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嫡女,腹黑王爷请接嫁 - xp1024.com
《嚣张嫡女,腹黑王爷请接嫁》


第1章 回府

阳春二月,碧天白云,燕子回巢。

“大小姐回府了!”

一别五年,宣平侯府的大小姐卫玉筱终于被接回来了。

宣平侯府外院,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天青色的车帘,陈旧的车舆。怎么看,都与华丽富贵的宣平侯府不相衬,像是一副上好的锦绣上多了一点污渍。

“恭迎大小姐回府,请小姐下车入轿。”

前来迎接的是现在的宣平侯夫人绮安郡主的奶嬷嬷徐嬷嬷,一个眼睛朝天上长的老虞婆,生了一副刻薄像。

徐嬷嬷横看竖看,都觉得这马车碍眼,言语中一点恭谨之色都无,甚至是极其不耐烦。

车帘掀起,出来了一个少女。约莫碧玉年华,鹅蛋脸,桃花眼,肤如玉脂,骨如冰瓷,灵秀不凡。梳着垂鬟分肖髻,头戴着一支白玉簪,看着极为素净。一身鹅黄色衣裙,披着狐裘,腰系环佩和香囊,手腕戴着白玉镯。

道是佳人独立,风姿绰约。

“徐嬷嬷。”

唇齿轻启,音色软糯婉约,语气温和。

徐嬷嬷有一丝的恍惚,眼前的这位仙女般的娇客,一点也看不出五年前蛮横嚣张的样子。

“难为大小姐还识得老婆子。”

不过,她可没忘绮安郡主的叮嘱,要好好杀一下卫玉筱的威风,让她受些苦头。不过看着卫玉筱现在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显然是不需要她再多做什么了,今朝与往昔终究是不同了。

龙游浅滩遭虾戏,落毛凤凰不如鸡。

徐嬷嬷老脸上鄙夷之色更深,一仰首,神色颇有些高高在上,阴阳怪气的道:“大小姐上轿吧,莫让老祖宗和夫人久等了。”

“嗯。”

卫玉筱颔首,脸上带着三分笑,被她的丫鬟扶着上了轿。哪怕徐嬷嬷如此不恭敬,她也没半点发怒的样子,软乎的就像面团子,能任人搓扁捏圆。

不由得,徐嬷嬷心中多了一抹高傲之感,也更加得意,卫玉筱她是大小姐又如何,现在看见她徐嬷嬷还不是得让她三分。

“哼,走吧!”

徐嬷嬷趾气高扬,比主子还像个主子。然而她老脸上的得意之色还没散去,骤然就换上了惊恐。

“啊!!!哎呦!”

在徐嬷嬷转身之际,干净整洁的的大院地上也不知道哪里多了一块小石子。徐嬷嬷高昂着头自是没看见,一脚踩了上去,脚下不稳,摔了个大马趴。

“徐嬷嬷!”

“徐嬷嬷!”

丫鬟小厮也被吓了一跳,争先恐后的去拉徐嬷嬷,除了卫玉筱的四个丫鬟和两个婆子,眼观鼻鼻观心,全目不斜视,没一人多看她一眼。

“这里今日是谁扫洒!”

徐嬷嬷铁青着脸,被人扶起来,自然也看见了那块小石子,就是那个石子让她摔了一个大马趴,出尽洋相,老脸都要丢光了!

“不知道。”

丫鬟们窃窃私语,也没人知晓这外院之事。

徐嬷嬷火气盈胸,又找不到罪魁祸首,眼一斜,火气就冲着卫玉筱的丫鬟们发了。

“你们这些贱蹄子!看见我摔倒了居然还冷眼旁观!真是有什么主子就养的什么狗,都是白眼狼丧门星!”

被怒火冲昏了头,也因卫玉筱刚刚的态度,直接让徐嬷嬷口不择言,什么话都敢说!

第2章 徐嬷嬷

“住口!”

卫玉筱轿边的丫鬟猛然抬眼,狠狠的盯着徐嬷嬷,冷喝一声。这一声竟然把徐嬷嬷给镇住了,回过神来,徐嬷嬷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红,跟变脸似的,可想她气成什么样的了。

“你还敢居然还敢顶嘴!大小姐不过是离京几年就把侯府的规矩忘了吗?今天就让我好好教教你规矩!”

说着,她枯瘦的手就抓住了刚刚那个丫鬟的手臂,狠狠地一揪。

“啊!”

惨叫的却不是丫鬟,而是徐嬷嬷。

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石子,击中了徐嬷嬷徐的胳膊,嬷嬷疼痛难耐,松了手,惨叫出声。

现场顿时混作一团。

“啊!是谁!是不是你这个小贱蹄子作的妖!”

徐嬷嬷顶着绮安郡主的名头威风作福,盯着曲莲的眼神好似要把她吃了一样,阴毒无比。说着,另一只手想再揪曲莲,手还没碰到曲莲,又是一粒石子,再度击中她的手,徐嬷嬷又一次惨叫出声。

“啊!”

惨叫声惊起了几只鸟雀。

按道理来说,这么大的声音,其他人应该早就过来了,但是,却没一个人过来,因为徐嬷嬷早就打过招呼了。无论他们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过来,这是绮安郡主的吩咐,徐嬷嬷她要好好杀一下大小姐的威风呢!听见徐嬷嬷的惨叫,他们也是暗暗咋舌,心道大小姐被徐嬷嬷打压的也太惨了,谁都不会料到是徐嬷嬷吃亏。

“卫玉筱,你果然是个丧门星!”

徐嬷嬷怨愤的看着卫玉筱轿子和她的丫鬟,后退好几步,牙齿都在打颤。

卫玉筱端坐在轿子中,眼神寒凉,不疾不徐,软软糯糯道:“徐嬷嬷,慎言。”

这话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助长了徐嬷嬷的嚣张气焰。

“大小姐莫不是忘了你是怎么离开的侯府!真是个不祥之人!所以你一回府侯府就出事了!”

这一刻,礼仪尊卑全都被徐嬷嬷置之于脑后,越说她腰杆子越挺,底气越足。因为她说的全都是事实!

当年,卫玉筱可是被当成老鼠一样被送出了京,灰溜溜的离开的!因为她是不祥之人!克死了自己的母亲!还克死了绮安郡主腹中还未出世的小世子!

卫玉筱的几个丫鬟婆子齐刷刷的色变,看着徐嬷嬷的神色极其不善,一人欲上前却被另一人拉住了。只听卫玉筱的声音从轿中传来,“芸香冬葵。”

“奴婢在,小姐有何吩咐?”

“掌嘴。”

轻飘飘的声音却让人悚然一惊,徐嬷嬷也高声道:“你敢!”

她不信卫玉筱敢动她,她可是绮安郡主的人!

实际上,芸香冬葵二人齐声道:“是,小姐!”

话音刚落,她二人就已经到了徐嬷嬷面前,两人冷冷一笑。徐嬷嬷只觉眼前一花,膝盖一疼,她就被冬葵押着面朝卫玉筱的轿子跪下了!地上石子还在,这猛然一跪,正巧跪在了三颗石子上,那些丫鬟小厮个个目瞪口呆,他们好像听见了骨头碎了的声音!

“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让徐嬷嬷面色扭曲,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了疼痛。她剧烈的挣扎起来,但是冬葵却按的稳稳的,徐嬷嬷动弹不得。

第3章 掌嘴

血色在徐嬷嬷膝盖蔓延开,地板细小的裂痕中间也蜿蜒着流出了鲜血。

“吵死了!”

芸香长的温温和和的,典型的南方小女模样,俊俏水灵。她蹙眉看着哭天抢地的徐嬷嬷,有些不满。然后从袖中拿出了早就备好的竹板,甜甜一笑,道:“所以你闭嘴!”

“啪!”

“啪!”

竹板朝徐嬷嬷老脸上招呼,两板子下来,徐嬷嬷就喊不出声来了。

“啪!”

“啪!”

……

“啪!”

整整二十板子,芸香一点也没留手,每一板子都用尽了力气,徐嬷嬷发髻散乱,她的脸已经是血肉模糊,牙齿都打落了数颗,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滴,徐嬷嬷整个人也都陷入半昏迷了。

冬葵一松手,徐嬷嬷就软倒在地,只见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小姐,打完了。”

芸香温温和和道,完全看不出刚刚的狠辣劲。

“嗯,那就走吧,莫让祖母和夫人等久了。”

卫玉筱脸上没有半分波动,徐嬷嬷的惨状不看她也知道。这只是开始罢了,当年有关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是。”

芸香几人齐声道,然后目光就落在了瑟瑟发抖的小厮和丫鬟身上。居然没一个人跑去报信,所有的小厮丫鬟都在,不过个个面色惨白,两股战战。

“走吧。”

芸香笑眯眯的道:“一定要把轿子抬稳哦。”

她顺手在徐嬷嬷的身上擦了擦竹板上的血迹,视觉冲击力太强了。

“是是!”

这些人头如捣蒜,虚浮的脚步立刻就平稳了,就算有别的心思也摁死不敢想了。

冬葵提着徐嬷嬷的领子,拖着她到了松鹤院,一路上血痕斑驳,格外的慎人。

松鹤院是老太太住的地方,也是侯府后院主院,走了不多时就到了。

小厮在松鹤院外停下,待卫玉筱下轿,得了恩准,逃也似的离开了。

“大小姐来了!”

松鹤院的丫鬟早就候着了,赶紧迎了上来。

这轿子是府中主子才能坐的,如今在侯府的几个女主子都在松鹤院内堂坐着,所以,这肯定就是今日回府的大小姐卫玉筱。

一众丫鬟来迎接她,看着倒是浩浩荡荡,声势蛮大。不过,卫玉筱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便进了正堂。

她是独身一人进去的,丫鬟婆子都被拦在了门外。

“老祖宗,夫人,大小姐来了。”

丫鬟的通禀让热热闹闹的正堂瞬时就冷了下来,一众人都不由自主的看着上首坐的老太太和左下首坐的中年美妇人,也就是绮安郡主,如今的宣平侯夫人。

老太太脸上的笑意已然消散的无影无踪,挥了挥手,让丫鬟下去了。

“孙女玉筱拜见祖母,给祖母请安。”

“快扶大小姐起来吧。”

开口的却不是老太太,而是绮安郡主。她笑意盈盈,看着真是温柔和善,不由得让人放下心防。

“谢夫人。”

卫玉筱也没矫情什么,就着丫鬟的手起身了。

“一路舟车劳顿,先去梳洗歇息吧。”

老太太耸拉着眼,混浊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卫玉筱一番,神色更不愉,大约是卫玉筱那张脸像极了旧人,让人厌恶。

绮安郡主好歹还装模作样,营造了一副亲厚的模样,而老太太一开口就让卫玉筱赶紧离开,连面子上也懒得遮掩。

她们这一家人,比陌生人还像是陌生人。

若是其他的小姐,被如此冷漠对待,指不定心里多难受呢。但卫玉筱会在乎吗?她不会。就像是这些人不喜欢她也一样,她也不喜欢宣平侯府的每一个人。

第4章 威慑

“谢祖母体恤,不过玉筱还有一事要请教祖母和夫人。”

卫玉筱敛了笑,神情郑重,让其他人也不由得郑重起来了。

“何事?”

老太太拨动佛珠的手指一顿,道。

“敢问祖母和夫人,恶奴欺主,辱骂主人,当如何?”

绮安郡主唇角微勾,看着卫玉筱的神色也带上了几分嘲弄。卫玉筱这些年学聪明了些,知道受委屈找人主持公道,知道服软了,看来是吃够了苦头,扬州的人把她调教的不错。

果真按照她的计划来告状了,只要她象征性的惩罚一下那几个小厮,之后卫玉筱还不得对她感激涕零,乖乖听她的话。

而显然绮安郡主还不知道徐嬷嬷的惨状,也被卫玉筱无害的表象迷惑了,才有了这样荒谬的想法。

总之卫玉筱在她心中的威胁性一降再降,绮安郡主越加的放心。

她便顺着卫玉筱的话道:“当然是轻则掌嘴鞭笞,重则杖责发买,那些个不守规矩的奴才,筱姐儿万不得把他们轻饶了去。”

“多谢夫人解惑。”

卫玉筱面色一松,重新露出了笑,她道:“那玉筱便没做错了。”

老太太和绮安郡主同时皱起了眉,绮安郡主道:“什么没做错?”

她盯着卫玉筱,心底突生了一丝不妙。

“去把芸香冬葵,和徐嬷嬷叫进来。”

卫玉筱言笑晏晏,吩咐了丫鬟,然后直视绮安郡主,毫不露怯,甜甜道:“见到她们,夫人你自然就知道了。”

徐嬷嬷!

绮安郡主脸上彻底没了笑意,看着卫玉筱的神色也变了变,道:“那就让她们进来吧。”

她倒要看看卫玉筱耍什么花招。

得了她的准许,小丫鬟麻利的出了屋子,去传唤芸香几人,不一会儿,几人就进来了,不过,走在前面的小丫鬟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绮安郡主蹙着细眉,往她身后看去,只见两个衣着相同的丫鬟拖着一个人,而拖着的那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徐嬷嬷。

“徐嬷嬷!”

接连几声惊呼,显然不止绮安郡主一人认出了那是徐嬷嬷,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认出了她。

“奴婢见过老祖宗,夫人。”

芸香冬葵像是约好了,同时丢开徐嬷嬷的手臂,任由她摔在地上,然后二人异口同声,给屋子里的主子请安。

这真是在绮安郡主左脸上抽了一巴掌后又在她右脸上抽了一巴掌。

“筱姐儿,我让徐嬷嬷来迎接你,可徐嬷嬷怎会受如此严重的伤?是谁伤了她!”

绮安郡主面如寒冰,蹙着眉,并未让芸香冬葵二人起身,看着卫玉筱,含着怒火质问道。

在她的意识中,虽然刚刚卫玉筱的言语有些古怪,可她依旧不认为卫玉筱有这么大胆子敢动她的人,但这并不妨碍她迁怒于卫玉筱。

“是我。”

卫玉筱毫不退让,看着绮安郡主的眼睛,无丝毫惧意,十分坦荡。

“放肆!”

绮安郡主美目大睁,一掌击在小案上,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就紧张起来。

“你为何要伤她?”

开口的却不是绮安郡主,而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太太。

“恶奴欺主,辱骂主人,轻则掌嘴鞭笞,重则杖责发买。”

卫玉筱面色不改,面对绮安郡主和老太太的审视依然镇定自若,脸上甚至露出了微笑,不疾不徐道:“这种不守规矩的奴才,玉筱只是按照府中规矩小小的惩戒了一番。”

她虽笑着,却令人遍体生寒。

第5章 及笄

屋中犹如一潭死水,淡淡的血腥味浮动在空气中,让屋子里丫鬟婆子都白了脸,个个敛声屏气,生怕这场风波牵扯到自己。

绮安郡主如同被扼住了脖颈般难以呼吸,她狠狠地瞪着卫玉筱,眼中的怒意令人胆战心惊,涂着蔻丹的手指紧紧的抓着扶手,尖利的指甲在扶手上都留下了道道划痕。

一个下人而已,但是却引得绮安郡主大动肝火,气成这副模样,当然是因为徐嬷嬷与她的关系不一般。这徐嬷嬷乃是她的奶嬷嬷,感情素来极好,平日里又很懂她的心思,所以绮安郡主也特别看重她,说她是绮安郡主的半个娘也不为过。

所以,卫玉筱拿她开刀,真是打蛇打到七寸上,太准了。看见徐嬷嬷现在的惨样子,估计绮安郡主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绮安郡主现在才发现她已经不知不觉的被卫玉筱下了套,此时她已经是进退维谷,前路后路都被卫玉筱堵死。

首先,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但卫玉筱身份摆在那里,她确确实实是宣平侯府嫡出的大小姐,惩罚一个触怒她的下人的权利还是有的。

再者,徐嬷嬷是什么人她很清楚,她吩咐了徐嬷嬷对卫玉筱做什么她自己心里也门儿清,所以她心虚,不敢问清楚,含糊着承认了徐嬷嬷的罪证。

以及,她会主动接卫玉筱回宣平侯府,是因为卫玉筱有大用处,所以卫玉筱不得有半点闪失,无论是名声还是其他的,都不能有差池。所以,她不仅无法发怒,还得料理卫玉筱惹出麻烦。偏偏这些卫玉筱还都不知道,但是她却有恃无恐,不自知的以此威胁到了她。

最后,她也实在没料到卫玉筱会敢直接对徐嬷嬷动手!没想到五年过去了,卫玉筱外表虽看起来学乖了,实际上却依然像那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

所以,她不仅不能责骂卫玉筱,还得承认她做的对,还要帮她处理剩下的烂摊子。

憋屈,实在是憋屈死了!

绮安郡主死死地盯着卫玉筱,而卫玉筱也看着她,眼眸清亮,一点也看不出她有那样狠辣的心肠,也无法让人相信是她让人将徐嬷嬷打的半死。绮安郡主眉头紧皱,压抑着怒火,她道:“卫玉筱,你很好!”

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滚出来的,任谁也明白绮安郡主这是气到了极点,是说的反话。偏偏卫玉筱面色不改,笑吟吟的。

她道:“谢夫人夸奖,玉筱愧不敢当。”

真不明白她是真没听懂绮安郡主的意思,还是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的。

绮安郡主眼角一抽,神情阴翳,刚维持好的表情又差点破裂。

她咬牙切齿道:“事情已了,你回去歇息吧。”

但是卫玉筱却一点都不急,她道:“谢夫人体恤,不过玉筱还有一件事情要告知祖母和夫人。”

绮安郡主再度皱起了眉,刚刚才缓过来了的气氛又陷入了凝滞。

“何事?”

这个时候,还是老太太稳得住,闭着眼问道,脸上不辨喜怒。

“祖母和夫人应该知晓,我昨年便已及笄。”

及笄。

老太太猛然睁开眼,对上了卫玉筱看着她的目光。

第6章 嫁妆

大周律令,原配夫人逝世,如有子女,其财产全归属于其子女,与夫家无关,若子女年幼,便由长辈保管,待成年后交由他们。如无子女,便十分之五归于夫家,十分之五归于娘家。

及笄即意味着成年,所以,宣平侯府也该把她娘亲的东西吐出来了!

卫玉筱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宣平侯府欠她娘亲的,欠她的,她会一样一样的拿回来!嫁妆只是第一个,还有……

“不过昨年我尚在扬州,也就未曾提这件事,但如今我已经回府,这件事情就不得不提起了。”

卫玉筱看着老太太道:“祖母,夫人,娘亲的嫁妆应该交给我了。”

她说的直白,没有半分遮掩。

明明白白的告诉老太太和绮安郡主她要她娘亲的嫁妆,这不是请求,而是通知一声。她的态度已经告诉了老太太和绮安郡主,嫁妆她必须要拿回来,没得商量的余地。

卫玉筱娘亲是齐鲁大族王氏的嫡长女王玥,当年王氏显赫一时,嫡长女出嫁时,真是百里红妆,当时盛景,不弱于一国公主出嫁,至今令无数女子艳羡。而这一桩婚约,也被传为佳话。

王玥的嫁妆,也令无数人眼红,其中自然包含了宣平侯府里这群吸血鬼。

当年,王玥是家世显赫的大家小姐,而卫玠虽是宣平侯,但与王氏相比,实在是渺小,桩婚姻,并不是门当户对。王氏家族很反对,但是向来聪慧的王玥却像是被卫玠灌了迷魂汤,非他不嫁。王氏家族最终拗不过王玥,便只能让王玥嫁给卫玠。不过,当时的王氏族长也就是王玥之父,被王玥伤透了心,在王玥嫁人时便与她断绝父女关系了。

可虽然如此,王玥的嫁妆依旧是极为庞大,王父终究是舍不得女儿受苦,私下补给了她许多嫁妆。

王玥是下嫁,只是因为那可笑至极的爱情,最后更因为她那可笑爱情葬送了王氏家族,她也被人暗害而死。

而宣平侯卫玠,居然还落得了痴情的名号,真是荒谬!

王玥是在卫玉筱十一岁之时去世的,而后卫玉筱便被以克父克母,天煞孤星的由头送去了扬州,至今已经五年了。而王玥那庞大的嫁妆,也顺其自然落在了宣平侯这群人手中。

所以说,宣平侯府能在短短十年就由一个末流的小侯府,成为跻身京城的几个顶级世家之列的庞然大物,是踩着王氏家族和王玥的尸骨及其嫁妆爬上去的。

如今卫玉筱名言要回王玥的嫁妆,无异于在她们身上割肉,老太太和绮安郡主岂会那么轻易的把嫁妆吐出来。

“你刚回府,此事不急,容后再说。”

老太太重新耸拉着眼皮,拨动了手中的佛珠,三言两语就想堵住卫玉筱的嘴,她又唤了婆子过来,吩咐道:“窦娘,去把前几日贵妃娘娘赐给府上几个姑娘的缎子和首饰给大小姐拿一份来。”

“是。”

窦娘应了一声,就带人去拿东西了,屋中压抑的空气似乎也因此而重新流动起来。

“筱姐儿,你为侯府大小姐,一举一动都代表了侯府的教养。这些年你为母守孝,苦了你了。不过如今孝期已除,也回来了,就该好好打扮打扮。如花似玉的年纪,穿的鲜亮些。贵妃娘娘赐的都是宫中的好东西,你拿去裁身衣裳,日后的衣裳份例也与你的妹妹一应相同。”

老太太这一席话是说给卫玉筱听的,也是说给绮安郡主的。

卫玉筱却油盐不进,死死的咬着嫁妆不松口,道:“谢祖母好意,玉筱心领,日后也定遵照祖母的吩咐。只是玉筱尚有一问,不知祖母这‘容后再说’是几时说?”

第7章 交锋

“筱姐儿莫不是担心老祖宗会私吞了姐姐嫁妆?”

绮安郡主冷着脸,盯着卫玉筱道。

屋中的香静静地烧着,香味渐渐的掩盖了血腥味,却让人闷的慌。

“玉筱不敢。”

卫玉筱从始至终都很冷静,一举一动也全让人挑不错来。

“玉筱自是相信祖母和夫人,这繁荣富贵的宣平侯府想必也是不会贪图我娘亲那点嫁妆。但是――”

她话音一转,道:“这些年一直是祖母和夫人替我保管那些嫁妆,费心费力,实在是辛劳。如今我既已回来了,便不能再劳烦祖母和夫人为管理那些嫁妆,不能再让你们费神,所以还是把嫁妆尽快交还于我吧。”

一段话把绮安郡主堵的哑口无言,卫玉筱她说的有理有据,一顶孝顺的大帽子扣下来,砸的人是眼冒金星,昏了头了。

绮安郡主张口就道:“可是你未曾学过管家,怎能轻率把嫁妆交给你,如果你给糟蹋了,那岂不是让姐姐在九泉下也不得安心。这件事不急,待过几日筱姐儿你随着管事嬷嬷学些日子再说。”

“这不劳夫人担心,玉筱不会管事,丫头婆子会就行了。而且,就算我把嫁妆都糟蹋完了,娘亲也不会怪我,因为这总好过落在了那些个狼心狗肺的畜牲手上。”

卫玉筱脸上依旧带着轻柔的笑意,看着绮安郡主,眼中的神色再干净不过了,难以置信“狼心狗肺”、“畜牲”这样明目张胆骂人的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而她骂的是哪些人,在座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不可。”

绮安郡主脸色刷的一下就黑了,终于扯下了和善的面皮,咬牙硬气道:“日后你总要嫁人,成为当家主母,那怎能依靠着管家婆子,你必须要学会管家。嫁妆的事情,你不必再提,等你什么时候学会管家了,再谈嫁妆之事!”

绮安郡主的话乍一看,好像百般都是为卫玉筱考虑,全为她着想,然而实际上呢,不过都是推诿之词罢了!就算是卫玉筱会管家,绮安郡主也会有别的理由搪塞。总之,她是不会轻易把嫁妆吐出来的。

屋中一时有些安静,卫玉筱脸上的笑已经没了影,长睫微垂,遮住了眼瞳中的幽深,看上去她就像是陷入了沉思一样。

旁人也不敢说话,都等着卫玉筱的反应。

过了有那么一会儿,卫玉筱才轻轻的叹了一声,然后朝绮安郡主颔首,道:“夫人言之有理,是玉筱短视了。那就劳烦夫人替我寻几个能干的管事嬷嬷,玉筱这里先行谢过夫人了。”

卫玉筱终于松口了,绮安郡主紧绷的面皮也松了几分,连带着看着卫玉筱也顺眼些。得意洋洋道:“你且放心,我定会给你寻几个‘能干的’管事嬷嬷教你。”

像是只斗胜的趾气高扬的公鸡。

“嗯。”

卫玉筱轻嗯一声,然后朝静默的老太太行了个万福,道:“祖母,玉筱告退。”

礼仪周全,让人挑不错来。

老太太依旧闭着眼,只不咸不淡道:“去吧。”

卫玉筱便唤了一旁充当背景板的芸香冬葵,离开了正堂。

她前脚刚走,后脚绮安郡主就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徐嬷嬷,神情有几分不愉,眼中明明白白写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她依旧吩咐道:“把她带下去吧,寻个大夫治一治。”

“是。”

“绮安,她既然已经回来,明日你便进宫去见贵妃娘娘吧。”

老太太睁开眼,对绮安郡主道。

“老祖宗放心,今早已经给娘娘递了牌子,明日去见娘娘即可。”

“那便好。”

老太太一扫眉间阴霾,脸上带上了笑,像尊慈祥的老佛爷。

“日后你们也都记住了,务必要‘好好’的伺候大小姐,未来的――瑞王妃娘娘。”

“是,夫人!”

屋子其他人也重新带上了笑,卫玉筱带来的压抑好像只是泡沫幻影,一切依旧。

这个繁荣昌盛的宣平侯府啊。

第8章 曾经明月在

卫玉筱一行自正堂出来,等待在院中的其他人赶紧围了上去,确认了卫玉筱完好无损,头发丝都没掉一根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走吧,回皎月阁。”

“是!”

