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徒 - xp1024.com
《刑徒》


结尾感言

恶汉结束的时候,当老新写下‘全书完’三个字,有一种成就感,很轻松。∮衍墨轩∮无广告∮

但在为这本书写下全书完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甚至有一点点失落和挫败感,很难形容出来。

刑徒的创作过程,起起伏伏。

三月中途上架,靠着兄弟们的支持,老新勉勉强强拿了一个新书月票第三。

可是在经历了新书期后,老新开始变得疲惫起来。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更重要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劳累。

2008年,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以至于恶汉后期的创作,出现波折。

2009年,我再次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却几乎是影响了我整整一年……

刑徒的结尾,对老新而言并不满意。

但却不得不仓促结束,因为我自.己很清楚,这样拖下去,很可能把自己拖毁了。过去的一年,精神不振,情绪低迷。各种各样的琐事,让我难以集中精神,进行更好的创作。具体的原因,我不再解释了,因为解释也没有用处。只是想对这一路下来始终支持我的朋友们,说一声:“对不起!”

刑徒在创作之初,我曾试图做一些变化。

在人物的选择上,更是一变再变。

从一开始,我本想用刘巨这个.人物做原型,可有担心和恶汉里的董俷重叠。

最后变成了刘阚,没想到在创作过程中,不知不觉.的还是受了董俷的影响。以至于我在书友群和朋友们聊天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物。

故事的构思,也是一变再变。

等到我写到快结束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了。

继续创作下去,将没有任何意义。我只好下定决心,.提前结束……也就是俗称的烂尾。

《刑徒》结束了,对我也算是一个解脱吧。

————————————

新书已经开始筹备,但书名暂时还没有确定下来。

马上要春节了,我希望能好好的休整一下,把去.年的错误总结出来,所以在年前,不会上传新书了。

提前恭祝各位.书友,春节快乐,吉祥如意,虎年大吉,虎虎生威!

大约在正月初十,也就是二月二十四日,我会开始上传新书。

至于新书的内容……

呵呵,恕老新卖个关子。

最后,再一次恭祝大家春节快乐,给诸君拜个早年!

庚新

2010-02-08于郑州

≮衍墨轩∞无弹窗≯**.ORG

新书《篡唐》已经上传,请多多支持!

老新的新书《篡唐》已经上传了,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咯!

连接是: http://www.qidian.com/Book/1153348.aspx

——————————

老新拜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

《刑徒》新书《篡唐》已经上传,请多多支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周昌

周昌(?-前192)西汉大臣,刘邦同乡,沛县(今属江苏)人。(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秦时为泗水卒史。秦末农民战争中,随刘邦入关破秦,任中尉。后为御史大夫,封汾阴侯。耿直敢言。刘邦欲废太子,他直言谏止。后为赵王刘如意相,如意为吕后所杀,他托病不朝。

“期期”见于《史记·张丞相列传》:“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虽欲废太子,臣期不奉诏。”“艾艾”见于《世说新语·言语》:“邓艾口吃,语称‘艾……艾’。”

据《史记》记载:汉初有个将军叫周昌,沛县(今属江苏)人。秦末,为泗水卒史,农民战争中归刘邦,并从刘邦入关破秦,任中尉,后升至御史大夫,封汾阴侯。周昌为人正直,敢于直言。他口吃,说起话来很费劲。当时,汉高祖刘邦想废掉太子刘盈,另立如意为太子。周昌对此坚决反对,并向刘邦提出劝谏,说:“我不善言辞,但知此事不能这么办,如陛下想废太子,我就不服从您的命令了。”因为周昌口吃,在说上述话时,把本不需重叠的“期”字说成了“期期”。而成语期期艾艾也典出于此。

任敖

任敖(公元前?——公元前179年),秦代沛县人,初为沛县狱史,素与刘邦相善。www.65txt.com刘邦初起时,敖以客从,为御史。亡秦后,刘邦立为汉王,与楚霸王项羽争天下。刘邦东击项籍,敖迁为上党太守。高后当政时,封任敖为御史大夫。孝文元年,任敖卒,皇赐谥号“懿侯”,葬于广阿县丘底村前,清乾隆年间隆平县知县袁文涣曾吊以诗曰:

广阿城外夕阳愁,太息茫茫土一天。

古墓寒烟分野色,残碑衰草冷荒洲。

千秋事业光青史,十载勋名起汉刘。

丰沛当年成往事,萧萧叶落老松揪。

王陵

王陵(?-前181)汉初大臣。沛县(今江苏沛县西)人,秦末农民战争中,

聚众敷千人据南阳(今河南南阳)。后归刘邦。从定天下。以功封安国侯,

官至右丞相。因反对吕后封请吕为王,罢相,改任太傅,病死。

一说以宾客从刘邦起兵,并随刘邦入武关,又随入汉中。楚汉战争中,

守丰,后封雍侯。汉朝建立,改封安国侯。

《刑徒》王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雍齿

雍齿(?——前一九二年)

沛入(今江苏沛县东),出身豪强。(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秦二世二年(前二O八年),随刘邦起兵反秦。秦军围攻刘邦于丰乡(沛县西)。邦打败秦军后,命雍具驻守丰乡。雍经魏国人周市(音拂)诱反,遂行背叛;几经反复后,再次归向刘邦,邦以其立过许多战功,故未杀他。

汉高祖六(前二O一年)。刘邦听从张良的意见,封雍齿为什邡肃侯,食邑二千五百户,位次居五十七。

汉惠帝三年(前一九二年)雍齿卒,葬于什邡治西郊(元石公社箭台大队)。他的第三代(曾)孙雍桓,袭爵终侯。汉武旁元鼎五年(前一一二年)九月,发夜郎兵,下牂牁,会番禹。终倨不肯从军击南越;又因所筹酎(音宙,醇酒)金和献祭事不合要求。被削掉侯位,计其后代先后在什邡世袭共八十九军。

屠睢

秦朝武将。公元前214年,他率50万军队对岭南进行大规模征战,经过3年苦战,终于征服了这些地区。

督修从道州到封阳、广信的这段水陆古道,历时两年,动用湘、桂、粤三地戍民四十多万人,其中因病、饿、工伤、杀伐有二十万多人遗尸工地。

由此可见修建古道的凶险和艰难。

《刑徒》屠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程邈

生平简介

程邈,秦代书术家。(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字元岑,下杜人;一作下邳人。相传他首行先将篆书改革为隶书。蔡邕称其“删古立隶文”。唐代张怀瓘《书断》称:“传邈善大篆,初为县之狱吏,得罪始皇,系云阳狱中,覃思十年,损益大小篆方圆笔法,成隶书三千字,始皇称善,释其罪而用为御史,以其便于官狱隶人佐书,故名曰‘隶’。

[编辑本段]献字赎罪的程邈(1)

程邈,字元岑,生卒年不详,秦下杜(今陕西省西安市南)人。他是秦朝的一个小官,曾当过县狱吏,负责文书一类的差事。因他性情耿直,得罪了秦始皇,被关进了云阳狱中。他在狱中度日如年,无事可做,白白浪费时光觉得实在可惜,心想,何不干出一番事业来,以求赦免罪过?

可是,在狱中能干什么事业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程邈。当时正值秦始皇推行“书同文”政策,以小篆为全国统一文字。其时政务多端,文书日繁,用小篆写公文固然比以前方便许多,但小篆不便于速写,还是费时费事,影响工作速度和效率。程邈以前身为狱吏,深知小篆难以适应公务,若能创造出一种容易辨认又书写快速的新书体,不是更好吗?脑子里有了这个想法,程邈便绞尽脑汁地琢磨,于是乎,他在监狱中一心钻研字体结构,做起文字学问来。

程邈把流传在民间的各种书体搜集在一起,潜心研究,一个一个加以改进,把大小篆的圆转改变为方折,同时删繁就简,去粗取精,经过加工整理,十年后,终于创造出书写便利、又易于辨认的三千个隶字来。他把这一成果呈献给秦始皇。秦始皇在年轻时,工作便非常认真,是一个非常讲究工作效率的人,统一天下后,要推动的政治、文化、经济上的改革又那么多,他更是日夜不停、废寝忘食的工作着。《史记·秦始皇本纪》上记载说:“天下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上至以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换句话说,秦始皇每次批示的文书,是以石(一百二十斤)为单位,不批完一石,便不休息。当时纸尚未发明,公文都刻于竹简上,一百二十斤的竹简码起来大约有一个人的高度,而且自我要求,不批示完,即使已到深夜也不能休息,可见秦始皇的确是在夜以继日的工作。

秦始皇看了程邈整理的文字,非常高兴,不仅免了程邈的罪,还让他出来做官,提升为御史。由于程邈的官职很小,属于“隶”,所以人们就把他编纂整理的文字叫隶书。同时,“隶人”也指“胥吏”,即掌管文书的小官吏,所以在古代,隶书也被叫做“佐书”。这种隶书的特点是扁阔取势,结构简单,笔画平直,有了波磔,与小篆相比,书写方便,易于辨认。后来为了和汉朝的隶书区别开来,就称之为秦隶。

秦隶的出现,是我国文字史乃至书法史上的一次重大变革,逐渐成为占统治地位的官方书体。从此,我国文字告别了延续三千多年的古文字而开端了今文字,在形体上逐渐由图形变为笔画,象形变为象征,复杂变为简单,在造字原则上则从表形、表意到形声,字体结构也不再有古文字那种象形的含义,而完全符号化了。但秦朝初创的隶书,结体和用笔都带有篆书的意味,长扁不一,波磔也不明显,可以说只是篆书的潦草写法。到了东汉,隶书才有了大的变化,结构向扁平发展,笔画出现了雄健的波磔,更趋于工整精巧,从而形成了汉朝隶书的独特字体。汉隶结体用笔富于变化的特点,又影响和促进了楷书和其他书体的形成及风格的多样。直到如今,隶书仍然是一种常用的字体,并作为一种书法艺术而存在。

[编辑本段]献字赎罪的程邈(2)

程邈创造隶字说便是书史上有关隶书起源的颇具影响力的经典话语,这一传说在我国流传了二千多年。《说文解字·序》说:“秦烧灭经典,涤除旧典,大发吏卒兴戍役,官狱职务繁,初有隶书,以趋约易……秦始皇使下邽人程邈所造也。”唐张怀瓘在《书断》中也说:“程貌,隶书之祖也。相传邈善大篆,初为县之狱吏,得罪始皇,系云阳狱中,覃思十年,损益大、小篆方圆之笔法,成隶书三千字。始皇善之,用为御史,以其书便于官狱隶人佐书,故曰隶书。”

秦隶出现后,虽然为工作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却没有真迹遗留下来。1975年底在湖北省云梦县城西睡虎地十一号秦墓出土了一千一百余枚竹简,字径很小,最大的不过二分,字型工整端秀,笔画浑厚。它的笔画肥、瘦、刚柔、纵横奔放,浑厚凝重,变化多姿,其点画有明显的起伏变化,特别是其中的"波势"已初具规模。这就是秦隶的墨迹。另外从上世纪初起,在西北和山东等地陆续出土了多批竹木简,战国、秦、汉、晋都有,湮没了二千多年的秦隶墨迹,终于重现于世。

这些出土文物不仅让我们得以见到秦隶的庐山真面目,而且也对程邈创造隶字的说法有了新的更准确的认识。也就是说,程邈创造的所谓新书体,其实早在战国时就在各国民间流行使用。从考古发掘的一些先秦金文、帛书和简册遗物看,隶书的萌芽期当在周朝。如西周孝王时代的《小克鼎铭》等作品,在其笔法上就已初露隶书的端倪。到战国时期,中国的文字开始了由篆向隶的转变。这一点,从一些出土的战国中期的帛书和木简文字上,可以看得非常清楚。如1980年在四川省青川县城郊郝家坪发掘了一处战国土坑墓葬群,在众多的出土遗物中有两件木牍,一件残损严重,另一件却较完好,字迹清晰可辩。青川战国木牍比云梦秦简约早八十年,它的字体和秦简上的秦隶极为相似。这是我国目前所能见到的最早隶书。这说明,秦朝时既有篆书这样的官方文书的规范字体,也有像隶书这样非官方用的简化字体。程邈只是对当时已经存在的这些隶字进行了比较全面的收集和系统的整理加工,“去杂取精”,进一步规范罢了。也就是说,隶书是许多人*日积月累共同创造的,决不可能是一人一时之功所成。程邈之功应为编纂整理之功,而非世人所言创始之力。

程邈创造隶字的传说虽然不完全可信,但应该承认他所做的编纂整理工作。作为一个基层秘书工作者,程邈能做成这么一件伟大的事业,自然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现在的秘书工作者应该为此感到自豪和荣耀。同时,程邈那种历经坎坷而矢志不移、精勤奋进、自强不息、好学不已的精神更值得肯定和赞赏。人生在世,谁无挫折?有的人遭受挫折而萎靡不振、自暴自弃,有的人却在逆境中“愿保金石志,无令有夺移”,把苦难和挫折当作一块垫脚石,结果在对厄运的征服中出现了超越自然的奇迹。正如一切幸运并非没有烦恼一样,一切厄运也决非没有希望;人在顺利时不能得意忘形,在逆境中也不要一蹶不振,这便是程邈献字赎罪所给予我们的最重要的启示和教益。

[编辑本段]程邈与隶书

唐张怀瓘《书断》中说:“按隶书者,秦下邽人程邈所作也。”程原为县里小官,因罪入狱,他整理了隶书3000字上奏,秦始皇认为很好,赦其罪,并封为御史。

相传秦朝有一个叫程邈的徒隶,因为得罪了秦始皇,被关在监狱里。程邈看到当时狱官的么牌用篆书写很麻烦,就作了改革,化繁为简,化圆为方,又创立一种新的字体。秦始皇看了很欣赏,不仅赦了他的罪,还封他为御史,并将这种字体规定在官狱中应用。因为程邈是个徒隶,起初又专供隶役应用,所以把这一书体称之为隶书。这个故事可能有很大附会的成分。实际上正像书法的产生一样,隶书也是*日积月累许多人共同创造的,程邈所作的大概是整理工作。

书法上称秦隶为“古隶”,汉隶为“今隶”。1975年12月在湖北云梦睡虎地秦墓中出土了竹简千余枚,上为墨书秦隶。从考古发掘出来的材料来看,战国和秦代一些木牌和竹简上的文字,已有简化篆体,减少笔划,字形转为方扁,用笔有波势的倾向。这是隶书的萌芽。西汉时,书法中隶体的成分进一步增加。长沙马王堆出土的西汉帛画《老子甲本》已有了明显的隶意。

李必骆甲(转)

(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秦风刚烈,秦人善斗.有歌曰"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就是生动写照.自从商鞅变法以来,秦国废世袭而行军功,秦国人都把杀敌立功作为赢得高官厚禄,进而光宗耀祖的途径.

然而,楚汉之争正烈,却有两位勇猛的秦国骑士委婉谢绝了刘邦做骑将的任用,甘愿屈居左右校尉之职,给后人留下了千古难解之谜.若想揭开谜底,只有从萧何下手.

刘邦在做了皇帝之后评论萧何的功劳,归纳为"后勤保障",即镇守后方,安定民心,保证粮秣,续发兵员.照此看来,萧何当然做了许多征兵选将的工作.而萧何向来以知人善任著称,"月夜追韩信"早成为千古美谈,所以当不会对享有大名的重泉骑士李必骆甲不闻不问,视而不见.因此,二人经萧何选拔之后推荐给刘邦是可以肯定的.既然萧何在保举韩信之前先进行秘密深谈,那么将李必骆甲送到前线时先行谈话教育,进行必要的嘱咐,可以视为对"年轻人"的关心和关怀,很符合萧何的性格.所以,我们几乎可以认定,二人在面临选将的关键时刻的谦让是萧何谆谆教诲的结果."臣故秦民,恐军不信臣,愿得大王左右善骑者傅之."此话谦虚得体而又充满自信,令人不难从中看出萧何的影子.

以后的故事证明了李必骆甲的才干.先是在荥阳东面的黄河滩上把项羽的精锐铁骑打的狼狼大败,接着是突袭项羽的后方,绝其粮饷,最后是追杀项羽,逼迫他自刎乌江.就这样,李必骆甲虽然没有封侯之赏,却也把官做的稳稳当当,凭借谦逊的品格和卓著的军功而深受皇上的信任,无忧无虑的享受太平和富贵.这样的"远见卓识"只有丞相才会有,他们发自内心的佩服并且感激自己的人生导师----萧何.他们是皇上的"红人",丞相的学生,当然,他们并没有觉得他们已经成为萧何"安插"在刘邦身边的"耳目".这样的"耳目"究竟有多少?谁也难以说清楚.后来刘邦萧何反目,刘邦把萧何下狱,刘邦身边的卫士长竟然不动声色的把皇上教训一番,足以给人们留下广阔的想象余地.

透过谜一样的李必,谜一样的骆甲,我们看到的是谜一样的萧何:从容低调,以退为进,不争而争.<<孤箫残荷>>仔细解读了萧何与李必骆甲的这种"师生关系",不知诸君以为然否.

唐厉

《史记会注考证》引周寿昌曰:“沛公此时左司马尚有孔聚、陈贺、唐厉、不止曹无伤一人。www.65txt.com《功臣表》可证。”

唐姓发源地至少有四处:陕西、山西、豫鲁(今河南、山东间地)、湖北。上述陕西、山西、豫鲁三地在发展中成为唐姓繁衍的中心地带,也是唐姓主要望族所在地。秦汉时,唐姓分布于江苏、江西、四川、广东、安徽、浙江、山西、陕西、河南、山东、湖北等地。据载,战国时魏国人唐雎之孙唐厉迁于沛国(今属江苏),唐厉四世孙唐都任临邛(今属四川)令,唐都之孙唐林被封为建德侯,唐林之子唐蔚因封地被除,徙居颖川(今属河南),唐蔚之三世孙唐帽任会稽(今属浙江)太守,唐帽之子唐翔任丹阳(今安徽当涂东北)太守。魏晋南北朝时,社会动荡不安,北方战火连天,唐姓人随着南迁队伍,更广泛地分布于南方各地。此时,唐雎一支唐翔之子唐固,任孙吴政权中的尚书仆射一职,唐固三世裔孙唐彬任晋镇西校尉、上庸襄侯,唐彬之子唐熙因娶凉州(今属甘肃)刺史张轨之女,遂把家安到凉州,唐熙之子唐郓任前凉凌江将军,从凉州迁居晋昌(山西定襄西北),后发展成为唐姓历史上最大郡望。唐郓之曾孙唐瑶任西凉晋昌太守、永兴侯,唐瑶之孙唐褒任后魏华州刺史、唐纯任后魏太原太守,唐褒之子唐茂任秦州刺史,唐茂之子唐翼任后魏凉州太守。隋唐时期,随着河南固始人陈元光开漳入闽,唐姓人有加入者。唐雎一支有唐瑶的七世孙唐休王景任职宰相。

曹无伤

曹无伤(?-前206),是汉高祖刘邦手下的一名将领,官至左司马。www.65txt.com他是导致鸿门宴事件发生的人物之一,亦因此被刘邦处死。

[编辑本段]传信

刘邦于前206年攻入关中地区,秦王子婴投降。项羽过了接近一个月才率领大军到达函谷关,并在得悉刘邦已取得关中后攻陷此关。

据《史记》记载,曹无伤在刘邦决定会见项羽前,派人向项羽传话,说:“沛公(刘邦)欲王关中,使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项羽听后感到很愤怒,并在范增的劝说下决定进攻刘邦。

[编辑本段]下场

刘邦在得到项伯(项羽叔父)的通知和张良的建议后亲自见项羽谢罪,项羽设宴款待。范增在席上意图加害刘邦但不成功,是为鸿门宴。

在宴会前,刘邦询问项羽是谁使他怀疑自己。项羽随即透露曹无伤告密的事。

刘邦担心范增等人的加害而逃席,回到自己军中便立即处死了曹无伤。

[编辑本段]争议

唯一对他有所记载的史籍《史记》未有对曹无伤作出深入的描述。该段文章近年被列为中国大陆的高中语文教材,有阅读者则对曹无伤的身份、角色、动机均作出讨论和研究。

常见的观点包括:

曹无伤为投*项羽或自保而出卖刘邦。

曹无伤是项羽军派往刘邦军的间谍。

亦有意见认为项羽亲自告诉刘邦事件的经过是出卖曹无伤。

现时亦有论者将曹无伤和项伯比较,认为两人均背叛所属阵营的人。有些意见指曹无伤的贡献比项伯为小。

以下转载自菜九段文:

[编辑本段]千古谁识曹无伤

作为历史公案的鸿门宴,其始其终都与一个人物挂上了号,这个人就是曹无伤。给人的印象是,这是一个刚刚出场就立即谢幕的人物、却让历史永远地记住了他。后世甚至以为,因为曹无伤才有鸿门宴。菜九以为,可能更接近历史真实的是,无论有没有曹无伤,都会有鸿门宴。

除曹无伤外,刘邦所部的左司马尚有三人,他们是蓼侯孔藂,费侯陈贺,斥丘侯唐厉。但一提到左司马,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曹无伤。比如,沛公初起兵时斩秦泗川守壮的功臣就是左司马,《高祖本纪》记此事曰:“沛公左司马得泗川守壮杀之。”《索隐》引颜师古云:“得,司马之名。非也。按後云左司马曹无伤,自此已下,更不见替易处,盖是左司马无伤得泗川守壮而杀之耳。”这一来二去,就将这一桩大功落实在了曹无伤的名下。只是这种认定不是没有争议的,《史记会注考证》引周寿昌曰:“沛公此时左司马尚有孔聚、陈贺、唐厉、不止曹无伤一人。《功臣表》可证。”但菜九以为,这个功劳可能还真应该归之于曹无伤。因为另几人是汉之功臣,如果是他们中某人所为,直接说就是了,何必只保留官职而不提姓名。可能的原因是曹无伤已成了罪人,不便提。而击杀秦郡守之功又是反秦战事之最可称道者,不容没去,故有此种记载方式。当然,记不住人的姓名的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但考虑到沛公部此时刚刚起兵,部队的建制尚属草创,是否有官衔名号还很成问题,此官职极有可能是日后追记的。

非常奇怪的是,考查追随刘邦起兵的几个亲信:曹参、周勃、樊哙、夏侯婴、周绁的早期官职,竟与司马之职无一丝一毫的联系。司马之职更像是楚制,而刘邦部沿用的官职更多的是参照了秦制。比如樊哙、曹参等人均是由七大夫而五大夫,继而为执帛或执圭,再没见司马之职。菜九以为,此职或者非刘邦主干部队的官职,更可能先为刘邦的兄弟部队吕泽部所专有,因为吕泽所部用楚制更多。司马官职可能不低,灌婴击楚最后一战的功劳薄上还特意记了“降左右司马各一人”,说明此官职的重要。有鉴于此,曹无伤至少是个立有战功的人,相当于我们今天所说的参加过秋收起义及万里长征的老红军。像这样一个追随刘邦或吕泽反秦出生入死的人,到了两军对峙的节骨眼上,怎么会暗中向项羽一方去搬弄是非呢。现在有些教案将曹无伤说成是项羽在刘邦阵营中的内应,这个看法不对。刘项两军长时期联手作战,曹项原本认识也很正常。此时曹只是主动投*,是否为项氏接纳尚属未知数,又如何内应得起来。何况,曹无伤所说并不是什么重大机密,与其说是通风报信,不如说是政治表态。其所作所为更像是为自己留个后路。为什么会是这样?自从项羽破关而入,两军的态势敌意甚浓,项强刘弱,一目了然,所有的人都清楚打起来会是什么结果。不仅是刘邦,其所部稍有头脑的将领也能判断出局势的危急,曹无伤的告密也正是在这种情形下发生的。像曹无伤这样经过浴血奋战数年立有大功的人,此时有安享胜利成果的心理状态也很正常。而一旦重新开战,享受胜利的前景就会完全泡汤。当然,如果能站在胜利者一方,则又将另当别论。曹无伤所为,就有点向下一个胜利者投*的倾向。也就是说,曹无伤做了两军将打起来的准备,而根本没想到两军有可能打不起来。一旦打不起来,曹氏所为将为两边所不容。所以古人说,祸莫大于欲利,岂空言哉。

曹无伤传递的情报内容是:“沛公欲王关中,使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此言不得完全视之为进谗,而应当作具有某种可信程度的史料。曹无伤通风报信的内容,从几个方面刺激了项羽。刘想王关中,尽管他有这个权利,但这是项羽及诸侯联军肯定不会答应的。人性中有一特点,即看高自己的努力,看低他人的努力。在项羽及联军看来,他们在黄河以北消灭了秦军野战军主力就是盖世奇功,他们就理应享有对战利品的最大支配权。如果让刘邦如约王关中,就表明项羽的功劳要大打折扣,何况秦政权的金银财宝还都让刘邦霸占了。这口气是项羽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在项羽的灭秦计划中,应该将秦宗室斩尽杀绝,他显然也不想让秦王子婴活下来。因此,刘邦立子婴为相一事,也为项羽所不能容忍。其实无论有没有曹无伤的密报,项羽都不会让刘邦王关中的野心得逞,只是有了这个密报,加大了项羽打击的决心与打击准备力度。刘邦方面所遇到的尴尬是,曹无伤之进言完全属实。刘邦的打算并非隐蔽,其所部将领对此应该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而曹无伤大小也是个官,完全有可能知道刘邦的真实意图。

刘邦的护身符是怀王之约,只是这个约定此时也不能保证其权利的落实。应该说怀王之约是在灭秦形势非常渺茫的情况下作出的,而这个约定本身也有模糊之处。比如王关中的范围到底有多大,是旧秦的全部地盘,还是其核心数郡。秦政权的财富怎么处理也没有明确交代,不过也不好明确交代,只能是走着瞧。谁也没有想到形势发展得如此迅速,看起来不可能实现的灭秦目标居然一下子实现了,并出现了超强的项羽及诸侯军事集团,使得原本就不容易执行的约定更难落实了。正因为这样,才有了刘邦决心武力维权之举,接着有了项羽决心武力毁约之举。而刘邦情知不敌,为求自保,决意拱让王关中的权利,就等于把怀王之约搁置了起来。这一来,也等于把处理灭秦后局面的难题交给了项羽处理。曹无伤因料想不到刘项之间完全有化解的余地而作出的告密之举,到了这个时候就显得多余了。

鸿门宴就是项羽处理这个局面的第一回合。在鸿门宴上,刘邦肯定提出了自己利益的底线,即只要巴蜀两块地方,其他由项羽发落。这个内容没有被记载下来,是从常理上推测出来的。因为无论是刘邦对项伯所说的话,还是在鸿门宴上对项羽所说的话,都没有什么涉及利益交换的实质内容。而缺少了这些内容,就很难设想项羽盛起的杀心如何能平息,也很难设想刘邦如何敢只带百余人深入项羽的龙潭虎穴。因此,刘邦的表态应该是在其动身前往项营之前就作出了,时间应该是与项伯的会谈。因为也只有这样,项伯才能保证刘邦在项营的安全,才会敦促刘邦第二天早一点来。如果项伯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刘的安全,又岂能促刘早点送死呢。有关刘前往项营一事,项伯所用之词为谢(旦日不可不蚤自来谢项王),为谢罪谢过之意。谢什么过与罪呢?就是刘邦派人把住了函谷关不让诸侯联军进入一事。刘邦率先灭秦夺了头功,犯了众人之嫉,又派兵阻函谷关不让联军进入,犯了众人之怒。这样的失误是要受惩罚的,因此在两军火并在即的当下,就不是仅仅口头上表示承认错误就能解决的,一定要拱让出某种利益。比如刘邦就会拱让出王关中的权利。接下来的问题是,你不王关中,让谁来王啊?你不王关中,又该如何安置你啊?先不谈后两个问题如何解决,只要刘邦向项羽当面确定了自己的立场,要打要杀之类的事就绝不能容许其发生。至于项庄舞剑一事,菜九以为属于节外生枝,并非出于项羽本意,是老糊涂范增在帮倒忙。对项羽而言,一切OK,又何必再干蠢事,成为亡秦之续呢。尽管刘邦是项羽日后称霸天下的心腹之患,但在那个时候杀刘的风险之大也是可以预期的。一旦杀刘造成刘部及项羽部属或者诸侯军队的不服,出现的大乱,非项羽所能控制。何况两人原本相交甚笃,至于在一方愿意让步的情况下把事情做绝吗。项羽的这些盘算与顾虑,曹无伤是不可能算到的,因此他的悲惨下场是不可避免的。

鸿门宴上刘项之间只对了一句话,仅仅这一句对话,项羽就把刘邦部给他通风报信的曹无伤给卖了。据《项羽本纪》:刘邦天一亮就带了百馀随从至鸿门见项王,谢曰:“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得复见将军于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郤。”项王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经过推敲,我们就会发现,刘邦一番话说得含含糊糊,但却含含糊糊得非常有效用。他在这个时刻绝对不会有任何指责项羽的意思,其出发点是解释与自责。他是来谢罪的,在这个时刻他只能自责,话里自责的内容,是指自己听信了小人之言而闭关不让诸侯入内一事。当然,刘邦所说的小人也含双关,不仅是自己听了小人的话,就是项羽准备大动干戈,也并非出于本意,而是由不相干的人在其中起了作用。换言之,刘邦不仅承担了自己的责任,也把原本应该由项羽承担的那份责任给开脱了。应该说在原本要起的冲突中,刘项二人都犯了错,刘犯的是小家子气的错,项犯的是绝情的错。而刘邦则把所有的错承担了下来,一下子就在境界上高出项羽。刘邦所言虽然仅寥寥数语,却起到了解开项羽的心结、并使自己脱困的作用,这就是刘邦的厉害之处。这段话首先就提到的两人并肩作战情景,自然会让项羽的思绪回到艰苦作战的年代,从而念及两人原本存在的战友情谊;次及战略分工,也有战争时期两人相互配合默契的情分在其中;再及无意立下大功,表明不是自己有多大本事,完全是运气好;终及不详其名的小人尽出馊主意,让原本关系非常好的两兄弟产生矛盾。这番虚虚实实的话,基本上覆盖了项羽复杂的心理状态——战胜的豪情、立了大功的自负、失去灭秦机会的懊恼、拥有空前实力的狂妄、准备对兄弟动粗的自责心理,林林总总,在这里都受到照应。确实,对秦作战是最为艰苦卓绝的事,无数先烈壮志未酬、饮恨而终。而他们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胜利,这个战友情份正是弥足珍贵的。有了刘邦的这番表白,再加上没被记载下来的利益交换,项羽肯定也动了真感情,觉得自己之前准备消灭刘邦的冲动太过分了,他也作了自责,他的话翻译成现在的语言,即“要不是你那个曹无伤过来搬弄是非,我又怎么会想起来要做如此绝情的事。”这样的回答固然有项羽把刘邦的话给听岔了的因素,但更多的是,项羽已知道刘邦决意归顺的底,便觉得先前准备火并一事太过绝情,也做了自责。不自责也不合适,本来嘛,人家只是想把住胜利果实,怕别人来抢;你可是一下子就要抢走一切,还要要人家的命。后者的错显然比前者要大,且不可挽回。只是这个自责的后果,是将曹无伤当了垫脚石,让自己下得台阶来。后人以为,项羽如此轻率地把刘邦部给他通风报信的曹无伤给卖了,实为一大损失。但此时项羽已完全知道刘邦彻底让步的底线,便没有必要与刘邦闹翻。既然不打算撕破脸,此时将曹无伤抛出来,正好可以减轻自己道义上的压力,让自己下得台阶来。曹无伤是你刘邦的人,让你自己去杀好了,与项羽无关,根本谈不上什么损失。确实,在不打算与刘邦撕破脸的情况下,曹无伤的死活对项羽来说根本无所谓。我们不妨想象一下项羽当时的心态,可能听了项伯的转达,及看到刘邦恭敬地来访,项羽一下子觉得自己此前做得太过了,脸上有点下不来。是呀,人家也是千辛万苦,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功劳,让自己省了不少劲。而自己情况不明,就准备一步做绝,真到了那一步,情何以堪。在这个面子上下不来的时候,有个现成的曹无伤,不把他拖下水分担一点岂不愚蠢之至。所以项羽对刘邦的答话,就有很大的为自己开脱的成分。在化解危机方面,这哥俩的处事方式非常相似,自责+委过于人。细分析一下,刘邦的意思是,这事是我的不对,都怪那些不懂事的小人尽出馊主意,造成现在兄弟失和,我有责任哪。刘邦这么一坦白,项羽也说了,我做得也不好,不过要不是你那个曹无伤说事,我也不会这么做啊。看来这两个人是要维持关系的,全是外人在捣鬼。是啊,原来两人关系很好,都结拜为兄弟了,怎么居然发展到都准备火并了。噢,原来是曹无伤这小子使得坏。所以项羽供出曹无伤很正常,而将曹无伤通风报信一节瞒过不说,才不合情理,毕竟在这万分尴尬的局面下,当局者都要过关嘛。刘邦过关的办法是放低身段,低声下气,出让利益;项羽显然不能如此丢份。怎么办,把曹无伤拿过来搪塞,得其所哉。

刘邦回到军中立即杀了曹无伤一事,与其说是除奸,但更多的是撒气。因为无论曹无伤是否通风报信,只要刘想王关中,项羽及诸侯联军肯定不会答应,结果还是当不成,有没有曹无伤,结果都不会有什么两样。但一下子亲手把差不多吃下肚的胜利果实拱手让人,刘邦这个心里啊,怎一个痛字了得。这个曹无伤的死于非命,实实在在是自找的。司马迁引用古人的话说是“祸莫大于欲利”,那么,这个曹无伤之死就是欲求利的结果。如果仅仅是想活命,双方打起来临阵投降也可以活下来嘛。其通风报信的目的,无非是想在事后从项羽阵营为自己谋个有利地位。谁知刘项两家之间的疙瘩并非解不开,而一旦战云消散,水落曹出,不死何之。

当然,有些事不到最后是看不出结果的。如同买卖股票,哪个人不是经过百般思索、反复比较权衡,认定百分之九十九会看涨,才会持有,但事与愿违的情况多了去了,欲益反损、令人啼笑皆非的结果我们自己就经历过或身边就不时发生,但这是生活的严酷性所决定的,谁也没有办法。只可惜了曹无伤这个老革命,为了过上理想中的好日子,将一生名节押在了刘项必火并一事上,不仅是送了老命,而且其反秦的功劳就此一笔勾销。因此,也用不着说曹无伤是什么内奸,他不过是个财迷心窍、自以为精明的人,只不过是人算不过天,到头来却栽在自己手上,死都死得没名没份。

审食其

审食其和刘邦同乡,也是沛县人。(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秦二世元年,审食其以舍人从刘邦起兵反秦。刘邦带兵离开沛县时,留下自己的哥哥刘仲和审食其一起照料自己的父亲和妻子儿女。楚汉战争期间,在彭城之战中审食其与吕后、刘太公一起被楚军俘虏,结下深厚感情。审食其与吕后两人自刘邦离开沛县后,大概有五六年的时间朝夕在一起。特别是在审食其与吕后同在楚军为俘虏的三年期间,虽然没有史书详细记载,但是三年多时间里吕后多蒙审食其忠诚相伴,两人可以说在战乱岁月里产生了生死与共的感情。汉高祖六年(前201年),因为吕后谏争,没有什么战功的审食其被封为辟阳侯。等到刘邦死后,二人更无顾忌,互相往来。《汉书·朱建传》说:“辟阳侯行不正,得幸吕太后。”说的就是此事。

审食其与吕后的隐情终于被吕后的儿子汉惠帝发现。据《汉书·朱建传》载:“久之,人或毁辟阳侯,惠帝大怒,下吏,欲诛之。太后惭,不可言。大臣多害辟阳侯行,欲遂诛之。”汉惠帝不能对自己的母亲怎么样,但是对付审食其还是有办法的。吕后自知理亏,不敢向儿子求情,束手无策。幸亏审食其曾经帮助过的朋友朱建施展辩才,说服惠帝的幸臣闳孺,设法救了审食其一命。惠帝死后,审食其与吕后关系更加密切,肆无忌惮。吕后死后,诸吕被杀,但是因为审食其未雨绸缪,得到陆贾、朱建等人的帮助,所以在诸吕被灭后平安无事。文帝三年(前177年),淮阳王刘长因为怀恨审食其在汉高祖时对其亲母见死不救,于是伺机杀了审食其。这位吕后的情人在吕后死了三年之后,也随吕后而去了。

汉惠帝四年(公元前191年),吕后要为二十一岁的刘盈选后,为怕自己控制不住新皇后,最后别出心裁地来了个亲上加亲,将自己尚未成年的外孙女张嫣嫁给刘盈。舅甥成婚,岂非**?新婚后,刘盈同小皇后并没有真正的夫妻生活,只是同其他女子厮混。先是女色,然后是男色。当时,被封为郎中的好些人,头戴用漂亮羽毛装饰的帽子,腰围贝玉带,脸上涂满脂粉,这些大多是惠帝的男宠。

大婚后不久,有人密告惠帝,说这桩婚姻是辟阳侯审食其在枕边同吕后悄悄定下的。审食其与太后私通,刘盈已又羞又恨,又做了这件坏事,更是火上浇油,于是下决心报复。

审食其原是刘邦在沛县时的贴身家人,照顾吕后母子,两人关系已有暧昧。刘邦即位后,感念其护家有功,封其为侯。他与吕后依然旧情不断,刘邦也不加干涉。

一天,惠帝找了一个借口,把审食其逮捕下狱,准备治死罪。吕后也不便亲自出马为姘夫说话。这时一个叫朱建的人,走了惠帝男宠的门路,救了审食其一命。他找到惠帝的男宠宏孺,托他说情。他对宏孺说:“审食其一死,你的性命也难保。”宏孺吓了一跳,朱建分析道,你受皇上宠爱,审食其受太后宠爱,一旦皇上将审食其杀掉,太后为报复,也会把你杀掉。宏孺一听,很有道理,使出浑身解数,设法让刘盈赦免了审食其的死罪。三年后,惠帝抑郁成疾,加之纵欲,年纪轻轻就死了。

蒯彻(后改名蒯通)

一、登上舞台

蒯通,本名蒯彻,因为避汉武帝之违而改为通。www.65txt.com有人从楚汉时期记载蒯通的言论以及《史记·田儋列传》:“从蒯通者,善为长短说,论战国之权变,为八十一首。”《汉书·蒯伍江息夫传》:“通论战国时说士权变,亦自序其说,凡八十一首,号曰《隽永》。"认为《战国策》为其所著。

蒯通第一次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上是秦二世元年八月,当时武臣授命于陈涉北上扫荡赵地。眼光老到,善为长短之说的他立刻游说范阳县令徐公,为其分析当前形势,解说利害关系说服徐公降赵王武臣,又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赵王武臣接受范阳县令徐公投降,传檄千里,不战而下三十馀城。可见其言之利!

到蒯彻再一次出现在历史舞台上的时候,五年的光阴已经一晃而去了,楚汉相争的历史大剧已经接近尾声。令人迷惑不解的是这五年间风云起伏,波澜壮阔,而蒯彻却丝毫没有任何事迹显示他参与这段另人热血沸腾的历史进程中去。

笔者以为,不是蒯彻不参与,而是明主难遇。平庸之辈,自不愿意为其谋略天下,比如赵王武臣;而雄主身边都有信任有加的谋臣,比如刘邦有张良,项羽有范增。自己投奔过去,不能为其重视,则无法尽负平生之策!太史公在《乐毅列传》曾言:“始齐之蒯通及主父偃读乐毅之报燕王书,未尝不废书而泣也”从侧面反映其不遇明主赏识,满腹经纶无处施展而借古悲己的心态!

二、乱齐之策

汉四年十月,也就是五年后,蒯通再一次出现在历史舞台,也是韩信的帐下,当时韩信授命于刘邦引兵东,进攻齐国,还未渡平原就听到郦食其已经说服齐王投降。韩信正要退兵,蒯通鼓动其偷袭齐国,说“将军受诏击齐,而汉独发间使下齐,宁有诏止将军乎?何以得毋行也!且郦生一士,伏轼掉三寸之舌,下齐七十馀城,将军将数万众,岁馀乃下赵五十馀,为将数岁,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韩信听其计,趁齐国不备,一举攻克齐国都城临淄。

这里是后世认为蒯通为韩信谋士的依据,但是司马迁在史记用的是“范阳辩士蒯通说信曰”,这里没有明确说明蒯通为韩信谋士,反而从这里看,蒯通仅仅是来说策的说客。司马迁对此评价为“甚矣蒯通之谋,乱齐骄淮阴,其卒亡此两人!”班固也认为“蒯通一说而丧三俊”。

蒯通之谋就有必要追究一番,蒯通究竟为何出此谋?此谋究竟对谁有利?这里可以有三种解释:一,蒯通为韩信以后自立而打定基础,临时小施手段辅助韩信成就大业,可以说深谋远虑。二,惟恐天下不乱,借此来实现自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纵横家本色。三,为其他人而谋,蒯通施展手段借此以乱齐汉联盟。因为后来有蒯通说韩信自立,所以一般后人皆认为是第一种原因。

但是笔者却倾向第三种,史记有这么一端话:“通善齐人安期生,安期生尝干项羽,项羽不能用其筴。已而项羽欲封此两人,两人终不肯受,亡去。”从这段可以推测蒯通曾经为项羽客卿,联系到蒯通五年内毫无动静,很可能因为无明主辅助,而楚汉期间惟有项羽刘邦双雄并立,余者皆不足论。而刘邦项羽都有高参辅助,蒯通投*亦不能尽展所学,是亦未曾前去辅助。但是在汉三年却有了转机,项羽中陈平反间计而痛失高参范增,处于缺乏谋士辅助的尴尬境地。而此时蒯通以及好友安期生趁此辅助项羽施展抱负亦合情合理,项羽欲封他们必然他们有一定功劳出过计策才可,这里笔者以为“乱齐”就是蒯通为项羽而谋,项羽因此而分封之。

但是前一种也有很大的可能,亦合情合理,或项羽不能用其策,而转投韩信,试图辅助韩信三分天下而谋之。第二种则可能性不大,如果蒯通仅仅是显示自己的手段,这乱齐相比说徐公降赵王武臣显然谈上不上什么手段,不过蛊惑之策耳!惟恐天下不乱也不能成立,从蒯通前后事迹来看不是那种仅买弄口舌而毫无目的之士。

究竟是哪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我们从零散的资料来看这段历史。

三、韩信伐齐与郦食其使齐

汉三年六月,项羽拔荥阳,诛周苛、枞公,虏韩王信,围成皋,汉王刘邦与滕公夏侯婴从成皋主战场逃跑至韩信、张耳军中。趁张耳、韩信未起,自称使者夺其印符,召诸将开了一个军事会议。会议后刘邦夺两人军队,令张耳镇守赵地。授命韩信为相国,带领剩余军队进攻齐国。再这里刘邦命韩信进攻齐国除了实现对西楚的战略迂回,战略包围,还有一点是预防韩信张耳在赵地势力膨胀,尾大不掉。所以夺两人兵权,又分开两人,用无兵权的张耳镇守赵地,使韩信带剩余的赵军进攻齐国。又派自己的亲信曹参,灌婴率领部队以及蓼侯孔熙,费侯陈贺作为副手进行牵制。

韩信正式攻齐发生在汉四年十月,也就是四个月后的事情了。在这段时间,郦食其因为向刘邦出了馊主义(建议刘邦分封诸侯,被张良所止)而戴罪立功游说齐王投降刘邦。郦食其不负所望,说服齐王降汉。本来皆大欢喜,韩信却受蒯通蛊惑,偷袭齐国,引发齐国背汉而联楚。

考察其中的关键部分,有助于更好的理解蒯通和韩信的关系。

对韩信的背约偷袭行为菜九段先生认为是“击齐一事是汉精心布置的战争行动。郦生是注定要牺牲掉的一粒棋子。”原因在于汉将柴武不属于韩信参加了击齐战斗;吕泽这个独立军团参加了作战(手下丁复参与破龙且之战)韩信在战斗中所能指挥的也只有曹灌等人,而曹灌也是刚加入韩信部。不属于韩信而参加对齐作战的还有高陵侯王周“以都尉破田横龙且”,肥如侯蔡寅“以车骑都尉破龙且及彭城”。对此我们要详细分析,首先对刘邦来说齐国是肯定要拿下的。而派郦食其游说齐王正如郦食其分析:“今田广据千里之齐,田间将二十万之众,军於历城,诸田宗彊,负海阻河济,南近楚,人多变诈,足下虽遣数十万师,未可以岁月破也。臣请得奉明诏说齐王,使为汉而称东籓。”显然刘邦是做两手准备,一手通过武力;一手通过外交。对外交是否可以成功是个未知数,自然不能因为派了使者而放弃武力进攻(武力压迫也是外交可以成功的一个条件)。再对于韩信攻齐,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战场战机瞬息万变,刘邦自然明白放权于将的必要性。所以刘邦没有授命韩信停战算不上牺牲郦食其。关于其他部将参战说明韩信受制于刘邦而偷袭齐国亦不妥。吕泽等不属于韩信的军团是参与的潍水破齐楚联军之战。而偷袭齐国则是韩信以及手下曹灌所为。“信引兵东,未渡平原,闻汉王使郦食其已说下齐,韩信欲止。”《史记》这段记载清楚的表明,韩信不但知道郦食其说齐的事情,而且对齐之战有全权处理的权利。所以偷袭齐国可以说是韩信受了蒯通的蛊惑才为之。而不能视为刘邦精心布置。

蒯通的蛊惑司马迁称之“乱齐”,可以理解为破坏齐汉联盟。而蒯通蛊惑韩信却抓住了刘邦诏韩信击齐,又独发间使下齐,却未有诏止韩信的漏洞,以争功劳打动韩信去偷袭“友邦”。而蒯通的乱齐之计谋,有必要考证其对当时天下大势的影响,以及最大受益人。

蒯通的计策最大的受害者是刘邦,再当时的情况下,主战场刘邦被项羽围困,随时有生命危险。齐投降于刘邦,可以和韩信合力南下击楚,解决自己的困境。这样的话楚汉之争或可早一年解决。而齐是属于田家还是韩信,对刘邦来说并不重要,当时田氏掌握齐国当然不利于刘邦以后统治,但是同样由韩信掌握齐国亦会出现功高盖主。而后来差点三分天下以及刘邦被迫封韩信为齐王,割地请战亦是证明此点。

蒯通的计策却是有两个受益者,韩信不用说,借此扩大功绩,又独占齐地,拥兵自重,割据一方。但是最大的受益者却不是韩信而是项羽,我们着重分析。汉三年末四年初,项羽在荥阳虽然处于攻势,却一直未击破刘邦主力。而自己的粮道一直面临彭越的骚扰却无计可使。北面的齐国处于对楚后方威胁,却因为旧恨难平而彼此虎视眈眈。因为齐国并不强大,且抱着做山观虎斗的心理才彼此相安无事。如果这个平衡被打破,齐投降汉合兵与韩信进攻楚大后方,楚地必然危机。韩信破齐楚联军项羽恐慌,派使者游说韩信亦是明证。而韩信偷袭“友邦”,使齐反而投向楚合力抗汉,无疑是个巨大的转机。项羽派龙且救齐无疑是不但可以解救此次危机,亦是对汉的一个强有力的反击。

联系蒯通曾经仕项羽,可以大胆推断蒯通为项羽设计出一石二鸟之计策,而项羽欲封估计也是因为此计的大功。

四、潍水之战和三分天下

但是此计的结局却因为韩信潍水之战而破灭,后世因为结局而忽视结局前的探索。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潍水之前的形式的确为楚国掌握着战争主动。韩信偷袭“友邦”后,齐完全倒向楚,齐楚联军的实力占优势,又拥有天时地利,正如龙且手下献计“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亡城闻其王在,楚来救,必反汉。汉兵二千里客居,齐城皆反之,其势无所得食,可无战而降也。”

面临这样的局势,刘邦亦看出齐地战事的重要性派出多路军队支援韩信,这就是多路不属于韩信而参与破齐楚之战的缘故。最终韩信出色的战术能力以及龙且贪功冒进使蒯通乱齐之计化为乌有。

刘邦派大军援助齐地战事,使得项羽松了口气,自己亲自平定彭越之乱。虽然彭越之乱严重影响了楚的主战场进展,使得项羽不得不亲自消灭这个隐患。但是亦有可能是刘邦兵力大量援助齐地,一致于项羽放心带兵剿灭彭越。

关于项羽派龙且援救齐军,《史记》说项羽“则使龙且、周兰往击之。”汉书则说“羽使从兄子项它为大将,龙且为裨将,救齐。”这里有冲突,到底是龙且为主将,还是项它呢?从前后资料看项它为西楚拄国,在彭城处理政务,并不曾带兵。而从潍水之战看也是大司马龙且亲自指挥作战。从这里我们或则可以推断救齐是西楚国一个全局性的政策,由于项羽在荥阳一带和刘邦对峙,所以项它作为拄国全权处理事务,而龙且为大将带兵救齐。从后来汉破齐楚联军却在彭城杀龙且,可推断此战一直延续到彭城。而从韩信偷袭齐国,到齐国向楚求救,短短时间救齐就成为一个全局性的政策,项羽当时在西边的荥阳,龙且在南边九江刚剿灭英布,项它在彭城。西楚如此高的效率可以推断对此早有预谋,蒯通献计乱齐大概西楚对援救齐国已经坐好准备。

韩信破齐楚联军占领齐国,使西楚再次面临四面受敌的巨大危机中,如果破不了此局,项羽可以说败局一定。在此情况下,“项王恐,使盱眙人武涉往说齐王信”。武涉游说失败后,“蒯通知天下权在韩信,欲为奇策而感动之。”后世因为蒯通的说辞完全站在韩信的立场,以至以为蒯通为韩信所谋。我们仔细分析当时情况却发现未必如此,当时天下大势为刘邦项羽在荥阳一带角逐,西为刘邦势力,东为项羽势力;南方之地有刘邦的势力淮南王,项羽的势力临江王以及中立的衡山王;北面是附属与刘邦的赵王以及燕王。而韩信齐地则处于一个微妙的地位,如武涉语“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

蒯通用算命来蛊惑韩信,分析天下大势,建议韩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似乎完全是在为韩信着想,但是其着眼点却在“西乡为百姓请命”上,也就是说让韩信不要听命于刘邦,去进攻项羽,而自己独立,三分天下。这里却有关键问题是在于韩信到底有没有实力反。我们从当时齐地的情况看,韩信对齐来说是外人,在本地本就没有自己的势力,而齐地也没有完全平定(韩信参加垓下之战的时候,曹参依然留齐平定未服者)。而齐王田横逃奔至彭越,如果齐地动乱,很可能趁机利用自己在本地的威望重新得势。最关键的是韩信一直授命于刘邦,手下军队几次被刘邦整编,而手下有曹参,灌婴这样有自己部队的刘邦亲信以及孔熙,陈贺这样明则辅助自己实则为监视的副手。而韩信自己的亲信在史书中可以查到的只有参谋李左车,或则还有亦肯定是少数派。此时韩信"西乡为百姓请命"可以说把握性并不大。而韩信独立最大的受益者亦是项羽,不但解决大后方问题,又可以做观汉之内乱,或是趁机主动出击,或是帮助韩信自立,进退自如。

由此可见蒯通为韩信而谋有待商量,而韩信的态度更是说明自立此时不可行,后人为韩信表面的推脱而以为韩信为刘邦恩情不忍背叛刘邦。其实不然,韩信在汉中对的时候就明确以利益为重,要求刘邦“以天下城邑封功臣”后世有人指出此为“欲以胁高帝而市之也。”而后韩信做观刘邦困于楚不思解救,而要胁封地。可见韩信为刘邦恩情不忍背叛不能成立,蒯通说韩信时,韩信亦在盘算得失,最终觉得风险太大而不敢冒险。韩信最后“遂谢蒯通。”亦是在对说客而非心腹。

蒯通说韩信而无功,在加上成皋之战的惨败,项羽大势以去。安期生和蒯通不肯受项羽之封,终亡去。

五:后记

蒯通的坟墓提着一句诗:九原若解酬恩怨,不恨高皇恨蒯通。

这里恨蒯通说的是韩信最后身死长叹:“吾悔不用蒯通之计”,韩信说此话却别有深意,是感叹自己当时不够果断没有大胆赌一把?还是故意显示自己有机会反而没有反的冤枉?难道韩信不知道说此话还给蒯通带来灾祸吗?果然,刘邦回来听到吕后说,立刻派人捉拿蒯通,欲亨之。蒯通的口舌之利又一次发挥作用,这里蒯通坐了一个经典的比喻,说狗吠尧帝,非是尧帝不仁,而是吠其非是自己主人罢了,也就是各位其主,没有什么好怨的!刘邦听后就释放了蒯通。

或则韩信本就没有把蒯通当自己人;或则怨恨蒯通出计策而使自己走向绝路,临死前故意害他一把。千年事与浮云去,作为后世的我们也仅仅只能从当时的资料来猜测其所思。

总而言之,蒯通是韩信参谋而为韩信谋天下,是不符合历史真实的,对蒯通,韩信的关系应该有一个重新的认识与探索。

灌婴

(?~公元前176)中国秦末汉初名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睢阳(今河南商丘睢阳区)人。原为商贩。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参加刘邦军,以骁勇著称。在随刘邦由汉中进取关中时,参与攻塞王司马欣,围雍王章邯。楚汉彭城之战后,被刘邦选为骑兵将领。此后,率领骑兵,参加破魏;接着出击楚军侧后,绝其粮道;继又跟随韩信攻占齐地,复深入楚地,迭克城邑,攻下彭城(今江苏徐州);参加垓下(今安徽灵璧南)决战,穷追楚军,攻取江淮数郡。汉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受封颍阴侯。后以车骑将军相继参加平定臧荼、韩王信、陈□、英布叛汉的作战。吕后死,因与周勃等拥立文帝有功,升为太尉。文帝前元三年(公元前177),继周勃为相,次年卒。被追谥为“懿侯”。

灌婴

灌婴(?—前176年),睢阳(今河南商丘南)人,西汉开国功臣,大将,以力战骁勇著称。历任汉车骑将军、御史大夫、太尉、丞相,封颍阴侯。

灌婴原为睢阳布贩,秦二世二年(前208年),灌婴投奔沛公刘邦,以中涓身份随其征战,在进击东郡及杜里的作战中,因为他斗志顽强,多立战功,被赐爵七大夫。又跟随沛公刘邦在亳南、开封、曲遇攻打秦军,急攻力战,赐爵执帛,号宣陵君。攻打阳武、洛阳、封锁黄河渡口,打败南阳郡守的军队,平定南阳郡。西进武关,战于蓝田,赐爵执圭,称为昌文君。

刘邦被封为汉王,入汉中,十月,拜灌婴为郎中、中谒者,跟随韩信还定三秦,攻下栎阳,降服塞王;在废丘围困章邯军;又东出临晋关,击降殷王;与项羽的作战中,在定陶以南打败了项羽部将龙且、魏相项他的军队,灌婴因此被赐为列侯,称昌文侯,食杜平乡。

不久,又以中谒者的身份攻降下砀,战至彭城。由于刘邦只顾寻欢作乐,被项羽回师猛攻,大败而逃。在成皋之战中,刘邦为抵抗楚的骑兵,建立骑兵部队,灌婴被选拔为骑兵将领。他率骑兵阻遏楚骑兵,激战于荥阳东,大胜而归。又偷袭楚军后路,截断楚军粮道。所部共斩杀敌军右司马、骑将各一人,楼烦将五人,连尹一人,都尉一人。这次战役有利于汉荥阳防线的稳定。灌婴也因此升为御史大夫。

汉王二年(前205年),灌婴率骑兵随韩信相国攻魏,继而参与攻齐,在历下击破齐军,所部俘车骑将军华毋伤及将吏四十六人,攻降临淄,得齐守相田光。追齐相田横至嬴、博,破田横骑兵,所部斩骑将一人,生得骑将四人。继而攻下嬴、博,破齐将田吸千乘,所部斩杀田吸。又跟随韩信东攻龙且,所部斩龙且,生得右司马、连尹各一人,楼烦将十人,灌婴亲自生活捉齐亚将周兰。

平定齐地后,韩信自立为齐王,趁势攻入楚腹地,连克城邑。灌婴在下邳击败项声、郯公,接著斩杀薛公,攻下下邳。在平阳击败楚骑兵,攻降彭城,俘柱国项他,降留、薛、沛、酂、萧、相。又攻苦、谯,再次生俘亚将周兰。汉五年冬,与刘邦会师于颐乡(今河南鹿邑东)。跟随刘邦在陈地击败项羽,所部斩楼烦将二人,虏骑将八人。加食邑至二千五百户。

项羽兵败垓下逃走后,灌婴受诏率五千骑兵追项羽至东城,败项羽军,迫使项羽自杀,所将卒五人共斩项羽,五人皆赐爵列侯。此战,俘虏左右司马各一人,士兵一万二千人,大获全胜。之后又攻下东城,历阳,渡江平定吴地、豫章和会稽等五十二县。

刘邦称帝后,赐灌婴邑三千户。同年秋,灌婴又击破燕王臧荼。第二年,攻陈,取楚王信。他的食邑也因军功而不断增加,终至二千五百户,被赐剖符为信,世代相传,号称颍阴侯。

此后,汉初所分封的异姓王,乘汉初立,反叛不断。灌婴以车骑将军职,随刘邦征讨韩王信。陈稀反叛,他斩将拔城。英布谋反,灌婴以车骑将军作为先遣队攻打英布军,擒斩英布许多重要将领,追击败军直到淮河沿岸。英布被粉碎,刘邦确定把颍阴五千户做灌婴食邑。灌婴跟随刘邦,共擒二千石的将吏十二人,自率部队击败敌人十六次,降服四十六座城邑,平定一个封国,两个郡,五十二县,食邑也升至五千户。

灌婴平英布之乱后,刘邦去世,灌婴以列候身份事孝惠帝和吕后。吕后去世,吕禄等听人乘机在长安谋反,齐哀王(刘襄,刘肥之子)举兵西进过逆。吕禄等听了这一消息立即派灌婴为将前去迎敌。但灌婴早有反诸吕之心,行至荥阳即屯兵不进,同绛侯周勃,丞相陈平等人通谋诛除诸吕,并把此事微露与齐哀王,齐哀王止兵,待绛侯等人诛杀诸吕之后,齐哀王引兵去,灌婴军亦还朝,同周勃,陈平共立代王为孝文帝。文帝加封灌婴三千户,赐黄金千斤,封为太尉。

三年后,绛侯周勃被免除相位后,由灌婴继任丞相之职。这年,匈奴大举入侵,灌婴率骑兵八万五千人前去讨伐,打退了匈奴兵。

西汉灌婴大将军被看成是南昌城的创筑者,故俗称南昌城为“灌婴城”和“灌城”

公元前176年,灌婴死于相位,谥号懿侯。子平侯灌阿代颍阴侯。

任嚣

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开始着手平定岭南地区的百越之地。www.65txt.com前219年,秦始皇派屠睢为主将、赵佗为副将率领50万大军平定岭南,屠睢因为滥杀无辜,引起当地人的顽强反抗,被当地人杀死。秦始皇重新任命任嚣为主将,并和赵佗一起率领大军经过四年努力,于前214年完成平定岭南的大业。

秦始皇接着在岭南设立了南海郡、桂阳郡、象郡三郡,任嚣被委任为南海郡尉。南海郡下设博罗、龙川、番禺、揭阳四县,龙川地理位置和军事价值都极其重要,故赵佗被委任为龙川县令。赵佗到龙川(今龙川县佗城镇)上任后,采取“和辑百越”的民族政策,并上书秦始皇要求从中原迁居50万的居民至南越,加强汉越的民族融合。

秦朝末年,陈胜、吴广领导农民大起义。反抗秦始皇的残暴统治,四方诸侯、豪杰互相争夺,中原陷入战乱。这时,拥兵数十万的赵佗与北方的冒顿并称“北强、南劲”。赵佗按照任嚣关于“秦为无道,天下苦之……番禺负山险阻,南北东西数千里……可以立国”的临终嘱咐,封关,绝道,筑起了三道防线,聚兵自卫。

任嚣所说的“番禺负山险阻”主要是指横卧在江西、湖南和广东、广西边境的五岭。所谓五岭,就是江西大庾县与广东南雄县联界的大庾岭,湖南郴州与广东交界的骑田岭,湖南蓝山县与广东西北交界的都庞岭,湘桂交界的萌渚岭,广西兴安县和湖南交界的越城岭。

赵佗在公元前204年创立了“东西万余里”的南越国,以后“赵佗归汉”,岭南正式列人中国统一的版图。南越国是岭南地区第一个封建王国,是一个地方性政权,是赵佗在公元前204年建立的,赵佗自称“南越武帝”。其后臣属西汉,接受汉朝封王。都城设在番禺(今广州),广州是岭南地区的第一个古都。

安期

安期生,一名安期,人称千岁翁,安丘先生。(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琅琊人,师从河上公,是秦汉期间燕齐方士活动的代表人物,黄老哲学与方仙道文化的传人。道教视安期生为重视个人修炼的神仙,故上清派特盛称其事。传说他得太丹之道、三元之法,羽化登仙,驾鹤仙游,或在玄洲三玄宫,被奉为上清八真之一,其仙位或与彭祖、四皓相等。在陶弘景《真灵位业图》中列在第三左位,奉为“北极真人”。

安期生修仙之处在日照市天台山。。对此,东晋葛洪在《嵇中散孤馆遇神》中说:“纪年曰:东海外有山曰天台,有登天之梯,有登仙之台,羽人所居。天台者,神鳌背负之山也,浮游海内,不纪经年。惟女娲斩鳌足而立四极,见仙山无着,乃移于琅琊之滨。后河上公丈人者登山悟道,授徒升仙,仙道始播焉。有嵇康者,师黄老,尚玄学,精于笛,妙于琴,善音律,好仙神。是年尝游天台,观东海日出,赏仙山胜景,访太公故地,瞻仙祖遗踪,见安期先生石屋尚在,河上公坐痕犹存”。日照状元张行简在文中也对此有所记载:“念我日照,虽偏居海隅,却享有琅琊之名,天台之胜,背依泰沂,怀抱东海,更兼仙山飘渺,河流纵横,自古为日神祭祀之地,黄老成仙之乡。河上公、安期生、于吉、葛玄等在此悟道授徒,秦皇汉武到此寻仙访道,可谓盛极一时也”。天台山有深厚的女巫崇拜,狐仙崇拜和神仙崇拜遗迹。女巫谷中有女巫与狐仙之墓,有世上罕见的积石墓与石室联体,人鬼同居的建筑。山上有仙人台,仙人居旧址,安期祠(秦始皇立)遗址,仙人讲经台,炼丹炉,仙鹤台,仙人捣药石臼等遗迹,是河上公悟道之处,安期生成仙之所。有曲阳涧,涧中有曲阳泉,是三国时神仙于吉得道成仙之地。有秦皇汉武望仙台,是古人疯狂追求长生不老的历史见证。

晋皇甫谧《高士传》记载:“安期生者,琅琊人也,受学河上丈人,卖药海边,老而不仕,时人谓之千岁公。秦始皇东游,请与语三日三夜,赐金璧直数千万”。秦始皇离去后,安期生委弃金宝不顾,留书始皇:“后数年求我于蓬莱山”。始皇得信,“即遣使者徐市(音福)、卢生等数百人入海。未至蓬莱山,辄遇风波而还。立祠阜乡亭并海边十数处”。能与秦始皇长谈三昼夜,足见安期先生的知识之渊博。据说秦始皇三次东巡琅琊,三次到天台山,第一次与安期生长谈三昼夜,第二次到访时已经见不到安期生,于是天天远眺东海,并派徐福出海寻找,可谓是望眼欲穿,找不到安期先生便“立祠阜乡亭并海边十数处”,并将天台山中的山谷改名为望仙涧。汉武帝对安期先生的留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临淄人李少君对汉武帝说:“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安期生食臣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齐地方士栾大(汉武帝迷恋求仙方术,连女儿都下嫁给栾大)自称“臣常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于是汉武帝先后七次东巡琅琊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天台山上仍然有秦皇汉武望仙台,秦始皇所建安期祠已不在,但遗址犹存。据说安期祠有对联一幅“师黄老颂黄庭悟黄道位居北极真人,采仙药炼仙丹修仙体成就千岁神翁”,但作者已经无据可考。

安期生为寻找神山仙药,曾周游四海。安姓族普中介绍:“安期者,齐琅琊人也。祖籍安丘,迁琅琊埠乡,拜师河上公,人谓千岁翁,安丘先生是也。尝闻海上有神山仙草,遂四海求之。北上沙门岛,南下海中洲,达珠崖。是年驾舟东海,遇大风浪,毁其船,伤其身,摄其魂。醒来见一仙女,方知得一神龟相救,到得蓬莱仙山。期问“神山可有仙草仙药乎?”,仙女曰:“盘古之时,海上仙山五座,各有神药,分食可延年益寿,合用则长生不老,故时人成仙甚多。争奈女娲补天之时,斩鳌足立四极,移圆峤于琅琊,沉岱舆于海底,仙药不全,非修炼难成仙也””。其中沙门岛就是渤海长山列岛,海中洲是东海舟山群岛(宋《四明图经》有安期生醉酒墨泼桃花岛的记载),珠崖是海南岛(《岭表录异》载,广卅城东蒲涧有安期生飞升之处)。而被女娲移到琅琊的圆峤山则应该是日照天台山。这在东晋葛洪在《嵇中散孤馆遇神》和日照金代状元张行简的文字中均有记载。还有传说仙药分别是蓬莱长寿菊,瀛洲太阳花,方壶忘忧草,圆峤桃花石与岱舆长生枣。现在天台山出产桃花石(又称树模石),山上有大片长寿菊,太阳花和忘忧草,似乎为这一传说提供了佐证。

河上公之前的黄老学家以理论研究和修身养性为主,而安期先生在全面接受了黄老哲学的基础上,与东海地区的狐仙和神仙文化相结合,采仙药,炼仙丹,创出一条

得道成仙的新路,成为方仙道的创始人。黄老学者本重养生,而齐地学术最为活跃,燕、齐一带又是神仙传说盛行之地,所以不难理解安期生应运而生,成为集黄老哲

学与燕齐神仙学说之大成,开创方仙道的宗师和秦皇汉武顶礼膜拜的仙人。

安期生授徒很多,汉代司马迁在《史记乐毅传》中记载:“乐巨公学黄帝、老子,其本师号曰河上丈人。河上丈人教安期生,安期生教毛翕公,毛翕公教乐瑕公,乐瑕公教乐巨公,乐巨公教盖公,盖公教于齐高密、胶西,为曹相国师”。曹相国即汉初平阳侯曹参。此外,安期生的弟子还有临淄人李少君、马明生,王老等。《列仙传》记载“有王老,与鲁女生、封君达为友,访道名山,于东岳遇一神仙乘白鹿,与侍女约十人,自山中而下,自称安期生,教以胎息存真一之诀,言讫升天而去”。南宋谢守灏编《混元圣纪》言安期生后以道授马明生,马明生又传于阴长生。《神仙传》:马明生,临淄人也,本姓和,字君贤。少为贼所伤,在路遇神人,与药救之,再生。乃师安期先生。因游天下,勤苦备经,遂授与《太清金液丹经》。入山修炼,药成,未乐升天,乃服半剂为地仙。展转九州五百余年,乃白日升天。

安期生羽化登仙之后,驾鹤而仙游,云来雾去,随心所欲。现在天台山上有仙鹤台,台上的花岗岩石上有仙鹤留下的巨大脚印。据《史记封禅书》的记载,临淄方士李少君在汉初深得文帝与武帝之欢心,在二帝面前极力推崇河上公与安期先生。当时河上公到西安一带隐居,引出了汉文帝晋见河上公的故事。而汉武帝对东海与安期先生更为尊崇。李少君曾对汉武帝说:“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安期生食臣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齐方士栾大(汉武帝迷恋求仙方术,连女儿都下嫁给方士栾大)自称“臣常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于是汉武帝先后七次到琅琊台天台山一带寻找安期生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

安期生开创方仙道的精髓在于凡人可以通过修炼,服仙药,食仙丹而长生不老,为凡俗夫子脱离苦海羽化登仙提供了一条途径。《史记乐毅传》记载,有人向安期生求长生之道,安期生谓度世之诀日:仙道不远,近到诸身,无思无为,不吐不纳,其一充于内而长生飞升矣。勿使汝思虑重重,劳尔之生也。

安期生身上所体现的黄老哲学与方仙道文化被后人推崇备至。“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的李白对安期生的神仙生活非常向往,他在任城(今济宁)居住

期间多次游历天台山安期生故地并在《寄王屋山人孟大融》中写到:

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亲见安期公,食枣大如瓜。

中年谒汉主,不惬还归家。朱颜谢春晖,白发见生涯。

所期就金液,飞步登云车。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

此诗为唐天宝三年(744年)李白同杜甫在游历东海之后遇到友人孟大融而作。诗中介绍了他游历崂山和天台山(亲见安期公,食枣大如瓜)的经历以及他“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的出世思想。诗中“仙人”即河上公和安期生,“天坛”就是指的天台山上的天台或仙人台。

李白的另一首诗则是这样写的:

五古古风其七

五鹤西北来。飞飞凌太清。仙人绿云上。自道安期名。

两两白玉童。双吹紫鸾笙。去影忽不见。回风送天声。

我欲一问之。飘然若流星。愿餐金光草。寿与天齐倾。

诗人对仙人安期生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李白的好友,诗人任华在《杂言寄李白》中也记载了李白游历天台山的情景:“我闻当今有李白……,登天台,望渤海,云垂大鹏飞,山压巨鳌背(一作“波动巨鳌没”),斯言亦好在”。

唐末五代天台山道士王松年的《仙苑编珠》共记神仙在三百人之上,同时还留有《天台山怀古六首》:

其一河上真人丈人公

天台顽石念真经,琅琊古柏颂黄庭。

仙人坐痕依稀辩,犹忆丈人河上公。

其二北极真人安期生

仙台仙山见神踪,仙炉仙居映碧空。

又闻海上传鹤戾,却是蓬莱千岁翁。

其三太平真人于吉

曲阳涧内紫气生,天台山中云雾涌。

蓬莱仙境此最佳,于翁不该过江东。

其四天台望月

海上圆月悬半空,万里山川一照明。

遥问吴生近若何,南山伐桂正修行。

其五天台日出

朱盆银浪跃海东,紫霞万片满天红。

忽闻谷中仙乐起,却是女巫祀神灵。

其六太阳神石

女娲炼石补苍穹,天台高处落飞英。

沧海桑田几变幻,摇摇欲坠总不倾。

阅尽琅琊无限事,尽在寂廖不言中。

幸得神仙常相伴,乱云飞渡自从容。

明洪武年间,韩国大儒,高丽状元郑梦周在游历天台山时,访问过山下新罗村和新罗寺(寺中仍有初唐石刻造像),在新罗寺附近出资建立新罗书院。郑梦周对神仙安

期生也充满了向往,并留下诗作三首:

《日照县》

海上孤城草树荒,最先迎日上扶桑。

我来东望仍搔首,波浪遥望接故乡。

《日照天台山》

天台飘渺渤海间,不纳凡人只见仙。

幸得神女施法力,从此琅琊多一山。

《天台山安期祠》

饥餐紫霞渴饮露,无思无为神自渡。

朝采仙药暮炼丹,不吐不纳登仙去。

高渐离

高渐(jiān)离,战国末燕人,荆轲的好友,擅长击筑(古代的一种乐器,是古代的一种击弦乐器,颈细肩圆,中空,十三弦),高渐离与荆轲的关系很好。www.65txt.com荆轲刺秦王时,高渐离与太子丹送之于易水河畔,高渐离击筑,荆轲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轲行刺失败后,据《史记.刺客列传》记载“秦并天下,立号为皇帝。于是逐太子丹,荆轲之客,皆亡。高渐离变名姓为人庸保,匿作于宋子。久之,作苦,闻其家堂上客击筑旁徨不能去,每出言,曰彼有善有不善。从者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音,窃言是非。”家丈人召使前击筑,一座称善,赐酒。而高渐离念隐畏约无穷时,乃退,出其装匣中筑与其善衣,更容貌而前。举座客皆惊,下与抗礼,以为上客,使击筑而歌,客无不流涕而去者。

宋子传客之,闻于秦始皇。秦始皇召见,人有识者,乃曰:“高渐离也。”始皇喜其善击筑,重赦之,乃矅其目,使击筑,未尝不称善。稍益近之,高渐离乃以铅置筑中,复进得近,举筑扑秦皇帝,不中。于是,遂诛高渐离,终身不复近诸侯之人。

[译文]秦王吞并了天下,立号为皇帝。于是通缉太子丹和荆轲的门客,门客们都潜逃了。高渐离更名改姓给人家当酒保,隐藏在宋子这个地方作工。时间长了,觉得很劳累,听到主人家堂上有客人击筑,走来走去舍不得离开。常常张口就说:“那筑的声调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侍候的人把高渐离的话告诉主人,说:“那个庸工懂得音乐,私下说是道非的。”家主人叫高渐离到堂前击筑,满座宾客都说他击得好,赏给他酒喝。高渐离考虑到长久他隐姓埋名,担惊受怕地躲藏下去没有尽头,便退下堂来,把自己的筑和衣裳从行装匣子里拿出来,改装整容来到堂前,满座宾客大吃一惊,离开座位用平等的礼节接待他,尊为上宾。请他击筑唱歌,宾客们听了,没有不被感动得流着泪而离去的。宋子城里的人轮流请他去做客,这消息被秦始皇听到。秦始皇召令进见,有认识他的人,就说:“这是高渐离。”秦始皇怜惜他擅长击筑,特别赦免了他的死罪。于是薰瞎了他的眼睛,让他击筑,没有一次不说好。渐渐地更加接近秦始皇。高渐离便把铅放进筑中,再进宫击筑*近时,举筑撞击秦始皇,没有击中。于是秦始皇就杀了高渐离。终身不敢再接近从前东方六国的人了。

下面是荆轲还没去行刺之前的记载:

荆轲既至燕,爱燕之狗屠及善击筑者高渐离。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已而相泣,旁若无人者。

……

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羽声慷慨,士皆嗔目,发尽上指冠。于是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

汉人为什么是汉人?作者:青龙血裔

汉唐功业千古流传,汉至于西域,至于中亚,至于西亚,乃至到罗马帝国,都知道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疆土不亚于罗马的庞大帝国——汉。(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唐从建立之初,北败突厥,南服东南亚诸国,向西与吐蕃结盟,向东攻陷高句丽以及百济新罗,迫使东倭以臣礼而西侍,于西域建安西北庭,最终与刚刚崛起的大食争雄于中亚,大唐精骑所到之处,斩将拔旗,故此,后世才有“汉唐雄风”之语。

汉人,唐人,其实都是一个称谓而已。

无论汉还是唐,他们的名字,他们的英名,他们的威风,从何而来?是*千载礼仪王化么,是*了一本论语普度众生么,是*了大儒们孜孜不倦的教化蛮夷么?

错,是*着雪亮的刀片,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是*着无数汉唐战士前仆后继冲杀出来的,赤旗所向,望风景从,赤旗,大汉的旗帜,赤旗,饱食异族血食的旗帜,赤旗,浸泡了忠勇战士热血的旗帜!

如同普鲁士宰相俾斯麦所言,统一,要*铁和血。

汉人的名字,要想传向全世界,也要*铁和血!

无论,秦楚,魏晋,抑或宋明,

只要是一个拥有铁和血的朝代,

它的名字就会随着赫赫威风,传向全世界,

它的子民,就会被那些匍匐在他们脚下的卑贱的奴隶们高声传诵:

秦人

楚人

魏人

晋人

宋人

明人

汉人,不是刘邦的汉人,汉人,是*自己的热血,争取来的这个名字。

刘邦如果没有一个敢于挑战匈奴的子孙,他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介过客。

是刘彻,是窦英,是窦宪,是向天下大声疾呼“敢明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的陈汤,是*着无数在北疆,在西域,浴血奋战的大汉将士,

才将大汉的赫赫天威,从中华腹心,推向全世界!

第一章 白龙伏尸(一)

秦王政二十六年三月的一天,一场雷雨过后,天色依旧阴沉,丝毫没有转晴的迹象。(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乌云翻滚,不时有一声声隐约雷鸣声传来,似乎是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将要来临。

车队在泗水河畔停下,从车队中,传来了一阵阵的哭声。

“阚,不行了吗?”

从一辆牛车上,下来了一个中年男子。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女。一个年纪在十八九岁,长的明眸皓齿,水汪汪的一双杏眼中,带着悲悯之色;她牵着妹妹的手,一脸的悲戚。

中年男人问道:“麹先生也没有办法救他吗?”

官家模样的人连忙上前回答:“老爷,刘阚这是命中注定的!当年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人说他是大凶之命,活不过十五岁。麹先生也尽了力,只可惜这孩子……唉,是命中注定啊。”

中年男人一脸的失落之色。

“我们从单父能逃出来,多亏了他父子舍命搏杀。刘夫战死,如今阚竟然也保不住了……福生,你且随我过去看看,他父子为我一家丧命,怎地都要给那孩子一个妥善安置才是。”

“老爷所言甚是!”

四个人走到了车队的最后方,就看见一个老妇,抱着一个魁梧少年的身子,正在哭泣。

那少年,体格看上去极为粗壮,双目紧闭,面如白纸,衣襟上沾着黑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个郎中模样的老人摇着头站起来,叹了口气。

“阚媪,请节哀!”

媪,是对老妇人的一种称呼。如果用更直白的话语,就是阚老太太的意思。

这一句话,等于把事情定了性。那老妇人本是一脸的期盼,闻听郎中这一句话,沉默半晌后,发出一声尖唳,刹那间泪如雨下。

中年男子走过来,问郎中道:“麹先生,真的没救了吗?”

麹先生点点头,“这孩子在单父城外吃了一箭,正中要害。若非他身子骨强健,怕早就断了气。能挺到这个时候,已经是一个意外了……吕老爷,实在是对不住,请恕小老儿无能为力。”

中年男人说:“麹先生这话说的过了!吕某如今乃落魄之人,先生不弃,从单父随我一直到了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我又怎能责怪先生。只可惜,终究是救不得阚的性命,老夫实在是有愧于刘夫兄弟啊……福生,你去传我的话,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安置了阚以后再动身。”

管家吃了一惊,“老爷,这荒郊野外,可不甚安全啊。再赶个十里地,就是啮桑,我们……”

中年男人的脸色一沉,“死者为大,更何况刘夫刘阚父子,还是我一家老小的救命恩人啊!”

管家很不情愿,但主人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也清楚,劝说不得。

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少女走到那痛哭的老妇跟前,“阚媪,还请节哀!”

“是啊,婶婶,请节哀!”

大一点的少女蹲下身子,轻声的劝慰。那明亮的眼睛,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刘家父子,和她家没有任何关系。

准确的来说,刘家这父子二人,不过是她家里的门客。那死去的少年,名叫刘阚,年十四岁出头。少女从小看着刘阚长大,天性善良的她,把刘阚当作弟弟一样看待。虽然她也有兄弟,可是相比之下,憨直敦厚的刘阚似乎更亲近,从小就好像小尾巴似地跟在她的身边。

可现在,刘阚竟然走了……

少女的心中充满了悲伤,但却强作笑颜,安慰着老媪说:“婶婶,阚虽然走了,可他在天之灵如果看见您这个样子,一定会很难过的。”

“是啊,阚媪……别要让阚走的不安心啊!”

中年男人也低声劝阻,老媪抽泣着,止住了哭声。

“当务之急,是要阚入土为安。只可惜这条件简陋,也找不到棺椁为阚下葬。不过,我手中尚有一匹锦帛,暂且权作棺椁,让阚先下了葬。等我们到沛以后,再请人打造棺椁如何?”

阚媪说:“我一妇道人家,怎做的了这些事儿的主?但凭老爷安排。”

“即如此,老夫却之不恭了!”

中年男人也算是书香门第,做起事来很有条理。他立刻安排下去,于是那些下人们或是埋锅造饭,或是支起住所,来来去去的,看上去很忙碌。两个少女则搀扶着阚媪,走进车厢中。

车辆围成了一个圆形的车阵,中间燃起了篝火。

那少年的尸首,就摆放在一颗参天大树下,身上裹着一块锦帛,身子下面还垫着一张草席。

******

按照中年男人的说法,酉时为下葬的吉时。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要在这荒郊野岭中,渡过一个夜晚。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这样子。毕竟这个地方是一马平川,无甚遮风挡雨之所。再说了,这天下并不太平,保不住会有什么盗匪马贼出现。虽说车队里的奴仆都带着武器,总归不安全。

两个少女在劝说阚媪睡着了之后,回到了自家的车辆上。

“妹妹,何苦为了一个傻小子,在这荒郊野外里忍饥挨饿?要我说,挖个坑,把他埋了就是。”

一个青年抱怨着,手指梳捋发丝,淡然的说道。

在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少年,大约在十六七的模样,闻听之下,也忍不住连连点头表示赞成。

少女眼睛一瞪,“哥哥,话不能这么说。刘家父子是因为保护我们而死……想当年,我家门客何其多。然则单父破城之日,也只有刘家父子留了下来。不为别的,就算是为我们自己考虑,就不能做那不义之事。如今咱家可比不得当初,王上投降,这天下已然是秦的天下。

而我们到了沛,算是人生地不熟。虽有些薄产,可如果没有人帮持,终归是难以在沛立足。

谁能帮咱们?

还不是外面那些随咱们一同逃难的人嘛?

父亲如此做,也是拉拢这些人的心。如果真的像你所说,只怕不等到沛,这人心就先散了。”

青年虽然比少女的年纪大,可显然对少女有些畏惧。

听少女这么一说,他反而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在底下仍嘟嘟囔囔的说:“话是这么说,但总归是有些危险。万一有盗匪出现,咱们这些人怕是都难活命。活不了,人心又有什么用处?”

少女却懒得理睬,搂着妹妹,*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姐姐,阚真的走了吗?”

妹妹低声的呢喃,“那以后不就没有人陪我玩儿了?姐姐,我想阚……我不想阚走,好吗?”

少女鼻子一酸,紧紧的搂住了妹妹。

“阿嬃,别担心……阿阚走了,姐姐还在。”

“恩!”

于外人而言,只怕是很难理解少女姐妹和刘阚的感情。青梅竹马?也许算是吧!在姐姐的心中,刘阚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弟弟;而在妹妹的眼中,刘阚是从小和她玩耍的好伙伴。

可现在呢?

弟弟也好,伙伴也罢……却孤零零的躺在外面,再也无法象从前那样,和她们嬉笑玩耍了。

但这一切,又该责怪谁呢?

车厢外,下起了雨。

不过并不大,淅淅沥沥。雨水敲打在车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营地中偶尔传来马匹的响鼻声,让这宁静的雨夜,又增添一种非常诡异的气氛。是的,诡异,难以说清楚的诡异。

少女蓦地醒来,想起了刘阚的尸体还在外面。

她轻轻的把妹妹松开,又为她盖好了衣服。看了看正打着鼾声,睡的死沉沉的两个兄弟,不免感到无奈。这两个兄弟啊,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睡得如此沉?

不过,如果刘阚还活着,想必自己也不会如此的警醒吧。

披上蓑衣,少女走出了车厢。从车辕上拿起一块毡,跳下车,向大树下跑去。总不成让刘阚的尸首被雨水淋着吧。可等少女走到树下以后,发现刘阚的尸体旁,早已经坐着一个人。

阚媪,刘阚的母亲。

在这个世上,除了少女在关心刘阚的尸首之外,他的母亲同样也在关心着。甚至,比之少女的关心,更加真切。听到脚步声,阚媪扭过头看去,见是少女,她笑了笑,然后点点头。

“婶婶,怎么不去休息?”

阚媪看着刘阚,脸上露出了一抹难言的慈祥笑意,轻声道:“阚怕打雷,我陪着他,他就不怕了!”

少女没有再开口,只是找了一件蓑衣,为阚媪披上,然后坐在刘阚的尸体旁。两个女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陪着刘阚。夜色渐渐的深了,风声呼啸着,雨势也变得是越来越大!

第二章 白龙伏尸(二)

雨水,噼啪的砸落在青石岩上,水星四溅。www.65txt.com

这是一种生有斑驳年轮的古老岩石,岁月把这石头洗刷成灰色,又透着淡淡的青色,会让人生出沧桑的感受来。岩石的形状很不规则,犬牙交错在了一起,形成各种各样的模样。

看上去,有些吓人。

“大哥,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已近子时,雨势很大。在距离营地不远处的山丘后,一群人围聚在一起,手持刀枪和弓箭。

为首的男子,身高在八尺开外,魁梧而壮硕。

蒙着脸,披着蓑衣,手中攥着一把宝剑。他似乎没有听到同伴的话语,手搭凉棚向远处观望。

“刘季,绾在问你呢,倒是说话啊!”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同样是蓑衣黑袍,蒙着面,手中握着宝剑,虽看不清楚长相,却有一种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气派。她走到那男子的身边,有些嗔怪的推了一下那个沉思中的男人。

“嫂嫂,莫催了……邦肯定是有谋划,咱们只需要听他的调遣就好。该动手时,自然动手。”

看得出,这个绾对首领非常的尊敬。

女人不满的说:“绾,这时候已经不早了。再不动手,可就赶不及回去了,会让人有所怀疑。”

绾,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这时候那首领突然间抬起手来,绾和女人同时闭上了嘴巴,静静的看着男人,身后的人们,一下子也变得安静了。一个个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于疯狂的神采。

“动手!”

首领话音未落,带头就冲了出去。

在他身后,盗匪们紧紧的跟随……乌云遮月,雷声雨声风声和在一起,湮没了杂乱的脚步声。

而此时,营地中的人们,仍在酣睡。

马匹突然间不安的发出响鼻声,摇头摆脑的躁动起来。两头匍匐在车辕上,两尺高的沙皮狗呼的睁开眼睛,朝着天空狂吠不停。几个奴仆睡眼朦胧的出来安抚马匹和猎犬,可这些畜生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越发的狂躁。这不同寻常的动静,一下子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婶婶,你先上车……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说着话,少女站起身来,急匆匆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问道:“怎么回事,这些畜生怎地如此呱噪?”

“小姐,不知道啊!”奴仆抓住马缰绳,跳上了车辕,“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闹起来了!”

咻-

一支利箭从黑暗中突然出现,正中那奴仆的脑袋。

看得出,箭上的力道很大,竟然将奴仆的脑袋射了一个对穿。巨大的力量,把奴仆的身体从车辕上带了起来,蓬的摔在泥水之中。躁动的马匹踏踩,把那脑袋踩的血肉模糊,和泥水混在了一起,分不出那些是血肉,那些是泥浆。这空气中,骤然间弥漫着一股子血腥气。

是盗匪!

少女立刻醒悟过来,凄声的叫喊着:“贼人,贼人……有贼人袭击!”

历经了四百年的战乱,沛这个地方,一直算不得安宁。从很早一起,这里就属于两个国家的交界地,齐楚之间相互冲突。沛时而是齐国的属地,时而又有楚国执掌,可说非常混乱。

对于贵族们而言,这里只不过是一块封地,一个肥美的封地。

失去或者得到,关乎于颜面。这面子问题嘛,有时候能保全,有时候又保不住,都属于正常。

也正因为此,沛一直处于三不管的地带,以至于盗匪横行。以泗水至微山湖一地,大大小小的盗匪集团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大的盗匪群几百个人,小的甚至只有三四个而已。

这些盗匪多是沛的属民,白天是普通百姓,晚上就变身为强盗,也没人管理。

少女这一声呼喊,营地里的人们立刻警醒过来。十几个人跳上了车辕,刚抄起兵器,盗匪们就冲了过来。为首的男子,大吼一声,纵身从跃上了车辕,手中宝剑寒光闪烁,把两个奴仆砍翻在血泊中。

“大黑,拦住他!”

少女朝着沙皮猎犬喊喝一声。两头猎犬早在少女出声之前,已经纵身扑出。

这种猎犬由于皮肤格外松弛,咬斗的时候不容易被咬伤,所以常常被人当作打斗犬来饲养。

而少女家中的这两头沙皮,同样是作为斗犬来豢养,凶猛异常。

那为首的蒙面男子,虽然有些武艺。可面对两头斗犬的攻击,却也是显得有些狼狈。就在这时,一个魁梧男子冲了上来。二话不说,箭步上前,口中传来一声虎吼,一拳将一头斗犬砸飞了出去。那斗犬摔在了泥水中,口中呜呜的两声悲鸣,四肢颤动两下,随即断了气。

壮汉挥舞一根黑黝黝的棍子,把另一头斗犬砸的脑浆迸裂。

从头到尾,这家伙除了发出一声虎吼,几乎就没有说话。而那首领更是洒脱,壮汉一出现,他根本就不去管那斗犬的下场。非常明显,他对这壮汉的武力很相信,而且也非常信任。

不过,营地里的奴仆,全都是从惨烈厮杀中出来的人,个个都不一般。

盗匪的人数虽然有很多,却一时间也奈何不得。吕家的家主挡住了首领的攻击,同时呼喊其他人来帮忙。可这样一来,这吕家的战斗力全都集中在了正面,不知不觉的露出了破绽。

一个女贼,带着十几个人,绕过营地的正面,从侧翼突入进来。

一时间,喊杀声,叫嚷声,哭喊声响成了一片。营地里的抵抗,吕家的家主顿时慌了神儿,挥舞利剑,厉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朗朗乾坤治下,竟敢作此种事情,不怕官府追究吗?”

盗贼中有人笑道:“追究?谁会追究?楚国已灭亡,齐国也没有了……至于秦国大军,也无暇来顾及这里。嘿嘿,杀了你们,我们自过的逍遥快活。至于以后会如何,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说话之人,背着一张五尺长的强弓,手握一根碗口粗细的铜杵,鲜血顺着铜杵滴落。

就在他说话间,铜杵已砸翻了两人,冲到了吕家家主的身前,“邦,速速动手,这家伙就交给小弟和屠子来对付。”

首领哈哈大笑,也不回答,转身冲入了营地中。

少女此时,和兄长拿着兵器,与那冲入营地里面的盗贼周旋。首领带着十几个人冲进了营地之后,冲着那个被少女杀得狼狈不堪的盗贼喊了一句:“绾,不要纠缠,这妞儿交给我对付!”

言下之意是说:赶快动手抢东西!

首领这一伙人的出现,让原本混乱的营地,变得越发不可控制。他抵住了少女和她的兄长,宝剑大开大阖,把兄妹二人杀得有些狼狈。别看这首领对付其他人不行,可对付眼前这兄妹,却是游刃有余。至于他带来的盗贼,也都是好手。纷纷上前,把营地里的护卫拦住。

如此一来,那些先前冲进来的盗贼,在女贼和绾的带领下,开始搜刮财物。

“美人儿,这又是何苦?乖乖的放下兵器,爷们儿只是求财,反正你家许多财物,何不分与我们一些?”

首领语气中带着一种调戏的口吻。

少女却不回答,而是闷着头,狼狈的抵挡首领的攻击。

“你要干什么,休要动我的儿子!”

一声尖厉的喊声传来,少女偷眼看去,顿时大惊失色。原来,阚媪并没有听从少女的话语,一直守在儿子的尸首旁边。那女贼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竟朝着刘阚的尸首走过去。

阚媪上前阻拦,却被女贼一脚踹翻在地。

“一个死人,怎么用这么好的丝帛?不如送给老娘,做两件新衣服吧!”

女贼看中了裹在刘阚尸体上的锦帛,想要取走。可是阚媪又怎能允许她碰触儿子的尸首,被踹翻之后,双手抱住了女贼的身子,大声叫喊着:“不许你碰我儿子,不许你碰我的儿子。”

“老贼婆找死!”

女贼勃然大怒,把阚媪摔倒在地上,举起宝剑就想要砍杀了阚媪。

少女不由得惊声叫喊:“住手!”

这心神一分,被首领一剑拍翻在地。

可古怪的事情,也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乌云中传来霹雳声响,银蛇在云层中忽隐忽现游走。

一道闪电,撕破了乌云。

惨亮的白光从天而降,正中女贼手中的宝剑。

轰隆-

巨大的雷电威能,把女贼劈成了一块焦炭,直挺挺的倒在泥水之中。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首领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朝着那女贼跑去,绾却在这时,变了脸色。

“大哥,小心!”

话音未落,一连串的炸雷响起,天空中密布的乌云形成了一块巨大的圆盘形状,不停的旋转。

云层一叠叠,一摞摞,一层层的堆积,银蛇在乌云中汇聚成一道惨亮的光柱,从圆盘正中央飞落下来。轰隆隆的声响,震得人们头昏眼花……闪电轰击在大树之上,需四人合围的参天大树,顿时被劈成了两半,并且燃起了熊熊火焰,就如同一支巨大的火把在雨夜中出现。

一蓬亮光洒在刘阚的尸体之上……

首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拍中了似地,身体飞了出去,喷出一口鲜血,蓬的一声摔在地上,昏迷不醒。

雨水,敲打燃烧的大树,蒸腾出一层层的烟雾。

那烟雾极其古怪,一道道,一条条,一丝丝,一缕缕的汇聚在一起,垂落下来,浮游地面。

这诡异的景象,令人们大惊失色。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人们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只见在那烟雾中,刘阚的尸体,呼的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

第三章 沛(一)

刘山君算是一个成功人士吧!

山君为虎,据说在他出生的之前,老爷子梦到了一头老虎,醒来时他已呱呱落地,故名山君。(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出生于军旅世家,三代军人。到了刘山君这一代,姐姐遂了老爷子的安排,也成了一名军人。按照老爷子的安排,刘山君本来也该成为一名军人,可当时由于他正处于叛逆期,家长说什么,他偏要拧着干。于是,军人没做成,却变成了一名在国际上非常知名的营养师。

什么是营养师?

现代人生活节奏加快,物质充沛,光怪陆离的生活,让人们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的健康。

所谓的亚健康群体,充斥在世界的每个角落。

于是,营养师就伴随着亚健康群体而出现。他们所要做的,是根据客户们的具体情况,设计出适合于客户们的生活方式。不仅仅是从饮食习惯上进行调理,甚至包括了作息起居方面。

在刘山君看来,营养师其实也就是养生顾问。

毫无疑问,一个普通人是无法享配专业的营养师顾问。而刘山君所面对的群体,大都非富则贵。他手里一共只有六个客户,可这六个客户,每年能给刘山君带来数以百万英镑的收入。

每年,他会集中于四个月的时间,为客户设计出完善的养生计划。

也就是说,剩下的八个月时间之中,他可以随意支配自己的时间。这也是他只有六个客户的主要原因。在刘山君的骨子里,流淌着一种非常随性的血液。他喜欢刺激的生活,探险,远足……诸如此类的活动,一直伴随着他。年过四十,却好像二十出头的青年一样活跃。

虽然没有结婚,可在他身边,从来不会缺少女人的陪伴。

出事之前,刘山君驾着一艘装备极为现代化的游艇,从洛杉矶出发,准备独自横渡大洋,回国探望父母。事实上,他成功了……可是在通过东经142度,北纬二十五度的海域时,游艇上所有的仪表全部失灵,并且在瞬间爆炸。刘山君没来得及逃离游艇,就葬身火海之中。

这片海域,就是与百慕大三角洲齐名的龙三角海域,据说当年忽必烈征讨日本时,就是在这片海域全军覆没。据说这片海域中,有恶龙横行……至于其真相,就变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刘山君在游艇爆炸的一刹那,以为自己是死定了。

可没想到,他并没有死。眼前的一幕景色,让他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人们的穿着,会是如此奇怪?还有,这些人手里拿着兵器,地上倒着的尸体,可不像是在拍摄电影。

“妖孽,死来!”

杀死斗犬的汉子,首先反应了过来。

嫂子被雷劈了,首领又倒在泥水中一动不动,看上去和死人一样。这汉子在片刻的惊慌后,迅速醒悟过来。眼中暴露出骇人的杀机,手中那碗口粗的棍子砸翻了两人,纵身扑了过来。

“阚,小心!”

少女也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一系列的变故,是在瞬间出现。不过她至少清楚一件事,刘阚活了。也顾不得弄清楚明明死了的人,怎么会突然间活过来,少女失声发出了警告。

阚,是在叫我吗?

刘山君仍感到莫名其妙。不过有一点他清楚,扑过来的蒙面人,对自己怕是没什么善意。

本能的,刘山君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

迎着那扑来的家伙,踏步腾空而起。一招飞鸟投林,双拳内环,手臂崩开棍子,抢入对方的怀中。身体仍在空中,双手张开搭住了对方的脑袋,提膝冲击,正撞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这在泰拳中,是膝六式中的飞膝。

刘山君的姥爷是武当山的道士,在宗教界很有名气。出家前,有一女儿,就是刘山君的母亲。小时候,刘山君因为身体不好,加之当时的社会因素,被寄放在姥爷的身边。耳闻目睹之下,对于道家经典也是非常熟悉,后来还随着姥爷练习太极拳,并且整整练了十年之久。

再后来,刘山君觉得太极拳杀伤力不够强悍,又学习军中的搏击术。

电影盗佛线的出现,为他又开启了另一扇大门。通过一些关系,拜在了一位古泰拳大师的门下,整整修炼了五年。在二十八岁时,他经过一系列实战,获得了棕色头箍,八段水准。

只这一下,对手被打得当时就昏厥过去。

而刘山君自己,只觉手臂传来了一阵剧痛,胳膊断了……

意识归意识,可这身体终究不是他的。按道理说,在那一崩之下,他完全可以卸掉对手的力量,并且在飞膝伤敌之后站稳身形。可是在落地的一刹那,脚下一软,蓬的就摔倒在地。

倒下来之后,这身子就好像不再受控制了!

怎么回事?

刘山君还没醒悟过来,一旁的盗贼却是害怕了。被击倒的汉子,是这些人里面最能打的一个。没想到连对手一招都没有接下来?更何况,首领生死不明,大嫂被雷电劈成一块焦炭。

没法子再打下去了。

绾冲过去,一把背起了首领,大吼一声,“老周,带上屠子,撤!”

持杵背弓的汉子这时候也清醒了,迈步纵身跑来,把那昏迷不醒的汉子背起来,一群盗贼顿时入潮水一般的退走。几个吕家的奴仆想要追上去,却被吕家的家主上前一步,阻拦住了。

“不要追了……穷寇莫追,先清理营地……请麹先生过来!”

“喏!”

奴仆们齐声喊喝,立刻散开,打扫营地。这时候,阚媪扑了过来,一把将刘山君抱在怀中。

“我的儿,你可吓死为娘了!”

少女也跑上前,惊喜的看着刘山君,“阚,你,你……你是人是鬼?你竟然没有死?”

这小妞儿可真漂亮!

通过刘阚的眼睛,刘山君看清楚了少女的模样,心里不无戏谑的想到。可是他马上反应过来。

这抱着我的女人是谁?说话怎么如此的怪异?

虽然听不太明白阚媪那略带地方口音的话,但刘山君隐隐约约的明白过来:她在叫‘我的儿’。

她是谁?为什么叫‘我的儿’?还有,这漂亮妞儿为什么叫我‘阚’?难道说,我长的很憨吗?

“阚,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阚媪晃动刘阚的身子,却把刘山君晃得是晕头转向。脑袋已经成了一锅粥,这一刻,他是完全糊涂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明明记得我随着游艇爆炸了?我,我……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跪坐在旁边,明媚的眼睛里,闪烁着焦虑的光彩。

“阚,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吕雉,你忘记了?小时候,你总跟在我身后,叫我阿姐……你说话啊!”

这时候,整个营地都乱起来了,甚至比遭遇盗匪袭击的时候,还要乱。

少女的兄长,一脸的恐惧,搂着弟弟和妹妹,不让他们过去。其他人则好像见到了鬼一样的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景象。有一个人压低声音说:“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一条白龙,伏在阚的身上……”

其实,所谓的白龙,不过是那腾起的烟雾。

只是人们敬鬼神,敬天地,忍不住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麹先生在福生的带领下,急匆匆的走过来。他先是为刘阚把脉,又扯开他的衣襟,查看他胸口的伤势。这一看不要紧,麹先生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奇的呼喊声:“阚的伤口,不见了!”

刘山君眼睁睁的看着麹先生折腾自己的身子,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不是我的身体!

可如果这不是我的身体,那我又是谁?

他似乎醒悟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又无法相信这发生的事情。的确,换做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移魂,我竟然移魂了!

而且被移到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时空里……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不是自己的年代。

至于大家在说什么,刘山君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思维已经完全混乱起来,他张嘴想要叫喊,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来,只能开阖嘴巴。

“麹先生,阚这是怎么了?”

事实上,谁也无法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包括麹先生在内,也没办法向吕家的家主解释。

刘阚明明死了!

为什么又……甚至连他的伤口也不见了?

突然间,麹先生打了一个寒蝉,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看着刘山君。片刻之后,他站起身。

“吕翁,莫非是鬼上身?”

“你是说……”

“很有可能。不过我以前只听说过,鬼上身是上活人的身,却没有听说过还能上死人的身。当然,这种事情我也说不清楚,最好还是请一个方士来查看一下,说不定刘阚他还活着!”

吕翁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阴冷了!

——————————————

新书第一天上传,晚上还有三章,尽请收藏赐教。

第四章 沛(二)

对于未知的事情,人们往往会产生出恐惧。(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而因为恐惧,人们又会很正常的出现两个选择。

因恐惧而膜拜,或者因恐惧而产生杀心。

毫无疑问,吕翁属于第二种情况。刘山君虽然没有弄清楚状况,但也能感觉到吕翁的变化。

保命要紧!

刘山君心里清楚,如果想要保住性命,只有暂时承认这具身体本来的身份。而想要得以证明自己的身份,最好的办法就是由抱着自己的女人和那个自称阿姐的少女站出来为他说话。

一只手抓住了阚媪的胳膊,另一只手握住了吕雉的手。

嘴巴开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发不出声音,但那眼中所流露出的情感,却说明了一切。

“老爷,我儿没死,我儿没有死啊!”

阚媪也觉察到了吕翁的心思,紧紧的抱住刘阚的身子,有些激动的说:“您看,我儿他还活着!”

吕雉也站了起来,“爹,刚才若非阚出手,我们今天可就危险了!”

那贼首是怎么倒下的,吕翁没有看清楚。但是那个后来被刘阚击倒贼人,却是他亲眼所见。

被刘阚击倒的贼人,悍勇无比,杀死了十几个家仆。

如果不是刘阚出手的话,己方的抵抗迟早会被击溃,到时候一家老小也唯有任人宰割。

吕翁虽然对刘阚怀有一丝恐惧,可对于自家的救命恩人,总归是怀有感激之情。再说了,刘阚父子早先就对吕家有恩,说不定是刘夫保佑,让刘阚起死回生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目光柔和了许多,紧握的拳头,渐渐的松开了!

吕翁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对麹先生说:“麹先生,还劳烦你再检查一下,看看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老夫尽力而为!”

很明显,麹先生对此刻的刘阚,怀有一丝恐惧。

只是东主既然吩咐下来,麹先生也不好回绝。于是点点头,吩咐身边的人过去搀扶刘阚。

不过,麹先生害怕,那些随行的奴仆们更害怕。

雨越下越大,吕雉一蹙眉,上前一步,和阚媪一起把刘阚搀扶起来。而刘阚呢,在经过这片刻的缓冲之后,也有些适应了他现在的这具身体。能站起来行走,可是却显得非常虚弱。

在吕雉和阚媪的搀扶下,刘阚走进了一辆车中。

这时候,有人过来叫麹先生为伤者治疗,麹先生也自然愿意离刘阚远远地,于是急匆匆的走了。

“婶婶,你且照顾一下阚……我估计咱们今晚也走不成,等到了天亮才会出发。等咱们到了啮桑之后,我再让爹爹请一个好郎中过来为阚诊治。今天如果不是阚,我们可就活不成。”

“小姐,多谢你了!”

阚媪其实这心里面也有点害怕。

可不管怎么说,刘阚是她的孩儿……心中有一个信念,就算刘阚是鬼,也不会迫害自己。

将车里唯一的一副被褥盖在刘阚的身上,阚媪就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眼中满是慈祥。

“阚,就算你说不出话,也动不得,还是娘的好孩儿。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娘才不去理睬,娘只知道,你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是娘的孩儿,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改变。”

阚媪似乎是在对刘阚说,也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明知道眼前这个苍老的妇人和自己没有任何关联,可刘山君还是被这番话语,深深的打动了。

这世上什么最真挚?

莫过于是父母对孩子的关爱!

刘山君如今也大概可能控制住这具身体,于是吃力的张嘴,用极为低弱的声音,叫了声:“娘!”

声音不大,可传入阚媪的耳中,无疑如同巨雷声响。

“阚,你,你认得娘了?”

刘山君费力的点点头,僵硬的面上,挤出了一分笑容。虽然有些难看,可是阚媪却忍不住,哭了。

想想也是,生儿养老。丈夫死了,阚媪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儿子的身上。

当刘阚死了的那一刻,阚媪感觉天好像都塌掉了。如今儿子回来了,虽然回来的莫名其妙,甚至让人感觉非常恐惧。可不管怎么说,儿子就是儿子,阚媪觉得自己的生活,又有了希望。

“儿啊,你刚好,先好好休息。等身子骨好了,咱们再说!”

阚媪让儿子枕着自己的腿,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刘山君也真的是累了!

不错,他喜欢刺激,喜欢冒险。但是今天的这一切,却是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从生到死,又死而复活。最可怕的是,自己竟然重生在另一具躯体上,而且是生活在另一个时空。

这种情绪上的巨大波动,换一个人的话,甚至可能会疯掉。

再加上先前出于本能的一次搏击,也耗尽了刘山君九成的精力。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好好的想一下。至少在眼前,要先弄清楚自己所占居的这具躯体,究竟又是怎样的一回事?

想到这里,刘山君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

在睡梦之中,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当中,刘阚残留的种种信息,不断的冲击这刘山君的灵魂。这一觉,他睡的很熟,也很累。当醒来的时候,甚至觉得身子无比酸痛。

“阚醒了,阚醒了!”

如同银铃般好听的声音,让刚从刘阚记忆中醒来的刘山君一怔。

睁眼看去,只见那个很关心自己的少女,穿着一身青灰色的群袄,在身旁兴奋的叫喊着。

根据刘阚的记忆,刘山君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姓吕,名雉,是吕家的大小姐。

她好像也介绍过自己,说她叫吕雉……慢着,这个名字好熟悉,怎么感觉这么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刘山君感觉有些疑惑,口中却说:“阿姐,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啊?”

“刘阚,我们现在是在啮桑县里。”

声音是从另一边传来。

刘山君转过头,看见在自己的左手边坐着一个年纪大约在十三四左右的小女孩儿。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有一丝畏惧的成分。她的声音不大,怯生生的模样,总让人心生怜爱。

刘山君闭上眼睛,用力的甩了甩头。

根据刘阚提供的信息,这个萝莉一样的小女孩儿,是吕家最小的孩子,名叫吕嬃。如果说刘阚是吕雉的小尾巴儿,那么吕嬃就是刘阚的小尾巴儿。在刘阚活着的时候,她对刘阚很依赖。

“阿嬃?”

刘山君只是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哪知道这一声,却让吕嬃顿时笑逐颜开。眼中的恐惧也不见了,她兴奋的说:“姐姐,他是阚,没错的,他就是阚……你看,他认得我,还叫我阿嬃呢……阚,你先前可吓坏了我呢。”

刘山君甚至能听到右手边的阚媪和吕雉,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刘山君隐约的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近而远的消失。想必是有人在门外面偷听吧。

其实想想也正常。

发生这种事,就算是身为当事人的自己,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弄明白,更何况是身边人?

害怕是肯定的,小心也是必然的。如果不是自己叫出了吕嬃的名字,想必阚媪和吕雉,也放不下心吧。刘山君知道,自己在不经意之中,躲过了一次杀身之祸。但对他来说,这只是开始。

刘阚的记忆残缺不全,难保日后还会出什么差池。

必须要想出一个办法来,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毕竟,吕雉阚媪这些人,是刘阚最亲近的人啊。

只要露出半点破绽,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刘山君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而阚媪吕雉,还有吕嬃三人却开始了喋喋不休的唠叨,渐渐引起了刘山君的注意。

吕雉反复的提到了一个名字,秦王政。

按照她的说法,如今正是秦王政二十六年,秦军大将王贲率领秦军,已经攻入了齐国。齐王建听从属臣的建议,令数十万齐军卸甲,向秦军投降。而在此前,秦军已经依次消灭了魏、赵、韩、楚、燕等五国,如今齐国投降,秦国横扫六国,一统江山的局面已经无法改变。

慢着……

刘山君激灵打了一个寒蝉。

他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他现在所处的时空,并不是什么异世界,而是距离他生活的年代,两千两百年之前的战国末期。或者说,在这个时候,战国七雄已经不在,只剩下秦国独大。

那么,吕雉口中的秦王政……难道说,就是那个有千古一帝之称的暴君,秦始皇嬴政吗?

刘山君的思绪,又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就在这时候,吕翁带着麹先生和一名方士打扮的老人,掀开门帘,走进简陋的斗室中。

“老爷!”

“爹爹……”

吕翁摆了摆手,面带和煦的笑容,“阚媪,这位是麹先生的师兄,有大神通。麹先生专门走了一趟留县,这才请来了他老人家。正好阚也醒着,就请仙师出手诊治一下,如果没有大碍的话,我们就启程出发。咱们这一路上也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差不多也是时候做个了结。”

这个年代,最好的郎中大都是有方士的身份。

那老人生着一对雪白的眉毛,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受。

阚媪三女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向那方士行礼。而那方士呢,则盯着刘山君,面带笑容。

刘山君绝对是个无神论者!

可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和变故,他也不能肯定,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灵?

只觉得老人的目光锐利,似乎可以看穿他的心灵。别的刘山君不敢说,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知道只要露出半点怯意,都可能会丢掉性命。老人与其说是给他看病,不如说是一种由精神层面的威压。好在,刘山君并不觉得自己心里有鬼,于是瞪大眼睛,迎向了老者。

与此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刘山君的脑海中。

第五章 沛(三)

“离魂症?”

吕翁诧异的看着老人,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离魂症是怎么回事?阚怎会得此古怪病症?”

白眉老人说:“这人啊,若是伤了心肾,就会产生出神气不宁,卧则魂魄飞扬,身在床而神魂离体,惊悸多魇。(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许多事情,会出现记忆不清,甚至混淆的状况。比如他能认得他的母亲,认得两位小姐。可是却不认得老爷,两位少爷……许多事情,是浑浑噩噩,说不清楚。

这主要是由于心肾受损,造成魂魄离散的原因。

家师曾留有一书,记载了类似的病症。刚才我和那孩子相处了片刻,并未感觉有甚大碍。

所谓鬼附身的说法,并不妥当。

至于治疗这离魂之症,恕老朽无能为力。不过我有一师叔,倒是在这方面颇有研究。如果东翁愿意,可派人寻我那师叔前来,定能手到病除……恩,大致的情况,也就是这些了。”

麹先生说:“可是师兄,他胸口早前受伤,却是我们都看到的事情,又如何解释呢?”

白眉老人笑道:“师弟,那你先给我解释一下,昨日凌晨时,你们所看到的那一幕景象呢?”

“这个……”

白眉老人不理麹先生,站起来向吕翁拱手,“东翁,那孩子颇有秉异,倒也可好生观察一番。”

吕翁起身,“先生辛苦了!那孩子的父亲,因我吕家而亡,如今他有出了这等事情,吕某着实难以心安。先生刚才说,令师叔颇有神通,只不知令师叔高姓大名,该往何处寻访才是?”

白眉老人说:“家师叔命徐市(念做fu),云游四方,行踪嘛难以捕捉。不过我曾听人说起,他前些时候在泰山附近出现过。东翁若是想要寻访,可以往泰山一行,但小老儿却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到他。小老儿回去之后,也会设法和师叔联系,总之尽快将此事予以解决。”

“如此,就烦劳先生!”

白眉老人告辞离去。

在门口跨上了一匹青驴,悠然而行。

一名童子却跟在他的身旁,低声问道:“师父,我管那刘阚,印堂发暗,明明是生机已绝之像,为何您不说出来呢?”

“童子,子不语怪力乱神,有些事情却是我们无法解释。我何尝看不出那刘阚生机已绝的面相?可他却分明活着,而且还能说出许多过往的事情来,只怕是另有玄机,非我等可揣摩……还是待师叔他老人家出面,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但在此之前,切莫泄露天机,以防不测。”

“童子明白!”

那童子显然是被白眉老人的话语给吓到了,连连点头。

白眉老人沉吟片刻,突然说:“我记得你有一叔父,就住在沛,对不对?”

童子点点头,“是啊,不过三代之前就不再往来,只听说他有一子,是我表兄,年十九岁,名曰审食其,其余就不知了!”

“你设法和你这位表兄联系一下,请他代为观察……恩,你这就动身,办完事之后再回留县找我。”

“童子明白!”

那童子连忙回应,在岔道口和白眉老人分手。

老人抬起头,长出了一口气。

突然一笑,自言自语道:“不管他是否妖孽,这小小沛县,怕是因此而会变得更加热闹了吧。”

******

刘山君……不,从现在开始,他应该叫做刘阚。

必须要尽快的适应自己的这个新身份,离魂症的说法,能瞒得过一时,却不可能瞒过一世。

刘阚暂时适应了身体,能够下床行走。

吕翁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不愿再啮桑逗留,第二天就动身启程,赶赴沛县。

单父的家业已经没有了,好在早年间他在沛置了产业,同样能安居乐业,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过,虽然说刘阚已经被证明不是妖孽,但吕家的人,还是不敢,也不愿接近。

吕翁干脆单独划出了一辆马车,让刘阚母子乘坐。但是由于没人愿意为他母子赶车,阚媪自告奋勇,当起了车夫。而刘阚呢,虽然还不能自如的控制身体,却可以和阚媪一起赶车。

阚媪爱子心切,性情淳朴。

在她眼中,不管刘阚是不是妖孽,都是她的儿子,更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刘阚的父亲,曾经是东周王城雒阳一带的游侠儿。东周被秦灭国,刘阚的父亲就带着家眷,逃到了单父。刘阚的父亲刘夫武艺高强,小有名气,于是就投到了吕家门下,做了食客。

历经春秋战国数百年之战乱,社会上就出现了一个古怪的现象,养士。

所谓‘门下食客三千人’,大贵族养士,是为了求取权利,小商人也养士,为了保家周全。

在战国末期,七国智者辈出。

智慧、情报、能力、特长已经成为许多人立足世间,谋求富贵的资本和手段。

他们游走各国,周旋于诸侯贵族之间,贩卖自己的本事。若是被人看中,就会投入其门下,成为食客。似刘夫这样的游侠儿,也是如此。或许在诸侯贵族中得不到重视,但是于小商人,小贵族而言,他们这样的人物,已经是非常了不得,同样的会得到不同寻常的厚待。

阚媪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姓。

年轻的时候,人们叫她阚姬,也是雒阳一带有名的女子。生于破落贵族的家庭,能识文断字,也可以驭车射箭。所以,虽然没有人愿意为她母子驭车,可这些困难,却难不倒阚媪。

儿子坐在身边,阚媪就开心的不得了。

刘阚有意无意间的询问,阚媪都会爽快的回答。

这一路上,刘阚对他所处的这个时代,了解越发的清楚。当然,在大多数时候他必须要装疯卖傻。一方面是为了掩人耳目,另一方面,他还需要尽快的适应自己的身体,获得自保的能力。

要说起来,刘阚的这具躯体,相当的出色。

还不到十五岁,已经有174公分的身高,若按照当时的说法,身高在七尺六寸左右,可谓高大。

许是从小练武的原因,这副躯体格外的健硕。

浑身上下没有半分赘肉,肌肉坟起,好像铁疙瘩一样。虽少了些柔和,但是力量却非常足。

中途休息的时候,刘阚跑到河边看了一下。

浓眉大眼的,国字脸。说不上英俊潇洒,但也不能说难看。总体而言,六七十分是能有的。

还行!

身体的柔韧度虽然不够好,但是可以练出来。

刘阚低着头,握紧了拳头,上下打量,就好像在看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物一样,同时暗中检查自己身体的机能。作为营养师,说起来也是半个医生。刘阚对自己的身体,总体上还算满意。

在河边舒展了一下身体,依照着泰拳的基础招式,做了两个动作。

不错!

这副身体练泰拳的话,怕是比他原来的身体还要出色。刘阚心满意足,转身走向了马车。

车上,吕雉吕嬃姐妹正在和阚媪说笑。

“婶婶,到了沛以后,您还和我们住在一起吗?”

阚媪笑道:“这个嘛,要看阚怎么说。这一路下来,婶子身上还有些钱帛,一切就听阚的决定。”

正好,刘阚走了过来。

吕嬃问道:“阿阚,你到了沛,还和我们住在一起吗?”

刘阚闻听一怔,奇怪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吕雉。却发现,吕雉低着头,似乎不敢和他对视。

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个事情,怕不是吕嬃想问的吧。估计吕家对他还是心怀顾忌,不太愿意再接纳他母子二人。

所以就让吕雉吕嬃姐妹过来打听口风。

如今的刘阚,可不是原来的刘阚,那性子非常的骄傲,就算吕家愿意,怕也不愿寄人篱下。

既然吕家现在来试探口风,索性顺水推舟就是。

他故作沉思的想了想,“母亲,咱们这一路已经给东翁增添了许多麻烦。等到了沛,我觉得没必要再给东翁一家增添麻烦了吧。我有一身的好力气,难道还要去担心吃不饱肚子吗?”

刘阚这话,说的不露声色,同时也告诉了吕雉:我刘阚不食嗟来之食!

在刘阚看来,吕嬃年纪还小,懵懂而浑不知人心险恶。但是吕雉却是聪明的,一定能听出来。

果然,吕雉身子微微一颤,抬头向刘阚看去,目光显得格外复杂。

有愧疚,也有惊异……

“坏阚!”

吕雉还没有说话,吕嬃却撅着嘴,抓起车辕上的马鞭,敲向刘阚,“那以后,岂不是没人陪我玩儿了?”

说着话,一双明眸,顿时变得眼泪汪汪。

吕雉一把抢过了马鞭,“阿嬃,不得无礼!”

刘阚无所谓的一笑,“姐姐,没关系的,又不会疼?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难不成我母子一辈子寄人篱下?我正少年,自当奋起。就算是将来头破血流的再回来,东翁想必也不会不管我吧。”

吕雉的眼睛一亮,“阚,你真的变了!”

阚媪在一旁,似乎也非常的欣慰,轻轻点头。

可是刘阚的心里却是一惊,心知刚才的一句话,肯定和刘阚原来的性情,有着天壤之别。

“许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后,明白了吧。”

吕雉轻声道:“可不管怎么样,在我的心中,阚还是我的小弟弟!”

说完,吕雉拉着吕嬃走了。

刘阚的心里一颤,看着吕雉的背影。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吕雉这名字非常耳熟,却想不起来。

阚媪轻声道:“阿雉是个好姑娘……阿嬃也是个好姑娘!”

刘阚醒悟过来,扭头很尴尬的一笑,“母亲,我知道,我知道……”

这时候,车队再次启程。刘阚坐在母亲的身边,看着母亲熟练的驾驭马车,思绪却纷乱起来。

为什么我会觉得吕雉这名字耳熟呢?

“阿阚,莫要再想了!”

阚媪扭头看了一眼刘阚,轻声道:“等到了沛,咱们把马车还给东翁,再好好打算今后的事情。”

刘阚点点头,“就依母亲的安排。”

第六章 吕后

车队是在傍晚抵达沛县城外。www.65txt.com

阚媪则带着刘阚,提前向吕翁一家道别。虽然吕翁殷勤挽留,但已经明白了他心思的刘阚母子,当然不会同意。感谢了吕翁这一路上的照顾之后,阚媪把马车还给吕翁,背上包裹。

“阚,把车上那黑熊皮囊带上,咱们先找地方落脚。”

阚媪吩咐了一句,刘阚立刻答应,跳上马车,抓起了摆放着车辕上的那个长方形熊皮兜囊。

这兜囊一直放在车里,只是阚媪看得紧,刘阚也没有机会去触摸。

结果抓住兜囊上的绳索一提,刘阚的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声:这是什么东西,如此沉重?

兜囊长大约在一丈三尺左右,宽近三尺。

粗略的试了一下,这玩意儿的份量可不轻,差不多在百斤左右。

不过,刘阚的力气也不小,拎着这兜囊虽然有一点沉重,却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拎起兜囊之后,顺势扛在了肩头。跳下马车后,他也不敢询问母亲,怕露出破绽。只笑道:“母亲,我们走吧。”

阚媪点点头,朝着吕翁一福,“多谢东翁一路上的照顾,我们这就告辞了。等我们找到了落脚之地,自然会通知东翁。若东翁以后有什么事情,我母子随叫随到,绝不会有所推辞的。”

“大嫂,你……这又是何必呢?”

不管怎么说,刘阚母子在吕家的时间也不短,而且出了不少的力气,给了吕家许多帮助。

吕翁虽然对刘阚有所顾忌,但真的到分手的时候,这心中也颇过意不去。

只是他老婆不同意刘阚跟着,两个儿子也不赞成。随行的奴仆呢,不少人对刘阚也挺害怕。

刘阚虽然勇猛,可安了家以后,不是*着勇猛就能生活。

吕翁有些舍不得,但也不能不考虑其他人的想法。挽留了一下,见刘阚母子去意已决,便不再赘言。

吕雉捧来了一个布包,吕翁说:“前夜若非阚侄,我一家怕是难以活命。大嫂既然决定自立门户,我无甚话说。这里有两千刀布,一千蚁鼻,权作赠礼。大嫂莫要推辞,否则就见外了。”

所谓刀布蚁鼻,就是当时的钱币。

齐国以以刀币作为通货,楚国用蚁鼻,也就是铜贝流通。虽然说楚国已经被灭了,但在不少地方,蚁鼻仍然可以使用。至少就沛这个地方来说,蚁鼻的流通量,甚至要比刀布更广。

刘阚深知,离开了吕家之后,少不了用钱的地方。

阚媪虽然有些积蓄,但绝不会太多。与其到时候走投无路的回去,不如接下这笔赠礼。

至少在刘阚看,这些钱是他和他那个素不相识的老子,用性命换来的血汗钱,没什么不好意思。

阚媪有些责怪的看了刘阚一眼,但没有出言指责。

至于吕雉,明眸又是一亮,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轻轻的点头,似乎非常赞赏刘阚这个举动。

“阚,安顿下来,就通知一声。我们就住在西南角的那个宅子里,门口有两颗槐树,很好找!”

“小弟记下了!”

刘阚扛着兜囊,把布包揣在怀中。

又朝着吕翁父女拱手一礼,而后和母亲转身离去。

看着他母子的背影,吕翁不免有些怅然若失的感怀,呆立了片刻,轻声道:“阿雉,我们也走吧。”

车队,随着车夫们一连串的喊喝,缓缓的驶入了沛县城门。

******

沛,从字面意思上来解释,有充沛,丰盈之意。

事实上,沛这个地方的确是草木旺盛,土地也非常的肥沃。一望无际的大地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湖泊和沼泽。雨量很充足,水边的草木格外繁茂。可以说,这里是一处钱粮广盛的土地。

沛作为分界线,北边是以旱田麦为主的齐人,喜欢穿着长衣大袄。

南面则生活着以稻米为食,穿楚服短衣,讲楚国方言的楚人。两种生化习惯完全不同,甚至语言文字也有着巨大差异的人群,就这么共同生活在沛县城中,彼此之间也似乎非常友好。

总体而言,沛这个地方并不繁华。

至少相比较于其他地区,这里很偏僻,但也非常的安宁。

许多破落的六国贵族,居住在县城中。偏僻的小县城,也因为这样一个原因,变得热闹许多。

沛,沛,沛……

刘阚和母亲在县城里找到了一家客栈,也是唯一的一家客栈后,暂时安顿了下来。

说实话,这个时代的饭菜很难吃。

也没有太多的调味品,大都是把食物放在白水中烧开,然后好像撒金子一样的撮一撮粗盐,放在事物里面。刘阚一开始的时候,还真受不了这种粗鄙的食物。但他也清楚,这只是他来到这个时空中所要面临的困难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麻烦。如果连这都不能克服……

哈,干脆自杀算了!

这个时代,没办法洗热水澡,甚至上厕所的时候,连个擦屁股的纸张都没有。

四大发明啊……刘阚有时候就在想,你至少把我穿越到一个有手纸的时代也好啊。现在可好,厕所臭烘烘的不说,大解完了,只能用草梗来清洁。我的个天,这古人的生活,可真艰难啊。

母亲阚媪,是个直肠子的女人,也没甚心事,倒下来就睡着了。

可是刘阚却睡不着,*在墙壁上,看着简陋的房间,思绪也变得格外纷乱。

齐国刚灭亡,也就是说秦始皇还没有称帝。所谓的车同轨之类的改革,也应该还没有开始。

如果这个时候,我去像秦始皇建议一下,是不是会发达起来呢?

这个念头在刘阚的脑海中也只是一闪即逝。且不说能不能见到秦始皇,就算是见到了,人家怎么可能因为自己那么一句话,就高看两眼?帝王之心,最难揣摩,弄不好还会送了性命。

再说了,秦始皇称帝之后没多少年,好像就死了。

那到时侯,自己就不可避免的要卷入一场指鹿为马的游戏当中。黑黑,好像秦始皇死后没多久,秦朝就灭亡了吧。不错,自己很佩服秦始皇,但是要让他因此去送死,刘阚绝不答应。

慢着!

沛……吕雉、刘邦……

刘阚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忍不住惊声叫道:“难道阿雉就是吕后?”

这一嗓子,一下子吵醒了熟睡中的阚媪。她翻了个身子,看着刘阚,迷迷糊糊的开口问道:“阚,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什么吕后……你刚才在说什么?什么阿雉就是吕后?”

“啊!”

刘阚急中生智,笑道:“什么吕后啊!母亲,您肯定是听错了,我刚才是说,阿雉以后会怎样?”

“以后的事情谁能知道,你这脑瓜子里在想些什么?自从你好了之后,就变得有些古怪……”

阚媪又倒下来,打了个哈欠,“不过要说起来,阿雉这丫头是挺好,人也聪明,模样也不差,就是年纪比你大了一些。恩,阿嬃倒是不错,只可惜和我们不是同一种人,有些可惜了。”

刘阚不禁哑然失笑。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不过,不是说古人对这个男女之事挺看重,而且很在意这个礼数吗?

从这一两天的情况来看,似乎并非刘阚想像的那样子。

倒也是一个很有趣的年代!

刘阚不禁莞尔,起身走到母亲的身旁。月光从窗外照进来,阚媪睡的很香甜,脸上还带着笑容。

叫这个女人母亲,一开始是出于无奈。

可是短暂的相处之下,刘阚可以感受到,她对自己那份发自内心的关怀。至少在刘阚看来,阚媪的母爱,丝毫不比他另一个时空的母亲给他的关爱来得少。忍不住伸出手,为阚媪盖了盖毯子。

既然老天爷让我在您儿子的身上重生过来,那么就让我来尽一尽一个儿子应该做的本份吧。

刘阚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起来,片刻之后,他方才起身,轻手轻脚的穿上鞋子,走出房间。应该好好的想一想,自己能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既然老天把我送到了这个年代,总不会是让我碌碌而为的过一辈子。至少,我应该让我和房间里那个名义上的母亲,过的更好。

屋外的月光很皎洁,洒在小院里。

刘阚在门廊上坐下来,*着廊柱,呆呆的想着心事。

突然间,刘阚觉得似乎有人走过来。他呼的跳起来,转过身子,朝着阴影中轻声喝道:“谁,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青年缓步走出。

他穿着一件长衣大袍,显然是齐人的打扮。年纪大约在二十上下,面如粉玉,格外的俊俏。

青年一拱手,“小兄弟,打搅了!”

刘阚看似随意的站立,双手张开,低垂于身后,警惕的问:“你是谁?鬼鬼祟祟的想要做什么?”

“啊,小兄弟莫误会!”青年连忙摆手道:“这客栈的主人乃是家父。今夜月光皎洁动人,我甚爱之,故而出来赏月。不想惊动了小兄弟……呵呵,没想到,小兄弟和我一样,也是个雅士。”

说完,青年拱手,“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名叫审食其,尚未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

今日先更新六章。

从明天开始,平均每天会保持两章的更新量,不定时会有三更或者四更。

新书,新开始……

在下在这里拜请新老读者,若您觉得本书尚可,还请多多支持……推荐收藏点击,在下给大家作揖道谢了。

第七章 审食其

审食其?

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就算这是个曾在史书上留名的人,刘阚(han,四声)也未必会有印象。(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毕竟,对于许多人而言,这个时代的故事,相对而言冷僻一些。若是三国水浒的话,刘阚绝对能叫出一大堆的名字。

审食其看上去姿容不凡,若放在后世的话,标准的小白脸,而且是那种有气质的小白脸。

刘阚依旧警惕。

在这沛县里,他母子可说是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这审食其虽说是客栈的少东,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刘阚可不敢掉以轻心。别说是客栈少东了,就算是吕雉她们,一样要小心。

觉察到了刘阚的敌意,审食其看上去却是毫不在意。

他笑了笑,掀起袍襟坐在屋檐下走廊上,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圆月,似是惬意的一声叹息。

刘阚也坐了下来,警惕的盯着对方。

片刻之后,审食其突然说:“你叫刘阚,是不是?”

“是有怎样?”

审食其转过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眼,“我知道你,居然颇为不凡。有人让我暗中盯着你。”

“啊?”

“今晨,我一个远房的表弟找到了我。他说,有一个人很古怪,而且马上要来沛县定居,名叫刘阚。他给了我一袋子蚁鼻,大概有三四百枚的样子,还拜托我多多观察这个家伙。”

刘阚心里咯噔一下,紧张的看着审食其,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虽然还不能完全控制身体,但刘阚有信心,只要这家伙有半点异动,他可以瞬间将他制服。

审食其说:“我原本还想着,怎么找机会接近你……呵呵,没想到你却住到了我家。从你一进门开始,我就一直在观察你。不过我看不出你有什么不妥,也不知道我那表亲说的古怪,究竟是什么。不过,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招惹麻烦,所以就过来,想问问你,犯了什么事?”

刘阚说:“你那表亲,又是什么人?”

“呵呵,那是三代以上的亲戚,如今很少走动了。说实话,若非他找上门来,我甚至快忘记有这么一个亲戚……他住在留县,随一个号浮丘公的方士修行,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审食其笑看着刘阚,目光显得格外清澈。

刘阚可以从审食其的眼中,看出他话语中的真诚。

浮丘公是谁?

听都没有听说过嘛……于是忍不住问道:“审兄……”

“哦,我不姓审,是复姓审食!”

好古怪的姓氏,不晓得那百家姓里面,有没有这么一个姓氏。不过,刘阚倒是觉得挺尴尬。

“审食兄,你这么告诉我,难道不怕食言而肥?”

审食其奇怪的说:“我怎么可能食言而肥?你看,我们现在已经认识了,以后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观察你。就算你能掩饰,时间长了,总会露出破绽。这岂不是比我偷偷摸摸的更方便?”

刘阚张口结舌。

监视人,能监视的这么光明正大,还让人生不出反感来。

刘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审食其了。说他傻吧,他却能把一件在刘阚看来应该是很困难的事情,做的光明正大,让人挑不出毛病来;说他不傻,居然把这种事当着被监视人说出来。

这古人的思维方式,还真就让刘阚无法理解。

也只能苦笑着点点头,“既然审食兄你这么说了,随你的便吧。”

“小兄弟,你怎么得罪了浮丘公?”

“我若是知道就好了!”

刘阚苦笑了一声,*在一根柱子上,陷入了沉思。原以为自己已经糊弄过去了,没想到还是被别人看破了端倪。看起来,以后行事可要小心一点了,千万不要露出马脚,遭人猜忌。

“审食兄,我母子初来贵地,许多事情都不清楚。还未请教,在这沛县生活,需要注意些什么呢?”

审食其想了想,回答说:“沛这个地方,其实没那么复杂。齐也好,楚也罢,事实上从没有真正的把这里当成自家的地界。要不然,沛也不会到现在都没个管事的衙门,甚至比不上临近的留县。不过这样也好,没了许多规矩,大家生活着也就快意自在了许多,少了约束。

家父曾走过许多地方,尤以秦国的规矩最盛。

如今,秦王横扫六国,天下一统之局已无可挽回。接下来就看秦王会怎么分封了……到时候沛归属于何人的领地,尚未确定。不过照我看啊,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没多大区别。”

没多大区别吗?

刘阚心中颇不以为然。

只怕这区别,会大很多吧。

始皇帝的功绩具体有哪一些?刘阚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但是其中几样非常重要的功绩,刘阚却牢记在心中。首先,始皇帝统一六国之后,废去了封国制,采取了中央集权的方式。

也就是说,审食其所说的封国,绝不会出现。

沛,此前多年未有人管理,但并不代表着以后还是如此。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官员抵达。

其二,始皇帝统一了文字,统一了车轨。

第三点,始皇帝统一了货币……

慢着,统一货币?

刘阚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向审食其请教道:“审食兄,沛能用秦币吗?”

审食其一怔,回答说:“当然可以。不过秦币低贱,一刀布可以买来的货物,至少需要二十秦币才能买来。如今各地,除了在秦地之外,秦币都不甚值钱。小兄弟,莫非你身怀秦币?”

刘阚没有回答,脑袋瓜子飞快的运转起来了。

按照审食其的说法,战国时期的货币之间,就如同后世的人民币和外币一样,存有汇率。

后世的货币,是根据货币发行国的综合实力来判断高下。

就比如美刀吧,战后由于美国的崛起,使得美刀对各国货币的汇率节节攀升。秦国如今的情况也差不多。如今六国灭亡,始皇帝统一货币势在必行。那么秦币的价值,也将随之暴涨。

“审食兄,一枚刀布,可兑换多少秦币?”

“唔,差不多可以换十八秦币。”

“蚁鼻呢?”

“蚁鼻要贵些,市面上一枚蚁鼻,可以换取二十七枚秦币……小兄弟,你问这个干什么呢?”

刘阚飞速的计算起来。

虽然不清楚秦始皇究竟是怎么统一的货币,但这里面一定有空子可钻。这就是一次冒险,当然了……刘阚可以保证不会亏本,但是必须要快,必须要把手中的货币尽快换成秦币才行。

否则,刀布也好,蚁鼻也罢,一定会出现贬值。

“审食兄,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审食其诧异的看着刘阚,“有什么事儿,说出来听听。如果我能帮忙的话,一定会帮你!”

“呵呵,我手中有刀布和蚁鼻,想要换成秦币。两千刀布,就按照一比十五兑换;一千蚁鼻,一比二十四……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就是要尽快换成秦币,不知道审食兄能否帮忙呢?”

审食其感到莫名其妙。

这家伙想要做什么?居然肯折本换取秦币?

“小兄弟,这件事不算太难。只是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沛多楚人,若是用秦币的话,怕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卖给你东西啊。就算肯卖给你,价格也会高的离谱,你可要想清楚才行。”

刘阚笑道:“我想的很清楚了,就这么决定!”

心里却在念叨:始皇帝啊始皇帝,你可千万要来一次宏观调控才行,否则我可就要赔惨了。

审食其说:“既然小兄弟你已经决定了,那我现在就可以和你换取。两千刀布,可得三万秦币,一千蚁鼻,能换两万四千秦币。我算你一个整数,一共五万五千秦币,你看怎么样?”

“Deal!”

“啊?”

刘阚笑道:“没什么,我是说我们就这么定下来。天一亮,我就去找我母亲要钱,和你兑换。”

审食其挠了挠头,搞不清楚刘阚究竟想要做什么。

“天不早了,我回去睡了!”

刘阚笑呵呵的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不过,我先说好,我和母亲打算在你这里住些日子。吃住都算你的!”

“凭什么?”

“我这不是方便你近距离观察吗?这样一来,你也好向你那亲戚交代,还不需要挖空心思的找借口接近我。我这是成全你,等价交换,我在你这里白住一些日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这个……”

审食其竟哑口无言。

刘阚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刘阚已经回房休息去了。审食其呆怔怔的站在台阶下,半晌后突然一笑,轻轻抚掌。

“这个家伙,可真是有趣啊!”

————————

注:前文之中,出现了吕嬃(xu,平声),啮(nie,四声)桑【今江苏沛县西南),阚媪(ao),特在此注明拼音。

以后文中若在出现生僻字,小新会一一标注拼音,敬请放心阅读。

另:拜求推荐票,拜求点击,拜求收藏。

第八章 秦朝那些事儿

有趣儿吗?

刘阚这会儿怕是绝不会感到有趣儿,因为他正在接受母亲阚媪的斥责,毫不留情的斥责。(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阿阚,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把钱都换成秦币呢?”

审食其一大早就把秦币送过来,刘阚甚至来没有和阚媪说明情况,惹的阚媪顿时勃然大怒。

阚媪怎么也不明白,刘阚把手里的钱都换成秦币做什么用?

