白你大概是被气着了，但是用这么一副阳光灿烂的表情说这样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呢。 乔惜有些不淡定的斜了金一眼，听他轻描淡写的补充了下文： “所以，我就将‘棺材’放在了他们眼前。 唔，最后的结果也算差强人意。” ——可怕！ 乔惜瞄着金嘴角满意的笑容，忍不住默默的往远处挪了一步。 ——这个人在用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说着什么可怕的话啊喂！ ——说起来那个叫小杰的孩子真的和金非常相像吗？ 心里觉得可怕的同时禁不住更加好奇了呢。 咳。 秉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乔惜对金的行为进行了高度赞扬： “那挺好的。无论如何，最后的结果是让猎人协会重视起奇美拉蚁，其中的过程倒是不怎么重要了。” 他这样说了一句，换来金一个似笑非笑的斜睨。 两个就在这个城市暂时住了下来——猎人协会的人原本是非常热情的邀请他们住在协会内，不过金不耐烦应付协会里各种目的不明的猎人们，于是无情的拒绝了这个请求，反而带着乔惜随便定了一家旅馆。 索性拥有猎人执照的金定起旅馆也相当方便。 金原本是想说完NGL的事就撤——他总是担心自家那个崽子一言不合突然出现，不管怎么说，他心里其实还并没有做好见他准备。 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自己的渣爹属性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乔惜真的是目瞪口呆，顺带的连对金之前留下的“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了些但是实际上是个非常靠谱又强大的好人”这样的印象都不由自主的改变了一些。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小杰和奇犽 金听着乔惜带了一连串修饰词的描述语也是禁不住十分汗颜。 不过尽管是被吐槽了，金依旧没有要去见一见那孩子的打算，并且还说的振振有词： “既然他打定主意要成为一个优秀的猎人，那么我就不应该现在出现而打扰他。” 乔惜：“……” 在听到金上述一段话后，乔惜默默的盯了他三十秒，表示无言以对。 既然金不想见，乔惜也懒得咸吃萝卜淡操心，两个人索性就每天闲的没事到处溜溜哒哒，等着猎人协会研究好对于奇美拉蚁最后的处理方案。 也没用多少天的时间——毕竟也算是关系到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了——最终结果就出来了，乔惜并没有询问细节。 揍敌客家也派了人过来，见到糜稽父亲兼现任家主的席巴.揍敌客，乔惜十分乖巧自觉的坐上了揍敌客家的专机。 ——是的，作为一个为国家贡献了许多GDP并且还承包了一整个山头的揍敌客家是真.豪门。 ——杀手世家竟然这么赚钱简直是不科学！ 大概是伊尔迷回家后阐述过糜稽突然的改变，面对体型差距如此之大的糜稽，席巴竟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只是不轻不重来了一句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夸奖的“也算是有我揍敌客家的样子。” ——根据糜稽的记忆那大概就是夸奖然而乔惜总觉得这明明就是嫌弃！ ——所以说糜稽小朋友你以前的那么遭嫌弃其中体型的关系占了多少成分你真的没有一点AC数吗？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准备出发的档口，猎人考试正进行的最后一关，乔惜就有幸见到了那个叫做“杰.富力士”的孩子，并且十分震惊的发现，揍敌客家的老大和老三都在这场考试中。 好奇跑来围观的乔惜眼睁睁的看着场上的“外星人”在面对奇犽的时候突然将脸上的钉子拔掉上演一出野兽变“美女”的戏码，当场就：emmm…… 眼看着伊尔迷刻意用念压逼的奇犽几乎将内心的黑暗面尽数释放出来，乔惜一个没忍住就出手了。 伊尔迷一头长长的黑发在念压下不自觉的四面八方乱飞舞，一双黑魆魆的眼睛盯着挡在奇犽面前的糜稽，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来是不敢相信还是愤怒。 他一双手还保持着要碰触奇犽脑袋的姿势，定定的看着乔惜： “哦呀？你也要站在奇犽那边吗？” 乔惜视线禁不住漂移了一下。 说实话，他站出来是下意识的看不过去伊尔迷这种算得上威逼的行为——尽管这样的行为在他们揍敌客家应该是非常常见的。 不过等他站出来并且为奇犽刷了一道驱散——作为的神明，他的祝福有一定驱散负面状态的作用——之后，他就禁不住有些尴尬了。 ——不为别的，记忆中糜稽是非常热衷于看奇犽倒霉的，他这么突兀的站出来实在是不符合人设。 这不，已经清醒过来的奇犽看着他的目光简直比伊尔迷的眼睛还诡异。 乔惜忍不住挠了挠脸颊，道：“嘛，我也没有要站在奇犽那边，就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护在身后的奇犽突然一把推开：“你谁啊？给我让开，这不关你的事！” 乔惜：“……” ——这熊孩子。 伊尔迷眼睛渐渐的眯起来，看过来的目光简直让乔惜感觉凉飕飕的，然后刚刚还桀骜不驯的熊孩子奇犽瞬间躲在了乔惜身后，并且一脸大写的“乖巧jpg.”。 乔惜：喵喵喵？ 讲道理，乔惜一对上伊尔迷心里莫名的就有些虚——也不是说他就怕了他还是怎样，反正就是觉得，这个人的控制欲实在是强烈的有点可怕。 他向来不喜欢同这样的人打交道，就是遇见了也多事敬而远之，然而他现在使用的身体却偏偏不能让他离伊尔迷这个家伙远远的。 ——也是非常的心塞了。 乔惜无奈的揉了揉头发，没理会身后那位欺软怕硬十分识时务的熊孩子，决定转移话题：“父亲大人没告诉你他今天要过来猎人协会？” 伊尔迷沉默了一下，身上的念压微微收敛了一些。 ——乔惜本意只是单纯的转移话题，不过听在他耳朵里，就近乎于威胁了。 在对奇犽的教育上，他向来和身为家主的席巴有不同的立场。 乔惜对这一点是不甚清楚的，他只是发现了伊尔迷的让步，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就再接再厉：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哥你也要跟着去NGL，这会儿这么浪费时间也不大好。” 伊尔迷听着，杀气一收，面无表情的盯着乔惜看了几秒钟，正想说些什么就被奇犽一声尖叫打断了： “死胖子？！” 乔惜：“……” ——这孩子怕是不打不行了。 虽然觉得这孩子长相神似一只傲娇的猫咪非常合他心意，然而一结合糜稽记忆乔惜就觉得这么一只不安分的猫咪他真是养不起养不起。 一番乱七八糟之后，奇犽对于自己那个讨厌的二哥突然变身暖男这件事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不过这会儿是在猎人协会，可不是在他们揍敌客家，三个人也没有再多纠缠，奇犽就干脆利落的认了输。 ——虽然心里很不甘心但是对于伊尔迷，奇犽确实是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鉴于这样的缘故，他对于敢站在气场充满杀气的伊尔迷面前的这个二哥突然就产生了一种不甘愤怒又混杂着莫名佩服的情绪。 ——因为平时的糜稽太过于不着调，让奇犽心里尽管是佩服也只有那么一丢丢。 在接下来的考试中，他站在哪里，就不停的偷眼瞄着围观的吃瓜群众乔惜。 乔惜又不是瞎，当然不会发现不了他那小眼神儿，没多长时间就无奈的走过去，朝他打了一个招呼。 他没过来的时候奇犽不停的偷看，等到他过来了，奇犽反而是十分傲娇的一扭头，哼了一声。 乔惜：“……” 乔惜都懒得理这个熊孩子了。 不过站在奇犽旁边那个从头绿到脚的小孩儿倒是表现的非常热情，笑得阳光灿烂的同乔惜打招呼： “你是奇犽的哥哥吗？我是小杰。杰.富力士。”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回到NGL ——杰.富力士。 唔……就是金的孩子。 乔惜看着小杰极富感染力的阳光笑容，忍不住陷入沉思。 ——那个说小杰和金很像的人怕不是瞎？ 这么一个灵魂如同太阳一般闪耀的孩子和金那个家伙哪里像了！ 只一个打眼，乔惜就对这个一身绿的小家伙产生了无尽的好感。 他笑眯眯的揉了一把小杰看起来很硬然而摸起来其实出奇柔软的头发，道：“我知道你。” “诶？” 小孩儿有些惊讶的侧了侧脑袋，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顿了好几秒之后用一种几乎是肯定的语气道：“你认识金对不对？” “诶？” 这次惊讶的轮到乔惜了：“为什么会这么想？也许我是从尼特罗会长那里知道你的呢？” 小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嘛，不知道。就是感觉你会认识他。” 他说着，眼神中就带了些急切的意味：“你真的认识金吗？” 乔惜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小杰眼中的急切就越发明显：“哇，真的吗？那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这话说完没有一秒，还不等乔惜回答，小杰又突然抓住他的手摇头： “不，你不用说出来。”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乔惜，不知道是在向乔惜说还是在向自己说：“我会自己找到他的，一定！这是属于男人的约定。” 乔惜：“……” 乔惜沉默了一下，盯着小孩儿仿佛蕴藏着星空的深色眼睛，突然就忍不住微笑。 ——这样的小孩儿，还真是特别的讨人喜欢。 “嗯，你说得对。这是男人的约定，你一定会找到他的。” 得到了肯定的小杰咧开嘴笑了起来，全程一直装作不在意然而实际上耳朵竖的好好的奇犽小朋友顿时不高兴了。 “什么嘛，这个死胖子才不可能认识金呢，他一定是在骗你。” 小杰歪头：“诶？死胖子指的是糜稽哥哥吗？” 奇犽傲娇的一扬下巴：“当然。” 他顿了一下，有些不高兴的道：“而且你干嘛要叫他哥哥？” 小杰瞄了一眼抱胸似笑非笑睨着这边的乔惜，从善如流的改变了称呼：“可是糜稽先生并不胖啊。” 奇犽：“……” 乔惜忍不住“噗”的笑了一声，奇犽顿时一个脸红，有些气急败坏的在小杰脑袋上一敲：“你真是个笨蛋！” 说完又狠狠瞪了乔惜一眼，直接转身躲的远远的了。 “糜稽先生和奇犽感情很好哦。” 突如其来的声音带着笑意这样说了一句，乔惜循声看过去，心中忍不住有些惊叹。 ——是个非常精致的少年，金发蓝眼，十分引人注目。 不过更重要的，这个灵魂，还真是特别。 他不着痕迹的将说话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重点放在了对方那一双眼睛上。 小杰适时的做了介绍：“这是酷拉皮卡，是奇犽的好朋友哦。当然，也是我的好朋友。” 同时，他指了指一直在围观的如果不是灵魂看起来十分年轻只看外表绝对是大叔行列的少年道：“他是雷欧力。别看他看起来像是大叔，其实和酷拉皮卡没有相差几岁哦。” 乔惜收回视线，眉毛抽了抽，礼貌的打了招呼，然后才对酷拉皮卡刚刚说的话做了回应： “奇犽是小孩子脾气，不过我和他的感情却算不上好。” 他十分中肯的做出评价，不远处竖着耳朵悄摸摸偷听的某个小朋友下意识的就有些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酷拉皮卡有些惊讶：“哦？是这样吗？刚刚看糜稽先生为了奇犽拦住伊尔迷先生，我还以为您和奇犽感情一定很好呢。” 乔惜默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没解释。 ——解释什么的还是太麻烦了些。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没等到考试结束，就有工作人员过来表示去往NGL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马上要出发了，乔惜就和几个小朋友告了别，顺手带走一只伊尔迷。 奇犽小朋友在乔惜临走时避开其他人很是傲娇的对他表达了一番别扭的感谢，乔惜觉得，要不是他性格好，肯定觉得这孩子过来时故意搞事情而不道谢的。 不过索性他看懂了小孩儿的别扭，毫不客气的收下了他的道谢并送去了一个祝福。 ——不管怎么说，小孩子嘛，总是有任性的权力。 ——————————————— 一行人没用多长时间就抵达了NGL自治区的边境。 这地方一如既往的禁制所有机械入内，这其中就包括了飞艇，于是一波人只好在边境内下了飞艇，一个个接受详细的检查。 ——想想这个自治国也是很厉害了，竟然能让猎人协会的大佬们乖乖的听话。 由于乔惜和金是最先发现奇美拉蚁，并相对来说对这里比较熟悉的，商量了之后就决定两人各自带领一部分猎人前往蚁穴。 乔惜自然的选择了揍敌客家人多的这一波，也没耽搁时间，用特殊念能力者的特殊念能力约定好联络方式，就干脆利落的直奔蚁后老巢。 这一路上并不如乔惜上次过来时平静。 一是这次人手比较多，尽管再是小心，也会被发现踪迹。二则是，拥有人类智慧的蚂蚁的数量比起之前已经大大增加。 乔惜默默的带着路，心里蓦然产生一种不大好的感觉。 ——这大概是神明的预言。 然而这个预言乔惜可不怎么想要。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速度慢了下来：“前面那座宫殿就是了，庭院里基本上堆满了蚂蚁卵，不要大意。” 席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乔惜正准备靠近时，就被几只小花妖拦住了。 “大人！” “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大人！快离开这里！” “这里很危险！” “……” 小花妖们一脸着急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主旨却只有一个：这里危险，需要离开。 怎么说呢，听到小花妖们这样说的时候，乔惜竟然有一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乔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速度还是不着痕迹的放慢了一些，仿若无意的抬了抬手，就将一只小花妖拢在了手心，悄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被乔惜握住的小花妖定了定神，快速的解释起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王的护卫 “很可怕的气息，出现了。” “一定是恶魔。” “趁那只恶魔还没有真正出生，快离开这里。” “……” 乔惜脚步放的越发的慢，好一会儿才听懂了这些小花妖们在说什么——蚁后的肚子里，这些奇美拉蚁未来的王，已经在孕育了。 而作为未来蚁王的护卫，名为“尼飞彼多”的猫型兽人，此刻已经诞生。 刚诞生的尼飞彼多释放出来的气极为不详，让热爱美好与自然的小花妖十分难以忍受，有一部分已经受不了的离开了这里，只剩下几个还担心着乔惜而留了下来。 知道这一点，乔惜十分感激的道了谢，正寻思着要用什么方法告诉这群猎人以及揍敌客家的人关于“王的护卫”的事情，就见席巴突然看了过来：“糜稽，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席巴的长相和揍敌客家的几位公子就外表来看全然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他高大的身形和全身纠结的肌肉以及就算不释放出念能力也令人感到不舒服的气息让他只是那么看过来就让人产生了一种无比的压力。 周围几个猎人有些茫然的面面相觑，显然是对席巴突然的话感到不解。 然而席巴却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乔惜，等着他的回答。 乔惜思考了三十秒，有些迟疑的道：“大概算是……花仙子？” 尽管是这种严肃的时刻，听到他说这话的猎人们禁不住有些无语——果然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还花仙子…… 席巴眯了眯眼睛，犹疑了一瞬间就淡定了：“它说了什么？” “……” 不提周围人的反应，乔惜倒是被席巴这番表现惊了一下。 实际上，席巴眼睛里虽然看不见妖怪，然而他却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围绕在乔惜身边气息过于温柔的气场。 听到乔惜将其称呼为“花仙子”，席巴感受了一下那些小生物平和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气息，竟然觉得这些也许真的是传说中的花仙子也说不定。 他没有详细问乔惜关于花仙子的事情，只是十分冷静的说出自己的推断： “它们在这里将你拦住，是关于奇美拉蚁的事情吗？蚁穴里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 尽管席巴作为一个出色的杀手，在收敛气息这方面已经做到了几乎天衣无缝的状态，然而对于敏感的小花妖们来说，他身上的缠绕的杀气与血腥还是十分浓郁的难以忍受，因而在和乔惜说话的时候她们都下意识的避开了其他猎人们，只紧紧的绕在乔惜的气场范围内。 这会儿听到席巴说话，就有几个小花妖好奇的看过去，然后→ “哇，好可怕！” “呜哇……” 乔惜：“……” 他忍不住就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了席巴一眼——只靠脸就把妖怪吓哭了，这个操作可还行。 心里这么想，口中他却没有一点儿犹疑，将小花妖们传达的消息向席巴转述了一遍。 “奇美拉蚁未来的王已经在蚁后的肚子里开始孕育，而作为王将来的属臣，王的护卫，目前已经有一只猫型兽人从卵中走了出来。” 见周围猎人们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乔惜想了想，还是将尼飞彼多更多的信息说了出来。 ——消息来源的渠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消息的用处。 至于一切结束后的解释…… 乔惜觉得，那个时候，他大概已经离开了，解释的事情，当然要交给糜稽本人来做啦。 丝毫不负责任的在内心将锅推给糜稽本人，乔惜详细的描述了一下尼飞彼多的样貌和能力： “尼飞彼多外表看起来是白色卷短发，红色眼睛，有猫耳和猫尾，对气息十分敏感，初步猜测应该得益于她的圆。可以用一种玩偶控制人类，我感觉应该是特质系的念能力。具体的念能力……” 乔惜顿了顿，坦然道：“这些小家伙们并不知道人类的念能力该怎么分类，我也只是根据她们的描述进行猜测。” 席巴闻言，点了点头：“如此，总比一无所知的好。” 既然得知那位护卫警戒心很强，众人再次前进的时候就刻意将气息收敛的干干净净，这样缓慢的向着蚁穴靠近，一时之间倒也相当平静。 庭院里，比起乔惜上次过来，摆放着的蚂蚁卵数量还是那些数量，然而细细看起来，就会发现其中有一大半的卵已经空了——其中孕育着的奇美拉蚁已经诞生。 注意到这一点，这一群向来桀骜不驯的猎人们瞬间就狠狠地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过来的路上也碰见过几只奇美拉蚁，那些蚂蚁单个来看最多也就一星猎人的程度不能再多了，因而那时候众人虽然听乔惜说的可怕，心里却并没有重视起来，甚至一度感觉糜稽这个外表十几岁的少年全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危言耸听。 然而这会儿一看到院子里一眼看不到头的数量，一个个的就不能冷静了。 一星猎人一个两个的并不可怕，然而以院子里这种一眼看不清的数量算下来，就十分的令人发指了。 猎人们惊惧之下情绪就有了波动，一个不小心，气息就些微溢散了出去。 乔惜还来不及提醒，就感觉到一股不详的气息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这边靠近。 席巴目光一凛，下意识看向乔惜。 乔惜微一点头，语气急促道：“她过来了。小心！” 众人各自戒备起来。 下一秒，金发俊美的青年挥舞着透明的翅膀轻盈的落在了屋顶，身后细碎的阳光也仿佛跟着他一起落下来一样，将这一片空间都染成闪闪发亮的样子。 众人一瞬间就沉迷在这堪称梦幻的场景中，这样精致的人，简直就像是小时候童话书里出现的精灵王子。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金发的精灵连同细碎阳光落下的一瞬间，乔惜就同步的刷了一道驱散。 见众人只痴迷了一瞬间就回了神，斯文俊美的金发青年神情忧郁的叹了一口气： “哦呀哦呀。客人们竟然不喜欢普夫的招待吗？真是，这可真令人感到难过……” 第一百六十七章 混战 他以一种咏叹调抑扬顿挫的感慨着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们的不识抬举，而由他的话后知后觉意识到，如果不是乔惜释放出来的气息让他们清醒的话，这会儿他们也许就被已经这个家伙给控制了，于是一个个瞬间就出离了愤怒。 千奇百怪花样十足的攻击朝着自称“普夫”的兽人倾泄而去，眼看着攻击就要到了，他还是宛如在饰演能剧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众人禁不住就一个放松，甚至当下还有人嘲笑出声： “什么嘛。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如此……” 说话人话音还没有落地，就见刚刚还站在原地的青年瞬间像是碎裂的玻璃一般，从空中散落。 再定睛一看，那些散落的“碎玻璃”竟然就是小号的兽人。 成千上万的兽人挥舞着翅膀如同杀人蜂一般扑过来，众人不自觉就乱了起来。 乔惜大略的向席巴解释了一下王的护卫有三个这件事，然后第一时间将自己隐匿在树影间，看着庭院里一众猎人的表现，心里禁不住就产生一种骂人的冲动。 这些人，怎么说也是猎人协会里有名有姓的存在，只可惜他们都太有名有姓了，聚在一起就完全各自为政——配合是什么东西，都不存在的。 乔惜将自己隐藏的很好，还没想出来像这只翅膀兽人怎么处理的时候，另一只小花妖们说过的尼飞彼多就出现了。 这只猫型兽人完全拥有了猫科动物的敏捷与狡诈，动作十分灵魂且迅速，遵循着本能的狩猎行为充满了暴戾与血腥，往往一道身影划过，尖利的指甲就能收割出几条断肢。 她的动作不像是翅膀兽人那样优雅的无迹可寻，反而是，你明知道她的盯着的是你，然而事到临头却完全闪躲不开。 ——一半是由于她迅捷的动作，另一半则是因为她那充满不详的气了。 战场转移的很快，随着宫殿以及周围树木的倒塌，这场对战涉及的场地也渐渐扩大。 席巴如同乔惜一般，将自己的身影隐匿的很好，看着场中的状况，渐渐的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本意是想着让这些猎人们先消耗消耗一下两只兽人的体力，然而随着战况越发的激烈，对方的体力不但没有消耗到多少，反而是在一众猎人的陪练下对于念能力的运用越发的娴熟！ 再这样下去，他们只会越来越强大。 ——也许有体力被消耗掉的那一刻，然而目前这里的人数却撑不到那个时候。 席巴有些不爽的站了出来。 正值中年的他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处在人生的巅峰时期，一出现就直接引起的尼飞彼多的注意。 原本灵魂的在场内收割生命的尼飞彼多停下了动作，整个人宛如一只真正的猫科动物一般蹲在屋顶，目光灼灼的锁定了站在屋顶另一边全身毫无破绽的席巴。 尼飞彼多的离场让其他猎人很快的轻松了一大截——尽管众人并不知道枭亚普夫在奇美拉蚁中的定位是如同宰相一般收集信息处理情报统筹管理的智能团角色，然而对比起尼飞彼多，众人十分轻易的就发现这只翅膀兽人在武力上的不足。 见尼飞彼多被席巴吸引了注意力，众人一股脑儿就冲着枭亚普夫攻击去了。 枭亚普夫的能力主要在于监视和控制，然而他一控制，乔惜就适时的刷出一道驱散——尽管有时候不能让对方彻底清醒，不过就算只犹豫纠结的那几秒时间就已经足够众人一哄而上的围攻。 乔惜这会儿也顾不上人设暴露不暴露的问题了，再他眼里，无论如何，能活着总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了。 就算席巴心里会怀疑，不过等他离开真正的糜稽醒过来，席巴再怎么怀疑糜稽也是如假包换的糜稽——真正的糜稽会回来，这一点他已经不着痕迹向着席巴暗示过了——揍敌客家亲人之间不能互相残杀的家训足以保证糜稽的生命安全。 乔惜一边给众人刷着神明的祝福驱散负面状态，一边还有心思想着自己离开后的事情。 再一回神的时候，就发现小普夫的数量已经陡然少了一大截。 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又所谓“蚁多咬死象”，尽管就单个战力来说，这里的猎人们除了席巴，没有人比枭亚普夫强大，然而架不住人多，众人一人负责一只小普夫，没多长时间，就将这些小普夫们解决的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众人也已经发现，小普夫分裂到一定程度的大小之后就不再有分裂的能力——就算面上分裂了却也不是本体能够控制得了的。 这个发现让众人瞬间就兴奋了起来——只要不是像无底洞一样分裂个不停，那他们打着倒还有个头。 眼见这边的情况已经稳定，乔惜这才举目寻找起席巴的位置。 席巴和尼飞彼多不管是体术还是念能力都是相当强悍的存在，这会儿打起来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不说，就只能看得见尘土弥漫，其间还夹杂着宫殿倒塌的轰隆声。 想了想，乔惜还是向着两人慢慢的靠近了过去。 作为杀手，席巴其实并没有什么一定要单打独斗的讲究，感受到乔惜渐渐靠近的时候他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是的，他已经意识到，现在眼前这个用着他家二子的人并不是糜稽，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强大存在。 ——席巴并不知道这个存在究竟是什么来历，对方也暗示过真正的糜稽只是陷入沉睡，就他目前所闻所见，他愿意用一个“强大”来形容这个存在。 乔惜并不知道席巴心里对他的评价，他只是靠近了对战的两人在不涉及自己的情况下伺机对尼飞彼多造成伤害再顺便给席巴刷道治疗补充一下能量。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尼飞彼多和席巴势均力敌，自然两个人就都有受伤的时候。 然而席巴一受伤乔惜就适时的用灵气对他进行大致的治疗，尼飞彼多一开始还能靠着变-态的自愈能力支撑，随着时间渐渐的推移，身体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再加上乔惜在旁边刷治疗的同时冷不丁就会捅刀子，此消彼长之下，尼飞彼多就落去了下风。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女王 虽然花费了很长时间，然而最终的结果也还算好。 等席巴将尼飞彼多控制住，众人清点了一下牺牲的人数，原本因为得胜而振奋的情绪就一个个低落了下来。 大概战场确实是一个非常容易培养情谊的地方，明明在过来的路上大家还都是处于一个看一个不顺眼，互相不服气的状态，这会儿一场混战下来，这种同生共死的情谊让他们对于先前还看不顺眼的人的死亡也感到了悲伤。 不过大家都是相当出色的猎人，也是见惯了生死的，只伤感了一会儿也就注意起了正事。 众人经过这场混战团结了许多，也意识到乔惜的不一般，鉴于一开始就一直是乔惜在带路，这会儿大家也都非常默契的一直看向了他。 乔惜收到一波眼神，微瞄了一眼席巴，想了想也没客气——自己知道的情报比他们多也是事实——就将目前的状况分析了一下。 “目前蚁王的三大护卫已经解决了两个，估计剩下的那一个应该在金那一边。” 见众人疑惑，乔惜解释道：“刚刚混乱的时候我有听到远处的爆炸声，按照金的能力，能产生这么大的动静，想来也就是尼飞彼多这个程度的蚂蚁了。”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点头，不过也有人提出异议：“你怎么能确定那爆炸声是富力士先生那边发出的，而不是揍敌客先生和尼飞彼多产生的动静？” 乔惜挑眉瞄了说话人一眼，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一直跟在父亲大人身边注意着，爆炸声响起来的时候明显不在附近。” 这次没有人再说什么，不过看着乔惜的目光却越发佩服。 ——堪堪十几岁的年纪，在刚刚那种混乱的场景下竟然还能注意并且区分到金那边的动静，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看向周围一脸平静的席巴，众人越发感慨：不愧是传说中的揍敌客家，出来的一个比一个淡定，一个比一个强悍。 见众人不再有疑问，乔惜就说起了蚁**部的事情。 “女王生产的地方是在宫殿深处的洞穴里。” 他说话的同时看向宫殿处，看到满地的废墟禁不住就沉默了一秒钟，才恍若无事继续道： “蚁**地形十分复杂，各个通道四通八达，如果不注意的话就很容易迷路在里面，所以一会儿进去了以后大家要注意。 唔，刚刚大战产生的动静并不小，虽然女王肚子里孕育着蚁王不适合移动，不过也说不定就转移了一方。 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加快速度比较好。” 三言两语快速的说完，乔惜直接就在前面带路进了蚁穴。 这会儿地表的宫殿已经塌的完全没了样子，甚至连上次进入地穴的通道都不见了踪影。 索性乔惜上次过来在通道留下了标记，这会儿循着气息找过去也没花费多长时间。 三下五除二将地穴入口处的废墟清理干净，一行人进了蚁穴之中。 途中偶尔碰到普通的奇美拉蚁，为节省时间，就只留下来几个人处理，其他人则是毫不恋战继续前进，只在岔路口留下标记为后来人指路。 有乔惜这个上次来过的人，他们轻而易举的就来到了女王产卵的洞穴附近。 上次乔惜就是停在了这里没有继续前进，不过这完全不影响众人寻找到奇美拉蚁女王的踪迹。 ——只因还没有靠近这里的时候，那种令人窒息的不详气息就如同无孔不入的雾气一般蔓延在整个洞穴之中，一部分人已经承受不住的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僵立不动了。 乔惜感受着这股气息下比起上次来更加微弱的属于女王的气息，轻声道： “女王虚弱了许多。这股气息应该就是蚁王了，看样子还没有从女王身体里脱离。” 席巴慎重的点了点头，衡量着自己与这股气息之间的差距，迟疑着站在原地并没有再继续前进。 乔惜看了他一眼，瞬间就明了他心中的想法。 揍敌客家的家训，向来是不同比自己强大的人为敌，而目前单凭蚁王还未成熟的气息来看，就已经比席巴强大了，这让席巴不禁犹疑起来。 他目前是揍敌客家的招牌，还是现任家主，可没有要这么悄无声息死在这蚂蚁洞里的打算。 ——虽然真要打起来肯定也说不上悄无声息就是了。 想了想，乔惜也没有要催他上的意思，只十分干脆道： “奇美拉蚁刚诞生的时候即便是拥有身为人类时的记忆实际上也不能灵活的运用，他们会在逐渐接触周围事务的过程中渐渐成长。 也就是说，你如果没有能速战速决的把握，最好还是等金他们过来，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不要给蚁王学习成长的机会。” 席巴眯着眼睛想了想，同意了乔惜的说法，一行人退离了蚁王“气”的范围，等着金他们过来。 没用多长时间，金他们也到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金结束和剩下那一个军团长的对战比乔惜这边还早，不过金不像乔惜曾经来过一次，轻车熟路就能找到方向，尽管有着标记，路上还是耽误了一些时间，因而才比乔惜他们迟了一会儿过来。 过来了解到了情况，金当机立断就选择了速战速决。 “你说得对，迟则生变，趁着蚁王还没真正出生，我们尽快。” 他说着看了一眼席巴，两个人交换了一下视线，瞬间就决定好了各自的定位。 说起来金向来在丛林里一众魔兽野惯了，对于偏向兽类的奇美拉蚁打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而席巴作为一个擅长隐匿在黑暗中一击必杀的杀手，对于正面作战硬杠这种事情平心而论还没有金擅长。 确定好了作战方案，最后进入蚁穴里的就只有金，席巴，和乔惜三个人。 说不上运气好是不好，他们刚进去，就正好目睹了蚁王撕开奇美拉蚁女王的肚子从里面爬出来的场景。 刚出生的蚁王外型和其他奇美拉蚁看起来有很大的不同。 他头顶自带着冠状的帽子样构造，强而有力的尾巴有针，体格健壮，双瞳是仿佛浸满了鲜血的红色，皮肤是深深浅浅的绿色。 第一百六十九章 蚁王梅路艾姆 他的出生并不是女王顺其自然的生产，而是他自己在女王身体里感受到威胁的到来不能忍受的将女王腹部撕开从中走了出来。 也因为这样，女王腹部这会儿看起来鲜血淋漓，内脏七零八落，只捧着肚子发出十分尖锐且凄厉的啸声。 尽管女王的状况十分凄惨，然而这位蚁王并没有看他一眼，反而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进来的乔惜三人，然后用一种充满侵略性的目光盯着三人不放。 只一个瞬间，那双原本就仿佛鲜血染就的眼睛越发的红。 “汝等何人？” “你就是蚁王？” 几乎是同一时间，蚁王和金同时提出了问题。 两位强者对视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眼睛看出了对方和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些相似的性格。 ——当然，身为强者，在某种地方总有一些共同之处，不管是谁都一样。 沉默了几秒钟，还是蚁王率先出了声，他用一种果断且理所当然的语气做出的宣告： “蚁王？不！朕是这个世界的王！” 虽然若是一般人这样发言的话除了中二就没有其他感觉，然而出奇的，当蚁王这样说的时候，在场的三个人竟同时感觉到他话语中强大的自信倨傲与理所当然。 ——似乎他天生就应该是王。 只一个照面，乔惜几乎就能断定，他确实是一位天生的王，而且是天生的暴君。 这样的人暴戾，强悍，视旁人的生命如粪土，或许在他眼中，暴力才是终极的力量。 他说完这句话，就十分认真的盯着乔惜三人，嘴角微微咧开一个弧度，然后一字一句的道：“我的，肚子饿了。” 蚁王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 “你们，看起来很好吃。” 已经破败不堪的女王还残留一口气，口器徒劳的开开合合，发出轻微的“咔咔”声让蚁王侧头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因为四溅的血液以及损坏的内脏不是很好看，蚁王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嫌弃。 他目光转了转，又看向乔惜三人：“好饿，想吃。 我在那个女人肚子里的时候，曾经吃到过香味十分浓郁香醇的食物，令我非常怀念。” 蚁王一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的从这边三个人类身上溜过，让意识到他口中“味道十分浓郁香醇的食物”究竟是什么的乔惜等人瞬间脸色就不好了。 不过即使三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让原本就因为提前出来而并未成长到全盛状态所以十分饥饿他感觉越发的暴躁，蚁王却并没有动手，只是站在那里有些好奇的道：“我的护卫队，已经被你们杀掉了吗？” ——他已经出生有一会儿了，就算是因为并非原本正常的诞生时间，他从属的护卫队没有做好准备，那么就这一会儿，也该足够他们反应过来了。 然而遗憾的是，这么长时间过去，洞穴里竟然再没有其他的奇美拉蚁进来，再加上乔惜三人进来时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这很轻易的就让蚁王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出生的蚁王拥有着十分强大的力量，这是他们都能意识到的。 同时，现在的蚁王如同所有初生的幼崽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心，这一点他们也无从否认。 乔惜想起小花妖们曾经传达的信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蚁王说的护卫队指的那三个特别强大的兽人。 因为女王可怕的食欲，奇美拉蚁的数量有很多。 不过有一部分的蚂蚁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觉醒还是人类时的记忆，——除了外表，他们几乎和真正的人类并没有什么差异——对于这样的奇美拉蚁，他们并没有赶尽杀绝，只除了那三个直属护卫。 ——三个狂热的，以“辅佐王统治世界”为信仰的强大兽人。 不经意的和席巴，金视线对上了一瞬间，乔惜淡定的保持了沉默——这里站着的三个人客观条件来说他最弱小，还是保持沉默的比较合适。 而席巴自觉不是个能和人唠嗑的人设——作为杀手，应该把存在感降低才是正确的做法——于是也没有说话。 金左右瞄了瞄，见两人都不说话，就大大咧咧的抬手挠了挠脸颊，十分耿直的将蚁王三大护卫的事情说了出来。 ——把人家的三个护卫绑的绑杀的杀，最后还来到本人面前说一说，乔惜觉得这个操作实在是有些过于风骚。 听闻这个消息，蚁王沉默了一下，并没有生气，只是看起来有些苦恼： “唔，这样就有些麻烦了。” ——没有手下的王可干不了什么大事。 不过，虽然麻烦了一点儿，作为蚁王，他还是能够让奇美拉蚁逐渐的再重新繁衍，然后培养出新的护卫——虽然这些护卫可能没有专属于他的那三只护卫好用就是了。 当然，这个前提是，他今天还能走出这里。 这样想着，蚁王看着乔惜三人的目光忍不住就变得越发充满食欲： “既然我的三个护卫没了，那么，作为交换，你们就留下来成为我的食物吧——正好也是三个。” 金下意识的闪身站在乔惜身前，手中抓着不知到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刺到眼前的尾巴，有些大大咧咧又无奈的道： “啊嘞？把我们当成食物了吗？” 他笑得很是苦恼： “那可不行啊，我们……可没打算当你的食物呢！”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金已经当机立断的如同一只狩猎的豹子，向着蚁王扑了过去。 同一时间，席巴如同影子一样消失在了洞穴明灭的阴影中。 乔惜浑身戒备的注视着洞穴中央的空地上缠斗着的两人——说是缠斗其实也不怎么准确。 因为蚁王只是站在那儿，一条强而有力的尾巴就是他最得心应手的武器，奇快无比的速度竟让金一时之间都不能近身。 而席巴则是隐匿在不知名的地方，许是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时机。 说实话，这个蚁王给乔惜的感觉和某些妖怪有些相像。 拥有的强大的力量却没有和这些力量相配的精神心性，力量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能让自己随心所欲肆无忌惮的工具，因而，他们总是能利用力量而做出一系列“极恶”之事。 ——妖怪是源于欲望，而蚁王则是源于无知。 第一百七十章 空间裂缝 乔惜挠了挠脸颊，有些懵逼，果断的加固了一下将自己护住的结界之后，他盘腿在虚空中坐下来，开始认真的思考眼前的状况。 当时金和蚁王陷入苦战，而席巴一直隐藏在黑暗中伺机偷袭。 只不过想要在强者的对战中偷袭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眼看着金已经落入下风并且蚁王对念能力的运用越来越成熟，旁观的乔惜也禁不住就着急起来。 不过他再着急也没有卵用。 连席巴都没有办法，更何况目前他属于丰月神的力量被糜稽的肉体强度限制住了。 金和蚁王的战斗堪称激烈，仅作为旁观者来说，乔惜还是很有一种受益匪浅的感觉。 然而作为人类的立场来看，他只希望金能干脆利落的将蚁王解决掉！ 两人越打越投入越打越激烈，整个洞穴也因为两人对战产生的强力冲击变得摇摇欲坠——应该说，洞穴里狭小的场地根本就不够他们两人发挥。 于是只一个眨眼的时间，洞穴顶部不知道怎么的就破开一个大洞，两道身影如同闪电一般就从洞穴中射了出去。 乔惜后知后觉的跟上去，还没来得及恢复一下长时间在阴暗的光线下这会儿突然接触阳光眼睛产生的不适感，就感觉到金和蚁王已经距离这里很远了。 乔惜：？？？ 他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匆匆和等在洞穴外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因而听到爆炸全都赶过来的猎人协会众人言简意赅说了一下事情大概的经过，就忙不迭追着两个人的气息去了。 正在他奔跑的时候，心中突然冥冥之中产生了一种感觉——也许是应该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这样的意识突如其来的从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乔惜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就果断的从糜稽的身体中脱离了出来。 他之前没出来是因为出来了就不能再附身了，不过这会儿既然已经要离开了，那也就无所谓再回去的事情了。 将糜稽的身体放在树上又释放出一个结界将他保护起来，恢复成丰月神的乔惜突然多出了一些底气。 ——就算对方是一位天生的王，不过他作为神明，也不差了什么就是。 他过去的还算及时，接下来的发展也就很有些理所当然的感觉了。 ——蚁王虽然强大，但那也是属于这片大陆可接受范围内的强大，更何况他堪堪才出生几个小时。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或许会成长为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存在，然而可惜，乔惜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也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乔惜离开这个世界是以和蚁王同归于尽的姿态进行的，当被漆黑可怕的空间裂缝吞噬的前一秒，乔惜看见金和席巴肃然起敬的眼神，感觉还有些尴尬。 ——不过索性，他之前已经将能让人知道的事情大致整理了一下，然后写成信留在了糜稽的衣服口袋里，等糜稽醒过来之后就能发现。 这样也算他没有白认识一番这些有趣的人。 —————————————————— 乔惜原以为从那个世界脱离，他应该就能回到他作为丰月神的那个世界了——就像上一次去战场修行的那一次一样。 然而实际上，当一片光怪陆离的混乱之后，他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睛之后，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处不知名的场景。 浓郁的似乎要将所有光线吞噬殆尽的黑色雾气漂浮在空气中，周围没有一点光线，即便乔惜在指尖点燃了一团妖火，也只能照亮不足巴掌大的一片区域。 偶尔有白色的亮光闪过，也只是一瞬间，就被那些恍如活物的黑雾干脆利落的吞掉——乔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大跳。 他在这里停留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将四下里都探索了一遍之后，就选定了一个方向，不再犹豫，坚定不移的走了下去。 周围一直是黑雾弥漫并且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乔惜发现那些浓雾渐渐的有变淡的趋势。 ——最初只能照亮巴掌大地方的妖火现在已经能将他整个人也笼罩起来了。 虽然说这点儿光亮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卵用，然而乔惜觉得，尽管这变化很是细微，但只要不是一成不变，那他就还有心力继续走下去。 ——是的，在无知无觉的经历了不知数的岁月之后，乔惜觉得他的精神已经渐渐的有些承受不住了。 虽然说他也是活过几百年的妖怪，理性上来说面对岁月应该会很淡定，然而作为妖怪的沉睡和这样对着无尽黑暗还不敢睡不敢放松警惕的状态实在是截然不同。 若不是这一丁点儿变化让他心中松了口气，乔惜感觉他能直接将自己的意识在这里散开也不一定。 不过尽管艰难，他终于是看到了一点儿希望。 这样想着的乔惜，突然就听见了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下一秒，强烈的光线伴随着混乱的厮杀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概是他出现的太过于不合时宜，耳边厮杀的声音有瞬间的停顿。 乔惜眼睛还来不及睁开，就赶紧释放了结界将自己保护起来，再用妖力挡在了眼睛前方，这才睁开了眼睛，看向眼前。 眼前和自己想象中战场着实有些出入。 虽然也是两方人马在对峙不过显然两方并不是一个风格，而他自己，很不巧的正落脚在双方的正中间。 乔惜侧头看向自己的左边——他刚落下来的时候，就是左边这一队人马停顿了一下，右边一直是肆无忌惮的散发着杀气的攻击状态。 等他这一眼仔细看过去，乔惜就有些呆。 只因为，眼前这一队人马实在是出乎于他的意料。 打头的是一位浅青色短发的青年，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花式军装，金色的瞳仁看起来很是带了几分忧郁的意味。 而他身后各自站着几个握着短刀的小鬼头，甚至其中一个头顶还窝了一只小白虎。 这几个小鬼头以外表来看，最大也不过十几岁。 值得一提的是，不管是几个小鬼头还是青年，就五官而言，无一不是精致的不像话——尤其是在隔壁被黑袍遮挡的严严实实看起来阴森森的另一队人的对比下。 乔惜：？？？ 这什么操作？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期一振 “斗转星移，时空逆转，历史改变，回溯之物，唯有刀剑。 肩负守护历史的使命，牢记嘱托，溯时而行，回到往昔。” 公元2205年。 人类已经可以进行时空穿梭，有一些心术不正的人企图穿越到过去篡改历史，这群人被称为“历史修正主义者”。 “审神者”，也就是所谓的灵力者，他们拥有能够让沉睡的物件的心灵觉醒的力量。 审神者们唤醒古代名刀的付丧神，使本无生命的刀剑变为具有人形、可以自己思考行动的“刀剑男士”。 若有企图改变原有轨迹的“历史修正主义者”对正常历史进行袭击，就会被监测着每个时空的时之政府发现，从而指派审神者对此进行处理。 当收到时之政府的命令时，审神者会统帅刀剑男士们穿梭到各个时空和历史修正主义者进行战斗，守护历史。 ——————————————— 乔惜围观着一群美少年/美青年和一群黑乎乎的不明物体展开十分激烈的战斗，虽然第一反应是躲在了美少年后面打开结界观察起眼前的情况，然而平心而论，只从他下意识是躲在美少年这边足以说明他内心的偏向。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当他发现这群美少年处于下风并且状况十分惨烈的时候，只思考了一瞬间，他就果断的上前一步： “那个……” “不要靠近！”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有着浅青色短发的美青年突然喝了一句。 美青年身上有数道被利刃割破的痕迹，半跪在地上用手中的刀支撑着才有力气保持着姿态的样子看起来无比的狼狈。 然而尽管如此，他依旧是将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崽子尽力护在身后，目光警惕的盯着一步一步朝着这边逼近的不明生物体。 乔惜歪头看了一眼对面散发出令人嫌恶的气息的不知名生物体，然后目光落在了浅青色短发的少年身上： “唔，也许我应该了解一下，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美青年眼睛眯了眯，让身后的美少年们各自散开躲起来的同时，自己也在一点一点不着痕迹的往后撤。 听到乔惜的问题，他压抑着呼吸喘了一声，道：“我是一期一振。” 他顿了顿，声音听起来有些艰涩：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是……你是新出的刀剑吧？” 乔惜：“？？？” “是被遗弃了吗？还是说无意间丢失了？” 乔惜：“？？？”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不过这个时候应该点头就好了吧。 “应该不是被遗弃的吧？只有堕化的刀剑才会被故意遗弃，你的气息很令人舒服。 不过你的运气还真是不怎么好。” 一期一振目光注视着距离自己不足三步远的检非违使，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就带上了些许苦涩的意味。 他今天本来是带着新来的弟弟们出阵长长经验，按照以往的经历来说，被称为“戊辰战争”的战场应该是相当没有难度的一处战场，用来给弟弟们做初次出阵的练习场地最为合适。 ——然而谁能想到带着弟弟们第一次出阵就能碰到传说中的检非违使！ ——还捡到一只“被丢失”的新刀剑。 一期一振眼睛余光瞅着身后外表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和战场看起来格格不入的浅紫色华丽和服，腰间挂着鹿角的面具和一把造型有些奇怪的短剑， ——唔，既然是短剑的话看来应该是新出的短刀了，也算是他的弟弟呢。 ——单凭气息的话大概也是和他带出来几个弟弟一个等级吧，在和自己等级一样的检非违使眼中，也许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下去。 一期一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动不动的睁着眼睛看着他的乔惜在他的视线里显得那么的孤单弱小可怜而无助。 ——他一定是还没有被审神者带着出阵练习过吧，就这么遇见了检非违使，这会儿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了。 ——就算是打不过，像其他的弟弟们一样躲起来也好啊！ 一期一振心里又着急又忧伤，只能在检非违使的刀狠狠劈下来的时候转身将乔惜捞进了怀里护着。 孤单、弱小、可怜而无助的新短刀乔惜：“……” 他被一期一振强行抱在了怀里，一仰头，就正好对上了一期一振的眼睛。 青年脸上依稀还残留着血迹以及一些细小的伤痕，就算不仔细看，也能知道他身上有许多伤口——那伤口出蔓延的鲜红血液让他的怀抱都充满了一种血腥的气息。 乔惜盯着他的眼睛，神情有些迟疑：“你……” 青年的神情非常坚定，金色的瞳仁清澈的不带一丝杂质： “你是短刀吧？既然是短刀的话，那也是我的弟弟呢。 保护弟弟，不正是作为兄长应该做的事情吗？” 他说着，脸上不禁流露出些许失落的颜色： “我真是……很没用，对吧？” 他苦笑着说着这样的话——眼睛里依旧是清澈见底。 乔惜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无限的被放慢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青年脸颊上的血液，然后毫无征兆的，在下一秒捏住了向着青年身后毫不留情劈砍下来的利刃。 察觉到不对劲的青年有些惊愕的转头，然后目瞪口呆。 乔惜扯着他的衣领将他往后甩了甩，侧头瞄了他一眼，在抽出腰间挂着的短刀的同时，冲青年微微一笑： “虽然是没用了一些，不过呢，姑且是个还不错的哥哥哦——虽然并不是我的。” 他这么说的时候，其实脑海里出现的是另一个身影——性格不好却总是对自己十分温柔，看着自己的瞳仁总是清澈的像最精致的黑曜石，眼睛里映出自己身影的时候总是能让人觉得被放在了心上。 那是他的——哥哥。 ——他一个人的。 乔惜微微笑着，手中的短剑灵活的在空中跳跃着，身形交错之间，距离他最近的不知名生物体动作陡然一顿，紧接着就如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样，化成了黑色的雾气飘散在空气中。 前一秒还满心自责内疚难过的一期一振：⊙▽⊙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审神者 乔惜干脆利落的将那些不明生物体解决掉，一期一振全程一副震惊到失语的表情，非要说的话，大概用“怀疑刀生”来形容比较确切。 当最后一位检非违使化作黑气消散在空气中，乔惜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将短刀重新挂回腰间。 之前各自躲起来的小短刀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围在了一期一振身边，小崽子们一个个一边担忧的看着一期一振一边羡慕的瞄着乔惜，直到乔惜过来，才有一个拥有着一头粉色蓬松短发，看起来就像一个甜甜小蛋糕的小家伙跑过来，小心翼翼的抓住乔惜宽大的和服袖子，然后仰头： “那个……哥哥？你能帮一下一期哥吗？一期哥好像是重伤。” 乔惜低头，没忍住在小家伙软乎乎的头发上揉了一把，笑着点头：“当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付丧神跑来这种神似战场的地方，不过付丧神姑且也是属于妖怪的范畴，他作为丰月神，帮忙治疗一下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浅绿色的灵气将一期一振整个人笼罩起来，没多长时间，空气中蓦然飘散出几片樱花。 乔惜：？？？ 什么东西？ 不是付丧神吗？ 为什么会飘樱花？ 有些茫然的乔惜禁不住陷入了沉思，一期一振站起身来将自己整理了一下，看着乔惜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奇异。 等乔惜回神，就对上一期一振莫名的眼神，心里就越发懵逼了。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一期一振眼神诡异的看着乔惜，而乔惜一脸茫然的和他对视，气氛一时之间就有些尴尬，不过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看到自家一期哥恢复过来的小短刀们十分开心，一个个围过来叽叽喳喳的说开了。 有关心一期一振的，有称赞乔惜厉害的，小家伙们相当直白又热情的感情发泄不得不说让在场的两个大人心里暖乎乎的。 一期一振移开目光，将几个小家伙好生安慰了一番，之前那个小蛋糕悄摸摸过来，抓住乔惜的袖子轻轻晃了晃，仰头盯着乔惜的大眼睛里充满一种感激又崇拜的情绪： “小哥哥你好厉害！你也是短刀吗？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在本丸没有见过你呀，唔，在万屋也没有见过你。” 小孩儿说着，就扁了扁嘴巴： “我好喜欢你。” 乔惜十分好脾气的任由小孩儿抓着自己问个不停，并十分精准的抓住了他问话中的重点： “也？这么说，你也是短刀……唔，短刀付丧神吗？” 他最后几个字完全是自言自语，小蛋糕并没有听清楚，于是歪着头好奇道： “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长相精致的小孩儿顶着一头蓬松柔软的粉红色短发，睁着一双浅蓝色的大眼睛，再加上身上有些狼狈的带着些许伤痕，这样歪着脑袋看过来的样子实在乖巧的让人心里软的不行。 乔惜没忍住再次揉了一把小家伙的头发，然后笑眯眯的问他：“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小家伙睁大了眼睛，有些羞涩的抿了抿唇：“诶？哥哥的本丸里都没有我吗？我是秋田藤四郎，虽然藤四郎的兄弟很多，但我还是非常好认的哦。” 乔惜被小家伙认真的表情逗的忍俊不禁，不过他也没有再问什么，只看了看周围的状况，笑眯眯朝一期一振道：“虽然看起来那些家伙不会再出现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里也不是一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呢。” 一期一振点头，算是赞同了他这个说法，不过要去哪儿就成了一个问题。 按理来说，他们出阵结束，应该回本丸了，但是…… 一期一振目光落在正逗着秋田藤四郎的乔惜身上，一时之间就有些迟疑。 之前对方突然出现在战场中央，那一身不似人类的气息以及外表还有挂在腰间的奇怪短刀，都让他误以为对方是被遗弃的弱小短刀。 然而对方后来轻而易举的解决了那些检非违使的表现让一期一振明白自己是看走眼了，更甚至乔惜竟然还能替自己疗伤！ 不借助其他任何工具并且没有任何条件要求的替自己疗伤！ ——这完全是只有审神者，而且是非常强大的审神者才拥有的能力！ ——但既然对方是审神者的话，那为什么一开始被自己当成短刀他却并没有反驳？ 单纯的并没有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刀剑付丧神这会儿也有些茫然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终究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你……到底是短刀？还是……审神者大人？” ——抑或者说，是无意落入这个时空，需要被清理的存在！ 最后这一个设想让一期一振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都想直接将紧紧拽着乔惜衣袖的秋田藤四郎拉回来护在身后。 ——他是不愿意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做出最坏的设想，但是很明显对方确实是在这个时空这个场景不应该出现的人物。 然而偏偏，他就这么出现了，还救了自己。 乔惜歪了歪头，察觉到了一期一振一瞬间的戒备，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他表现的十分坦然： “唔，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小生并不是审神者哦。” ——其实乔惜更想吐槽的是，审神者是个什么鬼？ 审判神明的使者之类的？ 听起来这个口气也太大了一些吧——尤其是他姑且还担着一个丰月神名头的时候。 ——虽然丰月神不过是八百万神明里排行末尾的小神。 一期一振并不知道乔惜心里对“审神者”的误解，只不过听他这么说，倒是开始为难起来。 ——对方既不是刀剑，也不是审神者，那么原本打算的带他回本丸就不大合适了。 ——但是他救了自己还有弟弟们。 ——就算救了自己他还是身份不明！ …… 一期一振禁不住陷入了一番天人交战，脑子里一团乱七八糟，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他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也懒得思考，直接将乔惜带回了本丸。 ——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交给审神者大人处理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南歌子 这把一期一振的审神者是一位很可爱的小姑娘，只一眼乔惜就能确定这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小姑娘是那种娇生惯养长大，甚至从小都没有受过多少挫折的那种。 唔，也是所有成年人都会羡慕的对象——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小姑娘显然对乔惜的第一印象也很好——这大概得益于他精致的外貌以及作为丰月神自带的那种毫无攻击力的气息。 两个看起来都毫无攻击力的人相对而坐，不得不说，乔惜心中原本因为“审神者”这个名称而产生的不适感觉在遇见这个小姑娘之后，瞬间就消散了不少。 ——这样的小姑娘，大概都没有见过多少这世间的丑恶，那样天真纯洁的灵魂是大部分妖怪都没有抗拒的。 不过对于此时的乔惜来说，这样的小姑娘还有一个优点，那就忽悠起来也比较容易吧。 乔惜这么想着，对上小姑娘清澈的眼睛，莫名就产生一种罪恶感。 ——总觉得对着这么一个单纯的过分的小姑娘忽悠起来有些不大好啊。 脑子里一瞬间掠过的想法不少，然而乔惜最后还是没有一点儿铺垫直接选择了单刀直入的提问： “那么，能麻烦瑾华君解释一下，所谓‘审神者’还有‘本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小姑娘自我介绍了名字为“瑾华”，不过乔惜能感受到这个名字并不是她的真名。 ——对于这一点，乔惜并不介意。 在妖怪横行的世界谨慎一点并没有什么错。 “诶？” 约莫是乔惜问的太过直接，小姑娘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过她还并没有来得及回答乔惜的疑问，一只白色皮毛带着红色妖纹的小狐狸蹦哒了过来： “审神者大人。” 小姑娘将小狐狸捞进怀里，朝乔惜递过来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才低头问道： “狐之助，你怎么来了？时之政府又有特殊的任务了吗？” 小狐狸十分温顺的任由小姑娘给自己撸毛，并且情不自禁的从喉咙中发出舒适的呼噜声： “不，并没有什么特殊任务……不对，应该说，是有特殊任务，不过不是审神者大人的，而是在下的。” 狐之助说着，从小姑娘怀里跳出来，蹦到乔惜身边然后仰头，虚空中一阵清浅的光华荡漾，小狐狸身前就突然出现了一封夹着樱花的信封： “这位大人，在下受时之政府所托，前来送信，请收下。” 乔惜“呵”的轻笑了一声，眉梢微挑，伸手将信封捏在指尖，却并没有拆开，只是歪着头看着狐之助： “时之政府？” “是的，大人。南歌子大人说您如果好奇的话，请按照信中的内容前往时之政府。” “唔……” 乔惜捏着信沉吟着，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狐之助就悄摸摸的蹲在那里，小心翼翼的歪头瞅着他，而有些惊讶的小姑娘则是睁大了眼睛看看乔惜，又看看狐之助，很知机的保持了沉默。 ——虽然对方这种神神秘秘又仿佛逼格很高的操作让乔惜感觉有那么一丢丢的不舒服，不过他向来不是个死心眼的人，既然对方已经伸来了橄榄枝，那他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他对于自己这一条命姑且还是非常珍惜的。 朝有些惴惴不安的小姑娘扔过去一个安抚的微笑，乔惜当着狐之助的面将信拆了开。 信里对方表现的还算有诚意，将所谓的“时之政府”还有“审神者”的事情大致说明了一番，也让乔惜心里稍微有了一点底。 ——时之政府是一个相当特殊的组织，非要说的话大概独立于所有时空却又和这些时空相联系。 而其本职工作则是处理所有相关时空按照正常发展不应该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的说，就是将那些造成异常的人或物灭杀。 即，从源头斩断所有不应该。 执行这项任务的就是被称为“审神者”的灵能力者。 灵能力者通常天生就拥有强大的能力，他们能让沉睡的物件心灵觉醒——按照乔惜的理解，就像是神社里供奉的东西，时间长了会因为沾染了神社中神明的力量而渐渐的变成付丧神而觉醒，时之政府只是用特殊的方法将这些东西变成付丧神的时间大大的缩小。 很认真的将信看完，乔惜从善如流的跟着狐之助前往时之政府，去见那个被狐之助称为“南歌子大人”的时之政府管理者。 ——————————————— “初次见面，乔君。” 在乔惜推门而进的第一时间，南歌子就微笑着这样说了一句。 乔惜歪头，看向他。 银发的青年大马金刀的坐在造型华丽且浮夸的软椅上，无论是身上精致的华服还是嘴角微笑完美的弧度，都无一不在说明了对方从骨子里展现出来的自信。 他刻意散发出来的专属于上位者的威压配合起房间里的氛围足以让一般人不由自主的自心中产生一种莫名的畏缩。 ——不过讲道理，乔惜觉得还行。 更重要的是，他的注意力尽数被青年挂在耳朵上配着浅绿色流苏的玉坠给吸引了。 真的，他是第一次见到将红配绿这种堪称车祸现场的配色穿着这么精致优雅甚至还带了一丝霸气的人。 艳丽的红色指贯外面搭着黑色的狩衣，再外面配着绿色羽织，腰带锁了金边，身上更是零零碎碎的挂着些五颜六色的小饰品，看过去那五花八门的配色简直能闪瞎人眼。 然而即便是这样，青年那张脸竟然还没有被这些颜色压住，对方那琉璃一样的焦糖色瞳仁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视线看过来的时候，甚至还带了些霸气。 就这一点，就让乔惜忍不住肃然起敬。 他眨了眨眼睛，十分自然的在青年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初次见面，南歌子君。” 也许是因为没有见到乔惜如想象中被自己的威压吓到，南歌子有些不满的轻轻哼了一声，下一秒，突然身子微微向前一倾，两只胳膊各自撑在了膝盖上，用极具压迫力的视线紧紧的盯着乔惜： “我知道你，乔君。 或者说，原本应该是执掌世间万物丰收，和不月神互相对立，然后被人类封印，却偏生打破了原有轨迹的——丰月神。”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有毒的南歌子 对于南歌子刻意以一种相当有压迫感的姿态挑出自己的身份，乔惜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既然对方都说了他们的职业是观察各个空间，确定其异常然后进行处理，那么自己的经历对他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秘密。 不过，对于南歌子口中所说，自己的原本应有的经历——和不月对立，被人类封印——乔惜就有点不高兴了。 不月尽管担着个“不月神”的名头，和自己这个理论上来说的丰月神是对立的也内错，可乔惜一听到别人这么说，心里就觉得很不得劲了。 ——他们两个如何，哪里就由得别人说了。 更何况不月究竟是个什么人，几百年的相处让他心里清清楚楚。 那是他自成为丰月神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妖怪，也是第一个毫无缘由就护着他的，虽然相处时他也没叫过不月几次哥哥，然而实际上，他确实是打心底里认可了不月这个在旁的事情有诸多不着调唯有对着自己就千万种细心的哥哥。 心里这种不可言说的想法让乔惜心里不带劲儿，再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就夹了枪带了棒： “呵，小生即是打破了原有的轨迹，那么，如何？ 阁下是准备将小生这个异常就此消灭吗？” ——他当然知道这所谓时之政府并不是这么个意思。 若是真的要将自己这个异常消灭，他们也用不着费这么大功夫将自己请过来，直接在自己被困在空间裂缝里的时候就能干脆利落的将自己解决掉了。 既然此刻他能在这里坐着和时之政府的管理者面对面的说话，那说明自己对于对方来说姑且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用的，他索性也就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看看这所谓时之政府对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不得不说，对面的南歌子着实是被乔惜这一句不冷不热的反问给震了一下。 下一秒，他眯了眯眼睛，冷笑道：“呵，你倒是胆子大，就不怕我杀了你？” 乔惜十分挑衅的冷笑回去： “哦。” 两个人互不后退的对视，许久，南歌子呆了一下，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也不刻意摆出什么吓唬人的姿势了，气势瞬间卸下来，整个人就如同一只咸鱼一样懒洋洋的摊在椅子上，嘴里嘟嘟囔囔： “真是没有想到，你看着软和，竟还是个硬骨头。” 乔惜也不动声色卸下了针锋相对的气势，又是一个毫无攻击力的好神：“南歌子阁下许是当好好学习一下人类的知识。” 南歌子呆了一下，没有听懂乔惜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表达的是个什么意思。 乔惜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人类中有许多谚语都表明了‘人不可貌相’，南歌子阁下也该了解一下。” “……” ——这位异世界的神明是对自己有意见吧？ 绝对是对自己有意见吧！ 不然怎么说起话就句句带刺，还非得要摆出一副笑眯眯温润如玉的表情来。 南歌子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抽搐的眉梢，决定适当的转移一下话题。 “那么，撒，和我签订契约，成为‘审神者’吧！” “……” 这下呆住的就成了乔惜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话题跳跃度也稍微有点大了吧。 乔惜微眯了眼睛，心里快速的一番盘算，然后冷静了下来： “审神者？小生有什么好处呢？” “emmm……可以养许多养眼的美男子算不算？” “……” “好吧好吧，开个玩笑。” 见乔惜面无表情，南歌子适时的摆摆手，沉吟了一会儿，道： “据我所知，像乔君这样的神明，是要受人类信仰程度的控制的吧？” 乔惜依旧是不动如山。 ——虽然自己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的变化导致现在虽然还拥有丰月神的能力，实则已经完全能脱离人类的信仰——据他推测应当是修炼功法的缘故——不过这种事情想来就不用告诉这位南歌子君了吧。 他脸上笑眯眯的，对于南歌子这句话既不反驳，也没有承认，南歌子就理所当然以为他是默认了。 于是他带着点儿小得瑟的骄傲一笑： “成为审神者的话，乔君就完全可以摆脱这个问题，甚至就算以后被人类遗忘了，也可以像现在一样强大，甚至拥有无尽的寿命。” 乔惜点点头： “唔，听起来很有诱惑力。” 南歌子：“……” ——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向来很轻松就能将想要的人收入麾下的南歌子同志觉得他的拐人（不是……）生涯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想他南歌子在各个世界浪了这么多年，看上的预订审神者也有好几十了，那些人外表或美或丑，武力或强大或弱小，却总是会有一些求而不得的东西，这个时候，他只需要许下一些对自己来说可有可无的条件，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他们的效忠。 ——就只要眼前这个看着软和的丰月神！ 他竟然不按剧本来！ 更重要的是，根据他的探测，这家伙竟然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这不科学！ 南歌子禁不住伸出中指推了推虚拟的眼镜。 既然如此，那么—— 真相只有一个！ “你难道想要求死？” 南歌子一手插兜，一手笔直的前伸，食指坚定的指向乔惜，然后铿锵有力的扔下这么一句。 ——哼，一定是这样。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因为拥有漫长的生命又肩负着常人难以承受的责任，时间总是会让他们对这个世界逐渐厌烦起来。 然而却又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寻死。 这样的人通常会有一种求死的愿望——这个丰月神也是这样，一定不会错的！ 乔惜：“……” 乔惜看着南歌子的目光瞬间就十分的难以言喻了。 ——这个人……有毒吧。 他没好气的一巴掌将南歌子指向自己的手指拍掉，一脸冷静： “不，你多虑了，小生对于自己这条命向来是十分珍惜的。” 见南歌子一脸狐疑不是很相信的样子，为了不让他强行认为自己不想活了然后悄摸摸的想要搞死自己，乔惜勉强又加了一句： “你忘记了吗？小生是依托人类愿力而诞生的神明，若是不想存在的话，只需要消失在人类面前就可以了——毕竟人类向来善于遗忘。”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本丸 “诶？好像很有道理。” 南歌子摸着下巴沉吟了好一会儿，然后抬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乔惜： “那你要什么条件？” ——这年头人才稀缺，尤其是像这种拥有特殊能力的更少，为了时之政府，他作为老板也是很不容易了。 乔惜歪了歪脑袋。 讲道理，在不刻意搞事情的时候，他向来是非常好说话的。 平心而论根据南歌子所说的，审神者这个职业对于他来说还算不错——要不然如果一直只作为丰月神生活下去的话，总觉得自己某一天会厌倦。 ——也怪不得越是强大越是寿命长的妖怪总喜欢沉睡。 他刚开始成为神明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到了现在，看着认识的人或者妖怪一个个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偶尔也会觉得，有些疲惫呢。 乔惜眸光里凉薄的颜色一闪而过，他看着南歌子，笑： “听起来是一项非常有趣的职业，小生还是有点感兴趣的。 不过，其中的细节，小生以为可以再商量一下。” 南歌子：“……” ——————————————— 乔惜心满意足的宽了宽其实并没有什么褶皱的衣袖，走出了时之政府办公楼。 现在为他带路的还是一只叫做“狐之助”的小狐狸，乔惜将它抱在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着他油光水滑的毛发： “呐，你们狐之助都是批量生产的吗？小生在瑾华君那里也有见到一只和你一样的小狐狸哦。” 小狐狸声音尖尖细细：“诶？大人见过其他的狐之助吗？我们不是批量生产的哦，只是南歌子为了方便管理，对外都以‘狐之助’称呼我们。 ——而且，名字这种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告诉别人呢。” 小狐狸嘟嘟囔囔的说了一通，一边为乔惜指着路，一边向乔惜介绍着作为一个审神者应该知道的基本知识。 “说到名字，乔大人也是，名字不可以随便告诉刀剑男士哦，至于称呼问题，您可以选择一个代称，或者直接让刀剑男士们称呼您为‘审神者大人’就可以。” 乔惜一边走着一边撸毛，然后在狐之助停顿的时候点头“嗯”一声表示了解，然后就根据狐之助的指导利用传送阵直接传送到了本丸附近。 “大人的气息已经被记录在档案中了，以后大人出行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利用传送阵，本丸里也有哦。 不管是去万屋还是出阵或者是和别的审神者大人切磋练习，都可以使用庭院里传送中，非常方便。” 乔惜从传送中踏出去，手搭凉棚望了望不远处的本丸，然后沉吟： “那么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传送到本丸庭院里的传送阵中？” 狐之助慌了一下，不过它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诶？这个啊。审神者大人才就任，和本丸的刀剑男士们也是初次见面，还是从大门进去比较合适一点。” 乔惜低头，似笑非笑的瞄了它一眼：“嗯哼，是吗？” 狐之助：“是，是的呀！” 小狐狸强调似的点头——反正它一脸毛也看不出来到底心虚不心虚。 见乔惜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是抬脚向着本丸走，狐之助再次强调道： “刀剑男士的本体在历史上的主人一般都是非常有名的大人物，所以诞生出来的刀剑男士性格大都比较桀骜不驯，乔大人记得一进本丸就要表现出足以将他们驯服的力量！” ——它其实特别想说，一推门不要想别的，进去就是打。 不过碍于这位审神者大人性格看起来太过温柔，外表也十分柔弱，它心里就方的很了。 ——也不知道南歌子大人怎么想的，竟然会将这个本丸分给乔大人，还不让它告诉乔大人真相。 眼看着乔惜就要伸手推门了，狐之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又多嘴了一句： “乔大人，请务必要注意安全，表现出自己的能力！” 乔惜：“……” 乔惜低头看了狐之助一眼，想了想，道： “你若是害怕的话，可以先在外面等我。” ——这小狐狸絮絮叨叨的说了那么多，他也不傻，自然能听出它不断强调的问题。 ——想来这个本丸应该是有哪里不对劲儿的地方吧。 不过就算有问题他也不算意外。 之前和南歌子谈条件的时候他也是将南歌子坑的不轻，要是对方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他才觉得不大可能呢。 心里想法不少，不过乔惜却并没有要和狐之助分享的意思，只是等着狐之助的回答。 狐之助窝在乔惜怀里，心里就非常的纠结。 ——虽然这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但实际上它还挺喜欢这位乔大人。 性子又温柔，笑容又很好看，身上的气息有一种让人发自内心觉得平静安稳的特异感觉。 …… 思虑了好几秒钟，狐之助咬咬牙，道： “不了，我还是和乔大人一起进去吧。” ——虽然它只是个狐狸，但是万一乔大人遇到危险，它也是能帮一点儿小忙的。 ——反正它又不会死。 这样想着的狐之助怀着一种慷慨就义的凛然心情看着乔惜推开了本丸的大门。 “……” 萧瑟的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在空中打着卷儿落下，乔惜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外面。 ——唔，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没错。 那本丸里一副秋风萧瑟一片破败的场景是个什么操作？ 乔惜挑了挑眉，怀着好奇的心情踏进了本丸。 没有几步，一阵大风将门“碰”的一声吹的关上了，乔惜连头都没回，漫步一般带着轻松的微笑向着庭院深处走去。 倒是狐之助在他怀里被吓得抖了一下，让乔惜很是温柔的在它背上撸了好几把权当做安慰。 庭院中非常安静，只有轻微的风声吹动枯萎的树叶杂草带来的噪音——这样的安静让刚才那阵足以把大门关起来的风显得越发的突兀。 乔惜安静的站在庭院的枯树下打量这这个已经属于自己的本丸里的状况。 从一进来这个本丸给人的气息就不大好…… 不，应该说，从刚从传送阵里出来，乔惜就已经发现，笼罩在这个本丸上空那铺天盖地的阴戾气场简直足以具现化出浓郁的黑雾。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本丸其丸 再一结合路上狐之助明里暗里的话，乔惜几乎都用不着再有其他猜测。 即使是被许多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乔惜依旧是镇定自若的抱着瑟瑟发抖的狐之助站在枯树下，伸出手，将手掌放在树干上，清浅的绿色雾气自他的手掌氤氲开，然后渐渐的沿着树干向上蔓延。 只几分钟的时间，原本枯萎的樱花树逐渐恢复了生气，枝桠上泛出新绿，绿叶渐渐生长，同时深深浅浅粉粉白白的花朵自绿叶中探出，直至绽放成最美丽的姿态才停止。 乔惜收回手，仰头望着满树盛放的樱花，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庭院里果然还是应该有一株樱花树才瞧着赏心悦目。 狐之助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棵枯萎的樱花树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就绽放出生机，满眼的赞叹与迷醉。 “不可置信！太美了！” 然而它感慨了不到一分钟就恍然回神，开始气急败坏： “啊啊啊啊大人您怎么可以将灵力用在这样无用的地方！！！要知道……” 它差一点儿就将这个本丸的真正情况脱口而出了，索性最后关头一咬舌头清醒过来，迎上乔惜好奇的目光顿时语塞。 乔惜笑眯眯的揉着狐之助的耳朵： “无用的地方吗？难道狐之助不觉得盛放的樱花很好看嘛？” 狐之助纠结的脸都有些变形了： “是很好看没错啦，但是，但是……” 小狐狸但是了好一会儿，也没但是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垂头丧气的低下脑袋，小小声的嘟囔道： “这样子浪费灵力的话要是一会儿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乔惜假装没有听到它絮叨，索性将它放下来，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堆东西，有条不紊的摆放起来。 先是软乎乎的毯子，然后是精致的小桌子，最后是盛放在透明酒壶里颜色十分好看的樱花酒和相配套的杯子，以及各色造型别致的小点心和果子。 狐之助：“？？⊙▽⊙？？” 什么操作？ 眼看着乔惜慢条斯理将东西整理好然后盘腿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樱花酒美滋滋的啜了一口，悠闲的宛如他这会儿是在什么风景美好的地方踏春一样，不只是狐之助，隐藏在和室中的生物们也有些坐不住了。 “哥，哥哥，他喝的什么？看起来很好喝的样子……” “喂喂！别动！” “啧，你挡着我了！” “一期哥，我好饿。” “我也饿了，想吃。” “……” “……这个人不容小觑！我们不能上当。” “上什么当？可是他好像都不想理我们诶。” 黑魆魆的房间里一堆不知名的生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听声音竟是小孩子比较多，还有几个青年。 几个小孩子大概是有一段时间没好好吃东西了，这会儿从门缝里悄摸摸看着乔惜美滋滋的吃着看起来就很好吃的东西，禁不住就躁动起来，有几个青年则是半安慰半阻止他们。 房间里一片混乱。 一开始几个家伙还注意着自己是在躲藏着因而控制着音量，结果说着说着，约莫是忘记了场合，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个催生生的声音陡然道： “我，我喜欢他！” ——突然安静jpg. 连乔惜听到这一句都禁不住怔了一下。 里面的应当就是狐之助口中的刀剑男士——听起来他曾经见过的一期一振还有几把小短刀也在。 话题是围绕着“乔惜不是个好人现在只是在故意诱惑他们食物里肯定下毒了”进行的。 于是在这种无限贬低乔惜的话题中突然蹦出来一个说喜欢的，不管是里面的刀剑男士们还是庭院里的乔惜，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不能。 似乎也是觉得自己说这话在这个场合不大合适，刚刚说话的那个声音瑟缩了一下，小声嘟囔： “我，我喜欢他。 他的气息很舒服，我的胳膊都不疼了。” 小孩儿很小声的说明了自己的观点，房间里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很快就有其他人符合： “我，也感觉到了……” “对吧……” “我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 “嗯嗯，我也觉得他一定是个好人，他长的这么好看……” “喂喂……” 先是小孩子，后来有个青年也赞同了起来——乔惜能听出这是一期一振的声音。 “呐，要出来尝尝吗？味道很不错哦。” 狐之助正一口和果子一口樱花酒连吃带喝不亦乐乎，就听到乔惜突然笑盈盈的来了这么一句，一抬头，就看见笑容温暖的少年举着精致的琉璃杯子朝着和室遥遥一晃，满树的樱花瓣不知被何处荡来的风吹得漫天飞舞，那样美丽的宛如画境一般的景象让原本想要尖叫的狐之助霎时间就呆住了。 “乔……大人……” 乔惜能感觉到房间里注视着这边的眼睛的主人散发出惊愕的情绪，他笑了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微垂眼，将酒杯握在手中把玩着，等待着和室里的反应。 过了许久，门“呼啦”一声被拉开，乔惜抬头望过去，一只小老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探头探脑的趴在门口。 乔惜：“emmm……五虎退？” 他有些不确定的叫出了一个名字。 在瑾华那里，有一把带着小老虎的短刀，他记得是个白色半长发软乎乎的小孩子。 ——他的小老虎不是白色的么眼前这个半黑半白的……难道是品种不一样？ 乔惜心里瞎琢磨，面上不动声色，将酒杯放在桌子上，然后朝小老虎招手。 ——不是他说，对付小动物什么的他再不能更拿手了。 见他招手，小老虎歪了歪脑袋，果然就有些意动，吧嗒一抬爪子，朝庭院里移动了一下。 然而还没等它从走廊上爬下来，一个急促的声音伴随着一个人影就从被拉开的和室门口闪出来，然后一把抱起小老虎动作十分敏捷躲在了柱子后面。 原本还留了一只眼睛悄咪咪的瞅着乔惜，结果乔惜一看过去他就猛地又缩了回去。 乔惜：“……” 和小孩儿眼睛对上了一瞬间，乔惜视线禁不住就漂移了一下。 ——虽然小孩儿身上似乎沾染了什么不得了的恶意气息，但是…… 有点可爱。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五虎退 乔惜歪头，禁不住以一种刻意引诱一般的表情朝着躲藏在柱子后面的小孩儿招手： “五虎退……吗？小生知道你哟。小老虎很可爱——呐，要不要过来尝一下，很好吃的和果子？” 听到乔惜夸小老虎可爱，小孩儿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从柱子后探出脑袋，小声道： “真的吗？你也觉得小老虎可爱吗？” 小孩儿半长的头发垂下来，将半边脸都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带着些微暗色的眼睛，乔惜笑容温暖又真诚： “对呀，超可爱。 嗯，你也很可爱。” 收到乔惜直白夸奖的五虎退往后缩了缩，继而默默的红了脸。 好半晌，就在乔惜以为小孩儿是要躲在柱子后面不出声时，小孩儿出乎意料直接走了出来。 乔惜这才有机会将小孩儿整个面貌打量了一番。 ——出来后小孩儿身上那十分令人不适的黑暗气息就越发的明显，他一只手臂竟仿佛是被什么腐蚀了一般，只剩下森森带着些许暗色的白骨。 除却胳膊，其他地方看起来仿佛没有什么问题，然而随着小孩儿走动间荡起的微风，乔惜却能注意到他隐藏在头发下的一只眼睛里蓦然闪现的红光。 ——果然，这个本丸，不管怎么看都不对劲儿到了极点啊…… 小孩儿并没有刻意将自己身体上的异样隐藏起来，甚至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乔惜的时候都隐隐的带着一些试探。 乔惜安抚的将自小孩儿出来几乎毛都要紧张的炸开的狐之助抱进怀里撸了几把，十分自然的仿佛一切都非常正常似的朝小孩儿伸出手： “初次见面，五虎退桑，小生名为丰月，或者，直接称呼为‘乔’也可以哦。” “诶？！！！乔大人！” 乔惜用另一只手按住再次炸毛的小狐狸，朝五虎退伸出的手依旧十分坚定。 “初，初次见面。那个，我叫，五虎退。” 有些僵硬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乔惜的手心，五虎退忍不住悄悄的笑了起来。 ——是暖的。 ——好温柔。 ——丰月大人……是，真名啊。 ——呐，对我伸出手了呢。 “我，我喜欢你。” 跪坐在地上，手依旧紧紧的抓着乔惜的手指，红着脸的小孩儿鼓起勇气，认真的盯着乔惜说了这么一句。 乔惜怔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 “我知道，刚刚在房间里你说的时候我就已经听见了。” 小孩儿手指一个用力，原本就红红的脸颊悄悄的又红了一个度。 ——————————————— 眼看着外面一人一短刀坐在樱花树下相处十分和谐的样子，房间里的刀剑们就越发的躁动起来。 乔惜无视周遭的动静，很是认真的投喂着这只五虎退以及他的小老虎，见小孩儿对于樱花果子很喜欢的样子，他索性又摸出来一小碟，推到小孩儿面前。 五虎退一只手捏着点心，另一只手藏在放在怀里的小老虎后面，正吃的开心，一抬头就看见桌子上又多出来满满一碟子的果子，当下就禁不住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乔惜，小声道：“谢谢。” 乔惜笑容满面的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发：“不客气。” 他表现的越亲近，小孩儿的情绪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发高涨起来，就连吃着东西的时候也是咬一口，然后悄摸摸瞄一眼乔惜，咬一口，瞄一眼。 ——小孩儿的动作做的很隐蔽，不过乔惜还真是没有办法无视。 于是几次三番下来，乔惜就有些忍俊不禁，索性直接开口问了： “怎么了？” 小孩儿惊了一下，吃东西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犹犹豫豫的抓住乔惜的袖子。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乔惜猛然抓住了手臂。 “呐，会痛吗？” 五虎退先是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然而当下一秒低下头注意到自己情急之下抓住乔惜衣袖的是那一只已经被污染的手臂的时候，他的脸色陡然就苍白起来。 他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想要将手臂缩回去，然而遗憾的是，乔惜抓得很紧，他再怎么用力手臂也是稳稳的被乔惜握在怀中。 五虎退蓦然就慌乱起来，连呼吸也紧跟着越发急促。 ——被发现了！ ——很令人厌恶吧…… ——会被讨厌的吧…… ——会害怕吗？ ——会被推开吗？ ——不……可以，明明是你先朝我伸出手的。 ——不要…… ——不要！ …… 乔惜抓着五虎退的胳膊认真研究起来。 ——刚刚小孩儿过来的时候他就有注意到，小孩儿身上那股不详的气息简直就像是堕落的妖怪一样，笼罩在身体里的黑色雾气中隐藏着极深的恶意。 虽然乔惜不明白五虎退这么一个无论怎么看都相当软萌的小孩子为什么会沾染上这种可怕的恶业，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知道这种被恶业渐渐的侵染的过程会造成难以忍受的痛苦，直到最后被完全污染成为没有神志的怪物。 而不巧，作为丰月神，他对于驱除恶业送上祝福这一项业务相当熟练。 正当他研究着怎么能以最小程度的痛苦将五虎退身上的恶业驱除掉时，就蓦然发现小孩儿身上的恶业竟一瞬间增长了许多。 乔惜：？？？ 他疑惑的一抬头，对上小孩儿已经彻底染成红色的瞳仁。 “不……要……” 小孩儿嘴巴微微蠕动，乔惜顿了好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什么。 感受到房间里因为他的动作而猛然变化的气氛，再一结合小孩儿目前看起来跟不对劲儿的状态，乔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当机立断火速的在自己和五虎退周围结成防御结界然后释放出灵力驱除恶业。 —————————————— 对业务已经熟练的乔惜来说，驱除这种程度的恶业并没有什么难度，没多长时间，小孩儿身上的气息就已经渐渐的纯净，小孩儿也跟着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导致猝不及防没有反应过来的狐之助目瞪口呆的看着乔惜一顿迅猛且不容置疑的骚操作，原本濒临堕化的五虎退竟然就恢复了正常，禁不住呆呆的在怀疑狐生的同时，喃喃的道： “原来如此！应该说，不愧是南歌子大人，早就预料到这样的场面了吗？” 乔惜：“……” ——嘛，你开心就好。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初次见面 结界因为被攻击而不停的振动，外面的那些刀剑男士们拥有的刀剑似乎是一种能砍破一切的利刃——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乔惜一时之间还真是不敢掠其锋芒。 于是他咂吧咂吧嘴，坐回了小桌子前，不停歇的喝了好几口樱花酒压压惊。 旁边的狐之助已经怀疑狐生到失语。 小狐狸目光发直的盯着完全恢复正常陷入昏睡的五虎退好一会儿，又转头以一种“快出来看上帝”的目光盯着乔惜。 等乔惜喝完酒压完惊，狐之助这才找回了自己的语言，它看着乔惜，一脸毛也看不清表情，不过语气确实是非常震惊无疑了： “你，你做了什么？” 乔惜歪歪脑袋，表情相当的无辜：“唔，就是替他……大概是叫做手入？” “……” 狐之助：老子信了你的邪jpg. 小狐狸用两只前爪捧住精致漂亮的酒杯低头猛喝了一大口酒，声音飘忽的喃喃自语： “没想到乔大人的酒喝的时候不觉得，喝完醉的还挺快。” 乔惜：“……” 乔惜眨眨眼睛看着狐之助一副“我喝醉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的模样，不自觉摸了摸下巴。 ——嘛，你开心就好。 他们两个这边是自在了，外表的刀剑们可真的是差点急疯了在外边。 乔惜瞅着外面的状况，咂咂嘴将结界加固了一下，一边注意着五虎退的状况，一边研究着外面的刀剑。 这座本丸里的刀剑男士们大概都是有问题的。 这会儿他们也不再躲藏，就直接情绪激动的攻击着乔惜的结界，于是在结界中的乔惜轻而易举的就将他们观察的清楚。 刀剑们数量并不是特别多，也就十来把，乔惜是不懂得刀剑具体应该要怎么分类，于是按照他们凝聚而成的付丧神的外表十分简单粗暴的将其分成了短刀长刀两个类别。 ——个子矮外表看起来堪堪十来岁的确认是短刀无疑了，剩下的就是长刀。 这会儿他瞅着，外面攻击结界最卖力的大都是短刀，只有一把长刀乔惜知道那是一把叫做“一期一振”的太刀。 剩下的有一把深青色长发的长刀只抱着自己的本体刀，眯着眼睛看着这边冷笑。 他似乎是这些刀剑之中被污染最严重的，半边脸上覆盖着黑色的骨质结构，周身萦绕着的充满恶意的气息甚至让其他同样被污染的刀剑都不敢靠近。 除了这一把，其他的刀剑们身上也都沾染着黑色污浊的恶意，身体的某个部位或多或少的受到影响。 乔惜在心里默默观察思考着，没多长时间，被他抱在怀里的属于五虎退的小老虎突然“呜”的叫了一声，从乔惜怀里跳了下去。 同时，满心忐忑的关注着五虎退动静的狐之助也叫了起来： “乔大人！醒过来了！五虎退醒过来了！” 乔惜“嗯”了一声，抬手在一脸迷茫的五虎退毛绒绒的头发上揉了一把，然后送上一个相当温柔的微笑： “感觉怎么样？” 五虎退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笑容十分温暖好看的人就是接手他们本丸的审神者。 按理来说对审神者他应该是戒备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在房间里看到庭院里审神者大人举着酒杯站在盛开着满树樱花的树下微微笑着，到现在轻柔的覆在自己头发上的手掌，都让五虎退觉得无比的欢喜。 ——即使发现了也愿意这样温柔的微笑着触碰吗？ ——真是温暖呢。 ——呐，没有觉得厌恶吗？ 五虎退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他只是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的意味轻轻的伸手触了触乔惜搭在他脑袋上的手掌，见乔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发温柔的时候，精致的小孩儿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睛，只一个瞬间，就笑了起来。 他笑的显然非常的愉悦，原本只是试探着手蓦然用力，紧紧的将乔惜的手指抓住，然后将其从头顶拿下来在脸颊上闭上眼睛轻轻的蹭了蹭。 ——我的！ 若是他此刻眼睛是睁开着的话，乔惜指不定能看到他眼睛里完全不属于一个小孩儿的那强烈到带着些疯狂的占有欲。 然而他是闭着眼睛的，于是乔惜就被动的任由五虎退的小动作，瞧着瞧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个爱撒娇的小孩子呀。 两个人温馨的联络完感情，五虎退这才注意到笼罩在周围的结界，以及依旧在疯狂攻击的一众刀剑们。 他呆了一下，然后仰头看向乔惜，还没开口说话，脸颊就先红了： “那，那个……乔大人……” 乔惜十分善解人意：“之前是不确定你的状况所以设置结界不欲让其他人打扰，不过现在你已经醒过来了，那么……” 他微微笑着站了起来，一手牵着五虎退，一手抱着狐之助： “小生也该见见这些即将属于小生自己的刀剑们了呢。” 五虎退从来不知道，会有这样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满月时的月光一样的人。 ——耀眼，却也温柔的并不刺眼。 就连因为乔惜将那些刀剑称为属于他的刀剑们而生起的类似于“自己并不是特别的”这样的不悦情绪也在这个笑容之中瞬间消失殆尽。 结界随着乔惜站起来的动作而渐渐的消融在空气中，深色头发扎着马尾披着蓝色羽织的青年适时的阻止了一众刀剑们的动作。 乔惜笑得毫无破绽： “初次见面，小生名为丰月，诸位也可称呼小生为乔。” 这一句话扔过去，满是敌意的刀剑们就是一片哗然。 就连冷笑个不停看起来最严重也最冷漠的那个青色长发的青年也禁不住看了乔惜一眼。 乔惜明白他们的震惊。 对于妖怪来说，名字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尽管他真正的名字是“乔惜”，然而实际上，活了这么长时间，他使用时间最长的名字反而是“丰月”和“乔”这两个。 ——就算不是真名，也是已经被认可的名字，对乔惜来说同样具有束缚的能力。 第一百七十九章 做个交易如何？ 乔惜向来不觉得被人知道名字是多么了不得大事情。 ——想当年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大名没有一个妖怪不知道的，也不见得有哪个妖怪敢于用名字将安培晴明束缚起来。 心里的想法一掠而过，乔惜脸上笑得令人如沐春风。 他身旁的五虎退也跟着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着急的扯了扯乔惜的衣袖，等乔惜看过来后，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正说都说了，刀剑们也都听见了。 