松鹤院已经是内院了,距离皎月阁还是有些距离,但是卫玉筱便只能步行回皎月阁。

皎月阁是卫玉筱的闺阁,是她娘亲在世时亲手给她布置的,不知她离开五年,皎月阁现在光景如何。

很快她们就知道了。

破败。

只剩下了破败。

皎月阁虽名为阁,却是座大院子,正房厢房套房抱厦和小阁一应俱全,还有附带的小花园。

当年皎月阁一砖一瓦都是精雕细琢,美轮美奂,有广寒宫的别称。如今,杂草丛生,霸占了曾经百花的位置,只剩下斑驳。屋子里倒是干干净净,如同蝗虫过境般,被洗劫一清,贵重物件一件也不剩,留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上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宣平侯府……

“小姐,这……真是欺人太甚!”

脾气暴躁的芸香已经忍不住出声了。

“先收拾吧。”

“可……”

芸香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下去,在松鹤院她已经看明白了,她家小姐和宣平侯府之间的关系比她想的还要恶劣许多。

“等等,不用收拾了。”

卫玉筱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道:“他们来了。”

众人回头,看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领头的就是窦娘。看清他们带来的东西,芸香恍然大悟,明白了卫玉筱说她们不用收拾了是什么意思。

绮安郡主的又一个下马威。

“奴婢见过大小姐。”

“不必多礼。窦娘带这么多人来,所谓何事?”

卫玉筱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些下人手中拿的家伙是干什么的,她还不知道吗?

窦娘赶紧道:“还请大小姐恕罪,您去扬州五年之久,您的皎月阁也因此空置,被封了起来,等您回来再解封。前几日得知您将回来,夫人就命徐嬷嬷打开皎月阁,收拾打扫,迎接您归来。

但是可气那徐嬷嬷人老糊涂健忘,居然把这事给忘记了。所以,夫人才赶紧差了奴婢领了下人过来收拾皎月阁。”

窦娘姿态放的低的不能再低,继续道:“大小姐放心,徐嬷嬷犯下大错,夫人已经打发她回老家了,还望大小姐莫要再生气。”

“呵。”

卫玉筱冷笑一声,拢了拢披风,睨了窦娘一眼,慢条斯理道:“我就说呢,夫人怎么会忘记把皎月阁打扫干净,果真是小人作祟。”

大冷天的,窦娘却一身冷汗,更加恭谨了。

“去收拾吧。”

“是,大小姐!”

窦娘松了一口气,卫玉筱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这件事,她自己都没想到。所以赶紧吩咐这些人去收拾了,而她则又唤了一个丫鬟过来,拿着的赫然就是老太太给卫玉筱贵妃赏赐的东西。

“大小姐,您刚刚忘记拿的东西,老祖宗也让奴婢一同送过来了。”

“嗯。”

卫玉筱神情没半分波动,点点头表示知道,仅此而已。

窦娘却不敢吭声,依旧恭恭敬敬。

窦娘带来的人很多,都是些干净利索的好手,所以,抢在了日落前把一切收拾好了。

“大小姐,皎月阁缺的其他东西,明日一早就给您送来。”

“嗯。”

卫玉筱点点头,道:“今日辛苦你们了,商枝。”

商枝递了一个香囊给窦娘,笑道:“窦娘,这天怪冷的,你们去喝点热酒吧。”

掂量着香囊的重量,窦娘笑眯了眼,恭恭敬敬的告退,带着其他人高兴的离开了。

“小姐,您看中了她吗?”

第9章 博弈

窦娘一行一离开,皎月阁就冷清冷清了下来。

卫玉筱此行,只带了四个丫鬟,这都是她的心腹。丫鬟四人加上她自己五人,依旧显得冷清。

“嗯。”

卫玉筱回身进了屋子,也唤了她们进来。

“窦娘目前是最合适的人。”

卫玉筱看着她们几人,顺便把今日之事一一道来。

她今日一回府就打了徐嬷嬷,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宣平侯府把她驱逐到扬州五年不闻不问,现在突然接她回来,不过是因为了她现在有了利用价值而已。他们需要一个代替品,代替宣平侯府的“明珠”嫁给一个莽夫。

所以,为了让她“听话”,绮安郡主实在是煞费苦心,特意让徐嬷嬷来接引她,顺便想法子整她,好让她主动向绮安郡主诉苦,之后按照绮安郡主的安排,那她肯定对绮安郡主感恩戴德。

而后再看见之前那般的皎月阁,定然怒火中烧,这时候只要再来人解释一番,把罪责推诿到一个下人身上,把绮安郡主摘得一干二净,她肯定又得对绮安郡主加上些好感。

再之后,绮安郡主再给她扔几个糖衣炮弹,她估计亲娘都不知道是谁了,肯定对绮安郡主言听计从,代嫁也就顺其自然了。

绮安郡主想的挺美的。

可惜,以上,卫玉筱早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从一开始,卫玉筱就占据了主动,无论是打徐嬷嬷,还是松鹤院里故意把徐嬷嬷拖进正堂,都是她故意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嫁妆。

但是之后她轻易松口,不过是她知道,要想拿回嫁妆,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所以她见好就收。她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她要拿回嫁妆。之后,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

所以,绮安郡主最后洋洋得意,觉得卫玉筱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不知究竟谁才是棋子。

这场博弈,绮安郡主输的不能再输了。

“整个宣平侯府中,能同时得她们二人器重的人唯有窦娘。”

卫玉筱眼含深色,道:“也就只有通过她,后边的事情才更好办。”

至于什么时候事情,天知地知,她们知。

“所以,日后你们便多加注意一下她。”

“是,小姐。”

几人齐声应道。

夜色渐深,外面却刮起了冷风。

“今日累了一天了,你们快去歇息吧。”

卫玉筱与几人感情甚笃,她自己也没那么多规矩,大多数事都是自己做,也没让丫鬟守过夜,所以便遣她们去休息了。

丫鬟们也不矫情,便告退回她们的屋子。结果才一开门,几人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下雪了!”

“小姐!竟然下雪了!”

此时已是二月伊始,居然下雪了!

连卫玉筱也有些惊诧,披了厚实披风出门。只见漆黑的天幕洋洋洒洒的抛下洁白的雪花,伴着冷风,飞旋不停。短短时间,地上,房顶已经铺了一层洁白。

“下雪了。”

看着夜雪,卫玉筱神情有些怅然,她许多年都没见过二月雪了。

突兀的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事,她摸了摸手腕戴着的玉镯,神色温柔了许多。她不知道,暗处有一双墨眸,同样如此温柔的注视着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好吗?

一夜风雪,掩藏了许多秘密。

第10章 挂羊头卖狗肉

第二日一早,绮安郡主就差人将皎月阁还差的东西送来了。折腾了一日,才勉强恢复了皎月阁那么一两分的风光。

第三日,几位管事嬷嬷也被送来了。

“奴婢拜见大小姐,给大小姐请安。”

卫玉筱看着这四人,脸上带上了三分笑意,没想到绮安郡主倒是利索,这么快就将人给送来了,“两位嬷嬷快请起。”

“谢大小姐。”

这四个嬷嬷看起来都是四十少许,穿着的衣物也比普通的丫鬟婆子好上不少。

“你们四人各姓什名谁,之前又在哪里当值?”

“奴婢贺氏,一直跟随夫人协理府中庶物。”

呦,卫玉筱眉梢微挑,没想到绮安郡主竟然把自己身边得力的管事嬷嬷送来了,还真的是看得起她。

“奴婢吴氏,是府库的管事。”

“奴婢金氏,玉兰苑的教养嬷嬷。”

“教养嬷嬷?”

卫玉筱眉头一蹙,将她上下一扫,不咸不淡道:“我要的是管事,你一个教养嬷嬷来做甚?”

“回大小姐,夫人念您刚从扬州回来,怕您对府中的礼仪规矩不清楚,特让奴婢与曹嬷嬷来教导大小姐。”

金氏打扮的一丝不苟,板着脸,一板一眼说道,古板之气从她骨子里溢出来了,但是她对卫玉筱倒是挺恭敬的。

“你也是教养嬷嬷?”

“回大小姐,奴婢曹氏,也是玉兰苑的教养嬷嬷。”

她与金氏一模一样,如同复刻,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她长的比金氏壮硕多了。

卫玉筱看着恭敬的四人,冷笑一声,她就知道绮安郡主不可能轻易地咽下那口气,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教养嬷嬷,好的很!打着管事嬷嬷的幌子,实则是使这两个教养嬷嬷过来。软的不行准备来硬得吗?又想如同五年前那样,用所谓的教导,让她学“规矩”。

绮安!

指甲无意识的掐进了手心,疼痛将她从回忆中拉出来了,但是眼中的仇恨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呵,那二位想要怎么教导我啊?”

卫玉筱往后一靠,倚着软垫,面覆寒霜,冷冷的看着金氏和曹氏。

“夫人吩咐了,小姐要先从基本的礼仪学起。”

金氏站的笔直,面上依然恭谦。然后她抬眼看见卫玉筱现在的姿势,立刻皱起了眉,道:“大小姐,您这个动作便使不得,有失您贵女的身份。”

“您是侯府的大小姐,一举一动都代表了侯府颜面。所谓站有站姿,坐有坐姿,切不可如您现在这般……这般放浪形骸,不拘礼数。”

她微微欠身,自觉的说的还算是委婉,她打心眼里是瞧不上卫玉筱这一副没规矩的样子。

卫玉筱微微抬颚,看着她,满眼讥诮,道:“金嬷嬷可知你现在站的这是什么地方?”

“这……自然是宣平侯府。”

金氏摸被卫玉筱的话问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拿不准她的意思,心中那么一计较,才掂量着回道。

“呵。”

卫玉筱嗤笑一声,道:“芸香,告诉她,这是哪里?”

“是,小姐。”

芸香甜甜一笑,一字一顿对金氏说道:“金嬷嬷,这是皎月阁。”

金氏悚然一惊,抬头撞进了卫玉筱冰寒的眸中,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

第11章 立威

皎月阁。

这里是皎月阁,是卫玉筱的地盘。

“是,芸香姑娘说的是,是奴婢不会说话,这里是大小姐的皎月阁。”

不可急功近利,意识到这一点,金氏立马腆着老脸赔笑,倒是让人不好再怪罪她了。

芸香秀气的眉头一皱,这金氏果然难缠。

“既然现在知道这是皎月阁了,那就得按我皎月阁的规矩来。若是谁不满,尽可以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我皎月阁庙小,容不下大佛。”

卫玉筱倒是未曾计较那么多,此时她的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又恢复成平日里温温和和的模样。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棂,撒在了坐在窗边卫玉筱的身上,如同一层金色薄晕,让她多了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

“是。”

四个人齐声应道,卫玉筱这话不仅是敲打金氏,也是杀鸡儆猴,警告她们四人。而金氏被敲打了一下,现在倒是老老实实的了。至于那个曹嬷嬷,从一开始就本分老实,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

“贺嬷嬷,你且说说日后的安排。”

“是,大小姐。”

卫玉筱刚刚确实是有杀鸡儆猴之意,贺嬷嬷就算有再多的心思,此时也歇了些。她老老实实道:“大小姐您是初接触庶务,当从最简单的学起。先跟着奴婢熟悉处理庶务一段时间,之后您再亲自接手。”

“哦,那贺嬷嬷所说的一段时间是多久?”

卫玉筱语气轻松,脸上甚至带了几分笑意,不自觉的就让贺氏放松了,把绮安郡主要她说的时间说出来了。

“大抵是两个月。”

“两个月?”

卫玉筱眸中一寒,绮安郡主这一招够狠啊,是想拖到她卫玉筱出嫁吗?然后顺理成章这事便不了了之了。嫁妆最后还是攥在她手中,真是好算计。

“那贺嬷嬷估计我要多久才能学会管家?”

“回大小姐,管家乃是大事,多则三四年,少则两年。不过大小姐钟灵毓秀,聪慧不凡,想必一年时间足矣。还请大小姐莫要心急,得一步一步的来。”

既恭维了她,又拖延了时间,一石二鸟。卫玉筱都想给贺氏鼓个掌了,不愧是协理绮安郡主处理庶务的嬷嬷,做的滴水不漏。全打着为她好的旗帜,处处都是为她考虑,如果她再有一丁点不满意,那都是不识好人心,辜负了绮安郡主的一片心意。

呵。这还真把她当成了傻子。

“吴嬷嬷也是这般安排的是吗?”

“回大小姐,是如此。”

卫玉筱笑着点点头,然后把目光落在了金氏和曹氏身上。

“金嬷嬷,曹嬷嬷,你们又是如何安排的,基本礼仪又要教多久呢?”

“回大小姐,您天资聪颖,想必一个月,不,半个月就足矣。”

金氏斟酌再三,才谄媚道,一张脸上满满的都是讨好。

卫玉筱沉默了下来,屋中的气氛也跟着变得沉凝了,连带着四人也紧张起来,就怕卫玉筱会不满。

约莫过了一刻,四人额上已经布上了一层汗渍,才听卫玉筱不急不缓的开口,打破了一室寂静。

“既然如此,那之后就有劳几位嬷嬷了。”

顿时,几人的心都落地了,齐齐长舒一口气。

看着她们轻松的神情,卫玉筱只是微微一笑,单纯而无害。

来日方长。

第12章 谣言

“她当真如此说道?”

入夜,主院依旧灯火通明。

“奴婢不敢有一言欺骗夫人。”

绮安郡主取下了耳环,然后随手拿了一支银簪子,递给贺氏,笑道:“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谢夫人!”

贺氏眉开眼笑的接过簪子,福了福身,奉承道:“大小姐终究只是个有几分脾气的丫头片子,量她也成不了气候,夫人尽可放心。”

“嗯,你去吧。好好的伺候大小姐。”

贺氏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贺氏笑眯眯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一掌拍在了梳妆台上,怒不可遏。

“好个卫玉筱,真是不知好歹!”

“夫人莫气,她不过也就逞几分威风罢了,后来还不是服软了。”

丫鬟忙道,心里也是对卫玉筱很看不上的,连带着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轻蔑。她的安慰到底是令绮安郡主的怒气散了些。

“是矣,且再忍她一些日子。”

绮安郡主冷冷一笑,镜子中的倒影有些模糊,看着着实有些阴森恐怖。

“怜儿,霏姐儿再过几日回府,都安排好了吗?”

“夫人放心,窦娘和贺嬷嬷早就安排好了。”

“嗯,那便好。”

绮安郡主总算满意了几分,卫玉筱?那只是给她女儿铺路的一颗棋子而已,实在是值不得她伤神。

与绮安郡主屋子里不同,卫玉筱这屋子里实在是清冷,丫鬟们都被卫玉筱赶下去休息了,偌大的屋子只剩下了一人一灯。

她坐在案前,提着笔,怔怔的盯着信纸,却迟迟不下笔。

待她回过神来,墨汁都滴到了纸上,留下一大片污渍。

“唉……罢了,不过是庸人自扰,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想。”

卫玉筱搁下笔,痴痴道。一抹哀伤划过眼眸,拧眉不展,眉眼间似乎含着化不开的哀愁。此时她像是卸去了防御的刺猬,展露出了脆弱的一面。灯光烛影,身形单薄的令人心疼,仿若天地间,只余下她孑然一人,形单影只。

灯火朦胧,谁解心中愁。

五日后,丫鬟匆匆闯进主院,大呼小叫,没了半点规矩。

“夫人,大事不好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绮安郡主蹙着眉,满脸不悦,看着气喘吁吁的丫鬟,斥道:“你刚刚不是上街去吗了,何事如此慌张?”

若不是她是她身边的丫鬟,绮安郡主可不会这么好脸色。

“夫人,今日全京城都在传,都在传您苛待大小姐,霸占大小姐生母嫁妆!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您让人虐待大小姐,大小姐已经卧病不起好几日了,而您还不给她请大夫,还是大小姐的丫鬟悄悄出府替大小姐抓药!大小姐已经要不行了!”

“什么!”

绮安郡主先是一懵,反应过来便是大怒,她道:“放肆,何人肆意传播谣言,不要脑袋了吗!怜儿,你是何处听来的这些谣言?”

“回夫人,奴婢是听胭脂铺的伙计说的。奴婢开始还不信,后来奴婢又去其他地方打听了,才发现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京城!奴婢这才赶紧回来禀报您。夫人,如今这,这可如何是好?”

“怜儿,老爷下朝应该已经回来了,你快去请老爷过来!”

绮安郡主此时已经知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了,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要整宣平侯府,故意要整她。

“不必了。”

一道男声从屏风后传来,同时,一个身着朱色官服的人从屏风后过来了。

第13章 所谓的父亲

“夫君,你来了!”

那人年不过四十,剑眉星目,蓄着美髯,长身玉立,透着儒雅之气。他就是宣平侯卫玠,今上面前的红人,任礼部侍郎。

“嗯。”

卫玠颔首,行至绮安郡主面前,道:“夫人已知晓那些传言了。”

“夫君也知道了?”

“是啊,今日早朝,王御史上奏弹劾于我,我才知府中居然出了这种事情。”

卫玠说的波澜不惊,却让绮安郡主听得心惊肉跳。她急忙道:“什么!又是王仲林那厮!夫君,那今上可曾……”

“无事,别担心。今上圣明,已经知晓这不过是流言。”

卫玠拍了拍绮安郡主的手,微笑道。

“那便好。”

绮安郡主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下来,但是卫玠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心提了起来。

“但是,今上怕是觉得那逆女名声有碍,婚约一事……”

今上虽不喜瑞王,但是瑞王毕竟是亲子,又立下功勋,就是为了皇室的面子,瑞王妃的人选也不能轻率。加之,之前瑞王亲自求娶,他们偷梁换柱本就是站不住脚,如今,这更是平添了许多阻碍。

“什么?!”

“夫人莫急,此事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相比绮安郡主的手足无措,卫玠却微微一笑,道:“福祸相依,此事正好让那逆女正名,之后的事便能顺理成章。”

“夫君的意思是……”

绮安郡主有些不解,蹙着眉,不明白卫玠的意思。

“雪消梅绽,府中的梅花开了,此时举办赏梅宴,一为赏梅,二则是为了给那逆女正名,破了那谣言,一举二得,岂不美哉。”

“夫君妙计!”

绮安郡主眼睛亮了,喜上眉梢,道:“我这就差怜儿装备花贴。”

“对了,夫君,你可要去见见她。她回来这么久了,富贵说你一次也没见她?”

卫玉筱回府这么久,也并非没去拜见卫玠,但是全被卫玠借口避开了。以至于,这几日了,卫玠与卫玉筱一面都没见过。

“哼!”

卫玠脸色一黑,不悦道:“此话休提,那逆女才回府就惹出这些事情来,可见真是不祥。见她作何?不过――”

他话音一转,又道:“这一次惹了这么大的事,劳烦夫人你派几个丫头去看看便是,就说我公务繁忙,没空见她。”

绮安郡主巴不得卫玠与卫玉筱离心,对于卫玠对卫玉筱的厌恶,她自是乐的合不拢嘴,笑着安排下去了。

亲父女闹成这样,也是世间奇闻。

与此同时,皎月阁中却被阴云笼罩,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几个丫鬟也是满脸写满了焦灼与担忧。

卫玉筱的寝室布置的很冷清,稀稀疏疏的摆着几样不值钱的东西。窗户紧闭着,哪怕是点着熏香,也压不住浓郁的药味。

床铺上躺着一位少女,面容苍白,病气萦绕在眉间,黛眉紧蹙着,哪怕是睡着了,她也不曾睡的安稳过。清减许多,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商枝端着一碗药进来,三两步行至床榻边,看着虚弱的卫玉筱,眼眶微红。压低了声音对一直守着卫玉筱的芸香道:“芸香,药来了。小姐还是没醒吗?”

“刚刚小姐清醒了一会儿,现在又睡过去了。”

芸香双眼红肿,声音有点嘶哑,都带着鼻音,显然是刚刚哭过。

第14章 狠人

商枝叹了口气,道:“你一夜没合眼了,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小姐便是。”

“我不累。”

芸香摇了摇头,固执的要守着卫玉筱。

商枝知晓她劝不动芸香,再度叹了口气,端着药,道:“那你把小姐扶起来,她该喝药了。”

芸香低声应了一声,然后扶起了卫玉筱。短短五日,卫玉筱就消瘦这么多,芸香眼圈一红,眼中又泛起了泪光。

“咳咳……”

许是喝了药,卫玉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小姐!”

“您醒了!”

“咳咳,现在什么时辰了……”

卫玉筱还很虚弱,神情萎靡,只能依靠着芸香。

“未时了,小姐。”

“未时……”

卫玉筱微微一合眼,估算了一下时间,道:“那卫玠应该已经下朝了。主院那里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还没有。”

“扶我起来。芸香,帮我梳洗打扮,我要去见卫玠。”

“不可,小姐,您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商枝才替她把完脉,卫玉筱现在身子极其虚弱,现在就该好好将养,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我没事。”

卫玉筱坐直了身体,脸色却越发的苍白,鬓角已见汗渍。纵使如此,卫玉筱还是坚持着起身梳洗。

“梳洗吧,莫让之前的一番布置白费。”

她这一次病是真的病了,至于怎么病的,还真如同谣言所说,全拜绮安郡主所赐。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欺软怕硬的小人。

教养嬷嬷金氏和曹氏,许是那日被她给吓住了,安分了些,但是,随着卫玉筱对她们的容忍,她们说什么,卫玉筱都会黑着脸做,这一切只是因为她迫切的想要达到绮安郡主的要求,拿回嫁妆。

卫玉筱的容忍这反倒是让她们觉得她们拿捏住了卫玉筱命脉,加之绮安郡主之前对她们的吩咐。所以后来几日,她们行事越发的放肆大胆了,对卫玉筱也没了什么顾忌,越加的严苛。最终,不过两日,卫玉筱真的就病倒了。

在这其中,还有贺氏煽风点火,在她眼中,卫玉筱只是个逞一时威风的丫头而已,还不是任她们拿捏。这样的错觉,大抵是卫玉筱之前轻轻放过金氏给她留下的印象吧。

至于那个吴嬷嬷,倒是安分守己,只做她该做的,对待卫玉筱也是不变的恭敬。

所以,传言绮安郡主苛待她是真的。而不给她请医师,也是真的。

因为金氏曹氏以及贺氏吴氏,在卫玉筱病后就被冬葵给绑了关起来了,所以宣平侯府所有人都认为卫玉筱根本没有病,绮安郡主也就不会让人去给她请大夫。

这其中,卫玉筱仅仅是做了两件事,一是不作为,任由金氏几人爬到了她头上,二是把这些事情传出去。

仅此而已。

谣言并非全是谣言,八成真,两成假,真真假假,谁能看的清楚。

卫玉筱她够狠,未达目的,对自己都能狠下心来。

“是。”

商枝终究还是没阻止卫玉筱,沉默着与芸香给她梳洗打扮。

梳洗打扮,涂抹了些胭脂之后,卫玉筱看起来气色好多了。穿着绒衣,披着狐裘,病弱的气息减了一大半,远远的看着,倒是如平时一般无二。

卫玉筱看着镜中自己模糊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心底有些发堵,但是最终都化作了一声叹息,再睁开眼,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澈。

“走吧,去主院,去,见见我的――父亲。”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人能听清楚。

第15章 血脉至亲

“爷,瑞王爷车與朝侯府来了。”

这厢卫玠刚刚出了院门,小厮就急步匆匆来报。

卫玠眉头一皱,脸上有丝不耐,显然一国王爷大驾光临,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然而更让他不高兴的事情还在后边。

“父亲!”

才抬步走了几步路,一道软糯糯的女声声音在身后响起,很是陌生。卫玠回身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俏生生的丫头。再仔细看她的容颜,卫玠猛然愣住了。

“爷,是大小姐。”

富贵低声提醒道,卫玠与卫玉筱五年不见,想必已经忘记卫玉筱是何模样了。

卫玉筱朝卫玠快步走来,卫玠本该迈步离开的脚却像是生了根,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卫玉筱走到了面前。

“父亲……玉筱给父亲请安。”

卫玉筱屈膝行了一个大礼,起身抬起头,眼眶微红。

卫玠心中的不耐烦和厌恶,直到看见卫玉筱的那一刹那,忽然就淡去了,心底恍然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一眨眼,当年那个小丫头,已经成长为一个娉婷少女了。

卫玉筱的容貌三分肖似其母王玥,四分肖似卫玠,王玥与卫玠皆是容色出彩之人,卫玉筱自然也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嗯。”

卫玠冷漠的脸缓和了许多,原本许多念头都悄然改变了。他道:“怎么过来了,来寻我何事?”

“父亲,玉筱……玉筱只是想见见父亲您。”

卫玉筱看着卫玠,眼中悄然泛起了泪花。她的脸色很难看,哪怕是敷着胭脂,也遮不住憔悴。

“回府这几日可还习惯?”

卫玠那一刹那有千般言语想要问问卫玉筱,但是这话到了嘴边转了一圈,只干巴巴的说出了这么一句。

“爷,瑞王爷已经到前门了!”

卫玉筱还没开口,一名灰衣小厮急步匆匆跑来,低声对卫玠道。

“回去吧。”

时间已经耽误不得,卫玠哪怕再看不上瑞王,也不能失了礼数。

“对了,几日后的花会,你好好准备。”

说完,卫玠便转身离开,只留给了卫玉筱一个背影。

“咳咳……”

卫玉筱压抑的咳嗽,她紧紧的捂住了嘴,只发出了低低的声音。

“小姐!”

“回去、回去再说……”

卫玉筱身子已然受不住,借着商枝和芸香二人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立。

不敢再耽搁,两人赶紧带着卫玉筱回了皎月阁。又服下了药,情况才好些了。

“花会……绮安又想干什么?”