前面曾经说过,沛这个地方的位置,非常的有意思。早在战国初期,南方的吴国就曾经把这里纳入到他们的版图之下。后来吴灭越衰,楚国再次崛起,将包括沛在内的泗水流域,纳入了楚的治下。居住在沛的人都说,沛是中原的南部边缘,同时也是楚国的北方边陲。

齐鲁文化,楚越文明,在这里交织而成。

在和平相处的同时,也保留着各自独特的风俗习惯。其中,尤以沛县之南的楚风格外明显。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楚人和秦人之间的仇恨,可以说是刻骨铭心。特别是最后一个楚王,也就是楚怀王是个老实人。先是被秦国所欺骗,后来又被秦国所扣押,再后来,这位楚怀王竟死在秦国的手中。

对于性情刚烈,仍带有南蛮之风的楚人而言,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虽然楚国已经灭亡,但是生活在沛县的楚人们,对于秦国的态度,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别看换回来了五万多秦币,数量是增长了,可实际上却变得更不经用了。初来乍到,阚媪还想着用这些钱开垦土地,最好能买上一头耕牛,置了产业之后,再给刘阚定上一门亲事。

作为一个母亲,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儿子成家立业来得重要。

可现在……

刘阚居然做出了这么大的决定,也不和自己商量。不过阚媪虽然生气,但为了保全刘阚的脸面,还是把手中的钱物,换成了秦币。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信诺有时候比生命更加重要。

阚媪哪怕是饿死,也不愿意自家的儿子,被人说成没有信用的小人。

这也是于当时而言,极为兴盛的风尚。

不过关起门来,阚媪自然少不得数落起了刘阚。但刘阚偏偏不能做出解释……难道对母亲说:你儿子我知道秦王政将会登基成为始皇帝,而且还会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秦币会升值?

所以,刘阚只能低着头听阚媪的训斥。

好在阚媪也只是一时气愤,等这股火气过去了,也就不再责备下去。

“阿阚,既然事情已经做了,那就不再说了。娘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想必你是有原因的。但是现在,我们可要为以后打算一下了……总不成一直住在这里,你说是不是?”

刘阚说:“母亲,我已经和审食大哥说过了,我们可以暂时住在这里,吃住算他的,不用钱。”

阚媪面色一寒,“为什么?我们又不是没有钱,为何要寄人篱下?再者说了,好端端的,那审食一家人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阿阚,你不是说要自食其力,不再寄人篱下的吗?现在为何又改变了主意?男儿大丈夫,既然立下了雄心壮志,就不要轻易的去改变,否则会被人小瞧。”

刘阚嘴巴张了张,却苦恼的发现,这又是一个无法说清楚的问题。

如果让阚媪知道审食其是收了别人的钱财,奉命监视他们母子的话,阚媪的第一个反应,怕就是要立刻逃走。就算阚媪不走,也会因此而担惊受怕,更不要说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了。

“阿阚,我们现在就去找人,把家安置下来。”

刘阚急中生智,一把扯住了阚媪的衣襟,“母亲,请听孩儿解释。”

阚媪诧异的看着刘阚,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好吧,那你说,我听……阿阚,莫欺骗为娘。”

刘阚说:“母亲,咱们初来乍到,对沛这个地方,更是一无所知。您也知道,沛县是楚人和中原人混居之地。哪些地方适合咱们居住,那些事情需要我们注意,总归要了解一下才是。楚人有什么生活习惯,居住在这里的中原人,又有那些习俗,若不弄清楚,以后定然麻烦。”

阚媪惊奇的说:“阚,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刘阚暗叫一声不好,想必这身体的主人,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连忙道:“孩儿昨夜和审食大哥聊天,他给了我不少的指点。他还说,安置家业,是一辈子的大事情,可不能掉以轻心。孩儿也觉得,审食大哥说的不错,所以想先打探一下再做决定。”

“这个嘛……”

阚媪皱起了眉头,沉吟不语。

她对审食其的印象并不好。甚至在阚媪看来,刘阚之所以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情,兑换秦币,说不定就是出自于审食其的主意。他这么做,一定是想要我们多住些日子,好赚我母子身上的钱帛。

不过,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初来乍到的,对沛县一无所知。特别是刘阚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如果住在一个环境不好的地方,只怕会影响到他。阚媪识字不多,也听过孟母三迁的故事,知道这环境的重要性。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在这客栈先住两天……不过你和那个审食其说,咱们不白住,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阿阚,世道险恶,需谨慎才行。那审食其看上去油奸鬼滑,不像是个好人。他的话,不能不听,也不可全听。千万不要欠了他的人情,将来偿还的时候,会很累。”

阚媪说这番话,也是有感而发。

想想她的丈夫刘夫,不就是因为受了吕家的恩惠,结果到最后用性命去偿还了吗?

她可不希望自己这个独子,再走上刘夫的老路。特别刘阚也是个习武之人,更容易被人利用。

刘阚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母亲的叮嘱。

心里却在说:审食其,真是对不住了。这黑锅总要有人来呗,死道友不死贫道,委屈你了!

阚媪有叮嘱了一翻刘阚,这才把他放出来。

刘阚走出房门,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和阚媪在一起的时候,所受的那份罪,可真是难受。

在屋外,刘阚正遇到了审食其。

审食其这时候已换了一身的打扮,脱去了中原人习惯的长衣大袄,换上一身楚人的短衣小袄,看上去很精神。头戴一定竹皮冠,手中拎着一根竹杖,看见刘阚,很风骚的笑了起来。

“小兄弟,被训斥完了?”

审食其笑呵呵的走过来,“我就说嘛,你无缘无故的把刀布和蚁鼻换成秦币,老人家肯定生气。”

“那你也不劝我?”

审食其惊讶的说:“我为何要劝你?反正我又不吃亏……嘿嘿,不过看在你让我有了赚头的份上,收钱的时候,我就按照市面上的价格和你算。别瞪我,我不信令堂会同意白吃白住。”

这审食其……

刘阚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谁说古人愚蠢,单纯?这家伙心里跟明镜儿似地,看得比谁都明白,都清楚。

怪不得早上送钱来的时候,笑眯眯的好像吃了糖似地。原来,他已经看出了阚媪的态度!

想想也是,如果用自己原有的思维方式来度量古人的心思,只怕是算计不来吧。

刘阚咬牙切齿道:“我娘说让我看看这里的环境……既然你占了便宜,索性再为我介绍一下?”

审食其不禁奇道:“这有甚好看的?沛这个地方,属于三不管,连个县衙都没有。唔,你们要置家业的话,要记得向这里的亭长报备。不过此事也不算麻烦,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们。”

沛县没有官署,比较正式的官方机构,名为亭。

刘阚愕然道:“亭长?”

“是啊,就是亭长。咱们这里呢,五户称之为邻,五邻称之为里,十里设一亭。亭长呢,就是平时负责维持治安,负责一些日常杂物的人。咱们的亭长姓曹,人挺好,你无需害怕。”

说完,审食其还诧异的说:“其实不止咱们这里,各地不都是这么做的?难道你不知道?”

刘阚啊了一声,连忙掩饰道:“我怎么不知道!只是一时忘记了而已。”

“嘿,你年纪不大,这记性似乎不太好嘛。”

刘阚说:“你别废话,不愿意为我介绍,那我自己找人去打听。”

“算了算了,既然你住在我家里,我就勉为其难一下。这个是不收钱的,算作我对你的报答。”

报答?

当然是报答刘阚让他小赚了一笔!

审食其也不再和刘阚废话,两个人走出了客栈,漫步于沛县的大街上。

所谓的大街,其实不过是一条土路罢了。只是宽敞一些,并且贯穿于沛县的南北大门。事实上,整个沛县,也只有这么一条像样的街道。道路两边,有一些商贩,还有几家酒肆坐落。

审食其说:“小兄弟你初来乍到,我请你喝酒!”

“不是要给我介绍沛县的情况吗?”

“有甚好介绍,沛县这地方一眼就能看得过来。我们坐下来,一边喝酒,我一边告诉你。”

审食其拉着刘阚,走到城南的一家酒肆门口。

酒肆外,飘摇着一面幌子,上面还写着一个大字,写的七扭八拐,刘阚勉强认出,这是个‘王’字。

“这可是咱沛县城中,最好的两家酒馆之一。”

审食其得意洋洋的介绍,“这里的酒,十里八乡都很出名。改天我再带你去另一家,也不差。”

走了一路,刘阚发现只有这家酒肆门口挂着幌子。

想必,这幌子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挂的,否则的话,其他的酒肆外面,也应该如此。

“审食兄,这幌子上的字,可是‘王’字?”

一句在刘阚看来,应该是很普通的问话,可没想到,却让审食其脸色一变,露出了震惊之色。

“刘兄弟,你识得这上面的楚文?”

刘阚奇怪的说:“这是楚文吗?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是‘王’吧。”

“原来是猜的啊!”

审食其一笑,轻声道:“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是楚人遗族呢。”

——————————————

回buglm兄,审食其究竟是是复姓审食,还是单字姓审,其实我也不知道。高阳酒徒的确是姓郦,理论上来说,审食其也应该是姓审。

不过为后面的一个情节,我还是自己发挥了一下,采用审食这个姓氏。

而且,战国末期,秦汉之交的阶段,这个姓氏非常的随意,很多稀奇古怪的姓氏,在百家姓中都是没有的。且权作审食其就是复姓吧,失察之处,还请见谅。

第九章 他是谁?

江南,这个名词在秦朝之前就已经出现。www.65txt.com

不过和后世因地处长江之南的‘江南’不同,秦朝时的江南二字,是特指楚人居住的地方。

楚人和中原人的区别非常明显!

审食其说:“自古以来,中原人把楚人视之为蛮族,称之为‘荆蛮’。楚人个头矮小,生的圆脸,双眼皮,并且直到现在,他们还保留着非常原始的风俗习惯。比如说,他们喜欢纹身,而且大都纹成飞龙的图案,可以驱鬼辟邪;髡发潘髻,善于戏水,喜欢吃鱼蛤的食品。”

刘阚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楚人遗族?”

“所谓的楚人遗族,其实是楚国权贵遗族的说法。秦国灭楚,许多楚国权贵已被杀掉,但还是有不少权贵大族流亡各地。楚国有四大遗族,民谣有云:熊行屈道,老宋朝项……熊,就是楚国王族;屈乃上大夫屈原后裔;老宋是当年宋国王族,自灭国以后,就成了楚国的一员。

至于四大遗族之中的‘项’,想必你也听说过,就指的是大将军项燕的后裔。

这四族,熊宋皆是王族后裔,屈项乃忠臣子孙,所以在楚人之中呢,威望自然是非常的高。。

楚人担心这四族后人被秦人所迫害,故而改称为楚人遗族。”

审食其似乎非常惬意这种指点刘阚的感觉,看刘阚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不禁感到得意。

“刚才我说你是楚人遗族,是因为识得楚文的人,多为遗族。他们的装束,和中原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看你这个头,看你这相貌,怎么都不可能是楚人,我也是随口一说。”

刘阚生的高大魁梧,眉眼之间,尽是北方人的特征。

审食其笑呵呵的说道:“说实话,你这个头也真是魁梧。刚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秦人。”

刘阚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想想这一路所见,也不禁苦笑。

是啊,这副身板,着实有些惊人了!

******

酒肆很简陋!

虽然说是沛县最后的酒肆,可是里面却没有桌椅。一张面积大约在四十平方左右的草席上,摆着几个木头墩子。审食其脱了鞋,走进去后大大咧咧的坐下来,两腿很自然的伸直张开。

这一座不要紧,却让刘阚大呼倒霉。

原来,这年月的人们,短衣下面并没有裤子之类的衣物,更不要说内衣了。

平时大家跪坐着还没什么,可是审食其这么一张腿,就能看间那胯间的玩意儿耷拉在草席上。

刘阚穿的是长衣,但也仅仅是能够遮羞。

如果像审食其这样的坐着,肯定也要暴露出家伙来。若在后世,只这打扮估计就要被人骂做暴露狂,至少是会被判个有伤风化的罪名。然而在这个时代,一切似乎都显得那么自然。

审食其可以这样无所顾忌,但在刘阚来说,却无法接受。

很不喜欢跪坐的方式,可是又不得不咬着牙一撩衣襟,跪坐下来。

这样可不行,动辄春光乍泄,实在是有些少儿不宜。改明儿和老太太说一下,请她做个内裤出来。

刘阚坐在草席上,有些不太习惯。

这时候草帘一挑,一个三旬*上的女人走进来,却是风情万种,颇有姿容。虽然只穿一件布裙,素面朝天。但那不施粉黛的动人之处,却是显露无疑。婀娜而行,款款若同仙子般。

“阿其,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美妇人捧着酒菜,摆在审食其身旁的木墩子上。看起来,她和审食其挺熟悉,言语间带着调笑之意。

审食其笑道:“王姬姐姐,这些日子不是有点繁忙嘛。您看,我这一闲下来,可不就来看您了。”

“阿其,你就生了这张好嘴!”

“嘻嘻,好不好,姐姐试过以后才知呢……”

说着话,审食其的手,有些不安分的在美妇的丰臀上轻轻抓了一把,却见那美妇也不生气,给了审食其一个白眼儿,一巴掌打开审食其的手,“少占老娘的便宜,老娘都快做你的娘了。”

审食其立刻嬉皮笑脸的说:“娘,孩儿要吃奶!”

“滚!”

刘阚在一旁观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幕场景,若放在后世,美妇定会落下个不正经的名目。可是在眼前发生,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很正常。审食其无所顾忌,美妇也是毫不客气。

至于酒肆中的客人们,眼看着也都是笑呵呵,似乎习以为常。

“这位小兄弟是……”

王姬注意到一旁端坐的刘阚,明眸似是一亮,轻声询问道,“怎么看着如此的眼生,从何而来?”

“王姬,怎么看到新鲜的,就不理我们了?”

“滚开!”王姬柳眉倒竖,喝骂道:“你们这些个歪瓜裂枣的,老娘早就看得烦了。这小后生好魁梧,而且举止得体,那是你们这些家伙可以比较的?滚开滚开,莫坏了老娘的好事。”

刘阚前世也算是久经风月之辈,也不禁被王姬这一番话说的是面红耳赤。

审食其笑道:“这个小傻瓜啊,刚从单父来,打算在这里定居。正好住在我家,我带他出来走动走动,熟悉一下……阿阚,我来为你介绍,这可是咱沛县的鼎鼎有名的人物,以后有什么麻烦的话,你王姬说上一声,她一定能帮你解决。嘿嘿,还不赶快给你这姐姐敬一杯酒?”

哦……没看出来,这位居然还是个大能啊。

刘阚忙举杯,“以后还要烦劳姐姐多多关照!”

“呦,呦,呦……瞧瞧,瞧瞧。人家这小后生多有礼数,哪像你们这些家伙,喝酒不给钱也就罢了,还总是吃老娘的豆腐。小兄弟,以后若真有什么麻烦,你就只管来和姐姐说吧。”

王姬倒是个豪爽的人,倒了一觞酒,一饮而尽。

刘阚举着酒杯在嘴边,只觉一股酸气刺鼻扑来,忍不住喉头一动,差一点把这乳白色的酒水泼掉。原来,这就是他们说的好酒?闻起来只怕连马尿都比不上!也罢,入乡随俗好吧。

刘阚一咬牙,把那酒液倒进了口中,直接滑入腹内。

“小兄弟,你是从单父来的?”

刘阚忙回答:“正是!”

“可是随那吕家一起来的?”

“正是!”

王姬哦了一声,娇笑道:“吕家两位小姐,却是生的花容月貌。昨日才一到沛县,就是家喻户晓了。只可惜,我当时正忙,否则怎么也要去见识一下……阿其,你这家伙算什么表情?”

审食其在旁边,眼睛灼灼放光。

嘿嘿一笑,“没什么,我就不信,还有什么女人能比姐姐更漂亮。”

眼珠子却在滴溜溜的打转,不时的扫刘阚一眼,似乎是心有所思。那模样,却让刘阚不寒而栗。

“姐姐,你这里生意如何?”

王姬哀叹一声,“前两日还是好的,不过这两天就差了许多。那家伙没有来,客人也少了很多。”

“许是在武姬哪里?”

王姬说:“没有!三四天以前,他倒是和一群人出现了一次,之后就没有再见到他。可能又有什么事情要做吧。不过我也习惯了,想必过些时日,他就应该来了吧,如今可能回家了。”

旁边一名酒客说:“不是,我听说,他好像出事了。”

“出事了?”

王姬奇道:“出了什么事?在这沛县方圆百里,谁不给他些面子?他又能出什么事儿呢?”

酒客说:“不清楚。不过那屠子也有好几天没露面了吧。昨天我正好遇到唐生,据他说是去了丰邑。他还说,以屠子的本领,居然被人打得昏迷了两天两夜,那个人也似乎受了重伤。”

“不是吧,居然有人能伤的了屠子?”

酒客一耸肩膀,“我怎知道。唐生就是这么说的!还听他说,那家伙这次,似乎是吃了大亏。”

刘阚听得是云山雾罩,见一个个都说的神神秘秘,却没有人提那个人的姓名。

谁?

他们说的那个家伙,是谁?

审食其突然一拍墩子,咬牙切齿的说:“打得好!我早就说过,那种人就是欠揍。整日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对他客客气气。不过是说大话而已。”

“嘘!”

王姬一把捂住了审食其的嘴,“阿其,你莫要给我招惹麻烦。他虽然不在,可是却有众多耳目。我也知道,你看不惯那个人,但是……小心一点的好,别被他的人听到了,就麻烦了。”

“了不起杀了我,怕他作甚。”

“你不怕,我却是怕的。”

王姬眼睛一瞪,娇媚中自有威严之气,审食其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那个人……”她叹了口气,“虽说人有些无赖,在我这里喝酒从不给钱,但也是有豪气的。别的不说,每次他出现的时候,我这里的生意就好的不得了。他是不给钱,却能给我带来好生意。阿其,如今世道谁也说不清楚,大家都是求生活,个人有个人的道,莫强求了。”

审食其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不过看得出来,他对王姬的这番话,并不是很赞同。

刘阚旁边听得越发糊涂了,忍不住开口问道:“审食兄,王姬姐姐,你们说的人,究竟是谁?”

第十章 青皮

王姬和审食其似乎都不愿意提起那个人的名字,酒肆中的酒客,也多是采取了回避的态度。www.65txt.com

审食其似乎没了兴致,喝了两杯酒,起身告辞。

刘阚也连忙站起来,不过他不像审食其那样径自离开,而是先和王姬打了个招呼,这才离去。

审食其说:“没看出,你这五大三粗的小子,居然这么讲究礼数。”

“礼多人不怪嘛……既然是刚来这里,自然要多些礼数。”

“呵呵,还真看不出。你这家伙看上去傻傻的,而且还做了傻事,但这心里面,却清楚的很。”

刘阚知道,审食其所说的傻事,还是指的他兑换秦币一事。

也懒得解释,只是淡淡一笑。众人皆醉我独醒,究竟谁傻谁精明,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审食兄……”

“你叫我其哥吧,大家都这么熟了,审食兄,审食兄的,生分的很。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不就是刚才我们在酒肆里提起的那个家伙嘛?那家伙叫刘季,住在丰邑中阳里,行三,所以大家都叫他刘季。

不过也有人叫他刘邦……邦是咱们这里的方言,有‘大哥’的意思,那家伙平时倒也像个大哥。

久而久之,我们也忘记了他的本名。

那些整日里无所事事,只知道争勇斗狠的家伙,叫他刘邦;当然也有些人,称呼他做刘季。”

刘邦?

果然是他!

其实刘阚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是刘邦,但是从审食其的口中得到确认,还是心里一咯噔。

汉高祖刘邦……果然是这样!

“对了,你也姓刘,莫非和他是亲戚?”

审食其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刘阚的目光,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刘阚说:“怎么可能。我祖籍在雒阳,怎么可能和他扯上关系?其哥,您似乎看刘邦挺不顺眼?”

审食其一撇嘴,“他算什么东西?老大的一个人,整日里游手好闲,到处和人吹牛。说什么他是赤龙之子,还说什么他要管理沛县,一定会比现在好。老父老母整日在田间劳作,他呢……至于那赤龙之说,更是无稽之谈。这样的人,能活到现在,我还真的是觉得有些惊奇。”

说着,审食其朝四周看了看。

压低声音,“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刘公的儿子。当年他母亲在外劳作,结果被人……刘公找到的时候,为了遮羞,就对人说是有赤龙浮于身外。只是他在沛县颇有人缘,有一大群人跟着他,所以没人敢当面说出来。我听人说,那家伙其实呢,做的是无本的买卖,你可明白?”

“不会吧!”

刘阚不由得万分惊奇。

不为别的,前世他也听过不少关于刘邦的故事和传说。在那些故事里面,刘邦可是一个英明神武,卓尔不凡的人物。怎么听审食其的形容,这刘邦好像一个青皮似地,是个流氓吗?

刘阚前世出身于军旅世家,最佩服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共和国的第一位主席,毛泽东。

毛主席曾评价过刘邦:历史学家称刘邦‘豁达大度,从谏如流’,是一位英雄。刘邦和项羽打了好几年仗,结果刘邦胜了,项羽败了,这绝非是偶然……

主席的这番评语,从某种程度上也承认了刘邦是一位英雄的地位。

而且,主席还做过一首诗,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诗中云: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在刘阚的理解中:主席是不喜项羽,而赞成刘邦的。

微微一蹙眉,虽然没有表示什么,可刘阚还是不太相信审食其的话语。有些事,不见过怎能知道?

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看法,审食其既然这么想,可能是有他自己的原因吧。

刘阚没有再问下去,而审食其似乎也不想再谈起刘邦。两个人同时沉默,一路走向了客栈。

穿过拐角的时候,突然从一条泥泞的小路上,跌跌撞撞的跑出一个人来。

衣服已经成了碎布条,脸上还带着血污。在他身后,一群人紧紧追赶,同时又在大声喊叫。

“拦住那家伙,拦住那家伙!”

刘阚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上前一步,想要动手把那人制服。哪知道审食其一把拉住了刘阚。

“其哥,干什么?”

“你别管!”

审食其快步走上前,将被追赶的人搀扶起来。

“无伤,你又招惹他们了?”

“是阿其啊……这事儿和你无关,你别插手。要不然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废话,你都被打成这样子了,我怎能袖手旁观?”

说话间,追赶的那群人就已经围上来了。为首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看到审食其的时候,一皱眉头。

“审食其,你走开,别自找麻烦。”

这少年显然是个头目,大约七尺的身高,生的眉清目秀,但是脸上却带着一股子戾气。

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顾忌审食其。

审食其呼的站起来,怒声道:“夏侯婴,你整天不务正业,我本不想管你。可你今天居然带这么多同伙儿,欺负无伤一个人。这就是你所谓的英雄行为吗?我告诉你,这件事我管定了。”

夏侯婴?

刘阚在一旁若有所思,似乎也是名留青史的人物嘛。

夏侯婴怒道:“审食其,我告诉你,今天谁出面都没有用,我非揍死这混蛋不可。你可别惹我,惹怒了我,休怪我不讲情面。把这个混蛋给我留下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就当没发生过。”

审食其说:“我要是不答应呢?”

夏侯婴勃然大怒,从旁边一同伴手中抢过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木棒,“老子就连你一起收拾!”

“哈,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拾我!”

审食其面带嘲讽之色,冷冷的说:“自打你认识那泼皮之后,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敢说我大哥是泼皮,老子杀了你!”

夏侯婴纵身上前,抡起木棒,挂着一股子风声,呼的朝着审食其就砸落下来。

审食其冷冷的哼了一声,刚要动手,身边一道人影窜出来,迎着那木棒就是一拳。审食其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听蓬的一声,夏侯婴手里的儿臂粗细的木棒,竟然被那人一拳打断。

木棒的一端飞出去老远。

夏侯婴只觉得手臂有些发麻。刚才那一棍子下去,就好像打在了金铁之上,这家伙是什么人?

刘阚带着微笑,拦在了审食其的身前。

虽然和审食其交往时间不算长,但是刘阚挺喜欢这家伙。特别是看到审食其为朋友挺身而出,这份义气就值得称赞。再说了,夏侯婴开口老子,闭口杀人,刘阚对这种嚣张很不屑。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已经把他打成这样子了,就算他说错了什么,也都受到了惩罚。做事要留有一线,何必赶尽杀绝。我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权当作是给其哥一个面子,如何?”

夏侯婴从最初的惊恐清醒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愤怒。

自从他认识了大哥以后,就容不得有人说大哥一句坏话。如今不但没能为大哥讨回公道,反而在一帮子人面前丢了脸面。夏侯婴恼羞成怒,“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出来管我的事情?

老子今天连你一起杀了!”

在这个年代,一言不和,提剑杀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夏侯婴举着被刘阚打断的木棒,厉声喝道:“哥几个,给我上,一个都不要放过!”

几乎就是在夏侯婴出手的刹那,一个同伴从怀里面抽出一柄短剑,咬牙切齿的扑向了刘阚。

“阿阚,小心!”

审食其惊恐大叫。却不知道,夏侯婴这种不知进退的行为,已经惹怒了刘阚。

给你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这具身体,固然还不能完全掌控。但是凭借身体的优势,加上苦练多年的搏击之术,刘阚可不会怕这十几个地痞流氓。一个小冲刺步,踏步腾空而起,跨步甩动,让过了那个手持短剑的家伙,腾空一击鞭腿,凶狠的抽在了对方的头上。

这一腿,刘阚约摸着少说有四五百斤的力量。

蓬的将那家伙砸的一头攮在地上,身子骨不停的抽搐,看上去是凶多吉少。

夏侯婴这时候才刚迈步,眼见着平常挺能打的同伴,被刘阚用了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怪招数打得生死不知,不由得吓了一跳。

地痞流氓打架,*的是一个胆气。

可刘阚是刻意的立威,一击之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面子是要自己挣得,既然你自己不想要,那我也不会客气。谁敢再动手,他就是下场!”

刘阚厉声喝道,脸上早已经不见了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冷的肃杀之意。双拳紧握,看着夏侯婴等人,大有要大开杀戒的气势。

夏侯婴等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

注:青皮在方言中有名词无赖的意思,如“青皮流氓”。

第十一章 脚步声

“住手,全都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大街的拐角处,气喘吁吁的跑来一人,眨眼间就来到了人群外围。(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看得出,这个人似乎挺有威信。

才一出现,先前还叫嚣着要杀死刘阚的夏侯婴等人,全都闭上了嘴巴,退后一步,让出了一条路。来人喘着气,走了过来。待看清楚场中的局势之后,眼中流露出一种惊异的神采。

他身高大约在七尺八寸,换在后世,就是1米80左右。

年纪在二十五六上下,生的也是浓眉大眼,看衣着像是一个庄稼汉,不过举手投足之间,却流露出一股子书卷气。

此人扫了一眼刘阚和审食其,又看了看旁边低着头,好像老鼠见猫一样的夏侯婴。

“阿其,这是怎么回事?”

来人并没有理睬夏侯婴,而是直面审食其问道。

这让一旁的刘阚,不免觉得奇怪。怎么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夏侯婴,见了这个人连话都不敢说?

难道,这就是刘邦?

不像……此人相貌仪容的确是不差,而且看上去也很精明,却略显有些柔弱,当不得那个‘邦’字。刘阚好歹也是阅历丰富,自然能看出些许端倪来,不禁在心中猜测来人的身份。

审食其似乎也挺尊重这个人,听闻对方询问,扶着那个被追杀的青年,朝来人一欠身。

“原来是先生来了!”

审食其说:“事情的发生我也不太清楚,我今天和小兄弟一起出来喝酒,归家的时候,正好遇到阿婴带着一群人追杀无伤,看那架势,显然是想要置无伤于死地。我出面阻拦,阿婴不但不听,还恶语相向,更叫嚣着要出手杀了我。若非我家兄弟,只怕我已经被他打死了。”

来人目光一寒,旋身面向夏侯婴,“阿婴,阿其说的可是真的?”

夏侯婴诺诺的点头,不过又大声说:“先生,不是我惹是生非,实在是曹无伤这家伙太过分了。刚才在武媪的酒肆中,我们本来好好的在说事情,他却出言诋毁大哥。我夏侯婴生平,除父母之外,最敬重的就是大哥。谁要辱骂我大哥,就是辱骂我夏侯婴,我和他誓不两立。”

“住嘴!”

来人眼中寒意更深,上前一巴掌抽在了夏侯婴的脸上,“你是不是想要让刘季死无葬身之地?”

“啊?”

“我刚从丰邑回来,刘季就是害怕你在外面惹事,所以让我告诉你,在他回来之前,老实一些。还有你们这些家伙,都不要再招摇过市,惹是生非了。从今天开始,一个两个的全都安分些,听明白了没有?”

这‘刘季’二字,似有无穷的魔力。

夏侯婴等人宛如是聆听神谕一样,齐声的应了一声,“请先生放心,我等一定听从大哥的吩咐。”

“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这两天,沛将有大事发生。”

“呵!”

这‘呵’,是楚地的一种表达方式,意思和后世的‘知道了’意思差不多。楚人‘呵’,关东人称‘喏’,关中老秦则是喊‘嗨’。意思大差不差,在不同的时候和地点,表达不同的意思。

刘阚眼看着夏侯婴等人灰溜溜的离去,诧异的向来人打量。

审食其连忙介绍道:“阿阚,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咱们沛十里八方最有学问的先生,萧先生。”

“在下萧何!”

来人欠身,微微一礼。

殊不知这个名字,却让刘阚吓了一跳。

萧何?

汉初三杰之一吗?

刘阚就算是对汉初的历史了解不深,但也知道萧何这个人物。刘邦在统一天下之后,曾说过一句流传千古的话: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我不如子房;镇国家,安抚百姓,供军需,给粮饷,我不如萧何;指挥百万大军,战必胜,攻必克,我不如韩信。此三人,皆人中豪杰……

那‘子房’就是留侯张良。

而眼前的萧何,莫非就是那个‘镇国家,安抚百姓,供给军需粮饷’的萧何吗?

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众人皆知。刘阚甚至认为,刘邦能得天下,这萧何当为三杰之首。

好家伙,才一来到这个时代,居然就见到了这么一位厉害角色。

萧何与刘阚见礼之后,看着那个昏倒在审食其怀中的青年,一蹙眉道:“阿婴真是不知轻重。

阿其,无伤的情况如何?”

“没甚大碍,不过是皮肉伤罢了。这样吧,先让他在我家住些日子,等伤势好转些后再回去吧。否则的话,曹老肯定会担心……他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只是要烦劳先生辛苦一趟。”

萧何点点头,“先把他送到你家里去,过一会儿我再去曹老家中。”

“甚好!”

审食其想要背起那青年,不过背一个体重敦实的曹无伤,显然是有些吃力。刘阚上前一步,从审食其手中接过那青年,甩在了背上。一旁的萧何眼睛一亮,赞道:“阿阚真是个好汉。”

“先生,今天如果不是阿阚在,还真的就危险了。你不知道,阿阚刚才一拳就击断了阿婴的兵器,陈贺那家伙够厉害吧,居然连阿阚一招都没接下。我估计那小子没个十天半月,起不的身呐。”

十天半月?

刘阚冷笑一声,自己那一记鞭腿,少说能让对方昏迷个几天。若是能掌控好这具身体,那一下子就足以要了他的性命。不过就算是不死,在床上躺个一两个月,想必也是必须的吧。

审食其说:“依我看,在咱地方,恐怕除了屠子之外,没人能打得过阿阚。”

萧何更加惊奇,连连点头,“英雄出少年,阿阚有如此本领,将来一定可以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刘阚被二人夸得面皮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哥,这个人是谁啊?”

“哦,他叫曹无伤,是曹亭长的独生子……曹亭长,就是管理咱们这个地方的,明日我再带你去见他。曹老是个老好人,谁都不肯得罪。无伤呢,性情有点刚硬,所以总是受欺负。”

“唔……屠子是谁?”

刘阚今天已经不止一次的听人提起‘屠子’这名字,不免有些好奇。

萧何旁边接口道:“屠子也是一位好汉,武艺高强。他本名叫樊哙,祖传的屠狗手艺,十里八乡的挺有名气。不过他如今出了点事情,所以不在城里。不过过些日子,一定会回来。”

“先生,听说屠子他……”

萧何笑了笑,“没事儿,不过是点小伤。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屠子的身子骨,过几天就没事儿了!”

审食其‘唔’了一声,不过刘阚总觉得,他显得有些失望。

难道说,审食其和樊哙……慢着,樊哙吗?那可真的如萧何所说,是一个了不得的好汉啊。

不知不觉中,三人回到了审食其的家中。

审食其的父亲,是个干瘦的老头儿,看上去有气无力的,似乎也习惯了审食其带人回来。

只是和萧何打了个招呼,就缩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阚媪正在门廊下洗衣服,看到刘阚背着满身血污的曹无伤时,忍不住在一旁发出一声惊呼。

“阿阚,你又和人打架了吗?”

在回家的路上,刘阚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萧何忙抢身出来,“婶婶,请勿责怪阿阚。今日如果不是他的话,阿其和无伤只怕是有性命之虞。”

阚媪疑惑的看了一眼萧何,“阁下是……”

审食其这时候说:“这位是萧先生,咱们沛县城中最有学问的人。”

“啊,是萧先生!”

如果说先前阚媪是横眉冷目的话,那么此刻就显露出的尊敬之色。自古以来,有学问的人总是会受人尊重,在过去,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士’。虽然近几十年里,‘士’已经不再像过去那般的高不可攀,可是在市井小民的心里,能识文断字,有学问的人,就是了不起的人。

所以,阚媪的脸色,也就不再那么冷了。

“婶婶,这受伤的人,是曹亭长的公子。我先把他安置好,一会儿再来拜见您。”

“啊,不用了,不用了。”阚媪的态度很惶恐。亭长之子,那在市井小民的心里,也不简单。

更何况,她母子将来还要住在这里,能和亭长打好关系,总是有好处的。

秦汉时期,各地虽有官吏,但整体而言,和后世的官吏不一样。后世官吏,多是朝廷委任;而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官吏,其实就是各地封侯的家臣。再直白一点,所谓的官,并无职权。

真正行驶管理权的,是由各地推荐出来,德高望重的人。

比如亭长这个官位,其实并没有纳入朝廷的范畴。不过呢,这些人在当地,却是颇有权势。

阚媪还叮嘱刘阚说:“阿阚,你也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照应的。”

刘阚答应了一声,背着曹无伤,走进了一间厢房。审食其家中既然是开设客栈,自然有一些房间是空着的。把曹无伤放在榻上,审食其也没有去找郎中,而是自顾自的为曹无伤检查。

萧何说:“阿其祖上三代行医,到了他父亲这一代,有些厌倦了,就开了这客栈。不过阿其的医术,却是沛县城中最好的。只是他脾气有些古怪,为人呢,又有一些贪好钱帛,所以无人愿意请他看病。刚才那夏侯婴,早年若非阿其的祖父出手,怕是早就死了。只没想到……”

萧何这番话中,有对审食其的责备,也有对夏侯婴的不满。

刘阚也懂得一些医术,不过既然审食其出手了,他也乐得清闲,只是在一旁观望。

更何况,他的心里,还有一个老大的疑团,需要向萧何请教。

思忖了一下,刘阚轻声问道:“萧先生,阚有一疑问,还想请萧先生解惑。”

萧何笑道:“但说无妨。”

“先前,萧先生说沛将有大事发生……”

“唔,我也是前两日去薛的时候,听人说起的。虽然尚不能确定,但我想这件事怕不会假。”

刘阚问:“那究竟是什么事?”

萧何犹豫了一下,见审食其也正看着他,于是回答说:“我听人说,秦王不准备封国了。”

“啊?”审食其扭头向萧何看去,“不封国?不封国那怎么办呢?”

“据说,秦王采纳了李斯的建议,准备重置郡县。将各地划分郡县,然后由秦王统一管理。”

审食其不由得更加疑惑,忍不住道:“重置郡县?”

“我也不甚清楚。不过我们这里,似乎已经被划入了泗水郡。秦王委派的郡守,已在路上。

而且,我还听说,秦王准备巡狩关东。好像还要经过咱们这里,各地驻军将清剿盗匪,为秦王东狩做准备。所以我才让阿婴他们本份一点,若是这时候出点岔子,肯定会被官府处置。”

审食其不禁蹙起了眉头。

郡县制,早在战国初年就已经实行,几乎除了齐国之外,各国早已经有了郡县的说法。但是,自上古以来,人们已经习惯了封国的古制。如今实行新的举措,想必会非常不适应吧。

相应的,没有了封国,实行郡县,人们的生活习惯,也一定会受到影响。

如今六国才平定下来,秦王就开始大张旗鼓的进行改制。刘阚知道,这中央集权,将会是历史的潮流。可是在审食其和萧何他们的观念,一种新制度的诞生,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吧。

刘阚双手合十,至于颌下。他*着墙,身子蜷成一团,陷入了沉思。

却不知,在这个时候,审食其正疑惑的看着他。许久之后,审食其的脸上,露出诡异笑容。

————————

恳请推荐票点击收藏……

第十二章 赤旗书

天晚了,萧何告辞离去。(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临走之时,还专门想阚媪道别。这也让阚媪对萧何的印象又好了几分,连带着看审食其,似乎也顺眼了一些。这也使得刘阚免去了一番责备,母子二人坐在斗室中,各自沉思不语。

陶盏里的灯油眼见着就快要到底儿了。

为了能节省一些,阚媪只用了一根灯芯。豆大的火苗子,忽闪忽灭,使得陋室中光线很暗。

“母亲!”

刘阚突然开口,“您识得字吗?”

阚媪一怔,诧异的看着刘阚,旋即又露出一抹骄傲的笑容,轻轻点头说:“倒是识得一些字。”

“那秦文呢?”

“什么?”

刘阚说:“我是说,您识得秦文吗?”

阚媪一蹙眉,不解的问道,“阿阚,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

“母亲,我想学识字!”

阚媪正在缝补衣衫,闻听刘阚这句话,手一颤,那针立刻刺破了她的手指,渗出了血珠子。

“母亲,您没事吧。”

阚媪把手指含在口中,吮了两下。

毫无疑问,刘阚刚才的那句话,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她高兴,同时又带着诧异的口吻道:“阿阚,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学识字了呢?以前娘让你识字,你总是不太愿意。”

核算着,这具身子的主人,还是个文盲。

这就好办了!

只要能糊弄过去,就不会再有什么麻烦。刘阚迅速想到了一个借口,爬过去坐在阚媪的身旁。

“娘,今天认识了萧先生,才知道这识字的重要性。萧先生也劝我说,莫做目不识丁的莽夫。孩儿听着萧先生的话,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所以才想着,和您说一说,我想识字。”

刘阚不识字吗?

当然认得字!可问题是,他认得的字,大都是后世流传的文字,和这个时代的文字差别甚大。

说穿了,他才是个真正的文盲呢。

阚媪似乎非常欣慰,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刘阚,仿佛自言自语的说:“我儿长大了,懂事了!

不过,你为什么要单学秦文呢?”

“这个……”刘阚灵机一动,索性把原因都推到了萧何的头上,“娘,萧先生私下里和孩儿说,秦王统一了天下,怕是不会在循上古之制,封国而制。他还说,如果不封国的话,秦王一定会废除各国文字,统一使用秦文。孩儿觉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秦文学起来最有用处。

就算不统一文字,孩儿先学了秦文,再学其他文字,也不耽误,您说呢?”

“目不识丁?目不识丁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

刘阚马上反应过来,目不识丁这个成语,怕是还没有出现在这个时代。他连忙解释说:“目不识丁的意思就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可能是萧先生的口头语,一般人都没有听说过吧。”

“哦!”

阚媪连连点头,“萧先生果然是个有见识的人。娘知道的秦文也不算多,但教你识字,应该是足够了。不过,你学识字娘不反对,这武艺却不能落下。不管怎么说,那是保命的根本。”

“孩儿知道了!”

刘阚答应着,目光却下意识的朝屋角的那个黑色皮囊看了一眼。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弄清楚那皮囊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物件。不过直觉的感到,应该是兵器。

是什么兵器?能让母亲如此看重呢?竟然不离左右。

阚媪似乎看出了刘阚的心事,当下微微一笑,“阿阚,娘也知道,你一直想练习摇旗术。不过呢,现在还不行……你爹说了,什么时候你能把摇旗术的基本功练成,什么时候才能摇旗。

再说了,你年纪还小。虽说天赋秉异,可想要摇动赤旗,还差了一些。

当年你爹用了二十年时间,也未能练成摇旗术。不过凭借摇旗步法,倒也不愁那吃喝生计。

阿阚,如果你真想摇旗,那么就把你爹教给你的基本功练好。等时候到了,娘自会把它给你。”

刘阚是满头雾水,但表面上还不能露出什么破绽。

什么摇旗?那东西叫赤旗吗?十八般兵器当中,似乎没有听说过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样子?

而且,他那知道什么摇旗术的基本功啊。

至少这具身体留给他的信息当中,绝对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正苦恼时,阚媪从布包里翻出了一摞看上去年代颇为久远,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交给了他。

“阿阚,这是娘家传的武艺,从不外传。你爹当年入赘到我家以后,这《赤旗书》就是他的了。现在,你爹不在了,娘就把这《赤旗书》交给你来保管。先练好基本功,在说其他。”

刘阚哦了一声,从阚媪手中接过了那所谓的《赤旗书》。

武林秘籍吗?原以为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的情节,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真的是够离奇。

不过想想,连移魂这样的事情都能出现,武林秘籍嘛……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明天,咱们去找亭长老爷,先把户籍的事情解决了,然后在买块地,盖个房子,安顿下来。虽然说你这傻孩子换了一堆秦币在这里,但想来卖地盖房子,怕也是够了。总住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刘阚一听这话可就急了!

“娘,先别急着买地。”

“为什么啊?你今天不是已经去看过环境了嘛?”

刘阚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刻有了说辞,“娘,是这样的……刚才萧先生还和我说,先别急着置家业。毕竟现在这形式不甚明朗,冒然置家业的话,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纠纷出来。

萧先生的意思是:咱们先把户籍办了,置家业的事情,最好还是等局势稳定,再做计较也不迟。”

这番话,如果是出自刘阚或者审食其之口,怕是都没有用处。

但如果说是出自萧何之口,这效果可就不一样了。人大都喜欢有先入为主的观念。阚媪对萧何的印象不错,所以听完了刘阚的解释,竟连连的点头,“既然萧先生这么说,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恩,萧先生这个人不错,稳重,有学问……阿阚,你以后可要多向他学习。”

“孩儿记下了!”

刘阚这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去置业的话,那么才是真的有问题了。

既然有萧何这块挡箭牌在这里,索性就更充分的利用一下。

“娘,萧先生还说,咱们没置业之前,可以先住在这里。审食大哥和他是朋友,说好了,等咱们走的时候再结账。要是您觉得不合适,我可以帮忙给他做些小工,算是还了他的人情。”

阚媪沉思一下,“这样也好,娘也可以帮他们洗洗涮涮的,咱们不占他们的便宜。”

“娘说的是!”

“好了,天也不早了,睡吧。”

刘阚应了一声,在席上铺好了被褥,先服侍阚媪睡下,然后自己也铺好了褥子,和衣睡下。

这一天接受了太多的讯息,需要好好的消化一下。

刘阚倒在褥子上,想着日间所遭遇的事情,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这一夜,安然无事!

刘阚有早起的习惯,天不亮就爬了起来,见阚媪还没有起来,就收拾了褥子,悄悄的走出去。

已经入了夏,天也开始亮的早了。

清晨的空气格外新鲜,院子里飘散着槐花的香味,让人的精神,一下子变得格外清爽起来。

先打了一趟太极拳,活动开了身子。

然后又依照着泰拳的基础拳法,练了起来。捆腕,抡拳、按耳、格拦……从基础十二式,到母子拳三十式,再到古泰拳二十四式。随着时间的推移,刘阚感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越发的纯熟。

虽然条件不允许,无法像前世那样敞开了训练。

可是这一趟拳法下来,天已大亮,刘阚赤裸着上身,汗水淋漓,仿佛刚从水里面打捞出来似地。

长吐一口气,他收势摆好架子。

这时候,审食其陪着曹无伤出现在院子里。

看到刘阚那一身坚实的肌肉,审食其不无羡慕的说:“阿阚,好雄壮的身子,怪不得那么厉害。”

刘阚一笑,披上衣衫。

“刘兄弟,昨日多亏了你拔刀相助,否则我可就要没命了!”

曹无伤上前,和刘阚行礼。

刘阚还了一礼,笑道:“曹大哥不要客气。那种情况之下,我想任何人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两人说着话,又客气了一番。

倒是旁边的审食其有些不耐烦了,“你二人真呱噪。无伤若有诚意,不如今天就请我们喝酒吧。”

曹无伤说:“这个简单。不过今日我们不去武姬那里喝酒,昨日倒霉,遇到那些家伙。今天我们去王姬那里,不醉不归。”

好嘛,这一大早的,就开喝了!

不过刘阚还真的受不了那股子带着马尿酸味的酒,连忙说:“今天怕是不行。我还要陪我娘亲做事,然后还要去亭长那里备户籍。其哥,我母子说不得,要在这里打搅你些日子了。”

审食其笑道:“随便住!至于户籍的事情嘛,你也不用亲自去,今晚无伤回去了,和曹老说一声,直接报备上去就是了。你是无伤的救命恩人,想必他也不会推辞……无伤,你说呢?”

曹无伤点点头,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审食其拉着曹无伤,就出门去了。

太阳很舒服,照在门廊上。刘阚帮着母亲收拾好了房间,又去拜见了一下审食其的父母。

审食老爷子倒也没有说什么,当阚媪说要帮忙的时候,就请她操持一下厨房。

这种事,刘阚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帮母亲劈了一会儿的柴,然后就被阚媪赶出了厨房。一个人坐在门廊上,他取出那《赤旗书》,准备花费点心思,好好钻研一下这传说中的武林秘籍。

可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阿阚,快点出来,我和姐姐来看你了!”

话音未落,两个少女翩翩走进了院子。刘阚抬头看去,先是一怔,旋即又露出无奈的苦笑。

第十三章 笑柄

诺大的沛,刘阚认识的人并不多,而认识的女人,更是屈指可数。(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除了母亲阚夫人和那只有一面之缘,卖酒的王姬之外,也就是吕家的那两位千金大小姐。

不过,说句实在话,刘阚最不愿意见的,就是这两位大小姐。

原因嘛,倒也非常的简单:吕雉太聪明,太精灵,心思缜密不说,和刘阚之间也非常熟悉。

虽然和吕雉只相处了几天,刘阚却能够感觉出来。也许如今的吕雉还没有展现出历史上那位吕后的风采,但就其精明能干而言,已经显示出了女强人的气概。从吕家目前的情况而言,吕公显然有些老了,在许多事情上面,优柔寡断,丝毫看不出阚媪所说的那份气魄来。

而吕雉,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开始执掌吕家的事务,并且处理起来是井井有条。

和这么一个名女人,而且是聪明的名女人相处,哪怕吕雉还是个小女孩儿,刘阚仍感到了压力。

但是,吕家姐妹既然来了,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冷漠。

吕嬃还是个浑不懂世事艰辛险恶的小女孩儿,见到刘阚的时候,快活的好像一只小百灵鸟。

不等吕雉开口,吕嬃已经冲上前来,翘脚狠狠的敲了刘阚的脑袋一下。

“臭阚,为什么不来找我玩儿?”

刘阚宽厚的一笑,伸手揉了揉吕嬃的脑袋。吕嬃的个头只到刘阚的脖子,揉起来手感挺好。

毕竟前世已经活了三四十年,在刘阚的眼中,吕嬃活脱脱像个小女儿。

“干嘛动我的头发……人家今天刚梳了头发,你看,你看,一下子就被你弄乱了,讨厌!”

吕嬃说着,从刘阚的‘魔掌’下逃出来,嘟嘟囔囔,一脸的不高兴。

刘阚说:“我们家阿嬃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漂亮!”

“真的吗?”

吕嬃惊喜的抬头看去,脸上流露出一丝小女儿的羞涩。不过随即又说:“只是没有姐姐漂亮。”

一旁的吕雉,走上前搂住了吕嬃,“等过两年,阿嬃一定比姐姐漂亮。”

哄得吕嬃露出了笑靥,吕雉才微笑着朝刘阚一点头,“阿阚,我听说你和婶婶住在这里,所以来看看你。怎么还没有安置家业呢?是不是身上的钱帛不够?是的话,你可要告诉我们啊。”

刘阚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这时候,阚夫人闻声出来,一脸的灿烂笑容。看得出,她对吕家姐妹,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吕雉姐妹又向阚夫人问好,吕嬃听说阚夫人在做饭,立刻兴奋起来。

“婶婶做的饭菜最好吃了,家里的那些人,都比不上!”

“是吗?那中午就留在这里,婶婶给你们做好吃的饭菜。”

“好啊好啊!”

吕嬃抚掌欢笑,跟在阚夫人的后面,说是要去厨房学习。至于真正的目的嘛,大家心知肚明。

吕雉却留了下来。

见阚夫人和吕嬃都走了,她用明亮,若同秋水一般的眸光扫了一旁的刘阚一眼,突然笑了。

刘阚觉得很不自在,坐在门廊上,玩起了大拇指的游戏。

紧张,坐在一个未来女强人的身边,真的是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阿阚,我听说你把身上的钱帛,全都换成了秦币,是不是?”

“啊!”

刘阚闻听一怔,心道:这昨天才做的事情,怎么今天就传到了吕雉的耳中?是谁这么大嘴巴?

吕雉似乎看出了刘阚的心思,笑着解释道:“嘻嘻,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呢。如今大半个沛的居民,都知道了这件事情。而且大家都说你办了一件傻事,还有些楚人说,不卖给你东西呢。”

“为什么?”

刘阚一蹙眉,沉声问道:“我换秦币,和卖不卖我东西,有什么关联?”

“你难道不知道?”吕雉说:“沛有很多楚人,对老秦人恨之入骨。你初来乍到,就换了这么多的秦币,那些人除了说你傻之外,还觉得你心向秦国。所以呢,对你自然会有一些敌意。

再加上你这个体格……嘻嘻,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个老秦人的体魄,那些人更觉得不舒服。”

刘阚倒不觉得什么,只是感觉上认为,那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不过是换秦币而已嘛,怎么还联系上了心向秦国?长的高大一些,壮硕一些,难道就是老秦人?

吕雉见刘阚不说话,劝慰道:“不过你别着急。估计那些人也只是一时的气话,过些时日自然就好了。再不然的话,你可以找人帮忙嘛……这里的人欺生,但也不是没有好心的人。”

刘阚嘴角一撇,“我才不着急,谁傻谁精明,如今尚未可知。”

话一出口,刘阚就感觉到有些不妙。他非常害怕,吕雉会因为这样一句话,而产生出怀疑。

果然,吕雉怔怔的看着刘阚,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忽闪着一丝疑惑。

“阿阚,你知道吗?”吕雉用低低的声音说:“自从你醒过来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还是不是那个憨憨的阿阚……不过这样也好,聪明些,总是件好事。”

刘阚能听得出来,吕雉话语中蕴含的那份浓浓关切。

心头一暖,他很自然的握住了吕雉的手,“阿雉,谢谢你的关心。”

柔荑甚是温暖,如同绵玉一样,肌肤细腻的,让人感觉非常舒服。吕雉的脸,不由得红了。

不过她并没有抽出手来,而是任由刘阚握着。

“阿阚,如果遇到什么困难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始终是我心中的那个阿阚。”

说着,吕雉伸出手来,拨弄了一下刘阚垂在额前的散发。

其实啊,年轻时的吕雉,真的是一个很温顺,很漂亮的女孩子。刘阚看着吕雉那粉红的娇靥,痴了!

******

相县(今安徽濉溪张集),虚荒寂寥,是一块贫瘠的土地。

但是,就在这块虚荒的土地上,却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就是那春秋末年时的皓首李耳。

这里原本属于楚地,不过在楚国灭亡后,就变成了泗水郡的治所之地。

王贲率领的秦军,正纵横驰骋在齐鲁大地之上。齐国虽然已经灭亡了,可零星的叛乱,一直没有停息。

相较于纷乱的齐国而言,相县倒显得极为平静。

新任泗水郡郡守屠睢,原本是王贲大军中的一名将军。义渠人,有着老秦人特有的剽悍气概。

身材不甚高大,却显得非常粗壮。

特别是他的脖子,短粗而坚实,以至于在秦军之中,有项屠的绰号,意思是说,此人最喜砍人的脖子。黑黝黝的脸,钢针一样的络腮胡子。此时,这个喜欢砍人脖子的将军,正笔直的站着。

在台阶下,单膝跪着一名年轻的将领。

“任嚣奉王上之命前来报到,叩见屠将军。”

虽然被委任为郡守,可是屠睢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为将军。他是一名军人,而且永远是一名军人。

在许多人的眼中,屠睢是严厉的,不苟言笑。

不过看着台阶下的青年,这个素以心狠手辣而著称的家伙,却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任嚣,快快起来吧,一路辛苦了!”

任嚣抬头,眼中灼灼放光,“能为王上效力,哪怕是死了,心里也会是快活,何来辛苦一说?”

“喏!”

屠睢露出赞赏之意,“不愧是从铁鹰锐士出来的好汉。不错,能为王上效力,虽死犹荣!”

说着话,屠睢走下台阶,把任嚣搀扶起来,“任嚣,想必你已经清楚,王上将你派来的目的。”

任嚣沉声道:“王上欲立古今未有之大功业,嚣自咸阳出发之前,上卿大人已经交代过卑职,一切听从屠将军的调遣。”

谈起上卿大人的时候,任嚣露出敬佩之色。

他口中的上卿大人,就是三代效力于秦王政麾下的蒙家二公子,蒙毅。

屠睢拉着任嚣的手,一边走一边说:“楚虽亡国,但是至今仍未稳定。泗水郡的情况非常复杂,流寇众多,而且还有各国余孽都滞留在这里。这些人,对我大秦有刻骨铭心的仇恨,时常会给我们制造麻烦。泗水郡多沼泽洼地,地形复杂。那些家伙一旦躲藏,着实难寻找。

王上欲争百越,开拓自尧舜未有之的广袤疆域。

泗水郡就是我大军征讨百越之根基,泗水不宁,则我大军供需也就不稳。

任嚣,行军打仗我在行,可是这治理地方,我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故而我才向王上请调官员。

可没想到,王上竟然把你派过来。

不过这也说明,王上对于征讨百越的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你我需齐心合力才行。”

任嚣插手道:“屠将军放心,嚣定竭尽全力,助将军平宁泗水。”

“甚好!”

屠睢跪坐在长案之后,将一卷竹简递给了任嚣,“我拟委派你前往沛县。那里情况复杂,盗匪横行。我准备,这泗水剿匪的第一战,就从沛县打响。王上也决定配合我们的行动,于今年不再东狩,以麻痹那些盗匪。这里有一些资料……任嚣,我要你在年内平定沛县匪患。

可否?”

任嚣咧开嘴笑了,“将军放心,小将定不辱使命。”

说完,他展开了竹简,认真的阅读起来。屠睢对任嚣这种态度,也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

在他看来,抓紧一切时间,从速从快解决问题,才是老秦人应该具有的品行。

至掌灯时分,任嚣已看完了资料上的内容。将竹简收起,他站起身来,“将军,嚣这就前往沛县。”

“恩,事不宜迟,我就不挽留你了!”

屠睢沉吟一下,又问道:“任嚣,你准备从何处着手?”

任嚣想了想,轻声道:“沛县匪患严重,若要在年内平定,需以雷霆手段,发能起到效果。

单纯的围剿,怕是不足以尽快解决。

所以,卑职准备以一警百,震慑匪贼;而后以安抚之法,平息沛县之患。”

屠睢点头称赞:“恩,如此倒也是个办法。不过以一儆百,但不知你准备取哪个‘一’来威慑?”

任嚣想了想,轻轻的说出了一个名字。屠睢闻听,双眸闪亮,连连点头道:“选取此人,正合我意。”

第十四章 铁鹰锐士

曹无伤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家伙,而且心眼儿也不是很大。www.65txt.com

不过人倒是不错,有股任侠气,虽然本事不算太高,但看到不顺眼的事情,会忍不住跳出来。

对待朋友嘛,自然是没的话说。

只是,在这沛县城中,曹无伤的朋友并不算多。谁都知道,他看不顺眼刘邦,可偏偏呢,刘邦的人望,却高的出奇。刘阚和曹无伤一起喝过两次酒,基本上也就了解了刘邦的情况。

据说,刘邦年轻时也是个游侠,生平最敬佩的人,就是信陵君魏无忌。

曾经在魏国非常有名的豪士张耳门下效力,只是魏国很快就灭亡了,刘邦这才回到了沛县。

哈,刘邦居然当过游侠?

这倒是让刘阚感到万分的惊奇。

同时,对刘邦这个人更感到了无比的好奇,很想去看看,这刘邦究竟是个怎样了得的人物?

但是刘邦,却始终没有出现。

刘邦没有等到,新任沛县的县长却来了。

那一天,沛县城中许多有名望的人,都出城去迎接这位传说是很有来头的县长。曹亭长去了,萧何去了,曹无伤去了,还有吕公也去了……刘阚没有去,因为他正在随着母亲识字。

秦文颇为后世的篆文,刘阚倒是认得几个。

不过,来到这时代重新做一个小学生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受。阚夫人为人很和善,但在治学方面,却非常的严谨。按照刘阚的想法,学一学秦文就行了。哪知道阚夫人却认为:既然要学,就必须要好好的学!不仅仅是秦文,还有其他各国的文字,都不能轻易的放弃。

要知道,自周朝东迁洛邑,也就是如今的三川郡(今河南雒阳)之后,历经五百余年诸侯兼并和七国争雄。至秦王政灭亡齐国的时候,各国田畴相异,车涂异轨,语言文字大有不同。

尤其是这文字,尤为严重。

许多字甚至超过了百余种写法,单一个‘宝’字,阚夫人就能写出来二十七个不同的形状。

而且在字的结构上,有的柔婉流动,有的疏密夸张;有的体势纵长,有的狂虐古怪。

反正,这些字是让刘阚焦头烂额不已。后来他一横心,就只去记下秦文的书法,余者除了阚夫人要考校的周文、齐文和楚文之外,一律不去理睬。这样一来,倒是变得轻松了许多。

识字之余,刘阚还要帮助阚夫人整治厨房。

整天里少有时间出去玩耍,以至于新来的县长抵达,他也没有出去看热闹。

话说回来,新县长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都是一个样,难不成还生出花样吗?

打了满满一缸子的水,刘阚坐在门廊上休息。

就见审食其和曹无伤兴冲冲的赶来,一进门就叫嚷道:“阿阚,你今天没有去,真的可惜了。”

刘阚懒懒的*在廊柱上,眼皮子都不见动一下,“有什么可惜?”

“你知不知道,咱们这位新来的县长,是什么人?”

刘阚奇怪的说:“男人、女人?除此之外,总不可能是不男不女的人妖吧。”

“人妖?人妖是什么样子?”

“人妖就是……”刘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于是眼睛一瞪,把话题岔开道:“这个回头在和你们解释。其哥,无伤大哥,你们倒是和我说说,那新任的县长,是何来历?”

按照秦制,县在郡之下,有‘令’‘长’之分。

县城有万户人家以上,被称为令,也就是县令;如果不足万户,则被称之为长,名为县长。

沛县在籍记录的,共八千户。

故而这新来的父母官,只能叫做县长。不要小看这问题,依照秦制,这官位称呼绝不容出错,否则就要受到惩罚。刘阚见审食其和曹无伤二人都很兴奋,也忍不住好奇的询问起来。

“铁鹰锐士!”

曹无伤两眼放光,语气中带着一种钦佩之意说:“新来的县长,出身铁鹰锐士。随行还有三十名铁鹰锐士……阿阚,是铁鹰锐士啊!老秦国最精锐的人马,据说整个老秦国,只1600名呢。”

“铁鹰锐士?”刘阚疑惑的看向审食其。

审食其很无奈的摇了摇头,“阿阚,我看你以前是练武练的傻了……居然连铁鹰锐士都不知道?”

“我还真不清楚。”

审食其坐下来,向刘阚解释道:“最早期,铁鹰锐士又叫铁鹰剑士,整个老秦国也不过百余人而已。后来司马错成了秦国的上将军……你知不知道司马错是谁……哦,知道就好。司马错保留了铁鹰剑士的简拔制度,并在此基础上,创立了铁鹰锐士,号称是七国四强勇之一。”

“七国四强勇?”

曹无伤一旁插口道:“所谓七国四强勇,是指的七国之中最能战的四大精锐人马。有吴起所创的魏国武卒;赵武灵王设立的赵国胡刀骑士;齐国稷下技击骑士;还有就是刚才说的铁鹰锐士。

魏武卒已没落,胡刀骑士和技击骑士也都荣光不在。

昔年四大精锐人马,如今只剩下铁鹰锐士。据说这铁鹰锐士的选拔尤为严格:下马步战以超越魏武卒为准,上马骑战需比肩匈奴胡骑。除了吴起训练魏武卒之法,人手一矟,负二十支长箭和铁胎硬弓,携带三天军粮,还要配上全副甲胄,扩身短剑,精铁匕首,牛皮盾牌。

加起来,总重在130斤左右【注】。”

刘阚一怔。按照曹无伤的说法,这秦军铁鹰锐士的训练方法,倒是和后世部队中的负重越野相似。不过一百三十斤……刘阚想了想,若是放在自己的身上,想必也能够顺利通过吧。

曹无伤说:“这只是第一关,而后还要有较技、比武淘汰;接下来要经过严格的训练,精通各种阵势,并且能灵活运用,根据不同的情况,结阵而战;再接下来,还要再进行比武。

如此一波一波的淘汰下来,老秦新军组建时,共二十万人。

但是成为铁鹰锐士的,只有1600人。并且在这以后,人数就保持在这个数字,不再增加。”

唔,听起来,有点像后世特种兵选拔的味道了。

不过刘阚的心里,却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另一个疑问。

“无伤大哥,这铁鹰锐士的训练之法,你是怎么知道的?按道理说,这些事情一般人可不好打听出来。”

曹无伤嘿嘿笑了。

审食其压低声音说:“阿阚,其实在咱这沛县,有能人。城南有一人名叫唐厉,乃是魏国人唐睢的孙子。

你不会不知道唐睢是谁吧!”

审食其看刘阚那瞪大了眼睛,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模样,就知道他一定是不清楚唐睢是什么人。

果然,刘阚很尴尬的点了点头。

审食其和曹无伤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头叹了口气。

曹无伤说:“阿阚,你真是练武练的傻了。

那唐睢,是唯一一个敢直面顶撞,而且威胁秦王政的人。秦王政对他,也是非常的赞赏。

当年秦王政欲以五百里之地换取安陵。但是安陵君却不愿意,于是派遣唐睢出使秦国。

秦王见换不得安陵,就恼羞成怒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天子之怒?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唐睢却回答:那大王知不知道什么叫布衣之怒?”

刘阚猛然啊的一声,瞪大了眼睛说:“可是那以头抢地耳?”

“咦?”审食其笑道:“你居然听说过?”

刘阚激动的说:“唐睢是不是说:专诸之刺王僚,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苍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

这一段文章,刘阚怎可能没有听过?

那还是他在初中时学到的课文,虽然时间久远,可由于文辞激昂,所以记忆深刻。特别是他刚才背诵的一段,更至今都没忘记。唐睢,难道就是那位布衣之士,连秦王都很尊敬的人吗?

审食其诧异道:“你还真的知道啊!不错,唐厉就是唐睢先生的孙子,从小熟读武卒训练之法。无伤和唐厉的关系非常好,两人经常一起切磋。不过知道此事的人,并不是非常的多。”

原来如此!

魏国和秦国之间交锋无数次,所以唐厉对铁鹰锐士了然于胸,倒也不足为奇。

这样说起来的话,唐厉和曹无伤怕都是练兵的好手。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居然是默默无闻。

曹无伤?

刘阚看了一眼正兴奋不已的曹无伤,心里面却在寻思着,这家伙应该也会名留青史吧……

审食其说:“我看那个新来的县长,恐怕不简单。”

曹无伤撇了审食其一眼,“废话,铁鹰锐士啊,当然不简单了!”

“不,我是说,铁鹰锐士乃秦王亲卫,若非有大事,怎可能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怕是有所图谋吧。”

刘阚一蹙眉,“萧先生不是说,秦王要东狩吗?”

“取消了!”

审食其说:“我听萧先生说,东狩已经取消了……只是既然取消了东狩,铁鹰锐士又为何而来?”

刘阚一听,也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是啊,沛县是个偏远之地,堂堂铁鹰锐士,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如果说是为了秦王东狩扫清障碍,那倒也说的过去。可现在秦王既然已经决定不再东狩,那铁鹰锐士的出现,就有点不同寻常了。更重要的是,新任的县长还带来了三十名铁鹰锐士,意义更加不一般。

难道说……

刘阚猛然灵机一动。

泗水郡的位置非常重要,勾连南北。历史上,秦始皇曾征讨百越,难道说这任嚣前来,是为了这件事而做准备吗?

如果是这样,自己又该从中谋取怎样的好处呢?

————————————

注:秦制一斤六两,大约是现在的一斤。所谓负重一百三十斤,按照现代的计量,约折合80斤。

第十五章 更卒

任嚣不愧是铁鹰锐士出身,做起事更雷厉风行。(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秦虽已消灭六国,但是六国士人,并不愿意和秦配合,更不要说来帮助秦国治理地方政务。

任嚣从咸阳带来了三十名铁鹰锐士,依然感到捉襟见肘。因为在他的手中,没有文吏,这也使得秦国的政令,很难推广开来。没办法,秦国本身的官吏就非常紧张,加之秦律严苛,对于官员的选拔更是有律法限制。这种人手缺乏的情况,不仅仅在沛,其实于各地都一样。

但任嚣自有他的主张。

所谓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任嚣用十天的时间,从沛县本地选拔出了县衙配属的官员出来。

这由不得你不干!

朝廷征召,若你敢拒绝的话,就会立刻遭受处罚。六国已灭亡,你不为秦国效力,莫非心存反意?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任你是什么来头,也要乖乖的听命。

萧何也是如此。他在沛县的名气不小,也是任嚣第一批征辟的从员,在府衙中担任长吏。

不过,这个长吏可不是咸阳所承认的官职,而是作为任嚣的幕府而存在。

萧何即便是不愿意,也只有屈服的份儿。在私下里,他对审食其等人说,那任嚣绝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手腕极其强硬,沛县南城一楚国遗族因不愿效命,被任嚣当场格杀。

那意思非常的简单:要么为我效力,要么就去死……两条路,任你们选择。

楚人刚烈,可也不是傻子,硬着头皮去和任嚣蛮干。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也只有选择屈服。

当刘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越发的肯定:任嚣来沛,另有图谋!

果然,在任嚣抵达沛县后的第十五天,天气变得格外炎热。往年这个时候,雨水非常充沛,可是今年的雨水,似乎变得少了很多。不过相对而言,比起后世那糟糕的天气,却好了百倍。

蓝蓝的天,洁白的云……

清澈的河水蜿蜒流淌,郁郁的树木格外繁茂。

审食其从外面急匆匆的跑回家,径直向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叫喊道:“阿阚,阿阚快出来。”

阚夫人探出了身子,“阿阚一早就出城了!”

“出城?”

“是啊,房里的柴火有些缺了,所以我让他出去砍一些回来。阿其,这么急匆匆的,有甚事?”

这些日子下来,阚夫人对审食其的感官好了不少,也不再阻止刘阚和审食其接触。

审食其说:“婶婶,您是不知道。今天县衙发出征集令,征集沛县十四岁至四十岁的青壮男子……我在县衙门口遇到了萧先生,他说三天之后,所有符合征集令的在籍之人,都要去城郊青竹林外的空地集合。萧先生还说,凡有躲避征召者,一旦被捉拿,就押送北地戍边。”

阚夫人闻听,顿时变了脸色。

“这怎么好?阚岂不是……”

“何止啊!”审食其说:“没有注册户籍的流民,一旦被查出来,据说最轻也是押送北地戍边呢。”

“那我们……”

“婶婶,你不用担心。无伤那小子已经帮你们注册的户籍……算了,我先去找我爹娘商议,您去找找阿阚吧。要早作准备才是。还有,依照秦律,凡被征召者,还要准备三日口粮。”

阚夫人应了一声,也顾不得整理仪容,急匆匆的就跑了出去。

*****

刘阚正光着膀子,在城郊河畔的一个疏林中练功。

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放松一下,他并没有急于拾柴,而是先依照着后世的习惯,活动开身子,又按照那《赤旗书》上所书的基本功,练习步伐和身法。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研究和学习,刘阚隐隐约约的弄清楚,阚夫人所说的摇旗术,差不多是类似于后世所说的某种刀法。

此时,刀的使用并不普及,人们大多数时候,还是以戈、矛、铁剑为主要的搏斗兵器。

刀的概念倒是有,而且也被打造出来。只是这时候的‘刀’,大都是用于宴会祭祀等场合上。

也就是说,刀在这个时期,还只是一件礼器,而不是杀人的利器。

阚夫人的这个姓氏,据说源自于远古时代的蚩尤后裔。甚至那《赤旗书》,也相传源自远古。

不过刘阚不太相信。

根据他的研究,赤旗书的文字是周代金文的一种。保不齐是那一位老祖宗借蚩尤之名,流传下来的吧。根据《赤旗书》上的记载,‘旗’是一种兵器,是阚夫人的曾祖父花千金打造而成。

当时的阚家还没有没落。阚夫人的曾祖父也是个任侠之人,于是就根据祖上口耳相传下来的说法,专门绘制出了‘旗’的形状,然后在上虞请当时最著名的铸剑师,耗费了三年的时间,才有了今日的‘赤旗’。

‘旗’的形状,有些类似于后世所说的幡。

当然又不尽相似,更好像是一种两面开刃的阔刃长刀。如果在西方的话,应该属于双手巨剑。

刘阚没有看到那把被祖上称之为‘神兵’的赤旗。

他依照着《赤旗书》上的基本功练习,越发感觉这‘赤旗’若能使用好了,简直能用变态来形容。‘赤旗’重一百七十三斤,也不知道是指的秦国的斤两还是指的其他国家的斤两。不过根据他上次提起那玩意儿的感觉,应该用的是秦制的计算方法,也就是在一百零八斤左右。

‘摇旗’需以单臂,借助步伐和身体的运动,从而产生出巨大的杀伤力。

这种兵器,普通人估计根本无法使用。怪不得阚夫人说,‘赤旗’打造出来后,还无人能用。

就连刘阚的老子刘夫,也只学会了步法。

刘阚用同等重量的物品尝试过一次,才挥舞了两三下,就再也无法继续。他也知道,以自己这副身体目前的状况,怕是还达不到《赤旗书》上所说的‘摇旗’水准。一切,还是从基础做起吧。根据他对自己身体状况的不断调节,过七八年的时间,应该就能够使用赤旗了。

日头很毒辣,刘阚练完拳脚,汗水顺着身子低落,油亮亮的。

阚夫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刚准备去拾柴。见到阚夫人一脸焦虑之色的奔跑过来,刘阚一怔。

“娘,您这是怎么了?”

“阿阚,大事不好了……”

阚夫人拉着刘阚的胳膊,把刚才审食其说的那番话告诉了刘阚。

“阿阚,那个县长好端端的发什么征召令,肯定没什么好事。原以为在这里,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可谁知道竟然遇到了这种事……阿阚,我们离开沛县吧,娘实在不想你出事情。”

要开始了吗?

刘阚听阚夫人把话说完,非但不着急,反而开心的笑了。

征召令!

估计任嚣是打算要清剿肆虐于沛县的盗匪了。不过,由于六国初定,秦军尚无法调拨出太多的人马,故而只能征集乡里,来进行清剿喽。为什么清剿……想必和征伐百越有关系吧。

不怕你不出招,就怕你不动窝。只要你出招了,那就有应对的方法……

刘阚安慰阚夫人说:“娘,你不要担心嘛。如今整个天下,都是秦王的天下,我们能跑去哪儿呢?新任县长既然这么做,想必是奉了秦王的命令,若抗拒的话,只怕是天下再无我母子容身之地。

再说了,秦国素来有军功爵制度。

若是孩儿这次能立下什么功勋,说不定咱母子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劳役的事情,也是个机会。”

阚夫人也是一时慌张。

她何尝不知道,跑掉的话,日后可就要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早就听说秦法严苛,如果没有户籍的话,一旦被抓住,会更加倒霉。只是一想到刘阚应征,说不定将遇到危险,这眼泪就忍不住扑簌簌的往下掉,心里面更是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娘,你不要这样嘛!”

刘阚忍不住上前,很自然的搂住了阚夫人的肩膀,然后展示着他的肱二头肌,“你看,我已经是大人了,不会有危险了。若是这次能立下功劳,咱娘俩的日子,以后说不定也就好过了。

再说,审食大哥和无伤大哥也会和我一起去。

到时候我们互相照应着,不会有事情的……娘,你就放心好了,孩儿已经长大了,能照顾自己。”

在刘阚的劝说治下,阚夫人渐渐的平静下来。

陪着儿子在疏林中拾了一些柴禾,然后在刘阚的搀扶下,母子两人踏着斜阳的余辉,相依偎踏上了回家的路。

三天……三天后,又将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在刘阚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了些期待。不管怎么说,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总应该去做些什么才是。也许,这次征召令,就是他和这个时代相融合的一个开始。至于最后的结果……

哈,谁管它!

————————————————

拜求推荐,收藏!!!!!!!!!!!!!

第十六章 赤帝之子将登场(一)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天也亮的越来越早,刚过寅时,刘阚就穿戴整齐,带着母亲为他准备好的口粮,走出家门。(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审食其、曹无伤,已经在门口等候着,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个年纪大约十七八的青年。身高大约在175公分左右,体态略显单薄,面颊瘦削,肤色有些苍白,身体似乎不太好。

这个青年,就是审食其所说的唐厉。

在曹无伤的邀请下,唐厉决定和审食其三人结伴而行。不管怎么说,有人能照顾一下,总归是一件好事。这两天来,唐厉和刘阚也算熟悉了,深知刘阚力大无穷,跟着他就多一分保障。

刘阚也蛮喜欢这个说起话来,温文尔雅的青年。

审食其笑道:“还以为婶婶会舍不得呢。没想到她老人家比我们看得开……阿阚,我们走吧。”

刘阚笑呵呵的点点头,四个人走在一处,朝城郊青竹林的方向走去。

青竹林,是沛当地人的一种说法。

其实也称不上‘林’,稀稀疏疏不过百十棵碗口粗的毛竹,据说这些竹子,都有百岁的高龄。

竹林外,有一块空地,大约在三顷左右。

才三天的光景,空地已经被平整一遍。木栅栏搭建成简陋的营墙。

营地门口,挂着一面黑色大纛,在晨风中猎猎,显示出难言的肃杀之气。自五德之说兴起之后,被各国广泛采用。按照阴阳家的说法,秦在西方,五行得水。水主刑杀,故而秦国尚黑。在过去的几十年中,这黑色的大纛,黑色的甲胄战衣,如一股洪流,席卷关东六国。

刘阚止住了脚步,仰头看着那空中飘摇的黑色大纛,心潮忽而变得格外澎湃。

这就是秦王朝!

不管后世对秦始皇这个人如何的评价,但是那千古一帝之名,却是毋庸置疑。和某个所谓的学者,吹捧满清康熙是千古一帝不一样,在刘阚的心中,即便是唐太宗也比不得秦始皇。

这是一种崇拜,一种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崇拜。

青竹林的营地中,三三两两的已经来了不少人。这些人懒散的散布在营地里,三五成群,或坐或立,交头接耳的说着话。审食其看样子在沛县人缘不错,不停的和这里的人打招呼。

刘阚唐厉和曹无伤三人则站在营地的一隅,冷眼看着营地中懒散的人们。

“真奇怪!”

唐厉突然开口。这是个沉默寡言的家伙,平日里也不太喜欢说话。在刘阚的印象中,认识唐厉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主动开口。于是疑惑的问道:“阿厉,有什么事情感到奇怪呢?”

唐厉说:“这次征召令,和秦律有悖。按道理说,阿阚你还不足十五岁,不应该前来服役。可是这一次的征召令上,却说十四到四十岁者,必须参加此次征召。据我所知,六国平定,天下已无太大的战事。这一次的征召,似乎没有任何的由头。不晓得究竟是为了什么。”

“许是临时征集,训练乡勇吧。”

曹无伤一旁插嘴说:“以前楚王还在的时候,不也这么做过吗?”

“不,秦国和楚国不一样。自商君变法以后,诸事依法而行,依律而行,绝无可能有悖秦律。这县长就算是铁鹰锐士,怕也没胆子这么做。除非……他是奉秦王之命。可如此的话,此次征集的目的,肯定不简单。阿阚,无伤,我们要小心一些,我觉得这征集背后,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

“恩,我觉得,秦王恐怕是要有什么大动作吧。萧何前些时候还说,秦王会东狩泗水郡。可突然间有改变了主意……根据秦王这些年来的举措来看,他可不是一个轻易会改变主意的人。

我想,秦王是想要以泗水郡为基础,做一些大事情。”

肯定是有大动作!

刘阚忍不住看了唐厉一眼。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家伙,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在此之前,刘阚甚至怀疑,唐厉究竟是不是唐睢的孙子……唐睢何等辩才,可是唐厉却不喜言谈。如今看来,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唐厉把自己隐藏的很深,不是那种锋芒毕露的人。

这一番推测,居然是八九不离十。

以后,还真的不敢小瞧这些人,包括审食其、曹无伤……想必他们都有不为人知的优秀一面吧。

刘阚正想着心事,营地里突然一阵喧哗。

马上就要到卯时了,营地里的人也越发的多了起来,大约有两三千人的样子。

一伙人在这个时候,走进了营地。

为首的是一个人,大约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大,相貌不俗。此人眉骨突出,呈圆弧状。鼻梁高挺,鼻尖垂直,鼻翼肥大且伏向两侧。颌下生着一部长髯,随风而飘,让人觉得非常好看。

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别人模仿不得。就眼前这个人而言,虽然还没有和他接触,但刘阚却能感觉到,那种无与伦比的亲和力。似乎只要他一出现,周围的人会不自觉的*拢过去。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人。

刘阚认得其中一人,正是早先因曹无伤和他发生冲突的夏侯婴。

这群人才一出现,营地中的喧闹声突然平息下来。一双双目光,看着那走来的人群,有不少人抢上前来,向那为首之人行礼,开口一句大哥,闭口一句大哥,模样看上去恭敬的很。

“那是谁?”

刘阚看着此人的时候,心中隐隐有所明悟。不过,他还是向刚走过来的审食其低声的询问。

审食其嘴巴一撇,冷冷的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刘邦!

这家伙就是刘邦……

第十六章 赤帝之子将登场(二)

刘阚仔细的打量着那个为首的中年男子。www.65txt.com就见刘邦满面春风,一如和煦的长者,和那些上前来打照顾的人们寒暄。目光在不经意中,从刘阚几人身上掠过,神色不由得蓦地变了。

在刘邦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粗壮的男子。

抱着臂膀,一脸的悍勇之气。夏侯婴在这个时候,也发现了刘阚几人,于是在那粗壮汉子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粗壮汉子转身看过来,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刘阚的身上时,顿时凌厉起来。

刘阚能感受到,那家伙眼中的敌意。

只是心里非常的奇怪:我又没见过他,怎么这家伙的眼神……看上去好像我杀了他爹娘似地?

刘邦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粗壮汉子带着夏侯婴等几人,却向刘阚走过来。

审食其三人,显然是有点紧张了,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虽竭力的看着对方,却显得有些心虚。

夏侯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阴谋得逞的快活笑意。

粗壮汉子并没有理睬审食其三人,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刘阚。

在距离刘阚大约十步的距离停下来,双臂垂于身侧,眼睛瞪得溜圆:“我叫樊哙,听说你很厉害,我要和你打一场。”

审食其三人一怔,扭头向刘阚看去。

刘阚在来到沛县之后,并不怎么出风头。除了那一次和夏侯婴的冲突之外,基本上没出过手。

就算夏侯婴说的天花乱坠,以樊哙的脾气,也不会轻易和人挑战啊!

刘邦也跑了过来,似乎想要阻拦樊哙。

刘阚却露出了一抹笑意,点点头说:“放马过来就是!”

樊哙虽然不明白刘阚说的话,可是却明白那话语中的意思。当下也不客气,顿足大吼一声,扑向了刘阚。刘阚在话出口的一刹那,已经做好了准备。樊哙刚一动作,刘阚已抢身出去。

左脚抬起,右脚以前脚掌为支点,脚跟内旋,左脚呼的蹬出。

这一脚,在泰拳中被称之为魔王博猴,属于蹬技中的一种。经过这些日子的苦练,刘阚已经对这具身体控制娴熟。这一脚蹬出,足有数百斤的力道,普通人若被踹中,少不得骨断筋折。

樊哙可不是普通人!

眼看着刘阚一脚蹬出,一拳轰击迎上。

砰地一声,樊哙的拳头正轰在刘阚的脚面上。刘阚右脚一旋,顺势后退一步,只觉左脚一阵发麻。

而樊哙也退了一步,双拳背在身后,不停的颤抖。

一拳换一脚,看似半斤八两。但是拳头的力量,怎比得上腿上的力量。刘阚皆由后滑步的缓冲,迅速恢复了左脚,浓眉一拧,喝道:“好力气,再来!”

言下之意,是讽刺樊哙是徒具蛮力的莽夫。

不过在心里,刘阚却清楚。这樊哙的力气确实大,至少比他现在,要大上一筹。后滑步变前滑步,刘阚顿足腾空而起,再次扑向樊哙。他相信,刚才那一下,怕是樊哙也不会好受。

樊哙可是沛县第一人,更何况在大哥面前,怎能低头?

两人拳来脚往,就打在了一处。夏侯婴等人围成了一个圈子,为樊哙呐喊助威。审食其三人也想为刘阚助威,可是身边十几个人盯着他们,呐喊声到了嘴边,结果又声声的咽了回去。

刘邦忍不住问道:“阿婴,这家伙是什么来历?”

夏侯婴说:“大哥,这家伙叫刘阚,是个外来户。和审食其他们关系挺好,也不是个惹事儿的主儿。前些日子因为曹无伤的事情,我和他交手过一次。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厉害。”

在夏侯婴的眼中,能和樊哙打的不相上下,的确是了不起。

刘邦却是眼睛一亮,饶有兴趣的看着斗场中的两个人,自言自语道:“屠子上次输得不冤啊!”

话未说完,场中的局势突然变幻。

樊哙一拳轰在了刘阚的肩膀上,刘阚也飞膝撞在了樊哙的胸口。两个人同时倒地,而后翻身而起。

“小子,可敢和我比试兵器?”

樊哙说着话,从场边拔起一柄铁剑。

刘阚也不示弱,“有何不敢?”说着话,顺手抄起一面沉甸甸的盾牌,大约在十四五斤重,轮开了一盾砸向樊哙。论拳脚功夫,刘阚比樊哙高明,可是比兵器,刘阚就显得有些生涩了。

后世的武术,已经变成了花样繁多的观赏性技艺。

和樊哙那种大开大阖,专门用来杀人的招数相比,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几个回合下来,刘阚就有些招架不住。好在他手中的盾牌可以护住要害,加上身手敏捷,倒是没有被樊哙伤到。

举盾架开了樊哙的铁剑之后,沉重的力道,迫的刘阚连退数步。

从小到大,只有他揍人,还没有被人揍得这么狼狈。刘阚这心火可就有点压制不住了……

转身从兵器架上抽出了一柄七尺长短的铜钺,一手舞钺,一手持盾,钺盾合在一起,步伐迅捷,身子旋开,铜钺挂着一股风声呼的斩向了樊哙。

樊哙虎目圆睁,举剑相应。

只听铛,铛,铛……

一连串金铁交鸣声响传来,樊哙被刘阚打得连连后退。铜钺上的力量,越来越大,铁剑在硬生生的几次碰撞之后,断成了两截。樊哙吓了一跳,铜钺已经再次横扫过来。刘阚的兵器长,在不知不觉中,用上了《赤旗书》中的步伐和招式,樊哙被打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屠子,接家伙!”

刘邦身旁,有一个八尺高的精壮男子,从兵器架上抄起一杆铜矟(shuo,同槊),掷向樊哙。

樊哙闪身躲过刘阚一击,先是一个懒驴打滚,而后翻身而起,抬手接住了铜矟,呼的刺向刘阚。

一矟在手,战局顿时扭转。

矟长钺短,樊哙和刘阚二人真的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得难解难分,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不知不觉,卯时已至。

————————————

凌晨打榜,小新恳请兄弟姐妹们多多支持。

第十七章 任务(冲榜求票,恳请支持)

今天是一周之始,恳请大大们的推荐和收藏,小新给大家作揖拜谢了!

————————————————————————————————————————————

任嚣这心中,其实并不平静。www.65txt.com

别看他答应屠睢,年底之前平息沛县匪患,但想要做到这一点,终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沛县匪患,实际上就是当地人所为。

当然其中也不泛一些不敢就此退出历史舞台的楚人作怪。盗匪和本地人相互勾结,彼此间联系很深。而且这些家伙机灵的很,一旦发现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遁入沼泽深处,隐匿不出。

若派出大军征缴,盗匪立刻会转移地方。

如果派的兵马少了,这些盗匪又会借助泗水郡地形的了解,出其不意的进行袭击。

此前屠睢也尝试着数次征缴,耗费无数钱粮和军马,但最终都是无功而返,甚至损兵折将。

任嚣仔细的研究了屠睢给他的资料。

沛县有两拨较大的盗匪。其中一支盗匪,极难琢磨。忽而十数人,忽而数百人,有时候甚至能聚集千人之众,行迹诡异,无法捉拿;而另一支盗匪相对就简单一些,资料非常完备。

王陵,男,楚人。

祖上曾是楚国贵族,其父是楚国大将项燕麾下的骑将,随项燕一同战死。

王陵带着其父留给他的随员,约百人之众,来到了沛县。聚众为匪,在泗水郡颇有名气。

兼之此人性情沉冷,又通晓兵法,故而数次征讨,都未能成功。

王陵麾下大约有三千人左右,全都是争强斗狠,杀人不眨眼的贼人,在沛县境内可谓凶名昭彰。

沛县治下的楚人本就很多,通风报信者也不在少数。

任嚣深知,从他踏足进入县衙的那一天开始,王陵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很可能他征辟来的那些幕僚中,就有王陵的同伙。也就是说,任嚣的一举一动,都被王陵严密的监视着。

要想对付这样一群悍匪,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任嚣深思熟虑之后,最终设下了一计。若能够成功的话,说不定能够将王陵贼众一网打尽。

调拨秦军?

一是会打草惊蛇,二来依照秦律,调五十人,就需要通禀秦王政,秦王许可,兵马方能调动。虽然说任嚣手中有秦王政赐下的虎符,但任嚣的心中已然有了主张,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且看看这批征召的家伙们,也许有可用之才吧。

任嚣是抱着这样一种态度来到了营地,随行的还有萧何等一干随员。

一进营地,就听到兵器激烈的碰撞声。任嚣也没有惊动那些围观的人,而是走上了点将台。

从点将台上看下去,斗场中的情形是一目了然。

樊哙和刘阚二人激斗正酣,只看得任嚣两眼一亮,忍不住轻轻点头。

“谁认得这两个人?”

“启禀县长,高一点的汉子,乃是沛县的屠狗户,名叫樊哙。自幼习武,有沛县第一人的称号。此人武艺高强,兼之天生神力,故而有万夫不挡之勇。嘿嘿,端的是咱沛县的好汉。”

有识得樊哙的官吏,忙上前回答。

这古人的乡党情节非常严重,听此人的口气,颇以樊哙而感到自豪。

任嚣只是一笑,“那另一个人呢?”

刘阚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抛头露面。故而沛县人或许听说过这么一个人,见过的却不多。

萧何回答说:“和樊哙比武的少年叫刘阚,年不满十五岁,是早些日子才迁至咱们这里。父亲刘夫,原本是三川郡一带的游侠儿,后来做了单父(地名,今菏泽单县)吕家做门客。吕公因受乡邻迫害,故而迁至沛县。刘夫因保护吕家而战死,所以只有刘阚母子二人抵达这里。”

“原来是那傻小子!”

先前开口回答任嚣的官吏,闻听之后忍不住讥讽了一句。

任嚣面无表情,看似随意的问道:“傻小子?我看此子搏杀颇有章法,这‘傻’字又从何说起?”

“还不傻啊!”那官吏忍不住卖弄道:“县长有所不知。那小子刚来沛县,就和吕公一家分开。这也就罢了,他还把身上所有的钱币,都换成了圆钱(也就是秦币)。哈,几千刀布,却换来了一堆不中用的贱币……啊,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不是那个意思,请县长饶命。”

这官吏说顺了嘴儿,却忘记了身边的这位县长,可是实实在在的秦国人。

把秦币说成贱币,那不是找死还是什么?

任嚣也没有说话,只是哼了一声,一名铁鹰锐士拔剑就斩了那官吏的首级。鲜血噗的喷出来,溅落在周围众人的身上,脸上……却无一人敢动。

不过任嚣看刘阚的目光,却变得柔和了。

“萧长吏!”

“卑下在!”

萧何神情自若,对脚边那具无头死尸,视而不见。

“这刘阚……真的是三川郡人嘛?”

萧何一怔,轻声道:“确是如此。根据他提供的资料,还有吕家人的证明,的确是三川郡人。”

任嚣似乎有些失望了。

“佗!”

“末将在!”

“咱老秦人之中,可有刘姓之人?”

一名铁鹰锐士皱着眉想了想,轻声道:“有的。老秦刘氏,原本是周朝初刘氏唐国族人。周成王灭了唐国,把刘氏后裔改封到了杜原(今西安市南杜陵),建立了杜国。后来周宣王把无罪处斩了杜伯(也就是杜国国王)之后,杜伯之子杜隰(xi,二声)叔就逃到了晋国避难。

杜隰叔之子杜蒍(wei,二声,也可三声)在晋国担任士师,就以官职为姓氏,称之为士氏。

后来,三晋分家,杜蒍的孙子士会就逃到了秦国,恢复了刘姓。其后裔刘悚(song,三声)曾经在先王大将孟贲的麾下担任骑将,勇武过人,甚得器重。但先王攻入那三川郡,强取雍鼎而崩,孟贲被五马分尸,刘悚也因此受到了牵连,被处以极刑。刘氏一族从此隐匿无踪。”

此人口中的先王,说的就是那秦武王。

任嚣轻轻点头,看刘阚的目光,也就越发的柔和。

“查一下!”

“嗨!”

铁鹰锐士退了回去。

而在这时候,刘阚和樊哙之间的比拼,也到了尾声。二人挥钺舞矟,斗了大约四五十个回合,刘阚减落下风。也难怪,刘阚的这副身体,毕竟还未成年,和樊哙这种已经迈入成熟期的对手相斗,终究还是有点吃亏。樊哙瞅了一个破绽,大吼一声,振矟疾刺,矟挂风声。

呜……快的如同闪电一般。

若在先前,刘阚肯定用盾招架。但此刻他体力也显出不足,眼见矟到,虎目贲张,挥钺劈斩。

铛的一声巨响,樊哙的铜矟被荡开。

不过刘阚也拿不住铜钺,脱手飞了出去,虎口迸裂,鲜血淋漓。只是刘阚并没有因此而后退,反而揉身而上,抱盾腾空而起,带着万钧之力,向樊哙就撞了过去。这若是撞上,樊哙不死也得重伤。

说时迟,那时快。

樊哙手中的铜矟滑下来,双手持矟,向外用力一架。

只听蓬的一声,盾矟相击。刘阚手中的盾牌粉碎,樊哙手中的铜矟也被硬生生的撞成两截。

樊哙啊的大叫一声,闪身想要退后。

刘阚的双手已经缠住了他的胳膊,扬起头狠狠的撞在了樊哙的头上。

刘邦等人何时见过如此惨烈的搏斗,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樊哙被撞得头破血流,刘阚也是满脸鲜血。两人踉跄着分开,噗通坐在了地上。刘阚是一点力气都没了,樊哙也是头晕目眩。

这时候,两名铁鹰锐士冲过来,一人一个,将刘阚樊哙都给制住。

众人这才发现,在营地的高台上,任嚣等人正冷冷的观看着。

“打得甚受活吧,怎地不把你们受活死呢?”

受活,是咸阳的一个方言,意思是说:打得开心吗?怎么不打死算了?

任嚣一口浓浓的老秦口音,目光冷峻,脸上带着一股怒意,“当这里是甚地方?居然敢如此的放肆?来人,先把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给我拉下去,每个人鞭十五,然后再归队。”

刘阚是没劲儿了,樊哙也是筋疲力尽。

两个人被铁鹰锐士好像拖死狗一样的拖到了营门口,噼噼啪啪的受了一顿鞭子。好在,那铁鹰锐士得了任嚣的指示,并没有下死手。否则这十五鞭子下来,这二人至少也要脱掉层皮。

归队的时候,营中的青壮,都已列队站好。

任嚣点名完毕之后,让他身边的副将把身体有病,或者体格瘦弱的人淘汰出去,留下来的不足千人。

“从今天开始,你们将会在这里训练三日。三日之后,将负责押运一批粮草,前往薛郡。

蒙恬将军,如今正在薛郡平息战乱

说不得在押送的途中,你们将会遭遇伏击。这三天的时间,我将尽力教会你们搏杀的本领。三日后押运粮草上路……依照秦律,人死粮不失。你们要记住,就算性命丢了,也不能丢失一石粮草。十日之内,必须把粮草安全送抵平阳,若迟了一天,依大秦律,全军皆斩。”

话一出口,不论是高台上的萧何等人,还是高台下的刘邦等人,这脸色全都变了!

第十八章 饵(一)

青竹林大营变得热闹起来。www.65txt.com

虽然只有三天,但既然是军营,既然要训练,那就一定要有军营的样子,要有训练的气氛。

审食其、曹无伤和唐厉都留了下来,并且和刘阚编入一伍。

在秦国军队中,自商君(也就是商鞅)建立了新军连保制度以后,至尉僚载入兵法,成《尉僚子-五制令》以后,关东六国实际上也开始接受并推行这种更完善,更优秀的军事制度。

五人为一伍,头目被称之为伍长;十人为一什,头目被称之为什长;五什,也就是五十人为一属,名为属长;两属为一闾,头目为闾长,也俗称为百夫长;至千人,方可称之为将。

刘阚虽然挨了十五鞭子,但也因祸得福,被任命为伍长。

除了刘阚四人之外,还有一个叫做周昌的家伙,也变成了刘阚的部下。此人年纪和审食其差不多,看上去精明能干。只是性格比较沉闷,总是板着一张脸,也不爱说话,是个闷葫芦。

据曹无伤说,周昌这个人并不是不喜欢说话,但是结巴的很厉害。

特别是在和人争辩的时候,一着急就会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但是这家伙很要强,而且铁面无私,为人非常的公正。如果把他惹急了,甚至敢撸起袖子,和人拼老命。

沛县人对他倒是挺尊敬的,就连夏侯婴那些人,也不敢轻易招惹周昌。

有了这么一个闷葫芦的加入,再加上审食其三个人,刘阚意外的发现,自己的手下可真是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审食其精明能干,曹无伤嫉恶如仇,唐厉沉稳老辣,周昌一丝不苟

看着坐在一起的四个人,刘阚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把咱们的口粮都交给周昌管理吧。”刘阚在踌躇了一番之后,对众人说:“周昌的身子骨不算好,平日里训练的时候,就由我和无伤大哥照应。不过你心细,就请你负责我们的器械和物资。”

周昌板着脸,表情生硬的点了点头。

相比之下,他的身子骨的确不算强健。只不过他生就好强的性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吐口。

对于刘阚的好意,周昌心领了。这一点,从他生硬的抽搐了一下面颊,就能看出端倪。

“好了,天已经不早了,明日寅时点名,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审食其四人点点头,和衣躺下。忙碌了一整天,也真的是累了,所以倒下来之后,就酣然入睡。

刘阚却没有睡,披衣而起,走出军帐。

刁斗声回荡在军营上空,却又更衬托出这里的宁静。

夜空繁星闪烁,预示着明天又会是一个好天气。刘阚在军帐外坐下来,抱着膝盖,想着心事。

上辈子,和老子别着劲儿不肯当兵。

谁能想到,又活了一次,还是走进了兵营。这老天啊,有时候真有意思,让人无法琢磨它的心思。

不过也好,上辈子后悔没有当兵,这辈子能当上兵,也算是圆了一个梦,了了老爹的一桩心事。

虽然,上辈子的老爹……看不到这一幕。

想起了上辈子的父母,刘阚的心里,升起了无尽的悲哀。孤零零的坐在军帐前,两眼发呆的抱着腿,陷入沉思。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让刘阚清醒过来。

扭头看去,只见唐厉从军帐里走出。他看了一眼刘阚,一言不发的在刘阚身边坐下,皱着眉头。

“唐哥,有心事?”

唐厉轻声道:“阿阚,县长今天说的那些话,你真的相信吗?”

“什么话?”

“就是三天之后,让我们押送粮草的那些话啊。”

刘阚哦了一声,诧异的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原本以为任嚣召集乡勇,是为了清剿盗匪。可没有想到,他的目的居然是聚集乡勇押送粮草。

刘阚在一开始的时候,有些惊讶,不过想想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谁都知道,秦国如今疆域广袤,但是兵力并不是非常的充足。缺少押送粮草的人,也很正常。

不过听唐厉的意思,他似乎并不相信。

“唐哥,难道你认为县长还有其他的目的?”

唐厉点点头,“没错,我觉得事情应该不是这么简单,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可是我又想不出答案,睡不着……阿阚,反正我觉得这件事情,咱们还是要小心一点,多多留意才是。”

也许唐厉的这番话,是飘渺虚无的无稽之谈。

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的道理,刘阚也不是不明白。有些事情,还是谨慎些的好,小心无大错嘛。

“唐哥,这件事就交给其哥吧。他人缘好,眼皮子宽,让他多留意就是。咱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训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多练一分,就多一分保命的手段,别想太多。”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唐厉诧异的看了刘阚一眼,突然笑道:“阿阚,我现在才发现,其实你啊,一点都不傻。”

刘阚也笑了,拍拍唐厉的肩膀,“好了,别在胡思乱想了。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训练呢。”

******

其实,三天的时间能训练出什么成果?

大家都心知肚明。

就算任嚣是铁鹰锐士出身,可终究不是神仙。把一群闲散的人一下子捏合成一个整体,自然不太可能。不过任嚣还是非常的认真和严格,在三天的时间里,又淘汰出去了二三百个人。

军营里,如今剩下的不足六百人。

训练的科目,主要集中在结阵搏杀方面。

训练非常辛苦,许多人叫苦连天,可是刘阚这一伍,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退缩,咬着牙坚持下来。

除了刘阚这一伍之外,还有其他几伍的人在认真训练。

樊哙一伍,刘邦一伍,除此之外,尚有一个名叫任敖的家伙,率领一伍人马,训练时也非常刻苦。

据审食其说,这三伍人马,全都是刘邦的人。

夏侯婴也被编在刘邦那一伍当中。在刘邦的面前,这家伙全无早先的嚣张姿态,虽然还是嘻嘻哈哈的,可是不管在态度上,还是在训练当中,都表现的一丝不苟,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刘邦的人对刘阚始终保持一丝敌意,但也没人敢过来招惹他。

一方面是军纪摆在那里,任嚣三令五申,军营之中不得擅自斗殴;另一方面,刘阚和樊哙的那一战,也确确实实让众人对他生出顾忌。审食其私下里和刘阚说,那樊哙对他也是敬佩不已。

搏斗当天晚上,夏侯婴曾经问樊哙:“屠子哥,那刘阚究竟怎样?”

樊哙的回答说:“在眼下,那小子差我一筹。如果真的搏杀,我可以在一百个回合内杀了他。

但是十年……十年之后,如果他按照现在这个趋势发展的话,二十个回合内,他必能杀我。阿婴,你们几个家伙都给我听清楚了。不要去招惹那家伙,否则送了性命,我可不会管。

我们之间的事情,自有大哥和我,与他解决。”

审食其还疑惑的问道:“阿阚,听屠子的口气,你好像和那个家伙有仇恨,究竟是怎么回事?”

审食其口中的‘那个家伙’,毫无疑问说的就是刘邦。

刘阚奇怪的摇头说:“我哪知道!在此之前,我都是听你们说他如何如何,根本就没有见过他。至于仇恨,那更是无稽之谈。想必是因为我上次帮无伤大哥出头,把他的人揍了一顿吧。”

唐厉说:“不可能。那家伙虽然很无赖,但是这点心胸还是有的。要不然的话,无伤早就让他找人打死了。你要知道,他身边可是有几个厉害的家伙,要想杀死无伤,根本不在话下。”

“厉害的家伙?”

审食其回答道:“除了屠子,那个家伙还有一个同伙,是丰邑人,名叫周勃。就是和那个家伙一伍,长的很精干的家伙。他原本是卷县(河南原阳)人,平时*编制养蚕用的蚕箔为生,有时候还会帮人在葬礼上吹箫。不过他很有本事,能拉强弓,武艺不俗,而且很有心计。

一个他,一个屠子,这都是刘季的心腹。另外还有卢绾,和刘季更是世交,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卢绾好像刘季的尾巴,只要有刘季的地方,就一定可以看到卢绾。还有任敖,和刘季的关系也不错……有时候,我就是想不明白,那个家伙有什么好,大家都围着他。”

周昌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既然大家都服他,肯定有他出色的地方。阿其,你这一点上不如他。”

审食其眼睛一瞪,就要和周昌争辩。

刘阚唐厉连忙把两人拉开,这才没有让他们争吵起来。不过周昌这一句话,也提醒了刘阚。

看人不能只看他的缺点,樊哙周勃这些人,都是有本事的人,能服气刘邦,那就说明刘邦肯定有过人之处。看起来,真的要对这个家伙多留意才是……审食其的话,也只能当作一个参考。

不过在训练之余,刘阚发现刘邦并没有如审食其所说的那样,对他怀有敌意。

相反,樊哙等人对他的确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仇恨之意。但刘邦却总是表现的非常和善。

看他的意思,甚至是想要和刘阚结交一番。

是心计深沉,还是真心结交?刘阚也有点拿不准儿了!所以和刘邦也只是点头之交,即不和他交恶,也不和他过多的来往。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放人之心……嘿嘿,不可无!

于是,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粮草已经集结完毕,任嚣命他的副手,同样是铁鹰锐士出身的赵佗为主将,带队押粮启程。

赵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嘛!

刘阚在队伍中,看着那名骑着战马的年轻将领,拼命的想着这个赵佗的来头。只可惜,他对秦汉这一段历史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以至于挖空了心思去回忆,结果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任嚣率领麾下的铁鹰锐士,在沛县城头,目送队伍远去。

一名铁鹰锐士低声的说:“大人,您不是看好那个小子吗?怎么还要让他去冒险?”

任嚣神色淡然道:“正因为我看好他,所以才让他参加这次行动。王陵,不过乌合之众罢了。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去的话,将来凭什么成为铁鹰锐士?这鹰牌,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

再说了,咱们当年不也是这样子,从一场场血战之中走出来的吗?若他真是老秦人,自当清楚。”

铁鹰锐士说:“大人所言极是!”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莫要再谈。立刻派人通知屠将军,就说这‘饵’已放出,准备行动。”

“嗨!”

铁鹰锐士躬身应命,转身大步离去。

任嚣站在城头上,看着已经消失踪迹的粮队,突然笑道:“小子,好好干,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十九章 饵(二)

审食其用艳羡的目光,看着走在前方的刘阚。(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刘阚内着一件秦军制式的黑襦(ru,二声,音如),外罩用犀牛皮鞣制而成的皮甲,长发扎成了椎髻。远远看去,和传说中的老秦士卒俨然没有区别,手挽青铜盾,掌中一柄请铜钺。

背上有一柄秦军制式铁剑,长约四尺。

走起路来,是挺胸腆肚,威风凛凛中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而审食其等人显然没有这样的装备,只能配给一件略显陈旧的黑襦,手中或矟或箭,唐厉和曹无伤两个人,还配备了一石半的硬弓,箭囊中装有二十支狼舌箭,气喘吁吁的随军行进。

“凭什么阿阚就能配甲?”

审食其轻声的嘀咕着。要知道,配甲和不配甲的士兵,将会有截然不同的命运。有皮甲护身,总归是能多一份保障。虽然说未必会遇到什么战事,但能多些保障,总归是一件好事。

曹无伤讥讽道:“想要配甲也容易,过去和阿阚打一架,胜了肯定可以配甲。”

“那我宁可不要护甲。和这家伙打?我又没有发疯……这么多人当中,可能只有屠子能胜他。”

审食其嘀咕了一句,目光一转,却落在了队伍中,唯一一个骑马的人身上。

那个人叫做赵佗,是铁鹰锐士。据传说,此人年仅二十岁,却是征战无数,杀人如麻的主儿。就在去年,这赵佗还因为战功显赫,而被秦王政赐予了护驾御剑的殊荣,在秦国非常有名。

所谓护驾御剑,就是秦王的贴身卫士。

秦王政性情多疑,特别是在荆轲刺杀失败之后,更不许任何人携带利器,*近他身边二百步。

而护驾御剑的意思就是说,可以佩戴武器,跟随秦王政。

若非忠心耿耿,若非秦王政非常信任,又怎么可能得到如此的殊荣?故而有传言说,这赵佗将来,肯定是能成为第二个蒙恬的人物。没想到,秦王政居然把这么一个人,派到了沛县。

唐厉说:“依据秦律,只有伍长以上能配给甲胄。如果你想要阿阚身上的装备,那就保佑咱们这一路上能遭遇战事。到时候你如果能杀死对方的甲士,就可以配享军功爵,升任伍长。”

“我呸!”

审食其忍不住啐了一口,“乌鸦嘴,莫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最希望的是,这一路平平安安,千万不要遇到什么麻烦。最好是我们到了平阳,那里的战事也结束了,然后就能回家……

至于军功爵不军功爵,我可没有想过。

再说了,穿上那一身护甲,少说要增加二十斤的份量。大热的天,我可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

刘阚在前面领队行进,身后众人之间的话语,却听得是清清楚楚。

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审食其啊,有时候真是个活宝。不过有这么一个人在,倒也多了许多欢笑。

想到这里,刘阚的目光不自觉的一斜,扫了一眼在侧前方行进的刘邦。

刘邦也配有皮甲,同样是黑襦椎髻,一副秦军士卒的打扮。似乎感觉到了刘阚的目光,刘邦蓦地回过头,和刘阚的视线相触。他微微一笑,朝着刘阚点点头,然后又扭头,若无其事的行进。

这个家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刘阚浓眉一挑,收回了目光。在这数日的行军之中,刘阚对刘邦又多了几分认识。这个人……很大气,也有一股子任侠气。而且对他身边的人,也非常的照顾。从他主动为一个更卒拿兵器的举动来看,这个人……至少很懂得拉拢人心。同时,他非常有眼色,也很机灵。

但是,刘阚却看不出半点值得无数人追随的特质。

那些小手段对于夏侯婴樊哙之流,也许有用处,可是像萧何张良这等人物,又怎会追随他呢?

不明白,真是不明白啊!

刘阚想到这里,轻轻的摇了摇头。

向远方看了一眼,道路是那样的泥泞。此次押送粮草,甚至在出发前,没能和阚夫人道别。

想必,阚夫人现在也会感到不安吧。

还有吕雉,那个精明的丫头,此刻又在做什么呢?从目前来看,吕雉和刘邦之间,还没有任何交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而使得吕雉和刘邦,走上了两条路呢……也许吧。

这一路上,刘阚都在胡思乱想。

傍晚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而且在入夜之后,雨势非但没有停息,反而越来越大。如果是在平常,大家会非常高兴有这么一场雨,来缓解炎热的气温。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开始咒骂起来了。原因非常简单,这一场大雨虽然令气温降下,同时也令道路更加难行。

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根本没有任何的规律。

天亮时,雨更大了。

好像天河决了一个口子似地,黄豆大的雨水噼噼啪啪的落下来,整个前方都被雨雾所笼罩。

粮车几次陷在了路坑里,需几十个人合力才能抬出来。

如果这雨再这么下上一天的话,肯定无法按时把粮草押送到平阳去。按照秦律,所有押送粮草的人,都将会被治罪。刘阚等人都急了!可是越着急,还就越出事儿,一辆粮车陷入坑中。

轱辘一下子断开了!

车子就瘫倒在路上。十几个人用力的呼喊,却抬不动那粮车半分。刘阚和樊哙两人相视一眼,走上前推开了更卒。二人一人抓住一根车辕,二话不说,硬是把粮车从泥坑中生生拔起。

不过,这一拔,却让刘阚的脸色一变,忍不住看了一眼车上的粮食。

不对劲儿,这粮车怎么如此沉重,怕是要超过千斤的重量吧。

一辆车,最多也就是装上五百斤的粮食……怪不得轱辘会断裂开,如此沉重,怕是已经超过了极限吧。另一边,樊哙的脸色也有点变了。看了一眼刘阚,又看了看粮车,若有所思。

“快点,换上轱辘!”

那个名叫任敖的伍长,大声呼喊。

刘阚趁着轱辘撑起车辆的一刹那,偷眼看了一下不远处的赵佗。奇怪了,按道理说赵佗应该非常着急才是啊,为什么会一脸的平静?看他那模样,分明是一点都不担心行程因此而被耽误。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粮车很快被休整完毕,粮队在雨中泥泞的道路上,继续行进。

刘邦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了过来。樊哙任敖两人有意无意的站在了刘阚的身后,把审食其四个人分隔开来,同时也将刘阚包围住。刘阚一怔,诧异的看了一眼刘邦,“你想干什么?”

“小兄弟,可发觉不对劲儿了吗?”

刘阚眉毛一挑,“什么意思?”

“屠子刚才和我说,车上装的,很可能不是粮食。”

刘阚一惊,扭头看了一眼樊哙。却见樊哙面无表情,见刘阚看过来,他也只是轻轻的点头。

“不是粮食,那能是什么?”

刘邦说:“前两日,粮车肯定没有这么沉重。怎么一遇水,就会变了份量?我推测着,车上装的恐怕是泥沙之类的东西,所以遇水之后才会变得这么重。小兄弟,看样子这次任务,有问题。”

泥沙?

刘阚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一下子反应过来。

车上不是粮草,这么说来,此次任务的目的地,怕也不会是平阳。难道说……

刘阚看了刘邦一眼,轻声道:“你是说……”

刘邦点了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这次的任务,恐怕是要被秦人当成诱饵来钓鱼。”

“钓鱼?”

刘阚朝着远处马上的赵佗看了一眼,“用一个铁鹰锐士来当诱饵,这鱼恐怕不小啊。”

刘邦说:“当诱饵的结果,十有八九就要被鱼吃掉。小兄弟,咱们现在是被拴在一条线上,理应相互照应,彼此合作才是。”

“怎么合作?”

“我们……”

刘邦向四周看了一眼,“如果情况不对劲儿,逃吧。”

刘阚冷笑一声,“逃?逃到哪儿去?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可不想一辈子藏头露尾,不敢见人。再说了,我就算能逃走,我娘怎么办?难不成看着我娘一把年纪,再去为我受罪吗?”

“这个……”

“别忘了,秦律之中,可有连坐之法。”

刘邦显得有些尴尬,笑了一声说:“小兄弟还是一位孝子,了不起!那我也不瞒你,我想秦人此次要钓的鱼,恐怕就是那楚国狂人王陵。你不知道,王陵兵强马壮,可不容易对付啊。”

刘阚紧了紧手中的铜钺,“就算那鱼儿凶猛,也说不定会被鱼饵噎死。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填。大丈夫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因一己之私而累家人受苦,我不屑为之。若真的有危险,拼死一战,说不得还能博一生机。未战而先怯,算不得好汉,我决定留下来一战。”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刘邦眼睛一亮,旋即看了一眼后面的樊哙和任敖。

只见樊哙板着脸,却用力的点了点头。那双眸子里,露出了一抹赞赏的光亮,紧盯着刘阚。

刘邦一咬牙,“既然如此,拼他娘的!”

————

为方便大家阅读,小新做了一个楚汉英雄谱。在书中出现的人物,如果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小新会做专门的介绍,以供大家参考。

第二十章 昭阳大泽(恳请推荐收藏)

天亮要出门办事,提前更新,第二更会在晚上发出。www.65txt.com

——————————————————

一场小小的骚动……或者,甚至称不上骚动。从头到尾也只是几个人之间的谈话,连审食其等人都没有听到刘邦和刘阚究竟说了什么话。刘邦自然不会说,刘阚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但这件事所产生的后果,却是显而易见。

至少从樊哙和任敖对刘阚的态度就能看出端倪,这二人对刘阚的敌意,较之早前少了很多。

在历史上,刘邦究竟有没有参加这次行动?

刘阚不得而知。不过他能够感到,经过这件事之后,刘邦看他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离开沛县的第四天,粮队经过一番跋涉,来到了一处名为昭阳大泽的地方。

所谓大泽,其实就是一片沼泽地。穿过这片沼泽之后,就是胡陵。那里有临时设立的军驿,可以进行短暂的调整休息,做些补充。过了胡陵之后,就算是进入了薛郡。从这段路开始,将会是一路平坦,能够直抵平阳。刘阚知道,如果盗贼动手,十有八九是在昭阳大泽。

按道理,在进入昭阳大泽之前,应该进行一番休整。

但是赵佗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骑在马上,督促粮队连夜行进,准备在夜色之中,穿过这里。

赵佗的理由也非常充足:“我们现在已经耽搁了一天的路程,必须要加快行进的速度。再说了,昭阳大泽外没有任何可供休整的地方,还不如连夜穿过昭阳大泽,天亮后就可以在胡陵休整。

那里房舍营地俱全,总好过荒郊野外的受蚊虫袭扰。

在胡陵休整半日之后,我们还要继续赶路,之前耽搁的一天时间,必须在五日之内追回来。”

经过几日的行军,粮队内部已经形成了几个小派系。

以刘邦为首的一派,人数最多;刘阚审食其等人周围,也聚集了一些人。除此之外,还有一群以沛县楚人雍齿为首的豪强子弟,也形成了一个小派系,和刘邦刘阚二人三足鼎立。

雍齿的祖籍原本是在楚国的都城郢(ying,三声),其先祖曾经在那战国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黄歇门下效力,也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郢都大族。至于后来春申君死在李园的手里,雍氏一族为躲避李园的追杀,所以就逃离了郢都,躲到这偏僻的沛县里面,并成为了当地豪族。

在沛县,似雍齿这样出身的人,并不算少,在骨子里还带着一种世族大户的傲气。

所以,雍齿这些人自然不可能听从刘邦的调遣,更不要说刘阚这种在沛县没有半点根基的外来户。一群豪强子弟,自然而然的组成了一个小团队,游离在刘邦刘阚这两个群体之外。

赵佗对于这种情况,显然是非常清楚。

更明白,在这三个团队之间,刘阚的团队无疑是处于弱势。也不知是出于平衡三方势力的心思,亦或者是别有打算,赵佗在有意无意之中,总是给予刘阚等人照顾,对刘阚的态度,也比对其他人和蔼一些。不管刘阚是否有根基,这粮队是秦军的粮队,谁也无法忽视这一点。

一些惯于见风使舵的人,就在不知不觉中,也就依附在刘阚等人的周围。

人数虽然不多,不足百人。但有赵佗在后面暗中支持,自然就有了和刘邦雍齿抗衡的本钱。

赵佗要连夜过昭阳大泽,刘阚自然不会反对。

同时,刘阚更加确定,任嚣所选择的战场,恐怕就是在这昭阳大泽之中吧。

昭阳大泽地形复杂,丘陵密布,道路泥泞,更有暗河隐藏其中。想必任嚣就是要把敌人吸引在这个地方,而后加以歼灭。虽然说,昭阳大泽的地形会对秦军产生影响,但是对敌人的影响,也同样存在。只要敌人出击,凭借秦军的战斗力,足以全歼对手,从而获取胜利。

至于自己这些人,甚至包括赵佗在内的命运会怎样?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

真是好毒辣的一招引蛇出洞!

“将军,夜行大泽,当需谨慎小心。”刘阚向赵佗建议说:“敢情将军分为三部,前军百人先行三百步以探路,后军百人缓行三百步以警戒,中军押送粮草结阵而行,方为上上之策。”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刘阚如今属于赵佗的心腹,自然也能够说上话。

而赵佗呢,一方面是因为任嚣的嘱托,另一方面则是因怀疑刘阚的祖上就是老秦人,所以也多了几分亲近。不过听刘阚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用全新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任大哥看重的人,果然有些本事啊!

原以为是一个莽夫,没想到还会用脑子,若好好的培养一下,将来定然是我王麾下的大将。

在内心中,赵佗对刘阚又高看了几分。

“那你以为,当如何分派?”

刘阚说:“中军护卫者,需有勇士坐镇方可,由将军领军最为合适。中阳里人刘邦,在更卒之中威望很高,可以协助将军护卫粮草;沛人樊哙,勇武果敢,可以作为后卫,接应中军。”

赵佗的眼睛又是一亮,轻轻点头,表示让刘阚继续说下去。

刘邦和樊哙之间的关系,赵佗自然是心知肚明。让刘邦留在中军,而让樊哙做后卫,里面的玄机可就深了去。如果遇到危险,中军遭遇袭击的话,作为后卫的樊哙,一定会拼死征战。因为樊哙的大哥在中军,这就等于樊哙不会孤身逃走,对于中军而言,可谓好处多多。

赵佗有点确定了:这刘阚肯定是秦国刘氏族人。

如果真的只是普通游侠儿出身,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的分配?恩,不会有错,这家伙肯定是老秦人!

“谁可为前军?”

刘阚插手道:“我愿为将军前锋,打探路径。若遭遇敌袭,也可率部回兵救援,夹击敌人。”

赵佗眯起了眼睛,“敌袭,敌袭……刘阚,你数次谈及敌袭,莫非真会有敌军袭击吗?”

刘阚笑了笑,却没有回答赵佗的这个问题。

赵佗也不追问,当下传令,命刘阚率百人为先锋,暂领属长之职,在前面探路。

按道理说,刘阚这种没有半点战功的人,绝无可能代理属长。不过赵佗分给刘阚的部曲,都是依附于刘阚的更卒。已经了解过刘阚勇武的人,自然也明白,赵佗肯定是要提拔刘阚。

在这种时候,谁又敢出言反对?

“阿阚,真的会有敌袭吗?”

刘阚率部出发,曹无伤跟在他身边,忍不住攥紧手中的铁剑,低声的询问了一句。

还没等刘阚开口,审食其忍不住说:“笨蛋,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吗?什么押送粮草,都是些屁话。我们这一次恐怕是要被当成诱饵,引诱敌人出动,而后再将其一网打尽啊!”

刘阚吓了一跳,扭头向审食其看了过去,“你……”

“别看我,是冷脸的和闷葫芦猜出来的。不过我也不是没有出力,今天在行军的时候,我用矟不小心戳了一下粮袋……阿阚,你小子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和我们说一下。”

刘阚没有想到,这队伍里的明白人还真的不少。

忍不住又朝着唐厉和周昌看去,见他二人也只是一点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意思。

冷脸的,是周昌;闷葫芦,是唐厉。

这也是审食其给他二人起的外号,如今看来,还真的是贴切啊。

“你们……不怪我?”

审食其笑道:“一开始有点生气,但是后来又想了想,你这样做也是不得已啊。如果当时我们真的知道了的话,肯定会萌生退意。到时候连累了家人,实在不是大丈夫的作为。阿阚,我们相信你。我看得出来,那个铁鹰锐士对你不错,我们相信你,一定可以带我们活下去。”

周昌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过也许是他很少笑的缘故,看上去很不自然。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周昌轻声道:“大丈夫理当如此。”

这是刘阚当时和刘邦说话时,随口说出的一句古诗,没想到周昌他们竟然知道了。

看着刘阚这一脸的诧异,唐厉也笑了,“是任敖私下里说的。那家伙如今对你,可是佩服的很呢。”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可能传出去?不过这任敖还真是个长舌头啊!

刘阚想到这里,不禁苦笑摇头。

审食其说:“阿阚,我们可都指望着你呢。能不能活着回家,*你了……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曹无伤也连连点头,“阿阚,就看你的了!”

“既然如此,无伤和我在前面开路。后面的人,就交给唐厉你来指挥,若遭遇危险,不必管我,立刻后退,和中军汇合。大家小心一点,若我是那敌人,也会选择在昭阳大泽伏击。”

审食其等人点点头,自有唐厉小心的把命令传递下去。

虽说是乌合之众,但也算是经过了三天的训练,懂得令行禁止。队伍在行进之中,悄然的发生了变化。

刘阚和曹无伤二人,走在最前面。

两人都持着大盾,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进着……沼泽里非常安静,静的连一点声息都没有。

第二十一章 三尺青锋搏功名(一)求推荐

恳请推荐收藏!!!!!!!!!!!!!

————————

戌时,又下起了雨。www.65txt.com

雨势并不大,但是很烦人。昭阳大泽里的道路原本就不是非常平整,如今就变得更加泥泞。

一不小心,就会摔上一个跟头。湿滑的土地,不仅让行人感到不适。就连那些躲藏在黑暗之中的人们,同样感到非常难受。疏林之中,一群穿红披蓑的盗匪安静的聚集在一起。百余匹战马沉静的在原地站立着,一个身材不高,但是很魁梧很壮硕的男人,正跨在马上向外观望。

“大首领,秦军的粮车已经过来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呢?”

马上的男子,轻轻摇头,“再等一下,待斥候回来,确定了安全之后,我们动手也不算迟。

这次从沛县发出五千石(合现世约180吨)粮草,如果我们能成功的话,就可以缓解平阳和秦军作战的齐军人马,意义重大,所以更要小心谨慎。这次带队的是铁鹰锐士,绝不是等闲之辈。”

周围的人,一起点头,表示赞同。

大首领又说:“传我命令,没有我的信号,不得擅自出战……这该死的贼老天,真让人难受。”

是啊,真的是很让人难受。

当刘阚带领众人走过来的时候,不远处路沟的草丛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蛇,毒蛇!”

紧跟着就有一个人跳了出来,跑了几步之后,一头栽倒在泥水里面,再也没有能够站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不禁是让刘阚吃了一惊,包括那些埋伏在草丛中的盗匪,同样不知所措。双方在经过了那么也许只有0.0001秒的惊愕之后,数百名盗匪呼的从路沟里跳了出来,弓箭呼啸着离弦飞出,朝着刘阚等人射去。刘阚挥盾磕挡,身体向下一压,隐藏在盾牌之后。

“敌袭,敌袭!”

不用他呼喊,唐厉已经指挥士卒,做出了防御的阵势。

数十名弓箭手在唐厉的指挥下,从盾牌后面向外射箭。刘阚迎着冲上来的盗匪,一脚支撑,身体蓦地旋转,掌中的铜钺轮开来,咔嚓一下子,就把那最前面的盗匪首级给砍了下来。

鲜血噗的从腔子里窜出来,洒在了地上,和雨水混在一起。

刘阚吼叫着,冲入了敌群,一手铜钺,一手大盾,左劈右砸,势若猛虎。曹无伤舞矟扑出,紧随在刘阚的身后。论武艺,他和刘阚不能同日而语,但论杀人的话,却是不遑多让。

两人一左一右,将十几个盗匪斩杀在血泊中,缓缓退回了本阵。

而盗匪也吃惊不小,一见冲锋失败,也停止了攻击,在距离刘阚等人百余步之外的距离,结成了阵势。

唐厉连忙谏言道:“阿阚,退回去和中军汇合,不要和对手恋战。否则一旦他们结阵攻击的话,我们这些人肯定是抵挡不住。看起来,鱼儿已经上钩了……我们退回中军,等候援军。”

刘阚点了点头。

他清醒的意识到,对面这些家伙,大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匪。看起来,是受过正规的训练,如果一旦结阵攻击,自己就算是能战,可是身边的人却是只训练了三天的乌合之众,绝对无法抵挡。

“撤退,退回中军!”

刘阚和曹无伤两人压阵,缓缓后退。

而远处疏林中的首领,却勃然大怒。原本是想要确认一下没有危险在动手,没想到竟打草惊蛇。

但又怪不得什么人。由于这次截粮的对象是秦军,虽然人数不多,而且是乌合之众,可是出于谨慎,他还是召集了周遭的几股盗匪,合力完成。可没想到恰恰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大首领的麾下,是经过训练的。

可是其他几股盗匪,却是草莽之辈,乌合之众。

现在可好,行迹已经暴露,大首领心知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告诉几位首领,率部攻击,攻击!”

这命令下的很怪异,他只是命令几个合作的盗匪首领攻击,但是却没有下令己方部曲出击。

一名盗贼上前询问:“大首领,咱们不出手吗?”

那大首领冷笑一声,“斥候没有回来之前,我部人马不得出击。不过是一群只训练了几天的赤足贱民,他们应该能够对付。就算对付不得,让他们杀个两败俱伤,我们在出击也不迟。”

话语之中,透着一丝冷酷。

的确,都是出没山川大泽,杀人无数的悍匪,如果连一群只训练了几天的农民都打不过,不如死了算了。大首领的心里,自有一番盘算。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其他盗匪攻击之后,秦军一定会图穷匕见,亮出底牌。而自己的兵马,只要看情况不对,可以趁着夜色迅速撤走。

如果没有陷阱的话,让他们火拼一下也好。

拼的你死我活,我在坐收渔人之利。不但能劫走粮草,而且还可以趁机吞并其他几支盗匪。

里外里,这大首领都不会吃亏。

想到这里,大首领忍不住嘴角一翘,露出冷酷的笑意。

******

各路盗匪,加起来也有两三千人,呼喊着扑了出去。

刘阚等人和中军相距大约三百多步,说起来距离并不算太远。可就是这三百步,如今却好像变得极为遥远。唐厉居中指挥,抵御着盗匪的攻击。但不管怎么说,那些盗匪毕竟是杀人无数,比起刘阚身边这些只训练了三天,刚弄清楚左右前后的新兵蛋子来,强的可不止一点。

数十个盗匪呼喊着,从路沟里冲出来,挥舞着刀枪,发起冲阵。

这些家伙,有的光着膀子,露出身上的飞龙纹身,有的是穿着布褥(ru,音如),挥舞利刃。

唐厉居中,厉声喊喝:“出矟(shuo,同槊)!”

惊慌失措的更卒们,挺矟刺出。但有的出矟快,有的出矟慢,而且力道不一,威力顿时大减。

有那悍不畏死的盗匪,舍了兵器,侧身让过要害,一把就攫住了铜矟。

更卒们更加慌乱,唐厉射杀了一名盗匪之后,大声喊叫:“不要慌,不要慌,按平时训练的来!”

可不管唐厉怎么呼喊,这更卒终究还是慌了。

这时候,刘阚大步冲过来。扬起大盾,凶狠的砸翻了一名盗贼头目之后,举钺旋身一招横斩,将对手连肩带脑袋狠狠的斩为两段。铜钺滴着殷红的血,刘阚护住了侧翼,大声呼喊:“大家都别慌,刘某在此发誓,绝不会丢下一个兄弟……听我口令,出矟……给我滚开!”

一个盗匪头目挥舞铁剑扑向了刘阚,呲牙咧嘴,看上去凶狠异常。

刘阚虎目圆睁,一声厉喝之后,脚下一个前滑步,闪过对方的铁剑,铜钺同时劈开了他的脑袋。

圆乎乎的脑袋瓜子,好像被砸进了腔子里。

粘稠且混合着黄白脑浆的鲜血,顺着那人的身子汩汩流淌。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大将之风吧。也不知是出于对刘阚的信任,还是因为刘阚的那一句保证。慌乱的更卒,迅速冷静下来。依照着唐厉的口令,按照平时的训练,出矟,劈斩,将冲上前来的盗匪,当场斩杀。

这时候,中军在赵佗的指挥下,以粮车为壁垒,圈成了一个圆阵。

箭矢如雨,将企图冲击中军的盗匪射杀。明亮的松油火把,丝毫没有受到雨丝的影响,噗噗乱跳。

赵佗已下马,四尺长的铁剑,闪烁寒光,凝视着不断*近的刘阚等人,暗自点头。

殊不知,一旁的刘邦,同样也正关注着刘阚等人,轻声自语道:“这家伙,简直就是一头老罴(pi)。”

老罴的意思,就是指的那黑熊。

刘阚一身黑襦,外罩黑色皮甲,远远看去,和那黑熊无所差别。

盗匪们想要阻止刘阚等人和中军的汇合,却发现难以奏效。一名匪首恼羞成怒,扯下身上的黑色蓑衣,举戈高呼:“放箭,放箭……射死那个大块头,不要让他们和秦贼汇合起来。”

百余名弓箭手,拉开强弓,利矢冲天而起。

只剩下不足五十步的距离,更卒们眼见着就要和中军汇合,这心里格外的激动。谁能想到,这些盗贼的手中,竟然还有如此强劲的弓弩。一名更卒猝不及防,被狼舌箭穿透了大腿,倒在泥水里之中哀嚎。而刘阚,距离中军的车队只剩下十步左右的距离,闻听哀号声,立刻扭头看去。

“盾牌断后,断后……唐厉,放箭!”

刘阚说着,就向伤者跑去。审食其一把抱住他,大声喊道:“阿阚,你疯了?快点退回中军!”

“我说过,绝不会丢下一个人,哪怕是一具死尸,也绝不能丢给贼人。滚开……唐厉,掩护!”

刘阚举盾磕挡利矢,朝着那倒地的更卒逃去。

审食其被他踹翻在泥水之中,可是那脸上,却是带着笑容,爬起来抢过一张盾牌,随刘阚冲出。

曹无伤攥紧了铜矟,突然大吼一声:“阿阚,我随你一同去!”

一百九十多道目光,在刹那间同时盯住了居中指挥的唐厉。唐厉此刻,只觉全身的血都在燃烧。

“前进,前进!”

他明知道这个决断,并不是正确的决断。可在这个时候,谁还在意那该死的冷静和正确呢?

九十多名更卒,蜂拥而上,把那些不断逼近的盗匪,却吓了一跳。

趁此机会,刘阚已经冲到了伤者的旁边,甩开了铜钺,把那伤者一下子拎起来,扛在箭上。

“阿阚,小心啊!”

审食其突然间在刘阚身后高呼。

只见一骑,从乱军中冲杀了出来。马上的骑士手舞铜戈,咬牙切齿的冲向了刘阚,大有不杀死刘阚,誓不罢休的劲头。

若在平时,刘阚绝不会退缩半分。但此刻他手中只有一面盾牌,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人,行动既不方便。想要躲闪,却来不及了……被刘阚扛着的人,大声喊道:“阿阚,别管我,快走!”

刘阚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我今日若弃了你,焉知他日不会被别人所弃?”

话语声中,刘阚单手将盾牌护在肩头,迎着那飞驰而来的战马,大吼一声,狠狠的撞过去。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二十二章 三尺青锋搏功名(二)

锋利的铜矟,从横里突然探出,凶狠的刺在战马的脖子上。(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希聿聿,那马儿一声凄厉长嘶,前蹄呼的扬起,随后噗通就摔倒在泥泞中,四蹄抽动不停。

曹无伤一脸的凶相,撒手扔掉了铜矟,抽出铁剑,把那个被摔得头昏脑胀,从泥泞中爬起来的匪首砍翻。刘阚长出了一口气,背着受伤的更卒,转身就朝本阵的方向跑去。

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曹无伤,不得恋战,退……退回中军!”

在这个时候,从粮车后方窜出了几十个人,为首的正是那雍齿,挥舞长戈,朝着盗匪就杀过来。赵佗站在一架粮车上,凝视着战场中的变化。眼见着盗匪又冲上来,试图困住刘阚等人,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

“刘季,散射!”

那刘邦闻听,连忙应了一声,指挥中军的弓箭手,仰天散射。

这散射,并没有一定的目标,就类似于后世所称的火力覆盖。百名弓箭手弯弓放箭,利矢呼啸着,飞向了远处的斗场。刘阚已经回归了本阵,让周昌安排人负责照顾受伤的更卒。他则是一手持盾,一手挥剑,和冲过来的盗匪,再次混战一团,且战且退,向中军*拢过去。

一支利矢,突然射向了刘阚。

曹无伤眼疾手快,挥剑把那利矢砍断。

刘阚也觉察到了,忍不住扭头向中军方向看了一眼,“无伤,小心身后,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常人或许会把这一箭当成流矢,毕竟在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

然而出于本能,刘阚敏锐的觉察到,这一支射向他的利矢,绝不是什么流矢,而是刻意为之。

中军阵中,刘邦突然冲过去一脚踹翻了一个年纪和他相差不多的男子。

不过在外人的眼中,他这一举动更像是为了掩护那名男子,不受流矢的伤害。刘邦蹲下身子,拉住了那男子的胳膊。恶狠狠的低吼道:“绾,你疯了嘛?刚才为什么要射杀那刘阚呢?”

男子名叫卢绾,和刘邦同年同月同日出生,而且两家还是世交。

这卢绾从小就跟随刘邦,可以称得上是刘邦的影子。被刘邦踹到,可卢绾看上去却浑不在意。

目光凶狠的朝着远处搏杀的刘阚,“刘邦,上次若非是这家伙,咱们怎可能失手?而且这混蛋还害死了曹姬,让肥变成了没娘的孩子……趁此机会,正可将他杀了,为曹姬报仇雪恨。”

在沛县,许多人都称呼刘季为刘邦。

可事实上,这刘邦,却不是刘季的名字。邦,是泗水郡一带的方言,用后世的称呼,就是‘大哥’的意思。刘邦,简而言之就是‘刘哥’,或者‘刘大哥’的意思,算是一种尊称吧。

刘邦咬牙切齿道:“混蛋,刘阚虽然杀了曹姬,也怪不得他。咱们做那无本的买卖,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更何况,我们现在是一伙儿的,私仇怎能和公事相提并论,你真是糊涂。

而且,那些秦人明显是要提拔刘阚,他若死了,你能保证秦人不会追查?战死沙场,和被偷袭而死,只需看伤口就能发现。如果秦人发现那刘阚是死于偷袭,我们谁也无法逃脱责任。

还有,屠子和任敖如今对他的感官不错。

你又能保证,他们不会生出疑心?至于我和刘阚之间的恩怨,你不要插手,我自会和他算账。”

卢绾听罢刘邦的话,懊恼的一拳砸在了地上。

“绾,现在把那些私仇抛先放在一边,先对付王陵那些人,报仇的事情,以后再说……王陵那家伙的手段毒辣,至今还没有出动,明显是另有所图。咱们小心一点,可别把命丢在这里。”

卢绾点点头,“刘邦,你放心吧,我晓得了!”

刘邦和卢绾之间的对话,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甚至连督战的赵佗,也未曾发现。

刘阚的人马和雍齿等人汇合,顺势杀退了盗匪,退回了中军。一场恶战之后,刘阚麾下伤十七人,却没有一人丧命,不可谓不是奇迹。刘阚自己,也是浑身浴血,走到了赵佗跟前。

插手行礼道:“刘阚向将军报到,前锋军一百又十一人出击,无一死亡。”

赵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眼刘阚,突然间放声大笑道:“果然是条好汉,我没有看错你!刘阚,我命你继续率领本部人马,守卫中军左侧翼。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放过一个匪贼过来。”

“嗨!”

刘阚再次插手行礼,转身离去。

先是安排审食其和周昌照顾伤员,而后又带着人,与任敖守护的左侧翼人马换防,并补充了箭矢。刘阚的回归,不仅仅是为赵佗补充了人手,同时也大大的振奋了这些更卒的士气。

赵佗旋即又命令雍齿守住右侧翼,摆开了防御的架势。

五百人,以粮车圈成的壁垒,组成了一道坚强的防御线。赵佗继续观察着盗贼的行动,而盗贼们在经过了短暂的厮杀之后,损失多达百人,也暂时停止了盲目攻击,观察着粮队的动静。

“刘季,樊哙所部,为何还没有前来汇合?”

赵佗突然问了一句,却吓得刘邦冷汗淋漓。是啊,樊哙那家伙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和中军汇合?从盗匪开始发动攻击之后,中军和前军是攻击的主要目标。相反,于后军压阵的樊哙,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压力。盗匪们只是派出了少数的兵力,用以斩断后军和中军之间的联系。

如今,前军已经汇合,樊哙为什么还没有出现呢?

刘邦急中生智,忙解释道:“小民以为,樊哙应该是有别的计划吧。如今匪贼攻击虽烈,但却好像并没有用尽全力。樊哙这个人平时虽然莽撞,但在关键时刻,还是很聪明的。在最关键时出现,对于匪贼的打击可能更加的沉重……将军,小民可以保证,樊哙绝不会临阵退缩。”

赵佗面无表情,只是嗯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刘邦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虽然不知道樊哙为什么没有出现汇合,但他却相信,樊哙不会临阵脱逃。于是,刘邦打起了精神,指挥部下做好准备,因为盗匪又开始了行动。

黑夜中,蜂拥而来的盗匪,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呐喊着扑向了粮队。

人数虽然不多,可至少也有七八百人。刘阚换上了一杆大约三十斤重的铜矟,然后撕开了衣襟,缠绕在手上。铜矟沾血就变得湿滑,很难抓住。有布条缠绕在手,可以更方便厮杀。

其余众人,有样学样的把麻布撕成布条,缠在手上。

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匪贼,刘阚举起铜矟,厉声喊喝道:“放箭!”