这样想着的五虎退突然松开乔惜的手，无视了不断像自己使眼色的一期一振，抬脚走上前将乔惜挡在了身后。 刀剑男士们一开始只专心戒备摸不清底细的新任审神者，这会儿五虎退主动走上来才想起来他们的初衷。 没想起来还没什么，这想起来了一看过去一个个的就震惊了。 ——眼前的五虎退不但脱离了堕化状态，而且还直接进化到了一个特别的形态。 ——也许是传说中的特化也说不定。 他们以往只听说过刀剑男士们等级足够的话，只要经历一段修行就会进化成特化刀剑。 不过这座本丸由于种种缘故，并没有一把刀剑升级到能特化的程度。 这会儿见五虎退既不是初始的状态也不是堕化的状态，便有刀剑猜测着莫不是传说中的特化。 也因为这个猜测，原本因为乔惜干脆利落将名字说出来而放松了一些刀剑又戒备了起来。 ——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他们相信眼前这个审神者绝对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一期一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五虎退，刻意将视线与乔惜错开，只压低了声音：“退，过来。” 五虎退咬着嘴唇，回头看了一眼乔惜，冲一期一振摇了摇头。 一期一振就有些着急，声音也急切了些：“听话，过来。” 五虎退拳头握的紧紧的，虽然眼睛有纠结犹豫的神色，但是表现出来的立场也是相当的坚定： “我不过去。” 他小小声的反驳了一直以来保护着自己，自己也非常尊敬的大哥哥的命令，又鼓起勇气对上一期一振的眼睛： “我，我不过去！我，我，我喜欢乔大人，乔大人是好人……” “……” 乔惜：虽然听起来没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微笑jpg. 两把刀也没对峙多长时间，乔惜轻而易举的两手把住小孩儿的肩膀将他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侧头看向这堆刀剑男士中经目测最强大也最沉稳的马尾蓝羽织青年。 “你是……” “大和守安定，我是大和守安定。” 马尾蓝羽织的青年并没有什么抗拒的说出了自己的刀名。 乔惜点了点头，道： “呐，安定君，我说，做个交易如何？” “……” 大和守安定沉默了起来，其他围观的刀剑们也各自面面相觑，不知道乔惜所说的“交易”是什么意思。 好一会儿，一直冷眼旁观的深青色长发的青年突然嘲弄的笑了一声： “你有什么资格提什么交易？” “资格？” 乔惜歪着头，将因为直面对面刀剑男士们恶意气息觉得不甚舒服的狐之助放了下来，然后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将挂在身后的蝙蝠扇抽出来打开，掩着面轻轻的笑了起来。 “资格……唔，这是一个很不错的问题，那么……” 此刻的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极慢，乔惜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将属于神明的气势放了出来。 “诸君，小生喜欢有趣的存在。你们……都很有趣。” 语毕，他干脆利落的以最快的速度用合起来的蝙蝠扇在院子里十几把刀剑的心口还有眉心各自点了一下。 ——虽然并没有受伤，但是被乔惜点过的地方显而易见的留存着看似温柔的浅绿色灵气。 ——看似温柔，然而谁也不知道这些灵气会不会下一秒就变成利刃刺向自己的要害。 而且这样纯净的灵气对于已经被污染堕化的他们来说无异于最锋利的刀刃，只是放在那里就不觉得会产生一种不适感。 ——就像黑暗和光明天生就对立一样，越是充满生机的灵气对他们就越压制。 刀剑男士们脸色一个个难看了起来。 ——连机动最高的短刀们都没有一个察觉到对方的动作。 乔惜笑眯眯的瞧着一众刀剑男士们脸上难看的表情，在心里满意的笑了起来。 ——嗯，看着这个逼他装的还是非常到位的。 ——说起来要不是从糜稽的记忆里学习了一些暗杀的技巧，他今天还真就不能愉快的装出这个逼了。 乔惜很是认真的在心里将糜稽感谢了一番，然后注视着刚刚提出问题的深青色长发的长刀，等待着他的回应。 院子里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 最后倒是乔惜这边两只萌物打破了寂静。 一只小狐狸一个小孩儿，两个小家伙双眼简直崇拜的要放出光来，相当直白的对乔惜刚刚的行为一阵无脑吹。 乔惜：emmm……果然听起来还是有哪里怪怪的。 他礼貌性的咳了一下，刀剑男士们也跟着回了神。 大和守安定看了一眼笑面青江，见他半闭着眼睛靠在柱子上，虽然脸上冷笑的表情令人不适，不过总归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意见，于是，蓝色羽织的青年堪堪露出一个勉强称得上温和的微笑： “那么，丰月君所说的交易……是什么呢？” “如你们所见，小生可以帮你们驱除掉身上沾染的恶业。” 虽然不知道乔惜所说的“恶业”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结合五虎退的状态，智商还算可以的刀剑男士们很快就明白对方的意思是他可以解除自己这些刀剑们的堕化状态。 意识到这一点，刀剑男士们瞬间就躁动起来。 不同于短刀们因为五虎退这把短刀现身说法的全然欣喜，大和守安定十分谨慎，思考了一下才道： “‘驱除恶业’的能力？没有什么限制吗？” 乔惜就笑了。 ——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看来自己扔出来的这个诱饵对他们来说很有诱惑力嘛。 乔惜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观下，刀剑男士们一旦堕化，就只剩等死了。 第一百八十章 髭切 虽然驱除恶业这一项业务对乔惜来说确实没有难度，但他也没有要将其表现的有多么举重若轻的打算。 他貌似认真的沉吟了一下，道：“限制的话……像五虎退君这样沾染恶业比较少的，自然是比较容易。像这位……” 乔惜说着，目光落在一旁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十分关注的笑面青江身上，笑： “这种比较严重的，自然是比较麻烦了。” 大和守安定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就连笑面青江也不见失望，甚或有些出乎意料的挑了挑眉梢。 ——乔惜说的是比较麻烦，却没有说抱不到。 大和守安定高兴了一瞬间，就越发慎重起来：“那么，您想要什么？” 一种刀剑男士们显然对这个问题都相当的关注，听到大和守安定直接问出来，尽都目光灼灼的看向乔惜。 乔惜笑了一下，朝樱花树下的指了指，道：“不如我们坐下来再详谈？” 他说完，也不管这些刀剑男士们的反应，自顾自抬脚走到小桌子旁坐下，还很自然的朝目光不住在自己和其他同伴们脸上不断逡巡的五虎退招手示意。 五虎退并没有犹豫，很给面子的直接坐在了他旁边。 乔惜见状就笑得越发开心了。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一只琉璃杯子在手中把玩着。 见大和守安定迟疑了一下就在他对面坐定，便笑盈盈的开了口： “嘛——事实，小生不过是无意间来到此世，对于所谓本丸、对于刀剑并没有什么兴趣。 不过碍于那位南歌子君的提议，小生以为，审神者还算是一项比较有趣的职业。” 大和守安定神色动了动，没有说话。 乔惜就继续道： “也许小生在此世也停留不了多长时间，不过呢，小生向来是个非常负责任的人，既然接受了这座本丸，自然会承担起一个审神者应该承担的责任。 比如说关注好刀剑们健康程度。 ——呐，狐之助，这一项是在审神者的职业之内没错吧？” 狐之助：“……对对对，你长的好看你说什么都对！” 狐之助现在已经被乔惜自来到这座本丸的一系列操作彻底洗脑成为乔惜的脑残粉了。 见乔惜问它问题也不知道听没听清，就忙不迭赶紧点头。 乔惜默了一下，看向刀剑男士们：“诺，就是这样。 小生并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嗯，最多也就刷个日常——对了，日常任务什么的你们应该都了解吧？” 乔惜表达了一下自己对本丸什么的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碍于和南歌子的约定来到这座本丸咸鱼一把的中心思想，然后最后很干脆利落的做了总结： “总而言之，诸位如果没有意见的话，互不干扰就最好了。” “……” 乔惜说完，施施然捧着酒杯美滋滋的喝着。 刀剑男士们互相对视一番，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眼神交流技巧，反正等乔惜再抬头的时候他们显然已经达成了共识。 大和守安定看着乔惜：“这个交易，我们应下了。” 乔惜对这个答案并没有感到意外，点点头站起身： “驱除恶业并不是一项简单的事，所以我们是不是先考虑一下……” 他目光从一眼看过去除了身后这棵樱花树其他就是一个大写的“荒凉”的庭院以及和室，歪了歪头： “今天晚上要怎么休息？” “……” 刀剑男士们沉默了一下，好半晌，粉色头发名为秋田藤四郎的短刀呆萌的看着乔惜，震惊的问道： “诶？大人晚上还需要休息吗？” “emmm……” 乔惜表示这个问题着实有些难以回答。 一期一振瞧见他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果断的将秋田藤四郎往身后藏了藏： “秋田的意思是，呃……他是说，只有人类才会有晚上休息的必要。” “哦呀？难道说审神者大人竟然是人类？” 乔惜看向接着一期一振说话的刀剑，是一位银色齐耳短发的青年。 他是所有刀剑里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位，一身奶白色的军装穿的并不十分整齐，黑色的衬衫配着黑色手套以及黑色短靴，白色的外套半搭在肩头。 乔惜知道这把刀剑身上也沾染了恶业，但是对方除了一张干净的脸及脖颈，其他地方的皮肤都严严实实的包裹在衣服里，所以不可否认单从外表看起来他是最正常的一把刀剑了。 面对这么一张难得赏心悦目的脸，乔惜不由自主的心里就愉悦了几分。 他看向这把刀剑，对方就很懂的进行了一波自我介绍： “我是髭切，曾是源氏的爱刀，审神者大人听说过吗？” 乔惜挑眉。 这个他还真的就听说过，不但听说过，还曾经见过。 毕竟是曾经砍下了茨木童子手臂的刀剑，在妖怪中似乎还得了一个“鬼切”的称呼。 这么想着，乔惜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浓郁——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内心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呢。 看着这位容貌精致体格小巧的新任审神者脸上一闪而过的怀念神色，名为“髭切”太刀眼中泛起嘲弄的神色。 不过他并没有将心里的情绪表现出来，反而是看起来相当尊敬的向乔惜又问了一句： “审神者大人是人类吗？” ——他大概是这座本丸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这么自然的将乔惜称呼为“审神者大人”的刀剑了。 由于想起了茨木童子，乔惜心里对于家里那些可爱的妖怪们就越发想念。 心里存了事儿，乔惜也就对这些刀剑们失去了兴趣。 作为一个向来任性惯了的神明，既然没兴趣了，他也不会勉强自己。 “不，小生并不是人类。 ——所以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将本丸大扫除一番。 小生总觉得现在需要休息一下呢。” 他笑得温和，态度却出奇的强硬。 五虎退约莫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儿，禁不住拽着乔惜的衣袖，一双大眼睛里溢满了软软的担忧的神色。 乔惜低头，对上他的视线，抬手在小孩儿软乎乎的小脸上捏了一把，心里的郁气也被小孩儿软萌的样子驱散了些。 第一百八十一章 获取天下之刃 实际上，本丸里的景色是受审神者本人影响的，经过狐之助的讲解，乔惜干脆利落的将庭院设置成了春日日常。 景趣一变化，整座本丸看起来瞬间就亮堂了起来。 因为刀剑男士们的堕化而聚集起来的阴气仿佛也在一瞬间散开了些，乔惜眯着眼睛望了望天空——嗯，是十分清澈漂亮的蓝色。 他抿唇微微笑了起来。 一众刀剑男士们不管心里是不是心甘情愿，此刻却也都像模像样的或是整理房间，或是打扫庭院，只是些微的改变，让这座原本死气沉沉蓦然就绽放出令人愉悦的生机。 乔惜站在盛放樱花树下，沉吟了好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除了把庭院的景趣改变一下之外竟然不知道还要做些什么了。 ——家务什么的几百年没干过真要动起手来一时之间还真是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悄摸摸瞄了一眼正蹲在田地里清除杂草的不知名刀剑男士，思考了一下，抬脚向着那边走过去。 浅粉色长发的青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个说不上来是嘲讽还是什么的微笑： “会变得浑身是土哦……” 乔惜微妙的看着他，对于对方表现出来的这个并没有一点负面情绪的态度有点惊讶。 顿了一下，他指着青年手中拔下来的一把干枯的杂草，低声问道：“这个要怎么处理？” 青年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乔惜这次看清楚了，他脸上的表情果然是嘲讽。 “哦呀？阁下也要干活吗？” 他用一种称得上轻浮的目光将乔惜从头打量到脚，脸上嘲讽的意味就变得越发浓郁： “嗯哼，这样的服装可不适合干活。”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目光有一瞬间的深沉。 ——乔惜外表看似温柔无害的贵公子形象，却恰好勾起宗三左文字内心深处的恶意。 他是宗三左文字。 被称为“获取天下之刃”的打刀。 他见过许许多多外表看似无害的贵族们，因为权势而变得疯狂宛如恶鬼。 那么——这位仿若贵公子的审神者，内心里是否也是像他的外表一样，是真的无欲无求吗？ 宗三左文字用着最大的恶意揣测着这位新任审神者内心的想法，脸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端倪。 他用着惯常的嘲讽以及叹息的神情，向着这位天真的审神者表达了一番“像你这样不事生产的贵公子只要坐在那里等着就好，这样的劳力活动可不是你该做的”这样的主旨，然后就看见容貌精致的少年歪歪脑袋，看过来的眸子里充满了认真的意味。 “唔……这样的话，就不用费什么力气了吧？” 少年这样说着，同时伸出手。 ——宗三左文字可以看到他的手指也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纤细精致的不像话。 那样修长柔韧的手指只是在虚空中轻轻点了点，就在宗三左文字几乎要不耐烦的赶紧将人远远的打发走的时候，荒芜的田地蓦然就泛起了一丝新绿。 宗三左文字睁大了眼睛，看着枯萎的植物抽出柔软的嫩芽，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眼前就被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所覆盖。 “不，小生并不是人类。” 他恍惚想起站在樱花树下的少年抱着狐狸，神色淡淡的这样说。 宗三左文字不知道为什么，指尖轻轻的颤抖起来。 ——不是人类…… 他悄悄的握起手掌，低头对上少年看起来十分清澈的瞳仁，鬼使神差的说出了未堕化时的他本应该在初次见面说出的台词： “我是，宗三左文字。 您也，想让王者的象征来服侍吗……?” “……” 乔惜默了一下，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在宗三左文字瞳仁彻底黑下去之前，礼貌性的开了口： “小生是丰月。”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不过终归还是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那个……‘王者的象征’，是什么意思？” “嗯哼？审神者没有听说话吗？被称为‘获取天下之刃’的名刀，宗三左文字？” 说话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髭切。 对于髭切，乔惜的感官还是相当复杂的。 不过整体来说，除了那几把就身高来说看起来相对比较无害的短刀，在一众大刀太刀中，乔惜对于髭切的好感度是最高的。 乔惜眨了眨眼睛，一脸惊叹： “这么厉害的吗？” “……” 宗三左文字看着乔惜目光泛起一丝微妙的光亮，不过他并没有说话，反而是旁边的髭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捂着肚子大声的笑了起来。 三个人就在后院里站着，原本因为后院里突如其来的变化就吸引了一众刀剑男士们的注意力，等关注了自然就能看见站在那里的乔惜和两位刀剑男士。 之前姑且是悄无声息的打量，这会儿见髭切笑得一副停不下来的样子，其他的刀剑男士们眼神儿不自觉的就一个个飘了过来。 乔惜就跟茫然了。 他禁不住忧伤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果然，这座本丸是有毒的吧。 他不明所以的挠了挠脸颊，然后转身准备重新找个地方看看，不过还没来得及抬脚，就感觉衣袖被人扯住。 回头瞅瞅——是宗三左文字。 青年看起来似乎因为不知名的缘故有些紧张。 说实话乔惜对于他紧张的原因并不是多么关心，但是就这么被他拉着不说话的话，他还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无奈的晃了晃衣袖，乔惜微微仰头对上青年忧郁的目光： “有什么事吗？” 旁边髭切意味不明的轻哼了一声，不过对视中的两人并没有理会他。 乔惜十分耐心的看着宗三，想要知道这个之前明明对自己怀有极大恶意的刀剑男士为什么突然就变了态度。 ——是的。 尽管宗三左文字和乔惜说话的时候一直表现的似乎只有嘲讽和别扭，然而对气息十分敏感乔惜依旧十分轻易的就能察觉到对方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翻腾着的恶意。 ——说起来，还真是了不得的气息啊。 不管是眼前的宗三左文字，还是旁边看似正常的髭切，这座本丸的每一把刀剑，精致的外表下都隐藏着令人一言难尽的恶意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 日常 乔惜打开折扇掩住半边脸，微微笑了起来。 ——唔，怎么办？ 突然有点感兴趣了呢。 面对乔惜的视线，宗三左文字呼吸急促了一下，蓦然道： “丰月大人……” 乔惜挑了挑眉。 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您……会使用我吗？” “……” 乔惜的视线微妙的漂移了一下。 ——突然说出这样有些微妙的话还真的是…… 不过他知道宗三并没有其他意思，只不过是表达一下作为一把刀剑，单纯希望可以被使用这样一个愿望而已。 乔惜一手握着扇子遮挡住脸上的表情，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笛子。 ——嗯，虽然曾经修习过剑法，不过从始至终他似乎并没有使用过什么利刃呢。 他笑了笑，认真的看着宗三左文字，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当然。” 他笃定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原本忧郁的青年在听到乔惜这个回答的时候，突然就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开心，眉目尽情舒展开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愉悦。 乔惜能感受到青年身上的气息莫名的清澈起来。 ——唔，真是把天真的刀剑呢。 乔惜这样想着，目光就静静的注视着他。 他感受着宗三左文字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愉悦气息，不同于一开始那种带着忧郁意味的微笑，而是眉目矜持的微微舒展开，眼睛弯成一个微妙的弧度。 ——真是……有点蠢。 乔惜移开视线，嘴角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翘起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嘛嘛，就算要使用的话，也需要在有战斗的时候啊——听说本丸日常有切磋或者出阵的任务？” 在和这座本丸的刀剑们做好交易之后乔惜就把恋恋不舍的狐之助打发走了——毕竟小家伙也不是只为这一个本丸服务的——于是这会儿想到这里，乔惜就侧头向着一旁看热闹的髭切询问道。 ——至于为什么是问髭切而不是问宗三左文字？ emmm……没办法。 目前这位浅粉长发的青年显然是陷入了不知名的恍惚世界中，一时半会儿还回不过神的样子。 髭切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着实有些无害，听到乔惜这样询问，他歪了歪脑袋，回道：“是这样的。审神者大人要派遣我们出阵吗？” 了然的点点头，乔惜回答的十分自然：“当然。说明书里不是说出阵远征之类的可以让刀剑升级并且收集本丸需要的物资——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哟～ 不过……不担心吗？” “需要担心什么吗？” “不……什么也不需要担心。” 结束了简单的对话，髭切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微微低头，能看见这位少年模样的审神者未曾被扇子遮挡住的眼睛，圆润的、带着微微上翘的眼角，瞳仁清澈的比他见过的最精致的宝石还要好看。 ——真是…… 太耀眼……也太温柔了。 髭切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然后转身： “嘛，如果审神者要一起出阵的话，那么就要快点将本丸整理好了呢。” “说的也是。” 乔惜表示赞同，瞄了一眼依旧恍惚中的宗三左文字，乔惜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向和室那边。 大部分刀剑都在和室内部进行整理——说是整理，不过刚刚由于后院发生的异常让他们都没了认真打扫的心思，一个个眼神只这边飘，想要知道这个新任的审神者到底做了什么。 正寻思着，见乔惜突然转头过来，顿时就惊了一下，然后各自散开。 等到乔惜走过去的时候，先前还聚成一团窃窃私语的刀剑们已经一本正经的或是擦桌子或是擦地板或是清扫窗户，分工已然十分明确了。 乔惜抿唇笑了一下，揉了揉正板着脸擦窗户的小蛋糕粉色蓬松的软软头发，问道：“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呢？” 秋田藤四郎脸颊猛的一下就红了。 他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被乔惜手指揉过的头发，然后仰头露出一个虽然自己极力想要严肃一点但是在乔惜眼里却是又甜又软的表情：“不用，丰月大人只要坐在樱花树下等着就可以了。” 乔惜：“emmm……” 他四下里微微一扫，发现一众刀剑男士们各自负责一部分，一副井然有条的样子——还真没有自己能插手的余地。 想了想，正准备转身打算帮这些刀剑们准备一些食物一会儿吃的时候，就听到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等到他过去的时候，髭切和一个和他发色相似的青年围观，而宗三左文字正拉着蓝色头发的小孩儿说着什么，不远处大和守安定手忙脚乱的拉着一匹棕色的马。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话说为什么他每次见到髭切的时候这家伙都是在看热闹？ 乔惜视线不自觉的落在髭切和他旁边另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刀剑男士身上。 两个家伙都是白色的头发，白色的衣服。 不过一个奶白色妹妹头一个银白色短发，一个是花式军装一个是半和服样式。 乔惜看过去，银白色短发的青年看了一眼髭切，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鹤丸国永，你身上有神明的气息……你是神使吗？” “诶？” 不说旁边其他几个刀剑，就是乔惜都有些惊讶了。 他微微挑了挑眉梢，否定了对方的猜测：“初次见面，我是丰月，不是神使哦。” 鹤丸国永盯着乔惜，看起来似乎并不将乔惜的否定放在心上。 他还是把单纯的刀剑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被供奉在神社中，对于神社里那些人的气息可以说是比较熟悉了，而乔惜身上恰好就带着那种不可言说的气息。 不过他并没有再多做纠缠，转而说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小夜左文字——就是那把和宗三左文字说话的蓝发短发，喂马的时候不小心将马惊着了，所以才引起了混乱。 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乔惜就有些无语，他瞄了小夜左文字一眼，发现对方在他看过去的同时就躲在了宗三左文字的身后，乔惜匆匆一瞥就只看见他几乎被刘海儿遮挡完全的眼睛，充斥着极度的恶意——或者说是厌世感比较准确。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还是日常 小孩儿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人形，但是整个人却蕴含着一种很特殊的的感觉。 ——就像是利刃。 等等，好像他本来就是一把利刃。 唔，这些刀剑化成人形之后都是各有特色，如果不是特别敏锐的人的话，看着他们最多就像是普通的妖怪一样，全然想不到他们的本体竟然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剑。 乔惜：“……” ——所以说左文字家的刀是有什么奇怪的传统吗？ 一个浑身上下写满了忧郁，一个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厌世”！ 乔惜在内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波——他还不知道左文字家还有一把江雪左文字那才是真正的厌世——已经厌到连身为刀剑的自己都嫌弃的地步了。 他瞄了一眼好不容易将马匹绑好的大和守安定，道：“既然没事那就太好了。” 顿了顿，他还是瞅着躲在宗三左文字身后的小夜左文字安慰了一句：“没事，你还小，等长大了就能驾驭这些马匹了。” 小夜左文字黑魆魆的瞳仁看了乔惜一眼，然后喃喃自语：“动物都是最敏锐的，它们也害怕我。” 见他这么失落，宗三左文字赶紧安慰。 鹤丸国永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瞅着小夜左文字都快哭了，虽然想要火上浇油的想法跃跃欲试，不过碍于这位不怎么熟悉的新任审神者还在旁边看着，就一本正经的道：“我们的本体都是刀剑，动物害怕刀剑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小夜眼泪汪汪：“是这样吗？” 宗三赶紧补充：“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它们不害怕大和守安定？” 鹤丸：“emmm……因为你太小了。” 宗三：“……对！你太小了！等长大了它们就会喜欢你了。” 小夜：“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 宗三左文字很是果断的给予了肯定的答案，眼泪汪汪的小孩儿终于被说服，然后就被宗三带着往后院去了，留这里乔.不知道自己过来干什么.惜以及白色爱好者二人组。 远远的目送着两个左文字钻进茂盛的植物丛中，鹤丸突然一脸正经的托起来下巴： “呐，我说，已经化形成功的刀剑还有长大这一说吗？” 髭切陷入沉思：“不，我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话……” 两个家伙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感叹了一声。 围观了全程的乔惜：“……” ——这个本丸里的刀剑都有毒啊！ 这之后倒是再没有什么波澜，没多长时间，本丸就被这些刀剑男士们整理的整整齐齐，再加上乔惜换上的春日景趣，一眼望过去——忽视掉上方盘旋着的阴气，真是好一派欣欣向荣的场景。 乔惜站在樱花树下举起了手：“太棒了！既然都整理好了，那我们来举行聚会吧！” 一众刀剑男士：“……” ——喂喂，这么自然的在我们这群暗堕刀面前表现出这么一副“大家都很熟了”的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一众刀剑男士们都很不习惯，不过由于刚刚乔惜这里溜达那里溜达发挥了一下他的亲和力，于是这会儿这么一说，还是有几个比较天真的刀剑男士们进行响应——尽管也没有多么热情就是了。 宗三带着小夜，五虎退带着几把小短刀还有一期一振，这几个刀剑率先抬脚向着樱花树下走过去，髭切和鹤丸也紧跟着，剩下的刀剑男士们面面相觑的观望了一会儿，眼瞅着樱花树下众人心里怎么想的不清楚，反正表现出来的场面还算和谐。 ——————————————— 乔惜觉得这些刀剑们从某方面来说简直天真的不像是妖怪。 ——不过想想说明书里说这些刀剑们都是以历史上知名的刀剑为本体无限复制出来的付丧神，而不是像普通妖怪那样经历的极致的情感撞击诞生，会有这么天真的性格也是比较合理了。 要是普通的妖怪沾染上这么可怕的阴气，怕是早就扑上来将自己分而食之——当然扑上来之后，成不成功就是两回事了——哪还像这群刀剑，表现出来更多的还是戒备的情绪。 乔惜捏着琉璃的杯子歪头看着刀剑男士们称得上是矜持的吃相，思考了一下，突然摸出来一盅酒坛子。 虽然他个人而言比较喜欢樱花酒，放在琉璃的容器里看着赏心悦目喝起来还美滋滋，不过想想，男子汉有得时候还是需要饮一场烈酒才好。 ——烈酒才醉人。 醉过之后，有什么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能让乔惜存着的酒，不说在人类之中，就是在妖怪眼里，那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酒了。 这不，他刚把酒坛打开，就有几个刀剑男士眼睛噌的亮起来。 “那，那个，审神者大人。” 乔惜一侧头，差点儿怀疑起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说好的这群付丧神都是刀剑男士呢？ 眼前这个云鬓高挽，姿容艳丽，穿着华丽的花式樱花和服的美人是个什么操作？ 乔惜眨了眨眼睛，回想起刚刚耳边响起的声音分明是个还微带着笑意的男声，再和眼前这人一结合，瞬间眉梢就忍不住跳了一下。 ——所以说……眼前这个也是位刀剑男士（重点）？ “……什么？” 他恍惚的反问了一句，和服美人凑近了一些，距离乔惜十分近，近到他能清晰的看到对方耳朵边缘上因为浸染阴气而生出的骨质锐物。 “审神者大人，这个，能分给人家一点吗？” 美人捧着酒碗，指了指乔惜手中正开封的酒坛。 乔惜低头看了看，终于从打击中回了神，然后笑了起来： “当然，这本来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美人愉悦的笑了起来： “人家是次郎太刀，是很长的太刀哦。审神者大人可以直接叫人家次郎哟。” 乔惜：“嗯？嗯……” 他应了一声，次郎太刀很是欢喜的拎着酒坛将自己的碗倒满，然后有些苦恼的看了一眼酒坛，又看一眼乔惜，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将其递给旁边的刀剑男士。 …… 这个聚会在乔惜看来举办的还算是成功。 除了后来大家喝醉了之后有几个刀剑抱着人哭，又有几个刀剑提着刀杀气狂飙的要砍人，还有次郎太刀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抱着乔惜要藏起来不给别人……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很顺利。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早饭诸事 一睁开眼睛，乔惜就忍不住伸手扶了扶额头，心里感觉着实有些尴尬。 说起来他昨天拿出烈酒的初衷是想和这座本丸的刀剑男士们改善一下关系——毕竟他们似乎由于种种原因不能将信任交付出来，甚至于是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审神者怀有着极度的戒备之意。 然而对乔惜来说，尽管他并不需要这些刀剑男士们对他有多么信任——他目前并没有要一直在这座本丸生活下去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要借助所谓“时之政府”找到回自己作为丰月神的那个世界的路。 但是由于他们的戒备而影响了本丸任务的进程进而导致拖延了他回家之路的时间——这个就不是一件很令人愉悦的事情了。 总之是由于种种原因，乔惜觉得他和这些刀剑男士们的关系可以和谐一点儿相处，于是在整理完本丸之后他十分顺理成章的提出祝贺并拿出在妖怪之中都称得上的是不可多得的烈酒。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万万没有想到，平时喝惯了温和樱花酒的乔惜对于烈酒简直是没有一点儿抵抗力。 一杯下去两眼发直，两杯之后脚步发飘，三杯完了，堪堪醉的不省人事。 ——乔惜这会儿还能恍惚回忆起他喝醉之后被某个刀剑男士抗在肩上在庭院里狂奔颠的他头昏眼花最后将一堆刀剑们锤了一顿然后引发一片混战…… …… ——啊，真是有够“核平”的一场宴会啊。 ——emm……总觉得这么一出自己昨天含辛茹苦塑造出来的高深莫测的形象已经在风中消散的一去不复返了呢…… 这么想着的乔惜再次忍不住扶了扶额头，不过嘴角却禁不住也微微翘了起来。 ——怎么说呢。 虽然这些刀剑男士们看起来似乎都仿佛受惊的刺猬一样满含戒备，甚至有的身上沾染的恶业足以化形成令人触目惊心的阴气，然而实际相处起来，却是相当的天真可爱。 ——最起码他们没有趁着自己醉的不省人事而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虽然就算他们做了也不一定会成功就是了——不是吗？ 乔惜突然就对这些刀剑们生出一些好感来了。 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乔惜心中就越发的愉悦了——还有没喝醉的刀剑男士将自己在和室中安顿好，这一点上不能说是不十分贴心了。 等乔惜拉开和室的门，就发现这些刀剑男士们竟然还能再贴心一些的。 粉色长发的青年以一种顺从的姿态跪坐在廊下，见乔惜出来微侧头，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早安，主人。” 乔惜：“……” 乔惜当场就被镇住了，两三秒之后，才道：“早安。顺便，宗三君可以直接称呼小生为‘丰月’或者‘乔’。” ——主人什么的，不管怎么说听起来也太羞耻了一些。 宗三左文字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越发的愉悦，不过他却并没有接乔惜的话茬，只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请主人移步饭厅。” 乔惜：“……” ——所以说这是委婉的表达了一下他非要叫“主人”的意见？ 乔惜干巴巴的点点头道谢，便跟着宗三左文字一起到了饭厅。 饭厅桌子上满满当当放了许多食物，花样也是非常的多，乔惜一眼看过去忍不住就有些眼花缭乱。 一众刀剑男士们在门口排成两列，见乔惜进来异口同声的弯腰问好：“早安，审神者大人。” 乔惜：“？？？” ——这是个什么操作？ 乔惜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突然穿越成了某世家贵族的大家小姐（划掉）小少爷，才会有这么正式华丽的饭前仪式。 ——如果不是这些刀剑男士们称呼的是“审神者大人”而不是什么“少爷”之类的。 再次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乔惜干巴巴道：“嘛，不过是早饭而已，诸位也没必要这么正式……吧。” 宗三左文字微微怔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垂眼眼睫，轻声道：“主人是不喜欢我们吗？” 不得不说，宗三左文字这个人……不是，这个付丧神可能自带了什么奇怪的丧气加成，本来不笑的时候都仿佛神情忧郁，这会儿眼睫一微微一垂，浑身上下就充满了一种“欲语还休”的意味，再配合上他那精致的容貌，令人不由自主的就感觉是不是他不高兴了之类的。 尽管乔惜是很想表达一下自己有多么“郎心似铁”，然而经过昨天的宴会才拥有这样看似缓和的关系，他着实不怎么想破坏。 于是在语塞了一下以后，他只能表示“我很喜欢你们”顺便“你们开心就好。” 一众刀剑男士这才分外和谐的各自坐在了桌子前准备吃饭。 不管是作为审神者的乔惜乔惜还是在场的刀剑男士们，实际上都是不需要进食来维持生命能量的。 不过，在乔惜之前，审神者们大都是人类之身，一日三餐都是必须品，这让这些刀剑男士们也习惯了为审神者们准备食物。 不管双方之间目前是合作还是交易，对于刀剑男士们来说他们是暂时已经接受了乔惜作为审神者的存在，因此他们下意识的就拿出了对待审神者应该有的姿态对待着乔惜。 ——乔惜遇见的以上正式的仿佛某贵族家仪式正是上一任审神者留下来的习惯。 对于这一点乔惜就算是不清楚，也稍微有一些猜测了。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按照宗三左文字的指引坐在了首位。 安静的吃完早饭，在乔惜放下餐具的一瞬间，周围的刀剑男士们就已经同步也停下了进食。 乔惜：“……” 乔惜静默了一会儿。 他没起身，刀剑男士们也就同样坐着。 不过显然对于乔惜的沉默，刀剑男士们是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意味在其中——这从几个小短刀不由自主的看向可靠的兄长们投去求助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乔惜沉吟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唔，今天早饭味道很棒，小生很是喜欢，谢谢。” 他礼貌性的感谢了一下刀剑们提供的早饭，然后切入了正题。 “既然目前我们共同生活在这个本丸，那么，小生以为就几个问题我们应该达成共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达成共识 刀剑男士们面面相觑起来。 乔惜抬了抬眼皮，一本正经： “比如这个早饭仪式，是不是有些太正式了些？” 他目光从桌子上还剩下的一大堆中西合璧各类食物上一扫而过。 “如果小生没有记错的话，诸君作为付丧神，应该是不需要人类的食物的吧？” 大和守安定踟蹰了一下，作为级别最高出现时间也最长的刀剑，就站了出来：“是的。” 乔惜点点头：“既然如此……” 他挑了挑眉梢，微一侧头对上大和守安定的眼睛：“这么多的食物怕不是有些浪费？ 还是说你们对我的饭量是有什么误解？” “……” 一众刀剑男士们沉默了起来，距离乔惜最近并且唯一一个恢复了正常的短刀五虎退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道：“但是这样正式才能表达对审神者大人的尊敬啊。” 乔惜：“……” ——尊敬什么的，瞬间感觉自己德高望重了起来。 “咳，尊敬是发自内心的情绪，并不需要这种浮于表面的形式。” ——再说了，乔惜以为这些刀剑男士们打心底里能真的尊敬自己的也没有几个吧。 最多也就是“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之类的。 “算了这不重要。既然你们称呼我为审神者大人，那么不介意我以一个审神者的身份和你们达成一些共识吧？” 刀剑男士们没有一个说话，只是有些警惕又有些茫然的盯着乔惜，不知道他所谓“共识”具体说的是什么。 乔惜目光从诸位刀剑茫然的小眼神儿上一一扫过，然后微笑：“首先，请允许询问一下，本丸对于审神者都有什么服务？” 大和守安定是这座本丸里存在时间最长的一把刀——本丸的初始刀其实是加州清光，然而现在加州清光并不在本丸内。 这其中就涉及到上一任审神者以及这些刀剑男士们堕化的原因了，乔惜并不了解也无意了解。 当然目前本丸的刀剑们也不会提到，于是资历最老的大和守安定就理所当然的被推出来和乔惜进行交涉。 ——说起来对乔惜印象最好的刀剑是被治愈的五虎退和莫名对乔惜好感相当高的宗三左文字。 不过这两位一个是小孩子一个对待自己喜欢的审神者理智什么的都不存在的，其他刀剑们一点儿都不指望他们能和乔惜沟通个什么结果出来。 ——总之是由于种种原因，最后和乔惜进行交涉正是一开始代表了诸位刀剑男士的大和守安定。 正常的大和守安定是一位性格非常温和且相当具有包容性的刀剑男士，和他认定的主人冲田总司性格称得上相反，不过同样是一位正直的剑士。 这座本丸的大和守安定是已经堕化的刀剑，然而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和正常的大和守安定也没有什么差别。 ——应该说，除了肉眼可见的外表上的差异以及身上萦绕着的可怕阴气，这座本丸的刀剑男士们在乔惜眼中和一个正常的刀剑付丧神应该有的姿态也没有什么差别。 ——不，甚至说，这些刀剑男士们和乔惜以往见过的付丧神比起来简直是天真可爱的过了火。 尽管这些刀剑们无论是外表还是气息看起来确实是十乘十的可怕。 ——嘛，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神明，乔.不务正业.惜对于这一点完全不介意。 在听大和守安定叙述完身为审神者在本丸中拥有的权利和义务，乔惜从善如流的取消了十之八九的和审神者自身切实有关的诸项业务——比如寝当番什么的——最后只剩下一个一日三餐。 当乔惜以不容置疑的态度说完自己的决定的时候，简直恍惚看见了宗三左文字掩藏在忧郁外表下那遗憾的小眼神儿。 乔惜：？？？ …… 这大概算是乔惜来到这座本丸的第一场会议，决定了一下以后的本丸日常还有任务规则之类的，在经过友好的交流沟通之后，会议双方都表示相当满意。 ——其中个别刀剑男士一些不合时宜的小意见被当事的主事人从善如流的忽略掉了。 …… 按照已经规范过的规则，乔惜在本丸的生活还算得上愉悦。 不过这座本丸本来就已经废弃了足够长的时间，更别说刀剑男士们还都是堕化的，在没有审神者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资源来源。 ——所以说这段时间他们用的都是乔惜第一天过来时狐之助友情赠送的。 “唔，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所谓‘坐吃山空’就是这样了。” 这天，乔惜坐在回廊下瞅着庭院里的樱花，忍不住发出了如上的感慨。 旁边的压切长谷部无语凝噎了一下，五虎退兴致勃勃的提出意见： “要去出阵了吗？出阵可以带回来物资哦。” 乔惜：“emmm……” ——不知道为什么，听五虎退这么一说，他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大概是，这种出门打一架就能得到的物资很有一种以前山大王打家劫舍（……）然后抢钱抢……的既视感（大雾）吧。 乔.山大王.惜摸着下巴略做沉吟，从怀里掏出小本本瞅了眼，就同意了五虎退的提议。 本丸的刀剑男士们其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过门，一听乔惜表示要出阵，尽管其中大部分还都是堕化的状态——在咸鱼的这一段时间中，乔惜已经陆陆续续将堕化最严重的那几个刀剑男士们读作“手入”的净化了一波——当下一个个就禁不住兴奋起来。 乔惜一边翻看着“本丸简介”一边等着刀剑男士们出来，结果没多长时间，就听到里面刀剑打起来的声音。 乔惜：？？？ 他好奇的合上说明书循着声音走过去，还没进去就看见练习室里一片刀光剑影。 他进入之后，一众刀剑男士们打架的打架、凑热闹的凑热闹、喝彩的喝彩，全然没有一把刀剑注意到练习室里多了一位审神者。 乔惜：“……” 他沉默了三秒钟，才开口：“你们，在干什么？” “……” 刚才来闹腾的不得了的刀剑们仿佛瞬间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了原地。 在乔惜歪着头面带微笑的看过去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的放下了刀剑。 第一百八十六章 首次出阵 虽然这位审神者外表看起来纤细精致，脆弱度堪比人类，然而就能轻而易举将堕化的刀剑们还原到正常状态这一点，就禁不住让一众刀剑男士们发自内心的对他敬畏起来。 ——更甚者身为审神者就身份来说本来天生就对刀剑男士具有克制力。 乔惜看着安静如鹌鹑的刀剑男士，忍不住就扶了扶额头。 ——要说他也没把这些刀剑们怎么着……应该说，不但没怎么着，他分明对他们温柔如同春风拂面了好嘛。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表现的很害怕的自己的样子。 乔惜就emmm…… 他抬了抬眉梢，直接问过来喊人的压切长谷部：“所以说，发生了什么？不是说要出阵吗？你们现在是……？” 和乔惜混的最熟也是刀剑男士里对乔惜最不畏惧的五虎退睁着大眼睛四下里瞄了瞄，在一众兄长们都闭着嘴巴眼神交流的时候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 “因为大家都想和审神者大人出阵，在不能确定出阵人选的时候……” 他咧了咧嘴巴，雪白的牙齿闪过一道莫名凶残的光芒：“就只好‘胜者为王’了嘛。” “……” 一期一振忍住了提醒自家欧豆豆语言描述能力问题的冲动，和其他刀剑男士一起将目光投向了乔惜。 乔惜眨了眨眼睛，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轻轻敲了一下，一脸的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对了，按照规则出阵似乎只能有六把刀剑！” 他挠了挠脸颊，脸上看起来有那么些不好意思的意味： “忘记告诉你们，我们本丸不用在意这些哦——你们都想出去玩吗？” “……” ——这句话值得吐槽的地方实在不止一处这让这些刀剑男士们有一瞬间的语塞。 好半晌，向来捧场并且身为乔惜脑缠粉儿的五虎退欢呼起来： “哇哦，丰月大人最厉害了！” 第二粉丝的宗三左文字紧跟其上：“嘛嘛，不愧是我的主人呢。” “……” 其他刀剑男士们虽然对这两位堪称浮夸的赞扬无语凝噎，然而平心而论： “没关系吗？” 稳重的大和守安定看了看虽然没说什么，不过眼神确实是带着惊喜的刀剑们，凑到乔惜身边侧头低声问了一句。 乔惜笑眯眯道：“当然……没问题。” —————————————— 尽管本丸的刀剑们并不是第一次出阵，然而自从暗堕之后基本上就再没出过本丸的这群刀剑男士们在得到乔惜肯定的回答之后还是不可避免的兴奋了起来。 将该带的装备带好并火速的换好战斗服，一群刀剑男士们目光灼灼的在庭院传送阵前排排站好，等待身为审神者的乔惜开启传送阵。 ——讲道理，乔惜本来是怀着一种“在本丸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别的世界溜达溜达万一就就能找到自己的世界”这样的心态决定出阵的，结果在这群刀剑男士这么认真且兴致勃勃的状态下，也禁不住有些认真起来。 按照正常程序，每个审神者出征的第一个地方都是函馆。 ——自京都鸟羽开始，战线绵延至函馆终结的一系列战争统称为戊辰战争。 基本上所谓“历史修正主义者”改变历史最好的时机就是某些比较大型比较正式能够影响当时情势的战争中，因而作为阻止“历史修正主义者”改变历史的刀剑男士们自然也是要跟着来到一般意义上在历史上留名的战争发生的地点。 ——第一站就是函馆。 乔惜在他那个世界活的时间不算短——尽管其中沉睡占了一大半——也曾经是见识过几场战争的。 对于一个因为自然而被信仰诞生的神明来说，战场上那种血腥死寂又疯狂的氛围实在不能说是令人喜欢了。 然而偏偏乔惜曾经去某个世界历练的时候，却正好在一处战场上生活了好一段时间。 ——这么说的意思是，乔惜在穿过传送阵出现在一处灌木林中，然后听到不远处厮杀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心中禁不住就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莫名感觉。 正在乔惜几乎要忍不住文艺一把感慨一下时光易逝物是人非的时候，就发现身后的一群刀剑男士们蓦然兴奋起来。 ——他们的兴奋具体表现在原本就泛滥的阴气在鲜血与杀气的刺激下越发凝结加深，更甚者有几个呼吸加重的同时鬼畜的笑了起来。 ——这个发出鬼畜笑声的刀剑男士此处特指髭切和笑面青江。 乔惜：“……” 乔惜回头看了一眼情绪波动过于剧烈似乎有些不能自已的两把刀剑，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微笑： “如果失控袭击了任务对象之外的存在，小生不介意以暴力手段帮你们控制一下自己哦。” 髭切，笑面青江：“……” 多了一会儿，髭切“呵呵”的笑了起来，一副相当期待的样子：“那也许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体验呢。” 乔惜眉梢一挑，对上髭切颜色十分好看的暗金色的瞳仁。 半分钟之后，髭切笑着移开了视线：“嘛嘛，开个玩笑而已。 那么……审神者大人准备让谁出去探索呢？” 虽然髭切提出这个问题很有些转移话题的嫌疑，不过乔惜还是思考了一下。 要说虽然他和这些刀剑们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然而对于他们的能力什么的还是不甚清楚——没办法，这些刀剑们现在表面上和乔惜相处的很是融洽，然而实际上在这方面对于他还是有几分戒备。 ——对这一点乔惜表示理解。 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调查，也知道所谓暗堕本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外乎就是审神者或者刀剑男士们两者之间有一方生出执念而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这座本丸约莫是上一任审神者的问题了。 事实上在背地里了解到这座本丸的刀剑们堕化经过之后，乔惜对于他们对待自己竟然能做到戒备而不刻意针对也是非常惊讶了。 ——所以说，也不怪乔惜和这些刀剑们相处时一天能有三次忍不住感慨这群刀剑的单纯了。 咳，以上都是废话，总之要表达的是乔惜对于手下这群刀剑们的具体能力都不甚清楚，虽然听说了理论上短刀的机动数值是最好的然而谁知道堕化了以后有没有什么变化？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出阵二三事 于是乔惜在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很是民主的让刀剑男士们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唔，你们有谁对探索感兴趣的吗？” 刀剑们面面相觑了几秒钟，一堆小短刀们热情高涨的自告奋勇，甚至机动值低到令人发指的次郎太刀都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味。 乔惜瞄了次郎太刀一眼，默默的转开视线无视掉他闪亮亮的小眼神儿，在心里按照刀剑男士正常数值以及他感受到的气息强度计算了一下，将一堆刀剑们分成了三组，分别探索三个方向。 一队由一期一振带领着堀川国广和四把藤四郎——两把胁差两把短刀。 第二队是由大和守安定带着石切丸，太郎太刀，烛台切，长谷部以及歌仙兼定。 剩下的则是全部跟着乔惜。 约定好集合地点联系方式并人手赠送一具有静心凝神功能的“丰月神”牌绘马，然后目送其他两队刀剑男士们的身形隐没在丛林中，乔惜回头瞄了一眼自己这队，忍不住挠了挠脸颊。 ——髭切，鹤丸，次郎，小夜，宗三……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几把刀剑，乔惜莫名生出一种“问题儿童欢乐多（不是……）”的感觉呢。 ——也许用“幼儿园园长（大雾……）”来形容更加贴切？ 咳，总之，另外两队都已经前往调查，乔惜手一挥，带着这一队“问题儿童”也出发了。 战场上感觉着实不怎么好，乔惜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询问着身后刀剑们关于出阵的具体事宜。 “说是要消灭所谓‘历史修正主义者’，那么你们是怎么确定那些人就是‘历史修正主义者’呢？” “诶？” 髭切眨了眨眼睛：“他们一出现我们就自然知道了啊。” 乔惜：“……这算什么？心灵感应之类的吗？” 髭切：“嘛嘛，说不定哦。” “这个无论如何也太不科学了吧？” ——说的好像付丧神的出现还有穿越时空什么的很科学一样。 “诶？科学什么的……好像很有道理诶。” 乔惜：“……” ——在他只是单纯的想吐槽的时候对方回答的这么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反而让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呢。 见乔惜语塞，髭切突然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右眼微微一眨，做出一个称得上恶作剧成功的表情，和头发同色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纤细的蝴蝶轻轻落在花朵上一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意味，笑眯眯道：“开玩笑的。” 乔惜：“……” 乔惜挠了挠脸颊，果断的感觉自己还是换个对象说话比较合适，于是他十分自然的转头看向自己另一侧的宗三左文字。 宗三左文字自从上了战场就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原本在本丸的时候就自带着忧郁表情，这会儿看起来更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不开心”四个大字。 他身后的小夜左文字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短刀，一眼看过去那阴沉的气息和着堕化的阴气简直都要具现化在身后了。 乔惜：“……” ——不不不，他不能因为出现了几个奇葩就认定这堆刀剑里没一个正常的，他还有其他刀剑呢。 他视线再移，次郎太刀穿着层层叠叠绘着大朵艳色花朵的华丽和服，长长的本体刀被他简单粗暴的抗在肩上——精致的容貌又身着华服配着这大马金刀的汉子姿态，真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对上乔惜看过来的视线，次郎太刀歪了歪脑袋，咧开嘴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不可谓不是一个相当阳光灿烂的一个笑容。 ——不过这么一个笑容出现的背景是战火满天还自带厮杀金戈相交背景音乐的时候，就不怎么合适了。 乔惜：“……” 他这次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外表看起来优雅的宛如奇妙时代贵公子的鹤丸国永笑眯眯的道： “呀嘞呀嘞，第一次出阵，审神者大人看起来似乎有着很深的感想呢～” 乔惜眨了眨眼睛，思考了几秒钟，才接上了鹤丸的话茬：“……嘛，还好。确实是很新奇的体验就是了。” “哦呀？真的吗？那么，审神者大人可不可以分享一下呢？小夜也很好奇哦。” 作为一把机智的刀剑，鹤丸国永早就已经发现这位审神者大人对于短刀们似乎态度不自觉就会温和许多，于是很顺口的将小夜左文字提拉了出来。 对于审神者对短刀们的偏爱，鹤丸国永私下里很是认真的进行了研究，最后得出结论， ——大概是由于身高？ 白发的太刀在心里铁口直断，面上却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来——而且他一点儿也没有对审神者的身高发表看法的意思——万一踩到什么不得了的雷区就不好了。 被战场上的杀气以及血腥唤起不好回忆，又加之因为堕化而沾染的恶业阴气，小夜左文字本来在强自控制自己的情绪，冷不防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后知后觉的抬起头，一脸茫然： “诶？什么……？” 鹤丸国永十分淡定，就算是小夜这会儿一看就没有在听他们讲话他也表现的就好像小夜只是没有听清楚他的问题一样：“我说小夜也很好奇审神者大人初次出征有什么感想，对吧？” 小夜微微睁大了眼睛。 ——原来是在说这个吗？ 他悄悄的看向乔惜。 审神者大人因为来到战场，所以没有穿那些在小夜看来非常合适的和服，而是换了一身比较轻便的衣服。 不过即便是和旁边的髭切十分雷同的衬衫长裤，审神者身上那种温暖的气息放在这个战场中还是相当的格格不入。 ——他猜测审神者也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残酷又血腥的战场的。 这样想着的小夜左文字选择性的遗忘了乔惜第一天来到本丸时暴力将他们镇压的事情。 对于这样的审神者初次来到战场上的感受——他真的很想知道啊。 于是，不出鹤丸意料的，小夜在沉默了好几秒之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同时其他刀剑们也不约而同的悄摸摸将视线移了过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复制品 不得不说，对于乔惜，本丸的刀剑们大部分都是抱着好奇的态度。 ——这大概可以一句“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来概括？ 【大雾……】 咳…… 乔惜一转头对上好几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顿时就emmm…… ——喂喂你们怕不是完全已经忘记了这会儿是在战场上进行任务来着。 想是这么想，然而实际上乔惜微微沉吟了一下，还是认真的满足了这些刀剑们的好奇心： “唔，非要要说的话，战场上最在意的一点，大概就是那些死状凄惨的幽灵有些让人不舒服吧。” “诶诶诶诶诶？？？” “幽，幽灵？！！” 陡然增大的声音十分准确的表达了刀剑男士们的震惊之意。 乔惜眨眨眼睛： “当然啦。呐，身为付丧神，你们该不会是……” 他迟疑一下，视线从几把刀剑身上一扫而过，目光里蕴含的怀疑意味很明确的说明了他未竟之语。 髭切呵呵的笑了起来： “幽灵吗？真是期待呢。” “说的是呢。斩杀过妖怪而被称为‘鬼切’的利刃，想来斩杀幽灵也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烽火连天的战场上，一众刀剑目睹着浅金色长发的精致少年和奶白色短发的俊雅青年相视而笑，恍惚简直有金戈相击以及厮杀声作为背景音在响起。 ——等等！ “——啊啊！战场已经向着这边移过来了啊喂！” 太郎次刀突然捂脸，嗷的一嗓子打断了两人充斥着莫名意味的对视。 乔惜下意识伸手往后腰想摸扇子掩脸——然后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换了衣服，扇子并没有插在腰带里。 他顿了顿，抬手十分自然的挠了挠脸颊，视线微微移开，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道：“……那么就开始侦查‘历史修正主义者’吧，已经有一段……” 他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受到自己留在大和守安定身上的的符咒被触动了，他顿了一下，眉梢一挑：“走吧。大和守君那里似乎是有情况了。” 一边说着，一边灵巧的穿过灌木丛在前面带路。 —————————————— 乔惜这是第一次遇见传说中所谓的“历史修正主义者”。 非要说的话，他们气息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最起码和浑身上下充满了阴气的暗堕刀剑男士们们比起来，他们怎么看也不如刀剑们拥有扮演成反派角色的资本。 ——甚或着说，就是乔惜第一次见到刀剑男士是遇到的那些检非违使就外表来说都比这些历史修正主义者更像是反派呢。 至于外表的话——和这边刀剑 男士们比起来真的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虽然大家都同属刀剑付丧神就是了。 乔惜过去的时候，大和守安定带着其他刀剑正和那些人对峙着，见乔惜过来，大和守有些惊讶，朝乔惜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审神者大人。” 反之对面的修正主义者就有些震惊了。 “呀嘞呀嘞，这是什么情况？同时遇到两个审神者的队伍？” 乔惜侧头打量了一眼说话的青年，笑眯眯的否定了他的猜测：“不是这样哦。” 双方一时之间并没有立刻就刀剑相见的意思，那青年看了一下打头的队长，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好奇的追问道：“不是这样……那是怎么回事儿？一般来说这地方很少能碰到你们，只有新手才会过来这里练手才对……顺便，你是他们的审神者吗？” ——所以说年轻人你已经这么自觉的将自己放在“被练手”的立场上了吗？ 青年说着，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脸上扯出来的笑容看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你的这些刀剑们看起来可真是不简单呢。” 他话中意有所指的内容，乔惜当然明白——作为和时之政府经常打交道的“历史修正主义者”，他们也是有些组织的，不然也不能和时之政府这么一个算得上庞然大物的官方组织对抗这么长时间。 因而对于对方能看出来大和守他们的不对劲儿，乔惜并没有觉得意外。 于是青年就见到乔惜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微一侧头，笑得不带一点儿攻击性的道：“哦呀，阁下指的是他们都是暗堕刀剑吗？” “……” 青年对他这反应着实是有些目瞪口呆了。 在停顿了三秒钟后，他才忍不住上下细细的将乔惜打量了一番，脸上就渐渐的露出些惊叹的意味。 “搞事情……不是，干这行这么长时间，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弱鸡的审神者居然还敢亲自出现在战场上的。” 他啧啧两声，发自内心的表达了自己的敬仰之情。 乔惜：“……” 一众刀剑：“……” 一群历史修正主义者：“……”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尴尬之中。 ——他们姑且算是对立的关系吧？这么站在唠嗑是不是不大对劲儿？ 对方的首领此时此刻终于感觉到不合适了，转头瞪了说话青年一眼，青年从善如流的抬手在嘴巴上做出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会闭嘴。 首领青年默了一下，对上了乔惜看过来的视线，好半晌之后，干巴巴的扔下一句：“战吧！”然后果断的抽出太刀做出一个起手式。 不得不说，乔惜对于对方这么对打前还要打声招呼的礼貌行为惊讶了几秒钟，随即很是配合的拿出笛子一挥手：“那么，上！” 一堆刀剑们就很没有武士精神的一拥而上。 不说作为老妖怪的乔惜正经起来有多凶残，就说他们这边的人数几乎是对面的两倍，这么一拥而上，结果简直是注定的。 将对面一堆人绑的绑收的收，乔惜摸着下巴在原地沉吟起来。 鹤丸围着这些人转了一圈，有些感兴趣。 ——即便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进行出阵，不过遇到这样的敌人却是真的第一次。 这些敌人给鹤丸的感觉非常特殊。 ——就好像，他们之前遇到的历史修正主义者都是千篇一律的复制品而眼前这些人则是活生生的样品一样。 脑子里在出现这种想法的同时，鹤丸国永眸色忍不住微微深了一些。 ——他们这些刀剑男士真要论起来其实也只是复制品呢。 这样一想，还真是令人不悦。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日常以及日常 这样想着，鹤丸国永微微侧头笑了起来。 ——怎么办，突然好想…… 他侧头看了一眼还在思考着要怎么处理这些人的审神者，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和善，然后凑了过去。 “呀嘞呀嘞，这些人让审神者大人觉得为难了吗？ 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哦。” …… 乔惜感觉，经过了战场的摧残（不是……）这些刀剑男士们面对他的时候看起来更加放开了一些，大概是因为在一起合作对敌的缘故吧。 不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女人成长，大都是因为感情，而男人成长，大都是因为失去。” ——好像有哪里不对。 咳，其实是“男人的友谊，在战场上总是成长的很快。” 所谓“同生共死”（大雾）的力量。 ——嘛嘛，总之，在这次出征之后，这堆刀剑们在对待乔惜的时候已经能用一种非常自然的态度了。 虽然还比不上正常本丸中刀剑和审神者之间那种神奇的羁绊——说起来真要是那样乔惜指不定反而会觉得不习惯了。 “真好啊……” 乔惜捧着茶杯，坐在廊下，眯着眼睛看着庭院里微微摇晃的樱花树和因此而微微在空气中飘散的浅粉色樱花花瓣，自带温度调控系统的温和阳光洒下来，照的人暖呼呼又懒洋洋。 庭院里刀剑们玩闹的玩闹，喂马的喂马，打理田地的打理田地——这样和谐而悠闲的气氛竟让乔惜有那么一瞬间恍惚里就觉得，自己仿佛还在神社之中，看着他所庇佑的式神们在庭院中一样。 然而也不过就是那么一瞬间，乔惜就回过神来，忍不住就微微笑了一下。 在漫长的岁月之中，他也能够看开——没有什么东西是能一成不变的。 这个道理在他经历过好友的消散之后就已经明白了。 ——只不过心里偶尔会微微有一点儿惆怅而已。 乔惜笑着，慢慢的啜了一口清茶，然后将茶杯放下，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坐在他身后的宗三左文字： “呐，你喜欢笛子吗？” 宗三左文字睁大了眼睛，茫然了一下，继而歪了歪头：“笛子吗？” ——他记得他历任的主人之中，是有喜欢吹笛的。 对上乔惜看过来的视线，他眨了眨眼睛：“……喜欢。” 他这样回答了。 然而实际上对于笛子这一乐器他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感触——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只是…… 审神者大人似乎是喜欢的吧。 宗三左文字想起乔惜时常挂在腰间的碧绿的并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笛子，鬼使神差的就说出了“喜欢”这样的话。 听到宗三左文字的回答，乔惜就弯了弯眼睛，抽出笛子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放在唇边闭上眼睛吹奏起来。 他的笛子是很久以前，和一位名叫红叶的鬼族妖怪学的。 那位女性在生前是一位非常雅致的贵族少女，在变成妖怪之后大半时间也是非常矜持的恪守着贵族的礼仪。 ——记得后来红叶姬是和那位大江山鬼王在一起，并且还诞下了子嗣……大概。 时间太久，他竟然都有些记不清楚了。 宗三左文字怔怔的侧眸，盯着乔惜的侧脸。 审神者的外表看起来是非常纤细的少年模样——是初次见面很容易就能让人放松警惕的那种。 此刻少年微微闭着眼睛，侧脸的线条看起来出奇的柔软，浅金色的头发顺从的自他耳边垂下，在清风拂过的时候不自觉的就荡出十分温柔的弧度。 ——是在怀念着什么呢？ 审神者大人。 为什么笛音之中充满着温柔的让人觉得悲伤的怀念？ 宗三左文字抬手捂住胸口——这里有什么在跳动着，一下一下，轻微却又带着莫名的沉重。 当悠扬的笛音停下来的时候，宗三左文字半晌仍旧回不了神。 直到循着声音过来的髭切突然出声：“樱花很美，对吧。” “……说的是呢。” 宗三左文字听到审神者大人这样回答了髭切的话，然后不知道怎么的，胸中突然就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抬手紧紧的抓住乔惜的衣袖，微微张了张嘴。 “什么？” 审神者大人带着疑惑的神情看过来的时候，瞳仁真是清澈极了。 ——就像是他还是一把单纯的刀剑的时候，曾经偶然见过的某处潭水，那样清澈漂亮。 宗三左文字抓着乔惜衣袖的手指越发的用力。 他这样的异常让乔惜和旁边的髭切都忍不住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如果想念的话……” “去找他吧。” 终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宗三左文字一瞬间感觉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掉落。 他想起初见之时，审神者大人曾经说过，他就任审神者是为了寻找回自己时空的路。 他甚至能十分冷静的思考着审神者大人如果真的离开的话，时之政府下次会送过来一个什么样的审神者？ ——而这些已经接受了审神者大人的刀剑们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看到审神者大人突然直起身体，凑过来在他的头发揉了一下，同时微笑着道： “当然。” 审神者大人微笑着，语气中都是轻巧的带着笑得： “一定会回去找他们。 因为，他们都在等着我呀。” ——不是猜测，不带一丝不确定，审神者大人就那样笃定的说出他们会等着自己这样的话，竟让宗三左文字心中生出些许嫉妒。 ——嫉妒于审神者口中的“他们”，能得到审神者毫不怀疑的信任。 ——所以，果然是会离开的吗？ 宗三左文字静静的注视着乔惜温柔的脸，看着他眼睛里洋溢着的期待与笑意。 ——对于本丸竟然一点儿留恋也没有吗。？ 怎么办？ 突然就……不开心了呢。 髭切目光从宗三左文字抓着乔惜衣袖的手指上掠过，走到乔惜另一边坐下，微微侧头问道： “那么会离开本丸吗？” 乔惜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情绪突然波动起来的宗三左文字，听到髭切的话有些惊讶： “诶？怎么突然这么问？” 髭切笑眯眯的模样看不出真实情绪： “嘛，因为审神者大人看起来似乎对自己的世界非常怀念哦。如果找到的话，肯定是要留在那边的吧？” 第一百九十章 过渡 于是乔惜就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思考，然后给出了答案： “嘛，如果真的回去了的话……因为那个世界有在意的人，所以应该不会轻易的再离开哦。” “这样……吗？” 髭切瞟了宗三左文字一眼，然后抬手微微掩了掩唇，似笑非笑： “还真是无情呢。” 乔惜侧头看了他一眼，转手轻轻扯了扯宗三左文字，笑眯眯问道：“呐，宗三君，要不要去看看我最初成长的地方呢？是一座很美丽的小山哦。” “诶？可，可以吗？” 宗三左文字猛然抬头，眼睛睁的大大的，下意识的反问道，翘起的头发因为他突然的动作在空气晃了晃。 乔惜一下子就被逗笑了：“当然，宗三君不是属于我的打刀吗？” “嗨！我是属于您的。” “嘛嘛，审神者大人可真是偏心，我也想看看大人最初生长的地方呢。” “呀嘞，小生还以为髭切君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呢。” “不，其实非常感兴趣……” …… 虽然乔惜说着要寻找回自己世界的道路，然而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乔惜就只能每一次出阵的时候刻意感受着每一处空间的气息，以期能找到牵引着那个世界的线。 时间过得也是很快，直到他将本丸里的刀剑男士们基本上都净化完全的时候，对于回家的事情他还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本丸的刀剑随着出阵次数的增多，比起刚开始的时候也已经成长了许多。 像是一开始级别就最高的大和守安定，现在已经是一把能够独当一面的刀剑了。 ——这里的独当一面说的是，他已经完全可以将其他的刀剑们照顾的很好，无论是出阵还是探索抑或者是远征都没有问题。 于是每次出门做任务，乔惜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和刀剑们约好时间，然后在那个空间里四处溜达，欣赏些许熟悉或是不熟悉的风土人情（划掉）——是寻找回家的路。 这天，许久不见的狐之助来到本丸，在传达了所有审神者都会接收到的关于地下宫殿的名为“沉眠于地下的千两箱”探索活动之外，还带来了那位南歌子君的话： “丰月大人可以去地下宫殿探索看一看哦，南歌子大人说在地下会遇到惊喜呢。” ——————————————— 当乔惜只不过是沿着台阶往下走了一层楼然后就发现眼前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时候，他是有些茫然的。 “这就是……所谓的惊喜吗？” 他喃喃道，脑子里第一时间就想起先前狐之助过来时传达的出自南歌子君的“惊喜”。 乔惜目光微微在周围转了一圈，然后下意识的回头——幸好因为某些奇妙的预感，他在抵达地下宫殿之前就已经和刀剑们说过也许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于是他们全程就没离开过乔惜太远的距离。 这会儿一众刀剑男士们以一种非常戒备的姿态将乔惜护住，目光警惕的在周围逡巡着。 乔惜反而是微微笑了起来，他感受到灵魂中和神使的契约之力，眼睛禁不住弯出十分愉悦的弧度：“不用紧张。也许，我应该说一句，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唔，感觉真是相当的中二呢。” “……” 审神者自发的中二又自发的自我吐槽，让一众原本因为突然转换到不知名的时空而表现的有些紧张的刀剑男士们瞬间无语凝噎。 乔惜虽然注意到了刀剑们的小眼神儿，不过他目前心情正好，也就直接无视掉了， 他抬头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然后有些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不属于现世？ ——等等，既然不是现世，那么他感受到的和神使的契约是怎么回事？ 他都不知道他的契约竟然已经连此世和彼世的跨度都能跳过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乔惜的好心情瞬间就收敛了起来，正当他打算去找找老熟人问一下时，就看见河流对面蓦然绽放出一片艳红的花朵。 如同鲜血染就的颜色渐渐的以一种铺天盖地的气势自对岸铺开，将眼前都渲染成一片红色，令人难以忍受的阴气随着这片花海在空气中蔓延开。 一众刀剑男士们因为乔惜的话还没放松多长时间，又很快戒备起来。 “审神者大人，请往后面站一些！” 大和守安定忍不住往前一步挡在了乔惜前面，几乎是同一时间，空气中仿佛是可以具现化的红色花香在花海之上汇聚，慢慢的凝聚出一个优雅的女人形象。 乔惜盯着青年的背影，目光越过大和守安定对上花海中女人的视线，安抚的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道：“……别担心。是认识的大妖怪。” “啊嘞？” 乔惜笑着和记忆中名为“行香子”的彼岸花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行香子夫人。” 对方一如记忆中的矜持而雅致，浅笑着福了福身，将涌动着的花海收敛了一些，然后微微走近： “好久不见，丰月大人。阎魔大人已经等待您很久了。” 乔惜微挑了挑眉，对于行香子提到阎魔这一点并不觉得意外。 ——阎魔是生活在地狱之中掌管着死亡以及审判亡灵的神明，拥有着能够看破一切都“阎魔之目”，可以说，这个时空中绝大部分事情都不会瞒过阎魔的眼睛。 他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一下身后的刀剑男士们，就询问道：“他们可有机会能目睹阎魔大人的威严？” 从行香子出现后一直十分默契的保持沉默看着审神者的刀剑男士们此刻禁不住有些好奇的看向行香子。 “不……” 行香子笑着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妾身可以让人带着这些小妖怪们参观一下地狱……说起来，丰月大人的一位神使在地狱学校里任职哦。” ——被称为“小妖怪们”了。 对妖怪系统以及级别并不是特别了解的刀剑男士们有一瞬间的懵逼。 乔惜倒是因为行香子提到的神使而怔了一下。 ——这样说起来，他一开始感受到的契约出现在阴界并不是错觉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 你是特别的 乔惜迟疑的看着行香子有些不确定的道： “是山吹桑吗？” “是的呢。山吹桑实在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女性，很适合做老师呢。” 行香子笑着道，然后突然转头看了乔惜一眼，眼中的笑意就微微加深了一些：“丰月大人其实也很适合做老师哦。要不要试一下？” “不……不用了。” 乔惜对于行香子夫人突然的提议表示心中并无波动并且拒绝。 行香子点头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什么。 阎魔殿内作为地狱之主的阎魔依旧是十分忙碌，乔惜过去的时候他还趴在案桌上奋笔疾书的样子。 见乔惜进来，阎魔抬头活动了一下关节——虽然作为神明其实并不会有什么久坐会腰酸背痛的感觉，不过阎魔个人感觉每次处理完事务像人类那样将身体舒展开来的话总有一种莫名放松的意思。 他抬眼将乔惜打量了一番，抬了抬下巴示意乔惜坐下，然后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托着下颌——尽管他是坐着的，然而看过来的姿态却充满了一种独属于神明的傲慢——继而微微挑眉道：“哦呀？丰月君和上次见面比起来有些变化，看起来这次异世界的旅行似乎还算愉快？” 乔惜自然的坐在阎魔对面，闻言侧头思考了一下，点头： “是这样的。因为遇见了很多有趣的人，经历了一些有趣的事。” “这样……真是太好了。” 阎魔写满“傲慢”与“不耐烦”的脸上带上一些笑意，他将手放下来，从案桌上垒的好好的一沓文件中抽出一张纸，向乔惜递过去： “也许，丰月君会对这个感兴趣也说不定。” 这是一张契约，是时之政府和高天原以及阎魔三方一同签署的，里面写着的内容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只不过…… 乔惜看向阎魔，问道：“唔，说起来，有一件事小生好奇很久了——那么，为什么是我呢？” 在乔惜这句话话音刚落，阎魔脸上就出现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乔惜向来觉得这个表情实在非常考验人脸上肌肉的协调能力，显而易见在一点上阎魔做的很优秀。 他狭长的眼尾挑起，冰蓝色的眼瞳向瞳孔中心晕染出一种冰冷的金色，嘴角向上勾出一个微妙的孤独，再开口的时候简直像是恶魔在低语： “因为……你是特别的。 你的灵魂，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灵魂。 当然，更重要的是……你干扰了本应该发生的事情，却没有被这个世界矫正或者清除。” 乔惜下意识的心跳就猛然加速，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阎魔话中的意思： “你是说……我改变了什么吗？” ——而且被世界清除什么的，听起来也太可怕了一些吧。 “不用在意，你是特别的。” 他语焉不详的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然后提起乔惜手中拿着的契约：“而事实证明，你果然是特别的——所以，决定了吗？ 那位南歌子君对你可是很有好感呢。 唔，要不是我不能离开地狱，对于这个工作我其实也很感兴趣啊。” 阎魔最后语气幽怨的开了一句玩笑，于是没有多加犹豫的，乔惜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怎么说呢。 目前的状况并不容他拒绝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乔惜对于崭新的世界还是相当好奇的。 ——因为生命太过漫长的时候，真的很容易感觉到无趣啊。 而之前短暂的异世界之旅却让乔惜有了全新的感受。 —————————————— 说完正事，沉迷工作的阎魔并没有要闲聊的意思，干脆利落的就对乔惜委婉的表示“你可以撤了。” 临走时，他还是最后提了一句： “学校里新来了一位老师，听说和你有些关系，不妨去那里看看。” 阎魔这一句话，乔惜就想起了行香子夫人之前说的，山吹在地狱学校里当老师的事。 ——山吹乙女是乔惜两位神使之一，同时也是他唯一的学生、奴良组二代目奴良鲤伴的妻子。 ——虽然在他阴差阳错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山吹乙女和奴良鲤伴之间似乎出现了一些小问题，不过他离开这一段时间，他们关系还没有修复吗？ ——以及，突然想起来，他在其他世界过了这么一段惊喜的生活，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过去了多长时间。 乔惜一边乱七八糟的想着，一边感受着刀剑男士们的印记寻了过去。 刀剑男士们被行香子夫人带着去找山吹乙女了，也不知道他的刀剑和他的神使相处的怎么样？ 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毕竟山吹乙女实在是一个从骨子里都散发着温婉的女人。 乔惜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向着走着，顺便观察了一下地狱的特色风景。 说起来地狱里的景象和人类概念中的地狱一点儿也不一样。 乔惜之前几次过来的时候都是来去匆匆，从来都没有认真的看过地狱到底是个模样，这次倒也难得，有机会窥得地狱的些许面貌。 从阎魔殿里出来有好一片区域都是完全独立出来的宫殿群，走一段路之后才渐渐的有了人类世界里商业街一样的街道，两边都是各色的店铺，乔惜一眼看过去，真是卖什么的都有。 ——各种看起来相当奇怪的植物奇怪的动物奇怪的食物。 ——应该说…… “不愧是地狱啊。” 在乔惜情不自禁发出以上感慨的时候，擦肩而过的突然发出十分娇俏的笑声： “哦呀？这位大人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乔惜转头看过去，第一眼就被少女缠在腰间的两条蛇闪了一下眼睛，下一秒微抬头，对上少女一张称得上妖艳的脸，他忍不住就默了一下。 ——这年头连个妹子都比自己高这样可还行？ 乔惜挠了挠脸颊，摇头： “并不……不过之前都没有好好的参观过呢。” 少女捂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好看： “啊嘞？您是今天来见阎魔大人的丰月大人吧？那么大人要参观一下吗？我可以带大人去看一看被关押的恶鬼哦。” “……还是不了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冥界学校与黑童子 “嘛嘛～真是遗憾呢。丰月大人真的不要去看看吗？是有很有趣的地方哦。” 少女捂着嘴笑了起来，很是有些意犹未尽的再次安利道。 乔惜默了一下，果断的转移了话题：“小生已经和别人约好了要去学校。” “是嘛，那这样就没办法了。” 少女脸上遗憾的表情看起来都要具现化了。 不过下一秒，她突然脸上表情一变，笑眯眯道：“开玩笑的。我还要将文件给判官大人送过去，所以不会强行拖着丰月大人去地狱哦。” 乔惜默了一下，干巴巴道：“……这样啊……” 少女又是掩嘴一笑，然后朝乔惜道了别就离开了。 乔惜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忍不住就摇头失笑。 学校在阴界里算得上是一个标志性建筑。 真要说起来这学校开办的时间也不长，只是某次阎魔大人忙里偷闲去人间出差时看见人间有许多学校，可以将幼崽们很好的集合起来驯养，于是极度创造力的阎魔大人回冥界后火速的就将开办学校的任务交给了他的得力助手判官，在经过判官一系列正经严肃的考察之后，这才有了这所学校的出现。 因为是阎魔大人难得下达的命令，判官对于学校的建造可以说是十分上心了，于是等学校建造完成之后，冥界的众人惊讶的发现学校竟然已经成为冥界中除了阎魔殿之外第二大的建筑。 ——虽然说有点意外，不过阎魔对此表示还算满意。 总之，以上说了这么多，其实要表达的是，当乔惜顺利的找到学校的大门并且走进去以后，却死活找不到刀剑男士们还有山吹乙女的位置这一点，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了。 ——学校里毕竟有一大半都是幼崽或是冥界比较重要的公务员，阎魔特意在此设置了一些能抑制灵气的屏障之类的东西。 乔惜站在一处大楼前，抬着扇子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他觉得，他应该建议阎魔在学校门口做一个大标识牌比较合适。 要不然不认识路的人过来还不得迷失在人生的道路（大雾）上。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乔惜也不找了，索性就慢悠悠的沿着比较偏僻的小路慢慢溜达起来。 这里因为地盘很大，路也很多，从一条路走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遇见许多条四通八达的岔路口。 更何况乔惜还是刻意沿着比较偏僻的路走，于是没多长时间，他就已经彻底失去方向感了。 “emmmm……” 乔惜现在停留的地方，左右是一大片生长的十分茁壮的竹林，蜿蜒的路深入到竹林中，看不到尽头。 至于他停下来的原因，一方面是他在思考他一开始为什么作死的往小路上走，另一方面则是…… 他将手中的扇子打开挡住下半边脸，只余一双眼睛看中右边蜷缩在竹林中絮絮叨叨的小孩儿模样的……鬼族。 小孩儿蜷缩在一起，从乔惜这个方向看过去并不能看清全貌，乔惜就只能看到他一身黑色的衣服，银白色的头发，旁边一把镰刀斜斜的被倚靠在一根竹子上。 小家伙还是相当的警惕。 乔惜正抬脚准备走时，他蓦然抬起头，旁边的镰刀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握在手中，竹林因为他的动作而带起一阵飒飒的风声。 “谁！” 乔惜思考了一秒钟自己是直接离开还是留下来，然后在下一秒闪开小孩儿横斩过来的镰刀时，决定留下来和这个小家伙好好的讨论一下人生。 小孩儿一击未中，也看清了乔惜的模样，当下手中的动作就是一顿，镰刀微微侧开砍在了旁边的竹子上。 乔惜眉梢一挑，小孩儿金色的大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带了些犹豫和忐忑： “你是……谁？” 在问这句话的同时，他已经将镰刀收在了身后，侧着头注视着乔惜的模样让乔惜心里不自觉的软了一下。 小家伙赤脚踩在落了一层干枯竹叶的地方，脚腕上戴着一只金色的脚环，长长的银白色的头发在发尾的地方用发带绑了一圈，在乔惜打量的视线下，将手中的镰刀不安的再次往身后藏了藏。 乔惜摸着下巴沉吟了几秒钟，才问道：“你是鬼使？” 小孩儿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我是黑童子。” “哦呀？黑童子……吗？” 乔惜觉得这个小孩儿有点儿迷。 要说他心大吧，却在乔惜一开始过来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掏刀子。 要说他警惕吧，这才和乔惜说了几句话，就把自己真正的名字说了出来。 ——好吧乔惜并不知道因为他得到的身为冥界之主的阎魔的认可，所以在面对鬼族的时候会有一定的类似于高级鬼族的威压。 所以这个名为“黑童子”的见习鬼使这才会表现的这么乖巧。 要不然——怎么说呢。 毕竟在上课的时候，这位黑童子小朋友可是被称为问题学生呢。 乔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小孩儿软软的头发，温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黑童子对上乔惜的眼睛，呆了一下。 ——这位大人的气息，真是纯净的令人喜欢。 他有些紧张的握了握手中的镰刀，半晌才回道：“早上考试了……” 乔惜挑了挑眉，从善如流的接道：“挂掉了？” 对上小孩儿疑惑的视线，他换了一种说辞：“就是说没考过？” “不是……” 小孩儿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许久，他才移开视线，低下头声音极低的道：“考试的时候我失控了，打伤了好几位同学。” 乔惜：“……” 黑童子低着头用脚趾踩着地上的干竹叶。 干枯的竹叶划在脚底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又会有些细微的疼痛。 ——他其实并不想打伤同学，只是一看到别人攻击白童子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就算他心里其实明白他们不过是在进行对战练习。 ——然而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甚至因为几次三番失控，他一直当着见习鬼使，连累的白童子都跟着不能转正。 就算白童子没有提过意见，他自己却会哭的不舒服。 第一百九十三章 久别重逢 黑童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虽然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到这片竹林里发泄一番——然而那都是没有围观者的时候。 这会儿明明有一位不认识的大人在旁边，他却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难过担忧说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这位大人身上的气息太过纯净也太过温柔，温柔的让人心里不自觉的就觉得委屈。 于是乔惜索性盘腿坐了下来，将小孩儿抱进怀里，然后听着他兀自低着头絮絮叨叨的说着。 初见的时候，乔惜以为这是个内敛而性格孤僻的小鬼族——毕竟他身上的气息是这么表现的。 然而万万没想到，小家伙竟然出奇的话唠——也不是说是真的话唠，只不过这种不需要人回应，自己一会儿蹦出一句一会儿蹦出一句这样的模式，让乔惜不禁觉得很是可爱。 ——不过小孩儿大概也是没有想着有人回应的吧。 许久之后，黑童子好几分钟都没有再说话，坐在乔惜怀里抓着他的镰刀，垂着头——刚开始被乔惜抱进怀里的时候他还觉得别扭，不过这会儿他已经很自然了。 乔惜揉了揉小孩儿的头发，给他出主意：“如果担心的话，就去问一问那个白童子啊。” 黑童子惊讶的扭头看向乔惜，浅金色的瞳仁黑色的瞳孔映着乔惜微侧的脸：“诶？” 乔惜脸上的表情很是淡定：“你不是担心白童子会不开心吗？那为什么不直接问一问他呢？也许白童子也会担心你因为他而不开心吗？” 听到乔惜白童子也会不开心，黑童子一下子就急了，他从乔惜怀里爬起来，反身面对着乔惜半跪着，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称得上着急的神色。 “白童子也会不开心吗？真的吗？” 他也不知道是在问乔惜还是在自言自语，反正这么说了一句之后就猛地站起来，拔腿就跑。 不过跑出去几步之后他又返了回来，抓着乔惜的衣袖有些忐忑的问：“大人，您能陪我去找白童子吗？” “当然。” 乔惜欣然而应。 两个人马不停蹄的离开竹林去找白童子。 ——白童子当时正在上课，意外之喜是给白童子上课的老师是山吹乙女。 黑童子还在扭扭捏捏的不知道要怎么和白童子说话，讲台上的山吹乙女一双眼睛已经几乎是要哭出来的状态了。 “……大人！” 好半晌，看中乔惜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黑发的少女终于忍不住从讲台上扑到了站在门口的乔惜怀里。 “好久不见。” 两个人站在了教室外面。 教室里则是一片哗然。 “这是谁？” “山吹老师喊他‘大人’？” “抱住了！” “山吹老师哭了！” “那鬼使黑大人怎么办？” …… 一边安慰山吹乙女一边保证自己什么事都没有的乔惜在班上一堆年龄跨度过大的学生们窃窃私语的谈论的时候机智的抓住了重点。 “鬼使黑？” 在山吹乙女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之后，乔惜有些迟疑的提到了这个名字。 山吹乙女的脸颊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好半晌，她才有些磕磕绊绊的道：“妾身……鬼使黑大人……妾身……” 她语焉不详，又是紧张又是羞涩，那脸颊发红的模样让乔惜心里瞬间就明悟了。 他第一时间微笑的表示祝福，然后山吹乙女终于放松了下来。 两个人十分默契的并没有提到那个两人都知道的名字。 ——乔惜是相信山吹乙女。 现在她能出现在冥界当老师，他们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过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我没有必要在久别重逢的第一次见面就提起这个话题。 而山吹乙女则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虽然这整件事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个阴差阳错。 两个人叙旧也没有耽误多长时间，毕竟山吹乙女还在上课中。 “大人，这次出现您还会再离开吗？” 准备回教室的山吹乙女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文出了这个问题。 乔惜微微一怔，然后坦然的笑道：“我不知道。” 山吹乙女愣了一下。 ——不知道的意思是……？ 乔惜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得十分温柔： “不用担心，不管去了哪里，我总是会回来的。” “因为，你们都在这里啊。” 听到乔惜这么说的山吹乙女脸上渐渐的绽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嗯！我们都在这里，等着大人回来！” 山吹乙女进教室的时候难得看起来多了些生气，顺便将想要向乔惜求救的黑童子拖了进去： “黑童子同学，要是再旷课的话你就要留级了哦。” 黑童子：“……” ——说的好像不旷课他就不会留级了一样。 ——哼！见习鬼使无所畏惧！ ——喂喂，无论如何这也不是什么觉得骄傲的事情吧？ 知道了山吹乙女过的很好并且已经展开了一段更和谐的感情生活，乔惜心里对她也就放了一大半的心。 ——然而对于她和奴良鲤伴，还是有些在意。 不过这个却并不着急。 他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个世界的坐标，和阎魔签订了契约之后也算得上是为官方工作了，休假的时候想要再回来还是非常容易的事情的。 ——所以关于奴良鲤伴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现在更重要的是要先找到他那群刀剑们。 ——因为山吹乙女表情在乔惜之前并没有人来找过她，无论是行香子夫人还是“奇怪的付丧神”。 “真是不省心啊……” 乔惜忍不住扶了扶额头，心里吐槽着那些刀剑，面上也禁不住有些无奈： “行香子夫人真是……” “因为那些小家伙们很好奇哦。” ——当然也是因为她有预感接下来的发展会很有趣。 行香子笑眯眯的回道，见乔惜一脸无奈，又道： “嘛嘛，难道丰月大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找那些小家伙们吗？听说现在人类的社会已经变得很不一样了呢，您去的迟一点儿也许会发生什么意外也不一定哦。” “……” 乔惜真想朝这位突然恶作剧的行香子夫人扔过去一个白眼，不过他最后的理智控制住了他，索性朝行香子点了点头二话不说转头离开了冥界。 第一百九十四章 久别重逢与不月 ——是的，那群人生地不熟的刀剑们被行香子忽悠着离开了冥界，说是去了乔惜曾经去过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乔惜当年去了那么多地方，这些刀剑男士们到底具体是去了哪里？ 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乔惜有一瞬间的茫然。 ——为什么契约有种断断续续看不分明的感觉？ 这也是行香子夫人所谓的惊喜吗？ 乔惜揉了揉额头，忍不住想要叹气了。 ——嘛嘛，还是先去丰月神社那边看看吧。 做好了决定，乔惜也不多纠结，就向着丰月神社所在的山上走去。 等到了地方，乔惜就更加茫然了。 “我的……神社呢？” “以及，神社里的大家呢？” “都去哪里了。” 乔惜皱了皱眉头，看着比起记忆中荒凉了许多的山野，压下心中那不好的感觉，四下里找了找，便随便抓出来一只不知名小妖怪，问道：“你知道这里的不月神还有一只樱花的妖怪去哪里了吗？” 不知名小妖怪是从植物里诞生的妖怪，原本被乔惜捧在手中，心里还感觉这位大人的气息真是令人敬仰的庞大和渊远，不过还不等它陶醉，就被乔惜的问题吓了一大跳。 “诶？不，不月神？！” 乔惜按耐住心中的着急，道：“对，不月神，以前住在这个神社里——这里本来是有一座神社……” “我知道哦。这里本来是丰月神大人的神社嘛。” 