卫玉筱脸色依旧还有些苍白,倚靠着靠枕,思索着今日之事。

“怕是因为这次的谣言。”

芸香眉头一拧,道:“她盯着您的婚事,许是想借着花会……”

余下的话,不说出来也明白。

“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商枝也蹙紧了眉头,她们费了这么大功夫,才让此事传遍京城,难道就让绮安这么轻松的破了这局吗?

卫玉筱垂睫不语,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过了有一会儿,卫玉筱才开口道:“勿要着急,既然她要办花会,那就让她办,就是不知道最后谁才是赢家了。

倒是让我极为好奇的是他今日的反应,为何会如此反常……”

这个他自然是指卫玠,卫玉筱面露冷笑。所谓的血脉至亲,在他眼中也只不过是能换权势的东西罢了。但是今日,她竟然在卫玠眼中看见了几丝对她的关怀。

真像个笑话。

第16章 风雨欲来

今日她去寻卫玠,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也不是为了表示她是个孝顺女儿。而是为了让卫玠更加确信她并没有病,也是为了探一探卫玠如今对她的态度。

倒是不曾想卫玠居然转变了态度,实在是出乎她所料。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小姐,她会不会是想……哄骗您?好让您日后心甘情愿的嫁给那位。”

芸香紧皱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她对卫玠是一丝好感也没有,所以对卫玠突然对卫玉筱展露的关怀,芸香不由得阴谋论了,实在是卫玠此人绝不可信,难道他真的想起了卫玉筱是他血脉相连的女儿吗?笑话!

芸香自幼便跟着卫玉筱,宣平侯府中的事情她知道的很清楚。六年前,卫玠确实是个慈父,只是那全都是假象罢了,六年前王氏一倒,卫玠立刻就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卫玉筱也从被他捧在手心的明珠变成了被他所厌弃的女儿。

有的人,长了一颗烂心,是不可能做什么好事的。相信卫玠还不如相信明早太阳从西边升起。所以卫玠一定是有所图谋,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盯着卫玉筱的婚约。

“小姐,您可千万不要相信他!”

芸香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赶紧道。

日照偏西,昏黄的阳光斜穿过窗棂,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卫玉筱低低的咳嗽了几声,却弯起了眉,唇畔挂上了笑,她道:“不必担心,我都知晓。我也不会再相信他。”

她不会再相信宣平侯府中任何一个人。

“我今日看见府中梅花开了,想必赏梅花会就在这几日了,现在我们什么都不必做,静观其变。”

“是。”

当天晚上她们就知道后日绮安郡主举办赏梅宴,是绮安郡主的丫鬟怜儿过来告知卫玉筱的,还送来了那日卫玉筱要穿戴的东西。

“这些都是夫人亲自给大小姐您挑选的,后日是大日子,京城里的名流小姐,各家夫人都会来侯府赏梅。夫人叮嘱大小姐一定要谨守礼仪,万不可污了侯府的名声。

此外,奴婢要多嘴一句。您是宣平侯府的小姐,与宣平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您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大小姐您要心里有谱。”

怜儿端着架子,并未仔细打量卫玉筱,训话似的把绮安郡主交代的话说完。也不管卫玉筱是什么脸色,轻蔑道:“明日大小姐便好好准备吧,奴婢告退。”

怜儿一走,芸香就道:“小姐,这些东西如何处置?”

卫玉筱看了一眼送来的东西,冷笑一声,道:“还真舍得。”

为了营造她绮安对先夫人之女的疼爱,绮安让怜儿送来的衣裳和首饰都是顶好的,绮安郡主这一次怕是心疼死了。

“既然她舍得,那咱们就收好了,别让她的‘好意’白费。”

绮安想要装成善人,那便让她装。

这次赏梅宴究竟是破了谣言,再次彰显了绮安善良的形象,还是坐实了绮安欺压先夫人之女,谋夺其嫁妆的恶行,谁也不知道。反正,卫玉筱她也期待的很呢。

一日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赏梅宴。

第17章 梅花宴

宣平侯府的梅不是凌雪寒梅,而是雪后春梅。这日,天公作美,春光明媚,春梅怒放,是个赏梅的好日子。

宣平侯府在京城中是属于上流世家,所以赏梅宴上来的人多是达官显贵,名流小姐。她们或是三两成群,赏梅作画,吟诗作赋,是梅花林中一道道亮丽的风景。

作为主家,绮安郡主此时正在亭子中陪着几位贵客,说话间,怜儿进来禀报。

”夫人,大小姐来了。”

正式开宴前,大小姐卫玉筱才姗姗来迟。

京城的圈子里并没有什么秘密,卫玉筱前些日子回府,这些人自然也知道,她们也知道今日的赏梅宴究竟是为什么。所以她们对消失在京城圈子中五年的大小姐卫玉筱也是抱有了很大的好奇。

”可算来了。”

随着绮安郡主的话语,一个娉婷少女进来了。

约莫碧玉年华,鹅蛋脸,桃花眼,摸样标志,气色却不好,脸色苍白,眉间盘桓着一股病气,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她梳着垂鬟分肖髻,头戴凤簪,颈项戴着华丽的璎珞项圈,这些东西都是顶好的东西,但是卫玉筱佩戴着却愈加的衬得卫玉筱瘦弱,压不住这些。一身粉色衣裙,衣料是上等的锦缎,做工细致讲究。但是,卫玉筱穿着却很不合身,这衣服明显大了,似乎是别人的衣物。

这就有意思了。

绮安郡主一向以善良仁慈标榜自己,并且今日还是为了澄清前些日子的谣言,但是卫玉筱现在这副模样,反倒是坐实了流言。

绮安郡主比谁都惊讶卫玉筱现在这副病歪歪的模样,更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卫玉筱的意图。

”玉筱给夫人请安。“

卫玉筱进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弱声弱气的给绮安郡主请安,眼中写满了对绮安郡主的惧怕,行为举止,哪有一个大家小姐的风范,比一介庶女还不堪。

”玉筱来迟,请夫人责罚。“

短短两句话,在场的人看绮安郡主的眼神都变了。若说绮安郡主没有对卫玉筱做什么,她们是不信的,看来流言并不是流言。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什么责怪不责怪的。今日看你气色还是不好,可见前些日子风寒还未愈。昨日看着已经大好,今日怎么又严重了。唉,病了这些日子,你清瘦了不少,连新做的衣裳都不合身了。改日让如意锦绣的钱师傅再给你裁剪几身衣服。”

绮安郡主看着卫玉筱,满脸亲切,然后无奈的笑着对亭中的各位夫人说:”说来也不怕让你们笑话,筱姐儿都是要嫁人的人了却还是孩子心性。她初回京城夜里便落了大雪,第二日看见满院的雪,就拉上丫鬟要玩雪。她自小身子弱,这不,就染了风寒。

说起来,前些日子还有些人借此事散播谣言,说是我苛待她,实在是荒谬。我虽不是她生母,但是对于筱姐儿我是视如己出,怎舍得对她有丝毫不好。那些人目的就是要离间我与筱姐儿,实在是可恶。幸好在座的诸位姐妹都了解我,定然不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也借今日,正好澄清了那谣言。“

三言两语,绮安郡主就把卫玉筱现在这个样子给她带来的危机化解,顺带把谣言也给解释了,一箭双雕。

老狐狸。

第18章 英雄救美

“不,我、我没有……”

卫玉筱的声音细若蚊蝇,但是在安静的亭中还是能让她们都听清楚。

“哈哈,筱姐儿这是害羞了。玩雪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反倒是你的赤子之心难得。只是这以后啊得稳重些才是。”

绮安郡主打趣道,那一副亲热的样子,似乎真是把卫玉筱当成她亲女儿一般。

“原来如此。”

一时间,亭中的夫人纷纷抬眼仔细打量卫玉筱,如出一辙的露出了恍然的表情。显然,这些人都接受了绮安的说辞。实际上,这些夫人们根本不在乎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她们在乎的,只是绮安郡主的一个说的过去的解释即可。

以宣平侯府如今的地位,京城中谁都卖他几分面子。

卫玉筱把这一切都纳进了眼底,心中冷笑,这就是权势啊。

“既然大小姐伤寒尚未痊愈,就早些回去吧,莫再受了寒,加重了病情。”

开口的是与绮安郡主交好的吏部侍郎夫人苏夫人,卫玉筱多年前见过她,对她的印象很深,只因为,当年是她助绮安登堂入室,成为名正言顺的宣平侯夫人,换言之,她是害死王玥的帮凶。

与绮安一样的虚伪。

“苏姐姐言之有理。”绮安郡主轻笑一声,然后看着卫玉筱,挑了挑眉梢,道:“你便先回去吧。”

她的脸上是遮不住的得意,连看着卫玉筱的眼中也带着一丝轻蔑和嘲讽。仿佛卫玉筱在她眼中只是跳梁小丑,不值得一提。

“咳咳……”

卫玉筱低声咳嗽了两声,脸色越发的苍白,轻轻的咬了咬唇角,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绮安郡主,又立刻埋下头去,瑟缩的模样还以为她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谢、谢夫人体恤,玉筱这就回去!”

卫玉筱的声音细细弱弱的,像是呜咽得小奶猫,说话也很急促。然后起身朝绮安行了一礼,转身之际,不知是否是她转的太急,不小心踩到了衣角,整个人失去重心朝一旁倒去!

“啊!!!”

“小心!”

随着卫玉筱的尖叫,一道白衣身影翩然而至,一把拉住了卫玉筱的长袖,但是下一刻,“刺啦”一声,卫玉筱的长袖就撕裂了!露出了她的半截藕臂,倒是因为这样她倒下的速度缓了一下。衣料被撕裂的声音如此刺耳,那人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那人以更快的速度伸手揽住卫玉筱的腰,一把将她揽进怀中,避免了卫玉筱摔在地上的结果。

“抱歉。”

卫玉筱懵了,这人是谁,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她的计划中根本没这一环啊!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那人就飞快松开了手,她的脚已经安安稳稳的踩在了地上。白衣人也已经背过身去,只是手中还拿着半截子衣袖。

而卫玉筱半截藕臂都露在了空气中,白皙的手臂上满是被笞打的痕迹,青紫的伤痕触目惊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惊到了其他人,齐刷刷都站了起来,震惊的盯着卫玉筱和刚出现的白衣男子。

第19章 瑞王爷

“参见瑞王殿下!不知殿下大驾,我等失敬,望殿下恕罪。”

绮安郡主反应还算是迅速,赶紧行礼。

而卫玉筱大吃一惊,微微瞪大了眼睛,原来他就是瑞王爷李拂弦!幸好她低垂着眼眸,倒是没人发现她惊诧的样子。

“不必多礼,应该是本王不请自来,打扰了诸位雅兴。”

瑞王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好听,清越温柔,并不是想象中武夫莽汉一样的粗哑。卫玉筱懊恼的叹了一声,她何时也成了听信传言的人了。

“殿下言重,殿下所至,是我等的荣幸。”

绮安郡主满脸堆笑,哪怕心底里有多看不起武夫出身的瑞王,面上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她一向善于伪装。

“对了,刚刚事从紧急,冒犯了这位姑娘,实在是抱歉。”

这是他第二次对卫玉筱说抱歉,也成功的让众人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了卫玉筱身上。这一看不得了,卫玉筱手臂上狰狞的伤痕让这些人倒吸一口凉气,绮安郡主更是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无比难看,鬓角出现了些许冷汗。

“天啦,那些伤是怎么回事!”

有人心直口快惊呼出声,似乎才让卫玉筱如梦初醒,慌忙的用另一只袖子遮掩手臂上的伤痕。

“没有,你们看错了,没有什么伤痕!我没受伤!”

她欲盖弥彰的慌忙动作不仅让众人看见了手臂上的伤,还无意中露出了另一只手腕处一模一样的伤痕,想必那一只手臂也是伤痕累累。

卫玉筱脸色煞白,本就浅淡的唇色更是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漂亮的眼睛里也迅速弥漫上了一层水雾,红红的眼眶看得人心疼。

“那只手臂上也有伤!”

这群人中不缺眼尖的人。

“没有,没有,你们看错了!你们都看错了!没有伤!”

卫玉筱眼眶中的眼泪终于决堤,全身都在发抖,控制不住的蹲下身,语无伦次的喊着:“芸香,芸香!你在哪里?”

“小姐!”

芸香一把推开拦住她的丫鬟,冲进亭中,赶紧把披风给卫玉筱披上,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芸香我害怕!”

卫玉筱此时已经完全慌了神,被芸香抱着,瑟缩着肩,却完全不敢抬起头。

“小姐不要怕,奴婢在!绝不会让坏人欺负你!”

芸香抱着卫玉筱,已经是泪流满面。说着还狠狠地瞪了绮安郡主一眼,好似这句话就是特意对绮安郡主说的。

这个时候傻子都知道不对劲了。

“怎么回事?”

瑞王爷李拂弦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回过身,奇怪道:“什么伤?这位姑娘受伤了吗?还有什么坏人?”

对于这几个问题,没一个人敢开口,气氛一下子就凝重起来。

“这……你们哭什么?”

李拂弦现在是一头雾水,神情纠结,试探道:“难不成是因为本王弄坏了姑娘的衣服?”

卫玉筱听见这话,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背过气去,难受的样子更让人揪心了。

“若是因为这衣服,明日本王就赔你一件便是,哭着做甚。”

这个瑞王爷,实在是不知该说他单纯还是傻了!

第20章 公道

“瑞王殿下!求您给我家小姐做主啊!”

芸香这妮子,不知道哪里借的熊心豹子胆,扑通一声就朝李拂弦跪下了,声泪俱下,求他主持公道。

“放肆,你这个贱婢胡乱说什么呢!竟敢惊扰王爷!怜儿,赶紧把她拉下去!”

绮安郡主眼皮子一跳,心道不好,立刻呵斥一声。卫玉筱和芸香同时瑟缩了一下,谁都看得出来芸香眼中满是惧怕,但是她却咬了咬牙,朝李拂弦道:“殿下,奴婢没有胡说,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殿下,此女牙尖嘴利,满口谎言,没一句真话,您莫要听信于她。赶紧堵住她的嘴,把她拖下去!”

绮安郡主如此激动,此举正是应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明白白告诉李拂弦她心虚有鬼。

“住手,本王自有判断。”

李拂弦面色一寒,斜睨了绮安郡主一眼,不怒自威,随后又和缓了声音对芸香道。

“你先别哭。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芸香忙擦了擦眼泪,才道:“殿下可曾听说了前几日京城中的流言,说宣平侯府大小姐生母嫁妆被人霸占,她被人苛待、折磨,以至于卧病在床。”

“嗯,本王确有听闻。”

李拂弦点点头,此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他想不知道都难,而且,更别说他在乎的人就是其中主角,所以,他知道的东西比她们想的都多。也因此,他今日出现在了这里。

“殿下,这并不是流言,而是真的!从一开始,小姐刚回府时,原本小姐的闺阁早就荒芜了,还是当日临时打扫的。

小姐昨年就已经及笄,按律先夫人的嫁妆昨年就该交由小姐。小姐回府后向夫人说起此事,但是夫人借小姐不知如何管家而拒绝把嫁妆交给小姐,并说小姐何时学会管家就何时把嫁妆还给小姐。

之后,夫人就派了四个嬷嬷到小姐身边,名义上是教小姐管家的管家嬷嬷,实际上却是玉兰苑的教养嬷嬷。借着教养礼仪,折磨小姐,小姐身上的伤都是她们打的!小姐也因此卧病在床,根本就不是夫人所言小姐是因为在雪地贪玩受了风寒之过!”

芸香所言,实在是骇人听闻。所有人看绮安郡主的神色都变了变,毕竟她们刚刚可是亲眼所见卫玉筱身上的伤。

“大胆贱婢,你可谁知污蔑诰命夫人是何罪名?”

怜儿怒目圆睁,厉声道。

“是啊,你可听明白了,诬告诰命夫人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苏夫人也跟着说道,明里暗里都是警告芸香。

李拂弦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卫玉筱,虽明白卫玉筱是有意如此,他依旧控制不住心头怒气,狠狠的攥紧了拳头,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怒气,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却因她们而成为现在这副模样,该死!

“殿下明鉴,奴婢就是有天大的大的胆子也不敢说谎,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谎言!”

芸香字字泣血,泪水再度盈眶。

“卫夫人,她所言可有不实之处?”

李拂弦脸色如覆寒霜,看着绮安郡主的神色也似结着冰。

第21章 闹大了

“殿下此言,难道殿下也相信一介贱婢胡言乱语?”

绮安郡主虽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却并未慌神,她看着瑞王,沉声道:“没有实证,仅凭她三言两语就怀疑臣妇,殿下竟是如此武断吗!”

“呵。”

李拂弦反倒是轻笑一声,道:“那依照卫夫人的意思,此事都是此女诬陷于你,可是卫大小姐身上的伤都是假的不成?”

“伤?她受伤了吗?殿下可曾亲眼所见!”

绮安郡主脸上挂着嘲弄之色,微微抬颚,居高临下的看向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卫玉筱,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这……”

李拂弦一噎,俊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不知如何回答此话。

实在是绮安郡主这个问题问的极其有心计。

卫玉筱低垂着头,牙关紧咬,绮安真是老狐狸,好算计。

如果李拂弦说看见了,那么就表示他承认他刚刚看见了卫玉筱的手臂,也就是看见卫玉筱的身子,也就变相的意味着卫玉筱的清白被他毁了!

大周说到底依旧是个封建社会,在男女大防上,对女子格外的严苛,而越是高门大户越在乎这些。按照律令,女子仅仅是被外男看见半截手臂也意味着女子贞洁不在了。失贞的女子要么是只能嫁给这个男人,要么被送进宗庙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如果再严苛一些的府门,甚至会把女子沉塘,以正门楣。

所以说李拂弦一旦承认他亲眼所见,那他就得娶了卫玉筱。但是,京城中谁都知晓瑞王对宣平侯府二小姐卫玉霏一见钟情,瑞王妃之位,是卫玉霏的。

他之前之所以背过身去,就是为了避嫌。所以,李拂弦他不可能娶卫玉筱的,他也就不会承认。

没有实证,芸香所说,便是一派胡言,全是诬陷。芸香就是犯了大罪,要被处死。也预示着卫玉筱娘亲的嫁妆便再无拿回来的可能,而卫玉筱也再难把绮安郡主拉下马,为王氏复仇,都是水中月罢了。

看起来,绮安郡主什么事都没有,安然无恙。

李拂弦无论做何选择,都是她绮安最后得利。所以绮安才有恃无恐,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不过就是依仗这些罢了。

可若这些依仗只是别人故意让她知道的呢?

绮安郡主以为自己是执棋之人,实际上她只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本王的确未曾亲眼所见,但是在场诸位夫人总该看见了吧。”

“哦?”

绮安郡主一脸惊讶,然后转头看向亭中几位夫人,似笑非笑道:“诸位,你们可曾看见了她身上有伤?”

“这……”

亭中这些夫人都有些迟疑了,多数人目光闪烁,心中有了盘算。

“不曾看见。”

又是苏夫人率先开口道,她满眼笑意,观之可亲。有了第一个附和的人,跟着应声的人声音也就大了。

“我也不曾看见,想来是刚刚看错了。”

“我也未看见。”

一亭子人,最后居然都否认了她们刚才所见。芸香脸上已经挂上了绝望之色,她万万不曾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无耻!睁眼说瞎话!

李拂弦虽是王爷之尊,但是,却不是今上爱子,不得圣心,又是一介武夫,与那至尊之位定然无缘。而绮安郡主背后是圣眷浓厚的宣平侯府和贺王府,甚至是当今椒房独宠的贵妃娘娘和今上爱子四皇子李归尘。因为她是当今贵妃的亲妹,是四皇子的姨娘,是贺王府的郡主,是宣平侯府的女主人。

该做何选择,似乎不需要犹豫。

“你们都未看见?”

李拂弦紧蹙着眉头,似乎不敢相信。

“回殿下,刚刚是我等看错了,并未看见卫大小姐的伤。”

卫玉筱喉头翻涌着甜腥味,指尖狠狠的掐进了手心,眼底发红,她早知这些人蛇鼠一窝,却不想她们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是她想的太简单了,哪怕今日按照她原来的计划,想必最后也是一样的结果。

今日她本欲借着这些人把之前的谣言坐实,或者让这件事传得更远些,借助舆论的力量,逼迫宣平侯府还回嫁妆,也不能再有让她代嫁的机会。

虽然计划中出现了瑞王爷这个意外,但是还是把她要让这些夫人知道的东西让她们知道了,但是结果却令人太失望。

“殿下,还请您还臣妇一个公道。”

绮安郡主眉梢上都带着得意,朝李拂弦道。

“殿下,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小姐她真的受伤了!”

芸香泪流满面,不要命似的朝李拂弦叩首,额上顿时一片殷红,看起来触目惊心,嘶声力竭,“求殿下明鉴啊!”

“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苏夫人眉头一皱,看着芸香满眼厌恶,对怜儿吩咐道。

“你们放肆!”

李拂弦断喝一声,俊脸如覆寒冰,眼眸中含着杀气,身上气势也是大变,煞气逼人,“你们真当本王好愚弄吗?”

这些贵妇人何曾见过这等威势,脸色被吓成一片惨白,双膝一软,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臣妇不敢!”

因为李拂弦大怒,亭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咳咳……”

在这中环境中,卫玉筱的低低的咳嗽声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立刻就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了。

“芸香……咳咳,我……”

卫玉筱咳嗽不止,脸色惨白,一点血色也无,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还未说完,就两眼一翻,晕了,朝一旁倒去。

“小姐!”

芸香大惊失色,哭成了泪人,她已经来不及接着卫玉筱了。

幸而李拂弦手疾眼快,上前一步,又一次将卫玉筱接住了。只是这一次,他直接将卫玉筱抱在了怀中,小心翼翼的护着。

卫玉筱的身子比想象中的还弱。

“别哭了,她住在哪里,赶紧带路!”

“是,殿下!”

此时,芸香已经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卫玉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殿下不可!男女授受不亲啊!”

绮安郡主赶紧出声阻止,但是她唇角的笑意却暴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而李拂弦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冷冷道:“卫夫人,此事本王会如数禀报父皇,你好自为之!”

“殿下!”

绮安郡主这下子笑不出来,脸色剧变,慌张喊道,但是李拂弦抱着卫玉筱,头也不回,跟着踉踉跄跄的芸香离开了亭子,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她们。

“快,怜儿,赶紧去寻老爷!”

绮安郡主这时方觉得事情大条了,她惹上了极大的麻烦。

“是!”

比起梅花林中的混乱,抱着卫玉筱急急回皎月阁的李拂弦就要冷静多了。

他抱着轻的仿佛只剩一把骨头的卫玉筱,眼底发红,心中的暴虐气息翻涌,怒气冲天。他略懂医术,刚刚把脉时才发现卫玉筱的身体已经这么差了!

李拂弦一直给卫玉筱输送内力,也导致了卫玉筱半路就清醒了几分。

“咳咳……”

卫玉筱虚弱的咳嗽了几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你……是谁?”

她被李拂弦抱在怀里,加之脑中本就混混沌沌,看人也看不清楚,她声音极微小,但是细小的声音李拂弦却听见了。

李拂弦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抱紧了她。没有等到李拂弦的回答,卫玉筱又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殿下,到皎月阁了!”

“嗯。”

李拂弦并未进皎月阁,而是把卫玉筱交给了商枝几人,冷着脸离开了皎月阁,也离开了宣平侯府,直奔紫明宫。

他离开后,商枝立刻就发现卫玉筱的东西不见了。

“芸香,小姐的玉佩不见了!”

“什么?快仔细找找!”

最终自然是不知道那块玉佩去哪里了,她们并未找到。

但是当夜,便有一群御医来了皎月阁。而卫玠居然也踏足了皎月阁,这个他曾经厌恶之极的地方。那些御医,就是他请的。

“她怎么样了?”

这个她自然是指卫玉筱。

卫玠脸色很不好看,眉头紧锁,愁绪万千。

“侯爷,大小姐身子孱弱,似乎被人苛待,又受了外伤,今日受了惊吓,怕是……轻易不能好,日后须得好好将养,若不然恐留下病根。”

老御医慨叹道,他倒是不知那些后宅私事,但是前些日子的谣言,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对于卫大小姐的遭遇,他也能猜到一二,毕竟当年之事,他也知晓不少。可怜这孩子,生在这样的大宅中。

卫玠点了点头,只道:“丘御医,你开药吧。”

老御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去开药了。

卫玠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他站起身,进了内室。

“见过老爷。”

商枝在门外,看见卫玠来了,眼神立刻警惕起来,上前挡住了卫玠进去的路。

“她,现在怎么样了?”

“劳烦老爷挂念,小姐她还昏睡着。”

卫玠愣了一下,然后蹙着眉道:“你跟着她多久了?”

“四年。”

商枝不解卫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是还是木着脸回答道。

“四年……是有些时日了。好好的照顾她,缺什么,就去库房支。”

“是。”

而后,卫玠就转身离开了。

“哼,谁要他惺惺作态,假好心!”

芸香掀开门帘出来,很不屑的看着卫玠离开的背影。

“小姐醒了吗?”

“醒了,才醒了。”

第22章 瑞王的图谋

宣平侯府里没一个好人!

这已经成了芸香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观念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商枝点点头,她也不相信卫玠会是真的心疼她们家小姐。

“芸香,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可醒来过?”

“刚刚醒了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芸香愤懑的神情淡了些,眼眸中多了些哀伤和心疼。

“但愿这一次,能如她所愿……”

“会的。”

商枝的声音无比坚定,她抬头看着布满繁星的夜空,满脸认真:“小姐之愿一定能实现。”

芸香不知她为何如此笃定,但是她也默默祈愿着。

屋中卫玉筱睡的并不安生,苍白的脸色,微蹙的眉头,在昏睡中她也被愁绪困扰着。

卫玉筱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中,一个个熟悉的令她想要哭泣的人纷纷出现在了她的梦中。

“蓁蓁。”

那个眉眼温柔的女人,唇边永远都带着和煦的笑容,笑着出现在她眼前。

“娘亲!”