几乎是在同时,刘邦和雍齿同时发出命令。数百支箭矢满天窜起,在蒙蒙细雨中,宛若黑蝇,呼啸着飞向盗匪。噗,噗,噗……冲在最前面的盗匪,被瞬间射成了刺猬,倒在血泊泥浆之中。

但剩下的匪贼,却好像起了蛮性,嗷嗷的叫喊,继续冲击。

一百步,五十步……眼见着距离车队只剩下二三十步的时候,刘阚持矟从车后窜出,迎着匪贼就冲了过去。

“杀!”

随着一声怒喝声向前,刘阚以后世标准的突刺招数,一记刺击,快如闪电般,穿透了盗匪的胸口。身随矟走,铜矟诡异的从那尸体中抽出,随后又是一声怒吼,寒光一闪,铜矟突刺。

曹无伤就跟在刘阚的身旁,他所要负责的事情,只是掩护刘阚的身后和两侧。

数十名更卒随着这两人,宛如一支离弦利箭。刘阚就是那箭头,出矟见血,如狮子搏兔。

盗匪人数虽多,奈何粮队的士卒们已经生出浓浓战意。

刘邦、雍齿,先后率部出击。双方混战在一起,只听那兵器砍入血肉时发出的沉闷声响接连不断,一声声惨叫,一蓬蓬鲜血,混合着那残肢断臂,飞溅四周。一时间昭阳大泽,变成了一片血红色……

赵佗始终屹立中军,身后黑龙大纛猎猎作响。

大纛不倒,军心稳固。眼看着盗贼渐渐抵挡不住,四散逃窜,赵佗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喜色,反而紧蹙眉头,眼中闪过一抹忧虑之色。直到现在,那王陵的兵马仍然没有出击!

此次引蛇出洞,最主要的就是要对付王陵。

在出发之前,任嚣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当然也考虑到王陵狡猾,很可能会隐藏实力,而消耗其他各路匪贼的意图。王陵不出击,秦军不出动……这是任嚣的策略。同时,为了保证计划能顺利实施,任嚣吩咐赵佗:一俟王陵出击,信号发出后,你必须要拖住王陵的后腿。

时间……一个时辰!

可这样一来,粮队的压力将会变得非常大。

弄不好,这几百人甚至会全军覆没,包括赵佗自己在内,都会因此而送掉性命。

这是一次赌博,同时也是一次考验。赵佗不怕死,但是他却要担心,一旦粮队损失惨重,这些被临时征集过来的更卒,会因为恐惧而哗变。如果真的出现这种状况,任务也将失败。

这次失败的话,再想引出王陵,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赵佗下意识的握紧了宝剑,手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汗水淋淋……王陵,你想要忍到何时?

第二十三章 三尺青锋搏功名(三)

雨一直下,而且越来越大……

王陵已经无法继续沉默,不是他想要打破沉默,而是在他面前的七个壮汉,让他不得不做出决定。(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十一路盗匪,折了四路。虽然这四路盗匪并非兵强马壮,可带来的影响,却格外大。

“羡门首领被杀了,他麾下的六十大盗全军覆没……王首领,你的人马什么时候才能出击?”

一个壮汉厉声喝问。很显然,他和他口中的羡门首领,关系应该不错。

“是啊,王首领,依我看怕是你的情报有误。这支粮队怕不是由那些赤足贱民组成,而是实实在在的秦军。羡门首领纵横泗水,可是从没有遇到过对手,今天栽在这里……王首领,我等当为他报仇啊!”

“血洗秦人,血洗秦人!”

盗匪们群情激昂,隐隐已经影响到了王陵的部下。

这时候,一名头戴高冠,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突然开口:“王首领,以我之见,此事有诈!”

王陵心里一松,心道:总算是有人出来解围了!

“宋夫子,这话怎么说?”

宋夫子说:“对面的敌人,定然是秦军精锐。任嚣小贼以征召沛县人为幌子,而实际上却派出了秦军精锐,怕就是为了要消灭我等。只是小贼虽有小智,但终究是一莽夫。未曾想到,我等联手出击……王首领,此次对于我等,却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绝不可轻易的放过。”

“扬名立万?”

“不错!”宋夫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道:“消灭秦军精锐,焚毁秦军粮草!于齐人而言,一定能产生意想不到的作用。齐军可拖住秦军主力,我等在趁机游说各国,说不得各国遗民也会增强反秦的信心。到时候咱们振臂一呼,各方响应,秦军虽勇,也奈何不得。”

一群盗匪齐刷刷点头,“宋夫子所言极是!”

王陵也有些意动,做出沉思之状。

这时候,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滚鞍落马,跌跌撞撞的跑到了王陵的面前。

“大首领!”

“情况如何?”

“末将查探过了,昭阳大泽方圆数十里内,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同样也没有发现秦军踪迹。”

王陵闻听这话,顿时精神振奋。

“宋夫子所言极是,扬名立万,就在今朝……荆蛮军,准备出击!”

荆蛮军,是王陵兵马的名号。不过在外人口中,可不是荆蛮军,而被称作荆蛮贼。楚人有荆蛮的名号,虽有贬义,但对于王陵这一干楚人遗民而言,却有着非同凡响的特殊意义。

荆蛮就荆蛮!

你们中原人视我等为蛮人,且看我们这些蛮人,怎么收拾你们……

楚人好战,有蛮勇烈气。荆蛮军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闻听王陵一声令下,一个个顿时热血沸腾。

扯开衣襟,光着半个膀子,露出身上的飞龙纹身,呲牙咧嘴,跃跃欲试。

咚咚咚,令人热血沸腾的战鼓声响起,回荡在昭阳大泽上空。战场上的撕杀声,为之黯淡。

******

王陵出击了?

赵佗听闻鼓声,精神顿时振奋,扭头对身边的亲军说:“苍狼箭准备散射!”

这苍狼箭,是秦军特备的一种箭矢。秦军作战,往往是先以箭阵攻敌。苍狼箭是一种类似鸣镝的箭矢,射出之后,会发出特殊声响。一支箭的效果不会太好,但秦军箭阵攻击的时候,往往是万箭齐发。那种特殊的声响在汇聚起来之后,犹如在大漠中的群狼嗷叫,令人心寒。

如今虽不可能万箭齐发,但是几百支苍狼箭的声响,也足以震撼人心。

那呜咽古怪的声响,好似烈风之中的苍狼嗷叫,合着战鼓的声音,在苍穹中回荡,久久不息。

这苍狼箭一出,王陵反而放了心。

对方能持有苍狼箭,那毫无疑问,对方肯定是秦军了!

“放箭!”

黑漆漆的大泽中,涌出了数以百计的荆蛮部众。一个个身材矮小,绑着裹腿,光着半个膀子,半蹲在地上,眼中流露出残忍的杀意。他们在等待,等待着王陵发出攻击的命令。与此同时,数百名弓箭手弯弓搭箭,朝天散射。与先前那稀稀落落的箭雨不同,此次的攻击,更有章法。

箭矢破空,若同飞蝗,呼啸着飞向了粮队。

持盾更卒一个个举盾相应,其余众人伏在粮车之后,一动不动。这也是任嚣三日之中的训练成果。过多的阵法啊,搏杀之术啊,不是一天能够学会的。但是却可以学会如何保存实力。

身子紧贴粮车,最大限度的躲避利矢。

刘阚手持铜矟,贴在粮车上,非但没有半点紧张,反而嘿嘿的笑了。

这家伙,简直就是为了寻求刺激而生。初临战阵,斩将杀敌不说,面对箭雨飞蝗,居然笑了……

唐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阿阚,你笑什么?”

刘阚道了一句:“没什么!”

但是在心中,却是思绪万千。上辈子出身在军人世家,他怎可能不爱军队?一来是叛逆,其次在长大之后,他非常讨厌那么一句话:和平时代,军人失去了展现雄姿的战场,所以运动员们代表着军人,来为国争光。狗屎……士兵的荣耀,自古以来,谁人又能够取代之?

现在,战争开始了……

如果老爷子活在这个时代的话,一定会开心的大喊大叫吧。

紧紧的攥住铜矟,刘阚闭上了眼睛。

箭矢止息,荆蛮军和盗匪们,呼号着扑向了粮队。刘阚却轻声说:“命令弓箭手,百步之内,方可平射……记住,不是散射,是平射。三轮平射之后,曹无伤率部,随我一同出击。”

曹无伤用力的点点头,呲牙嘿嘿的笑了。

这家伙,也是个天生为战场而生的人,居然毫不紧张。

唐厉轻声说:“阿阚,没有将军命令,擅自出击,是不是……”

“大丈夫生于世上,当持三尺青锋剑,博取一世富贵。瞻前顾后,焉能成事?”

“阿阚说的不错!”

曹无伤忍不住赞叹一声,周遭的士卒们,也齐刷刷的点头。先前,刘阚可以为一句诺言,而不顾生死的返回去抢救兄弟,这看似莽撞的行为,却使得周遭的士卒们,对他信服万分。

唐厉也笑了,“阿阚,你他娘的是晚生了十年,否则定是一员名将!”

说完,举剑下令,弓箭手齐刷刷做好了准备。

距离一百五十步的时候,赵佗下令放箭。刘邦所部,雍齿所部,接连朝天散射,但刘阚所部却始终没有动静。赵佗不禁勃然大怒,正准备命令亲军过去询问。可就在这时,听唐厉一声大喝:“弓箭手,平射!”

一排箭矢呼啸着从粮车后射出,带着强横的力量,冲在最前面的盗匪,数十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紧跟着,第二轮,第三轮……

百步距离之中,竟使得盗贼倒下了百余人。眼见着距离粮车只剩下了二三十步,刘阚呼的长身而起,踏步腾空,脚尖在车辕上一点,就窜了出去。双足落地的一刹那,铜矟凶狠突刺。

“杀!”

铜矟贯穿肉体,发出噗的沉闷声响,鲜血喷溅在刘阚的身上。

曹无伤率领数十人,冲出壁垒,一个个面目狰狞,面对数倍的盗匪,却丝毫没有半点退缩。

百余名盗匪万万没有想到,秦军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敢主动出击。

一怔之下,刘阚铜矟上下翻飞,接连挑飞两名盗匪后,仰天长啸,“沛人刘阚在此,那个过来送死?”

黑襦沾满了鲜血,皮甲上流淌着粘稠的血浆。

火光之中,刘阚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令盗匪们胆战心惊。与此同时,许是受了刘阚的这番刺激,刘邦、雍齿率领人马杀将出来,和冲上来的盗贼混战在一起。人数虽少,却不落下风。

赵佗扶大纛的手,不停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若非老秦人,怎可能有此悍勇?不过,这家伙不听将令,擅自出击,却是不能不给予处罚啊!

赵佗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传令,出击!”

————————————

拜求推荐收藏点击……

第二十四章 三尺青锋搏功名(四)

唐厉曾经私下里和刘阚评论过楚人。www.65txt.com

“楚人每战,与中原不同。受其风俗的影响,楚人作战时,持有蛮性。打起仗来犹如火山爆发,凶悍无比。但是于战术上,却缺乏计划,顺利时能排山倒海,可是一旦陷入困境,就很容易士气低落,人心涣散。所以与楚人战,绝不能让他们顺利起来,必须要夺其士气。”

这话说起来很容易,但是做起来却很难。

刘阚的擅自出击,出乎荆蛮军的意料之外。所谓先声夺人,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你凶悍,我比你更凶悍;你不要命,我比你更不要命。两军相逢勇者胜,这道理自古以来颠仆不灭。

一场混战后,荆蛮军退却了。

许多盗匪开始溃逃,王陵连斩九人,更当场击杀一名匪首,总算是稳住了局面。

一比四,王陵占居绝对优势。但从实际情况而言,秦军士气大振,想要取胜就变得很困难。

王陵不得不开始考虑,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而在另一边,粮队在付出了四十余人的性命,并由百余人受伤的代价之后,又退回壁垒之后。

赵佗大发雷霆,并且撤换了刘阚,命其在中军守护大纛。同时任命任敖为属长,接替了刘阚的人马。从表面上看,刘阚是受到了惩罚,但明眼人却能看出,刘阚不但没有被降职,实际上是受到了奖赏。大纛是士气的保证,大纛不倒,士气不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守护。

此战,刘阚杀七人,其中还有一名匪首。

按照秦制军功爵,杀一甲士可升一爵,刘阚现在可不再是普通的庶民。

赵佗作此决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他们的任务是要拖住王陵,然后一网打尽。看目前的情况,粮队士气高涨,击溃王陵也并非不可能。但如此一来,此次任务的意义也就化为乌有。

杀一王陵,远胜于杀百名盗匪。

只是赵佗的这番心思,不能告诉别人。

刘阚似乎不乐意,而接替刘阚的任敖,看上去好像也不甚高兴。

“刘大哥,左哨人马如今都是以阿阚为首。我怎么可能指挥的了他们?赵将军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刘邦很无奈的看了一眼持大纛居中,立于赵佗身后的刘阚,苦笑道:“你别想着取代刘阚,只需听命而行就是。屠子不在,这满营当中,怕是谁也无法代替那小子的地位,且这样吧。”

说完,刘邦一把抓住了夏侯婴。

“阿婴,给你一个任务。”

夏侯婴这次杀得可是相当痛快,斩首三人,如今满身的血污。

闻听刘邦的话,夏侯婴兴奋的连连点头,“大哥只管吩咐,我一定会做到。”

“给我盯住雍齿!”

夏侯婴、卢绾等人不由得一怔。诧异的看着刘邦,轻声问道:“盯住雍齿?又是为什么呢?”

“刚才我发现,那小子眼珠子乱转,怕是有其他的打算。他是楚人豪强,王陵同样出身楚人,难保不会生出什么变故。阿婴,给我盯住他那一闾人马,一俟有变,立刻告之我,明白?”

夏侯婴用力的点头,表示明白。

待夏侯婴离去,卢绾忍不住问道:“刘邦,难不成我们还真的要为那老秦人卖命吗?”

“不是卖命,而是顺势而为。老秦一统关东,已经是大势所趋。以目前的状况而言,任何试图阻止的人,无异于螳臂挡车。今后我们如果要想在沛县立足,就必须要有所依持才行。”

不由自主的,刘邦看了一眼持纛的刘阚,目光灼灼。

我不会输给你的!

刘邦在心中暗道:如此好汉,舍我刘季谁能用得?待我有了地位,一定会把你收服在门下。

******

王陵又数次试图攻击粮队,效果并不好。

双方你来我往,却是各有损伤。但是那面代表着秦军标帜的黑龙大纛,依旧飘扬在夜风中。

雨已经停了。

战场上回响着伤者的哀嚎,几匹无主的战马,孤零零的游弋在夜色中,不时发出一两声悲鸣。赵佗的脸,变得愈发沉冷。虽然说己方士气高涨,可同样损失惨重。死的人倒是不多,伤者却无数,已占居了总人数的三成。打到这个地步,可以说已经超出了赵佗早先的预料。

“将军,再这样下去,大家怕是很难坚持下去了!”

刘阚忍不住低声道:“伤一人,士气就会低落一分。趁目前大家尚有余力,何不主动出击呢?”

“出击?”

刘阚说:“依草民之见,盗匪人数虽众,但士气已夺。此时若一鼓作气,定能将其击溃。”

赵佗看了一眼刘阚,突然间露出了苦笑。

刘阚的话语,他何尝不明白,可问题在于,任嚣的命令是拖住王陵,而不是击溃王陵啊。箭矢已经耗尽,接下来唯有血战。不错,若是主动出击,效果一定会很好。但王陵又会如何?

那家伙很狡猾,一定会逃走!

“刘阚,军中大事,你一草民,安能胡言乱语。守护好大纛,其余的事情,你无需再操心了。”

赵佗这一句话出口,刘阚心里可就明白了。

原来,不仅仅是诱饵,还是死士啊。看起来秦人是准备要把王陵一网打尽,而后杀一儆百吧。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刘阚不自觉的攥紧了大纛旗杆。

“上来了,贼人又上来了!”

右翼人马中,突然有人高声叫喊起来。只见一队骑军出现,大约有七八十人的样子。为首一匹火红战驹上,端坐一个粗壮的汉子,朝着粮队大声叫喊:“我乃楚人王陵,雍齿……你也是楚人,为何要帮那些老秦人呢?莫非你已经忘记了,当年老秦人又是如何羞辱我们楚人?

辱我楚王,羞我楚民。

昔日我大楚疆域何等广袤,若非老秦人,我们又岂能落得今日的下场?雍齿,若你还是楚人,当与我并肩作战!”

刘邦等人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王陵认出了雍齿。这也难怪,都是沿着泗水讨生活,似雍齿这样的人物,王陵怎可能不认识?

心里面同时生出了一种恐惧:但愿王陵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右翼人马,骚动起来。

数十双眼睛,刷的一下子盯住了赵佗等人。那眸光中,带着一股子强烈的怨念,令赵佗心惊。这家伙,居然玩儿这一手。先前倒是没有想到,的确有些小看了这个荆蛮军的首领了。

与此同时,荆蛮军也动了。

可是粮队方面,却变得有些不再团结。楚人和老秦人之间的仇恨,已经浓的无法化解。王陵这一挑动,却使得雍齿所部的楚人,生出了不同的想法。而且这种情绪,也在迅速的蔓延。

沛县是个六国遗民的混居之地。

要说和老秦人之间的仇恨,六国之中哪个没有。唐厉是魏人,审食其是鲁人,任敖是齐人。

类似这样的情况,多不胜数。

一个楚人突然跳出来,大声的喊道:“王陵,这里没有……”

刘阚和刘邦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一个弯弓搭箭,一个抬手掷矟。利矢和铜矟几乎是同时飞出,那楚人磕开了刘邦的利矢,却挡不住刘阚的铜矟。惨叫一声,就被铜矟贯穿了身子。

躯体飞下了车辕,蓬的盯在了地上。

雍齿下意识的长身而起,怒视刘邦和刘阚:“你们干什么?”

刘邦刚要开口,刘阚却抢先说话:“雍齿,难道你想要被株连九族,满门抄斩吗?别忘记了,我们的父母家眷,都还在沛县。当务之急,杀退贼人,谁敢再生反意,刘阚第一个不饶他。”

一句话,让许多人冷静下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问题是,自古以来能成就大事的人,又有几人?终究是普通人居多,一个人可以不畏惧生死,然则父母兄弟,又岂能狠心抛弃?毕竟在这个时代,国家的观念还没有兴起,一切以宗族为重。七国之中,唯有老秦人以秦法治国,二百年方有了改变。

宗族观念,加上刘阚先前所展现出的武力,以及刘邦的威望,暂时令众人平静下来。

至少从表面上看,大家好像都明确了目标。可是这内心中真正的想法是否统一?外人怕是无从知晓。荆蛮军已经冲了上来,粮队的抵抗比起先前,明显的减弱了几分,特别是右翼。

而王陵把主力全都集中在了中军和左翼的方向。

右翼的雍齿所部,看上去打得很热闹,可实际上却是雷声大过雨点,虚张声势罢了。

王陵和雍齿,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默契。赵佗明知是这样的情况,却偏偏没有办法。眼见着圆阵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荆蛮贼源源不断的冲杀过来,他知道,是拼命的时候了……

“刘阚,守住大纛!”

赵佗挥舞铁剑,大声呼喊,纵步冲入了乱阵之中。

刹那间,喊杀声响成了一片,所有的人,都不得不面对这自开战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第二十五章 三尺青锋搏功名(五)求票

壁垒被破,箭矢告罄。(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押粮队除了拼死一战外,别无它途。不得不说,王陵那一招心理战耍的很漂亮,作用非常明显。刘邦等人除了要面对盗匪的攻击之外,同时又不得不小心提防,右翼雍齿所部的动作。

那些全都是正经的楚人,如果临阵倒戈……

刘邦砍翻了一名盗匪,抹去喷溅在脸上的鲜血,偷眼看去,但见中军大纛,仍矗立于阵中。

大纛周围,有四五个盗匪倒在血泊中。

刘阚一手持剑,一手舞矟,但凡有*近大纛的贼人,立刻毫不留情的击杀。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护粮队的人,越来越少。审食其、周昌等人已经退到了刘阚的身边,虽然都带着伤,可仍然坚持着守护大纛。所有人都清楚,大纛不倒,生机就不会断绝。

刘阚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杀了几个人。

铁剑已经折断,铜矟也歪七扭八的不成模样。若非皮甲保护,恐怕早就丧命。饶是如此,刘阚的胳膊,腿上,布满了一道道伤口。椎髻已经散乱,刘阚此时披头散发的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将军,援军何在!”

刘阚一矟抽翻了一名盗匪,迫到赵佗的跟前询问。

赵佗的模样,比刘阚强不了多少。狼狈的躲过一戈,他翻身站起,喘息道:“快了,快了……苍狼箭发出,我军主力将会在一个时辰内抵达。刘阚,莫要废话,护住大纛,不得有失。”

说话间,赵佗一个失神,一杆铜矟穿透了他的肩膀。

疼的他大叫一声,举剑将那贼人砍翻,顺势又一剑,将肩膀上的铜矟砍成了两段,脸色苍白如纸。话说到这个份上,刘阚也不再询问。杀吧,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还能赚一个呢。

与此同时,王陵也在犹豫之中。

他手里还有八十个骑军尚未出动,可以肯定,只要骑军一发,这场战事也就算结束了。可是,真的要出动骑军吗?王陵不是看不出来,他上当了!从他认出雍齿的一刹那,就已经知道。

这绝非秦军,而是临时组建出来的乡勇。

只是没有想到,这支看不起眼儿的乡勇,竟然如此强悍,面对数倍之敌,居然坚持到现在。

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可是眼见粮队就要覆没,王陵又不甘心就这么撤走。

就在这种摇摆不定,欲战又欲退的犹豫当中,王陵终于下定决心,慢慢举起了手中的铜矟。

“荆蛮骑,出击!”

话音未落,只听后军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一支百人队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王陵等人的身后。为首一个壮汉,一手持矟,一手领盾,如同凶神恶煞一般,一边跑一边高声叫喊:“谁敢伤我大哥,取尔狗头……樊哙在此!”

樊哙在此!

只这一声沉雷般的咆哮,却使得战场上所有的人,都生出了变化。

刘邦浑身是血,伤痕累累,却又兴奋不已,大声呼喊道:“兄弟们,屠子来了,屠子来了!”

要说这樊哙在众人的心目中,地位可不比刘阚稍差。

刘阚虽勇,终究是个外来人,在沛县生活的时间很短。可樊哙却不一样,自幼在沛这块土地上生长,那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十几年来用无数次搏斗奠定下的威名,远非刘阚能比。

樊哙等人,就如同一群下山的猛虎,冲入的后军。

王陵咬牙切齿,把这樊哙恨得牙根发痒。这个混蛋,不是已经跑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樊哙怎可能逃走?

在粮队遇袭的一刹那,他本能的反应就是冲上去和刘邦汇合,但却被周勃给劝住了。

“屠子,咱们现在冲上去,一点作用都没有。刘家小儿尚在,贼人决不可能一下子得逞。再说了,大哥身边还有夏侯婴和任敖两个人在,绝对能护他周详。我们应该伺机而动才是。”

伺机而动?

这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但樊哙看上去虽然粗莽,却也不是个没头脑的家伙。听周勃劝解,他连连点头。沉吟了一下之后,做势溃败而逃,而后有聚集人手,凭借着他们对昭阳大泽的熟悉,趁着雨雾蒙蒙,悄然绕到了王陵的身后。两人等待着时机,准备对王陵雷霆一击。

也许会有人问,昭阳大泽距离沛县有三四天的路,樊哙为什么会对这里熟悉?

嘿,这里面自然有一番玄机。刘邦不好农事,整日里游手好闲,可又哪儿来得许多钱帛生活?一方面,的确是*着樊哙等人的周济。可但樊哙周勃这些人的情况,绝不比刘邦强到哪儿去。于是一伙人偷偷摸摸的做起了无本的买卖,有刘邦出面组织,劫持过往富庶的旅人。

对于这件事,沛县人多多少少是知道的。

可一来刘邦做事谨慎,旁人抓不到什么证据;二来呢,刘邦身边聚集了一大帮子地痞流氓,一个个对刘邦视若神人一般,只要刘邦一声令下,别说打架斗殴,哪怕是杀人又有何妨?

谁敢无缘无故跑去招惹这一群亡命之徒?

再说了,怎么着刘邦也是本地人。而且为人豪爽,不吝啬钱帛,许多人也着实得了他的好处。

所以,樊哙等人就是因此而对昭阳大泽分外熟悉,神不知鬼不觉,躲过了王陵的耳目。

王陵的阵脚大乱,但王陵毕竟是纵横泗水多年,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在观察了片刻之后,他断然下定了决心。挥舞铜矟,大声呼喊道:“宋夫子,带着你的人给我圈住那个屠子……荆蛮骑,出击,出击……攻击秦军大纛,击杀秦将。”

八十多匹战马,齐声长嘶。

希聿聿,声势惊人。八十匹马,三百二十只蹄子,在夜色中奔行,轰隆隆宛若千军万马。

赵佗心里一惊,措不及防被一刀砍中了大腿。

闷哼一声,倒地顺势一滚,一剑挑飞了那贼人,可想要再站起来的时候,却是有心无力了。

“刘阚,刘阚!”

“小民在!”

赵佗抄起一杆铜矟,拄着站起来,把手中那柄四尺长剑塞到了刘阚的手中,“此剑名为武山,乃王上亲手所赐。我要你持此剑,代我指挥……拖住王陵,若是逃了此人,就提头来见。”

刘阚一下子懵了!

他怎能想到,赵佗会在这个时候,交付他如此重任。那不是交代任务,分明是有遗嘱的味道。看样子,赵佗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这就是老秦人吗?怪不得,秦王政能横扫六国。

死不还休!死不还休……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刘阚接过了那柄武山铁剑,大吼道:“将军放心,我定会去王陵首级献上。”

他明白赵佗的意思:出击,用性命缠住王陵!

“曹无伤,曹无伤何在!”

刘阚从一名盗匪手中抢过一面圆盾,顺手将那贼人砍翻在地。不得不说,铁鹰锐士的佩剑,不论是从那个方面说,都要比普通士卒的铁剑强百倍。从某种程度上,铁鹰锐士的佩剑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剑,已经有了后世长刀的雏形,沉重而锋利,更适合在乱军之中砍杀。

“阿阚,我在!”

曹无伤身上的黑襦,已经成了碎布条,可是这家伙看上去,依然精神抖擞。

“命令唐厉护卫大纛,你带着人,和我一起去拦住骑军!”

这等同于一个送死的任务。血肉之躯,怎可能抵挡得住骑军的冲锋。曹无伤却咧开嘴笑了。

“阿阚,就等你这句话呢!”

十余名士卒随着刘阚和曹无伤杀开了一条血路,刘阚在前,曹无伤在后,势若疯虎一般。王陵的骑军已经冲了过来,马蹄声阵阵,那带着楚人口音的呼号声,更是清楚的传了过来。

刘阚甚至能闻到对手身上的鱼蛤腥味,深吸一口气,迎着一匹战马冲过去,眼见着就要撞上,脚下侧身滑步,呼的一个旋身,与战马错身而过,圆盾将那马上的骑士狠狠的砸出去,武山剑顺势落下,战马一声悲嘶,一蓬热血泉涌,诺大的马头被刘阚这一剑,生生斩断。

赵佗远远的观战,忍不住大喝一声:“果然是条好汉!”

呜-呜-呜-

夜色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古怪的声响,回荡在天际。紧跟着,咕隆隆,咕隆隆……战鼓声响起。

赵佗乍闻鼓声,先是一怔,旋即精神一振。

苍白的面颊,浮起了一抹亢奋的嫣红。他猛地推开了搀扶他的士卒,举目眺望而仰天大笑。

“援军来了,我们的援军来了!”

刹那间,刘邦等人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远处观战的王陵,脸色却变得一片苍白,忍不住大叫一声:“我上当了,我上来秦贼的当了!”

第二十六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

王陵输了!

而且输得非常凄惨……

当一队队,一列列秦军从黑暗中杀出来,熟练而冷酷的穿插于战场之中,用冰冷的箭矢和锋利的戈矛屠戮盗匪们的生命时,王陵就知道他这一战,输得干干净净,一点机会都没有了。www.65txt.com

不过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麾下的荆蛮军也算是身经百战,怎么连一群泥腿子都打不赢呢?

勒马凝视那些已经转守为攻,开始追杀盗匪的乡勇,王陵心中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难道说,那些秦人有法术不成?在短短的时日里,居然就能把这一群泥腿子训练成了虎狼之兵?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过去几年里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信,我不服!

王陵握住铜矟,疯子一样的呼号着,向乱军之中冲去。而他的目标,赫然是正在拼死搏杀,浑身浴血,满身伤痕的刘阚。这家伙,就是这家伙,杀了他太多的伙伴,就算是死,也要拉他陪葬。

也难怪王陵选中的刘阚。

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刘阚都好像是一个老秦人。

火红战驹希聿聿长嘶,王陵挥矟翻挑,冰冷锋利的矟刃,穿透了一名拦阻在他前方的士卒的身体。但是已经杀红了眼的士卒,却做出了一个让王陵心惊肉跳的举动。他舍了手中的兵器,口中发出浑乎不清的声音,双手狠狠的抓住了王陵的铜矟,同时顺势向下拼命扯动。

王陵可以说是杀人无数,但何曾见过如此凶蛮的士兵。

铜矟抽不回来,战马继续向前冲击,王陵一咬牙,顺势把铜矟向前一捅,硬生生将那士兵戳在地面上,不过,那士兵仍死死的抓着铜矟,王陵只好松开了手,反手抽出了身上的佩剑。

这不过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变故,说起来慢,可是在当时只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但就是这一眨眼的时间,却足以让人警惕起来。第一个发现发现的并不是刘阚,而是在刘阚身边协同作战的曹无伤。王陵纵马挥剑,凶狠的扑向刘阚。曹无伤双眼瞪得溜圆,举起铜矟,迎着王陵纵身跃起,口中同时高声喊喝:“阿阚,小心!”

铜矟长约一丈六尺,也就是三米多长的样子。虽然曹无伤胯下无马,但是凭借着兵器的优势,仍迫使王陵不得不在马上一个侧身,让过了曹无伤的铜矟,一手砰的抓住了冰冷滑腻的矟杆。

王陵忽视了一件事,那就是曹无伤的力量。

虽然抓住了矟杆,却再也无法坐稳马上。马向前冲,王陵的身体却向后飞,啊的一声大叫,摔倒在泥泞之中。与此同时,曹无伤双足落地,铜矟已经撒手,王陵的战马却迎面冲来。

躲闪不及,战马夹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把曹无伤生生撞飞了出去。

只听一声惨叫,曹无伤倒在了地上。此时刘阚恰好转身,正看到曹无伤倒地,不由得心神俱裂。

来到这个世上以后,刘阚的足迹只在啮(音nie)桑和沛县两地。认识的人也不算太多,对脾气的人,不过寥寥数人罢了。眼见曹无伤倒地不起,刘阚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杀人的感觉,和看到自己朋友被杀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疲乏的身体,仿佛凭空生出了一股神奇的力量。

刘阚砍翻了一名荆蛮盗贼,嘶声大喊道:“无伤!”

火红战驹在撞飞了曹无伤之后,朝着刘阚就冲了过来。看着那战驹,刘阚两眼通红,毫无避让的架势,居然迎着战驹冲去,武山剑划出一道奇亮的弧光,只听一声刘阚怒吼,铁剑将那硕大的马头,狠狠的斩断。腥热的血,喷了刘阚一脸,口鼻之中,都充斥着一股血腥。

身体好像被巨锤砸中,摔倒在地上。

双眼也被马血迷住,甚至看不清楚周遭的情况。刘阚倒地之后,本能的一个懒驴打滚。刚要起身,却听到一声嘶哑的呼号:“小贼,拿命来!”

一道金铁的寒意,扑面而来。

刘阚虽然看不清楚情况,但是身体却做出了一个本能的反应。微微向旁边侧身,紧跟着听到砰的声响。冰寒的锐气,撕破了护身的皮甲,穿透刘阚的肩膀。剧烈的痛楚,令刘阚一声大叫。

手中武山剑毫无意识向前一扫,好像是砍到了什么,接着是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周围突然一阵寂静,紧跟着混乱不堪。隐隐约约,刘阚听到有人在大叫:“王陵已死,王陵已死!”

“阿阚,你没事儿吧!”

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刘阚的耳中。

是审食其!

一双大手扶住了刘阚的身子,审食其的声音,也让刘阚的心里,为之一松懈。

把武山剑倒插在地上,刘阚抹去了脸上的马血,这才看清楚周遭的情况。一具无头死尸,倒在不远处。看那人身上的披挂,显然是一个大人物。远处,任敖搀扶着曹无伤,从尸体堆中爬起来。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荆蛮骑,四散逃窜,很快被围堵上来的秦军,乱刃分尸。

泥沼之中,横七竖八的倒着无数具尸体,一场血战,已经渐渐趋于尾声。押粮队,停止了追击,一个个就地打扫战场。樊哙的手里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带着人和刘邦汇合一处。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刘阚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忍不住询问搀扶他的审食其。

审食其的脸上,带着羡慕之色。

“阿阚,你算是发达了!”

“发达?”

审食其笑道:“没错,你阻止了荆蛮骑军,更杀死了王陵。这一次,至少能得两爵的军功。”

“我杀了王陵?”

刘阚下意识的向那具无头死尸看去,有点明白过味儿了。

审食其看着王陵的尸体,轻叹一句道:“倒是一个好汉,只是看不清天数,可惜了……这王陵,也算是咱沛县的一个人物,挺有威望。只可惜,为人优柔寡断,可以做军司马,但当不得重任。”

所谓军司马,就是类似于后世参谋的职能。也就是说,王陵只能做参谋,却无法成为领军人物。不晓得,这个家伙在历史上是什么样子,不过就目前而言,他也是死在刘阚手中的重量级人物。

曹无伤呲牙咧嘴的走过来,看上去啃痛苦,但眼中却带着笑意。

“阿阚,这一战,你当记首功!”

“老曹,你没事儿吧。”

有曹无伤拼死为刘阚掩护,又有刘阚为曹无伤搏命。两人之间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又近了一步。

任敖看了看曹无伤,又看了看刘阚,突然说:“赵将军已下令我们就地休整……阿阚,老曹,真羡慕你们……”

羡慕什么?

是刘阚杀了王陵?还是刘阚和曹无伤之间,那种可以彼此为之搏命的生死交情?

任敖也说不清楚!在他看来,刘阚没有刘季那么具有长者之风,但如果能有这样一个朋友,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第二十六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二)

曹无伤的伤势并不算太重,骨头断了两根。(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用审食其的话:躺床上休息些时日,照样活蹦乱跳。

不过相比之下,刘阚的伤势看上去更加严重。

除了被王陵捅了一矟之外,手臂、双腿,还有皮甲无法保护的地方,纵横交错了几十道伤口。

看着审食其用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涂抹在伤口上,刘阚心里有点发寒。

别弄的伤口感染,小伤也变成了大伤。当审食其从黑襦上撕下来一根布条,要为刘阚裹伤的时候,刘阚终于忍不住了。

“其哥,你能不能先把这玩意儿消消毒?”

审食其一愕,表情迷茫的问道:“消毒?消毒又是什么?”

刘阚苦笑着摇摇头,“人若受了伤,就会很容易被感染。特别是这种皮外伤,如果一个处置不当,小伤也会变成大麻烦。就像你手上的布条,如果没有经过消毒,说不定就会出现伤口的感染。而伤口的感染,又会引发各种疾病,情况如果严重的话,还有可能会发生疫病。”

此时,伤员们都聚集在一起,包括赵佗也躺在地上,由任嚣派来的亲兵包裹伤口。

听到刘阚这一番言论,所有人都愣住了。赵佗长大了嘴巴,突然对亲兵说:“给我把这东西扔掉!”

审食其说:“阿阚,你可不要危言耸听,哪有那么可怕?”

“小心无大错!”

刘阚半侧着身子,对审食其说:“其实这也是一种预防手段,并不麻烦,但是却能让不少人活命。支起一口大锅,把水煮开,然后把这些布条扔进去煮上一下,就能起到消毒的作用。

另外,处理伤口的时候,也要注意这方面的问题。

因为在兵器上,沾染了许多对身体有害的东西。握在手里没什么,可是如果一旦见血,问题可就大了。”

刘阚只能拼命的用一些简单,而且容易被理解的词汇来表达。

和审食其他们说细菌,说病毒,无异于天方夜谭。即便是如此,审食其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算是明白过来。

疑惑的看着刘阚,审食其忍不住问道:“阿阚,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啊……”

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急救措施,还有战场救护方面的知识,无疑是超前的。审食其也精通医术,却从没有听说过刘阚这种言论。更何况,在审食其的眼里,刘阚就是个五大三粗的家伙。

也是刘阚脸皮厚,说起瞎话是张口就来,连草稿都不打。

“以前在吕公家的时候,曾有一人,精于此道。因为我练武,时常会受伤,那个人就指点了我一些这方面的事情。可惜,那个人在吕公家中只待了十几天就走了,连名字都不知道。”

刘阚知道,这年头的人奔走频繁,今天在这家落脚,明天又到了别处,非常正常。

许多人甚至记不住,自己家的食客都叫做什么。所以就算去查找,估计也只能是大海捞针。

审食其听罢,若有所思。

一旁赵佗已经命人支起大锅,给那些用来包扎伤口的布条消毒。至于消毒以后,用火烘干就是。虽然不一定能达到刘阚眼中所谓的标准,但是比起之前的话,效果相对会好上很多。

同时,刘阚指点着审食其为伤者包扎。

这包扎的方法也是一种艺术,需要经过一番培训才行。刘阚前世喜欢冒险,闲暇之余为寻求刺激,没少受伤。一来二去,倒也学会了不少关于急救方面的常识。这些在后世而言,可能算不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刘阚的一句话,可能会让许多人活命,不得不说是个进步。

这时候,任嚣陪同一名武将,走了过来。

那名将军身高在八尺六寸左右,190公分的身高,让许多人需仰视才行。

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六的样子,气宇轩昂,英武不凡。此人一出现,许多秦兵都躬身行礼。

就连赵佗,也挣扎着起身,想要过去叩见。

看到那口正在消毒的大锅,武将一怔,用一口浓郁的秦腔,向在铁锅旁搅动布条的士兵询问。

那名秦军,显然是非常激动。

低声解释了一番,武将轻轻点头,表示出赞赏之色。

“谁出的主意?”

这时候,赵佗在亲兵的搀扶下走过来,忙回答说:“将军,这是沛县人刘阚出的主意。而且他还提出了许多关于救护伤者的办法。你看,现在那些救治伤者的人,都是依他所说而行。”

“刘阚?”

任嚣连忙上前,在那武将的耳边低声细语了两句。武将轻轻点头,目光顺着任嚣手指的方向,朝刘阚看了一眼。只是刘阚此时,正忙着和审食其等人说包扎的方法,未曾留意到这一幕。

赵佗又低声说了几句,那武将的目光,显然激动起来。

“若是这样能有效果的话,咱老秦人的战斗力,可是能增添数倍。”

作为一名军人,他自然能够看得出,刘阚说的这些,会有什么样的好处。

冷兵器时代,士兵的生命没有任何保障。加之救护的手段低下,许多久经战阵的老兵,因此而丢掉了性命。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绝非初临战阵的菜鸟能比拟。如果刘阚的办法能够让那些久经战阵的受伤老兵活下来的话,对于秦军而言,无异于增添了强大的战斗力。

“这刘阚的身份可曾查明?”

任嚣摇摇头,“时间太短,尚未查明。早前我曾命人找到了刘阚的母亲询问,但那老媪什么都不知道。只说刘阚的父亲刘夫,是三川郡人,武艺不错……也不知道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武将‘哦’了一声,笑着说:“这也难怪!当年的事情,牵连甚大,老媪心中有担忧,也属正常。不过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王上想必也不会再追究下去。任嚣,你再设法探探那小子的口风。少年人嘛,总是藏不住心事,三下两下总会露出破绽,你且好好的追查一下。

若此事确凿,这小子倒是值得调教。

恩,只是还不足十五岁,当不得大任。依律十六岁方能入伍成正卒……暂且为他记下功劳吧。

还有,他说的那些方法,赵佗回头再和他谈谈,最好能整理出来成文牍,派人送往咸阳。如果这小子说的办法真有用,可抵两爵军功……这样吧,我回去再探探王上的口风,看当年的事情,是否还要继续追究下去。如果不追究……等他十六之后,把他掉入蓝田大营吧。”

蓝田大营,是秦军的培养基地。

许多秦军的将领都出自于蓝田大营之中,而且属于老秦人的嫡系人马,可以很容易的受到重用。

任嚣和赵佗相视一眼,退后一步,插手应诺。

“就这样吧,这里的战事已经结束,我与你八百兵马,负责善后。待平定下来,将虎符交予屠睢就可。我已得到王上的手令,需即刻启程,回转咸阳。有甚事情,可直接告之屠睢。”

武将并没有和刘阚照面,吩咐完毕之后,带着人上马率部离去。

任嚣和赵佗恭送此人远走,这时候刘阚才注意到了那武将,忍不住问一名秦军道:“那人是谁?”

只是随口一问,但秦兵却露出了敬慕之色。

“那人乃是蒙恬将军!”

蒙恬?

刘阚先是一怔,却随后肃然起敬。虽然说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不多,可蒙恬之名,他岂能不知。

目送远去的背影,刘阚心中生出一丝落寞。

这就是那个被后世尊称为‘中华第一勇士’的蒙恬蒙大将军吗?未曾想,竟与他失之交臂。

————————————————

小新拜求吉祥三宝:推荐点击收藏……

第二十七章 成也法,败也法

对于蒙恬最后的下场,刘阚多少还能记得一些。(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有时候想想,如此一位功勋卓著,也是自赵武灵王后第一个抵抗异族,开疆扩土的大将军,最后却落得个自杀的结局,令人颇感唏嘘。不过,也只能是唏嘘一下而已,别无他想。

做人要清楚自己的位置!

刘阚如今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六国遗民而已(刘阚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就是老秦人,事实上包括刘阚的母亲,也弄不清楚刘阚的祖上,是三川郡人,亦或者是自三秦逃出),甚至连个自己的家业都没有,凭什么去插手上层的事情?就算是想救蒙恬,刘阚也没那个能力。

如今,刘阚只能等待,慢慢的积蓄力量。

等待始皇帝死了,乱世拉开序幕,他说不定能在其中渔利。至于其他的事情,刘阚没想过。

昭阳大泽一场苦战,歼灭盗匪千余人,俘虏超过两千之数。

但是,任嚣自沛县临时征集的乡勇,同样死伤惨重。出发的时候,近六百人。待大战结束之后清点,死二百余人,伤员近三百人,就连刘邦卢绾还有夏侯婴,或轻或重都成了伤员。

完好无损的,不过百余人,其中大半是雍齿等楚国遗民。

如此结果,也使得沛县的六国遗民,在悄然之中产生了些许裂痕。当刘阚被搀扶上牛车的时候,敏锐的觉察到,有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扫过。顺势扭头看去,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那是一群楚人!

不过刘阚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家伙看上去,似乎对他颇有敌意呢?

算了,随他们去吧。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他们的思想,他们考虑事情的方式,刘阚还不能完全明白。但既然战事已经结束了,想必接下来,会是一片歌舞升平?也许是吧!

当刘阚等人回到沛县的时候,平静的小县城一下子轰动了!

特别是在得知王陵被杀,沛县周遭十股强横的盗匪被全歼的消息之后,许多人的脸色,变得很不自然。

任嚣在安顿了伤员之后,火速展开了行动。

在乡勇回归沛县的当天夜里,派出精锐秦军,接连抓捕了沛县城中的几家豪强大户。据说,这些豪强或多或少的和盗匪之间都有联系。此次行动,也正是由这些人通风报信,告之了王陵。

现在,王陵死了,正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百余颗血淋淋的人头,悬挂在沛县门楼上。

任嚣这种雷厉风行的铁血手腕,使得许多心中有鬼的家伙,忐忑不安。不过,这种恐慌很快就平定了下来。在第三天,任嚣命人传告沛县百姓: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不管是和王陵之流通风报信,亦或者是家中有人曾为强盗,择日至官署呈报,官府方面绝不会追究。

限期三十天,逾期若再被追查出来,依照秦律,重者腰斩弃市,轻者黥面割鼻,乃至罚作、输作,依据律法予以严惩。

秦人的刑罚严苛,而且花样也有很多。

黥(qing)面,就是在犯人面部刺上文记,还有城旦舂(五年刑)、完城旦(四年刑)、鬼薪(为宗庙砍柴)、白桀(漂洗白米)为三年刑;另外司寇(男做备守,女做司寇)为两年刑。

依照秦律,凡是拘役三个月到一年,称之为罚作,女犯人又叫复作。

而一年以上,而且被押送服刑的,则被称之为输作(秦末英布就曾先受黥刑,而后输作于骊山)。

总之,任嚣法令公布,令无数人心惊肉跳。

加之势力最强的荆蛮贼已经被剿灭,沛县周遭的盗匪,也只剩下一些小股的盗匪。在秦军强大的武力面前,各股匪贼开始试探性的回归沛县呈报。而任嚣也如他所说的那样,呈报之后,既往不咎。

从第一个前来呈报的匪贼回家之后,沛县官署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然而,这热闹却和刘阚毫无关系。此时,他正躺在审食其的家中养伤,手里还捧着一卷秦律。

这秦律是赵佗送给刘阚的礼物。

回沛县的路上,刘阚向赵佗请教了一些关于秦律的事情。而赵佗呢,则实在是受不了刘阚那种好奇宝宝的询问,在得知刘阚识得秦文之后,索性派人送了一卷秦律,让刘阚自己了解。

其实这样做也有好处!

任嚣也好,蒙恬也罢,似乎都有提拔刘阚之心。而刘阚又识得秦文,也让赵佗更加确信,这家伙绝对就是那刘氏唐国的后裔。只要年纪够了,刘阚一定能飞黄腾达,多了解一些秦律,也有好处。当然,赠送律法这种事情,可不是小事。赵佗也私下里向任嚣做了汇报。

不过,秦法还真他娘的严苛啊!

刘阚在廊下读完了赵佗送给他的《廊苑律》之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

秦国的律法,涉及方方面面。不管是从政治经济军事等国家大事,还是从造屋开田等小事,可以说无所不包。廊苑律主要是针对于盖房等方面的律法,其中什么样的人,建造什么样的房屋,必须依照什么规格,使用什么材料,都有着极为清楚的记载,让人是一目了然。

也许是知道,刘阚很快会在沛县安顿,那么建房造屋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赵佗把这卷《廊苑律》送给他,也许就是为了提醒刘阚,可不要逾越律法,否则要吃亏的。

“阿阚,阿阚!”

一听这声音,刘阚就知道审食其又喝高了。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就见审食其熏熏然的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唐厉,看样子也喝了酒。

阚夫人正在屋中为刘阚缝制内裤。

说实话,没内裤的感觉,真不舒服。一方面是为了遮羞,一方面也是为了卫生。刘阚就向阚夫人说出了这内裤的样子。没有纸张,只能*着比划,阚夫人总算是明白了刘阚的意图。

虽然不明白老儿子为什么要做这东西,但阚夫人还是答应下来。

这不,请审食其的母亲出面,买了些碎布头,缝缝补补的,为刘阚缝制内裤。

“阚,不许出去喝酒!”

一见审食其,阚夫人就蹙眉头。

这家伙人倒是不错,不过有些轻浮,做事不够稳重,比不得萧先生那般让人放心。不过,萧先生如今是官署长吏,怎可能轻易来这里?也罢,阚也不小了,有些事情已经能做主张了。

阚夫人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走出房间,“天不早了,娘去做饭,你在这里陪他们说话吧。”

说完,阚夫人还瞪了刘阚一眼。

刘阚笑了笑,“母亲放心吧,孩儿知道轻重。”

于是,阚夫人去厨房了。审食其一屁股坐在廊上,叉开两腿,*着廊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

刘阚见他的模样,不由得一怔,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唐厉说:“这两天官署那边还真的够热闹,今天一个晌午,又来了几十个人呈报。县长大人这一手以一儆百玩儿的的确是漂亮,杀了一个王陵,把这沛县周遭的贼人可算是吓破了胆。”

“是啊,如此下去,咱沛县怕是要安宁了!”

刘阚也如此认为,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可唐厉却摇了摇头,坐下来后,轻声说:“依我看,安宁得一时而已,但绝不可能安宁一世。”

刘阚奇道:“此话怎讲?”

“阿阚,你虽然勇武,终究阅历尚浅。六国律法废弛,大家都自由惯了。可秦法严苛,对于六国百姓而言,就好像脖子上套了一个绳子,感觉怎能舒服?我祖父在世的时候,曾与我父亲说过:秦法虽好,却难以在六国推行。有朝一日若老秦扫平六国,不过是又一个混乱的开始罢了。”

唐厉的祖父,就是那位唐睢先生。

刘阚想了一想,倒是对这位老先生极为敬佩。

唐厉轻声道:“成也法,败也法……法家之说,由今而达到鼎盛,却也不可避免的走向摔落。”

所谓盛极而衰,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刘阚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叹了口气,“唐哥,这些事,由不得我们市井小民去操心。不管怎样,至少在十年之内,沛县会很安宁……呵呵,要我看啊,我们应该想想,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唐厉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将来会怎样……阿阚,你有甚主意?”

“是啊,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就把你的想法,和我们说说吧。”审食其坐直了身子,看周围没有人,突然间笑了一笑,低声说:“不如就说说,你为何把手中的刀布,全都换成了秦币?”

刘阚一怔,诧异的看着审食其。

“你小子看上去傻,可实际上一点都不笨。”

审食其说:“当初你找我换秦币,我还想不明白。可那天萧老大说秦王可能不会封国之后,我觉得你这小子,的确是有些鬼心思。实话告诉你吧,我把我手里的刀布蚁鼻,都换成了秦币。”

“啊?”刘阚瞪大了眼睛。

唐厉一蹙眉,“你换了多少?”

“七千蚁鼻!”

刘阚打了个哆嗦。

七千蚁鼻,也就是……十五万秦币?

F你个审食其,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弄出这么大的手笔。

唐厉诧异的说:“不会吧,你……一下子换这么多秦币,为什么我在沛县,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审食其洋洋自得,“废话,我怎么可能在沛县做这种事情,那不是找不自在吗?我告诉你吧,那天萧老大说完之后,我第二天就找人去了一趟彭城。你也知道,那里商贾众多,秦币流通量也大,我偷偷摸摸的把七千蚁鼻全部换成了秦币,然后……嘿嘿,神不知,鬼不觉!”

“你可真胆大!”

唐厉苦笑道:“怪不得这两天喝酒,你总是拉着我。原来是身上没钱了,把我拉出来挡灾。”

刘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打量着唐厉和审食其两人。

真奇怪……以唐厉的能力,还有审食其的这份胆略,怎么着也应该是青史留名的人物,为何如此陌生呢?统一货币,统一货币……始皇帝啊,你究竟准备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开始行动呢?

第二十八章 始皇帝(一)

关中一场大雨过后,渭河水势暴涨。www.65txt.com

浑浊的河水,绕咸阳而过,奔腾咆哮,声势俱烈。河畔那轻轻杨柳,在风中摇曳。路边一朵白色的小花正绽放着,和着那柳枝,舞动出动人的姿采。天凉好个秋,眼见着已是夏末秋初,八百里秦川一派妖娆……今年,一定又是一个丰收年,老秦人的心里,乐开了花儿。

咸阳宫中,年四十岁的秦王政,高踞宝座之上。鹰隼般的眸光,在满殿朝臣身上扫过。

秦王政,本名嬴政,生于赵国邯郸,曾为质子,并在那里渡过了他的童年时光。对于赵国人当年施加在他身上的屈辱,嬴政以屠杀邯郸民众作为偿还。从他登基的那一天开始,阴谋和杀戮,似乎就没有停止过。不过,一步一步的,他走过来了。至于其中的艰辛,谁又知晓?

如今,六国毕,四海一。

自鲁隐公元年(公元前722年)开始的春秋战国时代,到了今天,终于以大一统而画上句号。

每一个终点,其实不过是一个起点。

不管老秦人如何的兴奋,不管朝臣们如何的忘乎所以,但是嬴政却始终保持着清醒。在他的面前,是一个东起大海,西至临洮,南抵北乡户【注】,疆域之广,自恒古以来未曾有过的帝国。如何去治理这个强大而又土地广袤的帝国,已经成为嬴政无法回避的重要难题。

事实上,从王翦发动了对楚国的攻击之后,嬴政和他的智囊们,就一直在讨论这件事情。

“今六国已灭,天下一统。”

嬴政长身而起,八尺开外的身高,在老秦人当中虽然不甚出众,可是在这朝堂上,所有人都必须要仰望才可。膀阔腰圆,魁梧的体魄,在站起来的那一刹那,令所有人都生出了压迫感。

“先辈秦王们,一直希望宇内永久和平,不动刀兵的愿望,终于在祖宗的保佑下,由寡人完成。既然天下情形有变,寡人的名号,也许做出改变,否则就无法显示出今日我等的成功,也难以和前代做出区分,更不能让后世明白……他们的一切,都是由寡人所给予的。”

言语中,带出了那种胜利者特有的骄傲姿态。

咸阳宫中先是沉默了一阵,一名臣子站了出来,躬身道:“我王所言极是。上古时,五帝不过千里疆域,诸侯是否臣服,是否来朝,非王侯可决断。如今我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四海升平。法可责众,令出一人,此乃自恒古来,从所未有之事,谁可与我王相比?”

“廷尉所言极是!”

这臣子,名叫李斯,出身于法家,甚得嬴政的恩宠。

他这一站出来说话,是否代表了嬴政的心思且不说,单就事实而言,倒也的确是无人能驳斥。

嬴政满意的点头!

要说察言观色,要说揣摩自己的心思,朝堂之上,的确是无人能与李斯相提并论。

也不开口,静静的等待着李斯说下去。隐隐有一种感觉,李斯一定能说出让他满意的话语。

李斯说:“臣曾与博士们讨论过,古有天皇、地皇、泰皇,其中尤以泰皇最为尊贵。臣冒死进谏,加我王尊称为‘泰皇’。同时,为区别古制,除帝号之外,我王也应自创称谓。臣冒死再谏,我王当自称‘朕’,他人不得再行使用。同时改命为‘制’,改令为‘诏’,不知可否?”

满殿文武,交头接耳,讨论李斯的这番话语。

嬴政在沉思片刻后,突然轻轻一咳,刹那间,朝堂上声息皆无,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嬴政。

转过身,嬴政目视身后的文公擒龙壁雕,沉声道:“廷尉所言,甚合朕之心意。然则,‘泰皇’之号,仍难以区别于古制。朕以为,将三皇五帝合称最为妥当,今改王号为皇帝,如何?”

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三皇五帝合称?皇帝?

这是一个曾未有过的称呼,同时也昭显出嬴政超越三皇五帝的野心。

李斯再次站出来,“吾皇圣命!陛下德兼三皇,功过五帝,‘皇帝’之号,当之无愧。臣冒死再谏,请陛下称号‘始皇’。由此方能彰显,一切皆有吾皇开始。恳请陛下,称号始皇帝!”

始皇帝?

嬴政先一怔,突然间放声大笑:“廷尉说的好,诸皇以朕为开始,后世以数计算,二世、三世、直至万世,传之无穷。唯有如此,方能彰显朕的功绩……李斯,说的好,当予以重赏!”

“臣,叩谢吾皇!”

李斯五体投地,叩谢嬴政。

紧跟着,满殿朝臣匍匐大殿之上,呼‘吾皇圣命,大秦千秋’的言语,在咸阳宫上空回荡。

******

“不好了,不好了!”

曹无伤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小院,见刘阚正在活动筋骨,上前一把抓住刘阚的胳膊,“听说了没有,听说了没有?”

刘阚的身子骨已经恢复了许多,身上的伤,大都已经合口了。

光着身子,只着内裤。光着脚,披散着头发,对着竖在院中的毛竹桩子,噼噼啪啪的抽打。

满身的汗水,曹无伤抓住刘阚的胳膊时,刘阚本能的一个卸力。曹无伤只觉手上一滑,紧跟着被刘阚反身制住,胳膊好像被铁钳扭住一样,疼的曹无伤哇哇大叫,连声道:“放手,放手!”

刘阚松开了手,笑呵呵的说:“老曹,怎么在家里躺了些日子,就变成了娘们儿,这么不禁打?”

“屁话,你也不看看,你的力气有多大?也就是我,唤作阿其那小子,说不得早就哭了呢……不过,这些日子可不怎么见阿其出现,他在做什么?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又有什么打算?”

话音未落,曹无伤只觉脑袋被人狠狠的敲了一下。

腾地他一咧嘴,扭头刚要发怒,就见审食其一脸恼怒之色,“你刚才说,谁变成了娘们儿?”

“啊!”

刘阚忍不住笑道:“莫嚼舌头,嚼舌遭雷劈!”

审食其没好气的说:“什么鬼鬼祟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做……嘿嘿,我准备和阿阚联手赚钱,老唐也出了钱,准备大干一番。这几天我是天天跑,还别说,真就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赚钱?”

曹无伤一撇嘴,扭头道:“阿阚,你想要效仿那商贾之事?我劝你别干……就凭你这一身的好武艺,迟早出人头地。我家老爷子还说了,县长大人对你非常青睐,时常私下夸奖你呢。”

刘阚只是一笑,并未接口曹无伤的话岔子。

“老曹,你刚才鬼哭狼嚎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可别再严重了!”

第二十八章 始皇帝(二)

曹无伤嘿嘿笑了。www.65txt.com

一脸神秘之色,同时又带着些羡慕之意,看着刘阚说:“阿阚,我就说你这家伙,傻人有傻福!”

“什么意思?”

“刚才县长大人把我老爹叫去了官署。回来后,我老爹一直摇着头,说世道真的是变了……阿阚,你早先不是把刀布换成了秦币吗?老爷子说,从即日起,将废去除秦币之外,市面上所有流通的钱币。并且在三日之后,推行《关市律》……阿阚,你小子这次可算发达了!”

刘阚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曹无伤。

反倒是审食其最先清醒,一把抓住了曹无伤,“你说的那个《关市律》,可知道是什么内容?”

“唔,这个我倒是没有问,而且我问了,老爷子也不会告诉我。不过隐隐约约听他露出口风,大概意思是说,以前一个蚁鼻的东西,现在一枚半两钱就可以买到,或者还会更便宜。

所有物品的价格,是统一规定,若有擅自违反者,依照秦律会处以刑罚,听说还挺严重。”

统一规定物价?

刘阚忍不住‘啊’了一声。曹无伤虽然说的很含糊,但是刘阚却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宏观调控,计划经济?

“阿阚,你怎么了?”

审食其和曹无伤奇怪的看着刘阚,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的吃惊。刘阚这时候却笑了,那笑容灿烂的,好像是吃了蜂蜜一样。片刻后放声大笑,一把抱住了审食其,“阿其,我们发达了,发达了!”

是啊,发达了!

刘阚期盼已久的货币统一,终于出现了。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伴随着货币统一,也许是这世界上最为原始的计划经济体系,居然也随之出现了?关市律,关市律……看起来要好好的研究一下了。前世曾经经历过计划经济时代的刘阚,非常敏锐的觉察到了其中的好处。

审食其先是一阵头昏脑胀,可很快的就反应过来。

是啊,真的发达了……想一想,七千块一下子变成了十五万,这种财富的增长,何等骇人?

阿阚这家伙,还真的是一个福星啊!

哈哈哈,我也很了不起,否则怎么会做出如此英明的决定?十五万,十五万……

巨大的幸福,可以说已经冲昏了审食其的头脑。而曹无伤在旁边发呆,有些不太明白。刘阚如此激动,他能够理解。但是审食其……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说……曹无伤的眼睛蓦地瞪得溜圆。

“阿其,你莫非……”

审食其兴奋的连连点头:“有钱了,老子有钱了!明天就把这房子全都给退了,我要盖新房子,买新的器物。他娘的,老子有钱了,有钱了……做两身衣服,我穿一套,再扔他一套。”

“你这个混蛋!”曹无伤也顾不得腿上的伤还没有,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审食其,“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娘的,你给我老实说,你换了多少秦币?我,我,我要好好吃你一顿。”

“十五万,十五万!”

这一次,却轮到曹无伤目瞪口呆了。

“阿其,房子的事情,你最好缓一缓!”

刘阚最先清醒过来,“不要忘记了,我们还有大事情要做……这样吧,明天一早,咱们去官署求见县长大人。你不是说已经看好了地方嘛?准备行动吧!区区十五万,不过是个开始。”

“没错,没错,只是个开始!”

审食其的头发乱糟糟的,不停的傻笑着。而曹无伤却疑惑的看着刘阚,又看了看审食其。

“阿阚,什么大事情?能不能算我一个?”

刘阚笑道:“废话!我和其哥老唐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本来就算上了你。”

“可是,可是我没钱!”

审食其极其奸诈,且猥琐的笑了起来,“老曹,放心吧……没钱算什么?咱兄弟,还说这个?

不过没钱的话,你可就要出力啊!对了,阿阚要准备盖房子了,你看是不是能帮忙?”

曹无伤憨直的笑了,“阿阚盖新房,你不说我也要出力的。这样吧,我回去和老爷子商量一下,找一块最好的地给你。到时候只要开垦出来,肯定衣食无忧……唔,我现在就回去说。”

刘阚连忙喊住了曹无伤,“老曹,我不要什么好地。沛县西,有一块沼地,我已经决定要那儿了。”

沼地,就是位于泥沼边上的土地,一般人是不会要的。

曹无伤一怔,“你要沼地干什么?”

审食其轻声道:“阿阚是外来人,这次统一圆钱,肯定会让不少人眼红。若是再得了什么便宜,他会成为公敌的。沼地就沼地,要我看也没什么不妥。如今非常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曹,别看你我年纪比阿阚大,可要说考虑事情长远,咱们两个真的比不上阿阚。”

曹无伤轻轻的点头。

“对了,一会儿把唐哥也叫过来吧。我们晚上商量一下,看看怎么才能开始……唔,关市律,关市律……我一会儿去找赵大哥说说,先弄清楚这关市律的内容,可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也是,秦法严苛,一不小心就会遭受惩罚,研究一下再说也不坏。”

审食其深以为然,对刘阚的这种谨慎,也表现出极为赞同的态度。刘阚提议,审食其复议,估计唐厉也会同意。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么作为一分钱没出的曹无伤,也没有意见。

刘阚换上了衣服,准备出门去找赵佗。

赵佗如今倒很清闲,本身他的任务就是配合任嚣平定匪患。如今匪患已经平息,他也无事可做。每天和蒙恬留下来的八百秦军,驻扎在沛县城外,操演兵马,从另一方面协助任嚣,进行武力威慑。

也算是并肩作战过,刘阚和赵佗的关系挺好。顺便呢,刘阚也打算把那柄武山剑,还给赵佗。

刚要出门,却听见脚步声传来。

一个人影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过来,一见刘阚,哇的哭了起来,“阿阚,阿阚,我大哥出事了!”

第二十九章 唯有义长存(一)

娇小玲珑的胴体,带着少女特有的芬芳体香。(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闯入刘阚的怀中后,一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刘阚,就好像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是吕嬃!

此刻,她再也没有往日那娇憨刁蛮的模样,梨花带雨,看上去让人好不怜惜。

不知为什么,刘阚这心里一痛。轻轻把吕嬃搂住,温言问道:“阿嬃,怎么了?你大哥出了什么事?不要哭,慢慢和我说。”

也许是刘阚的声音中,带有魔力。吕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缩在刘阚的怀里,脸一红,悄悄的向后一退,却是那么不着痕迹,就退出了刘阚的怀抱,脸上仍带着泪痕。

“阿阚,你要救救我大哥!”

吕公有两个儿子。长子吕泽,今年二十三岁;次子吕释之,比吕嬃还小一年,仅十二岁。

吕嬃的声音里,含着哭腔说:“阿阚,我哥哥被官府抓走了!”

刘阚闻听不由得一怔,诧异的看着吕嬃,心道:吕家难道和盗贼有关联,所以被抓走了吗?

但转念又一想,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虽然说不上对吕家有多么了解,但是刘阚却知道,吕家在单父也算是有头有脸,而且祖籍是在邯郸,和王陵根本没有关系,更犯不上舍了家业和王陵勾连。当初吕家之所以在单父呆不下去,一方面是因为得罪了当地的豪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始皇帝下令迁天下富豪十二万户往咸阳。看得出来,吕公似乎不想去咸阳。

正因为这样,吕公才举家迁到了沛县。

刘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沉吟片刻后,轻声问道:“阿嬃,你大哥是不是因为躲避官府征召?”

想想也是,此次征召,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吕泽的身影。

按道理说呢,吕泽的年龄符合征召的条件,却没有出现……很明显,是特意的躲避这次征召。

任嚣果然是说到做到。

当初说过:一经查出有人躲避征召,定然会予以严惩。

想那吕公虽然初至沛县,可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仅官府会注意,街坊邻居也会小心。

吕嬃点头说:“我哥哥不是刻意躲避征召,是因为头天夜里摔断了腿,所以才没有去啊。阿阚,我听人说你这次立了大功,和秦人的关系也挺好,能不能帮忙去求情,让他们放了我哥哥?”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含着期盼。

刘阚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傻丫头啊!你哥的腿,断的也太巧了吧。记得当天从城外回家的时候,还看到吕泽和一群人在武姬的酒肆里喝酒,怎么一个晚上过去,腿就断了?

怪不得吕雉没有来,恐怕也清楚里面的玄机。

“阿嬃,你是不是偷偷跑来找我的?”

吕嬃惊讶的看着刘阚,似乎非常的震惊,“阿阚,你怎么知道我是偷跑出来找你的啊?”

废话,这种事如果正常,怎可能是你来告诉我?如果你哥哥断了腿,你姐姐一定会和我娘说。

要知道,整个沛县城里,吕雉没有什么朋友,最信任的就是刘阚和他的母亲,阚夫人。

此事阚夫人一无所知,也就是说吕泽的腿,断的有玄机。据阚夫人说,出征的那几天里,吕雉可是经常过来陪她说话呢。傻丫头,你哥哥要是断了腿,你姐姐怎么可能不露出一点口风来?

这番话,刘阚自然不可能和吕嬃说出来。

不过他还少算了一件事,那就是吕公的秉性。吕公是个商人,说穿了有点势利眼,而且好面子。刘阚当年不过是*着吕家吃饭的食客之子,虽然不是奴仆,可是在心里,吕公多少还是有些轻视刘阚。在吕公看来,刘阚就是个徒有蛮力的傻子,他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刘阚又有什么办法?

“阿嬃,你哥哥什么时候被带走的?”

“晌午的时候!”吕嬃眼圈又红了,坐在门廊上,抽泣道:“那些人好不讲理,砸了我家的门,冲进来就把我哥哥锁走了。临走的时候,有个带队的还说:按照秦律,我哥哥少不得要输作戍边,最少也是五年的刑罚。爹爹去找门路了,我说来找你,可爹爹就是不肯答应。

是啊,吕公怎可能掉了这份儿脸面?

“你姐姐呢?”

“家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姐姐在安抚大家。我偷偷的从后门跑出来……阿阚,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刘阚很明白小吕嬃(音xu,一声平)的脑瓜子里在想什么。

从小到大,刘阚是吕雉的小尾巴,吕嬃是刘阚的小尾巴。当年在单父的时候,刘阚好像一尊保护神一样的照顾着吕嬃。每当有人找吕家姐妹的麻烦,刘阚总是会奋不顾身的冲出来。

也许,在吕嬃的心中,刘阚一定会帮她吧!

可是傻丫头,你可知道,你面前的刘阚,却不是当年的刘阚啊。

刘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事实上,在吕嬃那天真而带着期盼的目光中,他也很难拒绝。

可问题在于,他又有什么办法?

这些日子研读秦法,他多多少少对于秦律算是有了解。秦法一如后世的法律,但是在执行和落实方面,更加严格,甚至可以用不近人情来形容。法可责众,只在秦王一人之下,凌驾众生之上。正因为这个原因,秦王一声令下,八百里秦川的老秦人,可以悍不畏死的冲锋。

黑龙横扫六国,也并非是一件侥幸的事情啊。

刘阚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市井小民,如何能和那秦法抗衡?就算他能钻些小空子,但吕泽的事情,却非他能解决。

沉吟半晌后,刘阚抬起了头,“阿嬃,你别着急。这件事,让我想想办法,可不一定能成功。”

哪知吕嬃见刘阚答应了,立刻开心的笑了。

“我就知道,阿阚一定有办法。”

小姑奶奶,我只是说想办法,可没有说有办法啊!

刘阚哭笑不得,但又实在不忍心,打击吕嬃。也罢,尽力而为吧,总是可以想出什么主意的。

————————————

说两句废话吧。

书评区那个百楼的帖子,小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价值观不一样吧,在我看来,战友的生命是不容抛弃的。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刘阚的性格中,带有一些小新自己的影子。呵呵,迂腐……也许吧。

此时的刘阚,不过是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市井小民罢了,指挥作战?恐怕也轮不到他来做主吧。有赵佗在,指挥这样的事情,怎可能由他来完成?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看到战友受伤,他会不顾一切的去挽救。

没有刘邦懂得收买人心,也比不上赵佗的冷静。

刘阚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努力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小新曾经说过:屁股决定脑袋。

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情。理性派,合理派……呵呵,其实这个世界,不正是因为许多不理性,不合理,才让人感到了希望吗?

附西点军校二十二条军规:

1、无条件执行;

2、工作无借口;

3、细节决定成败;

4、以上司为榜样;

5、荣誉原则;

6、受人欢迎;

7、善于合作;

8、团队精神;

9、只有第一;

10、敢于冒险;

11、火一般的精神;

12、不断提升自己;

13、勇敢者的游戏;

14、全力以赴;

15、尽职尽责;

16、没有不可能;

17、永不放弃;

18、敬业为魂;

19、为自己奋斗;

20、理念至上;

21、自动自发;

22、立即行动。

是否能做到是一回事,做不做却是另一回事。

第二十九章 唯有义长存(二)

吕嬃在刘阚的劝说下,回家去了。www.65txt.com

和来时的哭哭啼啼不一样,吕嬃走的时候,一脸的开心笑容。小女孩儿的心思,盲目的信任着刘阚。也许在吕嬃看来,刘阚一定可以帮到她的兄长,只要他愿意,没什么能难住他。

可是刘阚却感到头疼了!

“阿阚,进来一下。”

阚夫人走过来,看了一眼坐在门廊上愁眉苦脸的刘阚,迈步走进了房间,在正中央跪坐下来。

“母亲!”

刘阚在阚夫人面前坐下。

阚夫人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阿阚,刚才你和阿嬃的话,娘都听到了。你已经长大了,凡事知道轻重,还能识字读书,建立功勋,娘很开心。”

刘阚奇怪的看着阚夫人,等待着她说下去。

阚夫人并不是一个很喜欢说话的人,如今一下子说这么多,肯定有更深的含义。

“你爹在世的时候,常对我说这样一句话:做人当重情义,更应该有感恩之心。所以,你爹在吕家离开单父的时候,不惜以死报偿吕家。他死的好,当得好汉两字,娘以嫁给你爹这样的英雄而自豪。如今,我们虽然已经脱离了吕家,可是却不能忘记,当初吕家对我们的照顾。”

刘阚沉默了……

呆呆的看着阚夫人,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阚夫人的思想,也代表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一种观念。所谓恩义,可不仅仅是一句话,一件事能够偿还。有的时候,甚至需要付出性命,一个人的性命不够,乃至几代人偿还。

当然,怎么做?要看你如何看待这种恩情。

但是这和刘阚的观念,却有着非常明显的冲突。或者说,他不能理解,古人对恩义两字的理解。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生活在这个时代,刘阚就必须尝试着去理解这个时代的思想。

阚夫人静静的看着刘阚,叹了口气道:“阿阚,你有什么舍不得的吗?”

“我……”

“你如今立下了功劳,他日说不定能飞黄腾达。但你却不能忘记了,当年若非吕家收留了你父亲,你父亲和我,只怕早已经饿死,更不要说会不会有你……你爹用命还了吕家的恩情,现在却是你,要去偿还这份恩情。别忘记了,从单父出来,吕家一直没有把你抛弃。”

刘阚很无语。

“这份恩情,你必须报答。知恩不报,就算你将来成就再大,却当不得好汉这两个字。阿阚,娘和你说这些,只是要告诉你,大丈夫生于世上,当问心无愧。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也必须要去做。知难而上,才是大英雄,大丈夫……娘不勉强你,何去何从,你自己决断。”

还不勉强呢……

刘阚甚至能感觉到,如果他不答应阚夫人的话,只怕阚夫人立刻就会自尽。

沉默了片刻,刘阚站起来,“娘,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孩儿绝不会让您感到失望。”

“如此,甚好!”

阚夫人站起来,在房间里收拾行礼。

刘阚默默的走出房间,却意外的看到,唐厉审食其二人,正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老唐,其哥……原本还想和你们做一番大事业,如今看来……”

唐厉上前,一把攫(音jue,二声)住了刘阚的胳膊,“阿阚,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好汉。”

“啊?”

“婶婶说的不错,大丈夫生于世上,有所谓有所不为,但最重要的就是,问心无愧。当日你在昭阳大泽,不肯丢弃老周,我唐厉就觉得,你刘阚是一个好汉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审食其也上前道:“是啊,比那只知道满嘴说空话的家伙,强百倍。”

刘阚诧异道:“你们……”

唐厉一笑,说:“阿阚,其实这事情并不难解决。吕家的事情,我们在路上就听说了。嘿嘿,说实在的,我和阿其刚才没有出声,其实也就是想要看看,你阿阚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阿其,你且去陪婶婶说话,请她不要担心。

我和阿阚去一趟官署,这件事其实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既不用舍了性命,更不需要阿阚为难。”

刘阚问道:“老唐,你有主意了?”

“嘿嘿,只看你阿阚的面子,是不是够大!”

唐厉说完,拉着刘阚的胳膊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在刘阚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最后,唐厉说:“只要任嚣点头,这件事就算是扯过去了。即不需用你卖命,任嚣呢,也不会感到难做。”

刘阚说:“任嚣会同意吗?”

“那就看这位县长大人对你的重视程度了。如果他对你够重视,这件事就不会太难;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不过不要在沛县惹事。就算要行动,也可以等判决下来再动手。只要计划能得当,行动能配合好,天衣无缝。就算是任嚣怀疑,嘿嘿,也拿你没办法。”

刘阚知道唐厉的意思:如果真的不行,那就在途中劫人!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唐厉早前所出的那个主意。一般人,恐怕是没办法想出这样的主意吧。

此时,天已昏暗。

刘阚和唐厉并没有去官署,而是径直奔监牢而去。

沛县的监牢,非常简陋。就建在城东南角的一块空地上,一排木栅栏做围墙,门口有狱卒守卫。

刘阚一见那狱卒,竟笑了。

任敖!

没想到还是个熟人。昭阳大泽血战之后,乡勇就随之解散了。任敖呢,在萧何的引荐下,就当上了沛县的狱卒。毕竟,监牢也算重地,不能没有人看守。秦军自然不可能做这种事,就只能从本地招募。一年能收入几百枚半两钱,而且也很清闲,任敖也就答应了下来。

见刘阚和唐厉来,任敖显然有些吃惊。

“阿阚,老唐,你们怎么来了?”

从回到沛县之后,任敖这些人就没有再遇到过。毕竟是一起并肩战斗,所以就显得很亲热。

刘阚和唐厉相视一眼,轻轻的点点头。

“任大哥,小弟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刘阚上前一步,插手躬身道:“还请任大哥能通融一二。”

任敖一怔,“有事儿?什么事情?阿阚,你且说来听听,若我能帮上忙的话,一定义不容辞。”

——————————

今晚小弟冲榜,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十二点前后会送出精华,有兴趣的兄弟,请在书评区里留言吧。

第三十章 宝剑锋从磨砺出(一)

已过亥时,天早就黑了。www.65txt.com

沛县城中很安静。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睡下了……有些颠簸的街道上,回响着马车驶过的声音。

吕翁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大宅门口下了车。

忙了一整天,拜访了许多人,更奉上了无数钱帛。可人家一听事情,立刻变了脸色。婉言拒绝之后,好像送瘟神一样的把吕翁送了出去。临走把大门蓬的关上,里面再无半点声息。

也难怪,寻常小事也罢了。

可你吕翁的这件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想一想,全城的青壮都奉命征召,凭什么你吕翁的儿子就可以特例?再者说了,死了那么多人,你吕翁的儿子就算受点罪,也算不得大事。

吕翁本来就是外地人,沛县的人们,尚未能接受他。再加上出了这一档子事情,往日就算关系不错,也唯恐避之不及。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到了秦律。谁又敢和秦法过不去?那任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想想那城门楼子上悬挂的人头,哪一个人又愿意做这出头鸟呢?

吕翁的心情,也恶劣到了极点。

“东翁,东翁……”

吕翁一进家门,就见家人急匆匆的跑过来,神情激动的说:“大公子,大公子……大公子他……”

“泽儿怎么了?难道说……”

吕翁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一把揪住那家人的领子,“你倒是说话啊?快说,泽儿他怎么了?”

也是这家人有点口吃,吕翁越催促,他就越结巴。

把个吕翁急得,脑门子上一头的汗水,推开了那家人,大步流星的朝后院走。迎面麹先生走了过来,一见吕翁,笑呵呵的上前拱手:“东翁,恭喜了……大公子没有大碍,性命无忧!”

“大公子他回来了!”

身后的家人跺着脚,恶狠狠的说出了想要说的话语。

把个吕翁气得,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回身狠狠的等了一眼那家人,然后拉着麹先生说:“麹先生,泽儿回来了?他怎么回来的?可是官府将他放出来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麹郎中笑了笑,“您去看看就知道了,这一次,可真的是他命大。若是输作戍边的话,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说完,麹郎中走了!

吕翁满头雾水的走进了后宅,还没有进门,就听见大儿子吕泽的呻吟声,似乎正遭受什么痛苦。他连忙闯进房间,就见一家人都在屋子里,围着那榻上的吕泽,如同众星拱月一般。

“泽儿!”

“爹,爹啊……呜呜,孩儿还以为这一次就见不到您了呢!”

吕泽本就是有点纨绔的性子,听闻吕翁回来,立刻撒泼耍赖一样的,想要从卧榻上爬起来。

吕翁的老婆连忙按住了吕泽,怒道:“你不要乱动,麹郎中不是说了嘛,不许你乱动。正好,也让你爹看看,那刘阚是怎么报答你爹的……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泽儿快被打死了。”

吕泽这一挣扎,吕翁看得非常清楚。

这家伙的一条腿,被人打断了。虽然经过麹郎中的治疗,可那样子,看上去真是凄惨。

“这,这是怎么回事?泽儿的腿怎么……还有,他怎么回来的?这事情和刘阚,又有什么关系?”

吕媪鼻涕一把泪一把,向吕翁哭诉:“谁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时辰前,那个萧先生带着人把泽儿给抬了回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告诉我说泽儿的事情已经了结了,然后就走了……我叫来麹郎中,又问泽儿是怎么回事……呜呜呜,泽儿,还是你来告诉你爹事情的经过吧。”

吕泽哭诉道:“爹啊,孩儿本来在牢狱中好好的。可傍晚的时候,那刘阚带着人闯进了监牢,问孩儿是不是想活命,还说要想活命,就听他的。孩儿想啊,刘阚不管怎么说,也是从咱吕家出来的人,于是也没有提放他。哪知道,哪知道那刘阚突然动手,把我的腿打断了。”

吕翁的火气,腾地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我去找那小杂种去……我吕家自认待他不薄,为何要把我儿打成如此模样?”

吕雉从头到尾,一直冷冷的看着那吕泽演戏。见吕翁暴跳如雷,她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爹,做人要有良心。你现在去找阿阚,只怕要去牢狱中寻找了……大哥,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你的错。若非你眼红阿阚理了战功,和人在酒肆中辱骂阿阚,怎么会有人找你的麻烦?那老秦人最讲袍泽之情,没有在牢狱中折磨你,已经算你命大。”

吕雉这一发怒,吕泽立刻闭上了嘴巴。

吕翁说:“阿雉,你哥哥被那小杂种打成这样子,你还替他说话?”

吕雉冷笑道:“爹,你要弄清楚。阿阚这是在救他……如果不是阿嬃不懂事,偷偷的跑去找阿阚求救,大哥只怕是现在还呆在牢狱里面,过些日子就要被输作戍边,到时候生死两难。

你不让大哥去奉召,对外说他的腿断了。

现在,他的腿的确是断了……旁人就算是要说闲话,也怕是没有办法。阿阚打断他的腿,是救他,不是害他。而且,阿阚怕也是要招惹上麻烦。您以为,官府的人,会这么放过他?”

吕翁冷静了下来,也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玄奥。

只是,他感觉很没有面子。自己出面求爷爷告奶奶都办不成的事情,居然被刘阚轻易的做到了。

不过,就算是他要救吕泽,也用不着这么狠吧。

“姐姐,阿阚他……不会有事吧。”

想是受了吕雉的责骂,吕嬃也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这时候,她可不再为吕泽担心,而为刘阚担心起来。同时,这心里有着无比的自责。如果不是她去找刘阚,刘阚也不会这样冒险吧。

如今,不晓得阿阚会不会有事!

第三十章 宝剑锋从磨砺出(二)第二更

一周之始,小新斗胆求票,还请多多支持!

——————————————

刘阚、任敖、唐厉三人,静静的跪在县署堂上。(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任嚣黑着脸,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似乎非常的生气。两边,萧何与赵佗肃手站立,一言不发。

“阿阚,你好大的胆子!”

任嚣指着刘阚,怒道:“竟然跑到了牢狱中闹事。你莫不是认为,立下了些许战功,就可以为所欲为?”

“小民不敢!”

“你还不敢?”任嚣强压着怒火说:“那吕泽逃避征役,乃是事实。依照律法,当输作戍边三年。你可倒好,视我大秦律法如无物,打断了吕泽的腿也就罢了,还跑到我这里为他求情。刘阚,我告诉你,你的战功我还没有上报,就凭你所犯下的事情,处以极刑也不为过。”

刘阚沉默了一下,“小民甘愿伏法!”

“那你可知错?”

“小民知错!”

“可后悔?”

刘阚咬紧了牙关,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道:“小民并不后悔。小民的娘从小就教育小民:做人当有感恩之心。大丈夫做事,有所为有所不为,然义之所在,虽死无悔。吕家曾与小民一家有活命之恩,小民重伤时,更未曾弃之路旁。小民觉得,这份恩情,小民必须偿还。”

说这番话的时候,刘阚有些心惊肉跳。

他不后悔吗?不后悔是假的……事实上,如果不是阚夫人,他根本不想出手解救吕泽。

可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后悔也没有用。刘阚在搏,既然阚夫人都能有这样的观念,那么任嚣呢?法无外乎情与理二字,虽然自己触犯了律法,可说不定任嚣也会因为此而网开一面。

偷眼扫去,任嚣依旧面沉似水。

可是刘阚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任嚣眼中那一抹赞赏之意。

任嚣说:“刘阚,你虽重情义,但怕是人家并不领情啊……萧长吏,那吕泽已经被送去了吗?”

萧何连忙回答:“已经送回去了!依照大人的吩咐,小吏挑了他的脚筋。就算是伤势好了,后半辈子也只能是个瘸子。不过,吕泽似乎并不领情,一路上都在咒骂刘阚,说他忘恩负义。”

刘阚抬起头,向萧何看去。

萧何也正好向他看过来,微微一笑,似乎别有深意。

任嚣说:“如此,倒也不算违背律法……刘阚,你可听到了?吕家人,似乎并不感激,你现在可后悔?”

刘阚正色道:“施恩不求报!小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他会感激我。小民只求问心无愧,后悔一说,更无从谈起。大人,这件事乃小民一手所为,与任敖唐厉二人无关,还请大人明鉴。”

“大人,此事是我出的主意,怎能无关?”

任敖也跪行一步,“大人,小人奉命守护牢狱,却未能护得犯人周全。若非小人放行,阿阚也进不得牢狱。此事实乃小民之错,若要责罚,小民甘愿伏法。还请大人宽恕阿阚一二。”

若在后世,遇这样的事情,周遭的人只怕是恨不得把自己洗的一个干净。

刘阚万没有想到,唐厉任敖两人到了这一步,仍然愿意分担自己的罪责,这心里感动万分。

这就是古人所说的义字当头吗?

任嚣沉默了,看看堂上三人,扭头问道:“佗,这件事……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罚?”

赵佗微微一笑,“吕泽因断腿未能奉召,如今看来乃是事实。任敖守护牢狱不力,乃失职之罪。念其初为小吏,不懂得规矩,当处以谇(音sui,四声)刑,大人以为,此判决如何?”

所谓谇刑,辱骂、劝责之刑。

需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责问,并当众悔过。这种刑罚,多是针对官吏而行,用在任敖身上,倒也妥帖。相比较其他刑罚,谇刑虽然说是最轻的一种,但同时却对犯人的精神是一种摧残。

不过,若你心中无愧,也就不会在意。

任嚣想了想,“甚好!那唐厉呢?此人心怀狡诈,怂恿他人乱法,又该处以什么样的刑罚?”

“唐厉怂恿刘阚伤人,但念其从犯,当处城旦六个月。每日罚作,不得少于两个时辰。”

所谓城旦,就是寅时起床,开始修筑城墙,而且食宿自理。相比输作动辄两三年的处罚,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任嚣也不看刘阚,点头赞成说:“唐厉,将你罚作六个月,你可愿伏法?”

“小人,甘愿伏法!”

“刘阚!”

任嚣最后念到了刘阚的名字,“你可知道擅闯牢狱,伤人身体,依照秦律,当处以输作三年?”

刘阚激灵灵一个寒蝉,伏地不敢出声。

片刻后,任嚣又说:“不过沛县城墙,急需人修缮……恩,格掉你公士之爵,免去输作之苦。原地罚作,为期两年。两年之中,每日不得少于三个时辰,而且必须要将东墙修缮完毕……

刘阚,如此处置,你可愿伏法?”

‘公士’,是秦国二十等军功爵中,最低等的爵位。但即便是最低等的爵位,也与庶民有本质的不同。不但可以享有国家给予的岁俸,约五十石。同时还能获得一顷良田,一所宅院,一个仆人。大致上来说,只要是享有二十等爵的爵位,哪怕只是‘公士’,也可称之为‘士’。

士,在这个时代,那可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别看吕翁富庶,可终究还是一个平民,配不上‘士’这样的称呼。

刘阚斩首王陵,可有一爵军功,虽未公布,但已经被认可。没想到,这一下子又变成了平民。

心里不由得苦笑,不过刘阚也知道,任嚣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他读过秦律,自然知道秦法之中,有‘功是功,过是过’的说法,功过不能相抵。两年城旦罚作,任嚣已经是手下留情。否则给他来个输作的话,三年下来,天晓得还有没有命在。

还能说什么呢?

刘阚叩首道:“小民甘愿伏法!”

“滚出去吧……”任嚣似是非常不高兴,站起来一挥手,骂了一句后,转身走进了内堂。

赵佗走过来,拍了拍刘阚的肩膀。

“好汉子!”

他只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就急匆匆的走进了内堂,也不管刘阚等人还在堂上,跑到任嚣跟前。

“任大哥,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呢?”

任嚣停下了脚步,轻轻摇头:“年轻人,喜欢凭着一腔子的血性做事,一言不和,拔剑相向……给他些磨练,消消他的性子。这件事情我还能压下来,可万一他又做出什么过火的事儿,我可就压不住了。给他个事情做,等两年之后,我会向蒙大人推荐,让他进蓝田大营。

是个好小子,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儿,白白的浪费了……对了,蒙大人交代你的事情,可做好了吗?”

赵佗笑着点点头,“任大哥放心,蒙大人交代的事情,我怎可忘记?关于那战场急救的措施,我已经整理成文牍,这一两日就会派人送往咸阳。如果真的有用,这小子可是前途无量。”

任嚣站在院子里,抬头仰望星空。

“佗,我有种预感,这小子还会做出一些,让我们惊喜的事情!”

第三十一章 笑看风云起(一)

沛县的城墙,其实非常简陋。(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由于地理位置相对偏僻,城墙的规格自然比不上大梁、雒阳这样的城市。甚至,和临近的薛县,戚县相比,也相差很多。从泥沼中挖出黑乎乎的烂泥,搅拌调匀之后,用见方的木框分切成一块块,夯实之后晒干,堆砌起来就变成了现在沛县的四面城墙,仅两三丈的高度。

这种城墙,也只是象征性的建造。

别说遇到正规的军队攻击,即便是王陵那样的马贼,抵挡起来也非常困难。虽然说如今四海升平,只有少数地方有零星骚动,但任嚣还是感觉着,应该把这城墙好好修缮一下才行。

刚过了寅时,刘阚唐厉二人和几十个囚犯,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了沛县城东。

已经入秋,早上的气温有点低,小风一吹,能感觉到一股寒意,刘阚忍不住打了一个寒蝉。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不过看看旁边的唐厉,刘阚这心里又禁不住升起了一股暖意。

“阚兄弟,莫在意!”一名狱卒走上前来,拍了拍刘阚的肩膀:“两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若是运气好,遇到个大赦什么的,说不定一年半载也就结束了。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呵呵,大家其实都挺佩服你们。我也不管你们,且自己看着办吧。只要别让那些老秦人看见,大家就相安无事。”

这狱卒,也是当初参加过征召的人。

不过由于身体不好,武艺也很普通,所以在第二天就被淘汰出去。后来经萧何推荐,担任沛县狱卒。

刘阚记不清他的名字了,所以微微一笑,算是当作回应。

而唐厉则擂了对方一拳,“老曹,有心了!”

那狱卒只是一笑,没有再说话,转身督促其他的犯人干活。

刘阚忍不住问:“唐厉,他姓曹吗?叫什么名字?当初在青竹林大营的时候,我没记住他的名字。”

“曹参!”

唐厉淡定的说出了那狱卒的姓名,然后抄起一个泥桶,随着其他犯人忙碌起来。既然是罚作,就要有罚作的样子。人家说是照顾,可总不成在旁边袖手旁观,传扬出去也会连累他人。

而刘阚却呆愣了一下。

曹参?这个名字绝对听过……

萧规曹随,这个成语刘阚有印象,而且也清楚其中的典故。这曹参,好像是汉朝的第二代宰相吧。而且三国演义里也提到过,说曹操曹孟德,就是曹参的后代,故而刘阚印象深刻。

又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刘阚轻轻的摇头。没想到,这小小的沛县,竟然出了这么多了不起的人物。萧何、曹参、樊哙、夏侯婴、周勃……这些名字在后世可是响当当。居然都聚在这沛县之中,的确有趣。

只是不晓得,那张良、陈平、韩信,如今又在何方?

还有西楚霸王项羽,绝代佳人虞姬,现如今又是什么样子?刘阚这心里,可真的是非常好奇。

******

劳役非常辛苦,不过对于刘阚而言,却是乐在其中。

不论是在行走中,还是劳作中,不知不觉的把赤旗书中记载的步伐运用上,一开始很麻烦,但到了后来,就轻松了许多。权当作是在练功吧,刘阚干起活来是不余余力,三个时辰下来,已经是大汗淋漓。既然有些事情无法逃避过去,索性就在里面寻找快乐,其实也很有趣。

辰时过后,犯人们收工回监牢。

城头上,任嚣看着正在往牢狱方向走去的犯人们,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轻轻的点了点头。

“任大哥,这小子倒是很实在嘛。”赵佗在旁边笑道。

任嚣说:“能吃苦耐劳,不比六国人的偷奸耍滑,有我老秦人的风骨。佗,这家伙如果不是老秦人,那才是古怪了……先前把刀布蚁鼻换成了秦币,若非心向我老秦,怎会做这样的事情?我老秦历代祖宗保佑,居然让这小子赚了一大笔,也算是对他的补偿,你说是不是?”

赵佗笑道:“这是自然!”

其实,任嚣和赵佗不是没有想过,刘阚换秦币别有用心。可后来再一想,两个人都感觉着不太可能。一统货币,据说是始皇帝在不久之前廷议中做出的决定,甚至连丞相王绾、廷尉李斯、上卿蒙毅这些始皇帝身边的重臣都不知道。刘阚一介小民,又怎么可能预知其中玄妙?

若真如此,这家伙就是活神仙了!

刘阚平时表现的也很低调,除了勇武过人,义气过人之外,在其他方面,并没有展露才华。

任嚣自然也不可能猜到,刘阚来自未来。

正因为这个原因,任嚣也好,赵佗也罢,都深信刘阚是老秦人,而且是出自杜陵刘氏宗族。

“佗,过些天,你就要回相县了吗?”

赵佗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说:“正是……王上已决心征讨百越,并且已经开始调拨人马。相县方面的压力有点大,所以屠将军命我即刻回转相信,协助他做事……我估计,用不了两年,一俟(音si,四声)六国情况平定,王上就会出征。相县那边的情况,现在也是很糟糕。”

任嚣叹了口气,心里很舍不得这个和他搭档许久,合作无间的小兄弟。

不过,转念任嚣又笑了,“佗,好好干吧……反正沛县和相县也只有一天的路程,你我兄弟随时可以相见。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你我兄弟还能再并肩作战,为陛下开疆扩土,建功立业。”

赵佗也笑了,“那小弟就在相信恭候任大哥的回归!”

两人相视一眼,蓦地仰天大笑。

远处,回响起了一阵呜咽的号角声,却是秦军出操的时辰到了!

囚徒的日子,其实并不难过。有人在外面照顾,刘阚和唐厉的日子,自然也就的轻松许多。

牢狱中,刘阚的事迹也已流传开来。

别看被关在这里的人,大都是一群痞赖货,可是识英雄、重好汉……春秋战国五百年乱世造就而成的血性,却始终未改变。对于刘阚的勇武,对于刘阚的义气,痞赖货们敬佩不已。

隐隐的,刘阚颇有狱中老大的地位。连带着唐厉,也成了众人敬佩的人物。

刘阚也很懂得做人。

阚夫人每天都会送来自己做的饭菜,和刘阚说一会儿的话。牢狱中的饭菜,自然是不堪入口。

对于刘阚而言,阚夫人的饭菜中虽没有后世的那种口味,但也别有风味。阚夫人能做一手好菜,每次送走母亲之后,刘阚都会把饭菜分给牢狱中的伙伴,每个人吃的不多,却也胜过口中无味。按道理,外面的饭菜是不能送进来的,阚夫人这样每天来探望,也不合规矩。

可谁让任敖如今成了牢头呢?

虽受了谇(音sui)刑,但是威望却随之增高。连带着走在街头,众人见到任敖,也会伸出大拇指称赞。

好汉子!

对于这些生活在市井中的草根人物,一句称赞,足以让他们心满意足。

据任敖自己说,因为现在有了名气,姑娘们看他的眼神儿都不对了。有好几家的姑娘,都托人上门提亲。这在以前,家徒四壁,贫寒交困的任敖是不敢想像的事情,如今居然美梦成真。

不出劳役的时候,刘阚或是在牢狱的空地上练拳脚,打熬力气,增强体魄。

为此,他还为自己开出了一份食谱,请阚夫人为他烹煮。前世本就是营养师,刘阚做起这个来更是轻车熟路。以至于唐厉戏称:刘阚这不是被罚作,分明是跑到牢狱中享清福来了。

而刘阚呢,也只是一笑,并不辩解。

有什么好辩解的呢?其实在刘阚看来,除了环境差一点之外,这牢狱里面倒也算是清净。

在这期间,吕雉姐妹陪着阚夫人,也经常来探望刘阚。

只是每次见到刘阚的时候,吕嬃都眼泪汪汪的。在她的心里面,恐怕是藏着无法解开的愧疚。

而吕雉却不多话,每次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听着……

秋去冬来,转眼之间,已进入了严寒的冬天。

第三十一章 笑看风云起(二)

十一月的天气,非常冷。www.65txt.com

在这个时代,自然不可能出现什么温室效应,气候正常,四季分明。在入冬之后,沛县下了两场雪。

雪并不算太大,却让人感觉很舒服。

正是午后,刘阚一个人在牢狱的空地上,踩着赤旗书中所说的三宫步,手中拎着一根沉甸甸,用数百年老树的树根雕成,形状和赤旗略有相似的武器,大声呼喊着,联系摇旗之法。

那老树根浸过水,所以格外沉重。

重量若依照后世的斤两计算,大约有五十多斤,正好是赤旗的一半。虽然已经减了一般的距离,可单臂施展,若换个人,一样非常的吃力。刘阚赤着膀子,光着双脚,在冰天雪地中舞动大旗,脚下灵动,身形圆转,那沉甸甸的木制大旗在他的手中,发出呼呼的声响。

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被旗风扫落。

任敖唐厉等人站在房间里,隔着小窗向外看去,一个个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又坐回远处。

一个破烂的铜鼎,里面糊上厚厚的烂泥,烘干之后,俨然成了火炉。

炉膛里燃烧着红彤彤的木炭,火炉上放着一个陶盆,里面盛满了水,水里面还有一个酒坛。

“这么冷的天,你们说阿阚这家伙不坐下来喝点酒,一个人练什么武啊……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武痴。屠子当年也没有他这么大的劲头……不是练武,就是识字,他就不觉得烦吗?”

酒,是吕雉送来的昔酒,以糜黍做成,口味比之外面的昔酒,好上许多。

所谓昔酒,是一种叫法。古时,这酒有三酒五齐之分。以稻谷和糜黍为原料,三酒可分为事酒、昔酒、清酒。事酒的意思,就是因事而酿,时间很短,口味很差。昔酒则需要短时间的储藏,意思就是过去酿造的酒,口味稍醇厚。至于清酒,冬酿夏熟,是当时酒中之冠。

五齐之酒,指的是五种不同成色的酒。分为泛齐、醴(音li)齐、盎齐、缇(音ti,二声)齐和沉齐。其中,泛齐和醴齐酒,是市面上最为常见的酒,酒糟浮在酒中,或者有滓液混合。

口味呢,大多以甜口酒为主,男女老幼,没事的时候都能喝一口。

当然,除了甜口酒之外,还有辣口酒的说法。不过这种酒大都是用来贩卖,而不是自己保留。

好像刘阚在王姬的酒肆中喝过的那种酒,就属于辣口酒。

既然是用来贩卖,自然和在家里和的酒不一样。除了口味,还需要有些加工,也就是五齐之酒中的盎齐酒。酒色泛白,并且带着辣口酒特有的强酸味道,为很多酒客所喜爱和钟情。

吕雉送来的是昔酒,而且是盎齐昔酒。

这一坛子,在市面上至少要十个半两钱,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喝到的好酒。可惜,刘阚对这种酒是非常的不感冒。甚至在他看来,这种所谓的美酒,喝着其实和受罪没什么太大区别。

扔在那里也不喝,索性就分给了大家。

不过,刘阚给了任敖等人一个建议:盎齐昔酒,其实就是最为原始的黄酒类型。秋收冬藏,在寒冷的季节当中,不适合冷酒下肚。如果要喝酒的话,最好还是用小火加热,别有滋味。

为了喝酒,刘阚还鼓捣出了一个原始的炉子,供任敖等人温酒。

温酒下肚之后,对于身体极有好处,符合养生学的原理。佐以风味小吃,在冬日中别有滋味。

任敖、曹参和唐厉三人,没事儿就会缩在这门房里面,喝着小酒,还能看着外面刘阚练武以助酒兴,这小日子过的倒也舒畅。

曹参笑道:“若没有这番刻苦,阿阚又怎能斩杀王陵?屠子说,七八年后阿阚能和他斗个旗鼓相当。依我看啊,用不了三五年,屠子怕就要危险了。至于识字……阿阚怕是另有想法。”

“能写自己的名字就好,识字太多,又有何用?”

唐厉正色道:“老任,话不能这么说。识字多了,总归是有好处……至少能明事理,分是非。就比如这秦律,如果我们大字不识一个,岂不是会惹出许多麻烦?多识几个字,有好处啊。”

“有甚好处?”

任敖挠着头说:“天底下的字太多了,我看着就头疼。明明就是一个字,非要有许多的写法,麻烦的很。”

“所以,秦王……啊,始皇帝废除六国文字,独用秦文,也并非没有道理嘛。”

曹参咬着嘴唇,轻声道:“六国文字,六国风骨!始皇帝这样强硬的飞出六国文字,只怕是六国士子会有反弹啊。如此一来,六国表面平定,可私底下呢,恐怕会是暗藏着杀机也说不定。”

唐厉一笑,“这一代的士子或许会不老实,但下一代呢?下下一代呢?过上百年……或许用不了百年,几十年的光景,这天底下还会有多少人识得六国文字?要我说,统一文字是个好事。长痛不如短痛,或许始皇帝推行秦文的手段有点强硬,可对于以后,却是大有好处。”

曹参辩不过唐厉,沉默下来。

这时候,房门突然间蓬的一下被人推开,风卷着雪花涌入门房,寒意袭来,三人不由得一个激灵。抬头看去,却是刘阚扛着那木制大旗走了进来。浑身蒸腾着雾气,身上大汗淋漓。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刘阚的肌肉看上去没有以前那般的坚实。

但事实上呢,却力量并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在雄浑之中,增加了一种柔和,一丝灵动。

抹去身上的汗水,刘阚披上衣服,一屁股坐在了火炉旁边。

抢过唐厉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笑呵呵的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几位哥哥,看起来这小酒喝得颇有滋味,酒兴正酣啊。”

秦时,五言绝句尚未出现。

刘阚突如其来的念出这么一段五言绝句来,任敖没有什么感觉,可是曹参和唐厉却有不同感受。

破旧创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特别是在这文字之上,任何一种创新,都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和完善。而且,学问越深,对新生事物的排斥也就越强。唐厉的眉头,微微一蹙。

“阿阚,你这诗似乎有些不太和韵吧。”

刘阚一怔,看了看唐厉的表情,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当下一笑,“老唐,我随口一说而已,你又何必在意?”

“阿阚,诗言志,歌咏言。所谓教六师,曰风、曰赋、曰比、曰典、曰雅、曰颂,岂能随口胡言乱语?与礼不和,你当慎重。”

可以看得出,唐厉对诗词歌赋极为看重,言辞之中自然是毫不客气。

曹参却摇摇头,“我觉得阿阚这首诗很不错,虽然不合诗体,然则别有韵味。此情此景,用之以这首诗,倒也妥帖。诗所以合意,歌所以咏诗……老唐,我倒是觉得,你过于拘泥了些。”

第三十一章 笑看风云起(三)求推荐

恳请大家多多支持,点击推荐收藏……

——————————

在不知不觉中,曹参和唐厉展开了一次交锋。www.65txt.com

各自引用了典籍,阐述自家的道理。唐厉引用了《书-舜典》和《周礼-大师》两部典籍中的词句,而曹参则引用《鲁语》之中的说法。在这沛县城中,有学问的人可不多。唐厉算一个,曹参算一个,还有那萧何……反正掰着指头,基本上是能够计算的清楚。

但是,这些人又有不同的学派。

比如唐厉,受兵、儒、纵横三家学派的影响较深,其祖父唐睢,原本就是秦王政早期著名的纵横家。

而曹参呢,出身于草根阶层。

东听一句,西看一眼,也说不准究竟是什么学派。不过生于沛县,受楚人的影响,曹参和萧何,都偏向于黄老学说。黄老求无为而治,刘阚的这首诗词中,所表现的也是一份逍遥气。

如此一来,曹参自然会偏向于刘阚一些。

这两人一俟展开了交锋,引经据典,之乎者也……刘阚和任敖在旁边听也不是,走也不是。

相视一眼,不由得齐刷刷哀叹了一声。

刘阚自己也有点后悔了!

好端端的,吟什么诗呢?傻了吧?文盲了吧?听听这两位说话,足以让人惭愧死,难受死。

“我说两位,这酒已经凉了!”

任敖小心翼翼的在旁边劝阻,哪知道这唐厉曹参两人勃然大怒,怒视任敖:“你给我住嘴!”

吓得任敖往旁边一缩,不敢在说话了。

刘阚拍了拍任敖,苦笑道:“老任,知道不读书,不识字的痛苦了吧……不过,二位贤士,我和老任不过一粗人罢了,你们说的,我们听不太明白,能不能换一个话题?比如说……”

这‘比如说’三个字才一出口,却听见房门蓬的一声,又被人撞开了。

一股寒流涌入门房,刘阚不由得一缩头,打了一个哆嗦。抬头看去,却是审食其和曹无伤两人。

这两位如今可是大忙人,有日子没见了。

一方面,刘阚乔迁新居,需要建造房舍,审食其需要照看着。同时,他和刘阚的大事情,也开始运作起来,基本上没有时间。而曹无伤呢?也很忙……刘阚用八千大钱换来了十顷荒田。

按照《秦法田律》,百姓可以买卖私田。

沛县不缺肥沃的土地,一顷良田大概在三千到八千秦币不等。按曹无伤的想法,花上万多秦币,买上两三顷土地也就差不多了。可谁知道,刘阚死活不同意,非要那泥沼边的荒地。

阚夫人呢,在大事上,气节上,是不会让步的。

但是对于小事儿,却已经开始听从刘阚的意见了……是啊,要不是儿子犯傻,手里怎会有这么多的钱帛?荒田就荒田,说不定儿子这次犯傻,又能搞出什么花样?这叫傻人有傻福。

任嚣也不明白刘阚的想法,甚至沛县城中,九成的人都不明白。

但钱是刘阚的,他既然铁了心要买荒地,谁又会在意?反正,一大群人等着在旁边看好戏。

曹无伤的老爹亲自办手续,把泥沼边上的十顷荒地,贱卖给了刘阚。

于是,曹无伤的事情就来了。从秋收开始,他就从泥沼里挖黑泥,覆盖在荒地之上。十顷荒地,也够他忙上一阵。然后要帮阚夫人买牛,为此还专门跑去了一趟彭城,买回两头壮牛。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曹无伤在刘阚被罚作之后,一直没有来探望过他。

“阿阚,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审食其一进屋,就兴奋的大喊大叫,冲过一把抱住了刘阚,大有要将刘阚一下子扑倒的气势。

“松开,松开我!”

刘阚双臂向外一分,硬生生崩开了审食其的手臂,“其哥,什么成功了?我可没有龙阳之癖。”

龙阳,也就是那魏国人龙阳君,生的花容月貌,也是当是魏王的男宠,更是国史当中第一个有文字记载的同性恋者。刘阚看审食其这架势,和龙阳君颇有相似,不由得心里为之一寒。

审食其一把推开了刘阚,“老子喜欢女人!”

说着,他向曹无伤一摆手。曹无伤也的确是个老实人,从门外拎着一坛子酒,可就走了进来。

“这是?”

“阿阚,你说的那个法子,果然有效……你看,成功了!我用你说的那个法子,酿造成功了!”

曹无伤把酒坛子拎到了榻上,抬手拍开了泥封。

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在房间里。唐厉和曹参也不吵了,任敖的眼睛,唰的一下子亮了。

“泗水花雕,这就是你所说的泗水花雕!”

“你竟然真的成功了?”

刘阚呼的站起身来,抢步上前,查看坛中酒的成色。片刻后,他轻轻点头,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泗水花雕,准确的说,就是后世黄酒的雏形。

其实,黄酒并不是不存于这个时代。早在春秋时期,黄酒已然出现。唐厉等人所喝的盎齐昔酒,也是黄酒的一种。只不过,由于酿造工艺等方面的原因,使得酒色浑浊,带有强酸。

刘阚前世曾为营养师,对于酒的研究,自然不少。酒,多则过量,对身体有害,但适当的饮酒,非但不会有害,相反还有助于养生。黄酒,作为养生酒的一种,刘阚前世曾走访了许多酒厂。后来还是在绍兴一个农户家中,用高价买回来了一张据说是已经失传了的秘方。

九酝酿造法,一种极为传统的工艺。

历史上,正是随着九酝酿造法的出现,才产生了真正意义上的浊酒。而后的一切工艺,都是在九酝酿造法上加以改进。流传到刘阚后世所在的年代,其中不少的细节,已经失传了。

根据古籍记载,九酝酿造法出现于西汉末年,成熟于东汉中期。

也就是说,刘阚眼前这一坛子泗水花雕,比之历史上的第一坛花雕酒,至少提前出现了四百年。

酒色还是略显浑浊,想必是因为第一次酿造,加上沉淀发酵的时间不足,所以不够完美。但是比之市面上的盎齐酒来,这酒水凛冽,酒香怡人。周遭几人不由得食指大动,齐刷刷的向刘阚看去。

第一坛花雕酒啊!

刘阚无视众人的目光,急切的询问审食其这酿造的过程。

审食其笑道:“我原本在青竹林发现了一眼清泉,准备在那里开始。可是后来,在泥沼旁边……就是你家盖房子的后边,又发现了一眼泉水,比之青竹林的泉水还要甘甜香醇。于是,我就花了四万钱,挨着你家的土地,又买了五十顷荒田。嘿嘿,那眼泉水,也正在其中。”

五十顷荒田?

刘阚瞪大了眼睛,“阿其,你疯了吗?”

“我可没疯,要不然旁人能看出其中的玄妙?现在,泉水是我们的,秘方是我们的……哈哈哈,阿阚,我们现在想不发达,恐怕都难了。快点说,快点说,你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

刘阚扭头,看了看一群目瞪口呆的家伙。

突然一笑道:“接下来,当然是要请各位老兄,为我品鉴一下这泗水花雕喽?”

第三十二章 笑看风云起(四)求推荐点击

夜已深!

一坛子花雕早已告罄,翻到在榻上,摇摇晃晃。(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坛口不时还会落下几滴自浑浊的酒液,掉在地上后,留下了一个个印子。任敖曹无伤,倒在被褥上,酣然大睡,并且发出并不均匀的声息。

审食其也回家了……

临走的时候,带着刘阚的叮嘱,还有一份药方子,心满意足的走了。

在刘阚的眼中,这样程度的泗水花雕,显然达不到他的要求。不过对于其他人而言,能喝道如此醇美甘甜的好酒,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此酒只应天上来,人间岂能酿出来?以至于唐厉在喝完之后,酒劲儿上涌,竟抱头痛苦:“若以后无花雕佳酿,厉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酒色还很浑浊,特别是喝到最后,会品出一股子醴齐酒的强酸味。

也就是说,审食其的功夫还没有到家,这样的酒水,怎能拿出去见人?当然了,刘阚也知道,想要达到后世的那种要求,显然不太可能。不管是从硬件还是从其他,条件还不成熟。

刘阚给审食其的要求是:要喝到最后,能生出陈酿的感觉。

酒色不需要完全清冽,可至少要能呈现出沉黄之色。在达到这个条件后,才算完成了第一步。

有第一步,自然也要有第二步。

如果达到了刘阚的要求后,必须要进一步的陈酿,直至酒色完全清冽,酒液浓香扑鼻。审食其说:“要做到这一步,可不容易啊……阿阚,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如今的酒,已经足够好了。”

“好?”

刘阚冷笑一声,“如此劣酒,怎能供奉天地,八方诸神?”

“你……”

审食其似乎明白了刘阚的意思,惊讶的看着刘阚,半晌说不出话来。

刘阚说:“我要让天下人都能喝到我的泗水花雕,我要让寻常人家的饭桌上,总会摆上一坛。除此之外,我还要咸阳王室,人人知道泗水花雕之名……其哥,这不过是你我进阶之物罢了。”

这家伙,居然想凭此美酒,进阶朝堂吗?

审食其生平第一次,有些看不懂刘阚了。不过出于对刘阚的信任,审食其没有多说,点头应下。

随后,刘阚又根据沛县人的身体状况,设计了几种药酒的方子。这对于刘阚而言,并不困难。当年为了应付考试,他曾经把千斤方背的滚瓜烂熟。如今虽已经忘记了大半,但是作为养生之用的方子,他还记忆犹新。有些古方,对于调理身体,活络经脉还是很有好处的。

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刘阚才知道,酒曲和酵母早已经出现。

但是,酿酒的工艺落后,酒的种类也不多。刘阚从没有想过,他能对这个时代做出太多改变,不过有些东西就在手边,不过是顺势而为吧。但有一些东西,还需要慢慢来才可以。

唐厉喝醉了!

刘阚也已经回去睡了……

门房中,曹参静静的看着那火炉中的炭火在慢慢熄灭,目光深邃,看着窗外,久久无法入睡。

并不是因为刘阚造出了美酒佳酿让曹参睡不着,而是刘阚在饮酒时说的那些话。

当时任敖就说:“阚兄弟,如今在咱沛县城中,我佩服两个人。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刘季。”

哪知刘阚勃然大怒,“老任,莫要把我和那痞赖子联系在一起。刘某人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也不屑于和他为物。家中高堂尚在,他去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日只知大话,令人生厌。”

任敖不快的说:“阚兄弟,你误会刘季了……那个人,是个做大事的人。”

“做大事?”

刘阚冷笑道:“连小事都做不好,谈什么做大事?老任,在我看来,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凡事都是一点点,一个个小事情堆积出来的结果。比如老秦人,何以能横扫六国?没有历代秦王的艰苦创业,没有商鞅的变法,没有张仪的连横,没有白起、禳侯的拼杀,何以有今日的大秦帝国?

再说六国……

想当年是何等的强盛,可为什么在二百年后的今天,短短十几年的光景就一个一个的灭亡?

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二百年光阴积累出来的结果。

我读书不多,却知道一个道理:所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就算是凭着运气得一时风光,终究是长久不得。我知道,你们……还有萧先生对刘季都很敬佩,可我还是看不起他。”

任敖被说的哑口无言。

后来还是唐厉劝解,总算是没有争吵起来。

可在曹参的心中,却翻起了滔天的巨浪:一直以来,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刘季是做大事的人。可为什么在阿阚的眼中,刘季却变得如此不堪?是我们错了,还是阿阚错了?

他说不清楚,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刘阚的那份言论。

刘阚说的非常清楚:他可以佩服刘季的手段,但还是会看不起这个人。刘阚所指的,恐怕不是刘季的能力,而是刘季的人品吧。但大丈夫做事,拘泥于小节,怎么可能成就出大事业?

两种完全不同的思想观念,在曹参的脑海中激烈的碰撞。

历经五百年春秋战国,一些观念在人们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曹参也是如此,他不知道刘阚说的是对?亦或者是错?*在墙壁上,曹参眼看着炉火熄灭,突然间悠悠的一声叹息。

也罢,有些事情,总要看到了才算数。

阿阚毕竟年轻,加上阿其他们对刘季没有好感,受到影响也在所难免。将来,他自然会知道,刘季是何等的了得。

虽然说曹参否定了刘阚的说法,可是在内心深处,也不免产生一丝认同。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

没过多久,始皇帝正式下诏:在其治下,不予封国,而是采用郡县制,派遣官员统一管理。

同月,始皇帝再次下诏:收缴天下金铁。

每家每户,除了用来耕种生活的必须品之外,不得收藏任何兵器。所收缴的金铁,会全部运往咸阳,销毁融化,铸成十二金人像。这十二金人,就如同周室九鼎,已护佑大秦千秋万载。

先是称帝,而后又统一钱币,统一文字,设立郡县。

如今,十二金人开始铸造,这一切也让一些深埋在刘阚记忆深处的东西,渐渐的清晰起来。

一切似乎都在沿着历史的轨迹前行……那么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刘阚开始感到了一丝压力!

他熟知的历史,正在一步步的进行着。那个为人所熟知的乱世,又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呢?

第三十三章 欢宴(一)

始皇二年的春天,下了一场小雨。www.65txt.com

雨水虽然不是很大,但对于农民们而言,却无异于黄金一样的珍贵。人常说春雨贵如油,即便是在沛这种雨水并不缺乏的地方,一场适时到来的春雨,至少也预示着今年的风调雨顺。

历经了一年的喧嚣之后,即便是六国遗民多么的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要面对现实。

六国已经没了,五百年的动荡也结束了。如今,这天下的主人是秦始皇,秦国已经统一了天下。

谁主天下?

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贵族老爷们关心的事情。不管是谁得了天下,老百姓终究是要生活。仗打够了,人也死得差不多了,该考虑一下今后的日子啦……于是,人们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

一年之计在于春!

对于吕翁而言,同样如此。

在经过了短暂的波动后,吕家渐渐的稳定下来。当然了,如果不是儿子吕泽因逃避征役而被刘阚打成了瘸子的话,那么一切该会是多么的完美啊!看着一瘸一拐的在自己面前晃动的吕泽,吕翁的心里就会感觉很不舒服。明知道刘阚是为了救吕泽,但吕翁就是难以释怀。

那刘阚,当年不过是个*着自己吃饭的食客之子,居然如此胆大妄为?

最让吕翁无法接受的,是刘阚母子在渡过了短暂的困难后,竟然发达了起来。想当初,吕翁听说刘阚把刀布换成秦币圆钱的时候,还暗自讥笑过刘阚母子的愚蠢。谁又能想到,过了几个月后,刘阚手中的财富翻了几翻。而吕翁呢,却因为这货币统一的缘故,损失很严重。

吕翁家大业大,损失点钱帛,也不会太在意。

但是,随着刘阚的名声在沛县开始响亮起来以后,吕翁这心里面,可就开始有些不太舒服了。

一个小杂种,居然能混的风生水起。

沛县的人如今提起刘阚,至少有六成人会竖起大拇指,赞上一句:是个好汉。

而吕翁呢?

相比之下,却显得有些默默无闻。特别是吕泽的事情,给吕翁的打击非常大。他越发的认识到,如果在沛县没有好人缘的话,以后的日子只怕是会很难过。是的,会非常的难过。

吕翁的心里,就有了计较。

刚一开春,正逢吕翁五十岁的寿辰,借此机会,吕翁发出请柬,但凡是在沛县能叫出名字来的人,都会受到邀请。

同时,为了提升一下自家的地位,吕翁还请出了萧何来担当司仪。萧何在沛县很有威望,父老们也对他非常看重。加之如今又成了长吏,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职位,甚至得不到秦王朝的官方承认,但对于沛县人而言,萧何无疑是一个值得骄傲的存在,了不起的人物。

不过,萧何表面风光,却不能掩饰其家境窘困的现状。

萧家在沛县算不上大族,不过老老少少加起来,也有几十个。除了几顷田地之外,整个萧氏家族几乎是*着萧何那并不丰厚的俸禄过火。如果遇到天灾时,甚至要*萧何去借钱生存。

吕翁付给萧何极为丰厚的报酬,萧何自然不会推辞。

也正是因为萧何的出现,也使得吕翁的这场寿宴,规格一下子提升了许多,甚至远在啮(音nie)桑的人们,也听说了这件事情。自然,正在丰邑中阳里家中休养的刘邦,也听到了风声。

自从昭阳大泽血战之后,刘邦因伤一直在家中休养。

樊哙、周勃、卢绾,包括夏侯婴在内的铁杆‘刘粉’,自然而然的随刘邦一同回到了丰邑。

刘邦认为,昭阳大泽一战过后,沛县怕是会有日子不得安宁了。

毕竟早先刘邦等人也做过那无本的买卖,和各路匪贼,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一些关联。虽然刘邦自认行事小心,可还是不敢冒险。于是决定躲在老家,一方面是养伤,一方面避风头。

只要刘邦不出现,相信就不会有人乱咬。

盗亦有道,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如果真的撕破了面皮,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所以,整个冬天,刘邦一直呆在家中。

刘邦的父亲,名叫刘湍,不过中阳里的乡亲们,更习惯称呼刘老爷子为执嘉翁。执嘉,是刘老爷子的小名,但是比起刘湍这个大名来,更为人所熟知。执嘉翁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有点胆小,有点固执,还有一点懦弱。膝下有四个儿子,刘邦长子刘伯已经娶妻生子。

次子刘仲,今年也要成为父亲了。

小儿子刘交,最得执嘉翁的喜爱。人很聪明,而且还跟着村里的父老识过字,读过书。

而三儿子刘季,最不得执嘉翁的喜爱。这孩子整日游手好闲不说,身边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最让执嘉翁无法接受的是,小儿子刘交似乎非常崇敬三哥刘季。这不,刘季在家里养伤,刘交整天的围在刘邦的身边。执嘉翁非常担心,小儿子会被刘邦带坏,白费了他的心血。

“吕家寿宴?”

刘邦伸着两腿,坐在村口的大树下,一边挠着头,一边问道:“吕老头好端端的,为何搞这种事?”

在刘邦的身边,跪坐着一个童子,年纪大约在七八岁的模样。

童子是刘邦的儿子,名叫刘肥。别看刘邦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可这些年来,和丰邑的曹寡妇走的很近,并且生下了这么一个儿子。刘肥看上去很瘦弱,面色也不是很好。这也难怪,刘肥生下来之后,刘邦就把他扔给了老娘照看,他带着曹寡妇等人,整日的在外面逍遥。

刘媪年纪大了,自然没有什么精力照顾刘肥。

而执嘉翁呢,也因为对刘邦的不喜,连带着把这种情绪带到了刘肥的身上。如果不是刘仲和刘交时时照顾,刘肥和没爹没娘的孤儿差不了多少。但小家伙没怨言,反而非常敬重父亲。

这次刘邦回来,刘肥一步不拉的跟在刘邦的身边。

也许是因为曹寡妇的死,使得刘邦心里愧疚,所以对刘肥十分的疼爱。

听刘邦询问,卢绾笑道:“吕老头恐怕是想借此机会,和乡人打好关系,拉拢一些人吧。毕竟老头是个外地人,加上去年他那儿子的事情,让他也感到了一些危机,所以才有这个举动吧。”

刘邦点点头,“看样子吕老头有点儿急了!”

樊哙冷笑一声,“老头当初不肯让他那儿子奉召,结果现在变成了瘸子。只是可惜了刘家小儿,白白的浪费了一爵军功……不过,那小子倒是个有担待的人,我现在有点佩服那小子了。”

樊哙口中的刘家小儿,指的就是刘阚。

刘邦叹了口气,“刘家小儿端的是了得……呵呵,此次回去,我定要和他好生的交往一番。”

“爹,刘家小儿……可是害母亲……”刘肥突然开口询问。

刘邦一怔,扭头瞪着刘肥,厉声道:“肥,从今天开始,你必须要牢记,你娘是病死的……明白没有?如今不比往日,祸从口出,我们更要谨慎……你娘的事情,从今往后不许再挂在嘴边。”

“孩儿……知道了!”

刘肥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又咽了回去。他低下头,表情木然,看不出半分内心里的情绪。

刘邦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在这地方呆了半年,嘴里都淡出个鸟了!屠子,咱们收拾一下,准备回沛县吧。吕老儿既然准备了酒宴,我们如果不去的话,岂不是不给他面子?嘿嘿,咱们可要放开肚子吃他一顿。”

卢绾说:“可是去参加吕老头的酒宴,就必须要有随礼啊……咱们快一年没动作了,哪里还有余钱?”

“没钱就不能去了吗?”

刘邦笑道:“我却不相信。老子不但要去,还要那老儿恭恭敬敬的出来迎接呢……走吧,去晚了可就要赶不上了!”

第三十四章 欢宴(二)

阳光明媚,是一个好天气。www.65txt.com

吕家门前车水马龙,前来祝寿的客人,数量甚至超过了萧何早期的估量。

而最让萧何想不到的是,身为沛县县长的任嚣,居然也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向吕翁祝贺。

不过,萧何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如今沛县百废待兴,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稳定的局面。自去年末开始,西起陈县,东至薛郡,秦军缓慢而有序的集结,并且在从三川郡至吴中(今江苏苏州)一线,沿途修建了许多仓廪。

同时,始皇下令,动用十万人力,在泗水和谷水一带开凿运河。

这里面隐藏着什么信息?普通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对于萧何这种精明的人而言,稍一琢磨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很明显,始皇帝恐怕是要用兵……至于用兵的对象,怕就是百越。

如果对百越用兵的话,泗水郡毫无疑问将承担一个中转站的角色。

派遣任嚣出任沛县县长,而后清剿盗匪,治理地方,所为的就是让泗水郡成为稳定的物资供应基地。所以,任嚣出现在吕家的原因,也就不难解释。任嚣是在表明一种姿态,以平抚百姓的心。去年一连串的腥风血雨,已经达到了任嚣最初的目的,现在需要用怀柔的手段。

这就是所谓的‘与民同乐’吗?

萧何在内心中思忖着。在任嚣幕府的这些时日,他的确是学到了很多东西。任嚣不仅仅是一个军人,处理内政的手段也非常不错。听人说,当年蒙恬还是咸阳令的时候,任嚣曾经是蒙恬的助手。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萧何虽然很傲气,但也知道自己的不足。

任嚣在吕家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不过他的出现,给旁人带来的影响,却是无法估量。

许多原本并不想来的人,一见县长都出现了,立刻改变了主意,命人备上礼物,前来祝贺。

还不到午时,吕府门外就已经停满了车辆,甚至连路上也变得拥挤不堪。

至于府中,更是人满为患。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客人前来,让萧何开始感觉有点吃不消了。

“吕翁,这样子下去的话,怕是会越来越乱啊!”

吕翁也没有想到,随着任嚣的出现,会有这么多的人前来。

此时,在吕翁的心中,自然是得意万分。不过他也清楚,这样子下去的话,酒宴根本开始不了。

于是向萧何请教道:“先生可有什么主意?”

萧何想了想,“人这么多,混杂在一起,也不是个事情。不如以贺礼的多少作为标准,凡超过千钱的客人,可以在堂上就坐。如果贺礼不足千钱的话,就在堂下就坐,自然一目了然。”

吕翁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办法。

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低声道:“可这样子一来,会不会得罪人?”

“怎么会得罪人?”萧何笑道:“连县长都送来了贺礼,这些人又怎可能会在意?而且,沛县的风俗,本就有礼金多少的区别。吕翁,依我看不但不会得罪人,您这样安排,还会让那些豪强大户们感到有面子。至于那些只是凑热闹的人嘛,也不会因为这个而对您心生不满。”

吕翁说:“既然如此,就依萧先生说的办法来!”

于是,萧何走出厅堂,大声的说道:“诸位,今日是吕翁五十大寿,未想到父老乡亲们如此热情。但这厅堂之上,终究有些狭小。故而贺礼不足千钱者,请在堂下就坐,还请多见谅。”

客人们一开始有些不满,但后来又一想,觉得这也是实情。

当下也不再埋怨,听从萧何的安排,纷纷在堂下落座。而那些贺礼超过千钱的人,则大摇大摆的走到堂上。这也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吕翁的这种做法,也在某种程度上,保全了他们的面子。如此一来,对吕翁又多了一分好感,在言语之间,自然也就多了一分亲热。

宴会在午时正式开始,萧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也只是松了一口气而已,萧何的心,很快有提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并不想,也不希望看到的人。

刘邦的个头很高,但是身材比例却有些不够协调。上半身长于下半身,也就使得他的手臂看上去,比常人的要长很多。在众多人当中,这样的身材,很容易引起注意。更何况在刘邦的身边,还跟着一大群人。魁梧的樊哙,英武的周勃,文质彬彬的卢绾,还有剽悍的夏侯婴。

刘肥骑在夏侯婴的脖子上,也使得这一行人格外引人注目。

萧何连忙走上前,刚要开口说话,却见夏侯婴笑呵呵的说:“萧先生,我们是来给吕翁祝寿的。”

卢绾点点头,“规矩我们也听说了,要不是为了这规矩,我们也不会现在才来。”

说着话,卢绾从怀里取出一块木简,递给了萧何。然后又高声的喊道:“丰邑刘季,为贺吕老爷子五十大寿,赠贺礼一万钱。”

萧何还没来得及看那木简上写的是什么内容,听到卢绾这一嗓子,不由得吓了一跳。

不仅是萧何吃惊,几乎所有来参加吕翁寿诞的客人,听到这一嗓子,一个个也是目瞪口呆。

一万钱,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要知道萧何在任嚣幕府效力,一年也不过是三四千钱的收入。而之前来贺寿的人,贺礼最重的,就是那沛县豪族雍齿,也不过三千钱而已。这刘季果然够大方,出手就是一万钱?

但是,他有这么多钱嘛?又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钱?

许多人深知刘季根底的人,在心中不禁怀疑。可是,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因为那樊哙,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估计这时候要是有人蹦出来质疑,首先就要承受樊哙周勃的拳头。

而堂上的吕翁,也听到了卢绾的喊声。

绕是他家财万贯,在听到那‘一万钱’的时候,也不禁为之动容。人家奉上了大礼,吕翁自然也不能再坐着了。连忙站起身来,正了正衣冠,迈步就要走出大堂,去迎接那刘季。

别看吕家搬来沛县也快一年的时间了,说来也巧,这一年正好是刘邦最为安分的一段时间。

先是在家养伤,伤好了之后又赶上了任嚣的征召,而后血战,又回家养伤……

沛县人没事儿也不会提起刘邦的名字。毕竟这么一个人,称赞不得,也得罪不起。既然刘邦不在沛出现,谁又会主动的谈及他呢?万一那句话说错了,遭到刘邦的报复,未免得不偿失。

所以,吕翁对刘邦也不甚了解。

一旁雍齿见吕翁这副模样,不由得微微一蹙眉头,心里有些不快。自己赠了三千钱,如今高坐首席。刘邦这么一闹腾,说不定这首席的位置……更重要的是,削了他的面子,抢了他的风头。

不过,即便是强横如雍齿,也不敢轻易得罪刘邦这样的人物。

吕翁走出了大堂,萧何一见这情况,不由得暗自叫苦……

忙转身迎上前去,拦住了吕翁的路,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吕翁,刘季这个人的话,您最好不要相信。”

言下之意,是告诉吕翁:刘邦这人爱吹牛,说话不怎么*谱。

但吕翁却没有听进去。在他看来,不管是吹牛也好,确有其事也罢。这个刘季既然敢写上一万钱,就说明了他迫切的想要和自己结识。而且,从刘季出现之后,人们脸色的变化,吕翁也看在了眼里。

这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吕翁心里暗道:如果能和这个人扯上关系,再加上我的财力,想必可以在这沛县,站稳脚跟。

第三十五章 怎一个痛字了得

吕家大张旗鼓的办寿宴,刘阚当然不会听不到风声。www.65txt.com

对此他倒没有去想太多,毕竟办寿宴是人家的事情,他一个罚作的犯人,又能指责什么呢?不过,对于寿宴的过程,刘阚倒是非常关注。特别是在听说刘邦那‘一万钱’的事迹后,心里一突。本能的反应就是:吕雉要嫁给刘邦了吗?这历史,又一次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吗?

“老曹,刘季后来如何?”

刘阚小心翼翼的向参加了寿宴的曹参打听情况。

曹参笑道:“还能怎样?一群家伙大吃大喝,然后就甩手走人。不过说来也古怪,吕翁居然没有任何责怪……呵呵,不晓得那一万钱有没有收到,但是雍齿当天的表情可精彩的很呢。”

雍齿什么表情,刘阚才不会去在意。

吕翁没有留下刘邦吗?

这个倒是出乎了刘阚的预料之外。有心再详细的打听,可是又担心曹参会生出疑窦。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刘阚能看得出来,刘邦在曹参的心里面,怕是有一定的地位。问的太多,万一露出什么马脚来,只怕会招惹更多的麻烦。所以,刘阚也只能旁敲侧击,询问些琐事。

吕翁的寿宴,的确是让沛县好生的喧闹了一阵子。

但很快的,人们的注意力就转移了。春耕在即,大家都有事情要做,哪有时间去关心别的?

刘阚自己也有事情要做!

审食其的第一批酒已经出窖,而且是清一色的缇齐昔酒。

虽然酒色还是有一点浑浊,可是比起那些泛齐酒、醴齐酒,乃至于沛县市面上最好的盎齐酒,却好了何止数倍?按照审食其的意思,这些酒在沛县就可以轻松的解决掉,无需贩卖。

但刘阚却不赞成。

沛县的人,可以说是知根知底。

如果这批酒在沛县出手,说不定会引来多少麻烦。嫉妒之心,人皆有之。万一他们从中捣鬼,反而得不偿失。而且,沛县太小了,八千多户的人口,就算再加上啮桑和丰邑,也不过万余户罢了。对于有着勃勃野心的刘阚而言,这黄豆大小的市场,根本不足以他们发展。

所以,刘阚和审食其唐厉两人一番商讨后,将目光锁在了彭城。

彭城是个大地方,有两万多户人口。而且,彭城称得上是南北枢纽要地,往来的商贾众多,能给予泗水花雕更大的市场。刘阚前世没有学过经济,可没吃过羊肉,总见过满山的羊跑。

在做出决定之后,审食其找来心腹之人,将八百坛泗水花雕悄然送往彭城销售。

一切正如刘阚所估计的那样,以彭城的吞吐量,只一天的光景,八百坛泗水花雕全部售出。

并且,随着泗水花雕的名声开始传播开来,大批的商贾云集于彭城。

一坛泗水花雕,可以卖到五百钱的价格,依旧是供不应求。审食其不禁感叹,如果当初把目标放在沛县的话,一坛花雕售价二百钱就是顶天了。现在可好,不但得了成倍的利润,这牌子也迅速的打响了。不过,处于谨慎,审食其把这件事做的很隐秘,以至于泗水花雕出自何处,一时间成了彭城商贾们挂在嘴边的口头禅?甚至有商贾出一万钱,想要找到刘阚等人。

刘阚粗略的计算了一些,首批泗水花雕共出成品三千坛,利润可达到六万钱左右。

首战告捷,对于审食其等人来说,无疑是一针强心剂。于是,在唐厉罚作期满之后,马上开始了第二批泗水花雕的生产工作。而沛县城中,在二十多天以后,市面上也出现了泗水花雕的踪迹。

一坛售价九百钱,依旧让许多大户趋之若鹜。

******

但是,好消息并不是每天都会有。

这一天,刘阚在劳役结束后,捧着一卷木简,坐在空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读着书。

一卷《诗经》,还是唐厉在出去之后,从家里翻出来,送给刘阚阅读。原因很简单,刘阚早先做出的五言绝句,让唐厉耿耿于怀。他让刘阚读《诗经》的目的,也是想要让刘阚注意。

闲来无事,偶尔读一下诗经,也是满有意思的事情。

刘阚懒洋洋的轻声诵读着,不时的还会发出笑声,想必是读到了一些有意思的内容吧。

可就在这时候,吕嬃却跑来了。

“阿阚,不好了,出大事了!”

吕嬃也算是轻车熟路,在和曹参打过招呼之后,就跑到了刘阚的跟前,一把从他手中抢走了木简。

刘阚吃了一惊,看着吕嬃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阿姐,阿姐要嫁人了!”

“什么?”

刘阚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吕嬃的胳膊,“阿雉姐姐要嫁人了?嫁给谁?可是刘季?”

“阿阚,你抓痛我了!”

吕嬃轻呼一声,刘阚这才缓过神儿来。

“你怎么知道是刘季?”吕嬃一边揉着被抓痛的地方,一边疑惑的看着刘阚问道。

刘阚这心里,不由得苦笑一声。

是啊,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吕雉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不过,上一次吕翁和刘邦似乎并没有交谈太多,怎么突然间就定下了这件事情?同时,刘阚的心里,有点酸酸的。

谈不上多么喜欢吕雉,甚至还有些惧怕。

虽然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刘阚还是感觉不太舒服。

毕竟,他也能感觉出来,吕雉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自己。

吕嬃说:“就是今天晌午的事情。父亲突然请那个刘季来府中做客,然后就提起了这件事。母亲一开始也非常反对这件事,可是父亲的态度很坚决,还说刘季这个人长的有贵人之相。”

贵人之相?

刘阚还真没有感觉着刘季有什么贵人之相。

不过,这古人讲究面相。刘邦的前额突出,大概就是所谓的天庭饱满?如果说,吕翁早先不了解刘邦,做这样的决定也就罢了。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吕翁怎么可能不去做些了解呢?

换句话说,吕翁的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那刘邦的身上,真的有自己看不出来的美德嘛?实在是想不明白。

“阿雉姐姐她……”

“姐姐一开始也觉得很突然,但是后来父亲和姐姐私下里说了一些话之后,姐姐就同意了。”

同意了?

刘阚的心里,感到了一丝丝的痛。

“阿阚,你快点想想办法嘛……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人,宁可姐姐嫁给阿阚,也不要那个人做我的姐夫。”

吕嬃拉着刘阚的胳膊,大声的哀求着。

可是,刘阚现在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阻止吕雉嫁给刘邦?

凭什么?人家凭什么要听从你的劝说?更何况,吕雉是个有主见的人,如果不愿意的话,谁又能说的动她?

不行,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见上吕雉一面才行,

如果是刘邦用手段的话,哪怕是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也要阻止这桩婚事。

想到这里,刘阚一把拉住了吕嬃的手,“走,我们去见阿雉姐姐!”

“阿阚,你要干什么?”

曹参挡在了牢狱大门口,“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莫要忘记了,你如今的身份。”

刘阚怒道:“老曹,你莫要拦着我,我只是想要去见见阿雉!”

“不行!”

在原则问题上,曹参是寸步不让,看着刘阚说:“阿阚,你还不明白吗?如果你现在出了这个大门,依照秦律,视同逃跑。不管你是否会回来,都尝不到好果子,甚至连你的母亲,也要受到牵连……阿阚,县长大人很看重你,也很照顾你。可是这事情如果闹大了,他也无法给你周旋。冷静一点,事情总是会有解决的方法,你难不成想要看着你母亲因你而受苦吗?”