小妖怪点头接住乔惜的话茬，然后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有些遗憾：“不过丰月神大人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出现啦。那些从以前起就追随着丰月神大人的大妖怪们也都离开这里了。” “离开……了？” “对呀，因为让他们追随的丰月神大人已经不再庇护这里了啊。” “那……不月神呢？” 见乔惜再三提起不月神，小妖怪很是不想说：“不月神大人……呀嘞呀嘞。” 它看着乔惜着急的神情，回答的有些不情不愿：“因为丰月神大人离开，不月神大人也很久没有出现了。” 还不等乔惜再继续问，小妖怪就大喘气似的又接道：“不过十几年前不月神大人又出现啦。” 它说着就叹起气来：“不月神出现后，这座山已经越来越干旱啦。 也许我也要考虑一下离开这里的事情了啊。” 小妖怪眨了眨占据了整张脸的一只大眼睛，看着乔惜的眼神清澈极了：“像大人这样的大妖怪应该不用担心离开这里之后没有栖息之地吧？真好啊……” 小妖怪羡慕的感叹着，就见那捧着自己的少年模样的大妖怪蓦然松手，原本稳稳的在他掌心的自己就被迫从空中落了下去，虽然还未落在地上的时候就又被捞了起来，小妖怪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等到它安抚了自己惊魂未定的小心脏，正想小小声的吐槽一下时，就看见明明一直表现的非常温和的大人身上的气息蓦然凛冽起来。 ——也许这些凛冽之中还夹杂着抑制不住的茫然悲伤，不过小妖怪对这些情绪什么的不是太懂啦。 它只是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 着现在阳光下的少年半仰着头，用一只袖子捂着脸，浅金色的长发上洒满了细碎的金色阳光。 ——有点……难过…… 心口……堵堵的…… 小妖怪突兀的捂住胸口，不明白自己心中为什么出现了奇怪的情绪。 不过很快的，它就顾不得研究这种情绪出现的缘故了，因为不远处一团充斥着可怕阴气的云雾向着这边滚滚而来。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原本晴朗的天空就乌云密布。 甚至不远处的村落里还有人类欢呼着“终于要下雨了”之类的话。 小妖怪将自己藏在乔惜的衣袖中，听到人类的欢呼声，忍不住就在心里骂了一句笨蛋。 ——什么要下雨了！ 应该是从此干旱的更厉害才对！ 他思考着要不要劝这位大人赶紧走。 小妖怪已经认了出来，那团目的明确的云雾正是那位不月神大人——他很久之前曾经有幸见过不月神大人。 那个时候丰月神大人还在，不月神大人也并不是现如今这样冷漠的不将任何事任何人放在心上的模样。 ——哎，丰月神大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说起来那个时候丰月神大人虽然看起来不过人类少年的模样，然而气息却是真的温和又仿佛能包容万物的强大。 ——突然感觉现在这位大人给它的感觉和以前的丰月神大人有点像……呢…… 等等！ 小妖怪蓦然睁大了眼睛，嘴里不可自已的尖叫出声：“丰月神大人！” 和它这一声尖叫声重合了的是从空中的云雾中落下来的戴着面具的青年口中那一声轻轻的“丰月……神”。 乔惜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睁大了眼睛看着青年藏在面具后的双眼，好半晌，嘴巴张了张，吐出一句：“不月……哥哥……” 乔惜向前走了几步，心中复杂的情绪让他千言万语梗在心头，简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想扑过去将自己紧紧的塞进兄长的怀抱之中。 然而还没等他动作，对面的不月就轻轻的冷笑了一声： “哥哥？呵，丰月神是不是喊错了称呼？” 乔惜顿时僵在了原地，慢慢的低下头不说话了。 ——看着人类世界的变化，自己果然是离开了很长时间啊。 这么长时间，不月生气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乔惜心里这样自我说服着，然而却控制不住的越发难受。 作为执掌着这片区域的神明，原本就被不月带来的阴气影响的天气瞬间就越发的阴沉。 不月：“……” 不月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都似乎要被气笑了。 明明是他音信全无的一失踪就是上百年，答应了的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约定没有实现，这会儿反而又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以为自己还会像以前那样将他放在心上见不得他受一点儿委屈吗？ ——不可能的！ 虚站在空中的黑衣神明甚至连面具都没有拿下来，墨色的瞳仁似乎不含丝毫情绪的隔着面具落在地面上看起来分外单薄的少年身上。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月与愤怒 讲道理不月觉得自己真的是不大好了。 说好了再也不搭理这个抛弃了自己的家伙然而为什么他只是这样叫了一声哥哥自己就感觉有点撑不住了？ ——不行！ 不月你不能这样！ 想想这家伙抛弃了你多长时间！ 不要再被这个家伙所欺骗了！ 他根本就不值得！ 这样在心中一番自我说服的不月很快就硬起了心肠，正打算再扔下一番狠话的时候，就看到纤细的少年微仰着头看着自己的模样。 浅金色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清澈的眼睛里溢满了不知所措的茫然和悲伤。 不月：“……” 他有些狼狈的避开了乔惜的视线。 原本想要摘下来的面具也因此而依旧戴在脸上，他将视线落在乔惜的耳朵上——戴着面具的时候看不出视线焦点上这样细微的差异，这让他能更加顺畅的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说完。 “那么……突然是要出现干什么？和我一决胜负吗？” 乔惜：“……” 乔惜睁大眼睛，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是不清楚不月口中那个“一决胜负”是个什么意思，只是一个记忆里向来对自己有求必应的温柔兄长突然表现出这样一副对立而又抗拒的姿态，让他完全接受无能。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然而内心里是十分清楚的，不管原因是客观还是主管，他确实是失约了。 也许现在最应该做的是道歉…… 这样想着，乔惜仰头认真的看着虚踩在空中黑云之上的青年： “对不起，是我失约了。” 他顿了顿，似乎感觉是有些无措，但自然继续说了下去： “即使听起来似乎过分了，但我还是想说出来——对不起，原谅我可以吗？” ——看，就是这样。 不月静静的凝视着乔惜的眼睛，心中竟然奇妙的生出一种好笑的意味。 ——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说出了请求原谅的话，难道不就是仗着自己喜欢他吗？ 因为有恃无恐，所以肆无忌惮？ 不月好笑过后，继而就是暴怒。 ——若是这样，那将他当成了什么？ 他狠狠地眯了眯眼睛，气息冷的就像是寒冬腊月里的狂风，说出话的时候语气却出奇的平静： “那真是遗憾了。不可以！” 他见乔惜因为他的回答而突然睁大了眼睛，瞳仁里也溢满了不知所措的悲伤，在心里难受的同时，他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还将刚刚的回答字句清晰的又重复了一遍： “你问我可以原谅你吗？我的回答是，不可以！” ——如何？这个回答，你可还满意？ ——那么接下来，你会做出怎样的事情呢？ 不月感觉这样的自己简直是无聊透了。 明明在和这个家伙重逢之前就下定了决心，然而在这样面对面的时候却总是不自觉的会考虑到对方的情绪。 甚至在这样说的时候心里竟然还会有些期待——期待于这个许久未见的欧豆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惊喜？ ——开什么玩笑！ 他是掌控着天时的最冷酷的不月神啊！ 怎么会拥有这样类似于人类的软弱情绪。 意识到自己情绪的不大好，不月神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微微一沉，突然冷声道： “无论如何，还是一决胜负吧！如果你败了，那么这里就是属于我的了，至于你——离开这里！” 不月这样说着的时候，别提有多冷酷无情了，然后想起来乔惜似乎是很喜欢人类，于是心中就生出了一种报复似的快感。 他就越说越欢快，还将规则还有失败的后果仔仔细细的描述了一遍，内心十分期待于乔惜输了之后看到人类处于干旱并且田地中连续颗粒无收时的心情。 ——他强行忽略了若是到时候乔惜真的难过了自己的反应，完全单方面沉浸在报复的快感之中。 乔惜听他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不过心里实在是有点愉悦。 ——emmm……怎么说呢…… 虽然丰月神和不月神是差不多时间诞生并且同样在高天原上连个位置都没有的末位神明。 然而实际上他们两个的性质一点儿也不一样。 不月神诞生的早，而且是因为顺应天时而出生的，并不受人类愿力控制的神明——虽然说是在高天原没有排名，不过只要不月想的话，争一争还是能抢到一片位置。 而丰月神就不一样了。 因为不月神的诞生，这一片区域有一段时间常年处于干旱状态，导致人类的农作物收成并不是很好，于是走投无路的人类开始祈求神明的垂怜——这才有了丰月神的诞生。 也就是说，丰月神纯粹是在人类的祈求下诞生的，如果人类对他没有了需求的话，那么总有一天，丰月神就会因为愿力的消失而自行消散。 甚至愿力强大的时候他也就强大，愿力变少的时候他也就跟着虚弱。 再像乔惜这样百八十年没出现过，能有个鬼的愿力哦！ 闭上眼睛都知道这是要输！ ——正常情况来说是这样的没错。 但是问题是，乔惜他不正常（大雾）啊！ 托身为人类时的福以及阴差阳错之下各种奇怪的经历甚至到现在还和高天原签订了一波合同，导致现在的乔惜已经完全脱离了依靠人类愿力生存的状态。 别说近几年因为不月太浪还有些老人回忆起当年有个丰月神可以供奉一下愿力还因此涨了一些，就算现在人类记忆中已经没有丰月神这个存在，乔惜也是一样活蹦乱跳什么事儿都没有。 综上各种缘故，乔惜觉得，他这个哥说出这么个条件，怕不是故意过来送？ 想是这么想，不过面上乔惜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微微皱了皱眉，提出意见： “为什么输了就要离开这里？” 不月一怔，然后冷笑： “既然你输了，那毫无疑问这里就属于我了。怎么？咱们两个完全对立的神明你还妄想着要和平相处吗？” 乔惜：“……” ——乔惜知道不月这是故意这么一说，然而一想到不月会这么说的缘故，他就满心的歉疚，看着不月就只想“好好好你说的都对都听你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月与抱怨 要不是怕不月打死自己的话乔惜真的就想“好好好”的这么应了。 咳。 他眨了眨眼睛，无视了不月的抗拒，好声好气的提意见：“我觉得这个不是很合理，我们不如坐下来好好研究一下，再决定？” ——嗯，坐下来好好研究，然后能顺手再喝杯茶吃个点心聊个天谈个心就更合适了。 不月：“……” 不月简直一眼就能看透乔惜的小心眼，然后就更气了。 他“嗖”的一声落在了乔惜身前，愤怒的将乔惜撤到自己面前来。 乔惜一仰头就能透过面具上的孔看到不月因为愤怒而变得格外明亮的黑色眼睛。 “你是在愚弄我吗？以为我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 压抑着怒气的低沉声音在他耳边想起，乔惜先是有些恍惚，然后才禁不住苦笑： “怎么能是愚弄？” 他对上不月的眼睛，努力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尽数传达过去： “离开这么长时间，我很意外，也很抱歉。” 眼看不月还要暴起，乔惜猛地一头扎进了不月怀里，十分准确无误的抱住突然僵硬起来的青年。 “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遇见的第一个毫无私心对我好的存在，我们相处了那么久……” ——久到再没有第二个这样陪着乔惜度过初来异世的迷茫期，弱小无知的成长期的人。 乔惜甚至可以毫不迟疑的说，不月虽则平时看起来像是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然而更多时候，他对乔惜来说就是一种亦父亦兄的存在。 再没有这样一个人，能让乔惜一想起来就会觉得安心，能让乔惜无论做什么时候心里都会系着一根线，连着的就是有不月在的，能被称为“家”的地方。 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就算是身为习惯了漫长时间的妖怪，在彼此不见踪影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寂寞。 乔惜知道的。 知道自己对不月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在面对这样的不月的时候才更觉得难过。 ——果然，都是他的错啊。 乔惜紧紧的抱着不月，禁不住开始絮絮叨叨的表达起了自己的心里路程和实在不怎么受自己控制的经历。 ——虽然这个姿态看起来娘了一些，但是要论不伤害感情还能将不月禁锢住的方法，乔惜首推这个。 咳。 乔惜很有心机的刻意提起了在其他世界时遇到的比较危险的事情，比如说无比残暴的蚂蚁，还有空间裂缝之类。 果然不月听着就安分了下来。 ——总归乔惜只是用身体的力量将不月控制住，不月要是想挣开的话完全没有问题。 见他不再挣扎，乔惜在不月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翘了翘嘴角，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松了松，然后以一种半撒娇半抱怨的语气开始继续说。 不过还没说上几句，他就禁不住目瞪口呆了。 “……” 喵喵喵？ 什么情况？ ———————————————— 盘腿坐在树上，不月也是很想捂脸了。 他也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干出这样的事。 ——这样说起来用一个“落荒而逃”概括就无比贴切的事。 不月无意识的用力揉了揉脸颊，感觉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之前设定好的各种套路一个都没用上——乔惜他根本不按套路来！ 甚至自己还不知不觉就掉进了他的套路之中——不月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很果决的选择了“情势不妙，走为上策”。 换一种说法就是“落荒而逃”。 emmm…… 不月望着天边耀眼的太阳，面无表情的决定…… 果然，还是应该先打一场吧…… 不说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好歹自己也算出了气…… 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这么令人唾弃？ 说好的永远不原谅这会儿就变成了“出了气”就完事儿？ 不月“咔擦”一声将手边的树枝捏了个粉碎，听到声音之后面无表情的低头，正好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 不月：“……” 圆眼睛眨了眨，鼻尖动了动，先是有点迷惑，继而恍然大悟。 “你是……？” 不月冷飕飕的盯着圆眼睛，没说话。 圆眼睛拖着手边的松球，从树枝上摇摇晃晃的几个跳跃，然后在距离不月不远不近的某个树枝上停下，变成了看起来不过七八岁人类小孩儿的样子坐了下来。 小孩儿样貌很是可爱——毕竟妖怪里除了主管上个别爱好独特的或是客观上太过弱小的，其他化成人类的时候都是紧着好看变得，自然是怎么漂亮怎么来。 她笑眯眯的侧头看了一眼不月： “我知道你，不月神对吧？” 不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小孩儿接着语气就有点儿抱怨： “呀嘞呀嘞，今天就算不碰到不月神大人，在下也有打算过几天去找你了。 嘛嘛，至于原因什么的，不月神大人知道的吧？ 在下姑且也是在这座山上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不月神大人因为赌气就让这里陷入荒芜之中也实在是有些任性啊……” 不月都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小孩儿妖怪竟然还是个话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和丰月见面导致情绪这会儿有点复杂，他出奇的没有烦躁的直接赶走这小孩儿，反而是任由她在那里絮絮叨叨的抱怨起来。 然而听到她说自己“任性”，不月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不是赌气。” “诶？” 小孩儿惊讶的侧了侧脑袋，有些惊讶他竟然还应了？ ——好吧她对于这位不月神大人向来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倒是丰月神大人，她曾经见过几面。 不过不管怎么看，这位大人都不像是会搭理自己这样“自来熟”的人吧。 小孩儿眨了眨眼睛，看过去的时候不月又闭嘴不说话了，任由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再出声。 ——要不是她确定自己耳朵没问题简直要怀疑刚刚那句是她突然幻听了。 静默了几分钟，小孩儿将思绪捋了捋，眼神突然情不自禁有些微妙： “哦呀？不是赌气呢……” ——嘛嘛，都这么说了，果然是在赌气的吧…… “说起来，在下在您身上感受到了很特别的的气息呢。所以说……丰月神大人，回来了吗？”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月和丰月 小松丸从来不知道，传说中沉默寡言冷酷无情的不月神竟还是个暴脾气。 她一句“丰月神回来了”简直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热油里，刚刚还面无表情的不月神瞬间就炸了。 炸了的不月神让小松丸深刻体会到就算只是个挂了个名头的神明，比之于普通妖怪还是有一些特殊能力的。 不过最后小松丸却并没有体验多长时间，因为堪称不月神炸裂事件导火索的丰月神紧跟着就出现了。 小松丸仰头瞧着和不月神打的不相上下的丰月神，感觉这位大人和自己记忆中也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 ——非要说的话，似乎是更强大了一些。 尤其是和不月神相对的过程中，竟出奇的有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 两个神明打的热闹，卷起阵阵狂风夹着暴雨倾盆而下，整个山头的生物就都被惊动了，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 人类是敲锣打鼓欢呼着终于下雨了，而妖怪们则是悄摸摸的尽都跑过来围观，偶尔有眼神儿好的瞅见小松丸，也不生疏的就直接上来询问起来。 对于两位大人打起来的原因，小松丸讲真的还真是不怎么清楚，然而作为唯一一个从最开始就一直在的围观者，小松丸表现的还是非常淡定。 “对没错，是丰月神大人回来了。” “嗯嗯，在下不巧一直都在的哦。” “原因嘛……两位大人并没有要让别人知道的意图呢。” “嘛嘛……” 小松丸坐在她的超大号松果上，笑眯眯的回答着一众妖怪们的问题。 一群奇形怪状的妖怪们正一边围观一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我知道！” 众妖怪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只长着大大眼睛的中级妖怪。 小妖怪看大家都看过来，顿时有些紧张，不过它还是眨了眨几乎占据了整张脸的一只大眼睛，细声细气道： “我听到不月神大人说，如果丰月神大人输了的话，这里就会属于他，而且丰月神大人就要永远离开这里。” “诶诶诶？？？” 听到小妖怪这么一说，原本还单纯围观的妖怪们顿时就惊了。 怎么说呢，就算他们都只是妖怪，面对着一直干旱的天气也实在是愉快不起来。 再怎么说，作为妖怪，他们也是需要吃东西的。 ——更甚至有的植物系妖怪因为持续干旱的天气眼看着都要直接消散了。 于是它们就忍不住有些慌。 半空中的乔惜可不知道山头上妖怪们急迫的心情，他一边和不月打着，一边努力解释并且想要求得原谅。 然而不月大概是真的气的狠了，乔惜越说，他就下手越狠，完全一副不想和乔惜有一丁点儿交流沟通的意思。 乔惜也是无奈。 不过他自认理亏，也由着不月发脾气，表现的十分好声好气。 平心而论，现在的乔惜是要比不月更强大的——毕竟见得多了，眼界心境都是不一样的。 结果就理所当然的，乔惜略胜一筹。 乔惜还想着，这打完了，不月该能好好的坐下来和他好好的说说话了吧。 然而没想到胜负一定的那一刻，不月就停了手，狠狠地瞪了乔惜一眼，继而转身就走。 乔惜怔了一下，赶紧拦住他：“你去哪里？” 不月眼睛一眯，视线里都含着一股狠意：“愿赌服输。我输了，自然是离开了这里。” “……” 乔惜当下就急了。 “我什么说过输了就要离开这里了？” 不月冷笑一声，提醒乔惜之前两人刚见面时说的。 乔惜：“……” 乔惜也是没有办法，直接抓着不月的衣袖耍起了无奈。 “那只是你说的，我又没同意啊。” 不月：“……” 正巧这时候下面围观的一众妖怪们发现两个人已经分出了胜负并且赢的还是性格温柔的丰月神大人，当下继续欢呼了起来。 不月本来就不大愉悦的心情被下面妖怪们不带掩饰的欢呼气的更加不愉悦了。 ——虽然他除了不月也并不会在意别的生物，然而在这种时刻听到他们欢呼着赶自己走，要说心凉也确实是有的。 ——不过天地良心，下面的妖怪只是开心丰月神大人不会离开，却并没有要赶不月离开的意思。 ——谁不知道，丰月神大人对不月神大人非常在意的啊？ 不月一肚子气，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发。 ——本来他不高兴的时候是要打架发泄一波的，然而这会儿乔惜还拉着他的衣袖不让走，更重要的是他这会儿竟然还打不过乔惜！ 这么一想，不月简直悲从心来！ 他恨恨的的一扯衣袖，没扯动。 于是他低头，凉飕飕道：“放开！” 乔惜：“……” 乔惜默了一下，坚强道：“不放！” 不月：“……” 眼见着不月这是又要炸，乔惜赶紧道：“那个谁输了谁离开的约定我并没有同意。” 说完他思考了一下，决定撒一波娇。 “我进步这么大，你都没有夸夸我，而且你的镰刀超级锋利，你看……” 他举起袖子睁眼说瞎话：“胳膊受伤了，疼……” 他是睁眼说瞎话了，而且不月也明知道他是在胡说——毕竟这会儿他看着红光满面气息饱满，一点儿受伤的意思都没有——然而不自觉的，不月的眼神儿还是落在了乔惜举起的那只胳膊上。 不月这么一扫，发现乔惜胳膊上别说是伤口，连个白印儿都看不见，当下就在心里将自己又自我唾弃了一波。 ——你说这都多少次了，怎么就是学不乖！ 乔惜发现不月态度有软化，特别会抓时机的又解释了一波，并表示好长时间没有回神社想回去看看。 提起神社不月也想炸。 算起来乔惜离开的时间也挺久了，人类世界的发展可以说得上是日新月异变化很大——最大的变化就是，现在的人类已经渐渐的不再相信有妖怪还有神明的存在了。 乔惜大概永远也想象不到，在不月发现人类渐渐的不再信奉丰月神时他心里有多么绝望。 ——在不月心里，丰月神是依靠人类的愿力而存在的，如果人类遗忘了他，那么不被需要的丰月神就会消失。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月与时间 丰月会消失。 就像他以前曾经见过的有的妖怪那样，彻彻底底的消散在空气中。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地方能再见到他。 ——再也不会有人毫无畏惧的朝自己微笑，叫自己哥哥。 不月神自诞生以来就是无所畏惧的，他的灵魂里刻画的都是毁灭与戾气。 可是一想到他的丰月会消失，不月竟然会觉得畏惧。 ——他觉得，他甚至宁愿自己也消失，也不愿意在就这么看着丰月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之中。 可以想象，当心里一直怀着这种畏惧的不月在发现乔惜在这个世界已经找不到踪影的时候有多么难过以及绝望。 ——那样软弱而又无孔不入的情绪就这么将他从头到尾无孔不入的侵占，继而就生出了无尽的愤怒。 ——不可原谅！ 就这样擅自消失的话！ 不月开始在人类的世界里肆虐，他尽情的将属于不月神极具腐蚀性的力量笼罩了这片区域。 ——丰月他那样喜欢人类，如果是人类的诉求的话，他知道了的话就一定会出现的吧。 不月心怀着这样的野望，然后等了一天又一天。 没有…… 没有…… 没有出现…… ——真的是……擅自消失了吗？ 不月开始觉得恐慌。 他开始渐渐觉得，也许丰月是真的消失了吧…… 现在的人类已经开始学习所谓的科学，他们已经不再相信有神明可以控制天气可以控制天时。 ——所以，丰月神什么的……已经不被需要了啊…… 他的丰月，已经不被需要了。 ——————————————— 将不月从疯狂边缘拉回来的是个沾染了丰月气息的半妖小孩儿。 那是一个在人类眼中应当是相当漂亮的雌性幼崽。 ——带着丰月气息的……半妖？ 那是……丰月的孩子？ 冷静下来的不月很快就知道是自己想差了。 那孩子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看着不过是四五岁的样子，然而约莫是因为体内有妖怪血脉的缘故，表现的异常聪慧。 这片区域的妖怪们大都和丰月是认识的，对于丰月的气息也算得上熟悉，所以当她一出现的时候，就有比较淘气的妖怪跑去捉弄她。 令人惊讶的是，那妖怪竟然吃了亏。 小姑娘不但轻易窥见了它的身影，甚至还能轻而易举的运用自己天生的灵力进行反击。 “呐，你知道这里有丰月神吗？” 赢了的小姑娘很是司空见惯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是问起了问题。 “诶？？？” 长脸的小妖怪原本苦着脸，在听到她提到“丰月神”反而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大悟之感。 ——既然是丰月神大人的子嗣，那么这么轻而易举的打败自己也是很正常的嘛。 小妖怪这么自我安慰了一番，点点头正准备告诉她丰月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了时，小姑娘又问了： “顺便，这里有没有姓夏目的人家？” “夏目？” 小妖怪有些迷茫。 讲道理，人类的姓氏什么的，如果不是特别在意的人物，作为妖怪它们其实并不会特别关注。 ——管它姓什么对他们来说人类大部分只是可以捉弄的玩具以及提供食物和愿力的存在。 “不知道……不过，那位大人大概是知道的吧……” “那位大人……？” “就是那位大人……住在南边山上的那位，姑获鸟大人啊。” 不月是在名为“夏目玲子”的半妖小姑娘准备去找姑获鸟的时候出现的。 带着面具、黑发乌衣青年出现的突兀，旁边的小妖怪“嗷”的惊叫了一声就“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你……是谁？” 青年赤着脚踩在虚空之中，乌黑的发在空气中漂浮着，从面具之下射过来的目光锋利的恍惚能刺伤人一般。 夏目玲子此前遇到的妖怪不是相当弱小就是表现的非常友善，她是第一次遇见这个黑衣妖怪这样强大……而又对她蕴含敌意的妖怪。 才五岁的夏目玲子比起同龄的孩子确实聪慧，可比起成年人也还是差了些——更何况就算是成年人在面对着这样的不月是夜不见得能淡定的起来。 小姑娘不自觉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脚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我……” 她一句完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发现眼前这黑衣妖怪的目光陡然又冷了一些，循着他的视线过来，夏目玲子看向她手心里下意识握住的绘马，心中莫名的就微微镇定下来。 她仰头看向居高临下的黑衣妖怪，小小的声音听起来细细嫩嫩的，问道：“你认识丰月神吗？” “……” ——这个时候的不月心情是无比复杂的。 心头涌动的情绪很多，然而他下意识的，就用妖力将夏目玲子手中的绘马挑了起来，很自然的收进自己手中。 “你要找姑获鸟？” 他过来的时候恍惚听到有声音说起姑获鸟，作为带来丰月消息的感谢，不月自觉他可以帮这个半妖小姑娘实现一个愿望。 他问的自然，并且将小姑娘望着他放绘马的地方眼巴巴的眼神也无视的自然。 小姑娘瞅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强大的黑衣妖怪并没有要将自己的绘马还给自己的意思，只能可怜兮兮的摇头：“我要找姓‘夏目’的人家。” 不月默了一下，倒是反应过来他们提起姑获鸟大概也是为了寻找这个“夏目”吧。 他默默的看了一眼正仰头瞅着自己的小姑娘，小姑娘发色是浅浅的茶色，明亮的阳光洒下来的时候，竟恍惚让不月觉得和丰月有几分相像。 “……跟我过来。” 不月将小姑娘带到了神社里，也没让她进去。 ——在不月心里，这间神社是丰月和自己还有一些依附他们的小妖怪们生活的地方，是特别的。 不过是个和丰月有交集的半妖而已，还没有进去神社内部的荣幸。 不月是不知道什么夏目，不过他手下的妖怪不少，总有知道夏目的，于是也没用多长时间，他们便知道了姓氏为“夏目”的人家的住处。 知道了地点，不月特别冷酷无情的就让夏目玲子自己具体去找，完全没有要将她直接送到目的地的意图。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月与原谅 实际上不月这么冷酷无情反而是合了夏目玲子的意，她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很有礼貌的朝不月道谢。 “我是夏目玲子，很感谢您的帮忙。” 她犹豫了几秒钟，咬咬牙还是问了出来“那个……我的绘马……能还给我吗？” 她最后几个字说的简直是小心翼翼。 ——那个绘马是她从小就带着的，根据养她长大的那位非常温柔的女人说是一个对她非常重要的，名为“丰月神”的神明送给她的。 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啊。 不月禁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气息陡然就冷冽了起来。 夏目玲子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完全不想想象眼前这位看起来非常强大的妖怪居然这么……的抢她知道小孩儿的东西。 ——然而很遗憾的，这位妖怪从三观来说还真的就没怎么正过。 不月并没有对夏目玲子做什么，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转身进了神社。 夏目玲子…… 夏目玲子能怎么办？ 她也是很绝望啊！ 她恋恋不舍的盯着被关紧的神社大门——是属于妖怪世界的特殊的大门——盯了好一会儿，只能委屈巴巴的转头，按着不月所说的“夏目”家所在地点找去了。 夏目玲子在夏目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月并不感兴趣，也没有关注。 直接将半妖小女孩儿的事情抛在脑后，他坐在神社中的廊下，默默凝视着手中的绘马。 他的面具被随手放在旁边，黑色的和服下摆在地板上铺开，仿佛要和深色的地板融为一体一般，晕染出些许说不出的冰凉意味。 “丰月……” 不月手指渐渐的收紧，神色有些怔忡，看似木制的小巧绘马在他手心里，瞧着简直有一种分分钟要被他捏碎的感觉，然而实际上他连叹息的声音都轻的在下一秒就消散在了风中。 好半晌，他回了神，蓦然冷笑了一声，然后一扬手，刚刚还被紧握着的绘马就落入了院子里因为无人打理而变得异常茂盛的草丛之中。 将绘马扔了，不月转身就要进和室，只是才抬脚，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草丛，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又将那绘马从草丛里捡了起来。 ——他所有软弱的情绪都是自一人身上诞生，仿佛所有喜怒哀乐都被这么一个人所支配，偏偏他心甘情愿。 ——因为这人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最好的丰月。 不月站在庭院里，正午的阳光明亮的刺眼，将庭院的一草一木都照的耀眼，他抬头看着天空，突然就笑了起来。 ——原来自己竟然是这么好打发的啊。 就算他不告而别，就算他无踪无影，哪怕已经在心里无数次的扔下狠话，然而突然某一天能有人告诉自己——啊，那个人他很好，他依旧平安的生活在某个自己不知道的角落……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了。 再多的愤怒好像在那么一瞬间就消散的干净。 干净的什么都不剩。 最后就只有一片空白，然后这片空白里慢慢的就被一个人所侵占。 ——从他初生时稚嫩可爱的样子渐渐的成长，直至定格在十五六岁，精致的少年模样。 ——真好啊…… 他的丰月，还在。 ——————————————— 不月低头看着乔惜。 少年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只要用那一双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看着自己，他心中就恨不能将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拿来给他。 ——这是他的弟弟，是他亲眼看着诞生的、原本应该和他完全对立的弟弟。 不月这样想着，嘴角想要勾出的冷笑就有些无力。 乔惜睁大眼睛，看着不月的眼神中甚至有着些许小心翼翼的意味。 当不月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里蓦地就酸了一下。 ——果然，做不到啊…… 他苦笑了一声，终于抬手，触了触乔惜的发顶，刻意压低的声音不知为何就带了喑哑 “……原谅你了。” 乔惜眼睛一亮，不月取掉面具，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他脸上的笑容因为长久以来的面无表情而有些生硬，可乔惜一点儿也介意。 他看着不月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就酸了一下。 ——他记忆里的不月并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不月虽然在外面日天日地日空气嚣张的很，在他面前的时候却总是一副温柔的非常靠谱的兄长模样。 ——而不是现在这样，连一个微笑的表情都做的无比生疏。 ——————————————— 再一次在神社里住了下来，乔惜心里的感受已经不足以用复杂来形容了。 由于人类信仰的减少，由人类建造的丰月神社其实已经破财的不像样子了。 不过由妖怪建筑的神社却还依旧好好的存在的。 乔惜住了没多长时间，这片区域的妖怪们听说丰月神大人回来了，便接二连三的来神社里拜访。 ——它们也是很无奈了。 原来丰月神和不月神基本上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们倒还没有多深的体会，然而自从丰月神消失后，它们是深深体验了一番水深火热的生活。 要不是在这里生活惯了换地盘不容易，它们真想兜头就离开这里再不和这个没了丰月神不月神呆在一起了。 ——用人类里时下流行的话来说，这不月神就跟个神经病似的，都不敢招惹的。 你一旦招惹了，不打吧他一直追着也不是个事儿；你跟他打吧，那就是一场你死我活！ 总而言之，丰月神不在的那些日子，这附近的妖怪们他们真是苦啊。 乔惜刚将门拉开，就有几只小妖怪探头探脑的在院子里张扬，看到乔惜的一瞬间，打头的那个一个没忍住，眼泪“嗖”的一下就飙了出来。 嘴巴动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嚎了一嗓子“……丰月神大人！”然后就是一个托马斯三百六十度旋转飞跃到乔惜身边。 乔惜都被他这兜头宛如看见了八百年没见过的亲人一般的神操作给惊了一下。 呆了几秒钟之后他才哭笑不得的拎着小妖怪毛绒绒的后背将它提起来，捞进怀里，顺手在走廊里盘腿坐下来撸了几把，才好声好气的道“好久不见了呀。” 。 第二百章 世事难料 剩下的那几个见这家伙竟然被丰月神大人撸毛了，纷纷挤上前来开始撒娇——有些长的小巧玲珑萌萌哒妖怪撒娇的时候感觉还挺可爱，不过有个别外貌实在是灾难的小家伙也这样，那感觉就有点儿一言难尽了。 ——所谓的丑萌丑萌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神社中的日子确实是很放松很令人沉迷了，不过乔惜也并没有再停留了。 怎么说呢……他不过是想起了因为突然遇见不月而被遗忘在大明湖畔（大雾）的……刀子精们。 咳。 乔惜十分详细的向不月解释了一番，不月虽然不高兴又有家伙占去了自家欧豆豆的时间，却也没办法。 ——他能怎么办？ 还不是像个父亲（大雾）一样把乔惜原谅！ 不过大概是担心乔惜不知道会不会又突然不见了踪影，不月很是心机的表达了一番对于他口中所说的那堆刀子精们的好奇，然后顺理成章的跟着乔惜一起走上了寻找刀子精们的路。 ——说起来自从到了现世，乔惜和刀剑男士们的契约已经能稍微感受到了，因而和不月在神社里耽搁了两天之后，乔惜也没怎么多绕路，直接就冲着关东地方去了。 是的，就是奴良组占据的那个关东。 乔惜在路上的时候还有空思考一下奴良鲤伴和山吹乙女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这会儿山吹乙女在冥界当了老师，也未曾再提起过奴良鲤伴的名字。 然而等到了奴良家大宅，他心中千言万语最终就只能化成一句“阴差阳错，世事难料”了。 奴良家大宅和以前看起来并无多大的差别，只是瞧着更古旧了一些，以及和周围的高楼大厦看中有几分格格不入。 乔惜远远的看见门口站着的穿着校服的小女孩儿，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不月，索性就如同普通人类一般走了进去。 ——实际上，虽然乔惜将自己的气息收敛的毫无破绽，奴良组的人并没有察觉，但是不月就不一样了。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性格，就算是在乔惜口中听过了奴良组和乔惜的关系，但是在过来的时候也是毫无收敛的。 于是当乔惜还没走到门口的时候， 就有人迎了出来。 ——奴良滑瓢原本是气势汹汹的架势在看到乔惜的时候，瞬间就泄了一半。 他将后腰处别着的烟管抽出来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才长出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下，自顾喃喃道“这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倒是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在乔惜眼里缩水不少的鸦天狗就挥舞着翅膀眼泪汪汪的冲了上去脱口而出“乔惜大人！您回来了！” ——一句脱口而出的“您回来了”…… 这样有人在等待着自己的感觉…… 乔惜眨了眨眼睛，蓦地就笑了。 “是，我回来了。” 多年不见的友人坐下来痛饮了一番，乔惜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起了奴良鲤伴和山吹乙女的事。 不过他是没有想到，他只是提到鲤伴的名字，原本就维持着老年模样的奴良滑瓢瞬间就仿佛又苍老了十年一样。 他吧嗒吧嗒的抽了一口烟，将烟管在桌子上磕了磕，出神了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道“左不过一句阴差阳错罢了……” 乔惜挑了挑眉，奴良滑瓢看起来并不是很想提起的样子，于是他正准备换一个话题是，却见奴良滑瓢突然站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也是该让你知道——终归也是你看着长大的。” “嘛……” 他这么一说，乔惜心里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他终究将这预感压了下去，只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词。 ——————————————— 当年乔惜被阎魔突然送往异世界，将原本打算和他一起去找奴良鲤伴的山吹乙女托付给了鬼使黑。 ——平心而论，那时候乔惜觉得鬼使白比起鬼使黑能更靠谱一些，不过正因为鬼使白比较靠谱，所以冥界有些事还真是都要让他处理。 鬼使黑稍微了解了一下山吹乙女的事，就自告奋勇要带着山吹乙女去关东找奴良鲤伴。 要说那时候山吹乙女也确实是相当的“归心似箭”，在经历了重重误会的想通之后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告诉奴良鲤伴她内心里真正的想法。 然而遗憾的是，两个人在路上却出了意外——这意外堪称十分复杂，却也和这事并无什么关联，因而只除了山吹乙女和鬼使黑两个人其他人并不了解。 总之最后当山吹乙女见到奴良鲤伴的时候时间俨然已经过去了近百年，对方已然重新娶妻生子。 ——那个默认为奴良组三代目的孩子继承了滑头鬼四分之一的血统，是个非常调皮可爱的半妖。 也许是因为和鬼使黑在那场意外中经历了太多，山吹乙女竟然出奇的冷静。 她听着奴良鲤伴有些痛苦的说明了在以为她已经死亡之后发生的事，听着他在她初失踪之后是如何疯狂的寻找，甚至连雪女都被他迁怒；听着那位名为“若菜”的人类女性在被奴良鲤伴救了之后是如何温柔的陪伴；听着这些年来的种种……山吹乙女觉得心里除了有些许遗憾之外并没有更多的痛苦。 她看着奴良鲤伴，以及在庭院中温柔的和小小的奴良陆生做游戏的若菜，就笑了起来 “恭喜呀，奴良组的三代目非常可爱呢。” 奴良鲤伴紧紧的握了握手，声音听着有些艰涩“是，我对不起你。” ——山吹乙女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人，是他年少时关于爱情最美好的回忆。而若菜却是他最痛苦时的救赎，是陪伴他走过绝望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看他这样，山吹乙女只是垂了垂眼睛，突然笑了起来“不，鲤伴大人不用觉得纠结。妾身认识的鲤伴大人是优雅而强大的妖怪，无论面对什么事情总是能坚定的走下去……” 黑衣黑发的少女这样说着，然后抬头朝着奴良鲤伴露出了一个单纯又温柔的笑“妾身真的很喜欢那样的鲤伴大人呢，但是啊——” 她目光和奴良鲤伴的视线微微错开 “鲤伴大人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家人，看起来是为非常温柔开朗的夫人呢，小少主也非常可爱。 妾身……很开心。 鲤伴大人现在很幸福呢。” 。 第二百零一章 往事 “所以，鲤伴大人，请一定要一直幸福下去啊。” 山吹乙女笑着，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她旁边自从来到奴良组就一言不发的鬼使黑，面上就带了些许羞涩的意味。 顿了几秒钟，她还是鼓起勇气握住了青年的手，羞涩的声音低不可闻“鲤伴大人也不用觉得内疚，因为，妾身现在也已经有了新的幸福呢。” 奴良鲤伴“……” 在一阵沉默之后，奴良鲤伴终归还是那个洒脱的奴良鲤伴，他看了一眼鬼使黑，和鬼使黑暗红色的眼睛对了几秒钟，终于释然。 ——看起来这位鬼使黑君对乙女确实是非常在意。 奴良鲤伴对山吹乙女非常了解，在山吹乙女最初提起鬼使黑的时候，他就担心她是不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在意而故意这样说，只不过在和鬼使黑对视了之后，他便能确定她所说有八成是真的了。 ——他并不知道在离开关东去往冥界的路上，放开鬼使黑手的山吹乙女已然控制不住的哭出了声。 鬼使黑沉默的看着她跪坐在地上哭的毫无形象，终于没忍住伸出手握住了山吹乙女的手，低声道 “虽然气氛似乎不大合适，但是如果我说，你刚刚说的话，我当真了——你会如何？” “诶？” ——————————————— 乔惜默然，心里也不禁就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以前奴良鲤伴是他的弟子，而山吹乙女是他的神使，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非常相配，不过没想到真是世事无常。 ——索性现在鲤伴有若菜，而山吹乙女也有鬼使黑。 乔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奴良鲤伴沉睡的脸上道“那现在鲤伴这样又是怎么一回事？” 奴良滑瓢攥紧了手中的烟管，好半晌才涩声道“你还记不记得山本五郎左卫门？那个曾经制造出妖怪的人类。” 乔惜挑眉。 ——————————————— 山本五郎是一个非常疯狂的人类——竟妄想以人类之身制造和掌控妖怪，可不疯狂去了。 他在最初出现的时候，就被当时的奴良鲤伴打击了一番，连正在制造的百鬼也都被奴良组清除干净，自此就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 谁也没有想到他并没有就此罢手，反而是隐藏在了暗处，时刻关注着奴良组，甚至在山吹乙女离开的时候指使妖怪袭击侧她——奴良鲤伴正是追查到了这里，之后找乔惜又正巧乔惜在异世界，这才误以为山吹乙女已经死亡，才有了后面的事。 山本五郎致力于打击奴良鲤伴，过了多少年都不肯放弃，然后在奴良鲤伴娶了若菜并有了陆生之后终于找到了机会。 若菜是位传统意义上的夫人，总是待在奴良宅深居简出，山本五郎就是想干个什么都找不到机会，不过奴良陆生就不一样了。 奴良陆生作为待定的三代目，只继承了滑头鬼四分之一的血液，平时的时候也总是人类的模样，奴良组不是没有妖怪对此表现出不满。 不过奴良鲤伴和奴良滑瓢都是非常优秀的首领，手段高明，性格果敢，能力也足够强大，有他们在上面压着的时候，妖怪们就算有不满，也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什么。 ——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然而在旁边有敌人虎视眈眈的时候，这些原本的不满在不着痕迹的挑拨之下就渐渐的发酵，直至最后爆发。 也正是在那一场事故之后，奴良鲤伴陷入沉睡，觉醒了一次的陆生却变得对妖怪分外抵触。 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退居二线”的奴良滑瓢只能站出来，在调查了一番之后才模糊的意识到山本五郎的存在。 然而山本五郎实在过于狡猾，他从不在明面上出现，只是隐藏在暗处指使着妖怪，要不是奴良滑瓢对他印象比较深刻而发现一些细节，怕是没有人能想到原来表面上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件背后其实都有他的手笔。 ——————————————— 奴良滑瓢吸了口烟，又长长的眼圈吐出来，一双眼睛和他苍老的脸展露出截然相反的湛然神光。 “山本五郎左卫门，一定会将他解决掉！” 乔惜一脸肃然，点头道“我也会注意这件事的。” 奴良滑瓢抹了一把脸，调整了一下心情，道“你只听我说，还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是去了哪里，之前……鲤伴那孩子去神社里找不到你，还以为你也……” 放下奴良鲤伴的事，气氛渐渐的轻松下来，乔惜挠了挠脸颊，道“也是意外。之前冥界的阎魔大人说有事情找我，就一直在忙那件事，一直没机会回来。” ——他和阎魔签了契约，里面有一条保密条约，因而他只是将他的经历真真假假大致说了一些，不月在旁边听着还有几分得意。 ——乔惜却是对他说的比对奴良滑瓢说的更具体，虽然没有直接说，却也给了不月猜测的空间。 两人说完这些，已经过了许久，乔惜这才有空问起他的那些刀子精的事情。 奴良滑瓢沉吟了一下，就将鸦天狗叫了进来。 鸦天狗从以前就非常的感性，今天初见时没忍住眼泪汪汪，这会儿再见了又是险些控制不住情绪。 不过听到正经事他还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前几天确实有一群妖怪来到这里，不过只有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没有注意被乌鸦们察觉到了踪迹报告了上来，后来许是被他们发现了不对，隐匿起来并没有再直接出现。” 鸦天狗说着，又道“不过我是并没有在他们身上察觉到敌意所以没有刻意关注，如果乔惜大人不放心的话，今天晚上必定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乔惜摆摆手道“不用这么着急。不过那些人生长环境特殊，性格可能有些……天真……” 他说着又失笑“说来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几个在一起行动，配合起来就算有什么事情也对他们造不成威胁。” 