卫玉筱的眼圈通红,伸手去拉她,但是,她还未触到女人的衣角,女人就化作了星光在她眼前消散了。

“娘!”

那一霎,泪水决堤。

“玉筱妹妹!”

少年的声音在卫玉筱背后骤然响起,卫玉筱脑子中的弦断了,猛然转身,一道白衣身影印入眼帘。那熟悉的眉眼,是让卫玉筱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卫玉筱早已经泪流满面,呆呆的看着他,目不转睛。她害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他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三哥……”

“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告诉三哥,三哥帮你教训他!”

就像每一次他看见她哭了,他都会这么说,然后伸手替她擦掉眼泪。但是在他伸手之时,他也突然化成了星光,消散了。

“三哥!”

撕心裂肺的呼喊,那人也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

那个永远宠着她的三哥在五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卫玉筱就像是被抽干所有力气,站都站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她身边开始出现那一个个笑得猖狂得意的人,卫玠,绮安,卫老太君,还有高坐在大殿之上的女人,描着精致的妆容,带着与绮安如出一辙的得意笑脸,最后还有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像看蝼蚁似的看着她。

在他们的脚下,踩着的是尸山血海,全是王氏族人的尸首,一个个卫玉筱熟悉的容颜,包括那个温柔的女人,她的三哥,都在其中。他们全部都睁着眼睛,看着踩在他们身上的这些人,怨气横生。

杀母之仇,灭族之恨,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娘亲,三哥,姨姨,外祖母,舅舅,阿璃,王氏的族人们……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这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卫玉筱的眼中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一一扫过这些人,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夜过三更,皎月阁已经重归宁静。一道黑影在夜色中穿行,悄无声息的进了皎月阁之中。

卫玉筱的房间没人守着,但是屋中却有人,只是趴在小塌上睡着了。

黑衣人蹑手蹑脚的进了卫玉筱的房间之中,往香炉中扔了一粒赤色丹丸,然后就朝卫玉筱的床榻走去。屋中点着灯,将床上照的很清楚。

卫玉筱深陷梦境之中,泪水早就湿了枕巾,脸上苍白,整个人及其憔悴。黑衣人眼中的心疼毫不掩饰,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温柔的替她把眼角泪水拭去。之后,扶起了卫玉筱,拿出了一粒药丸喂给她,但是,药丸被卫玉筱含在口中,却无法咽下去。

黑衣人试着给她喂了点水,但是无济于事。

“对不起。”

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轻轻的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不含任何情欲,帮她把药丸吞服下去。

而后,他又给卫玉筱输了一些内力,助她将药力化开。做完这些,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你要替他们报仇,我会帮你。但是,日后,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我会一直在。”

他将卫玉筱放回床上,站在床边看了她许久。才低声道,似乎并不怕吵醒外间睡着的丫鬟。

“我会心疼。”

这句话轻的不能再轻,但是其中却含着说不清的缠绵悱恻。

说完这句话,黑衣人便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了皎月阁,如同他来时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第二日,宫中传来口谕:宣平侯罚俸一年,限宣平侯半月之内将先夫人嫁妆交由卫玉筱。

就这两句话,对绮安郡主只字未提,只是轻轻一句罚俸,对于宣平侯府来说还真的不算什么。偌大的一个宣平侯府,不可能只靠宣平侯的俸禄。所以那句话只是意思意思一下罢了,真正有点用的是那句交还嫁妆。

卫玉筱不知道皇帝为何会传出这样的口谕,但是她猜肯定与瑞王爷有关。

对于瑞王爷李拂弦,卫玉筱现在是有些看不懂了。

都说他是一介武夫,是个军中莽汉,面目丑陋,可止小儿夜啼。但是从昨日看来,瑞王爷并不是如此,她虽没有看见瑞王爷的容颜,但是也不会是个丑陋之人,皇室中多是美人,丑八怪还真的没有。皇家多秘事,所以,这恶名中想必大有玄机。

都说他对卫玉霏一见钟情,请皇帝给他赐婚。但是,似乎也并不是这么回事。并不是她自恋,她只是觉得,瑞王爷对她似乎有些在乎。

包括这件事,若没有他插手,嫁妆是绝对要不会回来的。

瑞王爷到底要干什么?

卫玉筱不知为何觉得瑞王爷其实是个腹黑的家伙,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出来的武夫。他必定有所图谋,或者说,她也许也是这个瑞王爷的棋子。这是属于猎手之间的感应,他们是同类。

而且,说他对卫玉霏一见钟情?骗鬼呢!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一见钟情是不可能的,他们最不相信的就是感情。

卫玉筱并不担心瑞王爷会对她不利,或许还会给她的计划造成威胁,因为,他们极有可能是可以合作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卫玠和绮安可是希望她能代卫玉霏嫁给瑞王爷呢!

原本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代嫁,但是现在,她改主意了。代嫁也不是不可能,或许这是更好的选择。借瑞王爷的势力扳倒宣平侯府,还有更为庞大的势力。

这就要与瑞王爷合作了。

婚约是个可靠的契约。

后来的卫玉筱只想时空穿越回来掐死自己,李拂弦早就编织了一张大网,就等她傻乎乎的往里跳呢!李拂弦的确有所图谋,因为他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就是为了她,偏偏她还自投罗网。

宫中口谕虽然未对绮安有所提及,但是卫玠和老太太却没有饶过她。

“窦娘说老太太气的把她最喜欢的花瓶都摔了,然后就夺了她管家的大权。”

“还有,还有呢!”

曲莲插话道:“昨夜侯爷就关了她三个月的禁闭呢!”

曲莲这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是在府中探听消息,如今,把宣平侯府的消息已经摸得差不多了。这消息啊,她最灵通了。

四个丫鬟都在,给卫玉筱报备今日的消息。

而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加上昨夜那个黑衣人给卫玉筱吃的药,卫玉筱今日气色已经大好,连手臂上的伤都好了大半。

“那主院怕不是已经翻天了?”

芸香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这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其他几人不像芸香一般耿直,但是也差多的是这么想的。

“可不是,昨晚上闹到半夜去了。”

“曲莲,卫玉霏可是今日要回侯府了?”

一直笑着听她们说的卫玉筱突然开口道。

“她确实是今日回府,小姐,怎么了?”

卫玉筱脸色微沉,沉声道:“此时是不是已经到了门口了。”

“应该是的。”

几个丫鬟也提起了心,能让卫玉筱重视,肯定会是个极大的麻烦。

“芸香商枝。”

卫玉筱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如果不出意外,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有客上门,你们可要好好招待。”

“这个客怕是恶客,来者不善。”

芸香脸色也刷的一下变得难看起来,卫玉霏,在她眼中,比绮安郡主更加让人厌恶。

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卫玉霏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绮安的做派学了十层十,不愧是绮安的亲女儿。

五年前,她是如何欺辱卫玉筱的,她记得清清楚楚。

“芸香。”

卫玉筱朝她笑了笑,道:"这一次,如何待客由你决定。"

“小姐,芸香明白了!”

芸香的眼眸亮了起来,她立刻就明白了卫玉筱的意思,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奴婢一定好好的招待她们!”

其他几人却不由得搓了搓手臂,替那个二小姐默哀。

果然不出卫玉筱所料,不到半个时辰,皎月阁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小姐,她们来了。”

“快请进来吧。”

卫玉筱已经梳洗好了,笑吟吟道。

一旁的几个丫鬟不由得也露出了与卫玉筱相似的笑容,让人觉得背后一凉。

她们等很久了呢。

第23章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今日天气不是很好,临近傍晚,乌云低压,冷风刮过露出了点滴绿意的庭院,檐角风铃微微作响,却不是往常的清脆,时光的剥蚀,已经让它布满了锈迹。

卫玉霏站在皎月阁门口,打量着这个曾经让她羡慕的地方。入眼的破旧让她不由的提起了唇角,也让她得意三分。卫玉筱怎配的上原来的皎月阁,只有现在这样的皎月阁才是适合她的地方。

她才是宣平侯府的明珠,卫玉筱她什么都不是!

卫玉筱,只配成为她的垫脚石!

“二姐,这里怎么这么破旧啊?”

卫玉霏身边还站着一个少女,与她同龄,生的极其漂亮。卫玉霏是个美人,与丞相之女师采薇并称京城双姝。但是与她身边的这个少女相比,那便是烛火与皓月争辉,完全被少女夺取了光彩。

有一种人,只需要一眼就能让人记住一辈子,美的让人移不开眼,这个少女便是。哪怕她年纪尚小,容颜还有些稚嫩,也看得出日后定然是绝世美人。

卫玉霏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妒忌一闪即逝,但是面上却笑道:“五年都没打理过,前几日大姐回来才收拾出来,能不破旧吗?”

“哎呀,是我糊涂了,原来是这样,竟然忘记这件事了。”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单纯的过分。

这个美人看起来是个草包美人,但是即使是这样,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好了,我们进去吧。”

卫玉霏心底嗤笑一声,卫玉烟比她长得漂亮又如何,还不是个蠢货,乖乖听她的话。

“是,二姐。”

卫玉烟乖顺的点点头,跟在卫玉霏身边,却不敢和她同列,落后半步。这样看着,她倒不像是正经的小姐,而更像是卫玉霏的婢女。

“站住,你们是何人?”

结果,她们被人拦住了去路。

拦住她们的是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看着年岁不大,梳着双丫髻,身着绿罗裙。

看着她们,一脸陌生和警惕。

卫玉筱四个婢女,只有芸香是一直跟在卫玉筱身边,所以其他人是完全不认识宣平侯府的公子小姐。对于卫玉霏和卫玉烟,她们也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大胆!”

开口的是卫玉霏的大丫鬟,其名巧娘。

“有眼不识泰山的狗奴才,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二小姐和三小姐!”

冬葵看了看卫玉霏,又看了看卫玉烟,然后忒耿直的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不认识三个字,把巧娘噎了个半死。她紧皱着眉,不悦的看着冬葵,道:“你是新进府的丫鬟?”

“不是。”

冬葵再度耿直的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你们,所以你们不能进去。”

冬葵这个逻辑,似乎并没有毛病。

巧娘再度被噎住了,她瞪着冬葵,突出的眼睛像是死鱼眼一样,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怎么样你才让我们进去?”

卫玉霏脸色不怎么好看,但是出乎意料的却耐着性子问道。

“都说了我不认识你们,所以没有小姐的允许,你们都不许进去。”

冬葵执拗的很,也很死心眼,说不让她们进皎月阁,那就绝对不可能让路,除非是卫玉筱亲自开口。

“二姐,何必与她废话,她还能拦住我们这么多人不成。”

卫玉霏一行七八个人,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拦下来。

“嗯,走吧。”

似乎是觉得她说的有理,卫玉霏点点头,也懒得墨迹下去,站在这里吹了这半天冷风,她早就有点受不了。

便对丫鬟吩咐道:“拦住她。”

想靠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拦住冬葵,简直是笑话。

而且,冬葵就等着机会呢。

几个丫鬟应了一声,然后以巧娘为首,几个丫鬟三两步上前去推冬葵。结果是……结果自然是――

“啊!”

“砰!”

“砰!”

接连几声重物坠地,伴随着女人惊恐的尖叫。

“冬葵干得漂亮!”

屋子里将外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芸香不由得拍手称快。

屋子里其他人也笑了起来,卫玉筱把手中的茶盏放下,笑吟吟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咱们出去了。”

“是,小姐!”

她们几个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卫玉霏现在的样子了。

视线回到皎月阁外,站着的人,只剩下了冬葵一人,犹如门神一样,稳稳当当的站在皎月阁院门口。

而皎月阁前,倒了一地的人,特别是卫玉霏和巧娘,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滑稽又难看,似乎是专朝脸下手的。至于其他人,都被摔得七晕八素,还没缓过神来,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反观冬葵,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们,没有小姐的命令,谁也不许进皎月阁。”

冬葵歪头看着她们,脸上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语气却无比惋惜道:“你们为什么不听呢!”

“冬葵。”

一道软糯的女声在皎月阁里响起,冬葵回头,只见三人缓缓朝她而来。

“小姐,您怎么出来了?”

冬葵满脸惊讶,赶紧迎了上去。

“还不是因为外边太吵了!”

芸香没好气道:“刚刚是怎么了?”

“原来是她们刚刚吵到小姐了!”

冬葵恍然大悟,然后又皱起了眉,不高兴道:“早知道我就该把她们的嘴堵上!”

“他们?是谁呀?”

芸香满眼好奇,可是她脸上的笑完全都遮不住了。

“两个冒充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女人,她们要进皎月阁,但是我不认识她们。说了她们不许进来,她们却还要强闯,所以我就把她们拦下来了。对了小姐,她们刚刚还打冬葵!”

冬葵一本正经道,然后还不忘给卫玉筱告状。

“什么?那你有没有受伤?”

卫玉筱黛眉一蹙,担忧的将冬葵仔细打量了一番。

“受伤了!您看!”

说着,她把手伸出来了,之间她的手背上有一道伤,皮肉外翻,看着极为狰狞,鲜血已经流的满手都是。

“放肆!我倒要看看是谁竟敢在皎月阁伤人!冬葵,她们现在在哪里?”

卫玉筱是真的怒了,没想到冬葵真的受伤了!

“就是她们!小姐,冬葵没让她们踏进皎月阁大门一步!”

冬葵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甚至还有些自豪。她拉着卫玉筱很快走到了皎月阁院门口,抬手指着那一地蜷缩的人,手上的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你这个傻丫头!”

卫玉筱又是气又是心疼,道:“怎么就这么实心眼,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冬葵这才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糯糯道:“对不起,让小姐担心了,冬葵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

“商枝,你赶紧给她包扎一下。”

卫玉筱全程无视了地上那一群人。

而她们这一席话,一字不落的全落进了卫玉霏的耳中。

“卫、玉、筱!”

卫玉霏盯着卫玉筱咬牙切齿,挣扎着站起来,捂着脸,眼神极其阴狠,恨不得把卫玉筱千刀万剐。

“你是何人?”

卫玉筱听见卫玉霏的声音,才施舍般的看了一眼卫玉霏,然后才冷冷的问道。

又是这个眼神!

卫玉霏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卫玉筱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让她想起六年前的记忆。那时卫玉筱也是这样的看着她,就像是看一只臭虫。

“小姐,就是她用簪子划伤了冬葵的手!”

看见卫玉霏站起来了,冬葵眼底划过一丝暗光,然后脆生生道。

“是你!”

卫玉筱看着卫玉霏的神情越发的厌恶,直接喊道:“芸香商枝。”

“奴婢在,小姐有何吩咐?”

芸香和商枝异口同声应道,她们心底里也憋着一股子怒火。

冬葵真的受伤是她们始料未及的,如今凶手找到了,那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瞬间就明白了卫玉筱的打算。

“把她的手给我废了!”

卫玉筱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他们都能听见。

“什么?!”

卫玉霏等人都被卫玉筱给惊了惊,卫玉筱是不是疯了!

“是,小姐!”

芸香和商枝却没有半点犹豫,麻利的应下,两人朝卫玉霏走过去。

“卫玉筱你疯了!我是卫玉霏!你居然敢动我!”

“哼,不过是个冒充二小姐的贼人,有什么不敢动的!”

“放肆!”

“你们不要过来!”

“滚开!”

“卫玉筱,我要是少一根汗毛爹和娘亲都不会放过你的!”

随着芸香和商枝两人逼近,卫玉霏心中不由得升起恐惧,抬眼看向卫玉筱,而卫玉筱也冷冷的看着她。

她突然意识到了卫玉筱是真的要废她的手!她真的敢!

“卫玉筱,你是不是疯了!”

“吵死了!”

芸香满脸不耐烦,不知道哪拿的一团臭气熏天的破布,在商枝抓住卫玉霏的一瞬间,直接塞进了她嘴里,堵住了她的话。

“呜呜――”

而商枝直接踹了卫玉霏膝盖一脚,卫玉霏被迫砰的一声朝卫玉筱双膝跪了下去。

之后芸香便粗鲁的拉出了卫玉霏的右手按倒在地,手中拿着刚从庭院里捡的石头。芸香抬头,面色阴沉,死死的盯着卫玉霏,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伤了冬葵的手,我便废你一只手!”

说完,扬起手狠狠地砸下去了。

一声闷响,卫玉霏的右手,废了。

第24章 一纸圣旨

皎月阁前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震惊的看着卫玉霏和芸香,刺目的鲜血让人胆寒。

卫玉筱缓步上前,走到了卫玉霏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居然敢冒充二小姐和三小姐,谁给你们的胆子。”

“大姐,我们不是假冒的!”

卫玉烟从地上爬起来,整个都人灰头土脸的,很是狼狈。

“我真的是卫玉烟!”

“呵。”

卫玉筱冷笑一声,上下打量卫玉烟一番,道:“你?真的是卫玉烟?我三妹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最爱干净整洁,而你却满身灰尘,如此肮脏,又怎会是她。”

卫玉烟脸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什么叫她脑子不好使!该死的卫玉筱居然拐着弯骂她!

她不屑的瞟了一眼卫玉霏,极其讽刺道:“至于她,二妹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心地善良,这个又丑又恶毒的女人更不可能是她。”

“别以为你们穿了一身绫罗绸缎就是大家小姐了,野鸡就是野鸡,插着几根孔雀翎羽也还是野鸡,永远变不成真孔雀。就像你们两个只是冒牌货而已,就算再怎么着也不会变成真的。”

然后卫玉筱抬脚踩在卫玉霏血肉模糊,筋骨尽断的右手上,低头冷冷的看着她,道:“畜牲就是畜牲,披着人皮也改变不了是畜牲的事实。贪图着不属于你的东西,也看你有没有那个命去享受。”

卫玉筱的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明里暗里都骂卫玉霏是野鸡,是披着人皮的畜牲。

说着还使劲的拧了拧脚。

卫玉霏疼的快要晕厥过去,但是卫玉筱一句句刀子似的话语却把气的她呕血,脑子瞬间清醒,想晕都晕不过去。硬生生的承受着疼痛,还有卫玉筱不断的给她心理上的刺激。

而卫玉烟被卫玉筱这一席话说的脸色瞬间就白了,泪水涟涟,看起来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旁的丫鬟早就被芸香刚刚的狠厉吓破了胆,瘫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卫玉筱蹲下身,狠狠的拽住卫玉霏的头发,使卫玉霏被迫抬起头看着她。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她一字一顿对卫玉霏说道:“你给我记好了,再敢伸手触碰不属于你的东西,多那些妄想,就休怪我不客气了。野鸡就要有野鸡的自觉,插上孔雀翎也不过是冒牌货。”

“滚吧!你最好不要再出现我的面前,否则后果自负!”

卫玉筱松开手,转身又在卫玉霏手上踩了一脚,卫玉霏脸色狰狞,脖子上青筋毕露,极其痛苦。

“芸香商枝,把她扔远点,别脏了皎月阁的地。”

“是,小姐。”

商枝和芸香一人一手架起卫玉霏,半拖半拽,将人弄到了离皎月阁数十丈开外的小塘边,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森然。

“住手!你们会闹出人命的!”

卫玉烟的喊声已经迟了,芸香和商枝同时松手,“扑通”一声,卫玉霏被她们扔进了池塘。

“二姐!”

卫玉烟又惊又怒,她真没想到这些丫鬟胆子这么大,居然真的敢这么对卫玉霏,是不想活了吗?

“你们这些狗奴才,赶紧去救人啊!”

卫玉烟急匆匆的朝还装死的丫鬟吼道:“二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都脱不了干系!”

说着,她一瘸一拐的朝小池塘跑过去,脸上的着急和担心真看不出来是装得。

被她一吼,还腿软趴在地上的丫鬟顿时就活蹦乱跳了,一个比一个还麻利的朝池塘跑过去,哭天抢地,好像卫玉霏已经命丧黄泉了似的。

“小姐!奴婢来救您了!”

“二小姐!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小姐……”

“二小姐……”

而芸香和商枝闲闲的看着她们,芸香讥笑不已,“看把你们急得,这池水还没个孩子高,可淹不死她。”

“你!”

卫玉烟眼睛通红,瞪着芸香,怒气冲冲道:“你怎如此恶毒?”

“呵。”

芸香冷笑一声,丢了一个白眼给她,然后便和商枝转身头也不回回去了。

卫玉烟气的牙痒痒,可惜现在她又是个“草包”,只能指挥着一众丫鬟抢救卫玉霏。

小荷塘一片兵荒马乱后,卫玉霏总算被救了上来。

“二姐……”

卫玉霏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全身裹着一层又臭又脏的淤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这会儿就是街边的小乞儿也比她干净。

卫玉烟眼中闪过一抹嫌弃,抬手轻掩住鼻翼,才喊道。

但是卫玉霏已经彻底晕过去了。

“三小姐,小姐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巧娘哭花了脸,一张脸上五颜六色,难看又滑稽。刚刚她也是冬葵特殊照顾的人,现在全身骨头都像是错位了一般,疼的发颤。

“赶紧送二姐回去!”

卫玉烟咬了咬嘴唇,抬头一看皎月阁,但是皎月阁院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外面一个人都没有,门前的鲜血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卫玉筱!”

绮安郡主看着生死不知的卫玉霏,怒火冲天,一掌拍在案上,道:“该死的臭丫头!居然敢伤我儿!”

“夫人,您一定要给小姐做主啊!”

巧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有那么凄惨了。

“夫人,老爷来了!”

怜儿掀开帘子,卫玠疾步而来,面色阴沉。

“夫君!”

绮安郡主说哭就哭,看见卫玠,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曦儿她……”

卫玉霏小字曦儿。

“夫人,此事我已知晓。我已经命人去请御医了,你放心,曦儿她会没事的。”

卫玠是真心疼爱卫玉霏,看见卫玉霏半死不活的样子,又怒又心疼。

“都是卫玉筱那死丫头,我的曦儿才会……”

绮安郡主半句话没说完,又哭了起来。

绮安郡主提起卫玉筱,卫玠面色一寒,松开了绮安郡主,转身在首座坐下,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夫君,你一定要给曦儿做主啊!”

绮安郡主看他这副模样,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此事与她并无干系。”

“夫君?!”

卫玠疲惫的闭上眼睛,揉了揉额角,道:“今日陛下召我入宫,已经同意了瑞王爷与她的婚事,明日,陛下就会下旨。”

“什么?!”

原本这对于绮安郡主等人来说是惊喜,现在却是惊吓。本是他们的目标,现在达成了,他们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相当于给卫玉筱加了一道保命符,现在他们那卫玉筱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们不仅不能追究卫玉筱,替卫玉霏报仇,甚至还要把这件事情瞒下来,不能传出去。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传出去。至于曦儿,回府受了风寒,卧病在床,三月不可见人。”

卫玠说完,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身影一下子就佝偻了。

“难道就这么放过她?曦儿的伤就这么算了?”

绮安郡主瞪大了眼睛,不甘心道。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底,她现在已经拿卫玉筱没办法了,她不仅不能收拾卫玉筱,还要保护好她,不能让她出一点问题。如果卫玉筱与瑞王的婚约泡汤了,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夫人。”

卫玠看了卫玉霏一眼,爱女的伤已经让他对卫玉筱新升起的一丝感情化为灰烬。他冷笑一声,道:“夫人莫忘了,瑞王爷可是倾心于曦儿。”

“夫君的意思是……”

绮安郡主眼睛一亮,一改之前的悲恸和生气,道:“把此事告诉瑞王爷,借瑞王爷之手收拾她!”

“不,不能说这件事。”

卫玠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道:“只需要让他知道,他与曦儿的婚约是被卫玉筱给夺取的。”

“夫君妙计!”

绮安郡主顿时转悲为喜,道:“枉他之前还为卫玉筱出面,却没想到卫玉筱不识好歹,居然丧心病狂抢夺了他与曦儿的婚约。这样,瑞王爷一定不会饶了她!”

卫玠与绮安郡主相视而笑,灯火摇曳,映照着他们狰狞丑陋的影子,无人看见他们窗外一个黑影一闪即逝。

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可以借李拂弦的手除掉卫玉筱,哪里知道她才是被李拂弦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至于卫玉霏,什么都不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宣平侯,礼部侍郎卫玠嫡长女卫玉筱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吾儿瑞王李拂弦年已过弱冠,驱北戎凯旋,英武不凡,适婚之龄,当择贤女与配。直卫玉筱待字闺中,与吾儿瑞王天造地设,为成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瑞王,为瑞王正妃,执掌瑞王府。一切礼仪交由钦天监与礼部共同操办,择良辰吉日完婚。”

卫玉筱接到圣旨的时候,感觉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她猜测这纸赐婚的圣旨一定会出现,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小姐,怎么办,难道您真的要嫁给那个瑞王爷吗?”

芸香满脸焦急,卫玉筱是借代嫁之事回京城的,但是,卫玉筱不可能真的代嫁啊!

“就是啊,小姐,现在怎么办?”

这份圣旨就像是催命符,让几个丫鬟瞬间就急眼了。

卫玉筱倒是没像她们那样惊慌失措,反而笑意盈盈,道:“其实,嫁给瑞王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25章 各怀鬼胎

“小姐……”

芸香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哽咽道:“您何必委屈自己,大不了咱们回扬州去,她们谁爱嫁谁嫁去!”

“芸香你莫要着急,听小姐说完。”

曲莲安抚道,她相信卫玉筱还有其他的安排,不会是心血来潮。

“就是啊,芸香你先不要着急,小姐一定还有其他的安排。”

要说几个丫鬟中最了解卫玉筱的人还是芸香,稍微冷静下来,就想明白了。

“昨日我废了卫玉霏,绮安和我那好父亲却一声不吭,就是因为现在这份婚约,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卫玉筱微微一笑,智珠在握,一条一条的给她们分析,“但是,他们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应该会在瑞王爷身上做文章。”

“借刀杀人!”