“可是……”

刘阚迈出去的脚步,一下子僵住了。

是啊,只要走出了这个大门,就等同于逃跑……他研究过秦法,自然也知道那秦法之中的条律。

逃跑的话,是要遭遇连坐。

他倒是无所谓,可是母亲呢?难不成看着母亲受苦?

吕嬃也闭上了嘴巴,不再催促刘阚……

虽然说年纪小,可是吕嬃并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这时候在说话,和逼刘阚死没有区别。

就在这时,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

“阿嬃,我就知道你会跑来找阿阚,果然是这样!”

刘阚顺着声音看去,却只见吕雉手提一个竹篮,跟在任敖的身旁,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朝他点了点头。

第三十六章 春梦了无痕

静静的,吕雉和刘阚对视。www.65txt.com

从吕雉的脸上,看不出半点难过的样子,那笑盈盈的模样,就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老曹,你让开吧……吕小姐有事儿要和阿阚说!”

任敖走上前,把曹参拉到了一边,轻声道:“放心吧,阿阚是个孝顺的人,知道轻重的。”

别看曹参刚才说的是声色俱厉,可内心之中,还是为刘阚考虑。见任敖来了,吕雉也来了,他也不在坚持。

“阿嬃,你先回家去吧!”吕雉轻声道:“你这一偷跑出来,母亲可是担心的很。回家去吧,我有些话要和阿阚讲。曹大哥,任大哥,能不能给我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和阿阚说。”

任敖一笑,“去后面的门房说吧。那边挺干净,而且也很安静。”

“多谢两位大哥了!”

吕雉微微欠了一下身,算是道谢。然后,她迈步在前面走,走了两步之后又突然停下来,回头笑着对刘阚说:“阿阚,这里面的路,我可不太熟悉,还是你来带路吧。”

刘阚抿着嘴,点了点头。

吕嬃想留下来,但是在被吕雉瞪了一眼之后,低下头不敢反抗。

刘阚和吕雉来到了后院的门房,推开门走进去,两人面对面的坐下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吕雉突然说:“阿阚,陪我喝点酒吧。“

说着话,她掀起竹篮上的粗布,从里面取出了两碟子小菜,又拿出一坛子酒来。刘阚一眼认出,那酒就是泗水花雕。诧异的朝吕雉看了一眼,想要从她那平静的面容下,看出吕雉的心思。

但很遗憾,刘阚没有看到半点的异常。

也许是吕雉太会掩饰了吧,以至于以刘阚两世的阅历,却看不出她的心事。

“阿阚,你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会答应那件事吧。”吕雉给自己倒了一盏酒,又给刘阚倒了一盏。她看着刘阚,轻声道:“没有人逼迫我,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生在吕家,就要为吕家的未来负责。每个人,总是要去做一些也许是他并不愿意做的事,就好像你救我哥哥。”

刘阚一惊,奇怪的看着吕雉。

“虽然婶婶没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之所以出手,是婶婶逼得。其实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也会感觉不舒服。父亲以命偿还了恩情,如今又要让我去偿还……聪明人怎会心甘情愿?”

“聪明人?”

吕雉也没有看刘阚,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虽然你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一直在藏拙。从在单父的时候,你就一直在隐藏着……别人都觉得,你用刀布换秦币,是傻人傻福气。可我确有一种直觉……阿阚,你一定预先就知道,秦国会废除六国的货币,是不是?”

刘阚激灵灵打了一寒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当我知道废除六国货币的法令时,我就一直在想。从单父出来以后,你好像变了个人似地。许多以前感觉只是巧合的事情,再仔细的想想,就会发现里面的奥妙。阿阚,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冒名顶替……嘻嘻,后来我觉得,不是的……就算是我们能认错,婶婶怎么可能看不破?

所以,我就知道,从你在单父的时候,就一直在装扮。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不能说出来的苦衷。所以……阿阚,我一点都不怪你,这是真心话。”

“阿雉……”

“记得你以前都是叫我姐姐的!”

吕雉喝着酒,做出浑不在意的样子,“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你,因为在我家最困难的时候,你救了我大哥。”

“那你……为什么同意嫁给刘季?你应该知道,刘季是什么样的人。”

吕雉却笑了,“我当然知道!而且我也知道,刘季是目前唯一能帮助我们渡过难关的人。”

“难关?”

“也许你不知道,六国货币废除之后,吕家已经是元气大伤。表面上看,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但是我知道,如今的吕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父的吕家……在沛县,很多人对我家是虎视眈眈。城南的雍家,城西的李家……所有人都盯着我们,只要我们露出半点软弱,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把吕家撕成碎片。

阿阚,吕家要想渡过难过,不需要金钱,也无需官府帮忙。

我们需要的,是沛县的人脉……需要有一个人能镇住那些对我们吕家心怀不轨的家伙。刘季是个痞赖子,但是你不能否认,他在沛县的威望,显然是任何人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

就算是雍齿,那天被刘季抢了风头之后,也只能忍气吞声。

阿阚,我父亲已经老了,大哥的性子懦弱,阿嬃和释之的年纪还小,出不得太大的力气。

我是长女,爹娘生我养我二十载,如今我必须要报答他们……来,陪我喝了这一盏酒。”

刘阚端起了酒盏,一饮而尽。

对于吕家目前的情况,他还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

责任……这就是吕雉的答案吗?也许对于她而言,个人是否幸福,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责任。

刘阚觉得心里很憋闷,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也不说话,你一盏,我一盏的喝着。但喝了片刻之后,刘阚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

身体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同时还生出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

不知何时,吕雉已是媚眼如丝。她慢慢的*过来,*在了刘阚的身上。

“阿阚,你知道吗,以前姐姐一直很喜欢你,喜欢看阿阚练武,喜欢阿阚像个小尾巴一样的跟在我的身边。可是现在,我却感到了害怕……阿阚,我不知道哪一个阿阚是真的……是以前那个跟在我身边的小尾巴,还是现在这个聪明勇武,但是却总是隐藏自己的男子汉。”

少女幽幽的体香,似乎在撩拨着刘阚身体中的那一团火。

“阿雉,你在酒里……”

吕雉伸出柔荑,抚过刘阚的面颊,她咬着嘴唇,将身上的衣裙褪下,拼命的挤在刘阚的怀里。

淑乳半露,美腿修长。

白皙滑腻的肌肤,朦朦胧胧的幽谷……这惹火的躯体,让刘阚无法抑制愈来愈强烈的冲动。

手不自觉的,放在了细腻柔滑的肌肤上,刘阚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吕雉娇躯一颤。

紧跟着,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吕雉那柔若无骨的手臂,蛇儿般的缠绕在了刘阚的脖颈之上。

“阿阚,不管哪一个是真的,我喜欢你!”

呵气如兰,幽幽的,钻入了刘阚的耳中……

体内的激情,再也无法控制,刘阚红着眼睛,把唇印上去。吕雉的脸红扑扑的,好像那天边的晚霞。她闭上了眼睛,接受刘阚这温柔的一吻。双唇轻轻碰触,却在瞬间点燃了激情。

舌尖缠绕翻滚,催情的液体,在口中缭绕。

一阵经久不息的窒息热吻之后,刘阚一把将吕雉推倒在榻上,然后扑上去,压在那娇柔若无骨的娇躯之上。

沉重的呼吸声,合着那若莺啼一般的娇柔呻吟,回荡在房间中……

******

刘阚睡着了!

赤裸着身子,躺在榻上。

吕雉艰难的把刘阚的衣服覆盖在他的身上,呆呆的凝视着刘阚,明眸之中,突然间泪光闪动。

俯下身,在刘阚的额头轻轻一吻。

“好好睡吧,我的好汉……不管你以前是不是装的,那个整日跟在我身边的小尾巴,从现在起,已经不再存在了。”

似是呢喃一般,泪水夺眶而出。

吕雉站起来,脚步踉跄,蹒跚着离去。

榻上,只残留着桃花瓣一样的点点殷红……

第三十七章 四灵纹瓿

对于刘阚而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恍若一场梦。(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无数在小说世界才会出现的事情,却真实的发生在他的身上。醒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恍惚中。

喜欢阿雉,不喜欢阿雉……

刘阚至今也难以说的清楚,而昨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更加迷茫了。

任敖没有像往常一样刘阚出劳役,把他留在牢狱之中,并奏报了沛县官署,请任嚣调来了五十名秦军,负责看管刘阚。统领秦军的人,是两名铁鹰锐士,一个叫李必,一个叫骆甲。

这两人都是任嚣的心腹,自然清楚任嚣的意思。

只要刘阚没有异动,他们也不会去理睬刘阚,任凭刘阚好像无主孤魂一样的在牢狱中游荡。

吕雉,再也没有出现。

连带着,吕嬃也没有再来过。

除了阚夫人之外,审食其、唐厉和曹无伤会经常来探望刘阚。此外,来探望刘阚的人,还有一个叫做周市(音fu,拂)的。就是那个在昭阳大泽中,被流矢射中大腿,刘阚拼死抢救回来的更卒。

周市前来,一是向刘阚道谢,感激他在战场上的救命之恩;二来呢,则是向刘阚告辞。

据他说,他有一个朋友,如今在大梁混的不错。所以他准备去大梁投奔那个朋友,并告诉刘阚,救命之恩,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想办法报答。

至于刘阚有没有听进去,也许只有天知道。

一个月之后,吕雉出嫁了!

婚礼没有在沛县举行,而是在刘邦的老家,丰邑中阳里举行。也就是说,从今之后,吕雉会留在中阳里,如果没有太大的事情,是不会再回沛县了……那一天,刘阚在牢房中枯坐着,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吃饭。只是面对着墙壁,一个人,傻傻的,好像疯子一样自言自语。

前世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没想到重活了一世,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是老天爷的惩罚,亦或者是……刘阚心里非常清楚,不管他是否喜欢吕雉,但这份孽债却注定要背负一辈子。重生于这个时代,已经整整一年了。之前,刘阚可以浑浑噩噩,期盼着能飞黄腾达。可是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学到了很多……飞黄腾达?还是先溶于这个世界吧。

早先,刘阚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来看待周围的人和事。

可是现在,他明白了……自己和这个时代有太多的不同之处。如今,他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改变已经成型的思维方式,其实……并不容易!

******

春去夏来,夏过秋临。

转眼间,刘阚在沛县的牢狱中,已罚作一年。不过,在后半年的时间里,刘阚没有再出劳役。

原因很简单,在出了那一档子事情之后,任嚣担心刘阚出事。

在任嚣的眼中,刘阚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争强斗狠的年纪。一言不和,拔剑相向,原本就是春秋战国五百年所生成的一个共性。遇到这档子事情,万一刘阚脑子一热,趁劳役时逃走,去惹是生非……想一想,任嚣都会觉得害怕。这家伙发起狂来,那可不是一件小事了。

不管是出于保护,还是因为恐惧,任嚣都必须要看紧了刘阚。

好在,刘阚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每天在牢狱中练武、识字、读书,一切看上去是那样自然。

渐渐的,任嚣也就不再关注此事。

但是,派去守护牢狱的秦军并没有撤回来,李必骆甲两人,还留在那里。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刘阚的勇武是人尽皆知,如果他是刻意的隐藏情绪,谁又能知道?

万一这家伙见守卫松懈,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也说不定。所以,李必骆甲两个人,得到任嚣的叮嘱,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不过,警惕归警惕,李必骆甲倒是没有阻拦来探望刘阚的人。阚夫人也好,审食其他们也罢,和从前一样,能够随时进出牢狱,探望刘阚。

“任大哥,你说……刘季究竟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那么多人,都敬佩他呢?”

刘阚拉住了任敖,虚心的请教着。

任敖挠着头,“有什么好?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大家在刘季身边,感觉挺舒服……他,很可爱吧。”

可爱?

刘阚险些喷血出来。可爱这个词,用在小孩儿的身上,用在女孩子的身上,他都能够接受。可是把这个词放在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身上,听着可就不是那么舒服了……刘邦,可爱吗?

任敖说:“我们这些人,说穿了不过是一群市井之辈。屠子是屠狗的,老周给人在葬礼上吹箫。夏侯那小子,整日游手好闲,除了替人赶车之外,也没甚本事。卢绾呢,祖宗八辈的泥腿子,到了他这一辈儿,家里也就剩下那么几亩田地。老曹和萧先生的情况或许好一些……

呵呵,但又能好到哪儿去?

萧先生当年想识字读书,结果却连私学的门儿都进不去;老曹更惨,因为家里没钱,被赶出私学……阿阚,我们这些人,平时谁有能看得起?说实话,有时候自己想想,都觉着难受。”

的确,任敖他们这些人,真的是一群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苦哈哈。

任敖说:“可是刘季给我们的感觉不一样。你没有和他交往过,体会不到那样的感受……和刘季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能感觉到,我们其实都很有本事。刘季这个人,阅历比我们丰富,见识也比我们广博。但是,我们和他在一起,却发现原来我们并非一无是处,可以做很多事。”

生存价值吗?

刘阚似乎有点明白了!

刘邦在历史上,也的确是以知人善任而著称。张良、韩信、陈平,在投*刘邦之前,似乎都不是很得意。但是在投*刘邦之后,却能够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绝非是个巧合。

也许,正是因为刘邦的无所事事,刘邦的粗鄙,刘邦的一无所知,才成就了一番大事业吧。

人尽其能,这也是一种了不得的成就啊!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刘阚变得更加沉默了。不过来探望他的人能看得出来,他并没有颓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转眼间到了十月,气温其实并不是很低,可是那风中的寒意,却让人清楚的感到,冬天已经来临。

这一日,刘阚正坐在门房的台阶上看书,审食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看守牢狱的秦军也没有阻拦,审食其径直来到刘阚的跟前,一把拉住了他,“阿阚,听说了吗?”

刘阚一脸迷茫,“听说什么?”

审食其笑道:“皇帝要封禅(音shan)了。正月初一,皇帝要东巡,还要在泰山封禅。据说,封禅之后,将巡游东方,说不定还会来我们这里呢……阿阚,我可要提前恭喜你一下了!”

“恭喜我?皇帝东巡,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恭喜我呢?”

刘阚疑惑的看着审食其,有些不太明白。

审食其说:“这是老唐告诉我的……他说,皇帝封禅之后,肯定会大赦天下,你可以提前出来了!”

啊,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个说法。

皇帝封禅,皇帝登基,皇帝娶亲,都会大赦天下,以昭显皇恩浩荡。

不过,刘阚脑筋一转,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一把攫(音jue)住审食其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其哥,年初春酿时,我曾让你留存了三百坛泗水花雕,你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呢?”

审食其先是一怔,旋即点头道:“当然了,你吩咐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办差过?不过,我就是不太明白,你让我专门定制那三百个四灵纹瓿(音bu,四声)做什么?装酒的话,用普通的坛子就不得了?那四灵纹瓿可是花了不少钱,我专门去吴中请人开窑打造,费用颇高啊。”

刘阚嘿嘿的笑了……

瓿,是一种容器,用来装酒,盛水。简单的说,就是酒坛子。

出现于周朝初期,盛行于春秋战国。不过审食其所说的四灵纹瓿,和早期的瓿,有很大不同。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四灵纹瓿上,挂了一层釉。虽然无法和后世的那些釉瓷相提并论,但是就这个时代而言,这种四灵纹瓿,无疑是一种极为高档的产品。由于上釉技术还没有成熟,不是所有的陶器都会挂釉。甚至,专门去挂釉的话,也不是每一次挂釉都可以获得成功。

而挂釉的技术,尤以吴中最为高明。

据审食其说,就算是在吴中,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开窑挂釉,毕竟那成功率,实在是太低了。

为了这三百个四灵纹瓿,审食其以一万钱一窑的高价,请出当地手艺最好的工匠。

而且在开窑挂釉之前就说,不计成败,一窑一万钱。三百个四灵纹瓿,整整花费了四万钱。

刘阚没有再去追问那四灵纹瓿的成色。他相信,审食其既然花了四万钱,这天下怕是不会再有比这三百个四灵纹瓿更出色的瓿了。放下手中的木简,刘阚沉吟片刻,拉着审食其就走。

他找到了正在当值的李必,开门见山道:“李大人,小民想要求见县长大人,事关我皇泰山封禅,还请李大人予以通报。”

第三十八章 万岁酒

始皇东巡,并没有做任何的掩饰。(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也许在嬴政看来,如今关东六国已经灭亡,各地战火也纷纷的平息,又有什么能威胁到他呢?一方面,此次泰山封禅,是为了确立大秦正统的地位;另一方面,也有宣扬国威的用意。

自老秦人立足关中以来,一直被关东六国视作洪水猛兽,蛮夷部族。

现在,秦国崛起,正是显示力量的时候。始皇帝公开下诏,要在来年初东巡六国,泰山封禅。

嬴政无所畏惧,却不代表下面的臣子们不紧张。

年中时,始皇帝出巡陇西(今甘肃临洮县)、北地(甘肃西峰市),至鸡头山(今甘肃泾源县北)后,前往中宫(陕西省陇县西北)。一路上大张旗鼓,令八百里秦川是一片欢呼雀跃。

来年出巡关东,这气派绝小不了。

修建道路,整顿治安……等等大小事情,足以让人头疼。

绝不能出半点岔子,否则可是要掉脑袋的。从接到诏书之后,各地大小官员就开始忙碌起来。

任嚣自然也不能例外。

出身于铁鹰锐士的任嚣,对此次始皇帝出巡看得格外重。虽然不一定会途径沛县,但任嚣却不能不小心谨慎。匪患是已经平息了,但谁又能保证,不会出别的差池?六国余孽尚在,可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任嚣再次征召,组织乡勇。不过这次征召的范围,就小了很多。

征召的对象,仅限于沛县城内的居民。

人数也算太多,只有十余人入选。其中,樊哙被征召为官署衙役,列入任嚣的幕府之中。

同樊哙一同被征召的,还有夏侯婴和周昌。

夏侯婴被任命为饲马的小吏,周昌则出任书佐。任嚣一方面是需要这些人来办事,另一方面也是为安抚沛县的人,告诉大家,只要老老实实,但凡是有才能的,我这个县长都会看在眼中。

毕竟,驻扎在沛县的秦军,不可能擅自调动。

缉捕盗匪之类的事情,难不成让堂堂的大秦正规军来担当?而且,樊哙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沛县人,对于周遭的人和物也非常的了解,所以由他们担当一些杂事,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这样,任嚣整天忙碌着处理沛县大小事情。

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足够让任嚣感觉头大,虽然有萧何等人帮忙,可还是天天清闲不得。

总算是处理完了公事,任嚣疲惫的回到了内堂。

领兵打仗,他是一点都不含糊。可是这治理地方,可真的是麻烦……

任嚣有时候就想不明白:堂堂的铁鹰锐士,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有心不想再干下去了,但最终还是把写好的奏章烧毁。隐隐有一个感觉,始皇帝这么安排他,肯定是有别的用意。

换了衣衫之后,任嚣还没等喘一口气,就见李必来求见,说是犯人刘阚求见县长,有要事相商。

任嚣很累了,于是说:“告诉刘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对发生在刘阚身上的事情,任嚣也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但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且不说刘阚还在被罚作,就算他没有被削去军功爵,吕家嫁女,又怎可能是外人所能阻挠呢?

食客,并不是一个褒义的词。

早在孟尝君的时候,就有鸡鸣狗盗之徒的说法。而且吕家的困难,任嚣也不是不知道。统一货币,对于一些大豪可能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对于吕家这种小门小户,却是影响极为深远。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刘阚这时候求见,又有什么事呢?

李必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说:“大人,那刘阚说,事关吾皇东狩六国,所以才要求见大人。”

事关东狩?

他一介小民,居然说如此大话?

不过,任嚣还是坐直了身子,沉声道:“既然如此,把他带过来吧。”

李必领命而去,任嚣却坐在堂上,陷入了沉思。这个刘阚,又想要玩儿什么花招呢?上次刘阚钻了个空子,虽然任嚣出于保护的目的,只给了刘阚一个罚作,但心里却是不太舒服。

希望这一次,他别再给我惹是生非吧。

任嚣从长案上拿起酒盏,喝了一口之后,坐下来处理公文。

其实,摆放在任嚣面前的,就有一个老大的难题。泗水花雕……自从这种酒出现在彭城之后,就以极为可怕的速度,迅速的传播开来。各地商贾源源不断的云集彭城,以求一坛泗水花雕。

就连内史郡(也就是咸阳)如今也为这泗水花雕而疯狂,据说一坛花雕酒,已经是千金难买。

从这酒的名字上,可以看出泗水花雕产于泗水郡。

不过至今仍没有人知道,这酒究竟是何人酿造,到底是出自于哪个地方?负责贩卖泗水花雕的人,也难以说个清楚。只知道此酒的主人,从未真正的出现过,全部是经人之手贩卖。

宰相王绾派人追查,却仍然没有线索。

任嚣隐隐有一种预感,这泗水花雕很可能就出自沛县。但是,究竟是出自于何人之手呢?

王绾在来信中说的非常清楚:此次始皇泰山封禅,需美酒百坛,来祭祀天地。

而且,始皇帝嬴政似已经品过此酒,点明要用泗水花雕祭天。可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这种酒,别说远在千里之外的咸阳,就连泗水花雕第一次出现的彭城,如今也是有价无市的局面。

王绾压屠睢,屠睢压下面……

任嚣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心中暗自咒骂:这该死的花雕酒,究竟是什么人所酿造?

这时候,有家仆前来禀报:李必带刘阚来了,如今就在堂下听候吩咐。

“让他过来吧。”

任嚣拍了拍前额,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身子。

刘阚手捧一个做工极其精美,雕刻有四灵浮像的纹瓿,在李必骆甲的押送下,走到了堂上。

“怎么去了这么久的时间?”

“大人,这刘阚在途中非要回家一趟,说是要拿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卑下就想,既然已经出来了,还怕他闹出什么乱子?所以就带着三十个人,先把他送回家,然后才回来复命。”

任嚣眉头一蹙,沉声道:“刘阚,你这是搞什么鬼?”

刘阚恭敬的走上前,把怀中的四灵纹瓿,摆在了任嚣的面前,“大人看过之后,自然就能明白。”

任嚣不快的瞪了刘阚一眼,这家伙……

走上前,弯下了腰。任嚣撕开了裹在瓿口的黑巾。见瓿口中,还塞着一个圆形的黑木塞子。

拔开那黑木塞子,一股中正平和的酒香,若隐若现的传来。

那种介于外露和内涵之间的香气,令任嚣精神一振。连忙蹲下来,轻轻摇了一下纹瓿,刹那间,醇和馥郁的香气,便自然沁入肺腑,令任嚣心旷神怡。闭上眼睛,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是花雕……

任嚣也喝过一坛泗水花雕。这酒香,和泗水花雕同出一源,可是却远远比不上眼前纹瓿中的酒香。

“拿盏来!”

有小人把一个酒盏送到了任嚣面前。

他小心翼翼的从纹瓿中倒出了一盏酒水。就着室内烛火的光亮,酒盏中的酒水,色泽近似于琥珀的颜色,晶莹明亮,富有光泽……任嚣捧起酒盏,喝了一口。当那酒液滋润到整个舌面的时候,任嚣的脸色,顿时变了。

红润,是一种激动的红润!

“好酒,好酒!”

任嚣连声大叫,“柔和顺口,冰霜清凉,这可是比那市面上的泗水花雕,何止强上百倍?”

说罢,任嚣转身凝视刘阚。刘阚表情平静,目光清澈的看着任嚣,一点也看不到半点情绪。

“泗水花雕,是你酿造的?”

“正是小民!”

旁边的李必骆甲,闻听吓了一跳。他们自然也听说过泗水花雕的名字,而且还有幸喝过一回。

在沛县,一坛子泗水花雕,已暴涨到一千二百钱,不过却买不到。

没有想到,这酿酒的人,居然就在自己的身边?李必骆甲的喉头滚动了几下,口中唾液分泌,顿时加快。看刘阚的目光,有点不一样了……这家伙,居然就是泗水花雕的创始人吗?

任嚣说:“那你送这一瓿酒,又是什么意思?”

刘阚拱手道:“此酒名为万岁酒,乃是小人和审食其在一部古书上找到的方子。据说,商汤伐夏,周武伐纣,莫不是用这种酒来祭祀天地。此酒若经天子之手赏赐,能令勇者更勇,智者更智。然则,此酒酿造颇为困难,罪民和审食其经过反复研究,历时一年,只出一百瓿。”

任嚣听完了这番话,眼睛顿时变得雪亮……

一百瓿?

他猛然上前,一把攫住了刘阚的胳膊,激动的说:“阿阚,你是说……你有一百瓿万岁酒吗?”

第三十九章 老秦后裔

华夏黄酒的历史非常久远,早在夏商时期,就已经出现。(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但是,黄酒工艺真正完善成熟的时期,却是在北宋时期,并且开始涌现出各种品牌的黄酒。

而在秦汉之交,黄酒还只能停留在五齐酒的水准上。

清酒的概念虽然已经出现,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五齐之久中,唯有沉齐勉强算得上清酒。

而清酒的用途,主要不是为了引用,而是祭祀天地的祭品。

在《周礼-天官酒正》中,曾记载了三酒的用途:辨三酒之物,一曰事酒,二曰昔酒,三曰清酒。事酒,有事而饮也;昔酒,无事而饮之。至于清酒,乃祭祀之酒。由此可见清酒的地位。

九酝酿造法,主要把黄酒的酿造过程,详细的划分出来。

浸米、蒸饭、晾饭、落缸发酵、开耙、坛发酵、煎酒……诸如此类的工作,必须依次完成。

此前的泗水花雕,所缺少的就是煎酒这个过程。

当然了,这么一个过程,也只有刘阚清楚。这也是整个酿酒程序中,最为关键的一步。黄酒未煎,只能是普通的浊酒,但是经过煎酒这一道程序之后,普通的浊酒,就能变成清酒。

用如此美酒祭祀天地,方能体现出始皇帝的不同寻常。

至于那‘万岁酒’的说法,不过是云山雾罩的胡言乱语。若不如此说,怎能显示出‘万岁酒’的尊贵?至于任嚣,已经被刘阚侃晕了。事实就在眼前,他也从未见过,尝过如此美酒。

所以,刘阚现在不管是说的如何天花乱坠,任嚣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阿阚,这一百瓿万岁酒,我要了!”

话说完之后,他立刻感觉到说错了话,连忙又补充道:“不是,不是,不是我要了,是我代皇上要了……不对,也不是……是我把这酒供奉给皇上。皇上来年要在泰山封禅,唯有万岁酒,方能配得上吾皇的身份。刘阚,你说个话吧,这酒多少钱一瓿?多少钱我都可以出。”

刘阚一脸诧异的说:“可是这酒,本来就是要奉给皇帝的啊。”

“啊……”

任嚣也是激动的过了头,忘记了之前刘阚说过的话。不过,待平静了一下之后,任嚣颇为赞赏的说:“刘阚,你能有此心意,确是最好。这样吧,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骆甲听令!”

“末将在!”

任嚣转身,用黑木塞塞住了瓿口,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那方黑巾覆盖在瓿口上,系好,绑住。

从怀中取出一方系有黑绶的铜印,连带着那一瓿‘万岁酒’,交给了李必。

“你持我印绶,率部连夜动身,赶往下相。至下相后,请屠大人派出兵马,你必须瓿不离身,立刻赶赴咸阳,将这瓿酒亲手交给蒙恬大人,蒙恬大人自然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记住,是亲手交付,若酒有闪失,你就提头来见。”

“嗨!”

骆甲也知道这‘万岁酒’的重要性。

于是二话不说,捧酒而行,大步流星的走出大堂。

堂上,除了任嚣之外,只剩下和李必刘阚这两个人。

“刘阚,此次你酿酒成功,可算是立下了大功。不过,在赦令尚未抵达之前,你还要委屈一下。”

“罪民明白!”

刘阚躬身行礼,表示没有怨言。

任嚣又说:“不过,这‘万岁酒’事关重大,一百瓿万岁酒,必须要在月内装好,发出……审食其嘛,我不太放心。这样吧,就由你亲自办理此事。出酒其间,我准你留宿家中,但不许迈出家门半步。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待出酒之后,你再回牢狱之中,等候赦令的到来。”

“罪民,多谢大人!”

任嚣命李必率十名秦军,押送刘阚回家。

待送走了刘阚之后,任嚣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就觉着一阵从未有过的疲惫。

总算是解决了一件事情……没想到我的预感居然是真的!更没有想到,这刘阚还有这本事。

不过,刘阚的身份,至今还没有确凿下来。

秦武王嬴荡崩,已经是近九十年前的事情了。九十年,沧海桑田,变化很大。昔年居住于三川郡,也就是当时东周都城雒阳的人,死的死,走的走,怎可能追查清楚刘阚祖上的事情?

而且,刘阚母子似乎对刘夫的事情,也不是非常了解。

阚夫人倒是说出了刘夫当年在雒阳的住所,但经查实,早在秦王政攻陷雒阳之前,刘夫的故居就不复存在,只剩下了一片废墟。至于当年住在那附近的居民,更是一个都找不到。

此次刘阚献酒,功劳不小。

既然蒙将军有意待刘阚成年后,把他引入蓝田大营,自己何不顺水推舟,奉上这一份人情?

想到这里,任嚣立刻命人取来刘阚的户籍。

沉吟半晌之后,他提起刻刀,一笔一划的在祖籍两字下面的空白处,刻下‘频阳东乡’四个字。

频阳,是已查出当年刘氏唐国后人刘悚在秦国时的住所。

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在刘阚的身上,就算是打下了一个实实在在的老秦人烙印。不管刘阚是否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在他的户籍之上,都清清楚楚的显示出,他是老秦人的后裔。

第四十章 封禅梁父山(一)

所谓煎酒,其实并不复杂。(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简单的来说,就是酒色沉淀提纯的过程。当然了,完成这么一个步骤,也不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在李必的押送下,刘阚回到了自己的家。

这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和早先借住在审食其那里的情况,自然完全不同。

刘阚刚才回来取酒,由于匆忙,也没有来得及仔细的看这个新家。现在得偿所愿的达到了目的,心情自然也就放松下来。在家门口,他停下了脚步,认认真真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十顷田地已经收割完毕。

几乎是出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刘阚买下的这十顷荒田,在经过一年的耕种之后,收获颇丰。

甚至比那些价值万钱的良田不遑多让。

这的确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不仅仅是刘阚这十顷良田丰收,审食其挨着刘阚家的田地,买下了五十顷土地,其中有三十顷用于耕种,剩下的二十顷土地则紧挨着刘阚家的新房,建起来一个宅院。两所宅院,将泥沼中的那一眼甘泉直接圈住,形成了一个秘密的所在。

可就是那三十顷耕田,居然也是大获丰收。

沛县城中有不少人没有土地,也没有财产,只能为人帮工,赚取一个辛苦钱。

而这些为审食其和刘阚家帮工的人,在秋收农忙结束之后,一结算工钱,一个个都笑逐颜开。

难道说,泥沼附近的土地,真的那么肥沃吗?

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购买泥沼附近的土地。可是现在再想购买,那价格可就不低喽。

一顷土地,暴涨四千钱,直接卖到了五千钱的高价。

这价格在沛县,已经是普通良田的价格了……谁又能想到,在一年之前,这里是一块无人问津的荒地。

刘阚对农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不过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基础的要领。

审食其说过,这块土地早年间……也就是大概在七八十年以前,还是能种出东西的。更早的时候,这里曾经是一块肥沃的良田。可后来不知道是怎么了,越来越差,越来越贫瘠。

渐渐的,就没有人再在这里耕种,土地也就随之荒废下来。

沛县这地方,湖泊纵横。逢雨季时,泗水暴涨,带来大量的泥沙,日子一长,就成了现在的泥沼。

刘阚觉得,这应该是因为没有施肥的原因。

土地就好像人一样,如果总是让人干活,不让休息,不让吃饭喝水,很快就会垮下去。如果不给土地施以肥料,妥善的看护,一味的耕种开垦之后,肥沃的土地,也就渐渐的贫瘠了。

于是,人们就会荒弃了土地,再行开垦良田。

殊不知,对于那贫瘠的土地而言,这荒弃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却是一种休养生息。

泥沼之中的黑泥,是绝好上佳的肥料。曹无伤在秋季把肥料放入土地后,一个冬天过后,雪水融化,肥料和土地融为一体,开春时已经开垦,一块死气沉沉的土地,立即生机盎然。

算起来,在这一年的时间,除了卖酒和耕种的收入,仅土地一块,刘阚家的资产就增加了四万钱之多。四万钱,是许多普通小民根本不敢想像的数字,就算是曹无伤的父亲,一年岁俸也不过几千钱而已。等土地价格上涨之后,曹亭长心里这个后悔,没法子和人诉说。

去年刘阚买田之后,审食其戳哄着曹无伤也买田。

曹无伤呢,自然是心动。可他没什么积蓄,而且置业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向曹亭长禀报。

曹亭长死活不肯答应,还信誓旦旦的说:“且看刘家小儿和审食小儿来年的笑话。”

现在可好,笑话是没有看到,眼红倒是真的。如今再想购买置业的话,倾家荡产,也只能换来一两顷的土地。曹亭长年纪大了,也没什么野心了……此事随之也就被他放置在一旁。

刘阚的家,有一个小院子,面积不大。

夯土建起的院墙,只有一人多高。院子里有一颗老槐树,枝叶繁茂。虽然如今树叶枯黄,但是在那一抹暮色中,仍能让人感觉到勃勃的生气。三间小屋,两座牛棚,后院还有一间简陋的柴舍。

早在战国时期,人们已经普及了烧土制瓦。

不过,普通人家是不能用瓦来铺屋顶的。瓦制屋顶,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可不是随便能使用。

除了官府所属的建筑之外,也只有一些大户豪族可以使用瓦片。

普通人家,一般是用茅草茸顶,并且还有一个专有的名词,叫做白屋。其含义不言而喻,白身所居住的房屋。当然了,用茅草茸顶的房子,自然是不可能和用瓦片铺盖的房子同日而语。

不过,审食其想出了一个办法。

从泥沼中挖出黑泥,和茅草混在黑泥之中,夯实后用木框分割,铺在房顶上面。

从远处看,白花花的茅草随风而动,如同普通的白屋一样。但效果却比之普通的白屋好许多。

阚夫人早早的就站在门口,看见刘阚回来,眼睛里闪动着泪光。

“母亲,孩儿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虽然明知道,刘阚过些日子还会回牢狱。但已经得到了审食其唐厉等人宽慰的阚夫人,此刻是无比的开心。审食其来了,唐厉也在。还有曹无伤、周昌两人也在。刘阚在沛县认识的人并不多,如今除了曹参和任敖在牢狱当值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欢聚在这小院之中。

阚夫人准备了丰盛的饭菜,连李必等人也一起招待。

刘阚家的房子虽然不够,可没关系,审食其是自己住,三四间房舍都空着,足以安置刘阚。

当然了,李必却要住在刘阚的家中,以监视刘阚的行动。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了午夜才算结束。刘阚奉上了泗水花雕,让李必和一干秦军喝了个痛快。可即便是这样,仍有五个秦军没有喝多,在午夜酒宴结束,唐厉等人告辞离去之后,五名秦军很自觉的守在院子里,目的非常明显,担心刘阚连夜逃走,到时候他们可不好交差了。

“母亲,孩儿想问你一件事情!”

刘阚和阚夫人独自相处的时候,迟疑片刻开口说话。

阚夫人看着刘阚,轻轻叹了一口气,“阿阚,娘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可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你现在询问,又有什么用处?别在胡思乱想了,等你罚作结束之后,你若是觉得在这里不快活,咱娘俩就搬走,去别的地方。反正咱们现在,有户籍,也有钱帛,天下大可去得。

至于咱们和吕家,已经不再有什么瓜葛纠缠了。他们怎么想,我不知道,可娘心里却安生的很。”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阚到了嘴边的问题,也无法再问出口来。

看得出,阚夫人对吕家似乎不太满意。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不敢问,也不好再去追问。

是夜,刘阚躺在榻上,辗转难寐。

也许是这新的环境,让他感觉不太舒服;也许是这心里面的疙瘩,始终都没有解开,反正就是睡不着。

不知不觉,已是鸡鸣时分。

一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刚迷迷糊糊打盹的刘阚,一下子醒了过来。

他穿衣而起,走出了房间。在小院中活动了一下筋骨,深呼吸一口气,用力的甩了甩头。

逝者如斯,过去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去追回呢?

且珍惜眼前吧……

第四十章 封禅梁父山(二)

推荐好友力作《超级电脑》

陈旭的电脑丢了,于是他想了个法子。(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拿一张很厚的纸,用不容易褪色的黑墨水在纸上写上以下一段话:

“我的子孙,我是你们的先祖陈旭,现在时间是2006年9月1日北京时间12点07分,今天你们先祖我遭遇了人生最惨淡的事情——在我大学开学的第一天,我价值八千块钱的笔记本电脑被偷了。如果你是我的后辈,那就帮先祖我做点事情吧。

如果你们那个时代已经出现了传说中的时光机,那么请寄一部笔记本电脑到我现在所处的时间段,地址是XX省,XX市合协大学14栋楼207寝室。”

一分钟之后,一台来自未来的电脑从天而降……

本书有精彩的校园生活,飞扬而美丽的女孩儿,那些精彩的、难以忘怀的回忆,那段我们一生当中的,黄金时代。

链接:http://www./Book/1161977.aspx

请多支持!!!

始皇二年(公元前220年)十一月,始皇帝的仪仗出咸阳,过函谷关,开始他的首次东巡。

之所以在十一月出发,并非没有原因。

封禅需在正月初一举行,而始皇帝在十月时,又发出一道奇怪的诏书。

废除原有的历法,改每年的十月为一年之始。据说,这道诏令的发出,并非出自始皇帝的本意,而是由燕国人卢生所建议。这位卢生的名字,没有人知道。就连始皇帝嬴政,也尊称他为卢先生。据说,他是燕国仙人羡门子高的学生,有羽化登仙的法术,甚得始皇帝敬重。

羡门子高,是燕国王姬平时期的方士,在当时号称已有五百岁的高龄,曾亲眼见过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他声称,他有一种法术,只要坚持修炼,到老年之后,身体消失,能变成神仙,升天而去。

齐国王田因齐、田辟疆,燕国王姬平对此深信不疑,将羡门子高和当时另一位名叫宋毋忌的方士奉若上宾,并根据这二人所说,派出大量的人出海,寻找羡门子高所说的三神山。

不过,没等羡门子高回来,这些君王纷纷病故。

后来又传出消息,说羡门子高已在海外羽化升仙,居于三神山之上,静候有缘人前去。

若有人能寻得三神山,可得长生不老之药。卢生自称是羡门子高的弟子,自然受到始皇的尊敬。

按照卢生所说的阴阳变幻,五行理论,西方主刑杀,按照四季对应的话,冬季为西方之始。

秦国若以冬季为一年之始,就能气运长存。

始皇帝既然有心要让大秦国千秋万代的存在下去,对于这气运之说,自然是非常的相信。

虽然宰相王绾、廷尉李斯、内史蒙恬极力劝阻,可是已经拿定了主意的秦始皇,又岂能是他人可以劝阻。正好,乘一年之始,抵达泰山时就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也好举行封禅大典。

十二月,始皇帝登峄山(山东邹县东南),命李斯以秦小篆刻下碑文,颂扬他的功德。

在峄山刻碑之后,始皇帝启程动身,在十二月末,抵达故鲁国国都曲阜,召集七十余儒生,共商封禅大典。

泰山难行,按照始皇帝嬴政的意思,直接命人在山上开出一条道路。

哪知道,有儒生当时就站出来阻止,并且说:“古时,君王封禅,都要用蒲草包裹车轮,昭示仁爱之心,不愿压伤山上的土石草木。至于祭祀大地,一律使用的是草席,表示于上苍的谦卑之心。”

始皇帝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是个极为自负的人,怎能愿意向大地谦卑?

古时,祭天为封,祭祀大地为禅。按照始皇帝的本意,在泰山建筑高台,可以更容易被天神接纳,然后再转至梁父山(泰安市东南,泰山的支峰),清扫地面。因为梁父山的地面很厚,祭祀大地足矣。可是这儒家的学子,却是丝毫不肯通融,坚持要始皇帝依照古制封禅。

若非天下方定,需笼络人心。

依照着始皇帝的脾气,早就把这些儒生给杀了。在儒生们的坚持下,始皇帝最终只能妥协。

不过在他的心里,对儒生却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

封禅大典,在正月初一正式开始。这封禅典礼,原本是贵族帝王们展示富贵权威的一种手段,按照道理说,始皇帝才应该是这次封禅大典的主角。可是,始皇帝嬴政却感受不到半点快意。

一场封禅大典结束之后,嬴政疲惫的回到了位于泰山脚下的行宫。

“父皇!”

始皇帝刚坐下,就见一个青年,带着一个粉雕玉琢,年纪在七八岁模样的女童,走进大殿。

小女孩儿见到始皇帝,立刻开心的叫了起来。

从青年的手中挣脱出来,小女孩儿兴奋的跑过去,一下子跳进了始皇帝的怀中。

素日里一向给人严厉感觉的始皇帝,看到这小女孩儿的时候,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少见的露出了一抹笑容。把小女孩儿抱在怀里,嬴政伸出手,轻轻的掐了一下她红扑扑的脸蛋。

“果儿,今天在行宫里,都做了些什么?”

这小女孩儿,正是秦始皇嬴政最宠爱的小女儿,名叫赢果。别看嬴政平时总是那么严厉而刻板,可是在面对赢果的时候,看上去总是那么的慈祥。以至于待赢果来的青年,都嫉妒了。

青年名叫嬴扶苏,也是嬴政的长子。

“果儿,莫要缠着父皇,忙了一整日,父皇已经累了。”

嬴政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果儿在这里,朕又怎可能觉得累呢?扶苏,有什么事情吗?”

嬴扶苏迟疑了一下,轻声道:“父皇,儿臣刚才见父皇回来的时候,似乎不太高兴?”

嬴政脸上的笑意,顿时不见了踪影。

“朕是天子,是天下间最至高无上的人。今日封禅,本是朕自家的事情……可是,朕就觉得,好像木偶一样的被那些人牵扯着。他们让朕做甚,朕就要作甚。朕不高兴,很不高兴!”

也难怪嬴政会有这样的感觉。

儒生依照古制,封禅时的一举一动,都必须要合乎礼法。

在嬴政看来,好像不是他在封禅,而是那些儒生在封禅。所有的风头,都好像被儒生们抢走。

嬴政又怎么可能忍受的了这样的感觉?

嬴扶苏这么一说,立刻让嬴政的心里生出不快之意。面容一板,令四周的气温都仿佛下降。

“父皇,不许生气……父皇,笑笑!”

赢果似乎什么都没有觉察到,蜷在嬴政的怀中,轻轻捻着他的胡须,撒起娇来。这也是嬴扶苏带赢果来的主要意图。当他发现嬴政似乎不高兴的时候,就担心周遭的人,会受牵连。

而唯一可以平息嬴政怒气的人,正是这赢果。

果然,赢果这一撒娇,嬴政的表情,随之缓和了许多。很无奈的看着那胖嘟嘟,白嫩嫩的小手捻着他的胡须,却生不出半点的怒气。低下头,用额头狠狠的顶在赢果的额头上,轻轻蹭了两下。

说来也奇怪,这心里的怒火,好像缓解了不少。

“好了,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嬴政抬起头,看着如释重负的嬴扶苏,心里轻轻一叹。

这个大儿子啊,什么都好。

兵法韬略,治国典章,都可说得上是很精通。然则,性子迂腐了些,软弱了,将来怎能接掌这天下?看样子,朕还要在忙碌些时候,找个机会,定要好好的磨练一下他,否则怎能放心!

“今日封禅的祭品,尤以那万岁酒最为出色。”

嬴政笑道:“就连那些家伙都说,唯有那‘万岁酒’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祭品,一直是赞不绝口。

这万岁酒,果然是很好!”

嬴扶苏也笑了,“这也亏了蒙内史用心,否则的话,岂不是对天神失敬?据蒙内史说,能找到这万岁酒,却是沛县长任嚣的功劳。尊父皇诏令,沛县长任嚣已在殿外听诏,不知父皇可有兴趣,召见他呢?”

嬴政轻轻点头,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

“任嚣,可是那铁鹰锐士出身的任嚣?”

“正是此人!”

嬴政说:“听说这小子在沛县做的不错,倒也是个人才。当初蒙毅让朕派任嚣出任泗水,朕还有些奇怪,一个铁鹰锐士,怎能当得这种任务……嘿嘿,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没给朕丢脸。”

嬴扶苏笑道:“上卿大人的眼光,自然是不会有错。”

“既然如此,让任嚣上殿觐见……我倒要看看,这个能文能武的铁鹰锐士,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四十一章 初闻刘家子(求推荐)

书友群:刑徒一群,16900854(普通群)

刑徒二群,47680231(普通群)

普通群无需高v验证,喜欢刑徒的朋友,就可进入。www.65txt.com

挑衅闹事者,请勿加入。

…………………………………………

任嚣手足无措的在行宫外侯着。

万岁酒被列为封禅祭品,在任嚣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原本只是想要为刘阚讨回来一道赦令,可以免除刘阚罚作之苦,令他早日脱离苦海。可没有想到,赦令没有来,却来了一纸诏书。

任嚣奉诏前往泰山候驾!

也就是说,始皇帝很可能会在封禅之后,亲自召见他。

并不是第一次见始皇帝了……当年还是铁鹰锐士的时候,任嚣曾不止一次的见过始皇帝。当然了,任嚣只是远远的参拜过始皇帝。距离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咸阳宫大殿之外,由上卿蒙毅大人引介,奉诏前往沛县。那一次,任嚣一直匍匐在殿外,甚至到离开咸阳宫的时候,都没有能抬起头,好好的看一下嬴政。只是那庄重森严的咸阳宫大殿,让任嚣永世难忘。

皇帝命我候驾,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要奖赏我吗?

任嚣心中惶恐不安,甚至连蒙恬叫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见……

蒙恬倒也不生气。像任嚣这样的基层官员,见始皇帝时全都是如此。不止是任嚣他们,其实所有大秦朝的官员,除了寥寥几人在觐见始皇帝时可以神态自若以外,其他人大都和任嚣一样。

“任嚣!”

“啊,小将在!”任嚣这一次总算是听到了蒙恬的呼唤,连忙稳下心神,恭敬的回答。虽然已经不再属于铁鹰锐士的序列,可是任嚣与蒙恬说话的时候,还是尽量保持和以前一样。

蒙恬出身于蓝田大营,三代为始皇效命。如今官至内史,掌治咸阳,同时也统领铁鹰锐士。

始皇帝对蒙恬兄弟的信任,简直是无与伦比。

咸阳人戏称,蒙恬就是始皇帝的内谋。始皇帝做出任何决定之前,一定会和蒙家兄弟商议。

甚至还有这样一种说法:他日王绾丞相去职的话,那么大秦朝的第二任丞相,将会在蒙恬和李斯之间角逐。任嚣虽然已经脱离了铁鹰锐士,可是在蒙恬的面前,却不敢有半点懈怠。

蒙恬笑了笑,“莫紧张,陛下胸怀广阔,性情宽宏,一会儿见了陛下,千万要镇静。你总是从咱铁鹰锐士中走出来,莫要丢了铁鹰锐士的脸面。而且,陛下也不甚喜欢那种没胆色的人。”

“小将受教了!”

始皇帝宽宏?任嚣虽然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回答,可是心里却苦笑不迭。

天底下,只怕也只有你蒙恬会这么说吧……

蒙恬又问:“知道怎么说话吗?”

任嚣一怔,忙道:“请大人指点!”

蒙恬点点头,轻声道:“其实很简单,实话实话而已。在陛下面前,千万不要有半点隐瞒。只要你说半分假话,陛下一定可以察觉出来。不管是好事坏事,据实回答,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任嚣犹豫了一下,“小将知道了!”

这时候,一身材魁梧,相貌俊俏,但颌下无须的白面内侍走出行宫,大声道:“宣沛县长任嚣觐见。”

任嚣形容一肃,整衣冠,恭敬的应道:“臣,沛县长任嚣,叩见吾皇!”

说着话,亦步亦趋的随着那内侍上殿去了。这内侍,任嚣倒也认识,乃是始皇帝身边的赵高。

据说,这赵高是个天阉。

当年始皇帝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就跟在始皇帝身边。

善驭车,力大无穷。而且能识文断字,对始皇帝更是忠心耿耿。

泰山行宫,是在故鲁国王宫的基础上修建而起。比之咸阳宫那恢宏庄严的气势,远远不如。

不过,却因一人而生出了变化。

始皇帝嬴政端坐殿上,却让任嚣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咸阳宫。

“臣,任嚣叩见吾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任嚣匍匐行宫大殿之上,心潮澎湃。如此近距离的和始皇帝说话,在以前,简直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咸阳宫的宫门至丹陛,大约有五百步的距离。而这泰山行宫,只间隔三百步。

任嚣甚至觉得,他能够感受到始皇帝吞吐的龙气。

“任嚣,平身吧。”

“臣,谢陛下!”

任嚣爬起来,却依然低着头。

嬴政说:“任嚣,上前五十步说话。”

“臣,遵旨!”

任嚣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身子轻轻的颤抖着,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小心翼翼的迈出五十步,任嚣抬起头来。

铁鹰锐士,是始皇帝嬴政的近卫。但如此近距离的说话,却是任嚣开天辟地头一遭。

“任嚣,义渠人!”

始皇帝面色沉稳,但话语中却透着一股亲切,“朕记得你。当年夺取邯郸,是你率一百铁鹰锐士,第一个冲进了邯郸城里。也因为那一次,你由公乘而升任五大夫……朕可有记错吗?”

公乘,是秦军二十等爵之中,第八等爵位,而五大夫则是第九等爵位。

任嚣只觉一股热血,直窜头顶。

“吾皇圣命,说的一点也没错。”

“你是老秦人,又是朕的铁鹰锐士。当初蒙毅举荐你执掌地方的时候,朕还有些担心,怕你做的不好,所以一直关注着你。任嚣,你做的不错,没有丢老秦人的脸,朕心甚慰,朕心甚慰。”

不管后世人,是怎么评价始皇帝,但不可否认,始皇帝嬴政的手腕,却是非常的高明。

只‘朕心甚慰’四个字,说的任嚣热泪盈眶,匍匐在大殿之上,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了。

“陛下,您却是清瘦了!”

嬴政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暖意,声音越发柔和,“任嚣,起来吧。”

“请恕臣失态了!”

任嚣爬起来,这心里仍旧是有些难以平静。他说的那句话,却是发自于内心。比之当年他离开咸阳时的惊鸿一瞥,始皇帝的确是清瘦了许多。

也难怪,嬴政是个极为认真的人,而且非常讲究工作的效率。

六国平定之后,始皇帝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政治,文化,经济等各方面的改革,可以说是一举推翻了自周室以来的许多规章制度。更何况,天下大事,皆有始皇帝一人做出裁定。

根据后世的记载,始皇帝每日批示的文书,需以‘石‘(古音dan)来计算。不批完一石,绝不会休息。一石的公文,堆摞起来足有一人多高。始皇帝夜以继日的工作,确实清瘦了。

听到老臣子,老部下一句贴心的问候,始皇帝心中怎能不高兴呢?

“任嚣,你这次贡奉的万岁酒,很好!”

任嚣连忙道:“这并非是臣的功劳,而是臣治下一小民所酿造。”

“哦?一等闲小民,居然有这等本事?”

任嚣说:“陛下,那并非是等闲小民,要说较起来,那个人还是老秦人出身呢。”

始皇帝一蹙眉,有些不快道:“既然是老秦人,为何在沛那种偏僻的地方?任嚣,你从实说来。”

“启禀圣上,臣初至沛县的时候,就发现了此人。当时,陛下尚未颁布货币统一令,那小民却将手中的刀布蚁鼻,全部换成了秦币……陛下,您也许不知道,六国轻贱老秦,将秦币更视为劣等货币,就算是使用起来,也颇有歧视。臣当时就奇怪,于是暗中的追查了一下。”

始皇帝脸色好转了一些,同时又生出些许的好奇。

“追查的结果如何?”

任嚣说:“那小民名叫刘阚,据臣追查,乃是频阳东乡人,其祖上曾在先王麾下出任骑将,名叫刘悚。先王当年攻破雒阳,不想却……刘悚因此受到了牵连,其后人随后就逃出函谷关。”

嬴政哦了一声。

任嚣虽然没有说出‘先王’是谁,但他又怎可能不明白。

“那刘悚后人逃出函谷关后,流落于三川郡。不过,刘家却始终心怀老秦,故而才有换币的行为。”

嬴政轻轻点头,“当年之事,却也怪不得刘家……恩,你接着说,那刘……叫什么名字?”

“刘阚!”

“刘阚又是如何酿造出这万岁酒的呢?”

正如蒙恬所交代的那样,任嚣不敢有半点隐瞒。

将他发现刘阚,而后昭阳大泽血战,刘阚手刃贼首王陵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起来。始皇帝听得却也是津津有味,听到精彩处的时候,他抚掌大笑:“不错,非我秦人,怎如此勇武?”

“但是,后来……”

任嚣话锋一转,把刘阚为救吕家长子,擅闯牢狱,打断了吕泽的腿,也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在任嚣想来,始皇帝应该是很生气。

刘阚所作所为,分明就是抗拒秦法。他忐忑不安的看了始皇帝一眼,却发现嬴政的脸色很平静,也看不出喜怒哀乐。不过,那眼中却闪过了一抹缅怀之意,坐在龙座上,一言不发。

嬴政出生于邯郸,做过质子。

当时的邯郸,还属于赵国的国都。老秦人和赵人之间的仇恨,更是到了难以化解的地步。

不为别的,长平一战,老秦人坑杀四十万赵军,令赵国男丁稀缺,老人丧子,女人丧夫,孩童丧父。这种仇恨,浓的无法化解。身为秦国质子,嬴政在邯郸的日子如何,可想而知。

但就有那么一家人,曾颇为照顾嬴政。

后来邯郸被秦军攻破,嬴政为报复当年赵人对他的羞辱,一里一里的屠杀,唯有在那家人所在的居所,嬴政下令敢动一草一木者,杀无赦。正因为这个命令,使得许多赵人得以幸存。

不管别人怎么说嬴政,残暴也好,冷酷也罢。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块净土。坐在王位上,就必须要按照游戏的规则来行事。嬴政也是如此。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嬴政从缅怀中警醒。

“这刘阚,倒是个重情义的人,是条汉子,不愧是老秦人的后裔。”

他站起来,负手沉声道:“刘阚虽坏律法,然则罚作一年,已经足够了……斩杀贼首王陵,功劳不小。任嚣,传朕旨意,可免去刘阚剩下的罚作,恢复其公士之爵。此次献万岁酒,使封禅顺利成行……恩,当提爵一等……提刘阚为上造。自今日起,皇室祭祀用酒,皆有万岁酒所替。”

上造,二十等军功爵中第二等,可配享岁俸一百。

嬴政说完这番话,目光灼灼的凝视任嚣,面色突然一冷。

“任嚣,你好大的胆子!”

第四十二章 邻家有女初成长(一)

人常说,始皇帝喜怒无常,性情捉摸不定。www.65txt.com

早在咸阳的时候,任嚣就听过这样的谣言。刚才和始皇帝一番谈话,他甚至已经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如今嬴政这一句话,让任嚣再次想起,在他面前的人,是至高无上的始皇帝。

“臣,惶恐!”

任嚣匍匐大殿之上,颤声请罪。

嬴政说:“自商君立法,二百年来没有人可以撼动。那吕泽,擅自逃避征召,理应戍边司寇。然则,你却为一己之私,妄改律法,其罪当诛,其罪当诛啊……任嚣,你现在可知罪吗?”

任嚣激灵灵一个寒蝉,“臣……知罪!”

“不过,在这件事上,也并非不可原谅。”

嬴政话锋一转,让任嚣顿感一阵轻松。他说:“若非出了这件事,那刘阚怕也酿不出这万岁酒。你献酒本是有功的,如今功过相抵……任嚣,朕如此判决,你心中可有什么不服气吗?”

“臣,万无不服之意。”

“既然如此,你且下去吧。那吕泽之事,既然你已经处置过了,朕也就不加更改。不过,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朕绝不饶你。好了,朕今日已经乏了,你且先行下去吧。”

任嚣惶恐道:“臣,遵旨!”

“还有,你下去之后,即刻返回沛县,督促刘阚酿造万岁酒,这件事情不得再有偏差。另外,你回去之后,密告屠睢。就说,朕要他前往彭城候驾,不得有误。至于其他,不必多言。”

任嚣心里又是一喜,“臣遵旨!”

说罢,任嚣爬起来刚要离开,却听到始皇帝突然又喝了一声:“慢着!”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任嚣这心里蓦地一紧,有些不知所措。

嬴政这时候却笑了,伸手解下了腰中的佩剑,命内侍赵高捧剑,走到了任嚣的跟前,双手递了过去。

“你……在沛县干的不错,此剑权作奖赏,下去吧。”

始皇帝甩袖离去,只把个任嚣弄的头昏脑胀。走出泰山行宫大殿的时候,仍有些天旋地转的感受。小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后背衣衫已经湿透。

不过,任嚣也清醒了过来。

看着手里的佩剑,恍如做梦一般。他手中的剑,名为诫。是秦昭王嬴稷所造。秦昭王,也就是嬴政的祖父,秦昭襄王。诫剑乃是秦昭王在登基之后,采南山之铜,请名匠耗时一年打造而成。长三尺,剑身之上刻有秦大篆。之所以定名为‘诫’,里面包含有戒骄戒躁的含义。

秦武王勇武过人,但性情刚烈,如同烈火。

最终,秦武王因个人私情,而惨死雒阳。在那段时间里,秦国可算是经历了许多的磨难,政局飘摇。秦昭襄王登基之后,配诫剑,也有前车之鉴的意思在里面。经过五十二年的奋斗,秦国最终雄霸天下。

而今,始皇帝把这佩剑送给了任嚣。

虽然是没有封赏半分,可对于任嚣而言,这可比封赏万金还要有意义。任嚣的心里,狂喜……

蒙恬有事不在,任嚣得嬴政之命,更不敢再做停留,连夜启程动身,赶回沛县。

******

所谓上造,虽有爵位,却不能免去征役。

春风渐暖,万物复苏。

刘阚脱下了囚衣,脚步轻盈的走出了沛县大牢。审食其等一干老友,笑嘻嘻的在牢外等候。

“阿阚,恭喜你了!”

刘阚大笑着走上前,和审食其等人一一拥抱。

最后狠狠的擂了审食其一拳,笑着说:“其哥,我也要恭喜你啊。”

审食其身穿一件青袍,头戴黑漆涂抹,竹皮做成的进贤冠,一脸的笑容,拱手道:“同喜,同喜。”

战国末年,礼乐崩坏。

虽然说‘士’的概念已经模糊了,可是依旧有着非同凡响的尊贵。

审食其因协助刘阚酿酒,提爵一级,如今是‘公士’爵,正式成为了一名‘士’。或许六国士人不会承认,但审食其这‘士’的身份,却是秦国朝廷所承认,比之那些所谓的‘士’,更冠冕堂皇。

唯有‘士’方可带冠。

审食其头戴黑色进贤冠,在一群人中显得格外的醒目。

唐厉不无嫉妒的摇头笑骂道:“你这夯货,显摆个没完了。若非有阿阚,你还不是一个白丁?”

曹无伤更是眼红道:“没错没错,这夯货真是走了运。阿阚,你可不知道,昨天萧先生去他家告之的时候,他老爹老娘当时都乐昏了过去……阿阚,这可不行,你不能厚此薄彼,将来一定要想办法,为我们也弄一顶黔冠戴戴。”

黔,有‘黑’之含义。

大秦国尚黑,故而称其治下百姓为黔首。

而黔冠,更是如今被国家所承认的正规冠。六国士人牛不是吗?国家不承认,你就算个屁。

唯有佩戴黔冠,才算是被国家所承认的‘士’。

这也难怪唐厉曹无伤等人,一个个眼睛发绿,审食其更是得意洋洋,对周遭的讥讽,浑然不觉。

刘阚笑的非常开心。

任敖和曹参也送刘阚来了。

如今刘阚劳役解除,李必也就不再留宿牢狱。不过离开的时候,刘阚让审食其送李必五十坛泗水花雕。把个李必喜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他得到消息,不日将启程,回转咸阳报到。

“恭喜你,阿阚!”

任敖颇有遗憾之意,“不过,我真不想放你出去。你小子在的时候,我们整日有好酒喝,你这一走,以后的日子可怎生好过?”

“任大哥,曹大哥,这些日子多亏你们的照拂,也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有道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兄弟情意,又岂能是几坛子劣酒能说清楚?若喜欢,只管去找我,兄弟扫榻以待。”

“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话。”

任敖大笑着,用力的拥抱了一下刘阚。

“好了好了,别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好生呱噪。婶婶在家中已做好了饭菜,老任老曹,你二人也一起去吧,酒管够……呵呵,今日我们要不醉不归,把阿阚的那些存货,喝他个干净。”

曹参微微一笑,“你们先去吧。我和老任还要在这里当值,拖不得身。反正都是在一个城中,想要喝酒的时候,自然会去找你们。早点回去吧,莫要让婶婶在家中,等的心急了。”

刘阚也不客气,与曹参任敖两人拱手。

当然了,审食其这种八面玲珑的人物,想的要比刘阚长久,早早的带了十坛泗水花雕,堆进牢狱门房之中。刘阚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牢狱,目光忽有些迷离,过去的一年之中,对于刘阚来说,又是怎生的一种日子?可不管怎么说,刘阚知道,他这辈子,都忘不掉这段生活。

走吧,回家喽!

————————

推荐好友何方远的入v作品《猛汉》

穿越成为秦琼的故事,喜欢隋唐历史的朋友,不妨一阅。

http://www./Book/1120450.aspx

第四十二章 邻家有女初成长(二)

虽然不是第一次回新家,而且已经在新家住了一个月。(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可是当刘阚远远看到那白花花,随风而动的葺顶时,却忍不住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那是我的家啊!

他快步跑了起来,远远的就喊道:“母亲!”

阚夫人就站在门口,看到刘阚的时候,笑了,却流着泪水。在刘阚罚作的一年之中,虽然说家里衣食无忧,可是阚夫人却觉得很惶恐。阿阚,不知不觉的已经长大成人,成了家里的支柱。

当初,刘阚和审食其联手酿酒的时候,阚夫人还不放心。

满大街都是卖酒的,刘阚能酿造出什么酒来?可事实却出乎了她的预料,刘阚酿出了举世无双的好酒。如今,刘家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丝毫也不夸张。特别是‘万岁酒’一出,让整个泗水郡都沸腾了。虽然说,万岁酒已变成了贡酒,寻常人根本喝不到,可泗水花雕仍在。

什么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当万岁酒被始皇帝钦点为祭天贡酒之后,泗水花雕的价格随之暴涨。

在彭城,一年窖的泗水花雕,已经被卖到了三千钱的天价。这可是真正的窖酒,比之那些刚出窖的花雕酒,口干更加醇厚。如果说,审食其当年还不明白刘阚窖酒的用意的话,现在可就明白了。

审食其在沛县的那个小客栈,已经关闭了。

如今是专门用来贩酒的门面,整日车水马龙,喧闹不已。

谁还敢说刘阚是个傻子?傻子能酿出泗水花雕,万岁酒吗?就连吕翁对此,也是目瞪口呆。

一年时光,刘阚的个头已经超过了阚夫人,几近八尺。

当他跑到阚夫人的跟前时,需要低着头说话。母子二人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相视着。

虽然在心里面,刘阚还是有点说不上承认阚夫人的身份。可这具身体……那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情,又怎可能切断。许久之后,刘阚轻声的道了一句:“母亲,孩儿如今……回来了!”

“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

阚夫人拉着刘阚,招呼审食其等人走进院落。

院子一边的围墙被推倒了,看起来是在扩建……刘阚如今已经是上造了,所居住的地方,自然要与早先不同。上造之爵,可得两宅地,配三头牛,蓄隶两人。所谓隶,也就是仆人。

这仆人也分三六九等。

一种是帮工,被称作奴仆;还有一种是隶,叫做隶奴。

隶奴,是奴隶的一种别称。生死皆掌握在主人家里,主死隶死,除非主人给予赦免,否则永生为奴。不禁是他这一代为奴,儿子、儿子的儿子,只要主人家还有人在,世代都是奴隶。

这隶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吕家别看家财万贯,却没有资格拥有隶奴。只有‘士’,而且是被国家所承认的‘士’,才能配有隶奴。当然了,刘阚家中现在并没有隶奴,一切还要等刘阚见过任嚣之后,才可配有。

出乎刘阚意料之外的是,家里还有一个客人。

吕嬃!

她腰里系着围裙一样的东西,脸上还沾着黑灰,端着一盏炙肉,走进了屋中。

刘阚看见吕嬃的一刹那,不由得一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在这里见到吕嬃。

“阿嬃,你怎么在……”

“阚,怎么说话呢?”阚夫人有些不高兴,伸手拍了一下刘阚的后背,“阿嬃是昨日才从丰邑回来。这不,刚一回来,她就跑来看我了……”

说着,阚夫人压低声音道:“别怪阿嬃没去看你,她今日也是偷跑出来的。”

刘阚的面颊抽搐了一下,随即笑道:“阿嬃,辛苦你了……”

哪知这一句话,却让吕嬃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阚夫人顿时慌了手脚,连带着刘阚也不知所措。

“阿嬃莫哭,哭坏了,可就不好看了!”

“是啊是啊,阿嬃你别哭了……有什么委屈事,就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会帮你。”

刘阚在阚夫人的注视下,只好上前低声安慰。

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吕嬃却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那泪水好像开了闸一样,哗哗流淌。

审食其等人,只能尴尬的在一旁坐着,左顾右盼,故作没有看到的模样。

“阿阚,都是我不好。如果当初不是我找你帮忙,你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姐姐她……”

刘阚的心里,猛然一抽搐。

有心询问吕雉的情况,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还是阚夫人劝慰,总算是让吕嬃止住了哭声。趁着这工夫,刘阚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吕雉嫁给刘邦以后,就住在中阳里刘邦的家里。但,刘湍由于看刘邦不顺眼,所以连带着吕雉,也受到了许多委屈。

刘邦娶亲之后,刘湍就分了家。

家里的好田地都给了长子刘伯,次子刘仲。剩下的好东西,则由他夫妇留下,小儿子刘交,随刘湍夫妇住一起。至于刘邦,只分到了一些贫瘠的田地。这家伙本就不喜欢种田,这一来更好,半年下来,连自家的田地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全都是*吕雉一个人,操持家务。

婚后不久,刘邦就走了。

带着卢绾周勃,说是要去寻一些发财的门路。

至于究竟做什么?谁也不清楚。但樊哙夏侯婴两人留在了沛县当差,再去重操旧业,已不太可能。

这一走,已经快半年了……

刘阚在一旁,看着见见平静下来的吕嬃。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感到好生心痛。

同时,眼前仿佛有浮现出吕雉那盈盈的笑容。

心里一痛,刘阚呼的起身,转身就想要往外走……

“阿阚,你做什么?”

“我……”刘阚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啊,我要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沛县早年属于楚地。

楚地民风开化,对于男女之事,不甚介意。只要看的顺眼,就可能会在野地交合。

但是一旦嫁了人,除非男方愿意解除婚约,女方休想自由。那一天,吕雉在酒中下了药。

刘阚后来昏昏沉沉,但对吕雉的那番话,却是记忆犹新。

那个从前跟在我身边的小尾巴,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是诀别,亦或者表示决心?或许,兼而有之。

吕雉是个很果决的女人,她既然说出了话,就一定会做到。

审食其趁机在一旁逗吕嬃开心,阚夫人走到了刘阚的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

“阿阚,忘记了吧……你现在过去,会让她更难做。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改变不得。”

改变不得吗?

或者,为什么要改变?

刘阚至今仍说不上来对吕雉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若说好感的话,吕嬃给他的印象更好一些。可是,这心里却终究是甩不掉,也舍不得。也许,我应该做点什么?可是该做什么呢?

“阿阚,你说说看,咱们接下来怎么干?”

唐厉拉着刘阚,把话题岔开。一边的吕嬃,终究是个小女孩儿,在审食其劝说了几句之后,就笑逐颜开了。

听唐厉这么一问,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向刘阚看过来。

是啊,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唐厉也好,周昌也罢,曹无伤、审食其,甚至包括阚夫人在内,都相信刘阚,一定会有动作。

刘阚回过神来,沉吟不语。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微微一笑,“下一步嘛,我准备先把房子盖好,然后找两个好的隶奴。”

“就这些?”

曹无伤急了,“阿阚,你怎么着也要想个办法,让我也弄个冠戴戴啊。要不,看着阿其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实在是不舒服。不行,我不管了,这件事……你一定要给我想个主意。”

唐厉等人看着曹无伤那副急头上脑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刘阚笑着说:“老曹,你莫要担心。想要戴冠,其实不难……只是,我们需要等,等一个机会。”

曹无伤何尝不知道,这需要机会?

“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嘛!”

刘阚目光略显深邃,向屋外看去。这客厅,正对着院门,从这里,可以看到广阔的天地。

“不会太久,也许……会快的让你意想不到。”

吕嬃静静的坐在阚夫人身边,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刘阚的侧面。水汪汪的眼睛,妩媚的,仿佛要流出水来。那娇靥粉红,恰似天边的晚霞。心扑通通的直跳,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

姐姐说的不错……阿阚,其实一点都不傻!

————————

再求推荐!

第四十三章 隶奴(一)

天亮了!

在凌晨时分,下起了小雨,到天亮时,仍为停息。www.65txt.com

田野被笼罩在一派蒙蒙的雨雾之中,初春的雨水,敲打在土地上,激发出那深藏了一个寒冬,泥土深处的芬芳。有点腥臭,有些清爽。从大地深处迸发出来的生趣,令人精神振奋。

刘阚起了个大早,在庭院中打了一趟拳,练了一会儿武,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准备些器具呢?如今,始皇禁止民间的铜铁武器,寻常人家中,一般是不可能存有兵器和器械的。

刘阚的情况好一些,由于家中有一把赵佗送他的武山剑镇着,使得赤旗也未被发现。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情,以后慢慢的准备,也不会耽误事。当务之急,是要去找任嚣把那上造的爵位给确定了。于是,在卯时刚过以后,刘阚和母亲说了一声,抄起一把竹簦(音deng,一声平),慢悠悠的走出了家门,沿着田间的小路,迈着轻快的步伐,朝沛县城走去。

竹簦,也就是后世雨伞的前身。

据说是由鲁班大师发明创造,已经有不少的年头。

沛县距离刘阚的家,大约有半个时辰的路。刘阚也不着急,欣赏着沿途的景色,慢慢的走着。

秦时的风,很清新,很舒适。

路旁那一排翠柳,和着早春的风,曼妙的轻舞着,展现出不凡的风情。

刘阚还没有仔细的欣赏过这秦时的景色。来到这个时代以后,似乎就在奔波动荡,未有过片刻的安稳。如今,用一种平常的心态,来欣赏这早春田间的美景,刘阚深觉此行不许啊。

沛县东城的围墙,已经修缮妥当。

夯土堆砌的城墙高只有两丈多,但是比之先前那残破的样子,却不晓得好了多少。如今,沛县的刑徒们,正在修缮西城墙。刘阚入城,就必须要由此经过,于是顺路过去看了一眼。

昔日的伙伴们,正在任敖的监督下,盯着缠人的雨丝干活。

“阿阚,你怎么来了?”

任敖看到刘阚的时候,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显然,在任敖看来,刘阚如今回了家,肯定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哪知道,一大早却跑到了这里。于是快步迎上前来,笑呵呵的和刘阚说话。

“哦,一会儿要去拜望县长,顺路过来看看大家……任大哥,今天的人,怎么这么少?而且有不少新面孔啊。”

任敖扭头看了一眼那些正在罚作的囚徒,笑了笑,“昨晚临时接到命令,凡青壮刑徒,连夜押赴相县。然后,又来了一批刑徒,大都是一些老弱病残,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罚作苦役。”

转移了?怪不得好多熟悉的面孔都看不到了!

“任大哥,可是只转移了咱们这里的人吗?”

任敖一蹙眉,想了想说:“那倒不是……昨天晚上是老曹和那押送的秦军将领交接。据说是砀郡、泗水郡……反正是以泗水郡为中心,周围三个郡的刑徒也都要求在十日之内押赴相县。”

这是要有大动作啊……

刘阚正沉吟着,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

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人,看上去像是个书生,一头倒在泥泞之中,挣扎着起不来。

周围几个刑徒,连忙跑过来搀扶。

任敖一见,立刻跑了过去,拔出佩剑,厉声喝道:“干什么,都干什么?赶快去干活,别在这儿偷懒……程先生,程先生……他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个样子?”

刘阚随着任敖跑了过去,蹲下来为那人把脉。

看面孔,不过四十岁左右,怎么这头发竟白成了这个样子?而且,任敖对此人的称呼,也颇为有趣。先生,他居然称这个人为先生?要知道,这书生不过一刑徒,怎当得‘先生’二字?

“任大哥,是饿的!”

刘阚很快就确认了书生的情况。

一个刑徒说:“大人,我们是前日被送至相县,哪知道还没喘口气,就立刻被送到了这里。不是我们不想好好干活,实在是没有力气啊……已经两天了,我们一共才吃了两顿稀粥啊。”

任敖闻听,眉头紧蹙。

这些人昨日抵达沛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按照沛县牢狱的规矩,辰时一顿稀的,傍晚一顿干的,一共两顿饭。而现在,才只是卯时。

“你们先照顾着他,此事当需向县长汇报。”

任敖说着话,叫来了一个狱卒,吩咐他帮忙照看着这里,然后和刘阚说:“阿阚,我们一起入城吧。”

刘阚想了想,招手让一个犯人过来,把手里的竹簦递给他。

“给他撑一下吧……他身子骨不甚康健,若是让雨水淋坏了,说不定会丢了性命。任大哥,我们走。”

也不管那刑徒是如何感激的看待自己,刘阚心里却是暗自庆幸。

一天,只早了一天!

如果晚一天的话,自己说不定也要被押赴相县。如此大规模的调集青壮刑徒,肯定是有大动作。

“这些人是从哪儿过来的?”

“据说是从朐(音ju,二声)忍过来的,本来是准备要押送三川郡,因为咱们这里的刑徒调拨走了,县长就请郡守大人把他们要过来了……不过你也看到了,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干不得什么重活。相县也有点过分,押送过来,居然也不给他们吃饭。”

刘阚诧异的问道:“这朐忍(今重庆市东北部)是在什么地方?”

任敖挠了挠头,笑道:“阿阚,你这可真的问住我了。我这辈子,最远也就是去过彭城,我哪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不过老曹倒是和我说了一下,似乎是在西南方向。具体什么位置,我也不清楚……呵呵,好像距离咱们这里挺远的,这些家伙走了五十多天呢。”

那的确是很远啊!

刘阚想了想,可是记忆中,根本就没有朐忍这样的一个概念。

摇了摇头,又问道:“那刚才那个人是谁?听你刚才的口气,似乎对他挺尊敬的嘛。”

“那个白头发啊!”任敖笑道:“那个人叫程邈,好像还是个老秦人出身。原本和我一样,在朐忍当狱吏。不过他比我强,我是县长私聘的人,他却是皇帝派遣过去的官吏。”

那就是说,这朐忍很可能是在六国平定之前,就已经被纳入了秦国的治下?

刘阚又想了一下,大致上已经明白了朐忍的位置。想必,应该是在巴蜀一带的城市吧。

“那他怎么……”

任敖说:“谁知道呢?好端端的一下子就被打入了囚牢之中。听那些犯人们说,这家伙神神道道的,在朐忍大牢的时候,整天的找人要书看,还比比划划的不晓得干什么。不过,那些犯人都挺尊敬他,开口闭口的程先生。我呢,也就是随着别人一起叫罢了。”

“你是说,这个人识字?”

“何止,听说学问很渊博呢。”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不知不觉中,已来到了官署门前。正遇到萧何走出来,看到任敖和刘阚在一起,微微一怔。

“阿阚,你来了啊!”

“萧先生!”刘阚微微欠身,但是萧何却快步闪开。以前,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接受刘阚一礼。可是现在,他却是不敢了。萧何虽然被尊称为先生,可说到底,还是个平民。

而刘阚呢,如今已经成了被秦朝官府所承认的‘士’。

一个‘士’向平民行礼,有违秦朝律法。刘阚不会有事儿,可是他萧何,却消受不起啊。

“阿阚,你可别害我啊!”

萧何让开之后,笑呵呵的说:“这要是让县长知道了,最轻也要给我一个谇刑。你现在已经是上造了,以后别随便向人行礼。与法不合,与你的身份地位,也不很相称。”

刘阚一笑,“我这个上造,不过是*卖酒得了的,萧先生莫要笑话我了。先生的学问,在咱沛县是一等一的。刘阚行这一礼,不是为别的,乃是为先生的学问,先生的为人。”

萧何这脸上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可眼中却闪过一抹得意。

“阿阚,你是来找县长的吗?”

“正是!”

“那你直接去吧……大人这会儿正好没事儿,若是再晚一会儿的话,可就说不定了。任敖,你不在西城监工,跑这里做什么?”萧何对刘阚说罢,诧异的向任敖看过去。

任敖连忙把情况说了一遍,萧何想了想,“这件事,我来处理吧。让那些人停工,先回牢狱安置。我这就去找人说一下,辰时的牢饭改成粗粟干粮……恩,晚上那一顿也是。”

萧何是长吏,负责的就是这些零星琐碎事情。

任敖答应了一声,和刘阚道了声再见,急匆匆的走了。而萧何也来不及和刘阚再寒暄,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站在官署大门前,刘阚哑然失笑。

大家都很忙啊……看样子,我也不能太清闲了!

想到这里,他迈步走进了官署的大门。

——————————

四更第一更!

第四十四章 隶奴(二)第二更

任嚣很忙。www.65txt.com

从离开泰山行宫,回到泗水郡之后,他就一直没能消停过。先是往相县去了一趟,然后又急急忙忙的赶回沛县。虽然说有萧何帮衬着他,可是一走数日,任嚣回来就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公文。

公文案牍还没有处理完,又传来命令,转移青壮刑徒。

然后又接受一批刑徒……

林林总总,说起来都不是太大的事情,可是却足够让人缠头。好在,有萧何这么一个人在。

皇帝看样子是下定决心了!

召见屠睢,恐怕就有这方面的考虑。

那么,征讨百越大军的主帅,又会是谁呢?王贲将军刚打完了齐国,需要留在当地威慑宵小。

蒙恬如今是皇帝的内谋,怕是也不会轻易的放出去。

毕竟这六国统一之后,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皇帝也需要留下一个能信任的人,为他参谋。

而这个角色,舍蒙恬兄弟之外,无人能够担当。

任嚣穿着一件宽松的袍子,坐在大堂上,掰着指头算。虽然说,谁做主帅和任嚣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也要弄个清楚。以后,泗水郡将作为征讨百越大军的根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泗水郡将会成为这支大军的附庸。主帅是什么人,什么性格,什么喜好……弄清楚了,也方便合作。

在地方上历练了两年,任嚣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从铁鹰锐士里出来的愣头青了。

有些事情,必须要提前做好打算……

他坐在堂上沉思筹谋,这时候,仆人跑进来禀报:“大人,上造刘阚,如今在堂外求见大人。”

“哦,让他进来吧。”

任嚣收回了思绪,正襟危坐。

不一会儿,刘阚在仆人的带领下,走到堂上。

插手向任嚣行礼,“草民刘阚,见过县长大人。”

任嚣一摆手,“不必多礼,坐吧。”

提爵之后的待遇,果然是不一样。当刘阚还是一个草民的时候,见任嚣只能恭敬的站立着。

可是现在,他已经获得了坐的资格。

“陛下洪恩浩荡,此次不但恢复了你公士之爵,更提爵你为上造。这份恩情,你当要牢记。”

“刘阚绝不敢忘。”

任嚣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拍了拍手,只见一仆人手捧一顶黑色进贤冠,走上大堂。

“得此冠后,你就是真正的上造了。不过,你虽为上造,但一些征役却是不能逃避的。另外,陛下已经下诏,今后皇室祭祀用酒皆有你来负责。此次泰山封禅,陛下对你贡奉的万岁酒赞赏有加。并亲口御封万岁酒为贡酒……刘阚,你要好生的做事,莫要辜负了陛下的厚爱。”

“小民明白。”

说着话,任嚣命人取来了两块木简,全都是黑漆涂抹,上有金粉小篆。

木简之上,缠绕银色绶带。把盛放木简的托盘,摆放在了刘阚的面前,任嚣静静的看着刘阚。

“此为陛下命人亲赐印绶,凭此印绶,你可以在泗水郡、薛郡、琅琊郡、东海郡和砀郡五地购买酿酒所需的物资材料。自郡以下,只要你列出清单,各县官员都必须配合你的行动。”

刘阚顿时喜出望外。

能得一个上造的爵位,已经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没想到,始皇帝居然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这黑漆印绶的用处,可是比那封赏来得更加实惠。

大秦朝中央集权,一应政令出于始皇嬴政。

嬴政对于物资的管理,非常严格。各地物资,都必须是有国家统一调拨,特别是粮食,更是重中之重。刘阚得了这么一个尚方宝剑,就等于获得了囤积粮草的权利,这可是一份大力啊。

“小民绝不会辜负陛下的厚望……不过,有许多事情小民不懂,还要请大人今后多多指教。”

不管在心里是多么的高兴,刘阚依旧保持着恭敬的态度。

任嚣满意的点点头。

说实话,他对于始皇帝给刘阚囤积粮草的印绶并不赞成。百越之战即将开始,如果刘阚大肆囤积粮草的话,会对征讨百越大军的物资供应,造成不小的冲击。不过,既然皇帝已做出了决定,任嚣也难以更改。只是下意识的感觉着,一定要盯紧刘阚,莫因他出现差池。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任嚣见刘阚没有告辞的意思,奇怪的问道。

刘阚说:“大人,小民此次前来拜见,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说!”

“小民听说,上造可配两隶奴。只是这隶奴有什么要求,需要办理什么手续,在何处取得呢?”

任嚣揉着面颊,“这件事啊……按我大秦律法,隶奴可向当地官府购买。一般而言,战俘,刑徒,皆可为隶奴。只需要交纳一定的金钱,然后在当地户籍之上登记注册,就算是成了。”

“如此,多谢大人!”

刘阚站起身来,向任嚣告辞。

任嚣也不送客,只是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目送着刘阚走出了大堂。

心里蓦地有些忐忑。

这小子今年还不到十六啊,居然已经做到了上造?恩,需要好生的看管,可不要闹出什么乱子才是。

不过,他能有今日成就,也和自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啊!

任嚣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以前在铁鹰锐士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的想法。怎么现在当了一县之长,却变得如此多疑?这样可不行,还是要找个机会,重回铁鹰锐士吧。

******

任嚣在家中胡思乱想,而刘阚则径直来到了审食其家的那个客栈。

此时,雨已经停了。

天气放晴,阳光明媚。雨后那清新的空气中,带着一股子如兰似麝的泥土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审食其如今已不住在城里了,而是搬到了刘阚家旁边的住所安顿。

不过,白天的时候,他还是会到城里的故居来看着。这里现在已经成了贩卖泗水花雕的门面。自从笼罩在泗水花雕头上的那一层神秘轻纱被揭开之后,沛县可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彭城的、陈县的、薛郡的……

各地商贾蜂拥而至,原本并不热闹的沛县,一下子变得喧嚣起来。

这不,才刚过了辰时,商铺门口的街道上就车水马龙,很多商人围在商铺门口,等待着进行交易。当年刘阚母子所居住的房间,现在已经变成了仓库。一坛坛美酒叠摞,好不诱人。

审食其正站在院子里,指挥者帮工忙碌不停。

在他的眼里,那房间里堆积的不是酒,而是一屋子的黄金啊。

按照秦法,货币分为上币和下币两种。圆钱秦币是下币,又叫做半两钱;而黄金则是上币,以镒(音yi)为单位,一镒二十四两黄金。别看审食其的小门面不大,却称得上日进斗金。

“阿阚!”

审食其见刘阚来到,笑呵呵的迎上前,“这是今年最后一批窖酒了,可是外面的客人却……你看,是不是应该把另一窖打开呢?这样下去的话,咱们的存货,真的撑不了太长时间啊。”

刘阚摇摇头,“不急……等明年两年窖出来,一瓿直接标价五千钱。咱们现在忍上一年,来年可以收获更多。那些要一年窖的商贾,不必理睬。卖完了就卖完了,告诉他们只剩下昔酒。

你还担心,他们会不买嘛?”

“这倒也是……不过,你不呆在家中好好休息,跑城里来做什么?”

刘阚说:“我要去找萧何先生,办理隶奴的手续。其哥,你难道忘了嘛?你也可以买隶奴啊。”

“啊,你不说,我还真的忘记了。”

审食其一拍脑袋,跑到了房间里。周昌如今帮着审食其做事,把个商铺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过,看他焦头烂额的模样,刘阚心里清楚,似乎是要增加些人手了。恩,这个隶奴,需要好生的琢磨一下……要识字,而且是秦文;要有一定的手段,能帮着周昌分担一部分事情。

能达到这种要求的人可不多啊!

这时候,审食其和周昌交代完毕,跑了出来。

“阿阚,我们先去找老曹,然后再叫上老唐,一起去找萧先生……哦,刚才我碰到萧先生,他好像是往大牢那边走了。这样吧,我去叫老唐,你去找老曹,一会儿直接在大牢汇合。”

刘阚点点头,“这样也好……那就快点走吧。”

说着话,刘阚转身就走出了院子,朝曹无伤的家中走去。大牢……隶奴?

刘阚突然想起来晨间那倒在泥泞之中的白发中年人。他是老秦人,自然识得秦文;而且做个狱吏,想必也是有些手段。索性,就是这个人吧……叫什么名字来着呢?好像是叫程邈!

“小兄弟!”

刘阚正想着心事,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在叫他。

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去。刘阚一怔,不由得心道一声:怎么是她?

第四十五章 傻子王信(第三更)

还有一更,估计要在零点之后了。www.65txt.com

新的一周即将开始,还请大家能多多支持……点击推荐,小新拜谢了!

————————

街道拐角处,有一棵古槐树。

估计有年月了吧,树干粗的,需要两三人合围才可以抱过来。枝桠张开,就好像一张大伞。

一个三十多岁的俏丽女人,正站在树下。

身边跟着一个看上去有十来岁,虎头虎脑,浓眉大眼的童子。皮肤呈现出一种古铜色,体格非常的粗壮。只是,童子的目光看上去有些呆滞,站在那女人的身边,两眼无神的张望着。

嘴角,一串晶亮的涎液,却不知道抹去。

这俏女人,刘阚认识。正是当日来到沛县,和审食其第一次喝酒的那座酒肆女老板,王姬。

不过刘阚和这位风情万种的女掌柜,还真的是没太多交集。

除了刚开始和审食其去喝了两次酒之外,基本上就没有再见过王姬,甚至连话也没说过几句。

刘阚疑惑的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说:你叫我吗?

王姬用一方很干净的手帕,给旁边的童子抹去嘴角的涎液,牵着童子的手,走到刘阚跟前。

“小兄弟,有日子没见了!”

王姬的模样有些清瘦,此刻也没有当日在酒肆中的泼辣和风情,稳重而端庄,看上去另有一番味道。

是啊,有日子没见了!

自从刘阚罚作到现在,一年多了,怎么可能见过王姬?沛县大牢在城南,而王姬的酒肆在另一边。就算是每天罚作,也少有机会路过酒肆。刘阚微微一笑,看了看王姬身边的童子。

“姐姐刚才可是叫我?”

王姬比刘阚大,而且在这个年月,还没有老板娘这个称呼。索性随着审食其的叫法,称呼她做姐姐。

王姬点点头,“刚才看见阿阚兄弟去找阿其,本是想打招呼的,可又担心耽误了兄弟的事情,所以就在这里等着……阿阚兄弟,不会耽误你什么事情吧,若是的话,我们回头再说也行。”

这女人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水乡特有的吴侬软语。

刘阚心知王姬定然是有事情,否则的话,也不会专门在这里等待。不过,又会是什么事呢?

“姐姐有话但说无妨,我这会儿倒也没什么大事。”

王姬看上去很为难,犹豫了很久,这才怯生生的说:“阿阚兄弟,我那酒肆,已经不再做了。”

“哦?”刘阚一怔,“好端端的为何不做了呢?”

王姬苦笑一声,“不是我不想做,实在是做不下去了。阿阚兄弟,你也许不知道……你那泗水花雕一出,谁还愿意喝我们那种粗鄙的酒水啊。不止是我,城里好多家酒肆都也都做不下去了。武姬那边的酒肆早在半年前就关了,带着她的女儿,说是和人一起出去寻生意了。”

武姬吗?

刘阚还真的是没有半点印象。

也难怪,他平日里很少饮酒,就算是偶尔两次,也都是和审食其去王姬的酒肆。武姬的名字,他只听说过,却没有去过。更不要说那武姬,连长什么样子,刘阚都不太清楚。

不禁有些赦然。

只顾着自己发家致富了,却忘记了旁人。

刘阚轻声道:“姐姐,泗水花雕虽好,但价格昂贵,等闲人怎能喝得起呢?”

王姬苦笑一声,“是喝不起,可挡不住你那花雕香醇厚重。一些地方干脆高价买了花雕,然后用水勾兑调和,虽比不得原汁原味,也强过我们那等自酿的劣酒。这样一来,价格也就贱了。”

掺水的假酒?

刘阚有点懵了。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就有假酒的说法了嘛?

“好了,我也不是怪你。”王姬见刘阚脸色阴晴不定,连忙说道:“其实,我是有事想要求你。”

“求我?”

刘阚不太明白,王姬有什么要求他的。而且要说起来,他和王姬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比不上审食其。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让刘阚有点摸不着头脑,于是疑惑的看着王姬,等她说下去。

王姬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其实,我也知道不该来求阿阚兄弟……但是求别人,我却不太放心。我知道,阿阚兄弟你是个讲情义的人,在这沛县城里,提起你阿阚兄弟,谁都要赞上一句好汉……酒肆我是开不下去了,但总归是要找些活计。我听人说,相县在征召。”

“征召?”

王姬点头,“是啊,征召一些妇人,说是洗衣做饭。但具体的是做什么,我还不清楚。所以,我想去相县看看……如果好的话,三年五载的,能积攒下些钱帛来,将来也能有个着落。

只是……”

说到这里,王姬由于了一下,用慈爱的目光,看了一眼身边的童子。

“这是我儿子,叫王信,今年才八岁。人挺老实,也能干活,很听话……以前我开酒肆的时候,没少帮衬我。只是……有点愚笨。我去找活计,却不能带着他,所以想烦劳兄弟照看一下。”

愚笨吗?

分明就是个傻子嘛……不过这小子的个头,可是和刘阚有的一拼。才八岁的年纪,却好像有十几岁的样子。刘阚蹲下身子,却发现傻小子王信本能的往后一缩,抓住王姬衣角的手,更紧了,死死的不肯松开。

“他这是……”

王姬连忙说:“阿阚兄弟,你别误会。信不是躲你,只是……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女人,想要做个活计,并不容易。信有时候不懂事,被人殴打……同龄的孩子也欺负他,其实,信真的很老实,不会给你添太多的麻烦。只要给他一口饭吃,让他干什么,他都是可以的。”

这心里,没由来的一酸。

刘阚伸出手来,摸了摸王信的脑袋。

“姐姐,相县为什么征召女子?”

“不清楚,据说是要往南边去,能拿岁俸的……但具体做什么,却不甚知了,所以我才去看看。”

南征,肯定是南征百越!

如果说之前刘阚还有点不能确定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下来了。

秦军征伐百越,并没有在史书上留下太多的笔墨。刘阚也只是有个印象,依稀记得,死了很多人。王姬这身子骨,如果往百越去,岂不是……且不说别的,只百越的气候就很可怕。

前世,刘阚看过一本书,是关于岭南地区的发展情况。

岭南地区最早就是称之为百越,有很多的土著,还有凶猛野兽。在秦汉之时,百越还是一片蛮荒地带。高山峻岭,丛林密布……最可怕的是那里的瘴气,稍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

“姐姐,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

刘阚站起来,沉声道:“这次官府征召,绝非一般的小事。昨日还押送了一批青壮刑徒往相县,说不准啊,会打仗的。您要是去了,能不能拿到钱是一说,这性命能否保住,都不一定。”

刘阚的声音很小,但王姬却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花容失色,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也知道,刘阚现在可不是普通的人……那可是朝廷承认的‘士’。能说出这番话来,绝非无的放矢。但是不去的话,这今后的日子又怎么过?

刘阚想了想,又看了看王信。

突然说:“姐姐,我母亲年纪已经大了,整日的操持家务,我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是不忍心。您是个勤快的人,手脚又麻利,不如去我家,帮我照顾一下我母亲的生活吧。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做个饭,帮忙照看一下田地。我这边呢,以后估计会很忙,不在的时候,可就要烦劳您了。

信年纪还小,也离不开您。

你就带着他去我家住吧……吃饭是不用担心,每年给你五百钱的工钱,什么时候想走,随你的便。”

五百钱,那就是相当于一个农户一年的收入。

王姬闻听喜出望外,拉着王信的手,当街就要跪下给刘阚磕头。

刘阚拦住这母子,轻声道:“姐姐,你且带着信先去我家,见到我娘,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先安顿下来,其他事情等我回去再说……我这边还有一点事儿,就恕我不能陪你一起回去了。”

王姬连连点头,又是一番感谢,然后才带着傻儿子王信,往城外走去。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又愿意抛家弃子的外出讨生活呢?哦,也许有人愿意,但刘阚却不能认同。

征伐百越的战争,即将开始了。

那么距离天下大乱,秦失其鹿,还有多长时间呢?

刘阚不清楚,但是心头的压力却变得更大。目送这王姬母子离开,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转身往曹无伤家走去。

罢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要积蓄力量。一俟大乱出现,也可以有自保之力。

慢着!

刘阚突然想起了什么,只觉眼睛一亮,计上心头。

第四十六章 你不如他(第四更)求推荐!

“刘阚只要了一个老儿?”

县衙后堂上,任嚣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他把谁要走了?”

萧何庄肃回答:“程邈!刘阚只要走了一个程邈……就是那个从朐(音ju,二声)忍过来的刑徒。(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程邈?”任嚣挠着头,“我怎么觉得这名字听上去,如此的耳熟……让我想想啊。”

片刻之后,他猛然抬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程邈,可是那秦国墨家钜子的门徒程邈吗?任嚣依稀有印象,大概在几年前,也就是王翦攻伐楚国的那段时间里,秦国墨家门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嬴政,以至于嬴政大发雷霆。

自秦孝公以来,墨家门徒和秦国政局有着密切的关联。

二百年来合作可谓密切。可不晓得为什么,嬴政突然间派出铁鹰锐士,攻击秦国墨家的大本营。任嚣也参加了那一次战斗,并且斩杀了八名墨家门徒。对于那一战,任嚣记忆犹新。后来始皇下令清剿墨家门徒,程邈就是被追查出是墨家弟子,而被拘拿关押。

刘阚—程邈?

为什么要选择程邈?刘阚此举,究竟有什么意图?

任嚣沉声问道:“萧何,那刘阚这几日来,都在做什么事情?还有那么程邈,又在做什么?”

萧何说:“程邈被要走之后,刘阚就把安排在城中审食家的老店里,负责协助周昌卖酒。除了登记写账册,和客人商贾们洽谈之外,他很少出门,整日在家中不是看书就是写字。

属下查到,他看得是秦篆峄山碑刻,就是李斯大人在陛下封禅之前,在峄山所书碑文。”

峄山碑刻?

那是颂扬始皇帝的一篇文章,由李斯亲自撰写,并在峄山立碑以做纪念。

如果程邈看别的书,任嚣还可能会担心些什么。但是他看峄山碑刻,似乎没什么问题吧。

“那刘阚呢?他又在做什么?”

萧何挠挠头,苦笑道:“说来也奇怪,刘阚在收了程邈为隶奴之后,并没有带回家。他让人打造了一口铁锅,然后整天和审食其唐厉两人在一起,也不晓得在商量什么事情。

还有就是,他收了一个奴仆。

就是原先在城中卖酒,后来因为泗水花雕就出现,而被迫关闭酒肆的王姬。恩,还有王姬的儿子,也留在了他的家中。好像是专门照顾阚夫人,除此之外,再无甚动作了。”

不知不觉,萧何跟着任嚣也有一年的时间了。

口音发生了些许改变,在不经意时,还会说出老秦方言。算不得正宗,但听着却很亲切。

加之萧何才能出众,让任嚣对他也非常的重视。

不由得笑了起来,任嚣在内堂中徘徊了片刻,突然说:“萧何,备车马,去刘阚的家。”

萧何立刻应命,不一会儿车马就已经备好。

那是一辆青铜轺(音yao)车,夏侯婴驾车,任嚣坐在车内,而萧何则骑马跟在旁边。

出了沛县,一行人直奔刘阚的家中。

远远的,就看见那白色的葺顶茅草在风中摇曳。已是仲春时节,阳光也格外的明媚。整日在城中忙碌,如今看着田园美景,任嚣顿感舒畅了很多,早先的疲乏也一扫而空。

轺车在刘阚家的院门口停下,夏侯婴大声喊道:“刘阚,县长来了!”

院子里很安静,也没有人出来迎接。

任嚣下了车,摆手示意夏侯婴不要在叫喊。推开柴扉,只见这院子分为前后两个宅子。

前院里,一个粗壮的少年,正抱着院子里的一棵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小家伙光着膀子,汗流浃背。不停的用力,时不时的还发力似的喊上一嗓子,似乎是想要把那树连根拔起。听到柴扉门响,少年转过身来,瞪着溜圆的大眼睛,警惕的看着任嚣。

“信,快点过来拜见大人!”

萧何认得这小家伙,是王姬的傻儿子王信。连忙招呼,而后在任嚣耳边轻声介绍一番。

哪知王信根本就不甩萧何,瞪着任嚣说:“你是谁?找什么人?家里没有人!”

任嚣不禁笑了,“你叫王信?刘阚在不在?”

“你是谁?找什么人?家里没有人!”

王信重复着刚才的话,根本就没有理睬任嚣。

“大人,这小子是个傻子!”萧何低声道:“您别和他一般见识,想必是得了刘阚的吩咐吧……呵呵,认识他这么多年了,傻小子可是从没有把话说的像今天这么顺溜过呢。”

“你是谁?找什么人?家里没有人!”

王信拦着去路,反复的说着相同的话语。

夏侯婴有点怒了,上前一步,扬起鞭子厉声道:“傻子,快去把刘阚找来,否则打死你!”

凭借着夏侯婴对王信的认识,这傻子应该是抱着头,屁滚尿流。

可这一次,他却想错了。那王信突然间发出一声怒吼,好像一头小老虎一样的冲向夏侯婴。

没等夏侯婴反应过来,王信一头就顶在了夏侯婴的心窝上。

别看王信的年纪小,可是力气却不小。这一脑袋正顶在夏侯婴的心窝上,把夏侯婴顶的噔噔噔连退了十几步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硬是没有把那一口气给顺过来。

任嚣在旁边忍不住哈哈大笑。

夏侯婴的面子却有点过不去了,恼羞成怒,翻身而起,“小杂种,敢和我动手?”

王信却做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双手握拳在胸前,“主人说,谁要是敢打我,就让我打他。”

“我杀了你!”

“夏侯婴,放肆!”

任嚣一声怒吼,“和一个傻小子斗什么气?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了,你好意思欺负一个八岁的孩子?你想动手吗?来来来,我和你较量一下。混帐东西,还不到一边去?”

夏侯婴被骂的脸红脖子粗,可是却不敢还嘴。

任嚣有多大本事,他没见过。但人家是正经的铁鹰锐士出身,那赵佗的本领,他是见过的。自认若是上了战场,绝不是赵佗的对手。更何况任嚣了,赵佗都要叫一声大哥。

萧何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任嚣上前,蹲下了身子。王信却一个滑步,向后一退。退得非常自然,行云流水一般。

双拳仍摆在胸前,警惕的看着任嚣。

“我娘不让我打架,主人说谁敢欺负我,就让我打他,我娘说要我听主人的话。你不要欺负我哦,我打你!”

这小子,绝对是一个有趣的家伙。

任嚣忍不住笑道:“放心,我一定打不过你的,不过你也不要打我。告诉我,你主人在哪儿?”

“主人,主人在其哥家里,老太太和娘进城了……你找主人吗?”

任嚣似乎明白了一些端倪。

在王信那简单的脑袋里,只知道主人二字。甚至可能不晓得刘阚是谁。怪不得刚才问刘阚在哪儿的时候,王信一脸的迷茫。但是和他说主人,王信这脑袋瓜子一下子就开窍了。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你的主人?”

王信摇摇头,用手一直在隔壁不远处的院子,“主人说,要我看好家。你自己去吧……唔,你要小心一点,其哥家里有大黑,很凶的,别被咬了……唔,我还要继续练功。”

“练功?练什么功?”

“主人说,什么时候我能把那棵树拔起来,他就教我更厉害的功夫。”

“哈哈哈哈……这刘阚倒是一个妙人。夏侯婴,这棵树你能拔起来嘛?向他刚才那样子?”

夏侯婴红着脸,摇头说:“刘阚显然是在戏耍着傻小子的。没有千斤之力,怎可能拔起那棵树呢?”

“所以啊,你不是傻小子的对手!”

任嚣长叹一口气,用颇为喜爱的目光看了一眼王信,“我可以和你打赌,他一定可以成功。”

说完,任嚣和王信告辞,带着夏侯婴和萧何,走出了刘家小院。

柴门关闭,不一会儿就听见王信在里面发力的声音。想必这一根筋儿的小子,又在和那棵树较劲了。

“夏侯婴,莫要小看别人。小傻子虽然傻,可是有一股子韧劲儿。我敢保证,若是在战场上你和他相遇的话,他一定可以杀死你……因为他的心思够简单,而且够执着。”

夏侯婴不说话了。

虽然不服气,可是也隐隐生出一种寒意。任嚣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是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难道说,我连个傻子都比不了吗?

夏侯婴用力的甩了甩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小杂种是个傻子,我怎可能比不上他呢?

正想着,一行人已来到审食其家的院门口。

也就是在这时候,刘阚和唐厉说说笑笑的拉门走出来。身上带着一股很怪异的味道,两人见到任嚣等人,都不免吃了一惊。刘阚反应很快,连忙上前一步道:“小民见过大人。”

第四十七章 出行(第一更,求推荐点击)

今日三更,这是第一更,求推荐点击)

————————————

对于任嚣的到来,刘阚等人显然没有想到。(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坐在审食其家中的客堂上,隐隐约约的可以闻到一股子药味儿,还有一种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的气息。不是非常浓烈,却有些刺鼻。任嚣等人感觉有些不适,揉了揉鼻子。

“刘阚,这是什么味道,如此古怪?”夏侯婴忍不住开口询问。

不等刘阚回答,唐厉却抢先开口说:“没什么,我们之前在窖里,所以身上有些酒气。”

恩,好像是酒气!

但是在仔细一感觉,又发现这股子酒气和寻常闻到的酒气有些不太一样,反正很古怪。

夏侯婴还要再说话,身旁的萧何突然伸手,轻轻的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在这堂上,任嚣才是说话的人!你夏侯婴又算是什么?竟然敢抢在任嚣的前头说话?

夏侯婴也不笨,立刻明白了萧何的意思。偷眼看了一下任嚣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流露于外,夏侯婴松了一口气,乖乖的站在一旁,再也不敢擅自出声询问。

任嚣沉默了片刻,看了看刘阚,又看了看站在刘阚身边的几个人。

“刘阚,贡酒是否已经开始准备了?”

刘阚忙欠身道:“已经在准备了,预计在秋收之前,能出五百瓿万岁酒,请大人放心。”

其实,在刘阚的酒窖里,又何止五百瓿?

不过这物以稀为贵,越是稀少,就会越发感觉珍贵。而且,这样也符合万岁酒的地位。

任嚣点点头,而后轻声道:“陛下出巡东方,所需贡酒颇多。待回转咸阳之后,又有许多地方需要使用贡酒。刘阚,我也知道酿酒不易,但若能多酿些,总是个好事情。”

“那,小民尽力而为!”

任嚣起身,闻着那气味儿又一蹙眉。

“好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是否耽搁了陛下的事情。县里尚有公务要忙,我就先回去了。”

刘阚审食其试图挽留,任嚣还是走了。

等看着任嚣登上轺车,萧何骑上那匹瘦马扬长而去之后,刘阚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

“看样子,县长大人并不放心我们啊!”

唐厉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把审食其吓了一跳。

“不放心我们?老唐,这你话是什么意思?”

唐厉笑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说县长大人担心我们惹出是非,所以不太放心。不过也难怪,阿阚手上的那两枚印绶的权力的确是大了些。依我看,最迟秋收之后,大军就会开拔,征讨百越各部。到时候,莫说泗水郡,大半个关东都会出现粮草紧张。

如果阿阚借由手中的印绶,大肆囤积粮草的话,甚至会对战事产生影响。

这一点,任嚣怎可能想不到?就算任嚣想不到,萧何作为他的助手,也不会想不到吧。”

唐厉这一番话,的确是点醒了刘阚。

早先,他还真的想过要囤积粮草,可是现在看来,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手中有了权力,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在有了权力的同时,恐怕也会被别人盯上,注意。

“那我们刚才商量的事情,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唐厉一笑,“什么不继续下去呢?阿阚的这个构想非常不错。百越之地,情况却是复杂。毒瘴虫蛇,水源气候……这些都是可能造成伤亡的要素。若能有所防备,益处甚多,甚多!”

刘阚说:“老唐,你莫要瞻前顾后。既然我们已经站在这浪尖之上,不管怎么低调,都一定会遭人嫉妒。与其忍气吞声的低调做人,还不如索性显露峥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有时候嚣张一些,不一定是一件坏事。说不定县长还会因我们的嚣张,而放松警惕。”

审食其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老唐还有无伤,明天就动身出发。借口去吴中定制八神四灵纹瓿,顺便往百越走走,看看当地的实际情况……阿阚,药方倒是好配,可是你说的那个法子,真的能成功吗?如果你这边成功不得,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刘阚挠了挠头,苦笑道:“我哪有把握一定成功?尽力而为吧……再说,王姬也是个酿酒的高手,有她帮忙,成功的可能性会大许多。老唐,你们路上可要小心,听说百越土著甚多,尚未开化。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麻烦,甚至会有性命危险,多谨慎小心。”

唐厉笑道:“此事你且放心,我们又不招惹是非,不会有事的。最迟半年,我们肯定回来。这半年里,还要你多费心才是……另外,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情,小心那个雍齿。”

刘阚一怔,奇道:“雍齿?我好像和他没过节吧。”

“没过节?”唐厉森森一笑,“过节可大着呢!还记得昭阳大泽血战吗?你和刘季出手,杀了一个楚人。准确的说,是你杀了那个楚人……雍齿这个人好面子,讲义气……你杀了那个楚人,等于削了他的面子。再加上你现在提爵发财,那雍齿岂能不眼红?”

刘阚不由得愕然,心中有点想不明白。

在他看来,那个楚人当时的行为,与临阵投降没有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如果那个楚人真的投降了,对于当时的士气,一定会产生巨大的影响,整个阵营都可能会溃败。

将其斩杀,似乎和脸面无关吧。

唐厉说:“阿阚,你终究年纪小,阅历不多。有些事情啊,等再过几年,你自然明白。”

“是啊,凡事小心为妙,你可不能不提防那家伙。”

审食其也在一旁劝说。

不是年纪小的问题,是刘阚还无法用这个时代的思想来考虑问题,自然就想不太明白。

但既然唐厉和审食其都这么说,刘阚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当下点点头,“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加小心。”

唐厉和审食其相视一眼,似乎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于是又对刘阚说:“如果真的有麻烦,你就去找县长出面解决。雍齿虽说在沛县根基深厚,不过肯定是不敢和县长作对。”

“我知道了!”

对于眼前的两个人,刘阚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审食其也好,唐厉也罢……包括曹无伤在内,如果没有他们,这日子不晓得会多难过。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唐厉和审食其进城去找曹无伤准备去了。

刘阚则回到自己的家中,看见王信还抱着那棵树在较劲儿,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小家伙是真傻,不过也是真执拗。认准了的事情,谁也拦不住,就算是王姬也不行。

刘阚在门廊上坐下,对着王信招手:“信,你过来!”

王信光着膀子,傻傻的走过来,瓮声瓮气的说:“主人,有什么事?今天有几个人来找刘阚,不过被我打走了。主人,我没能拔起那棵树……一定让主人感到失望了吧。”

刘阚伸手拭去王信额头的汗水,微微一笑。

“信的年纪还小,等再过两年,一定是可以的……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我教你拳脚?”

王信却摇着头说:“不,我要先拔起那棵树,然后再学拳脚。娘告诉我,主人是有信义的人,我不能坏了主人的信义……主人,您放心,我一定可以拔起那棵树,一定行。”

原来,王姬母子在刘家住下之后,刘阚才知道,王信虽然傻,却是天生的神力。

几年前,和一些小伙伴玩耍,结果一拳险些把人打死。从那之后,王姬就不许王信动手。

刘阚当时开玩笑,也是想要看看王信的力气。

于是就指着院子里那棵碗口粗细的树说:“你能不能把那棵树拔起来?”

结果王信回答:“我能!”

刘阚还真有点不信了……

以他现在的力气,要拔起那棵树都有些吃力,王信才多大的年纪,居然说能拔起树来?

当然了,王信没有成功。

可这小子执拗的很,非说他一定能拔起来。刘阚就笑着说:“你若能拔起来,我就教你拳脚功夫。”

可不成想,这小子还真的就上了心。

听王信说完,刘阚忍不住笑了,拍拍王信的脑袋说:“信,树要拔,拳脚也要学。学会了拳脚,就能拔起树。两件事没有冲突……不过,练武可是件苦事,你能不能坚持呢?”

王信用力的点头,“我一定能!”

正说着话,王信突然间叫了一声,“娘回来了!”

说着话,就往院子外面跑。这小家伙还有一个本事,就是耳朵特别灵……能从脚步声里,听出谁是谁。这一点,刘阚早已经见识过了,对于王信的这个本事,非常的惊奇。

看着王信的背影,刘阚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另一个影子。

项羽……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究竟是怎生了得的模样?倒真的是很期待啊。

第四十八章 暴徒灌婴(一)

小新的这本书,成绩不算好!

呵呵,月中可能会上架吧,虽然难度很大,可是小新还是准备冲一下新书月票榜。(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喜欢这本书的朋友,拜请能留下手中的月票。小新也无所谓新书榜不新书榜了,每天两到三更,恳请大家能多多支持一下,多谢了!

————————————————————

唐厉、审食其和曹无伤三个人走了,目标东南。

百越环境复杂,秦军出征百越,并不容乐观。当然了,以秦军的战斗力,胜利是必然的。可是为了这胜利,会死多少人?恐怕会是一个天文数字吧!刘阚这么认为,唐厉也这么认为。

和唐厉接触的时间越长,刘阚就越发能感觉到他的不凡之处。

这个人非常敏锐,而且反应很快。在某些事情上,唐厉的看法和刘阚竟是出奇的相似。

对于秦国未来,刘阚有后世的记忆,所以知道也不足为奇。

但是唐厉却不一样,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生活于这个时代的人,能和刘阚意见相投,的确是不一般。刘阚甚至能感觉到,唐厉的才能,只怕是不会弱于萧何。可为什么会默默无闻?这其中的原因,也许只有历史才知道吧……至少刘阚认为,唐厉非常高明。

刘阚的计划,还是和酒有关系。

只是具体的内容,只有他和唐厉审食其三个人知道。

曹无伤是个大嘴巴,心里藏不住事情。人是一个好人,只是有些事情太毛糙,让人无法放心。

所以刘阚只能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不过,唐厉三人走了,刘阚感觉着心里空荡荡的。

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许感觉不出什么滋味。可是当分别之后,才知道友谊竟是那样重要。有唐厉三个人在的时候,刘阚不会感觉着很空虚,但是现在,他却有些不安了。

任敖和曹参也是朋友,但很明显比不上唐厉三人。

特别是曹参,这个人的心思很深沉,不会和任何人太接近,同样也不会和任何人太生疏。

用审食其的话形容,“诺大的沛县,也许只有萧何才能让曹参说真心话吧。”

萧何?

可惜了……这位后世良相的典范,对刘阚的态度也是若即若离,中间似乎隔着一层纸。

即便是刘阚刻意的去接近,萧何也是三言两语的把话题岔开。

是不屑于和刘阚接近?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呢?刘阚说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觉得到,萧何似乎在观察着什么,等待着什么……观察周围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任嚣也在内。

选择吗?

萧何是在准备选择什么吗?

******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初夏。

进入夏季后,气温明显的升高,时常还下两场小雨。可是却没让人感觉凉爽,相反更加燥热闷湿。即便是坐在堂上,喝着那用井水冰过的果浆,也无法驱散那难受的感觉。

始皇帝如今已驾临彭城。

在琅琊时,始皇帝遇到了一个名叫徐市(音fu,即徐福)的方士,声称海外有三岛,可求不死药,能长生不老。在当时的年代,神仙之术颇为盛行,即便是嬴政也无法避免。

谁又不想长生不老呢?

始皇帝今年已经四十一了,比之当年挥睥纵合关东六国是相比,不论是精力还是身体,都大大的不如。更何况,嬴政一心要成为千古未有之的帝王,能超越三皇五帝,建立万世的基业。人到了高处,心里的想法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始皇帝最相信的人,是他自己。

徐市的谎言,恰恰是合了始皇帝的心思。

在一番恳谈之后,始皇帝下令徐市准备三千童男童女,带足三年粮草,并有精锐秦军护送,出海寻找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求取长生不老的不死之药。此令一出,天下哗然。

刘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心头震惊。

我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呢?不管后世书籍是怎么评价徐市这个人,在刘阚的心里,那就是个神棍,就是个骗子,就是一个国贼。所谓三神山,不过是一个美丽的幌子。

可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难道去找嬴政,告诉他不要相信徐市,这家伙是个骗子?

神棍骗子招摇撞骗,自然有他的手段。且不说能不能活着见到始皇帝,见到了……始皇帝就会相信?当一个人开始只相信自己的时候,旁人的意见,怕是很难听得进去吧。

刘阚琢磨着,怎么才能给这件事情增添一些难度呢?

可这真的很难,甚至比杀死刘邦的难度要大十倍,百倍。以徐市的地位,以刘阚的身份,他根本就不可能见到徐市本人。刘阚急头怪脸的想了几日,却想不出一个好主意。

这一日,刘阚正在和王姬谈论酿造之法。

在理论上,刘阚比王姬强百倍,但是在经验上,王姬却比刘阚更老辣。

许多古传的酿造之术,如何能和刘阚的九酝酿造法联系在一起,能产生出非同一般的效果。王姬是个阅历丰富的女人,当年*着自家酿造的浊酒,能支撑起一片天,绝非等闲之辈。

“阿阚兄弟,如果按照你说的这个办法,对粮粟的消耗可是非常巨大。我还从没有听过有这样的酿酒之法……能成功吗?而且,我觉得就算是成功了,怕是也很难推广。”

刘阚诧异的问道:“为什么?”

“按照你说的这个法子酿造,应该属于辣口酒。但是……口感太过于激烈的话,一般人怕是很难接受……恩,至少在我看来,泗水郡的人就接受不了,只怕是出力不讨好。”

虽然王姬如今是刘家的家仆,可是对于这个女人,刘阚还是很尊敬的。

王姬一开始要称呼刘阚为主人,不禁刘阚不同意,阚夫人也不太赞成。最后,还是阚夫人用强硬的态度,让王姬称呼刘阚的名字。不过王信对于刘阚的称呼,必须是主人。

这也是王姬的一点小心思。

刘阚听王姬这么一说,脸上多多少少的露出了些许失望之色。

沉默片刻后,他轻声道:“其实,我酿造这种酒,最主要的不是让人喝,而是用以救命。”

“救命?”

刘阚笑了笑,“酒有很多用途,可不仅仅是为了喝。少量的饮酒,能促进身体血液的循环,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不过,凡事过犹不及,喝得过量了,就会有害……此外,加入不同的药物,能产生不同的作用。如果你受了伤,用这种烈酒消毒,能有不错的效果。”

对于刘阚说的一些名词,王姬大都是听不明白。

可是,这并不会妨碍她去崇拜一下刘阚。

“你找谁?”

这时候,庭院里突然传来了王信的声音。

紧跟着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叫喊:“阿阚,阿阚……快,快,快点出来,有,有人闹,闹,闹,闹……”

刘阚出来一看,是周昌。

只见他满头大汗,脸红脖子粗,拼命的想要把话说完整,可越着急,就越是说不出来。

“老周,是店里有人闹事?”

“闹,闹事……就是闹事……”

周昌总算是把话说完了,气喘吁吁,显然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刘阚二话不说,转身进屋,墙上摘下武山剑,就要和周昌一起走。

“阿阚,不许闹事……把剑放下!”

阚夫人也听到了周昌的叫喊声,从内堂走出来,正好看见刘阚提剑出门,于是连忙阻止。

“婶子,有人闹事,阿阚兄弟不带家伙,岂不是危险?”

“可是那秦法……”

王姬轻声道:“婶子,你忘记了?阿阚兄弟现在是上造,依据秦法,有事可佩戴兵器,无事才不能携带武器。现在这不是出事了吗?您不让他带兵器,万一出个三长两短……”

阚夫人哦了一声,“我倒是把这事情忘记了。不过阿阚,你带剑可以,但是不许伤人性命。”

刘阚苦笑一声,“孩儿知道了!”

这打斗的时候,刀枪无眼,谁敢说就能不伤人性命?

还是看情况再说,如果对方真的是要闹事,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想到这里,刘阚拉着周昌往外走。

在赶往沛县的路上,刘阚问道:“老周,是谁闹事?为何闹事?”

也许是见到刘阚要出手,周昌的心里安宁了不少,说话也没有早先着急时那么费力了。

“是个外乡人!”

“外乡人?”刘阚奇道:“外乡人敢在咱们的地头闹事?”

周昌说:“那家伙不讲理……咱们的窖酒在两天前就已经售空,结果他非要窖酒。还说如果不给他窖酒的话,他就要砸咱们的门面。老程和他说了两句,被他一拳给打伤了。

县长带着萧先生和屠子出城巡视去了,所以也不在城中。

阿阚,你不知道,那小子有多嚣张……还说咱沛县没英雄,你也不过是个徒有虚名而已。”

周昌结结巴巴的说完之后,沉默半晌,突然又蹦出来了一句。

“阿阚,有人捣鬼!”

刘阚心里一动,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唐厉在临走时的那番话。雍齿?难道是他在捣鬼?

第四十九章 暴徒灌婴(二)

《风流三国》作者浴火重生重磅出击。(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新书《摩诃幻境》,讲述一段金戈铁马的动人传说……敬请欣赏。

链接:http://www./Book/1157119.aspx

————————————————

这绝非是普通的巧合。

任嚣等人正好出城巡视去了,结果就有人跑来砸场子。

看起来似乎很偶然,但是仔细一想,就会发现里面的不正常。太巧了,真是太巧了啊!

能掌握任嚣等人的行踪,在沛县可是没有多少人能够办到。而雍齿,恰恰是能够办到这一点的少数几人当中的一个。如果这件事情和雍齿没有关系,那才是真正的笑话了。

刘阚虽然还没有到现场,心里已经做出了判断。

******

杜陵老酒,是任嚣为刘阚这个店面所起的名字。

这杜陵,位于八百里秦川。按照任嚣所理解的刘阚出身,他是刘氏唐国的后人。刘氏唐国在被西周所灭之后,被封国杜陵。任嚣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有很深的意思在里面。

只可惜,刘阚不知道。

一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任嚣为什么要起这么一个名字。

不仅仅是他不明白,包括唐厉审食其周昌等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清楚杜陵二字的含义。

此时,悬挂在店头的那张黑底金字的幌子被仍在街头。

门口堆放的几十个空瓿被砸的粉碎,程邈满脸是血,在一个小伙计的搀扶下犹自强硬的站在门外。屋子里已经乱七八糟,两三个被审食其雇来的帮工,倒在地上呻吟不停。

一个青年,年纪在二十上下的样子,头裹靑帻,雄立于店内,正大声的叫嚷。

“尔等奸商,明明有好酒,却偏要卖给我们劣酒……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好酒,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你这老狗,还不快快把那个徒有虚名的刘家子给我叫过来?

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做生意的!”

所谓‘帻’古代包头的头巾,同时也有特定的佩戴方法。

将头巾包裹着头,中间必须要露出头发来。帻前高后低,可以根据是否加冠而判定身份。

裹帻而未加冠,多是那种比较富庶的平民。这种人,大都是以行商为主,穿白色的衣服,并且根据‘帻’的颜色,区分出是何方人士。战国七雄之中,韩尚青!这青年头裹靑帻,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是故韩后裔。一身白袭,更衬托出卓尔不群的丰姿。

故韩遗族吗?

虽然六国统一的事实已经被大多数人所接受,但还是有一些人,不太愿意正视。

这个青年,想必就是其中之一吧。

刘阚见只有一个人,而且赤手空拳,于是把武山剑交给了周昌,分开人群,来到店前。

刹那间,街道上一片安静。

程邈在小伙计的搀扶下走过来,“主人,程邈无能,竟任由这贼子嚣张,未能保住店面。”

满头的白发,让程邈脸上的血,看上去格外醒目。

“老周,带大家去找郎中……老程啊,这件事和你无关,等回头你去作坊那边干活吧。”

“嗨!”

程邈用老秦人的习惯,回应了一声。

周昌找了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店内,躲避瘟神一样的绕过那青年,把伤者抬了出去。这青年倒是没有阻拦,目光灼灼的盯着刘阚,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一副警惕之色。

也是自幼练武,从刘阚一出现,他就感到了一种压力。

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刘阚并没有理睬青年,而是弯腰拾起了那面幌子,轻轻掸去了幌子上的灰尘,招手让一个活计过来,把幌子递了过去,然后淡定一笑,沉声道:“去,把幌子重新挂起来吧。”

说完,他才扫了一眼青年。

但仍未理睬,一转身对围观的客人道:“从今日起,烦颍川、砀郡等地的商人,恕小店不再接待。这酒嘛……也不会再卖给以上地方的任何一个人。谁要是私下里卖给对方,小店将以同样的手段对待。好了,没什么事情了,大家也别再看热闹了,散了吧。”

颍川、砀郡……

是故韩的领地。刘阚这句话的意思非常明显:以后杜陵老酒出品的任何酒,都不会卖给故韩子民。谁要是在偷偷的卖给故韩商人酒,那么以后这酒,也不会再卖给那个人。

垄断!

这就是刘阚的优势。泗水花雕一出,使得刘阚在酒水市场上,已经占居了谁也无法比拟的制高点。至少在十年之内,无人能够和他抗衡。就算这酿酒的方子流传出去,他也不怕。

有万岁酒那个名头摆在那里,这泗水花雕就是朝廷唯一承认的酒商。

计划经济的好处,就在这个地方。和官府扯上关系之后,这大鳄的地位,就无人能撼动。除非,能有比万岁酒更好的清酒,代替了万岁酒的地位。可那绝非短时间可以做到的事情。就算你酿出了比万岁酒还要好的酒,也要有门路,把酒呈到嬴政的面前不是?

“为什么?”

店门外的商贾中,不泛故韩商人,闻听后大惊失色。

刘阚露出一脸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却让人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不为什么,我高兴,我喜欢……我自己的酒,我想怎么卖都可以,甚至可以砸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刘阚似是无意的看了店中青年一眼。

有机灵的人一下子捕捉到了刘阚的这个动作,立刻明白了刘阚做出这个决定的缘由。

“灌婴,你这个混蛋,跑来这里闹事,还咋了刘先生的铺子,以后你父子休想在睢阳经商。”

一个老者走出来,同样是一身白衣,靑帻裹头,但戴了一顶黑冠。

这一身打扮,足以说明了他的身份。这位老先生,恐怕在故韩商贾中,有着很大的威望。

灌婴?

刘阚猛然回头,怔怔的看着那青年。他就是灌婴?虽然记不清楚他有过什么样的功绩,但刘阚还是能想起,这是刘邦手下的一员大将。不过他的后人,下场好像有点凄惨。

十几个故韩商人,跳出来指着灌婴的鼻子破口大骂。

商人逐利,灌婴如今断了他们的财路,又怎能不着急呢?指望着能和灌婴撇开关系,刘阚网开一面。这一顿臭骂,只骂的灌婴面红耳赤,嘴巴张了又张,却硬是开不得口。

“你这厮……好卑鄙!”

灌婴目光扫过刘阚的时候,看到了刘阚那一脸嘲讽的笑意。顿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好汉做事好汉当,你那幌子是我扯下来的,你这店里的酒是我砸的,还有你的人,是我打得。有本事你朝我来啊,为何牵连我家乡父老?”

刘阚忍不住放声大笑,“你砸了我的店,是你的事,这笔帐咱们待会儿再算。可我的酒,我喜欢卖给谁就卖给谁,喜欢用什么价钱卖出去,就用什么价钱卖出去,与你何干?

好汉做事好汉当?

我呸……你当得起吗?你又凭什么当?你知不知道,你砸的这些酒,能够换多少钱?你打伤了我的人,又该怎么赔偿?你又算是什么好汉,不过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憨货罢了。你和我讲道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道理?你不是要当嘛?现在就当给我看看。”

刘阚一番话,说的是理直气壮。

围在店外的商贾,还有看热闹的百姓,同时大声叫好。

刘阚不等灌婴开口,接着说:“再说说这窖酒吧……你以为窖酒就那么容易酿造出来?

没有一年的时间,休想产出窖酒。而且一次也就是产出那么多,卖完了就要等到来年……各位大贾都是能明道理,辨是非的人。你们说说看,如果我刘阚还存有窖酒,会不卖给你们吗?谁他娘的会和钱过不去……你会不会?你会不会?你们不都在等着吗?”

刘阚一连指了几个商贾,全都是微笑着赞成刘阚的说法。

“大家都能等的,偏偏你就不能等……还扯了我的幌子,砸了我的店,你可真厉害啊!”

刘阚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变得格外凌厉,“你叫灌婴,是吗?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家都守着规矩做事,你却跑来闹事……你以为,我沛县人好欺负嘛?”

这一句话,可是把外面看热闹的沛县人全都扯进来了。

“阿阚,打死他!”

“打死这夯货,居然跑到咱沛县来撒野……阿阚,不要轻饶了他……”

这时候,就算是有想站出来替灌婴说情的,一个一个的也都缩了回去,紧紧的闭上嘴巴。

众怒难犯啊!

灌婴恼羞成怒,突然间大吼一声,分开那些故韩商贾,揉身扑向了刘阚。

第五十章 灌家父子(第一更,求推荐)

老太监出宫……

《堕落三部曲之一我欲成魔》恢复更新了!

当年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起点的老书虫们,应该有听说过。www.65txt.com

链接:http://www./Book/1265.aspx

————————————————

“婴,还不住手!”

一个年纪在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在两个仆人的搀扶下,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大声喊喝。

不过声音很沙哑,听上去中气不足,似乎是有病在身。

灌婴的扑击,因这中年男子的喊喝突然一滞,手底下可就露出了破绽。也就是这刹那间露出的破绽,却让他吃了大亏。刘阚一见灌婴出手,自然也不会客气什么,踏步迎上。

狮子跨涧,轻松的就让开了灌婴的拳头。

脚下一个环步,身体滴溜溜就转到了灌婴的面前,猛然腾身而起,大喝一声,屈肘下劈。在古泰拳法之中,这一手叫做斩葫芦,内闪肘劈面,威力极其巨大,可一击必杀。

对于刘阚这种古怪的拳法,灌婴有点懵了。

本能的双臂十字交叉,身体微微向后倾斜,试图拦住刘阚的攻击。

但是,灌婴却忽视了刘阚的力量,一肘劈下去之后,刘阚的身体好像飘飞起来,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肘臂之上。只听蓬的一声沉闷音响,灌婴的双臂在刘阚的肘击之下,狠狠的砸在了鼻梁上。这一肘,把灌婴打得是满脸鲜血,闷哼一声,一下子摔倒在地。

脑袋嗡嗡直响,眼前金星乱窜。

灌婴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半天都没有清醒过来。

刘阚本想再次出击,可这时候那中年男子却疯了一样的推开仆人,扑到了灌婴身上。

张臂拦住刘阚,那男子大声的说:“刘先生,刘先生……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犬子不懂事,冒犯了先生,实在是我之过错。这里的一切损失,小老儿愿赔,小老儿愿赔。”

杀人不过头点地!

既然对方服软,刘阚也不想赶尽杀绝。

不过心里也暗自吃惊。刚才那一肘,少说也有几百斤的力道,这灌婴居然能够接下来?

看他的样子好像很凄惨,其实刘阚知道,这只是外伤而已,灌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这些人的骨头架子,都是铁打的吗?

刘阚心里想着,也立刻停止了攻击。一个后滑步,稳稳的站好,冷声道:“你是谁?”

“小老儿灌雀,他是小老儿的儿子。”

刘阚看了一眼,就发现这灌雀病怏怏的,气色似乎不是太好。

“老先生,你是怎么管教你儿子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可以随便撒野?”

灌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投出了一抹嫣红的病态。

他连连道歉说:“都是小老儿管教不严……先生有什么损失,小老儿愿意赔偿,愿意赔偿。”

“灌先生,这不是赔偿不赔偿的问题,而且你也赔偿不了。你知道你这儿子干了什么吗?他扯了我的幌子!那幌子,乃县长所赠,幌子上的名字,听说还是当今万岁亲口命名。

这些酒水,加起来不下十万钱,若再加上他动手行凶,打伤我这店中的活计……

说句难听话,看他的头都是轻的,弄不好还会株连九族。老先生,你说说,你当得起吗?”

杜陵老酒的幌子,的确是任嚣所赠。

至于是不是出自皇帝之口,谁也不清楚……黑幡金字,那是代表着皇家御用贡酒,往大里说,还真的就代表着朝廷的脸面。围观商贾闻听,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知道这杜陵老酒出产祭祀贡酒,可是却没有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周折,灌家父子危险!

灌雀的脸,通红……

猛然转过身,照着刚清醒,从地上爬起来的灌婴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抽打。

“你这孽子,怎如此不让我省心?我说不要你随我来,你却偏要随我来……现在倒好,你,你,你非要死我是不是?快点过去,给刘先生赔罪……”

灌雀的意思是,你过去赔罪,让刘阚消了火气。只要刘阚不报官,这事情就有的商议。

哪知这灌婴还真是个夯货,梗着头说:“我为什么要给他赔罪?”

“你,你,你……”

灌雀只觉胸中气血翻涌,手指着灌婴,一口气没跟上,向后就栽倒过去。也幸亏了是刘阚眼明手快,上前一把搀扶住了灌雀。一手顺势搭在了灌雀的脉搏上,眉头一蹙。

一个白衣赤帻,头戴黑冠的商人站出来,指着灌婴怒道:“你这混帐东西,非要气死你爹吗?”

灌婴也晃了手脚,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下来。

“爹,爹……”

“别吵!”

刘阚手掐灌雀的人中,轻轻用力,那灌雀幽幽一声,长出了一口气,从昏迷中醒过来。

灌婴一见,忙喊道:“爹,爹,你没事吧,孩儿错了,孩儿再也不敢惹您生气了。”

“老先生,您这身子骨似乎不是很好,可是时常会有呼吸困难,并伴随有咳嗽的病症?”

“啊?”

灌雀一怔,惊讶的看着刘阚,“刘先生竟然还精通医道?小老儿这毛病,已经有很多年了,每逢春秋时节,就会如此。呵呵,碍不得事,碍不得事……只是这次病发突然,以至于犬子竟……刘先生,还请饶了犬子吧,怎么赔偿?小老儿倾家荡产也会答应。”

刘阚笑着摇了摇头。

灌雀的病,有些类似于后世的肺结核,但是并没有那么严重。

只适当的治疗和休养,宁心静气之下,加以调理,应该很容易就可以治好。

“老先生,赔偿不赔偿,只是小事!”刘阚说:“只是您这毛病,若是不注意的话,怕会有性命之忧。您是不是经常会有心热气短,口干舌燥的感觉?着急的时候,还会喘息不得?”

灌婴在旁边听了,眼睛顿时一亮。

“那个……你能治好我爹的病吗?”

刚才还叫嚣着要砸了刘阚的店,突然间又有求于刘阚,灌婴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脸,通红……

“治病倒是不难,只是老先生您这病,操心不得,需要好生的静养才是。”

刘阚说着,让先前搀扶灌雀的那两个伙计过来,又看了看满脸是血的灌婴,突然一笑。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刘阚挥手道:“小店今日怕是无法在售酒了,还请各位能侯到来日。大家放心,这酒断不会短了大家,没什么事情的话,且散了吧,散了吧……老周,找人收拾一下这里。”

刚回到店内的周昌,立刻答应了一声。

刘阚让人把灌雀搀扶到内堂,却发现刚才斥责灌婴的那个赤帻黑冠商人,还留在店中。

“敢问先生贵姓?”

看样子,这好像是个‘士’,而且还是被官方承认的士。

赤帻?

这个人难道是故魏子民?刘阚见此人年约三十上下,器宇不凡,于是就存了结交的心思。

赤帻商人忙回礼道:“在下陈禹,阳武人……灌老先生身体有恙,在下正好也粗通医理。故而斗胆留下来,说不定能帮上刘先生的忙。”

陈禹?

很陌生,没听说过!

阳武的确曾隶属故魏,刘阚当下点了点头,“那就烦劳先生!”

说完,他走到周昌的身边,低声和周昌说了几句话。周昌点点头,“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店外围观的人,渐渐的散了去。

不过在他们的心中,这泗水花雕的地位,只怕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刘阚也不看那灌婴,径直走进了内堂。而灌婴呢,则站在大堂上,跟上去不是,留下来也不是。尴尬的站在那里,周围的伙计,对他也恍若未见,各自经验有序的忙碌着。

灌婴很不好意思,于是过去帮手。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陈禹笑盈盈的从内堂里走出来,“灌婴,你父亲叫你进去说话。”

灌婴忙答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

“爹,您没事儿吧。”

走进内堂,灌婴见灌雀的脸色很红润,气色也好了许多,不由得惊喜异常,连忙询问。

“尚未被你这小子气死!”

灌雀看见灌婴,这脸色顿时变了。

灌婴挠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呵呵的傻笑不停。

“老先生,此事我心里有数,灌婴也只是个受害者罢了……呵呵,您就记下我刚才给您的这个方子,待到秋时,可采秋梨加以熬制。每日保持服用,不需太久,就可痊愈。”

“如此,却是多谢刘先生!”

灌雀连忙道谢。而一旁的灌婴,脸却变得更红了……

第五十一章 大有来头(第二更)

一会儿还有一章,可能要在零点以后。(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明天还要工作的兄弟们,早些歇息吧……熬夜对身子骨不甚得当,莫耽误了明日的工作和学习。

顺便再说一句,恳请推荐点击收藏。

——————————————————

灌家在睢阳(今河南商丘睢阳区)是个有百年字号的酿酒世家。

号称酒徒,在当地颇有名气。到了灌雀这一代,还开办了一家酒肆,生意是非常兴隆。

可是,泗水花雕的出现,对于旧有的酒浆产生出巨大的冲击。

一般的酿酒世家,投入都不会太大,只能在一小块地区产生影响。可是刘阚和审食其加起来足足投入了十余万钱。这在当时而言,可说是一笔巨大的投入,而且随之资金的回拢,审食其不断的扩大作坊规模。以那一眼泉水为中心,开设了尽二十顷土地的作坊。

单单是雇佣的帮工,就有几十人。

当然,作坊的帮工只是负责简单的体力工作。一些具体的工艺,只有刘阚和审食其知道。

正是因为牢牢的掌控着那些细节,才使得泗水花雕的口感,短时间内无人可以超过。

质量比不上去,产量也达不到。

灌家的酒肆生意是江河日下,到了最后几乎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灌雀心知,要想把生意重新撑起来,就必须要有泗水花雕做门面。而且,普通的散酒是不行的……因为各家饭庄酒肆中都有。最好是能弄到窖酒,说不定能够让已经没落的生意重新兴隆起来。

只要生意能继续,那么灌家就能缓过气儿来,慢慢的研究改进工艺。

于是,灌雀就找人借了一大笔钱,兴冲冲的跑来沛县,企图购进一些窖酒。

但谁想到,这窖酒居然没了……

老头本来就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而着急上火,听说只剩下散酒,而且还要排队等候,心里一着急,就病倒了。不过,窖酒虽然没有了,散酒还是应该带走一些。灌雀就让灌婴拿了号牌,天天在酒庄外等候。顺便呢,他自己在客栈里休养身体,等拿到酒后回家。

灌婴年轻气盛,自幼习武,练得一身的好本事。

在拿到号牌等候的过程中,不断听人说刘阚如何如何,心里面可就有点不太服气了。

年轻人,血气方刚,好争强斗狠。

加上等的时间有点长,这心里的气儿也就越发的不顺,于是一个人就跑到路旁酒肆喝酒。

王姬和武姬的酒肆是关了。

可同时又有林林总总的酒肆开张……所有的酒肆统一贩卖泗水花雕,算作沛县的一景。

你听说过泗水花雕好,可是没有品尝过,拿不定主意买?