鸦天狗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出去唤来黑羽丸将事情交待了下去。 和室里奴良滑瓢和乔惜不月两人坐着，也就随意一边闲聊一边等着消息了。 。 第二百零二章 呐，来约会吧。 那几位刀剑男士外貌特征相当明显，行事手段又稍显稚嫩，尽管是刻意隐藏了行迹，然而在鸦天狗一族全面地毯式的搜索之下，很快就被发现了踪影，将消息传了回来。 乔惜心里虽说对他们的武力值还算放心，不过在听奴良滑瓢说起山本五郎左卫门的事情之后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个疯子的手段和一般的妖怪比起来更加卑鄙又隐秘一些，连向来谨慎的奴良鲤伴都被抓住破绽，更别说这一群称得上“单纯”的刀剑们了。 没耽误什么时间的将刀子精们认领回来——索性他们人生地不熟，行为也算收敛，这短短几天的时间倒也没有惹出什么事端。 乔惜将两方互相介绍认识了一番，便回了以前自己的宅子里。 ——要说他离开的时日也不算短，但奴良滑瓢还是使人将他的宅子照看的很好，又兼之乔惜离开前也设了结界，这会儿直接入住也是完全没有问题。 这会儿乔惜坐在院子里陷入沉思，一堆刀剑们先是将整座宅子探索了一遍，既而将目光盯向了庭院里三三两两活动着的小妖怪。 说起来，刀剑男士们严格来说自身也算是妖怪的一种，然而由于生活环境的特殊，他们见过的其他妖怪其实并不多，于是这会儿闲来无事，一个个的目光灼灼盯着某个小妖怪，就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本体只是个小虫子的小妖怪对上这一堆称不上特别强大但气息却有点奇怪的带着锋锐的刀剑们，顿时就抱着旁边的草叶子瑟瑟发抖。 “你，你们……” 一句话战战兢兢的还没问出来，小妖怪就被好奇心满满的刀剑们一连串的问题砸了个晕头转向。 “呐呐，你是什么品种的妖怪啊？” “你为什么这么小啊？” “为什么你有三只眼睛？” “话说三只眼睛看东西的时候不会觉得奇怪吗？” “呐我说……” 小妖怪睁大了眼睛，“那个……那个……嘤嘤嘤萤草大人救命啦！有人欺负妖怪啦！” 刀剑男士们“……” 正在沉思的乔惜“……” 被小妖怪鬼哭狼嚎的一嗓子吓了一跳，索性关于奴良鲤伴的事情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也不想了，朝着那一群刀剑男士挑眉道“你们别欺负它了，它胆子小的很。” 不月在一旁禁不住就幸灾乐祸。 ——虽然他是接受了自家丰月出一趟门又带回来一群附属妖怪这个事实，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对此喜闻乐见。 相当的，他可是很热衷于教教这群付丧神怎么做人……不是，做妖怪。 ——如果他们能因此怒而离开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月盘腿坐在乔惜身边，捧着茶杯笑得意味深长。 秋田藤四郎噔噔噔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无视旁边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儿，扯着乔惜的袖子抬头看他“丰月大人见过很多的妖怪吗？” 乔惜忍不住抬手在粉色小蛋糕的脑袋上摸了一把，才笑眯眯道“嘛，还行吧。没有特别多，不过大概也不算少。” 秋田听了还没怎么样，不月这边心里就有些酸溜溜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家丰月可真不是一般的讨妖怪喜欢呢。好多平日里再怎么桀骜的妖怪见了他的时候就总是出奇的温柔。 乔惜见秋田藤四郎仰头看着自己的目光满是好奇与期待，想了想，索性选择性的挑了一些他曾见过的比较有趣又印象深刻的妖怪说了起来。 ——他这么一说，原本在庭院里围观小妖怪的其他刀剑们也不禁围了过来，坐在周围听乔惜说故事，整个儿一大写的“乖巧jpg” 不月“……” 好气啊。 乔惜一行并没有在关东停留多长时间。 一方面刀剑男士们对于乔惜真正诞生的地方很好奇想去看看，另一方面不月也一直撺掇着乔惜走。 ——他曾经也走过很多地方，却唯独对丰月神社最有归属感。 索性乔惜将这边的事情处理了一下——虽然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来，但在这里他手里还是有着些许地契产业什么的，他不在的时候一直是某个附属丰月神的妖怪照看的，又有地头蛇奴良组在旁边照看，这会儿回来，将产业整理了一下，乔惜就陡然发现，他竟然还是个土豪。 咳，说起来在神社那边他其实也有些产业地契来着。 乔惜走在路上，目光看着街道上全然已经步入了新世纪的景况，忍不住就微微笑了起来。 ——人类这种存在，还真是奇妙呢。 刀剑男士们所在的世界要说比起这个时间段发展更为先进一些，又出任务的时候大都是去更古早的世界，这会儿瞧着周围，就感觉很新奇了。 虽然之前在关东也曾到处溜达过，不过怎么说呢，那时候他们也是全凭那位行香子夫人一句话就脑子一热冲到现世，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一行人生地不熟而且当地竟还有妖怪组织统治着，行事就相当谨慎起来，像这会儿在街道上逛什么的，根本都不存在的。 注意到刀剑们的好奇，又加之他们回去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大事情，在走到某个比较繁华的城市的时候，乔惜就跟愉悦的大手一挥，表示可以停留几天大家自由活动。 不月原本该挺不高兴的，不过自从发现一众刀剑们出去溜达最后就只剩下自己和乔惜两个人的时候，就又开心起来。 ——几百岁的老妖怪，坐在屋顶上看着站在庭院里的乔惜笑得宛如智障。 乔惜“……” 乔惜仰头看了他一眼，又瞄了瞄湛蓝的天空，忽然笑眯眯的道“呀嘞呀嘞，真是个好天气啊……” 不月一直盯着乔惜，自然没有错过他这句话，就跟着道“说的是啊。” “天气这么棒，应该很适合约会啊。 呐，不月，要不要和我去约会呀？” “诶？！！” 不月被这话惊的差点儿从屋顶上掉下来，不过他很机智的顺势从上面跳了下来，几乎都用不着思考的，冲到乔惜跟前兴奋的点头。 。 第二百零三章 树上的妖怪 说是约会，实际上乔惜和不月都是不怎么喜欢热闹的人，两个人在街道上转了一圈，不但没碰到什么有趣的事，反而因为外表被一众人类围观了一波。 眼瞅着不月身上散发的气息越发不善，乔惜好笑的同时，就从善如流的转向了郊外。 这里人果然是比城市中心少了很多，就连空气中的氛围都有一种莫名的悠闲。 乔惜笑眯眯的一边四下里走着，一边欣赏着周围的景色，不月就只闷头走在他旁边，周围安静的只有不知名小动物的叫声以及虫鸣和风声混合在一起。 好半晌，不月眼尾扫了扫乔惜，道“你怎么不说话？” 乔惜“诶”了一声，挑了挑眉回道“因为气氛很好嘛。” 不月不明所以“什么气氛？” “很久都没有和不月一起散步——这样令人怀念的气氛。” 乔惜这句话说的声音极轻，不过不月并没有错过。 他微微怔了一下，嘴角就忍不住悄悄翘了起来。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们在神社里的时候，偶尔会像这样在路上散步。 间或会遇见一些人类，那些人类有的能看见他们有的则不能。 能看见的也许只是擦肩而过，反而是不能看见的，他们会停下来，饶有兴趣的听人类谈话。 因为山上就是神社，也会有人类提起山上供奉的神明。 不月神和丰月神。 ——被提起的时候，他们总是在一起的。 不月侧头，看向乔惜。 他自己的外表定格在人类青年的模样，身高都超出这个国度一般人类平均身高不少。 而和他差不多同时诞生的乔惜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看起来堪堪一米六出头，根本就是人类十几岁的少年模样。 尤其是他司掌着植物丰收，让他的气息更是温和的充满了无害的意味，视觉上看着更是能再小一些。 不月看着看着，就高兴了起来。 他只觉得，丰月要是能一直这么一小只的样子才好呢，这样他就能这样一直保护着他。 ——更重要的是，这个样子在人类世界里他就能光明正大的要求丰月叫他哥哥了。 诶嘿～ 乔惜无奈的扶了扶额头，转头看向不月“所以说，看了我好一会儿，又自顾自傻笑起来是个什么操作？” 不月眨了眨眼睛，语气相当的荡漾“这是秘密～” 乔惜“……” ——行吧，你开心就好。 他正待再说什么，就看见前面树上一个妖怪突然从树枝上倒吊下来，长长的头发在风中糊了正经过的其中一个银发小孩儿一脸。 乔惜登时就被这妖怪逗的想笑，不过他还没笑出来，那个被糊了一脸头发的小孩儿惊恐的大叫了一声，将书包胡乱的向着妖怪甩过去。 他是能看见妖怪，所以知道那小孩儿是在抗拒那个妖怪，可是同行的几个小孩儿却意识不到妖怪的存在，只能看见那个银发小孩儿朝着空气甩书包。 那些小孩儿当下就开始大笑起来，顺便还开了一波嘲讽“哈哈哈哈哈哈哈谎话精你又在做些奇怪的动作了！” “什么啊你这个谎话精又想出引人注意的新招式了吗？” “谎话精！” “谎话精！” 小孩子是天真且残忍的。乔惜能清楚的看到银发小孩儿因为同伴的嘲笑而表现出来的僵硬和难过，那些小孩子却想不到他们随口说的话会不会对别人造成什么伤害。 乔惜忍不住就想上去制止一下，不过他还没有动作，那个吓唬人的妖怪似乎是生气了，她控制着树上叶子呼啦啦的糊了几个小孩儿一身，将他们绊倒，连带着阴气流过，那几个小孩儿顿时就打一个激灵，面面相觑了一下就站起来大叫着跑了。 只有那个银发小孩儿没有被推到，他身上的气息却更加失落起来。 那个妖怪有些得意的朝小孩儿邀功，却被小孩儿一把推开“谁要你多管闲事！” 他这样大喊了一句，就沿着路狂奔起来，不巧方向正是这里。 乔惜有些讶然的挑了挑眉梢，正在思考间，低头狂奔的小孩儿兜头就撞了他一个满怀。 小孩儿仰头看向乔惜，呆了一下，同时不远处树上那个妖怪刻意嚣张又嫌弃的笑声突然就戛然而止。 乔惜将小孩儿扶正了，笑眯眯问道“你没事吧？” 小孩儿猛地回了神，涨红着脸就是一个深鞠躬“对不起！”然后跑掉了。 乔惜下意识捏了捏小手指，一时间有些出神，不月见状眼睛一眯“怎么了？” “唔……遇见了认识的人类……” 他在思考着要不要追上去。 ——毕竟上次离别的时候他似乎答应了那孩子再见时一定会认出来呢。 不月当下就笑出了一片风吹雷动“……是刚刚那个孩子？” 乔惜点点头“嗯。答应了那孩子再见时一定会认出他。” “这样啊……” 不月回了一句，然后视线微移，对上不远处树上正准备跑的妖怪，果断的迁怒了。 ——要不是这个妖怪又是吓唬那群小孩又是让那个银发小孩儿被嫌弃而兜头乱跑撞到乔惜的话，想必乔惜一定不会注意到路上走着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小孩儿吧。 “看起来那边那个妖怪似乎经常吓唬那孩子啊。” 乔惜眉头蹙了蹙。 ——这样一说的话，确实好像是。 他眸光一抬，也看向那边。 被两个大妖怪目光锁定的妖怪“嘤……” ——她今天为什么想不开的要当着两位大妖怪的面吓唬那个人类小孩儿。 听到两位大人没有遮掩的对话的她只想将时间往前跳一跳，她就是无聊死也不会招惹那小孩儿！ 乔惜朝着妖怪走去，那妖怪从树上飘下来兜头就是一个土下座“对不起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吓唬那孩子了！” 乔惜“……” 其实等走近之后乔惜也就明白了这妖怪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了。 ——只不过是太寂寞，又恰好那样难得的遇见了一个能看见妖怪的存在。 后面做的那些，大概也是看不过那些小孩儿那样肆无忌惮的嘲笑那个银发孩子吧。 。 第二百零四章 章节名已经死了 可是身为妖怪的她并不明白，她越是这样，那个小孩儿大概会越讨厌她。 ——至于原因啊…… 大概是因为……人类本身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吧。 因为和别人不一样就被惧怕就被嫌弃，那样的话的对于那些造成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存在，又怎么会喜欢的起来呢。 乔惜摇了摇头。 ——说起来，那个孩子…… 他记忆中那个孩子对妖怪可不是现在这个态度呢。 唔，有点好奇。 “呐，你在想什么？” “那孩子……” 乔惜回了半句就没了下文。 不月有点儿郁闷。 他忍不住回忆了一下那小孩儿，想知道那小孩儿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一回忆，不月突然就想了起来“我见过那个人类小孩儿？” 妖怪就算是没有刻意，只要是遇见了，就会记得——在人类眼中大概是属于非常令人羡慕的过目不忘的技能。 所以对妖怪来说，除非是对记忆进行了处理封印，否则不存在什么因为时间太久远就忘记了之类的事情。 ——乔惜这样的故意将记忆设置成人类模式的不算。 不月眯了眯眼睛，十分冷静“冥府以前送过来一个半妖幼崽……就是他吧？” 乔惜“……” 不月这么一说，他脑子里的记忆也清晰起来。 ——以前他和山吹乙女在海上遇到过一只和人类结缘的妖怪，不月所说的半妖就是那只大妖怪的孩子。 以及…… “那个半妖在人类中是女性，而刚刚那个显然是男性——大概是有血缘关系之类的的吧。” 不月挠了挠脸颊，表情无辜“诶？这样？” 他傻笑了一下“气味感觉都一样嘛。” “→_→” 乔惜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所以说，果然还是有点好奇啊。 他想，如果下次还能遇见那个小孩儿的话，那就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吧。 乔惜在心里做了这样的决定，面上便笑眯眯朝不月道“嘛，走吧。”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果然还是会再次遇见的吧，要不然当时遇见的时候，那孩子也不会那样一副表情了。 也许中间有什么意外也不一定。 期待(°?°)=3。 乔惜心情相当愉悦，而不月瞧着乔惜愉悦，心里也不自觉的就开心起来。 ——整体而言，两个人今天的约会还是非常成功的——要不是后来在某处和那群没有眼色的刀剑们“偶遇”了话。 某和审神者拥有契约且因为依托于审神者灵力生存因而对审神者具有百分百亲近度的刀剑男士顶着不月的黑脸微微一笑偶遇？呵呵。 被刀剑男士们搅了场合，不月和乔惜两个只能打道回府，在这里也没停留多长时间，便继续出发了。 要说回家的感觉确实是不一样的，归属感这种东西，摸起来不存在，却实实在在的印刻在人心里，让人心中每每生出一些非常特别的感觉。 乔惜在自己的地盘上是非常受欢迎的，气息只是稍微泄露了一点，便有许多小妖怪来神社里确定真假了。 等到确定了丰月神是真的回来并且不出意外就不会再突然消失（……好大一个fg），一众妖怪们都前来拜访了一波。 来的妖怪里，一部分是从很久以前就在这里生活的妖怪们，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新生的、只听说话丰月神的名头却从来没见过本人的妖怪们。 前者来是真心拜访并追忆一下似水年华（不是……），后者则是试探更多了。 对于那些试探的，偏偏乔惜的外表气息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无害”两个大字——初一看被当成拥有灵气的人类也是有的。 也幸亏旁边还有个不月以及那群黑化过的刀剑男士们在旁边虎视眈眈。 说起那群刀剑男士，乔惜也不过是帮他们驱除了污染源，他自觉他们对彼此的羁绊十分深刻，即便是被曾经的审神者伤害过而暗堕，在被驱除了阴气之后在相处中总是会互相治愈。 果不其然，在这个世界里乔惜对他们也没有什么要求，他们日常或是在妖怪间或是在人类间，性格也逐渐的不再像一开始初见时那样仿佛刺猬一般对任何人任何事物都充满戒备警惕的样子。 ——倒是渐渐的恢复了乔惜在审神者就任手册中看到的对于那些刀剑男士们描述的模样。 忠诚，温顺，美丽，强大，又具有各自特别的性格。 是非常容易就能得到旁人好感的存在。 ——最后这一点看周围对刀剑男士们越来越信服的小妖怪们就能知道。 小妖怪们总有一些或大或小的事情自己解决不了过来寻求帮助，而乔惜却不是每次都有时间。 刀剑男士们自认他们现在不用暗堕都是乔惜的功劳，更甚者作为刀剑男士为主公解决问题也是分内之事，于是在乔惜脱不开手的时候，他们就自告奋勇的前去帮忙，时间长了，双方相处越发友好——山上的妖怪们对刀剑男士们印象很好，刀剑男士们也觉得不愧是审神者大人诞生之地，妖怪们不但品种奇特还都很善良。 至于乔惜和不月——不月是只要能看见乔惜就很开心，而乔惜也是感觉自己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不月，对于目前这种难得的相处时光也是非常的珍惜。 ——可以说，近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对眼前状况非常满意，可谓是皆大欢喜了。 不过乔惜到底是有工作（大雾）的人，作为一个肩负了两个世界和平（大雾）重任的审神者，总这么休假不务正业也不是个事。 于是在神社里待了一段时间，时之政府就传来消息，表示有个世界出了些问题需要乔惜前去处理一下。 乔惜不想去→_→。 索性每个世界的时间线是不等的——虽然不知道具体比例，但一般情况下时之政府所在世界的时间线比起其他世界都能慢上一些，而和时之政府建交的属于丰月神的世界，其时间线和时之政府是最为接近的。 ——这样说的意思是，就算乔惜去其他世界完成任务，可能在那边过了许多年以后在这边只是几天而已。 成功的用这个理由说服了不月之后乔惜也是松了一口气。 ——唔，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呀。 。 第二百零五章 交浅言深十束君 本丸是一种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特殊空间，每个审神者本丸的具体位置只有审神者自己和特殊的狐之助知道——即便是时之政府也是只能通过狐之助来和本丸联络。 这么说的意思是，来到了新的世界乔惜发现本丸也跟着来了，于是他理所应当的将本丸放在了购买的用于居住的宅子上。 ——于是这个在外面看起来和一般人类的宅子并没有什么差别的院落在打开后却是属于典型和风的居室，甚至还自带一个超级大的院落以及一个无时无刻不在飘散着樱花花瓣却从来没有掉光时候的樱花树。 门铃被人按响了，乔惜将手头的一行字写完了，才拉开障子门，恢复正常后十分靠谱的压切长谷部已经将人请了进来。 “哦呀？是十束君啊。” 亚麻色短发的，纤细的完全不像一个已经22岁的青年跟在长谷部身后，双眼里满是对于这个画风精致且奇特的庭院里好奇的意味，听到乔惜的招呼，十束多多良笑眯眯的招了招手“乔惜君，打扰了。” 这位名叫十束多多良的青年男性是乔惜来到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和世界线有关联的人类。 ——作为审神者他的职业正是维持世界线的稳定，于是那天降落在某个楼顶他兜头发现这位青年即将被一位相貌清秀表情却相当扭曲的年轻人弄死的时候，他十分顺手的就将人从楼顶带到了楼下。 至于为什么没有将那位凶手年轻人处理了——因为他在将面相十束多多良的攻击挡住的下一秒就发现对面凶残的年轻人和世界线的关系更加密切。 乔惜“……” 这个世界还行不行了？ 这么凶残的人竟然还是主线这个世界怕是不能好了。 乔惜一瞬间就明悟了为什么这个世界特殊到其他审神者都处理不了只能他上了。 对于这个，只能说——这可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咳。 总之，救命之恩不说涌泉相报，最起码十束青年对乔惜的感官可谓是非常的好了。 尽管在他眼中乔惜出现的莫名其妙还拥有着看起来就很神秘很不一般的能力——这更让人感觉到好奇了好嘛！ 而乔惜也正有意借着十束青年对这个世界进行初步的了解。 一般情况下作为审神者做任务的时候对目标世界的具体事件都会做一些了解，但是乔惜接这个任务接的匆忙，而传达任务的狐之助只表示要将破坏世界线的“坏人”收服或者消灭，其他更具体的也是一问三不知。 ——至于怎么辨认所谓“坏人”，作为审神者只要见到就能知道。 这一点乔惜倒是理解，就想他能看出来十束青年还有那位白毛少年和世界线密切相关是一个道理。 唔……以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乔惜进入这个世界不得不说是一头雾水了。 在这种情况下，撞上十束多多良这么一个和世界线密切相关的人物，就这么你情我愿……不是，是你来我往之下（……），双方关系迅速拉进，十束多多良认识到各种在这个年代近乎绝迹的阴阳师的神奇手段，而乔惜也假借“隐居的在成年的时候出来历练的阴阳师”这么一个身份将这个世界的各种设定稍微了解了一番。 要说乔惜自认为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了，却也没见过这么清新脱俗不做作的世界设定。 ———————————————— 这个世界上一共有七位、受到德累斯顿石盘的影响产生特异能力的强大超能力者，拥有各自的称号。 除却第七王权外，其他六名属性都是两两相对。 对七位王权者来说，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的因果变化，会形成反馈区域——即处于王权者圣地内的王族越多时，王以及王族的力量会成几何级数暴增。 作为王权者，发动一定量以上的能力时会出现其力量象征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使用少量的能力时则不会。而能力的量是有限定的，如果超过了那个设定好被规则所允许的量，那么王权者拥有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则会坠落。 ——此事的坑爹之处在于，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会在毁灭王权者的同时波及到王权者周围的一切，诸如王的从属以及围观路人之类。 但问题在于，随着力量的使用，超过那个设定好的量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是一个何其丧心病狂的设定，简直就注定了悲剧的发生。 正当乔惜这么想着并试探的提出“有没有王权者发生过意外”的时候，果不其然，十束多多良就说了曾经发生过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事件。 1999年7月，由于前第三王权者迦具都玄示力量超过界限，王权爆发，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所形成的巨坑被称为迦具都陨坑。 这个事件造成的后果是包括前第四王权者羽张迅以及大部份前代scepter4成员和灰之氏族在内的70万人死亡。 乔惜有些叹息。 以及十束多多良说起这个惨烈事件的缘故并不仅仅是满足一下乔惜的好奇心，而是—— “赤之王的威兹曼偏差值已经接近临界值，乔惜君觉得这种情况该怎么解决呢？” ——威兹曼偏差值即是以科学方式将王权者的能力量化测量的一种方法。将由超能力引起的“因果关系的歪曲度”加以数值化后的结果，与使用的能力强度成正比。简单来讲就是王权者能力波动的情况。 当王权者的威兹曼偏差值超过临界值时，便会发生“王权爆发”。当王权者死亡，其威兹曼偏差值消失。 ——更简单的说就是，赤之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快要坠落了。 乔惜捏着狐之助的耳朵，有些迟疑的道“小生记得，十束君好像说过自己是从属赤之王的吧……？” 十束多多良很自然的点头，然后抱怨似的道“所以说，周防因为这件事和青之王做了交易，害的吠舞罗其他人都快暴乱了。” 乔惜“……” ——话说这么隐秘的事情就这么说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他们之间还有个救命之恩然而实际上自见面到现在真的只有几天而已啊十束君！ 。 第二百零六章 初次见面佐井君 大概是他的表情表达出的意味过于明显，十束多多良侧头看着他，就笑了一下“嘛嘛，虽然一直说着总会有办法的之类的话，但是我对周防还是很担心的啊……不过在见到乔惜君的时候，就突然感觉到了希望——非要说的话，就是直觉啊，我觉得乔惜君了解到这些事情的内情会更好。” 乔惜“……” 这是什么奇怪的推论啊讲道理…… 而且直觉什么的，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的样子好吗。 分明十束君本人看起来非常靠谱的说。 不过……要说的话…… 乔惜不禁陷入沉思。 ——难道说，这位十束君口中的周防尊和世界线也有密切相关之类的。 嘛嘛…… 乔惜看了十束多多良一眼，也没给个什么肯定的答案，只说道“虽然小生对治疗方面确实有几分心得，不过实不相瞒十束君所说王权者这个力量体系小生以前并不了解。” 十束多多良摸了摸后脑勺，笑得开朗又无害“啊哈？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乔惜君是特殊的权外者呢。” “嘛……遗憾的是并不是哦。” 已经了解到“权外者”定义的乔惜很肯定的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他的力量是经过弥久的时间而渐渐积累起来的，和这个世界所谓的德累斯顿石板可没有什么关系。 显然十束多多良对于乔惜的这个回答并不怎么感到惊讶，不过不管乔惜究竟是什么身份，他能感觉到乔惜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以及—— 王权者注定的陨落会被改变。 十束多多良心里谜一样的有着这样的预感。 “总之，希望乔惜君能看一下周防的情况，拜托了！” ——————————————— 十束多多良性格温和，实在是一个非常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这样一个人态度诚恳的提出祈求，正常情况下着实有些不好拒绝。 于是，乔惜这会儿坐在了吠舞罗一楼的沙发上，并且第一眼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了十束君心心念念的赤之王权者，名为周防尊的青年身上。 红发的青年看起来自带一股桀骜不逊的气场，然而他懒洋洋半靠在沙发上的模样看起来又实在过于的漫不经心。 为两人引荐的十束多多良见此有些苦恼的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不过乔惜并没有如十束君担心的那样为周防尊的态度而感到不高兴。 ——不管怎么说他还没瞎到连周防尊这个状态是为了防止濒临失控的力量暴动这一点也看不出来。 啧，怪不得十束多多良对周防尊心忧不已。 在乔惜看来，如果这位周防尊君能控制住自己不再使用力量倒是还能再抢救抢救，然而遗憾的是周防尊的性格正如他的力量属性一样，有著火焰般的狂放与不羁。 有那么一瞬间，乔惜电光火石的意识到，如果当时不是自己来的正好，十束君丧生在那位不知名白毛少年的手中的话，眼前这位已经渐渐学会控制情绪的王者一定会爆发。 ——那结果已然注定了悲剧。 以及…… 任务是维持世界线稳定的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破坏了原本应有的世界线？ 乔惜忍不住陷入沉思。 不过，当时狐之助也在，它也没说什么，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狐之助“……” ——不，它不是不想说，只是当时反应过来的时候乔惜已经将十束多多良带到了地面上。 狐之助强颜欢笑jpg 陷入怀疑狐生的狐之助只是发了一波呆，再抬眼就见乔惜和十束多多良已经十分融洽的交流起来。 狐之助“……” 蓝瘦，香菇。 不同于乔惜对此世的一无所知，狐之助对这个世界的故事线十分清楚。 于是看着原本应该死于故事最初并贯穿整个故事成为事件导火索的十束多多良笑容温和的和乔惜相谈甚欢，狐之助“……” 它默默又心惊胆战的思考这种情况下要不要给时之政府发消息询问一番。 ——但如果真的发了的话，那破坏剧情的乔惜在时之政府眼中是不是就等同于那些想要破坏历史的历史修正主义者。 这样的话那乔惜大人还能不能继续当审神者——或者更严重一点儿的话会不会直接成为时之政府的对立面？ 怀疑完狐生的狐之助忍不住再次陷入了纠结之中。 ——————————————— 周防尊看着懒洋洋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对于救了十束多多良的乔惜很有好感。 他认真的向乔惜表达了谢意，鉴于乔惜此前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具体如何，因而对周防尊这个王权者当事人乔惜非常的感兴趣，就直接询问了起来。 周防尊大概对十束多多良是相当信任的，因而对于乔惜的问题他也并不隐瞒，两个人可以说是相谈甚欢了。 正说着，乔惜突然顿了一下，然后看向了门外。 周防尊眯了眯眼睛，也顺着乔惜的视线看过去，几秒钟后，门被推开，随着风铃一声轻响，一位看起来十几岁的少女走了进来。 “哦呀，是佐井桑。” 旁边同样注意到乔惜视线的十束君十分善解人意向他介绍道 “佐井桑是苇中学园的学生，也是吠舞罗的成员之一。” 乔惜将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女的外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身上的气质分外沉静，黑色的长发十分柔顺的披散在身后，穿着学园校服的样子瞧着尤其乖巧又温柔。 乔惜盯着佐井一步一步的向着这边走过来，然后在少女原本轻快走过来的脚步渐渐迟疑下来，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惊讶神色的时候，他将身体微微朝前倾斜，胳膊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抬头看向已经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的少女 “佐井君吗？初次见面。” 他礼貌的打了一个招呼。 此刻察觉到哪里不大对，原本说说笑笑的吠舞罗众也渐渐的注意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呐，请问……小生可以杀掉你吗？” 随着容貌精致的和服少年语气里似乎是不含恶意然而意思却着实惊人的一句话落下，这一片区域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 第二百零七章 临江仙 “……” 沉默之后，第一个开口的是一直坐在吧台后面咬着烟有一搭没一搭注意着这边的草薙出云。 “这位……乔惜君，突然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呢？” 青年声音听起来有些压迫的意味，但遣词造句依然相当温和。 乔惜看过去，并不将佐井少女还有其他几个青少年表现出来的敌意放在眼中，反而是摸了摸下巴沉吟“似乎是有些过分。” 他沉思几秒钟，再次开口“也许小生刚刚的表述不甚清楚，那么，再重新问一次，佐井桑，请问你想离开这个世界吗？” “……” ——喂喂！这个问法比起刚刚那个有什么差别吗？ ——唔，非要说的也就是委婉了一些……个鬼啊！ 吠舞罗的成员基本上是十几到二十几岁的青少年，本来就是年轻气盛，再加上所属赤之王的能力是火，性格多多少少也有受到一些影像。 于是乔惜表情越是无辜，看在旁人眼中就越是令人愤怒。 “太过分了！” 有点肉乎乎的金发青少年举着拳头朝乔惜冲了过来。 乔惜很是淡定的坐在原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虽然说看起来过于装（消音——）不过乔惜很确定这位青少年的拳头并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要说原因的话—— 从头到尾都没紧张过的周防尊和待在原地才回过神的佐井少女同时出了声 “停下！” “等一下！”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一前一后落地，暴躁青少年堪堪停下了手，一时之间有些懵逼。 ——讲道理，作为老大的尊制止自己他还能理解，但作为当事人的佐井少女也出口，这就有些令人想不通了。 乔惜忍不住弯了弯眼睛，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一方面他没有错过一直挨着周防尊坐着的那位洋娃娃一般的哥特风萝莉微不可见的小动作。 另一方面，他说话的时候可是刻意将“这个世界”加了重音，这个世界的本土居民不会在意，但作为乔惜的目标人物，相信这个少女明白他的意思。 他笑眯眯的看着少女，少女脸色几番变化，最终在吠舞罗一众人的围观下咬了咬唇，朝乔惜道“请问，我们可以单独谈一谈吗？” 乔惜挑眉，欣然同意。 ——————————————— 佐井少女的全名是佐井信，她是某一天突然醒来就来到这个世界的，借用了就读于苇中学园名为“佐井信”的少女的身份。 她来的时候剧情还没有开始——乔惜从佐井信口中才了解到这个世界是由一本漫画衍生出来的世界，以及，漫画的结尾或许比乔惜想象中的更为惨烈。 ——当然乔惜并没有问具体的故事发展，但佐井少女字里行间表现出来的意味让他能察觉到这一点。 黑发的少女安静的倚靠在墙边，路灯的光线穿过树叶间的空隙在她脸上投下了大大小小的阴影。 也许她并不清楚乔惜作为妖怪视线并不会受光线的影响。 她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中，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半丝异样，然而实际上，乔惜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泪水从她的眼中涌出，一点一点的，不等落下来就被少女第一时间擦拭干净。 “乔惜君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对佐井少女的疑问乔惜并没有回答，不过佐井少女大概也并不需要他回答。 她断断续续的讲自己中学时作为动漫宅的幻象。 ——动漫里的世界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他们热血，他们善良，作为主角的他们身上或许有这样那样的小问题，但是那样仿佛被放大了许多倍的正面情绪实在是具有非同一般的影响力。 ——好……羡慕啊。 如果……我也能拥有这样的勇气就好了。 如果……有这样的同伴的话，也许自己的生活会变得不一样也说不定…… 每次看着那些生活在二次元的人物时，少女心里总是能浮现出这样那样的想法。 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渐的被压在心底，然后，突然某一天，尚未成熟时的梦想猝不及防的被实现了。 尚且手足无措的她在学园里遇见了名为“周防尊”的青年。 既惊喜，又新奇。 那是……她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憧憬着并为之心疼的人啊。 可是…… 可是…… 已经答应了妈妈这个周末会回家吃饭的。 自工作离开了一直生活着的城市以后就很少回家了。 回去一趟并不方便，而且总是加班一周下来已经很累了，她只想用短短的周末时间痛痛快快的睡上一觉，一点儿也不想拖着疲惫的身体挤着人流回家。 ——家总是在那里，又不会出现什么变化，等以后有时间了什么时候都能回去。 那个时候的佐井信是这样想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以为会一直在那里什么变化都不会发生的家突然有一天就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 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家，她那样突然的就来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吠舞罗的那群人和她少年时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他们并不完美，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对于认可的伙伴却从不吝啬于给予最热情的信任，这样纯粹的感情让慌乱的佐井信渐渐的安稳了下来。 温暖的，包容的…… ——就像第二个家一样。 ——可是他们注定了也会消失。 这世界上最绝望的事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她眼见着那些青少年们在非战斗的时候和任何一个普通青少年一样学习、笑闹，然后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向预见的惨烈结局。 ——太残忍了。 “这样……太残忍了。” 由于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原本就说话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佐井信突然哽咽着哭出了声。 “那一天我赶到楼顶看到楼顶空无一人只剩下那个摄像机的时候，我以为我再怎么样也是改变不了剧情的，也许十束君注定会死在那里……那样温柔而善良的人……” “乔惜……君，真的很感谢你，救了十束君。” 佐井信又说了许多，最后终于将情绪收敛了起来。 她努力将嘴角勾出一个弧度“乔惜君的话……如果我离开的话，乔惜君能改变吗？” 她说的含糊，不过话中的意思两个人都懂，于是乔惜“呵”了一声，声音在黑暗里听起来有些凉薄。 “佐井桑这样说……是交易？” 。 第二百零八章 剧情什么的 黑暗中佐井信微微怔了一下，继而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不是交易——是请求。”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郑重道“只是一个妄想见证幼时梦想被实现的人不自量力的请求而已。” 乔惜定定的看着佐井信，然后笑了起来 “这样吗？那么——你的请求，小生切实的收到了，作为交换……” 两个人的谈话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又回到了吠舞罗。 里面一众人各自分散坐着，或是聊天，或是发呆，一边等着佐井信回来，于是乔惜一推开门，就受到了一连串的目光洗礼。 “唔……” 他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朝作为首领的周防尊点了点头并告了别就离开了。 ——至于佐井信少女…… 嘛，姑且算作是最后的告别时间吧。 ——————————————— 乔惜摸着下巴，注视着眼前这块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石板。 这就是王权者力量的源泉，一切的开端——传说中的德累斯顿石板。 石板表面上刻着圆形的奇妙花纹，并没有特别大，自带萤亮的特效，看起来确实是非常特别。 乔惜感受着石板中蕴含的力量，心中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还不等他有所动作，这块石板暂时的拥有者以及镇压者就及时的出现了。 “阁下究竟有什么目的？” 乔惜回身，看向说话的人。 ——嗯，是那位相当有名的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 说起来，虽然乔惜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不过这位黄金之王出现的速度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心里这样想着，乔惜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初次见面，小生名为乔惜，受人所托，来解决德累斯顿石板的事。” …… 黄金之王是一位既拥有智慧又拥有远见的出色人类。 他当年为了赢得战争和威兹曼姐弟共同研究这块德累斯顿石板，最后成功的开发出能被应用的力量。 毫无疑问王权者的力量存在弊端，作为开发者的国常路大觉当然知道，但是在残酷的战争面前，使用石板力量所要付出的代价似乎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不过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已经给出的力量却难以收回。 ——总之，在种种缘由之下，国常路大觉对乔惜所谓“解决关于德累斯顿石板的事”这一说法并无抵触。 又对于不同维度空间的存在，国常路大觉并非没有察觉，于是乔惜半真半假的将自己的来历说了一通。 在接下来的谈话里，国常路大觉以黄金之王并德累斯顿石板开发者的身份和乔惜达成了共识。 （此刻应有一个表情包） 【达成共识jpg】 以及最终的结果是，乔惜将石板带走，而已有王权者的力量就不会再被补充，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的越用越少，直至消失。 至于要怎么说服其他的王权者愿意放弃这些力量，那就是国常路大觉自己的事情了。 然而国常路大觉表示这件事操作起来有点复杂他需要找到另一个德累斯顿石板的开发者。 乔惜“→_→” 要不是他在送佐井信少女离开之后找狐之助要了这个世界的剧情了解了一番他真是信了国常路大觉的邪。 想是这么想，乔惜还是从善如流的向国常路大觉要了阿道夫k威兹曼先生的照片，然后直奔天上。 值得一提的是，乔惜在看这个世界的故事之前通过狐之助和时之政府进行了一波沟通，并且成功的达成了共识。 【达成共识x2jpg】 以及对于自己改变历史却不会造成剧情崩坏这一点乔惜表示非常好奇。 另他对于自己作为丰月神的那个世界的原有剧情也相当的好奇。 ——嗯，时之政府在邀请他成为审神者时所透露出的二三以及这次的事情让乔惜知道他作为丰月神改变了原本“丰月神”应有的剧情，这一点并不难推测出来，不是吗？ 不过这个事情目前并不重要，我们还是说一说乔惜直奔天上寻找阿道夫k威兹曼先生的结果吧。 鉴于乔惜当时正好破坏了还是无色之王的伊佐那社少年杀害十束多多良的过程，于是他并不清楚现在在伊佐那社身体的灵魂究竟是无色之王还是国常路大觉的好基友白银之王，之前没有和国常路大觉合作他对此也并没有注意…… ——嗯，现在他知道了，剧情还是顺着原有的轨道发展了一波，飞艇上既没有无色之王也没有白银之王。 乔惜很有闲情逸致的参观了一下飞艇内部环境，然后才悄摸摸的摸进了苇中学园。 ——之所以“悄摸摸”是因为苇中学园进出需要特定身份卡，而没有身份卡的乔惜既不能从大门进去，就只能悄摸摸了。 ——所以说那位失去记忆的白银之王直接就从飞艇上掉进学园内部这一点还真是具有戏剧性啊。 咳。 事情说起来有些难以言喻。乔惜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前白银之王现伊佐那社小白君，不幸的是，小白君依旧如同剧情中那样，失忆了。 乔惜“……” 失忆的白银之王实在有些难搞——前提是乔惜并不采取什么暴力手段。 以及在对方并不配合的情况下选用先礼后兵的策略这也算是人之常情了对吧。 乔惜这样“人之常情”的将小白君送到了国常路大觉那里，顺便还附赠了一只小黑君以及一只猫咪酱。 国常路大觉“……” 过程暂且不提，最后的结果总是令人满意的。 也不知道国常路大觉是怎么和失忆的白银之王沟通的，乔惜再见到他的时候对方已经非常自然的接受了自己白银之王的身份并且和国常路大觉相处和谐。 ——怎么说呢，这就是友情的力量啊！ 以及既是开发者也是最具有话语权的两位王权者——一个是地面上的支配者、已知的最强的王，一个是属性为不变、近乎永生的王——同意了乔惜对德累斯顿石板的处理，其他王权者的意见不得不说是不怎么重要了。 更具体一点应该说，作为“主角”的几位王权者三观都是非常正直的好少年，在国常路大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晓以大义之后，众人都同意了这一做法。 至于作为“反派”的其他王权者……唔，反派是没有人权的。 【微笑jpg】 。 第二百零九章 夏目君，请多多指教 将石板解决掉之后乔惜并没有立刻离开，毕竟在这个世界他还没待多长时间呢。 以及他本来的主要任务是找出偷渡……不是，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物进行清除，目前也只遇到佐井信少女一个并因为她的请求而收获了一块德累斯顿石板。 ——这不能不说是相当的不务正业了。 唔。 顺便来了之后就一直忙着又是勾搭（大雾）重要角色又是解决德累斯顿石板，还没有和自家那一堆刀剑男士联络一下感情呢。 好吧其实主要就是几把小短刀撒娇卖萌的想要在和这个一般世界画风不一样的世界多留一些时间，而作为一个民主的好审神者，乔惜自然是欣然同意了。 所以在原始世界失踪若干年的他这么向不月解释的时候，一身黑衣长身而立的不月神一脸冷漠。 乔惜，乔惜也不能将他如何——怎么说一起相依为命（大雾）长大的小伙伴在他心里地位总是不同的。 所以，该哄哄，该卖萌卖萌。 以及身为审神者并get到正确识别世界中心也就是普罗大众意义上的主角技能的乔惜现在对丰月神和不月神原本所处世界的兴趣有点感兴趣——嗯，也就那么一丢丢的兴趣。 然后他就试探性的出去溜达了一圈找了一下这个世界中心，然后……猝不及防就被他遇到了。 值得强调一下的是，这个世界中心他见过，而且他们的缘分还不浅。 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吧。 不对，应该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更恰当一些。 嗯，总的来说，用一句缘，妙不可言来形容就再是适宜不过了。 既然已经遇见了，那么不论是为了就近观察还是为了之前自己插的旗子，乔惜将“收养名为夏目贵志的能看见妖怪的人类幼崽”这一事宜提上日常怎么看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对吧。 当然收养的前提是夏目贵志血缘上的双手早就已经魂归离恨天（大雾），并且这个小孩儿还很凄惨的因为能看见妖怪而被同龄的人类幼崽当成“说谎精”被排挤了。 ——此情此景，乔惜觉得“愚蠢的人类”这一妖怪以及中二病常用语应用起来就很合适。 ——好吧，只能说名为夏目贵志的人类小孩儿性格实在是……纤细的令人怜惜了。 尤其是他天生灵气值惊人非常容易引起妖怪注意的情况下。 毕竟妖怪嘛，大都是相当偏执而且不通人情的。 这么说的意思是乔惜遇到被妖怪追赶的夏目贵志然后以神秘阴阳师的身份将妖怪收服并没有被小少年识破非人类身份的时候小少年对他好感度瞬间就爆棚了。 ——上面这件事看起来和妖怪的秉性似乎是没有什么直接的逻辑性关系，当然实际上两者之间确实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乔惜只是想表达一下身具极具吸引妖怪的灵力却又不会应用的人类幼崽实在是惨兮兮。 当乔惜斟酌着提出“要不要跟我走——我是说，需要办理收养手续的那种走。”的时候，小少年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欣喜，而是惶恐。 于是乔惜心中的怜惜感就更盛了。 过程暂且不提，总之最后的结果是乔惜成功的将夏目贵志收养为弟弟了——原本是想收养成儿子的，但谁让乔惜他现在外表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能收养成功还是作为一个优秀助手（划掉）神使的樱花妖飒斗君在过去的时间里为乔惜丰月神打拼下的江山（不是）能量不容小觑。 再兼之他的上班单位——我是说时之政府——给的福利里就自带了将现世的身份补全这一项。 ——是的，在人类世界里乔惜有钱有权有房有车。 哦，还有多重身份，并且那些马甲无一例外都是妥妥的“人生大赢家”以及“言情小说第二主角模板”——之所以说是第二主角是考虑到现如今流行的第一主角性格大都偏向于邪魅狂狷。 这么说起来审神者这个职业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相当不错呢。 咳。 所以，当夏目贵志小少年跟着乔惜来到他写作“宅邸”读作“神社”以及“本丸”的三合一古典大宅子的时候，满心满眼的惊叹是就十分正常了。 尤其是院子里还有着一株违反了生物学规律正在盛放着的万叶樱的情况下。 见夏目小少年凝注在满树粉嫩樱花上的目光充满了赞叹，乔惜一本正经的道“哦呀，这是万叶樱哦。传说中万叶樱一万年才开一次花，看见万叶樱开花的人会获得永恒的幸福。” “贵志君会获得永恒的幸福哦。” 乔惜笑眯眯的这样说着。 ——虽然话里的逻辑纯属胡说八道，不过祝福确实是真的。 姑且算是他身为丰月神对小少年做出的祝福，就当是作为未来即将共同生活的礼物。 显而易见夏目小少年并不知道乔惜是在胡说八道——嗯，只能说乔惜这张光风霁月的脸实在太具有欺骗性。 于是小少年睁大了湿漉漉的绿色眼睛，里面惊叹的神色几乎都要溢出来——那些惊叹里还带着些许不自信的意味。 ——自从父母出事后在亲戚家辗转的小少年不可谓不是尝遍了人情冷暖。 尤其是他由于妖怪的缘故又被盖上了一个“说谎精”的戳子。 这么说来夏目小朋友对妖怪好感度变成负无穷进而产生报复社会这种长的乔惜都觉得很正常。 然而有趣之处在于，夏目小少年不仅根正苗红软萌萌，甚至于比起一般人反而更加温柔更加令人亲近一点。 ——这个参照是乔惜记忆里第一次见到成年版……不是，是少年版带着胖猫妖怪的夏目贵志。 乔惜活的时间很长，见过的人也很多。其中不乏有天生就仿佛浑身写满了正气凛然不含丝毫负面状态的人。 但夏目贵志又是不一样的。 从某方面来说，夏目贵志也是个矛盾的人了。 嘛，不过人类嘛，总是特别的。 而乔惜正好有非常充足的时间来验证一下人类的特别之处。 ——这里的“人类”特指眼前这位还是正太的夏目贵志君。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多多指教了，夏目贵志君。 。 第二百一十章 赤之花 夏目贵志实在是一个非常好养的小朋友。 不知道是年幼失怙的经历还是天生就是那样的性格，小少年心思敏感纤细，对人的情绪变化相当敏感，尽管对乔惜好感度不少，但日常的生活中他还是不自觉就表现的谨慎的小心翼翼——这还是在乔惜有着“特殊的好感加成技巧”的情况下。 在“乔宅”住了一段时间后，小少年对于这一段时间没有被妖怪骚扰暗地里表示出庆幸的时候，某天小朋友从学校回来后乔惜注视着他的眼睛，慢吞吞但毫不含糊的道“我以为你应该能意识到，我也能看见妖怪，鉴于之前有一次你被妖怪追赶时正好碰见了我。” 幼崽期夏目贵志“……” ——不，他并没有意识到！ 当时他满心慌乱，那妖怪也没等乔惜怎么样转身就跑，他只是单纯的以为像乔惜这样的大人物（大雾）自带邪魔退散（大雾）的技能而已。 谁让乔惜从表面上来看各种光风霁月看着就不是一般人。 夏目贵志并没有说出来，但乔惜从他的表情中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就e…… 他有点一言难尽的瞅着小夏目，沉吟了一会儿还是给自己按了一个阴阳师的身份——说起来以前他四处游历的时候还真正经的作为一个阴阳师降妖除魔了呢，甚至被普罗大众相当推崇。 于是夏目小朋友注视着他的目光就越发的闪亮了。 ——有点可爱。 乔惜瞧着小朋友闪亮亮的大眼睛，一个没忍住就伸手揉了一把小孩子软软的短头发。 见小孩儿表情一怔，他视线漂移了一下，表情的淡定将夏目头顶的手往下挪了挪，从小孩儿脖颈的衣服里挑出他之前送的绘马，一本正经道 “这绘马里被我刻下了结界，只要你将它一直带着妖怪们就不会伤害你了。” ——实际上乔惜不过是将他的头发封在了绘马里，而这片区域对他这个丰月神都相当熟悉，自然不会有不开眼的来招惹被神明庇佑的信徒。 听乔惜这么说，小孩儿先是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的样子，继而意识到他话中的内容，顿时就将那小小的绘马紧紧的握在了手中，脸上是极欢喜的表情，可眼睛里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乔惜又将手挪回了小孩儿的头顶，然后看向了院子里盛放的万叶樱。 他们这会儿是在回廊上坐着，庭院里表面上是只有他们两个，然而实际上…… 乔惜突然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见小孩儿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才慢悠悠道“既然你知道了我是阴阳师，那么你知道式神吗？” “式神？” 只有几岁并且在被乔惜收养前常年被排挤显得尤其不合群并没有人和他一起唠嗑说怪谈想要看书也连字都认不全的小夏目有些茫然的歪了歪头，重复了一下这个令他有些茫然的词汇。 乔惜眉梢一挑，自觉肩负起“教书育人”（不是……）的重任，向夏目科普了一下阴阳师以及式神以及妖怪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大雾）。 乔惜认识的妖怪大都是相当友好温和的妖怪——这大概是得益于他超乎于常的武力值——不过让乔惜说起来的话就完全显现不出这个重要因素了，于是夏目小朋友听着，就觉得原来妖怪竟然也是如此可爱的存在吗？ ——只能说夏目小朋友你实在是图样图森破。 咳，不过在有乔惜这个丰月神做后盾的情况下，这个误解其实也无关大雅就是了。 在经过乔惜一番安利（不是……），夏目小朋友显然对印象里喜爱恶作剧令他痛苦的妖怪产生了一些好奇的情绪，乔惜见状，心中满意，然后见好就收的问起小朋友在学校的情况。 要说虽然夏目小朋友的收养人换了一波，不过乔惜却并没有给他转校。 嗯，主要是乔惜的房产不少，夏目正在就读的学校附近就不止一处。 有钱，任性 并不是。 只是乔惜在遇到夏目小朋友之后“重操旧业”操起了“阴阳师”这一职务，然后鉴于“乔”这个听起来就很特殊的姓氏在上层社会中具有不一般的知名度，于是在得到认证之后乔惜这个旧业操的很是稳当，不多长时间就接到了一堆委托。 又乔惜也不是所有委托都来者不拒的——讲道理有的小妖怪只是喜欢恶作剧他要是正经的跑去除妖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于是他就在那些委托中挑选一些比较有趣的事件接受了。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由于最开始夏目小朋友对妖怪的排斥，乔惜为了小朋友的心理健康着想，就将跟着他的妖怪们隔离了。 ——这就导致了他的业务连个助手都没有，大部分事情就只能他自己跑来跑去的调查。 当然不可否认亲自调查更有乐趣一些，令乔惜一时之间对此有些沉迷。 以上赘述就是为了表达乔惜就在这片区域最主要一个原因就是他正好遇到一个他相当感兴趣的事件。 ——————————————— 很久很久以前，某位城主娶到了一位女子。 女子来历不明，却美丽非常。 所有人见过她的人都说女子是他们见过的最娇艳的花朵，她像是一簇热烈的火焰，只看一眼就似乎能灼伤人的眼睛。 对于得到如此美丽的女子这件事，城主得意非常，他对女子很是宠爱，恨不能将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女子面前。 女子被他感动了。 她的爱情也正如她整个人一样，如同燃烧着的火焰，热烈又艳丽。 只可惜好景不长，女子那绝艳的容貌和受宠爱生活被人所嫉妒，原本幸福的生活被诅咒了。 女子身体里渐渐的开出花来。 那些花鲜艳的如同被鲜血染出来的一样，夺目非常。 而女子的身体也随着这些花朵的盛放而渐渐的虚弱起来。 花朵从女子的脚边开始，一点点的向上蔓延，直至最后，最艳丽的花骨朵自女子的眼睛中探出头来。 “这是诅咒——等到夫人眼中的花骨朵彻底绽放又凋零，夫人的生命也会随之消逝。” 被请来的巫女叹息的这样说着。 。 第二百一十一章 高桥次郎 “那么就没有一丝挽救的办法了吗？” 深爱着女子的城主绝望了。 巫女看着城主的目光不禁充满了怜悯，她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说出了唯一的办法 “唯一的治疗方法是……被所爱之人憎恨。” 毫无疑问，城主和女子互相深爱着，然而这样的深爱在这个时刻竟显得无比残忍。 ——他又如何能舍得憎恨？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女子心爱的人也同样深爱着她，城主并不能做到去憎恨女子。 于是，艳丽的血色花朵自女子眼睛里绽放的那一瞬间，女子也随之失去了生命。 ———————————— 然后时隔多年之后，被巫女命名为“赤之花”的诅咒又一次的出现。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受到诅咒的人是为男性，以及这位男性自觉并没有心爱的人。 ——这就非常有趣了，不是吗？ 在将小夏目送到学校之后，乔惜来到了高桥家。 高桥秀一郎是一位外表看起来非常俊秀的青年，自带一种相当温和的气场，在人类的眼光中大概是非常受欢迎的那种类型。 他看到乔惜的时候有些惊讶——可以想见，传说中的阴阳师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之类的，确实是值得人惊讶一下。 不过碍于性格，他并没有说什么，将乔惜让进门，两个坐定，高桥秀一郎就以一种似乎是开玩笑的口吻道“阿拉，现在的阴阳师都是看容貌选的吗？” 他这话听起来真是毫无恶意，甚至还带了些许苦恼的意味——如果乔惜不是能看到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的话还真是信了他的邪。 以及被突然剧透了一脸实在是让人对事件莫名就失去了兴趣。 唔，索性乔惜并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他抬眼将这位名为“高桥秀一郎”看起来相当令人能生出好感并且在人类中风评确实不错的青年打量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高桥君也许也可以试一试哦。” “诶？” 高桥秀一郎茫然了一下，乔惜就笑眯眯的解释“试一下换个职业呀——比如阴阳师之类的。” 高桥秀一郎“……” 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好吧其实乔惜就是故意的。 作为一个活了很多年的老妖怪，不得不说在语言技术方面他已经修炼的十分出类拔萃了，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轻而易举的通过语言让一般的人类对自己产生好感以及信任感——再加上他极具亲和力的气息和外表，得到一个普通人类的好感实在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然而同样的，作为一个活了很多年的老妖怪，他同时也是相当任性了。 在不乐意的时候，就是最气氛最融洽的时候他也能用一句话瞬间冷场。 嗯，显而易见，此时此刻乔任性惜的心情并不愉悦。 高桥秀一郎哽了一下，不过他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周围的人类都说高桥秀一郎是一位脾气非常温和的青年，他在乔惜面前表现出的也非常吻合这一说法。 他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转移话题提起了关于诅咒的事儿。 被诅咒的人并不是高桥秀一郎，而是他的弟弟高桥次郎。 和闪闪发光的兄长比起来，这位高桥次郎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让人忍不住怀疑这兄弟两人真的是亲生的吗？ 普通的容貌普通的身材普通的身高，高桥次郎就如同他这个年纪千千万万个青年一样，猛地一看毫无特色。 突然地图炮 咳。 诅咒从被发现到寻找阴阳师的时间并不短暂，当乔惜见到高桥次郎的时候这位青年俨然已经躺在床上不能移动了。 他身下开满了颜色艳丽的花朵，这样奇异的画面让青年原本普通的容貌平添了些许诡谲。 见兄长带了人进来，高桥次郎抬了抬眼皮子，并没有说话。 高桥秀一郎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脸颊，声音温和道“别担心，这位阴阳师大人封印过很多妖怪，是一位真正有能力的大人。” 高桥次郎这次连眼皮子都不带抬的。 ——每次带了人来都是这句台词，实在不能指望经历了多次希望→失望→希望→失望重复的他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原本兴致缺缺的乔惜在见到了当事人之后反而来了兴趣，他轻轻的笑了起来，引来了兄弟两人的注视。 对上高桥次郎的眼睛，乔惜抬起扇子遮住下半张脸忍不住越发愉悦起来。 真的是…… 他喜欢这个人类。 “次郎君……是吗？如果不介意的话，小生很乐意为你解除诅咒。” 原本淡定的高桥次郎被乔惜这句话惊的睁大了眼睛。 “诶……诶？” 乔惜走过去，带着些怜惜意味的伸手触了触青年身下开出的花骨朵儿。 颜色艳丽的花苞随着他的触碰在空气中轻轻的颤了一下，下一秒就蓦然绽放。 高桥秀一郎被这场景惊的脸都变形了，他再也保持不住面上的温和神色，气急败坏道“你干什么！” 反而身为当事人的高桥次郎相当淡定，他伸手拉住一脸气的想打人表情的兄长，侧头看向乔惜，有些好奇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现在有些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过于年轻的阴阳师是真的有能力的阴阳师了。 毕竟之前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可没有一个一开始就能让这些花朵绽放的。 ——而且这位阴阳师容貌实在绮丽，而颜值即正义这个信条从来不是说的。 嗯，你好看你说的都对。 乔惜在心底确定了这个诅咒的原理，然后抬头一脸无辜的无视掉突然暴躁的高桥秀一郎回答了高桥次郎的问题。 “这是属于阴阳师的特别能力。” “哦哦，厉害。” 高桥次郎很捧场的发出欢呼，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一番沟通，让旁边的高桥秀一郎心里忍不住暴躁却又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越和高桥次郎沟通，乔惜就越喜欢这个青年。 他看起来实在是不像一个被诅咒缠身现在失去行动能力并且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失去生命乃至灵魂的人。 在刨除了普通的外表之后，这个人类的灵魂，实在是令人喜欢。 。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人类与妖怪 在一番令人愉悦的交流之后，乔惜就提出了告辞表示他要回去准备一下，然后祛除诅咒。 得到乔惜这个肯定答复的两兄弟不得不说是非常的惊喜了。 高桥次郎怔了一下之后就笑了起来。 难以想象直到现在青年的笑容依旧是毫无阴霾的阳光灿烂“呀嘞呀嘞，这可真是令人惊喜，非常感谢，乔惜君。” 乔惜看了他一眼，微微笑着接受了他的感谢然后走了出去。 高桥秀一郎跟在乔惜身后，在通过庭院的一路上保持着欲言又止的神情，然而乔惜很自觉的将其无视了。 直到走到门口，高桥秀一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目送着乔惜离开。 乔惜也并没有做出提醒，只是从街角转弯的时候，忍不住就回头看了一眼高桥家的宅子，心里有点可惜。 这样的情绪从心底一闪而过，乔惜看了看时间，索性正好快要到夏目小朋友放学的时间了，他便十分顺路的在学校对面的咖啡店里坐了坐。 一般情况下，作为妖怪，乔惜的存在感并不高——应该说所有的妖怪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的时候都不会让自己的存在感过高。 ——除了一些特别爱好者。 乔惜也不例外，在他不说话的时候一般人总是会顺理成章的将他忽视掉，但当他被注意到的时候却又总是非常的耀眼。 于是原本低调的吃着小蛋糕的乔惜被青色长发的少女叫住的时候，两个人突然就成了整个店里的视线焦点。 乔惜“……” “唔……虽然想说好久不见，但果然还是算了吧……” 对于这个明明可以悄无声息的提醒自己却非要装模作样的以人类的方式搭讪的大妖怪，乔惜也是有点无语凝噎了。 对面的少女闻言就捂着嘴轻轻的笑了起来。 少女容貌在人类眼中看来也是过分的精致，青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上面别着十分小巧精致的行灯装饰品，身上穿着蓝色的短款和服，和旁人画风看起来一点儿都不一样却也丝毫不会显得突兀。 她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侧身捂着嘴微微笑起来的样子雅致极了。 “呀嘞呀嘞，这么久未见，妾身以为丰月大人会更热情一点呢。” “嘛……” 乔惜懒洋洋的无意识应了一声，将手边自己还没动过的小蛋糕向着对面推了推，然后精准的叫出了少女的名字 “许久未见，青行灯桑倒是热情的让小生有点惊讶呢。” 被唤作“青行灯”看似人类实则大妖怪的少女再一次捂着嘴笑了起来。 两个人并没有说多长时间的话，夏目小朋友就放学了，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监护人，乔惜十分自然的牵着夏目贵志的小手回家，这让一旁围观的青行灯禁不住有些意外。 ——根据平安时期的印象她以为这位丰月神大人是那种看起来温和实则相当冷漠的妖怪呢，难道这么长时间没见这位大人是换了性格？ 青行灯捂着嘴轻笑着跟在乔惜身后，在夏目小朋友好奇看过来的时候眨着眼睛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夏目小朋友的反应是一脸惊吓的转过头，然后悄摸摸的向乔惜靠近了一丢丢。 青行灯“……” ——应该说不愧是丰月大人亲自抚养的人类吗？ 这种反应……是所谓的直觉还是第六感什么的。 无论是什么，都让青行灯心中升起了难以抑制的围观的渴望。 ——她是青行灯，自怪谈中诞生的妖怪，最喜欢的就是有趣的故事。 她似乎能已经预见到，这个充满了趣味的故事，有关于人类和妖怪。 ——一个拥有灵力且抗拒妖怪的人类和抚养着这个人类的强大妖怪之间的故事，是否足够有趣，就让她亲自来见证吧。 ——————————————— 对于青行灯十分自然的要求留宿这一点，乔惜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怎么说对于许久不见的人，他总是足够宽容的。 于是青行灯也就不客气的自己找了房间住下了。 鉴于之前在咖啡店里乔惜提过名为“夏目贵志”的人类幼崽的性格以及喜好之类，青行灯很安分的将自己表现的宛如一个正宗的人类贵族的模样。 还是小孩子的夏目贵志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也有可能是由于对乔惜的信任，总之在青行灯围观的日子中，一人一妖怪相处的还算和谐。 而有青行灯在，乔惜正好脱开手专心的处理高桥家的事情。 一切正如乔惜第一次见到高桥秀一郎时所猜测的那样，并无一丝意外。 高桥秀一郎是一位在普通人类眼中称得上闪闪发光的人物。 他容貌出色性格也是长袖善舞，任何认识他的人类提起他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赞叹，似乎世界上所有正面的词汇都能够用来形容这个人类。 然而月有阴晴圆缺，人也没有十全十美。 外表完美的高桥秀一郎内心里却有着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高桥次郎是高桥秀一郎的弟弟，不同于光芒四射的兄长，除了性格随性这一点，他普通的扔进人群就能瞬间被淹没。 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一直被他那个外表完美的兄长所嫉妒着。 高桥次郎似乎是知道，却又似乎是一无所知。 高桥秀一郎有时候会想，明明自己从小到大长得好学习好在大人眼里也是非常努力又听话，按理说并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嫉妒别人的。 ——更遑论是嫉妒一个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如自己的人。 可嫉妒这种情绪却实实在在的是存在着的。 他嫉妒高桥次郎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笑得开心，他嫉妒高桥次郎不用努力就能获得父母的宠爱，他嫉妒高桥次郎即使没有做到最好也不会觉得难过。 似乎高桥次郎做的每一件事细细品来都能让他觉得嫉妒。 从意识到这一点开始，他就想啊想，紧紧的注视着高桥次郎一直在想，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嫉妒。 直到不久前，他带女朋友回家吃饭而女朋友和高桥次郎相谈甚欢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对高桥次郎那复杂的感情。 ——他似乎是对着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情绪。 ——那种由嫉妒渐渐衍生出来的关注，而由关注渐渐变质了的情感。 。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与夏目的日常 这世间并不缺少以人类的恶意为食物的妖怪——应该说，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妖怪对人类的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都是十分喜欢的。 而高桥秀一郎正好就遇见了这样一个妖怪。 那妖怪花言巧语引诱着高桥秀一郎走向更深的黑暗——毫无疑问那妖怪成功了。 高桥秀一郎原本些许的纠结逐渐变成了执念，这执念在偶然见到高桥次郎和某个女性朋友笑闹的时候达到了最深处。 他在古籍里看到有关“赤之花”的传说，然后在妖怪的帮助下将种子种在了高桥次郎的眼睛里。 …… “想要解开诅咒的话，需要下咒之人以命相换。” 听到乔惜这样说的高桥次郎睁大了眼睛。 好一会儿，他回了神，轻声道“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有是有，但是……” 乔惜顿了顿，补充道“最开始的方法是获得心爱之人的憎恶，但是据我所知次郎君似乎并没有心爱之人？” 他也不知道是疑问还是肯定的这样说着，高桥次郎就扶了扶额头发起了呆。 ——他……确实是没有心爱之人的。 至于下咒之人…… 好半晌高桥次郎垂下眼睛，声音轻的好像是自言自语“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呢。” “呀嘞呀嘞……” 乔惜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说些什么了。 ——毕竟对于所谓的“下咒之人”不管是他还是高桥家的两个当事人都心知肚明的。 乔惜当然可以跟干脆利落的解决掉这个下咒之人然后结束这次工作，然而作为一个讲究“人文关怀”的“阴阳师”，他自然不能忽视当事人的想法。 嗯，就目前来看，当事人似乎是没有要解决下咒之人的意思呢。 乔惜将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掌心，等待着高桥次郎的最终答案。 ——————————————— “乔惜哥，欢迎回家。” “唔，我回来了。” 夏目小少年十分乖巧的迎向推门进来的乔惜，乔惜应了一声，然后牵着小孩儿的手坐在回廊上开始发呆。 “你不高兴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乔惜的情绪，夏目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小小声的这么问了一句。 乔惜回神，看向夏目。 小朋友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过来，一见到底的清澈瞳仁里盈满了关切与担忧。 乔惜看着夏目贵志的眼睛，忍不住就抬手摸了摸小朋友搭在额前软软的头发，叹息道“人类啊……” “什么？” 他的声音太轻，几乎在说出口的下一秒就被风吹散在空气里，所以夏目小朋友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于是眨巴着眼睛疑惑的反问道。 乔惜就笑了起来 “嘛，没什么。” 他戳了戳小朋友的脸颊，随意换了话题问道“在学校有没有交到什么好朋友呢？可以邀请到家里来哟。” 他原本只是随口想转移话题，不过说起来就突然来了兴趣。 夏目贵志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小朋友，而且灵魂的颜色十分纯粹，平时一直安安静静的很听话，乔惜觉得这么乖巧的小朋友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然而实际上…… 听到乔惜这么问的小朋友闪亮的大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了下来，他垂下眼睛，睫毛颤了颤，顿了一下才道“……没有。” 乔惜下意识的就反问了一句“什么？” 他并不是没有听到小朋友说的什么，只是有点惊讶。 就他和夏目贵志相处的这一段时间来看，小朋友明明是在人类中相当受欢迎的那种类型啊。 他反问了，夏目贵志却没有再说什么。 ——自从父母去世后辗转在各个亲戚家中，从来没有人会问他在学校有没有交到朋友之类的问题。 甚至说可以邀请到家里来…… 他生来便是十分温柔的性格，温柔的不肯给别人添半点麻烦。 以往在亲戚家的时候他渐渐的意识到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尽管他自己并不想要这份不同，并且竭尽全力的表现的和别人一样，但实际上每次遇到妖怪或者鬼物时的那份恐惧却不是他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能控制的。 于是每每被妖怪吓到而做出惊恐之类的失态反应，在看不见妖怪的普通人类眼里就显得他是极度不正常的。 小小的夏目贵志并不是没有尝试过解释的。 他告诉别人那里有什么，可听到的人多觉得他奇怪的可怕。 ——人类总是这样，温暖的时候能将世界上冰冷的东西融化。 可有的时候却将和自己不一样的存在当成异类而排斥，不管那个存在是不是无辜。 年幼的夏目贵志并不明白人类就是这样复杂的生物，他三番五次的解释并没有人相信，甚至还觉得他总是说谎骗人想要博得关注，渐渐的夏目贵志就学会了沉默。 ——最开始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也不总是这么懂事的。 还是小孩子的他当然有任性的权利，可是再也没有人像他的父母那样包容着他的任性。 ——眼前的人和别人不一样…… 小小的夏目贵志在心里这样说着，他觉得和别人不一样的乔惜哥哥听了自己的话是不会将自己当成说谎精的，可是却依旧没有了勇气将话再说一遍。 乔惜看着他的表情，也就明白了——原本就是已经听见了却有点惊讶才反问的。 他忍不住叹息的摸着夏目贵志的脑袋“这样可不行啊……” 在夏目惶恐的看过来的时候，他笑得温柔“面对我的时候无论什么都可以说出来哦。” 夏目睁大眼睛看他“什么都可以吗？” “对，什么都可以。” 乔惜一下一下的安抚似的给他顺毛，耐心且认真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然后夏目眨了眨眼睛“那我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也可以吗？” 乔惜“……” 小朋友你这个套路很不一般啊…… 夏目贵志说完就有些后悔，在乔惜默然的时候就更后悔了。 他只是太惊讶了。 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结果一张口不知道怎么的就说了这么一句。 他低下头，嗫嚅着想要说话，就听到乔惜声音温和的道“无论什么都可以啊……” ——原本没说也只是觉得小朋友还小又心思细腻，怕他听了想到不好的事情。 。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有关神隐 他捏着小朋友的鼻子，促狭道“难道真是害怕的睡不着了吗？作为男子汉，这样可不行啊。” 夏目贵志先是睁了睁眼睛，又很快闭上了，长长的睫毛在空气中微微颤动着，用行动表达了自己并没有害怕的睡不着，可爱的小动作几乎让乔惜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考虑到小家伙的自尊心，他还是忍着笑，一本正经的道了声“晚安”，在出房间的时候，他顿了一下，还是提了一句最开始的话题 “贵志有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我们说好了哦。” 乔惜扔下这么一句，也不等回答，就轻轻的拉上了障子门。 走廊里刀剑男士们依旧三三两两的坐着唠嗑，等乔惜过去，短刀身太刀心的药研藤四郎问了句“小公子睡了吗？” 乔惜点了点头，然后笑眯眯的推了推几把小短刀“你们也该睡觉了，小孩子要早睡早起啊。” 短刀们“……” ——虽然说他们的外表是小孩子没错，但是哪里来几百岁的小孩子啊！ 心里吐槽归吐槽，一众短刀们还是十分听话的回房间睡觉了，剩下几把太刀大太刀，看了看乔惜，又互相对视了一下，看出主君是有意将他们打发走，便也很自觉的一个个“我去照看弟弟们。”“啊哈，老年人也需要早睡啊。”的离开了。 只一会儿的时间，庭院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乔惜回廊上坐下，抬头看着天空中明亮的月色，无意识的笑了笑，然后回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青行灯，手掌一翻拿出一坛酒晃了晃，朝她道“要喝一杯吗？” 青行灯捂嘴微笑“固所愿也。” 两个从平安京过来的大妖怪就着月色，有一搭没一搭喝着酒，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乔惜以为今晚会一直这么安静的时候，青行灯突然轻轻的开了口 “丰月君是打算将那孩子神隐吗？” “神隐？怎么会？” 乔惜有些惊讶。 ——神隐什么的，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的好嘛。 “哦呀？没有吗？那就太近了哦。妾身瞧着那孩子一天之中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和丰月君在一起的吧？” “唔，说起来是这样没错……” 青行灯这么一说，乔惜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点 “那么就太近了哦……丰月君，和妖怪靠的太近的孩子，会渐渐的迷失在‘彼世’之中——更可况我瞧着那孩子在人类中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际。 呵呵，如果不是打算神隐的话，这样可不行呢。” ——————————————— ——迷失……吗？ 乔惜有一搭没一搭的握着扇子在手上敲着，脑子里想的是前一天晚上青行灯离开时说的话。 他和夏目小朋友现在已经生活了有些时日——他以往并不是没有在人类世界停留过这么长时间，但是却也从来没有如同这次一样，平稳而安然的一边养着幼崽一边过着宛如一个真正的人类阴阳师的生活。 况且—— 在晴明之后，他即便有认识的人类，却也已经明白人类和妖怪的差距，不会靠的太近。 夏目贵志是不一样的。 就算一开始收养这孩子是为了曾经的承诺以及为自己找点儿乐趣，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乔惜心里竟然渐渐的生出一种想要注视着他的想法。 想一直看着这孩子。 看着这孩子一点一点的长大，看着这孩子一点一点懂事，看着这孩子直到白发苍苍…… 说起来再无聊的事情如果对象是这孩子的话似乎凭空都能生出些许趣味。 是为什么呢？ 总觉得这个孩子过于耀眼，耀眼的让他想一直注视着。 ——这就是神隐……吗？ 乔惜“啪”的一声将扇子打开又合上，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思考了好一会儿，他索性将这件事扔开——不知道怎么办那就先放着好了，顺其自然总能知道最后的选择。 他这么一想，又恍然回忆起夏目小朋友昨天晚上说在学校里并没有交到朋友，沉吟了一下，想想高桥先生家的事情已经解决，那么等小朋友回来就商量一下转校的事吧——要说他自己的神社还在八原那边呢，自家哥哥已经催了好几次来着。 夏目贵志听到乔惜提到转校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意见，其实他都有点习惯了。 他们家亲戚又不都是在一个区域里住着的，每换一次监护人就转一次校什么，这个操作他已经相当的轻车熟路了。 两方说好，乔惜也不多耽搁，干脆利落的就拖家带口（……）回了自家地盘。 他原本是一直住在神社里的，但在带着要上学的小朋友的情况下，住在山上的神社里就有点不怎么方便了。 不过幸好乔惜别的东西没有，地契什么倒很多，他挑挑拣拣选了一个离学校比较近的院子，带着小朋友就搬了进去。 等到了地方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牵着小朋友坐在旁边围观，其他一应事务都被非常靠谱的刀剑男士们自告奋勇的接手了。 ——所以说这些刀剑男士们真的是文能和歌吟诗，武能上阵杀敌，做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关键是要求还不高，实乃居家旅行必备。 被审神者高度赞扬的刀剑男士们瞬间就飘起了花，干起活来也更加动力十足。 乔惜也没有一直在那边看着，趁着刀剑男士们收拾的时间就带着夏目小朋友去看了一下学校。 学校离得确实不近，步行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这会儿是个周末，乔惜电话里和校长先生沟通了一下，带着小朋友认了路，见小朋友表现的还算期待，乔惜也就放了心。 两个人等回去的时候刀剑男士们就已经将整个宅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了，进门的时候加州清光正举着扫把追着几把小短刀。 旁边劝架的看热闹的拦着的三三两两围在旁边，一眼看过去只觉得热闹极了。 夏目贵志抓着乔惜的手，看着院子里打闹的刀剑男士们，再仰头看着旁边的乔惜，嘴角不自觉的就微微翘了起来。 真好啊。 小朋友忍不住悄悄的将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抓着乔惜的手不着痕迹的收了收。 ——新生活什么的，他也是可以稍微期待一下的吧。 。 第二百一十六章 撒娇进行中 因为有同样能看见妖怪的乔惜作为同伴，夏目贵志现在已经不会觉得和别人不一样的自己是个怪物了。 在跟着乔惜学习了一些和妖怪沟通的手段之后，他大部分时候已经能分清妖怪和人类的区别，以及在遇到妖怪的时候也不会太过惊慌。 ——当然其中也有在这片乔惜神社庇护范围内的妖怪们属性偏温和的缘故。 总之在新学校里，夏目贵志没有再因为被妖怪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而表现的一惊一乍，也不会再分不清妖怪和人类的区别而随随便便将不属于此世的东西指给别人看。 ——除了更安静性格更温柔一点，夏目贵志表现出来的和学校里其他普普通通的小朋友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且他那毫无攻击性的性格加上放学时总有些外表相当俊美的或是青年或是少年的人来接送，让学校的同学都觉得他是个相当神秘的小少爷之类的。 ——这一点让他微妙的有点受欢迎。 于是在上了几周学之后，某天夏目小朋友放学回来就很高兴的告诉乔惜，他在学校里交到了朋友。 “这样啊？那么周末的时候贵志可以邀请朋友们来家里玩呀。” “可以吗？” 渐渐开朗起来的小朋友有些不确定的问，眼睛里闪亮亮的包含着跃跃欲试的味道。 乔惜笑着捏了一个团子塞进夏目小朋友嘴里，欣然点头道“当然可以。” “那我可以介绍药研哥他们给朋友吗？” 夏目贵志将嘴巴里的团子嚼吧嚼吧咽下去，才歪头问道。 乔惜“唔”了一声，回道“这个问题你要去问你的药研哥自己愿不愿意。” “这样……” 夏目拖长音恍然点了点头，便哒哒哒跑去找药研藤四郎了。 刀剑男士们理论上来说是付丧神，也是属于妖怪这一类别，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们却并不像一般的妖怪那样在没有灵力的人类眼中就是无身无形，反而只要乔惜供给的灵力稳定他们的外表也就能一直维持着人类的模样并且在普通人类眼中也可以显形。 ——以至于夏目贵志到现在都以为刀剑男士们是乔惜作为传承古老的阴阳师拥有的家臣之类的，就像书上写的那样。 嗯，都是刀剑男士们对审神者的称呼太有误导性。 ——主君，大将的诸如此类听起来确实很家臣。 咳。 ——————————————— 药研藤四郎是一把在短刀里身高还算可以的忠诚之刀，在藤四郎中是比较稳重的性格，在一期一振不在的情况下总是肩负着照顾兄弟们的职业，对待小朋友很有一手。 会做饭爱学习还热爱医术。 ——于是夏目小朋友最喜欢的刀剑男士就是药研藤四郎。 刀剑们作为妖怪的一种也像普通的妖怪一样欣赏灵魂纯粹灵力强大的人类，夏目贵志正是这样的存在，于是刀剑男士们也不例外的对他尤其喜欢。 这会儿小朋友过来问，药研藤四郎略做沉吟，也没有问乔惜同意了没——他知道小朋友一定是先去问了大将之后才来找自己——便欣然点头。 “时间就定在这个周末吗？” 得到肯定答案的夏目贵志顿时就高兴的笑了起来，听到药研藤四郎问起时间，他歪头思考了一下，迟疑道“我还没有邀请，但我希望是这个周末。” “这样啊……” 药研藤四郎了然的点头 “今天是周四，那么夏目大人可以明天上课的时候邀请想要邀请的朋友，如果成功的话放学回来我们可以出去购物。” “诶——？” 面对夏目贵志惊讶又信服的小眼神儿，药研藤四郎突然朝他悄悄的眨了一下眼睛，小声道“夏目大人可以请大将一起哦。” “诶——可以吗？” “可以哦。如果是夏目大人的话，撒撒娇就可以哦。” 药研藤四郎笑眯眯的说的一本正经，让夏目小朋友一下子就涨红了脸颊。 “撒，撒娇什么的……” 他结巴了一下，红着脸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 ——虽然乔惜哥向来温柔又对自己很好，但撒娇什么的，果然还是有点害羞。 心里悄摸摸这样想着的夏目贵志在晚饭的时间忍不住就时不时的瞄着乔惜。 ——撒娇什么的，如果对象是乔惜哥，其实也是可以的吧。 乔惜慢条斯理喝了一口味增汤，挑了挑眉毛，看着夏目贵志整个晚饭时间一会儿脸红一会儿眨巴眼睛，还一下又一下不停偷看向这边…… 他无声无息的看向药研藤四郎。 因为之前小朋友想邀请朋友来家里玩的时候他让直接去找药研了，然后小家伙回来后就一直是这么个状态，原因药研藤四郎肯定知道。 药研吃饭的同时兼顾着照顾坐在附近的更小的藤四郎兄弟们，接受到乔惜疑问的视线，这把藤四郎中非常可靠的短刀推了推眼睛，回了一个相当矜持的笑容。 乔惜“……” 乔惜默默的看着小朋友磨磨蹭蹭的吃完饭，然后冷不丁开口“贵志？” “诶？啊——” 正纠结着自己要不要撒娇以及如果撒娇的话要如何操作这么一个高深的话题，突然被叫到名字夏目贵志脸色腾的一下子就红了。 夏目性格温柔又有点内向，但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足够的坚韧又果敢。 于是迎上乔惜注视过来的目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抓住乔惜的衣服 “乔惜哥，明天能和我一起出去购物……吗？” ——这语气，与其说是撒娇，还不如说是请求吧…… 夏目贵志脑袋一片空白。 乔惜将手放在小家伙头顶上，轻描淡写道“好啊。” ——同……同意了！ 小朋友眼睛刷的亮了起来，一下子变得喜笑颜开，声音响亮的道了一声“谢谢！”便蹦蹦跳跳的跑去预习明天的课程了。 乔惜瞧着小朋友难得表现出活泼劲儿的背景，看向药研藤四郎。 药研藤四郎微微一笑，解释道“夏目大人今天来找我说想带朋友来家里。” “唔，这个我知道。” 药研藤四郎心说果然如此，面上一推眼镜，继续道“我说如果撒娇的话可以请大将一起出去购物。” 。 第二百一十七章 柳生信其人 撒，撒娇——？ 夏目小朋友，你是对撒娇有什么误解啊？ “明明平时撒娇挺熟练的嘛。” 乔惜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以及是的，在乔惜眼中，夏目小朋友撒娇的姿态非常熟练。 ——比如抓着自己的衣服看着自己，比如仰着头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比如…… 简而言之，只要夏目小朋友用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在乔惜眼里都像是在撒娇。 “这可真是……” 听到乔惜的吐槽一样的解释，药研藤四郎真是无言以对。 ——大将才是，对撒娇有着什么误解吧！ 咳。 不管谁对撒娇有误解，第二天周五夏目贵志放学回来乔惜还是陪他一起出去买东西了。 对于邀请朋友来家里玩买什么东西，乔惜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懂，但是没关系，他有贴心又万能的刀剑男士们。 今日近侍正好是药研藤四郎，不过鉴于他们出来购物要拿东西，于是同行的又有几把打刀。 注意到自家大将一脸迷茫，药研藤四郎一推眼镜，非常淡定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可是他昨天晚上就请教了歌仙殿他们然后得出的最合适的购物清单！ “哦呀。” 乔惜禁不住扬了扬一边眉毛 “真是可靠呀，药研君。” 被大将夸可靠，药研藤四郎有点小开心，如果是在本丸里的话他大概现在已经飘起花了。 但这是在现世，他只能强自压了压想要翘起的嘴角，回道 “这正是我的职责所在。” ——————————————— 在有清单的情况下，几人很快就将东西买齐全了，不过在准备回去的时候碰到了一些小意外。 “为什么……？” “哈？” 对一个走在路上素不相识却突然拦住自己问“为什么”的人，乔惜就e…… 他忍不住看向说话的人。 这是一个第一眼看过去会让人忽略掉，但细细观察后却令人有点在意的人。 一个用黑色的布条蒙着眼睛的少年…… 乔惜眼睛微微眯了眯，问道“什么为什么？” “诶？” 少年似乎是有点惊讶，乔惜就又想吐槽了。 ——明明是对方跑过来搭讪，但自己回答了却又一副出乎意料的样子，真是…… “竟然看不见……” 青年低下头自语了一句。 乔惜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少年一开始那句“为什么”似乎问的是旁边的夏目小朋友。 他低头看了一眼夏目贵志，随口问道“你的朋友吗？” 夏目贵志看向少年，猛地错后一步藏在了乔惜身后，然后摇头。 乔惜颔首，复看向少年“不好意思，你大概是认错人了吧。” 他说完，就打算带着夏目离开，却再一次被少年拦住了。 这次少年目标非常明确的站在乔惜面前——那笃定的样子让乔惜很是怀疑他眼睛上的布条是带有什么特别功能之类的。 少年虽然将他拦住，但神情看起来有几分踌躇，好半晌，他咬了咬嘴唇，有些迟疑的道“我看不见……” 乔惜点点头表示了解。 ——蒙着眼睛，看不见很正常。 少年顿了顿，将剩下的话补充完整 “你的未来，我看不见。” “哦呀？” 少年的视线向下移了移，落在夏目贵志身上，保持着疑惑的语气继续道“还有他的未来，从中间断掉了。” ——并不是普通短寿之人所显示的断掉，而是非常奇特的，不存在于此世的断掉。 这个小孩儿未来的后半段，就像是他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的人一样，消失在此世之中。 柳生信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但眼前突然出现了，还是两个！ —————————————— “欢迎回来。” 门一推开一堆小短刀就围了上来，然后惊讶的发现自家审神者大人后面跟着一个不认识的少年。 “啊嘞？这位就是夏目大人的友人吗？” “不，并不是，只是在路上遇见的路人而已。” 乔惜非常无情的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柳生信闻言就皱了皱鼻子“什么啊，都已经是拜访过家里的关系了，说一句友人也是可以的哦。” “哦，对于不请自来的拜访小生其实并不是很欢迎。” 乔惜“啧”了一声，让刀剑男士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好，自己则是盘腿坐在了廊下，然后朝柳生信扬了扬下巴 “那么，所谓的‘未来看不见’，是怎么回事？” “还真是严格啊，乔惜君。” 柳生信苦笑了一声，也不客气的同样随意坐了下来。 “这个问题要从哪里说起呢……” …… 柳生信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 他并不是在父母期待下诞生的孩子。 自怀上他母亲的身体就变得特别虚弱，检查后医生说是腹中的胎儿发育需要营养，让母亲多补一补。 但实际上，自发现怀孕后柳生母亲的补品就没断过，一日三餐比起怀孕前饭量增长到了有点可怕的程度。 于是父亲提出要将孩子打掉，但母亲不同意，然后在七个月的时候生下了柳生信，同时自己大出血死去。 父亲觉得母亲耗费了自己生命才生下来的柳生信是个怪物。 幼年的柳生信也是这么觉着的。 他自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看见的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 ——“他不是我和亚子的孩子，他是个怪物。” 在听到父亲这样和亲戚说的话之后柳生信心里就有了这样的认知。 “我是个怪物。” 他每次在注视着别人的时候，看到的并不是常人眼中这个人的长相或是衣物之类，出现在他眼中的是如同走马灯一般的幻象，那些幻象不受控制的在他眼前上演，让他几度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象。 然后，被他注视过的人会按照他所看见的走马灯那样，一步一步走向预订好的未来。 “我是个怪物。” 柳生信笑着向乔惜说道 “我的眼睛会显现出所注视之人的未来。” 乔惜注视着笑得开朗的柳生信，目光平和且温柔“你并不是怪物。” “什么……？” 柳生信并没有想到有人在知道了他这双眼睛的事后说出的话居然是这个。 “你不是怪物，你是被世界所钟爱着的人 ——就像贵志一样。” 。 第二百一十八章 目光所及 “什，什么啊。” 柳生信忍不住侧开视线，低声嘟囔了一句。 等冷静了一下，他才想起来 “像……贵志一样，是什么意思？” 乔惜笑眯眯的将手搭在柳生信头顶，就像他平时面对撒娇的夏目小朋友那样，笑眯眯的道“是说，你们都是被世界所钟爱的人啊。” “夏目君……？” 柳生信有一瞬间的悲喜交加。 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 “他……” 柳生信张了好几次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那一瞬间他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似乎并不想说什么。 乔惜的手轻轻的放在他的头顶，透过头发传来的感觉有点微妙，并且非常温暖。 ——温暖的，像冬天的阳光一样。 “柳生君喜欢吃什么？” “啊？” “蛋包饭怎么样？或者水信玄饼？长谷部今天收集了很多樱花，做成水信玄饼肯定很漂亮。” “……” 乔惜一脸自若的说着吃饭的话题，完全不觉得从刚刚到现在这个话题转换的过于突兀。 柳生就一脸无语凝噎，好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樱花水信玄饼吗？真是期待啊。” “是吧。” 乔惜看着少年，也笑了起来。 ——————————————— 晚饭后的小点心压切长谷部果然做了水信玄饼，透明的果冻状物体里包裹着形状十分完整的粉色樱花，看起来确实漂亮极了。 等柳生信和夏目被乔惜强行赶去写作业的时候，一只绿色的小妖怪跪在了乔惜面前。 “在下失礼了，丰月神大人。” 乔惜挑了挑眉梢，倒了一杯茶向小妖怪那边推过去。 “所以，你的请求就是这个？” ——之前在街上乔惜一开始并没有带柳生信回来的打算，不过那个跟在柳生信身后的妖怪提出了请求。 ——“请您能护佑柳生君。” 小小的绿色的妖怪以非常卑微的姿态提出这样的请求。 而显而易见柳生信并不能看见妖怪。 —————————————— 夏目贵志向来十分乖巧，尽管明天是周末，作业也并不着急，但乔惜让他去写作业他就跟听话的回房间写作业了，同时还带了一个柳生信。 柳生信正上高中，之前在路上也背着书包，虽然平时他根本没怎么学过习，但不知道怎么的，当乔惜那么向他说的时候，他不自觉的听了。 “啧……” 等夏目贵志搬出小桌子放在房间中央的时候，柳生信才反应过来，不禁有些想要咬牙。 “真是太狡猾了！” 夏目茫然的看过去。对上小朋友湿漉漉的眼睛，柳生信就想起来乔惜说的——和他一样。 这样想着，柳生信将书包往旁边一扔，小心问道“夏目君……也能看到吗？” “诶……诶？柳生君也……？” 夏目顿时震惊了。 ——以前他以为这世界上只有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然后乔惜就出现了。 然后眼前这个柳生君也是吗？ 夏目小心的看着柳生信，谨慎道“你说的是……” 虽然他没有直接说，但柳生信自觉小朋友那一开始的震惊还有忐忑期待的小眼神儿已经说明了结果，于是他猛地握住夏目放在桌子上的手，郑重道“我明白了！” 夏目贵志“？” “原来因为是同类所以才看不到的吗？” 柳生信一脸恍然大悟——这不得不说是天大的误会了。 以及“所以乔惜君也和你一样，能看见咯？” “嗯……嘛……” 虽然不明白柳生君到底说的是什么，不过乔惜哥确实和自己都能看见妖怪，于是夏目迟疑着点了点头。 ——达成共识jpg 因为明天周末，乔惜本意也只是想将两位小朋友打发走和这个陌生的妖怪沟通一下，于是夏目和柳生信在房间互相交流完毕还没动手写作业时，五虎退哒哒哒跑进来 “夏目大人，乔惜大人要讲故事啦，快出来。” 夏目眼睛一亮，然后眼巴巴的看着站在障子门前的小短刀“可是乔惜哥刚刚让我写作业……” 五虎退见他表情踟蹰，索性上前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道“没关系，大人说作业明天写也可以。柳生君也要来哦。” 