“他们想借瑞王爷之手,除掉我。”

都说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的敌人,卫玠和绮安郡主绝对想不到卫玉筱已经把他们的意图给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瑞王爷对卫玉霏一见钟情,他向皇帝求娶的人也是卫玉霏,但是与他有婚约的人现在却变成了我。瑞王爷一定极其愤怒,甚至会恨上宣平侯府,宣平侯府很可能面临瑞王爷的怒火,为了转嫁怒火,只要这个时候他们让瑞王爷知道是我强抢了卫玉霏的婚约,那么瑞王爷一定会恨上我,承受他怒火的人自然也就是我。那个时候我已经嫁给他成为瑞王妃,到时候,只要卫玉霏稍微挑拨一下瑞王爷,我的生死还不是由他们拿捏。”

卫玉筱眼中闪过一丝利芒,又道:“他们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想一石三鸟,既不开罪瑞王爷,又想借瑞王爷之手除掉我,还想借此彻底摆脱瑞王爷,把卫玉霏嫁给四皇子。

想的倒不错。

这件事对他们而言是个机会,对我们而言,亦是。

第一,十之八九瑞王爷并不是真正的倾心于卫玉霏,他另有图谋,或许为的只是侯府显赫的背景,或者是财富。

第二,瑞王爷若是知晓绮安欺骗了他,绝对不会饶了他们。

第三,宣平侯府是四皇子一派,他们只会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要做的就是拉拢他,谁让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呢。”

“宣平侯府能给他的,我亦能,所以,我相信瑞王爷不会拒绝与我们合作。而我亦可以借助他,替他们报仇。最稳定的盟约就是婚姻。所以我才说嫁给瑞王爷,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卫玉筱千算万算都算不到,李拂弦他的确是别有图谋,不过他图谋的不是别的,就是她。

“可是……”芸香却依旧有些不赞同,“小姐三思啊,婚姻是一辈子的事!”

卫玉筱为了报仇而牺牲一生的幸福,值得吗?

“我早就说过,只要能替他们报仇,我可以不计任何代价。”

卫玉筱出乎意料的强硬,柔美的脸上透出一股杀气。身负血海深仇,她没资格说幸福。现在她还活着的意义只剩下了复仇,所以她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可以牺牲所有,包括她自己。

只要能报仇,扳倒宣平侯府,婚姻又算什么。

“小姐……”

芸香呢喃一声,泪水夺眶而出,卫玉筱已经为了复仇牺牲太多了,“芸香明白了……”

或许有人会觉得卫玉筱心狠手辣,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芸香却对卫玉筱只有心疼,因为她知道卫玉筱曾经经历了什么,知道她到底背负了什么。王氏倒了,王玥死了,三皇子死了……卫玉筱的血脉至亲,所有疼爱她的亲人,都死了。芸香她亲眼见证了卫玉筱是如何一步步的变成如今的模样。

“无论小姐作何选择,芸香都誓死追随小姐!”

芸香她能做的,就是不离不弃,誓死追随。

与此同时,同样收到圣旨的瑞王府就显得热闹多了,上至瑞王爷李拂弦,下至丫鬟小厮,各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爷,奴才这就差人去收拾娘娘的院子!”

“奴婢马上去寻烟雨楼的绣娘给娘娘裁剪日后的衣物。对了,这首饰也不能少,也要去吉祥楼让师傅们给娘娘打造首饰。”

接到圣旨,大管家忠叔和管家大娘子秀姨比瑞王爷还要激动,已经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招呼着安排下去。

李拂弦哭笑不得,但是却没有阻止他们的安排,反而道:“忠叔秀姨,那就麻烦你们了!”

“爷说哪里的话,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秀姨和蔼的笑着,眼中带着欣慰,他们都知道李拂弦盼着一天盼了好久。

“恭喜啊,你呀可算得偿所愿了!”

突兀的,一道朗润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门口出现了一个玄衣青年。年不过弱冠,生的极为俊俏,剑眉星目,身姿修长。不同于京城中的玉面郎君,这位公子眉目自带英气,充满阳刚之气。

“是五公子来了。”

屋子里的下人都是极有眼色的,送上茶茗后就都退了出去。

“子君,你怎么来了?”

温尔雅,字子君,骠骑将军府小将军,行五。

都说人如其名,但是,温尔雅却与他的名字不大相符,谁也不会把温尔雅当成一个文弱书生。

李拂弦对于他的到来,有些惊讶。

“当然是来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高兴傻了!”

李拂弦白了他一眼,不过幸好今日他心情好,懒得与他一般见识,转身在书案后坐下,道:“还有其他的事吗,没事就赶紧回去练你的兵。”

“喂,太过分了,过河拆桥啊你!”

顿时温尔雅就像是炸了毛的猫,往窗边的椅子上一坐,像个大爷似的,道:“本将军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本将军才来你这儿,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赶本将军走!没良心啊没良心!”

“呵呵。”

李拂弦瞟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过河拆桥?你倒是提醒了本王,之前的事情本王还没找你算账呢。”

“呃……”

温尔雅俊脸一僵,顿时正襟危坐,那叫一个正经,他清了清嗓子,道:“咳咳,我其实是有要事才来寻你的!”

“什么事?”

“刚刚云鹰传来消息,有人在暗阁悬赏卫家大姑娘,开的价格还不低。我已让人把任务拦下来了,赶紧过来告诉你。”

温尔雅立马抬出了卫玉筱,只要事关卫玉筱,哪怕再小的事情,在李拂弦这里,那都是大事。

“是谁?”

李拂弦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还能是谁,不就是她那个妹妹卫玉霏吗?绮安倒是疼爱她,给的银子真多,开出的价格令我都有些心动。”

温尔雅还颇为感叹,道:“这女人坏起来,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说来这个卫玉霏还真是倒霉,居然在李拂弦的地盘上悬赏他未过门的王妃,老寿星上吊,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她想要对筱筱做什么?”

“王爷觉得对于一个清白女儿家来说,什么事情是最恶毒的?”

听他如此说道,李拂弦脸色越发的难看,显然他已经猜到卫玉霏想要做什么。

“前日卫大姑娘不是废了她的右手吗,她想要报复回去,但是今日圣旨一出,她便不敢对卫大姑娘做什么。她心有不甘,只好找人刺杀卫大姑娘,玷污姑娘清白。”

温尔雅似乎觉得这对李拂弦的刺激还不够,继续说道:“不仅如此,这卫玉霏还专门挑的是你们大婚那日,心思可真够歹毒的。”

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

卫玉霏要毁了卫玉筱的清白,还特地挑在与李拂弦的大婚之上,心肠实在是狠毒。大婚宴上,出了这样的丑闻,卫玉筱哪怕是无罪,也逃不过必死的命运。

“她还想对筱筱做什么?”

李拂弦面色阴寒,手中端着茶盏,往桌上一搁,只听“咔咔”两声,那只漂亮的冰瓷茶盏就碎成渣渣了。温尔雅看着那只茶盏,后颈一凉,心中默默的为卫玉霏点了一排排蜡。

“没了,就这些。”

“卫、玉、霏。”

李拂弦所有的好心情全被搅和了,他冷冷的低声念了一声卫玉霏的名字,便站起身,对温尔雅道:“既然筱筱要废了她的手,那就让她的两只手彻底废了吧。”

这卫玉霏以琴棋书画闻名京城,卫玉筱废的她的右手,相当于卫玉霏已经被重创了,不过还好,也许还有治愈的可能。但是李拂弦现在发话了,那卫玉霏的手可真的救不回来了,而且还搭上了左手,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嗯。”

温尔雅点点头,又道:“交给商枝便是。”

“诶对了,怎么不见毅武,他人呢?”

单毅武,是李拂弦的得力干将,常日里都跟在李拂弦左右,今日怎么就不见了。

“你寻他做甚?你以为谁都和温小将军你一样这么闲。”

温尔雅翻了个白眼,道:“难道我无事就不能寻他了,还有我哪里闲了,王爷你自己说说我都多久没休息过了!我容易吗我!”

有了他插科打诨,李拂弦脸色总算是没刚才那么吓人了。

“别贫了,你没时间休息,也不知前几日在平康坊喝花酒的人是谁。你就不怕闻二小姐知晓了?”

“噗……咳咳!”

一口凉茶卡在温尔雅喉咙里,呛的他脸色通红,惊恐道:“你怎么知道的?可千万不许告诉她!不然我就死定了!”

嗯,这闻二小姐就是温尔雅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第26章 往事

“呵。”

李拂弦幸灾乐祸道:“你自求多福吧,闻二小姐早就已经知道了。还是想想怎么给她解释吧。”

温尔雅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在战场上身受重伤面色都不改,却独独就怕那娇滴滴的闻二小姐闻嗣音,被她吃的死死的。

“……完了。”

温尔雅颓唐的靠在椅背上,满脸纠结,十分丧气。只要想到闻嗣音红着眼圈的样子,他这心就堵得慌。

“行了。”

李拂弦没好气道:“别垂头丧气了,闻二小姐知道你是有要事去平康坊,并不是故意寻花问柳的。”

“哦……”

温尔雅面上还是闷闷不乐的,提不起劲来,像霜打过的茄子似的,没精打采。

“你这是又怎么了?”

“我没事。王爷,钦天监把你们的婚期定在了什么时候?”

温尔雅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虽然圣旨才布告天下,但是依照李拂弦的脾性,早就悄悄的让钦天监的测定好了婚期了。

“四月初六。”

“这么赶?!那来的及准备吗?”

一般来说,一国亲王,特别是李拂弦这种级别的亲王大婚,无论如何都要准备大半年,长一点的甚至要一两年,而现在被缩短到了两个月。短短两个月,定然是准备不足的。

“夜长梦多。”早些把她娶回来,他也能安心些。他等这一天的到来已经等的太久了,他不想再等下去了。至于来不来得及,肯定来得及,时间很充裕,他早在几年前就在准备了,现在只需要把他准备的东西正大光明的拿出来,他也绝对不会委屈卫玉筱,他要给卫玉筱最好的一切。

“爷。”

两人正说着,一个黑衣青年急步进来了。看见温尔雅,微微一愣,然后朝他颔首道:“五爷。”

“毅武你可算是回来了!”

“不知五爷寻单毅武何事?”

温尔雅拿出一封信,丢给了单毅武,满脸不高兴,道:“楚念让我把这封信带给你,真不知道她看上你这个木头哪点了。”

单毅武板着脸,的确看起来木木的,如果忽略他拿到信时欣喜的神情。他珍而重之的把信放进怀中,然后才朝温尔雅道谢,“劳烦五爷了。”

“行了,时辰不早了,我走了。”

温尔雅如他来时一样,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爷……”

单毅武吞吞吐吐的,看着李拂弦欲言又止,难得看他如此犹豫的模样。

“怎么了毅武,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

“爷,卫氏大小姐她……”

李拂弦手一顿,道:“她怎么了?”

“卫大小姐今日她接到赐婚的圣旨,她,她想与您合作,利用您对付宣平侯府。”

真不愧是卫玠的女儿,哪怕两人是敌对的双方,骨子里却是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您真的要娶她吗?”

娶一个根本不爱他的女人,娶一个处处算计他的女人,李拂弦竟然把这样一个女人捧在心尖尖上,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

单毅武实在是不解,李拂弦怎么会看上卫玉筱那样蛇蝎心肠的女人。

“毅武,你跟了本王多久了?”

李拂弦听出了单毅武的话外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回爷的话,还差两个月就刚好两年了。”

他是两年前阳关之战后才追随了李拂弦的,时间也不短了。

“你觉得她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是吗?”

“……是。”

单毅武不擅长说谎,心里既然是这么想的,他也很老实的点点头。

“你可知她曾经历过什么?”

这两个问题似乎没什么必然联系,单毅武微微沉吟,道:“属下不知。”

“五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三皇子李明澈有谋逆之心,被废赐死于姑明宫,其母淑妃悬梁自尽。百年望族王氏家族,全族被诛连。之后宣平侯夫人王氏暴毙身亡,贵妾绮安郡主被扶为了正妻,卫大小姐被送去了扬州。与此同时宣平侯连升三级,官至二品。贵妃赵妃椒房独宠,贺王府一脉极得圣心,时至现在,荣宠不衰。”

这除了第三点,这其他的与卫玉筱有何关系?

“三皇子李明澈母妃淑妃与原宣平侯夫人乃是亲姊妹,而她们是王氏家族的嫡系子弟。而揭发三皇子谋逆的人就是卫玠,给王氏族人行刑的人,也是卫玠。”

李拂弦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声音低沉,面色冷峻。

“三皇子是被冤枉的,他根本没有谋反。淑妃也不是自缢,是被贵妃毒杀。宣平侯夫人亦不是暴毙,而是被绮安毒死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权势二字。”

屋子里静悄悄的,单毅武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秘事。

“如今,王氏只剩下了她一人。杀母之仇,灭族之恨,她背负着血海深仇。”

“她的确是手腕狠毒,先是那个徐嬷嬷,后又是卫玉霏。你可知这二人当年做过什么?”

“属下,不知。”

单毅武默然无语,但是想必他心底应该是有了猜测。

只听李拂弦自顾自道:“那本王告诉你,当年,是徐嬷嬷亲手给宣平侯夫人灌下毒药,之后那老虞婆更是以极其阴毒的手段折磨了她两月有余。”

说到此处,李拂弦的双拳紧握,青筋毕露,脸色尤为难看,显然已经是怒极。

当时他已经去了边关,长鞭莫及,这些事情,他都是之后才收到的消息,那个时候,卫玉筱已经到了扬州。

“而那卫玉霏,就是指使徐嬷嬷折磨她的人。卫玉霏曾当着她的面,砸了她娘亲的灵位,每日变着花样折磨她。

而这些,都是卫玠和绮安默许的。”

她的狠毒,全都是被逼出来的。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事情。”李拂弦神情漠然,道:“这是她们咎由自取。”

就算卫玉筱不追究了,放过她们,他也不会放过她们!

听完李拂弦的一席话,单毅武已经彻底哑声了,没谁在经历过这些后还能善良的对待她们。他自问如果是他自己经历了这些事情,怕是已经支撑不住了,或者他所做所为只会更加狠辣,恨不得将宣平侯府彻底摧毁,把当年的人都给杀了!

至于说原谅他们,笑话,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能死而复生吗?!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她曾经有恩于本王,所以无论她要做什么,本王都会助她。”

其实她不仅有恩于他,更是他心上人。从与她相见的第一面,他便想带她回家,捧在手心,护她一生。

他不在乎卫玉筱是否利用他,只要她想要做的,他必定助她,只要,最后她能留在他身边。

“属下明白了。”

单毅武不禁想起了怀中的信,突然就明白了李拂弦的心情。如果是卫玉筱是楚念,他也会如同李拂弦一般吧。

无论她是好是坏,他认定了她,这一生,这一世,就永远不会放手。

斜阳若影,李拂弦垂睫看着手中玲珑剔透的玉佩,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夜幕降临,从瑞王府悄悄溜出来了一道黑色身影,融进了夜色之中。悄无声息的朝宣平侯府而去,准确的说,是朝宣平侯府中的皎月阁而去。

“小姐,该吃药了。”

商枝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了,卫玉筱顿时就苦了脸,皱的能拧出苦瓜汁来,“怎么这么多啊!”

“小姐,这已经很少了。”

商枝也很无奈,她知道卫玉筱怕苦,所以已经尽力的把汤药煎少了。

“好吧……”

卫玉筱垂头丧气,苦着脸端起了药碗,迟迟下不了口。

“小姐,新做的蜜饯来了!”

芸香风风火火的提着食盒进来了,从食盒中端出了好几碟蜜饯,赶在商枝责骂前,道:“商枝姐姐,这是我特制的蜜饯,没有放蔗糖!我放的是蜂蜜和梅花蜜,不会和药性冲突的!”

卫玉筱现在新吃的药,与蔗糖药性相冲,偏偏卫玉筱又是十分怕苦,喝药必须要吃蜜饯,不然苦的怕是要吐个昏天黑地。而蜜饯大都是掺了蔗糖的,所以卫玉筱便吃不到蜜饯。这便犯了难,好在芸香有一手好厨艺,给卫玉筱做了新的蜜饯。

“小姐,蜜饯已经有了,那你赶紧喝药吧,再不喝药可就凉了。”

商枝叹了口气,催促道。

看着卫玉筱视死如归,捏着鼻子将黑咕隆咚的一碗药喝完,赶紧吃了一块蜜饯,又活过来的样子,众人是又好笑又心疼。

如果不是卫玉筱当年坏了身子,也不至于一直离不开药,成了一个药罐子,喝个药也这么痛苦。

“小姐,梅花香点上了。”

“嗯,不必守着我,时辰不早了,你们也快去休息吧。”

喝完药,伺候着卫玉筱歇下了,芸香几人才关上门退出去了。但是屋子的灯却没有熄灭,柔和的光照亮了半间屋子,不至于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黑暗中。

芸香几人出去后,本已经睡下的卫玉筱却又披着衣服起身在书案后坐下,提笔写信,却才写了一行字就停下了笔。

她怔怔的看着那一行字,泪水突然就模糊了双眸。

“我要成亲了。”

三哥,玉筱妹妹要成亲了。

第27章 大婚

四月初六,宜嫁娶。

两个月的时间一闪即逝,转眼就到了大婚当日。宣平侯府披上了一片红霞,整个京城都弥漫着浓重而喜悦的气氛。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在大周,新娘子出嫁时,需要一位全福夫人为其梳头添妆,希望新嫁娘也能如同她们一样,福气满满。

而卫玉筱出嫁时请的全福夫人,是闻太史府的闻夫人,是个温柔的有福气的女人。她不是宣平侯请的,而是,李拂弦请的。

宣平侯府原本还担心新娘一换,瑞王爷会大闹一场,但是都是白担心了一场。

听说瑞王爷的确当日就怒气冲冲的进宫去了,但是不到一个时辰就垂头丧气的出来了,在瑞王府再也没出过府门,大婚的一切事宜都是钦天监和礼部着手的,除了瑞王府的布置和聘礼。

“小姐,瑞王府的迎亲队伍已经来了。”

“嗯。”

卫玉筱最后再看了一眼皎月阁,似乎要把这里的一切都记在脑海中。

“走吧。”

喜娘这才把盖头给她盖上了,芸香商枝几个丫鬟今日都穿了一水的粉色的衣裙,看着也是喜气。

“新娘上轿!”

出了皎月阁,卫玉筱直接就被送上了花轿,并未有拜别父母的程序。只是在鞭炮声中,她听见了老太太还有绮安装模作样的哭嫁声,以及那一声“恭送瑞王妃娘娘!”

这一次,离开了皎月阁,离开了宣平侯府,卫玉筱就再也不是宣平侯府大小姐了,而是――瑞王妃。

在大周,哪怕是皇家,娶亲之时,也与平民百姓家没有什么不一样,新郎会亲自来接引新娘子,以表示对新娘子的正视。

李拂弦也不例外,但是别的新郎官大婚时谁不是喜气洋洋,唯独他前来迎娶卫玉筱是摆着一张臭脸,好像谁欠他百八十万,对卫玠这个老丈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王爷……”

看着卫玉筱上了花轿,李拂弦的脸色越加难看,隐约中看见衣袖间握紧的拳头。卫玠心中顿时就大松一口气,他低道:“殿下,有一事微臣不得不告知殿下。”

“何事?”

李拂弦的声音比他脸色还要冷上三分,但是卫玠根本不在乎,依旧腆着老脸道:“事关……瑞王妃娘娘,与小女雨霏。”

接了卫玉筱上轿,李拂弦还不能立刻就回府去,他们还需要在宣平侯府停留半刻。卫玠就是趁这半刻,禀退了左右,对李拂弦说道。

“说!”

果然,一提到卫玉筱,李拂弦的脸色就越加的难看,卫玠心中有底,低声说:“殿下,您与玉筱的婚约,是被瑞王妃给强抢去的!”

“强抢?”

卫玠恭敬道:“殿下有所不知,她今夕一回府,知道了您与雨霏的婚事,便眼红雨霏,以死相逼,要将这婚约的人换成她。她到底是微臣的女儿,微臣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寻死,只好进宫去求了陛下,改成了她。”

说着,这人还哭啼上了,看着真是个慈父,“这是微臣之罪,还望殿下莫要迁怒于王妃娘娘!她只是一时糊涂啊!”

这说的就是要李拂弦狠狠地收拾卫玉筱,生怕李拂弦不知道这件事,非要提醒他。

“父皇既然圣旨已下,那便不必多说什么。”

李拂弦并没有像卫玠想象中的暴跳如雷,甚至还舒展了眉头,风轻云淡的对卫玠说道:“宣平侯也将此事忘了吧,今日只言,本王就当从未听说过。”

卫玠一愣,不过诧异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很上道的道:“是微臣糊涂了,多谢殿下提点!”

李拂弦却再也没多给他一个眼神,翻身上马,伴着礼乐鞭炮声,离开了宣平侯府。之后在京城走了一圈,去太庙祭拜了,最后才回了瑞王府。回到瑞王府之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新人拜堂――”

礼官唱礼,把婚宴推向了一个高潮,瑞王府越发的热闹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但是,高堂之上却并没有人。

“夫妻对拜――”

“礼成――”

“送入洞房――”

“你们出去吧。”

进了婚房,卫玉筱就听见一道朗润的男声在屋子里响起,接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齐声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屋中一下就安静下来,只剩下了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卫玉筱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紧张起来了,她看着那啥越来越近的脚,不自觉的抓紧了衣袖。

“殿下!”

屋子里静了一下,瑞王爷的声音才开口说道:“怎么了?”

“……”

卫玉筱突然语塞,她刚刚只是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这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话来。

“呵~”

卫玉筱只听见瑞王爷轻笑一声,然后眼前的一亮,红盖头就被挑开了。

光线的变换,卫玉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却是一道阴影笼罩着她,她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这是卫玉筱第一次看见瑞王的模样,之前梅花宴上,卫玉筱也仅仅只是看见了他的背影。

她见过相貌好的人,但是眼前人,却依旧让她失神了。

曾有诗云: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卫玉筱以为这只是存在于想象中,如今她看见瑞王爷却突然想起这首诗,方觉得所言非虚。

有匪君子,便是眼前这人。

红衣墨发,长身玉立。他手中拿着一支秤杆,还有拿着一方红盖头。笑吟吟的看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回神了。”

听着他促狭的声音,卫玉筱猛然回过神来,顶着他的目光,卫玉筱脸颊上刷的飞上了一抹红晕,衬得她越发的娇美。

“殿下,卫玉筱失礼了。”

她脸颊烫的慌,脑子却清醒了。

“王妃,我们已经拜过了天地祖庙,行了大礼,你现在该称我为夫君。”

“殿下!”

卫玉筱大声道,不知是提醒自己还是提醒李拂弦,“殿下!我是卫玉筱而不是卫玉霏!”

“我知道。”

李拂弦面带微笑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是宣平侯府大小姐,更知道你现在已经是我的王妃了。怎么了?”

“你、你不是想娶的人是卫玉霏吗?”

怎么看见他还这么淡定,并没有一点点生气的迹象。

“谁说我想娶她了?我向父皇请旨之时说的便是我想娶宣平侯府的嫡小姐,从未说过我想娶她。”

他一直想娶的人,是她。

“什么?!”

她被坑了!

卫玉筱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李拂弦玩的是文字陷阱,所有人都被他坑进去了!

他说他要娶宣平侯府的嫡小姐,那时她已经立刻京城五年多,谁还记得她也是宣平侯府的嫡小姐,所以他们下意识的都以为他想要娶的人是卫玉霏。

至于说他心悦卫玉霏的言论,肯定也是以讹传讹,说不定还有他在背后做推手。目的就是给宣平侯府一个错觉,他钦慕卫玉霏。

但是卫玉霏却得四皇子青眼,所以他们也就自发的按着李拂弦的计划走,让他们想起了卫玉筱也是宣平侯府的嫡女,主动接了她回来,然后把她嫁进了瑞王府。

所有人都被李拂弦算计了!

从一开始,李拂弦的目标就是她,她还自投罗网了!

可是为什么是她呢?

她又有什么值得李拂弦算计的呢?

“王妃为何如此惊讶?”

李拂弦一眼就看出来卫玉筱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却还是故作不解问道。

“殿下究竟是何意?”

卫玉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看着李拂弦。灯光暧昧,她竟然觉得李拂弦的样貌与她三哥有些相似。

“何意……”

李拂弦轻叹一声,然后看着卫玉筱,十分认真道:“你可相信,我心悦你?”

“殿下说笑了,卫玉筱担不起殿下的厚爱。”

卫玉筱脸上挂上了一层虚假的笑,谦虚又恭敬。他们从未见过,又何来的心悦。

卫玉筱以为李拂弦会恼怒,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李拂弦只是沉默着看着她,一言不发,空气渐渐的变得凝滞。卫玉筱看着他与李明澈有几分神似的面庞,心底蓦然腾起一股酸涩和心疼。

就在她想怎么开口打破这一片静默的空气时,李拂弦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转身走了两步,把两人距离拉开后,才又转过身来看着卫玉筱,笑道:“哈哈,就知道你不会信,都骗你的!”

没人看见他转身后眼中快要溢出来的失落和黯然,以及他紧握着双拳。回过身后时他脸上却又重新带上了和煦的笑,眼中也没有一点悲伤,只剩下了一片温柔,仿佛刚刚只是错觉。

李拂弦又道:“卫大姑娘,你还记得昭阳宫吗?”

第28章 空弹无筝

昭阳宫。

卫玉筱愣了一下,瞬时一大段模糊的记忆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殿下,殿下是……”

“我就是当年你误闯进昭阳宫所见的那人,无筝。”

记忆被拉回七年前,那个风雪之夜。

“小姐,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啊?”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漆黑的夜幕中纷纷扬扬落下雪来。偏僻的小路上两个小丫头提着一盏宫灯,缓缓的行走着。她们提着的灯成了这一方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也吸引了黑暗中猎食者的注意。

“应该没有吧……那个宫女就是说的在这里啊。”

被称为小姐的小丫头拢了拢雪白的狐裘,四下打量着,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

“这是——”

两人越走越偏僻,最后走到了一座破败的宫殿前。

“昭阳宫。”

借着不太明亮的灯光,小丫头勉强认出了宫门上匾额写的是什么。这是一座废弃了很久的宫殿,匾额上鎏金的字体历经风吹雨打,已经褪色变黑,变得模糊。朱色宫墙也斑驳不堪,沿着墙根长了许多杂草,厚厚的雪盖在上边,像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这是冷宫吗?”