很简单,且随便在沛县找一家酒肆,坐下来打上一觞花雕酒,配上沛县特有的风味,品上一品。

好不好,品过了自然就知道!

这里面有一个相互作用的广告关系,也是一个最原始的依附关系。

只要杜陵老酒的生意好,就不用担心沛县的税收。甚至,围绕着杜陵老酒,产生出了一系列的相关产业。许多人依*泗水花雕而生,而泗水花雕又从中获取了巨大的好处。

灌雀沉着脸问:“你喝酒便喝酒,怎想到来刘先生的店里闹事?”

灌婴跪在老爹跟前,哭丧着脸说:“是孩儿喝多了……那天孩儿在酒肆里喝酒,听人说刘……刘先生如何了得,心里不服气。喝得迷迷糊糊时,就有一个人过来,陪孩儿喝酒,还说了很多刘先生的不是。他说刘先生……是*杀自家人才得了今日的功名。

昭阳大泽时,刘先生杀了一个同伴,冒充贼首。

后来还打断了恩主之子的腿……孩儿越听越生气,于是就和那个人说了起来。

那个人说他姓刘,是丰邑人,如今是在沛县讨生活。还说,刘先生不是没有窖酒,而是藏了起来,准备坐地起价。孩儿当时一听就火大了,所以就跑到,跑到刘先生店中撒野。”

姓刘?

丰邑人?

刘阚乍听之下,第一个反应是:刘邦!

可又一想:不对……

刘邦不是和周勃卢绾他们出去做生意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沛县。再说了,如果刘邦真的出现在沛县,岂能一点风声都听不见?不是刘邦,一定是有人在一边栽赃嫁祸。

刘阚半眯逢着眼睛,在一旁静静的聆听。

好半天,他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好一个拙劣的栽赃嫁祸,一箭双雕之计啊。”

灌婴一怔,瞪大了眼睛,怒声道:“我说的是实话,你若是不信,就让我爹一棍子打死我。”

“住嘴!”

灌雀脸一寒,怒喝一声。

而后扭头对刘阚说:“刘先生,我家这孩儿虽然性子有些莽撞,但我可以保证,他不会说谎话。”

刘阚笑道:“我不是说他,而是说那个在暗地里挑唆的人。”

说着话,刘阚走出内堂,让周昌进来。

“灌婴,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嘛?”

灌婴努力的甩了甩头,想了想之后,沉声道:“个子不高,大约到我这里……年纪不会太大,可能在二十五六的样子。口音有点怪,不太像是沛县本地的口音……面皮白净净,眉心处有一个痦子。不是很大,如果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还有,还有……他走路好像不太得劲,一条腿好像是瘸的。”

刘阚原本以为,此事和雍齿有关。

可这么一听,似乎又不太对劲儿了……扭头看了一眼周昌,却发现周昌是一脸的苦笑。

走到刘阚身边,附在他耳边,“阿阚,听上去好像是吕泽。”

吕泽?

刘阚呼的站起身来,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不过,我听说那吕泽这段时间和雍齿走的很近。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联系,却不一定。”

雍齿,雍齿……

刘阚突然笑了起来,轻轻的在小几上捶了一下。

“这家伙,很不简单嘛。”

让吕泽出面,刘阚若动了吕泽,刘邦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那时候雍齿在出手,可就是渔翁得利。

不过,吕泽和刘邦……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刘阚沉吟了片刻之后,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块印绶,放在了老周的手里,“老周,烦你走一趟,去吕家拜会吕翁。就说来年我要呈现贡酒,需稻两万石……此事就由吕家完成,在二十天内,必须备齐。如若逾期,当按律处罚。他若问别的,你一概说不知。”

吕家早年做的本就是粮食的生意。

但由于如今粮食已经被朝廷所掌控,吕家的生意大不如以前。

两万石粮食,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但在二十天内要凑足,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今,征讨百越在即,吕家如果大肆搜集粮食的话,定然会引起官府的注意。

吕翁不会看不出这一点,如果他真的连这都看不明白,那合该着吕家倒霉,谁也保不住。

刘阚并不想和吕家闹得太过了。但是必要的警告,却不可少。至于那雍齿……

轻轻的搓揉着面颊,刘阚在房间里徘徊。

片刻之后,他突然坐下来,“灌先生,灌婴砸我店铺的事情,我可以不去计较。同时,我又一桩生意想要和你谈一谈……你也看到了,我的酒如今是供不应求,但奈何沛县偏僻,对有些人而言,怕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我拟划分区域,依各郡地域来行销。

先生可以做我的代理,不过代理的不是花雕。

我听说有些地方,在泗水花雕中掺水,长久以往,定然会坏了我的招牌。我可以将我这里的残酒交由先生代理……呵呵,所谓残酒,就是花雕的酒滓。虽比不上花雕,但是却比那掺水的酒好百倍。这种残酒,留在我这里也是浪费,我可以用很低的价格给你。

先生仔细考虑一下,看看是否愿意和我合作呢?”

窖酒是高端市场,花雕是中端市场……那么刘阚口中所谓的残酒,面对的是低端市场。

反正是贡酒!

我就索性来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垄断,又有何妨?

刘阚的这个主意,对于灌雀而言,好像是天上掉下来一块馅饼,一下子给砸懵了过去。

一直不开口的陈禹,反应最快。

他迅速的计算了一下其中的好处,在一旁突然说话:“刘先生,敢问这残酒,价格几许?”

刘阚伸出一根指头,“一百钱。”

“一瓿?”陈禹眼睛一亮。

刘阚摇摇头,“一瓮!”

古时,容器根据容量的不同,各有说法。瓮,是瓿的三倍,一瓮就是差不多三瓿的容量。

“这个价钱,未免太贱了吧。”

刘阚舔了舔嘴唇,呵呵笑道:“走卒贩夫,身上能有几多金钱?陈生,我刚才说了,我留着残酒,留着也是留着,倒不如给大家再一条财路,而与我呢,则可以保住名声。”

“敢问刘生,在下亦有兴趣这残酒,不知……”

“若先生有兴趣,我自是没有问题。我每月可产八千瓮残酒,如果将来规模扩大,数量更多。陈生能取多少?”

“每月两千瓮!”

陈生二话不说,开出了价格。

一旁灌雀也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说:“刘生,小老儿每月也能取两千瓮……不,三千瓮。”

刘阚闻听,哈哈大笑。

“如此的话,咱们成交!”

灌雀却犹豫了一下,“只是三千瓮,需黄金十五镒,小老儿身上恐怕没有这许多。不知刘生能否准我先取酒,带回去之后,小老儿立刻命人把剩下的黄金送过来,行不行?”

说这番话的时候,灌雀脸通红。

一旁陈禹也站起身说:“我即刻回转阳武,操办此事。回去之后,我会命我兄弟带钱来取酒,还请刘生为我保留则个。”

刘阚没有理睬灌雀,而是笑呵呵的看着陈禹,“这个自然没有问题。只是你兄弟……”

“我兄弟名叫陈平,到时候还要烦劳刘生多多照应。”

刘阚笑呵呵的点点头,“好说,好说……”

他转过身,刚要对灌雀说话。突然间一股凉气从心底一下子窜了起来,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你说,你兄弟叫做陈平?”

刘阚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禹,惊讶的叫嚷起来。

第五十二章 警告(第三更求推荐)

一日之始,三更奉上,还请推荐支持,在下感激不尽。www.65txt.com

————————

事情似乎变得有点意思了!

在刘阚的记忆当中,陈平做过什么事情?已经模糊不清了……但这个名字,却很深刻。

汉初三杰当中,没有陈平的名字。

刘邦在点评麾下臣子的时候,也没有过多的提到陈平的名字。但是谁都不能否认,这个人的存在。

陈禹,居然是陈平的哥哥?

只是不知道,此陈平,是否就是彼陈平呢?

“刘生也听说过我弟弟的名字吗?”

刘阚神色自若的说:“怎没有听说过。当年在单父的时候,我有一友也叫陈平,不过和令弟是两个人罢了。乍闻这个名字的时候,难免有些惊讶……呵呵,一晃已是多年。

只是不知道我那朋友,如今尚在否?”

陈禹笑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怪不得刘生会有如此反应。尝听人说,刘生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只要能和他好好的合作,何愁自家的生意,会不兴旺发达呢?

一旁灌雀见刘阚和陈禹说的欢实,不免有些担心。

看了一眼灌婴,他一咬牙道:“刘生,不若这样……我暂且先回睢阳打点,犬子灌婴就留下来备货。小老儿想,等刘生的货备好了,这货款差不多也就能送来了,如何?”

话说的非常委婉……

但深处的意思就是:我可以把我儿子留在这里当人质,我回去筹钱,然后您再给我发货。

刘阚倒也没有拒绝,看了看灌婴,笑着点点头。

“如此甚好!”

******

就这样,一场风波之后,却落得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刘阚又多了一条财路,而灌雀和陈禹二人,也不必继续留在沛县,拿着号牌熬时间。

生意做成了,自然要有一番欢愉。

刘阚邀请陈禹和灌雀二人去家中做客,自己则先行一步。

持武山剑往家中走去,没等出城,却听身后一阵马蹄声响。本能的侧身让路,回头观望。

一匹小马驮着一个少女,风驰电掣般的冲了过来。

小马在刘阚跟前停了下来,少女旋即跳下马来,跑到刘阚跟前,狠狠的朝着刘阚踢了一脚。

“坏阚,为什么要陷害我家?”

这一脚,就好像踢在铁柱子上一样,少女痛叫一声,站立不稳,娇小的身子向后倒去。

刘阚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少女。

“阿嬃,你踢我做甚?”

少女蛾眉轻蹙,推开刘阚,一边揉着脚,一边说:“臭阚,你干嘛要为难我爹爹?”

“我何时为难你爹了?”

刘阚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

这少女正是吕家二小姐,吕嬃。

“你是不是让周昌持你印绶去我家,让我爹为你筹集粮草?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帝要征讨百越,各地粮草囤积相县,用以支持南征大军所需。这个时候,我爹又去何处筹粮?

且不说能不能筹集到粮草,在这种情况下,我爹若是做这种事,官府第一个不会同意。

臭阚,你这还不是为难我爹爹吗?”

刘阚的脸色微微阴沉,“阿嬃,是我为难你家,还是你家在和我做对?你知不知道,刚才有人差一点砸了我的店铺。”

吕嬃一怔,“我听说了啊……听说你还和人打架。阿阚,你有没有受伤……不对,这和我家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回去问你大哥!”

吕嬃一把抓住了刘阚的衣服,“臭阚,给我说清楚,我大哥怎么了?”

刘阚说:“刚才砸我店铺的那人告诉我,他之所以砸我的店铺,是受了他人的挑唆。

你知道是谁嘛?是刘季!”

吕嬃当时就糊涂了,“这怎么可能……那个人出门都快一年了,到现在连个人影都不见,他怎么可能去挑唆人去砸你的店铺?不过,有人冒充刘季,怎么又扯我大哥身上?”

刘阚笑道:“那个自称刘季的人,据砸我店铺的人形容了模样之后,居然就是你大哥。”

“啊……”

吕嬃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吃惊的张开了小嘴。

刘阚看周围有人要聚拢过来,一手拉着吕嬃的手,一手去拉吕嬃的那匹小马。

“阿阚,小心!”

吕嬃惊呼一声,那小马突然希聿聿一声长嘶,前蹄蓦地扬起,险些把刘阚撞翻在地。这一下可让刘阚有点怒了,伸出手一把拢住了小马的脖子,气沉丹田,口中一声暴喝。

噗通!

刘阚双臂用力,生生把那小马掀翻在地上。

周围人一阵惊呼,小马却希聿聿的长嘶不停,四蹄乱蹬,想要从刘阚的臂弯中挣脱出去。

这匹小马的力道倒是不小嘛……

刘阚手臂渐渐用力,那小马的呼吸越发的困难。

吕嬃一边怕刘阚受伤,同时又心疼自己的小马……左右为难之中,最后还是选择了为刘阚鼓劲儿。

“阿阚,小心点,别伤了自己!”

僵持了片刻,那小马渐渐停止了挣扎,不停的悲鸣着。

刘阚长出了一口气,慢慢的松开了手臂,从地上爬起来。小马这呼吸一恢复,扑腾了两下,呼的一下子也站了起来,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小马朝着刘阚就冲了过去。

“阿阚……”

吕嬃话未说完,却见那小马温顺的停在刘阚的跟前,把硕大的脑袋往刘阚的怀里拱,以示亲热。刘阚先是全神戒备,不过见小马示好,心知它不会再对自己产生威胁了。

“你这小贱人,非要受些罪才行。”

刘阚压低了声音,在小马的耳边低声的说了一句。却见这马儿不停的打着响鼻,似在撒娇。

“干的漂亮!”

周围的观众大声喝彩,更有人笑道:“阿阚,我看用不了几年,这沛县第一勇士,非你莫属。”

吕嬃轻拍酥胸,低声道:“阿阚,吓死我了!”

刘阚向周遭人拱手道谢,拉着吕嬃急急忙忙的出城。

“阿嬃,我知道你家里人看我不起,也知道你大哥心中记恨我。但他和雍齿走的太近了,那家伙对你家虎视眈眈,不怀好意……既然你也听说了皇帝要征伐百越的消息,那就更应该知晓轻重。

说实话,我没想为难你爹,只是想警告一下他,在这种时候,莫要惹是生非。

说我忘恩负义也罢,说我什么都行。阿嬃,你回去告诉你爹爹,今日之刘阚,非往昔之刘阚。

我如果想要陷害他,不费吹灰之力。

你大哥的事情……孰是孰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让他安分一点吧。我真想和他为难的话,呵呵……总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这次放他一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惹我!”

刘阚的语气阴恻恻,让吕嬃心里一阵发寒。

呆呆的看着刘阚,眼圈一红,半晌之后突然间哇的一声哭了。

眼泪扑簌簌的掉落,又狠狠的踢了刘阚一脚,“臭阚,你欺负我!”

说着话,扭头往城里跑去。

“阿嬃,你的马!”

刘阚在吕嬃身后叫喊,可是吕嬃却是充耳不闻。

有心追上去,但走了两步之后,刘阚又停下了脚步。看着吕嬃的背影,露出一抹苦笑。

是不是有点过了呢?

刘阚挠挠头,“小贱人,我刚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呢?阿嬃不懂事,我吓唬她做甚啊!”

那小马摇头摆尾,打着响鼻,似是不屑于回答。

天色将晚,刘阚一手牵着小马,在路旁呆立了片刻,自嘲道:“我这是怎么了?小孩子罢了,过两天自然也就没事儿了……但愿吕翁能知轻重,好好的约束一下那吕泽吧。”

说完,转身朝家走去。

一边走,一边笑着对那匹小马道:“你主人不要你了,先跟我回去吧……走吧,回家!”

第五十三章 大丈夫当如是(第一更)

看书看得有点晚了……

今日只有两更,还请见谅。(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不过,还是厚颜请求推荐收藏……

******

金秋时节,始皇巡狩终于落下了帷幕。

在彭城停留了近三十天的时间,期间分别接见了泗水郡、东海郡、琅琊郡三郡郡守。

于六月末,从三川郡等地征发十万户百姓移居琅琊、东海两地。

七月初,又调动十万人,说是要寻找当年从周室手中前来,在运送途中化流光而去的雍鼎。当然了,这雍鼎最终还是未曾找到,至于始皇帝为何做这种事情,却无人得知。

七月中旬,始皇帝在寻雍鼎不果的情况下,决定回转咸阳。

一大早,但见彭城旌旗招展,彩旗飘扬。一队队,一列列秦军精锐护卫着嬴政车仗驶出彭城大门。沿途净街,黑龙旗猎猎,始皇帝立于车上,手扶腰中佩剑,是威风凛凛。

百姓们跪伏在驰道两旁,一个个不敢抬头。

人群中,有几人目送始皇的仪仗驶出了彭城之后,随着人潮站立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彭城戒备森严,

每每天刚一黑下来,全城就陷入宵禁的状态。这也让许多人感到很不舒服,现在始皇帝走了,生活终于可以重归安宁。对于生活在彭城的百姓而言,的确是长出了一口气。

始皇在时,人人都感到惶恐不安。

二百年来流传的暴秦之名,如同一座大山似地,压在许多人的心头。虽然关东六国已经灭亡,可是在彭城百姓的眼中,究竟是天高皇帝远,管不到他们的头上。也难怪,彭城也是属于故楚治下,盛行黄老之说,让许多人的骨子里,都沾染着一种逍遥自得的气息。

“大哥,这皇帝果然威风!”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忍不住低声赞叹。

在这男子的身边,尚有四五个人。三男一女,其中一个男子身高八尺,颌下美髯飘动。

他目光迷离的看着仪仗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这可把身边的几个人都急坏了。那女子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低声道:“刘季,你没事吧。”

这几个人,正是离家寻找发财之道的刘邦卢绾等人。

自去年大婚之后,刘邦似乎有了一点责任感。不多久,带着卢绾周勃陈贺三人外出寻找机会。临走的时候,正好遇到沛县城中因生意没落而准备离家的武姬母子,几个人商议之后,索性结伴而行。武姬怀有钱帛,而刘邦等人孔武有力,正好可以互相照应。

只是……

武姬对刘邦原本就极为仰慕。

这旅途漫长,一来二去的,就发生了关系。

若在后世,这种事情定会遭人唾骂。可楚地风化正是如此,男女之事,也看得极为平常。但两情相悦,同居野合极为正常。待到双方没了感觉,道声再见,然后分道扬镳。

当事人如此,周围的人也不在意。

若是武姬愿意,勾搭刘邦的同时,哪怕是和周勃等人再有关系,也都算是正常。

谁也不会为了这区区小事,而大打出手。至少刘邦不会,而周勃卢绾呢,也守着底线。

平日里调笑几句,摸上一把,倒也无妨。

有了武姬这个人的存在,倒是让这寂寞的旅途,变得有些趣味了。

刘邦蓦地清醒过来,环首四顾,见周围没有什么人,压低了声音感叹道:“大丈夫当如是,大丈夫当如是!”

“大哥,慎言!”

周勃是个非常小心的人,听刘邦这么说,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扯住了刘邦的手臂。

刘邦淡定一笑,“老周,你放心吧,我心里清醒的很呢。”

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色,对众人道:“且回客栈吧……这肚子里空落落,难受的很呢。”

一行人回到了客栈后,让店家准备吃食。

刘邦懒散的坐在席子上,手臂搭着窗沿,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景象。

似乎发现刘邦的情绪有些异常,卢绾轻轻的推了一下刘邦。

“大哥,您没事吧。”

“我怎会有事?只是羡慕罢了……”

武姬一蹙眉,轻声道:“刘季,你又羡慕什么?”

刘邦从食案上拿起一展酒,抿了一口,并没有理睬武姬,而是自言自语道:“当如是,当如是啊!”

武姬的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也不再询问,把女儿包起来放在腿上,喂她吃饭。

“早知道这泗水花雕是那刘家子所出,咱们跑这一趟,又所为何来?”

周勃突然苦笑一声,把话题转移开,“那刘家子端的是不凡,居然能酿造出如此美酒。”

原来,刘邦等人所谓的商机,就是这泗水花雕。

由于早先这花雕酒的主人神秘,所有的花雕酒,全都是出自于彭城。然后又根据各地情况,价格相差甚巨。刘邦当时想着的,就是从彭城低价购出,再买到其他的地方。

从中赚取一个差价,运气好的话,收益会非常丰厚。

一开始,刘邦等人的确是赚到了不少。可是自年初泗水花雕神秘面纱被掀开,各地商贾蜂拥沛县。彭城的价格优势,一下子荡然无存。同时各地的价格,也随之出现调整。

从一开始一两千钱的差价,到现在一两百钱的差价,刘邦等人的利润,几乎缩小到了没有。运送,吃住……这些都是需要花钱的。刘邦在年末时购了一批酒,一下子全都砸在了手中。价格优势没有了,各地商贾可以直接进货,也就等同于断了刘邦的生路。

最凄惨的是,刘邦手中的存货甚多,最后是送到了蓟县,用了百日光景,才算清空货物。

利润……

几乎是没有。

勉强保住了本钱,甚至把早先赚来的钱帛,也赔进去了一大半。

卢绾恨恨的一捶桌子,咬牙切齿道:“那刘家小子欺人太甚,这次算是白忙活了一年。”

周勃眉头一蹙,“绾,这件事怕是怪不得人家。只是咱们的运气不好罢了……”

刘邦点点头,“没错,只是咱们的运气不好,不要迁怒于他人。绾,你这心胸啊,还是要放大些才是。去年过泰山的时候,我曾听一夯货咏书,其中有一句,印象非常深刻。”

卢绾一怔,连忙问道:“大哥,是那一句?说来听听,让我也长长见识。”

刘邦淡淡的一笑,捶了卢绾一下,“逝者如斯夫,逝者如斯夫……我后来请教别人,这句话的意思是,过去了的已经过去了,不要总念在心里。也是,那就会迷了你的眼睛。”

“刘季!”

武姬突然开口:“和你商量一件事,能不能把钱分了?我想离开这里了!”

“离开?去何处?”

刘邦周勃四人诧异的看着武姬,有些不解她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这年月,并不太平,武姬突然提出要走,是什么意思?

“其实,前几日我就想说了,只是皇帝在,大家的心情都不甚好……”

武姬倒也不惧四个大老爷们儿凌厉的目光,自顾自的说:“前些日子,我遇到了一个人,是我本家的兄弟,如今住在陈县……你也知道,当年王翦破陈之后,我和家人就失散了。原以为都死光了,可没想到,我那兄弟还活着,如今在陈县……过的挺不错。”

“你个臭娘们儿,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卢绾勃然大怒,“明知道咱们做生意刚折了本儿,这时候却提出分家?我看恐怕不是什么本家兄弟吧,只怕是你新找的野男人。怎么,嫌弃我大哥了,觉得受委屈了吗?”

武姬经营酒肆,本就是泼辣的性子。

卢绾好好说话也就罢了,可这恶语相向,顿时也恼了。

一拍桌子,手指卢绾骂道:“卢绾,你少他娘的在老娘跟前装爷们儿!莫说那人是我亲弟弟,就算是我找了男人,又怎地?难不成,你还想让刘季娶了我吗?他敢娶我吗?他能娶我吗?他娶了我,拿什么养活我?野男人?我告诉你,刘季也是我的野男人。”

这一争吵,立刻引起了酒肆中人的注意。

卢绾面红耳赤,长身就要站起来。

武姬怀中的小女孩哇哇的哭闹,刘邦一把拉住了卢绾。

武姬说:“当初大家说好了的,能聚就聚,不能聚就散……我孤儿寡母的,本想寻个活路,可谁知道……没错,你们这一路上的确是照顾我不少,可老娘也没有亏待你们。

舍了这身子伺候你们,老娘何时让你受过罪?”

说着,武姬的眼圈就红了……

刘邦摆摆手,“先坐下来吧!”

他叹了口气,突然笑道,“当年刘家子刚到沛县的时候,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武姬你这一年来,的确是照顾我们不错,卢绾还不过去道歉?”

卢绾也是个夯性子,可偏偏就吃刘邦这一套。

“武姬,我就这性子,你莫怪……刚才也是急昏了头。”

刘邦说:“陈贺,算一算,咱们这一年来究竟赚了多少钱,把武姬该得到的,给她吧……武姬,咱们相交多年,承你照应,刘季心中感激不尽。如今你要走了,我这心里面确实不是滋味。

只能说,祝你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吧!

如果受了欺负,或者在那里过不下去,只管来找我。有我刘邦在,就一定会帮你出头。”

说完,一把从陈贺的手里抢过钱袋,数也不数就递给了武姬。

武姬这眼圈一红,心中也生出无限的悲呛,“刘季,用不了这么多的,你们也要生活啊。”

“我们四个老爷们儿,还能饿死不成?”

刘邦哈哈大笑,站起来把钱袋塞进了武姬的怀中,然后又拧了一下女娃的脸,“保重!”

武姬咬着嘴唇,半晌后轻声道:“我兄弟叫武臣,在陈县也是有脸面的人。刘季,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你那女人……或者过的不如意,就去陈县找我吧,我终究会等着你的。”

一句话,却把刘邦的眼睛,也说的红润了。

“走吧走吧,怎这么呱噪?”

“那我……走了!”

武姬抱着女娃,回去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又一次和刘邦道别,依依不舍的走了。

街道拐角处,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车前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见到武姬过去,忙迎上来,从武姬怀中接过了女娃,轻轻搂住她的香肩。

“奸夫淫妇!”

卢绾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绾,给我闭嘴!”

刘邦从窗户探出头去,正好和那男人的目光相遇。那男人在武姬耳边说了两句,武姬转头过来。

刘邦一笑,武姬一笑……

那男人看着刘邦,点了点头!

坐回来,卢绾犹自骂骂咧咧,可是刘邦却充耳不闻。

半晌过后,他突然站起来,推开食案,“周勃,卢绾,陈贺,咱们回家,回家去吧。”

“回家?”

周勃轻声道:“这身无分文的回去,岂不是被人笑话?”

“随你们,我……却是有点想念沛县的风物了!”刘邦说着话,转身向窗外看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担水功(第二更)

唔……

没啥话好说,只是想要小小的求一下推荐点击和收藏!

————————

灌婴其实是个很爽快的人!

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没有心计的莽汉。(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有些时候,真的是应了那么一首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当时酒劲儿上涌,加之父亲生病,心情不太好,自然就对刘阚生出了偏见。别人一挑拨,他就上了当。可清醒之后,这心里面就开始后悔了。

和父亲回去之后,又向人打听了一下。

在得知的确是冤枉了刘阚之后,灌婴再见到刘阚的时候,可就有些不自在了。

坐在堂上,浑身不得劲儿,好像有跳蚤似地,不停的扭动身子。在加上王姬坐在一旁,更是感觉不自在。

这时候,王信跑进了客堂。

“娘,主人请灌婴去后院说话。”

王姬当下点点头,笑道:“灌兄弟,随信去吧。妾身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陪您说话了。”

“啊,大姐留步,留步!”

如同逃难一样的跟着王信出了客堂。

美人虽好,却也要有福消受才行。王姬久经世事,阅历也非常的丰富,那双眼睛,仿佛一下子能看透人的心思。坐在她的旁边,灌婴总是觉得不舒服,如今总算是可以解脱了。

刘家后宅,和审食家之间,有一块空地相连。

插着一根根裹着粗布的毛竹桩子,高低不一,错落有致。

刘阚正光着膀子,在那毛竹桩子中间穿梭。眼睛蒙着一根布条,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脚步圆转灵活,如同跳舞一样的在桩子之间游走。

拳脚肘臂,膝撞肩顶,不时发出砰砰的沉闷声响,打得那碗口粗的毛竹桩子不停晃动。

“这是什么拳法?”

灌婴看得目瞪口呆。招式很简单,可是力大势沉,极具杀伤力。

王信挠着头,瓮声瓮气的说:“不晓得,主人只是教我练功,并没有说别的。主人马上就练完了,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还有事情要做,如果不能完成,一会儿就没得饭吃。”

说完,他扯去身上的衣服,和刘阚一样光着膀子。

虽然说身子骨还没有发育,可是那粗壮结实的肌肉,却已经呈现雏形。

在院子的角落里,摆放着两根毛竹。一根长约一丈四尺(约合今三米左右),粗有水桶一般。看这毛竹的年龄,少说也有百年;另一根只有八尺长,而且也细了两圈有余。

王信先是在一个水缸旁边,舀了一瓢睡,把上身打湿。

然后走过去,抄起那根八尺长的毛竹,往后面的泥沼方向走去。灌婴一个人呆在这里,觉得好生无趣,于是跟着王信一起走,一边走,还一边好奇的看着王信手里的家伙。

“这玩意儿干什么用的?”

“打水!”

王信憨声回答。

“能让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别给我弄坏啊。”

王信说着,把毛竹递给了灌婴。入手沉甸甸的,不过并没有灌婴想像中的那么沉重。

想必,这毛竹中间已经被掏空了。

好奇的跟着王信来到一条清澈的溪水旁边,就见王信抓住系在毛竹上面的绳子,蓬的就投进了水里。片刻之后,单臂用力,大喝一声,将毛竹从水中拎起,以身体为中心,毛竹转动,一滴滴水珠飞溅。

王信憋着一口气,不停的转动毛竹,同时脚下生风,伴随着毛竹的转动跳跃着诡异的步伐,往家中跑去。后面灌婴紧紧跟随,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那毛竹里盛满了水,可是却不见流淌出来……这是什么功夫?毛竹中灌满了水之后,至少也有二三百斤的份量。

灌婴自认为,也能提起。

可是如果像王信这样奔跑如飞,而且不是里面的水洒出来,却是无法做到。

一竹筒水,只不过刚刚没了水缸的底儿。王信气喘吁吁,扛着毛竹扭头就往溪边跑去。

这样的练功方式,灌婴还是第一次看到。

等回到了练武场的时候,刘阚已经练完了功,擦拭了汗水后,身上披着一件黑袍长衫。

“灌大哥,这些日子,怕是要烦你住在这里了。”

刘阚笑呵呵的说:“前院的厢房已经准备妥当,有什么事情,你和王姬说一声就是了。”

正说着话,王姬却一脸神秘笑容的跑了过来。

“阿阚兄弟,老夫人让你过去……嘿嘿,阿嬃来了!”

刘阚顿时一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很无奈的苦笑一声,“那就有劳姐姐给灌大哥安排一下。”

“阿嬃是谁?”

灌婴比刘阚大两岁,年仅十八。

王姬笑道:“你别问了,等在这里住的久了,自然就会知道。”

“那……你们天天都是这么打水的吗?”

灌婴指着飞奔而来的王信,轻声的询问王姬。

“哦,信和阿阚兄弟一人负责一天,不过信的水缸小,阿阚兄弟用的水缸要大很多。”

“刘生也这么打水?”

王姬点点头,手指那角落里竖着的粗大毛竹,“信用小的,阿阚兄弟用的是那一根。

唔,阿阚兄弟当初教信的时候,好像说这叫做担水功,能增力气。

不过信的力气我看倒是没增长多少,饭量可是比以前更大了,还害得主人亲自给他准备。”

“刘生也下厨?”

这君子远离庖厨,灌婴很难想像,刘阚拥有‘士’的身份,居然也亲自下厨房吗?

王姬目光慈祥的看着倒完水,扛着毛竹飞奔而去的王信,“阿阚兄弟对信很好,说是不能影响信的发育。所以信吃的东西,都是阿阚兄弟亲手规定,并且还亲自下厨劳作。

一开始,老夫人也不是很愿意。

可后来却发现,阿阚兄弟的手艺……呵呵,我和老夫人都比不上,于是就随他去了。”

灌婴目光复杂,看着王信远去的背影。

这刘阚如此做法,所为的究竟又是什么呢?

不知不觉,灌婴对刘阚越发的好奇起来。走过去想要抄起那个粗大的毛竹,却下了一跳。

单这一根毛竹,重量几乎达到了二百余斤,这玩意再装上水的话,少说也有四五百斤吧。用这么一根玩意儿……灌婴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当日输给刘阚,他还不太服气。

以为刘阚是偷袭得手,真打斗起来,未必能胜过自己。

可现在,灌婴却知道,刘阚那天是留了手的。单论这力气,自己就恐怕不是刘阚对手。

******

吕嬃来,一方面是告状,一方面是找刘阚要马。

吕翁在得知了事情的缘由之后,立刻把吕泽找了过来,关在屋子里劈头盖脸的一顿胖揍。

第二天,就找了个事由,把吕泽打发出去。

吕翁如今也清楚,刘阚和吕嬃说的那些话,可不是信口雌黄的恐吓。

那家伙真的不一样了,如果把他惹急了,吕家还真的就承受不住刘阚的怒火。心里面很不舒服,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索性让吕泽出去做些事情,省得他在家中惹事。

不过,吕嬃还是狠狠的告了刘阚一状,害得刘阚被老夫人一顿臭骂。

看着吕嬃在老夫人身后挤眉弄眼的样子,刘阚哭笑不得,却又只能乖乖的过去向她赔礼。

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么了结了!

原本刘阚是这么认为的。解决了吕泽的问题,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找机会收拾雍齿。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收拾雍齿,就不能给他留有机会。

刘阚是认为,既然要收拾一个人,坚决不能手软。一击必杀,而且要让这个人永不翻身。

但,这需要机会……

可是呢,事情却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问题出在了那匹小马的身上。据吕嬃说,这匹马是吕翁的一个朋友,从塞外带回来的天马后裔,也是吕嬃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吕嬃本来想把马牵走,但哪知道,小马根本就不睬她。任凭吕嬃如何的招呼,哄骗,小马眼皮子一耷拉,一副不认识吕嬃的样子。

气得吕嬃又哭了,又没有半点法子。

后来刘阚还是在老夫人的威逼下,腆着脸好一阵子的劝哄,又许下了许多补偿,这才让吕嬃破涕为笑。

就这样,灌婴住在刘阚的家中,一晃到了初秋。

始皇帝终于发出了征讨百越的命令,而主帅呢,则是原泗水郡郡守屠睢。

屠睢被拜为国尉,领三十万大军出征。赵佗被封为副将,率领三万兵马,先行出发。

同时,动用二十万刑徒,输送辎重粮草。

审食其唐厉三人还没有回来,刘阚这边呢,试图制造出烧酒,却始终未能获得成功。

征伐百越,那些土著其实并不危险。

三十万能征惯战,久经沙场的秦军绝对可以摧枯拉朽一样的解决战斗。但问题在于,这一场战争并非是单纯的战斗就能解决。百越的环境,百越的气候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才是难以预料的事情。

水土不服,这是秦军首先要面对的问题。

刘阚见药酒没有进展,于是就写了一封书信,请人转交赵佗。

方法很简单,就是带上一些关中的泥土。如果真的有大面积水土不服的话,把泥土和水服下。

这是刘阚前世所知道的一个土法子。

当年留学海外,母亲就给他准备了一个瓶子,里面装的就是家乡的泥土。是心里作用,还是真的有效?刘阚不知道。不过当时他的确是有点水土不服的情况,喝了掺有家乡泥土的水之后,确实好转了一些。现如今,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用土法子了。

至于赵佗是否照做,是否有用?

刘阚不得而知……随着数次实验失败,刘阚也有些消沉了。

这一日,刘阚正在家里琢磨着解决的方法,王姬却跑进房间里告之:“县长大人有请!”

第五十五章 老秦烙印

许是有点用脑过度,加之最近心情有些燥郁,所以总是嗜睡,好像睡不够的样子……

今日三更,这是第一更。www.65txt.com

恳请点击推荐!

——————

“我已接到陛下诏书,命我暂领泗水郡郡守一职,并督南征大军粮草辎重等各项事宜。”

县衙内堂书房中,任嚣神色平静的说道。

看不出他究竟是高兴还是紧张,萧何自然也无从揣摩任嚣的心思。

“萧何,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相县,你觉得怎么样?若你愿意,我当请奏朝廷,给予你封赏。”

任嚣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萧何一怔,一时间没有能反应过来,所以看着任嚣,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你也知道,泗水郡此次奉命总督粮草,由此向南九江会稽包括东海琅琊薛郡和砀郡,七郡之事出于我。事情繁琐,我确有些忙不过来。你跟随我也有两年多了,我一直都在观察你。你这个人遇事不慌,办起事来也是条理分明……跟我去相县,怎么样?”

任嚣的语气颇为真诚,颇有些期盼之意。

对于萧何而言,只要他答应下来,就可以立刻得到朝廷承认的地位,而非现在的幕僚。

若说不心动,那是胡说八道。

可是萧何在考虑了片刻之后,退后一步,插手躬身道:“萧何多谢大人的抬爱,只是……萧何生于斯长于斯,曾立志要为沛县的乡亲们做事,实在是割舍不了这份乡土情。”

乡土亲情吗?

任嚣的眉头一蹙,但随即舒展开来。

“你既然有如此念头,那我也不勉强你。也罢,你愿意留在沛县,就留在沛县吧……不过,若有朝一日你改变了想法,我官署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萧何,你且下去吧。”

“萧何告退!”

任嚣看着萧何出去,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家伙,有能力,而且也能变通。

乡土之情嘛?任嚣才不会相信这狗屁解释。心里面其实非常的清楚,恐怕是故国情节在里面作祟吧。六国已灭亡多年,但六国遗民的心里,却还在怀念,甚至憎恨秦国吧。

当然了,这中间也并非没有原因。

秦法严苛,对于懒散的六国遗民而言,一下子难以适应。

在沛县两年多,近三年的时间,任嚣已经认识到了这个问题。朝廷推行律法的速度,太快了!

快的让六国遗民甚至没有适应的时间。

许多人因为习惯,而受到律法的出发,这里面不泛有鸡鸣狗盗,争强斗狠之辈,但更多的,还是出于无意而被刑罚。心里面,自然会有抵触的情绪,任嚣对这一点看的很透彻。

“大人,门外有刘阚求见!”

任嚣蓦地惊醒过来,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刘阚就在家人的引领下走进了内堂,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向任嚣施了一礼。

任嚣一笑,抬手道:“刘阚,坐!”

“嗨!”

刘阚也不客气,在一旁的席子上跪坐下来,“大人派人急匆匆把我找来,不知有什么事?”

任嚣不急于回答,而是对那厅堂门口的家人道:“吩咐下去,准备酒菜。”

家人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就走了。这也是许多秦朝官员家中的一道风景。由于始皇帝是个极为讲求效率的人,连带着他的官员们也如此,甚至把这样的习惯带到了家中。

“刘阚,我来沛县已经有两年多了,眼看着你一步步的成长,心中甚欢喜。”

任嚣说着话,示意刘阚可以随意。他端起面前案几上的青铜钮纹盏,喝了一小口酒水。

“我要走了!”

“啊?”

刘阚乍听下,吃了一惊,忙问道:“大人,您要去哪儿?”

“屠大人此次统帅南征,泗水郡郡守一职也就空缺了下来……泗水郡总督南征辎重之事,责任重大。故而陛下诏令我暂代泗水郡郡守。过两日,我就要启程动身,前往相县了。”

这消息,让刘阚颇为吃惊。

不得不说,因为任嚣的存在,刘阚才在沛县站稳了脚跟。

虽然任嚣只是暗中的维护,可刘阚又不是傻子,怎可能感觉不到?任嚣突然说走,让刘阚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没有了依*。虽然说,那相县距离沛县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

任嚣笑了笑,“刘阚,贡酒酿造的如何?”

刘阚忙收起心思,回答道:“一切非常顺利,今年的贡酒已经酿造完成,一共八百瓿。

小民正想着,这两天告诉您,好将贡酒送往咸阳。”

任嚣眉头一条,突然笑了起来,“你倒也是做事麻利……嘿嘿,也未曾见你有太大的动作,居然已经做好了?”

“啊……陛下的事情,小民怎敢不上心?”

刘阚一惊,连忙回答。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门面工夫做的不够,可要小心一点。

好在,任嚣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

“也好,既然酿造好了,我这心里也就去了一件大事。明日我会派人前去接收贡酒,你准备一下吧……刘阚,说实话,我非常看好你,这两年多来,也一直在默默的观察。”

“啊,多谢大人抬爱!”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注意你嘛?”

刘阚一怔,回答不上来。是啊,任嚣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这里面的原因,可真的不知道。

“给你看一样东西。”

任嚣说着,从案几上拿起一卷木简。

刘阚忙起身走过去,从任嚣的手中接过了木简,展开来扫了一眼,却是一卷沛县户籍。

“你往下看。”

任嚣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笑着说道。

刘阚忙继续展开木简,看着看着,这心里面可就有点波涛汹涌了。

木简上有这么一段记录:刘阚,王四年生于单父,父刘夫,母阚姬……杜陵伯后裔,秦刘一支,频阳东乡人……祖刘悚曾为骑将。

刘阚这看下去,顿时懵了。

频阳东乡?秦刘一支?

我,我什么时候变成老秦人了?

初临这个时代的时候,刘阚只是想要借助秦国之手,抢先占居一个制高点,当乱世来临时,能有自保的本钱。可是现在,他的如意算盘似乎一下子给打乱了。这身上有了老秦人的烙印,日后行事的话,只怕是会有许多的麻烦。这,这,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这两年来,我一直在追查你的出身。”任嚣说:“最后我追查到,你的确是出身于秦刘后裔。呵呵,至于里面的曲折,你日后会明白。陛下已经答应,赦免你祖上的罪。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老秦人。

这也是我为什么看重你的一个原因。刘阚,你聪明,也知道轻重,勇武过人,是一块好料子。我希望你能继续下去,好好的为陛下做事。有朝一日,能为我大秦建立功勋。”

任嚣具体说了些什么?

刘阚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在官署用了饭,他有点失魂落魄的往家走。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虽然对这段历史的记忆非常模糊,可刘阚却知道,日后反秦的义军,多为六国后人。那楚霸王项羽,对秦国更是恨之入骨。原以为可以在其中浑水摸鱼,可现在背负了一个老秦人的身份,只怕难以被各路义军所接受。

或者,保秦?

这念头在刘阚的脑海中,一闪即逝。

保秦,谈何容易,那几乎是和全天下的人作对啊。

而且以他现在的情况,又如何能保秦呢?始皇帝日后会越发的刚愎自用,谁能劝阻他?

南征百越,不过是一个开始。

待到日后攻匈奴,修长城,建始皇陵,造阿房宫,一件件事情,最终使得百姓怨声载道。

难道始皇帝身边的人就看不穿嘛?

再者说,始皇帝一死,就是那指鹿为马的赵高掌权。嬴胡亥不过是个傀儡,到时候难不成让自己去捧赵高的臭脚丫子?这种事情刘阚做不出来,也不想去做。那么,该何去何从?

想要在乱世到来之后活下去,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只有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够在乱世中自保,才能不被人窥视。

往上爬,一定要往上爬!

刘阚如今只是一介小民,身边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别说建立一支力量,就连家里的赤旗还是因为武山剑的原因而保留下来。若想达到自保的要求,就必须要建立功业,往上爬。

想到了这里,刘阚猛然停下了脚步。

心中暗下决定,转身又向官署跑了过去。

任嚣正在院中散步,见刘阚回来,颇有些奇怪,“刘阚,你怎么又回来了?”

“大人,小民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特来向大人禀报。这件事,关系到南征将士的性命。”

任嚣闻听一惊,忙上前一把攫住了刘阚的手臂。

“什么事情,速速说来?”

第五十六章 宋子燕人(第二更)

恐怕又要到后半夜才能更新了……

还是那句话,若是要工作上课的书友,早些歇息吧,明日起来再看也不迟。www.65txt.com

第二更奉上,恳请推荐点击收藏。

————————————————————

百越,是一块蛮荒!

至少在许多人的眼中,就是这个样子……对于生长于西北的老秦人而言,百越也只是一个概念,具体是什么样子?许多人都说不出来。只知道,那里有一群未开化的蛮子。

始皇帝肯定会派人调查过。

可这并不代表,他麾下的将领,包括屠睢在内的秦军,真的会在意这件事。

六国都已经扫平了,一个区区的百越,又能如何?也许在大多数秦军将领心中,都是这么想的吧。

当然了,就算是始皇帝重视这个问题,知道百越的复杂性,有些事情还是无法解决。

刘阚在昭阳大泽血战之后,提出过一套急救的方法。

但这里面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消毒的手段。刘阚的方法非常简单,提炼出高浓度的烧酒。一方面能用以消毒,另一方面佐以药物的话,说不定能解决当地瘴毒的问题。

“烧酒?”

任嚣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名词。

烧酒,指的是各种透明无色的蒸馏酒,又被称之为白酒。在华夏历史上,烧酒起源于什么时代?众说纷纭。但据说最早出自于唐代,至于真实性,就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

“你说的这东西,真有用吗?”

任嚣将信将疑,不过这心里,却是有些心动了。

刘阚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道理上应该是有用的,可是我实验了几次,都未成功。”

“那你详细和我说说,也许我能给你出点主意。”

刘阚想了想,于是把他所理解的烧酒蒸馏的原理讲述了一边。当然了,他毕竟不是搞这个出身,只能做简单的介绍。具体的,还是说药草和烧酒配合的效用,主要针对于瘴毒而言。

任嚣很认真的听完了刘阚的讲述,轻轻的拍着额头,沉吟不语。

刘阚也不敢打搅,于是坐在旁边,静静的等候。

“你说的这个东西……哦,叫做烧酒,是吧……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呢,从你所说的口感而言,又好像是有点印象。好像是在四年前?我当时随王贲将军攻破巨鹿的时候,曾在宋子城(河北赵县北)的一家酒楼中品过这样的酒,只喝了一口,但印象还是蛮深刻。

酒色嘛,有点浑浊,不是你说的无色透明,不过口感挺像……

我当时还问那酒楼的主人,这么难喝的酒,谁愿意品尝啊。那酒楼的主人说,酒是一个燕人放在他那里的。还是有人愿意喝的,不过大都是北方过去的人,喜欢那种口味。”

任嚣口中的北方,多是指燕赵长城以北的匈奴人。

刘阚眼睛一亮,“那大人可否为小民引介一下呢?若此酒酿成,肯定能救不少人性命。”

任嚣笑了笑,点头道:“宋子县尉徐公和我倒是有些交情。刘阚,既然你有心这么做,我当然可以为你引介。若成功了的话,少不得你的军功;不过失败的话……呵呵。”

“若失败,小民自当一力承担。”

任嚣于是回房间取出一块令牌,然后有写了一块木简,一起交给了刘阚。

“这是我当年所持铁鹰令,再配上这块木简,徐公想必会配合于你。恩,你何时出发?”

刘阚想了想,“自然是越快越好……只是审食其唐厉他们都没有回来,家中……”

任嚣当然知道刘阚担心什么,于是一笑,“你家里的事情只管放心,我自会安排人照应。恩,这件事情很重要,早一日完成,我南征将士的性命就能多一份保证,你还是速速动身吧。”

刘阚当下答应,“那小人回家安排一下,最多四五日,一定启程动身。”

“甚好!”

任嚣又和刘阚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毕竟那宋子城是故赵领地,和沛县情况自有不同。

待到刘阚告辞时,天已经黑了。

任嚣破例命家人安排了一辆轺车,送刘阚回家。

站在官署门口,目送轺车远去,任嚣身旁的一名老家人忍不住上前说:“大人,这刘阚勇武急智,且奇思妙想颇多,将来定然能成为大人的左膀右臂,何不带他去相县呢?”

任嚣摇头苦笑,轻叹一声。

“我何尝不想?”他沉默了片刻后,“只是担心我这地方小,却容不下他啊……他年纪终究太小,依照律法,为吏者,最小也要二十岁,就算带他去相县,又能做些什么?

内史大人曾想要让他去军中效力。

不过一晃多年过去,蒙大人未再提起此事,想必也忘记了。于我而言,却不希望他从军……呵呵,此乃私心。

且让他继续留在沛县吧,我会命人暗中关注。

如果他真的堪可大用,我愿向陛下推荐;但如果不堪重用的话,那也就算了吧。”

******

刘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戌时。

王姬正焦急的在院门口眺望,见刘阚从车上下来,忙快步迎上前去,“阿阚兄弟,阳武陈禹派人前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刘阚闻听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整衣冠道:“快带我去。”

陈平来了吗?

刘阚这心里面,有些激动了!早先,他见到萧何,见到刘邦,见到吕雉,也只是心中一动而已。那时候他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想着如何在沛县安家立命,将来浑水摸鱼。

可是现在呢,身上背了一个老秦人的烙印之后,这想法就有点不一样了。

而且,在屋中等候他的,是陈平,一个相当了得的人物。刘阚这心里,有点激动起来。

一个年纪在二十四五,生的孔武有力的青年,正坐在堂上。

刘阚一进屋,就说:“有劳陈生久候,失敬失敬!”

不过仔细一看,却似乎和心目陈平的形象有些不太一样,五大三粗的,真的是陈平吗?

青年站起来,拱手道:“在下陈义,堂兄让我前带黄金百镒,押运残酒。”

“陈义?”

刘阚奇道:“你不是陈平?”

青年憨憨一笑,“陈平是我堂弟,在我堂兄回阳武之前,就动身前往即墨游学去了。我堂兄也没办法,只好命我代替平弟前来。这里有我堂兄的书信,还有黄金百镒奉上。”

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木简,然后从案几旁边拎起一个包裹,砰的放在桌上。

刘阚这心里,多多少少有一些失望。

原来真的不是陈平啊……可惜了,可惜了!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看也不看那包裹,只是接过了木简,扫了一眼,“陈大哥莫着急,残酒已经备好,随时都可以运走。天色已经晚了,不如在舍下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说,如何?”

陈义呵呵一笑,“堂兄说了,要我听从刘生吩咐!”

刘阚当下让王姬给陈义安排住所。

幸好,家中盖了两宅,其中一宅有三间厢房,正好可以安置。

拎起那百镒黄金,刘阚直奔内堂。把黄金交给母亲收好以后,然后又把在县衙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阚夫人。

“你是说,你爹他是秦人?”

很显然,刘阚的父亲并没有把自己的出身告诉阚夫人,以至于阚夫人听了以后,吃惊不小。

“县长说,他曾派人追查过,说是祖上因逃避律法处置,才离开了关中。我爹的祖籍应该是在频阳东乡……不过皇帝已经赦免了当年的罪行,但具体的,县长也没说清楚。”

阚夫人倒是看得很开,想了想以后笑道:“秦人就秦人吧,其实现在这天底下,哪一个不是秦人?这人啊,总是要面对现实的……有些人就是不肯承认,可又有什么用处?

不过,你怎么突然要去巨鹿?

那地方可是距离这里很远,你年纪这么小,一个人出门在外,娘有点不太放心啊。”

也是,就算刘阚看上去多么的魁梧壮硕,可实际上呢,也不过是刚刚过了十六岁罢了。

阚夫人说:“娘还想趁着这段时间事情不多,给你定一门亲事……看样子,是不行了。”

“亲事?”

“是啊,你已经十六了,算是长大成人,也该成家立业了!”

刘阚听得头昏昏……十六岁就要我结婚?这可真是典型的早婚啊。不过想想,这风俗就是如此,当怪不怪吧。

“阚,你何时动身?”

刘阚想了想,“就这一两日吧。这件事情非常紧急,拖延不得……恩,明天我处理完一些事情之后,想后天就动身。只是灌家到现在还没有回信,我却是有些放心不下。”

阚夫人沉默了片刻,“你且只管做事,家里的事情莫要担心,娘和王姬足以操持。生意上的事情,就交给老周打理……至于其他的,审食其唐厉他们三个,不也该回来了吗?

不过,你一个人去,娘还是不太放心。

这样吧,娘看那程先生倒是挺稳重的一个人,年纪大,也有阅历,让他跟着你一起去吧。”

程先生,就是程邈。

刘阚想了想,觉得有这么一个人跟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五十七章 出行(第三更)

程邈是个木讷(音ne,二声)的人,做事一板一眼,能让人放心。www.65txt.com

不过做游伴的话,可就有那么一点无趣了。不过有这么一个人跟着,倒能省却不少事情。

沛县的生意,有周昌盯着,刘阚倒也不怎么担心。

且不管新任的县长是谁,是什么来历,什么样的性子?只要万岁酒这块牌子不倒,任嚣还在泗水郡,就不会有什么麻烦。刘阚所担心的是雍齿这个家伙,说不定会出阴招。

第二天一早,刘阚带着陈义提走了货物,并且说好每月的十五日,找周昌提货。

至于运输方面,倒是不需要刘阚担心。陈义自己带了几十个人负责押送,同时由于南征百越的战事已经拉开了序幕,一路上到处都有官府督导修路,治安也算是相当不错。

陈义提走货物之后,当天就启程动身,并没有做片刻停留。

是一个很干脆的人,虽然有点憨憨傻傻的,可是在大事情上却没有半点的糊涂。刘阚送走了陈义后,又去了一趟官署,告诉任嚣他将在明日动身,并请任嚣给予家中照顾。

任嚣也非常爽快,从来迎接他去相县的护队中抽调出五十个秦军,驻守在刘阚的家中。

要说起来,有军方的保护,刘阚应该放心才是。可他还是觉得不能马虎。

秦军善战不假,可这终归不是打仗。雍齿这些地头蛇如果出阴招的话,那可是防不胜防。所以,不仅仅要在明面上提防,还要小心雍齿暗箭伤人。为此,刘阚又去了一趟沛县的大牢,把情况和任敖说了一下,并拜托任敖多多照应家中,留意雍齿的动向。

对于刘阚的请求,任敖拍着胸脯答应了!

和后世那种信口雌黄的信诺不一样,这个时代的人,最重的就是一个信字。

答应了的事情,哪怕丢掉性命也要去办到。所以当任敖应承下来以后,刘阚安心了许多。

任敖也是个地头蛇,在沛县自有他的门路。

有他出面照应,雍齿就算是不怕任敖,做起事情来也会多几分小心。再加上唐厉曹无伤他们也快回来了,相信到时候,雍齿想要耍什么花招的话,也逃不出唐厉的眼睛。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刘阚回到了家中。

又一个难题来了!

灌婴,这家伙又该如何安置?已经这么久了,灌雀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当然了,刘阚也能理解。灌家终究是比不得陈家的财大气粗吧,筹集资金安排销路,总需要些时间。

可问题是,这时间也太长了一点吧……

让灌婴留在家里?刘阚不太放心。毕竟和灌婴接触的时间不算太长,对这个人也不甚了解;让他搬出去?与情理似乎又不和,万一闹了这家伙,说不准会招惹出什么麻烦。

看着在练武场里兴致勃勃的和王信一起练武的灌婴,刘阚有点头疼了!

“灌婴,我明天要出远门!”

灌婴说:“我知道,婶婶早上和我说了!”

说完,灌婴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婶婶不放心你一个人出门在外,所以让我和你一起去。”

“你和我一起?”

刘阚惊讶的看着灌婴,“你不等你爹了?万一你爹过来提货,见不到你又该如何是好?”

灌婴倒是满不在乎,“没关系,我留个信儿就行了。再说了,我爹的生意我也帮不上什么,倒不如和你一起出门,长长见识……对了,阿阚兄弟,信今天教我了一招扎花环,可是我怎么也做不到他说的那种境界。能不能和我说说,你看,我这么跨步横肘……”

“步伐,步伐错了!”刘阚只一眼就看出了毛病,“信能做到,是因为他每天担水的时候,一定是用三宫步回环,习惯成了自然以后,这一招自然而然就可以施展出来……你,你还是先学三宫步吧。三宫步练好之后,应该就可以做到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老娘的安排倒也妥帖,只是把这家伙放在身边……

刘阚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但转念又一想,既然打算要组建自保的力量,这灌婴当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了解也没有关系,这一路北行,有的是时间了解,到时候再打算吧。

想到这里,刘阚这心里的疙瘩也就解开了。

当晚,和母亲一直说到了二更时分,阚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刘阚心里非常的感动。

正应了那首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逢,意恐迟迟归。

******

一大早,刘阚三人启程上路。

从任嚣那里借来了一辆马车,灌婴赶车,刘阚坐在车辕上,程邈则在车中看护行礼。

“你居然不会骑马?”

灌婴扬鞭赶车,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

刘阚满脸通红,抱着武山剑一言不发。临出发的时候,刘阚才注意到这时候的战马,是平鞍单镫。所谓单镫,是为了上马方便。不过上了马之后,这镫就没了作用。骑马的人,需要*腰腿的力量,来稳住身形。这对于刘阚而言,可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了。

他会骑马,但后世骑马用的是高桥鞍,稳住身子,配有双镫,可方便骑乘。

没有马镫和马鞍,刘阚就懵了。

这也让灌婴得意了一下。原以为这刘阚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主儿,原来也有不会的事情。从出发的那一刻开始,灌婴就开始唠叨。刘阚有心反驳,却又图叹形式比人强啊。

谁让自己不会骑马呢?

“程先生,咱们怎么走?”

对于程邈,刘阚还是保持着一分恭敬。

程邈掀开车帘,“主人,小的已经研究过了……前面路口,往北走,今夜可抵方与。过方与之后,绕巨野泽东行,大概三四天的路程,就是张县。然后走范阳东阿,自聊城过卫河,向西北行就是巨鹿……如果路途顺利的话,大概二十多天就能抵达宋子城了。

不过,主人今晚在方与留宿的时候,最好多准备一些干粮器具。

从方与到张县,小人印象里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停宿的地方。弄不好,怕是要在野外休息。”

这老儿做事的确是一板一眼,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刘阚应了一声,看了灌婴一眼道:“听清楚了?还不赶车?”

“你这是什么口气?”灌婴可不乐意了,“是你赶车还是我赶车?要不然的话,你来!”

欺负我不会赶车……我忍!

灌婴又胜了一个回合,炫耀似地扬起马鞭,啪的在空中一甩,马车拉着三人,缓缓而行。

“程先生,这岔路往西是什么地方?”

程邈又探出头来,看了看方向,“应该是丰邑吧。”

丰邑?

刘阚这心里不由得一动,推了灌婴一下,“咱们……先去一趟丰邑?”

“去丰邑干嘛?”

“你别管了,去就是了!”

在刘阚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一晃已经一年多了,只不知道,她如今过的可好?

那笑盈盈的笑容,脆生生的声音,不自觉的在耳畔,在眼前浮现。

刘阚升起了一股冲动,催促着灌婴往丰邑的方向行去。

此时,天刚刚亮。

沛县南门大开,刘邦周勃陈贺卢绾四个人,在晨光的沐浴之中,走进了沛县的城门。

第五十八章 回眸

刘阚也说不上到底是怎么了!

逼着灌婴赶车往西,在快到正午时分,抵达中阳里。www.65txt.com一路上,心扑通通的跳,身上好像长了跳蚤似地,坐立不安。灌婴很奇怪,不停的打量他,但是却始终没有询问刘阚。

至于程邈,更是不会询问。

隶奴的身份也限定了程邈的许多行为,可能他会感到奇怪,不过不管怎样,刘阚是主人,他是奴仆。主人家在想什么事情,他不能问,不能管,再说了,他也没这个兴趣。

坐在车厢里,捧着一卷木简,写写画画,不知在想什么。

中阳里是一个小村庄,加起来不过十几户人家,人口不会超过一百。

地广人稀,加之秦朝推广田律,允许买卖田地,所以大多数人家都是人手一块田地。

刘家在中阳里很有名!

也难怪,出了刘邦这么一个极品,又怎可能没有名气呢?

刘阚没有出面,而是让程邈出面打听了一下,很快就知道了刘家田地的位置。依山傍水,坐落在一个山丘上。刘湍不待见刘邦的事情,是人所皆知,所以刘邦只分到了一块并不算太大,约两三顷土地的瘠田。就位于山丘脚下那片梅子林的旁边,很好辨认。

正午时,人们都在劳作。

秋季是丰收的季节,今年风调雨顺,是个好年景。

不过由于百越战事拉开了序幕,各郡的赋税也随之调整,算一算,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

程邈看着马车,刘阚和灌婴登上了山丘。

隔着梅子林眺望去,只见一个单薄瘦削的身影,正在田间劳作。

虽然看不太清楚,可是刘阚却一眼认出,那就是吕雉。即便是在劳作的时候,依旧倔强的挺直腰板。那印刻在骨子里的好强,不管环境是怎么改变,始终都不会有所磨灭。

不知为何,刘阚的鼻子发酸。

“阿阚兄弟,你在看什么?”

灌婴在一旁低声的询问,可是刘阚却没有回答。

远处,一个中年妇人跑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跑到吕雉跟前,似是呵斥般的说了些什么。吕雉点点头,倒也没有回嘴,转过身继续弯腰干活。

中年妇人拉着那小男孩儿心满意足的走了。

刘阚在山丘上,却禁不住握紧了拳头……

“阿阚兄弟,那女的你认识吗?”

刘阚点了点头,呼的转过身去……已经过去了的事情,还留恋个什么?自己不是刘阚,她也不再是当年的吕雉。逝者如斯,有些事情过去了之后,就再也无法挽回了,不是吗?

几乎是在同时,田地里正忙碌的吕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蓦地转过身,朝山丘上看去。只看见一个雄壮魁梧的汉子,立于山丘之上。不过很陌生,从没有见过这个人。心中那一刹那间闪过的悸动,在突然间也消失不见了。仿佛自嘲般的一笑,吕雉摇了摇头,又转过身去。而山丘上,灌婴犹自莫名其妙的挠着头。

“灌婴,走了!”

刘阚有气无力的在山腰上叫了一声,灌婴摇摇头,跟着刘阚走下了山丘。

拉车的马儿,似乎是被刘阚的情绪所感染,有气无力的拉着车,一步一摇晃的行进着。

刘阚也懒得和灌婴扯淡了,钻进了车厢里。

程邈乐呵呵的捧着一卷木简出来,坐在了灌婴的身旁。

“老程,阿阚兄弟这是怎么了?”

程邈扭头看了一眼,“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这是《诗经-周南》的第一篇。

刘阚在车厢里听得清楚,两手捂住耳朵,心里把那程邈骂的狗血淋头。

只可惜,灌婴却没有明白,仍在追问:“老程,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意思?说明白些嘛。”

程邈笑呵呵的说:“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够了!”

刘阚终于忍不住,冒出头来,“老程,我要休息……拜托你能不能闭嘴,唱的难听死了。”

“小人不唱了,小人不唱了!”

程邈闻听,立刻闭上了嘴巴。捧着他那木简,虚空比划着什么,好像画符咒一样。

灌婴叹了口气,突然间高声歌唱道:“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刘阚在车厢中,郁闷的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

马车在官道上转向,一路北行。

随着颠簸,刘阚渐渐的涌起了一阵困意,*在车厢上,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前世的记忆,今世的经历,混在了一起,溶于一片血与火交织在一起的古怪世界当中。

熊熊的烈焰中,巍峨的宫殿轰然倒塌。

喷溅的鲜血,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苍茫大地上,鲜血汇聚成了河流,滚滚流淌。

一个雄壮的身影,拔剑自刎……

狼豺的呼叫声,回响在苍穹。

刘阚蓦地挣开了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心跳也快的出奇。咽了口唾沫,他迟疑着站起身来,挑开车帘。

天已经黑了,马车就停在路旁。

两匹拉车的马儿,悠闲的在一旁啃噬青草,不远处灌婴和程邈已经点上了篝火,烤炙鲜嫩的肉条。刘阚跳下了车辕,拍了拍尚有些混沦的脑袋,疑惑的向四周环顾一遍。

这地方很熟悉嘛!

昭阳大泽,往东边就是昭阳大泽。

当年他们就是从这里进入昭阳大泽,然后和王陵为首的一干盗贼,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

算起来,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可如今想起来,却似乎发生在昨日,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

“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刘阚的询问,灌婴抬起头,没好气的说:“还怎么走?要不是你那么折腾了一下,现在早就在方与的客栈里睡觉了……现在就算是赶到方与,城门也已经关闭了,有甚用处?”

刘阚尴尬的挠了挠头,没有和灌婴纠缠。

在篝火边坐下,灌婴递过来一条炙好的肉条。只抹了些盐巴,不过对于有些饥饿的刘阚而言,却是很满足了。三口两口吞下了炙肉,刘阚诧异的问道:“咦,这又是什么肉?”

灌婴朝旁边打着的一个木架子指了指。

刘阚这才注意到,在那木架上,挂着一张獐子皮。头部,有一个箭孔,是被利箭射杀。

“你做的?”

灌婴颇为骄傲的点点头,故作矜持道:“小把戏,那畜生跑过来了,我又怎能再客气?”

“灌兄弟的射术,高明!”

出发的时候,刘阚只注意到灌婴带了一个长条包裹,但是却没有注意里面装的是什么。

看样子,应该是弓箭吧。

“我从小不喜欢我爹的生意,习武练剑,做一个游侠儿,原本是我的梦想。只是看着我爹的年纪一日日的大了,家里又只我一个男儿……嘿嘿,拳脚我比不过你,可是这射术,我还是自认能胜你一筹。”

何止一筹啊!

刘阚根本就不懂得射箭。

脸微微一红,刘阚也不去理睬灌婴那得意的样子,转而向程邈看去,见他仍捧着那木简,比比划划的,似乎在思考什么。

“程先生,您整天的捧着木简比比划划,究竟在干什么?”

程邈抬起头,笑呵呵的说:“其实也没什么……我这个人,好写字,从小就是这样。当年为了学赵文,就跑到邯郸,在一书法大家门下当门童。这么多年来,也算是有些心得……被关进牢狱里,也无事可做。于是就琢磨着写字,呵呵,还请主人莫要见笑。”

原来是个书法家啊!

刘阚来了点兴趣,凑过去问道:“程先生,能不能写两个字,让我见识见识?”

程邈也不客气,抄起一根木棍,在地上书写了两个字……

“咦,这好像不是秦文嘛。”

“是秦文,只是字体不同罢了……秦小篆的结构特点,继承了石鼓文的特征,但是比石鼓文要简化和方正。线条圆润流畅,疏密均挺。但是其结构,相对而言仍略显复杂。

普通人辨认的话,还是很吃力。

所以在牢中的时候,我就在想,如何才能让这秦文更加简化,更容易辨认,更容易书写?

这不,就琢磨着……”

“隶书?”刘阚这才注意到,程邈所写的,竟然是隶书体。

一开始他并没有太在意,可是经程邈一说,他才算反应过来,这字体和小篆的不同之处。

程邈一怔,片刻后笑了起来,“主人果然是才思聪慧……隶书……恩,这名字的确妥帖。”

程邈是隶奴,称他发明的字体为隶书,倒也真的妥帖。

但刘阚却不这么想,而是怔怔的看着程邈。这白发中年男子,居然就是隶书的发明者?

第五十九章 巨野大盗

灌婴的弓非常漂亮。(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以柔韧性极其出众的柘木做胎,配上犀牛角打造,上凃河鱼之胶。弓胎上还缠绕着,一枚枚相互紧挨着的青色铜环。这也使得弓胎的力度和韧性凭空增添了许多,很结实。

弓弦是用拇指粗细的荆州特产的麋鹿筋鞣制而成,性能极佳。

长近八尺,几乎有一人高,十余石的力道,折算成后世,足有千余斤,可谓力道惊人。

典型的故韩弓,而且是名匠打造而成。

刘阚拉扯了一下,虽稍有些费力,但若满弓的话,并不困难。但是因这一张弓,刘阚对灌婴的看法,显然有增加了几分。这家伙的力气,着实不小……不过这张弓的确不错。

所谓的燕甲韩弓郢都剑。

分别代表着三个国家最为精亮的武器。

不过,郢都剑虽好,终究是难求。十年未必能遇上一把好剑,至于干将莫邪之流,更是百年难得一遇。而相比之下,秦国的剑在个体上绝对比不上楚国,可是能大批量生产。

这也就是两国最大的差距所在。

秦国人求的是实用,而楚国人更讲究的,是门面功夫。

“你别看我,这张大黄弓是我爹当年在大梁古战场上偶然间得到,配以白羽箭,可达四百步的距离。我如今也只能连续挽弓三次,超过了三次之后,再挽弓就力不从心了。

之所以带这张弓出来,是因为我甚喜欢此弓而已。

平常只是用六石的黑桑弓,而且这种大黄弓想要在马上挽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是一张步战弓?

刘阚还是第一次见到做工如此精美,威力如此巨大的弓箭,不由得心中暗喜。

灌婴笑道:“你若是喜欢,送你也无妨。这种神弓留在我身边,也着实是浪费了……不过,你要想使用它的话,最好还是先练练射术。若无百步穿杨的功夫,那就是糟蹋了它。”

刘阚的脸,不由得又是一红。

“灌婴,能不能教我射箭?”

“这又有何难?你若想学习,我现在就可以教你。不过,你要把你那套什么拳法教给我。”

“成交!”

刘阚伸出手来,和灌婴击掌盟誓。

两人相视,蓦地笑了起来。昔日那点恩怨,也随着这一笑,一下子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一旁正捧着木简,研究隶书的程邈抬起头,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单调的旅程,似乎一下子变得丰富多彩起来。灌婴或是教刘阚骑马,或是教他赶车。

在晚上休息的时候,两个人切磋武艺,修习箭术。

无聊的时候,刘阚还会和程邈讨论隶书的事情。对于程邈而言,外界一点点的提示,都能让他豁然开朗。刘阚有时候就在想,这创造一种字体,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看程邈那一头的白发,就可以知道,他耗费了多少的心神。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绕过了张县,往巨野泽的方向行去。

巨野泽,是位于大河下游的一个巨大湖泊。远古时期,这里是鲁西南的兖州,也是鲁民活动的中心。在泰山西南和济水中游(今华北平原南部)之间,由于泥沙淤积,而自然形成的一片广袤土地。鲁人西出群山,见此连绵平野,于是就兴奋的称之为大野。

而巨野,也就是大野的入口处。

大野河流汇入大野东北部的一片洼地,形成了湖泽。

南北约有三百余里,东西长大约一百多里。覆盖了极为广袤的土地,一直向北,包括梁山。

后世的大野泽,远没有此时的大野泽恢宏壮观。

刘阚在抵达这块土地之后,心里不禁高兴起来了……前世,他曾来过这块土地,那时称之为山东。

“阿阚兄弟,咱们在前面的村庄落脚吧。”

天快要黑了。

夕阳斜照,把个明镜般的湖面,照映的金鳞起伏,格外壮美。远眺去,会觉得整个湖面上,覆盖着一片真火。那种奇瑰壮观的景色,于沛县那种柔美的风情,截然不一样。

刘阚站在车辕上,只觉心中生出万种豪情。

如此波澜壮阔的江山,未来由谁主沉浮?第一次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

那大泽乡起义的陈胜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连刘邦都能够得了这瑰美江山,我为后人,为何不可以主宰沉浮呢?这奇怪的念头一升起,就再也无法抑制住。千奇百怪的思绪,在脑海中此起彼伏,让刘阚整个人都痴了!

灌婴在一旁推搡了一下刘阚,奇怪的看着这个比他还要幼小几分的家伙。

刘阚回过神来,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灌婴大哥,他日若得凌云志,莫忘今朝美景。”

“啊?”

灌婴的脸色一变,惊讶的看着刘阚。

似乎感觉到自己失言了,刘阚哈哈一笑,“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要在何处落脚?”

“程先生说,沿巨野泽而行,有不少小村庄……这里本是齐鲁之地,民风非常的剽悍。从田齐代姜齐之后,这一片土地就一直不太,时常会有匪贼出没,不可不小心谨慎。”

“匪贼?”

刘阚诧异的问:“皇帝不是刚巡狩此地,还会有盗匪?当初,蒙恬将军不是在这里清剿过吗?”

车厢里的程邈,探出头来。

“东翁说的倒是没错,可问题在于,此地的匪贼,与泗水的情况不相同。”

得知程邈创造隶书之后,刘阚对程邈的敬意立刻增加了许多,甚至不肯再让程邈称他‘主人’二字。这位的来头太大了……竟然是墨家学子。且不说他是不是隶书的创造者,单这一个墨家学子的头衔,就足以让刘阚肃然起敬。这一点,只看灌婴对程邈的态度就能得到答案。

所以,反复的协商之后,刘阚再也不敢称呼程邈为老程,而是尊为先生。

而程邈呢,也改口称呼刘阚为东翁。

程邈说:“巨野盗以大泽为根基,出没于周围。情况不好的时候,他们就躲入大泽深处,*打渔为生;若情况有所好转,就会登岸劫掠,成功之后呼之而去,没入大泽。

官府虽强,然则对于这种匪贼,也无可奈何。

最重要的是,这巨野几乎是全民为盗。家家户户都有人以此为生,想要清剿,谈何容易?”

刘阚闻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照程邈的说法,巨野盗怕才是真正的强盗。相比之下,沛县的匪贼,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巨野盗出则数百人,一俟官府围剿,各路盗匪纷纷援助。

我听说过沛县匪贼的情况,说实话……沛县的匪患虽然严重,可是彼此之间勾心斗角。

但是巨野盗却不一样,全都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本地人,团结的很。只要有一家出事,各家都会伸出援手。面对这样的情况,就算蒙大人有天大的本事,怕也是难以对付吧。

除非,他能杀干净巨野沿岸所有的百姓,或许能够让巨野盗消停些。

只是如此一来,齐鲁大地必然战火重燃……莫说蒙大人,就算是王贲将军,也要头疼。”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刘阚也不由得心中忐忑起来。

“既然如此,我们留宿村落,岂不是羊落虎口吗?”

“那倒不一定!”

程邈笑道:“巨野盗有巨野盗的规矩,他们绝不会去打搅乡邻。那是他们生存的根本。

很多人会有东翁的这种顾虑,但却不知,盗亦有道啊。”

不错,盗亦有道。

刘阚点了点头,“既然程先生这么说,我们今晚就留宿巨野渔村好了,天亮之后再动身。”

灌婴答应了一声,扬鞭啪的一声响。

马儿嘶鸣,拉着车,朝着远方急行而去,荡起了漫天的尘烟。

日头落下西山,天……黑了!

第六十章 渔村老媪

丘里,顾名思义,在丘之畔。www.65txt.com

按照战国时期各国通用的律法,五户为邻,五邻一里。丘里属赵王亭所辖,为薛郡治下。

不过呢,丘里的人口,实际上远远大于一里的基数。

有大约四十户人家,按照根据李俚变法中的规定,一户依照五口人计算,这小小的丘里,就足有二百多人口。所以在巨野泽沿岸,丘里的规模最大,丘里人的地位也最高。

刘阚三人抵达丘里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这小村里的人们,在劳作了一天之后,早早的就熄灯休息。当马车驶入村里的时候,引起了一阵犬吠声响。几家农舍亮起了灯,并且能听到一些含糊不清的咒骂声。不过,引起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人打开门扉,走出来看看情况……片刻后,一切复归宁静。

有人在偷窥!

刘阚坐在车辕上,蓦地扭头看去。

那亮着灯的农舍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灯熄灭了!

可即便是这样,那种被偷窥的感觉,依旧十分强烈。刘阚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山剑。

顺着村中的路一直下去,就看见了一座好似客栈一样的农舍。

灌婴点点头,勒住了马匹,从车上跳下来,走过去轻轻拍击柴扉。片刻后,屋中传来脚步声。

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相貌英武,膀阔腰圆的汉子开了门。

“你们找谁?”

这汉子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一脸警惕之色。他堵在门口,瞪着灌婴,似是在提防什么。

刘阚跳下车,上前一步道:“老兄,我们是过路的行人,错过了宿头,想要在您这里打扰一晚,不知可否?我们不是坏人,只三人而已,但求一屋避寒,就已经是足够了。”

这时候,程邈也走下了车。

也许是看程邈文质彬彬,满头白发的样子,汉子松了口气。

当下豪爽笑道:“四海皆兄弟,往来都是客……呵呵,这十里八乡,也只有我这家客栈,谈什么打搅?只是我母亲病重,恐怕无法为几位安排膳食,还请客人们多多见谅。”

说完,他让开了一条路。

灌婴赶着车进了院门,卸了车后,把马套在了马廊之中。汉子看到那两匹马,眼中精光一闪。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若无其事的问道:“端的是好马!客人们从何处来呢?”

刘阚说:“自沛县来!”

“沛县?可是那出泗水花雕的沛县?”

灌婴忍不住笑道:“主人家也知道泗水花雕吗?”

“怎可能不知……若非泗水花雕,我恐怕还不知道沛县在什么地方呢。只喝过一些掺了水的酒,那正经的泗水花雕,却是没喝过。将来若是有空的话,一定要去沛县喝个痛快。”

刘阚见汉子不停的用眼角余光扫视马廊,心里一动,立刻明白了他的担心。

“哦,那两匹马是我向人借来的……因我不会骑马,所以就找了官署的朋友借了两匹。”

“看样子,客人也是贵人啊!”

汉子笑了笑,说着话就带刘阚三人来到了一间厢房。

“荒村小店,比不得县城里的繁华。有些简陋了,还请客人们不要见怪……厨房在后面,客人可以自行烹煮。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招呼就好。我还有事,三位就请自便吧。”

点上了油灯,汉子笑呵呵的告退离去。

刘阚目送他的背影转入正屋,突然对灌婴说:“晚上睡觉的时候警醒一些,这人不简单。”

“怎见得?”

“他识得官马,刚才发现那两匹马的时候,神情有些紧张。总之,小心无大错,咱们轮流当值就是……先生年迈了,就不用当值,早些休息吧。灌婴大哥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对于刘阚的这番警觉,灌婴觉得有些多余。

不过出门在外,凡事小心为上。更何况这巨野泽的情况很复杂,多一份谨慎总是好的。

屋子里,程邈已经铺好了褥子。

有股鱼腥味,略显潮湿……刘阚也的确是有些累了,倒在铺上之后,很快就睡熟了。

离家已经七八天了,这一路奔波,的确是辛苦。

刘阚这一觉睡的非常香甜,朦朦胧胧中,突然感觉有人在推搡他。

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灌婴,“怎么,已经到下半夜了?”

“有人来!”

刘阚呼的坐起身,顺势抄起武山剑,“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人?”

“别紧张,是来找这客栈主人的!”

刘阚松了一口气,“那你叫我作甚?”

“我看那些人形容凶恶,非是一般的渔民。阿阚兄弟,你刚才不也说,要小心些为好吗?”

刘阚强大精神,和灌婴一起,把房门开了一条缝,向外看去。

只见院子里站着两三个人,手持鱼叉,明晃晃,亮闪闪,在夜色中格外的清晰。看这样子,似乎是在放哨。主屋的灯亮着,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有人在交谈,但是听不清楚。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先前那汉子送几个彪形大汉走了出来。

“越哥,这件事情你得要早些拿个主意。秦贼加了徭役也就罢了,现在又添了个屯役。这样下去的话,兄弟们迟早会没有活路的……听说此次屯役,是要屯戍渔阳……娘的,我们连渔阳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眼看着来年开春还要耕种,这不是要断人生路嘛。”

汉子说:“此事我已经知道了!和弟兄们说一声,莫要轻举妄动。实在不行的话,先退到……”

说到这里,那汉子朝刘阚等人的居处看了一眼。

“天亮后让大家老地方见,我这里不太方便,咱们见面后在详细商议。”

“诺!”

几个形容凶恶的彪形大汉,恭恭敬敬的唱了个肥诺,然后结伴,一同离开了客栈。这时候,主屋门内走出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妇人,有些干瘦,脸上皱纹迭起,头发已经灰白。

“仲……”

说完话,老妇人剧烈的咳嗽起来,本就有些佝偻的身子,几乎蜷成了虾米的形状。

汉子一见,连忙走上前,“娘,您怎么起来了?郎中不是说了,让您多多休息嘛……要不,孩儿明日去县城,请郎中再来给您看看?您,您还是回屋躺着吧,外面的风大,别凉着了。”

老媪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仲啊,二黑子刚才说的那些,娘都听见了。依我看,不如你明天就带着大家去泽中躲避些时日?娘的身子没有问题,只要你不出意外,娘就开心了。”

“娘,您别这么说……”

“仲啊,大伙儿把你当成了主心骨,你莫要寒了大伙儿的心。家里有邻居们照顾着,不会有事儿的。不过,你要记住,进了泽之后,莫要再去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遭报应,遭报应啊……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想想你媳妇儿子是怎么走的,凡事要小心。”

“娘……”

老大的一个汉子,听完这番话以后,眼睛居然红了。

那老媪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看那样子,大有要把肺都咳出来的趋势。

汉子忙给她摩挲后背,好半天总算是平息下来。站直了身子,那老媪突然朝着刘阚等人居住的房间喝了一句:“屋里的客人们,已经看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出来见个面呢?”

在一刹那间,这老媪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地。

整个人都凌厉起来,原本浑浊的目光,刷的一下明亮了。

刘阚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这老妇人不是普通人啊……且不说别的,就这股气势,非等闲人能拥有。和灌婴相视一眼,二人推开了房门,缓缓走出来,朝老妇人遥施一礼。

“尔等果然是官府爪牙!”

汉子目光一冷,抬手抄起了*在主屋门旁的一杆鱼叉。

刚才主屋的门关着,刘阚也没有注意。待到此时,刘阚才发现那里居然还放着一杆兵器。

不错,是兵器!

那鱼叉长约有一丈六尺,青铜打造。

鱼叉的杆儿粗若儿臂一般,两支锋锐,长约四尺。这一叉子下去,足以把人给挑起来。

“老妇人,莫要误会,我们不是官府的人。”

“若非官府的人,怎会在这里偷听?娘,你先去歇息,待孩儿收拾了这两人,在给您熬药。”

说话间,那汉子噌的就跳了出来。

鱼叉在手中一振,“秦贼,爷爷就是彭越,想要抓我……嘿嘿,且拿命来!”

刘阚还想要开口解释,可是对方却不和他再废话。那鱼叉在他手中扑棱棱一颤,呼的一下打着旋儿,挂着一股沉闷的风声,朝着刘阚的胸前,一叉过来,快若流星闪电。

————————————————————

今日且两更,祝大家周末愉快。

我的团长我的团,真***好看……不过那广告,也真***让人恼火啊!

第六十一章 太极崩剑

沉甸甸的鱼叉,在彭越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样,毒蛇吐信似地刺出。www.65txt.com

寒光闪闪的两根锐刺随着鱼叉在彭越的手中诡异的转动,幻化成一股风似的光晕。

呜-

刘阚可没有想到,对方是说打就打。

手中武山剑还来不及出鞘,匆忙间向外一封。剑鞘被夹在两根突刺中间,随着鱼叉的旋动,产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刘阚险一险就脱了手,身体本能的向旁一侧,跨步回环。

“三宫步!”

灌婴眼睛一亮,却向后退了一步。

武山剑随着刘阚这一转,锵的一声龙吟,利刃出鞘。

不过剑鞘却飞了出去,正落在了灌婴的脚边。只见他弯身把剑鞘捡了起来,笑呵呵的在台阶上坐下。

“阿阚兄弟,不用客气,干掉这混帐东西。”

刘阚大怒,“灌婴,还不过来帮忙!”

“二打一,不是好汉的作为。”灌婴优哉游哉,好一副于己无关的模样,气得刘阚暴跳如雷。

彭越的鱼叉,一下快似一下,招招相连,狠辣异常。

呜-呜-呜-

每一次出招,都带起一股锐风,迫的刘阚连连后退。倒也不是打不过对方,问题在于手中的兵器和对方相比,根本就是两个等级。那彭越的鱼叉,重约七八十斤,沉甸甸,势大力沉;而刘阚手中的武山剑,不过八斤四两,根本就不敢和对方硬碰硬的交手。

再加上彭越的鱼叉足有武山剑几倍的长度。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刘阚抢不进去,又无法硬碰硬的接招,顿时就陷入了狼狈之中。

程邈也从屋子里走出来了,和灌婴笑呵呵的坐在台阶上看热闹。

别以为灌婴只是看热闹,他手中已经搭好了弓箭,目光灼灼的看着交战的两人,准备随时出手。

“老兄,住手……我的确不是官府的人!”

“呸,你个秦贼,欺瞒我是三岁的孩子吗?你配的是官马,用的是秦贼铁鹰锐士才会配备的武山剑。若非秦贼,怎可能有此装备?爷爷就是你们要找的彭越,有什么招数,只管使出来吧。”

刘阚暗自叫苦,原来是手中利剑出了问题。

这还真的没办法解释,再加上彭越招招紧逼,让刘阚根本来不及做出解释。三四个回合过后,刘阚心里的火气可就起来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彭越这种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让刘阚有些难以招架。

铛!

一声脆响,武山剑和鱼叉终于实打实的碰在了一处。

刘阚剑尖向上点啄,脚下滑步,身体奇异的一转,剑尖正点在鱼叉铜杆和两根鱼刺的交接处,手腕向下蓦地一沉。说来奇怪,沉重的鱼叉和武山剑撞击,应该是武山剑脱手。

可是彭越却感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道传来,手中鱼叉呼的被荡开。

太极剑中的崩剑术!

好一个彭越,鱼叉被荡开之后,门户大开。但是他反应极为迅速,身体随着鱼叉向后退了两步,身子原地旋转,顺势卸掉了那股崩劲儿,单手啪的握住叉杆,心中的轻视之意,随即无影无踪。

“秦贼,好功夫!”

刘阚崩开了彭越的鱼叉,本想猱身抢进。

没想到彭越的反应会如此迅速,刹那间就形成了收势。不敢冒然出击,长剑在手中一转,摆出了一个太极剑初式的动作,同时调整呼吸,使得身体在瞬间达到巅峰的状态。

这一进一退,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却看得灌婴忍不住大声叫好,“阿阚兄弟,好剑法……娘地,你居然敢对我藏拙。”

彭越神情肃穆,握紧了鱼叉,缓缓的抬起了左脚。虽然不清楚他要如何的攻击,但是刘阚却能感受到,这彭越的战意越发的强横起来,瞳孔不由得一缩,准备和彭越死战。

“仲,住手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计,老妇人突然开口了。

“娘,他们……”

“他们不是官府的人!”老妇人看着刘阚和坐在台阶上嘻嘻哈哈看热闹的灌婴和程邈。

“这小兄弟的功夫不弱于你,只是吃亏在手里的兵器。如果他是官府的人,他那同伴怎可能袖手旁观。你刚才被击退的一刹那,只要那个人一箭射出,我儿是必死无疑。”

老妇人说着话,咳嗽了几声,扶着门框道:“小兄弟,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刘阚犹豫了一下,“在下刘阚,住在沛县……那家伙叫做灌婴,是睢阳人。头发花白的是程先生,乃我的家人。老妇人,我们的确不是官府的人,不过是偶然间路过此地罢了。”

“刘阚?”

彭越听了以后,缓缓收起了鱼叉,“娘,这名字我听着有点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老妇人却不理睬,“你的马,还有手中的武山剑,又是怎么回事?”

“马,的确是我向官署借来。我此次要往巨鹿郡宋子城,但是不会骑马,所以就借来了两匹马,权作是拉车所用……至于这武山剑,也是几年前沛县剿匪时,一秦军将领赠送给我的兵器。本来想还给他,哪知道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个秦军将领走了,剑就一直在我手中!”

老妇人对刘阚的话语,将信将疑。

彭越却突然惊呼了一声,“刘阚,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泗水花雕的主人,对不对?”

“老兄也知道我?”

“我怎么不知道……”彭越似乎相信了刘阚,笑呵呵的说:“你的泗水花雕,如今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美酒。前些日子还有薛郡的商贾从这里路过,我也是偶然间听说过你的名字。”

说着,他转身对老妇人说:“娘,如果他真的是泗水花雕的主人,借来官府的马匹,倒也不是难事了。”

“如此说来,他们真的不是官府的人了?”

“应该不是的!”

老妇人似乎松了口气,朝着刘阚一福道:“小兄弟莫要见怪,老身先前是有些多疑了。”

好家伙,你一多疑,差点闹出人命来!

不过在这个时代,一言不和,拔剑相向。人命恐怕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了,见怪不怪。

“如此,且堂上坐!”

老妇人做了一个手势,然后转过了身子。

刚才还要打要杀,一脸凶狠模样的彭越,这时候好像个乖孩子一样,把手中的鱼叉往门边一*,三步两步来到老妇人跟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老妇人,慢悠悠的走进房间。

灌婴走过来,把剑鞘递给了刘阚,“把剑收起来吧。”

“刚才干嘛不帮忙?”

“帮什么忙?”灌婴轻声道:“刚才我只要敢出手,你我就别想活到天亮。我敢肯定,这客栈外面有人守着呢……程先生也说了,巨野泽大盗都是本地人,你想被群起围攻嘛?”

院子外,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在离去。

刘阚惊出了一身冷汗……两世的阅历虽然让他经验丰富,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民风,仍有些不太了解。据沛县一点,他所见到的也只是那么一县的风俗,还真没考虑太多。

幸好灌婴刚才激灵,没有出手啊!

刘阚这时候有点明白了,为什么灌婴刚才要那么大声的叫喊,原来是别有用意。

不自觉的,对灌婴又高看了几分。这家伙粗中有细,不愧是汉室江山的开国名将啊。

过往,还真的是有些小觑了古人的智慧!

程邈没有去凑热闹。年纪大了,总容易犯困……一见没有危险了,老先生溜溜的回房休息去了。

刘阚和灌婴二人,走进了主屋客堂。

只见这主屋分内外两室,外堂的摆设很简单,几张地榻,两三张案几,可谓是一目了然。

彭越搀扶着老妇人在地榻上跪坐下来,他恭敬的跪坐在老妇人的身边。

“两位,请坐!”

老妇人的精神,经过先前的亢奋之后,显得有些萎靡。不时的咳嗽,并且伴随有咳痰的现象。看得出,彭越非常紧张,每每老妇人咳嗽的时候,他总是会不停的摩挲后背。

刘阚说:“老夫人可是身体不适?”

“有好多年了,每逢入秋之后,就会是这副模样。”彭越说:“我曾找了很多郎中,可是……”

“若老兄你信得过我,能否让我看一看?”

彭越一怔,“你懂得医道?”

“略知一二罢了!”刘阚说着,走过去先是朝老夫人一礼,然后示意老夫人伸出手来号脉。

“因为老婆子这一身的毛病,拖累我儿许多。小兄弟,刚才的事情,还请你莫要见怪。我儿……官府追查的紧,若不是我这老毛病烦了,也累不到我儿冒险回家来探望……”

彭越却恍若未闻,一旁道:“刘兄弟,我娘的病,究竟有没有得医治呢?”

第六十二章 古怪气象

《风流三国》作者浴火重生新作《风流战记》已经开始上传。(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链接:http://www./Book/1171100.aspx

老妇人的病,如果放在后世……或者几百年以后,可能都不算非常严重。

伤寒!

一种呼吸道感染的疾病,与生活习惯啊、环境卫生有些关系,但相对而言并不算难治。

不过在战国末年,秦初的时代,伤寒论尚未出现,中医的体系也算不得完善。以至于许多不起眼儿的病症,却成了人们畏之如虎的绝症,让许多医生束手无策,难以出手。

“人禀五常,因风气而生长。风能生万物,亦能害万物。如水能浮舟,亦能覆舟……老夫人的病,不算是太严重。说穿了也就是热寒引起的后遗症,若得当调理,当不难根除。”

刘阚这话还没有说完,彭越已经扑通跪在了他的面前。

“还请先生为我娘医治,彭越感激不尽。”

“老兄,你快快起来……我也没说不治啊。老夫人的病,需要一段长时间的调理,着急不得。

这样吧,我先开出几个方子,然后再告诉你一些保养调理的方法。

用不了一年,老夫人这咳嗽的毛病一定能够根除。不过在饮食方面,还是需要多注意才行。”

刘阚说着话,找来了一块木简。

在上面写了几个简单的药方,然后又请老夫人伸出腿,在她的足三里处,用专业的手法轻轻的按摩。这是刺激胃气生长,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刘阚一遍按摩,一边讲解。

彭越一开始有点担心,可是看母亲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注意力也就转移到了刘阚的手法之上。

这一忙碌,到二更天才算结束。

老夫人经过刘阚的疏络调理之后,感觉有些困顿,于是早早的就休息去了。彭越伺候母亲先睡下,然后又出门找了几个人,连夜做了几道鲜活的鱼羹酒菜,请刘阚灌婴上座。

这家伙简直就是丘里的王!

大半夜的把人叫起来,居然没有一个人推托,反而极为高兴的跑来帮忙。

刘阚呢,见彭越如此热情,于是让灌婴从车上取出两瓿上好的两年窖泗水花雕来助兴。

这是刚出窖的两年花雕,窖香浓郁。

彭越也是个好酒的人,怎能分辨不出这酒的好坏。以前呢,他也只能让人沽一些掺了水的花雕酒,因为那价钱实在是太高了,普通人家根本没有办法承受,更不要说两年窖这种从未在市面上出现过的花雕酒。一口饮下去,彭越忍不住大叫一声好,赞不绝口。

这酒不仅仅是助兴的玩意儿,也是拉近关系的玩意儿。

酒过三巡,两瓿花雕酒告罄,彭越的话也就渐渐的多了起来。

原来,他竟是这巨野大泽当中,七十二路大盗的头领。比起王陵那个所谓的大头领而言,彭越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头领。巨野泽的大盗,多是居住在这巨野泽周围的渔民。

彭越性情豪爽,兼之一身的好武艺,从七十二路大盗当中脱颖而出。

将各路盗匪整合,形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加起来足有六七千人之巨,连官府都感到头疼。当齐国尚存的时候,薛郡官府就奈何不得彭越。待到齐国灭亡,秦国开始统治。

作为遗民而存在的彭越,虽然不服齐国的管教,更不愿意听从秦国严苛的政令。

从始皇元年开始,连续数次出击。

绕是蒙恬王贲,在当时也感到非常的头疼。丘里周围村村落落,声息相连,宛如一个铁桶。要想消灭巨野泽大盗,首先就要拔掉巨野泽周围的村落。但这个后果,正如前文所说的那样,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而后来彭越渐渐的收敛,双方暂时相安无事。

彭越说:“两位来的时候,我也是刚从大泽中回转。官府对我恨之入骨,确有奈何不得。之前常有宵小鼠辈冒充过往行人前来探查我的行迹……嘿嘿,所以我不得不小心提防。”

怪不得,从一开始,这彭越看刘阚两人的眼神儿就不对。

刘阚奇道:“彭大哥,难道王贲大将军就不理你们吗?不是我小瞧你们,如果王贲将军的秦军要较真儿的话,就算是不拔掉这周遭的村落,以巨野弹丸之地,也难抵抗啊。”

灌婴忍不住轻轻扯了一下刘阚。

彭越眸中精光一闪,凝视着刘阚。

“刘兄弟说的不错!”他突然一笑,“其实我何尝不知道,以巨野泽的状况,不足以抵挡秦军。别说王贲了,就算是蒙恬真的较真儿,我这七十二路大盗,也只能背井离乡。

蒙恬当初不肯动用大军,是因为他希望借由安抚的手段,将我们一一平定。

事实上,除了在一开始我们闹腾了一下之外,蒙恬驻守薛郡的时候,我们尽量保持克制。而在当时,蒙恬还要保证秦军清剿各地的乱军,所以也不能用太过于激烈的手段。

王贲则是一开始没功夫找我们的茬儿。

嘿嘿,等他平定了乱军之后,自己却病倒了……去年末已经回转咸阳,不在此地。

若非那新任的薛郡太守一心想要找我的麻烦,我也懒得理睬他。那家伙连续增加赋税不说,从年初开始又添了一个徭役,让我们修缮驰道。如今,更变本加厉的添了一个屯役,要我们去戍边……巨野沿途十抽一,小兄弟你想想看,真如此的话,我们哪有生路?”

屯役十抽一,再加上赋税和徭役。

哪怕是在繁华的地方,也会被扰的难以安生。以丘里而言,这等于抽干了一半的劳力啊。

怪不得那些人商议着要往巨野泽跑,如果不跑的话,那可真就是要出问题了。

刘阚叹了口气,没有在这问题上和彭越讨论下去。这种事情,怕不是一个郡太守就能决定,最终还是出自于始皇帝之口。南征大军出动,对于各地的百姓,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自己若非是因万岁酒而被免去了劳役的话,说不定也会被征发前往南方吧。

一介小民,又能做出怎样的改变呢?

******

天亮之后,刘阚三人决定启程。

彭越苦苦挽留无果之后,和母亲一起送三人离开了丘里。

天,不是太好……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彭越走上前,从脖子上解下了一条黑色围巾。

在车辕上系成了一个麻花儿似地结扣。从结扣中穿出来的两根黑巾,在风雨中不停摇动。

“兄弟一路好走,这个结扣,是我的标志。巨野泽沿途好汉,见了这个之后,都不会为难你们。各村各里,都会给予兄弟方便……只希望若归途时,莫要忘记了来这里歇息。”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也快三年了。

刘阚渐渐的明白了这个时代的人们所思所想。虽然只和彭越认识了一日,但刘阚的心里,却生出一种别样的伤感。在车边与彭越一拱手:“彭大哥,你也要多多保重才是……我给你的那几个方子,莫要忘记了。婶婶的病症并不严重,妥善调养定然无碍。”

彭越,重重的点了点头。

刘阚上了车,灌婴赶着马车,驶出了丘里。

远远的,刘阚在车上扭头看去,只见彭越搀扶着老夫人,仍在村口眺望送行。

这心里一暖,鼻子一酸,险些流出了眼泪。

“灌婴,你说这彭越如何?”

灌婴赶着车,闻听淡定一笑,“是个好汉,值得交往。”

程邈这时候突然掀开了车帘,探头出来说:“只是可惜了……”

“先生可惜什么?”

“那个家伙……将来能成就大事,但也只能风光一时,怕是到最后,落得个不得好死。”

灌婴有些不快的说:“程先生,您怎能如此开口诅咒别人?”

“不是我诅咒!”

程邈正色道:“我墨家自有一套观人气度的手段。人分上中下三等……上等人识天数,知进退;下等人,听天由命,随波逐流。其实,这三等人上也好,下也好,都还算不错。最怕的就是那中等人,有本事,却不识天数,不知进退。彭越,只中上人而已。”

灌婴不服气的说:“那你看我是那等人?”

程邈笑了,“你是上等人,将来一定能封侯拜相。”

“是吗?”

灌婴诧异的看了看程邈,“我自己怎么没觉得有这么好的命?呵呵,不过还是要谢程老你的吉言吧。不过,程先生,您既然能看出我是什么命,那阿阚兄弟的命,又如何?”

刘阚推了一下灌婴,“扯我作甚!”

程邈挠挠头笑道:“要说东翁的气象,非常的怪异。明明是早夭之相,可如今却又似乎生出了变数。东翁莫要生气,小老儿私下里曾数次为东翁望气,却看不出一个所以然。”

灌婴问:“那又是什么意思?”

程邈低下了头,犹犹豫豫的,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阚这时候也来了兴趣,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子,“程先生,您就说嘛,我不会生气的。”

“那且容我斗胆!”

程邈抬起头,凝视着刘阚,轻声道:“东翁的气象,不在命数之中……也就是说,东翁您,似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物。小老儿观气许久,却从未见到过如东翁这般古怪的气象。”

灌婴说:“程先生,什么叫做不在命数之中,不该出现的人物,又该如何解释?”

“这个嘛……我也不太明白。”

程邈的一番话,让刘阚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竭力让自己表现出平静之态,然则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六十三章 绿蚁醅酒言天数

刘阚原本不太相信面相啊,气数啊这种子虚乌有,很缥缈的东西。(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可是当他来到这个世界,移魂到了一个死去的人身上以后,原来所固有的价值观,一下子崩塌了。

连穿越移魂这种离奇的事情都能发生,那些面相气数的说法,似乎也在情理中。

“程先生,您所说的那命数啊,气象啊,究竟是什么?”

程邈呵呵的笑了,“这本是很虚幻的事情,怎能用一句话说清楚?这么说吧,老子五千言首句:道可道,非常道……大概是最贴近的解释吧。东翁莫要紧张,我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您听听也就罢了。从你的气象中看,你不应存在,可您却是真实的存在。”

真实吗?

刘阚这时候也糊涂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说破的时候也就罢了,可一旦说破,总是会产生出这样那样的念想。

原本觉得自己挺真实的,但程邈那一句话,却让他觉得不真实了!

“那我的命……”

程邈说:“东翁,你要问什么,小老儿知道。只有一言奉上,你想您的命是怎生模样呢?”

声音不大,却犹如一声霹雳在刘阚耳边炸响。

我想我的命是怎样?

这也是刘阚来到这个世上后,第一次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之前,他只是浑浑噩噩的想要求一份平安,能让老娘、朋友过上好日子。为此,他的的确确的做了许多的努力。

可是最终的目的呢?

刘阚从没有想过。来到这世上,只是为了过好日子吗?

如果只是这样,他前世大可不必去做那些在常人眼里,只有疯子才会去做的事情。在这个世上,过的再好,又怎么可能比得了他在前世时那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呢?

*在车厢上,刘阚不自觉的蜷成了一团,双手合十,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灌婴也不在多嘴,悠悠然驾着车,在蒙蒙的细雨中行进。马蹄声阵阵,悠扬远去。

******

一连六天,旅途的气氛都很沉闷。

在第七天的时候,突然飘起了雪花。不很大,可是却很扰人,气温一夜之间,变得格外冰寒。

“阿阚兄弟!”

这几天的工夫,由于刘阚情绪显得低落,灌婴没怎么打搅他。

可眼见着开始下雪了,他有点坐不住了,“前面就是张县了,咱们是不是在张县休整一下?”

“啊,休整?为什么要休整?”

灌婴很无奈的看着刘阚,苦笑道:“今年冷的早……你看这天,这才九月,就下了雪。而且看这样子,雪不会小了,大雪天赶路,有诸多不便。而且我们也需要在补充一些东西啊。”

“唔!”

刘阚回过神来,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阴沉沉的,乌云翻滚。

路边的古树早就枯了,此时挂着雪花,虽美丽动人,同时又透露出一股子肃杀的萧索。

“那就在张县休整一下吧。”

灌婴应了一声,扬起马鞭,赶着车直奔张县。

雪势渐渐的大了起来,到了正午十分,已经变成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飘落尘埃。

张县在望!

这是一座并不算太大的县城,面积也仅比沛县大一点。

位于大河下游,在一块由泥沙淤积而成的平原上,向北再走两天,就可以看见滔滔大河。

城高两丈,夯土筑成。

县城里有万余户人家,人口不足五万……

马车驶进了张县城门,由于天冷的缘故,门卒一个个也懒得盘问,所以很顺利的就进了城。

在城南角一家客栈里落下脚,刘阚独自进了房间。

灌婴苦笑道:“先生,阿阚兄弟这是……看样子,你那天的话语,到现在还在起作用啊。”

“未必!我看东翁似在考虑其他的事情,未必就真的相信我那天的胡言乱语。”

灌婴犹豫了一下,“要不,您再和他说说。”

程邈点了点头,从车上拎起两瓿花雕酒,又让灌婴把一个小鼎炉搬下来,一前一后的进了客房。刘阚正坐在屋中,用一块粗布擦拭武山剑。看他那认真的样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打搅他。

灌婴也不啰唆,跑去找店家要了些木炭,还有一桶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甚东西?”

程邈奇怪的看着那桶里东西,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灌婴说:“刚才我去找店家的时候,那主人卖给我的,说是叫做石涅,和碳是一个用处,能燃烧取暖。我看他也用这东西,而且又不算太贵,就买了一桶。”

“几钱啊?”

“这一桶一共十钱。”

灌婴一边说着,一边把那青铜鼎炉摆好,引着了火,放进几块木炭后,把那石涅也放了进去。一股很刺鼻的味道传来,让正在擦剑的刘阚一皱眉,抬起头看了过去,“好大的煤气味儿!”

“什么是煤气味儿?”

灌婴茫然的问道,“不过这味道的确是不太好闻……程先生,烦你把那窗子开一下吧。”

刘阚这时候收剑入鞘,走了过来。

看到那木桶里的石涅时,忍不住微微一怔,诧异的说:“这些煤……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不是煤,是石涅!”

灌婴很认真的纠正道:“店家卖给我的,很便宜。我正想着用它温酒喝呢。”

石涅?

这分明就是煤嘛!只那刺鼻的气味,刘阚就可以肯定,这黑乎乎的石涅,就是后世的煤饼。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煤炭就已经开始使用了吗?这倒是一个很惊奇的发现。

不过,既然用了煤饼,就要保持屋子里的通风。

刘阚帮着程邈推开窗子,风卷裹着雪花,飞进了房间里。

炉火熊熊,陶盆里的水也滚了,那酒壶里的花雕酒散发出一股醉人的香气,程邈灌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绿蚁醅新酒,红泥小火炉!”

程邈看着那酒液上泛齐的一层绿色泡沫,忍不住轻声赞了一句,“东翁的诗句,确贴切。”

“咦?”刘阚奇道:“程先生怎知得这首诗?呵呵,当时因这首诗,我还被老唐好一番责备呢。”

“诗由心生,何来那许多规矩?春秋战国五百年,风雅颂早已崩坏,上古诗篇也都随之失传。夫子撰《诗经》并不是要做出什么限制,而是为了正上古礼乐,后人却误会了。

东翁的诗,用于此情此景,再贴切不过。

呵呵,今有美酒,正可以助兴。窗外白雪,绿蚁红炉。三五好友相聚,岂不快哉?”

灌婴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阿阚兄弟,程先生这是要发癫啊。”

刘阚却笑道:“你这家伙,忒煞风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先生,我来敬你!”

“我也敬你!”灌婴怎会错失这喝酒的机会,笑呵呵的端起了酒盏。

三人合着那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程邈一首南风,刘阚一曲楚辞。二人推杯换盏,灌婴在旁边推波助澜。

酒过三巡,程邈突然说:“东翁,可曾想好自己的命数?”

这花雕的后劲儿颇大,温酒更添酒兴。刘阚已熏熏然,闻听程邈询问,不觉笑了起来。

“先生,我命由我,不由天!”

程邈闻听,先是一怔,而后放声大笑起来。

“东翁此言甚妙,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

而旁边的灌婴,却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阿阚,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却也要知天数啊。”

“天数?天数又是什么?”

刘阚忍不住笑了,“先生也说了,我本不存在,天数与我何干?我即天数,天数即我。”

以刘阚那谨慎的性子,清醒时万万说不出这样的话语。

也是这酒后失言,失却了往昔的那般小心。程邈闻听此话,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目光一转,落在了灌婴身上。

却见他,神情肃然,非常认真的看着刘阚,许久后举起酒盏,“阿阚兄弟,我敬你!”

第六十四章 范阳术士

一周之始,恳请大家多给予支持,推荐点击收藏!!!!

————————————

一夜大雪,使得个天地白茫茫,好一派寂寥。www.65txt.com

当清晨的阳光照进了房间的时候,醉倒在榻上的刘阚微微一动,发出了一声痛苦呻吟。

睁开眼睛,犹自感到天旋地转。

还好,这副身子骨不差,再经过片刻的呼吸调整,总算是撑过了那难熬的痛苦。

晃晃悠悠的起来,见灌婴还所在客房一角的被褥里酣然大睡,刘阚不由得偷偷的笑了。

这个家伙……醒来怕是要难受一下子了!

出门找到了客栈的主人,请他准备了一些食材,然后在客房门口燃起鼎炉,在上面摆上了一个陶盆,滚开水之后,做了一盆子的酸辣汤。秦时还没有醋的这个概念,不过已经有了老醯(音xi,一声平)这种足以代替醋的物品,所以喝起来还是勉强够味儿。

古时,人们把醋称之为醯,或者叫做酢(音cu,四声,同醋)。

相传已经有四千多年的历史,早在帝尧时期,就已经出现。不过这时候的醯和后世的醋不一样。不是液体,而是一种类似于酱的调味品。食用起来的话,味道非常的冲。

刘阚喝了一大碗酸辣汤,发了汉之后,那头晕目眩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正好这时候灌婴也醒了过来,刘阚端着一碗酸辣汤,强迫着灌婴喝下去,总算是让他清醒了。

程邈从屋外走进来,不自觉的抽了一下鼻子。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很浓的酸味,让他多多少少的感觉有些不适。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

“东主!”

程邈说:“您出来一下,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和您说一说。”

看着程邈神神秘秘的模样,刘阚有些奇怪不解。于是和他一起走出了房间,“程先生,什么事?”

“恩,还是昨天那个命数的事情!”

刘阚已经记不清楚昨天晚上说了些什么,只是隐隐约约的有那么一点印象。

“还有什么不妥吗?”

程邈说:“以观气推运而言,我不过是略知一二。昨晚我想起了一件事情,我有一友,名叫安期,原本是琅琊人,如今就居住在距离此地不远的范阳。此人师从河上公,乃故齐一等一的人物。安期有大本领,能观人成就……东主,我们何不去找他来看看?”

刘阚一蹙眉,“没这个必要吧。”

“怎么没必要?很有必要……安期不禁精通术数,还专擅黄老之学,有经天纬地之才。

反正我们还要在张县停留两日,何不趁此机会前去求教?

这边的事情,交给灌婴打理就好。等他收拾妥当了,咱们差不多也该从范阳回来,然后启程,不会耽误东主的大事。总之,小老儿以为,东主您最好还是亲自去看看再说。”

刘阚不禁感到奇怪。

今儿这程邈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坚持要自己去见那安期?

不过,刘阚已经知道,这程邈也是个有本事的人物。有本事的人,往往做事都有深意。既然他如此坚持,想必一定有他的用意。如今程邈是自己的隶奴,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必也不会做出对自己有害的事情……恩,既然如此,且听他一次吧。

“既然先生这么说,阚敢不从命?”

刘阚说:“不过我们要先弄醒了那醉鬼,然后再说去范阳的事情……灌婴,灌婴,起来了!”

那灌婴在喝了酸辣汤,出了一身的汉以后,手脚发软,又倒在了被褥里。

刘阚走过去,把他摇醒。

“灌大哥,我和程先生有事情要去一趟范阳,最多三天就回来。采购的事情,就由你来负责,三天后我们返回动身……马我们骑走了,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我们呢?”

灌婴这时候已经清醒了,只是浑身发软,全身没劲儿。

“好端端的去范阳做什么?”

灌婴嘀嘀咕咕的说:“不过昨晚那么大的雪,估计想要赶路,一时半会儿也是不可能了。

把酒留下来,你们就去吧。

对了,三天……你们可不要一去不回,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神经病!”

刘阚笑骂了一句,然后带上了些钱两,收拾了一下东西。正午时分,和程邈离开张县。

这一次,他们是骑马走的。

刘阚的骑术在这一路上,经过灌婴的调教后,颇有成绩。虽然马匹是平鞍无镫,却已经无法难倒刘阚。不过,若说想要骑马打仗,那是绝没有可能的事情,至少现在不行。

“娘的,回头一定要弄出个马镫来,再把这马鞍改进一下,否则真的是难受。”

程邈是老秦人,骑马自然也不成问题。

二人离开了张县之后,打马扬鞭,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这范阳(今河北省定兴县境内)是一座新城。始建于秦王政二十一年,距今不过七年的时间,是一座县城。

距离张县并不算太远,中午动身,大约在子时前就能够到达。

不过,依照秦律,戌时就会关闭城门,不在放人通行。刘阚程邈二人,在抵达范阳之后,只好在距离县城外十几里的一个村落中先安顿下来。一夜无事,第二天直奔范阳。

范阳有人口大约一万两千户,共近六万人。

新建的城市,街道错落有致,以经纬格局而建,颇有一番气象。

一场大雪过后,气温陡降。但是对范阳却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街道上,依旧热闹非凡。

程邈老马识途,带着刘阚穿过了几条街,很快就找到了安期的住址。

这安期,在范阳也算是小有名气,提起来后大都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可是呢,刘阚他们来得不是时候,安期家大门紧闭。据邻居说,早在一个月前,安期就一个人出门远游了。

似安期这种人,行踪飘忽,难以琢磨。

兴之所至,是想到哪儿,走到哪儿,根本就不会留下确定的归期和方向。

刘阚和程邈,看着紧闭的大门,相视苦笑摇头。

“东主,都是小老儿的错……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不过还好,总算是没有搬家。”

“那我们该怎么办?”

程邈说:“似安期这样的人,行踪不定,很难说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要不这样,我们先回去,等办完了事情,回来的时候再来看一下。说不定那个时候,这家伙就回来了。”

似乎也只有如此了!

刘阚挠挠头,想了想后说:“程先生,要不我们留个书信,请他的邻居转交给他。免得他回来了,不知道咱们来找过他,不两天又出游了……您也说过,他那种人,兴之所至,难以琢磨嘛。”

“东主所言甚是!”

程邈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木简,在上面刻了一个很奇怪的符号,然后请安期的邻人到时候转交。刘阚也没有追问,程邈这样的人,身上肯定有自己的秘密,何必多问?

办完了事情之后,刘阚突发奇想。

这么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实在是有些不妥。

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干脆在范阳停留一天,顺便还可以看一看这里的风土人情,也算不虚此行。想到这里,刘阚和程邈说了一下,两人就在范阳大街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待安排妥当之后,二人施施然走出客栈。

沿着大街漫无目的的游荡,东看一眼,西看一下,不时就这范阳的风情做出些评论。

不知不觉,已经是正午时分。

刘阚正准备找一家酒楼吃饭,可没想到,拐过街道,就看见远处有一群人围成了一圈。

“好像有热闹看啊!”

刘阚和程邈打趣道。这两个人,一个背负了两世记忆,一个饱经沧桑。对于这种街头的热闹,都不甚有兴趣。于是相视一笑,准备置之不理,先找地方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谁能给我三千钱,我的命就是他的!”

一个清雅,但却很洪亮的声音从人群中响了起来。

刘阚停住了脚步,诧异的向那人群看去,“程先生,似乎那边有事情啊。”

程邈点点头,“东主,不如一起过去看看吧。”

二人当下转身走过去,来到人群外面,刘阚仗着身强力壮,带着程邈往人群里挤了进去。

“挤什么挤?”

有那被挤到一边的人不服气,开口想要咒骂。可是被刘阚扭头看了一眼,顿时闭上了嘴巴。

也难怪,刘阚生的膀大腰圆,体形魁梧。

加之经历过战场杀阵,身上带着一股子剽悍之气。手中还拿着剑,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被挤开就挤开吧,别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丢了性命!

人群中,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出头,身穿破烂的青粗布大袄,正跪在地上。在他身旁,横着一具死尸。是个老翁,看样子已经死了些时日,青白的脸色,给人一种可怖的感受。

“给我三千钱,我的命就是他的!”

文士很单薄,也非常的瘦弱,跪在尸体旁边,大声的喊道。

第六十五章 我名蒯彻(恳请推荐收藏)

推荐好友知宇之乐的新书《傲骨》书号1166667

男儿生于世,但凭一身傲骨,可立于天地之间!

神秘的天机,将冷漠的青年送到了异变后的盛唐。(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权势、名声、财色当前,是选择一身傲骨,还是与浊同浑?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蒯老儿不总是得意的说,他儿子如何如何嘛……哈,现在倒好,死了都没钱下葬啊。”

“是啊是啊……”

“谁会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什么都不会,整日里只知道摇头晃脑!”

“是啊是啊……”

人们在窃窃私语。

各种各样的议论层出不穷,刘阚听得是真真切切。

眉头微微一蹙,心里有些不太痛快。何必呢?人家卖身葬父,不愿意帮忙的话就走嘛,交头接耳的论人是非,不管怎么说都算不得是一个好习惯。

朝着那文士看去,只见他依旧倔强的挺直腰板。

“给我三千钱,我的命就是他的!”

“三千钱?”有人嘲讽道:“一个能干的奴婢也就几百钱罢了……彻,你值这个数嘛?要我说,随便找个地方,刨个坑,把你爹埋了就是了。这老头又不是金贵命,还三千钱?”

程邈轻轻扯了一下刘阚,“东主,我们走吧。”

“唔……”

“这种事情太多了,何必为此而伤身?吃罢饭回去休息一下,明天一早还要接着赶路。”

刘阚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

转身正要离去,就听文士突然大声道:“范阳人有眼无珠,只三千钱就可得瑰宝,却无人识得。”

“蒯彻,你他娘的少装神弄鬼。你要是瑰宝,老子就是神仙了!”

文士的一句话,让许多人顿时义愤填膺。

刘阚也停下了脚步,再一次仔细的打量那文士。片刻后分开人群,走到了文士的面前。

“你可会种地?”

文士摇头道:“不会!”

“那你可会经商?”

文士又摇头说:“不会!”

“骑马打仗肯定轮不到你,你总要会点手艺活吧。”

文士摇头说:“在下也不会。”

刘阚笑了,“这你也不会,那你也不会……三千钱买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却有三寸不烂之舌。”

刘阚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文士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在他身后的程邈,眼中精光一闪。

忙在刘阚耳边道:“东主,此人怕是个策士!”

策士,在后世还有另外一个许多人耳熟能详的称呼:纵横家。

在春秋战国五百年大动荡中,‘士’阶层日益壮大。他们为了所依附者的利益,四处奔走争鸣,以辩力为雄。而且,随着战争的规模不断扩大,各国诸侯也渐渐的认识到了一个问题。

所谓国力,军力固然重要,政治上的攻势和外交上的斗争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故而,孙子开篇就有: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而在两千年之后,欧洲人才旗帜鲜明的写下了‘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类名言警语。

策士就是伴随着这种社会环境而应运而生。

尤其是在商鞅变法之后,秦国崛起,成为山东六国的威胁。六国企图联合抗秦,而秦国则利用六国的矛盾远交近攻。于是,一场长达百年的合纵连横之争,就拉开了序幕。

策士在这种错综复杂的环境中大显身手。

他们有自己的主张,往往为了个人的功名利禄朝秦暮楚,见风使舵。

同时,他们熟知纵横之术,凭借机谋智慧,口才辞令四处奔走游说,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莫过于那苏秦张仪。

刘阚万万没有想到,逛街都能遇到策士。如今这策士的地位,已经大不如从前。原本,他们最善于借势,借他人的势而起。可随着六国被消灭,策士们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始皇帝也用过策士,深知这些人的厉害,故而刻意的进行了打压。

家境好一些的,还能安享晚年;若是倒霉一点的,或者站错了队伍的,就只能一辈子颠簸流离,穷困潦倒。

眼前的这名策士,怕就是属于后者吧。

刘阚沉吟片刻,“你叫什么?”

“我名蒯彻!”

刘阚扭头看了一眼程邈,却见程邈轻轻的摇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的名字。

好歹,程邈曾经是朝廷官员,又是墨家弟子。

连他都没有听说过,那刘阚就更不用说了。至于前世的记忆,所记得的也只是那么寥寥几个名字而已。刘阚站直了身子,静静的看着那跪在尸体旁的文士,许久没有说话。

“给我三千钱,我的命就是他的!”

蒯彻仍坚持的叫喊着,努力的向人们推销自己。

刘阚挠了挠鼻翼,突然从怀中取出一镒金饼,放在了蒯彻的面前。

“从现在开始,你的命……是我的!”刘阚沉声道:“去好好安葬了你的父亲,我住在城南老客酒楼。明天一早,我们会动身离开,安排一下自己的事情,完了来找我吧。”

蒯彻眼圈一红,二话不说,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

刘阚不再理睬他,和程邈转身离去。

这样的人,心里都有一股子傲气。平白无故的施舍,他们未必就会心甘情愿的接受。

刘阚也说不出为什么要帮助蒯彻。

是蒯彻的孝心感动了他?亦或者是自己的心肠太软了呢?

呵呵,也许兼而有之吧……

至于蒯彻是否会来找他,愿不愿意跟随他?刘阚并不在意。死者为大,且让他安息吧。

程邈轻声道:“东主,是不是太草率了?此人,不过无名小卒而已。”

刘阚说:“也许吧,但小卒往往会做成大事。这家伙很有个性,我能感觉的出来,说不定真是一个人物呢。”

本来就是投资,是赚是赔,还需要日后来检验。

虽然没有见到程邈所说的安期,但是能收获这么一个人,似乎也不算是白来了一趟。

二人吃过午饭,又在街上逛游了很久。

待到天将傍晚时,才回到了客栈。

客栈门口,那文士已经等候着。披麻戴孝,看样子已经为他那老父下了葬,肃手而立。

“小人蒯彻,见过主人!”

“家里的事情……都做完了?”

刘阚带着蒯彻回房,让他坐下来,笑呵呵的问道。

“都安排好了!”蒯彻说:“其实也没甚好安排,除我父之外,家徒四壁,再无一亲朋好友。午时得了主人的金饼,小人就换成了圆钱。我父下葬,花费了两千八百钱,早年间为供我读书识字而欠下的债务,共三千五百钱,也都一一结清……这是剩余的钱。”

说着话,蒯彻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钱袋。

哈,这个家伙……如果先前真的有人花三千钱买了他,只怕接下来,还要还上三千五百钱。

这条命,似乎不便宜,六千五百钱啊!

“为何不跑?”

刘阚轻声问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拿着剩下的钱,找个没人的地方,也能过上好日子啊。”

蒯彻的脸腾地通红,呼吸有些急促。

“我是策士,不是骗子!”

程邈一旁说:“但你之前,已经骗了……明明是六千五百钱,你却说只要三千钱。”

蒯彻淡定道:“知我者,十万钱又何妨?不知我者,恐怕连一钱也不会出。这里面何来骗不骗的说法呢?”

“这个……”

刘阚站起来,摆摆手,“程先生和策士做这口舌之争,却是有些欠思虑了。蒯彻,我也不管你有甚本领,既然我已经做了,也就不会后悔。一会儿去买个脚力,我们一早动身。”

说完,刘阚把钱袋又扔给了蒯彻。

“我累了,你也准备一下,顺便吃点东西,早些歇息吧。”

“小人,遵命!”

蒯彻欠身,深施一礼,退出了客房。

程邈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看刘阚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当下也不再赘言了。

毕竟,刘阚才是主人!

正应了刘阚的想法:这笔买卖亏还是不亏?也许要到以后,才能见分晓吧。

第六十六章 道与技

今日三更结束,近万字,敬请观阅。www.65txt.com

那个……一句老话,观阅之余,还请推荐收藏,在下拜谢了!

——————————————————

入冬的晨光,总是来得很晚。

过了卯时以后,天边才泛起鱼肚白的光亮。

刘阚三人整理行囊,启程上路。蒯彻在骡马市上买了一头黑骡,非常的健壮,脚程也快。

事实上,刘阚给他的钱,也只能买下一头黑骡。

刘阚和程邈骑着马在前面走,蒯彻则跨坐黑骡背上,两脚晃荡着,优哉游哉的捧着一卷木简。他的行礼不多,一个褡裢,里面全都是书籍。黑骡很自觉的跟在马匹的后面,根本不需要蒯彻去操心。一件白袭,投过素巾,权当作是披麻戴孝,却别有风韵。

风掠过,卷起衣襟猎猎。

乍看上去,竟有仙人一般的出尘之气。

刘阚在马上转过身,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蒯彻,忍不住笑道:“这家伙,倒是会找乐子。”

程邈也忍不住点头说:“看他那模样,连我都有些羡慕了!”

******

由于蒯彻的加入,使得刘阚二人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原本半日光景的路,直到傍晚时分才赶到了张县。径直来到客栈,三人把骡马交给了门口的伙计,回到客房。这一路奔波,的确是有些疲惫了。灌婴这家伙又喝多了,早早的睡下。好在旅途中所需要的物件都已经准备齐全,看起来灌婴倒不是因酒而误事的人。

刘阚让店家烧了一盆的开水,痛快的洗了一个澡。

在后世,许多人以为古人并不是很注意卫生。甚至包括刘阚在内,也有这样的观念。

可来到这个时代才知道,古人其实对此非常注重。

洗头发用皂角和猪苓,洗澡也有专门配备的胰子和澡豆。甚至,在秦律中还有专门的律法。官府每五天会有一天的假期,被称之为休沐。按照律法,凡属臣民必须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如果做不到这一点,甚至会遭受惩罚,从鞭十到枷十日各有不等。

刘阚本就是个很注意卫生的人,自然对这律法非常在意。

先是用青盐漱口,然后泡了个热水澡。倒在被褥上,很快就睡熟了。

这一觉,一直到天光大亮。

刘阚换上一身衣服,走出了客房的大门。灌婴等人已经起床了,看得出来,程邈已经向他介绍了蒯彻的来历。此时他正一边套车,一边好奇的上下打量蒯彻,关注他的每一个动作。

“东主,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那就动身吧。”

刘阚和灌婴还是坐在了车辕上,程邈一如早先的样子,在车厢里呆着。

蒯彻呢,则跨上了他那头黑骡。把缰绳往车辕上一套,就不再理睬,悠哉得取出一卷木简。

“阿阚兄弟,你这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主儿啊。”

灌婴有些不满的说:“你看他那样子,比程先生还要牛。今天想和他说些话,也很困难。”

刘阚笑道:“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灌大哥,你要是比我厉害,我也随你。”

“我没有你厉害嘛?”灌婴一脸诧异的表情,“论骑术,你不如我;论射术,也比不过我。你说说,你除了能赚钱,能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主意,步战能胜我之外,哪里能比得过我?”

“骑射,不过是小技!”

看书中的蒯彻突然插嘴,“陶朱公出则入相,退而能富可敌国。休小觑了这赚钱之道,却也是一桩大本事。主人若无眼光,怎可能令泗水花雕名扬天下。杜陵出兮天下乐。

你若能有主人这般本事,也算了得。”

灌婴顿时张口结舌,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蒯彻。

而蒯彻呢,说完之后,又低下头去看书。一旁刘阚心里直乐,“蒯彻说的好,说的好。”

“却是溜须拍马之徒!”

灌婴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溜须拍马也要会察言观色,这也是一桩大本事。说的好,能出将入相;说的不好,则有性命之忧。灌先生却需小心才是,这溜须拍马之辈,最是容易记仇,且不可得罪。”

“你……”

灌婴咬牙切齿的看着蒯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刘阚心道:你个家伙,居然和一个策士争辩。当年秦王何等人物,六国四公子也非等闲之辈。还不是被苏秦张仪二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和这纵横家争口舌之利,一个字:死!

“那你说说,骑射如何就是小道了?”

蒯彻非常严肃的说:“小人从未说骑射是小道,我说的是小技……道与技的区别,君可知否?”

“啊,这个……”

“观君之气象,他日也是为将之人。若只知搏杀,不识大道,最终也只是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小人这里有一部兵书,乃早年游学所得。故燕大将秦开所遗,君不妨试读之?

若能领悟一二,再与小人争辩。

若不能领悟……哈,恕小人尚要读书,实在是没有时间。”

言下之意就是说:你先读一下兵法吧,否则我连和你辩论的兴致都没有,差距太大了。

灌婴被蒯彻几句话憋得脸通红,却是有火发不出来。

那边蒯彻一脸真挚的从褡裢里翻出来了一卷木简,郑重其事的递给灌婴。

刘阚在旁边直笑得肚子疼……

什么叫做差距?这就是差距!

话语中不带半个脏字,直接就把你给鄙视了,然后你还要感恩戴德的去谢谢人家的指点。

灌婴的脸一会儿黑,一会儿红。

“算你狠!”他一把抢过蒯彻手中的木简,气呼呼的把马鞭和缰绳扔给刘阚,转身往车厢里钻。

蒯彻后面紧跟着说:“知耻而后勇,君他日成就必然不俗。”

这话说的是一个叫正经,正往车厢里钻的灌婴,险些趴在车上,一种欲哭无泪的感受,油然而生。

刘阚接过了马鞭,在后面笑道:“灌大哥,这就叫做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啊,那个啥。”

“哪个啥?”

灌婴露出头来。

不可沽名学霸王!刘阚心里嘀咕:不过那位霸王,如今恐怕正活的滋润吧。

就这样,同行的旅伴多了一个人,使得这旅程变得热闹了许多。比起程邈的一本正经的说话方式,蒯彻的牙尖嘴利,让大家平添了几分欢笑。至少,刘阚就是这么觉得。

当然了,蒯彻不可能针对刘阚,所以火力都放在了灌婴身上。

而灌婴也是愈挫愈勇,每次落了下风之后,就立刻闭上嘴巴。待到片刻之后,又开始斗嘴。其结果嘛……自然就不用说了。百战百败的战绩,也成了刘阚笑话灌婴的资本。

不过这样一来,大家的关系,似乎悄然的拉近了许多。

秦开,故燕名将。战国时,北方东胡在辽河上游崛起,并对当时的燕国造成了极大威胁。

为避其锋芒,燕国以秦开为人质,入居东胡。

秦开趁机了解的当地的环境和东胡的虚实,并且掌握了东胡人所擅长的骑射战法。

在燕昭王即位之后,秦开逃回了燕国。用十二年时间,组成了一支极为凶悍的骑军,将东胡一举击溃。而后东渡辽河,取地两千余里,直达满番汗为界。那满番汗,就是后世的鸭绿江。

若论骑战之法,秦开算得上出色。

不过其后人就逊色了很多,最为出名的人,就是那随同荆轲刺秦的燕国勇士秦舞阳,就是秦开的后人。

刘阚偶尔也会翻阅一下这卷兵书,但是兴趣似乎不是太大。

前世出身于军人世家,家里面典藏了许多古兵书,刘阚也算是有过极其海量的阅读。

更多的时候,他会和蒯彻辩上一辩。

与对灌婴那种尖酸刻薄的口吻相比,蒯彻对刘阚倒是客气了不少。

这一路下来,刘阚的的确确是知道了许多他闻所未闻的事情,对于这个时代,更多了一分了解。

在聊城休整了数日之后,一行人过卫河,直奔巨鹿郡。

又十数日,在入冬后的第十九天,刘阚一行人,终于抵达宋子城。

斜阳中,看着那残破的古城,刘阚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座城……并不简单。

第六十七章 杜陵酒神

今日第一更,拜请推荐和收藏……

————————

宋子,形成于战国初期,原本属于中山国治下。www.65txt.com

后归于故赵所辖,秦王政二十年,最终被秦占领。

准确的说,宋子是一个镇。长约有三百丈(700米),宽大约二百四十丈(550米),周围有沃野千里,其繁华之程度,甚至丝毫不弱于当年故赵国都邯郸。不过邯郸如今经秦军屠杀,早已不复当年的那种热闹。这也使得宋子变成了巨鹿最繁华的地带。

一般而言,似一个小镇,人口能有一两千户,超过万人就了不得了。

可是宋子的情况却不一样,六千户,超过三万人聚集在这并不算太大的城市中,甚至比距离宋子不远的棘蒲县(今河北赵县)总人口也不遑多让,算得上是一个异类城镇。

为了这宋子的问题,丞相王绾和廷尉李斯还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是否要在宋子安排官员?

由于六国士人的不合作态度,使得秦帝国的官吏出现极为匮乏的状况。能分派到县一级的官吏,都捉襟见肘。更不要说在宋子专门安排一个官吏,于秦帝国现状而言,无疑是一种浪费。可问题在于,宋子的人口太多了,而且聚集了故燕故赵遗民,不得不防。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宋子最终被提为县制,并且从老秦人当中选派出了吏员。

宋子县尉,姓徐,是栎阳人,大多数称他做徐公。

徐公年已四十有余,生的瘦小枯干。一双三角眼,眼白浑浊,让人会生出一种错觉:这不是一个官吏,看上去更像是老态龙钟的老人。但不要被他的样子骗了,在宋子,人们总是在背地里称呼他做徐毒。至于这‘毒’字的含义,想必无需再来多做解释了。

刘阚一行人进了城之后,持任嚣的鹰牌求见徐公。

毕竟这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想要在这里办事,总归是要先拜个码头。礼多,人不怪嘛!

徐公也很热情,在官署中设宴款待。

不要误会,徐公可不是款待刘阚……刘阚如今虽然有了上造的爵位,但在徐公的眼中,什么都不是。徐公是看在任嚣的鹰牌面子上,同时也是看在刘阚为他带来的十瓿花雕。

这窖酒,可不是有钱就能买来的东西。

即便如徐公这样的官吏,想要品尝一下窖酒,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至于任嚣,虽然远在泗水郡,距离宋子十万八千里。可他那铁鹰锐士的出身,注定了不同于普通的官吏。更何况,任嚣得了始皇帝亲赠的佩剑,徐公多多少少也有耳闻。

刘阚持任嚣鹰牌求见,说重一点,他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任嚣。

酒宴非常的愉快,徐公对刘阚提出的请求,也是一口应承下来:“任大人说的那种酒,我倒是有些印象。这宋子,只有一个地方卖那种酒……不过口感却比不得这花雕啊。”

徐公说完,还笑了几声。

不过那笑声听起来,好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公鸭叫,非常的难听。

刘阚忙说:“但不知是在何处有卖这样的酒?小子初来乍到,人地两生,还请徐公指点。”

人,总是有一点虚荣心。

对于刘阚这种态度,徐公似乎非常的享受。笑眯眯的说:“就是城南那易水楼……刘小弟若是着急,我可以立刻派人把那易水楼的主人找来。到时候你问他,一切就清楚了。”

刘阚忙道:“怎敢劳徐公大驾?还是小子自行去吧。”

“恩,这样也好……徐黑啊,你一会儿就陪刘小弟走一趟,找那易水楼的主人问问看。”

“嗨!”

徐黑是徐公的下人,生的五大三粗,看上去颇有几分蛮劲儿。

于是,刘阚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向徐公告辞,然后在徐黑的领引下,往城南方向而去。

易水楼并不难找,因为它是宋子最大的一座酒楼。

酒楼的主人,是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年纪大约在四五十岁,一脸的皱纹,说话有气无力。

看见徐黑的时候,这位主人家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得都开了花。

“您说的是燕酒吧!”

听了刘阚的说明,主人家回答说:“小老儿这就让人送上来,您且品尝一下试试?不过,这种燕酒的口感可不怎么样。大都是老燕人来才会品尝一下,而且大多数人不适应……只是呢,喜欢的人,就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小老儿这里存的不多,却不敢断货。”

说着话,一个驼子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怀中还抱着一小坛子酒。

主人家一皱眉,似乎对这驼子非常不是很看得上,有些厌恶的说:“高老驼,怎是你来送酒?”

驼子的脸脏兮兮的,脖子有点歪。

憨憨一笑,“小二哥有事儿正好不在,听说东主急着要,我就送过来了。”

“下去吧,下去吧!”

主人家哄苍蝇似地把那驼子赶走。

刘阚本来也没有太留意这驼子,可是在驼子放下酒坛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事情。

驼子的脖子一下很干净,和他脸上脏兮兮的状况,有点不太吻合。

是故意的吗?

刘阚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驼子的腿。

虽然此人一瘸一拐的很逼真,但总觉得有些不太自然。

还有,当他放酒坛的时候,那双手……对,就是那双手,看上去很细腻,手指修长。

给人的感觉是,这个人对手的保护,非常在意。

“他是……”

没等主人家回答,一旁的徐黑笑道:“刘生,这高老驼是这里的帮工,我倒是知道一些。原本是个燕人,不过早在燕灭之前,就在这宋子了,而且一直在这易水楼里干活。

人是个老实人,就是这样子……

呵呵,平时也挺好说话,干起活来也很认真。怎么,刘生瞧他有什么问题?”

徐黑不过是个庶民,没有爵位。

也许在他看来,刘阚已经是需要他仰视才能说话的人了吧。

刘阚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好奇……唔,这个就是您先前说的那燕酒吗?”

主人家点头,“正是!”

刘阚拍开了泥封,倒出一碗酒。

正如任嚣所说的那样,酒色很浑浊,而且还有一股子醴齐酒特有的酸味儿,非常刺鼻。

端到了嘴边,刘阚抿了一口。

好冲!这燕酒入口之后,宛如一股火在体内炸开,辛辣无比。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主人家一旁说:“一般少有人喝这样的酒,喜欢的大都是一些居于边塞的人,好这一口。刘生如果觉得不习惯,我这就让人拿走……呵呵,我这里正好有刚送到的窖花雕。”

徐黑闻听,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这夯货,可知道刘生是什么人?说出来不吓你一跳,他就是杜陵老酒的主人,泗水花雕的酿造者。你还拿你那窖花雕在他跟前显摆,告诉你吧,我刚才也喝了那窖花雕。”

喝窖花雕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徐黑这番话,说的是牛气冲天,却让这主人家真的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向刘阚道歉。

“没想到,竟是杜陵酒神亲至!”

杜陵酒神?刘阚疑惑的看着主人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这主人家解释说:“刘生出泗水花雕,令天下美酒失色。泰山封禅,万岁酒更是保的今年风调雨顺。这市井中啊,许多人尊刘生为杜陵酒神。更有童谣,天下美酒出杜陵。”

刘阚忍不住笑了,“不过是酿些许酒水,怎当得这酒神二字?主人家,您却是太客气了!”

说完,他又细细的品了一口燕酒。

和后世的烧酒有点相似,但又不尽相同……

想必只是个雏形。加之酿造过程简单粗糙,使得这酒水失色不少。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懂得烧酒的酿制过程。只要能稍加改进,说不定就能产出真正的烧酒。

“主人家,你这燕酒,是从何而来?”

因为知道了刘阚的身份,主人家的态度,也就发生了改变。

闻听刘阚询问,连忙回答说:“这酒说来也是巧事儿了……大约八年之前,这宋子来了一个燕人,是个狗屠之辈。自己会酿造些酒水,用于自饮。多余的,就在我这里换钱。”

徐黑一蹙眉,“你说的可是城东那大槐树下的车宁嘛?”

“正是!”

刘阚奇道:“这车宁是什么人?”

徐黑说:“车宁就是那个狗屠之辈,有一把子蛮力,而且性子很暴烈,常和人争强斗狠。不过呢,这家伙也的确是非常厉害,寻常七八个壮汉,不是他的对手……刘生,您要知道,那家伙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可是打起架来,比那二十多岁的小子还厉害。

他一个人住在城东,也很少和人交往。

平日里*着屠狗为生,一般人不去招惹他的话,他也不会自己生事。”

刘阚忙问道:“主人家,你是说这燕酒,就是车宁所酿吗?”

“正是!”