乔惜一般情况下每个周五晚饭之后都会和夏目小朋友以及刀剑男士们还有其他的小妖怪们坐在庭院里联络一下感情，今天是因为想和跟着柳生信的妖怪沟通一下才打发了夏目去写作业，这会儿了解到这个植物妖怪并没有其他什么恶意，因而也就直接将夏目又唤了出来。 对于每周一次的惯例，大家都很习惯了，这会儿排排坐好，睁着大眼睛就等着乔惜讲故事了。 乔惜“……” 注视着这一溜儿的眼神，乔惜哽了一下，才开口随便起了个话题，然后围观的刀剑男士们很给面子的就接上了话茬。 —————————————— “说起来，小生以前见过一位，跟柳生君很像的人呢。” “诶？他也像柳生大人这样能看见未来之物吗？” “唔，差不多……” “乔惜大人能讲一讲那个人的故事吗？” ——突然插话的是一个有点陌生的声音。 这位从始至终一直注视着柳生的植物妖怪小心的看了一眼柳生，然后似乎是试探一样问出这样的话。 乔惜捏着茶杯，笑了一下“好啊。 那是一个……和雪女有关的故事。” 雪山上生活着一只由冰雪化成的妖怪，人们称呼她为“雪女”。 雪女的经过的地方会被冰雪覆盖，雪女注视着的生物会化成冰雪。 …… “既然遇见了乔惜大人的话，那么近藤君最后一定是和雪女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吧？” 五虎退以一种理所当然又混杂着急切的语气这么说着。 乔惜有些惊讶，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样温柔又强大的乔惜大人，一定会让一切都有一个好结局的。” 五虎退这样确定的话，让乔惜一时之间有些愣怔，直到对方着急的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回神，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是的，近藤君后来幸福的和雪女生活在了雪山下的村子里。” 得到乔惜肯定的结局这群小妖怪们不约而同的欢呼起来，乔惜慢慢的捧起茶杯，低头的啜了一口。 ——不是这样的。 。 第二百一十九章 离开前 最后的结果并不是什么童话故事一样的好结局。 近藤君和雪女在那个村子里生活了短短几天之后，灵魂就消散了，人类脆弱的身体根本不允许他长久的生活在雪女这样的妖怪身边。 那时候，同时消散的，还有已经在雪山上独自生活了几百年的雪女。 “为什么呢？” ——那种程度的消散，作为妖怪完全可以控制的吧。 只要回到雪山上，雪女的身体就会恢复最完美的状态。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近藤君已经消散了不是吗？ “因为……太寂寞了啊。” 这样说着的时候，自冰雪里诞生的妖怪已经因为妖气的流逝而渐渐的显露出更偏向于妖怪的形态。 少女银色的发尾一点一点的变成绮丽的雪花，然后融化在空气中。 “独自生活在远离所有生物的雪山上，一直，一直，所及之处只有冰冷的雪。 偶尔想要去山下看看，却被会惊恐的人类驱逐。 近藤君出现的时候，我就在想，啊，真是个奇怪的人类啊……” “明明只是人类之身，却似乎对于世间万物都不含畏惧之心。” “真是个奇怪的人类啊。” 雪女微微笑着，确信一般的又重复了一次，那向来含着冰雪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柔软。 “我第一次知道，人类的心，原来是那样温热的东西。” ——近藤君拥有着一双可以看到灵魂的眼睛，于是他眼中的一切都近乎表现出自己的真谛。 “非常绮丽的颜色呢。” 快要死去的近藤君注视着雪女微笑说着第一次见到雪女时说的话。 “那样说着的他真是温暖啊……温暖的，让人一旦触碰了，就不想再放开。” ——那是乔惜第一次明确的意识到，他确实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于人类的存在。 他的生命被近乎无限制拉长，属于人类的情感也渐渐被时间的长河所湮没。 最后还会剩下什么呢？ 拥有着强大力量却没有心的怪物？ 还是会在变成怪物之前就意识到这一点儿而选择自我消散。 乔惜突然微微笑了起来。 那时候的自己确实是存在着这样的想法呢。 不过…… 他抬眼看着院子里各自或是玩闹或是围观的刀剑们，还有那些从始至终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妖怪们，心里忍不住就泛上一种十分特别的，像是人类世界的棉花糖一般柔软又甜蜜的感觉。 “真好啊……” “对呀，真好，这样的结局。” 旁边的柳生信少年听到乔惜的感叹不自觉就接了一句。 乔惜微微怔了一下——虽然他的感叹并不是在说这个，不过…… 嘛，也没什么差。 他的故事讲的并不短，等围观有形的刀剑男士们还有无形的小妖怪们一个个发表完感慨之后，天色就渐渐的昏暗了下来，于是乔惜拍了一下手，拉长了声音道“好了——” “该说晚安了——是这个对吧！”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今剑打断，然后一众小短刀欢呼着挟着夏目还有柳生信少年便跑开了。 乔惜“……” 他还有一点作为大家长的威严吗？！ 柳生信少年很快就和夏目混熟了——虽然是在两方互有误会的情况下。 不过鉴于他们特别的能力让他们脱离于人群，所以自觉能力的是对方心底伤疤并且性格中都有温柔成分的两个人非常有默契的没有在对方面前提起这件事，于是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两个人依旧是—— 一个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能看见妖怪。 另一个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能看到别人的未来。 对于这一点，乔惜只能说……这就是温柔所造成的误会了。 日常温馨的日子过多了，乔惜差点儿都忘了他还有个需要穿越各个世界的审神者的职业——要不是狐之助哭天喊地的想要抱着他的腿求他回本丸做任务的话。 虽然乔惜一般情况下对毛绒绒的生物容忍度挺高的，但这位狐之助哭的实在是太丑了，身上的毛被鼻涕眼泪弄得湿漉漉缠在一起，看起来很是让人有些难以直视。 于是乔惜敏捷的往旁边移了两步，飞奔的狐之助直接撞在台阶上，凄惨的哭声也哽在了嗓子里。 “嘛嘛，不要这么激动嘛。” 乔惜用扇子压着狐之助的脑袋看它在原地扑腾，压切长谷部十分敏锐的注意到了自家主人的嫌弃。 他神色一凛，上前一手拎起狐之助，朝乔惜道“狐之助想要洗澡了，请主人稍等片刻。” 狐之助“……” 乔惜“……” 没多长时间，再次出现在乔惜面前的狐之助俨然又是一只光鲜亮丽的好狐了。 “真是可靠啊，长谷部。” 忽略掉狐之助气若游丝的表情，乔惜将政府发过来的信件浏览了一遍，朝旁边的长谷部点了点下颌道“既然如此，那就回本丸吧，去准备一下。” “是。” 由于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所以乔惜并不能确定他做任务期间这个世界时间的长短，于是思考了一下，他告诉夏目小朋友他要出远门，归期不定的那种。 夏目小朋友湿漉漉的眼睛瞬间就更湿了。 乔惜“……” 虽然觉得小朋友这个样子看起来有点小可怜，但是他已经旷工这么长时间，当初合同虽然说签的本来就比较松，但总这么个养老状态也不是个事儿。 对于时之政府以及审神者的事情碍于规则乔惜并不能直接说给夏目，但是稍微暗示一下其实还是可以的——就像当初他暗示自家哥哥不月神一样。 ——嗯，就是不知道堪堪几岁的夏目小朋友究竟听不听的明白…… 咳。 临走的时候，乔惜还真是有点小担心。 ——不过后来他又想起来，某次他从某个叫做食骨之井的时空通道中出来后还见过夏目小朋友——不，那时候的贵志已经是个少年了。 以及那时候小朋友手里好像还抱着一只胖猫？ e…… 那么离开前抽空和那只胖猫聊聊人生吧。 以及友人帐——？ 乔惜想了想，将手下一众妖怪还有刀剑男士们都散了出去，集体打听一只胖猫以及所谓“友人帐”的事情。 。 第二百二十章 有人在等你啊 不得不说，不管是大妖怪斑还是夏目玲子制作的友人帐，在这片区域里都是非常有名的——这一点从乔惜原本那些小妖怪出去打听结果那些小妖怪却眯着眼睛直接说出具体情况就能看出来。 ——大家都知道有个强大的妖怪斑，以及那个喜欢和妖怪们打架输了的就要留下名字的夏目玲子。 “夏目玲子是这样的人吗……” 乔惜听着妖怪们说着夏目玲子的“丰功伟绩”，忍不住就有些感慨。 说起来夏目玲子小的时候，还是他将她带到这里来的呢，虽然那个时候的自己只是基于另一只妖怪的请求。 ——说起来那时候他将玲子身为妖怪的血统封印起来，让她看起来除了灵力强大之外和普通人类并没有什么差别，然后就将她寄养在了一家没有孩子的人类家庭中。 至于那身灵力会不会吸引来一些妖怪——这一点乔惜半点不担心，怎么说夏目玲子身上还带着他的祝福以及他亲手做的御守，这片区域知道自己的妖怪应该不会那么没眼色的去找她的事。 结果这么一转眼过去，他没有亲眼见证夏目玲子的成长，反而是和玲子的孙子夏目贵志小朋友生活了这么长时间。 ——缘分这种事情，向来有趣。 乔惜听着妖怪们讲着夏目玲子的事，发现夏目玲子也像贵志一样，小的时候双亲就去世了，然后辗转在亲戚家里。 ——这可真是…… 因为夏目玲子待过的地方太多，所以乔惜找到那本友人帐还真是费了些时间，不过最后还在一个夏目家的亲戚那里找到了，同时那家亲戚索性将夏目玲子的所有遗物都交给了乔惜。 乔惜并没有动夏目玲子的遗物，只将他们原样的放回了仓库，然后叮嘱一个妖怪让它在夏目15岁的时候再交给夏目贵志。 至于为什么不现在给……因为乔惜发现那本友人帐上面的妖怪有几个比较凶，以夏目小朋友现在的年纪以及灵力很有些控制不住的风险。 ——作为一个靠谱的大家长，他还是要多考虑一些的。 搞定了友人帐，乔惜找到了妖怪斑。 斑是一只狐狸样的妖怪，它有着所有强大妖怪都有的傲气，于是他外表看起来非常弱小的乔惜出现在它面前要求它给一个人类幼崽的时候，它瞬间就炸了。 ——然后被乔惜镇压了。 乔惜看着尽管被压制住但依旧傲气十足的大妖怪，心里有点苦恼。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说起来那个时候他见到的斑似乎是一只招财猫的形象？ 因为妖怪们都是靠气息辨认别人……或别的妖怪的，之前寻找斑的时候乔惜也是将他曾见过的那只招财猫的气息模拟了一下，也是幸亏斑的知名度比较广，这才比较好找。 这么一想，乔惜顿时就明白了什么，然后笑眯眯的将身形优美的大妖怪塞进了一只丑萌丑萌的招财猫身体里。 斑“……” 一阵默然之后空气中响起一阵凄厉的叫声，听着有点像是猫叫，却又怪怪的。 周围的妖怪好奇的瞄了瞄这边，感受到了丰月神大人的气息又十分放心的各自做起自己的事。 将招财猫后颈捏死，乔惜也不提保镖的事儿了，只笑眯眯的看着它道“还蛮可爱的。” 斑“……” 【满脸暴躁jpg】 【生无可恋jpg】 【飞来横祸jpg】 乔惜微妙的从它一张丑萌的猫脸上读出了好几种表情，瞬间自己表情也有点微妙了。 ——说起来，他这么突然跑过来让一只大妖怪做一个人类幼崽的保镖什么，似乎是有点过分了。 乔惜自省了一分钟，又觉得—— 自家夏目小朋友这么可爱！气息还那么纯净！灵魂的颜色更是纯粹的不能再纯粹！同时还灵力强大！给这样的人做保镖简直是妖怪赚到了好嘛！ 这要是放在平安京时期，夏目贵志一定能在神道里留下名字的！ 这么一想，乔惜就心安理得了。 ——e……跟一个自带“自家崽子世界第一可爱”滤镜的人/妖怪/神明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妖怪嘛，弱者服从于强者是非常正常的事。而且乔惜这个“强者”在大多数时间已经是很仁慈的了。 ——实际上也正是这样。 在乔惜将斑揍了一顿一顿之后斑对乔惜并没有意见，甚至还觉得“啊不愧是多年没有出现但依旧有许多传说的丰月神”这样的感觉。 ——他有意见的是乔惜让他去保护一个不知名的人类幼崽！ 对此乔惜并不想发表意见。 反正自家崽子世界第一可爱不接受反驳。 不过他瞅着眼前招财猫愤怒的小眼神儿，觉得这个时候让他去保护夏目小朋友一点儿不大好。 ——岂止不大好呢，监守自盗（……）的可能太大了好嘛！ 旁边听闻乔惜要再一次离开就一直黏在他身边的不月神看着乔惜苦恼的神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冷不丁开了口“不如先将它封印起来，去去野性。” 乔惜嘴角一抽。 ——去去野性什么的，你以为是什么野生动物啊！ ——等等！ 唔，其实细想一下其实还挺可行的。 只要设置成只有贵志的灵力能解开的结界…… 弱者是没有话语权的 弱者の可悲 乔惜一敲手掌“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不月神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至于夏目贵志会不会错过——如果错过了，那说明缘分不够。 ——这绝对不是因为嫉妒自家欧豆豆对夏目贵志的在意以及记恨眼前这只没眼色的妖怪耽误了他和自家欧豆豆临走前的相处时间！ 解决了两件大事，乔惜想了想没有什么遗忘的问题，就放了心，加之不月神一直跟在旁边亦步亦趋，他索性就将离开前的最后时间留给自家哥哥约会了。 不月【开心jpg】 这次不月是注视着乔惜带着一众刀剑男士跨进传送阵消失不见的。 黑衣的神明注视着被光芒包裹着的少年，微微笑了一下“请务必记得，这个世界里还有人在等着你，一直。” 乔惜怔了一下，心里一阵酸软。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彻底消失在了传送阵中。 。 第二百二十一章 聚乐第 在乔惜消失的前一秒，不月突然抬手，似乎是想抓住些什么。 并不出乎意料的，他什么都没有抓到。 然后他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莫名就笑了起来。 ——真是…… 虽然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像自己这样的末位神明能知道或者改变的，但是…… 但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才能一直注视着丰月呢？ 不月这样想着。 在丰月神离开的第二天，妖怪们发现不月神大人也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之中。 ——————————————— 慵懒的日子过习惯了，再工作的时候就总有一怔提不起劲儿的感觉，这会儿乔惜听着狐之助哭唧唧的说着任务，态度是懒洋洋的，但狐之助一点儿都不生气。 它还有点儿小感动——自家审神者终于要做任务了，这难道不值得它感动？ 正如之前所说过的，“弱者服从于强者”，“强者拥有话语权”，虽然乔惜并没有强大到足够让时之政府恭敬以待的地步。 但是—— 怎么说呢…… 时之政府前一段时间出了点儿事，被一位大佬清理了一遍，然后那位大佬又正好很看好乔惜这个拥有特殊的“影响剧情”能力的神明。 嗯……能被强者所青睐也属于一种特殊的能力。 乔惜对时之政府上层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他只是觉得审神者这个职业足够有趣，而且时之政府对他的态度一直挺和气的。 ——这已经足够了。 唔，就是偶尔好奇一下这所谓的时之政府对自己和气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乔惜懒洋洋的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后移，倚在了身后的柱子上，然后在明亮的阳光下半闭上眼睛。 狐之助还在巴拉巴拉的说着任务，发现乔惜这么个状态也没停——反正今天的近侍笑面青江还在这里听着，任务重点之类的他后面肯定会向审神者大人报告的。 本丸的近侍向来十分合格。果然等狐之助长篇大论的说完之后，旁边的笑面青江淡定的将内容总结了一下然后提炼出重点，才转述给了乔惜。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自那位大佬搞事情弄得时之政府强行改革之后，审神者就缺了一大截，一部分不合格的审神者——比如虐刀的——都被清理掉了，剩下的虽说从各方面来说都算出色，但人数确实太少了。 时之政府眼瞅着乔惜这个很有前途的审神者休假回家探亲一休就休的一副专心养老不想再来的样子，工作人员一寻思，就想了个法子将审神者集合了起来。 从古到今几千年的时间以时空来计算本来就非常多，更甚者还有无数的平行空间之类，就算这些不同世界不同空间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会被历史修正主义者所侵入，但基数太大，整体算下来数量也是非常的可观了。 时之政府的审神者数量有限，况且有的审神者天生也没有走的足够远的能力——他们的天赋还有灵力都对他们的任期有限制。 因而千千万万个世界之中，总有一些世界来不及被审神者修正，就被破坏掉了。 而这次时之政府集合下发的任务正是有关于此。 ——说是有一些被放弃的世界，需要刀剑男士们前往进行调查，倒是没有强制要求审神者也参加，甚至完全可以由审神者带着刀剑男士们前往目的地，然后审神者自行返回。 本次目的地是一个在历史中已经失落的地方，就算是记录也紧紧只有八年，乔惜查阅了一下资料，关于“聚乐第”的资料堪堪只有几页。 ——其中最著名也不过是一条 “去廿一日起内野御构普请。” 聚乐第之称则自九州征伐归还以后使用。也称为聚乐亭、聚乐城。 ——鉴于这次作战大概比较费时间，时之政府还派遣了一位监察员。 说起来打眼看见这位监察员乔惜还以为自家山姥切换了个被单儿。 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面对刀剑男士们是一直非常谨慎，这会儿作为监察员过来问一如既往的穿着斗篷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半点破绽不露，不过面对乔惜时态度倒也十足的友好。 乔惜对于所谓监察员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让狐之助告诉时政这次活动自己会参加之后就有条不紊的在本丸里做准备了。 审神者内部论坛上对这次活动看法并不少，还有不少对历史上的“聚乐第”非常感兴趣的神秘爱好者发表了不少意见。 乔惜大概浏览了一下，发现自己准备的东西已经足够齐全，便让刀剑男士在传送阵前集合。 本丸里刀剑男士日常出阵基本上都是当日近侍安排或者有意向的刀自己报名，因而这次出阵也是一样，乔惜将刀剑男士们集合后便让他们自己报名，结果…… 一众刀剑男士互相对视一番，不约而同选择了手合场。 咳，谁让这次出阵有审神者陪同呢。 ——作为天生就对提供灵力的主人无限亲近的刀剑付丧神，对于这种能和主人近距离相处的机会当然是要努力争取！ 最后胜利的刀剑自然是级别最高的几个，不过乔惜指定了一个烛台切光忠占了一个名额，以及一期一振需要留下来处理本丸事务并照顾自家兄弟，也被剔除了名额，于是剩下的五个就是打刀陆奥守，短刀乱藤四郎，太刀狮子王，大太石切丸，胁差鲶尾。 ——好巧不巧各个刀种各一振。 交代好本丸的日常，乔惜也没再停留，带着几振刀剑踏进了传送阵，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片黑暗之中，乔惜睁开了眼睛，不禁发出一波来自灵魂的三连问 我是谁？这是哪儿？我在干什么？ 一阵刺眼的光亮伴随着谜一样的咏叹调一起出现，瞬间就激活了乔惜的感官 “哦～我的孩子，你的发丝明亮的宛如金色的麦穗，你的皮肤耀眼的如同天边的阳光……” 一大串不带停顿的咏叹调听得乔惜头昏脑胀，好一会儿才听到重点“我不能让你出现在他的面前，我的孩子，你就在这无人的深山峡谷中安静的生活吧。” 乔惜“……哈？” 。 第二百二十二章 泊尔塞福涅 用了几天的时间，乔惜才了解到他目前所处的情况。 空间是比较神奇的空间——根据乔惜的研究——还处于神话时代，之前说话谜之咏叹调的是他理论上的妈。 实不相瞒在得知这里的神生孩子不局限于男女甚至不局限于某个器官的时候，乔惜感觉这个设定简直如魔似幻。 咳…… 行吧，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这个神话时代，乔惜目前的身份实在是可怜兮兮没什么实用性——这里的实用性说的是神格。 乔惜他妈是谷物女神德墨忒尔，他的名字泊尔塞福涅——说是春之神，但神格基本上是神明生物链的底层了。 当然神格什么乔惜不怎么在意——原本是这样的。 然而……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乔惜刚被谷物女神德墨忒尔生出来的时候——这里的神明生出来就是完成形态，不存在要长大成人这个过程——就有好几个神明（划重点）男性向他求了一波婚，并且这几个神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泊尔塞福涅的父亲是一个。 禁断の恋情 骨科了解一下 当时对这个空间情况还没一点儿了解的乔惜差点儿以为自己一朝穿越连性别也变了。 ——后来才知道这些神明找对象只看爱好。 若是看的顺眼了，别说性别，物种都不是问题。 比如某个神王和某个神王还有某个海神。 而正好乔惜的容貌相当的精致显眼——这一点儿他刚被“生”出来时他妈德墨忒尔已经用咏叹调感叹过了。 ——深深感觉到了以及摇摇欲坠的贞洁（大雾）。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节操 那时候乔惜还不知道这波神明没节操已经是日常了所以有点被吓到，于是在他妈无情拒绝了一波求婚并将他等同于关在某个深山老林之中的时候，乔惜十分淡定且喜闻乐见，一点儿反对意见都没有。 等在山谷里适应了情况并将和他一起出阵的几位刀剑男士们召唤出来之后，乔惜就更加淡定了。 ——既然刀剑男士们能召唤出来，那说明和他还是熟悉的那个丰月神。 稍微和山里的仙女精灵们套了一波话，乔惜禁不住发出来自灵魂的疑问 话说这个世界难道是越没节操神格越强大（大雾）吗？ 只能说……这个疑问虽然毫无道理，但其实也差不离了。 毕竟这个世界明面上的三大巨头里有两个都将“无节操”这一特质发挥了个彻底。 最后一个是工作狂沉迷工作无心恋爱（大雾），不过也有说那位是因为长得太丑，每次出现都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很有些不敢见人的意味。 听完林中仙女们的一波八卦，乔惜“……” ——听说神明只要愿意可以倾听这世界上的所有声音，这种情况下聊起八卦真是十分刺激…… 个鬼啊！！！ 刚将地面上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就来到了一个崭新的环境，乔惜觉得他很需要时间缓一缓。 他眼神死的跪坐在地上，盯着院子里一片鸟语花香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事情是怎么发展成为现在这个状况的呢…… 当时，乔惜在一波八卦中提炼出自己想要的信息，那些仙女们依旧笑嘻嘻的闲聊着，乔惜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没一会儿仙女们就找到了新的乐趣，皆表示要找出林子里最美丽的鲜花。 乔惜“……” 作为春之神乔惜自我感觉这个神职和他当丰月神时也没有什么大的差别，因而对灵力/神力驾驭的相当轻车熟路，在这深山老林中生活可谓是如鱼得水了。 这么说的意思是，这些林中仙女也像是曾经的小妖怪们一样，对乔惜非常喜欢且尊敬。 ——嗯，玩游戏的时候，怎么能让喜欢且尊敬的对象在旁边孤单的看着自己等人呢？ 对此乔惜只想礼貌拒绝。 孤单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好嘛！ 但架不住仙女们足够热情，一个个簇拥着推着乔惜去找花，无奈之下，乔惜只能敷衍表示会去找，让她们尽管去找自己的。 仙女们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乔惜坐在溪边不禁抹了一把汗，顺便就在溪边休息了一会儿。 当时溪边正好开着一丛娇嫩的水仙花，白色的花朵叶姿秀美，花香浓郁，看起来还挺好看。 乔惜虽然答应的敷衍，看见这从水仙花就想着，应都应了，姑且随便摘几朵花应付一下也是可以的——眼前这水仙花就很不错。 嗯，这样想着，他就摘了，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个操作是不是有点眼熟？ 在乔惜的手指将第一朵水仙花折断的时候，他身后的大地很符合神话传说的突然裂开了，然后一架由四匹黑色骏马拉着的战车从裂缝中出现。 乔惜“……” 战车是敞篷的，上面坐着一位掩盖在斗篷下自带阴影特效的不知名人士。 ——说起来这个影像既视感是不是有点强烈？ 还不等乔惜对号入座，两道金色的光芒向着这边射了过来。 一道冲着自己，另一道冲着那位不知名人士。 乔惜下意识的结了个手印打出一个结界，那道金光正好撞进结界里，被困在里面不断挣扎。 一边控制着结界乔惜看向战车上那位不知名人士，就只看到了那道金光没入对方背上的一个尾巴。 乔惜“……” 乔惜默了一下，不知名人士抬头，和乔惜看过去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对方眼睛黑的如同最深的深渊，皮肤苍白，几缕凌乱的发丝垂下，随着他抬头的动作在空气中微微颤动了一下——这大概是个非常冷静的神明——如果不是他那双墨色的眼睛此刻正燃烧着火焰的话，乔惜也许会这么认为。 以及他的既视感果然没出错，这果然是被他们刚刚八卦过的三巨头之一的冥王哈迪斯无疑了。 就在乔惜思考着自己作为哈迪斯死对头宙斯血缘上的子嗣面对这位冥王要拿出个什么态度时，哈迪斯指挥着骏马向着乔惜冲了过来，然后捞起看起来惊呆了的少年冲进了冥府。 乔惜“……” ——他有一句p不知道当讲…… 不，他一定要讲！ 。 第二百二十三章 哈迪斯 哈迪斯怜惜的看着怀里的少年。 少年身形修长，看起来是不同于其他神明的纤细，身上的衣服也不似他知道的风格，两三层精细的布料上面不知是怎么才弄出来的不知名的纹样，看起来雅致又随性——和少年的气息非常相衬。 他浅金色的头发即便是没有阳光的衬托也依旧闪闪发光，皮肤娇嫩的宛如花瓣，精致的容貌在哈迪斯看来比阿佛洛狄忒更加美丽，让他仅仅一眼就陷入了爱河之中。 此时此刻，少年用他那双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偶尔眨动的睫毛简直一眨就眨进了自己心里。 哈迪斯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灼热情感在心中蒸腾着，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做些什么。 然而…… 少年的瞳仁实在过于清亮，看着自己的目光专注的不含一丝杂质，让他不自觉的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我是哈迪斯，你叫什么名字？” 哈迪斯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一下小家伙的名字。 乔惜“……” 乔惜被哈迪斯强制的禁锢在怀里，很想装一下死，但对上对方黑色的眼睛，他恍惚了一下，慢了半拍回道“……泊尔塞福涅。” 哈迪斯听到回答，禁不住笑了起来。 小家伙的声音比他想象的更加优美动听，回答问题的样子可怜兮兮宛如小鹿一样的表情也分外可爱。 哈迪斯满含爱意的盯着乔惜，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道“你愿意做我的冥后吗？” 乔惜“……” ——对不起打扰了。 本丸这次的特殊任务就不应该自己出来！ 没有等到乔惜的回答，哈迪斯也不生气——对于这个自己强行带到冥界来的神明，哈迪斯觉得自己可以给予他最大的宽容——只要他愿意陪自己留在冥界。 然而遗憾的是—— “冥王大人，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到陆地上？” 在冥界生活了几天之后，乔惜终于忍不住在哈迪斯工作完之后找到了他，要求离开。 然后哈迪斯原本就看不出表情的脸就越发面无表情了。 乔惜“……” 对上哈迪斯看过来的黑魆魆的眼睛，乔惜怂了那么一下下。 ——一方面是冥王的神格对他这个普通神格的压制，另一方面…… 不得不说，同样黑发黑眸待旁人冷艳高贵对自己却出奇温柔的哈迪斯给乔惜的感觉和不月太像了。 ——不过乔惜很明确的知道这是两个人，因而他冷静了一下，打算解释一下。 讲道理，冥界的环境是真不好。 就看看他是在地面之下没有阳光没有正常的植被——哦，连里面的神明都没几个正常的——就能知道作为一个主掌生命与重生的春之神，对冥界这么个死寂的环境他实在是适应不了。 ——以及，他家六位刀剑男士还在山谷那边他们之前住的地方等着呢啊喂！ 也不知道地面之上和冥界是隔了次元还是怎么样，在乔惜感觉里他和刀剑男士们的契约已经断断续续若有似无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接手时就不大正直的刀剑男士们发现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不见踪影后是个什么反应。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乔惜解释了一波，哈迪斯听了，然后用他那双幽深的带着点儿忧郁意味的眼睛看着自己，半晌，然后垂下眼皮，颔首 “我明白了。” 在这个世界里一众神明讲话时都各种长篇大论，哈迪斯虽然话少，但说起来也是带着股感叹调的意思——少有这样言简意赅的时候。 乔惜听了欣慰的点头，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乔惜“……” 实际上，对于哈迪斯这个人……神明，乔惜的印象还挺好的。 他大多数时候比较沉默寡言，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是公正无私的处理冥界的事物。 冥府工作方面能用人手并不多——毕竟一般的神明对冥界这么个环境确实是喜欢不起来，目前在冥府工作的除了爱好清奇的就是在陆地上搞了大事情的。 ——其中典型案例就是爱好s/的三女神以及坑了宙斯的睡神修普诺斯。 那些爱好清奇的则又大部分长的过于恣意，连看门狗都和别人不一样的长了三个头——反正整个冥府一眼看过去画风都是各种如魔似幻。 作为统领着这一波问题神明还能让这些神明表面上都比较服帖的哈迪斯他，真的是不容易啊！ 整体而言，冥王哈迪斯，除了对写作“春之神”读作“泊尔塞福涅”的乔惜有着突如其来而且相当狂热的感情之外，真的是这个世界的神明中难得的好人……不是，好神。 那次的谈话之后，乔惜的日常并没有什么变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某天哈迪斯在工作完后甚至没有继续“用充满温柔爱意的眼神凝视乔惜”这一日常任务，而是说要带着乔惜去看个什么东西。 实不相瞒，一开始乔惜并没有什么兴趣。 他这一段时间不能去往地面，冥界里又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那些有趣的地方对于乔惜来说过于微笑，非要过去的就是送人头——虽说他现在人就在冥界就算送了人头再回来其实也很方便就是了。 咳，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乔惜他最近沉迷修炼正找到感觉呢，对于哈迪斯所说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然而等他看到哈迪斯口中的“东西”的时候，他瞬间就有点反应不能。 他从来没有想过，哈迪斯竟然能为了所谓“爱情”做出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在冥界里建了一个宛如地面之上环境的充满鸟语花香的地方。 哈迪斯称它为“爱丽舍”，意为“美好”，“幸福”。 乔惜睁大眼睛，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旁边开得正艳的花朵——是真的，并不是幻觉或者假物之类。 ——这太不可思议了。 乔惜看向哈迪斯，哈迪斯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见乔惜看向自己，他垂眸对上乔惜的视线，声音听起来轻巧且温柔 “你喜欢吗？爱丽舍。” 乔惜觉得，在希腊一众神明眼中公正无私且令人敬畏的冥王哈迪斯温柔起来一般人还真是有点承受不住。 。 第二百二十四章 爱丽舍 ——然而可惜的是哈迪斯的温柔与“爱情”是基于小爱神的金箭。 ——对，就是那个只要被射中就会产生甜蜜快乐的爱情的那个金箭。 ——以及就是乔惜刚摘到水仙花然后冥王刚出现在地面时射向他们俩的那两道金光。 在发现哈迪斯对自己的爱情是金箭造成的时候，乔惜复杂的心情是无以言表的。 ——更令人难过的是金箭的效果要解除就只能拿到小爱神的铅箭。 这一操作可行度太低乔惜已经跳过，他现在在努力修炼以求变得强大到能驱除金箭效果的程度。 ——目前还任重而道远。 基于以上原因，每次乔惜看到哈迪斯对自己表达爱意的时候心情就相当尴尬。 这次也一样，面对哈迪斯温柔的目光，乔惜一时之间不知道有点该回什么，于是哈迪斯就开始说了。 整段话的意思梗概一下就是说“啊你上次说冥界气息太死寂冷清你不喜欢所以我想办法在这边造了一个乐园你喜欢吗？有没有觉得我棒棒哒？”（大雾） ——虽然遣词造句不甚精确但意思确实就是这么个意思。 然后乔惜就无言以对了。 尽管心情过于复杂，但乔惜对于哈迪斯能在冥界中建造出这么一个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和地面上差别不大的爱丽舍，心中还是非常佩服的。 ——前提是不要追究他建这个爱丽舍的原因。 咳。 哈迪斯非常慷慨的将爱丽舍送给了乔惜，乔惜没怎么挣扎的就接受了。 ——因为冥界其他地方的环境，真的是太！难！熬！了！ ——唉，糖衣炮弹腐蚀人心（大雾）。 爱丽舍的环境看起来确实和地面上十分类似，里面有花有树，有鸟有虫，甚至还有一些非常可爱的小动物。 ——这里的气氛实在是太美妙了，尤其是和冥界的其他地方对比起来，其中的差别就越发的明显。 这让人不自觉就开始想，要在这样恶劣的冥界建造出这样的仙境是何等不容易的事情。 ——也就越发感慨于哈迪斯对于这段“爱情”的认真与投入。 想必任何一个人面对这样贴心的冥王殿下都是忍不住要心软的。 乔惜虽然不能回给哈迪斯同样的爱情，但他觉得等以后哈迪斯身上爱情金箭的效果解除了之后，他一定可以和自己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这么一想突然就期待起哈迪斯变正常时的样子了呢哈哈哈。 生活环境没了问题，乔惜对哈迪斯非常感激，然而…… 他们家的刀剑男士们真的很有可能已经等不及了啊喂！！！ 实际上，地面上刀剑男士们的反应比乔惜想象的更加的……波澜壮阔。 ———————————————— 话说那天，刀剑男士们在家里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打猎的打猎，做饭的做饭，总之六振刀分工十分明确，最后闲了一个乔惜被打发出去和林中仙女们做游戏以及顺便打听消息。 一开始一切都非常和谐，大家各忙各的，就在烛台切煮好今天的饭让刚回来的陆奥守喊主人回家吃饭时……六振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和审神者的契约联系突然微弱起来。 刀剑男士“！！！” 一阵惊慌之后他们很快冷静下来——毕竟以前他们刚来到审神者本源世界时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时候他们还被冥界以及地狱的存在狠狠刷新了一下世界观——这导致后来他们得知审神者竟然也是个神明的时候都已经惊讶不起来了。 六振刀剑先是一脸严肃的坐在一起提出审神者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一二三，然后各自散开出去寻找林中仙女打听消息。 不知道应该说幸运还是不幸，陆奥守碰到的第一位仙女就说出了一点儿内容。 “我感受到了冥府的气息。啊，这气息是如此的强大而威严……这令人敬畏的感觉，一定是个那位大人有关！” “那位大人从来没有听说过和哪位女神或者男神有亲密的关系，泊尔塞福涅容貌耀眼的宛如阳光，他的发丝灿烂的……” 这位仙女巴拉巴拉感叹完冥王哈迪斯的威严，又感叹乔惜的美丽，最后得出结论 “也许那位大人是在泊尔塞福涅身上感受到了爱情也说不定！ 对，就是这样！ 爱情就是拥有着如此的魔力……” 仙女还在感叹着爱情的诱惑，陆奥守听到想听的答案，努力插进去一句道谢的话然后默默的走了。 回到家里鲶尾也打听到了类似的消息——都说是和冥界有关。 想起之前的经历，几振刀倒也松了一口气，开始思考要怎么前往冥界的事情了。 冥界是一个完全封闭的世界，只有脱离了的灵魂才能前往这个世界，然后在经历过审判之后步入轮回。 听说冥界里终年充斥着黑暗与死寂，那里没有一丝生气，也没有一点暖意，甚至连阳光都不会射入…… 因为审神者的关系几振刀剑打听了一下冥界的事情，松了的那口气就又回来了。 ——审神者本源世界的冥界在地狱之外的地方可没有这个听起来这么可怕。 几振刀剑面面相觑，同时担忧起来。 不过尽管他们想方设法想要找到审神者，但他们本来人生地不熟，这个世界又是神明遍地走，甚至有一次乱藤四郎出去时在海边差点儿被一位非常强大的男性神明当成女性掳走。 ——幸好最后那位男神和另一位神明打了起来，乱藤四郎这才趁机跑掉。 这之后几振刀剑出门时就更加小心了一些，只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时，地面上突然就发生了重大变故。 事情是这样子的。 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乔惜是被其他女神生下来的，也就是说，乔泊尔塞福涅惜他是有妈的。 他的妈叫德墨忒尔，被称为谷物女神。 由名字我们就可以明白，乔惜的妈德墨忒尔掌管的是丰产，农业。 这地界虽然神明们对血缘之类的并不在意（毕竟连创始神都乱/伦成自然），但德墨忒尔对泊尔塞福涅其实是很喜欢的。 甚至她为了让自家孩子不被那些掉节操的神明骚扰而将乔惜藏在了深林之中。 。 第二百二十五章 德墨忒尔 在发现自家原本藏的好好的孩子不见了以后，德墨忒尔就不开心了。 她离开了奥林匹斯，在世界各地疯狂的寻找着泊尔塞福涅。 由于她的神格是丰收以及农业女神，掌管着整个地面上的丰收，她这一离开，再加上春之神泊尔塞福涅本来就被带到了冥界，时间短了还看不出什么，时间长了，人民群众要吃的稻谷之类基本上就失去了收成。 于是目前地面上各种凄惨。 赫利俄斯是太阳神，只要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一切都能被他看在眼中，他当时非常清楚的看到哈迪斯将泊尔塞福涅带走的整个过程，眼见着德墨忒尔悲伤的不管不顾，他就将泊尔塞福涅的下落告诉了德墨忒尔。 然后德墨忒尔就更悲伤了。 ——冥府这地界除了死去的灵魂和被冥王哈迪斯邀请的其他人/神根本进不去啊！ 当然能抵抗哈迪斯神格的神可以无视这份约束。 很遗憾德墨忒尔既没有死去也没有被邀请，更打不过身为冥王的哈迪斯。 【令人绝望jpg】 【悲伤辣么大】 作为众神之王的宙斯一看，这不大行啊。 德墨忒尔再不务正业下去，地面上的万物就都要荒芜了。 他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就去找哈迪斯商量了一下。 哈迪斯向来懒得理会宙斯。 这不是当时兄弟三人分地盘的时候，宙斯就故意使坏拿到了天空的掌管权，还把威胁最大的哈迪斯给送到了冥界。 ——他还暗搓搓想呢，冥界那几位大佬不是都在塔尔塔洛斯那边住着，万一哈迪斯不小心惹到哪个大佬被怎样了……那岂不是美滋滋？ 咳。 不过哈迪斯并不像宙斯那样有十足的权利欲——要不是深渊那位大佬看哈迪斯顺眼给了他神格，然后哈迪斯的责任心又足够强烈，也就兢兢业业的当他这个冥王，平日里都没什么存在感。 甚至地面上大部分普通神明都没知道冥王哈迪斯到底长啥样的。 想想还有点儿小神秘？ 总而言之，最近除了沉迷工作就是致力于攻略乔泊尔塞福涅惜的哈迪斯收到宙斯的消息，心情有点不大好。 忧郁的冥王陛下坐在那里，撑着下巴看着乔惜刻木雕——由于在冥界实在过于无聊乔惜最近发展出了新爱好——发了一会儿呆，就问乔惜“我美丽的泊尔塞福涅，你也更喜欢地面上的风景吗？这样的爱丽舍不好吗？你不喜欢吗？” “e……爱丽舍很好，我很喜欢。” 乔惜首先肯定了一下哈迪斯称得上专程为自己建造的这个爱丽舍，斟酌了一下用词，他慢慢解释道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更喜欢，也更适合地面上自由且充满生气的生活。” 哈迪斯明亮的眼睛暗淡了一些，乔惜心里有点儿软。 ——这个神明，从某方面来说真的是很单纯啊。 而且他的灵魂颜色可以说是乔惜在这个世界遇见的一众神明中最纯粹的一个，这实在很让人喜欢。 哈迪斯默默的看着他，好半晌轻飘飘道“地面上你的母亲一直在寻找你，地面上因为德墨忒尔的离开而变得一片荒芜——你想要离开吗？” 乔惜回视着哈迪斯，眼睛眯了眯——虽然对方话是这么说的，但乔惜微妙的觉得哈迪斯其实并没有要真的放自己离开的意思。 所以说，是试探……？ 唔……这就比较有趣了。 乔惜下意识从身后抽出蝙蝠扇“刷”的一声打开挡住下半张脸，眼皮子微微向下垂了垂，心中的思绪尽数被遮挡起来。 不得不说，乔惜这样的姿态是哈迪斯从来没有见过的，并且……哈迪斯并不喜欢他这样子，因为，这样看起来原本无害又温柔的少年就莫名的有了攻击性。 哈迪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他也不自觉的垂下了眼睫，有些沉默。 这个世界的神明几乎都是那种非常健美阳光的美，其中哈迪斯就是个异类。 他总是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皮肤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性格也是沉默寡言，一双眼睛黑的似乎比塔尔塔洛斯还要深沉。 这会儿他这么垂下眼睛，漆黑的瞳仁被眼皮遮住一半，凌乱的卷发随着他微低头的动作滑落出来几丝，看着就带出些许忧郁且委屈的意味出来。 乔惜“……” ——这熟悉的负罪感是怎么回事儿？？？ 远方的不月神表示自己非常无辜。 咳。 鉴于这莫名的既视感，乔惜想了想，放下扇子十分耐心把哈迪斯当做夏目小朋友给他再次详细的解释了一波。 泊尔塞福涅的神格是春，神格自带了春之生气以及新生的力量，而冥界里却偏偏全是死气。 就像是你不能指望一朵需要阳光和养分的水仙花能在冥界里茁壮生长或是盛开是吧？ ——之所以用水仙花是因为哈迪斯所钟爱的花朵就是水仙花，这么举起例来能让哈迪斯更好的理解。 乔惜是这么想的，举了例子之后哈迪斯看起来也像是陷入了沉思。 如此甚好 哈迪斯这会儿心情有点儿复杂。 他能看得出来乔惜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在向自己解释，不带半点敷衍的那种。 ——正是因为眼前这少年解释的神情太过认真，让原本已经心里有所打算的哈迪斯突然觉得自己过于卑劣。 这样的卑劣竟让哈迪斯感觉自己已然配不上拥有少年这份诚挚的感情了。 ——尽管少年给予自己的感情并不是他最想要的爱情。 但是…… 但是啊…… 无论是何种感情，当他被人以最真挚的态度送出来的时候，就总是十分的令人心动。 ——这份感情，不是爱情，他也想要。 哈迪斯微抬了抬眼睫，对上少年清澈的眼睛，刚刚的想法就越发笃定起来。 他非常细微的轻轻翘了翘嘴角，抬手，修长纤细的指尖慢慢的碰触到少年的发丝，少年并没有闪躲，哈迪斯心里就软了软，最终将掌心落在了少年的头顶上。 “我明白了，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 他嘴角上的弧度渐渐的扩大“这一份信任，我可以给予吗？” 。 第二百二十六章 承受不来 乔惜弯着眼睛，愉悦的笑了起来 “当然，我的冥王陛下。” 这是约定。 乔惜十分真诚的笑了一下，视线微微一错，落在了哈迪斯带过来的东西上。 他眉梢一挑，好奇道“这是什么？” ——看起来似乎是比较眼熟的水果。 但问题是，冥界里居然还有这种外表看起来非常正常的植物/水果吗？ ——爱丽舍里的不算。 看见乔惜眼里的好奇，冥王陛下有点尴尬。 默了一下，他压低了声音回道“冥石榴。” 乔惜了然点头。 就说这东西看起来眼熟，原来是石榴。 ——乔惜很自然的将哈迪斯口中石榴的那个前缀当成了生长环境比如番茄之类。 不过乔惜不怎么喜欢吃石榴，因而只看了一眼就打算转移话题。 哈迪斯一看乔惜表情就知道他对冥界的事情或者说是忌讳一无所知。 原本哈迪斯今天将冥石榴带过来是想哄着乔惜吃下的——吃下冥界的食物就会永远的留在冥界——哈迪斯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但是…… 在乔惜开口说话之前，哈迪斯看着他道“吃下冥界的食物就会被永远的留在冥界。” “诶？” 乔惜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几乎是瞬间他便理解到了哈迪斯原本的打算，他看着哈迪斯，有些迟疑道“是这样吗？这个……原本是打算给我的吗？” 对上乔惜的眼睛，哈迪斯视线忍不住微微移开了一些，但他并没有否认，甚至还特别直接的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对，如果你吃下了这颗冥石榴那就永远不会理解冥界了。” “那么，为什么又说了出来？” “因为……” 哈迪斯注视着乔惜，微微笑了起来 “我已经将这份信任给予你了，不是吗？” 乔惜看着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哈迪斯为什么突然会改变了主意，但是这个约定他在心里已经承认。 “你说得对。” ———————————————— 在冥界待了不知名时间的乔惜终于有机会去地点上溜达放放风了。 分别时哈迪斯的眼睛里充满了忧郁——他身为冥王总是有许多工作要完成，身边其他的神明靠谱的自然要替他分担工作，不靠谱的…… 都已经不靠谱了还能指望个什么？ 于是在乔惜提出要去地面看看然后冥王陛下纠结了许久之后还是任由乔惜一个人离开了冥界。 乔惜并没有错过哈迪斯的眼神，但他并没有再次承诺或者保证什么。 ——已经约定好的事情他当然会遵守，以及冥王陛下这个样子其实有点有趣。 这大概是对被困在冥界这么长时间这一行为一点儿小小的报复吧。 咳。 又乔惜回到地面上时看到地面的情况也是有点惊呆。 说起来他的神职是春，他在地面上的时候地面上总是春暖花开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然后他被冥王抢了，他的妈德墨忒尔也无心自己的职业专心找孩子，结果这一段时间时间下来，地面上真是各种惨兮兮。 ——也怪不得宙斯坐不住了跑冥界找哈迪斯商讨了一番。 乔惜第一时间根据契约联系到了自家那几位刀剑男士，然后就更惊呆了。 任谁看着以往穿着向来虽则风格不同但整体而言都非常合适且优雅精致的刀剑付丧神们突然画风突变的换上颜色辣眼睛造型清奇的铠甲？制服？——乔惜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总之是非常的……和刀剑男士们画风不同的服装——都是要惊呆一下的。 于是乔惜这一呆，几位刀剑男士们便哭唧唧（大雾）围了过来。 好吧，哭唧唧的其实只有外表偏向女性、对女装似乎也有些特别爱好的乱藤四郎。 ——要说其他本丸的乱藤四郎乔惜也见过几个，就是没见过像他本丸这个这么毫无违和感的女装大佬。 以及——现在乱女装大佬藤四郎穿着一套看起来非常显身材但是设计又蜜汁鬼畜的铠甲朝着乔惜扑过来，乔惜二话不说就朝旁边撤了一步躲在了石切丸背后。 没扑到主人的乱藤四郎有点委屈，他噘了噘嘴巴，撒娇道“主人您终于回来了。” 乔惜从笑眯眯的石切丸身后探出头来，应了一声“是啊，我回来了。” ——想想自己这一趟还真是不容易啊。 但目前更重要的是 “你们的铠甲怎么回事？” ——他想说记忆里这群刀剑男士们审美都还不错啊。 以前的穿着就算画风千差万别但总归气质挺搭的，这会儿画风倒是统一了，然而这什么神仙风格，一眼看过去这冲击力一般人真是承受不住。 他这么问了，几个刀剑男士互相瞅着同伴的衣服，其实也觉得有点辣眼睛，但是整件事情怎么说呢，也算是阴差阳错，真要细说起来，那只能说是…… “说来话长啊……” 乔惜“……” 刀剑男士们眼看着恍惚陷入回忆中，乔惜嘴角抽了抽，特别想说一句“长话短说也可以。” 这不考虑到这群刀子精一脸复杂的表情，想来这一段时间应该过的比较精彩。 这么一想，乔惜就觉得听一听其实也是挺有趣……的吧。 事情是这样的。 当时乔惜被哈迪斯抢走了去了冥界，和刀剑男士们之间的契约都变得却隐若现，刀剑男士们当下心里就慌的一匹。 ——每个世界都丢一次审神者，这日子怕是不大行了。 还是陆奥守比较镇定。 他本来就是本丸里级别最高的那一批里的，当年本丸濒临暗堕时他也是身先士卒（大雾）率先提出解决办法的。 再加上他本体刀跟着原主人也算是见多识广，整体而言是一振智商在线情商在线的刃。 他冷静下来指挥着其他刃分头寻找审神者踪迹，然后就在某个林中仙女口中得知审神者被冥王殿下抢走了。 众刀剑“……” ——审神者跟冥界是有什么奇妙的不解之缘？？？ 咳。 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这地界，一众刀剑男士们人生地不熟想捞人都无从下手。 就在众刃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消息出现了。 “呐，你们听说了吗？泊尔塞福涅的母亲德墨忒尔不务正业到处找孩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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