小丫头倒是不怕,还好奇的打量着这昭阳宫。

“啊?冷宫?”

随着她的话语,冷风呼啸,吹动了宫檐挂着的宫铃,已经生锈的宫铃发出刺耳的声音,忽远忽近,诡秘又恐怖,让人不由得心底发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丫鬟瞪大了眼睛,脸都吓白了,一把抓住了小丫头的狐裘,带着哭腔道:“小姐,奴婢害怕!”

“怕什么!”

小丫头轻笑一声,道:“走,咱们进去看看吧!”

“不要啊!”

“走啦!”

小丫头哭笑不得,拉着丫鬟的手,恨铁不成钢道:“明明以琴你长我一岁,怎么还比我胆子小。怕什么,就是一座空殿而已,这雪是越下越大了,我们先进去避避雪,等三哥来找我们吧!”

“小姐……”

以琴还想再劝劝她家小姐,但是又是一道冷风刮过,冰冷刺骨的雪花像是利刃割的她脸颊生疼。

“难道咱们要在这里吹冷风吗?”

小丫头眨了眨眼睛,眼中满满的都是笑意。就这一会儿时间,她的头上已经积了一层洁白的雪花。

“那好吧……”

以琴最终还是妥协了,不过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她家小姐身上的白雪,通红的鼻尖。“小姐,奴婢走前边!”

她抢着在小丫头之前推开了宫门,如果昭阳宫有什么危险这样也不会波及到她。

老旧的宫门发出陈腐的声音,进入了昭阳宫内,入眼的也是如同外面看见的一样,一片破败,长久无人居住的样子。她们俩小心翼翼的进了昭阳宫正殿,一推门,一根竹棍就迎面而来。

以琴虽是学了几招,但是仓促之下,居然只来得急大喊一声“小姐小心!”然后,然后就被一棍子敲晕了。

“以琴!”

大惊之下,她慌忙的后退一步,才接住了已经晕过去的以琴,但是她也被压倒在地。

“咳咳……”

一个陌生的咳嗽在殿内响起,小丫头猛然抬头,只见殿门被人从内打开,黑暗中,一个拿着棍子的人一步一步走出来了。

宫灯早已经滚到一边,蜡烛烧掉了纱网,只剩下微弱的火光,照亮了这方寸之地。

“你是谁!”

小丫头心中浮上了一层恐惧,死盯着这个人,借着最后的火光,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容。

瘦骨嶙峋,眼神凶狠。

最后一丝火光湮灭,周遭顿时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你,又是谁?”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含了铁屑,透着狠辣和几分有气无力。

“我……我乃是宣平侯府大小姐!”

卫玉筱咬了咬牙,瞪着他道:“你为何要伤人?”

“你可知这是何地就私自乱闯?”

“这是昭阳宫啊,我们只是想进来避避风雪……啊!”

卫玉筱的话还没说完,一道阴影就直挺挺的砸了过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又被人压倒在地。

“咳咳!混蛋!起来!”

无论她怎么喊,他也起不来,因为他晕过去了。两个人的重量着实不轻,卫玉筱废了老大的劲儿才爬起来。

雪越下越大,卫玉筱看着这晕倒的两人,真的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以琴带进屋子。重新点燃了大殿中的灯,卫玉筱才发现大殿要干净的多,被布置成了寝宫的模样。但是,也没干净整洁到哪里去,感觉是才被人打砸过一样。

“他是昭阳宫的宫人吗?”

卫玉筱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去把晕倒在门外的那个人拖进了大殿中。

直到把他拖到有光的地方,卫玉筱才认真的打量他。这一看不得了,卫玉筱是大吃一惊,纯属被这人的惨样子吓得。

他看着有十二三岁了,却瘦骨嶙峋,满身伤痕,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颊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穿着一身单薄又不合身的黑色衣裳,布满了干涸的血渍,实在是惨。

卫玉筱赶紧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卫玉筱都惊了一下。

他发高烧了!

“喂!醒醒!”

再这么烧下去,会死人的!

卫玉筱第一反应就是救人,哪怕这个人是之前袭击她们的人,但是卫玉筱做不到见死不救。

她现在要什么没什么,只好先把他拖到床榻上,然后用最原始的降温方法给他降温。

这个时候最不缺的就是雪了。

忙了一个多时辰,他的高烧总算退下去了,而卫玉筱的手已经冻得通红,完全失去了知觉。

“咳咳……”

他这时也渐渐的清醒过来,毅力不是一般的强。

卫玉筱有些吃惊,这样的情况下就能挣扎着清醒过来,实在是不容易。

“你醒了!”

李拂弦昏昏沉沉的睁开眼,一道充满惊喜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响起,“咳咳……”

刚从鬼门关上回来,李拂弦还有些回不过神,身上的疼痛仿佛都不算什么了,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你还好吗?喂,难不成烧傻了?”

额头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觉,李拂弦迟缓的神经才反应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视线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一个女孩的样子也渐渐的清晰。

“你还好吗?”

她是谁?

李拂弦看见卫玉筱的模样,有些失神。

九岁的卫玉筱,生的一副好容颜,粉雕玉琢,宛若天上的仙童下凡尘,谁都得称道一声美人胚子,日后定然是倾国色。

卫玉筱看他一副傻乎乎的盯着她看的样子,更担心了,“真傻了?那我岂不是白费了力气救你!不过好歹保住了性命!哎——”

卫玉筱不由得感叹一声,看着李拂弦的神情满是怜悯。

也不知他是被何人打成这副模样,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今日若不是她正巧来到这里,估计他就是死在这里也没人知晓。也是皇宫中的可怜人啊!

卫玉筱随时在宫中来,自然是认识李拂弦身上的衣服虽旧,而且不合身,但是确实是宫中的东西。

不自觉的,卫玉筱又脑补了一段李拂弦的经历。想必李拂弦是哪个宫的宫人,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主子,被打了之后送到了冷宫当值,由他自生自灭。

可怜。

她越发的可怜李拂弦了。殊不知,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我没傻……”

李拂弦虽然虚弱成这个样子,但是还是把卫玉筱所有的话都听见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哑着嗓子道:“是你救了我吗?”

“问的都是废话,你看这里还有别人吗?”

卫玉筱翻了个白眼,顿时小仙女一般的气质就碎了一地。

李拂弦一噎,好半天才道:“谢谢你,之前对不起,错把你们当成……”

他突然住嘴,神色也冷厉起来。

“你还知道打错人啦!哎,不对,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啊!也太狠毒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是四皇子……”

李拂弦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卫玉筱关心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就将事实说出来了。

“是他!”

哪知卫玉筱一听是他,顿时柳眉倒竖,怒道:“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居然如此狠毒!”

“你是因何被他打成这样还被扔在这里的?你放心,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只要能给四皇子添堵,她就开心。

“因为,我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衣角……”

李拂弦也听明白了,卫玉筱一定是误会什么了,所以他就着卫玉筱的话说下去了。至于他说的,半真半假。

“什么!实在是太过分了!”

卫玉筱还以为是多大的罪,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个,“人命在他眼底就这么不值钱吗?草菅人命!实在是……此事我一定要禀告姨夫,让他给你讨回公道!”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无筝。”

李拂弦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居然告诉了卫玉筱他的乳名,而没有告诉她,他是大周的七皇子李拂弦!

“无争,好名字,与世无争!”

“不,是乐器的那个筝。空弹无筝。”

第29章 他的目的

李拂弦定定的看着卫玉筱,眼含深意。她看来已经不记得他了,但是他可是记得她。

昨年,一样的风雪中,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本皇子也不会被父皇责骂!”

李拂弦被人狠狠一推,狼狈的跌倒在雪地上,指尖插进了冰冷的雪中,寒冷不断的刺激着他的神经,李拂弦抬头盯着李明澈,眼中的阴沉似乎要溢了出来。

李明澈被他阴狠的目光骇住了,回过神来小脸顿时一片通红,恼羞成怒,“你竟敢瞪我!”

然后扬起手就朝李拂弦脸上落下,却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插进来,生生让李明澈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住手!”

这一声娇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只见大雪纷飞间,一个披着狐裘的小姑娘和两个宫侍朝他们走来。

小姑娘约莫五六岁,眉目清秀,冰雪可爱,宛若玉做的人儿。眉间一点朱砂,更衬得她小脸如玉,仿若是误入凡尘的小神仙。李拂弦有些晃神,心底多了一丝说不清的异样感觉,有好奇,更有莫名的欢喜。后来,李拂弦渐渐的明白了,那叫做一见钟情。

“玉筱妹妹!你怎么来了!”

李明澈满脸怒气顿时一扫而光,只余下惊喜。能让三皇子如此特殊对待的人,全京城除了卫氏大小姐卫玉筱外再也没别人了。

众所周知,李明澈是个——妹控。

李明澈与卫玉筱乃是表兄妹,李明澈的母妃淑妃娘娘与卫玉筱之母王玥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不仅如此,卫玉筱未来更有可能是李明澈的皇子妃。

“三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到了面前,卫玉筱却没回他的话,而是她眉头紧蹙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李拂弦,然后瞪着李明澈,道:“你又在欺负人,我要告诉淑妃娘娘!”

“啊?!”

李明澈顿时傻眼,急急解释道:“玉筱妹妹不要啊,我没有欺负他!”

“那你刚刚是在做什么?我都看见了!”

“我……”

卫玉筱瞪了他一眼,李拂弦脸色通红,哑声了,晒晒不敢再狡辩。低声讨饶,“好妹妹,你不要告诉母妃好不好,不然我就死定了……”

看他那心虚的样子,卫玉筱心中无奈,叹了一口气,李明澈八成又让人当枪使了。

“你打人前怎么没想到如果被淑妃娘娘知道了你该怎么办?”

“我知错了……你不要告诉母妃好不好?”

李明澈这认错态度倒是挺好,加之他本就生的好看,粉雕玉琢的模样让人不忍心再责怪他。

“好了,我不告诉娘娘就是,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日后不许再欺负别人了!”

“嗯嗯!我保证不会了!”

李明澈赶紧点头,保证道:“只要你不告诉母妃。”

“还有,你给他道歉。”

卫玉筱上前扶起李拂弦,义正言辞对李明澈道。她虽然不知李拂弦是何人,但是隐约有了些许猜测,反正身份不会太低,她不能让李明澈多一个敌人。

“什么?”

李明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卫玉筱,“玉筱妹妹你要我给他道歉?!不可能!”

"你真的不道歉?"

李明澈梗着脖子,要他给李拂弦道歉,“不!”

“那好。”

卫玉筱知道李明澈的倔脾气,也没再强迫他,云淡风轻道:“我替你道歉。”

“玉筱妹妹!不可以!”

李明澈大惊失色,但是卫玉筱转过身就郑重其事的对李拂弦说道:“对不起,我代三皇子向你赔罪,希望你不要和他计较。”

“你不必道歉,不是你的错。”

李拂弦冷着一张脸,心底却又酸又涩,他不明白李明澈有什么好的,值得她替他做这些。

“你!”

李明澈气不打一处来,瞪着李拂弦,像只发怒的小狮子。而李拂弦却也寸土不让,同样瞪着他。

“一人做事一人当,对不起,今日是我过分了。玉筱妹妹不必向他道歉。”

“三哥,陪我去见娘娘吧。”

“嗯,我们走吧。”

卫玉筱不知道,他们离开后,李拂弦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许久。

一年过去了,卫玉筱早已经忘记了这么一个人,但是李拂弦并没忘记。

没想到今日,又阴差阳错遇见她了。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

“你的伤很严重,虽然退烧了,可是还需要服药。”

卫玉筱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她忘了,无筝只是一个小宫人,如何能弄到药材。罢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伤的这么严重,行动不便,药材的事情我替你想办法吧。”

“无筝多谢姑娘不计前嫌,救命之恩,无筝日后定当衔草以还。”

李拂弦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他看着卫玉筱带着浅笑的小脸,烛火朦胧中,在他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心底一颗种子破土而出。

“你们怎么会走到昭阳宫来了?”

难道是有人算计了她,故意整她吗?卫玉筱身份如此尊贵,今日又是特殊日子,她必定是淑妃娘娘叫进宫的,可为何她会和丫鬟误入冷宫之中?

两人渐渐地聊了起来,熟悉了不少。

“咳咳,我们迷路了。”

提起这个,卫玉筱小脸微红,很不好意思。她吧,就是有一点路痴。

“本来是去紫明宫,结果天太黑,就走错了。”

“怎么会只有你们二人,其他宫人呢?”

依照淑妃娘娘和李明澈对卫玉筱的看重,她的身边无论如何都不会只有一个小丫鬟才对。

“咳咳!”

卫玉筱突然瞪了李拂弦一眼,不自在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她是悄悄从宫宴上溜走的,这怎么能告诉他。

“额……”

李拂弦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很诚恳的道歉,“对不起,是无筝多嘴了。”

这个时候,他还不忘扮演他的角色,他现在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宫人而已。

卫玉筱一向心软,也觉得自己反应大了些。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不断滋生,最后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响了,所有的尴尬气氛全都不见了。

卫玉筱看着李拂弦,噗嗤一声笑出来了,眉眼弯弯,眼含笑意。

而李拂弦则脸红到了脖子根,不自在极了。

“呐!这个给你!”

卫玉筱从随身携带的袋子中掏出了一个——纸包。

“这是青玉糕,你若不嫌弃,就先吃点垫垫吧!”

不用李拂弦猜,卫玉筱就自己告诉他,这是她在宫宴上带出来的糕点。

“谢谢。”

少年红着脸接受了,卫玉筱看着他的眉眼,竟然觉得他的骨像生的很好,只是伤太过重,和他极消瘦的面庞,让人忽略了他其实长得很俊。

以琴慢慢的苏醒过来,然后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幕让她觉得自己还在梦中的情景,她们小姐卫玉筱,满身灰尘,坐在床榻边,与一个陌生少年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她觉得肯定是那一棍子把她打出了幻觉。

“小姐!”

“以琴,你终于醒了。现在可还有不适?”

卫玉筱早替以琴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只是昏过去了。

“奴婢没事,小姐,他是谁?”

卫玉筱也没瞒住以琴,三言两语将无筝的事情说与以琴听,倒是让这妮子义愤填膺的很。

“小姐,此事一定要禀告三殿下!”

卫玉筱点点头,她估摸着,此刻她们也应该发现她走丢了,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她。但是,谁也没想到,李明澈和淑妃娘娘还有卫夫人都急疯了,除了早就荒芜的冷宫昭阳宫没来寻找,其他地方他们都找过了,皇宫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最后,卫玉筱和以琴是第二日被李拂弦送出昭阳宫的。

之后,卫玉筱悄悄带着药来昭阳宫找无筝时,昭阳宫已经人去楼空了。

她以为无筝已经死了,但是万万没想到,瑞王爷就是——无筝。

卫玉筱看着眼前人,神思恍惚,怪不得她觉得熟悉,原来是旧识。

“原来当年竟然是殿下。”

其实也怪卫玉筱太不细心,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会注意到这个瑞王爷。

“不知殿下现在是为何……”

卫玉筱开门见山道,压根就不想废话太多。心底的算计一刻也没有停息,既然是旧识,那便更好了。只要弄清楚了李拂弦的目的是什么,她的胜算就又大了几分。

“本王曾说过,姑娘救命之恩,来日定然衔草以还。本王,想要帮你。”

李拂弦也没拐弯抹角,看着卫玉筱,认真说道。

“殿下的意思卫玉筱不明白,请殿下明示。”卫玉筱却是心头一跳,有些不安,她要做的事情,李拂弦已经知道了吗?但是脸上却越发的冷静了。

“你知道你不信任本王。”

李拂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本王只是碰巧知晓了一些事情,想要还你当年的恩情而已。”

“那这婚约?”

“是为了接你回来。”

所以,这一切都在李拂弦的算计中,“为了行事方便。”

“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卫玉筱对李拂弦的怀疑降到了最低,反而相信了他的话。

她说过,只要能报仇,她可以不计代价。

第30章 剪不断,理还乱

龙凤烛安静的燃烧着,空气浮动着淡淡的暖香,入眼的红绸喜色,提醒着他们这是新婚之时。

可惜……终究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李拂弦知道卫玉筱不相信他,她这样的坦率,却如一盆凉水,将他满腔的欣喜都浇灭了,心中越发的苦涩。

他想要卫玉筱做什么,他想要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他想要她爱他,他想要他们共白首,他想要——她的真心。

这些,卫玉筱她能做到吗?

其实李拂弦早就知晓她的答案了,但是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卫姑娘,本王不需要你做什么。”

李拂弦双拳紧握,强颜欢笑,但是心底的苦涩却在不断的蔓延,“本王,当真只是为了报答你当年的恩情。”

“殿下……卫玉筱何德何能……”

卫玉筱目光复杂,不管李拂弦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个人情她欠下了。

“卫姑娘不必如此。”

李拂弦后退一步,凝视着卫玉筱,道:“今日之后你便是名正言顺的瑞王妃,是瑞王府的女主人。”

他说过他会帮她。

李拂弦说这话已经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卫玉筱,她可以仗着瑞王府的势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瑞王府是她的后台,李拂弦也是她的后台。

“殿下就不怕玉筱会做不利于王府的事情吗?”

卫玉筱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她还是不信李拂弦别无所求。

“你不会。”

李拂弦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看着她的目光柔和,酝酿着让人沉溺其中的温柔,顶着李拂弦的目光,很容易让人产生负罪感。饶是卫玉筱,铁石一般的心肠都软了些。

“我相信你。”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本王”。这一刻,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他相信她。

李拂弦说完,转身就看见了桌上的合卺酒,回头侧身看着卫玉筱。不知道是不是卫玉筱的错觉,还是屋子里的光线太过暧昧,李拂弦的目光太过缠绵,太过于悲伤。

“合卺酒……”现在也没有喝的必要了。

“时辰不早了,卫姑娘你早些休息吧。”

“殿下!”

出乎意料的是卫玉筱叫住了李拂弦,然后三两步走到了他身边,端起了合卺酒。

“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时间似乎停止了那么一瞬,之后才慢慢的恢复了正常。李拂弦看着笑吟吟的卫玉筱,喉头干涩,哑声道:“卫姑娘,你可知……喝下合卺酒,你就真的成为瑞王妃了。你,可是真的愿意?”

明明是他一直渴望的事情,现在李拂弦却迟疑了。

卫玉筱端着合卺酒,只冲他微微一笑,便饮下了合卺酒。在李拂弦复杂的目光中道:“爷,妾身愿意。”

合卺酒意味着什么,卫玉筱很清楚。正因为清楚,她才会毫不犹豫的饮下合卺酒。如果她真的不愿意,那么她根本就不会踏进瑞王府。

她不爱他。

李拂弦叹了一口气,随即仰头将合卺酒一饮而下。

“同饮合卺酒,生同裘,则同穴,黄泉碧落,不离不弃。”

他的声音很轻,垂眸看着脸上已经附上了一丝薄晕的卫玉筱,心底喜悦与苦涩相夹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安寝吧。”

今日第一次,他主动牵起了卫玉筱的手。

合卺酒中含着催情香,喝过合卺酒,卫玉筱就真的没有了退路。

大红绣着精巧的图案的床帘被放下,挡住了床内风景。龙凤烛静静的燃烧着,偶尔爆出一个灯花,昏黄的光线越发的暧昧,暖香不减,春色满堂。

“啾啾——”

清脆的鸟鸣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让沉睡中的人清醒过来。

李拂弦睁开眼,发现他怀中竟然抱着一个人,还是一个极漂亮的女人。他愣了愣,四周的红色终于让他想起来了,昨日他已经和她成婚了。

“筱筱。”

李拂弦眉目温柔,眼中只剩下了怀中一人的身影。她睡得很沉,白皙的脸颊上犹带泪痕。李拂弦耳尖微红,想起了昨夜。

在她脸上落下轻柔一吻,然后才起身。

他不知道,在他起身后,某人悄悄的红了脸。

李拂弦起身梳洗后,就在隔间待着,等待着卫玉筱醒来。

话说卫玉筱,其实在李拂弦起身之时她就已经醒了,只是因为害羞,硬是装睡,哪知她真的又睡过去了,再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爷,娘娘已经醒了。”

伺候的丫鬟赶紧过来禀报李拂弦,她们都知道自家主子对新王妃是疼到了骨子里了。

李拂弦放下手中的书卷,他内力深厚,自然也听见了隔壁的动静。快步走到屋子里,卫玉筱已经换上了一身华贵的衣裙,嬷嬷丫鬟正伺候她梳洗。

“爷来了。”

卫玉筱正想着事情,压根没注意李拂弦已经来了。

“给本王。”

芸香正给卫玉筱画眉,活却被李拂弦抢了。

“爷!”

李拂弦拿着黛石,温柔的看着卫玉筱道:“让我给你画眉可好?”

不知道他这是闹哪样,但是,这是瑞王府,他是老大他说了算,卫玉筱除了点头也没法拒绝。然后,李拂弦就挥挥手让下人全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说是画眉,李拂弦还真的及其认真的给卫玉筱画眉。

“筱筱可有字?”

突兀的,李拂弦这么问了一句。

“有。”

卫玉筱却迟疑了一下,才慢慢道:“妾身小字蓁蓁。”

“筱筱玉竹,其叶蓁蓁。好字。不知是何人为蓁蓁所取?”

李拂弦像是与她话家常似的,而卫玉筱却不自在极了。哪怕现在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了。她依旧觉得不自在。

“母亲。”

“蓁蓁可知我的字?”

李拂弦已经画好了一边的眉毛,开始画另有一边,眉眼含笑的样子,让人醉了心神。

“爷的字号怎是谁人都能知晓的。”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而且她也并不愿意知道,卫玉筱的神态谦卑而乖巧。

“我字无筝。”

说话间,他已经要画好这一边的眉毛了。

卫玉筱微微一怔,又听李拂弦继续道:“与世无争的无筝。”

无筝,是无筝,也是无争。

卫玉筱不知说什么,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蓁蓁。”

李拂弦突然低声唤了她一声,卫玉筱下意识的就应答了下来。

“嗯……”

“日后唤我无筝可好?”

他停下了描眉的手,垂眸看着她,认真道。

“爷,这不和礼数。”

字一般只能由长辈或者最亲密的人才能称呼。尤其是皇室之中,有资格唤李拂弦字的人,只有皇帝和他的嫡王妃。卫玉筱虽然是他的王妃,但是她却始终觉得差那么一丝,她担不起李拂弦如此厚爱,所以便拒绝了。

“傻姑娘,昨日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现在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资格称呼我的字?”

“无筝……”

卫玉筱拗不过他,只好红着脸轻声道。

但是李拂弦却是像得到了礼物一般,脸上的笑容加深了。

“蓁蓁,我有一事要告知你。”

“何事?”

李拂弦蹲下身握着她的手,道:“卫玉霏和她的手。”

卫玉筱瞳孔微缩,指尖一动,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拂弦他肯定知道卫玉霏的手是她给废掉的。

“她怎么了?”

“昨夜宣平侯府进了盗贼,窃走了宣平侯府的不少金银珠宝,还掠走了病重的卫二小姐卫玉霏。今日一早,才把卫二小姐找到。不过找到她时,她的双手已经全被废掉了,而且神志不清。”

“什么?!”

这个消息对于卫玉筱而言,实在是——好消息!

“蓁蓁,她虽然是你妹妹,但是却不值得你为之伤心难过。三日后回门,要小心她,谁也不知道疯子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卫玉筱听他这么说,都快绷不住脸上震惊的表情了。她敢保证,这件事情百分之百的与李拂弦脱不了干系,所以他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很厉害啊!

她果然没看错,李拂弦就是一个腹黑的家伙。看着是个傻头傻脑的空有一副好皮囊和武力的武夫,其实一肚子坏水,腹黑的要命。从婚约这件事情也能看出来,所有人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实在是心有沟壑,谋略过人。

不过他为何要收拾卫玉霏?

难道是因为婚约的事情?

李拂弦绝对不是个大度的人,他可小心眼了。别问卫玉筱怎么知道,她的腰还疼着呢!

“为何会这样?”

“坏事做多了,上天也看不过去了吧。”

李拂弦不以为意,然后郑重道:“这几日,你在王府好好呆着,莫要理会那些人。其他的事情,我们慢慢计划。如何?”

“好。”

卫玉筱除了说好,还能怎么办?李拂弦是老大,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对了,蓁蓁,午后我们需去宫中谢恩。”

李拂弦忽然又提起这一茬。

“嗯。”

卫玉筱点点头,这些事情,在大婚前就知道了。

“不过贵妃和四皇子一向与我不和,你要小心他们。”

李拂弦停顿了一下,然后笑道:“不过也不要太担心,一切有我。我会护着你。”

他说的所有,都抵不上这五个字。

卫玉筱看着他,心湖中荡开了涟漪,已经多年没人说护着她的话了。

李拂弦……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栽在李拂弦的手上了。

就算是再迟钝,她也明白了,李拂弦喜欢她。

第31章 利益

情之一字,谁又能说清楚呢?