“那能否请你代为引荐,我想见一见他,顺便向他请教一些事情。”

这原本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和复杂的事情。可是一旁的徐黑,脸上却泛起了难色,轻轻摇头。

“刘生,不是我们不愿意为你引介,而是您来得的确不太巧,他现在正好不在宋子。”

“不在宋子?”

徐黑点点头,“大概在半年前,他被征发徭役,往邯郸修建驰道去了。”

第六十八章 狗屠车宁

第二更奉上!

第三更会在晚上发出,大概九点左右吧。www.65txt.com再求推荐和收藏,肯定大家能够给予支持……

————————

自始皇三年开始,嬴政就下诏修建驰道,从各地征调民夫。

巨鹿虽位于三晋之地,与南征战事毫无关联,可依然不可避免的受到了这方面的影响。

刘阚不禁苦笑摇头!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人,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档子事情。

徐黑说:“不过,此次征发已经快结束了。刘生如果确实心急此事,不妨等上些日子。

我估计年关之前,肯定会回来。

只是这家伙脾气古怪,刘生要想和他讨教,却需要有些防备才是。这样吧,如果刘生愿意,不妨就在这易水楼住下。车宁要是回来的话,说不定会来这里,到时候也方便。”

刘阚想了想,觉得这事情也只能如此了。

奔波许久才到了宋子,总不成空手而归吧。据传闻,南方战事如今进行的还算顺利。

可是刘阚却清楚一件事情,那不过是暂时的顺利而已。

真正的考验,却是征伐岭南以后才会开始。如果能在那之前弄出药酒,最少能再提一爵。刘阚之所以这么急切的想要往上爬,是从得知自己背负了老秦人烙印之后开始。

在此之前,他可以不慌不忙。

但现在,却必须要做更充足的打算。

按照秦律,军功二十爵,公士也好、上造也罢,即便是再提一爵,也还只是平民阶层。

虽然因万岁酒的关系,刘阚无需去服徭役,可一举一动,始终在官府的控制下。

他现在是一名‘士’,但还算不上真正的‘士’。准确的说,刘阚只是一个见习的‘士’。除非能迈过第四等爵位,他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士’,行动上会多出许多的便利。

然而,这一步又何其困难?

杀一甲士,才可以提升一爵……如今的情况,除非他去参加南征百越的战事,否则就必须要寻求其他的途径。刘阚沉思片刻,当下点头说:“既然是这样,那我等他回来。”

易水楼的主人家自然是无比欢欣。

杜陵酒神能住在他的酒楼里,本身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不说别的,如果能和刘阚拉近关系,可以直接从他手中得到泗水花雕酒的话,这中间至少能够减少几道的盘剥。

不过,主人家也很清楚,徐黑既然这么安排,怕是少不得要给一份好处了。

秦法对吏员可说的上是极其严苛。但这并不代表着所有的官吏,都是清如水名如镜的好官。‘徐毒’之名,可不是凭空捏造出来。这个人好色贪财,而且还是个酷吏。最喜欢折磨犯人,哪怕是芝麻绿豆的小错,他折腾一下后,也能弄出来一个天大的罪名。

上梁不正下梁歪,徐公既然如此,身为他下人的徐黑,也好不到哪儿去。

只是这些事情,刘阚并不关心。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一介小民,怎斗得过一个县尉?

主人家是怎么讨好徐黑,付出了多少钱两,这个和刘阚无关。

在易水楼要了一个幽静的小院,刘阚一行人就住下来,耐心的等待着车宁的出现。

偶尔,刘阚会去注意一下那个高老驼。有几次他有意无意的想要套话,但是高老驼却非常谨慎。支支吾吾的把话题岔开,有时候还会装疯卖傻,圆滑的好像团成一团的刺猬。

试了几次之后,刘阚探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要装就装去吧,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这六国遗民中,有不少人像高老驼一样,何必去斤斤计较?再说了,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难不成去对付这高老驼?刘阚从没有想过。

他想过要上爬,但是却没有想过*着这种手段往上爬。

渐渐的,刘阚对高老驼也就失去了兴趣。和灌婴练武比试,和蒯彻谈天说地,或者在旁边看着程邈研究他的隶书。有时候出门转转,无聊的时候,就拉着灌婴一起喝酒。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在不知不觉中,已是隆冬。

按照始皇帝最新颁布的律法,如今应该是始皇四年了。在十一月间,北方下了一场大雪。

这一天,刘阚正在和灌婴讨论那骑军之道,易水楼的主人家匆匆跑来。

“刘生,车宁回来了!”

刘阚惊喜的站起来,“那家伙回来了嘛?现在何处?”

足足等了一个月有余,刘阚虽说有耐性,但也在不断的消失。特别是期间还拜访了几次徐公,徐黑时不时的还会来找他,让他非常的烦恼。说实话,大家不是一路人,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主人家说:“那车宁刚回来……刚才有人看见他进了城,估计这会儿啊,正在家里做饭。”

刘阚连忙说:“主人家,可否请你为我找个人,带我们过去?”

“这有何难!”

主人家呵呵的笑道,转身走出小院,扯着嗓子喊叫起来:“驼子,驼子……快点过来。”

高老驼一瘸一拐的出现在小院门口。

“驼子,你带刘生去车宁家一趟。”主人家吩咐道:“刘生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谈。”

怎么是他?

刘阚在一旁,疑惑的看了高老驼一眼。

主人家解释道:“那车宁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一般人根本就不理睬。不过,这驼子和他还算过得去,从前我这里燕酒卖空的时候,都是驼子临时跑过去找他要酒。其他人去的话,车宁根本就不会理睬。唯有驼子过去,肯定能成……呵呵,有他带路,您一定能见到车宁。”

听罢了主人家的解释,刘阚也就释然了。

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高老驼之后,他吩咐蒯彻和程邈留下,带着灌婴,随高老驼前去。

“老高,你和车宁关系不错?怎么没听你说过。”

刘阚在路上,笑呵呵的问了一句。

高老驼连忙说:“我和车宁谈不上有交情,只是能说得上话……也许,是因为都是燕人的关系吧。”

燕人?

刘阚看了高老驼一眼,没有再追问下去。

人人都有秘密,这驼子的秘密……嘿嘿,恐怕是不一般啊!

沿着宋子城的街道,七扭八拐的,很快就来到了城东。远远的,就看见一棵参天古槐。

那槐树下,有一个简陋的房舍,外面还搭建一个小院子,院墙只有六尺高。

刘阚和灌婴随那高老驼来到院门口,可以把院子里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几根绳索横在院中,挂着一根根粗细不等的铜钩。

有一根铜钩上,还吊着一只血淋淋的黑狗。皮毛已经被褪下,挂在了夯土堆砌的外墙上。

屋门旁边,还有一把式样很独特的刀。

七尺长的铜柄,一头看上去,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切肉屠刀,不过刀身却大的有点惊人。

刀口泛着一抹血光,阳光一照,流过诡异的光亮。

是屠狗,还是杀人?

刘阚不由得提起了一分小心。扭头看了一眼灌婴,见他神色肃穆,显然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凡之处。

“车宁,车宁在家吗?”

高老驼在院门外叫喊,并且直呼车宁的名字,没有半点亲热之意。

房门一开,一个身高七尺五寸,生的敦厚圆实的男人走了出来。头发略显灰白,燕颌胡须,赛似钢针一般。一双环眼,透着一股子凶气。那双手,关节突出,若同蒲扇。

天气挺冷的,可这男人只穿了一件小褂,裸露着胳膊。

那胳膊非常结实,也非常的粗壮。呈现出古铜色,肌肉坟起,青筋毕露,活脱脱铁疙瘩一般。

“驼子,你怎么来了?”

男人看见高老驼,面无表情的喊了一声,一边走一边说:“我刚屠了一条狗,正说要送到易水楼去呢。对了,先前你从我这里搬走了几坛子酒,是不是应该和我清一下账呢?”

似乎真的如同高老驼所说的那样,二人之间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但是,当那男人第一眼看到高老驼的时候,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暖意,似是如释重负。

那暖意,绝非一般的交情能拥有。

高老驼在说谎!

刘阚越发肯定了这个事实。

他不动声色的站在高老驼身后,男人走到柴门后,拉开了门,看了一眼刘阚和灌婴。

“他们是谁?”

语气中,带着一抹警备之气。

高老驼说:“这两个人是外地来的客人,好像有事情要找你……哦,是关于你那酒的事情。”

男人冷冷的打量刘阚两人一番,片刻后说:“我就是车宁,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

唔,能猜出这高老驼是什么人嘛?

第六十九章 慷慨悲歌(求推荐收藏)

好友羽民09年都市异能大作《英雄之轮》,已二十余万字,可杀之!

书号:1152566,敬请观赏。(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

另,刑徒俱乐部已经开通,恭候大家的加入。

链接:http://sq./Club/ShowClub.aspx?clubId=3731

——————————————

几乎是在说话的一刹那,车宁向后退了一步。

而这一步退的很妙,看似不大的步幅,却一下子站在了一根铜钩的身旁。滑步……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滑步之法,刘阚眼睛一亮,盯视着车宁。这家伙,绝不是普通的狗屠辈。

“在下刘阚,是杜陵老酒的东主,闻听先生能酿美酒,故而前来拜访。”

这也是刘阚第一次主动的报出身份。

不管是车宁,还是柴门旁的高老驼全都愣住了,诧异的看着刘阚,仿佛不太相信刘阚的话。

“杜陵酒神?”

车宁奇道:“你就是杜陵酒神……啊,哈哈哈哈,还以为杜陵酒神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居然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你那泗水花雕的确不错,只是老子不太喜欢。”

说的很不客气,甚至带着一点贬低的意思。

灌婴不由得勃然大怒!和刘阚这一路走下来,关系从一开始的生分,逐渐转变成了友谊。

“你这老儿,好不识趣……”

刘阚一把扯住了灌婴,示意他不要动怒。

“本就是小玩意儿,承大家给面子,小子才有今日的薄命。至于这喜好嘛,呵呵,人各有志,喜欢什么口味,却是难以强迫的。先生既然是燕人,自然更喜欢那种雄烈之酒。

有道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车宁的脸色,刹那间浮现出一抹嫣红。那不是病态的嫣红,而是激动,兴奋的嫣红。

目光忽而变得迷离起来,许久之后,他的身子骨似乎松弛下来,轻声道:“你这小子,倒是会说话。我燕人自古多雄烈之士,慷慨悲歌……这四个字,端的是非常妥帖。”

此时的刘阚,已经被车宁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于是乎,对旁边的高老驼,也就放松了警惕。他和灌婴都没有发现,当刘阚说那慷慨悲歌四个字的时候,高老驼那浑浊的眼中,似乎突然间多了几分光彩。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朦胧的水雾……慷慨悲歌,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有多久未曾痛饮过了?

手,在轻轻的颤抖着。

佝偻的驼背,也不自觉的直了一些。

车宁突然间一声咳嗽,让高老驼蓦地醒转过来。连忙低下头,顺势悄然抹去眼角的水光。

“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刘阚一拱手,“我在沛县听闻这世上有一种酒,名为燕酒,雄烈非常,一如燕人卓尔风骨。于是慕名前来……前些日子偶然品尝了一下,果然是名不虚传,故厚颜恳请先生教我,如何酿造燕酒?”

“你想学酿燕酒?”

车宁突然放声大笑,“狗屎的燕酒,早就没有了……我是瞎鼓捣而已,怎称得上燕酒?

不过……”

车宁话锋一转,盯着刘阚,“其实教给你也没什么了不得,几杯浊酒,怎么也比不上你杜陵酒神的名号。只是,我凭什么要教给你呢?我教给你之后,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一扫先前的雄烈之气,言语中透着市侩。

若非亲眼所见,刘阚甚至会认为眼前的车宁和刚才的车宁,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若先生愿教我,小子愿出黄金五十镒。”

别说灌婴,就连高老驼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黄金五十镒,价值五十万半两钱。易水楼的主人看上去很不错吧,也不过二十万钱的身家。高老驼诧异的看着刘阚,暗自感叹这英雄出少年。眼前这人,端的是大手笔。

乍听下,似乎是很高。

但是刘阚自有他的算计。若能得烧酒的酿造方法,蒸馏提纯出高浓度的白酒……这可不是用来市面上销售所用,而是专供军方所用。换句话说,刘阚很有信心,只要他把那烧酒酿造出来,就不用去担心销路的问题。朝廷不一定会给钱,但是一定会从另一方面给予补偿。

不管是给钱还是补偿,只要这烧酒能起到刘阚预想的作用,一爵军功当不在话下。

这样一来,距离他的目标,也就又近了一层!

车宁怔怔的看着刘阚,突然笑道:“老子要那许多金子作甚?这样吧,看你和你的同伴都是有本事的人,咱们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如果你们能胜了我,我就免费的教给你。”

好奇怪的嗜好啊!

这边不等刘阚回应,灌婴长身窜出,“老家伙,让我来领教你的本事!”

说着话,挥拳就扑向了车宁。

而车宁也不客气,一声豪笑,滑步向前,迎着灌婴的拳头,就轰了出去。两拳撞击,蓬的一声闷响。灌婴正血气方刚的年纪,力大无比,又和刘阚学了许久的拳脚。在刘阚看来,至少在力量上,不应该输给这车宁……然而,拳脚相交之下,刘阚才知道,自己错了。

这车宁是个天生的战斗狂,招数上比不得灌婴,但是却刚烈无比。

招招都是硬碰硬,只听得蓬蓬蓬的声音接连不断。灌婴虽然雄武,可是那比得上车宁的经验丰富。招数再巧妙,遇到车宁这种打法就变得束手束脚,根本就无法施展出来。

一旁的高老驼,不禁轻声苦笑。

这个狗屠啊,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如此的好斗?这么多年下来,竟没有半点改变。

偷偷的看了一眼刘阚,发现刘阚正全神贯注的盯着那搏斗中的两人。

高老驼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许多年前,有一个青年不就是这样子大大咧咧的闯到了狗屠的家中,然后和狗屠狠干了一架……从那之后,就成了莫逆之交?

过往的一切,恍若隔世。

可如今想来,却又是历历在目。

那时候的自己,不就像眼前的刘阚一样嘛?

站在一旁,紧张的观战……

眼角不由得湿润了!尘封的记忆,一下子打开了闸门,高老驼的身子,颤抖的更厉害。

荆轲,君之英魂,是否依然在呢?

八年了,整整八年了……自我得知你噩耗之后,和狗子就逃离的燕国,在这宋子苟且偷生。

你可曾记恨我们?

记恨我们这两个不争气的朋友,未能给你报仇雪恨?

故国已不在,悲歌更息声。昔人今何在,至于两耆翁……荆轲啊荆轲,我真羞愧万分!

耳边,似乎想起了萧萧悲风。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不复返!

变徵音起,尽显雄烈。高老驼的面容不停的扭曲着,双手更在不自觉中,握成了拳头。

“狗贼,竟敢欺我!”

车宁一声暴烈怒吼,令高老驼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不知在何时,车宁的对手已经换成了刘阚。灌婴退到了门口,弯着腰,大口的喘着粗气,看上去非常的狼狈。在他手中,拄着一根四尺长短的铜钩,不过铜钩扭曲,显然已无法再继续使用。而车宁的手中也有一根铜钩,同样也扭曲着,只是比灌婴手中的那一根,要好上许多。

原来,这二人斗的兴起,竟抄起了绳索上的铜钩相斗。

刘阚看灌婴情况不妙,急忙出手相助。他手里拿着武山剑,和车宁通过相撞,救下了灌婴一命。

这老狗,怎还是如此?打起架来,就什么都不顾了!

高老驼暗中责备车宁,可是当他看清楚刘阚手中的剑时,忍不住心里惊呼:武山剑?这家伙是铁鹰锐士吗?不好,老狗要发狂了……

果然,那车宁甩手将铜钩丢掉,滑步后退,一把抄起了墙角的那杆屠刀。

“秦狗,即来送死,那就拿命来!”

刘阚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车宁突然间发狂,着实吓了他一大跳。看那屠刀的份量,少说也有五六十斤的样子。单凭手中的武山剑,根本就无法和对方的那把兵器相抗衡。

旋身跨步,顺手从绳索上摘下了一根铜钩。

“车先生,刘某好意前来拜望,你不愿传授也就罢了,还险些伤了我哥哥……如今更恶语伤人,莫非真的就认为,天底下舍你之外,再无英雄不成?来来来,让我领教你的高招。”

“秦狗,死来!”

车宁双目通红,那管刘阚的说了些什么?

踏步纵身就跃起,手中屠刀挂着一股沉闷的风声,呜……一招力劈华山,砍向了刘阚。

第七十章 徐公寿宴

今日第一更,继续拜请推荐和收藏,多谢了!

————————

刘阚着恼了!

前世就是个火爆的性子,来到这个时代以后,不管是因为现实的情况,亦或者是对未知的恐惧。(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刘阚小心翼翼的压制着自己的脾气,隐忍着,一步一个脚印,如履薄冰的行进。

车宁不分青红皂白的出手,又恶语相向,让刘阚有点压制不住火气了。

特别是那凶狠的出招,俨然和自己有深仇大恨一样,好像不把自己杀死,车宁誓不罢休。

这步步的逼近,也让刘阚心中暴怒。

眼见着车宁屠刀落下,左手剑却突然斜着伸出,看似轻拍,但实际上却是用剑刃崩砍。身体随剑而行,极其圆润的旋身跨步。叮的一声,明明是很实在的兵器交击,却传来一声轻响。车宁的脸色顿时大变,只觉这一刀,恍若砍在空气上,软绵绵的全无着力之处。

难受,非常的难受!

车宁暗叫一声不好,抬刀想要扯后。

然则刘阚却是较真儿了,武山剑贴着车宁的屠刀看似缓慢,实则迅即的连续圆转绕动,脚下滑步后退,腰间用力,武山剑向后轻轻一带。这一带,看似无力,但在车宁而言,却感到了万钧巨力袭来。扯着他的屠刀向前走,脚下马步虚浮,跟着就一个趔趄。

太极剑法中的截剑术,云剑术,带剑术……

三种不同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刘阚这一击并没有使用太多的力量,却产生了巨大的威力。

车宁还没站稳身子,刘阚右手的铜钩就动了。

“先生既然要分个胜负,那就接我摇旗九击!”

话音未落,刘阚脚下三宫步滑动,手中铜钩作刀,随身而动,呼的一声,横斩而出。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一首中唐李贺的《南圆》,浩浩然尽显好男儿豪武之气。这不是一种不问是非皂白而拔剑四顾的莽撞,而是一种精神,令每一个驻足于前,萎靡而不知所措的人所惊觉。

寥寥携带吴钩者,以剑扶正气。

那暮沙裹草,纵马持吴钩以长啸的英武,令一旁的高老驼眼睛一亮。

几曾何时,自己不也是如此?男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昔年荆轲刺秦,风萧萧兮易水寒,而今自己苟且偷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的那一股子老燕人的瑰丽吗?

与此同时,刘阚做歌借势,身形连续九个回旋,那铜钩夹带着万钧之力,嗡嗡的作响。

铛,铛,铛……

一连串金铁交鸣的声息,俨如黄钟大吕,令高老驼热血澎湃。

不过车宁可就不好受了……早先他可以依仗着屠刀的长度和重量,但是被刘阚以太极剑法破去他的刀术之后,旋即抢入中宫。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刘阚九转连击,力道一下比一下大。车宁双手握刀,连续的竭力封挡,但脚下却连连后退。

铛!

最后一击,车宁手中的屠刀刀杆已经被砸的扭曲不成样子。

脚底下踉跄,双手攫住刀杆,噔噔噔退了八九步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声喘息。

这家伙打起来,居然比我还要疯狂吗?

“刘生,住手!”

高老驼突然出声叫喊,迈步冲进了院子。这时候,他的脚也不瘸了,横身就拦在了车宁身前。

刘阚收招后退,眯着眼睛,凝视高老驼。

“高先生果然不是普通人……呵呵,从第一眼起,我就觉着高先生您的身份不一般呢。”

灌婴在院门口,是看得目瞪口呆。

一个瘸脚驼子,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脚也不瘸了,背也不驼,展现出全然不同的气质。

“阿阚兄弟,这是……”

“秦狗,休要废话,要杀我,只管动手!”

车宁挣扎着站起来,和高老驼并肩站立。

高老驼那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笑容,“狗子,他若真是铁鹰锐士,你我现在只怕都要躺着了。”

“可是他手里,明明是武山剑!”

“有武山剑的人,不一定就是铁鹰锐士。”

高老驼说着话,微微一拱手,“刘生,先前多有得罪了。我二人也是出于无奈,不得不小心谨慎。狗子的确是莽撞了,我代他向你道歉。至于你所说的那件事,我定会劝他答应。”

刘阚蹙眉,忍不住道:“你究竟是谁?”

“在下,高渐离!”

这名字好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说过。刘阚还在努力的回忆,一旁的灌婴,却惊声呼叫。

“你就是高渐离?那荆轲的好友,筑王高渐离?”

“正是在下!”

啊,我想起来了……高渐离,高渐离,那个荆轲的好朋友。刘阚这时候,也想起了高渐离的来历。不过他之所以能想起来,却是因为前世一部三流狗血电影,名字已记不清楚。

说的就是高渐离的故事,好像还参杂了一段很恶心的爱情。

印象里,似乎嬴政对这个人,还有那么一点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基情,不过却很有名。

居然是个名人啊!

刘阚想了想,把手中的铜钩丢了出去。他轻叹一声,转身拽住了灌婴的胳膊,“我们走吧。”

“刘生不要那方子了?”

高渐离也没有想到,刘阚居然说走就走,忍不住诧异的问道。

刘阚笑道:“是我的,总归是我的,不是我的,强求不得。不过先生,请听我一言。

该放手时还需放手……有些事情,强求不得。我虽然是个老秦人,但也佩服荆先生的勇气。生不逢时,图之奈何?走吧,离开这里吧……且为老燕人,存一分慷慨之气吧。”

高渐离和车宁,都愣住了。

******

回易水楼的路上,刘阚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了。

走到半路,他突然抬起头看着灌婴,“灌大哥,你是故韩人,我是老秦人,将会如何?”

灌婴微微一怔,片刻之后笑道:“你是阿阚兄弟,是我的兄弟。我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至于故韩……已经不复存在。你我如今,都是秦人,至于将来,也还会是兄弟。”

这一席话,说的刘阚心里暖烘烘的。

其实,韩人也罢,秦人也好,不过是那些王侯们划分出来。大家说到底,还是炎黄子孙嘛。

五百年战乱,人心也在思安呢!

刘阚灌婴两人回到了易水楼,直接告诉蒯彻和程邈,准备动身回家。

对于刘阚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蒯彻和程邈有些惊奇,但是并没有做太多的询问。有些事情,该知道自然就会知道,不该知道的,问也没有用处。这两个人都是人精,谁也不会自讨没趣。

于是,收拾行礼,准备第二天启程回转沛县。

可不成想,在傍晚时分,徐黑却突然来拜访刘阚。

“刘生要走了吗?”

徐黑惊讶的说:“事情都办完了?”

刘阚笑了笑,“都办完了……眼看着年关将临,离家久了,多多少少也有些想念。”

徐黑流露出为难之色,“这样啊!”

“怎么,徐兄有事情吗?”

徐黑道:“是这样的,再过三天,就是我家主人四十岁的寿诞。主人准备在易水楼设宴,还专门让我来邀请刘生参加……刘生这一走,让我也很难做,怕是不好向主人交代。”

我和徐公有那么好的交情吗?

刘阚不禁感到万分的疑惑,看了看徐黑,又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蒯彻程邈二人。

蒯彻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见刘阚看来,轻轻的点了点头,意思是说,您最好答应下来。

刘阚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既然蒯彻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笑道:“徐公四十寿诞,我的确是……呵呵,既然如此,我停留两日,又有何妨?”

“啊,如此最好,那我就先行告退。”

刘阚笑呵呵的送徐黑走,回房之后,奇怪的问道:“蒯彻,我和那徐公又不熟,干嘛要留下来?”

“熟不熟的没关系,重要的是,您到时候要带上足够的贺礼,不熟也会变得熟了。”

“啊?”

“那徐毒既然专门派徐黑来邀请主人,许是看上了主人的身家。若主人您不出点血的话,想要离开宋子,怕是没那么容易。既然如此,主人何不留下来,看那徐毒的嘴脸?”

一张老窝瓜脸,有甚好看?

不过刘阚也知道,蒯彻说的在理。

礼到人到,面子问题。虽然说他和徐公并没有什么交集,而且以后也不太可能有什么交集。但小心无大错,莫为一点点小事,而开罪了小人。蒯彻不是说过,小人最难防。

第七十一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一)

昨日一觉睡过了头,实在是抱歉,抱歉……

这是今日第一更,敬请观阅。(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

第一次看到徐公的时候,刘阚并没有产生出太多的感觉。

有点不修边幅,看上去甚至有点邋遢。可是再一次见到徐公的时候,却是变了个模样。

三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高老驼……不,是高渐离在那天晚上曾出现过一次,但不是来送什么燕酒的方子,而是向易水楼的主人家辞工。那位主人家当时显得非常惊奇,甚至还有一些难过。毕竟高渐离在易水楼呆了七八年,虽然看上去有些惹人嫌,可仔细想想,这些年他挺不容易。

脏活累活,都是由高渐离去做。

有时候打他两下,骂他两句,也都是笑呵呵的毫不在意。

如今这突然间要走,主人家还真的是有些舍不得。奈何高渐离铁了心要走,他也劝说不住。

刘阚是在出门的时候,和高渐离擦肩而过。

在那一刹那,他发现高渐离的目光,不在浑浊,多出了几分坚定。

于是,刘阚朝高渐离笑了笑,可高渐离却视而不见。仿佛陌生人一样,然后扬长而去。

也许是听了自己的劝吧!

刘阚在心里感叹:走吧,能安安生生的渡过余生,其实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吧。

易水楼中,鼓乐齐鸣。

徐公身着崭新的官服,笑呵呵的与客人们打招呼。

看到刘阚和灌婴来的时候,徐公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脸上更笑得,仿佛花开一般。

“刘生,快快请进!”

刘阚拱手道:“徐公大寿,恕小子早先不知,故而未能早作准备。匆匆备了些礼物,还请徐公莫要嫌弃才是。”

说着话,灌婴让跟在身后的蒯彻,把礼单奉上。

“杜陵酒神,沛县刘生……奉上贺礼!泗水沉窖十瓿,黄金两镒!”

原本喧闹的酒楼中,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徐公的脸上,笑容更加灿烂,看刘阚的眼神儿都有点不对了。且不说刘阚那杜陵酒神的名头在商贾之中有着怎样的地位,十瓿沉窖,黄金两镒,可以说是这寿宴开始到现在,最重的一份贺礼,徐公怎能不开心呢?

不仅仅是开心,最重要的是感觉有面子。

刘阚那是什么人?虽然白丁一个,可是却背负着皇家御用酒师的身份,非普通人可比。

“刘小弟,客气了,太客气了!”

徐公连连说:“如此重礼,却让我怎受的起?”

“大人为官一任,造福乡邻,实乃我大秦治下百官之表率。小小心意,大人莫要推却。”

这话说的,让刘阚都觉得很恶心。

但又不得不说,而且还要满脸的笑容。一时间,周遭人阿谀之声顿起,让徐公着实虚荣了一把。对刘阚的看法,又高了一等。于是和刘阚携手走进堂上,并安排在了主位。

周围一干商贾,自然点头哈腰。

刘阚拉了一下灌婴,在食案后坐下,“灌大哥,且忍耐一下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莫要为这种人生气。且看他得意一时,他日必遭报应……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

原本,灌婴是不想来这种场合。

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既然低头,就莫要再让别人挑着理儿,于是就跟着刘阚来了。

听刘阚这番劝说,灌婴忍不住笑了。

“还是一只贪财的老鸟。”

刘阚一口酒险些喷出来,扭头看了看灌婴,“斯文,斯文!”

灌婴也笑了,当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喝着酒,说着话,倒也看不出他心里的不痛快。

午时将近,酒宴开始。

这一天,易水楼并没有对外营业,宾客们觥筹交错,菜碟更如流水般端上端下,尽显出徐公在这宋子,那不可动摇的地头蛇之位。一派虚假的应酬,也使得气氛热闹了许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易水楼的主人家,安排了一个助兴的节目:击筑。

筑【注】,是一种击弦乐器,形状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古筝。有十三条弦,弦下有柱。演奏的时候,以左手按弦的一端,右手执特制的竹尺,击弦发音。这是先秦时代最为流行的乐器,甚至比之古琴,还要流行。起源于楚地,其声悲亢而激越,在民间广为流传。

击筑,是一种时尚。

酒宴之时,若没有这个节目,这酒宴的规格就会低俗许多。

刘阚前世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没有见过。不由得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等待节目登场。

不多时,一年轻女子怀抱着一张筑,走到堂上。

朝着众人欠身行礼,而后坐好。一手按住弦,另一只手,则执起一支竹尺,做好了准备。

刹那间,喧闹的堂上,鸦雀无声。

这是一种礼。虽然春秋战国五百年,使得礼乐崩坏,风雅颂荡然无存,可这礼,却始终留存在人们的心中。乐,是一种极其高雅的事物,若无礼,则无以品味其中精髓。

就连徐公,也正襟危坐。

铮——

竹尺轻击于弦上,那女子纤纤玉手,随之传花蝴蝶一般的变化着,移动着。

慷慨激昂的乐曲,从那尺下,弦上,手中流出。那种感觉,足以让人的心,为之澎湃。

所有人都不敢出生,甚至在走路的时候,都放慢了脚步。

徐公的脸色,却渐渐的难看起来……

刘阚没太多音乐细胞,只觉得这曲子慷慨激昂,悲壮的让人感觉血在烧。可除此之外,再也没甚感触。甚至还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这样的曲子,从女子手中发出,不伦不类。

“这是什么曲子?”

刘阚发现堂上的人们,表情有些古怪。

蒯彻见周围没人注意,忙探身在刘阚耳边轻声道:“主人,这就是著名的易水送别。”

易水送别?

刘阚没反应过来。

蒯彻的声音很小,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就坐在刘阚的身后,于是压低声音解释道:“就是那荆轲别离一水时放歌的易水送别。”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刘阚顿觉一股寒意窜起,扭头看着蒯彻,那意思分明是在询问:这曲子,不是被禁了?

没错!

荆轲刺秦,天下人皆知。

而易水送别,也因荆轲而名传于世。起流行的成都,不仅仅是局限于击筑。甚至有人改成了琴、笙、鼓、钟等八音齐奏的大乐曲。有井水处,就能听得到有人哼唱此曲。

教司乐坊中,若不会演奏此曲,就会被视作外行。

虽然,始皇帝下令禁止,可实际上呢,除了在秦地之外,山东六国所在,基本上不予奉行。所谓禁者自禁,弹唱者依旧弹唱。这曲子非但没有息声,反而越禁越是流行。

徐公的脸色很不好看,却也图之奈何。

这是风尚,这是潮流……

所谓法不责众,全天下的人都在传唱,难不成你杀得了世上所有人?只是作为老秦官吏,徐公心里总归是不太舒服。脸色有些阴沉,眉头微微蹙着,轻轻的哼了那么一声。

一曲乐毕,众人齐刷刷的鼓掌称赞。

那女人捧筑礼谢,正要离去时,却见一中年男子,蓦地从堂下站起来,沉声道:“音亦有情,你击筑手法虽然精妙,然则却未能把握住其中的真髓,却是糟蹋了这首曲子。”

此人身高八尺,体态修长,略显单薄。

头裹红蓝相间的头帻,一系青衫,更衬托着卓尔不群的气质。

他走到堂上,厉声对那女子道:“若心中无慷慨悲歌之豪气,若无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愿往之的心,就算是你手法再精妙,终究是是落了下乘,只能奏出其中精髓之一二。”

那女子,是宋子城中一等一的击筑大家。

自学会这一曲易水送别之后,从没有被人如此的指责过,一时间那俏脸,涨的通红。

“你是何人?”

易水楼的主人家站起来,厉声喝道:“此乃徐公之寿宴,你竟敢如此放肆,莫非寻死?”

那中年人淡定一笑,从女人手中接过筑。

跪坐下来,把筑放在身前,“正因徐公寿宴,在下才要献丑,以为徐公贺寿,不知可否?”

————————————

注:筑,自宋代以后失传。千百年来,只见记载,未有实物。但1993年,考古学家在长沙河西西汉王后渔阳墓中发现了实物,当时被文物界称之为新中国建国四十余年来,乐器考古的首次重大发现。

学术界也成这渔阳筑,为天下第一筑。

第七十二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二)

这是第二更,在观阅的同时,还请莫忘记了给在下一些支持。www.65txt.com

周一凌晨就要上架了……好吧,我承认自己有点废柴。呵呵,不过喜欢本书的朋友,如果您还没有收藏,请您收藏一下吧,感激不尽。

——————————————————

中年人坐下来的时候,曾向刘阚微微一笑,点头致意。

不过除了刘阚之外,其他人都被这中年人的言语所震惊,并没有发现他这个悄然的举动。

他认识我吗?

刘阚盯着那中年人,心中疑惑不解。

很陌生!刘阚可以肯定,他没有见过这张面孔。但是心中,又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认识他,我绝对认识他!

徐公阴着脸,三角眼泛着一抹寒意,“你是谁?”

中年却闭上了眼睛,当他的手放在筑弦的一刹那时,整个人都仿佛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高雅,一种贵气,一种……一种用言语无法形容出来的气度。雍容?亦或者华贵?

总之,所有人的心里,为之一振。

乐娘先前还很不服气。可是在这时候,眸光闪烁,眼中秋波荡漾。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双手奉上了竹尺。而后退了一步,跪于中年人的身侧。那竟然是,以师礼侍之的举动。

“乐,由心生。若心中无气概,任你技巧精湛,终奏不出其中三昧。”

高渐离,是高渐离!

刘阚的手,在食案下一把抓住了灌婴的胳膊。灌婴没有认出中年人的身份,却能从刘阚的手上,感受到他身体在颤动。不由得奇怪,扭头看向刘阚,却见他脸上,一派平静。

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是要你走吗……可你为何要回来,而且是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眼下的这副形容,怕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你为了什么?为什么要走出来?难道,只是为了演奏一曲?让世人重新记起你的名字?

徐公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

就在他将要发作的一刹那,中年人手持竹尺,轻轻的敲在了筑弦之上。那动作,让人感觉到赏心悦目,行云流水一般,浑然天成。乐声起时,这大堂上,是一派寂静无声。

手指拂过,竹尺轻击。

动作是那么的轻柔舒展,可是却发出了苍凉悲壮的黄钟大吕之音。还是易水送别,但是和先前那乐娘所奏,完全是天壤之别。如果是,乐娘的易水送别,只是令人心潮澎湃。

那么中年人的易水送别,却如同是一把火,一把在身体中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焰。

那火,足以把人的血烧干,烧净……你静静的聆听,灵魂仿佛置于在一片萧索悲歌中。

刘阚倒吸一口凉气。

壮士的悲歌,已唱遍了天下;壮士的血,却已经被漫漫的黄沙所覆盖……

人们,总是喜欢遗忘,遗忘过往那些悲壮的事,悲壮的人。可如果真的这样子,就算易水送别为天下人所知,又能如何。那故事,那人,都已经忘记了,乐曲,只是空壳。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

仰天嘘气兮……成白虹!”

那苍凉的放歌声,似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中年人一边击筑,一边放歌,再无早先那淡定雍容之气。唱到了最后时,已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而这声音,更感染的所有人,心怀壮烈。有那青年人如灌婴,握紧了拳头,身子颤抖,咬牙切齿的战栗着。

这,才是真正的易水送别。

即便是徐公,也不禁为之动容。

只是那眸子中的光芒,更加阴寒,如毒蛇一般,紧盯中年人。

荆轲啊,你莫要着急,我来了!中年人的眼中满含泪水,若癫狂一般,奏响音律。

我虽然来迟了,但我终还是来了。若你英魂尚在,请等我一等,我们在一起把酒放歌吧!

“够了!”

徐公终于承受不住乐音中蕴含的压力,双手掀翻了食案,呼的站起身来,仍控制不住的战栗着。

乐音,止息。

“你,你,你……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中年人深吸一口气,松开了筑弦,把竹尺递交给了乐娘。声音仍带着些许颤抖,“曲若无魂,图之奈何?”

“小女子,受教了!”

乐娘泪流满面。

“我叫高渐离!”中年人转过身,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又恢复了早先的淡定和从容。

他朝着徐公一拱手:“我忍了八年,藏了八年……呵呵,现在已不想再忍,再藏。”

徐公面颊抽搐,突然厉声喝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不用费事儿,我今日既然来了,就未曾想过要逃走。”

徐黑带着人冲进了堂上,高渐离却毫不慌张。那份雍容华贵的气度,震慑的徐黑,不敢妄动。

“好,好,好!”徐公阴冷笑道:“既然你要寻死,那我就不客气了。且看看你有怎生的骨头。”

“高某恭候徐公的手段!”

徐公大吼,“徐黑,先给我斩了这高渐离的双手,带回衙门,我要好好的审问他。”

“慢着!”

刘阚突然站了起来。

徐公阴冷的看着刘阚,“怎么,刘生要为这贼子求情?”

刘阚一笑,走到徐公身边,压低声音道:“徐公,非是我要求情。这高渐离,乃陛下亲自下令通缉的人。当务之急,您应该立刻呈报咸阳……若是擅自私刑,您可知道陛下心中是怎么想?以小子愚见,还是先把他看押起来,等咸阳方面有回复,再做决断。”

“这个……”

徐公沉吟片刻,轻轻点头,“若非刘生你的提醒,我险些铸成了大错……来人啊,把高渐离打入大牢。未得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私自见他。徐黑,你立刻持我印绶,赶赴咸阳,求见廷尉李大人。”

“诺!”

高渐离被押走了。

在从刘阚身边过去的一刹那,刘阚看到了他眼中的那一抹笑意,是畅快的笑意。

他想要死!

在瞬间,刘阚明白了高渐离的心思。

酒宴上出了这一档子事,已经无法在继续下去了。

刘阚和灌婴,带着蒯彻告辞离去。三人在街头走着,可是刘阚的脑海中,却一直闪现着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高渐离,他想要做什么?”

灌婴忍不住打破了沉闷,轻声的询问。

刘阚没有回答。

蒯彻见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道:“以小人之见,他想要刺秦!”

“啊?”

灌婴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忍不住向刘阚看去。刘阚没有半点吃惊的样子,似乎早已经预料到。

“阿阚兄弟,你……”

“莫问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不是杀一个人就能阻止,至少现在,不可能。秦军精锐,身经百战。外有王贲屠睢蒙恬这等名将,内有王绾冯劫冯去疾蒙毅这样的人物。上有太子扶苏,下有数百万三秦百姓……其实,陛下如果真的走了,于秦而言,于天下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刘阚说的是真心话,他现在很迷茫。

若非是灌婴和蒯彻值得信任,他是说不出这样的言语来。

可是这话说的却又太过于含糊,以至于聪明机智如蒯彻,也无法听明白他真实的含义。

至于灌婴,已经完全懵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嘘气兮成白虹。

当年荆轲就是唱着这首歌,去了咸阳。

但他失败了!

八年后,高渐离也唱着同样的歌重新出现。是国仇家恨?还是因那一份浓的无法化解的兄弟情义?都不再重要了。对于高渐离而言,重要的是,当他出现在大堂的时候,他的整个人,得到了一种解脱。成与败,很重要吗?只要那一份情义在,就已经够了!

明知道,高渐离不可能成功。

但是在这一刻,刘阚不知为什么,却期盼着高渐离能够成功。

“阿阚兄弟,我们现在……”灌婴推了一下刘阚。

深吸一口气,刘阚长叹了一声。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义之所当,千金散尽不后悔;情之所钟,世俗礼法如粪土;兴之所致,与君痛饮三百杯。男儿大丈夫,正当如此……走,我们回家喝酒去!”

这是前世刘阚在网络上看到的一句话。

道之所在,出自于《孟子》,不过后面三句,就不知出于何处。

蒯彻表情复杂,灌婴茫茫然不知所措。三人沿着大街走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的住处,就在那易水楼中。乱了,全都乱了……刘阚挠挠头,转身要往回走。可就在这时候,从街角的小巷中,走出来了一个人。没等刘阚反应过来,他已经拦住了去路。

第七十三章 回家(第三更求推荐收藏)

推荐兄弟凌ai剑的作品,绝食大领主,书号1157851

更新速度很快,已上传十九万字,敬候诸君赏阅。www.65txt.com

————————————————

看清楚了来人以后,刘阚叹了一口气。

而灌婴却明显的紧张起来,向旁侧跨了一步,隐隐和刘阚形成了夹击之势,盯着对方。

“为什么不劝劝他?”

刘阚说:“他成功不了,也不可能成功的……还要白白的遭一番屈辱,又是何苦来哉?”

“这是他的选择!”

来人披着一件羊裘,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裹。头扎红蓝两色的头帻,生的是豹头燕颌。

正是狗屠车宁。

“老高脾气很倔强,认准的事情,决不可能改变。在这一点上,他和那个人非常想像。八年前,我和老高送他在易水河畔,丹太子也在,虽然声势很浩大,但我却知道,他不可能成功。现在,我又要送老高了,虽然我很清楚,他不可能成功,但是却无法劝阻他。”

刘阚看着这个前两日还和他搏杀的家伙,心中有一种很难言的感受。

车宁长出一口气,“你刚才在堂上为老高求情,我都看见了……我还是很讨厌你,但还是要说声谢谢。这是你要的方子!老房子里还有一些工具,你要是觉得可以,就拿走吧。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可有些事情,总归是要去做的,这无关对和错。

当年,我不同意荆轲去,因为我觉得,那不值得;今天,我也不同意老高的行为,原因一样,不值得。可总还是要去做……过了今日,你就找不到我了。那老房子,请你烧了吧。

在宋子住了八年,也该走了!”

“你要去哪儿?”

“去该去的地方……”

车宁说完,将一把铜钥匙塞到了刘阚的手中,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些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车宁也好,高渐离也罢,他们的思想,让刘阚很难理解。可以看得出,那无关国仇家恨。

可不是如此,又是为了那般?

刘阚拿着钥匙,并没有立刻去车宁的家里探视。

先回了易水楼的住所,让程邈和蒯彻收拾行装,准备动身。然后,他带着一瓿花雕,想要去牢中探望一下高渐离。但是在牢房外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询问。

高渐离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

******

第二天,刘阚去了一趟府衙。

以拜望徐公的名义,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下高渐离的情况。当然,刘阚问的非常隐晦。

徐公也没有太在意。

此时此刻,他沉浸在喜悦中。抓到了高渐离,可以想象到,自己的仕途将会更进一步。

当年荆轲给始皇帝带去的震撼太大了。

大的,甚至有些许恐惧。为此,始皇帝兵发燕国,迫使燕王送上了燕太子丹的首级。所有和荆轲有关的人,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关系,全都一个不落下的抓起来,其中还包括了当时极为有名的赵国剑客,榆次人盖(音ge,三声)聂,可说的上是牵连甚广。

而其中,高渐离也在那份名单之上。

只是自荆轲死后,高渐离就隐姓埋名,再也没有出现过。

八年过去了,荆轲早已尸骨无存,盖聂也被押送去了骊山……可始皇帝,却未曾忘记过高渐离。

所以,徐公的心情非常好。

对于刘阚那看似无意的询问,也并不在意。

高渐离在被关押入大牢后,就被单独隔离起来。徐公呢,也没工夫去审问他,而是连夜派人六百里加急,赶赴咸阳。从徐公的话语中,刘阚还探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始皇帝嬴政,在十余日之前,再次巡狩东方。

如今车驾已经出了函谷关!

“刘生回沛县的话,老夫倒是要给你一个建议。按照行程,如果你这个时候上路,怕是会和陛下巡狩的路线重合。所以,我建议你不要走聊城一线,最好是改道走邯郸安阳一线,自成皋过大河,走鸿沟,经由大梁,从砀郡入泗水郡。路程远了些,不过能省却很多麻烦。”

这心情好,说话都透着那么一股子亲热。

鸿沟,是沟通大河与淮水的人工运河。早在魏惠王十年(公元前360年)就开始兴建。

似乎说的有道理。

这样一来,正好就可以错开和始皇帝的行程。的确是绕了远路,但却能节省不少时间。

刘阚谢过了徐公,然后告辞离去。

有一件事他算是放下心了……在没有得到咸阳的回复之前,徐公绝对不会去找高渐离的麻烦。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

若是牵扯的太深了,只怕会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能做的已经做了,刘阚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至于高渐离为什么会突然改变?这已经不是刘阚应该去考虑的问题了。

就这样,刘阚在宋子又停留了三日。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车宁留下了不少的东西,特别是那些用来制作烧酒的工具,弃之未免可惜。但一辆车肯定是装不下了。刘阚干脆又在宋子买了一辆车和两匹驽马。

把车宁留下来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都搬上马车。

灌婴和程邈一辆,刘阚和蒯彻一辆。黑骡就拴在马车的车辕上,而后就离开了宋子城。

“东主!”

在离开宋子的第二天,蒯彻赶着车,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您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哪天说的话?”

刘阚不禁奇怪的反问。

蒯彻说:“就是高渐离出现的那天。您在街上说的那些话……您说,如果高渐离成功了,对秦,对天下,都是一件好事?这些日子我一直想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

刘阚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时也只是感触而已,但若让刘阚说原因,却有些困难了。

想了想,刘阚轻声道:“蒯彻,有些事情我也说不来原因。只是……也许以后会明白吧。”

蒯彻的目光闪烁,表情很生动。

片刻之后,他笑着点头,“东主的意思,小人已经明白了。今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是不是?”

这句话饱含深意,让刘阚心神一颤。

没有再去接口,而是呆呆的看着道路两旁的景色。突然间,生出了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触。

算一算,这一次的旅程,已经花费了四个月的时间了。

唐厉他们应该回来了吧……

老娘是否安好?还有王姬母子,如今又在做些什么?在沛县的时候,感觉沛县很小。

可是出了门,又甚为想念。

这次出门,也算是有所收获吧……

等那药酒出来了,一定要好生的休息一段时间。整日里算计来算计去的,实在有些累了。

*在车辕上,刘阚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

******

这一路上,还算是顺利,倒也没有再遭遇什么差池。

经过了二十多天的颠簸旅途,刘阚一行人来到了成皋。在这座后世被称作虎牢关的雄关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准备通关。过了成皋,属三川郡。由此转道鸿沟,可直抵大梁。

过了河,刘阚倒不再着急了。

这一路上和灌婴蒯彻聊天说话,也着实长了不少的见识,早先燥郁的心情,也平息许多。

算算日子,已经过了立春。

家乡的那块土地,想必正在耕种吧。

刘阚坐在车辕之上,想着心事。可就在这时候,前方传来了一阵骚乱。整齐排列的人流,突然间乱了起来。人群分开,一队铁骑呼啸着从关卡冲了出来,奔大河方向而去。

“看起来,又有人要倒霉了!”

一旁有人轻声嘀咕,“这已经是三天之内第十二批人马出动了……嘿,老秦人动真的了。”

“嘘,少说一句你会死啊!”有人连忙阻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刘阚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人,推了推蒯彻,“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怎如此紧张?”

蒯彻应了一声,从马车上跳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急匆匆的赶回来,脸色却已经变了。

“东主,出大事了!”

——————————————

今天就这么多了,下午要去做颈肩推拿。

第七十四章 博浪一椎

因为十六号凌晨上架,所以这几天一直在调整作息时间。(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作息时间很重要,好的作息时间,会让我的状态保持高涨……更新的时间可能有点不稳定,还请多多见谅。

第一更奉上,恳请推荐支持。

若是还没有收藏,同时又喜欢本书的朋友,还请您能够收藏一下吧。

————————————

鸿沟以西,有一个名为博浪沙的地方。

除却荒沙一大堆之外,无草木、无山涧、也看不到溪谷,放眼望去荒原一片。牛羊散落其间,可以一目了然。不过,仲春时节,这里的风沙满天。如堆浪一般,故名博浪沙。

此时,正值仲春。

新修建的驰道,可直通大梁。

这驰道,也是历史上最早出现的国道。宽五十步(约69米),道两旁每三丈栽一棵树。

路基是以金属锥夯筑厚实。

中间是专供皇帝出巡车行的部分,皇帝以下的大臣、百姓,乃至于皇亲国戚无权使用。

始皇帝是在十一月时离开了咸阳,准备再次巡狩山东。

在三川郡经过短暂的停留后,车队启程动身,沿着那宽荡的驰道而行,往大梁进发。至鸿沟时,始皇帝嬴政检视了正在修建的鸿沟工程。里外里一耽搁,至博浪沙时,正值一年中风沙最劲的时候。那沙尘直冲云霄,铺天盖地的肆虐翻涌,令大地一派的沉沦。

武强(非今之河北武强,于荥阳东南)官员曾试图劝阻始皇帝,等风沙平息之后出发。

然则平定六国,始皇帝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嬴政。

千古一帝,自然有其不同凡响的气派。命令车仗逆风而行,并祭令天神,平定风沙。在嬴政看来,他是皇帝,是功盖三皇五帝的始皇帝。即便是天神,也要听从他的诏令。

可是,这风沙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大。

这也使得车队行进的速度不得不放缓,沿途的官员更派出民夫,专门清扫驰道。

蜗牛似的速度,使得始皇帝在车仗之上,不禁昏昏欲睡。不过,始皇帝可以昏昏欲睡,却不代表着其他人也是如此。至少负责为始皇帝驭车的中车府令赵高,就不能松懈。

时正午,风沙越来越大。

遮天蔽日,几乎无法看清楚十步之外的人是什么模样。

好在这一路上尽是平原,也没有什么山涧溪谷,许多人的心神,在不知不觉中松弛下来。

行至博浪沙,但见沙浪翻滚。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驰道外的一个沙堆,却突然间动了。

一个身穿甲胄的青年,从沙堆中窜出。

“张狗,出击!”

话音未落,一蓬沙尘冲天而起。一个身高近丈,膀阔腰圆的力士从驰道护林的沙地中爬起来,手中拎着一个圆形铁锤,锤底部系有锁链。只听华棱棱的声响传来,那力士一声巨吼,铁锤脱手飞出。呼的一声,挂着一股劲风飞向了驰道中的那座华丽车仗。

赵高一直保持着警惕,脸上蒙着一块黑巾。

风沙太大,他也看不到太远的地方。而且,那风声呼啸,也掩盖了许多不寻常的动静。

华棱棱的声响传来,赵高心头一震。

扭头看去,只见一团黑影朝着他所驾驭的车仗飞过来,不由得大叫一声不好。

在车上跨步移动,顺手就抄起了一根插在车辕上的铜戈。迎着那黑影,呼的横扫而出。

铛!

金铁交鸣的声响,在天际中回荡。

赵高双手被震得虎口迸裂,鲜血淋淋。不过由于他这一击,也将那铁锤拨转了方向。

砰……

铁锤正中紧随其后的副车。

车中坐着的,是嬴政新纳的宠妃。一声惨叫过后,那铁锤砸破了车厢,将宠妃砸的脑浆迸裂。

“中车府卫,保护陛下,缉拿刺客!”

赵高厉声呼喊,那听上去似乎很矛盾的命令,却没有造成任何的混乱。

百余名卫士冲上前来,围住了始皇帝的车仗。车队之中,数十辆六辔(音pei,四声)轻车呼啸着就冲了出去。车上御者,手持铜矟,身背强弓,口中发出一声声的呼号。

林外青年,看不清楚驰道的情况。

只是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一声惨叫,心中不由得大喜往外,转身就走,“张狗,快点走!”

那树林中的巨汉,二话不说扭头跟上。

只是在他行动之间,不时有锁链碰撞的哗哗声响。

原来,这张狗的身上,挂着……准确的说,是缠着两根长约有两丈多的铜链。铜链粗约有刚出生的婴儿手臂一样,至少有四五十斤的份量,环绕着他的身上。后背还有两根三尺长短的铁椎,一头细,另一头粗,每一根的重量,最少也是在四五十斤左右。

这就等于,这巨汉身上至少背了一百五十斤的重物。

在很大程度上,也使得他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下来。不过,巨汉对身上的物品似乎没有什么感觉,行动看上去极为正常。

六辔轻车冲出了驰道,远远就看见巨汉的身影。

一名中车府卫,轻灵的把缰绳挽在了手上,顺势弯弓搭箭,朝着那巨汉的背影,就是一箭。

嗡……

只听这破空声响,就知道府卫手中的弓,不会少于六石的力。

巨汉恍若未闻,继续往前飞奔。但他就算跑的再快,也跑不过那空中飞行的利矢。

铛!

利箭正中巨汉背后的一根铁椎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那巨汉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也许正是这一箭之力,激发出了巨汉的怒气。他猛然停下来,转身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六辔轻车,抬手从背后抽出两支铁椎,怒吼一声,双椎脱手飞出,口中大喝:“暗箭偷袭,不是好汉。”

那双椎尾端,系有锁链。

两丈多长的锁链在巨汉手中滑行,只见他轻轻一抖,华棱棱响个不停。

这六辔轻车是什么?准确的说,辔,就是缰绳。古时军中一车有四马牵引,一马有两辔,其两边的骖马内辔系在轼前,被称之为軜。御者只需要执六辔,也就是六根缰绳,就可以驾驭车马。当然了,能驾驭六辔轻车的御者,都是身手矫捷,武艺高强的人。

若在平时,巨汉张狗这一击,很难生出作用。

可是这风沙太大了,车上的御者也看不太清楚前方的情况。只听到锁链声响,待到双椎飞来的时候,已经无处躲闪。情急之下,双臂用力挽住了缰绳,生生向后猛然一提。

四匹马希聿聿仰蹄立起。

两根铁椎砰砰的正中两匹马的头颅,那战马惨嘶一声,扑通就摔倒在了地上。

后面的轻车紧跟着轰隆的翻到……御者腾身而起,跳下轻车。转身一个纵身跳跃,窜上了另一辆轻车。这一切,发生的非常突然,也非常的迅速。虽然没有令御者受伤,却延缓了追击的速度。

趁着这功夫,青年纵马飞驰而来。

“张狗,快走!”

在青年的身后,还跟着一匹战马。那巨汉闻听青年的话,二话不说拖着两根铁椎,翻身上马。

二人打马扬鞭,如飞而去。

不过数十辆六辔轻车却是在后面紧追不舍。

这中车府,属秦国九卿之一的太仆所辖。太仆的职责,有点类似于后世的交通部长一样。下属有各类车府官署,苑马监令。而中车府在其中,是专门负责管理皇帝驾驭的官署。

中车府令,秩比六百石。

只是一个中等的官吏。然则这么一个职位,若非皇帝的亲信心腹,普通人根本无法担当。

中车府御者的要求,极为严格。

按照秦律,一般车马驾驭,车士需训练四年时间。而中车府车士,从学习到驾驭,没有十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成为中车府卫。而且,年龄必须在四十以下,身高必须在七尺五寸以上。

步履矫健,能追逐奔马;身手灵活,能够上下驰车。

身体要强壮有力,不一定要有万钧之力,但是却必须要能够控制车上的旌旗。同时,还要武艺高强,能引八石强弓,还要在驰骋中的前后左右开弓。这种种条件加起来合格,而且还必须要经过身份的核查,一要是老秦人,二是要忠于皇帝,才能成为府卫。

如果用更直白一点的形容:后世的中南海保镖。

于外,有铁鹰锐士御敌;于内,是中车府卫护驾。两者分工明确,相互没有任何联系。

整个大秦国,只有1600名铁鹰锐士。然而整个大秦朝,只有八百中车府卫。

只从这个数字比例,就能看出一些端倪。行军打仗,搏杀阵前,中车府卫不如铁鹰锐士。

但如果说高手比拼,来去如风,十个铁鹰锐士,抵不过一个中车府卫。

那六辔轻车迅疾如风,追逐着前方的两人。

青年的马不错,但是和中车府卫那六辔轻车的驭马相比,显然不是在一个层次上。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身后车驾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青年的心里,可就怕了。

“张狗,拦住他们!”

青年大声喊道:“你我分开走,在……汇合!”

风太大了,巨汉张狗也没有听清楚青年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主人让他阻敌,他并没有半点犹豫。猛然拨转马头,胯下马希聿聿长嘶一声,原地打转。张狗双脚一磕马肚子,抄起一根铁椎,迎着那六辔轻车就冲了上去,口中大喊:“主人速走,张狗阻敌!”

青年二话不说,打马扬鞭而去。

张狗双手持铁椎,怒吼着,轮椎砸向了中车府卫。

一名府卫甩开了缰绳,抄起铜矟踏步腾空而起。铜矟在空中扑棱棱一颤,苍鹰搏兔,刺向张狗。

那双椎架起,向外一封。

只听铛的巨响声传来,胯下战马希聿聿一声惨叫,竟卧倒在地上。迎面,那六辔轻车扑来。

张狗一个懒驴打滚,呼的躲开。

三辆轻车迎面冲了过来,车上御者,架起了铜矟,锋刃寒光闪闪。

“张狗在此,谁也别想伤我主人!”

这巨汉双椎飞出,手握锁链华棱棱乱响。如同流星赶月一般,铁椎过处,只见血肉横飞……

第七十五章 大铁椎

第二更奉上,还请观阅之时,不吝推荐收藏。www.65txt.com

————————————————

蒯彻娓娓道来,把他打听到的消息全都说了一遍。

张良,一定是张良!刘阚在听完之后,在心里忍不住大叫道:博浪一椎,我怎么忘记了?

在历史上,曾明明白白的记载着,始皇巡狩东方,张良领力士博浪一椎,意图刺杀始皇。然则误重副车,未能成功……此后张良隐姓埋名,还被仙人三试,传了太公兵法。

已经很模糊的记忆了!可是在此刻,却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刘阚问:“那刺客可曾抓到?”

“若是抓到了,还会这样子戒备森严?非但没有抓到,还死了不少人。听说那其中有一刺客,勇武一场。单人格杀了二十一名中车府府卫车士,让那中车府令赵高颜面尽失。”

中车府?

刘阚不禁奇道:“又是什么来头?”

蒯彻当下把中车府的情况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那中车府的车士,据说比铁鹰锐士还厉害。另外,我刚才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皇帝已经走了,继续往泰山,车仗听说已经到了东郡……不过他留下了中车府令赵高,命他亲自在荥阳督阵,缉拿那两个刺客。”

“赵高?不就是那个阉人嘛?”

旁边灌婴过来凑热闹,忍不住开口说:“我听说过这个人,据说勇武异常,非常厉害。”

“恩,刚才我打听消息的时候,听那些人说,这次若非赵高,皇帝可能……不过,赵高是真的生气了。二十一个中车府卫被杀,据说还害得他被皇帝痛斥,要不生气才怪了。”

远处,有百余名秦军走来。

程邈突然咳嗽了一声,示意不要再谈论此事。

刘阚等人立刻闭上了嘴巴,看着那些秦军挨个的盘问,遇到可疑的人,二话不说,先缉拿下来。

“你们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当秦军来到刘阚等人的面前时,一闾长打扮的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刘阚和灌婴一番。

灌婴刚要开口,却被刘阚拦住。

从车辕上抄起武山剑,同时又从怀中取出任嚣的印绶,“我们是奉泗水郡代郡守任大人之名,前往宋子公干。这里有任大人的印绶和武山剑为证,不相信可以仔细的查验。”

成皋属三川郡治下,和泗水郡隔了一个砀郡。

不过很显然,这位闾长大人是听说过任嚣的名字。在查验了任嚣的印绶和武山剑之后,那闾长脸上的表情,随之缓和下来。摆手示意兵卒退后,然后向关卡方向招了招手。

“既然是任大人的手下,那就不需要在盘查了。

不过,几位这时候回泗水郡的话,沿途还是要多加留意。若发现情况,最好立刻通报。”

说完,这闾长还将一个式样奇特的号筒递给了刘阚。

“如果遇到什么特殊的情况,可以吹响号筒。至多半个时辰,必然会有援军抵达接应。”

“如此,多谢了!”

刘阚接过号筒,向那闾长感谢了几句。随后赶着车马,朝关卡行去。身后传来那闾长的喊叫声:“这两架车马放行,放行……是自己人,没有问题,关卡放行,让他们过去。”

关卡处的秦军,听到了呼喊声后,立刻搬开了障碍物。

马车自成皋关口过去之后,刘阚灌婴等人,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

******

沿途不断看见有秦军呼啸而过。

六辔轻车轰隆行驶,车上的御者一个个盔甲鲜明,威武雄壮。

不愧是大秦最精锐的一支人马。只看他们的那份气度,和普通的秦军,就有很大的区别。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老秦精锐。”

程邈和蒯彻换了位置,他和刘阚驾驭一辆马车,轻声的介绍着:“其实,现如今分散各地的秦军,大都算不上真正的老秦精锐。包括出征百越的秦军,参杂了太多六国人。”

刘阚忍不住问道:“那现如今能被称之为老秦精锐的,有哪些?”

道路上的行人并不算太多,程邈看了看周围没有人,轻声道:“铁鹰锐士,算得上是老秦精锐;您刚才看见的中车府车士,也是老秦精锐。除此之外,尚有三尉一卫,也能被称作老秦精锐。所谓三尉,就是指驻扎在咸阳的卫尉军、中尉军、和都尉军三支。

一卫,说的是戍卫边军。

卫尉军是负责宫廷的近卫精锐,中尉军则是护卫咸阳的近卫精锐,而都尉军的职责,就是保证咸阳外围地区的安宁。这三尉一卫,才是真真正正,由老秦人组成的秦军精锐。”

三尉一卫!

如果再加上铁鹰锐士和中车府车士……

“三尉一卫,有多少人?”

“这么个嘛……”程邈想了想说:“都尉军最众,大约十万人左右;中尉军约两万人,卫尉军只有一万。至于戍卫的人数,大概也在二十万上下……这些年打仗,死的人太多了!我记得皇帝亲政那一年,关中有大约一百五十万户。可是现在,恐怕也就百万户而已。

如果没有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关中元气怕是难以恢复吧。”

程邈说到这里,挠挠头突然笑道:“不过这些和我都没有关系了,天下一统,怕不会再有战乱了。”

刘阚突然间很想知道,当年秦墨一系,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始皇帝,竟然被满门诛杀。

不过看程邈这样子,怕也是不会有什么答案。

他想了想,正要开口说话,突然间前方传来灌婴的一声低呼:“停车,那边好像有人。”

此时,已夕阳西斜。

残红的日光,照耀在不远处的河流上,河面泛着金鳞似地光芒。

河畔有一人多高的芦苇荡。

正是仲春时节,白花花一片芦苇荡,和着春风摇曳。灌婴勒住了马,从车上跳下来。

他跑到了芦苇荡边上,不一会儿从泥水中拉出了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吃力的往车仗拖过来。

“阿阚,过来帮忙……这家伙身上挂的是什么?竟然这么重!”

真不愧是神射手啊!

刘阚还真的没有留意到,那芦苇荡中有人。听到灌婴叫喊,他连忙跳下了马车,快步跑了过去。华棱棱,灌婴拖着那人,行走间不时的有锁链碰撞的声响。那人的衣衫破烂不堪,身上还拖着两根铜链。铜链的另一端,系着两根铁椎,加起来少说也有百余斤。

“这家伙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多的零碎?”

当刘阚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好一个巨汉,用魁梧两字来形容,显然是有些不太恰当了……

慢着!

刘阚的目光,落在了那两支拖在地上的铁椎。心里咯噔一下,在刹那间,明白了这巨汉的来历。

二话不说,上前把那两支铁椎拾起来,插在了腰间。

然后和灌婴一起用力,生生的把那巨汉抬起来,“灌大哥,快点,把他搬上车,快点离开这里!”

灌婴没反应过来,而刘阚也未再做解释。

两人把巨汉抬上了车,而后分别上车,扬鞭催马,急驰而去。程邈坐在后面的车上,并没有看得清楚。但是蒯彻却看见了,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紧紧的抓着车辕,一言不发。

马车疾驰,足足飞奔了一个多时辰。

天完全黑下来以后,刘阚等人在一个山坳中停下来。这里名叫圃田泽,周围有连绵的低矮山丘和茂密的树林。从这里向东南三百里,就是博浪沙所在。这巨汉的身份,已呼之欲出。

在山坳中,燃起了篝火。

刘阚四个人围在篝火旁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肯先开口。

灌婴沉默了许久,抬起头坚定的说:“阿阚兄弟,不管你是不是阻拦,我都要救这个人。”

说完,他又看了看蒯彻和程邈。

“要不,我们在这里分开……此后的事情,我独自一人承担。”

刘阚没好气的说:“你说这废话做甚?蒯彻,你去车上照看那个人,我和程先生说点事情。”

蒯彻点头起身,往马车走去。

刘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了看灌婴,目光最后落在了程邈身上。

“程先生,我也不瞒你……沛县户籍上,我的祖籍是在频阳东乡!可实际上呢,我也不知道我祖籍何方。我娘是汶上人,后来迁至雒阳。我爹……呵呵,谁也不知道他是哪儿的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想救这个人。

你怎么说?”

四个人之中,若说对老秦感情最深的,就是程邈了。刘阚盯着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武山剑。

程邈神情复杂,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睁开眼,轻声道:“若东主想要救他,动手就是了。我如今……不过一隶奴而已,凡事当听从东主之意。其他的事情,我不会理会!或者,我理会了,又能怎样。”

刘阚当下站起身来,从程邈身边路过,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都没有说。

走上了马车,蒯彻点燃了一根牛油蜡烛。

刘阚伸出手来,轻轻撕开了那巨汉身上,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的衣衫。可是当他在定睛看去的时候,却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手不由得握成了拳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七十六章 锁奴

巨汉的身上,伤口纵横交错。(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有的深可见骨,有的甚至已经化脓。伤口周围的肉都烂了,一眼看去,真是触目惊心。

不过,这并不足以让刘阚震惊。

说起来,也杀了不少的人,多大的场面都经历过了。既然猜到了这巨汉的身份,也就清楚,这一身伤的来历。杀了二十一名中车府卫……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吧!

真正让刘阚感到吃惊的,是这巨汉身上缠绕的锁链。

裸露在外的锁链,大约有两丈长短。可是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也近两丈余长。比起身外的锁链,缠绕在巨汉身上的锁链要细很多,大约有拇指粗细。但如果只是缠在身上,也就罢了。那些锁链,已经勒进了肉里面,甚至和血肉链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体。

就好像这锁链是从巨汉身上长出来的一样,有些地方,血肉已经包住了锁链,格外诡异。

刘阚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前世在观看新闻的时候,也时常听过,见过一些偏远上去的人,用锁链锁住老婆儿子。

可那只是锁住而已,和眼前巨汉的情况相比,既然不同。

“这是……”

刘阚忍不住惊呼一声。

车外的灌婴和程邈掀开车帘看去,也不禁为之一怔。

蒯彻低声道:“锁奴!”

“啊?”

刘阚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名词,扭头向蒯彻看去,询问道:“蒯彻,你刚才说什么锁奴?”

蒯彻点点头,“我曾听人说过,在一些大户贵族中,有一种奴隶,被称之为锁奴。锁奴主要是两种人组成。一种是桀骜不驯的亡命之徒,另一种是有可能对主人家造成威胁的人。

观此巨汉的模样,当属于第二种。

想必他从小有大力气,甚至可能闯过什么灾祸。于是主人担心他对家人造成威胁,就用锁链将他束缚起来。你看这两根锁链,一根缠绕在胸口双臂,一根缠绕在腰腹和双腿。

锁链一端,有被截断的痕迹……

这就说明他曾经,或者说在一段时间内,被主人家用锁链禁锢了行动。再看这几段被血肉包合的地方,显然时间不短。所以我推断,这人是在小时候被人禁锢起来,用这种锁链困住,随着他的生长,锁链渐渐的勒进了肉里,而后又和血肉长在了一起,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程邈旁边一蹙眉,“这种锁奴我听说过……不过自商君变法之后,已经被官府禁止了啊。”

蒯彻抬起头,苦笑一声,“老秦人可能已禁止了这种行为,但并不代表其他地方也会禁止。特别是那种大户豪族之中,律法往往无法干涉他们的行为。所以说,也不足为怪。”

程邈不再言语,而灌婴却紧蹙着眉头。

“阿阚兄弟,能否为他取下这铜锁……如此英雄,怎能像对待畜生一样的锁着呢?”

刘阚摇摇头,“这太难了!别说他的伤势本就严重,就算没有这些伤,冒然取下铜锁的话,也会有性命之忧。再说了,我手边也没什么工具,想要救治他的性命都困难。

当务之急,是要设法吊住他这口气。

等回到沛县之后,我们再想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恩,现在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处理。”

说完,他撕下了一块衣襟,从程邈那里要来了一支笔,迅速的写了一份清单。

“灌大哥,你立刻骑马先行,在沿途的村落中,购买这清单上的东西。特别是上面的药材,最好是分开购买。还有,不能去大梁……那里或许物品齐全,但太过于危险了。”

想想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赵高怎可能不在各城镇中留意?

灌婴答应了一声,二话不说上马疾驰而去。

刘阚则让蒯越留下来照看那巨汉,他和程邈沿着溪谷山坳巡视,试图找一些能用的草药。

这一夜,所有人都没能休息。

天亮之后,刘阚并没有启程动身,而是在车上为那巨汉做了些小小的调理,然后有用青铜鼎炉熬制了一些临时找来的草药。到中午的时候,灌婴一脸疲惫之色,背着一个包裹回来了。一晚再加上半天,灌婴马不停蹄的走了二百多里,终于凑齐了那张清单。

当晚,刘阚等人就在山谷中,为巨汉做了一个简单的手术。

将腐烂的肉割下来,又熬制了一些药物,来为这巨汉续命,吊住他胸中的那一口气。

整整一夜,总算是稳定了巨汉的伤势。

但若说挽回他的性命,必须要回沛县之后,再做专门的治疗。

现在刘阚能做的,也仅仅是保住这巨汉的性命。在第二天,一行人再次启程,赶往沛县。

不过这一路上,却又多了几分紧张。

提心吊胆的,沿途只要看见有秦军的影子,这心就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所幸刘阚的武山剑和任嚣的印绶,为他们解决了不少麻烦。偶尔会有秦军阻拦,但见到了这两样物品之后,也就不再检查,放行让他们通过。一连五天,对于刘阚等人,简直是度日如年。

过鸿沟之后,就算是进入了砀郡的治下。

较之在三川郡一路走下来的那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况而言,砀郡相对松懈了许多。至少沿途的秦军少了很多,过往的盘查,也比之早先在三川郡的时候,懈怠不少。

刘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灌大哥,前面过了襄邑(今河南睢县),顺睢水而下,就是睢阳了!想你离家许久,要不回去看看?”

这一天,刘阚突然对灌婴说:“我们就不走睢阳了,直接绕蒙县,过孟诸泽之后,穿行砀山就进入了泗水郡。想必你家老爷子也盼你盼的心急了吧,就不用陪我们再回沛县了。”

灌婴看了刘阚一眼,“大丈夫做事,要有始有终。”

言下之意,就是他还要去一趟沛县。灌婴说:“其实我家老爷子肯定是很高兴我能和你走的近一些,谁让他要*着你发家呢?呵呵,我回家也没甚用处,帮不到老爷子什么忙。他那些生意经,我是一点都不懂,而且也不想懂……倒不如和你一起来得自在。”

坐在灌婴身边的蒯彻笑道:“依我看,只怕你是惦记着东主家的窖酒吧。”

灌婴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蒯彻,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刘阚和程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连数日的紧张情绪,在这笑声当中,也得到了缓解。

就这样,众人从襄邑渡睢水之后,一路东行。

在绕过了蒙县之后,路上的秦军越发的稀少起来。

刘阚等人的心情,越来越放松。这路上有说有笑,看上去倒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和灌婴的聊天中,刘阚又了解了许多事情。

砀郡,原本并不是故韩国的治下。准确的说,砀郡在秦孝公赢渠梁的时候,还属于宋国治下。其时,六国于大梁会盟,商议瓜分秦国。经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由齐国攻击宋国,而后又分出五十里领地,赠送给了韩国。作为交换,故韩国将配合楚国攻击武关。

那是一次牵扯甚广的交换。

故韩、故赵、故魏……还有楚国、齐国,故燕都牵扯进去。而这次交换的结果就是,宋国和中山国随之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但是,其最主要的目的,瓜分秦国却最终失败。

灌家本是宋国人!

对于故韩,同样怀有强烈的恨意。

所以灌婴并没有像其他六国后裔一样的仇视老秦人,甚至在某方面,还颇为赞成秦国。

怪不得那天在宋子的时候,灌婴对刘阚老秦人的身份,丝毫不在意。

“前面就是孟诸泽了!”

程邈对刘阚说:“过孟诸泽后,再穿砀山,就算是泗水郡治下。从砀山出,向东就是丰邑,再半日光景,咱们就算是到家了。”

刘阚这时候也有些归心似箭,当下扬鞭赶车,加快了速度。

可就在这时候,大约十辆左右的六辔轻车呼啸着飞驰而来,和刘阚等人的马车擦肩而过。

其中一名车士,在赶车的同时,目光不经意的扫了一眼。

突然间脸色一变,猛然挽住缰绳用力一提,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哨,其余车辆立刻迅速转向。

“追上那马车!”

车士一声大喊,催马就冲了过去。

六辔轻车的速度,远远超过刘阚等人的车辆。在眨眼间追赶上来,呼啦一下将刘阚等人圈住。

“停车!”

那车士一声大喝,抬手就抄起了竖在车上的铜矟。

第七十七章 中车府卫

第二更奉上!

十六日凌晨本书将会上架,如果还没有收藏的朋友,请收藏之,拜谢了!

——————————————————————

看打扮,刘阚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人的来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中车府卫!

他连忙勒住了马,一直放松的心情,突然间呼的提了起来。不过脸上却带着一抹笑容。

“在下奉泗水郡守任大人之命,往宋子公干,有武山剑和印绶为证。”

这两句话一路上已经说过了无数次,刘阚也说的非常顺流。在他看来,接下来这些中车府卫会检验印绶和宝剑,然后放行。因为这种情况,从三川郡下来,遇到了很多次。

但是刘阚却忽视了一件事情!

之前阻拦他们的是秦军,而且是那种新组编而成的秦军。郡守加铁鹰锐士的名头,自然能轻松的威慑那些家伙。可是眼前的这些人,却不是秦军,而是出自于中车府的车士。

中车府和铁鹰锐士是平行的两个机构。

甚至在秩比上,中车府车士比铁鹰锐士还要高那么一点。

那当先的车士根本就没有理睬刘阚手中的武山剑和印绶,铜矟一指,“那是什么东西?”

他指的是灌婴那辆车。

在车辕上,倒插着两支铁椎,却是那刺秦力士的兵器。

说起来,这件事和刘阚没什么关系。在圃田泽发现巨汉之后,刘阚就说要把那铁椎扔掉。不为别的,太抢眼了……万一被人发现,很容易露出破绽。但灌婴却有些舍不得。

灌婴十八岁,正是一个热血沸腾,容易崇拜英雄的年纪。

在他看来,这两支铁椎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怎么可以轻易的舍弃呢?于是,他偷偷摸摸的把铁椎藏起来,一路上小心翼翼,倒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破绽来,刘阚也未发现。

但是在过了睢水之后,灌婴的警惕性可就放松了。

时常在赶车的时候把铁椎拿出来摩挲,一开始的时候偷偷摸摸,到了后来,就光明正大。

这不过是个小细节,刘阚等人归心似箭,都未曾留意。

今天原本是程邈赶车,所以灌婴就在车上把玩铁椎。等到了半途换手的时候,他顺手就把铁椎倒插在车辕上。可没想到,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居然遇到了一群中车府卫。

普通的中车府卫也就罢了。

偏偏这群人当中,有一个车士,正好参与了追杀巨汉的行动,以至于对铁的印象非常深刻。虽然只是在匆忙中,漫不经心的一瞥,车士一眼就认出,那铁椎正是巨汉的兵器。

也难怪,那一天的搏杀,实在是太惨烈了!

车士虽然幸存下来,但那天在漫天风沙之中血肉横飞的场景,却是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刘阚这才留意到灌婴车辕上的异状。

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不自然了。

其他的中车府卫已经挑下了轻车,手中各执武器,警惕的注视着刘阚等人的一举一动。

“车上装的是什么?”

不等刘阚和灌婴回答,那车士再次厉声询问。

悄悄收起了印绶,把武山剑递给了蒯彻。刘阚跳下车,笑呵呵的说:“不过是一些器具……既然你们怀疑,那我就打开来让你们看看。老鹰,你这又是从哪儿弄来的家伙?”

说着话,刘阚朝着灌婴轻轻点头。

一名中车府卫厉声喝道:“你,站着别动!”

他大步流星上前,探出手中的铜矟,想要把那车帘挑开。刘阚和他的距离,只有五步之遥。

“老鹰,动手!”

很显然,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回环的余地了。

车上躺着那巨汉,只需要挑开车帘就可以看到。如果被发现了,刘阚等人谁也别想活。

最可怕的是,还会连累到各自的家人。

刘阚话一出口,灌婴猛然抬手就抽出铁椎,呼的一声砸向了最先发现破绽的中车府卫。

与此同时,刘阚猱身扑出。

那中车府卫显然没有想到刘阚会突然间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被刘阚一把扣住了铜矟。

借势腾空而起,刘阚横身抬膝,快如闪电一般的撞在了那府卫的后脑。

府卫被当场撞昏过去,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而刘阚顺势落下,手中铜矟,扑棱棱突刺一击。呼的一声,仿佛一道电光闪动。在外人看来,刘阚的身子仿佛是被铜矟带了起来,几乎是和铜矟成一条线。当先的府卫怒吼一声,举矟迎着刘阚就冲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候,刘阚的铜矟却脱手了。

砰的摔在了地上,顺势懒驴打滚,等那府卫崩开了铜矟的时候,刘阚已经抢到他跟前。

一个鲤鱼打挺,和府卫擦肩而过。

一抹寒光,带起了一蓬血雾。老大的脑袋飞了起来,刘阚在错身的一刹那,伸手抽出了那府卫腰间的宝剑,旋身一扫,人头落地。眨眼的工夫,两名府卫就倒在了血泊中。

太快了,太突然了……

其余的人,根本没想到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但出手攻击,而且会是如此凌厉。

灌婴的铁椎出手,正砸在车上府卫的眉眼间。

整张脸被砸的是血肉模糊,脑浆合着鲜血流出,那府卫一下子摔下了轻车。顺势扑出,一把攫住那铜矟。灌婴腾空而起,翻身就跳上了那辆轻车,挽住了缰绳,催马冲向其他人。

车上,蒯彻抽出武山剑,把一个毫无防备的中车府卫砍翻在地。

两名府卫冲过来,把蒯彻吓得大叫一声,翻身跳下车,叫喊道:“东主,快救我!”

话音未落,一杆铜矟破空飞来,将一名车士钉死在地上。是灌婴,他驾车出击,掷出了铜矟之后,顺手从身上取下黑柘木弓,然后有从挂在车辕上的箭壶里抽出一支长箭。

弯弓搭箭,看也不看就射了出去。

灌婴的箭术,显然是下过一番苦工的。什么瞄准啊的根本不需要,凭着感觉来射杀对手。六辔轻车在他的驾驭之下,奔驰咆哮。那追杀蒯彻的府卫,被灌婴一箭射中咽喉。

太快了……

片刻的光景,十名府卫就倒下了六名。

刘阚一手舞剑,一手执矟,剑矟相交,将剩下的四名府卫圈住。那铜矟上下翻飞,宛若出海的蛟龙。呼呼的挂着风声,势如猛虎下山。跨步旋身,铜矟砰的砸在一名府卫的耳盔上。

矟赶在横扫的时候,几乎完成了弓形。

那府卫惨叫一声,铜盔碎裂,脑袋被打得成了一块烂肉,脖子诡异的扭着,显然是断了。

灌婴驾车绕行,抬手又是一箭,正中对方面门。

而剩下的两名府卫见势不妙,扭头就要逃走。刘阚剑矟出手,灌婴利箭离弦,将两名府卫当场射杀。

一场战斗,只持续了不足盏茶光景。

当战斗结束的时候,刘阚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驾车而来的灌婴,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家伙,收了那铁椎也就罢了,怎么还明目张胆的挂在外面。”

“我……”

灌婴自知理亏,跳下车诺诺不敢回答。

刘阚闭上眼,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就在这时候,就听程邈一声惊叫。早先被蒯彻砍翻的府卫,并没有丧命。突然间出手,将程邈撞翻,踉跄着飞奔而去,跳上了一辆轻车。

“拦住他,要是让他跑了,我们就完蛋了!”

灌婴二话不说,跳上轻车催马就追,而刘阚则站起来,转身跑到了马车上,从车里面取出那张大黄弓,站在车辕上弯弓搭箭,对准了那仓皇而去的府卫,咬着牙,屏住呼吸。

射死他,一定要射死他!

刘阚一闭眼,白羽箭离弦而去。这大黄弓,足有十石的力道。白羽箭挂着一抹锐啸声响,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正中那府卫的后颈。府卫惨叫一声,身子挂在了车辕上。

不过那轻车,却没有停下来,继续奔驰而去。

刘阚在车上大声的叫喊:“灌婴,回来……不要追了!蒯彻,老程,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蒯彻和程邈二人,惊魂未定。

两人跌跌撞撞的跳上了车,抓起了缰绳。

这时候灌婴也赶回来了,“阿阚,换马,换马……这些都是好马,比咱们的马强百倍。”

刘阚怒骂道:“换你个头,你还觉得不够麻烦吗?赶快上车……要是换了马,咱们就死定了!”

的确,如果换了那中车府的马,真的是死定了!

灌婴立刻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其他了,跳下车来,翻身跃上了刘阚的马车。

挽起缰绳,催马而行。

刘阚一屁股坐在车辕上,许久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第七十八章 虚惊一场

今日第三更,厚颜再求推荐和收藏。www.65txt.com

——————————————————

十具中车府卫的尸体,静静的摆放在堂前。

白面无须的赵高,坐在案后,面颊不停的抽搐着,静静看着那一具具尸体,紧紧攥着拳头。

“刺客的身份,已经打听清楚了?”

赵高低声的询问。

“父亲,已经清楚了!”

回答赵高的人,是他的女婿阎乐。赵高是天阉,自然没有生育的能力。不过家中尚有兄弟,在他成为中车府令以后,就把兄长的女儿过继到他的名下。在古时,这种事情经常发生。阎乐是去年才和赵高的女儿成亲,原本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卒吏,而今已是郎中令。

始皇遇刺,赵高遭受责难,阎乐自然是感同身受。

故而在追查刺客身份的事情上,更是格外卖力。经过一个多月,他已能确定刺客的身份。

“刺客有两人,主使之人,名叫张良,是故韩国宰相张平之子,祖籍城父(今安徽毫州东南),年十九岁。此子自幼聪慧,有神通之称。兼之家学渊源,在城父颇有名气。

陛下灭韩之后,张良一直对我大秦怀恨在心。

去年他的兄弟因故而亡,使得他再无任何的牵挂。甚至连他弟弟的丧葬都不管不问,带着一个家奴离开了城父。我打听到了这消息后,立刻派人往城父追查,可没想到竟……”

阎乐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堂下的死尸。

赵高闭上了眼睛,沉吟片刻后,突然问道:“以你之见,是谁杀了他们?”

“张良,定是那张良!”

阎乐连想都没想,张口就回答道:“我实在是想不出,有谁能一下子将十名府卫击杀。”

看了看案上的白羽箭,赵高陷入沉思之中。

“阎乐,这是故韩所产的赤茎白羽,是故韩军特有的装备,又名飞凫箭,专供大黄参连弩使用……这支箭虽然经过了改造,比之原来的飞凫有了些变化,但是其形状未变。

所以,追查的对象当符合以下几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此人和故韩有关联,而且能制作飞凫,或者认识会制作飞凫的工匠。

第二个条件,这种飞凫并非是用大黄参连弩发射,而是以强弓射出。能射出这种飞凫的强弓,力道不会弱于大黄参连弩,当在十石以上。所以,追查的对象当限于力大者。

我估计,这不会是单纯的个人行为。

那张良是怎么掌握陛下的行程?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博浪沙设伏?而且还知道你派人前往城父,并在途中伏击。这里面,怕是一些官员,也不甚干净,当仔细追查。”

阎乐说:“父亲放心,孩儿定不会放过一个反贼。”

赵高站起身来,走到那十具尸体前,仿佛自言自语道:“六国虽灭,然则其余孽仍在。前些时日在宋子发现了高渐离,如今又有人袭击陛下。这两者之间,是否有甚关联?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陈郡曾经是楚的王都,韩楚两国又和我们数次交锋于陈郡……阎乐,当重点查探那里。

陛下如今已抵达琅琊行宫,并派人招我即刻前去伴驾。

追查刺客的事情,就交由你来办理。我留下百名府卫听你调遣,定要尽快将反贼消灭。”

赵高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误区。

那就是他把这次刺杀行动无限的扩大化,以至于拐到了另一条歧路上。这也难怪,挖出一个集团的效果,和抓住一两人的成果截然不同。他当然希望能够把成绩做到最大化。

阎乐躬身行礼,“父亲放心,孩儿定不负父亲的厚望。”

******

刘阚并不知道,他躲过了一劫。

一直到出了砀山,进入泗水郡以后,这心仍在激烈的砰砰直跳。不仅仅是他,灌婴蒯彻和程邈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还绕道行进,没有从丰邑路过,而是绕过丰邑,经单父(今山东单县)转道胡陵,沿着当初出发时的路,赶回沛县。

此时,已经二月末了!

回到沛县以后,刘阚等人才发现,秦军根本没有往泗水郡方向怀疑。

不过这并不代表刘阚能放下心,先让程邈回家打听情况,在确定了平安无事之后,才大模大样的回家。

算算时间,从去年离开沛县,到现在重回家中,整整耗用了半年之久。

阚夫人已望眼欲穿。

当刘阚回到家中的时候,老夫人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拉着刘阚,不停的笑。

不过,当老夫人看见从车上抬下来的巨汉时,脸色顿时变了。

“阚,这是何人?”

刘阚自然不可能对老夫人说:这很有可能是刺秦的刺客。如果真这么说,非把老夫人吓着不可。

“我们是在过河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家伙……不过发现他的时候,就是昏迷不醒。据河上的人说,那里时常有匪贼出没,想必是遭匪贼的劫掠,反抗时身受重伤。孩儿看他可怜,又不好把他半路扔下,就只好带在身旁。听程先生说,此人可能是某个大户人家的锁奴。”

刘阚没听说过锁奴,可是并不代表老夫人没听说过。

闻听之下,老夫人微微一蹙眉头,轻声道:“阚,这样好吗?万一他的主人找上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当务之急,是要为他治好身上的伤。我们身边又没有工具,沿途也不好寻找郎中……您看他身上的伤口,万一被误会了,我们可就说不清楚了。”

阚夫人闻听,连连点头,“我儿心肠果然善良,甚好,甚好!”

当下让王姬整理了一间房舍,把巨汉安置下来。又让王信去城里找审食其过来,顺便买些药物。

“娘,那些秦军还没有走吗?”

刘阚在回家的途中,看到在距离住所大约三里之处,有一个小小的军营。那是当初任嚣安排下来的秦军,专门负责保护刘阚家中的安全。不过在刚才回来的时候,却让刘阚吓了一跳。

阚夫人说:“任县长已经往相县赴任了,新任的县长是个齐人,名叫李放,很风雅的一个人。不过感觉着,没有任县长那般的直爽,心思好像挺重。哦,他曾让萧先生来过几次,似乎是看你回来了没有。这个人……我儿当小心一点,恐怕不太好对付啊。”

李放?

似乎比较陌生!

至少在刘阚的记忆中,没有这个印象。

“还有,那位秦军的属长,名叫周兰,很和善的一个人。开春的时候,还帮着咱家和审食其家里耕种来着。听口音好像也是东都一带的人,有功夫你要去好好的谢上一下。

人家可没少帮咱们干活,也多亏了他的照应,这半年来家里倒也安宁。”

娘俩儿正说话的时候,审食其和曹无伤赶来了。

审食其三人在刘阚离家不久后,就回到了沛县。不过由于刘阚不在,他们也无法进行药酒的事情。再加上唐厉的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在回来之后,也一直没有大的行动。

见到刘阚,审食其和曹无伤格外的兴奋。

不过不等他们开口,刘阚一把拉着审食其就往后院走。

“老曹,你帮着蒯彻……就是那个面生的家伙,收拾一下车上的工具。全都搬到作坊里,顺便找人照看着。信,你也过去帮把手,灌大哥留下来陪我娘说话,有事儿就叫我。”

一边说,一边往后院走。

又把他刚才和阚夫人说过的话,与审食其重复了一边。

审食其走进房间,看了一下巨汉身上的伤口,眉头一蹙,轻声道:“阿阚,这是哪家的锁奴?”

“你也知道锁奴?”

审食其没好气的瞪了刘阚一眼,“废话,我怎可能不知道。不过这家伙身上的伤势还真够严重……也幸亏是遇到了你,否则的话,根本就撑不到现在……这家伙真够壮的啊!”

刘阚轻声道:“那有没有可能治好?这一路上,他一直没有清醒,可把我们折腾的不轻。”

“你前期救治的不错,虽然会麻烦一点,但应该还不成问题。”

审食其说着,放下了手边的药箱。看得出来,这家伙比之当初,似乎又有了很大的进步。望闻问切之后,将刘阚先前包扎好的伤口又做了一次处理,看上去似乎好了许多。

“我再开个房子,一会儿让无伤回城里买些药回来。”

等一切结束,审食其神情疲惫的对刘阚说:“该做的都做了,要是还好不过来,那我也没办法。不过,这家伙的病就算是好了,你又打算怎么处置?你名下已经有两个隶奴,可不好再安置了啊……还有,他身上那铜锁,我也没招……想除下来,危险不小。”

刘阚轻轻的搓揉太阳穴,沉吟片刻后说:“尽人事吧……他身上的铜锁,我倒是有些想法,不过从目前来看,条件还不太成熟。这样吧,晚上把老唐找来,咱们一起喝酒。”

审食其当下答应下来,和刘阚一起走出了房间。

第七十九章 唐厉说法

第一更奉上,敬请观阅。www.65txt.com

今天是在下公众版的最后一日,还有两更随后奉上……若尚未收藏的朋友,还请收藏之,在下感激不尽。

——————————————

光阴流逝……

时间可以让很多人,很多事改变,但有些人,有些事,即便时间再久,也不会有变化。

皓月当空,天井庭院中,刘阚唐厉,审食其曹无伤四人坐在一起,说着话,聊着天。

只半年,不论是唐厉也好,曹无伤也罢,包括审食其,似乎都成熟了许多。

百越一行,对于这三人而言,无疑是一种成长的历练,连往日总是很毛躁的曹无伤,都变得稳重了许多。唐厉还是老样子,不过颌下已生出了唏嘘的胡子,看上去不再那么青涩。脸色有些苍白,但气色非常不错。话比以前少了,可是这气度却更加沉冷了。

审食其呢,看上去还是老样子。

但言谈举止间,却多了一份内敛,不再想当初那样,把喜怒形于表面。

“百越战事,进行的很顺利!”

审食其说:“我估计在入秋之后,大军就要攻入岭南。回来的时候,我们曾拜访了赵将军,不过并没有做太多的交流。只是,这一路走下来,沿途见到了太多的悲惨事。”

“悲惨事?”刘阚有些诧异,“什么悲惨事?”

唐厉说:“屠睢这个人,刚愎强硬,只知杀戮而不知变通。对于下属也不懂得抚恤,此次征发二十万刑徒随军出征,但是……我们从南郡一路走过来,只看见贬低的尸骸。”

刘阚,不禁沉默了!

唐厉接着说:“此人可以为将,但不足以为帅。是六国遗民如鱼肉,根本就不懂得体恤。而且横征暴敛,杀性过重。说实在话,我对于百越之战,并不乐观,弄不好还会惨败。”

“惨败?不会那么严重吧。”

唐厉说:“阿阚,你没有去过百越,不晓得那民风是何等的剽悍,环境是多么的复杂。

秦军对百越的情况并不了解,许多甚至是凭空臆想出来。

南郡一地的战事虽然结束,但我却可以肯定,一俟攻入岭南之后,死伤将会格外惨重。

至于屠睢,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这四个字,在后世是一句骂人的话。但在这个时代,其贬义却不是很大。

唐厉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非常冷静,“若想彻底平定百越,当剿抚并用为上。以我之见,这将会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两年、三年……甚至更多。”

这原本和刘阚等人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可不知为什么,大家的心里都有点沉重了。

审食其见此情况,连忙转移话题,“阿阚,你去找那酿酒的法子,不晓得最后找到了没有?”

曹无伤也说:“是啊,你带来的那些东西,看上去稀奇古怪,究竟是什么用处?”

“酿造的方法倒是找到了!”

刘阚神色一黯,颇有些伤感的说:“不过这一路上,我也遇到了很多事,让我感慨颇深啊。”

“遇到了甚事?”

刘阚当下压低了声音,把他在宋子城的遭遇说了一遍。

当听到高渐离的名字时,曹无伤和审食其不由得面面相觑,而唐厉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我没有阻拦!”面对眼前的三个朋友,刘阚也没有隐瞒什么,叹了口气说道:“而且我也阻拦不了……我明知道高渐离为何这么做,甚至我也清楚,他根本不可能成功,可我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那一天,我甚至有一种古怪的想法,我竟然有点希望他……”

刘阚突然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下去。

唐厉低着头,闷闷的说了一句:“希望他能成功,是不是?”

“我……”

唐厉喝了一口酒,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阿阚,看来你也发现了如今这时局的变化啊。”

“变化?”

唐厉说:“从表面上来看,大秦朝似乎是波澜不惊,一切都在平稳的过渡。但实际情况呢……山东六国,抛开其他几国且不去说,只说故齐和楚国,与大秦所奉行的法家学说截然不同。这无关孰优孰劣,只在于是否可行……秦因法而崛起,有着他特殊的情况。

当年孝公赢渠梁继任秦王之位的时候,内忧外患,老秦可说是已面临灭国之祸。

外有六国大军,内有义渠异族蠢蠢欲动……加之老秦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已无力支撑。在当时的情况,不变法则必死无疑。就算是变法失败,也不会比当时的情况再差。

商君变法,在当时的老秦而言,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举国百姓希翼强盛,万众一心……可就算是这样子,商君也是用了整整二十余年才成功。”

对于过往的历史,对于商君变法的过程,刘阚并不是非常清楚。

事实上对先秦所发生的事情,后世能够考究的,无非就是几部史书和一些子经文章。

但可以想像,商君在推行变法的时候,想必是有一番腥风血雨吧。

唐厉说:“如今六国平稳,民心思安……如果皇帝能冷静一下,就应该知道在这种时候,全面推行秦法,绝非是个好时机。当循偱渐进,逐步的消除六国百姓对老秦的抵触之心……这需要更加漫长的过程,也许几十年,甚至百年。可是皇帝却好像等不及了。”

审食其说:“以你之见,会出乱子?”

“如今,这天下有皇帝在,所以还不会有太大的乱子。可是皇帝如果不再,定然天下大乱!

而且,皇帝如果这样子下去,多一天,这乱子就会重一分。

如果高渐离真的可以成功,以大秦目前的情况而言,说不定真的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说着话,唐厉向刘阚看了过去。

刘阚没有表示,可是从他的眼中,却能看出一丝讶然。

就在这时候,后院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

刘阚等人一怔,蓦地站了起来。那惊叫声,太熟悉了……刘阚一下子就听出,是阚夫人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刘阚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后院跑去。

唐厉曹无伤审食其三人紧紧跟随,眨眼间就来到了后院中。

阚夫人卧房一派漆黑,不过房门却是敞开着。王姬手执一个牛油火烛,带着王信赶来。

刘阚二话不说,一把抢过火烛,顺手抄起一根竹棍,就冲进了屋中。

“我打死你这混蛋!”

屋中的景象,让刘阚顿时火冒三丈。

只见一个巨汉,跪在榻上,双手还环抱着阚夫人的腰。

居然敢非礼我老娘……

刘阚怒吼一声,举起竹棍就向那巨汉扑去。说来也奇怪,那巨汉却好像小孩子一样,紧紧的搂住阚夫人的腰,身子蜷成了一团,口中呜咽着,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些什么。

“阚,你给我住手!”

竹棍狠狠的抽在那巨汉的身上,啪的一声格外响亮。

巨汉呢,居然不躲不闪,当竹棍打在他身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好像小孩子一般的惨叫。

与此同时,阚夫人也大喝一声,制止刘阚继续动手。

她轻轻的抚着那巨汉的脑袋,如同安慰小孩子一样的说着话,“不哭,不哭,没事了,没事了……阿阚,还不把棍子放下来……乖,莫害怕,你看……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在阚夫人柔声的安慰下,巨汉似乎安静了。

头静静的伏在阚夫人的腿上,不时还呜咽两声。

阚夫人的体形,比之这巨汉,俨然小了一号,却好像保护神一样的,护着这个巨人。

诡异的景象,让刘阚等人目瞪口呆。

“母亲,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刘阚也认出来了,那巨汉赫然正是他带回来的家伙。想来是苏醒了,却摸进了阚夫人的卧房。

阚夫人用怜惜的目光看着巨汉,抚摸着他的头发。

听到刘阚询问,抬起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刚睡下,他就跑了进来……刚才还真的是吓了我一跳,故而惊声呼喊。可这孩子并没有什么恶意,就这么一直抱着我,还叫我娘亲。”

刘阚一蹙眉,往前走了一步。

“别打我,不要打我……娘,我以后听话,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

那魁梧的巨汉,惊恐的大叫起来。

阚夫人连忙制止住了刘阚,然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乖,娘就在这里,不会让人打你的。”

“这,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刘阚呆呆站在原地,看了看审食其,又看了看唐厉等人。只是这些人,也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王姬轻声道:“阿阚兄弟,依我看,他好像是因为脑袋……所以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一边说着,她轻轻用手拍了一下头。

刘阚的面颊一抽搐,脑海中蓦地闪过了一个名词:心因性失忆症?

第八十章 有兄名巨

第二更奉上,恳请收藏!

——————————————

所谓心因性失忆症,也就是因脑部受创而造成的各种失忆现象,也可以称之为离魂症。(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刘阚装过,但当时却是因形式所迫。

可他没有想到,居然真的碰到了真的失忆症。看这巨汉的样子,也不像是作假,难道是真的失忆了吗?刘阚怔怔的看着巨汉,片刻后不由得苦笑一声,“母亲,该怎么办?”

“让王姬和信留下来吧,你们先出去。”

阚夫人慈爱的看着巨汉,“这孩子没坏心思,娘看得出来。他就是在害怕……你们在这里,他肯定平静不下来,还是先出去吧。没事儿,等他平静下来,再商量怎么办吧。”

“可是……”

“没事儿的,出去吧。”

刘阚见阚夫人的态度很坚决,只好点头答应。

看了王姬一眼,那王姬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似乎是再说:阿阚兄弟,放心吧。

一群人退出了卧房,站在天井中,却茫然不知所措。

灌婴等人也赶了过来,可是看到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办法,那就守着呗!

一群人或是坐着,或是蹲着,在庭院中守了整整一夜。当天方亮的时候,阚夫人带着王姬和王信走出了房间。

“母亲,怎么样?”

刘阚连忙迎了上去,紧张的询问。

阚夫人笑了笑,低声说:“没事儿了,那孩子已经睡着了……也是个可怜人,我看就先这样吧。王姬,就有劳你多照看他一下,有什么变化就赶快告诉我们。阿阚,你随我过来一下,我有点事情要和你商量……诸位也辛苦了一夜,我看都先去休息一下吧。”

话是这么说,大家也都答应了。

可没有一个人挪窝,看着刘阚随阚夫人一起进了另一间房舍,一个个都不禁有些茫然。

“母亲,您有什么吩咐?”

阚夫人示意刘阚坐下来,沉吟了片刻后,低声说:“阚,那孩子……你准备怎么处置?”

刘阚半晌才反应过来,阚夫人口中的‘孩子’就是那刺秦的巨汉。

这也难怪,以那巨汉的块头,比刘阚还要大上一号,怎么都难以和‘孩子’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见刘阚没有开口,阚夫人接着说:“我是说,那孩子如果治不好,或者他的主人也没找上来,你想怎么安置他呢?是把他留下来,还是赶他走?他如今这样子,只怕出去没多久,就会横死路边。

阚,你长大了,开始做大事情了,娘不想拦你。只是娘……你这次出门一去就是半年,虽然说家里有王姬和信,可是娘这心里却空落落的。我想把那孩子留下来,怎么样?”

刘阚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两年,家里的情况不晓得比当初强了多少倍,日子过的也好了,可是自己陪伴阚夫人的时间,却越发的稀少。一开始是被罚作,出来以后就忙着那酒和生意上的事情。

而后一走半年多……

阚夫人一个人呆在家里,虽说不愁吃穿,可难免会感到孤寂。

王姬善解人意,王信也很听话。可终究是外人,有些事情,有些话语,老夫人无发说出口。

可是,把那巨汉留下来,妥当吗?

“母亲,孩儿……”

“阚,我不是责怪你。男儿大丈夫志在四方,娘也看出来了,自从你死里逃生那么一次之后,比起以前的浑浑噩噩,强了百倍。可是娘这心里,却总是希望你……还是那个整日里围在娘的身边的模样……娘也就是这么一说,如果觉着为难,就当我没说过。”

阚夫人说完,轻轻叹了口气,神情间显得有些落寞。

刘阚深感愧疚,连忙说:“母亲,都是孩儿不孝。如果母亲真想把他留下来,孩儿没有意见。只是这身份……需好生的琢磨一下才是。要不然在户籍那一块可说不过去啊。”

阚夫人眼睛一亮,“这件事情,娘已经想过了。其实,你早年有一个哥哥,后来因为兵荒马乱的,就走失了。你爹和我那时候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根本无力去寻找他。等安顿下来以后,时间也久了,都觉着他活不下来。一晃这么多年,却没有想到……”

刘阚瞪大了眼睛,看着阚夫人。

好半天,他咽了口唾沫,“母亲,您说的是真的?”

阚夫人展颜一笑,“当然……是假的了。不过看着那孩子,娘就觉得,好像看到你小时候的模样。权当作是你那走散的哥哥,说较起来也方便一些,只不晓得能否说的过去。”

刘阚长出了一口气,苦笑着看了一眼阚夫人,“母亲,能说得过去……您刚才说的时候,险些把我都蒙骗过去了。不过,您最好是小心一些的好,那家伙的力气,怕是比我还大。

这件事我一会儿找无伤商量,最好不经过县长,直接在曹亭长那边登记就是。

曹老是个心善的人,也好说话。以我和无伤的交情,只需在户籍上做些手脚也就是了。

恩,这件事我今天就去办……还有,那户籍上应该叫什么名字?孩儿对此可不太擅长。”

阚夫人想了想,“那孩子身形巨大,犹如巨人一般。不如就叫他巨吧,刘巨,如何?”

刘阚点点头,“孩儿记下了!”

“那你赶快去办吧,我且去看看那孩子。真和你小时候一样,一会儿见不到娘,就不得安生。对了,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些布匹绢帛,这两年没做过衣服,不晓得成不成。”

阚夫人说着话,兴高采烈的走了。

而刘阚这心里面,却生出了一种失落之情。

来到这个时代,和阚夫人相依为命,一晃已四年光景。不管刘阚愿不愿意承认,在内心深处,他已经把阚夫人看作了母亲。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人,分掉了他大半的关爱。虽然明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总是有些不太舒服。那种感觉,还真的是怪异至极。

走出房门,刘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阚夫人看上去非常开心!

“老唐,无伤,我们进城去吧。”

审食其等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天井中等候着。

刘阚走出来,把那燕酒酿造的方子递给了审食其,“照着这方子,今天先试验一下,看一看效果如何。就拜托其哥你了……蒯彻,你和我一起进城,程先生准备一些窖酒,五十瓿应该差不多了。我回来以后,还要去一趟军营。这些时日,也着实辛苦了他们。”

“那我呢?”

灌婴见人人都有事情做,忍不住跳出来问道。

刘阚想了想,“你和信把那水缸注满……你不是一直要学三宫步嘛?正好是一个机会。”

众人闻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灌婴嘿嘿的也笑了,挠了挠头,不再言语。

一切安排妥当后,刘阚套上了一辆马车,装了几瓿酒,带着蒯彻,和唐厉曹无伤进城。

在路上,刘阚和曹无伤说了一下刘巨的事情。

曹无伤不禁笑道:“婶婶果然是好心肠,这件事倒也不难。只是阿阚,从今之后,你可就要有个兄长了……嘿嘿,我看啊,婶婶对那家伙好像比对你还好,你可要小心才是。”

蒯彻没有说什么,而唐厉却微微一蹙眉。

“阿阚,虽说是笑话,但你还是真的要多小心。你要知道,这户籍一落,你们这兄弟的关系可就无法再改变了。如今他想不起来过往的事情还好,他日若想起来呢?你又当如何?

你不是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人心却是隔着肚皮,若不加以小心,只怕将来还会有一番纠结。总之,小心无大错。”

在前面赶车的蒯彻也忍不住说:“东主,唐先生所言极是!”

刘阚心里咯噔一下,沉吟片刻后,“此事我记下了,多谢老唐你的提醒,若不然我还真的就疏忽了此事。蒯彻,你以后多为我留心一下,程先生太老实,难免会有差池。”

蒯彻忍不住嘟囔道:“那东主的意思就是,我不老实喽?”

刘阚一怔,旋即大笑起来。

蒯彻也忍不住笑了,扬起马鞭,手腕一抖,鞭子在空中炸响,两匹马立刻撒花儿的奔跑起来。

远处,沛县的城墙,已隐约可见。

第八十一章 萧何示警

俗话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办事!

古往今来,这也算是一个颠仆不灭的真理了吧。(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至少在刘阚看来,这俗话确有几分道理。

原本,依着曹亭长的性子,这种违法的事情肯定不会做。至少换个人的,他绝不会答应。可这事情和刘阚有关系,情况就有点不同了。不说别的,*着刘阚的泗水花雕,曹家如今的日子比以前好了许多。不过这还算是次要,最主要的是,他那儿子的成熟。

曹无伤以前是个毛躁的性子,而且口无遮拦,很容易得罪别人。

可自从认识了刘阚之后,曹无伤的性子在慢慢的发生转变。喜欢读书了,说话也有分寸了,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张口就得罪别人。那一点点的成长,曹亭长都看在眼中。

曹亭长老实巴交,是沛县出名的老好人。

别人骂他,他不会还口,说的重一点,也许会红一下脸,但绝对是做不出过分的事情。

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有些事情不好做的太过。这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曹无伤被欺负的时候,他往往不会插手。但不插手,却不代表他不心疼。只是那天生的懦弱,让他在大多数时候总是逃避。

可是现在,曹无伤已经能支撑起这个家了。

而这一切的变化,正源自于刘阚。所以,当曹无伤回家把刘巨的事情说了以后,曹亭长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更何况还有刘阚牵扯在里面。

刘巨,年二十五岁,出生于秦王政六年……

仅一天的光景,刘家就正式添了一口人,刘阚也随即多了一个兄长。

处理完了刘巨的事情之后,刘阚又走了一趟官署,拜望了一下那位新任的沛县令李放。

如今沛县人口已经过了万户,这县长的称呼,也就变成了县令。

正如阚夫人所说的那样,这位县令大人乍给人的感觉,是彬彬有礼,言谈举止透着一股子书卷气,很和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说起话来也是细绳慢气,丝毫不显出官威。

可是,刘阚却觉着这位县令大人很假!

不是说他是假县令,而是说他说的话,包括一举一动,还有那脸上的笑容,那和善的语气,还有那股子儒雅的书卷气,都很假。这是一个很会隐藏自己的家伙,心机深沉。

开口必称陛下,闭口必谈律法。

看上去是那么的恭敬,可是刘阚能觉察到,他对老秦人那种发自骨子里的藐视。

也难怪,这位李放大人出自稷下学宫。有道是齐鲁有鸿儒,燕赵多豪士。在山东六国人的眼中,老秦人只是一群蛮夷而已。即便是国破家亡,那刻在骨子里的傲气,却不会改变。

老秦中最有德义的高士,也比不得齐鲁最暴虐之人的仁义。

这是大多数出身于齐鲁的学子所认知的一点。只不过形势逼人强,虽有傲气,却图之奈何?

刘阚和这位假模假样县令大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浑身不自在。

盏茶光景,他起身告辞。

县令大人笑呵呵的送他走出堂上,临了说:“刘生,你一走半年之久,不晓得今年这贡奉朝廷的万岁酒,是否会有所耽搁?再过两个月,就差不多了,莫要耽误了大事。”

刘阚连忙道:“小人定不会耽搁陛下的大事,定按时贡奉。”

李放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失望之色,旋即又隐去,笑呵呵的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刘阚心中奇怪,这位李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离开县衙官署的时候,刘阚和萧何打了一个照面。

很显然,萧何并不知道刘阚已经回来的消息,在一怔之后,微微一笑,“刘生何时回来的?”

“昨日!”

对于这位萧何先生,刘阚可不敢有半点怠慢。

“这半年来,有劳先生对我母亲颇为照应,但不知何时有空,让在下设宴感谢一番?”

“感谢倒不用了!”萧何笑道:“都是乡里乡亲,谈不上照应二字。”

话说的很客气,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刘阚看了萧何一眼,当下也不强求,拱手告辞。

沛县人的乡党情结非常严重。

刘阚心里很清楚。在萧何的眼中,自己始终是一个外乡人……更何况,身上那老秦人的烙印?不管自己在沛县生活多久,做出什么样的成绩,在萧何的心里,怕还会有纠结。

怎么解开这纠结?

刘阚目前还没有想好。但他并不灰心,只要自己能做的够出色,萧何迟早会改变看法吧。

“刘生!”

就在刘阚正要走出县衙大门的时候,萧何却突然叫住了他。

看了一下四周,萧何轻声道:“沛县托刘生的福,如今热闹了不少。只是……这人多了,难免会有鱼龙混杂。刘生如今颇有家业,难免会被人眼红,还请多多留意小心啊。”

刘阚一怔,开口想要询问。

可萧何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转身就走了。

萧何这是什么意思?

是有人想要对我不利吗?

刘阚微微一蹙眉头,这心里面就有些纠结的感触。既然提醒我,为何又不和我说清楚?

或者,他亦有为难之处?

不过,他说的不错。自己如今也算是有了家业的人,小小的作坊,日进斗金,难免会被人惦记。按道理说,如果真有人惦记的话,要动手最好的时机,莫过于他外出之时。

怎么会……

哦,对了!

任嚣派驻了五十名秦军,想必会让人多多少少生出顾忌。

是雍齿吗?难道这家伙,还不死心?

刘阚有些心神不宁的离开了县衙。

萧何站在县衙的大门后,看着刘阚的背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萧大哥,你在这里看什么?”

萧何扭头看去,原来是曹参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曹参如今已不再是单纯的狱吏。

在新任县令李放到来之后,曹参被任命为书吏。

萧何很清楚,这是李放对他有所顾忌了!想当初,任嚣在的时候,很多细节的事情都是由萧何来处理。这也使得萧何在沛县的威望,日益增高。而现在,李放有点信不过他。

提曹参,其实就是为了分掉萧何手中的权力。

曹参本身也是个有本事的人,虽然在很多方面比不上萧何,但也未必就真的差他太多。

虽然曹参分了萧何的权,可并没有影响到两人之间的友谊。

萧何微微一笑,“我在看人!”

“看人?”曹参顺着萧何的目光看去,“那不是刘阚吗?这家伙回来了?居然也不打个招呼。”

说完之后,曹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萧大哥,你莫非是在担心刘阚?”

萧何淡定一笑,轻轻摇头,“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沛县的父老乡亲。这家伙回来,只怕这沛县的安宁,也将一去不复返了……参,我有种预感,可能会有大事情发生。”

曹参闻听,脸色也刷的变了!

第八十二章 国风相鼠

第八十二章

国风相鼠(上架第一更)

沛县并出现什么乱子……

至少在刘阚回家后的十几天里,一切都显得非常平静。泗水花雕继续热卖,陈禹和灌雀对残酒的需求也越来越大。特别是灌雀,从一开始的三千瓮,已增加到六千瓮,整整翻了一倍。而陈禹的生意似乎没有灌雀的那么好,但是需求量也一直在持续的增长着。

这里面,牵扯到了南北差异的问题。

所以要慢慢的展开,心急不得。刘阚对此也不甚在意,他所在意的是那陈平的音讯。

负责接运货物的人,一直是陈义。

刘阚回来之后,陈义又来过一次。据他说,陈平现如今稷下游学,也说不太准行踪。听陈义的口气,陈平似乎不是很喜欢生意上的事情。而陈禹也没有勉强他,就由着他去了。

反正生意上有陈义帮着,陈禹并不是太吃力。

但在刘阚而言,却不免感到有些失落。虽然不能确定此陈平是否就是彼陈平,但遇上了,总归比错过了强。好在现在已经搭上了陈禹这条线,如果真的是一个人,倒也不怕。

五十名秦军也没有立刻离开。

刘阚在拜访了李放之后,当天就前去拜望了周兰。

周兰是个敦厚青年,二十七八的年纪,故魏安邑人。秦灭魏国时,周兰刚加入魏军。甚至未能真正的上过战场,就成了俘虏。此后成为老秦地轻兵。斩将杀敌,颇有功勋。

轻兵,可以用敢死队、炮灰这样的后世词句来解释。

大都是有战俘或者刑徒来担当,不配盔甲,连兵器都是临时发放。打仗的时候,冲在最前面。能够从一个轻兵变成正规军的属长,其中经历过多少次生死。周兰也无法计算清楚。不过总算是熬过来了……虽然军职并不高,可好歹也是五十个人的头儿。比起那些战死的轻兵,周兰非常满足。

“奉郡守大人之命,我们暂不归队。”

当刘阚询问周兰归期的时候,周兰回答说:“再过些时日,就该送万岁酒往咸阳了。郡守大人地意思是,要我们在这里等着,一俟万岁酒出窖。就立刻送往相县,不得耽搁。

刘生你莫在意我们!

郡守大人已经给我们安排了足够的辎重。只望你能按时出窖万岁酒,否则大家都麻烦。”

刘阚心中狂喜……

距离供奉万岁酒地日子,还有大约三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五十名秦军将会留守此地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那些对泗水花雕虎视眈眈之辈,恐怕是不会轻举妄动。也就是说,刘阚从中获得了三个月的时间来做准备。

足够了!

******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阚就开始了紧张而繁忙的工作。

在外人看来,他是在为万岁酒做准备。但实际上呢,万岁酒的事情,已无需他去操心。

整日里和审食其呆在酒窖里,鼓捣着那些从宋子搬运回来的烧锅器具。

把所有地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烧酒的研制上。其间吕嬃来过几次。但都未能见到刘阚。

没办法,忙!

刘巨的伤势渐渐好转了,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整日里缠着阚夫人。

巨人小孩儿?这是灌婴对刘巨的称呼。他所感兴趣的,是和王信一起练功,习武。偶尔拉着程邈一起喝酒,曹无伤偶尔也会跑来凑热闹。一群人在一起,倒是混的越发厮熟。

蒯彻和唐厉比较谈的来。

准确的说,唐厉地祖父唐睢,也是策士出身。虽然到了唐厉这一代。更倾向于兵家之术。但那骨子里的策士血脉,还是无法磨灭。时常和蒯彻一起争辩。或是面红耳赤,或是相对一笑,乐在其中。而王姬呢,一边操持家务,一边照看着作坊,大有管家之风。

这一天,唐厉照例有和蒯彻争吵起来了!

阚夫人在堂下,晒着太阳,缝补着刘阚和刘巨的衣服,笑呵呵的看着刘巨和王信嬉闹。

一个巨人,一个傻子……

王信抱着刘巨的大腿,誓要将他掀翻。刘巨则用一只胳膊,让王信每每是无功而返。

王姬呢,和阚夫人坐在一起。

“王姬,你有没有发现,巨和信,好像一对父子呢。”

阚夫人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让王姬地脸,腾地一下子通红。低着头不说话,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正在嬉闹的两个家伙,这心里扑腾扑腾的直跳,脸颊好像火烧一样。

“老夫人,阿阚兄弟今年也快十八了吧。”

阚夫人点点头,“是啊,再过些天,就整十八岁了。”

“十八岁,是时候找个婆家了!”王姬在悄然之中,把话题就给岔开了,笑呵呵的说:“不知道老夫人有没有打算?或者看上了哪家的闺女?这寻常人家的娃,可配不上我兄弟。”

阚夫人却叹了口气。

“阚如今也不容易,你看他,自打回来之后,整天的就消停不下来。说实在的,我倒是有个好人选。吕家的二小姐,和阚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早先地几次误会,怕是挺麻烦……王姬,你说阿阚是怎么了?阿嬃其实挺喜欢他地,为什么他却没有半点反应?”

吕嬃对刘阚的心思,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吕家如今在沛县算是站稳了脚跟,最难熬地一段日子。也已经过去了。

一方面和刘邦地联姻,让沛县一些人不得不小心谨慎;另一方面,刘阚的出现,的确是分担了吕家的一部分压力。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吕家虽然站稳了脚跟,可是想再上一个台阶,怕是非常困难。除非。吕家能够另外找到一条财路,否则就难成气候。

王姬说:“要不找曹亭长出面。说项一下?”

“曹亭长?”

“是啊,曹亭长也是沛县的老人了,由他出面说项的话,说不定有门儿。”

阚夫人放下针线,犹豫了片刻之后说:“这件事,回头还是问问阿阚的意思吧。他如今也长大了,有自己地主意。到时候听听他怎么说。如果他愿意,再请曹老出面不迟。”

就在这时,正在天井中和王信嬉闹的刘巨,突然停下了动作。

抬头仰天,鼻子用力地抽了两下,瓮声瓮气的说:“娘,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古怪?”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放下了手中的事情。

灌婴也站起身来,抽了两下鼻子,“是,是有股怪味儿……好像是酒?不过又似乎不是。”

王姬眼睛一亮,“莫非是阿阚兄弟他们鼓捣成功了?”

唐厉曹无伤呼的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就往酒窖的方向跑去。

那股子味道。醇郁浓烈,令人沉醉。越来越浓,越来越浓……从那酒窖里传来,令人熏然。

曹无伤二话不说,推开了酒窖的门。

扑鼻的酒香,冲地他脑袋一昏。连忙屏住了呼吸,后退一步。然后再往里面看,就见刘阚和审食其两个人都倒在地上。那烧锅里,蒸腾着一股子水雾,并散发着浓郁酒香。

“阿阚。阿其……”

曹无伤和唐厉冲进去。想要把刘阚两人抬出来。

可刘阚的身体太重了……已过了九尺的身高,体重更有二百六多斤的份量。曹无伤能背起审食其。可唐厉却抬不动刘阚。那小脸儿憋的通红,硬是没能把刘阚挪动半分。

“巨,进去把你弟弟搬出来吧!”

阚夫人看唐厉那吃力的样子,忍不住对跟在身边的刘巨说了一声。

刘巨二话不说,冲进了酒窖里,一下子将刘阚甩在了身上。扭头看了一眼唐厉,胳膊一夹,把唐厉也给弄了出来。

“娘,里面的味儿好难闻!”

阚夫人等人围过来,连忙查看刘阚和审食其地情况。半晌之后,王姬忍不住笑道:“不用看了,阚兄弟和阿其都没事儿,估计是被那酒的味儿啊,给熏醉了……唐厉,你们在鼓捣什么啊,这味儿这么冲?我酿酒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冲的酒味儿。”

灌婴轻声道了一句,“是燕酒!”

说完,看着唐厉和曹无伤道:“老唐,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那燕酒的滋味我可是尝过,难喝的很。非苦寒之地的人,怕是不能习惯这股味道。你和阿阚究竟在折腾什么?”

曹无伤口直心快,“阿阚说,要送我们一场富贵!”

“富贵?”

所有人诧异地看着那昏沉沉醉倒的刘阚和审食其二人,眼中却闪烁着疑惑的光……

******

刘阚和审食其是在傍晚时醒过来。

才一清醒,二人就立刻又冲向了酒窖,甚至没来得及和大家解释。而这一次,唐厉和曹无伤也跟了过去。酒窖里的气味儿已经散去,审食其和刘阚在里面忙碌了好一阵子,然后审食其拎着一个酒瓿走出来,笑呵呵的招呼众人道:“来来来,尝尝这新出的燕酒。”

曹无伤弄来了几个陶碗,抢过酒瓿,从里面到处如清水般的酒水。

色泽还是有点浑,但是比之当初刘阚在宋子酒楼中尝到的燕酒,显然有了不小的进步。

灌婴喝了一口,然后呲牙咧嘴的连声呼叫,“好辣,这酒好辣。”

站在酒窖门口地刘阚,此时却露出灿烂地笑容。

这酒。如果和后世地茅台啊,五粮液啊相比,绝对是比不上。但他之所以酿造这种烧酒,并非单纯为了饮用。从酒缸里舀出一勺酒,倒在了碗中。然后让人拿来火烛,在酒液上一扫。噗地一下子,那碗中的酒水就燃烧了起来。一层蓝幽幽的火苗子,格外诡异。

和审食其相视而笑!

这一个月的辛苦。终究是没有白费啊!

下一步就是要设法酿制药酒。药方子刘阚有,而且审食其等人有亲身走了一次百越,对于当地的情况也有了足够的了解。只要能成功,少不得一人一爵军功,至于其他,以后再说。

当晚,刘阚等人兴奋地睡不着觉。把那药方子研究了又研究,一直到天泛齐鱼肚白的光亮。

兴奋劲儿过去之后,刘阚等人稍事休息。

到晌午时,曹无伤第一个醒过来,叫喊着要去沛县酒楼请客,庆祝他们将来能升官发财。

对于这个并不过分地要求,刘阚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阚夫人并不想去,她不愿意走。刘巨自然也不愿意离开。连带着王姬和王信,也不想进城。

刘阚倒也没有强求母亲一定要和他去分享快乐。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每个人有每个人庆祝喜悦的方式。在这一点上,何必强求呢?至少,他能看出,阚夫人其实很开心。只是在大多数时候。她不喜欢把欢喜表于形色。

一大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进城去了。

至于酒窖里的秘密?不需要为此担心……君不见程邈的住处,距离酒窖不过百步之遥。

而且,阚夫人也不会放任他人,随意进出那里。

刘阚等人在沛县城中找到了一家酒肆。酒肆的主人自然认得刘阚等人,顿时笑逐颜开。

没办法,谁让这一群爷是财神呢?

店家自然要伺候周到,说不定还会另有一番际遇。

刘阚不喜欢太过嘈杂地环境,于是让店家摆下了一个屏风,使之成为一个独立的空间。

时值正午,酒客们渐渐多了起来。

刘阚等人在屏风后小声交谈着。讨论着如何从这烧酒之中。赚取最大的好处。

论商业头脑,唐厉和蒯彻都不太行。但审食其却生就了一个精明的头脑。和刘阚窃窃私语。

唐厉蒯彻,曹无伤灌婴四个人则聚在一起推杯换盏。

不多时,已酒意薰薰……

可就在这时候,酒肆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就听刚才领刘阚等人上座的店家说:“刘季,你已经成了亲,有了家……整日里还如此的游手好闲,成何体统?你算一算,从去年到现在,你在我这里喝了多少酒?可曾结过一次酒钱?

大家都是自丰邑出来,我不想和你计较。你回去看看,家里的活儿都是你媳妇一人操持,你整天的却是混吃混喝。怪不得你爹骂你不成器……今天,这酒钱必须要给我结了!”

刘季?

他回来了吗?

刘阚并不知道刘邦已经回到了沛县。他走地时候,刘邦还没有回来;他回来之后,忙着烧酒的事情,整天又不出门。所以对沛县城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审食其自然不会和他谈及刘邦,心里腻歪还来不及呢,提这个人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至于曹无伤和唐厉,也都没有说过刘邦的事情。

这一来二去,刘阚几乎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刘季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走后没多久就回来了……据说也没赚到什么钱,甚至把本钱都折了。刚回来地时候还行,可后来就憋不住了,整天带着一帮子人游荡,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据说吕文老儿也拿他没办法,时不时的给他些资助,可他转手就花了,然后到处的蹭吃蹭喝。”

转过身,透过屏风的缝隙,刘阚向外看去。

只见刘邦懒散的坐在一张食案上旁边,醉眼朦胧的说:“安丘伯,我又没说不还你钱。等我有钱了。十倍百倍地还给你……不过喝了你几觞酒,何必斤斤计较,算什么乡亲?”

“是啊是啊,老安丘,我大哥来你这里喝酒,是给你面子。”

十几个地痞立刻起哄,有的甚至站起来。撸袖子好像要打人一样。

安丘,是这酒肆主人的姓氏。年纪大约有四十来岁的模样。闻听刘邦地话,气得脸通红。

不过也不能不承认,因为刘邦经常在这里喝酒,沛县地那些地痞,从不敢在这里闹事。

看着刘邦那一副懒散的模样,安丘伯叹了口气,“不成器地东西!”

说完。他转身要走。哪知这一句话,却让刘邦勃然大怒。呼的一下子站起来,“老安丘,你刚才说哪个不成器?我告诉你,我可是做大事情地人,我可是龙之子,你明白吗?”

安丘不禁冷笑一声,“还龙之子……”

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好,大都不会挂在嘴边。

但他那轻蔑的表情,却让刘邦更加的愤怒。环视酒肆里的人,怒声道:“我就是龙之子!”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信念,或者一个不容他人所质疑的禁忌。

很明显。龙之子,就是刘邦的那个信念,那个禁忌。自幼不得父亲喜爱,不管做什么事情,总是被刘公指责。于是这龙子地身份,就成了刘邦可以慰藉自己的唯一信念。

见酒客们露出嘲讽的笑容,刘邦更怒了!

刷的一下子把身上的衣服全都拽下来,冲着在座的人说:“若不相信,数数我身上的痦子。”

前面曾经说过,沛县原本属楚国之下。信奉的是黄老之学。

对于礼法之类地东西。并不是很在意。即便是赤身裸体的在大街上行走,也不足为怪。

“七十二个!”

刘邦得意洋洋的说“一共有七十二个痦子。你们谁身上有?”

“大哥,为什么七十二就是龙之子?”

有那地痞很恭敬的询问。

刘邦更加得意,坐在席子上,支起一条腿,喝了一口酒,“听说过阴阳家吗?听说过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说吗……好了,看你那样子就知道没听说过。一年有三百六十天,正好是五个七十二,正对应五行之说。七十二,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的土,正是赤龙,明白吗?”

刘阚在屋子里,险些一口酒喷出去。

刘邦这阴阳学说,五行理论可真的是,真地是太高明了……

他怎么就能把这七十二个痦子和五行之土就联系起来呢?好吧,就算是七十二代表土,可怎么就又成了赤龙?这理论,但凡是懂得一点阴阳学说的人,都不可能说得出来。

可问题在于,大秦两千万人口,有多少人能读书识字?又有多少人,懂得那阴阳五行?

至少在这酒肆中,懂得的人就不会太多。特别是那些生活在市井中,最底层的地痞,更不可能明白。刘邦这一通胡扯,把一群地痞说的是眼睛里冒着红心,一个个敬服不已。

“大哥果然是龙之子啊。”

就算是酒客当中有懂得五行之说的人,也不会站出来反驳。

了不起当作笑话,听听也就罢了。站出来和刘邦别扭,那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店家!”

刘阚突然开口,让那店家过来,“刘季差了你多少酒钱,一并算在我的账上吧,莫要追讨了。”

审食其顿时变了脸色,“阿阚,你这是做什么?”

刘阚没有回答,起身道:“走吧,我们回家去!”

说完,他绕过屏风,走到了大堂上。

刘邦看见刘阚的时候,眼睛一亮,起身刚要招呼。

却见刘阚走过来,“刘季,论年纪,你足以做我大哥,可是……其实,不管你是不是龙之子,对于我们,对于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我送你一首诗好吗?”

刘邦一怔,“什么诗?”

酒肆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刘阚沉吟了片刻,轻声唱到:“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刘季,还请珍重!”

酒肆之中,沉静了片刻之后,有知道这首诗来历的人,哄然大笑起来,而不知道地,则面面相觑。

审食其等人也忍不住笑了。

待刘阚走过来,拍了拍他地肩膀,“阿阚,说的好,说地好……哈哈哈!”

卢绾满面通红,呼的起身,指着刘阚道:“刘阚,你给我站住,今若不杀你,某誓不为人。”

第八十三章 雍刘联合

第八十三章

雍刘联合(上架第二更,求月票)

刘阚所唱的这首诗,取自于《诗经-国风》里面的相鼠一篇。

在诗经当中,一共有五篇关于‘鼠’的诗,但其他四篇全都是用咒骂的口吻,唯有相鼠一篇与众不同。借用老鼠来讽刺人的无耻、无礼、无仪,可说是意在笔先,一波三折。

没办法,这个时代可以阅读的东西本来就很少。

加之蒯彻唐厉这些人,都是饱读诗书。开口必先言诗,有时候和他们说话,真的很困难。

于是,刘阚也就开始背诵诗经,至于其中的意思是什么,他未必了解,但有一些却是印象深刻。

刘邦就算是再不学无术,可毕竟走南闯北,不可能听不出刘阚的意思。

眼见卢绾暴起,他却一把抓住了卢绾的胳膊。脸上笑容,“刘季定牢记阚兄弟今日之指教。”

蒯彻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刘邦,眼中冷芒一闪。

卢绾说:“大哥,你且放开我,让我去杀了那个混蛋……他竟敢如此侮辱你,我与他誓不两立。”

“绾!”

刘邦的脸色一沉,“怎么,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卢绾说:“大哥,难道你没有听出来,那混蛋刚才是在骂你……他骂你……”

“住嘴!”

刘邦眼睛一瞪,卢绾立刻就闭上了嘴巴。他站起来,从地上拾起了衣服。披在刘邦身上。

“安丘伯,刚才刘阚说的话我可听见了!”刘邦大笑道:“既然有人为我结账,今日自当不醉不归。把你这里最好地酒菜给我拿来,兄弟们一人一觞花雕酒,咱们痛饮一番。”

小喽啰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见刘邦请酒,自然齐声欢呼。

安丘伯看了一眼刘邦。叹口气,转身让人上酒上菜。开门做生意。既然有人出钱,就算是再厌恶刘邦,他也不能拒绝。再说了,他拒绝的了吗?或者,他不想在沛县干下去了?

花雕香醇,可是卢绾却觉着很不是滋味。

见周围没有人注意,他忍不住问道:“大哥。刚才为什么拦着我?”

刘邦眯起了眼睛,“不拦着你,看着送死吗?屠子不在这里,你我谁能打得过那老罴?”

卢绾一怔,低下了头。

的确,刘邦身边的人,掰着指头算一下,也只有樊哙能抵得住刘阚。就算是夏侯婴周勃联手。都未必能斗得过那家伙。而且,刘阚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灌婴,看模样就不好惹。

樊哙如今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整日和刘邦呆在一起。

夏侯婴也是如此,周勃呢,回丰邑去办事儿了……自己和刘季。再加上陈贺,可能都不是刘阚的对手。刚才如果不是大哥拉住了自己,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就算不死,也少不得一顿羞辱。

卢绾就是看刘阚不顺眼儿!

其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刘阚发迹地太快了,快的让人没办法不去眼红。

几年前,连个落脚地地方都没有!

可是现在,连那些官吏们对他也客客气气。张口刘生,闭口刘生……卢绾怎能不感到气愤?

“可是……”

刘邦摆了摆手。“难道我听不出那家伙是在羞辱我吗?礼义廉耻。呸!又算得上甚东西?他运气好,又是老秦人。所以有了今日的成就。可这风水轮流转,我不信他一辈子都这么好运气!”

说到这里,刘邦突然又笑了,“不过这家伙的确是有本事,能文能武,真的是不简单。

绾,我这身边还真没有他这样的人。萧何樊哙亦有不如,如果他能听我的,他日这沛县之中,谁还敢看不起我?嘿嘿……你还别说,这家伙弄出的泗水花雕,滋味甚足啊!”

谈笑之间,刘邦似乎忘记了刚才地不快。

可是卢绾却不由得一蹙眉头,苦笑一声道:“大哥,你的心思我明白,可你也看出来了,那家伙和咱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你向他示好,他可未必会领情,还是丢了这心思吧。”

的确,刘邦和刘阚,俨然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走到一起的人。

可越是这样,刘邦就越是觉得有趣,“绾,话也不能这么说。今日不是一路人,难保他日也不是一路人?这刘阚啊,风头太劲了,长此以往下去,他一定会倒霉,不信走着瞧。”

“呵呵,走着瞧就走着瞧,先狠狠的吃他一顿再说!”

和刘邦说了一会儿的话,卢绾心里这股子憋屈,似乎得到了一些缓解。

一顿酒,直喝到了天将傍晚。刘邦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来,和卢绾勾肩搭背地走了。

至于那些小喽啰们,自会散去,无需他去操心。

安丘伯看着这两人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招呼伙计收拾狼藉一片的杯盘,自忙去了。

已进入了初夏时节。

傍晚的风,吹在身上,让人感觉很舒服。

刘邦和卢绾酒意涌上来,熏熏然哼着那俚俗的小调,嘻嘻哈哈的在街上走。

虽然刘邦如今是吕家地姑爷,但并不在吕家住。甚至没什么事情的话,他根本不登吕家的门。在沛县,他自有他的住处。樊哙的家,没有吕家那般舒适,可住着很安心。

走过街道拐角,再往前就是樊哙的家了。

从路边的小巷中,突然走出了几个人。为首一个头裹黄帻。身高七尺,拦住了二人地路。

此时,天还不算太黑。

刘邦斜着醉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雍二,你有甚事?”

来人是雍齿的仆人,行二,故人们叫他雍二。乃至于他地真名。已经没有人能记起来。

别看对方地人多,刘邦还真就不害怕。

樊哙说过:“谁敢动刘季一根毫毛。我就杀了他全家。”

没错,樊哙是个一文不名的狗屠之辈,可光脚地总是不会害怕穿鞋地人。雍齿家大业大,如果真的恼了樊哙,落得个全家死光光地下场,可不是太划算。再加上夏侯婴周勃这些人,还有满城的地痞流氓。全都是亡命之徒。伤了刘邦?除非雍齿不打算活了。

果然,那雍二一脸的谀笑,丝毫没有为刘邦那不客气的呼喝而生气。

“刘季,我家主人想请你喝酒,不知能否赏脸?”

刘邦和卢绾相视一眼,忍不住笑了,“今儿个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有这么多人要请我喝酒?去。为什么不去?既然有人请客,不去就是脑袋有问题……前面带路吧。”

活脱脱训斥狗一样,雍二丝毫不恼。

转身在前面带路,刘邦和卢绾跟在后面,几个雍家的家人,默默随行。

卢绾的酒醒了。“大哥,雍齿和我们一向不对付,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请我们喝酒?”

“嘿,去了不就知道了?”

刘邦冷笑一声,“正好,我还有一笔账要和他算算。去年他让吕泽那个傻蛋冒用我地名字,挑唆人找刘阚的是非。**,老子的名头是那么容易用的?正好和他清算一番。

绾,你别是怕了吧。”

“怕他个鸟!”卢绾脸通红。恶狠狠的说:“他敢动心眼儿。老子切了他的鸟塞他嘴里。”

“这就对了嘛,区区雍齿。怕他个甚?”

一行人就这样来到了南城雍齿的住处,在雍二地带引下,直接到了花园,登上一座凉亭。

凉亭中摆放着两张食案,雍齿正自斟自饮。

刘邦拉着卢绾,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雍齿对面的食案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老雍,找我来有什么事,痛快点说。”

刘邦还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大大咧咧的说:“老子很忙,屠子在家烹了一条狗,正等我呢。”

言下之意:别惹我,否则樊哙不会饶你。

雍齿微微一蹙眉,“刘季,大家乡里乡亲,请你喝酒而已,何必这么紧张?”

刘邦嗤之以鼻,“紧张?你那只眼睛看到老子紧张了?好了,废话少说,赶快说正事。”

雍齿原本还打算掌控一下节奏,可是刘邦这一副疲沓的样子,让他顿时乱了方寸。

沉吟了一下,摆手示意那些在亭子里伺候的家人们退出去,只留下雍二在旁边守候。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废话了!”

雍齿心里这郁闷,为什么每次和刘邦说话,总是无法掌握主动?原本还想展示一下楚人贵族地风范,震慑一下刘邦。现在倒好,看见他那疲沓样儿,雍齿什么心情都没了。

“中午的事情,我听说了!”

雍齿说:“刘季,虽说咱们俩个不对付,可终归是这沛县土生土长的人,你说是不是?”

刘邦眼皮子一翻,“我是,你不是!”

一句话,把雍齿噎得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心中隐隐有些怒气,可他还真的不敢对刘邦发作。只能强作笑脸,示意雍二过去倒酒。

“说起来,你年纪比我大,也算是我雍齿的兄长。”

刘邦突然冷笑,“兄长二字我可不敢当,这年月越是亲密,越容易上当。”

接连堵雍齿的嘴,一旁雍二可就不乐意了,“刘季,你这是做什么?我家主人好心好意请你喝酒,你怎能如此说话?”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话!”刘邦一声冷笑,须发贲张。怒目而视,“雍齿,去年你挑唆吕泽冒我之名的事情,该怎么说?倒是好算计啊,我和刘阚火拼,你再从中渔利吗?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哥哥地?若是如此的话,老子可不敢当你这兄长二字!”