现在的卫玉筱,没资格去想这些。所以,心中的那一点波澜,顷刻间就恢复了平静。

“谢谢爷,妾身知晓了。”

卫玉筱脸色微红,看着李拂弦的目光也是信任有加,但是这却不是李拂弦想要的答案,他现在很贪心,想要的也更多。

“蓁蓁,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谨。”

李拂弦期待的看着她,含笑的眼眸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是。无、无筝……”

最终卫玉筱还是没拂了他的意,红着脸轻声道。毕竟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忸怩也没什么用,反而平白的还让人觉得她不识好歹。再则,日后两人相处的时间还久着呢。

只是一个称呼的改变,却已经让李拂弦很满足了。他们的时间还长,慢慢来。

如今,他开始期望着未来,有她的未来。

相比于瑞王府一派和乐,宣平侯府可就是阴云惨淡,笼罩在一片恐怖之中。卫玉霏的闺阁明珠苑更是一片死寂,丫鬟婆子战战兢兢,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个个苦着脸,哀哀戚戚。

“夫人,老祖宗来了!”

下人匆匆跑进来给绮安郡主禀报,绮安郡主她一夜未曾歇息,又似乎是大哭过,精神萎靡,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哪里还看得出几个月前风光傲气的样子,现在她只是一个替女儿担惊受怕的母亲。

“老祖宗来了,快随我去迎接!”

她强支起精神,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红着眼眶扶着丫鬟的手才转身走了几步,门口就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不必了。”

“老祖宗……”

老太太一身暗红色袄裙,一向和乐的脸上满是担忧,还未进内室,便急急问道:“绮安,曦儿如何了?”

从对她卫玉霏称呼就能看出来,她对卫玉霏是及其重视的。她们把宝压在了卫玉霏身上,压在了四皇子李归尘身上。

“老祖宗,曦儿她……她的手废了……”

筋骨寸断,就是神仙也难救。绮安郡主眼泪又止不住的滑出眼眶,几度哽咽,伤心欲绝。“女医,女医说,曦儿的手虽然保住了,但是,日后却没有一点知觉,没有一丝气力……”

她说不下去了,亲生女儿变成了一个残疾人,她几欲崩溃,心中大痛。为什么她的女儿要遭受这些?明明她的前途一片大好,如今全毁了!

“什么?!”

噩耗犹如晴天霹雳,老太太被震得头晕耳鸣,如果不是窦娘一直在她身边扶着她,怕是站都站不稳了。

卫玉霏是最有希望成为皇后的孙女!她给予了最大期望的孙女就这么废了!

“我儿蒙遭如此大难,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绮安郡主伤心欲绝,泪如泉涌,连带着屋子里的几个丫鬟也不由得流下泪来。

老太太三两步走到了床榻边,亲眼看见了卫玉霏的模样才相信绮安郡主带的话。卫玉霏还处在昏迷之中,双眼紧闭,面如金纸,双手包着厚厚的药纱,隐约中还能看出猩猩血迹,触目惊心。她抓着窦娘的手猛然用力,窦娘脸色一白,闪过一丝痛色,但是牙关紧咬,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别哭了!绮安,这个消息还有谁知晓?”

老太太沉声问道,脸色及其难看,盯着卫玉霏的神色一变再变,谁也不知道她心中是怎么想的。

绮安郡主略略收住了眼泪,摇了摇头,除了她们,谁也不知道了。她还没傻到把这件事宣告天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吩咐下去,二小姐病重,去往了观音庵修养。务必要将她失踪一夜和手……的事情瞒下来!”

“老祖宗!”

绮安郡主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老太太,崩溃大哭,当真是没有一点儿郡主贵妇的风范了,“曦儿可是您最疼爱的孙女啊!”

“绮安,我这也是为了她好。”

老太太回身看着绮安郡主,脸上重新挂上了哀色,“在京中此事定然瞒不了四皇子,那曦儿可真的就……”

四皇子妃不可能是个双手残疾的女人,所以卫玉霏如果还奢求着那个位置,那么绝对不能让这件事件被四皇子知晓,否则就是四皇子身边的一个妾室之位,卫玉霏都没资格得到。

“现如今就是将她送的越远越好,然后暗中将她手医好。女医不行,那就去请更厉害的神医国手。”

宣平侯府在卫玉霏身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和资源,她绝对不会轻易的放弃卫玉霏。

“你好好准备一下,赶紧把她送到观音庵去。越快越好。至于你们——”

老太太浑浊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丫鬟,警告道:“如果让我在府中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哼!”

“奴婢知晓!”

丫鬟们齐声道,人人自危,她们能在房里伺候,都是聪明人,一个赛一个机灵,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都有个谱。

老太太话虽如此,但是绮安郡主却没有放下心。没人比她还清楚老太太是个什么秉性,但是为今之计,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出路。

"我乏了,回去吧。"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回去了。

从急匆匆的赶来到毫不犹豫转身离开,老太太在这里明珠苑待了不到两刻。

“怜儿,替我送送老祖宗!”

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太大,她实在没那个心送老太太。

怜儿应了一声,送老太太离开了。

“曦儿……”

绮安郡主看着女儿惨白的脸色,泪水止不住的流,“娘一定不会放过害你的人!”

出了明珠苑,老太太上了马车,对窦娘吩咐道:“窦娘,去把三丫头唤到松鹤院来。”

“是,老祖宗。”

窦娘应了一声,离开明珠苑立刻去琉璃苑请卫玉烟。

卫玉霏废了,治不治的好谁也不知道,所以老太太转把目光落在了卫玉烟身上,虽然卫玉烟是个草包,但也更听话。

实话实说,在老太太眼中,只要能给侯府创造最大利益的孙女就是她最宠爱的孙女。

“小姐,老祖宗请您去松鹤院一趟。”

丫鬟轻手轻脚的进门,给卫玉烟禀报。

“二姐如何了?”

“老祖宗让夫人早些把她送到观音庵修养。”

“如此甚好。”

卫玉烟轻摇罗扇,唇角勾勒出一道向上的弧度,眼底的嘲讽毫不掩饰,随即起身,道:“想不到她也有今日。呵。走吧,莫要让祖母等久了。”

“是。”

丫鬟神色越发的恭敬,大家后宅之事,一言两语说不清,身为下人,该装瞎的时候还是要装瞎,免得惹火烧身。

“宣瑞王爷、瑞王妃觐见!”

巍巍皇城,朱墙碧瓦,庄严华丽,只是不知道皇城之下埋葬了多少白骨,才浇筑出皇城巍峨。

觐见皇帝的地方是两仪殿,一般皇帝就是在此处处理政务。

“儿臣拜见父皇。”

与一般人家一样,李拂弦与卫玉筱依礼行事。但是龙椅上的皇帝却始终板着脸,对他二人不假辞色。

这是五年后卫玉筱再见到皇帝,他倒是比五年前老了许多。

“老七,既然已经成婚了,那日后便定下心来,与卫氏好好过日子,休要再惹出什么事情来。”

不知道皇帝这话是警告还是劝慰,不过,很显然额,皇帝现在还以为李拂弦想娶的人是卫玉霏。

“是,儿臣知晓。”

李拂弦低着头,一副受训的模样。在皇帝眼中,他一向是这样,闷头听话。

“卫氏。”

皇帝又对卫玉筱道:“今你身为瑞王妃,一言一行都要顾及到瑞王府。做好你瑞王妃的本分,早日替瑞王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是,儿臣知晓。”

卫玉筱如同李拂弦一样的回答,闷头听话,这到底是让皇帝高兴了几分,挥手让他们回去了。

李拂弦是先皇后嫡子,皇后已不在,所以他们只需要见见皇帝即可。至于李拂弦的“庶母”,也就是那些后宫妃嫔,他们实在是没见的必要。卫玉筱不需要认识她们,只需要她们认识卫玉筱。

“七弟留步。”

刚出两仪殿,李拂弦夫妻俩就被人叫住了。寻声看去,一个紫衣金冠青年朝他们而漫步来。

近了,方看出来这人约莫弱冠,生的丰神俊朗,俊逸不凡。左眼角下一颗朱砂,似一滴鲜血,薄薄的唇似乎永远是挂着邪肆的笑,笑的及其薄凉。一袭华贵的紫裳,倒是更衬得他气势不凡。

“四哥。”

李拂弦眼神微凉,看着走近的四皇子,淡淡道。

“真是巧。不曾想在这里遇见你们了。”

四皇子一点儿也不在乎李拂弦冷淡的态度,反而笑吟吟看着卫玉筱道:“多年不见,玉筱妹妹可还好?”

李归尘与卫玉筱,的确是故人相见。

“劳四殿下挂念,卫玉筱这些年过得很好。还有,我现在已是瑞王妃,还请四殿下称我瑞王妃,勿要再称我为什么玉筱妹妹。”

卫玉筱看见李归尘,瞬间心底戾气横生,恨不得立刻杀了他替李明澈报仇雪恨。

他们是故人不错,但是更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第32章 李归尘

“呵。”

李归尘轻笑一声,道:“是我莽撞了,忘了今朝终究不是往昔。”

“四殿下还有事吗?”

卫玉筱紧握着拳头,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四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正巧此时,两仪殿伺候的公公快步出来,恭敬的对李归尘道。这与之前宣李拂弦夫妻进殿的公公是同一人,但是态度可谓是天差地别。这也无疑是代表了皇帝的态度,皇帝所看重的是四皇子,是李归尘。

李归尘敲了敲手中的扇子,看着卫玉筱意味深长道:“看来今日是没有时间了,瑞王妃,咱们来日再聚。”

“我想我与四殿下并没有什么相聚的理由。”

卫玉筱毫不客气道,当真是半点面子都没给李归尘留,他们不熟!

李归尘瞥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李拂弦,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讥讽,然后又突然上前一步,俯身在卫玉筱耳畔笑语:“瑞王妃,三日后,我在金风玉露等你。”

“你!”

卫玉筱满脸怒色,但是李归尘却笑吟吟道:“你先别拒绝呀,相信我,你会来的。”

他格外的有自信,眉眼含笑,眼底的那粒朱砂痣越发的鲜艳。退后了两步,慢条斯理的道:“走吧。”

说完,利落的朝两仪殿走去,一如他来时。

“……”

卫玉筱与李归尘的过往似乎并不简单。

卫玉筱紧攥着双手,脸色发白,盯着李归尘的背影,心中的怒气与厌恶夹杂。

“蓁蓁……”

“爷,我们先回去吧!”

卫玉筱强打起笑容对李拂弦说道,显然她并不想谈论与李归尘相关的任何事情,或者说她不愿意让人知晓那一些过往。

“好。”

李拂弦长睫微垂,掩住了幽深的眸色,他缓缓的点点头。既然卫玉筱不愿说,那他便不问。总有一日她会主动告诉他的。

上了回程的马车,卫玉筱一直魂不守舍,脸色也一直不怎么好看。

“蓁蓁。”

卫玉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没听见李拂弦的声音,无奈之下,李拂弦又再次叫道:“蓁蓁,蓁蓁。”

“嗯?”

卫玉筱这才回过神来,“爷,怎么了?”

“我看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妾身无事,只是有些累了,让爷担心了。”

卫玉筱确实心身疲惫,眉间沾染着疲累之色。她说话的神态疏离又客气,又与之前一般无二,上午已经软化的神色似乎只是错觉。

而这一切的改变就是因为李归尘。

“蓁蓁。”

李拂弦拉着她的手,温柔的看着她,再一次道:“我们是夫妻,你不必如此。”

“爷。”

卫玉筱低垂着眼眸,马车内昏暗的光线也让人无法看清她眼底的情绪,她轻声道:“妾身有一问想要问问爷。”

对于李拂弦的话语,她像是鸵鸟一般,不敢面对,也不愿面对,索性把头埋进了沙子中,不去想,自欺欺人的逃避。

“你问。”

“爷是否想要登临那个位置?”

李拂弦并没有立刻回答,车厢内安静下来,只余下他们清浅的呼吸声。卫玉筱感觉李拂弦握着她的手微微加重了力度,似乎是想要紧紧的攥住,怕她会离开一样。

“为何这样问?”

他也没有直接回答,反问卫玉筱。他的声音低哑了许多,昏暗之中,他的神色却依旧缠绵温柔。

“……”

卫玉筱咬了咬唇,垂睫不语。

李拂弦叹了口气,抬手附上卫玉筱的脸颊,让她抬起头看着他。四目相对,李拂弦的目光认真而温柔,他道:“是。”

身在皇家,有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他不能不争。

他似乎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许多事情。

“蓁蓁,大周立国已两百年,太祖留下的基业却已经被外敌占去。西北十郡落入外敌之手十九载,不知何时能收回来。大周国力日渐衰微,外敌却兵强马壮,虎视眈眈。朝堂之上却重文轻武,腐败黑暗,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周基业毁在那群蛀虫手中。”这些事情,只有当他拿到权利之时才有机会改变,所以,为了大周的百姓,为了祖宗基业,他要争。

“更何况,我若不争,只有死路一条。”李拂弦眼神微暗,露出了一丝杀机。

“我是嫡皇子,但是那又如何。贵妃与李归尘日夜都想要除掉我,只因为我挡了他们的路。”

甚至是皇帝,都巴不得他就这么“忠厚老实”下去,更甚至希望他战死疆场。

“我在西北五年,没死在外族手上,却在回京之路上遭遇了数十次袭杀,背后主使便是贵妃与李归尘。”

为了他自己也要争,不争,只有死路一条。

他知道自己肩负着什么,而且他们已经为此付出了太多。在其位,谋其政。他的出身就决定了他要争,必须要争。

他的生命其实已经不属于他一个人了,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背负着责任。而娶卫玉筱为妻,帮助她复仇,则是他唯一一次私心,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利用自己的势力偏袒自己的感情。

“所以我必须要争。”

成则君临天下,败则死路一条,还是牵连着许多人。

“蓁蓁,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绝不会让你有事。”

这一条路注定不会太平,注定了鲜血累累,白骨成山。而卫玉筱是李拂弦的软肋,也是最容易被攻击的。可以说,卫玉筱如今与李拂弦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同生则荣,同败则亡。

“殿下,大周有您是大周之幸。”

他会是一个流芳百世的帝王,是个百姓爱戴,名垂千古的帝王。历史上一定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蓁蓁!”

明明卫玉筱是夸赞他,李拂弦心头却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殿下,卫玉筱愿为殿下大业尽一份心力。只愿殿下能在登临大宝之后,替王氏一族平反。”

“你……”

李拂弦隐隐约约的已经猜到卫玉筱的意思了,但是他才开口卫玉筱就抢占了他的话。

“殿下,卫玉筱不是什么好人,为了替母亲他们报仇可以不择手段,我这种女子,配不得殿下的垂青,也但不得您王妃之位。待殿下大业有成,请殿下允许卫玉筱自请离开。”

“够了!”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李拂弦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这也是卫玉筱第一次看见李拂弦发火的模样。

日头偏西,车厢中越发的暗沉,但是李拂弦身上的怒气却毫不掩饰,让人感觉的一清二楚。

“蓁蓁,今日之话,我就当没有听见过。”

李拂弦冷着声音,他曾给了她机会,但是是她选择了他,给了他希望,现在却又想脱身而去,绝不可能。他不允许!

“你是瑞王妃,瑞王妃也只会是你。”

她是他的王妃,是他的妻子,也只能是她。

“毅武,去盘云。”

李拂弦冷声对马车外单毅武道。

“是,爷。”

马车车厢内静悄悄的,卫玉筱咬着唇,她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地道。明明知道了李拂弦喜欢她,而且今日还是他们新婚后的第一天。昨夜明明已经选择好了,今朝却又改变,朝令夕改,但是卫玉筱她这么做却不悔。

她的确是个渣女。

她为了复仇可以不择手段,可以利用一切,可以没有良心。但是她做不到,利用一个真心对她的人。她不愿意自己成为李拂弦的软肋,她相信他会成为一个明君,所以她不会成为他的拦路石。帝王不该有如此真情。

她的心有多黑就越能记住那些对她好的人,也绝对不会利用他们。她心有仇恨,却也心怀感恩。

所以,她不愿意。

知错要改。

而且,李归尘远比世人看上去的恐怖,他的势力广大,她不能让李拂弦因她而过早的与李归尘交手。

这大概是,她还剩下为数不多的良知了吧。

可惜李拂弦的意志不会因她而改变,李拂弦比她想象的还要在乎她。

尽管现在为止,卫玉筱都不知道为何李拂弦会喜欢上她。就算是小时候的救命之恩,那也不该是这样。她自认为没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人心心念念这么多年,这又不是话本子。

但是还真不巧了,李拂弦对她的感情真的有六七年了。他对她一见钟情,从见她的第一面,就想把她带回家,捧在手心,宠爱一生。

她是他早就认定好的一生。

善良是她,恶毒也是她。他知道她的人生,她的人生,所以他机关算尽也不过是想正大光明的站在她身边,保护她,宠爱她。他爱的,是她。

所以卫玉筱刚刚的话就是在李拂弦心上戳刀子,痛彻心扉。

“爷,到了。”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李拂弦与卫玉筱在这段时间之内,半句话都没说。他们俩之间的气氛着实僵硬。

“下去吧。”

单毅武不知哪里寻来的灯笼早已经点上了,印照着一方明亮。

他们已经出了京城,现在这个地方是京郊。

“披着,小心着凉。”

李拂弦拿出了一件披风冷着脸给卫玉筱披上了,动作依旧温柔怜惜。卫玉筱心尖一颤,红了眼眶。

“谢谢殿下。”

第33章 盘云峰

“是谁?”

君子喻脸色阴沉,弦清脸上的巴掌印十分清晰,整个脸颊都肿了起来,嘴角还能看见血丝,可见下手之人的力气有多大。

“大人……”

弦清顿时手足无措,君子喻的怒气她感受到了,可是她不过是个小小侍女,君子喻的怒火从何而来,难道是怕她丢了他的脸吗?现在她毕竟是他的婢女,或者是,他发现了……

弦清一时间心里闪过多种想法,她没意识到她思考的方向是沿着以前揣测那些高官贵人方向,她忘记了君子喻只是个十一岁的少年而已。

“是谁打了你?”

君子喻的声音严厉起来,他没那个时间和她墨迹。

“是家父。”

弦清犹豫了一下,最后涩然道,君子喻看见她的眼眶红肿,想必是已经哭过了。

“他为何会打你?”

“这……”

弦清轻咬下唇,脸色苍白,双手紧紧的握着,指节泛白,显然是不愿意多说。

君子喻不由得头疼,弦清这拒不配合,他的任务怎么办!

没错,君子喻突然这么上心的原因就是因为任务,就在刚刚,系统又发布了一个触发任务:帮助侍女解决心结。奖励10功德点,业障-1。

任务提示是在弦清进门时响起的,那么任务目标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如果不是为了任务,他肯定就不问了,既然弦清不想让他知道,他也就难得管。虽然就算他救了她一命,弦清现在是他的侍女,但是君子喻并未有多么信任她。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短短的半个月,除了在皇宫里陪皇帝上学,听太傅大儒讲学,他实际上还是搜罗了不少东西,大周圈子里的势力网,他窥见了冰山一角。

比如晏府,比如晏容长,这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还有小皇帝,整个朝廷,暗潮涌动。而他作为晏容长推出去的棋子,自然是成为了靶子,除了晏府的人,他身边已经出现了不只一个监视他的势力。

这个弦清,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

察觉到他的想法,001忍不住道:“宿主怎么就肯定弦清是别人派来的奸细呢?”

“呵,能爬到那个位置的,能有几个普通人。”

在宫中呆的愈久,君子喻就愈加明白御前掌灯宫女的什么地位,皇帝御前四大女官,宫女们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爬上的位置,拥有实权,比肩前朝三品大员!

虽然现在乃幼主当政,但是这四个大宫女可真是不随便就能当上的。也因为是幼主,朝堂不稳,大周风雨飘摇,所以势力混杂,四大宫女的位置也是他们安插自己人的地方。所以说弦清背后没有势力,他绝对不信。

“这……宿主想的太极端了,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001只能尽量把君子喻黑暗的思绪往回来拉,不过收效甚微。

“呵。”

君子喻轻笑一声,没再与001理论,一将功成万骨枯并不是说说而已,不是他吧人心想的如此险恶,实在是这个世道本就如此,人的本性如此,世界还是很美好这些话哄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还行,001莫不是已经忘了他的根底了。

弦清那一刹那感受到了君子喻身上泄露了一丝戾气,顿时脚底生寒,一道冷气直冲脑门。君子喻的目光就像是刀子一样,弦清觉得自己的秘密全暴露在了君子喻眼中,毛骨悚然!幸得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快到弦清以为只是她的幻觉。

“是不是你被陛下赐给了我,没了大宫女的俸禄和地位,你父亲迁怒于你。”

弦清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君子喻,“大人怎么知道?”

君子喻不欲与她啰嗦,又道:“我猜的,看来也确实如此了。那你欲如何?我可以帮你。”

君子喻开门见山,无论是她想回到宫里继续当她的御前掌灯宫女,还是向她父亲要个公道,他都能帮她。

但是,君子喻忘了,他这是在古代。

弦清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心思玲珑,君子喻的意思她也猜到了,正因为猜到了,所以才觉得君子喻简直是疯了。

“子不言父之过,大人,奴婢并无大碍。惊扰大人,乃奴婢之罪。奴婢……”

“够了!”

君子喻拧起了眉,喝道。弦清张了张嘴,最终噤声。

“下去吧!”

君子喻闭上了眼睛,道,同时对001道:“一啊,这个任务该完成了吧!”

“啊?”

001被君子喻的话弄懵了。

“你看她现在肯定没心结了,扭转一个‘子不言父之过’的思想,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情,所以,我能做的都做完了,最多做到这里了。你赶紧把任务勾了吧!”

“宿主!”

001真是要被气笑了,君子喻这理由给的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可能!明明没完成!”

“那你来!你行你上!咳咳咳!疼!”

一不小心又扯到了伤口,君子喻的脸色顿时就变了,001更是感觉明显,顿时心软了。

“宿主……”

“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任务完成了还是没完成?”

君子喻直接道,001顿时头都大了,他怎么感觉君子喻这一次受伤了,整个人就变得蛮不讲理了,而且还娇气了不少。

“要我判完成也行,功德点要减半。”

001最终还是愿意帮他钻这个空子,毕竟他现在还受伤了,再焦心任务,他也太不人道了。

“只是功德点减半?”

“嗯。”

君子喻利落的点头,“那就成了!”

他话落,任务完成的声音就传来了,“任务完成,奖励5功德点,业障-1!”

君子喻顿时放松下来,心情大好,伤口也不疼了。

“一啊,你总算给力了一回!”

001白了他一眼,直接把任务表划拉出来,搁在君子喻面前。

“触发强制任务:匡扶天下!辅佐摄政王建设大周皇朝!使大周国富兵强,恢复昔日万国来朝的荣光!任务时限:五年!任务完成度由天道判定!任务完成奖励未知,任务失败抹杀!

宿主别高兴的太早,这个任务你有何打算?”

君子喻还带着笑的脸立刻沉了下去,这个强制任务,始终是悬在头顶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他是个谨慎的人,从来不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嗯,这也可以叫做怕死。

“我现在不就是在做这个任务吗?都住到晏府,也成了他手里的棋子,还不够吗?”

君子喻一脸无辜,001知道他是装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气的跳脚,道:“宿主你的任务匡扶天下,拯救世界,不是当个小侍读啊!”

“那你说我该怎么?”

“当然是帮摄政王殿下出谋划策,铲除朝堂上的蛀虫!”

“我还是不明白。”

君子喻眨巴眨巴眼睛,眉头轻蹙,还是一脸茫然。

“笨!大周现在是世家为大,掣肘皇权,是摄政王殿下最大的拦路石,摄政王殿下肯定要除掉他们!你就要帮他出谋划策啊!”

001恨铁不成钢,这话说的可够明显了。

君子喻眼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配合的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

001欣慰道,不枉他解释一番。

001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而君子喻,已经闭上眼,休息了。

世勋贵族么?晏容长想要改制。

“陛下怎么出宫了?”

大堂里,晏容长身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眉眼精致的男童,衣着华贵,贵气天生。正是幼主李尧慎。

“朕几日不曾见到子喻,有些担心。”

晏容长眸光一闪,他倒是不知小皇帝与君子喻这么熟了。

“谢陛下厚爱,子喻此刻在厢房,可要把他唤过来?”

“不不,不用了!他受伤了,行动不便,还是朕去看看他吧!”

李尧慎立马就拒绝了晏容长的提议,把对君子喻的担心全写到了脸上。

“也可。”

晏容长点点头,道:“陛下随我来。”

“嗯!”

晏容长领着小皇帝来了君子喻院里,没见着君子喻,倒是先见到了君子月。

“这是子喻的妹妹。”

看见李尧慎好奇的眼神,多余的,晏容长便没说了。

“朕知道,子喻与朕说过!”

“子喻就在里面,进去吧。”

晏容长看了一眼君子月,也没接李尧慎的话,淡淡道,然后就推门进了屋子。

李尧慎动了动指尖,也跟着进去了。

“谁?”

君子喻来已经睡着了,但是他睡眠浅,他们一进来君子喻就醒了过来,条件反射道。然后他就看见了一高一矮两个人从屏风后出来了。一个人是晏容长,还有一人竟然是李尧慎!

君子喻瞪大了眼睛,小皇帝怎么来了?!

“陛下!你怎么来了?”

“听闻你受伤了,朕来看你!”

李尧慎没一点皇帝的架势,三两步奔到君子喻床前。

“谢陛下挂念,臣不胜感激!”

君子喻还是蛮感动的,小皇帝还真是有心了,看来他这半个月努力拉近两人关系还是有效果的。

“听说你伤的很严重,现在可好些了?”

“臣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陛下不必担心!”

“那就好。”

……

两人不知不觉的就聊起来了,全然忘记了晏容长还在一旁,直到他主动开口。

第33章 金风细雨

“厉明决,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君子喻无奈,觉得厉明决生气简直是莫名其妙,简直就像是和家长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他并不是很懂这种,但是也没有抗拒厉明决带他走,毕竟他们是朋友,君子喻自认为他还是挺讲义气的。

“马上就到了!”

厉明决拽着他,走街串巷,最终停在了一家酒肆前。拉着他就要进去。

“诶,等等!等等!”

君子喻连忙拉住厉明决,蹙着眉道:“你带我来酒肆干什么?喝酒?”