雍齿顿时露出了尴尬之色。看着刘邦,不知该怎么说。

其实从刘邦回到沛县后。他就等着刘邦来兴师问罪。可没想到,刘邦好像没事儿人一样,根本没有理他。一来二去,竟忘了这件事。如今刘邦提起来,雍齿有点不知所措了。

**,明明是我地地盘,怎么让他抢了上风?

雍齿深吸一口气。强作笑脸道:“刘季,那件事地确是小弟的不是,一直想登门道歉,可手头事情多,就未能顾得上。这样吧,小弟愿奉黄金十镒,权作是赔礼,行不行?”

说着话。他一摆手,示意雍二去拿钱。

区区小事,你只要收了我地钱,那可就由不得你指手画脚。

不一会儿地功夫,雍二捧着十镒金饼走来,摆放在刘邦的面前。卢绾地眼睛。刷的亮了。

刘邦扫了一眼,嘿嘿一笑。

抬手拿起了一镒黄金,丢给了卢绾。

“我刘季是什么人,自己清楚。值不值这么多黄金,我心里也有数。其余的你拿回去,说正事儿!”

雍齿一怔,诧异的看着刘邦。

刘邦不耐烦了,“不说是吧,不说我就走了!”

“刘兄,且慢!”

这个‘兄’字出口。雍齿原本该有的优势。一下子荡然无存,“刘兄。难道你想看着那刘阚,继续在沛县耀武扬威吗?”

刘邦脸上那无所谓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雍齿说:“你我兄弟,早先不管有什么误会,可终归是自家的事情。我雍某虽然也是外来人,但自家父始,算起来在沛县落户也有不少年月了。怎么说也算得上半个沛人吧。

如今倒好,你我被一个外来小子压在头上。

旁人提起沛县,必先说泗水花雕,而后就是那刘阚。刘兄,你难道愿意被个小子压着?”

刘邦一副浑不在意地模样,“那是人家有本事,与我何干?

他卖他的泗水花雕,我做我的地头蛇。两者互不相干,我又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

老雍,若你找我只是为了这件事,恕我没有兴趣。谢谢你今天这顿酒,他日我必回请!”

说完,刘邦起身要走。

雍齿急了,“刘季,这事情怎么和你没关系?你想想,当初那小子没来的时候,大家都是围着你转。可现在呢?周昌跑过去了,审食其唐厉跑过去了,曹无伤那傻小子也跟着他发达了……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任敖和曹参,现在也在犹豫,就连樊哙和夏侯婴……”

这一句话,正中刘邦的要害。

“樊哙和夏侯怎么了?”

雍齿说:“樊哙和夏侯,也对他赞叹!还有,萧何先生,萧何先生不也时常夸奖他吗?

长此以往下去,你身边还能剩下几个人?

嘿嘿,说不定到了最后,连卢绾也会跑过去……刘兄,难不成就你一个人做地头蛇吗?”

“你胡说八道,我才不会跟那混蛋!”

卢绾勃然大怒,站起来指着雍齿骂道:“老雍,你休要挑拨我和大哥之间的关系,我和大哥同年同月同日生,此生绝不会背叛。你若再敢说这种挑拨的言语,我和你誓不罢休。”

“哈哈,何必生气?卢绾,我只是打个比方……不过,以后地事情,谁能说的准呢?当年那小子刚来的时候,谁能想到他有今日的成就?这人呐,总是喜欢往高处走,对不对?”

刘邦死死的按住了卢绾,眯眼盯着雍齿。

“大哥,我绝不会背叛你的。”

“绾,你也说过地,咱们同年同月同日生,三十八年的交情,我不信你,还要信谁呢?”

只这一句话,卢绾感动的眼圈发红。

刘邦还真的被雍齿说动了!他能在沛县立足,靠的是这一群兄弟。虽然萧何并没有承认,但是当他对外宣称萧何是他的手下时,萧何不一样也没有站出来反驳吗?

人脉,这才是他立足沛县的根本。

没有了樊哙,没有了夏侯婴、周勃这些人,他什么都不是。

刘邦对这一点很清楚,同时雍齿的话,也的确是触动了他心中的那一根弦。

审食其曹无伤也就罢了……反正一直都不太对眼儿。可是唐厉和周昌却不一样,特别是唐厉,在刘阚没有来之前,和刘邦也有点头之交。但现在呢,简直就像是陌生人。

还有曹参、任敖……

刘邦心中暗自吃惊,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陷入了沉思当中。

许久,他猛然抬起头,“老雍,咱不说废话。要合作也可以,但是我要知道你地计划。”

听了刘邦这一句话,雍齿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畅快笑意。

娘地,你这老小子终于还是上钩了!

——————————————————

上架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虽然明知不可为,但仍存一奢念,拜求月票!

第八十四章 君欲何求

在回家的路上,审食其曹无伤兴高采烈。

但是蒯彻却显得很沉默。

趁着唐厉和灌婴说话的工夫,蒯彻突然快走了几步,到了刘阚的身边,“东主,您今天似乎有些莽撞!那刘季不是个易与之辈,您有何必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强自出头呢?

这世上,小人难防。

以彻之见,此人非但是小人,而且颇懂隐忍之道。冒然和他翻脸的话,只怕于您不利。”

其实,刘阚何尝不知道今rì之举会得罪那刘邦呢?

只是他实在是受不了刘季那副嘴脸。好吧,就算是风俗如此,但你也太过于肆无忌惮了吧。

追求jīng神zì

yóu,体味自然没错。

可做到刘邦今rì这般田地,就有些过了!

不知为何,在那一刹那,刘阚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倔强的倩影。心里更憋了一口气。

长出一口气,刘阚仿佛自言自语道:“蒯彻,我当然知道小人难防……其实,翻不翻脸又怎样?我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难道,你认为有朝一rì,我们能走到一起吗?”

蒯彻闻听,愕然了!

“其实,从阿阚酿造出泗水花雕,在沛县崭露头角那一刻开始,他和刘季之间,就注定无法共存。”

不知何时,唐厉走了过来。

他轻声道:“沛县就这么多人,难不成刘季甘做阿阚的手下吗?”

是啊!

其实仔细想想,刘邦也没什么可怕。没错,他会拉拢人,有长者之风……可哪有如何?

我也不差啊!

我白手起家,创出了如今的家业。他身边有樊哙夏侯婴,可我这里不一样有唐厉审食其吗?

或许比不上樊哙那等人物,但至少说明,我也不是一无是处。

大家同样是人。我起点比你高,我凭什么就要怕你,让你,躲避你?

刘阚的思绪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因为他所认识的刘邦,和那个史书中记载的刘邦,差别太大了!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系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如今的刘邦,真的是那个做出《大风歌》的刘邦嘛?刘阚呢喃自语。神思不禁飘飞茫然。

可他这呢喃,却让唐厉和蒯彻眼睛一亮。

两人相视一眼之后,几乎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不再和刘阚并肩而行。

这怪异的举动。让灌婴、审食其和曹无伤三人都愣住了。疑惑的看着唐厉二人,审食其上前,低声的询问:“老唐,老蒯,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阿阚怎么了?”

唐厉清癯而秀气的面颊。闪现出一抹红晕。

他摇摇头,“回家再说!”

唐厉如今有两个家,一个是他在沛县城里的祖宅,还有一座是靠着审食其旁边地新宅。

房子都不是很大!

祖宅如今已经租出去,变成了一个小酒肆。

每个月能有四五百钱的收入,基本上够他生活。现如今,唐厉和家中唯一的一个老仆,住在新宅里。一来没有城市里的喧嚣,二来距离刘阚审食其地家很近,也方便往来。

蒯彻和刘阚告了个假。说是找唐厉有事。

刘阚也不疑有他。自然没有阻止。审食其几人也跟了过去,跑到了唐厉家中,关闭房门。

刘阚回到家的时候,阚夫人正在午睡。

这也是刘阚让阚夫人养成的习惯。年纪大了,jīng力上难免会时常不足。稍稍的午睡,能缓解疲劳。chūn季生气勃发,正是调养的好时节。久而久之。阚夫人也就习以为常了。

王姬去了作坊。监督酿酒事宜。

天井里,刘巨和王信正嬉闹。别看这刘巨失去了记忆。但身手还在,王信虽然也是天赋秉异,可是在刘巨地面前,全无还手之力。见刘阚进来,他撅着嘴就跑到刘阚跟前。“主人,大主人好厉害,信不是他的对手!”

也许是那天被刘阚打了一下的缘故,刘巨对刘阚怀有一分畏惧。见到刘阚的时候,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说话。听王信告状,刘巨也撅起了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那个……大哥!”

刘阚还真不习惯这个称呼。

但是刘巨却很听话的走过来,有点畏惧的叫了一声:“弟弟!”

刘阚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伸出了手。论个头,他比刘巨低小半个头,但是当他抓住刘巨胳膊的时候,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刘巨挣扎了一下。那是一种本能,因为恐惧而生出地本能。虽然不知道这巨汉曾经历过什么事情,但能想得出,那一定很可怕。

“大哥,你和信玩耍,我不反对!”

刘阚说着话,从王信手里接过一块湿巾,给刘巨擦了擦脸上地灰尘,温言道:“但你要知道,信今年才十岁,还是个小孩子。玩耍的时候,注意一下轻重,莫要伤了他才是。”

“唔……我记下了!”

也许是早先刘阚留给刘巨那凶狠的印象太深了,此刻刘阚的一番举动,让他这么一个老大的汉子,眼圈一红,居然滴答滴答的流下了眼泪,“弟弟,你以后不要再凶我,好不好?”

刘阚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

“来,我教你们打拳!”

王信立刻高兴起来,而刘巨见刘阚笑了,也跟着笑了。

三个人跑到了后院的练武场,施展开了拳脚。一开始地时候,王信还跑过去凑热闹,可是到了后来,刘阚和刘巨较量起来,他就插不上手了。干脆一个人练三宫步。旁边有一匹小马观战……那小马是吕地马。一晃半年过去了,小马长大了不少,和王信很要好。

这刘巨,果然是天生的力士。

记忆虽然不再了,可是那功夫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一开始,刘阚还不敢施展全力,可渐渐地就发现。如果不施展全力的话,根本不是刘巨的对手。两人拳来脚往,打得兴起时,刘阚抄起两根毛竹。扔给了刘巨,“大哥,再来!”

毛竹挂着一股风声,呼的横扫千军。

刘巨也进入了状态,大吼一声。百十斤重地毛竹在他手里轻若无物,一招跨剑横戟,脚下滑步,身形顺势一转,截击而出。两根都重达百斤的毛竹撞击,蓬的一声闷响。

毛竹粉碎,顺势裂开。

裹在毛竹最前段的布条,也随之化作片片蝴蝶,纷纷扬扬。

“阚,巨。你们在做什么?”

刘阚和刘巨的比试。惊动了正在午睡的阚夫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就跑了过来。

正好见刘阚和刘巨这刹那间的一次交锋,不由得大惊失sè。

刘阚一吐舌头,连忙道:“母亲,我在和大哥玩耍,你别担心……我们没什么事情地。”

“你们这是玩耍吗?”阚夫人厉声道:“我看你们分明就是生死相搏。”

说着话,走到刘巨的身边。伸手打了他一下。而刘巨这会儿也扔了毛竹。挠着头傻笑。

“你二人以后不许比试,都是大人了。怎没有半点的分寸?巨,跟我来,试试新衣服。”阚夫人拉着刘巨走了,只留下刘阚在演武场中苦笑……到底,谁是亲生的儿子啊!

“主人,主人,我们比试吧!”

王信眼睛刷亮地看着刘阚,惹得刘阚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吃过晚饭后,刘阚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中午的事情已经抛在了脑后,就算刘邦要报复,怕他个甚?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刘阚从书案上拿起一卷竹简。

竹简名为《吕氏chūn秋》,是刘阚从唐厉那里找出来的书籍。吕氏chūn秋是由吕不韦编撰而成,分十二纪、八览、六论共二十六篇,合二十余万字。后世流传地吕氏chūn秋,刘阚并没有看过。而他手中的吕氏chūn秋也只是一部残篇,不过有总好过没有,刘阚倒也知足。

刚看了一会儿,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

刘阚诧异的起身,开门一看,却是唐厉和蒯彻两个人。

只见这两个人表情严肃,看到刘阚,唐厉沉声道:“阿阚,有点事情想要和你说,有空吗?”

刘阚原本还想开个玩笑,可是看这二人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侧身让开了一条路,让唐厉和蒯彻进来。

“坐吧!”

刘阚关上门,在书案后坐下来,抬手让座,然后问道:“有什么事情,要这么晚跑来?”

唐厉和蒯彻二人,相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许久之后,唐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阿阚,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非常严肃的问题,希望你能好好回答我……今rì你在途中做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系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我和老蒯,还有审食他们都想知道,这首歌,真的是你所想?”

“啊!”

刘阚瞪大了眼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是偶然间的那么一次感怀,未曾想却被唐厉他们听到。

“我……”

“东主,此前您在宋子,曾私下与我等说,那高渐离若能杀得秦王,于秦,于苍生皆有好处,不知是何意思?彻曾推敲,只觉东主您似有所指。莫非您认为这战火将会重燃?”

唐厉说:“阿阚,从我认识你开始,能感到你心中一直有所畏惧。你能推测出货币一统,还能预见到皇帝不会分封……还有你后来酿酒,还供奉万岁酒,似是想要求什么。

南征百越,与我等其实并无干系。

可是你却非要弄出那药酒,想必也不会是因为无伤和我那一句戏言吧。奔波许久,我一直想要问你:你在怕什么?你在求什么?阿阚,你我兄弟一场,还望你能够坦诚相告。”

蒯彻说:“是啊,东主,您究竟有什么想法,为什么不能和我们说呢?也许,我们能替你分担一些忧愁?虽然说人玩高处走,可我们这些跟随你的人,总要有个方向不是?

东主啊,您究竟想做什么?”

第八十五章 弃我去者昨日不可留

已夜了!

一轮皎月升空,却将那银辉洒遍大地。月光透过院中古树繁茂枝芽的缝隙,照shè进了天井。

初夏的夜,风轻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紫藤花清香,让人感觉很舒服。

刘阚坐在天井中的石墩上,把弄着一支飞凫箭……可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唐厉和蒯彻并没有急于让刘阚做出回答。

他们很清楚,似这种事情,并不是一件能轻易说出口的事情。刘阚需要时间去思索,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而且刘阚的那一首歌,已经说明了很多,这已经足够了。

但是刘阚,却感到了一种危机。

审食其也好,唐厉也罢……还有蒯彻、灌婴,乃至于曹无伤!如果他的回答不能够让人满意,辛辛苦苦营造的一点人脉,很可能也就随之飘逝飞走。还有那些正在犹豫的人。

可问题是,那大风歌,不是他所做啊!

闭上眼睛,靠在身后的大树上,刘阚怔怔的看着天空。

从枝桠的缝隙中,可以看到闪烁的繁星,皎洁的明月,还有深邃,浩瀚的夜幕苍穹。

我想怎么走?

刘阚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来到这世上的第一天,他所想的就是自保。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亲人,保护好朋友。

除此之外,他还真的没有想太多……

那些纵横驰骋于这个时代的英雄啊!刘阚心里总归是对他们有些畏惧。不管是已经见到的刘邦萧何,还是没有见到的项羽范增。甚至还包括了那个在大泽乡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吴广。当然了,始皇帝地yīn影。如同一座大山,让刘阚难以喘息。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前世看到这一段文字的时候,也只是那么一笑,绝不会太在意。

但是来到这个时代,看到这个即将混乱的时局……刘阚真正的体会到了,那份小人物渴望出人头地的心情。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刘阚的思绪,一下子又乱了。

八个字,宛如黄钟大吕般,不断在刘阚的脑海中回响。

胸中好像有一口气,憋得他难受至极。想要叫喊,想要咆哮,可是却似乎无法喊出声音来。

不停的深呼吸,刘阚握紧了拳头。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略逊风sāo;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知弯弓shè大雕……

那刘邦不过沛县一无赖子,有何德何能窃据江山?

我哪里比不上他?又凭什么要居于人下?刘阚想到这里,头脑也清醒了过来。呼地起身,刚要回卧房,却听到一个幽幽的声音,“阚,你过来一下。”

扭头看去,就见阚夫人倚门凝视。

伸手朝刘阚招了招,那意思是说:你且过来。

刘阚诧异不解。这么晚了。怎么母亲还没有休息?按照她的习惯,这时候怕是早就歇息了。

当下走向阚夫人,“娘,您怎么还没有歇着?”

阚夫人一笑,示意刘阚跟上。她转身就进了卧房。刘巨睡在外堂,呼噜打得震天响,还不是的咬牙切齿,不晓得在做什么梦。阚夫人呢,走过去给刘巨盖好了毯子,然后带着刘阚进了内堂。让刘阚先坐下来,然后阚夫人吃力的挪开了屋角的柜子。从柜子后面,拖出了那沉甸甸的赤旗。

“娘,让我来!”

刘阚连忙起身过去,一把拎起了那黑熊皮上的皮带。

毫不费力的就拎了起来,一手搀扶着阚夫人,在内堂坐了下来。

“娘,您拿它做甚?”

阚夫人看了看那黑熊皮。“阚。你把它打开吧。”

“打开?”

刘阚惊讶地看着老夫人,有点弄不清楚。老夫人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之前老夫人根本就不让刘阚碰这赤旗,更别说取出来观看了。事实上,刘阚对于赤旗的认识,也仅仅是局限于他从那部《赤旗书》上的了解。一晃四年,赤旗是什么样子,他真没见过。

轻轻的解开了黑熊皮上的结扣,里面摆放着赤旗。

赤旗锋刃上被包裹在一块百年黑熊皮的皮鞘里,只露出六尺长短的把柄,黑漆漆,似不是青铜所造。

刘阚抓住那把柄,只觉一股冷气袭来。

扭头看了看阚夫人,见母亲微笑着轻轻点头。他一咬牙,从皮鞘中抽出了赤旗。

只听嗡的一声古怪轻响,一股寒意随即扑面而来。刘阚忍不住啊的惊叫了一声,盯着赤旗,久久说不出话。

为何如此惊奇?

不为别地,正是为那赤旗所震惊。

正如他早先从赤旗书上看到的图形一样,赤旗的缝纫,宛如一面挂在长杆上的大纛。

旗柄并非是接上去的,而是由粗而细,贯穿到底。那旗面呈一个不规则地条形。

宽大约在三尺左右,锋毫毕露,寒气袭人。最让刘阚感到惊叹的,并不是赤旗的份量。

以那旗柄为中心,旗面并非是完整的一块。

上面有许多镂空的缝隙,七扭八拐,宛若是附着了一条龙。可是在那些镂空的地方,又有许多细微的连接。这非但不会影响到赤旗地质地,相反却因为这些镂空的缝隙,使得旗面的承受力更加强悍。刘阚单手尝试着轮了一下,呼呼挂着风声,同时还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使八分力,就能产生出十二成的力道。

这玩意儿居然有加力的效果。而关键之处,也就在那旗面上镂空的缝隙上。

如果用后世地言语,这杆赤旗在打造地时候。考虑到了方方面面,那些镂空的缝隙,完美地符合了力学的远离,着实令刘阚瞠目结舌。

阚夫人说:“阚,你也大了……原本我不想这么早把这赤旗给你,但现在看来,也许你已经到了掌旗的时候。娘这心里,本来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可是娘也看得出。阚长大了,心也大了……娘不知道唐厉他们找你说了些什么事情。

不过看起来,你已经有了决断。

不管你做甚决断,娘都会支持你。但有一点,你却莫忘记了……好男儿生于世上,当顶天立地。”

这是一种很朴素的价值观。

若放在后世,可能会被人嗤之以鼻。

顶天立地?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可是要做起来,却是太难了。

阚夫人地目光有点迷离。看着刘阚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掌旗的人了……阚,你知道这赤旗,为何要叫做赤旗吗?”

刘阚轻轻摇头,“请母亲教诲。”

“旗,乃三军之本。”阚夫人轻声道:“娘虽然不懂得兵事,可是也曾见过一些战阵。大旗不倒,军心不散;令旗所指,万众一心。这掌旗的人,有时候甚至比那些将军还要厉害。如今你掌旗了。要做你想做的事情……莫要让那些看着大旗的人,失望才是。

你做的好,大家会跟随你。

如果你做的不好,失望了……那么有朝一rì,那些跟随你的人。就很可能是要杀你的人。

娘懂得大道理不多,能说地也就这些,其他的,就要靠你自己去体会了。”

刘阚收旗入鞘,郑重的说:“母亲,孩儿定牢记母亲的教诲。”

“好了,天已经不早了。去歇着吧。”

“那孩儿告辞!”

刘阚起身拎起赤旗想要出去,可就在他出门的时候,阚夫人却突然又道:“阚啊,抽空想想办法,把你哥哥身上的锁给去了吧。人呐,若是一辈子挂着锁,一定会很辛苦吧。”

还真的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刘阚应了一声。走出了内堂。

可是就在他走出内堂的一刹那。心里却突然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母亲那句话,说的颇有深意。是专指刘巨而言。亦或者是在提醒我什么?有心回去询问,可屋里地火烛,已熄灭了。

走到门边,看了看仍在酣然大睡的刘巨,刘阚走过去把他踹掉的毯子又重新盖好。

张良啊张良,你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看着刘巨身上那已经勒进了肉了的锁链,刘阚对那位在后世有智圣之称地人物,生出了一丝恶感。

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刘阚拎着赤旗,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可是这心绪,却始终无法平静。

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月光从窗子洒进了房间,刘阚又爬起来,伏在窗上沉思。

闭上眼睛,脑中就会浮现出那金戈铁马,血肉横飞的战场。

挣开双眸,只见明月清风,一派幽宁之sè。举目看苍穹,但觉浩瀚而神秘……

心好像飞了起来一样,刘阚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这沛县,实在是太小了!小的让人有一种压抑感。

老唐他们问我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呢?

刘阚脑袋嗡嗡直响,胸中有一口气,似乎要喷薄而发。

呼的转过身,刘阚点上了火烛,扑开一张白绢,提起笔,沉吟片刻,而后奋笔疾书。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rì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大约在四百多年以后,有一位刘阚前世极为敬重的人物,挥百万大军,于大江之上,横槊赋诗。

诗名短歌行,为刘阚所钟爱。

如今,刘阚似乎能体会出曹吉利赋诗时地那份胸怀。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啊……既生于这世上,自当有所作为。

弃我去者昨rì之rì不可留,乱我心者今rì之rì多烦忧!刘阚突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是啊,昨rì之刘山君已经死了。

今rì只有一个刘阚……何必再让过往的事情缠绕心头,虽则那昨rì是明rì,但又能如何?

当刘阚写下了那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八个字的时候,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爽快,充斥在心头。

他掷笔而卧,酣然入睡。这天晚上,刘阚做了一个瑰丽的梦,一个令他毕生难以忘怀的梦……

放翁老人曾有一句诗。诗曰:铁马金戈入梦来!

第八十六章 暗藏杀机

刘阚醒来时,已日上三竿。www.65txt.com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往书案上看。昨日那一张白绢,纯属他发泄心情所书。里面的内容,如果传扬出去的话,不但他死无葬身之地,连带着身边所有的人,都会因此而遭难。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只这八个字,车裂怕都是轻的。

书案上非常整齐,昨天看得吕氏春秋也静静的摆放在上面,可那张白绢却不见了踪迹。

激灵灵一哆嗦,刘阚翻身而起。

把屋子翻了个遍,也未能找到那张白绢。

去哪儿了呢?亦或者被谁拿走了?刘阚这额头渗出了冷汗,提起赤旗,光着脚往门外跑去。

“大哥?信?”

门口台阶下,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巨人。

一个是刘巨,一个是王信。

“你们坐在这儿干什么?”刘阚诧异的问道。

刘巨扭头,咧开嘴笑了笑,“娘说了,以后弟弟你睡着的时候,还有和人谈事情的时候,我和信要帮你看着。”

“是啊,主人!”王信连连点头,“老夫人是这么说的。”

“娘进过我的屋子?”

刘巨回答说:“进过,晌午叫你吃饭的时候……不过你睡的好沉,娘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有醒。后来娘还拿

第八十七章 第二步

第八十七章

第二步(第三更求月票)

和周兰的会面,没有任何结果。

这在刘阚去见周兰之前,就已经预测到了。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至少他得到了一个信号,并不是任嚣对他产生了什么偏见,而是李放在数日前亲自去相县,请来了虎符。

至于原因,非常简单。

自从十名中车府卫在孟诸泽被杀后,赵高留下了女婿阎乐,对砀郡、陈郡等原属故韩和楚国的治下,展开了一场极为血腥的屠杀。只要是稍有牵连,那就先抓走再说。至于进了大牢,容不得你再做辩驳。就算你和那些反贼没有关系,祖宗八代也追出来关系。

短短月余,令那颖水飘红……

许多在老家生活不下去的陈郡人、砀郡人、乃至三川郡人,不得不逃离家园。

或是走东郡,或是往泗水。有的甚至往淮汉以南诸郡逃亡,总之是能活一时,且活一时。

这也使得泗水郡压力倍增。

出砀山就是下邑(今安徽砀山),往东走就到了丰邑和沛县。由于流民过多,使得治安情况一下子恶化。李放的理由是,要盘查过往流民,故而需增派大批人手设置关卡。

沛县有乡勇八百,已有不足。

调周兰等五十人驻扎下邑、丰邑和彭城之交。

一方面是正规军战斗力强悍,另一方面由秦军设卡,不管怎样都能对流民是一种威慑。

主意是好的。而且又是实际情况。

考虑到刘阚已经回家了,再专门驻守秦军,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任嚣就同意了李放地请求,赐下虎符,命周兰暂听李放之命,待设卡之后,重归任嚣麾下。

真的只是单纯的设卡吗?

刘阚觉得不对劲儿!这看似正常的调动。却似乎暗藏着杀机。

联想到当初他拜访李放时,李放那古怪的话语。还有萧何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刘阚有点明白了。

李放怕也是眼红了吧!

治下守着这么一家商铺,日进斗金不说,还贡奉着咸阳的祭祀用酒。说明白一点,这是一条通往咸阳地终南捷径啊。如果他能掌控住万岁酒,那么日后的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如果是这样。那李放和雍齿之间地关系,怕不是联盟那么简单,而是合谋!

十镒黄金在普通人眼中可能是个天价。但李放既然盯住了万岁酒,恐怕就不会在意这点黄金了吧。刘阚想清楚了这个环节之后,不禁心生寒意。但同时,心中也多了一分杀意。

当晚回到家中,刘阚直接找来了灌婴。

他让灌婴搬去审食其的家里,同时又安排曹无伤从城里搬出来。和唐厉暂时住在一起。

家里有刘巨和王信,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特别是刘巨这个存在,可算得上是一个秘密武器。整个沛县知道刘巨的人,屈指可数。

不过仅仅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对方既然已经开始行动了。单纯的防御是不行的,还要主动出击。

算算时间,如果李放动手的话,应该是在万岁酒出窖之日。

而在出窖之日到来前,李放不会,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可以估计到,他定会有其他的行动。万岁酒出窖成功,李放就有一年地时间来设法控制杜陵老酒;万岁酒出窖失败,他就可以依照秦律收拾刘阚,趁机夺走杜陵老酒的牌子。而任嚣还说不出他半点不是。

哈。从头到尾,李放都不需要站在前台。只用一些小手段,就能让刘阚家破人亡。

怪不得俗语说民不与官斗。官掌控了太多的资源,一介市井小民,端的不是官的对手。

刘阚终于理顺了这其中的环节,非但不觉得恐惧,反而有些兴奋了!

这也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和人面对面的布局交锋。虽然对手只是一个县令,但其凶险之处,绝不会输于朝堂上的博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且看看谁地手段高明。

******

随着周兰的离开,刘阚可以明显的觉察到,沛县出现了一些变化。

首先,那些在作坊干活的帮工,有意无意的打听这酿酒的工序,甚至有几个人居然跑到了酒窖那边。干活也有些漫不经心了,并且时常在工序中弄出一些小差错。虽然不可能对刘阚造成太大地损失,但始终是一件麻烦事。为此,王姬已经向刘阚抱怨多次。

但是刘阚却没有行动!

他在看……

看看李放雍齿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不过酒窖还是要好好保护。于是,在陈义前来提酒的时候,刘阚在酒楼摆酒宴请陈义。

“给我二十名护卫!”

刘阚开门见山的说:“我可以附送你五百瓮残酒。只是这二十名护卫,必须听我指挥。”

陈禹如今专门做残酒的生意,甚至把其他的营生都关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禹和刘阚已经是拴在一根线上的蚂蚱。陈义作为陈禹的代表,自然也清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二话不说,将其护队中身手最好的二十个人留了下来。这家伙别看长的有点憨,可做起事来,却是条理分明,一点都不会有慌乱。

“刘生若觉得人手不够,我可以偷偷在啮桑留下三十个人,听凭刘生你地调遣。”

刘阚微微一笑,“二十人足够了!不过如不影响你们地事情。那三十人就留在啮桑吧。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陈兄你辛苦一趟。”

陈义沉声道:“刘生但说无妨,只要陈义能做到,决不推辞。”

刘阚在陈义耳边窃窃私语了片刻之后,“只要这件事情能做成,我愿再送一千瓮残酒。”

陈义起身道:“刘生放心。此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第二天,陈义押送着残酒离去。但同时留下了二十名护卫。每日在酒窖周围巡视盘查。

作坊地帮工们,立刻变得安分起来。

至少不再鬼鬼祟祟的往酒窖那边转悠,使得情况,渐渐的好转了一些。

就这样,在这种极为诡异的气氛中,又过了十余日。随着第一批烧酒成功产出之后,刘阚又是大张旗鼓的喧闹了一番。还给这烧酒命名为‘杜康’,并派出蒯彻送往相县。

这是一批军用酒,不需要经由县衙之手。

对此,李放也没有阻拦,但可以看得出来,他似乎不太高兴。

原本唐厉想要联合李放地计划,最终搁浅了。人家盯着的是你地身家,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的了。唐厉在和刘阚商议之后。最终确定了他们的方案。玩儿什么花招,老子不和你们玩儿花招了!我要用最酷烈的手段,来收拾你们,权当作是敲山震虎。

所以,刘阚任由李放等人施展手段,他自在一旁观瞧。

一晃十余日过去。眼见着距离万岁酒出窖的日子越来越近。

往来于沛县的商贾,明显的感受到了那一丝不同寻常地气息,很自觉的迅速离开沛县。

商人求的是财!

且旁观之,看清楚情况的发展,再做打算吧。

可就在这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突然间发生了!

吕文主动请人向阚夫人提亲,说是要把吕嬃嫁给刘阚。阚夫人自然是非常的开心,这是一件好事。但刘阚却嗅到了一丝不太正常的气息。吕文素来看不起他,为何突然提亲呢?

原本唐厉也劝过刘阚,娶了吕嬃之后。可以从中谋取一分刘邦的人脉。

但刘阚不同意……

感情是感情。莫牵扯太多乱七八糟地东西。如果他要娶吕嬃,那也是堂堂正正。不参杂任何的杂念。毕竟居家过日子,有了那些不太正常的东西在里面,感觉会有些古怪。

这是一个原则问题,唐厉也劝说不动。

再加上博弈已经开始,刘阚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李放和雍齿的身上,也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可是现在,吕文却主动提出了结亲的要求。

如果在平常任何一个时间段,这个要求都不会显得突兀。

但在这种时候,就有些不太正常了。吕文难道看不出这里面地玄妙嘛?刘阚和李放、雍齿的博弈还没有分出胜负,他怎可能冒然提出结亲的请求?这里面……绝对有古怪!

“莫非是刘季也参杂进来了?”

唐厉捻着颌下的胡须,自言自语道:“那吕文虽然昏庸,但却不是一个傻子。明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并不太清爽,却紧巴巴的把女儿送过来……嘿嘿,他就不怕沾上晦气吗?”

“刘季怕是影响不到吕文吧。”

唐厉说:“刘季影响不到,但不代表吕大小姐影响不到。可如果这件事是吕大小姐力主的,那里面所蕴含的意义,可就不同一般了……阿阚,若我猜的不错,刘季和雍齿联手了。”

刘阚不仅有些糊涂,诧异的看着唐厉。

“可这件事和吕雉又有什么关系?”

唐厉古怪地一笑,“阿阚,吕雉这是想要保你啊!”

“保我?”

唐厉点点头,“如果真地成了这桩婚事,你输了,刘季也有理由出面保你的性命,说不定还能让你臣服在他地麾下;如果你赢了,在沛县自然会声望卓绝,于吕家也有好处。

嘿嘿,吕大小姐的计算,可是一点都不糊涂。

阿阚,你想想看,如果刘季不是和雍齿联手的话,吕大小姐远在中阳里,如何能如此做?想必是她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会有了这桩亲事。不过不管是如何,与你都有好处。

只不过,如果刘季真的和雍齿联手,你又该如何对待他?

是放过刘季?还是赶尽杀绝?”

刘阚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沉吟片刻后,“既然与我为敌,不管他是谁,绝不轻易放过。”

唐厉肃然一笑,“即如此,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

唔,今天情绪好像有点低沉,这一章写的也不甚满意……

第八十八章 博弈(一)

第八十八章

博弈(一)第四更求月票

有点昏……

第四更奉上,睡觉去!

明天将会有高潮到来,恳请月票支持……

*********

“刘季,你这是什么意思?”

雍齿偷偷的找到了刘邦,怒气冲冲的问道:“你不是答应和我合作,怎么这时候又要和刘阚结亲?别说你不知道,也别说你影响不了吕文老儿。那老东西没人挑唆,怎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刘邦却嘿嘿一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件事还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不过是个外人,怎可能做的了吕家的主?再说了,吕文怎么想,那是他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联?老雍啊,你别是害怕了,自己吓自己?”

雍齿恼羞成怒,“老子怕个鸟!区区一个外乡人,我怎可能会怕他?

刘季,这丑话说在前面,如今各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可别临阵退缩。否则的话,县令大人那边就不好交代……另外,县令大人还说,谁都可以动,审食其和王姬必须留下。”

刘邦冷笑一声,“你不用拿县令来压我,该怎么做是你的事情,我只负责牵制住刘阚。”

话说到这个份上,雍齿也就无需再说什么狠话,起身告辞离去。

刘邦目送雍齿离去,眼中突然闪过了一抹阴狠之色。

卢绾说:“大哥,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问什么同意吕文那老儿在这时候和刘阚结亲?

你又不是不知道,屠子其实挺喜欢二小姐。

这样做,你不怕屠子会心生不满吗?”

刘邦诧异的看着卢绾,“又不是我娶阿嬃,屠子干嘛要对我不满?他应该对刘阚不满才是。

再说了,吕文嫁女儿,我怎可能管得了?

绾。你要明白。屠子对刘阚越是不满,他二人就越不可能走到一起。岂不是一件好事?”

卢绾似乎明白了刘邦地意思,眼中闪过一抹敬佩之色。

“不过,那刘阚是个桀骜不驯之辈。就算是被李放算计了,恐怕也不会轻易臣服大哥吧。”

“是啊,他是桀骜不驯,但他也是个孝子嘛。”

刘邦呵呵的笑了,“到时候老子出手救了他老娘。他还不是要对我感恩戴德?如此一来,那李放更不敢轻易找我麻烦。老子手里有樊哙和刘阚,再加上萧何唐厉,怕个鸟。”

一番美好的憧憬,让卢绾心中的阴翳驱散了不少。

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大哥,刘阚和任嚣关系不错,又是老秦人,任嚣会不会为他出头?”

“哈。没了万岁酒,他刘阚什么也不是。李放只要能酿出万岁酒,任嚣怎可能为个小民和同僚翻脸?了不起,李放到时候把雍齿卖了……可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从头到尾都是雍齿在外面折腾,任嚣最多把雍齿收拾了。不过这样子,怕是正合李放的心思。”

卢绾连连点头。忍不住叹息道:“这官啊,还真是可怕。”

“屁的可怕!”

刘邦搓着脚丫子,呲牙咧嘴说:“换做老子,怕比他做的更好。那老小子不过是命好,跑去稷下学宫读了两年地书。如果我做县令,就让萧何做县丞,让刘阚和屠子当县尉。

你看着吧,老子什么都不用做,照样能把沛县治理的妥妥当当,比那老小子强上百倍。”

卢绾闻听。不禁再次点头。

“那是自然。大哥是赤龙之子,肯定比那老小子强。”

刘邦得意地笑了笑。登上了鞋子,站起身说:“你立刻回丰邑,去把周勃找过来。我去找一下夏侯,让他多留意一下老小子的情况……恩,顺便把周苛找来吧,我有事情交代他。咱沛人的命,可比那些楚人啊,齐人啊贵重的多。莫要再把周昌也搭进去,划不来。”

卢绾也跟着起身,“大哥放心,绝耽误不了你的事儿!”

两人又约好在樊哙家里汇合,刘邦这才一摇三晃的走了。

算算日子,再有二十天就是万岁酒出窖的日子。过了那一天,刘阚地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想到这里,刘邦不由得笑了。

做人啊,还是莫要太出风头的好。

无耻无礼又能如何?老子不照样活的很好?反倒是那些懂礼知廉耻的人,整日里勾心斗角。

一个不小心,全家都要跟着倒霉,又是何苦来哉?

哈,有些时候,做老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且看始皇元年时,那些个被强行迁至咸阳的富豪大户们,过的是怎生的一种生活?反倒是老子这种‘鼠辈’,依然是逍遥自得。

刘邦越想就越觉得得意,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

对于和吕嬃的婚事,刘阚显得并不上心。

这并非是刘阚不喜欢吕嬃,而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地一个原则。就婚姻而言,古时和后世不一样。后世可以追求独立,追求个性而一辈子独身主义,可是在这个时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不结婚,不娶妻生子,在许多人眼中,就属于是大逆不道。

可是,如果那感情中参杂了别的东西,就变得不再那么美妙。

至少在刘阚感觉着,和吕嬃的这桩婚事里面,参杂了太多的因素,以至于他感到厌烦。

不过他厌烦,阚夫人却不觉得厌烦。

老夫人很喜欢吕嬃,对于这桩婚事,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所以当吕文派人来提亲之后,她立刻热情的响应,并且非常积极的商议着具体地婚期。

事情很顺利,很快双方就确定下具体的日子。

六月初十,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黄道吉日,也就是那万岁酒出窖的前十天。

为什么选择六月初十?

这里面自然有其独到的说法。

反正刘阚也听不明白,总之一句话:这一天结婚,将会多子多孙,还能让家业更兴旺。

此时的婚礼,远没有后世所说的那么繁琐。

双方说好了日子,然后摆下酒宴,迎娶新娘过门,非常简单。当然了,其中少不得一些嬉戏,但诸如闹洞房之类的风俗,还没有流行起来,而繁琐的礼节,也还没有推广。

“娘,是不是太着急了?”

刘阚不免感到了些许不满,“我这边马上就要出万岁酒了,这一来岂不是会有所耽搁?”

“耽搁甚?”阚夫人不高兴了,“阿阚,你都已经十八了,你爹当年娶我的时候,也不过十六而已。若在三川郡,和你一般大地孩子,说不定已有了孩子……阿嬃我觉着挺好,也正赶上东翁这么热情。趁早把这桩亲事定下来,娘这心里,也算了结一桩心事。

怎么,你难道不喜欢阿嬃吗?”

“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有点太突然了啊!”

“突然个甚?抽出一天地时间,把婚事办了……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阿嬃也不会扰你!

就这么决定了!”

阚夫人说的是斩钉截铁,刘阚却是哭笑不得。

但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无可圆转。只好阴着一张脸,闷闷不乐地跑到了唐厉的住处。

“老唐,我要成亲了!”

唐厉闻听,却不禁笑了,“那可要恭喜你喽。”

“可是现在这情况,我哪有心情成亲啊……雍齿不解决,李放还虎视眈眈,终究不让人放心。”

唐厉淡然一笑,“成亲是成亲,雍齿是雍齿,两码子事情,你莫要掺和到一起。

其实在我看来,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恩,说不定对于我们而言,还是一个好机会呢。”

“机会?”

刘阚发现自己的脑袋瓜子,的确是跟不上这些策士的思路。

唐厉站起来,在屋中徘徊了片刻,突然道:“如今作坊里人心惶惶,已经影响到了泗水花雕的产量。早一日把这件事解决了,早一日也算是解脱。依我看,咱们不如这样……”

在刘阚耳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番话,唐厉说:“孙武十三篇-计篇中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件事情若能做的好,做的妥当,那李放只怕也要老老实实,不敢轻举妄动。”

“会不会太匆忙了?”

刘阚一蹙眉头,“我担心人手不够啊。”

唐厉正色道:“咱们多一天准备,那李放雍齿何尝不是多一日筹谋?咱们准备不够,李放雍齿怕也未必准备妥当。这一战,咱们拼的是谁心狠手辣,如若成功,今后当高枕无忧。”

刘阚心里挺别扭。

至于为什么别扭?他心里明白,唐厉也非常清楚。

“阿阚,大丈夫做事当要果决,且忌犹豫……阿嬃若是真的喜欢你,绝不会责怪你的。”

“话是这么说……”

刘阚挠挠头,深吸一口气,“不过若真的可以一劳永逸的话,拼这一次,倒也是值得。”

第八十九章 博弈(二)

泗水奚馆,位于沛县城南。(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尚未到掌灯时分,奚馆门前已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一面土黄色的幡子,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奚字。在风中猎猎,更显得是格外醒目。

奚馆,若是用一个更直白的名词来解释,就是妓院。

娼妓之起源适于周襄王时代,而真正将娼妓制度化,则是在春秋时期,管仲设女闾开始。所谓女闾,就是公娼,一种官办的妓院。其开办的目的,就是为增加国库的收入。

管仲时代的女闾,主要来源是奴隶,又被称之为奚。

按照象形文字的解释,奚就是手持绳圈套女人的意思。故而,妓院也就被称之为奚馆。

沛县的奚馆成立不过半年多的时间,是由新任县令李放力主设立。

这也是李放和任嚣的不同之处。任嚣做事一板一眼,从不做那些在他看来,超出他道德底线的事情。所以在任嚣为任的三年多时间里,即便是周遭邻县纷纷兴建奚馆,而任嚣却不为所动。可是李放一到任,除了一些简单的人事调动之外,然后就是设立奚馆。

沛县日益繁华,过往商贾也越来越多。

俗话说的好: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自然是有一分道理。来沛县的商贾,大都是家境殷实之辈,在无事之余。若没有些乐子。岂不是过的无趣?

于是,这奚馆也就应运而生。

很难说是李放促使了奚馆地出现,亦或者说,是环境促使李放兴办奚馆,来增加库府。

反正这奚馆一成立,很快就成为沛县最热闹地地方。

雍齿伸腿坐在席榻之上。满脸通红。倚在一姿色甚美的女闾怀中,怀里还抱着一个美艳妇人。天很热,穿的也格外单薄。雍齿敞着怀,一只大手伸进了那美妇的衣襟之中,揉捏着那丰满的玉兔,让怀中美妇以口渡酒,时不时的还会发出一连串淫亵地大笑。

这阁中。尚有四五个客人,也都是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老雍,你说那刘季打得是什么主意?”

一个身穿短衫,标准楚人打扮的男子问道:“刘家子已经到了这般田地,眼见着贡酒一出。就要家破人亡。刘季这时候和刘家子结亲,岂不是自找没趣?只要那审食其活着,刘家子就形同无用。难不成刘季还想招揽刘家子,意图另起炉灶,酿造泗水花雕?”

玉兔在雍齿的手中被揉捏的变了形。

坐在雍齿怀中的美妇,不禁蛾眉一蹙,但又不敢将不满表露。强作笑颜,樱唇含酒,丁香暗度。

雍齿心满意足的咽下了酒水,冷笑道:“招揽倒是可能,不过酿酒却不一定。那刘季是个聪明人,刘家子前车之鉴尚在,他怎可能在这种时候重蹈覆辙?以我之见。他就是那无赖子的痞性。想招揽个打手而已,小打小闹。不足为虑。再说,刘家子生与死,岂是他能掌控?到大局已定之后,我迟早会收拾刘季,到时候这沛县就是咱地天下。”

“不错,不错!”

参与宴会的人,全都是雍齿的亲信,而且都是楚人,说起话来自然是肆无忌惮。^^^^

一个楚人说:“只可惜了那如花似玉的吕二小姐……嘿,那刘家子倒是有运气,临死还能拔个头筹。”

身边的娇娘忍不住嗔怪道:“那吕二小姐很漂亮吗?”

“哈哈哈,再漂亮,怎比得娇娥这份诱人?”说着话,那楚人一头埋进了娇娘怀中,引得那娇娘好一阵子的娇喘。只那份娇柔喘息,足以让人血脉贲张。楚人如何能忍耐地住,一下子将那娇娘扑翻在席榻上,掀起了亵衣,挺枪就要上马,又惹起一阵大笑。

陪坐的奚娘们,一个个面红耳赤,确有媚眼如丝。

这场面见得多了,不过面带娇羞,秋波流转,那份妩媚却更容易让身边的男人们着迷。

“听说那吕大小姐和刘家子之间,也颇有些不清不楚,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雍齿冷笑一声,“管她吕大还是吕二?等老子干掉了刘季,到时候一锅都端了,顺便在接了吕老儿的家业……嘿嘿,老子就带着二吕,在二刘的坟前狠干一次,让他们死都不能安宁。”

“说的好,大哥果然是大哥!”

一干人顿时谀声歌颂。

其中一人道:“今日刘吕定亲,且让那刘家子再逍遥几日吧。”

众人闻听,再次齐声称是。

推杯换盏,雍齿等人渐渐地露出了丑态,怀抱娇娥,上下其手。

就在这时候,奚馆外突然传来一阵哭天喊地的叫嚷,就跟着一连串的惨叫声传来,让雍齿蓦地惊醒。

“雍二!”

雍齿大叫一声,正要推开怀中奚娘起身。

门突然间蓬的一声被撞开,一个人影从外面飞进了阁内,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砸翻了一张食案。那正趴在奚娘身上狠干的楚人,被吓了一条。抬头看去,忍不住一声惊呼。

只见眼前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眼珠子都掉了出来,吐着舌头正看着他。

家伙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楚人想要起身,却又感觉全身发软,动弹不得。连带着他身下地奚娘也挣脱不开,惊呼不断,使得阁中一片混乱。从外面飞进来地人,正是雍二。

胸口有两个拇指粗细的血洞,鲜血汩汩流淌。

一个大汉手持一杆沉甸甸地鱼叉。闯进了阁中。头扎紫帻。显示出他是齐人后裔地身份。黝黑的脸,身高八尺开外,膀阔腰圆。走进了阁中,这大汉凝目扫视,“谁是雍齿?”

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雍齿。

雍齿心道一声不好,抬脚踹飞了食案。

鱼叉呼的一声疾刺而出。正中食案。巨大的力量,将食案一分为二,雍齿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那大汉就挺叉扑来。心中一急,双手扣住那奚娘的身子,向外猛力地一松。

身体借势从另一奚娘怀中滚出来,耳边响起了一声凄厉惨叫。

那个被雍齿推出去阻挡的奚娘。娇柔的身子挂在鱼叉之上。大汉面不改色,一抖叉柄,将奚娘摔飞出去,纵步冲向了雍齿,口中一声厉喝:“雍齿,把你的人头给我拿来。^^^^”

话落叉到。雍齿在瞬间被逼到了阁中的角落。

“住手!”

眼见鱼叉刺来,雍齿退无可退,忍不住大声喊道:“就算是要杀我,也应该让我死个明白那大汉狞笑一声,“等你死了和你老娘相见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雍齿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那蜷在窗子边上的奚娘,突然惊叫起来,“火,着火了!”

雍齿用眼角的余光,向窗外扫了一眼。只见城南火光冲天,着火地正是他雍家老宅。

“你……”

“废话太多,给我死吧!”

那大汉踏步腾空而起。双股鱼叉在他手中嗡嗡直颤。扑棱棱如蛟龙出海一般,在腾挪之中。诡异的贴着臂肘下方钻出。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无中生有,神出鬼没,最是难防。

雍齿接连躲闪了几招,脚下被一张食案绊了一下。

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不过还是收住了身子。刚站稳身形,鱼叉已经袭来。雍齿再无躲闪的余地,只听噗的一声响。双股鱼叉穿透了雍齿的前胸。那大汉震柄一摇,把雍齿的身体甩在了地上。

走过去,弯下身子轻声道:“小子,记住爷们儿地名字。我叫彭越,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惹我的小兄弟。不过你放心,过了今晚,你那些同伴一个个的,都会来陪你。”

雍齿这时候已经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勉强挣开了眼睛,口中喷着血沫子,“你小兄弟是谁?”

“你猜!”

彭越冷笑一声,起身准备离去。走了两步,却见那躲在角落里的奚娘,眉头微微一蹙。

上前一步道:“你,叫什么?”

“贱妇狐女子,好汉饶命!”

“齐人?”

狐女子连连摇头,“贱妇本生于爰戚,自幼就迈入齐相后胜家中为婢。后胜死后,亲灭齐国,贱妇就被买进了奚馆……好汉饶命,贱妇和那人没有半点关系,还请好汉饶命。”

“爰戚?”

彭越的脸色舒缓了一些,扭头往外走。

走了两步,突然转身问道:“你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啊?”

“别废话,跟我走,还是留下来!”

狐女子眼中蓦地一亮,“愿随好汉!”

彭越二话不说,走过去一把抱起了狐女子,大步流星向阁外走去。

阁廊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具具死尸,全都是先前和雍齿一起喝酒的楚人。两个汉子迎上来,看见彭越怀中的女子,先是一怔,旋即正色道:“大哥,事情办成了,走吧?”

“那雍家……”

“灌兄弟带人冲进了雍家,满门三十七口,一个都没有跑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二黑子派人说,他们已经准备撤退,请大哥速速前去汇合。若再不走,乡勇可就要来了。”

彭越点点头,嘿了一声。

“只可惜没能喝上我兄弟的一杯喜酒!”说着话,他扛着那狐女子。和两个大汉走出奚馆。

奚馆门外。有七八匹马。

彭越把那狐女子往马背上一搭,而后翻身上马,提起鱼叉道:“扈辄,二黑子,咱们回家!”

几个彪形大汉纷纷上马,纵马扬鞭疾驰而去。

这大街上。人们纷纷向两边躲闪,一行人马不停蹄地直冲出了沛县南城。

今天是刘阚和吕成亲地日子,不管心里是什么滋味,可这沛县有头有脸地人。都来了。

吕文一脸欢笑,与过往宾客寒暄。

按照沛县地习俗,这婚宴分为迎娶宴和洞房宴两种。迎娶宴是有女方家主办,又称之为送女宴;洞房宴是在男方家里举行,也叫做喜宴。一般来说,喜宴是正宴。家境若是富裕的,当摆三天流水席。而送女宴则是前奏,主要是告诉大家,这闺女从今后,就是旁家地人了。

吕家现在多多少少也算得上沛县站稳脚跟了,自然要办的格外郑重。

长子吕泽由于去了会稽,所以未能参加。只有次子吕释之陪着吕文迎接宾客。至于刘邦和吕雉,一个是嫁出去地闺女,算不得吕家的人,一个名声……至今仍没有出现。

不过县令李放,还是赏脸光临。

“刘阚,再过几日,那贡酒就要出窖了。可需要本县的协助?”

李放一脸慈祥的笑容。笑呵呵的看着一身吉服打扮的刘阚。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派长者风范。

若非是已经清楚了李放的真面目。刘阚说不定还真地要被这位县令大人感动了。

“有劳县主费心,那贡酒在昨日已经出窖,今早时分,我已经安排我兄弟灌婴带着人,押送贡酒往相县去了。”

“啊?”

原本笑眯眯的李放,在听完了刘阚这一句话之后,手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颤抖。

“已经出窖了?不是说要十日后才能出窖?为何我一点都不知道?”

“呵呵,区区小事,怎敢烦劳县主?贡酒本就是刘阚应尽的本份,今年诸事顺利,故而就出窖的早了些。小民想:小民大婚之后,只怕会心有旁骛,说不定会耽搁了出窖的日子。

所以小民连着数日未休息,为地就是这贡酒之事……若有怠慢,还请县主能原谅则个。”

刘阚一脸的笑意,可是在李放的眼中,却有些诡异了!

“若大人无事,小民就先告辞。今天是小民成亲的好日子,怕是有许多事情要操办。”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李放有点猝不及防,顺势点头答应。

刘阚转身离去,李放脸上的笑意,也随即掩去了……

“李童!”

“小人在!”

一个青年闪身站出来,一脸卑谦之色,轻声道:“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快去联系雍齿,告诉他事情有变,让他早作准备。”

李童应了一声,急匆匆的离去。不过在出门之后,他并没有立刻走,而是在厅房一隅站立。

片刻后,城南方向突然腾起火光,李童嘿嘿的笑了。

牵过一匹马,打马扬鞭,直奔西门而出。在城西外树林中,走出了两个青年,一个人在前,一个人在后。

那李童快马来到青年跟前,飞身跳下了马。

“唐先生,城南火起,想必已经成了……不晓得您说地……”

“李大哥果然有信义。我那兄弟最敬佩的就是李大哥这种好汉,只可惜未能与李大哥把酒言欢。无伤,把东西拿过来吧。”

两个青年,一个是唐厉,一个是曹无伤。

曹无伤从身上解下了包裹,迈步往前走。

哪知李童突然道:“二位,且留步,把包裹放在地上,打开来就行。”

唐厉微微一笑,“李大哥倒是个谨慎的人。”

“这年头不小心,可不行啊……嘿嘿,万一你们想要……这荒郊野地,我死无全尸。”

曹无伤哼了一声,慢慢的解开了包裹。

“这里是黄金五十镒!”唐厉正色道:“除了先前答应李大哥的三十镒黄金之外,我那兄弟又送了二十镒黄金给李大哥。此外,尚有圆钱三千枚,是供给李大哥路上花销的。”

唐厉说着,从怀里又取出了一块木简。

“这里有一份通关度牒,上面写明了:宋子人李良,年二十五岁,身高七尺六寸……

这是我那兄弟专门给李大哥准备的礼物。

凭此度牒,走到哪儿都不会有人怀疑。就算是有人想要追查,那宋子户籍之上,也有李大哥地大名。”

李童不由得激灵打了一个寒蝉。

原本是为了那些黄金,在心里未必瞧得上刘阚。

可没想到,刘阚居然有如此神通广大地本事,居然在宋子为他登注了户籍。这家伙,真的只是一个商人吗?这心里一哆嗦,说话间也就没有了早先地那份傲气,微微欠身。

“刘兄弟高义,李某牢记在心。唐先生放心吧,从今之后,这世上只有李良,再无李童此人。”

说着话,走过去将黄金和度牒收好,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曹无伤说:“何必浪费这许多钱绢?老子一剑砍了他,岂不是更加省事儿?”

唐厉微微一笑,低声在曹无伤耳边说:“李童是个聪明人,刚才我吓他那一下,他应该知道利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嘿嘿,这才最省事儿。李放这一次,怕是有苦说不出。”

“我就讨厌和你们这些家伙打交道,整日里算计别人。”

“我又没有算计你?”

唐厉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吧,咱们且回去看热闹。只怕过了今晚,那李放就要乖乖的低头了。”

注:李良,武臣部将,被派去平定常山、太原。因太原久攻不下,回来报告,遇到武臣的姐姐,遭其傲慢接待,大怒,杀武臣的姐姐,攻邯郸杀死武臣、邵骚。攻击张耳、陈馀部失败,降秦将军章邯。

第九0章 博弈(三)

第九0章

博弈(三)

城西吕府,依旧沉浸在一派欢声笑语中。

而城南烈焰熊熊,诺大的雍府宅院,已经化为一片火海……

曹参蓬头黑面,纵马疾驰,沿途不停的高呼:“官家办事,闲人闪开,官家办事,闲人闪开。”

有眼见的人,也发现了城南的异象。

只是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诧异的看着曹参冲到吕府门外,跳下马就往台阶上冲。

许是太心急了,脚下一个趔趄,噗通就摔在了地上。

门内正帮着吕文迎接宾客的萧何不由得一怔,连忙跑上前,一把将曹参搀扶了起来。

“参,何事如此惊慌?”

曹参压低声音,“城南雍宅起火……雍齿等人惨死于奚馆之中,盗匪如今……已夺城而去。”

“什么?”

萧何打了一个寒蝉,顿觉一股寒气,顺着脊梁窜了起来。

“参,这方圆百里,经任大人整治,盗匪早已绝迹。怎可能,怎可能……盗匪来自何处?”

“不知!”

曹参苦笑道:“那些人很厉害,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城中,杀死雍齿之后,迅速撤离。其行动迅疾,绝非普通盗匪可比。人数大约在百人左右,雍宅奚馆几乎是同时遭遇攻击……我和屠子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奚馆已狼藉一片,只找到了雍齿等人的尸体。”

萧何轻轻叹了口气。

“参。你立刻带人先救火,莫要让火势蔓延。其余事情,不许传扬,待我禀报县主,再做定夺吧。”

萧何说完,转身就往院内走。

曹参二话不说,还身走下台阶。推开几个企图上前打听地人,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所有人都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大事情。心惊胆战的侯在门外,也不知是继续去贺礼?亦或者趁早离去?不过,大多数人最终,还是选择留下。

这件事情的主角,恐怕就在这吕宅中。

留在这儿。说不定最为安全,顺便也能够观望势态的发展。

婚宴已正式开始,刘阚和吕嬃叩拜了吕文夫妇,算是完成了送女宴的第一个步骤。

吕嬃今天格外漂亮。淡扫蛾眉,粉靥娇红。一身大红色锦缎子的吉服,让她更显妩媚。

和阿阚成亲,可以说完全出乎了吕嬃的意料之外。

再清楚不过吕文对刘阚地看法,加之大哥吕泽的事情。也使得吕文夫妇对刘阚颇有成见。

可没想到,突然间居然就要成婚了!

那得偿所愿地喜悦之情,还有那种幸福的感觉,充斥在吕嬃的心中。

而刘阚,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事到临头以后。仍是有些晕乎乎,全身发僵,任由人指挥着,如同木偶一般。送女宴,阚夫人不会参加……此时此刻,她正在家中准备来日的喜宴。

吕文夫妇的表情也很丰富。

特别是当刘阚向他们行礼的时候,吕文很明显是拼命想要挤出笑脸,可越是如此,越笑不出。尴尬、不快、还有一些嘲讽、一点点的赞赏聚集在一起,那笑容可真地很难看。

相比之下。吕夫人的表现就要好一些。

挤出了一分笑容。说了两句场面话,然后就面无表情。

当刘阚和吕嬃走开之后。吕夫人似是真的忍不住了,“真不明白,大丫头究竟是想什么!”

吕文扭头看了她一眼,“大丫头所想,非你我所及啊!不管刘阚明日是生是死,是流落街头亦或者泯然众人。这三年来,他所做的一切,却是我这个老家伙一辈子也做不到。泗水花雕也好,万岁酒也罢……还有他刚弄出来的杜康酒,件件都让人感到赞叹。”

“呵,你可是从没有这么夸奖过别人啊。”

吕文叹了口气,“不服老是不行的,有时候倒是真佩服这小子。可惜了……”

言语之间,充满了悲观。

也就在这时,萧何急匆匆的走进来,来到李放身边低声细语了两句。那李放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李放瞪着刘阚。

这时候,宾客们都觉察到了城南地火情,一个个正要走出去看看情况,李放这举动,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刘阚,你好大的胆子!”

李放有点忍不住了,怒声咆哮,“竟做出此等事情?”

旁边萧何一蹙眉,有心点醒李放,但想了想,又闭上了嘴巴。

刘阚一副茫然的表情,“县主何故大怒?我做了什么事情?今日我一直都在这里,没做什么啊。”

“没做什么?雍齿又是如何死的?”

顿时,堂上一片哗然。

一双双眼睛向刘阚看过去,就连吕文夫妇,也吓得变了脸色。

吕嬃躲在刘阚的身后,小手紧紧的抓住刘阚地袖子。而刘阚,仍旧是那一副不解的表情。

“雍齿?雍齿又是谁?”

刘阚说:“县主大人,刘阚虽在沛县生活了四年,但是很少和人打交道。除了审食其唐厉等几个朋友,诺大的沛县也就是我家老恩主,还有曹佐史和任门伯两比较熟悉。”

任门伯,就是任敖。

如今为沛县东门伯,手下有个十来号人。

刘阚接着说:“我先前被任县主罚作一年半,而后就忙于生意上的事情。很少何人交往

雍齿何人?还请县主明示。”

刘阚摆明了疑问三不住,那看似诚恳地言语中,李放却听出了一丝嘲讽。

眼睛一眯,闪烁着阴冷的光。

“刘阚,你休要狡辩……来人,把刘阚给我拿下!”

李放想要耍横,刘阚的脸色也变了。“我看哪个敢来拿我?县主大人,你要拿我没问题。但当着父老乡亲的面,你总要让我清楚,我犯了什么事儿?莫忘了,我虽只享配上造之爵,但依大秦律,也有保身上奏之权。若是县主你不能说个明白,咱们相县去。”

若论对秦法的了解。出身稷下学宫的李放,还真比不上刘阚。

扭头看了眼萧何,却见萧何轻轻点头,意思是说:秦法刑律当中,地确是有这么一条。

当然了,这保身上奏之权,非等闲人可以享有。

唯有得军功爵地人,才可以这么做。

李放的脸面有些拉不下了。“刘阚,你勾结盗匪,袭掠沛县,火烧雍宅,杀死雍齿……”

“县主大人,您什么时候看见我勾结盗匪了?”

刘阚地脸也沉了下来。“盗匪袭掠沛县,乃你县主的失责。刘阚自回沛县以来,忙于商事,几乎整日都在酒场之中,研发烧酒杜康,酿制贡奉御酒。至昨日晚,贡酒出窖,我连夜安排人手,整备车辆,在今晨命灌婴押送往相县。哪有时间去勾结什么盗匪?

再说了。以我之身家,何至于和盗匪勾连?

县主大人。如今您出了事,二话不说就把罪责朝我身上扣,甚至连火场都未曾去,又是为何?”

“这个……”

李放被刘阚说的哑口无言,有点不知所措。

当听到雍齿的死讯之后,李放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刘阚所为……他抢先动手了。

可证据呢?

秦法严苛,但同样也需要讲求证据。

李放终究不是始皇帝,也难以随随便便的就做出判定。

刘阚阴沉着脸,“或者说,你李大人想要先拿下我,押送至县衙里面,来个屈打成招?”

“你,你……”

“大人,小民虽然是个白身,但也并非不知秦法律例。若县主大人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还小民清白的话,哪怕是民告官,流涉三千里,小民也会和县主大人算个清楚明白。”

李放无语了!

他可以把秦法挂在嘴边,开口‘依律法如何如何’,闭口‘根据我大秦律怎样怎样’。但还真没有仔细的研究过秦法地内容,在这一点上,李放从一开始就被刘阚抢了先手。

萧何见刘阚越来越激动,连忙上前劝说:“刘生莫要生气,县主大人也是一时着急……”

“着急就可以随便冤枉人吗?”

刘阚冷笑道:“不如这样,当着这么多父老乡亲,我可随同县主大人一同走。如果盗匪真的和我有关联,我一家三口,任由大人处置;但如果和我无关,大人当如何还我清白。”

“是四口人!”

身后吕嬃,轻轻扯了刘阚的袖子,轻声说:“阿阚,刚才爹娘已喝了谢恩酒,我是你刘家的人。”

轻轻的一句话,却让刘阚心中顿感一股暖意。

握住了吕嬃的小手,沉声道:“对,是四口人,大人,请吧!”

吕夫人在吕嬃开口的一刹那,就想跳出来阻拦。但是却被吕文一把扯住了……

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夫人,莫要开口。看起来这一场角逐,县主怕是要输了。”

吕夫人扭头看向吕文,“老头子,你这是何意?”

“何意?”

吕文苦笑一声,“咱们这个半子,绝对是心狠手辣地主儿。事情到了这般境地,你还看不出来嘛?刘阚这是在做反击……而且毒辣的狠。从今之后,沛人再不敢小觑他了。”

另一边,刘阚已走上前来。

萧何拦住他,轻声道:“刘兄弟,你这又是何必呢?”

“萧先生,还请你闪开,否则可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拨开了萧何,刘阚上前一把攫住李放的手臂,“大人,咱们一起走,且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李放心知情况不妙,但也骑虎难下。

大庭广众,被刘阚如此的羞辱。他若不硬撑下去,定然会落个威信扫地。

心里也明白,刘阚绝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可到了这步境地上,已由不得李放继续做主。

一群人簇拥着刘阚和李放,出吕宅,直奔城南。

“释之!”

吕文叫来了次子吕释之,“跟过去看看,有什么情况,立刻来通知我。”

吕释之如今已十六岁,生的胖墩墩,圆乎乎,活像一个肉球似地。听吕文吩咐,他立刻欢叫一声,随着人流就跑了出去。

“对了,怎么刘季到现在也没有出现?”

吕文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不是说,今天一定会来地吗?”

“我怎知道!”吕夫人说:“那家伙素来如此,但凡碰到事情,绝对第一个跑开……这会儿,可能和樊哙他们在一起吧。”

“是啊,那家伙太机灵了,只要发现有危险,绝对是谁都不会顾及的……夫人,你说危险?”

吕夫人一怔,“我何时说过危险了?是你说的!”

吕文的脸色不由得顿时变得煞白,看了看吕夫人,突然间大声叫喊道:“福生,福生!”

吕福生是吕文的老管家了,闻听叫喊,连忙跑了过来。

“老爷,有何吩咐?”

“快,你立刻出城,去中阳里把大妞给我找回来。”

吕福生先一怔,旋即苦笑道:“老爷,您看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可能出的去城吗?”

“我不管!”

吕文怒吼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想办法出城,尽快找到大妞……你就告诉她,再不回来,那就等着守寡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刘阚不是个善良之辈。”

吕夫人这时候也听明白了,怔怔的看着吕文,“老爷,你是说,刘阚会杀了刘季?”

——————————

今日第二更奉上,眼见着就要上月票榜了,有pp的兄弟,能否赞助一二呢?

小新拜谢了!

第九一章 博弈(四)

第九一章

博弈(四)一更一万二,求月票!

刘阚和李放被簇拥在人群当中,往城南行去。

一个头裹赤帻,看上去好像是商贾似地青年,恍若在不经意间,被挤到了刘阚的身旁。

“刘季不见了!”

如蚊呐似地声音,只有刘阚一人能够听见。

刘阚一蹙眉,“樊哙呢?”

“也不在!!”

刘阚用手指在上唇轻轻抹了一下,青年旋即离去。

这青年,正是陈义留在啮桑那三十个人中的一员。得程邈送信,秘密的来到沛县候命。

刘邦居然不见了?

根据刘阚的了解,刘邦在沛县有几个落脚点。

一是樊哙家中,二是安丘伯的酒肆。这两个地方,也是刘季经常出没的场所,除此之外,很少居于他处。据说,傍晚时分那刘季还宿醉在安丘伯的酒肆中,怎么突然不见了呢?

察觉了风声?

确有可能……如果刘邦发现情况不妙,第一个选择肯定是去樊哙的家里。

以樊哙的武力,当能保的刘邦周详。可这家伙和樊哙居然都不在家里,那又会跑往何处?

“阿阚!”

吕嬃轻轻摇了一下刘阚的手臂,“你认识刚才那人?”

刘阚一怔,“哪个?”

“刚才那人,好像和你说话的那个!”

这小丫头心倒是挺细。刘阚一笑,“哦。认识!安邑地商人,以前在我这里买过酒呢。”

说谎话也是要有技巧的!

既然吕嬃发现了,要强作不认识,定然会让吕嬃怀疑。而且李放也往这边看,显然是听到了吕嬃的话。这时候,索性大方一点。直截了当的承认,七分真。三分假,更容易让人相信。对于李放。刘阚一点都不担心。反倒是吕嬃,刘阚觉得要小心应付才行。

吕家的姑娘,都这么难对付嘛?

刘阚心里不由得苦笑一声,看了一眼李放,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

城南雍宅的大火,已经被曹参控制住了。

废墟前,并排摆放着一溜尸体。男男女女,有老有少。

见李放前来,曹参连忙上前见礼,“大人,恕小吏擅自借用您的名义下令,封锁了沛县四门。

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夏侯婴带着人,正守在奚馆。等候大人前去视察。

另外,城南门卒小吏已派人看押,盗匪就是自城南而入,杀人掠货之后,自南门逃走。”

李放闻听,连连点头。

这曹参果然是精明能干。先前我被刘阚给气坏了。居然忘记下令封锁四门,该死,该死!

“曹佐史做地甚好,又有何过错……雍家,怎样了?”

曹参偷偷的用眼角地余光扫了刘阚一下,轻声道:“满门皆亡,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那奚馆方面可有线索?”

曹参说:“据奚馆的门卒称,傍晚时分突然有一群人闯进馆内,见人就杀。其中有一人,非本地口音。好像是齐人。那人用的是双股鱼叉。凶悍的不得了。一路连杀八人,最后闯入了阁中。将雍齿杀死。当时在阁中与雍齿喝酒的人,也都被其他盗匪所杀。

那些人最后还抢了一个奚娘,骑马自城南离去。

那小卒也只说了这么多,当时情况极为凶险,那小卒也是躲在角落中,偷偷的观察到。”

“城南门卒,竟无人阻拦?”

曹参摇摇头说:“城门方面尚未询问,因当时这火势太大,小吏只好先组织人手灭火。”

李放看了刘阚一眼,突然道:“把那些门卒给我带过来。”

看起来,这位县主大人是准备来个现场问案。刘阚若无其事的抱着双臂,冷冷地一旁观望。

不一会儿的工夫,四五个门卒被押了过来。

“那些盗匪,是怎么进的城门?”李放厉声喝问:“如此众多的贼人,你们居然没有觉察?”

“冤枉,冤枉啊!”

一门卒大声呼喊:“非是小人没有察觉,而是那些人持有大人的令牌,说是有事情禀报大人……小人们怎敢阻拦?于是放他们进来,没想到几个人二话不说,就把小人们制住。

待城中火起之后,那些人又从南门逃走。

小人们被他们捆绑着,根本没办法阻拦他们啊。”

李放闻听,惊怒交加:“胡说八道,本县何时发出令牌?”

“真的,那令牌还在门房里,许是那些贼人走时忘记了……这等大事,小人怎敢胡言?”

李放的脸,刷的一下子煞白。

“曹参!”

李放大喝一声,曹参二话不说,骑马直奔南门而去。

这一来一回地时间并不算太长。可是在李放而言,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受。特别是周遭那一双双眼睛看着他,目光中大都是带着不解和疑惑,但也有一些,却是包涵敌意。

堂堂县令,和盗匪勾结?

这种事情若是传扬出去的话,车裂腰斩,怕都是轻的。

一会儿的工夫,李放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

曹参神色有些沉肃地回来了。他跳下马,看着李放,但眼角的余光,再次扫过了刘阚。

刘阚还是还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只是冷冷的看着李放,什么话都没有说。

曹无伤的父亲,曹亭长忍不住问了一句:“县主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令牌可是真的?”

令牌……毫无疑问是真的!

李放拿着那块令牌,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反倒是一直沉默无语的萧何,突然间走出来,从李放手里抢过令牌,扫了一眼之后,露出不屑之色。

“贼人终究是贼人,做的虽然像,却不是真的……尔等居然连大人地令牌也能认错,真瞎了狗眼。曹参,立刻把这几人给我拿下,打入大牢之中,等候县主大人随后发落。”

“冤枉,冤枉啊!”

几个门卒大声呼喊,但却无人理睬。

不得不说,萧何在沛县地声望和地位,真的是很高。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将李放撇清。

刘阚瞳孔一缩,盯着萧何。

而萧何却若无其事的朝着刘阚笑了笑,“刘兄弟,适才大人怕也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未必真的是说你和盗匪有勾结……你看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死了这么多的人。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如今当以辑凶最为重要,更何况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莫耽搁了。”

有意无意间,萧何把李放就淡化了。

周围的人也连连点头,“萧先生说的不错!刘生还是先别计较这些琐事,辑凶最为重要。别留了贼人在城里,大家都不得安宁……刘生,今日之事就算了吧,且先算了吧。”

刘阚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古怪的笑意。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萧何,而萧何也毫无躲闪的迎着刘阚的目光,两人凝视了许久……

萧先生,您这是要和我作对吗?

刘生,非是我要和你作对,而是你太狠辣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萧先生,若非李放雍齿先找我的麻烦,我怎可能闹出这种事?

可是雍家满门三十七口人,可曾惹你了吗?

既然他们心怀不轨,那就要做好准备……如果他们赢了,我的下场,只怕不会比这强。

但你却还活着!

刘阚与萧何,在这一刻无需任何言语上的交流。每一个眼神中的含义,彼此都心知肚明。

刘阚的目光渐渐阴冷了下来……

虽然不惧刘阚,可是萧何依旧被刘阚目光中所蕴含的杀机,激灵灵心中打了一个哆嗦。

刘阚突然一笑,“既然萧先生这么说,那刘阚怎能不从命?县主大人,依我看这件事您还是好好的追查一下吧,说不定有奸细?说不定那奸细就在您身边?您可要好自为之。”

说完,刘阚拉着吕嬃的手,扭头往回走。

周围的人,纷纷让出了一条路。曹亭长走上前,拍了拍刘阚的胳膊,“阿阚啊,大喜的日子遇到这种事情,的确是晦气。一会儿记得用柚子叶刷一下身子,能除去身上的晦气呢。”

曹亭长真是个老好人,到现在还没有清楚这里面的玄机。

刘阚轻轻叹了口气,“曹叔,多谢你的提醒了……呵呵,要是人们都能和您一样,盖有多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刘阚回头又看了一眼萧何。

而萧何的面颊微微抽搐了一下,强自一笑,转过了身去。

“阿阚,我们现在怎么办?”

吕嬃拉着刘阚的手,轻声的询问道。

怎么办?刘阚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今晚的风,带着一股子燥热,更包含着浓浓的血腥气。

刘邦,如今又在何处?

————————————————

今日已更新一万两千字,恳请月票支持!

第九二章 博弈(完)

第九二章

博弈(完)

第一更六千字,恳请月票支持!

——————————

出沛县西行,大约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就是一片大泽。

如今,这片大泽被称之为泗水泽,因泗水花雕在此而产,所以得名。不管沛人是否愿意承认这个现实,若没有刘阚这泗水花雕出现,今日沛县,也不可能变成如今的模样。

如果从这方面去想,李放也好,雍齿也罢……

甚至包括许多土生土长的沛人,一边喝着酒,一边暗地里诅咒刘阚,甚至算计刘阚,都不是没有道理。无他,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心同此理,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大哥,真的要这么做吗?”

粗壮的樊哙,挠着头问道:“就算刘阚出手反击,也不至于把咱们吓的要做这种事情吧。”

刘邦细长的眼睛瞪得溜圆,“你这屠子,到现在还不明白吗?那小子既然出手还击,说明他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玄妙,甚至一直都在偷偷的观察我们。我们和雍齿联手谋他家业,若换做是你,会怎么做?那家伙绝对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咱们必须要抢到先手。”

“我还是觉得,你把他看得太厉害了!”

“错与对,现在已经不重要,过了今夜,沛县只怕是要变天了。咱们如果不这么做,来日势必在沛县无立足之地。只有把那老乞婆弄到手。到时候才有和刘阚讲条件的资本。

否则,你我要么远走他乡,要么就等着他上门来杀了咱们。

屠子啊,这时候可不是讲道德地时候,这好像两边打架,得先手的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刘邦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中透着无奈。

好端端的,眼看着那刘阚就要走投无路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来了个大杀四方呢?

小看了此人,真的小看了这刘家子啊!

刘邦一天都呆在安丘伯的酒肆中,到了傍晚地时候,卢绾从丰邑回来,临时把他拉走。

周勃这两天正好有点事,所以要过几日才能到沛县。

刘邦呢。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也快到吉时,这才想起吕文给他订做了一身新衣服,是为晚上的送女宴准备。刘邦如今想地是怎么收服刘阚……早先刘阚讽刺他不知礼数,所以他想着,好好的收拾一下,换个新面貌出现,至少能让刘阚对他先改上几分印象。

途中正碰到了闷闷不乐的樊哙。刘邦二话不说,拉着樊哙就走。

樊哙为什么不乐?

吕嬃……樊哙很喜欢吕嬃,这两年安心的在官署里做事,就是想混个出人头地,也好和吕嬃门当户对。可不成想,刘阚居然捷足先登。说不上对刘阚有多痛恨。但总归不痛快。

本来想一个人喝酒的,却没有想到被刘邦拉住。

就在刘邦试新衣服的时候,彭越带着人突然间闯入了沛县,兵分两路,袭击雍齿。

当时街上大乱,刘邦一打听,当时就吓了一跳。他是个聪明人,怎看不出其中的玄机?

这是刘阚抢先动手了啊!

刘邦第一个念头,就是和樊哙躲一下。

可没想到,樊哙家周围。出现了许多陌生人。看那样子。分明是练家子,有所图谋。

刘邦立刻就明白:刘阚找人来收拾他了。

他知道李放也牵扯在里面。但是却没有见过李放。

刘阚既然动手了,想必连李放都要自身难保。刘邦二话不说,带着樊哙和卢绾就跑走了。

这时候,城南大乱。

门卒也被收拾了,根本没有人看守城门。

而曹参还没有擅自做主,关闭城门,刘邦三人就趁着这个乱劲儿,偷偷地溜出了沛县。

可出了城之后,刘邦也茫然了!

去哪儿呢?

城里,恐怕不止一批人等着收拾他吧,回去肯定是死;不回去的话,回丰邑吗?倒是能安生一下,可传扬出去,他堂堂的赤龙之子,居然被个毛头小子弄的如此狼狈,丢死个人!

而且,看刘阚这架势,分明是要赶尽杀绝。

能躲得了一时,却难躲得了一世……等刘阚稳住了沛县的情况,掉过头定会找他麻烦。

“大哥,咱们跑吧!”

别看卢绾平时诈唬着和刘阚誓不两立,动辄就是:我誓杀汝!

可到了事儿头上,也害怕了!刘阚这家伙也太凶悍了吧。从哪儿找来了那么一帮子凶神恶煞,居然直接闯进县城里好一番折腾。想想以前的出言不逊,卢绾这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跑?跑哪儿去?”

刘邦沉吟片刻,猛然顿足,“娘的,刘家子想弄死我,我偏生不能如他地愿。今天我要是跑了,日后就别想在沛县有出头之日。一不做二不休,他大杀四方,咱们抄他老窝。”

卢绾一哆嗦,“大哥,你疯了吗?如果真杀了刘阚的老娘,那可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刘邦瞪了一眼,美髯飘飞。

“你这傻蛋,我何时让你杀他老娘了?是请,懂不懂?请他老娘去一趟丰邑……刘阚是个孝子,到时候肯定要有顾忌。只要他老娘在咱们手里,他就奈何不得我们。恩,雉和那小子关系不错,再让她出面说合一下……嘿嘿,说不定咱们还能从中得些好处。”

也不得不说,刘邦的确是有几分急智。而且反应也很迅速。

樊哙却有些犹豫,“大哥,那可是刘阚地老窝,会不会有埋伏呢?”

“埋伏个屁!”

刘邦咬牙切齿道:“你没看出来吗?他今天的主要目标就是我和雍齿,所以他地人手都分布在了城中。他又不是皇帝的儿子,哪有那么多人手?此时他家中,肯定没防备。”

卢绾在经过了短暂的恐慌之后。也恢复过精气神儿来。

“没错,他家里除了那老乞婆之外。还有就是卖酒寡妇母子……她娘的,早就看那贱人不顺眼儿了。当初还不是求着咱兄弟,可自从傍上了刘阚之后,你看她那模样……和人家武姬比比,简直没法比……老子这次抓住了,一定要好好的收拾那个小贱人。”

“绾,你给我住嘴!”

卢绾这个人。挺好,也挺忠心。

就是太贱,嘴贱!

“都啥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小寡妇。你要是真动了王姬母子,到时候刘阚非抽了你地筋,扒了你的皮不可。你以为刘阚为何收留那小寡妇?这里面,肯定是有不寻常处。”

刘邦恶狠狠地骂道:“记住,不许无礼!能骗则骗。不能骗,用强是可以,但不能伤了老乞婆和那寡妇母子。娘的,这刘阚还真是……我这辈子,都没有被折腾的这么惨过。”

说着话,刘邦居然笑了!

******

三个人赶夜路。急急忙忙往泗水泽奔。

刘阚家地院门口,挂着彩带,一派喜庆地模样。

院门没有关,里面非常的安静。刘邦三个人来到院门口,卢绾伸着脖子喊道:“婶婶在否?婶婶在否?”

主屋里地灯亮了,阚夫人走出来,“谁啊!”

刘邦连忙上前,“婶婶,我是刘季……吕雉地丈夫。阿阚兄弟突然病了,父亲让我来接您进城。”

“病了?”

阚夫人对刘阚的行动。并不是很清楚。

一听刘阚病了。顿时就有些着急,“阿阚什么病?正午时进城去。还是好好的,怎一下子病了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

刘邦心里有些着急,可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很有礼数的样子,“婶婶随我进城,不就知道了?”

“那你等等,我这就让人套车!”

阚夫人年纪大了,走夜路自然不太可能。

而刘邦心里却是一阵狂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正琢磨着怎么把这老东西带回沛县,她倒配合上了……唉,那刘阚也真是个有本事的人,短短几年,就置办如此家业。

你看看,连车都有了!

刘邦心里一阵酸楚,自己好歹也折腾了这么多年,可到头来呢,却什么都没有折腾来。

这人比人,气死人啊。

“王姬,王姬……阿阚病了,去套一下车吧。”

阚夫人转身回房,又叫喊道:“巨,巨啊!快点起来,你弟弟生病了,跟我一起进城。”

王姬正在后院厨房里操持着明天的酒宴,王信蹲在门口,两只手油乎乎的,拿着一条炙肉狼吞虎咽。虽然说家境好了,但老夫人还是很注重勤俭,而刘阚呢,对饮食结构也很注重,并非每天都有肉吃。王信是个绝对的肉食动物,肚子里虽不缺油水,可对于肉食地那种已经刻在骨子里的热爱,却不会改变。趁着王姬准备,他也过来蹭肉吃。

听到老夫人的叫喊,王姬顿时也慌了手脚。

“信,别吃了,跟娘去把车子套上,你二主人病了。”

王信瞪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娘,二主人怎么可能生病呢?”

只是很随意的一句话,却一下子提醒了王姬。

刘阚没有把他目前的困境告诉阚夫人,是害怕老夫人担心。可王姬却经常出没酒场,作坊里发生地那些古怪事情,虽然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觉察到了一丝不对。

是啊。阿阚兄弟出门时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

王姬想到这里,让王信去套车,自己却偷偷摸摸地跑到了前院,正好看见老夫人出客厅。

刘季?

王姬陡然生出一种不祥之兆,忍不住喊了一声,“老夫人。别上当,那些人是坏人!”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但是王姬很了解刘邦的为人。好吃懒做型的。大半夜跑来报信?这显然不符合刘邦的作风。

再说了,如果阿阚兄弟真出了事情,吕文派刘季前来,怎可能让他们走路来?

吕家可不缺骡马,至少也应该套一辆车才是啊。

王姬这一嗓子,是出于本能。可是在刘季听来,却如同五雷轰顶。

该死的臭娘们儿。坏了我的大事!

“屠子,动手!”

刘季说完,就扑向了王姬。一旁卢绾反应更快,“大哥,这臭娘们儿交给我,你把风!”

说着话,就冲了过去。

王姬惊叫一声,扭头就往后院跑。“信,快来救我……信,快来救我!”

阚夫人这时候正要走下台阶,见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由得一怔,旋即转身就往屋里走。

樊哙真不想跟一个老太婆动手。

可他也知道。不抓住阚夫人地话,就真地如刘邦所说,这些个兄弟啊,怕要跟着倒霉。

“老夫人,别害怕,我等并无恶意!”

樊哙大叫一声,健步如飞,冲向了老夫人。

可他也不想想,都图穷匕见了,谁还会相信他地话?这一嗓子。让老夫人一哆嗦。脚下一个绊子,身子就往前倒。樊哙一见。纵身跃上台阶。他那意思是,把老夫人搀扶住。

可就在这时,屋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吼,宛如霹雳炸响一般。

“谁敢伤我娘,我让他死!”

那个‘死’字犹在刘季等人耳边回响,一个巨大的身影,唰地就冲出屋子,一手扶住阚夫人,一手抡拳,呼的就砸向了樊哙。

樊哙没看清楚来人,只觉眼前光线一暗。

一斗大的拳头就轰了过来,吓得他腾身错步,同时一拳迎上。

蓬!

沉闷的声响传来,樊哙几乎是被轰出去一样,双脚落地之后,连退了数步,脸色大变。

手臂好像没了知觉一样,对方这一拳,力气大的惊人。

抬头看去,只见一身高近丈地巨汉,发髻披散,满脸狂暴怒色,一双环眼,瞪得溜圆。

“娘,你没事儿吧!”

老夫人站稳身子,“巨,这些人是坏人,要害你兄弟!”

“敢害我兄弟?”

那刘巨张开双臂,如同发疯了的狮子一样,仰天一声咆哮:“你们都给我死,都给我死!”

刘邦懵了!

樊哙也懵了……

这家伙是谁,怎么感觉着,比那刘阚还要可怕?

“大哥,抄家伙吧!”

樊哙心中苦笑,对刘邦说:“这家伙不好对付,至少我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

和樊哙认识了这么多年,刘邦是第一次见到樊哙低头。心知不好,却也是骑虎难下了。

“屠子,动手!”

刘邦这边目光扫了一眼,看见门后面有一根门闩,跑过去一把就抓了起来。

樊哙在官署当差,自然配有武器。抬手拽出宝剑,纵步冲出,朝着台阶上发狂的刘巨扑去。

那刘巨,宛如疯虎。

大步走下台阶,看台阶下有两个石墩,是平日里阚夫人和王姬晒太阳做活计时坐的。他双目圆睁,弯下腰,一手扣住了一个石墩,呼的一下子竟举了起来。这两个石墩子,每一个都差不多有六七十斤的份量。当初为了方便移动,刘阚还请了石匠在石墩上镂空出来一根石头柱子。如今被刘巨给抓起来,俨然就是两把大锤似地武器,呼的轮开。

樊哙一剑刺出。正砍在那石头墩子上。

一股巨力,真地樊哙虎口破裂,忍不住啊的一声,利剑险些脱手。另一边刘邦举着门闩跑过来,却一下子僵住了。这家伙还是人嘛?那怎么那石头墩子看上去很灯草一样。

这一愣神儿的工夫,刘巨大步向前,左手抡起石墩。劈头盖脸的砸向刘邦。

本能的,刘邦举起门闩想要封挡。

一旁樊哙可吓坏了。“大哥,不能挡,不能挡啊!”

废话,这一墩子下来,刘邦如果敢接实在了,非被刘巨砸成肉酱不可。刘邦闻听,撒开手来。

这石头墩子已经砸下来。蓬的落在门闩上。

儿臂粗细地门闩,被砸地粉碎。也幸好是刘邦得了樊哙的提醒,早一步脱手,否则连他一块都要被砸死。这时候,后院又传来一声咆哮,虽不似刘巨这般地响亮,带着一点童稚的味道,可犹自如疯虎怒吼:“你个坏蛋。敢欺负我娘,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卢绾的身子,几乎是飞出了,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

只见王信拎着一根一丈多长的毛竹。足有碗口粗细。这是他平日里练功用的毛竹,听到母亲的呼救声,顺手就抄起来。正好看见卢绾把王姬推倒,骑在王姬的身上想要制住王姬。

王信对母亲地崇慕,可丝毫不比刘巨对阚夫人地尊敬差。

眼珠子一下就泛红了,抡起毛竹向卢绾扑去。卢绾一开始没在意,可两下子就知道不妙。转身向要逃走,那王信一招横扫千军,很结实的砸在了卢绾地身上,把他轰飞了出去。

刘邦快要发疯了!

这是他**的什么事儿啊……

刘阚家里哪儿来得这么两头野兽?

王信他是知道一点的。可却没有想到。居然如此的疯狂和厉害。卢绾好歹也是个游侠儿出身,当年和刘邦一起在张耳门下当食客。多多少少也有些本事,居然,居然被……

抢过去一把抄起了卢绾的身子。

“屠子,撤,撤!”

刘邦背着卢绾就跑,樊哙跟在后面掩护。可到了这会儿,你想跑就跑嘛?

刘巨虽然奔跑并不快,可是手中还拎着那石墩子呢。想当初,他能把百多斤重地铁椎,隔着几十步的距离掷出去,力道丝毫不减。如今又怎可能放过樊哙这三个企图害他老娘的人?

“狗贼,别走!”

刘巨举起石墩子,呼的一声就掷出去。

六七十斤的石墩子,加上刘巨那股子神力,力道可不止千钧。樊哙双目瞪圆,抬手举剑往外一封。就听嘎巴一声脆响,利剑折断。石墩余劲未消,就砸在了樊哙的胸口上。

樊哙闷哼一声,被砸飞出去,鲜血夺口喷出。

“屠子!”

刘邦听到身后地动静,扭头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认识樊哙这么多年,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还是第二次。而且这一次的情况,显然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大哥,别管我,跑!”

也真的是樊哙这身板儿结实,如果换一个人,哪还有力气爬起来?

樊哙被砸的口喷鲜血,感觉着肋骨至少也断了两根。可仍咬着牙翻身爬起来,朝刘邦就追了过去。身后传来蓬的一声,另一个石墩子飞过来,正落在刚才樊哙倒地的地方。

**,以后见到刘阚,就躲着走!

刘邦这回是真的害怕了,一手搀着樊哙,背着卢绾撒腿就跑。

刘巨和王信在后面追出了院门,却听见阚夫人叫道:“巨啊,别追了,别追了……信,去把你母亲扶过来,看看伤着了没有。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刘季不是大丫头的丈夫吗?”

阚夫人说着话,轻轻摇头,“不晓得阚在城里,究竟在做什么?”

——————————————

刑徒一群、二群已满。

三群【楼仓镇】,群号:80367155

恭候大家地光临。

第九三章 萧何出招

第九三章

萧何出招(恳请月票支持!)

已经过了三更天,但刘阚房间里的烛火,仍旧亮着。

两指多长的火苗子噗噗跳动,使得这斗室显得格外明亮。吕嬃正沉静的坐在刘阚面前。

“阿嬃,事情就是这样。”

刘阚正色的说:“不是我心狠手辣,是有人要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知道,刘季是大姐的丈夫,但这件事他也参与其中,更试图拐走周昌。本来我以为,咱们都结亲了,是一家人,彼此应该是帮衬着……如果不是周昌告诉我说,周苛让他离开,我可能还蒙在鼓里。

我承认,我做的也许过了!

但是这年月,虽说太平盛世,可凶险依然存在。

所以我借今天的机会,出手进行反击……我自认,自我来到沛县四年以来,为沛县贡献不少。四年前沛县不足八千户,如今已经有一万两千户,商贾运集,比当年咱们来的时候热闹了百倍。可是沛人犹自不知足,竟妄图坑害于我,我怎么也不会束手待毙。”

吕嬃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就算是一开始没觉察到什么,可静下来一想,就会看出今晚这一出戏中所隐藏的玄机。

说穿了,刘阚是借用这次喜宴来放松所有人的警惕,然后行雷霆一击。

小女孩儿心中没什么机巧,但今晚是她的好日子,刘阚竟然借此机会杀人?多少有些纠结。

刘阚也很爽快,一点没有隐瞒。

吕嬃难过的快要哭了。不过倒不是怪刘阚,毕竟这件事里,刘阚也是被迫还击而已。

问题在于,刘阚要杀刘季。

这样地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

迟早都会被揭穿,与其那样。刘阚索性把话说明白。

我今天就是要杀刘季!你如果和别人一样,也觉得我手段狠毒。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阿阚,能不能不杀刘季?”

吕嬃哀求道:“如果刘季死了,姐姐就要变成寡妇……姐姐的女儿才两岁,刘季死了的话,她该怎么办?这次刘季的确是做的不对,但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你饶他一次,好吗?”

“大姐有孩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吕嬃说:“已经两岁了!不过是个女儿,单名一个元字。”

刘阚唔了一声,倒也没多想什么。他站起来,推开窗子,看着窗户外面那幽静的小院。

“阿嬃,还记得我们刚来沛县地时候吗?”

“啊?”

“那时候我一无所有,和母亲就住在这里……那时候。我只有一个母亲,什么都没有。

可现在,抛开那些产业不说,老唐、审食、老曹、灌婴……我身边有了很多的朋友。他们把我当成兄弟,在我困难地时候,一直不离不弃。我曾发誓。绝不会让他们失望。

我今日放人一马,他日会连累很多兄弟朋友。

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他们遭受无妄之灾。阿嬃,我现在只要软弱半分,将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你明白吗?大姐的事情,不是我无情。如今我和刘季,已经是不死不休。”

刘阚转过身,“如果我倒霉了,刘季绝不会给我翻身的机会;同理。我也不能放过他。”

“真的不可以吗?”

吕嬃眼睛红红的。从小在父母。兄长、姐姐的呵护下长大,她又如何能了解。这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甚至比真刀真枪地拼杀更加凶险。见刘阚不点头,心中升起一种失落。

刘阚点点头:“绝不可以!”

“那我明白了!”

吕嬃缓缓的站起来,犹豫了一下,又说:“你杀刘季我不管,但你绝不能伤害我姐姐。”

“你……”

吕嬃露出笑靥,“等天亮了,拜见过婶婶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阿阚,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坏人,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不过记住我的话,不许伤害我大姐。

很夜了,我去隔壁休息。

天亮以后记得叫我,我们一起回家。”

刘阚忍不住也笑了,“那你就先去歇息……要不要我通知你父亲,你今晚不回去了?”

“已经喝过了别离酒,回去作甚?再说了,我已经让小猪告诉家里了。”

小猪,是吕嬃的弟弟吕释之。

因其体型臃肿肥胖,故而绰号小猪。

刘阚送吕嬃回房休息,然后又回到了屋中。

不一会儿,一名头裹赤帻的青年悄悄的走进来,“东主,还是没有找到刘季等人。外面开始宵禁了,我们不好再继续寻找……您看,要不暂时停止?等明日再继续寻找刘季?”

刘阚想了想,“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发现刘季的影子,估计也难找到他了。这家伙属耗子地,很会躲藏。弄不好已经不在城里了……这样吧,让大家停止搜索,明日随我回酒场。

留几个人在城中,盯住几个人,几个地方。

一个是樊哙的住处,还有夏侯婴的动向……另外,再盯住吕宅的动静,找专人跟上萧何。

特别是萧何,绝不可放松警惕。”

青年点了点头,“那我先告辞了!”

这青年,名叫陈道子,是陈义的弟弟,同时也是阳武有名的游侠儿,箭术精绝,剑法超群。但凡一些大族,都会有各种各样地人才。特别是这种游侠儿地培养,更加重视。

逢乱世时。这些个游侠儿能迅速的组成一支武装,保护家园。

如今大秦治下,倒也平静。陈道子呆在家中也无事可做,于是陈义干脆让他到刘阚这里帮忙。人非常的精明,而且做事也很缜密,心思细腻,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才。

可是连这样的人都找不到刘季的影子。这家伙,难道真的是属耗子地吗?

刘阚伏在窗台上。看着皎洁的明月,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刘阚护着吕嬃,赶着车回家了。

出城地时候,还和任敖开了两句玩笑。任敖也是嘻嘻哈哈地说笑了两句,还冲着吕嬃指指点点,让吕嬃的脸羞红。车仗先出城。刘阚留在了最后,被任敖偷偷地拉到一旁。

“阿阚兄弟,昨晚萧先生找我,托我给你带个话。”

“什么话?”

任敖显得有些尴尬,轻声道:“萧先生说,雍齿已经死了,事情也已经结束了……县主现在很惶恐,得饶人处且饶人。他说。你可以继续好好做你的生意,别再继续折腾了。”

刘阚冷笑一声,“你告诉他,只需州官点灯,不许百姓放火?如果这次是我倒霉的话,他会站出来这么说吗?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萧先生对我的好意,我会牢记心中。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就要做好承担什么样地后果。雍齿是雍齿,和我没有关系。”

任敖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是这样子……不过你既然决定了,我会把话转达给萧先生的。

阿阚兄弟,这件事情我不好说对错,只是你注意好分寸,别把事情搞太大了。”

刘阚笑了笑,点头表示明白。

拱手和任敖告辞。大步流星的追上了马车。

看着刘阚离去的背影。任敖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门房里,曹参走了出来。

“你都听到了?”

任敖笑道:“我早就说过。阿阚决不可能退让。这种事情要换做你我,怕和他也一样吧。”

曹参沉默了片刻后说:“萧大哥这个人很不错,只可惜啊,被这沛县的城墙给圈住了。”

“管他呢?只要别把我牵扯进去就行。”

任敖说着哈哈大笑,但是那笑声中,却透着几分无奈之气。

******

经过查寻,李放的腰牌是被他的亲随李童盗走。

而李童自昨夜便不知所踪。查遍了整个沛县,也没有找到李童地影子,这让李放更加惶恐。

他甚至希望,李童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至少也能说得过去。可偏偏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想要发海捕文书,也有点难办。抓到他又怎样?万一他把这事情捅出去,就算是不死,这仕途怕也就到头了。

这是一个哑巴亏,李放就算憋了一肚子的火,也找不到人发泄。

而萧何,在得到了刘阚的答复之后,也只能摇头苦笑。

此时的萧何,对于天下大势没有半点兴趣。那种生于斯长于斯的乡土情节,让他只想为沛人多做一些事情。刘阚造福沛县,他不是没有看到,否则也不会在那一天对刘阚示警。

但如果让一个外乡人控制住沛县,萧何就有点无法接受了。

可现在刘阚不肯放手,摆明了是要大开杀戒。偏偏李放被抓住了把柄,吃了一个哑巴亏,根本不敢再去得罪刘阚。如此下去的话,用不了多少时间,刘阚势必成为沛县主宰。

好事?坏事?

萧何说不清楚……私心里觉得,也许好事会多一些吧。

可这乡土情节又在作祟,有点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所以,萧何整整一天,都懵懂茫然。

处理完了公事,萧何回到家中。

萧何地住所并不是很宽敞,半人高的夯土墙,一座土宅子,分主副两间。主屋有内外堂,副屋面积更小,也是萧何每天读书,思考问题的地方。才一进家门,妻子走出来。

萧何刚成亲一年,娶得的本地女子,还是任嚣主持的婚事。

女方姓王,名闾,比萧何小一岁。虽然大字不识得几个,却也算得上知书达理,贤淑温良。

“夏侯在书房里,等你半天了!”

夏侯,就是夏侯婴。说起来和萧何在官署做事,也算得上熟人,故而往来也挺频繁。

萧何眉头一蹙,心中暗自苦笑。

这时候夏侯婴来找他,目的非常的明显。

有心不见?可都是在一起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恼了他,日后也不好再打交道。

可是见了……

“闾,你且在门口盯着,有事情再叫我。”

萧何说完,朝书房走去。王闾则从屋子里拿出针线,坐在台阶上,缝补着萧何的衣裳。

“夏侯,你找我有事儿!”

进得书房,萧何开门见山的问道。

夏侯婴忙起身拜倒,痛哭道:“萧先生,请您想想办法,救救刘季大哥吧……不然,他死定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刘季大哥从昨天城里出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音讯。今天我发现,我家周围也有人跟踪……不禁是我,还有屠子家也是如此。而且屠子也不见了人,我担心他会遭毒手。”

“你别急,别急!”

萧何搀扶起了夏侯婴,“如果屠子和刘季在一起,想必刘季不会出事。只是,只是这件事情,我也无能为力啊。谁让刘季掺和进去这种事情?现在人家已经下决心要收拾他。我不是没有劝过,可人家不同意……也难怪,换做谁遇到这种事,都不会善罢甘休。”

夏侯婴不肯起来,不停地向萧何叩头。

“萧先生,整个沛县,怕也只有您能救得刘季大哥……我做兄弟地,说不好刘季大哥这件事做的对或错,只恳请您救我哥哥。您如果不肯出手,那以后这沛县,真地就要被外人做主了。”

这一句话,正中萧何的软肋。

怔怔的看着夏侯婴,萧何突然叹了口气,“夏侯,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这个……”夏侯婴一怔,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是大嫂,她说萧先生一定有办法。”

“吕大小姐吗?”

萧何闭上了眼睛,苦笑着沉吟不语。片刻之后,他轻声道:“夏侯,你先起来……这件事,容我三思。”

——————————————

今日已更一万字,容小新喘息片刻,八点前还有一更。

再次召唤月票……

第九四章 泗水亭长

第九四章

泗水亭长

今日三更完毕,共一万三千字,恳求月票支持!

————————————————————

夜很深了!

李放仍坐在堂上唉声叹气,那张颇有仪容的脸,此刻写满了坏败之色,显得非常颓然。

一天,只一天……

和雍齿谋划几个月的事情,结果在一天里就被刘阚打了个稀巴烂。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句话还没有出现,但李放的心中,此刻对刘阚正是这样的感觉。

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害怕遭受无妄之灾。

也难怪他们如此,当李放确定了漏子就出在李童的身上时,整个人都懵了。暴跳如雷,毫无往日儒雅的风范。用利剑劈砍长案,甚至还差点砍伤了一个随从,谁还敢靠近?

“大人,门外有萧县丞求见!”

一个吓人战战兢兢的在门口禀报。

李放抬起头,眼里带着血丝。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这么晚了……不见!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可萧县丞说,事关重大,一定要马上见到大人!”

“不见不见,说了不见,啰唆个什么?”

李放心烦意乱,暴躁的叫嚷。那下人怎敢再多嘴,转身而去。可就在他刚走下台阶的时候,突然听到李放说:“慢着……请萧先生到我书房稍候,容我换过衣衫就过去。”

咦?

下人疑惑的停下脚步。扭头向屋中看去。

“还不快去!”

李放一声怒喝,下人连忙答应,急匆匆而去。一边走一边想:一会儿见,一会儿不见,都是你说地,吼个什么?怪不得李童跑了,想必也是受够了你这家伙的怪脾气吧。

整理衣衫。李放闭上了眼睛,连续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萧何这么晚来找我,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这个时候,重要的事情也只剩下刘阚那小子吧。别是那小子又折腾起来了……你说你,今天是你的喜宴,为什么不能安静一下?

李放一边想着,一边换上衣服。

又对着锃亮的铜镜子照了照,见没什么差池。这才满意地迈步走出客堂。

书房里,萧何正负手而立,站在窗户旁,抬头仰天看月亮。听到脚步声,萧何连忙转身。

“大人!”

“萧先生不用多礼,坐下来说话吧。”

说完,李放摆手示意萧何坐下,然后又让下人端上一瓿在深井中冰过的果浆。给自己和萧何各倒了一碗,挥手让下人退下,沉声道:“这么晚找本县,萧先生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不过是希望为大人分忧罢了。”

李放故作冷静,不动声色道:“萧先生请讲。”

萧何抿了一口果浆。而后沉声道:“小吏回家之后,一直在思考昨日所发生地事情。

大人,刘阚此人,心狠手辣,已无需再多讲。

雍齿一家三十七口人,毫无疑问是他所为……只可惜,大人也好,小吏也罢,都没有证据。反倒是大人,因李童一事而遭受牵连。如今城中百姓非议颇多。只怕与大人不妙。”

李放心里咯噔一下,本能的反应是:他想要要挟我吗?

也难怪他有这样的想法。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如果萧何真的有坏心思,李放没半点法子。

萧何一笑,“大人,小吏虽将李童的事情掩饰过去,但如果想要彻底消除隐患,还需大人有所行动。雍齿一死,刘季无踪……若大人再不行动,不需数日,刘阚就能彻底将沛县掌控于手中。

他是老秦人,并享有军功爵。

而最为重要是,他手中的万岁酒是贡酒,凭此一条,就足够撑起他地胆气。如果再掌控了沛县,到时候您这一县之主,怕就要变成刘阚的傀儡。随他揉捏,威信荡然无存。”

这几句话,实实在在的说到了李放的心坎上。

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这个县主当得还有什么乐趣?堂堂朝廷委派的命官,被一个商贾给玩弄,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呢?没错,刘阚现在看似没有举措,却不代表他将来不会报复?不行,不行……真的如萧何所说地一样,再不还击,可就没机会了。

李放不得不放低姿态,恭敬的请教道:“但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萧何说:“我也不希望见刘阚在沛县跋扈,故而思索一日,终得一拙见,献于大人。

刘阚是老秦人,今为老秦的天下,他占得了天时。

杀雍齿,以雷霆手段震慑沛县,又设计令大人难堪,算是站稳了脚跟,又得了地利。

大人若想节制刘阚,需取人和。

沛县有一人,颇有人望,而且也是本地人,算有地利与人和。更重要的是,此人和刘阚势同水火。刘阚如今铁了心要将此人除之而后快。若大人稍势拉拢,定会为大人效力。”

李放不是傻子,只是被刘阚那一系列的手段给镇住了。

此刻萧何一说起来,他立刻就明白,萧何口中的‘此人’是谁。眉头一蹙,“你说地可是刘季那无赖子?他能对抗刘阚嘛?如今他连人影都找不到,别已经被刘阚干掉了。”

萧何正色道:“单凭刘季,肯定不是刘阚的对手。可如果再加上大人的官威,可就不一样了。”

李放苦笑道:“萧先生,你看我现在,还有官威吗?”

“怎么没有?大人您是朝廷委派的县令,只要陛下一日不发话,您就是这沛县的县令。别看刘阚嚣张跋扈,可是在昨夜,最后他还不是一样要低头?他也不是傻子,自然清楚,他这些圈套上不得台面,如果捅到了相县,岂能瞒得过郡守大人的眼睛?所以他只是迫大人低头,随即也就退让了……这说明,在他心中,还是对大人有所顾忌的。”

李放搓着手,开始兴奋起来。

“萧先生一语点醒梦中人,说的不错,说的不错……如果他心里没鬼,昨日怎能退让?”

说完,李放面露诚恳之色,起身一揖到地,“那敢问萧先生,我又该如何为之?”

萧何一笑,“其实很简单。

大人您只需要一纸委任,命那刘季担当泗水亭的亭长。嘿嘿,刘阚只怕就要头疼不已。”

“此话怎讲?”

“大人,您忘了,刘阚地酒场,就在泗水亭。”

李放点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可又能怎么样?”

“刘季现在就是因为少了一个官面上地身份,所以被刘阚迫的东躲西藏。可大人如果委派他成了泗水亭亭长,那就是官府中地人了……刘阚还敢杀他吗?如果他动了刘季,大人岂不是就有了借口收拾他?如果他不动刘季,刘季和他恐怕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当然了,以刘季的能力,肯定不是刘阚的对手。

但我们不需要他的能力……大人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在台前对付刘阚的人,让刘阚的注意力转移,大人而后趁机消除李童之事带来的隐患。您想想看,以刘季的人望,固然奈何不得刘阚,却也能给刘阚制造麻烦不是?只要刘阚抽不出手来,大人的机会就来了。”

李放的眼睛唰唰的放光。

搓着手,面颊更因兴奋而泛着一层红光。

“妙,妙,妙!”

李放连呼三个‘妙’字,兴奋的说:“萧先生大才,萧先生大才啊……以刘季牵制刘阚,以刘阚压制刘季。这二人鹬蚌相争,我才能从中渔利。萧先生这条计策,真是妙。”

萧何道:“可现在的问题是,必须要尽快给刘季安排上这个官面上的身份。如果刘阚抢先杀了刘季的话,那小吏为大人的这番谋划,也就只能是空谈,还请大人及早决断。”

李放说:“萧先生说的是,我明日……不,我现在就委任刘季为泗水亭的亭长。只是,刘季现在不知所踪,我就算委任了,他若得不到印绶,七部还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吗?”

萧何笑道“此事何需大人费心?刘季自有一帮兄弟,会比大人更着急找他。”

“如此,我立刻安排此事。”

“那小吏先告辞了!”

“先生慢走,恕本县不送了!”

萧何走出了官署大门,仍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站在台阶之上,他抬头仰望星空。心中突然间感到一种苦涩和无奈,甚至还有些寒意。

如此一来,只怕那刘阚是要连我一起恨上了!

————————————————————

刑徒读者群,恭候书友大人们的光临。

刑徒-沛县:16900854(普通群,已满)

刑徒-宋子:47680231(普通群,已满)

刑徒-楼仓镇:80367155(普通群)

刑徒-巨野泽:50445931(普通群)

刑徒高v群:54719984(vip群,需vip认证)

第九五章 任嚣到来

第九五章

任嚣到来

回到家中的刘阚,着实吓了一跳。

千算计,万算计,他还是少算计了刘邦的机灵,竟能迅速觉察到情况不妙,溜出城来。

幸亏王姬没有跟着去迎亲,而是留在家里准备酒食;更幸亏刘巨王信的存在,让刘邦最终未能得逞。百密一疏,真的是百密一疏……如果没有这些个幸亏,还真的要麻烦了。

刘阚暗自出了一身冷汗,同时更坚定了要杀刘邦的信念。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家伙简直比泥鳅还要溜滑,稍有不小心就会被他反咬一口。

联想历史中刘邦和项羽的数次交锋,似乎也都证明了这一点。

不行,必须要杀死刘邦!

“刘季很机灵,失败一次之后,肯定不会再轻易露面。”唐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后接着说:“不过他身边跟着两个伤者,恐怕也不好办……王姬不是说卢绾被信所伤,而屠子更严重,生生受了巨哥一击,只怕所受的之伤,比卢绾还要严重些。”

对于唐厉这种慢条斯理的说话方式,刘阚有些不耐。

“老唐,你莫要再卖关子了,爽快些说话。”

唐厉说:“刘季应该很清楚,屠子是他的保障,哪怕是身受重伤,也不会轻易的抛弃。所以,他一定会设法给屠子和卢绾两人疗伤。但要想在沛县找郎中,定会暴露行藏。以刘季的性子。绝不会涉险,所以他要寻找郎中,一定是到别地地方寻找郎中……

如今沛县因泗水花雕而闻名,往来的商贾不少,也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有两个地方可去。一是丰邑,那里是刘季的老家,搭上车队的话。也不过只有半天的路程。但是刘季的根基不在丰邑,而且目标太明显。所以我推测,那家伙应不会选择。

另一个去处,就是留县。”

“留县?”

曹无伤一蹙眉,“那里不是距离沛县更近?从这里出发,若乘车地话,不到两个时辰。”

“没错!”

唐厉嘴角一撇,“留县虽然路程近。可是人口却比沛县多。普通人若是遇到危险的话,第一个反应是回家,毕竟那里是自己地巢穴。可刘季不一样,他一定会选择留县,一是便于藏匿,二来也可以混淆我们的视线。在他看来,想必会认为我们更注意丰邑吧。”

刘阚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忽视了……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可不管怎么想,却始终想不起来。若隐若现的,那感觉非常难受。他这一走神,唐厉后来说的话语就没有听清楚。

留县,留县……

他娘的,我到底是忘记了什么?为何会感到如此地不安?

“阿阚?”

唐厉分析完之后,诧异的看着刘阚。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连叫了他几声,刘阚才清醒过来。

不过唐厉这一叫,却让刘阚的思绪断了。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就把重点放在留县!”

刘阚沉吟了片刻,“老曹,你和道子分头行事。道子带二十人去留县,查探刘季的行踪;老曹你也别闲着。老唐的话固然有道理,可我们也不能忽视了丰邑,你带十个人,盯住丰邑……不管刘季在何处出现。只要发现他的行踪。什么都不要说,立刻动手。”

曹无伤对刘邦是没有半点好感。闻听连连点头。

“此次幸亏彭大哥出手帮忙,如今他回去了,可这礼数却不能少了……这样吧,让程邈带上一百瓮花雕,送到彭大哥那里。只是不要做的太醒目,随同商队一起动身为好。”

唐厉也同意刘阚地说法:“彭越此人倒是值得交往,正应该趁此机会,多多往来才对。”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曹无伤询问。

刘阚想了想,“你和道子立刻动身,程先生那边嘛,我和他交代一下,明天一早动身。

其哥这几天就留在城里吧,让信跟着他,多多留意城里的动静。

经此一事之后,想必铺子里会更加忙碌,老周一个人在那里,恐怕也忙不过来,其哥过去坐镇,应该能好一些。反正万岁酒已经出窖了,那些帮工估计也会老实,作坊里有我看着,当不会再出什么乱子……呵呵,我看这三天的流水宴,也不需要在操持了。”

刘阚说的流水宴,指的是他的喜宴。

和吕嬃回家后,除了一些商贾登门道喜之外,也就是曹亭长等一些人出现。原本准备了几十桌地酒食,到最后却是冷冷清清的收场。不过意思也算是到了,这也就足够了。

流水宴……还是算了吧!

到了正午时,吕嬃的娘家人终于出现了。

不过吕文夫妇没有来,只有吕释之和几个家人出席酒宴。

吕嬃的脸色很难看,瞪着吕释之说:“爹和娘这算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出现呢?”

吕释之挺怕吕嬃,闻听一缩脖子,怯生生的解释:“二姐,不是爹和娘不肯来,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娘受了惊吓,今早一病不起。爹要照顾娘,加上事情也挺多,还让人把大姐叫回来了……二姐,你可千万别生气,大姐还让我祝福你,和刘家哥哥白头到老。”

“大姐回来了?”

吕嬃显然非常吃惊,“娘的病怎么样,可请了麹先生诊治过?”

“看过了!”吕释之说:“麹先生说。娘地病没大碍,只是需要静养,过些日子就好了。”

吕嬃长出一口气,先前那股怨念,也随之减轻了。

但刘阚的脸色,却微微一沉。

吕雉的精明,让他多多少少有些顾忌。而且。来得也过于迅速……吕夫人是早上生病,怎么中午吕雉就到了?就算吕雉是骑马。最早也应该是午后,甚至傍晚时才能到达。

“阿嬃,招呼释之他们,我找其哥说点事情。”

吕嬃撅着嘴,有些不快地说:“刚才是老唐,现在又是审食……阿阚,都不在意我呢。”

“哪有。哪有!”刘阚笑道:“其哥一会儿要进城照看生意,我敬他两杯酒,马上回来。”

吕嬃倒也乖巧,撒了一下娇之后,也就不再纠缠。

她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事情。如果一味地蛮横,到最后的结果肯定会让刘阚烦恼。轻轻地点一下,足够了!相信刘阚接下来也会注意一些。她地目的算达到了。

“其哥,你进城之后,盯住吕宅!”

刘阚拉着审食其,轻声地嘱咐道:“大小姐回来了,事情透着古怪,你当要多多留意。”

审食其是领教过吕雉的聪明。闻听一蹙眉头。

“放心,我一定会留意……一俟风吹草动,我会立刻让人来通知你。你这边也需小心。

老曹和道子带走了不少人,家里虽说有你和巨哥,但看现在的情况,沛人颇有抵触啊。雍齿因得意而放松警惕,你更要吸取前车之鉴才是。大喜的日子,别被人钻了空子。”

不管怎么说,审食其都是刘阚能信赖的人。

刘阚点头表示知道轻重,敬了审食其两杯酒之后。审食其和王信离去。临走时。刘阚把武山剑交给了审食其使用。审食其如今也是公士,依照秦律。享有佩戴兵器的权利。

这一场酒宴,到傍晚时停止。

人虽不多,却也是杯盘狼藉,好一阵子的收拾。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人生四大喜事中,洞房花烛夜排在第一位。按道理说呢?刘阚和吕嬃应享受鱼水之欢,可这一晚,两人都没心思。

吕嬃是担心吕夫人地病情,想要回家看看。

而刘阚,则是担心那吕雉出手。这位历史上的吕后,绝不可等闲视之。至于那一夜*缘,对拥有着后世灵魂,也曾万花丛中过的刘阚而言,所产生的作用仅只是一丝愧疚而已。

可他绝非是那种因为愧疚而会改变主意的人。

既然要未雨绸缪,既然要有所准备,来实现‘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理想,有些事情,必须要暂时抛在脑后。这是游戏的规则,既然刘阚决定参与这个游戏,就必须遵守。

这一夜,却是格外的漫长。

天刚刚亮,家中就来了不速之客……

刘阚得到通报,看着和衣而卧,依偎在怀中刚刚睡着地吕嬃,也不免生出一丝的怜惜。

轻轻在吕嬃的唇上吻了一下,刘阚起身,为吕嬃盖好了薄褥,然后走出卧房。

是曹参!

刘阚有些惊讶,连忙请曹参到书房中,“曹大哥这么早来找我,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

也许是赶路的缘故,曹参有点喘息。

歇了一口气,曹参沉声道:“阿阚,你要做些准备。今晨寅时,县主将我们召集官署,任命刘季为泗水亭亭长……不过任命虽然下来,可刘季还没有找到,你当早作打算。”

“刘季……泗水亭长?”

刘阚闻听不由得一怔,忍不住一声轻呼,诧异的看着曹参道:“怎么突然任命刘季做泗水亭长呢?”

历史上,刘邦的确是做过泗水亭地亭长。

但具体是那一年,刘阚却记不清楚了。但肯定不是这么早,因为泗水亭不过刚出现不到一年。泗水亭的位置,就在刘阚酒场地这边。在去年中。刘阚去宋子前才正式设立。如今连亭官署还没有修建完成,按照进度,应该是在年末时能完成,泗水亭才算正式成立。

刘邦居然成了泗水亭长?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现,他才变成亭长?亦或者……

刘阚有点头晕晕,真实虚幻的记忆,在这一刻混成了一团麻!

不过他倒是没有忘记感谢曹参还在。起身深施一礼,“老曹。多谢你专门告知我此事。”

刘阚犹豫了一下,“但不知县主为何突然委任刘季为泗水亭长?”

曹参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苦笑一声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昨夜,听说萧大哥曾经拜访了县主,而后县主迅速做出了这个决断。具体原因,参亦不太明白。”

已经很明白了!

刘阚再次向曹参道谢。

萧何,终于站在刘邦那一边了?

对于萧何。刘阚的感情还是很复杂的。一直以来,萧何并没有展现出太过于惊艳的才华,所处理地事情,也大都是鸡毛蒜皮地小事。至少,刘阚还没有看出,此时地萧何,和历史上那个萧何有太多相合之处。但隐隐能感觉到,萧何的能量。远远不止这些。

为什么呢?

刘阚想不明白。

萧何也算是个有眼光地人,后来不惜自污而求保全自身的手段,都显示出他非同凡响。

可为什么不肯帮我?

宁可去帮刘季这样的人,也不肯帮我?

手段狠辣?这绝不是原因……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比刘阚更心狠手辣的,是大有人在。

甚至说。就算是刘邦,可能都比刘阚要毒辣吧。

一个能在别人烹杀父亲时,说出‘分我一杯羹’这种话语的人,难道不比刘阚更毒吗?

刘阚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曹参能来报信,似乎说明,他有向自己靠拢地意思。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情吧……刘阚送曹参离去,立刻找来了唐厉,在田园中漫步商讨。

“一定要抢先杀死刘季。”

唐厉轻声道:“如果让刘季回来了,之前的诸般算计,也将随之落空。阿阚。不能让刘季回来!”

刘阚却显得很沉默。在田垄中蹲下来,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远方。

“老唐。马上就要秋天了!”

“那又如何?”

“你说,我们之前是不是太狠了一点呢?”

“狠?”唐厉站在刘阚身边,“你不狠的话,就等着被人算计吧。如今天下太平,也算是盛世。可这盛世之下,尔虞我诈却不会停止。你不狠,那就等着别人来对你狠毒吧。”

“可萧何……”

刘阚叹了口气,“我自认做的不错,至少比刘季强百倍。可为什么大家宁愿要一个无赖子,也不愿意选择我呢?普通人也就罢了,萧何可不是普通人,为什么也是这样呢?”

唐厉没有回答,负手而立。

片刻后,他突然问道:“阿阚,你真的准备这么做了吗?”

刘阚站起来,“我挺佩服萧先生……可既然他准备和我为敌,那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老唐,你说我是不是太狠了?”

唐厉一笑,“既然已分出敌我,就谈不上狠辣与否。我觉得还好!”

刘阚轻呼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再狠辣一点吧……反正里外里,我这恶人算是当定了!

找人前往留县,通知道子,让他秘密回来。

三日之内,我希望能看到萧何的尸体……萧何一死,余者不足为虑。”

唐厉闻听,轻轻地点了点头。

******

第二天,陈道子还没有回来,沛县却来了一群人,令刘阚不得不暂时中断了他的行动。

任嚣,率领五百秦军,抵达沛县城外。

不过他并没有进城,而是命秦军在城西五里之地扎下了营寨。

“让李放和刘阚两人立刻来见我!”

任嚣端坐中军大帐之中,神色格外严峻的发出了命令。两匹快马,很快就冲出了军营。

一匹直奔沛县,另一匹则向泗水方向而去。

任嚣坐在大帐里,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在他下首,蒯彻和灌婴都老老实实的肃手而立,低着头,也不吭声。

大约半个时辰,大帐外有人恭恭敬敬的说道:“下官沛县令李放,奉命拜见郡守大人。”

——————————————————

很奇怪,老新天天很勤奋的码字,自认没有招惹谁,也没有挡了谁地路。

怎么就有那么一些人,天天在书评区里不消停?我写的让你郁闷了,让你不爽了,你走就是了?十几天前喊着下架,却整天在书评区上蹿下跳,还披着马甲叫嚣。你们觉得很有意思吗?我要是被你们影响,就不会写到今天,我要是不会你们影响,你们叫破喉咙也没有用处。

怎么,看老新上了新书月票榜,不舒服了?眼红了?心里难受了?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自己是什么东西,自己心里明白。刚取消了书评置顶,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你们不觉得太明显了嘛?

id行悟,逆鳞鱼,我不一一列举。懒得理睬你们,继续和小丑一样的叫嚣吧……

第九六章 楼仓镇

第九六章

楼仓镇

任嚣突然来到沛县,究竟是什么原因?

听说沛县所发生的事情了?所以来劝解?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何至于带着兵马来?

真要劝解,任嚣只需要派一个人来,一切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

李放不敢乱动,刘阚更是要投鼠忌器。带着五百秦军……那可是五百秦军,所为何来?

是彭越?还是因为刘巨?

刘阚这心里有鬼,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上顿时渗出细密的汗珠子。如果是为彭越,还好说一些。了不起死鸭子嘴硬,打死不认账。后世那句话说的挺好: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只要任嚣没有证据,刘阚一口咬死与彭越无关,这件事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可如果任嚣是为刘巨来的话……

那可真就完蛋了。现有的基业倒是小事,这所有的人,怕都有危险。

任嚣的秦军在门外侯着,刘阚忐忑不安的跨上了一匹驽马。

吕嬃的小红马不在家,被灌婴骑走了。杀雍齿那一天,刘阚让灌婴骑着小红马先随队离开,而后在半途中折回沛县。车队继续缓慢前进,灌婴在协助彭越干掉了雍齿之后,再连夜骑马追上车队……如此折返,普通的马匹肯定不行,必须要有宝马良驹方可。

而吕嬃的小红马,是一匹来自西域地汗血宝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正好能配合行动。

所以,家中现在只剩下两匹套车的驽马,还是当初从宋子买来。

刘阚骑在马上,随任嚣的亲兵往兵营方向走,一边思忖着任嚣来沛县的真正意图。

应该不是刘巨出了问题!

否则的话,任嚣带兵直接把他家一圈。一个都别想逃走。可不是因为刘巨,又为什么呢?

刘阚这一路上。心里面七上八下。

这五百秦军不同于一般的秦军,应该是来自于老秦的精锐人马。不管是从装备还是从仪容来看,这支秦军地面貌都和刘阚早先见过的秦军不太一样。当然了,和铁鹰锐士那等精锐相比,自然是有所不如。不过一个个身强体壮,膀阔腰圆,透着一股子杀气。

没有上过战场。没有杀过人,绝对不可能有这样地精气神。

往那里一站,就给人一种威压。胆小的人,说不定会因为那股杀气,而吓得尿了裤子。

刘阚抵达兵营的时候,正见到李放出来。

不过不是走出来的,而是被抬出来,正往马车上安置。

李放显然是没有看到刘阚。被下人们放上马车以后,有车士驾车,往沛县急驰而去。

李放这是怎么了?

刘阚心里越发忐忑,有点猜不透任嚣的来意。

兵营之中,戒备森严。

中军大帐前有一个竖起来的架子,好像门框一样。下面铺着一张白绢。一名亲兵正在收拾白绢,但是刘阚可以看到那白绢之上,沾染的斑斑血迹,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蒯彻和灌婴在大帐门口,见到刘阚,轻轻地点点头。

这兵营中,充斥着一股子肃杀之气。仿佛所有人都是哑巴一样,静悄悄的,让人发怵。

“启禀大人,刘阚带到!”

亲兵在中军大帐外禀报。只听里面传来任嚣的声音。“让那小子给我报门而入。”

所谓报门而入,就是走一步。要报上一次自己的名字,是现世一种用来羞辱人的手段。

由此可以看出,任嚣对刘阚是何等的不满。

刘阚犹豫了一下,偷眼看了看蒯彻和灌婴。见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提示,心知这事情不大。

深吸一口气,“频阳东乡人刘阚,拜见郡守大人!”

说着话,迈出一步。

从这里到中军大帐,约有十几步的距离,刘阚一步一报,来到了大帐门口,这才听见任嚣说:“进来吧。”

天气挺热,大帐门口挂着一张行军竹帘。

刘阚挑帘走进帐中,发现大帐里并没有什么人。任嚣独自跪坐书案之后,目光炯炯的看着刘阚。

“怎么不进来了?这几天,你小子不是挺威风嘛……又是成亲,又是杀人,这动静闹得连相县都传开了:沛县有个能人,杀人不眨眼,是个了不得地人物……你可真出息啊!”

任嚣越说越生气,倒最后忍不住排着桌子咆哮起来。

按道理说,刘阚应该害怕。可不知为什么,任嚣这么一咆哮,他反而心里安宁下来了。

前世出生于军旅世家,对于军人,刘阚是有些了解的。

似任嚣这样的咆哮,在大多数时候是出于爱护之心。恨铁不成钢?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如果很平静的说话,反而会有麻烦。前世刘阚的老子,也时常是这样咆哮刘阚的。

“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任嚣瞪着刘阚说:“听说你那天晚上牙尖嘴利,把李大人说地是哑口无言。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刘阚却嘿嘿的笑了!

“笑,你还敢笑!”任嚣怒道:“别以为我没有证据就奈何不得你,信不信我砍了你的头?”

“信,小民当然相信!”

刘阚连忙说话:“只是一晃一年多,未曾听大人的训斥和教诲,猛一下子。让小民感觉,感觉……大人,这一年来,您一向可好?小民几次想去拜访,但又总觉得不合适。”

任嚣是真想臭骂刘阚。

可听了刘阚这番话,到了嘴边地话,却不知道为什么。骂不出来了……

原本点着刘阚的手,不知不觉的握成了拳头。许久。任嚣说:“你这混小子,为何不能安分一点呢?”

说完,忍不住笑了!

“坐吧!”

任嚣又坐下来,示意刘阚在一旁落座,“其实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听蒯彻说了……也怪不得你,小人作祟。只是你的手段太过于毒辣。就算是自卫,也不能……唉,这件事到此为止吧,莫要再闹下去了。否则的话,李放不会有好下场,你也是一个样。

刚才,我已斥责李放,并处以刑罚。

在出发之前。我还派人亲往咸阳,呈报奉常,从今以后这杜陵老酒地名号,归你刘家所有。你死了,你儿子继承,你儿子死了。你孙子继承……什么时候你后继无人了,朝廷才会收回杜陵老酒地名号。任何人再擅自打你家业的主意,都将被朝廷予以重罚。”

刘阚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大人……”

任嚣摆手,示意刘阚不要插嘴。

沉吟了一下,他接着说:“总之,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也消停一下吧!陛下即将自琅琊返回咸阳,途经鲁县,命我等前去接驾。你再这样闹腾下去。传到陛下地耳中。没好果子吃……记住我的话,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节外生枝……阿阚,听明白没有?”

刘阚面颊一抽搐,心中老大的不情愿。

可也知道,任嚣这是出于一番好意。对任嚣,刘阚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自己非亲非故,过往几年中,却给了他许多的照顾。能有今日这份家业,任嚣可说是功不可没。

“我这次来沛县,一共有两件事。”

任嚣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刘阚心里咯噔一下。两件事?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第一件,就是阻止你继续折腾下去;第二件,和你也有关系!”

任嚣说着话,站起来拍拍手。两名亲兵抬着一卷牛皮从帐外进来,在大帐中央悬挂起来。

是泗水郡的地图!

刘阚茫然地看着任嚣,有点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百越之战,有些不太顺利!”

任嚣沉声道:“随着战线拉起来之后,我军辎重粮草的供应,出现了一些问题。阿阚,你应该清楚,泗水郡和泗水郡以南各郡,曾经是故楚的治下。楚国虽然已经不存在了,但总是有一些不肯安分的家伙,在各地捣乱……今年陛下在博浪沙遇刺,也是如此。

由泗水郡而南,淮水以南,楚人的力量就越是强大。

反贼多匿于淮水以南各郡……九江、衡山、会稽、庐江各郡,楚人虽不敢明目张胆和我大军抗衡,但同时也不配合我大军行动……而且,我们也不能使用过于暴烈的手段,以免激起暴动,为反贼所乘。为保障百越战事粮草辎重的正常运转,陛下将着手修建粮仓。

泗水郡将设立三个粮仓,以中转各地运来的物资。

其中,灵璧(今安徽宿州市灵璧县)、下城父两地,已经开始修建。但相对而言,位于泗水郡、东海郡之交,淮水北岸地仓廪,却最为重要。因其位于楼亭,故而名为楼仓。”

刘阚不明白,任嚣和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任嚣说:“丞相已下令,在各地仓廪设立曹官,名为仓令,秩比三百石,由各郡郡守任命。

阿阚,当年蒙内史曾想让你入蓝田大营历练。

可是这几年来,我却发现你的才能,并不至于兵事。如果真的入了蓝田大营,着实有些可惜了。于私心而言,我也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多历练一下,他日成就未必就比入蓝田大营差。

楼仓的地理位置很微妙,涉及的方面也很多。

本来,我一直在为这楼仓令的人选而烦恼,不过你这次处理危机地手段,倒是让我心动。

非常之地,需非常之人,行非常手段。

阿阚,你是老秦人后裔,对陛下的忠心我自然不会怀疑。所以,我希望你能接手楼仓。”

刘阚瞪大了眼睛,看着任嚣,脑袋有点发懵了。

楼仓令?

秩比三百石?

如果我当了这个楼仓令,岂不是说,我早先在沛县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功夫吗?

楼仓,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到了那里,一切将要从头再来,甚至还要抛弃了在沛县的产业?这笔帐,似乎划不来。

任嚣沉声道:“阿阚,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楼亭如今是一块荒地……东北是僮县,东南是成子湖,南边是徐县,西面是垓下。再往东,过成子湖是淮阴所在。

过徐县,就是淮水周折之地。

人口不足两百户,环境可能比不上沛县优越。

不过丞相已报奏陛下,自关中和三川郡迁八百户至楼亭,加上原有居民,共一千户为楼仓治下。同时,朝廷还将在楼亭筑城,名为楼仓镇……可组建镇卫八百,由朝廷依照戍卫装备,进行配给。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你考虑是否要接手,立刻给我个答复。”

八百镇卫,按照戍卫装备配给?

听上去似乎很诱人,但实际上也说明,那里的情况有多么的糟糕。

刘阚不禁陷入了沉思……

答应,还是不答应?

一千户局面,差不多也有四五千人。八百镇卫,似乎也很令人心动……问题是放弃沛县这边已有的基础,跑去楼亭开荒?刘阚挠了挠头,沉吟片刻之后,一咬牙,点了点头。

“小子听从大人的调派。”

任嚣那张脸,露出了一抹笑容。

摆手示意亲随取过一卷黑绢,展开来沉声念道:“频阳人刘阚,献临阵急救之法,使我大秦南征将士多有功勋。此次百越之战,因刘阚所献之法,我将士活命者近万人余……经太尉府和议,刘阚提军功一爵,是为三等爵簪袅。赏良田三顷,宅三座,配隶奴三人。

另赏六辔轻车一架,苍组马首……”

组,就是丝带地意思。苍组,就是可以将黑色地丝带缠在马头上,以显示自己的爵位。

秦二十等军功爵中,一环连接一环。

单纯以生活而言,级别越高,可享受地福利、待遇就越高,甚至能够以爵位抵消刑罚。

正因为这么爵位里好处甚多,所以老秦人拼命的想要夺取军功爵。

刘阚张大了嘴巴,脑袋还有些发懵:这就提爵了?怎么一不小心,就提成三等爵了吗?

任嚣说:“依照你的年纪和爵位,担任楼仓令有点勉强。不过我相信你能做好,莫让我失望才行。另外,你在沛县的生意,可以交给你的同伴来做……就是那个审食其,想必你也能信他。至于李放,被我鞭二十记,想必也会印象深刻,不敢再找你的麻烦。”

刘阚一揖到地,“小民刘阚,多谢大人关照。请大人放心,小民绝不会让大人失望。”

————————————————

还算厚道的一章,七点半还有一更,老新厚颜拜求月票,以楼仓令之名……

第九七章 最后一击

第九七章

最后一击(拜求月票)

把刘阚调往楼亭建仓,对于任嚣而言,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决断。

只是他已经看出,刘阚如果继续留在沛县的话,不晓得会闹出什么事端来。特别是他和李放的对立,已经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即便李放心有顾忌,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刘阚,可在暗地里,说不定还会继续算计刘阚。以刘阚的表现来看,他真敢弄死李放。

泗水需要稳定!

沛县同样也需要稳定……

作为泗水郡一大赋税来源,如果真的乱了,于任嚣的面子上也不会好看。

而调走刘阚,留下审食其在沛县,也算是一个稳定局势的办法。对于沛人的排外性,任嚣非常的清楚。有些事情刘阚出面不好做,但如果是审食其出面,这结果就不一样了。

同样,在楼仓和相县的支持下,李放也会投鼠忌器。

至于刘阚呢,能借此机会正是纳入大秦的体系,待历练一番之后,会是陛下的一把利剑。

任嚣的算盘,打得也算是精细。

在沛县停留三日,督促刘阚必须动身启程。

至于刘阚的那些产业,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就交给或者转卖给审食其,也无需费心。

三日之后,任嚣启程前往薛郡接驾。

同一日,刘阚也启程动身,赶赴楼亭……

除了任嚣重新调过来的周兰和五十名秦军和刘阚一起出发之外。还有一直窝在家里,没有和任嚣照面地刘巨。王姬母子也一同前往楼亭,唐厉担当佐史,周昌出任斗食。还有蒯彻程邈自然也要随刘阚前往楼亭,吕嬃眼睛红红的,和前来送行的吕文夫妇道别。

陈道子也跟着刘阚走了!

在陈义前来提货的时候,他提出了这个要求。

原本留给刘阚的五十个人中。陈义带走了三十个人,留给曹无伤和审食其二十人帮忙。

刘阚只带走了陈道子……在他看来。一个陈道子,抵得上三十个陈家族人。

除了审食其和曹无伤,刘阚的班底几乎全部离开了沛县。

审食其是因为要照顾生意,而曹无伤则是因为老父不愿意离开沛县,故而也留了下来。

至于灌婴嘛……

在刘阚离开沛县的头一天,就告辞回家了!

一晃离家一年多,着实有些想念家中地父老。所以离开。也并不会让人感到特别奇怪。

当刘家一行车队远去之后,沛县人在如释重负之余,又生出了些许的失落。

仔细想想,沛县因为有刘阚地存在,在过去几年中颇有活力……那么,以后还会有吗?

“那孩子,可真了不得!”

在回家的路上,吕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老头子。其实当年大丫头也喜欢那小子,如果嫁给他的话,说不定……算了,算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了,刘季如今可有消息?”

吕文轻轻摇头。“还没有!”

“我还是感觉着,大丫头嫁给刘季,可惜了!”

“好了,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吕文忍不住嘀咕道:“至少二丫头现在跟着他,也不算差。”

夫妻两人一边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

就见吕雉急匆匆的走出来,夏侯婴跟在她的身后,两人都牵着马,看上去好像要出门。

“阿雉,你要去哪儿?”

吕雉回来之后。并没有和刘阚照面。

甚至连吕嬃也没有见……

她心里是怎么想?吕文夫妇都不清楚。对于大女儿。如今思想起来,颇有种愧疚之感。

这次吕雉回家。夫妇两人自然希望她能多住些时日。

吕雉说:“刘季有消息了!”

吕文夫妇一怔,“刘季回来了?在什么地方?关键时候不见踪影,现在又回来作甚?”