“谁给你说到酒肆里来就只是喝酒的,跟我来就是了。”

厉明决瞥了他一眼,拉着他进了酒肆。

“诶,你慢点!”

厉明决人虽才十六七岁,个子却很高,一双大长腿,步子大,君子喻一个小萝卜腿,跟上他的步伐确实是有些困难。

“啧,真是麻烦!”

厉明决的声音有些不耐,然后停下了脚步,俯身双臂一捞,把君子喻一个公主抱抱进了怀里。

“喂!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别动!安静点!”

君子喻吓了一跳,他没看见厉明决柔和下来的双眸和唇边一闪而过的笑意。

进了酒肆,君子喻才明白厉明决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来酒肆真的不一定是来喝酒,也可以干其他的事情,比如看一场古代版的地下黑拳。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你是怎么知道这种地方的?”

君子喻有些疑惑,这种底下黑市,无论是在哪个朝代,都是官府严厉打击的对象吧!而作为勋贵之后,厉明决结交的人也都该是同层次的人,去往的场所也该是比较高档的地方。没想到这种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他却知晓,而且看他轻车熟路的模样,相当的熟悉这里,肯定不是来了一次两次。

说真的,厉明决是他见过最不像世家子弟的世家子弟了。

“你猜!”

厉明决眨了一下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

“切,不说算了!”

君子喻没好气道,但是也没拒绝厉明决抱着他去了一个雅间,他可不想被挤成人肉饼干,既然有人愿意代步,何乐而不为呢!

“你怕不怕?”

他们在的这个雅间视线极好,将场上的情况一览无余。

他们坐下之时正好是到了一场搏斗的尾声。

场上两个人杀红了眼,鲜血淋漓,战况激烈,场面很惨,寻常人看了准恶心的吐出来,胆子小的被吓晕也不是不可能。

“怕什么?”

君子喻表情淡淡的,他又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而且,他也曾经站在那上面。不过是小场面而已。

厉明决倒是没想到君子喻这么淡定,心中的念头几经盘旋,隐了下去。挑了挑眉梢,道:“你真不怕?怕就说出来,我又不会笑话你!”

哪知君子喻瞥了他一眼,凉凉道:“你觉得我作为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看见这样的场景能少吗?”

厉明决被他噎住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有点挫败。心里的疑惑更胜,君子喻到底是什么人?他从何而来,又有什么目的?真是像迷一样的人!不过,他有的是时间,答案总会有揭晓的那一天!

“你看我干什么,看场上啊!”

君子喻眼角看了一眼直直看着他的厉明决,忍不住道。

“哦。”

厉明决被他一提醒,才移开了眼,目光落在了场上,乖巧的不像样子。

君子喻不由得笑出了声,引得厉明决投来疑惑的目光。

“没事,看场上!诶,你觉得谁会赢啊?”

君子喻自然不可能告诉厉明决他笑什么,他才不会说他觉得厉明决刚刚的模样像极了他以前养的那只猫,可爱死了!

厉明决被他弄的一头雾水,不过也被新上场的人吸引了目光,没再继续追问君子喻。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看见君子喻的笑脸,他的唇边也随之露出了一个浅笑,心情是相当的不错。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晏容长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晏容长在此处找到他们二人时,脸色极其恐怖,浑身好似冒着黑气,再蠢得人也看得出来,晏容长有多生气。

而晏容长也完全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吩咐暗卫渡秋。

“渡秋,把世子殿下和君小公子给本王绑回府上去!”

厉明决好样的,真是胆儿肥了,竟然敢带着君子喻来这种地方!君子喻也是,傻乎乎的就跟人走了!实在是欠调教!

“是!”

渡秋左右手各拎着一个人,出来酒肆把他们给放到了马车里。毕竟晏容长再如何生气,厉明决的身份在哪里,而君子喻是如何得晏容长青眼的,他们都心知肚明。所以,该怎么的还是该怎么来,不可能真的就把他们绑回府上。

君子喻醒来就发现自己和厉明决两人被关在了一个小黑屋里。

“厉明决,醒醒!”

他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连忙换醒了厉明决,两人面面相觑。

“这是哪里?”

“晏府。”

门外传来晏容长平淡的声音,然后门就被推开了,灯光照了进来,淅沥沥的雨声也传了进来,冷风伴着湿气,扑面而来。

“晏大哥!”

“摄政王!”

君子喻和厉明决几乎是同声道。

“你们随我来。”

晏容长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来一点点情绪,不知喜怒,君子喻心底却越发的不安了。

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人自然也是一样的。君子喻和厉明决都是背脊一凉,相视一眼,抬脚跟上了晏容长的步伐。

晏容长走的不快,但是路越走越偏僻了。这样的一段路,加之风声雨声,无疑给人很大的心理压力。君子喻还好,厉明决毕竟是个真正的少年,不是君子喻这样的老油条,不自觉的就抓住了君子喻的手腕,手心里浸出了细汗。

“进来。”

最后晏容长带他们停在了宗祠外。

“这……”

晏家的宗祠,他们作为外人,进去着实不好吧!

“进来!”

晏容长一双漆黑的墨眸盯着他们二人,君子喻和厉明决齐齐打了寒噤,不敢再犹豫,便进去了。

晏容长生气的样子真是很恐怖啊!

“跪下!”

“啊?”

君子喻还没反应过来,厉明决就道:“凭什么!我乃大周皇族,小鱼更是与你晏氏先祖无半分干系!凭什么让我们跪拜你晏氏先祖!”

然后这熊孩子拉着君子喻就要离开,“小鱼我们走!”

“你若是踏出此门,明日皇族宗祠族谱上便没了你厉明决的名字!”

晏容长转身看着他们二人,冷冷道,其言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你卑鄙!”

厉明决红了眼,恶狠狠的瞪着晏容长,道:“我大周皇族的族中之事何时轮到一个属臣插手!不要以为你被尊为摄政王殿下就是王爷之尊了!本世子告诉你,你不是!”

这话可真是打脸,厉明决这个傻孩子,这个时候还在激怒晏容长。但是显然,晏容长没受半点影响,依旧淡定自若,风度翩翩。

“呵。”

带了一点轻嘲的笑,晏容长看着脸红脖子粗的厉明决,道:“我确实不是藩王。”

君子喻心头一跳,看着晏容长,目光渐变,他这话的意思耐人寻味啊。

“这也是我晏家先祖的祠堂没错。但是,我让你们跪的不是我的先祖,我让你们跪的,是为大周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英烈!”

厉明决的脸蓦然一僵,只听晏容长道:“怎么,你们还跪不得了?跪下!”

“此事是我的错,与小鱼无关!我跪便是,莫要难为他!”

说完,厉明决一掀袍子,便双膝跪地。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一人跪了便是了!

“厉明决!”

君子喻简直要被这傻子气死了,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管他干嘛!

“晏,摄政王,此事……”

“子喻。”

晏容长打断他的话,负手而立,看着他,目光冰冷无情。

“你也跪下。”

“哈?”

“晏容长!”厉明决怒视他,“都说了与他无关!你难为他算什么好汉!”

“子喻是我晏府之人,轮不到你求情。”

晏容长轻飘飘的一句话炸懵了君子喻和厉明决两个人。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晏府之人!”他自己都不知道好吗?

“从你收下那份房契起,你便是晏府之人!身为晏府的人,擅自去那种地方,我作为家主,自有处置你的权利!跪下!”

“无耻!”

君子喻顿时气急,当时他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太卑鄙了!

“无耻?呵。”

晏容长扯出一个冷笑,道:“我可谈不上卑鄙无耻,子喻,你这么聪明,就该知道天上从来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君子喻简直要被气笑了,照晏容长的说法这还是他贪小便宜的错咯?

“宿主你先别生气,你看,这就是一个接近摄政王殿下的绝好时机!别忘了任务啊任务!”

001又冷不丁的跳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君子喻现在恨不得把001从意识海中拽出来在地上使劲摩擦!

“你是晏容长那个无耻之徒的系统吧!”

“宿主冤枉啊!”

001连忙喊冤,道:“人家都是为了宿主好啊!他可是百世善人啊!宿主一定不能得罪的!”所以,他怎么吩咐的,你就怎么做吧!

君子喻的腿弯猝不及防被什么击中了,扑通一声跪下了。

“001!!!”

第35章 七夕

“001!!!”

君子喻又惊又怒,该死的001!刚刚是他捣鬼!但是任凭他如何愤怒,001都像是消失了一般,意识海里找不到半点痕迹。

晏容长也有些惊讶,他以为君子喻还会再坚持一会的,有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结果触及到他几欲喷火的目光,晏容长方知自己想岔了,他暗叹一声,君子喻果然是太年轻,还需要历练。

“小鱼!”

厉明决蹙着眉,一脸不赞同。

“无事!”

君子喻堪堪压下火山爆发似的怒气,抬头看看晏容长,冷冷道:“真是劳烦摄政王费尽心思的算计了!”

晏容长没说话,只是转过了身,不再看他,他心中并无波澜,也不理会君子喻讽刺的话语。

伸手拿过贡案上的竹鞭,一个指节宽,长两尺的竹鞭。然后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二人,满目清冷。

“哼!”

厉明决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死死的盯着晏容长。

晏容长也没废话,扬手就是一鞭,抽在厉明决的背上。他下手没留手,衣服都直接被抽裂了,厉明决死死的咬着嘴唇,没发出一丝声音。

“这一鞭,是罚你不思上进,纨绔不堪!”

“啪!”

又是一鞭,竹鞭上已见到血迹。

晏容长没有丝毫手软,他又道:“这一鞭,是罚你视大周律令为无物,不循礼仪!”

“啪!”

第三鞭落下,“这一鞭,是罚你今日之错!”

毫不留情的三鞭,厉明决脸色苍白,额上尽是汗水,全身微微颤抖。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晏容长走到君子喻背后,也是一连三鞭。唯一不同就是期间没说一句话,打完了才开口。

“你们二人可知错了?”

“多谢摄政王的教诲!本世子必定铭记于心!”

君子喻盯着晏容长,脸色惨白,唇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君子喻知错,今日之事,没齿难忘。”

他本就是极其怕疼,现在后背已经疼的失去了知觉。向来他毕竟宽宏大量,唯一一个小心眼就是记仇!今日,他君子喻记下了!

晏容长触及到君子喻的目光,心尖一颤,逃避似的移开了眼,道:“世子殿下,今日后,需每日去往弘文馆听太傅讲学,无令不得出宫。”

他又对外面道:“顾瞻,带你家主子回宫吧。”

“是。”

门外进来了一个黑衣男子,上前扶起厉明决。

“摄政王,咱们来日方长!顾瞻,我们走!”

厉明决双目赤红,眸如点墨,像只露出了獠牙的恶狼。而后,毫不留恋的转身即走,干脆利落。

他们离开后,屋子里便安静下来了。

“今日不过是小惩大诫,日后,不得再胡闹。”

君子喻垂着头,没说话,晏容长从他身边经过,脚步一缓,道:“你今日便留在晏府,不必回医馆了。需要什么伤药,尽可告诉管家,去府库取便是。”

晏容长放下手里还拿着的竹鞭,背对着君子喻,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君子喻多谢家主了!”

从君子喻口中说出的“家主”二字,听着真是说不出的讽刺,他这是承认自己是晏府之人。晏容长垂眸,没做反应,依君子喻这阴阳怪气不服从管教的模样,换作是其他人,早就被严惩了,哪里会这么宽容。不过,他始终是个意外。

“回去吧,你还是住在你之前住的庭院。”

君子喻这次也像哑了声似的,费力的站了,脸上又白了一分,冷汗涔涔,一步步的朝门外走,一步深一步浅。

晏容长内力深厚,耳聪目明,听见君子喻虚浮的脚步,眉头一蹙,方觉得自己下手太重了。不过,也仅仅是这么觉得有一点不妥,这个念头转眼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今日他对君子喻施加家法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他早就有了筹划。从君子喻第三次出现在他眼里的时候,他就准备好了这个陷阱。

大周王朝,现在处在内忧外患之中,晏容长遇见的每一个堪当大用的人才,无不想收入麾下。君子喻在他眼中就与夜幕中闪闪发光的夜明珠没什么两样。如此人才,必须要为他所用!

一张房契,换得一君子喻。

君子喻出门,脚步踉跄,差点被绊倒,幸得旁边伸出手,扶住了他。他掀开眼皮,看了过去,正是今日打晕他和厉明决的渡秋,扯了扯嘴角,道:“多谢。”

然后挣开了他的手,恰晏容长也出来了,直接吩咐道:“渡秋,你送他回房去。”

“是。”

此地是晏氏祠堂,君子喻又不熟悉晏府的布局,自是需要人引路的。因而君子喻也没拒绝。

虽然001今日确实触及了他的底线,但是,他还是没忘记他的任务,而且,他也没忘记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他已不能再以一个高高在上,漫不经心的态度对待任务,他不愿意再一次因为他而牵连到其他人。

所以,任务该做的还是要做,001已经强迫他选择了,他也只能跟着如此选择了,与其满腹愤懑,不过是鸡蛋碰石头,还不如这样爽快利落,有时候识时务并非是坏事,他敢肯定,晏容长手中定握有他的把柄,就比如卖身契这种恶心人的玩意儿。晏容长既然打定主意把他拉到晏府的阵营,就会想到个个方面,确保万无一失!

他虽不甚明白晏容长为何费尽心思给他布下这么大的陷阱,却也感觉的出来晏容长对他并无恶意。或许,真如001所说,是晏容长看中他的才能,想要把他培养成他的心腹。除此之外,晏容长说不定也是为了他那一手医术。

他对掌权者的心思清楚的很,现在,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于001,他们之间的账,现在先记着,总有一日他会一笔一笔和他算清楚!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比如,这些日名声鹊起的功德医馆火光冲天,一座医馆化为了灰烬。

有句话叫做医者不自医,君子喻又因为自己的身份,只草草的处理了伤口,却依旧疼了一整夜,第二日,他竟然发高烧了!

拖着病体,他也没去见晏容长,径直出府回医馆,一路也竟然无人拦他,连门房都是客客气气的唤他小公子。

君子喻也没想太多,其一是他现在脑子昏昏沉沉的,实在是没那心思琢磨这么多,还有就是晏容长的缘故。晏容长是个极其骄傲的自负的人,当然,他也有骄傲自负的资本,他不屑禁锢他,也不怕他就跑了,这是对他自身强横实力的自信。

“君小公子!”

“喻儿!”

君子喻胸闷气短,眼前发黑,才出了晏府大门,还没走几步,这羸弱的身子便受不了!在晕死过去前,他似乎看见了飞过来的闻之雪,白衣白发,宛如仙人。

“闻公子,余姑娘,主子有请。”

渡秋收回踏出的脚步,对突然出现的闻之雪和抱着孩子的余夕霏颔首,道。

闻之雪蹙着眉,点点头,怀抱君子喻跟着渡秋进了晏府。君子喻身子娇小,羸弱的仿佛风一吹就倒,抱着也极轻。

“摄政王。”

渡秋带他们去了书房,晏容长就在此。

晏容长看着闻之雪,目光微变,闻之雪有些不一样了。相比昨日,他身上没了人间烟火味,更加清冷逼人。气息凝炼,步伐稳健。与昨日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吧!

“你都想起来了。”

晏容长道,不是问句,而是笃定。

“嗯。”

闻之雪颔首,复又道:“昨夜医馆那一场大火,我便想起来了。今日,我会依诺言离开京城,但是在离开前,我有些话需要给喻儿交代。不过,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了。”

晏容长目光落在君子喻烧红的脸上,微蹙眉,道:“他怎么了?”

“伤口感染了,有些发烧。喻儿身体一直不太好,故高热惊厥。”

闻之雪已经替君子喻把过脉了,问题不大,也就是一副汤药便能好。

“如何医治?”

晏容长眉心一跳,没想到君子喻身子这么弱,不过是受了三鞭而已,怎么比一个女孩子还不如!

“我开一副汤药即可。”

他把君子喻放在塌上,借着晏容长的笔墨写了一张方子。

“摄政王,离开前,闻某有一事相求!”

“你且说。”

晏容长本来不愿意理会,但是又想到万一是有关君子喻,顷刻间,他就转了念头。

“在喻儿醒后请你将这个锦匣交给她。”

“可。”

晏容长亲自接过了锦匣。

锦匣很漂亮,红漆描金,透着芬芳药香。晏容长并没一探究竟的想法,好生收拾了。

“那便多谢摄政王了,我们告辞!”

“等等,你们把君子月留下。她是子喻的妹妹,子喻在哪,她就在哪里。”

晏容长道。

“这……”

余夕霏抱着睡得香甜君子月,有些犹豫,君子喻自己就是个孩子,怎么能照顾好君子月。

“师妹,把子月留下。我们走。”

闻之雪没什么异议,本来这孩子与他们无关,现在晏容长已经开口了,他们就没有带走的理由了。于是,渡秋怀里便多了个孩子。

“你醒了。”

君子喻醒来已经是傍晚了,夕阳斜照在壁上,昏黄晕了一片。晏容长坐在光影里,不再明亮的阳光给他全身镀上了一层微光,那一刹那,君子喻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句“岁月静好来”。

第36章 醉6酒

龙凤烛安静的燃烧着,空气浮动着淡淡的暖香,入眼的红绸喜色,提醒着他们这是新婚之时。

可惜……终究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李拂弦知道卫玉筱不相信他,她这样的坦率,却如一盆凉水,将他满腔的欣喜都浇灭了,心中越发的苦涩。

他想要卫玉筱做什么,他想要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他想要她爱他,他想要他们共白首,他想要——她的真心。

这些,卫玉筱她能做到吗?

其实李拂弦早就知晓她的答案了,但是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卫姑娘,本王不需要你做什么。”

李拂弦双拳紧握,强颜欢笑,但是心底的苦涩却在不断的蔓延,“本王,当真只是为了报答你当年的恩情。”

“殿下……卫玉筱何德何能……”

卫玉筱目光复杂,不管李拂弦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个人情她欠下了。

“卫姑娘不必如此。”

李拂弦后退一步,凝视着卫玉筱,道:“今日之后你便是名正言顺的瑞王妃,是瑞王府的女主人。”

他说过他会帮她。

李拂弦说这话已经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卫玉筱,她可以仗着瑞王府的势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瑞王府是她的后台,李拂弦也是她的后台。

“殿下就不怕玉筱会做不利于王府的事情吗?”

卫玉筱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她还是不信李拂弦别无所求。

“你不会。”

李拂弦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看着她的目光柔和,酝酿着让人沉溺其中的温柔,顶着李拂弦的目光,很容易让人产生负罪感。饶是卫玉筱,铁石一般的心肠都软了些。

“我相信你。”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本王”。这一刻,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他相信她。

李拂弦说完,转身就看见了桌上的合卺酒,回头侧身看着卫玉筱。不知道是不是卫玉筱的错觉,还是屋子里的光线太过暧昧,李拂弦的目光太过缠绵,太过于悲伤。

“合卺酒……”现在也没有喝的必要了。

“时辰不早了,卫姑娘你早些休息吧。”

“殿下!”

出乎意料的是卫玉筱叫住了李拂弦,然后三两步走到了他身边,端起了合卺酒。

“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时间似乎停止了那么一瞬,之后才慢慢的恢复了正常。李拂弦看着笑吟吟的卫玉筱,喉头干涩,哑声道:“卫姑娘,你可知……喝下合卺酒,你就真的成为瑞王妃了。你,可是真的愿意?”

明明是他一直渴望的事情,现在李拂弦却迟疑了。

卫玉筱端着合卺酒,只冲他微微一笑,便饮下了合卺酒。在李拂弦复杂的目光中道:“爷,妾身愿意。”

合卺酒意味着什么,卫玉筱很清楚。正因为清楚,她才会毫不犹豫的饮下合卺酒。如果她真的不愿意,那么她根本就不会踏进瑞王府。

她不爱他。

李拂弦叹了一口气,随即仰头将合卺酒一饮而下。

“同饮合卺酒,生同裘,则同穴,黄泉碧落,不离不弃。”

他的声音很轻,垂眸看着脸上已经附上了一丝薄晕的卫玉筱,心底喜悦与苦涩相夹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安寝吧。”

今日第一次,他主动牵起了卫玉筱的手。

合卺酒中含着催情香,喝过合卺酒,卫玉筱就真的没有了退路。

大红绣着精巧的图案的床帘被放下,挡住了床内风景。龙凤烛静静的燃烧着,偶尔爆出一个灯花,昏黄的光线越发的暧昧,暖香不减,春色满堂。

“啾啾——”

清脆的鸟鸣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让沉睡中的人清醒过来。

李拂弦睁开眼,发现他怀中竟然抱着一个人,还是一个极漂亮的女人。他愣了愣,四周的红色终于让他想起来了,昨日他已经和她成婚了。

“筱筱。”

李拂弦眉目温柔,眼中只剩下了怀中一人的身影。她睡得很沉,白皙的脸颊上犹带泪痕。李拂弦耳尖微红,想起了昨夜。

在她脸上落下轻柔一吻,然后才起身。

他不知道,在他起身后,某人悄悄的红了脸。

李拂弦起身梳洗后,就在隔间待着,等待着卫玉筱醒来。

话说卫玉筱,其实在李拂弦起身之时她就已经醒了,只是因为害羞,硬是装睡,哪知她真的又睡过去了,再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爷,娘娘已经醒了。”

伺候的丫鬟赶紧过来禀报李拂弦,她们都知道自家主子对新王妃是疼到了骨子里了。

李拂弦放下手中的书卷,他内力深厚,自然也听见了隔壁的动静。快步走到屋子里,卫玉筱已经换上了一身华贵的衣裙,嬷嬷丫鬟正伺候她梳洗。

“爷来了。”

卫玉筱正想着事情,压根没注意李拂弦已经来了。

“给本王。”

芸香正给卫玉筱画眉,活却被李拂弦抢了。

“爷!”

李拂弦拿着黛石,温柔的看着卫玉筱道:“让我给你画眉可好?”

不知道他这是闹哪样,但是,这是瑞王府,他是老大他说了算,卫玉筱除了点头也没法拒绝。然后,李拂弦就挥挥手让下人全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说是画眉,李拂弦还真的及其认真的给卫玉筱画眉。

“筱筱可有字?”

突兀的,李拂弦这么问了一句。

“有。”

卫玉筱却迟疑了一下,才慢慢道:“妾身小字蓁蓁。”

“筱筱玉竹,其叶蓁蓁。好字。不知是何人为蓁蓁所取?”

李拂弦像是与她话家常似的,而卫玉筱却不自在极了。哪怕现在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了。她依旧觉得不自在。

“母亲。”

“蓁蓁可知我的字?”

李拂弦已经画好了一边的眉毛,开始画另有一边,眉眼含笑的样子,让人醉了心神。

“爷的字号怎是谁人都能知晓的。”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而且她也并不愿意知道,卫玉筱的神态谦卑而乖巧。

“我字无筝。”

说话间,他已经要画好这一边的眉毛了。

卫玉筱微微一怔,又听李拂弦继续道:“与世无争的无筝。”

无筝,是无筝,也是无争。

卫玉筱不知说什么,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蓁蓁。”

李拂弦突然低声唤了她一声,卫玉筱下意识的就应答了下来。

“嗯……”

“日后唤我无筝可好?”

他停下了描眉的手,垂眸看着她,认真道。

“爷,这不和礼数。”

字一般只能由长辈或者最亲密的人才能称呼。尤其是皇室之中,有资格唤李拂弦字的人,只有皇帝和他的嫡王妃。卫玉筱虽然是他的王妃,但是她却始终觉得差那么一丝,她担不起李拂弦如此厚爱,所以便拒绝了。

“傻姑娘,昨日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现在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资格称呼我的字?”

“无筝……”

卫玉筱拗不过他,只好红着脸轻声道。

但是李拂弦却是像得到了礼物一般,脸上的笑容加深了。

“蓁蓁,我有一事要告知你。”

“何事?”

李拂弦蹲下身握着她的手,道:“卫玉霏和她的手。”

卫玉筱瞳孔微缩,指尖一动,看着李拂弦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李拂弦他肯定知道卫玉霏的手是她给废掉的。

“她的手怎么了?”

“昨夜宣平侯府进了盗贼,窃走了宣平侯府的不少金银珠宝,还掠走了病重的卫二小姐卫玉霏。今日一早,才把卫二小姐找到。不过找到她时,她的双手已经全被废掉了。”

“什么?!”

这个消息对于卫玉筱而言,实在是——好消息。真是恶人自有天收。

“蓁蓁,她虽然是你妹妹,但是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晦气。三日后的回门,你便仔细考虑一下。莫要委屈了自己,让自己伤心难受。”

卫玉筱听他这么说,都绷不住脸上震惊的表情了。她敢保证,这件事情百分之百的与李拂弦脱不了干系,可是他现在还这样说,实在干的漂亮啊!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很厉害啊!

卫玉筱她果然没看错,李拂弦就是一个腹黑的家伙,看着傻头傻脑的武夫,其实一肚子坏水,腹黑的要命。

不过他为何要收拾卫玉霏?

难道是因为婚约的事情?

李拂弦绝对不是个大度的人,他可小心眼了。别问卫玉筱怎么知道,她的腰还疼着呢!

“她为何会这样?”

“坏事做多了吧。”

李拂弦不以为意,然后郑重道:“这几日,你在王府好好呆着,莫要理会那些人。其他的事情,我们慢慢计划。如何?”

“好。”

卫玉筱除了说好,还能怎么办?

他们要做的事情,必须从长计议。

“对了,蓁蓁,午后我们需去宫中谢恩。”

李拂弦忽然又提起这一茬。

“你莫要担心太多,也莫要受人欺负,你是瑞王府的女主人。”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沉声道:“我会护着你。”

他说的所有,都抵不上这五个字。

卫玉筱看着他,心湖中荡开了涟漪,已经多年没人说护着她的话了。

李拂弦……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栽在李拂弦的手上了。

李拂弦喜欢她,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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