不知不觉,夫妇对刘邦,有了恶感。

吕雉怎听不出这话里有话,粉靥一沉,“娘,刘季再不好,始终都是我的丈夫……他前些日子和樊哙卢绾躲起来了。但也不是他地错,樊哙和卢绾都受了伤,如果不是有高人给他出主意,说不定在留县就被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周勃那里,我要回去看一下。”

说完,吕雉翻身上马,和夏侯婴扬鞭催马离去。

那满天的尘烟,呛得夫妻二人咳嗽不停。好半天,吕文才苦笑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阿雉……也没什么错。以后说话可要注意到。大丫头、二丫头,都不好得罪啊。”

吕夫人点点头,“不过不管怎样,那刘季如今也算是官面上的人,总算比以前有出席了。”

“是啊,是啊!”

夫妇两人相视一眼,蓦地又苦笑连连。

******

刘阚离开沛县的第三天,沛县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杜陵老酒店前,依旧是车水马龙,沿街的酒肆当中,酒客们络绎不绝,生意十分兴隆。

萧何陪着李放出城巡视农事。

已经到了丰收地季节,农户们在田地中,也纷纷的忙碌起来。

刘邦已经有了下落,只是还没有回来就任。

李放呢,被任嚣责罚了二十鞭,虽然说皮开肉绽,却没伤到筋骨。

当时疼的昏了过去,可事后没两天就能走动了。刚折了面子,又受了刑罚,李放虽然不愿意,也必须做出勤勉的样子。

萧何在经过此事之后,重获李放的信任。

大事小情的都由他处理,而佐史曹参,则有淡出李放视线地趋势。好在,萧何并没有太张狂,相反处理事情的时候,会和曹参商量一下。曹参现在是个闲人,大部分时间,或是和任嚣呆在一起,或者就跑到杜陵老酒的店铺中,找审食其蹭些好酒,权作消磨。

对此,萧何也没有太在意。

“大人,今年这收成看上去不错!”萧何笑道:“想必可以顺利完成郡守大人安排的任务。”

李放轻轻点头,举起马鞭说:“要加紧一些。早一日转运出去,我这心里就早一日轻松。萧先生,此事就麻烦你多多费心。和相县方面保持联络,可不要耽搁了大事情啊。”

说完之后,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刘季什么时候能赴任?”

“大人的意思是……”

“那刘家子忒好运,做了这大的事情,居然还升官发财,我心里这口气却是咽不下去。刘季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到时候就按照咱们先前所说的办法,让刘季给审食其捣乱。”

萧何一蹙眉头,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之色。

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正色道:“我今天已经派人去丰邑了,想必这一两日,就该来了。”

“最好早点回来,否则我这心里……”

李放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耳边响起了一声刺耳的锐啸。

从道旁的林中,飞出一支冷箭,如闪电一般射来。萧何下意识的推了一下李放,在他想来,如果真是有人要杀人地话,那杀得也应该是李放才对。可推开了李放之后,萧何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那支冷箭不是针对李放,赫然是针对他!

再想躲闪可就有些来不及了……

只听噗地一声,一支箭矢正中萧何的胸口。

萧何地脸上,犹自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手指向那树林,眼睛瞪得溜圆,直挺挺向后倒下。

是谁要杀我?

在昏迷前的一刹那,萧何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阿阚兄弟,你终于要对我出手了吗?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我,可没想到……

“救萧先生!”

“刺客,快点抓刺客……”

十几个亲随护着李放,已经乱成了一团。

不过有两个人反应迅速,纵马直扑树林。那林子并不大,里面空无一人!穿过林子,就是一条笔直的官道。官道的尽头,有烟尘翻滚。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人一骑离去。

有眼见的人,似乎认出了那骑士……

“那不是……”

“闭嘴!”旁边的人连忙喝止,紧张的向四周看了看,轻声道:“不想死的话,就记住,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林外,李放呼喊着人抢救萧何。

林子里,一个人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道:“那个人,可真像是刘生身边的那个故韩人啊……他,不是早几天就回睢阳了吗?怎么突然间……又跑回来了呢?”

【第一部完】

————————————————

第一部到这里,算是一个结束吧。

再次恳请大家的月票支持……

第九八章 丰邑小故事

犀利的一箭,彻底断绝了李放对付审食其的想法。www.65txt.com

在这一箭当中,显然包涵许多的含义。而其中不泛警告,让李放清楚的明白,生死只在一线间。

刘阚今天可以杀萧何,明天也能杀了你放。

千日防贼,整天提心吊胆的活着,那滋味可不好受。别看刘阚答应任嚣化解此事,但阴招不止是你李放会耍,别人同样可以使用,而且比你使得更好,更毒辣……莫忘雍齿前车之鉴!

李放真的是被吓破胆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沛县城中,曹参背着一个土黄色的包裹,足蹬双耳麻鞋,一袭青衫,在柴门外停了脚步。犹豫片刻之后,抬手轻叩门扉,同时沉声道:“嫂嫂开门,我是曹参。”

柴门被拉开,王闾探出了半个身子。

“参,这么早来,有甚事?咦,你这打扮,好像要出远门……可是县主大人,派你去公干?”

曹参摇摇头,“萧大哥好些了嘛?”

“在屋里躺着呢!”

王闾让出路来,颇秀气的面庞,显得很苍白,“你说这又是何苦呢?白白的受了这一箭,险些送了性命。我早就和他说过:莫要掺和到里面去……他一个小吏,怎是那头老罴的对手啊。”

萧何没有死?

呵呵,当然没死!

自决定出手帮刘季一把之后,萧何就知道,自己不可避免的要站在刘阚的对立面。以刘阚对付雍齿和刘邦地手段。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从那一天开始,萧何就一直在提防。

从夏侯婴那里寻来了一件襦甲。贴身穿好。

所谓襦甲,也就是普通士兵平日里所装备的黑襦,具有一定地防御能力。穿上去也多些保障。那天从树林中射出的冷箭。大约有二百步左右的距离。如果是普通地箭支,最多也就是划破点皮。可萧何却没有想到,刘阚居然又耍了一次回马枪。灌婴去而复返,雷霆一击。

灌婴能挽六石硬弓,一百五十步之内,能贯穿铜甲。

二百步地射程。虽然会使威力减弱,但如果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照样难逃一死。

双方的交锋,都少算了一些事情。

刘阚忽视了萧何的警惕性。而萧何也看轻了刘阚杀他的决心。利矢被襦甲挡了那么一下,微微偏离了要害。但这一箭的威力,也差点要了萧何地命。如果不是李放现在对萧何很倚重,找来了沛县最好的郎中为萧何及时的治疗,那萧何可就真的没命了。功亏一篑,图之奈何?

李放老实下来,刘邦如今呆在丰邑。死活不肯回来。

刘阚走了。审食其不是个惹事儿地主儿。萧何也算是放下心来,可以老老实实的在家养伤。

一晃过去了二十天。身子骨还是很虚弱。

曹参安慰了王闾两句,在心中轻叹一声,迈步走进了内室。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味儿,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窗户上挂着厚厚的帘子,遮挡风邪。虽然已经过了立秋,可秋老虎仍在肆虐。一进屋,曹参就感到了一股子难耐的气息。

眉头一蹙,曹参的目光,落在了正倚着褥子,强撑着想要做起来的萧何身上。

“萧大哥,您怎么起来了?”

曹参上前一步,搀扶着萧何坐好。看着他苍白,没有半点血色地脸,曹参心里不禁哀叹一声。

萧大哥啊,您这又是何苦来哉?

“参,这么早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萧何地声音远不如从前那般洪亮,很低弱……

曹参连忙摇头,“没出什么事,萧大哥莫要担心,还是好好的静养为上……萧大哥,我今天来,是准备向你辞行。我想要离开沛县,出去闯荡一下。我已经二十七了,该做些事业了!”

萧何显然预料到曹参地来意,闻听不由得一怔。“参,你要离开沛县?”

他旋即握住了曹参的手,“参不走可以吗?留下来,咱们一起来营造一个好家园,行吗?如今太平盛世,皇帝两年两次巡狩东方,再加上那个……沛县一定会热闹起来的,你干嘛要走?”

此时此刻,能预测到天下在不久之后会大乱的人,并没有多少个。

除却刘阚这个异数之外,也就是一群不安分,企图破坏这平定的六国遗民。萧何生于沛,长于沛,对那六国贵族所谓的亡国之恨,并不非常强烈。其实,市井小民哪有顾得上这些?

周灭商朝,分封天下,有数百诸侯国。

历经春秋战国五百年,七雄争霸到老秦一统天下,这国家的概念,对于萧何这种小民来说,并没有深刻的影响。若说起来,沛以前也不是楚国的领地。在秦孝公时,楚国吞并了二十四国,才有了今日的疆域。沛也是被吞并的国家,甚至没有人记得,那时候的国号是什么。

所以,萧何不会如刘阚那样有危机感。

他所想的,所做的,都只是为了沛县这个家园。根深蒂固的乡土观念,从骨子里影响着他。

对于萧何的请求,曹参有些犹豫。

但片刻后,他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萧大哥,沛有你已经足够了,我只不过是个多余的人。

我想出去走走,看看……也许混的不如意时,还会回来。

今日我来,一是向您告辞,另一方面。有一肺腑之言,向与兄长倾诉。”

萧何正色道:“我洗耳恭听。”

“沛。非沛人之沛,是秦之沛。兄长,凡事莫再强出头……您的心思我能明白。我也不想劝您改变。可是。莫要被这沛县三丈城墙围住了胸怀,有些时候,还应该要看得更长远些。

李放,非正人君子。

刘季也不是善良之辈……

话就这么多,兄长当三思之。天也亮了,我正当启程。老任还在城门外。等着给我送行呢。”

萧何一言不发,看着曹参起身往外走。

“参,你要去楼亭,对不对?”

曹参的身子微微一颤。在片刻犹豫之后,背着萧何,点点头,“楼亭建仓,正百废待兴之时。

阿阚兄弟手边地人不太足,所以邀请我一同前往。

朝廷在开春后,将会从三川郡和关中迁八百户至楼亭。所以年末必须要建仓完毕。我也想过去看看。”

萧何闭上了眼睛。缓缓躺下来。

“参,一路多保重……他日若过的不开心。就回来吧。”

“兄长,您也要保重!”

当曹参迈步走出内室地一刹那,萧何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悸动。从现在开始,参和我,将会走上截然不同的两条路。我错了吗?我只是想……孰对孰错,也许要在以后才能得到证明吧。

已进入了仲秋,刘邦终于安下了心。

刘阚离开沛县一个多月了,除了萧何的事情之外,再也没有发生其他地事情。萧何虽大难不死,却变得留恋病榻。说实话,这件事不仅仅是让李放感到害怕,刘邦同样是毛骨悚然。

几曾何时,那个刘家子竟然已强大如斯?

把玩着手中地亭长印绶片刻,刘邦顺手拿起放在身旁的一顶竹冠。冠,是士的象征。

可刘邦并不是士。

所以他不可能像刘阚那样,可以佩戴黑冠。但心里又很不甘,于是煞费苦心的鼓捣出了一顶竹冠。不同于普通的冕冠,刘阚这顶冠,是用竹皮做成。在阳光下,竹皮能闪闪发光,看上去颇为醒目。这也正是刘邦所需要的效果,特别是那竹皮之上,还有浓淡相间地纹路。

刘邦本就生的仪表堂堂,带上这顶冠,倒更显出了风范。

刘家子走了……我刘季又回来了!

刘邦肃容正冠,然后披上李放派人送来的官服,站在铜镜前,左看看,右看看,微微一笑。

很有威严嘛!

刘邦自言自语。

其实,亭长也就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但工作繁忙而琐碎。

有上官抵达停留,亭长就必须要吧房舍准备妥当。赶路地官吏抵达时,亭长需要出门迎接。

还要很恭敬的引领至亭内,在给以问候。

除此之外,要管理户籍,还要担当这一亭治下的治安工作。刘邦原本是个以粗野而闻名的人,说难听一点,就是无赖流氓。可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刘邦对仪表变得有些注重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都是亭长,那刘阚就能得三百石俸禄,而且还有一千户治下。我呢,也是亭长,手里没兵没将,治下不过二百户,其中审食其那家伙还动不得,真是晦气,晦气啊!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刘邦开始用心了……不说别的,同时吕家的女婿,自己和刘阚地差距,实在太大了。

前两天吕释之过来探望大姐地时候,看刘邦的眼神都不得劲。

绝不能被那个刘阚比下去。老子也振作,老子要努力,老子将来一定要比那刘阚做地更好。

“十年,给我十年,我一定能成为沛公!”

私下里,刘邦对还在养伤的卢绾和樊哙说。不过看着这两个伤员,刘邦又感到一阵子丧气。

刘阚身边,人才聚集。

可我呢?屠子和绾现在半死不活,夏侯婴年纪太小,不堪重用。陈贺老实巴交。有小智而无大谋……周苛?周苛那家伙不错,可以让他做我的亭父。还有周勃……恩,就做我的求盗。

亭父和求盗,都是亭长以下地职位。

其中亭父是负责看门。求盗是负责抓人。但掰着指头算了算。似乎还是人手不够。萧何暂时不会帮他。上次帮他,结果险些死过去,怎可能再出头?任敖也不可能,那家伙和刘阚走的挺近。

曹无伤、审食其?

更不可能了!刘邦苦恼地拍拍头,仰天长叹,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个清秀的面容。顿感怅然。

如果张先生当初和我一起来的话,我就不需要这么费脑筋了。

可惜,他说有急事要去下邳,我也没有再挽留……妈地。下邳好像和楼亭很近,不要被那小子给拉走了吧。

刘邦恨恨地一顿足,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门外,传来了一阵女童的啼哭声。惹得刘邦心烦意乱。把竹冠摘下来放好,气冲冲的走出来,却见一个瘦瘦的男孩儿,正把一个两岁大的小女孩按在地上。凶狠的扬起手来抽打。

“肥。你他妈地再敢欺负元,信不信老子抽了你筋!”

男孩儿是刘肥。女孩是刘元,同父异母。刘邦并不喜欢刘元,可这一次真亏了吕雉帮忙,吕雉又甚爱刘元,以至于刘邦不得不多几分疼爱。毕竟在关键时刻,还是媳妇愿意帮忙啊。

刘邦过去一脚踹到了刘肥,弯下腰抱起刘元。

“娘的,你这混帐东西整天里不务正业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欺负你妹妹?你多大的年纪?她才多大的年纪?刘肥,你要是觉着有力气没地方使,来来来,老子陪你过招,好不好?”

刘肥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滚去找你周家叔叔,把那套剑法给我练好。过两天老子会检查,如果还出错,老子扒了你地皮!”

刘邦一声咆哮,刘肥一溜烟儿的跑了。

抱着女儿,刘邦往田里走。如今正是农忙时节,吕雉还在田里劳作。吕夫人心疼女儿,让吕释之带了几个帮工过来。当刘邦来到田边的时候,却意外的看见,平日里很勤劳的吕雉,正站在田垄上呆呆的发愣,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远方,不知道这心里面,究竟在想什么事。

“阿雉,你干嘛呢?”

吕雉回过神来,“刚才有一位方士路过此地,向我讨了一碗水,还给我看了看面相。”

“哦?”

刘邦顿时来了兴趣,“他怎么说?”

“他说我此生多桀,然注定命中富贵。”

这楚人对鬼神之说非常相信,刘邦二话不说,把女儿交给了吕雉,急急忙忙地就追了出去。

“你干嘛去?”

“我去找那家伙,让他也看看我地面相。”

“可是你往那边走干什么?”吕雉在后面叫道:“那位先生往留县方向去了,你走错方向了。”

刘邦也不多说废话,掉头就跑了出去。

吕雉苦笑着摇头,这个家伙啊……

“大姐,娘让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回家呢?大哥不在家,二姐也走了,家里都没人陪我玩耍。”

吕释之从田地里蹦蹦跳跳的走出,拉扯着吕雉地衣服。

“回家?”

吕雉的目光,突然间变得迷离起来。她怀抱刘元,在田埂边上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忙碌的人们。

“大姐,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子随便的坐在地上。自从你嫁给了那家伙,就变了好多呢。”

吕雉抬头,狠狠的瞪了吕释之一眼,“什么那家伙?以后说话客气一点,不许再这么无礼!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亭长,你要是再乱说话,小心大姐对你不客气,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吕释之低着头嘀咕:还不是走了狗屎运,否则他能当亭长?阿阚哥哥比他……可是强多了。

吕雉权当没有听见,抱着刘元,站起来说:“释之,你回去和母亲说,我年前不回去了。刘季要去当亭长,家里肯定有好多事情……而且,我回去了又能怎样?我的家,如今是在这里。”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翻涌起一阵酸楚。

眼角有些湿润了,吕雉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刘元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抚摸吕雉瘦削的面颊。

握着刘元的手,吕雉的泪,唰的流下来。

那泪珠,在阳光下很净,很晶莹……

新的一部,新的开始……老新厚颜恳请月票,且看那楼仓风起云涌吧。天

第九九章 楼亭明月

第九九章

楼亭明月

如今的啮桑,比几年前吕家路过时的样貌有了很大的改变。

面颊还是那么大,可是比当年却热闹了许多。它坐落在沛县的南方,如同是沛县的桥头堡。

过往的客商如果见天色将晚,无法赶在沛县关城之前抵达,就会在啮桑停留。

一来二去,这啮桑就变成了商贾歇脚之地,南来北往的商贾也促使啮桑一日千里的迅速发展。当然,和沛县的发展速度无法相比。泗水花雕问世以来,啮桑的人口增加了一千余户。

这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啮桑城外的一座酒肆中,身着白衣,头裹紫帻,配高冠的方士正悠闲而懒散的坐在席子上,喝一口残酒,吃一口小菜。不时哼上几声齐鲁地方的小曲儿,格外逍遥。

酒肆里除了方士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客人。

那店家也乐得清闲半日,趴在柜台上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看上去非常有趣。

这时候,从西南官道出现了两个人。一个皓首老者,身穿白衣,飘飘然一派道骨仙风模样。

在他的身边,是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年方士。

一老一少极为悠然的漫步,来到酒肆前,老者看了一眼酒肆里的中年方士,微笑着迈步进入。

“徐师叔,一向可好?”

中年人,竟然是老者的师叔。

见老者进来,他并没有客套。伸手示意老者坐下,随手拎起身边地酒瓮,给老者斟上满满一碗。

“浮丘,数年不见,你越发的精深了!”

老者笑了笑,“怎比得师叔您驻颜有术?八年前见您是这副模样,八年后再见您。还是如此。”

“颜或可驻,然心不可驻啊。”

中年方士长出一口气。“筹谋数载,如今终有小成。只是这里……却累了,乏了,有些倦了。”

方士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接着说:“反倒是你,精神越来越好。听说前些年你去了巫县,不知有何收获?巫县那老婆子。可不是个善与之辈,但其手段的确是高明,想必也得了不少收获吧。”

皓首方士说:“清老甚为康健。不过她对师叔你们的作为,似乎不太满意……回来之前,清老还让我转告师叔,天下经五百年战乱终得平静,而师叔你们为一己之私,竟意欲重燃战火。他年定不得好死……还有,清老说从今之后,将断绝师叔们所用的朱砂丹贡……她很生气。”

一直表现的很平静,很沉冷地中年方士脸色微微一变。

蓦地冷笑,“她有秦王撑腰,雄立巴蜀。资产千万,又掌巴蜀巫盟,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殊不知,六国虽灭,人心尚在。若暴秦站稳脚跟,那才是苍生劫难。舍我一身,得尧舜之风,百姓之幸,苍生之幸,徐市哪怕不得好死。又有何妨?她若停止供应朱砂丹贡。我自向秦王索要,想他也不可能拒绝。事到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卢师亦有所进展,怎能停下?”

皓首方士默然不语,只是那眼中却流露着一丝不认同。

中年方士也不再说什么,喝了一口酒,“我约你前来,是要告诉你,开春之后,我将出海。”

“师叔,您真的要……”

“若不如此,秦王怎能信我?不日卢师也将有所行动,我今日所为,只不过是为配合卢师。

浮丘,你我走地路不同,你也无需劝我。”

皓首方士说:“我只是觉得,您将那三千童男童女扔在海外,未免太有伤天和。”

“那暴秦屠戮六国之时,可有人站出来说过这种话?”

中年方士脸色一变,声音稍有提高。那柜台后的店家似是被惊醒,睁开了眼睛,茫然四顾。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也该走了!”

中年方士说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旋即笑道:“话说回来,我今日在沛县倒是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生的好一副面相,他日说不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你若有兴趣,不妨去看看?

哦,那个人好像姓刘。”

中年方士不等皓首方士开口,扬长而去。

皓首方士起身想走,却被那店家一把拉住:“您还没给钱呢!”

这个师叔,多少年的毛病,居然到现在也没有变。怪不得走的那么快,原来是没有付账啊。

“石头,付账!”

一直在旁边不说话地少年连忙把账清了,和少年走出酒肆。

“老师,我们去哪儿?”

皓首方士突然道:“石头,刚才是师叔说那个人姓刘?我记得几年前在啮桑,我们也碰到了一个面相古怪的人,你不是还拜托你那亲戚盯着……那个人是不是姓刘?我隐约记得是。”

少年方士想了想,“似乎是姓刘。不过那件事之后,您带着我应清老之邀去了巫县,我也再没有问过。老师,您不会以为刚才师叔祖所说的人,和我们见过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吧。”

“嗯……这样吧,你去沛县找你那亲戚打听一下。我先回留县,你办完事情之后,就回去找我。恩,等这事儿完了,我们就再回巫县。清老那边还等着我过去,商量那丹贡的事情呢。”

“石头记下了!”

少年方士和皓首方士拱手告别,分道扬镳。

此时,斜阳夕照,把那天边,照映的是一片通红。

******

楼亭。地处后世地苏北平原西部,以平原岗地为主,还有零星的丘陵。

岗、坡、平、洼蜿蜒交错,地形起伏,形如姜状。西南和西部,有零星残丘蛰伏于宽广岗地之上,北部为平原。南部和西南部为岗地和平原相间排列地地形。总体而言,西高东低。最高海拔62.8米,最低12.1米。再往南,过徐县就是后世的洪泽湖所在。只不过,湖泊尚未形成。

淮水在这里周折,形成了一块块泽地。

同时,睢水、汴水也在这里交汇,形成了一块极为肥沃。同时又十分复杂的地带。

楼亭主要是以楚人为主,绝非似沛县那样,六国子民云集。同样,在这块土地上,对老秦人的敌意,也远远不是沛县能够比拟。楼亭只二百户,可全部都是最为纯粹的故楚百姓。

官署已经建好,就坐落在睢水之畔。

亭。是秦朝治下最小地官署,但和其他地官署一样,采用了青瓦铺顶,远望去,格外醒目。

围墙高耸,平添了一分威严。

内部地墙壁。全部是用大蚌壳烧成的灰粉涂抹,白唰唰,给人的感觉要比一般的民房舒适。

刘阚一行人抵达楼亭的时候,仓廪已经开始动工。

本地的父老侯在亭外迎接,可是看到刘阚的时候,显然是吃了一惊。

一来,刘阚人高马大,膀阔腰圆;二来嘛,则是因刘阚地年轻,而有些惊讶。

按道理说。亭长不过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并不值得兴师动众地来迎接。可刘阚这个亭长有点不一样。准确地说,刘阚是仓令。秩比三百石的仓令,比之亭长,要大了好几个级别。

他日楼仓一旦完工,刘阚就相当于后世地镇长。

其治下一千户,更是一亭人口的四倍。更重要的是,根据任嚣地部属,楼仓的性质属于军镇。比镇多了一个字,可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也就是说,刘阚将是这南北一百里,东西一百五十里领地中的主宰者。特别是他掌控兵权,就这一点而言,更是格外具有威慑力。

有些不耐烦和这些老奸巨猾的人打交道,刘阚只让唐厉和蒯彻出面接待。

搀扶母亲走进了官署。

十六间房舍,分前后两进。

阚夫人、吕嬃、刘巨、王姬母子住进了后院,其他人则住在前院之中。亭中还有一个别院,有三两间木屋。这是关押囚犯的地方,不过里面并没有一个人,让人觉得这楼亭的治安,应该不会太差。

安排程邈蒯彻是足够了!

可是周兰那五十名秦军,就只好临时凑合着在官署旁边搭建起一座简陋地兵营。和官署只相聚五十步,如果有事情的话,彼此间也能有个照顾。待把这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天已晚。

刘阚站在庭前台阶上,扬起头凝视那皎洁的明月。

今晚的月亮非常圆……唔,今天好像是中秋节,只可惜没有月饼吃。一晃,这已经是刘阚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五个年头。不知为何,当刘阚站在楼亭的台阶上仰视明月的时候,竟有些怀念起沛县的时光了。

吕嬃轻手轻脚的来到了刘阚的身边,挽住了他地手臂。

“阿阚,你在想什么?”

刘阚说:“沛县,我在想沛县。”

他低头看了一眼吕嬃,然后把吕嬃轻轻地搂在怀中:“楼亭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在想,沛县的那些人,此时此刻在干什么?是饮酒赏月,亦或者忙于他事?不晓得,他们是否已经忘记了我呢……阿嬃,在沛县地时候,我恨那里,恨那些不肯接纳我的沛人。可是当我离开了,又有些怀念那里,怀念其哥、无伤。阿嬃,你说我这样子,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吕嬃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刘阚唇上那短短的绒须。

“怎么会?这说明,阿阚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怎么会让人讨厌呢?”

刘阚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抬头看着那天空的皎月,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他用力的甩了甩头:真是怪事,好端端的,我为何想起这首诗呢?

————————

今天有点不太舒服,推拿回来之后,脑壳还是隐隐的在痛。

勉强写了一章,欠大家四千字,明天补上。睡觉去了……按道理说,不应该啊,推拿了,怎么还这么难受?

第一00章 楚人丁疾

第一00章

楚人丁疾(求月票)

秋天是美好的!

但那愁煞人的秋风,总是会让人产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感怀……好在,这秋日很快过去了。

刘阚在到任后,并没有立刻大刀阔斧的行动。沛县时的木秀于林,让他变得稳重许多。虽说大致上已经熟悉了这个时代的人和事,但对于人们的思想,人们的观念,仍处在懵懂之中。

他需要观察,观察这个属于他的地盘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古人的智慧,古人的手段,后人很难真正的理解。如果用后人的思想和方式来解决,最终的结果一定是焦头烂额,惨淡收场。刘阚要等一等,看看这楼亭二百户楚人中,是否藏龙卧虎?

不过,这一观察,刘阚就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楼亭的情况,和巨野泽颇为相似。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之巨野泽还要复杂一些。这里河道纵横,冈陵交错。往南边走,就是洪泽,而且还连接着淮水,简直就如同迷宫一样复杂。

如果有人恣意生事,官府也会非常头疼。

楚人多精擅舟船,甚至有许多家庭,就生活在舟船上。

一俟情况不妙,驾舟而去,令人无从追查。而且在生活习惯上,也保留了荆蛮楚人的习俗。

剽悍,狂野!

一言不和,倾巢而出。举族而动,令官府也束手无策。刘阚在观察了一个月之后。有点后悔了!

好像上了任嚣那狗东西的当,二百户楚人……

狗屎!实际上生活在案上地人,不过八九十户,余者依水而生,居住于舟船。三两户结成船阵,数百步舟船相连。晚上就在船上过夜,天亮了则下船农耕……亦或者。驾船劳作。

楼仓的建设,已经进行了两个月的时间。

如果按照每户出一人的计算。二百人怎么着也能建起一座仓廪,亦或者能修建起一排民舍。

可时至今日,却未见有任何的进度。

这算不算是一种消极怠工,非暴力抵抗的雏形?

“阿阚,这样下去的话,待三川郡移民抵达时,根本无法妥善安排……而且。任大人不是说过,楼仓必须要在开春后开始使用?到时候中转而来地辎重粮草,恐怕根本无法存放啊。”

唐厉非常苦恼。

他是个策士,精于谋略。可是对于眼前的这种情况,也不禁有些头疼!

全都是琐碎地事情,琐碎到柴米油盐的程度。而且纠结参差,让唐厉蒯彻都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周昌目前的主要任务,是督导那八九十户岸上居民劳作修建。然则也是焦头烂额。

至于周兰,更是帮不上半点忙。

有时候刘阚觉着,如果不是周兰和这五十名秦军产生了些许威慑的作用,那些楚人说不定已经造反了。不过,秦军的作用也仅止于此,为了加快仓廪的进度。刘阚甚至和周兰商议,派出一部分秦军帮忙。但这终归不是个办法啊……距离移民抵达还有三个月,事情难办啊!

唐厉说:“以前在沛县地时候,看萧何随便的说两句话,走两户人家,什么事情都解决了。本以为不过如此,没想到……可惜了,灌婴未能解决了那家伙,再想下手,恐怕是很难了。”

提起萧何这件事。刘阚心里也颇为遗憾。

不是因为和萧何走上对立面而遗憾。而是因为没能杀死萧何而遗憾。

这家伙,终究是个祸害……萧何遇刺的事情发生之后。任嚣派人追上了刘阚,严厉训斥了一番,并警告刘阚,他现在是朝廷命官,不是那市井之中可以一言不和而杀人的游侠儿。以后如果沛县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刘阚所为,他任嚣第一个就不会饶了刘阚。

措辞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显示出任嚣的愤怒。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阚原本有心派陈道子再次出手,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停止了后续计划。

至少在开春前,无法再动手了。

“老曹不是答应要过来帮忙了吗?”

刘阚低头看着书案上地公文,突然抬起头询问唐厉,“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莫非他变了主意?”

唐厉摇摇头,“阿其一个月前就派人送信,说老曹已经离开了沛县,往咱们这里来。算算时间,十天之前他就应该到了,可是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不过你放心,老曹这个人很讲信用。他既然答应过来帮忙,就一定会过来。就算是改变了主意,也会当面说清楚。”

“但愿……但愿不要改变主意吧!”

刘阚挠挠头,“这样吧,咱们再去拜访一下那位有秩大人。那老东西奸猾似鬼,但也是知道轻重的人。前两次三老来访时,我一直观察他。也许是那啬(音se,四声)夫和游徼在,老东西没怎么说话。但我能看得出来,他似乎是有话要说。老唐,你我二人,偷偷去拜访。”

有秩,是秦置的官职,在亭长之上,秩比百石,属三老之列。

所谓三老,分别是有秩、啬夫和游徼。其中有秩管教化,啬夫负责听讼和赋税,游徼专司治安。三老之中,有秩的职权最高,掌一乡人;但实际上呢,啬夫所负责的事情最细致,是真正的管理者,而游徼嘛,就类似于后世地警察局长。楼亭的这位有秩,似乎被架空了。

有秩名叫襄强,在本地颇有名气。

所以当始皇帝分制郡县时。就委派了他出面做官。

刘阚能看得出,襄强与他那两位手握实权的部下颇有怨气,只是奈何对方势大,所以只能忍气吞声。也许从襄强地口中,能够得到一些信息?对楼亭多一分了解,就能多一些把握。

唐厉笑了,“阿阚。你比之沛县时,可要稳重了啊!”

刘阚只是淡然一笑。算是一个回答。他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之后,又突然停住,“蒯彻!”

“东主吩咐!”

“你找程先生,提十瓿两年窖酒,等我和老唐回来之后,你和我一起去一趟徐县。拜访徐县长。”

楼亭,是个很微妙的地方。

正好是在僮县和徐县的交界之处,名义上归僮县,实际上却在徐县的治下。而今朝廷在这里设立楼仓,在秩序上虽然仍列在县制以下,却是郡置军镇,直接由郡守指挥,不听从县长的调配。

但是刘阚很清楚。要想在楼亭站稳脚跟,就必须要和周县配合。

距离楼亭最近的县城共有四座,分别是徐县、僮县、取虑(古音秋闾)、还有符离。此外下邳、下相、凌县、淮阴也都不算太远。刘阚在计较了一番之后,最终决定先从徐县下手。

原因无他,徐县最小,仅六千户。

但徐县最乱。因其临近洪泽,背靠淮水,情况很复杂。作为泗水郡最南边的县城,徐县长却是个实打实地老秦人。名叫嬴壮,属王族地一支,出身于蓝田大营,并且有始皇亲自委派。

嬴氏一族并不同于其他地王族,骨子里流淌地是老秦人的坚韧。

正因为徐县的情况很乱,嬴壮主动请求赴任。他虽是王族,但却又非嬴政直系。如果追溯起来。嬴壮是秦孝公赢渠梁之兄。公子虔的后裔。留在咸阳,和一大群直系皇亲一起。难有出头之日。所以嬴壮索性到了徐县……而嬴政对他这个决定也非常的重视,同意了嬴壮的请求。

同时,王族自然不能和普通地地方官员相同。

为了确保嬴壮的安全,始皇帝给嬴壮配备了三百蓝田甲士,并许他在徐县治正卒一千二百人。

如果再加上三百蓝田甲士,嬴壮手中有一千五百人,几乎可以比拟两个县。

刘阚看中的,正是嬴壮手中这一千五百人。拉近一些关系,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帮忙。再加上嬴壮的王族身份,也是一个不错的幌子。有些事情,请嬴壮出头,效果会更好。

在这里,必须要说明一下秦朝的兵制。

秦朝沿袭的是战国时期郡县征兵的制度。男子在17岁时就必须要‘傅籍’,类似于后世地身份证制度。傅籍之后,就随时可征召入伍,至六十岁才能免除兵役。同时,傅籍后每年都需要服劳役一个月,故而称之为更卒;至二十三岁,更卒转为正卒,为期两年,其中一年留在郡县内,接受更加正规的训练。一年之后,至边郡戍守,或者转移到京畿地区守卫。

在这个时候,正卒转为‘戍卒’或者‘卫士’。

一千五百正卒,对于一个县而言,显然是绰绰有余。

唐厉和蒯彻相视一笑,轻轻的点头。

刘阚的这个决定,说明了他再一次成长了,能思考,知道借势……这自然是一件大好事情。

蒯彻下去找程邈准备。

刘阚则带上了王信,和唐厉换上便装,准备去拜访那位襄强。

可就在这时候,周昌气喘吁吁的从外面闯进来,结结巴巴的说:“东主,大,大,大事不好了!”

虽然刘阚如今已是仓令,周昌也得了斗食地职位。

可周昌还是习惯叫刘阚东主,毕竟几年养成的习惯,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改过来。

刘阚和唐厉正准备出门,听周昌这一说,不禁愣住了。

“老周,出了什么事情?你别急,别急,先喘口气……你这家伙一着急,一定会急死我们。”

周昌说话结巴,越着急结巴的越厉害。

唐厉不等周昌继续说下去,连忙搀扶着他,似是打趣一样的说道。

也许正是这种打趣的口吻,让周昌原本火急火燎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一连几个深呼吸,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才说道:“东主,工地那边出事了……楚人和周兰将军的人对峙,眼看着要打起来了……”

刘阚心里咯噔一下,眉头轻轻一蹙。

终于要给我下马威了吗?

他沉声问道:“老周,是为何而对峙?”

“因为配发的粮食……楚人说,朝廷不公平,都是为朝廷做事,凭什么咱们的人就能吃地好,他们地饭菜就如同猪狗之食?还说,如果不给他们改善,就停止做工,直到改善为止。”

刘阚和唐厉相视一眼,目光突然阴冷了起来。

“可有人挑头闹事?”

“有!”周昌道:“一个叫丁疾的楚人,叫喊地最凶……哦,这个丁疾,好像是啬夫的亲戚。”

刘阚的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意。

——————

补昨日一章,三千九百字,尚有三更,恳请月票。

第一0一章 睢水三害

第一0一章

睢水三害

丁疾,约175公分左右的身高,生的敦实而结实。

在普遍七尺身高的楚人当中,丁疾算是比较出众的一个。长期在水上讨生活,面皮黑亮。

从耳根到鼻翼,有一道鲜红的刀疤,格外醒目。

据说这刀疤是他年幼时和兄长丁弃一起玩耍时不小心留下来的。也正是这道刀疤,是他看上去凶狠而狰狞。站在七八十个役夫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柄夯土用的铁锤,大声的呼喊着。

依照律法,原地征役者,自配粮食。

而周兰麾下皆为正卒,加之连番的迁涉,自配的粮食早已经告罄,转而由朝廷拨发粮草配给。周兰身兼有上造之爵,本身的粮食配给和普通士兵就不一样。加之刘阚有心拉拢这五十名秦军,不惜自己出钱购买粮食,以保证秦军士兵正常的战斗力,还有他们高涨的士气。

可就是因为这样,双方的食物也就拉开了差距。

楚人务工已两个月,饭食由自配转为朝廷拨发配给。

看到双方吃的东西不一样,再加上一些人从中挑唆,一群人就闹将起来,大有和秦军冲突的架势。

那丁疾更是奔走不停,大声的叫嚣:“都是给老秦人做事,拼什么他们吃的就比我们好?我们不干了,不干了!”

“是啊,不干了,回家。我们回家!”

周兰手扶宝剑,竭力让麾下部卒保持克制。

可这样一来,丁疾却更加嚣张了。冲过去一脚把饭盆踹翻,还拿起一个陶碗,狠狠摔在地上。

“老秦人的官呢?为什么不站出来解释?莫不是吓破了胆子,缩在老娘地裙子下面不敢露头了?”

一群楚人,轰然大笑起来。

“老秦人没种。老秦人没种……”

就在这时候,刘阚来到了工地。他没有待什么人。身边只有唐厉周昌,还有陈道子三人随行。

“怎么回事?”

刘阚看着丁疾等人叫嚣,却没有理睬,直接来到了周兰跟前,低声的询问道:“怎么闹起来的?”

周兰说:“不清楚。原本大家各吃各的,那丁疾突然间就蹦出来,说我们的饭菜比他们好。还说我们不把他们当人看。其他人一下子就被挑动起来了,停工和我们对峙,并辱骂朝廷。”

刘阚嘴角一撇,点了点头。

迈步走出来,沉声喝道:“我乃新任楼亭仓令,你们不好好做工,是何道理?”

“哈,终于有个当官的出来了!”丁疾带着一种嘲讽的口吻道:“小子。你毛还没有长齐,居然也是个官?老秦人是不是没有人……还是你这小子地老娘让人睡了,所以才跑出你来?”

刘阚的脸色一变,瞳孔骤然收缩。

楚人们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也更加嚣张了。

“都给我住嘴!”

刘阚突然间一声暴喝,声如巨雷。在苍穹中回荡,“本官再问你们一遍,为何在此聚众闹事。”

说话间,周兰秦军士卒刷地拔出了兵器,明晃晃的刀剑,在阳光下闪烁寒芒。

楚人顿时失声……

丁疾一看己方的气势被压制住了,立刻说:“大家都是做工,凭什么你们的饭菜,就比我们的好?拿着刀剑吓唬人吗?有种的杀了我……你们今天敢动我们,睢水三百里的楚人。绝不和你们善罢甘休。来啊。砍我啊,有种地就当着所有人砍我啊?拿着刀剑。当玩具吓唬人嘛?”

秦军士卒的脸色,顿时变了。

而楚人立刻再次叫嚣起来,“是啊,有种你们就砍了我们!”

唐厉攫住刘阚的胳膊,“阿阚,不要冲动,千万别在这里杀人,否则事情一定会闹得不可收拾。”

刘阚却笑了,“我自然知道。”

说着话,他再次向前一步,“那你们有什么要求?”

“我们……”

“慢着慢着,这么多人说,我也听不清楚。不如这样吧,你们推荐出几个人和我具体协商,其余先吃饭,然后开工,如何?大家坐下来慢慢的谈,只要是合理的,我一定尽量满足。”

唐厉诧异的看了刘阚一眼,旋即退后几步,在周兰身边停下。

“周大人,烦劳你立刻将兵营中留守的人马,安排在官署之中。让大家收起刀剑,我家大人自有主张。”

周兰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刘阚在沛县的事情,自然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善与地主儿。

当下点头,喝令部曲收起兵器。然后召来一名亲信,偷偷的赶赴兵营之中,调拨人马出动。

兵营中,尚有军卒二十人。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楚人们也不好闹的太过分。毕竟如今是秦人的天下,若真的恼了对方,大开杀戒的话,倒霉地还是他们这些苦哈哈而已。和刘阚谈判的代表,自然是以丁疾为首的几个领头人。刘阚见楚人安定下来,沉声道:“既然如此,我就在官署中恭候各位了。”

带着陈道子和唐厉往官署走。

丁疾等人则显得有些犹豫,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说了一阵子话,然后也往官署去了。

刘阚回到官署之后,就坐在庭上等候。

不一会儿,丁疾等人也来了。一共有六个人,丁疾显然是他们的首领,率先第一个走进官署。

“几位,有什么要求。说吧!”

刘阚面无表情,沉声说道:“有什么要求,就只管说吧……呵呵,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了。”

说话间,从官署内涌出一批官军。

陈道子哐当一下关上了大门,丁疾等人顿时懵了……

“你想要做什么?”

刘阚笑道:“当然是和你们谈判啊!你们刚才说的不是挺痛快。笑得也很响亮吗。人多,我也听不清楚。这里清净。索性让你们都说个痛快。哦,不过准备和你们谈判地,并不是本官。”

说完,刘阚起身。

一甩袍袖,就听唐厉一声令下,“把这些个家伙拿下来!”

呼啦啦,二十名秦军一拥而上。把丁疾等人围在了中间。

丁疾也有些怕了,大声喊道:“你们想干什么?想干什么?狗官,你若是敢动我,没好果子吃。”

“也许吧,不过你是看不见了!”

刘阚说完,转身走进了内堂。唐厉在庭上做了一个下手的动作,秦军士卒冲上前,将丁疾等人就按翻在地。绳捆索绑之后。压着六个人就往别院走。丁疾奋力的挣扎,“狗官,我与你誓不罢休。”

台阶上陈道子窜到了丁疾面前,抬手一巴掌抽在丁疾的脸上。

“把他们的嘴巴堵上,谁再敢发出半点声音,杀无赦。”

和唐厉不一样。陈道子给人地感觉,是一种阴沉沉,让人有些发毛。那阴冷地目光,让人有一种被毒蛇盯上地感觉。一名秦军扯下丁疾头上地黄帻,掰开他地嘴巴,那黄帻塞了进去。

也是动作大了点,把丁疾的嘴角都撕裂了。

疼的丁疾直翻白眼儿,可那几名秦军却恍若未见,压着六个人走进别院,扔到了木屋囚笼之中。

唐厉来到书房里。就见刘阚正端坐书案后。阴沉着脸。

“我没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却送上门了……原本我还打算再观察一下。但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老唐,你立刻带人把襄强给我找来。

他若是不肯来,就把他给我架过来……老子不想杀人,可有些人却自己想死。”

唐厉应了一声,带上十名秦军,冲出了官署。

蒯彻走上前,低声道:“大人,以彻之见,丁疾等人今日敢这么有恃无恐,其背景怕是不简单。

彻听人说:睢水有三害,弃子乃当先。

这三害分别是睢水水患,冈陵硕鼠和洪泽大盗丁弃。

丁弃,就是这丁疾的兄长,好勇斗狠,是个厉害角色。不过在数年前,也就是楚国大将项燕自杀的那一年,丁弃率领楼亭几十个人,杀了楼亭亭长,而后驾船而去,遁入洪泽之中。”

刘阚一怔,“你接着说。”

“这些年来,丁弃手下的人马越来越多,凭借他们在水上地又是,纵横睢淮……事又可为,则弃船登岸;一俟情况不妙,立刻驾船而去。嬴壮大人在徐县之所以迟迟施展不开拳脚,很大程度上就是被丁弃那一拨人所牵制。秦军弓弩虽劲,但与水上,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刘阚沉吟不语,片刻后说:“蒯彻,你说这些,想必是话里有话吧。”

“正是如此!”

蒯彻犹豫了一下,“丁弃神出鬼没,嬴壮手中握有兵将,犹自奈何不得此人。这其中,固然有秦军不擅水战的因素,但彻以为,怕是还别有缘由。一群泥腿子,能纵横两河,绝非偶然。

彻翻阅过前任亭长留下来的文牍,发现丁弃所部,不论是兵器还是装配盔甲,竟不弱秦军。”

刘阚猛然抬起头,看着蒯彻……

“你是说!”

“有人在暗中支持丁弃,可能不止是一个人,甚至会是一个老大的团队。东主,您志存高远,当知这人望的重要性。如果丁弃背后真的有这么一个团体,您……将来怕会寸步难行。”

蒯彻说的虽然很隐晦,但刘阚还是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含义。

所谓地团队,应该是那些反秦的人吧!

任嚣曾经说过,楼亭这一个地带,是楚人,乃至六国遗族聚集之地。始皇帝设立东海郡,并且从关中迁数万户来,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为了节制这种反秦的势力。刘阚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努力的回忆着对于这个时代并不多的信息。很遗憾,对这个地区,似无甚印象。

蒯彻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他拉开架势,真地和丁弃对上,很有可能是和反秦集团对立。

始皇帝没有死的时候,这反秦集团是不可能浮上水面;可始皇帝一死,这些人一定会跳出来。

历史上,反秦最厉害的,刘阚只记得两个人。

一个是张良,一个是项梁叔侄……

真的要对上这个集团的话,对于以后的发展,可是大大的不利。可如果退避,那么他在楼亭,又怎能建立自己的势力?今日丁疾挑衅,他退半步,将会声望全无。哪怕以后三川郡移民抵达,也难以挽回这种损失。这个年月,是讲求声望的年月,否则的话,会寸步难行。

“蒯彻,如果我今天放过丁疾,明天就会有李疾、陈疾跳出来,后天就能有王疾、马疾取我性命。

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要眼光放远。

但有些事情,我们只能先顾眼前。自古以来,熊掌与鱼不可兼得,到最后实力才代表一切。

谁地拳头大,谁就能说话。

只看现在,那些反秦之士再狂妄,可陛下在一天,他们就只能像地老鼠一样地躲在阴沟里发霉。

周公吐哺,也要武王先伐纣才可以实现啊。”

蒯彻闻听这番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刘阚所说的这些,不是没有道理。周公吐哺?

东主是在提醒我,他地志向吗?

刘阚所写的短歌行被阚夫人收起来了。有些事情,有些话,大家明白就好,刘阚不敢轻易吐露心声。而今天,也是他主动的提起周公吐哺的词句,在蒯彻的心里面,自然会有想法。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陈道子轻声道:“大人,襄强来了!”

——————

今日第二更,拜求月票!

第一0二章 雷霆手段

第一0二章

雷霆手段(第三更求月票)

襄强是主动前来。

当他听说刘阚要见他,再看唐厉那架势,似乎就意识到了什么,便非常配合的和唐厉来了。

身高七尺的襄强,大约在四旬左右。

不同于大多数楚人的着装,而是一身青衫大袍,十足的齐鲁士子模样。颌下三缕美髯,仪表堂堂,颇具儒雅气质。坐在庭上,眼观鼻,鼻观心,双手拢在袍袖之中,神色端庄而肃穆。

刘阚大步来到庭上。

襄强忙起身见礼:“小吏襄强,见过仓令大人。”

刘阚微微一笑,“襄先生做吧,咱们这只是私下会面,无需太多礼数……来人,给襄先生上酒。”

陈道子端着酒盘走进来,把一顶铜爵摆在了襄强面前。

上等的三年窖,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馥郁的酒香萦绕,饶是一脸庄肃的襄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喉结鼓动两下,鼻翼扇动,闭着眼睛品味酒香,片刻后忍不住赞了一句:“好酒!”

刘阚将跟前窖酒一饮而尽,“襄先生,请!”

襄强端起铜爵,袖袍一拢,做势也要一饮而尽。

可就在这时,刘阚突然说道:“丁家今天安排的这一出,想必襄先生事先……呵呵,知道的吧。”

咳咳!

一口酒喷出来,把襄强呛得脸红脖子粗。

刘阚却视若不见,手里把玩着一枚蚁鼻。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仿佛是自言自语似地说着:“这蚁鼻倒是做地精美,只可惜有些华而不实。本官又不是傻子,明眼儿的事情,一看就知道究竟……呵呵,只是有些人,却喜欢耍花招。本官本希望能和平相处。如今看来似乎不太可能。

刘某人,一介平民耳。

得陛下看中。奉命酿酒,一晃数年,至今日小有成就。

旁人看刘某人风光无限,然则刘某人却不得不战战兢兢,时刻小心提防。越如此,刘某人就越知道今日之成就,实属得来不易。襄先生。如果你走路时前方有石头挡路,该如何做?”

“啊,这个……”

刘阚似乎对襄强的回答并没有兴趣,自顾自的说:“一颗小石子,踢开就是。如果那石头太大,我就一下子把它砸碎。

襄先生!”

襄强慌忙起身,“小吏在。”

这也许是个老好人,不过胆子却很小。

刘阚看着襄强。沉声道:“我想知道,丁家的具体情况。如果不出意外,明天还需您辛苦一番。

在此之前,委屈先生在我这官署之中将就一个晚上吧。

呵呵,先生不用担心。我这里什么都有,美酒佳肴……若乏了。自会有人安排先生好生休息。”

说完,刘阚就这么静静的盯着襄强。

意思很明白了!

我要干掉丁家,敲山震虎。不过有些事情,还需要你这位三老出面安抚。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你干,亦或者不干?干了的话,以后大家都有好处;不同意地话,也没甚关系。

没甚关系?那就是死!

襄强的确是个八面玲珑地主儿,如何听不懂刘阚这话语中的意思?

这就是让他做选择站队。站在刘阚这边,丁家的人……就是那个丁弃。会善罢甘休吗?

可不站在刘阚这边。他相信自己马上就会人头落地。襄强对刘阚并不了解,可他能看出来。这个往日里总是笑眯眯,一副和善模样的仓令大人,若真的杀起人来,绝对是不会手软。

“小吏,自当听从大人吩咐。”

这一句话说的非常艰涩,襄强心中充满了无奈。

“既然如此……道子,伺候先生休息!”刘阚站起身来,“请恕本官还有要事在身,失陪了。”

“大人自便,大人自便!”

刘阚带着唐厉蒯彻二人,大步流星走出了庭上。

此时,已经斜阳夕照。工地也已经收工,楚人们并没有聚集在一起等待丁疾,三三两两的走了。这也是楚人一个很致命地毛病。他们可以很凶悍,甚至不怕死。但这必须是要在有领头人的条件下。失了领头人,楚人大多数时候更像没头苍蝇……当然,也许会有例外吧。

不过刘阚深信,楼亭楚人不会是例外。

出官署之后,刘阚让唐厉领十名秦军守在原地。

他和蒯彻径自来到兵营之中,找到周兰后,开门见山的说:“周大哥,今晚我需要你的配合。”

论秩比,周兰只是个属长,但是和刘阚并非属于同一体系,无需听命于刘阚。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青年,将来肯定是前程似锦。一方面有贡酒和朝廷高层相连,一方面任嚣又极为看重。而且,刘阚的心狠手辣,他并非没有听闻。把一县之长搞得颜面无存之后却什么事情都没有,还平白的当了官……不好好和这样的人结交,又结交什么人呢?

“仓令大人无需客套,有事只管吩咐,周兰定当全力配合。”

“我要你今晚随我一同出击,扫荡丁氏全族。丁氏全族,共十七户,九十六口人。其中四成居于河岸,六成居于水上舟船。我带十个人,解决河岸上的人,你带三十人,负责水上。

亥时行动,必须要在一刻钟之内结束。

凡有意图反抗者,格杀勿论……若上头怪罪,自有我一力承担,绝不会连累周大哥你半分。”

周兰虽然隐约猜到了刘阚地意图,可乍听之下,还是有些犹豫。

这秦军出动,是需要上级同意。周兰的上级是任嚣,出发时只是得到命令,保护刘阚的安全,督促楼仓工程按时结束。如果是刘阚受到攻击,他自然不会犹豫。但主动出击……没有任嚣的虎符,只怕有违条律啊。

“仓令大人,这件事……是不是通知一下郡守大人?”

刘阚说:“来不及了!我拿下丁疾,就注定要用雷霆手段。此地居民,多以丁氏一族马首是瞻。如果让他们反应过来,再予以挑动,势必会出现混乱,到时候反而不好再收拾。现在,趁他们还没有行动,先下手为强。周大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动手正是好时候。”

“可是……”

刘阚正色道:“周大哥,不以雷霆手段,难以震慑楚人。若是让他们那股子蛮性发作,你我都难再控制。再说了,不这样,他们就不会好好干活;不好好干活,你我都难逃责罚啊。

您想想,房舍至今未能建好,开春之后,三川郡移民抵达,如何安置?

仓廪不能如期竣工,一俟转运军粮送至,又该怎生安排?不管是哪一样,都是满门抄斩的罪。

阚到时候固然难逃其责,周大哥您也不会舒服啊。”

听上去,刘阚这话很有道理。

周兰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轻声道:“仓令大人说的不错,其实下面地兄弟也不是很高兴,整日的劳作,心里憋着一口气呢。若是能杀一丁氏而使事情变得简单的话,周兰自当配合大人。”

“既然如此,就请周大哥准备起来吧。”

周兰点点头,下去进行安排。

军帐中只剩下刘阚和蒯彻两个人。刘阚诡异一笑,“蒯彻!”

“东主有何吩咐?”

“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你附耳过来,如此这般……成败与否,就在与你了。”

蒯彻刚开始听的时候,还显得很轻松。

可渐渐的,脸色有些凝重了。听完刘阚的话语,他忍不住惊奇的看了一眼刘阚,哑然失笑道:“东主,果然好计谋……蒯彻定会完成任务,不过在蒯彻回来之前,还请东主多多保重。”

刘阚点头一笑。

蒯彻当下也不再赘言,转身走出了军帐。

片刻之后,周兰步履匆忙的回到大帐之中,“仓令大人,都已经安排妥当……随时可以行动。”

天已经黑了!

刘阚走出军帐,仰天望去。

月朗星稀,实在不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天气啊!

“周大哥,我带人先行出发,你自营中登船。还请牢记,万不可心慈手软,否则会遗祸无穷。”

周兰咧开了嘴,嘿嘿笑道:“仓令大人放心,要说这杀人,周兰可不会输给大人。”

刘阚点了点头,带着人离开军营。

此时,刚过戌时,从远处天边,飘来了几朵乌云。

——————————————

继续码字,八点左右,第四更奉上!

老新诚恳地拜求月票支持……快被黄瓜爆了……

第一0三章 赤旗九击

第一0三章

赤旗九击(第四更求月票)

啬夫名叫丁勉,也是泗洪丁氏一族的族长。

要说起来,这丁氏一族的来头可不小,能追溯到上古炎帝神农氏。而其最近的祖先,则是辅助周朝建国的太公姜子牙。在这一点上,据说是有证可查,从姜子牙的支孙起就有丁姓。

不过真实性……哈,谁有能知晓?

姜齐被田齐所篡,姜老太公的子孙就分崩离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一支族人到了泗洪。

也就是今日之丁氏一族。

泗洪楼亭一带的人口本就不是很兴旺,丁氏一族发展至今时今日,也算是一个大族了。

九十六口人,如果放在那些大地方,大家族里,也算不得什么。可在泗洪一带,已极了不起。

至少,在这里无人能和丁氏一族抗衡。

油灯跳跃,光芒黯淡。丁勉召集了族人上岸商议事情,就今日丁疾入官署之后一去不复返,商议对策。

“仲叔,何必担心害怕?”

一个青年大大咧咧的说:“待明日叫上人,去那狗官之处闹腾一下,那狗官也只能乖乖放人。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仲叔你实在是太多虑了。再不济,告诉泗洪楚人,明日不再出工。看到底是谁着急……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怎么把阿疾抓起来,到最后就怎么把人放出。”

众人闻听,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这青年的话语。

可是丁勉却有些心神不宁,轻声道:“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这个狗官和之前地不一样。”

“仲叔,有什么不一样啊!”

青年再次开口,“我打听过来,那小子不过是个卖酒的……就是那个泗水花雕的东主。许是花了些钱绢,得了这官位。他酿酒或许是了得。可是想在咱泗洪立足,那还要让咱们点头。

是龙他要给咱们蜷着,是虎他得给咱们趴着。

惹急了咱们,找人通知弃哥,带人杀过来,砍了他的狗头。总之,没什么值得仲叔您担心。”

这说话大大咧咧。张口砍头,闭口杀人的青年,名叫丁一。

是丁疾的族弟,七尺五寸的身高,颇有勇力,也是今日丁氏一族之中,最为能征善战之人。

丁勉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也许真地是我多虑了?”他自嘲的笑了一声。“丁一说地不错,咱没什么好怕的。实在不行,大家投奔阿弃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也是个办法。不过能不到这一步,最好还是不要到这一步。本来今日只是想试探一下这狗官的手段。没想到这家伙还硬着和咱们干了。

娘皮,明日定要让他好看。”

“不错不错,明天看他还敢嚣张不敢!”

丁氏族人不由得大笑起来,丁一突然说:“仲叔,前些日子抓到的那个人,是不是可以干掉?”

“你说那个书生啊!”

丁勉想了想,“黎明时带走,找个水深的地方沉了吧。记住多绑几块石头,别落了口实。”

丁一说:“我办事,仲叔放心!”

这一群老少爷们儿正说着话。突然间听到有人在外面叫喊:“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

丁勉一蹙眉。不快的说:“这是哪一房不小心?不是说过嘛,天干低燥的,多注意些……结果还是走了水。出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明天就按照刚才商议地说,丁一你现在就去联系大家。”

丁一应了一声,和丁勉等人一起走出了房间。

可放眼看去,黑漆漆的,哪有什么着火?

许多丁氏族人都走出房间,四下张望。丁勉一下子就怒了:“这是那个娘皮在这里胡乱喊叫?”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呼啸而来。

“仲叔,小心!”

丁一眼睛好,抢先发现不对劲儿。可没等他声音落下,那箭矢已经到了丁勉的跟前,噗的一声正中胸口。箭支上带着巨大的力道,把个丁勉的身子骨,一下子给带了起来,向后摔倒。

箭杆上的白翎,在风中摇曳。

是飞凫箭!

“丁氏族人,勾连反贼,意图造反。今本官奉旨缉拿,敢有反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一个雄壮的身影,在村口出现,掌中一柄奇形兵刃,另一只手臂上,扣着一面沉甸甸青铜盾牌。

一名秦军小校,手中捧着一副巨弓,跟随在这壮汉地身后。

丁一暴跳如雷,“狗官,我们不去找你麻烦,你还自己跑来送死了?丁家的人,抄家伙**。”

说着话,他转身抄起一根耙子。

“老子杀了你这狗官!”

丁家族人的青壮,也不约而同的拿起武器。不过他们的武器,大都是一些农具,高举着冲向那巨汉。

巨汉冷笑一声,巍然不动。

也许在他的眼中,丁一也好,丁家地青壮也罢,不过是跳梁小丑。

就在这时,远处河面上突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火光熊熊,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许多人已经冲到了巨汉跟前,却不由得停下脚步。

他们停下来,可巨汉却动了。掌中奇形兵器极其诡异的撩起,一个清幽的声音响起:“赤旗九击!”

谁也没有看清楚,巨汉是如何移动。

就见他那么诡异的一转,身形已经出现在一名青壮地面前。一抹匹练般的寒光掠过,那青壮手中的木掀折断,人头飞出,一腔子热血,朝天喷涌。丁一吓了一跳,连忙大喊:“小心!”

已经晚了!

就见这巨汉身形晃动,脚下踩着奇妙的步点。给人一种说不清地优雅美感。九道寒光掠过,九具尸体蓬地摔倒在地上。有的是被开膛破肚。肠子滑落而出;有地是被拦腰斩断,甚至上半身在落地之后还在不停的蠕动。还有两具无头死尸,人头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直挺挺倒下。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当巨汉停下脚步地时候,就会发现他依然站在原地,似乎从未动过。

没错。楚人很凶悍,丁家人也很狂猛……

可何曾见过如此干净利落,又如此残忍血腥的杀人手段。

不少人在呆愣了片刻后,齐声发喊,扔掉手中的兵器扭头就走。可没等奔跑几步,从黑暗中飞出无数利箭。冲在最前面的人,惨叫倒在血泊之中。其中更有两个女子,亦未曾幸免。

巨汉。正是刘阚。

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之色,但旋即消失无踪。

“全部跪下,擅自移动着,斩立决!”

丁一双眸通红,瞪着刘阚,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狗官。我和你拼了,我和你拼了!”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呼啸着飞出,从丁一那长大的嘴巴穿过。一蓬鲜血,顺着箭簇喷溅而出。

刘阚上前一步,抬手摇旗,将丁一首级斩下。

“再说一边,全部跪下!”

与此同时,从黑暗中步出八九名秦军,清一色弯弓搭箭。腰间跨有利刃。

形成了一个环形。把二十多个丁氏族人包围在其中。只要有一个人乱动,这些秦军就好毫不犹豫的放箭射杀。对于刘阚而言。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挑战性地战斗。只动手一次,就产生了巨大的威慑力。丁氏族人的人数虽有优势,可面对着那铁塔一样的巨汉,竟无一人敢动。

河面上,喊杀声也渐渐的停息。

三十名久经战阵的正卒,和一群毫无防备,赤手空拳的老百姓,根本就不具备可比性。

烧了三艘船,杀了十几个人……舟船上的丁氏族人在周兰等人地押送下,一个个乖乖上岸。

两名秦军士卒,架着一个青年走来。

“阿阚,救我,救我!”

那青年隔着老远,就扯着脖子大声的叫嚷起来:“我是曹参,我是老曹啊……”

曹参?

刘阚不由得一怔,大步走上前去,示意秦军士卒松开那青年。就着火把的光亮仔细一看……哈,还真的是曹参。只见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见刘阚的那一刻,曹参忍不住扑了上来。

“阿阚啊,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没命了!”

刘阚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曹,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等了你十几天,你怎么没去找我?”

曹参苦笑道:“我本想先看看这里的情况,可不成想被这些人抓住,在船上被关了十几天。”

“你这家伙……”

刘阚哭笑不得,把青铜盾牌转手交给一名士卒。

这时候,周兰走上来,嘿嘿一笑,“仓令大人,都解决了!一个都没放走,活捉了四十二个人。”

刘阚说:“把这些人先关押在兵营了,有劳周大哥派人看着他们。待明日天亮,再做处置。”

周兰应了一声,指挥士兵把俘虏押往军营。

“阿阚,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些人?”曹参在旁边轻声询问。

刘阚沉吟了片刻,“明天,明天我要这泗洪冈陵染红……不如此,怕是难以震慑住这些荆蛮。”

曹参地脸上,闪过一抹不忍之色。

有心想要劝说,可也清楚,刘阚这也是无奈之举吧。

两人并肩而行,往官署走去。眼看着就要到官署的时候,忽见唐厉骑马飞驰而来,在刘阚面前停住。

“阿阚,出事了!”

刘阚一蹙眉,“又出什么事了?”

唐厉说:“丁疾,丁疾那家伙跑了……”

————————————————————

朋友凌晨十二点开始冲榜了,大家有票的砸票,点击,收藏,一个也不能少,帮帮忙吧!!!

书名:《梦境之彪悍人生》

作者:杂烩饭

http://qidian.cn/Book/1172457.aspx

第一0四章 恩威并施

第一0四章

恩威并施

今日第一更,拜请月票!

丫丫的粗黄瓜在后面跟的太紧了,为了老新数十载纯洁的菊花,请给予几张月票吧……

————————

刘阚看上去很平静,并没有唐厉所想像中的气急败坏。

“跑了马?”刘阚淡然道:“跑了就跑了吧,反正一个丁疾,也不可能这腾出什么大风浪。”

唐厉这时候,才看清楚了刘阚身边的曹参。

听刘阚这么说,唐厉先是愣了一下,但似乎又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焦虑之色,随即隐去不见。

“老曹,你这是怎么回事?竟如此狼狈?”

他甚至没有在就丁疾的事情上多追问一句话,而是把话题转开,诧异的看着曹参。

曹参顿时满脸通红,期期艾艾的哼了两声,但也没有解释什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原本想调查一下楼亭泗洪一带的情况,不成想却成了阶下囚,还险些送了性命,说出去真丢死人了。

唐厉接替刘阚,搀扶着曹参往回走。

此时,刚过子夜。天空中乌云密布,一派风雨欲来的征兆。

居住在丁家附近的人们,自然也听到了那一声声喧嚣和惨叫。但是没有人走出来,如今外面的情况这么复杂,新任的这位主官也似乎比以前的官员强硬百倍,切莫要出去。一面惹祸上身。不过在第二天,当人们看到空荡荡的丁家老宅时,还是变了脸色。地上还残留着血迹,河面上偶尔还会出现一些模糊地肢体……一切都似乎表明,这楼亭将迎来一场巨变。

辰时,雷电交加,大雨瓢泼。

河边那一边白花花的芦苇荡在风雨中摇曳。好一副零落景色。

想去工地服役的人们,被周兰带着十几名秦军驱赶到了河畔。不仅是他们。泗洪二百户,七百口居民在襄强的带引下,也都来到了睢水河畔。雨越下越大,雷声越来越响,银色电光撕裂苍穹,睢水浑浊,翻涌咆哮。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有不祥之兆,心砰砰跳的很厉害。

丁家七十一口人,在二十名秦军的押送下,自兵营中鱼贯而出。

一夜地煎熬,哪怕是意志再坚强的人,也会感到恐惧。秦军并没有对他们说什么话,也没有打骂他们。甚至在凌晨时,还安排了一顿丰盛地早饭。营中的火头军。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听上去似乎悲天悯人,但在丁家族人而言,这一句话恍若晴天霹雳。

丁勉死了,丁一死了……丁家的主事人几乎死绝了。现在,轮到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了。

直到这时候。这些人才想起来,如今是大秦的天下!

他们所要面对的,不是从前的乡绅官吏,而是大秦委派下来地官员。老秦人的凶残暴虐,在六国百姓当中颇有名气。想那六国百万之众都被人家在弹指间消灭,自己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不好好的过日子,跑出来和官府对抗个什么?人家只需要动下指头,自己就承受不起。

雨水,顺着丁家族人的脸颊滑落。

恍若失去了灵魂一样。一个个茫然不知所措。机械的在大雨中行走,来到了濉河的河畔。

刘阚。乘一辆六辔轻车,一身黒兕皮甲,手握武山剑,静静的立在人前。

他这套六辔轻车,和中车府地六辔轻车相比,显然不是在一个档次上。家中最好的一匹汗血宝马,刘阚已经送给了灌婴。四匹驽马拉着一辆从库府之中翻出来,甚至生了锈迹的战车。

可即便如此,对于那些普通百姓而言,照样能产生出巨大的威慑力。

王信为刘阚驾车。

周兰骑在一匹战马上,来到轻车旁边。

“仓令大人,犯人已带到!”

刘阚点点头,面目表情的扫视四周,片刻后突然道:“襄先生,还是由您把这件事解说一下吧。”

襄强,苦涩的笑了!

这个刘阚,是铁了心要把自己拉上他地战车啊……心里并不想这么做,可是他很清楚,自己在答应刘阚的那一刻起,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走。这刘阚,小小年纪,端的是心狠手辣啊。

“乡亲们,今日仓令大人召集大家来,主要是两件事情。”

襄强冒着大雨,嘶声的叫喊:“朝廷下令修建楼仓,至今已过去两个月。可是这进度却太过缓慢,仓令大人对此非常不满。竟查证,影响进度的,正是丁勉极其族人在中间挑唆,妄图以怠工,影响辎重转运!另外,他们还暗中资助反贼,并通风报信,劫持粮道,实大逆不道。”

睢水河畔,一片寂静,只有滚滚的河水咆哮。

“襄强,你这老儿……休要胡说八道,我们没有勾连反贼。”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襄强也无所顾忌了。冷笑一声道:“证据确凿,大人在丁勉家中查到了你丁家勾连反贼的证据,如今已呈报县府。按照大秦律,勾连反贼,当株连满门,斩立决。”

说到最后,襄强嘶声叫喊。

那喊声之中,蕴含了无尽的快意。

清癯的面庞在雷雨中,扭曲地狰狞而可怖。被丁家压迫多年地怨念,在今日终于获得宣泄。

“仓令大人,还请依律处置!”

刘阚面沉似水,许久之后,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准!”

周兰立刻二话不说。挥手示意。十名秦军拖着十个丁家族人往河畔走,按在地上,手起刀落。

哦,是剑落!

十颗血淋淋的人头在泥泞中滚动,鲜血喷出,染红了白色地芦草。

“大人,我不是丁家的人。我不是丁家的人……我只是赘婿,我不姓丁。这里面没我的事。”

两名男子扯着脖子呼喊,希翼刘阚能够听到。

赘婿?

刘阚点点头:“赘婿当不在族中,死罪可饶,活罪难免……暂带下去稍候再处置,余者继续。”

两名如狼似虎好的秦军把那两个男子拉扯出来,又一批秦军拖着是个丁氏族人,往河畔走。有了打头的。就有跟随的……见到了一线生机,又有数人高声叫喊,试图撇清和丁家地关系。

秦军再次把那些人带出来,继续行刑。

这一眨眼的功夫,四十个人头落地,有十八个人跳出来表明和丁家无关。

那芦苇荡,已经一片血红。雨水也冲不散芦草上地血迹,刘阚看了那十八个人一眼。招手示意周兰过来,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两句之后,周兰点点头,让那十八个人走上前来,命秦军将铁剑交给他们。

“大人给你们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丁氏族人。还剩十三个,过去杀了他们,就能保全性命。”

所有的人,包括襄强在内,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仓令大人,端的是狠辣啊。居然想出这样的方法……

刘阚不再理睬刑场上的动静,森然说:“所有人都给我听清楚,楼仓兴建,事关重大。在开春之前,必须要将第一批仓廪修建完毕……还有那些民舍。我不管你们能不能做到。我只想说。你们必须做到。如果按期不能完成,丁家就是前车之鉴。每户出几丁我不管。我只看结果。

不过,在征役期间,无需再自备粮食,统一由官署安排。

另外,每户每增加一丁征役,可得精粟一斛。也就是说,你们出两丁,就能得两斛精粟,出三丁,可得三斛精粟。以年关为界限,每提前一日,每户可得一斗精粟的奖赏,你们考虑吧。”

精粟,那是上等人才能食用地粮食,泗洪的居民别说吃,连看都没看过。

闻听刘阚的这番话语,沉寂片刻之后,突然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而刘阚则轻轻点头:这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段,果然是不错。杀丁族以立威,以奖赏而诱人。

如此一来,这些人的干劲儿,想必会提高很多吧。

“信,我们回去吧。”

刘阚说罢,又吩咐周兰道:“周大哥,那十八个人就暂留在你兵营之中,安排人手看押,让他们先服了劳役再说。等这件事过去以后,把他们送往徐县……想必嬴壮大人应该会有兴趣。”

周兰点头,口中道了一声:“喏!”

******

雨越下越大,濉河对岸的荒丘上,一个粗壮的汉子趴在泥泞之中,双眸充血,看着河对岸的刑场。牙齿咬得嘎嘣直响,手握成了拳头,指甲刺进了肉里,血顺着手心,一滴滴地落下。

刘阚,狗官!

我和你誓不两立……

壮汉咬牙切齿的看着在雨中远去的轻车,在心中暗自发誓。

此人,正是丁疾!

昨日亥时,丁疾逃出了看押并不严密的官署,连夜想赶回家中,把情况通报给族老。可不成想,正看到周兰带着人,押解族人往兵营走。丁疾就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夜过河躲了起来。

本想看看情况再说,却没想到刘阚竟然在第二天就动手杀人。

丁家全族七十余口,除了那十八个叛徒之外,无一人幸存。其中,还包括了丁疾的妻儿。

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丁疾从荒丘上滑下来,仰面朝天的躺着,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

可他是官,我怎能对付他……不对,我对付不了他,可我兄长却能杀他!没错,我去找我兄长,请他带人杀了这狗官。以兄长地势力,杀一狗官,当不会费吹灰之力吧……

想到这里,丁疾陡然生出了力量。

翻身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着,很快就消失在朦朦的雨雾之中。

狗官,等我回来的时候,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第一0五章 刘阚心思

第一0五章

刘阚心思(二更求票)

第二更奉上,七点前还有一更。

——————————

“老唐,阿阚这么做,究竟想要干什么?”

屋外,仍哗哗的下着雨。雨幕接天,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水色之中,让人有些看不清楚。

坐在厢房中,已换过衣服,缓过精神的曹参抱着膀子,静静的观看着放在鼎炉上的陶盆。水汽弥漫,还参杂着一股醇郁的酒香。唐厉用一个特制的夹子,钩住了陶盆中的酒壶,到了两爵酒之后,用从旁边的果盆中捻起一颗樱桃,往自己的铜爵里一丢,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越来越腐败了!

想当年祖父在安陵君府上时,怕也没有如此惬意的生活吧。

“阿阚想做什么?老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鼎炉里的火很旺,屋子里很温暖,曹参的脸红扑扑的,带着一分酒意。

“你真当我是傻子啊。好端端的杀这么多人,把整个丁氏族人一锅端,若说只是为了以一儆百,我却是不信的。阿阚这家伙又不是没分寸的人,我觉着他这么做,一定有别的想法。”

“想法?”

唐厉微微一笑,有些懒散的靠在墙上。抬头看了看顺着屋檐低落的雨水,轻声道:“谁又能没想法呢?有的人想升官发财,有的人想报仇雪恨。阿阚的想法,怕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吧。”

报仇雪恨?

曹参先一怔。旋即有些明悟地点了点头。

“若真的能如此,倒也是一件美事。”

“的确是一件美事……但如此一来的话,阿阚怕是要结下很多仇人吧!也不知是好是坏?”

曹参一蹙眉,“很多仇人?什么意思?”

唐厉笑了一笑,“一个不足百人的宗族,竟然敢在官府面前肆无忌惮;一个小小的盗匪,也敢号称睢水三害。甚至连手中拥有一千五百正卒的嬴壮都奈何不得?这里面也不会那么简单。

嬴壮这个人我不了解!

但是从蓝田大营中出来地将领,就算是秦军不擅水战。就算是对泗洪地区不甚了解,但对付一群泥腿子出身的强盗,真地会那么困难?我不相信!这里面啊,一定有别的问题存在。”

“你是说……”曹参心里咯噔一下,顿时酒意全消。

唐厉点点头,“我看出来了,蒯彻看出来了。阿阚想必也看出了什么问题。老曹,你等着吧,这一次泗洪一带要掉脑袋的人,绝不会少了!阿阚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倒也真是妥帖。”

一将功成万骨枯?

曹参默默的品味了一下这句话,也不由得深以为然。

屋外的雨,也越下越大!

******

是夜,平安。

在寅时。雨终于停歇了。

当老红的日头从东方的地平线跃出时,万道金光普照大地,却是一个冬季之中难得地好天气。

头天死了那么多人,似乎并没有对楼亭一带的居民产生任何的影响。

唔,也不是没有影响……这不,天刚一亮。官署门前就聚集了三四百人,等待着发派任务。

唐厉终于可以从繁琐的杂务之中脱身出来,逍遥自得的看着在官署门前忙碌的曹参,由衷感到了一种幸福。曹参挨家挨户的登记,谁家出了几分工,今天要派拨多少粮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三四百人很快就得到了各自地任务,甚至不需要人督促,自行赶去工地干活。

农忙已经结束了,这时候正处于一年之中最清闲的时节。

做工。还能有粮食拿。人们也自然有了干劲儿。当然,也有对刘阚话语持怀疑态度的人在。

不过当看到那些得了报酬。一人捧着一斛精粟回家的时候,看热闹的人,也心动了!

于是在第二天,更多的人涌到官署门前,等候发派任务。甚至有一些本不属于楼亭治下地人也赶来询问:如果我们也来帮忙干活,大人是不是也发给我们粮食呢?和楼亭人一样吗?

当然,他们得到的答案,足以让他们满足。

程邈奉命赶赴沛县,请审食其调拨出五百石精粟。当一辆辆的粮车进入兵营,堆放在中央的空地上时,人们的干劲儿,也就更高了。这对于刘阚来说,并不是一件过于困难的事情。

但在那些老百姓的眼中,这位新任的大秦官吏,能量可非同一般啊。

要知道,大秦的粮食基本上是由国家统一调拨,民间绝少允许私自贩卖。就算是那些县令县长,想要一下子调拨出五百石粮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绝对是一个大手笔!

一晃二十天过去了。

十几座粮仓已拔地而起,在一片高地上,格外地醒目。

冈陵下,一排排民舍,也有了雏形,看样子不需太长时间,首期工程就可以竣工,并投入使用。

王信兴高采烈地赶着马车,拉着刘阚巡视工地。

唐厉和曹参则站在刘阚的身边,看着热火朝天地工地,不禁连连点头。

“利益!”

刘阚指着工地上的那些人,沉声道:“逐利之心,人皆有之。区别仅在于利益的大小而已。站的高的人,所追求的利益巨大,区区蝇头小利,难以让他们动心;但是对于这些为斗食而奔波的小民,一点点地利益。就能让他们疯狂。一斛精粟,与你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对他们来说,就代表着吃饱肚子,甚至活的更好。

当给了他们足够的奔头之后,他们就会愿意追随我,听从我的话。再也不分什么楚人秦人。

只要我能不断的带着他们,过更好的日子。嘿嘿。傻子才愿意提着脑袋来和我作对。

不过,这需要时间……商君变法至今二百年,方有强秦崛起。我不知道,我能有多少时间呢?”

这最后一句话,声音非常的小,只有刘阚自己才能听到。

唐厉和曹参都没有听清楚,但刘阚那番关于利益地言论。却着实让他们感到了一丝震惊。

以至于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刘阚最后说的那一句话。

“对了,阿阚!”曹参突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道:“你这次一下子调拨来五百石粮食,为什么不见上面做出反应?就算你是从自家粮仓里拉出来,可这么大地动作,肯定会引起关注。”

刘阚回过神来,拍了拍王信的脑袋。

“信,我们回去吧……你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做呢。”

王信每天都要做很多的功课。除了练武之外,王姬还逼着他识字。只可惜,王信天生就不是那读书的材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以至于教他识字的程邈情绪也很低落。好在程邈有个倔性,越是失败,他就越来劲儿。如今每天都会准时在家等候。

一听这功课二字,王信顿感头大。

“巨伯也不识字,为甚他可以不学,我却偏要学?”

王信说地是巨伯,指的是刘巨。到现在,连自己的名字还不会写,算是彻底没救了。

刘阚拍拍王信的脑袋,“巨伯年纪大了,信年纪还小。不认识几个字的话,将来会吃大亏的。”

“我不喜欢识字。我喜欢练武。还有听主人你讲故事……就是那个孙猴子的故事。”

“唔,那你更要好好识字。将来我会给你讲更多的故事。”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把曹参地问题给岔开了。马车在官署门前停下,刘阚带着唐厉和曹参走进了他的书房,然后吩咐道:“道子,去把那个东西给我拿过来,我有事情要商议。”

陈道子,如今已经成了刘阚的亲随。

闻听之后,立刻应声而去。

刘阚说:“仓廪虽然建成,然则却只是一个开端。楼仓作为泗水郡和九江、东海、广陵等地的中转之地,防务也非常重要。按照郡守大人的吩咐,整个楼仓一共要修建四十九座仓廪。

也就是说,集泗水、东海两郡的辎重,在过淮水之前,都要在咱们这里进行分配调拨。

一旦有事情发生,这里将会成为攻击重点。所以我们必须在修建仓廪地同时,着手其他事情。待开春以后,八百户移民抵达,我准备征发徭役,在楼亭修筑城墙,你们认为怎么样?”

唐厉和曹参相视一眼,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不明白刘阚所说的‘一旦有事情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但做好防备,总归是一件好事。否则四十九座仓廪,单凭几百正卒看守,怕也是很难顾全过来。毕竟,这泗洪一带,绝非一块安静的土地……至少,在十年到二十年之内,不可能真真正正的安宁。

这时候,陈道子回来了。

身后还跟了四名秦军,抬着一个沉甸甸的物件走进了书房。

“道子,在外面帮我看着。”

“喏!”

陈道子应了一声,带着秦军走出了书房,随手又关上房门。刘阚走到书房那黑布跟前,一下子掀开。黑布下方,是一个两米见方的巨型城堡模型。大约半人多高,呈现在唐厉曹参面前。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琢磨这楼仓镇如何兴建。

不用担心,这个模型是不可能传出去的。我让十几名工匠,分别打造其中的一部分,然后用了三天,自己把它拼了出来。老唐、老曹……这就是我心目中的楼仓镇,你们觉得如何?”

曹参也好,唐厉也罢,看到这模型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为别地,刘阚呈现给他们地这座城池模型,令唐厉和曹参大开眼界。与其说这是一座城池,到不如说是一座坚固的堡垒。依照刘阚地规划,楼仓镇将分为内外两个组成部分。

高岗背依睢水,正好是出于睢水最难以靠近的一段河湾之畔。

在半山腰筑起城墙,形成楼仓镇的主楼核心。这也是楼仓镇的内城,大约有三丈左右高度。

高岗下,是楼仓镇的外城部分,也是民居所在。

把高岗上的城墙往下延伸,城高四丈有余。整个楼仓镇,只有一个进出口,正面对着东方。

从睢水拉开一道水渠,形成两丈多深的护城河,河畔建起羊马墙,以吊桥勾连护城河。

羊马墙后,就是主城楼,设有敌台和雉堞,并有外圆内方的两座瓮城,形成两道防御体系。

整个城堡,采用棱堡结果,特别增加了侧面城墙的杀伤力。侧堡位于死角之中,安置有投石车等远程攻击武器。即便是对手同样拥有远程攻击的武器,也无法伤害到城中的投石车。

这是刘阚前世在一本军事杂志上看到的城镇防御体系。

总体而言,比之这个时代的防御体系,要先进了近千年。

唐厉和曹参围着模型转了几圈后,曹参突然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阿阚,即便是能建成你这座城堡的形状,但是这城墙主体,该以什么为主呢?泗洪的土质并不好,怕是很难……”

“是啊,泗洪土质松软,即便是以夯土筑起,效果怕是难以达到要求吧。”

刘阚笑道:“我当然考虑过这问题,并且实际测试过。泗洪的土质,的确存在这样一个问题。而以石头堆砌,显然工程太过浩大,也不好完成。我想了一个办法,我们可以采用蒸土法来筑城。”

“蒸土法?”

唐厉和曹参全都疑惑不解。这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个很陌生的名词。

刘阚解释道:“所谓的蒸土法,就是以白石灰和白粘土,和糯米汁搅拌,待蒸熟之后以灌注,可令城墙坚不可催……这个也是我早先经巨鹿时见有人用过这样的方法。白粘土对于我们而言,并不是问题。泗洪地区的土质,就是如此……至于白石灰,也不难办,糯米更是特产,无需太费周折。

若用此法,至多三年就可建成。”

唐厉想了想,“如果这办法真的可行,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你修筑城墙,还需请示郡守。”

刘阚点头道:“待开春之后,我自会请示。”

“如此甚好!”

唐厉曹参又和刘阚商讨了片刻,确定了一些事情之后,起身告辞。

不过,在出房门的一刹那,唐厉突然说:“阿阚,这些时日怎未见到老蒯?莫非是有公干?”

刘阚先是一怔,旋即神秘一笑,“老蒯嘛,当然是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第一0六章 僮县长

第一0六章

僮县长(三更完毕)

转眼间,已进入十二月。

前来楼亭建仓的工人越来越多,已近七百人。这其中,有大约三百多人是楼亭本地的居民。

其余的全都来自于周边,使得楼亭一下子热闹起来。

刘阚来者不拒,只要你来了,就可以在这里工作……粟米嘛,和本地人一样,一人分一斛。

不得不说,正是这些外来人的加入,使得楼仓的工程速度,加快了许多。

可是曹参却觉得不甚心安。无他,在这些来自于楼亭之外的帮工当中,有不少相貌凶恶之辈。更有数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来路。由于是来自他处,所以就集中居住在那些刚建好的房舍当中。

“老唐,再这么招人的话,我看会出大事情。”

私下里,曹参忍不住和唐厉诉苦说:“这些人来路不明,我们有无法查证。如果是别有用心……”

唐厉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牢骚:“老曹,阿阚不傻!”

刘阚不傻,曹参也不傻!

有时候只需要一句话,就足以说明清楚。

是啊,阿阚那小子可不傻……每天都会去工地巡查,又怎可能看不出这里面存在的问题呢?

自己能看出来,他想必也明白。

之所以到现在也不吭声,想必是已经有了盘算。

不过,刘阚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也许除了唐厉之外。整个官署地人,都不会清楚。

还有那蒯彻,至今仍不见人影,又唱的是那出戏?

曹参心中疑惑不解,但还是忍住了好奇,没有追问下去。

说到底,他只是个打工的。既然刘阚有安排。做下属的该问的就问,不该问的。还是不要问的为好。

不过,他还是悄悄地把一些他认为有问题的人,列出了一个名单。

其中有一人最为有趣。是个广陵人,名字叫邵平。不过用楚声发音,就很容易听成‘召平’。

这个人,绝不是一个干体力活地粗人。

白净净的面皮,清瘦修长的身板儿。还有那双手,保养的非常好。可偏偏要装成一个粗人,混在帮工之中。闲暇的时候,就围着官署打转,有时候还会和几个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真当这里的人是傻子吗?

曹参下意识的给这个邵平增加了工作量。

但奇怪地是,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家伙,每每都能完成他的活计。

这也越发让曹参对他留意起来。这个家伙的来历。绝对不会简单了,甚至可能还是个头目。

把这个情况偷偷的呈报给了刘阚之后,刘阚只是说了声‘知道了’,就不再理睬此事。

是真的胸有成竹?

还是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曹参不禁感到了一丝惶恐,可偏偏又没办法明说,只好在暗地中。更加强了对邵平的留意。

一晃又是十余日。

北方这时候已经连下了好几场大雪。据说留守在胶东郡的大将军王贲,也因病不得不返回咸阳。

其实,自入夏以来,王贲地身子骨就不太好。

强撑着身子陪同始皇帝巡狩完毕,在入冬以后一病不起。王贲这一走,使得齐鲁之地暂时陷入群龙无首的状况。好在各地官员都很尽责,战战兢兢的做事,倒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到了十二月中旬,楼仓的建设,也进入了尾声。

这一天。刘阚正在官署当中和人商议事情。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僮县县长派人押送辎重粮草。抵达楼仓。押送辎重的官员,还要求刘阚立刻派人清点接收。听那话岔子,似乎非常紧急。

周昌诧异道:“尚未接到郡守大人的命令说启用楼仓,怎么这就提前把辎重送来了?”

不禁周昌感觉奇怪,曹参程邈也同样有些不解。按道理说,僮县长送来辎重粮草,至少该提前打个招呼。怎么说送来就送来,而刘阚这边甚至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是不是太匆忙了?

刘阚抬起头,和唐厉相视一眼,两人地脸上,同时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推开书案,刘阚长身而起道:“老曹,老周,你们两个陪我过去看看吧……说不定又是个麻烦。”

周昌和曹参,都是精于此道的人。

所以刘阚只叫上了他二人,而没有让唐厉随行。

三人出了官署,骑马直奔仓廪。远远的,就看见一行牛车,大约有七八十辆左右,停在高岗下面。为首的是一个的官员,见到刘阚之后,嘴角微微一撇,眼皮子耷拉着,也不说话。

“下官刘阚,敢问……”

“本官乃僮县县丞,县长大人之命,押送辎重粮草入仓。你就是刘阚?速速清点一下吧。”

这县丞老爷好生的倨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旁边有佐史捧着一卷清单走上来,双手呈在刘阚的面前。

展开木简,刘阚不由得微微一蹙眉,“大人,下官并未收到楼仓启用的命令,县长大人这时候把辎重送过来,而且还有这许多地兵器盔甲,怕是不太好吧。再说,县长也未有通知啊。”

“废话,县长大人办事,难不成还要通知你吗?莫忘记了,你楼仓还是我僮县治下,朝廷虽然未曾下令启用,可现在县长大人需要使用,难道还要争得你地同意?快快接收,末再耽搁。”

刘阚脸色顿时变了!

一个小小的县丞,论秩比,和刘阚不过同级。

深吸一口气,刘阚再次扫了一眼清单,眉头旋即扭成了个‘川’字形状。

“五千石粗粟,两千副铠甲,七万支黑凫箭……”

那佐史上前压低声音道:“这些都是来年转运百越地辎重,如今县城库府有些拥挤,故而提前存放此处。刘仓令,且清点收存吧……这件事乃县长亲自下令,你不接受,我们不好办啊。”

“这样啊……”

刘阚想了想,颇有些为难的点头答应:“既然如此,那我先收下。不过我会立刻通禀郡守大人,若是郡守不同意启用仓廪,到时候还要烦劳你们把东西拉回去。这种事,我担待不起。”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佐史说完,押送辎重的士卒往仓廪中搬运。刘阚派周昌和曹参二人协助,在一旁清点起来。

他也没有理睬那位高高在上的县丞,带着人转身走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县丞突然叫住了刘阚,“年关之前,还有一批辎重将会抵达僮县。县长已向郡守大人请出虎符,调周兰所部往僮县协助。刘阚,这些时日,就要烦劳你派人在这里多辛苦一下,大概在年关之后,周兰所部就会回来……不过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只几天而已,你自己看着办吧。”

“什么?”

刘阚惊怒不已,“调走周兰,我这里可就无人看守了。”

“这不关我的事情,我只是奉命而已。对了,你不是和郡守大人熟悉吗?尽管和郡守大人呈报吧。”

那县丞的话语阴阳怪气,说完之后撇了刘阚一眼,拨转马头悠悠而去。

只留下了刘阚在原地咬牙切齿,半晌一顿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又把人抽走了?

任嚣这是搞的什么鬼?

回到官署之后,刘阚把情况和唐厉说了一边。

哪知唐厉听完却笑了,“端的是没有半点新意,又抽调周兰?哈,这僮县长倒也算是个妙人。”

刘阚也笑了!

“没想到第一个上钩的人,居然是这位僮县长。”

“一个僮县长,已经够大了……阿阚,看起来那些人要有动作了,而且就是在这几天之内。”

刘阚冷笑一声,“让他们来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也许,他们已经来了吧。”

说完,唐厉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辎重清单,“好大的一份礼物,但不知道,那些人能吞的下吗?”

“吞不下去,正好憋死他们!”

刘阚冷冷的一笑,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该来的总归还是会来的!

来吧,来吧……只有过了这一关,我才能真真正正的,在这楼亭站稳脚跟。

————————

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好,马上又要开始一个高潮了,还请兄弟们多多支持老新。

第一0七章 血色(一)


id="frontdiv"

style="position:absolute;z-index:101;border:0px;">
align="center">
id="frontdiv"

style="position:absolute;z-index:101;border:0px;">
align="center">
id="frontdiv"

style="position:absolute;z-index:101;border:0px;">
align="center">

《刑徒》第一0七章 血色(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0八章 血色(二)


id="frontdiv"

style="position:absolute;z-index:101;border:0px;">
align="center">
id="frontdiv"

style="position:absolute;z-index:101;border:0px;">
align="center">
id="frontdiv"

style="position:absolute;z-index:101;border:0px;">
align="center">

《刑徒》第一0八章 血色(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0九章 血色(三)


id="frontdiv"

style="position:absolute;z-index:101;border:0px;">
align="center">
id="frontdiv"

style="position:absolute;z-index:101;border:0px;">
align="center">

《刑徒》第一0九章 血色(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0章 血色(终)


id="frontdiv"

style="position:absolute;z-index:101;border:0px;">
align="center">
id="frontdiv"

style="position:absolute;z-index:101;border:0px;">
align="center">
id="frontdiv"

style="position:absolute;z-index:101;border:0px;">
align="center">

《刑徒》第一一0章 血色(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一章 弓仓是谁

第一一一章

弓仓是谁

刘阚很忙!

立春后,三川郡首批移民终于抵达楼亭。根据名册显示,首批遗民共三百户,一千四百多人。不过由于途中颠簸,又正好逢寒冬腊月长途跋涉,以至于有三十余人倒在了往楼亭的途中。

实际到达楼仓的,共一千三百七十八人。

分有十屯,各有当地乡老担任屯长,负责管理这些移民。押送移民来楼仓的,是两个都尉。

而且是刘阚的熟人,李必和骆甲。

短短两年时间,这两人已经升至都尉之职,如今在内史蒙恬的麾下效力。

故人相逢,少不得要倾诉一番别离之情。可是当刘阚看到这些面黄肌瘦,一个个带有菜色的移民时,心中的那份喜悦,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正晌午,也是吃饭的时间。

曹参和周昌立刻接手,清点名册,准备进行安置。移民们整齐有秩序的在原地坐下,从包裹中取出干粮充饥。屯长出面,向周昌讨要了一些水,然后分配下去,便蹲在一旁吃饭。

“这些,就是朝廷迁来的移民?”

刘阚皱着眉,低声的询问道:“怎一个个看着如此狼狈,不像是移民,反而看上去像是难民?”

李必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田地的人,谁又愿意背井离乡?这些人大都是三川贱民,有的甚至没有户籍。被抓住以后,充入移民之中。本来,朝廷对移民之事颇有些犹豫。

这首批移民只是试探。

可现在看来,估计用不了多久,后续地移民就会出发了。这可都是拜你老兄所赐啊。”

刘阚一怔,“和我有甚关系?”

骆甲说:“怎和你没关系?前些日子你闹出了那么多事情,我们这一路上。遇到了十队信使,全部是从僮县赶赴咸阳。泗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会坚定朝廷对泗洪地区移民的决心。”

“老骆,这才多久不见,你可是长学问了啊!”

刘阚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可心里面,却生出了一些惨然。

几千人被牵连,着实出乎刘阚的预料。正应了那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就算这些人中不泛罪有应得之辈,可大部分人。恐怕也是无辜的吧,但也是难逃悲惨的命运。

想到这里,忍不住轻声叹息。

骆甲倒是没有注意到刘阚这种情绪上的变化,自顾自地说:“要说长学问,我还真的是长了些。

阿阚兄弟,你可别小看这些人,有藏龙卧虎之辈啊。

喏,你看那个人……就是那个正分派水地中年人。他叫做弓仓。据说是祖籍在阳武(今河南原阳)。但许是在家里惹了什么事情,暂居于荥阳。此次征发移民的时候,他也是代替别人。

识文断字,而且很有见识。

我这一路上和这弓仓说的不错,也着实得了些指点。刚才的那些话,也正是出自于他之口。”

移民这种事情。难免会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

如果凑不足人手的话,当地官府就只能强行征发。有关系的人,可以寻人代替。对于这种事情,官府一般而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凑足数量就行。而代替之人,往往是没有家产,甚至有可能得罪了什么人,而不得不答应。

大秦统一多年。也曾经整顿过户籍。

但毕竟牵扯太广。这户籍也难以整理的面面俱到。就比如那藏匿在宋子地高渐离,不就是个没身份的人吗?地域广了。人口多了,大秦朝的统治,也不可避免的出现这样那样的漏洞。

“对了,你们在咸阳,可曾听说过高渐离的事情。”

刘阚突然询问。

李必一怔,“阿阚兄弟,你认识高渐离?”

“见过!”

刘阚倒没什么可以隐瞒的,笑道:“前年我去宋子办事的时候,正逢徐公寿宴,曾听那高渐离演奏了一曲。不过当时我也不知道他就是高渐离……呵呵,后来还是徐公告诉我这件事。”

李必松了口气,“千万别和这些人扯上关系。那高渐离到了咸阳之后,陛下挖了他地双眼,留下了一条命。如今专门为陛下击筑,在咸阳也确实很有名气,不少人对他是非常的推崇。

连蒙大人也非常赞赏。

不过对他昔年之事,陛下仍耿耿于怀,誓要抓住他的同伙。所以,你以后少提起他的名字。”

这也是和刘阚熟悉,李必才会说出这些话来。

若换个人,怕他们会立刻把人拿下,先审问一番再说。

刘阚连忙道谢,看了一眼骆甲口中的弓仓。眉头突然一蹙,他迈步向弓苍走了过去。

李必骆甲不解其意,连忙跟上。三人来到弓仓跟前,那弓仓和周围的人,都立刻站了起来。

“你们吃地这是……”

刘阚指着弓仓身边一个童子手中的干粮,忍不住询问。那干粮,已经不能称之为干粮了……

黑乎乎,上面还生出了斑驳的霉点。

可是那童子却好像是害怕被抢走一样,紧紧的攥在手中。

“这是他们自己带的干粮……怎么了?”

“都发霉了啊,还怎么吃?”刘阚转过身,轻声的问道:“不是说朝廷会发给他们粮食吗?”

李必眼睛一翻,“那是兵役。”

“啊?”

骆甲解释道:“只有兵役。才会发给粮食。不过出征时,粮食是要自备的,三至十天地口粮,然后才会有朝廷配备。其实,在路上已经发过一次口粮了……只是如今百越战事已进入关键,河南之粮,大都调拨出去。库府之中剩下的。也就是一些积压的陈粟,能吃饱就行。”

不等刘阚开口。李必接着说:“莫说他们,就算是正卒又能如何?我听人说,百越气候炎热,三天地口粮发到手里,过了一天就全部坏掉。扔掉了,没吃地;吃了吧,又很容易生病。”

保质期!

刘阚眉头拧在了一起。

“大人。您要吃吗?”

怯生生的声音,在刘阚耳边响起。

一个干瘦,面呈菜色地小女孩儿从弓仓身后站出来,举着一块黑乎乎,带着馊味地饼子。

“戚丫头,莫要胡闹!”

弓仓连忙把那小丫头扯到了一边。

哪知刘阚却制止了她,蹲下身子,拍了拍小丫头的脑瓜子。

小丫头地年纪。大约在七八岁的模样。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的看着刘阚。

刘阚蹲下来,也比这小丫头高很多。从她手里接过那块饼子,轻轻咬了一口……是粗粟饼。

“周昌!”

刘阚叫了一声。

远处正在和曹参清点人数的周昌连忙跑了过来,“东主,什么事?”

“咱们库府中。还有多少粮草?”

“唔,大约一百石左右的精粟……呵呵,您从沛县调拨来二百石,不过邵司马他们却没有要,所以剩下了不少。

另外任大人前些日子派人来,从先前僮县发送来的粮草中,拨出了一千五百石,说是用于安置移民。其他地辎重粮草,邵司马已经押送往徐县……不过过些日子,可能还会有配给。”

刘阚沉吟片刻。“把精粟全部提出。让大家吃上一顿好的。”

“喏!”

刘阚抱起了小女孩儿,“丫头。你叫甚名字?”

小女孩儿怯生生的说:“我姓戚,没有名字……”

弓仓说:“这丫头本是定陶人,原本是当地的富户,前两年陛下迁十二万富豪至咸阳时,与中途亡故。其族人吞了她父母的家产,把她卖给了荥阳的一户人家……去年陛下在博浪沙……那户人家也遭了牵连。此次移民,她也被充入其中。这孩子姓戚,我们都叫她做戚姬。

小孩子不懂事,还望大人莫见怪。”

这弓仓面对刘阚,说起话来却是不卑不亢。

衣着虽然褴褛,但在那举手投足中,流露出一种别样的威严来。

刘阚敏锐的觉察到:这家伙当过官!

那种气度,可不是普通地读书人,所能够拥有。眼睛一眯,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此人。

“我怎会怪她?”

刘阚笑呵呵的说道:“大家把干粮都收起来吧,本官已命人去准备食物,过一会儿会发送到诸位的手中。诸位不远千里,从三川郡到这楼亭,也着实辛苦。本官没甚可以招待,唯有请诸位吃一顿热乎饭,喝一口热乎的水……待会等安置以后,各家就派人,来官署领取粮草吧。”

这一句话,让一千三百多人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这些人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大人厚恩,我等小民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那弓仓也是一怔,诧异地看了看刘阚,猛地一揖到地,“大人仁厚,实在是我等小民之幸啊。”

“戚丫头,还有你……”

刘阚指着那紧紧攥着黑饼的童子,然后对弓仓道:“这两个孩子,可都是无父无母之人呢?”

弓仓点点头,“正是!”

“既然如此,就跟我回去,在我母亲身边服侍吧。”

说完,刘阚笑问戚姬:“丫头,你可愿意?”

“能吃饱饱吗?”

“当然!”

刘阚笑着,然后又对那童子道:“你,叫甚名字?”

弓仓连忙说:“这孩子复姓司马,原本是夏阳(今陕西韩城)人,因战乱而迁到了荥阳。父母早亡,家里只剩下他一人,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单名一个喜字,很机灵,而且也很能吃苦。”

司马喜?

刘阚蹲下来,沉声问道:“小孩儿,愿意跟我走吗?”

司马喜点点头,把手中的那块黑饼,也递给了刘阚。也许在他想来,这黑饼就是觐见之礼吧。

刘阚笑着接过黑饼,放入怀中。

然后过去抱起了司马喜,转身对李必和骆甲说:“两位兄长,我已经在府中设宴,不醉不归。”

李必骆甲早就有点不耐烦了。

刘阚府里……定然有好酒无数吧……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两人哈哈大笑,在周昌的带引下,往官署走去。

刘阚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那弓仓,和他擦肩而过时,突然弯下腰,在弓仓耳边低声说道:“她叫做戚姬,他叫做司马喜……那么先生又叫什么名字?呵呵,如果可以说的话,刘某当洗耳恭听。”

那弓仓,脸唰的一下变了颜色。

——————

注:司马喜,司马谈之父,司马迁之祖父。西汉夏阳今陕西韩城人。父司马喜,在汉初为五大夫。

第一一二章 黄金两千镒

第一一二章

黄金两千镒

换上新衣,饱食之后的戚姬居然是个小美人胚子。

许是经历了太多的磨难,这小丫头很懂事,能察言观色,让阚夫人对她更是疼惜的不得了。

而司马喜瘦瘦高高,很单薄。

不是个很喜欢说话的孩子,但正如弓仓所言,这是一个能吃苦,很懂事的孩子。最有趣的是,司马喜喜欢识字,于是就被分配到程邈的身边做帮手,倒是让老来无子的程邈很开怀。

被刘巨和王信折磨得快要崩溃的程邈,终于发现了一个喜欢读书识字的人。

而王信呢,也很高兴。诺大的官署里面,孤零零的只他一个小孩儿。刘巨虽然可以陪他玩耍,但毕竟是有些不太得当。如今多了两个小伙伴,让王信非常开心,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司马喜九岁,戚姬八岁!

三人之中,以王信的年纪最大。

看到信变得快乐起来,王姬也感到很欣慰。以前,没有人愿意和王信玩耍,后来到了刘阚家里,是没有人和他玩耍……当然了,刘巨除外。可刘巨毕竟是个成年人,而且还是个力大无穷的成年人。一不小心就会伤着王信。为了这件事情,王姬也很头疼。现在,终于好了!

李必骆甲在楼仓停留了三天,每日和刘阚开怀畅饮,而后依依不舍的告别。

临别时,刘阚送了他二人一人十瓿好酒。也让这两人高兴至极。

送走了两人之后,刘阚变得更加忙碌。楼仓虽然会成为一个军镇,但是民生一样是很重要。

民以食为天!

单纯依靠朝廷拨给的粮食,终究难以长久。

必须要自给自足……楼仓地土地很肥沃,但早年由于各种原因,使得此地的人口稀少,荒废了不少的田地。而这些从三川郡迁来的百姓。大都是贫苦人家。按照规定,这楼仓周遭万顷田地都配属朝廷所有。朝廷允许个人购买田地。可问题就在于,谁有钱来购买这些田地?

“阿阚,这许多良田如此荒废,不免太可惜了吧。”

曹参说:“如果此处田地能够得以妥善的利用,不出五年,单凭楼仓就能抵得上一县的赋税。”

刘阚问:“那你有甚方法?”

“阿阚,何不由你出面。趁郡守大人在僮县,向他恳求买下这些田地呢?如今,这些田地都是荒田,价格绝不会太高。我预计,五百镒黄金当能购下这些土地……到时候,你可以把这些田地交给这些移民来耕种,既不会让楼亭本地的百姓反感,移民们对你也会感恩戴德。

一顷良田。哪怕是十抽一……阿阚,一年下来,你可就收益颇丰了。

于朝廷而言,你解决了他们安置移民地麻烦;于你个人来说,这些人将来,都是你的家仆。”

刘阚想了想。苦笑道:“这样会不会太嚣张了?”

曹参说:“阿阚,难道你觉得你现在,就不嚣张了吗?泗洪六县,提起你地大名,是妇孺皆知。”

刘阚苦笑道:“怕是凶名昭著吧。”

“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曹参正色道:“有些时候,你也很难让所有人都说你好,特别是那些眼红你的,嫉恨你的人,勿论你做什么。结果却是一样。阿阚。你有老秦人的印记,如今却身在楚地。更是举步维艰。你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公务,还有秦楚两地间的仇恨。

而这仇恨,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化解。

与其如此,何不立下门户?稳住身边之人,结交天下豪杰?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唯有强大自身,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又何必要去计较其他的事情?”

刘阚轻轻点头……

“天道忌满,人事忌全。”曹参正色劝说:“阿阚你有所缺憾,对于你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不知为何,曹参这一席话,却让刘阚想起了一首在后世耳熟能详地词句。

“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没错,正是此意。”

刘阚沉吟片刻,拍案而起,“既然名难求,那索性做个大地主……嘿嘿,老曹你今日这一席话,却是让我茅塞顿开。求不得名,我就求利。天下熙熙,为利而来,天下攘攘,为利而往。这世间,想必有很多和我一样,求名逐利之辈。若能得其中一二,于刘某而言,足矣。”

曹参见此,不由得笑了。

第二天,刘阚带着唐厉和曹无伤,直奔僮县。

此时,僮县尚在一片慌乱之中。一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让无数人感到了莫名的惶恐。

任嚣也正为此事而头疼。

闻听刘阚想要购买那楼仓万顷土地,他不由得愣住了。

但转念一想,又感觉这是一件大好事。有人愿出资购买土地,对于泗洪而言,无疑是一种安慰。

人心,往往如此:随波逐流。

当出了事情的时候,人心浮动,惶恐不安;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举措,都将会产生非同凡响的意义。

万顷良田……

阿阚,这当真是一个大手笔啊。

不但能起到安抚人心的效果,同时又能解决移民安置的问题。不过,五百镒黄金……似乎少了些。而且任嚣对楼仓一带的土地,似乎是非常地了解,坚决不肯同意刘阚所出的价钱。

“两千镒!”

任嚣笑眯眯地伸出了两根指头。几曾何时,那个当年还是一穷二白的小子。如今已经成长成为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至少,他已经拥有了和自己谈判的资格,这让任嚣心中颇有感怀。

两千镒?

刘阚地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我哪有这许多钱绢?最多七百镒!”

任嚣笑骂道:“你休要和我讨价还价,你这几年卖酒赚了多少?我的确是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两千镒黄金想必是没有问题。虽然如此做,会让你的钱绢紧张一些。但是……这样吧,两千镒黄金。我再拨给你泗水以西两千顷荒地。同时,我附送你一个消息,也许你会感兴趣。”

一万两千顷土地吗?

刘阚沉吟片刻,“什么消息?”

“陛下有意在东门阙煮海增设盐场,不过并非官府所控,而是由长寿清老出面,主持此事。”

开场煮海?

刘阚激灵灵打个哆嗦。

他可是知道。这盐铁素来是朝廷之重,一向是有官府控制。清老是什么人?竟能有此能量?

“清老是谁?”

任嚣淡定一笑,“清老乃巴蜀大豪,素为陛下所敬重。你当听说过骊山皇陵吧,内中朱砂丹贡,全部是由清老所贡奉。此老在朝中颇有能量,此次请她出面煮海,其实是偿还她一个人情。”

我地个天。连始皇帝都欠她人情?

刘阚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在秦汉之交,有什么人叫做清老。不过……

“这消息与我何干?既然朝廷已经指派有人,我又能得甚好处?”

任嚣说:“我与清老,倒也有过一面之缘。去年我见驾回相县之后,清老派人传信。希望能在泗水东海两地,为她寻一合作之人。毕竟,巴蜀距离东门阙隔有万水千山,总是不方便。

你若愿意,我可以为你引荐。

但成与不成,我可无法保证……一句话,两千镒,一万两千顷,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算。”

刘阚怦然心动。

“这样吧。你回去考虑一下。不过要快!”任嚣说:“据我所知。咸阳已有人动身,往巫县寻清老商议此事。你若是早一些答应。就能多一分把握。若是迟了,怕我到时候也无能为力。”

“考虑个甚,我应了此事!”

刘阚一咬牙,顿足决定下来。

煮海贩盐,这里面的猫腻可是大了去。

任嚣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会答应。这样吧,我今晚就派人前往巫县和清老商议此事。

两千镒黄金,我要在三十日内,在这府衙之中见到。”

“我尽力而为。”

刘阚用力搓揉了一下面颊,应承下来之后,起身告辞。

两千镒黄金,还真地不是个小数目。刘阚名下,满打满算凑起来,也不过就这么一个数目。

而且在三十天内凑足,可真的不太容易。

“老唐老曹,你们手头有多少黄金?我是说,在三十天内能拿到的数量……”

在客栈里,刘阚愁眉苦脸的问道。

“三十天内……八十镒应该没问题吧。”唐厉计算了一下,给出答案。

曹无伤露出羞愧之色,轻声道:“我手里倒凑不足这许多,大概三四十镒黄金,也就这些了。”

唐厉疑惑的问道:“阿阚,究竟怎么回事,要这许多金饼?”

刘阚苦笑着,把事情地原委讲述了一遍,“我刚才计算了一下,两千镒黄金倒是能凑足,可是三十天之内,却是万万不行。我大概能挤出八百镒左右,加上你们两个地,还不够一千镒。”

“阿其呢?”

唐厉闻听煮海两字,这眼睛锃亮,“阿阚,这可是个好机会。若能开场煮海,绝对利大于弊。”

“我何尝不知呢?”刘阚叹了口气说:“郡守大人如此,怕也是为了要考校我吧。阿其那边我想过,他地情况和我差不多,估计也就是能凑出这个数目来。可是……还差了四百镒啊!”

四百镒,四百镒!

在平时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

可猛然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地钱绢来,的确有些为难。

唐厉在房间里徘徊了片刻,突然抬起头说:“阿阚,这件事,其实也不难解决。你忘记了两个人。”

“谁?”

“灌雀和陈禹。”

刘阚蹙眉道:“他二人能愿意吗?”

“若是有利可图,他又有什么不愿意呢?”唐厉微微一笑,在刘阚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

刘阚眼睛一眯,“这倒也是个法子。”

——————————————

第二更,求月票支持!

第一一三章 错过了就错过了吧

第一一三章

错过了就错过了吧

唐厉的主意其实很简单。

若用后世的话来解释,那就是四个字:利益均沾。把那泗水以西的两千顷土地,让出去。

当然了,肯定是不可能按照原先的价格。

四百镒黄金,换一千顷土地。这样一来,于刘阚身上的压力就能大大的减轻,同时阳武陈氏、睢阳灌家,就算是绑在了刘阚这条战船上。特别是灌婴,唐厉能看出,刘阚对他很欣赏。

而灌婴也确实有大将之才!

四百镒黄金,不管是对于财大气粗的陈家,还是刚缓过气的灌家而言,不多不少,刚刚好。多了,这两家都会产生犹豫;少了,就达不到联盟的要点。这个数字,正是两家的底线。

若论琢磨人,刘阚可真比不过唐厉。

当下刘阚也不迟疑,立刻派人赶赴睢阳和阳武两地。不过在同时,他也要着手准备一下。万一这两家不同意,刘阚就必须要凑足两千镒。实在不行的话,那必须再想其他的办法了。

回到楼仓后,曹无伤因为还要回家照顾老父,故而动身告辞。

曹亭长已经不再是亭长了……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无法再顾忌到,而且这亭长,挺累人。

刘阚没有挽留曹无伤,只是告诉他,回到沛县之后,多些小心。

如今不管是李放,还是那当上了泗水亭长的刘邦。都不会轻易招惹审食其和曹无伤。可这小心使得万年船。任嚣现在盯着,刘阚不好太过放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绝了杀刘邦地心思。

送走曹无伤之后,又和曹参等人商议完了事情,天就已经黑了下来。

刘阚有些疲惫。

这一年来,脑袋几乎没没有休息过。

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发生,如今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不过接下来。移民一批批抵达,怕是还有的忙碌。坐在书案前。刘阚捧起了沉甸甸的木简,心里却在想着:若有纸张,该多好啊!

“阿阚……”

吕嬃捧着一碗热粥走进了书房。

看见吕嬃,刘阚心里好一阵子的轻松,“怎么没有去休息?这两天,想必你也是忙坏了吧。”

吕嬃的确是很忙碌。

家里的事情,还有外面地一些琐事!

如今。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整日里无忧无虑的少女。她现在是刘阚地妻子,必须要学会为他分忧解难。而且在这一点上,吕嬃做的的确是很不错。至少在刘阚眼中,她做的非常出色。

吕嬃把粥放在刘阚面前,“看你今天回来,一直都没停下来,先吃点东西吧。”

刘阚也的确是有点饿了!

端起热粥,吸溜了一口……有点烫。

他放下粥碗。看着吕嬃笑道:“好了,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知道,你这么好,肯定是有事。”

“那你是说我以前对你不好了嘛?臭阚!”

吕嬃做势要打,被刘阚一把攫住了手腕,“当然……是好了。不过男人嘛。总是有些贪心的。”

“恩恩恩,就知道你贪心,还养了个小女娃回来。”

刘阚忍不住笑道:“看你,怎么还和那小女娃较真儿?我只是觉得那孩子可怜,信在家里又没人陪伴,所以给他找两个伙伴嘛。”

吕嬃轻轻捶了刘阚一下,然后从他怀中挣出来,正色道:“阿阚,你是不是恨我爹娘?”

刘阚一怔,“这话从何说起?”

“莫要瞒我。”吕嬃道:“你先前和唐大哥、曹大哥在屋子里商议的时候。我都听到了。既然是缺钱。为甚不找我爹娘呢?虽说家里不如从前了,可二三百镒金饼子。他们还是能出地起。

再说了,这也不是甚坏事。

在沛县时他们小心谨慎,怕遭人嫉妒,所以不敢有什么举动。可如今这楼仓,却是你说了算,对不对?让他们拿出前来买地,父亲一定会同意的。其实啊,在沛县时他就有这想法。”

“啊!”

刘阚轻轻的拍了拍额头。

说实话,他还真没有想起吕家的那份资产。

吕家的确是今不如昔,但拿出来几百镒黄金,还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下意识的感觉,吕文肯定不会同意。现在听吕嬃这么一说,刘阚才觉察到有些不太好。

再怎么说,那也是吕嬃的父母。

自己宁可找外人筹钱,也不肯找他们……如果传扬过去地话,只怕那二老的想法会更多吧。

沉吟了片刻,刘阚说:“阿嬃,这件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不如这样,你找人回沛县一趟,询问一下二老的意思。如果他们愿意……三百镒黄金,我可以给他们一千顷田地。再多……估计他们也出不得那许多的钱绢。恩,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吕嬃闻听,喜出望外。

一把抱住了刘阚,“阿阚,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吕嬃有这样的反应,也是自然。

一晃大半年,经历了两次血雨腥风,吕嬃真地成熟了很多。当年那些不理解的事情,她现在已经慢慢理解。不管当初吕文夫妇让她嫁给刘阚,是出于怎样的一种考虑。可是现在,她一定要证明给吕文夫妇看,他们的决定没有错!阿阚是个出色的男人,他真的非常出色。

这一夜,刘阚自又是品尝了一番那被翻红浪的**滋味。

******

正月十八日。和当初任嚣约定地时间,已过去了十天。

灌婴、陈禹方面还没有回信传来,审食其却让曹无伤再次动身,将八百镒黄金安全押送至楼仓。

而在这一天,咸阳方面传来了消息。

对于泗洪一带所发生的事情,始皇帝震怒不已。

命人六百里加急,传达了他的旨意:凡参与此事者。株连三族,满门抄斩。家资没收充公。

株连三族,满门抄斩!

这简简单单地八个字,却意味着几千个人头落地。

就在诏令发送到僮县地当天,三百余人被拉到了城郊,处以极刑。为首恶者,如僮县长一干官员,皆被车裂。五马分尸而死。那位昔日曾经押送辎重到楼仓,在刘阚面前嚣张跋扈的县丞大人,据说在被行刑地时候,吓得尿了裤子,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简直丢尽了脸面。

对于此,刘阚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开怀。

在行刑地那一天,刘阚再次奉召前往僮县。亲眼看到了那血淋淋的景象。心中生起了悲哀。

自己已经被牢牢的绑在了老秦这架战车上了。

如今春风得意,但数年之后,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况呢?六国后裔的反扑,自己该何去何从?

怀着如此沉重的心情,甚至当任嚣宣布他被提爵为不更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半点愉悦。

此次提爵。并非仅止刘阚一人。

唐厉、曹无伤也纷纷得到了奖赏。两人同享公士之爵!于刘阚而言,也算是完成了当日地承诺。

所有人都很高兴,唯独刘阚闷闷不乐。

酒宴结束之后,他独自回到书房中,心不在焉的捧着一卷木简,思考着未来的事情。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正如后世那部《神雕侠侣》中杨大侠的一句话:人生不如意事,十居八九啊。

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在大秦这艘战船覆灭之前,尽快的聚集实力吧。

可问题是。还有几年?

房门突然敲响。刘阚回过神来,沉声道:“进来!”

“大人。蒯彻回来了!”

“哦?”

刘阚呼的站起身来,连忙道:“速速请他前来。”

不一会儿,就见风尘仆仆的蒯彻走进书房里。一进门,他就笑呵呵地说:“彻恭喜东主,贺喜东主。”

“老蒯,你这是……喜从何来啊!”

蒯彻笑道:“东主如今被提为四等爵,已迈出了最为坚实的一步。我又听人说,东主斥巨资买下万顷土地,实乃造福楼仓一地。不需十年,东主将会成为这楼仓无人可以取代的人物。”

刘阚哑然失笑,“得了,莫说这些没用的话,快坐下吧。”

“谢东主。”

蒯彻坐下来之后,打开身上的包裹,从中取出一卷木简。

“当日东主要我打听泗洪六县的名士,彻走访四个月,总算是没有辜负东主地信任,小有收获。”

说着话,蒯彻把手中的木简,放在书案上。

刘阚拿起木简,展开来扫了一眼。

“项梁?”

当刘阚看到一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抬起头问道:“这项梁,可是那项燕之后?”

蒯彻点头道:“既然东主知晓项燕,那彻就无需再费口舌。这项梁,的确是项燕之次子。项氏,原本是楚国的贵族,因封于项地(今河南项城),故而取之为姓。项氏出身的项燕,曾苦苦支撑着故楚国运……其人死后,项氏一族分崩离析,其中一支,也就来到了这泗洪下相。”

“下相(今安徽宿迁)?”

刘阚愕然道:“那岂不是离这里很近?”

蒯彻说:“的确不算太远。若骑马的话,大约一天半的光景就能抵达。不过,东主若是现在去,怕是找不到此人了。”

刘阚一怔,“为什么?”

蒯彻笑道:“您想想看,您诛杀丁弃,更引发起一场泗洪的腥风血雨。六国后裔所组成地反秦集团,因此而受到了波及。你以为,那项梁会游离于六国后裔之外吗?我在下相时就听人说,项梁在年关当日,带着他地侄子项籍,还有家眷等一众人,全部逃出下相,不知去向。”

会稽!

刘阚的脑海中,本能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虽然说对秦汉历史并不是非常了解,可是他还能记得,项羽好像就是从会稽起家的吧。会稽的郡治在吴中县,说不定他已经……要不要禀报任嚣和嬴壮呢?刘阚不禁感到踌躇。从理智而言,他应该告诉任嚣;可在私心里讲,刘阚又感觉不应该说出去,好像打小报告似地。

“老蒯,你说项家叔侄,会躲去哪里?”

蒯彻摇摇头,“这可不好说。不过我估计,他肯定会渡江南下吧。泗洪地区,怕已经是难以藏身……”

刘阚沉默了!

以任嚣的精明,想必也能猜到这一点。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应该再去多此一举呢?如果项梁叔侄真的想要躲藏,就算是告诉任嚣,怕也是难以找到。算了,既然已经错过了,那就让他错过吧……刘阚站起身来,走出了书房。

夜空中,繁星点点,皓月皎洁。

有些事情,如果无法避免的话,那不如就来痛快的一战吧。

霸王,你且好自为之吧……

刘阚在心中,默默的念想着,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战意,先前的那些迷茫和困苦,顿时无踪。

————————————————————————

黄瓜又追上来了……

兄弟们多帮忙啊。已经到月底了,手里有月票的,还请多多支持啊。

欠下大家两章,月底之前肯定还上。这几天有些琐事缠身,不过老新还是每天一万字的保持更新,请多支持吧。

第一一四章 农家学子

第一一四章

农家学子(第一更求月票)

昨日关于下相的解释,老新一时糊涂,写错了。

宿迁应该在江苏省,而非安徽省……老新这两天查资料查的有点糊涂了,还请大家多多原谅。

——————————————

血性屠杀所造成的动荡,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任嚣在执行完了诏令以后,也没有继续追捕下去。至少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他的确是没有。

但刘阚却知道,任嚣并没有放弃。

和任嚣打了几年的交道,虽说不上对他很了解,但有一点刘阚却知道,任嚣绝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特别是在一些涉及到原则的问题上,任嚣更不会心慈手软,他一定会继续追查。

但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刘阚在回到楼仓之后,又变得神秘起来。

很少走出官署,除了练武读书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厨房里忙碌,有时候连王姬吕嬃,甚至程邈也会过去帮忙,而且经常是在厨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天。至于在做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月末。

距离那两千镒黄金交付的日期越来越近,但是陈禹和灌雀还没有传回来消息。

反倒是吕文,在接到吕嬃的书信之后,兴奋的整夜都没有睡着。人常说乡土情结,乡土情结。

其实分来开解释,一个是家园。一个就是土地。

手里再多的钱绢,也比不得千顷良田。正如吕嬃所说地那样,吕文在沛县的时候,有想要买上些土地。可是呢,一来是担心遭到排挤,到时候会被人算计;二来呢,当时也的确困难。

随之世道渐趋平和。吕文也渐渐的捣鼓回来那口气。

这买地的心思,越发强烈起来。但是在沛县。却已经不再那么现实。想当初,刘阚买一顷荒地不过千八百钱而已。可现在,随之沛县日益繁华,这土地的价格,也随之是一日三涨。

就拿刘阚当初买下的十顷田地来说吧。

如今想买下这块田地,一顷至少需要花费一镒黄金。

你还别嫌弃贵,这可是紧邻着泗水花雕酒场地地方。刘阚虽然不在了。可审食其曹无伤还在。

能扯上点关系,那就是花费千金也值得。

吕文手里倒是有点钱,但让他花费一两镒的黄金买一顷土地,他还真地是不愿意。

原因无他……吕文又不卖酒!可泗水亭距离沛县半个时辰的路程,土地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其他地方呢?最便宜的也要七八千钱一顷。吕文在踌躇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

现在,三百镒黄金,一千顷土地!

吕文又怎可能放过?

老头似乎也知道当年有些事情似乎做的过了些。如今再去见刘阚,颇有点不太好意思。年纪大了,也就越发在乎面皮。到最后,让吕释之带着黄金,前往楼仓商议。老头没有别的交代,只告诉吕释之:到了楼仓。听你阚哥的话。他给你怎么分配,你只管听。莫惹他生气。

一晃才半年,吕文发现自己再去面对刘阚的时候,怕就需战战兢兢了!

吕释之倒是个没甚心肝地家伙,对老爷子的心思不了解。不过在出发之前,还是兴奋至极。

随着三百镒黄金到手,刘阚基本上已经凑足了两千镒。

不过他并没有急于交付给任嚣,仍在耐心的等待。等待陈禹,等待灌雀……人不可以无信。

在这一个月,王贲病逝。

随着王贲的故去。也代表着昔年老一批的将领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在始皇帝的手中。涌现出了三批将领。其中如王翦蒙骜,这是最老的一批将领。蒙骜是在秦昭王时期由齐入秦。在昭王时就已官拜上卿,而后从秦庄襄王时期担任将领,开始了征伐六国地戎马生涯。

可以说,如王翦蒙骜,是秦庄襄王为始皇帝嬴政留下的财富。

蒙骜在秦王政七年战死,王翦在破楚后的第三年,在家中病故。

随后,又有蒙武王贲李信等将领涌现出来。

这批将领是在始皇帝登基之后被提拔起来,从年龄上而言,属中生代的一批人。从吕不韦灭周,到始皇帝横扫六合,期间大大小小几百战,这些人基本上是一个不拉的都参与进去。

有胜利,也有失败;有荣耀,同样也有耻辱。

李信在始皇帝统一六国的那一年就病故于陇西老家;蒙武则是疾病缠身,如今基本上已不理世事。而今王贲也病故了,膝下留有一子,名王离。年纪比蒙恬大些,在军中担任要职。

始皇帝心中,悲恸异常。

不过,这些事情和刘阚也没有关系。咸阳距离楼仓远隔万里,对王贲地死,他也没什感受。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嘛……

时二月初二,正农忙时。连续三天,淅淅沥沥的小雨就不曾停息过。

这对于楼仓而言,无疑是一件大好的事情。春耕农忙时,这一场小雨,正有助于耕种呢。

这一天,刘阚带着曹参周昌,程邈襄强四人,骑马来到了睢水河畔。

“大人,再过两个月,可就要到汛期了啊。”

襄强不无忧虑的说:“只不知道今年的汛情如何。去年睢水暴涨,从龙王口决堤,淹没了数千顷的土地。大人请看,由此而南三里。就是龙王口……东面地势低洼,一旦决堤,危险甚大。”

他手指前方,向刘阚解说。

刘阚则默不作声,纵马沿着河岸徐徐而行。

“老曹,可有甚主意?”

“堵不如疏,这是自古流传下来地办法……可问题在于。如何疏导?参愚鲁,尚未有决断。”

周昌等人也默不作声。静静的观察地形。

许久,程邈突然开口道:“大人,今年当以固堤为首要,毕竟时间已经来不及我们做其他的事情。不过待农忙结束之后,我们或许能做些事情。邈有一个想法,但不知当讲不当讲呢?”

“程先生只管说。”

程邈想了想,“当年郑国修渠。为老秦扩八百里肥沃良田。前年我们从三川郡过,也曾见过鸿沟渠,同样是为了疏导河道而建造。当然了,如此大规模的筑渠,于我等而言并不适合。但修筑小渠,引灌河水……一方面能缓解睢水地汛情,一方面也能够预防旱情,可为之。”

筑渠?

刘阚一蹙眉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需要周密地计划,而且需要有精于此道的人主持才行。”

说着话,他看了看曹参等人。

“你们谁擅长这种事?”

“这个……”

不仅仅是程邈无话可说,甚至包括曹参在内地三个人,也都沉默不语。

“也罢。这件事需从长计议,非旦夕可以决定下来。大家都想想法子,争取在秋收之前,有个方案。不过在这之前……老曹,却需要烦劳你了。你要阻止一批人,加固河堤,莫要让大家一年的劳作,最后化为乌有。还有强老,你也配合老曹一下,此事现如今最为重要。”

曹参和襄强在马上拱手应了一声:“喏!”

刘阚拨转马头。抬头看了看这天色。沉声道:“老周这些时日当尽快整理仓廪,再过几天。当有一大批辎重抵达楼仓。你务必要做地妥当,莫出了差池。这也是咱楼仓第一次投入使用。”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小心对待。”

周昌神情肃穆,拱手应道。

“大家都去忙吧,程先生和我再转转,你等不必再陪我了……对了老周,还有一件事你当留意。我记得当初刚来楼亭的时候,人说睢水有三害,如今弃子已失,水患非一日之功能解决;除此之外,尚有硕鼠之害,当需小心。这件事最好和强老商议,看是否有办法预防。”

襄强说:“大人一心造福我楼仓,实乃百姓之福啊。”

刘阚笑骂道:“强老生的一张好嘴,莫要说这种虚头巴脑的话语,还是好好想法子解决问题。”

虽说是笑骂,可是在襄强耳中听着,却舒服的不得了。

这说明,仓令大人把他当成自己人了……若换成其他人,怎可能如此呢?

心里美滋滋的,和曹参周昌向刘阚道别而去。

刘阚和程邈纵马而行,“程先生,刚才我看你期期艾艾的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现不妨说出。”

程邈说:“东主,其实要说治理水患,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谁?”

“此人名叫陈婴,是东阳(今安徽天长县)人。此人出身农家,是东阳大族陈姓所出。祖上乃许行门徒陈辛陈相两兄弟,据说那郑国就是出身于陈辛门下。此人有大能,当能治理水患。不过……”

刘阚扭头问道:“不过什么?”

“陈氏一族亲楚,所以我担心会有麻烦。”

刘阚轻轻点头,表示理解程邈地这种担心。的确,泗洪刚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再请陈婴,一来是不容易,二来嘛……很可能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天晓得,这家伙有甚背景?

不过,一个能治理水患的人,于刘阚而言,是当务之急的事情。

沉吟片刻后,刘阚说:“这件事我过些天去一趟僮县,顺便向郡守大人请教一下,看情况再说。”

“另外,大人准备修城筑堡,我还有一人可推荐……”

程邈正说着话,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但见一骑,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隔着老远就大声叫嚷:“大人,大人!”

雨丝蒙蒙,扰人视线。

不过刘阚还是看清楚了马上地人,乃陈道子。

那陈道子在刘阚面前勒马停下,气喘吁吁的说:“大人,请速速回转官署,徐县长正在官署等候。”

刘阚一怔,“徐县长?你是说嬴壮?”

陈道子点头道:“正是嬴壮大人,他似有急事,命我立刻请大人回去。”

刘阚不禁愕然:嬴壮找我?又有甚重要的事情?

——————————

注:关于农家,战国时,农家代表人物有许行。许行,楚国人,无著作留传,生平事迹可见于《孟子》一书。生卒年不可考,约与孟子同时代。当时随行学生几十人,颇有影响,儒家门徒陈相、陈辛兄弟二人弃儒学农,投入许行门下。

第一一五章 任嚣将离去

第一一五章

任嚣将离去

“老程,你刚才说甚?我没有听清楚!”

刘阚扭头向程邈看去。程邈刚才说话的时候,正好是陈道子急急忙忙赶来的时候,以至于没有在意。

程邈说:“大人且先去忙吧。徐县长前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等忙完了再说不迟。”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无事不登三宝殿,嬴壮这个时候来,想必肯定是有事情吧。刘阚挠挠头,刚要开口和陈道子说话。突然间,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不由得啊的一声大叫,心道一声:不好……催马疾驰。

陈道子和程邈二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刘阚为何突然作此表现。

“老程,大人这是怎么了?”

程邈摇头一笑:“我怎知道……”

坏了!

话说一半,程邈脸色也突然间一变。心里咯噔一下,那嬴壮在官署,岂不是会和刘巨照面?

别人不晓得刘巨的身份,可程邈却知道。

“道子,速速回官署。”

陈道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程邈往官署走。一边走,一边再想:大人如此,怎老程也如此?

程邈猜想的不错,刘阚正是担心刘巨的问题。

一直以来,刘巨都是足不出户,很少和人照面。楼仓的人大都知道刘阚有个傻哥哥,力大无穷。如天神般勇猛。不过呢,却没多少人和刘巨见过面。但在当地还是有楼亭三士,老罴称雄。力王如巨,恨天无把。信似雏虎,恨地无环……从某种程度而言,刘阚已深入人心。

嬴壮进了官署,岂不是很容易和刘巨照面?

万一他……

刘阚打马扬鞭。在官署门口停下。邵平正带着三百蓝田甲士巡逻,见刘阚这模样。不禁吓了一跳。

“刘仓令,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事了吗?”

“啊!”刘阚跳下马来,见邵平并无恶意,而那些蓝田甲士,甚至还和他微笑着点头,算是招呼。心里总算是一轻松,连忙说:“我听说嬴大人来了。故而急忙前来,不知大人何故来此?”

邵平笑道:“哦,大人是要去僮县,故而顺路来这里,看一下情况。

听说刘仓令以两千镒黄金买下了一万两千顷土地,大人有些好奇,所以想过来看一看。不过仓令的确是有本事地人。这移民安置的情况不错。如今楼亭看上去,可比当年热闹了许多。

仓令快进去吧。大人在等着你呢。”

听上去,似乎是一见好事情。

刘阚这心里,总算是平定了一些。轻轻松了一口气,和邵平拱手,大步流星跃上台阶,走进官署。

可这一进官署。刘阚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秦汉之时,并无太多的礼法约束。似有汉之后,那种妇女不得登堂入室的说法,也未曾普及。秦以法家治天下,对于儒家的礼法并不看重。即便是在咸阳,也并非事事都遵循礼法。

阚夫人坐在庭上,正和嬴壮说话。

最重要的是,刘巨竟然跪坐在阚夫人地身后。那雄狮一般的身材,频频让嬴壮关注。

“啊。县长大人……下官未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刘阚走到庭上。拱手向嬴壮行礼。

嬴壮一摆手,笑道:“刘仓令莫要客气,刚才我正与令堂说话,谈起一些趣事。呵呵,原以为刘仓令雄壮过人,却没想到,令兄更是出类拔萃。只可惜了……否则我定要推荐他进蓝田大营。你兄弟不愧是咱老秦人,各有千秋,实在是让我羡慕,让我羡慕……哈哈哈哈。”

一阵开怀大笑,让刘阚到了嘴边地心,又放回肚子里。

想想也是,刘巨当年生事的时候,嬴壮已在徐县。再加上刘阚这个身份,他还真没有怀疑。

若是换个地方,换个人,嬴壮若不生疑,那才是怪事。

他天生豪迈,喜欢勇猛之士,所以也没有多去想。只是羡慕这刘家兄弟,真的是豪勇秦人。

还有那个王信,年纪虽小,却已显露峥嵘。

一门三豪士,羡慕,羡慕啊!

阚夫人这时候也颇为识趣的起身,“大人想必是有事情要和阚谈论,老身且和巨,先行退避。”

“啊,老夫人自便!”

嬴壮对阚夫人,倒也非常客气。

刘巨随着阚夫人,亦步亦趋的走了。看着那雄壮的背影消失在后堂,嬴壮忍不住叹了口:“可惜了!”

可惜什么?

想必嬴壮也看出来,刘巨有点呆傻。

一门三豪士,上苍何等恩宠刘家?不过凡事有利有弊,故而只出了一个刘阚,其余两人……

的确是可惜了。

刘阚自然明白嬴壮说地‘可惜’是什么意思。但心里面却在说:可惜的好,可惜的好……你若是真把他推荐进了蓝田大营,那可就危险了。

他稳了一下心神,正色道:“大人,您突然驾临楼仓,是不是有事情要交代?”

嬴壮点点头,“你收拾一下东西,待雨停之后,就随我去僮县。”

“去僮县?”

刘阚诧异的看着嬴壮,心道:距离交付黄金尚有几天的时间呢,这时候去僮县,又是为何?

嬴壮轻声道:“屠将军故去了!”

“啊?”

刘阚下意识的问道:“哪个屠将军?”

“就是屠睢将军!”

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刘阚说:“大人说地。可是那南征百越的主帅,屠睢屠将军吗?”

“不是他,还是谁?”嬴壮双手搓揉面颊,有些疲乏地说:“我也是刚接到了任大人的消息,所以急忙赶来和他汇合。去岁末,屠将军在征伐北乡户的时候,遭了百越人的伏击。十二万大军溃败。屠睢将军在乱军之中被人所杀。幸好赵佗机灵,收集残部。退守到了龙川县。”

刘阚真的惊住了!

早先还听人说百越战事,捷报频传。

怎一眨眼地功夫,就溃不成军了呢?而且连主帅都死了,那征伐百越地秦军,可就危险了。

“大人,且稍待,我立刻让人收拾东西。”

刘阚不敢迟疑。连忙起身走出庭上,让王姬收拾行礼。

然后又回到了庭上,“那郡守大人让您去……”

“我也不太清楚。”嬴壮说,“任大人只是要我途径楼仓时把你带上,至于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说着话,他站起身来,走出庭上看了看天色。

“雨停了。我们立刻动身。傍晚之前,必须要抵达僮县。”

刘阚不敢迟疑,连忙站起来。

这时候,王姬和吕嬃拿着一个包着换洗衣服地包裹走来,王信扛着赤旗,在刘阚面前停下。

“这是你的马?”

当嬴壮看到刘阚那匹坐骑时。不由得眉头一蹙,“如此驽马,怎可能奔跑得劲,为何不换一匹?”

刘阚苦笑道:“非是下官小气,只是好马难寻啊。”

嬴壮嗤之以鼻,“早说嘛,区区几匹战马,找我就是……老任也真是的,如此猛将,怎可配如此战马?邵平。把那匹赤火骝牵过来。雄壮之士。若无好马相配,实在是有些不妥当啊。”

“大人。您那匹赤火骝不是准备送给任大人的吗?”

嬴壮笑道:“老任那边,我回头再送他就是。再说了,仓令是他爱将,想必他也不会有甚意见。”

一名蓝田甲士,牵着一匹战马走了过来。

刘阚一见,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只见这匹名为赤火骝的战马,浑身上下如火炭一般赤红,没有半根杂毛。从头到尾,长约有一丈,从蹄到顶,近九尺。四蹄处,有一圈白毛遮掩,只看模样,就知神骏异常。嘶喊咆哮时,恰如蛟龙腾空入海,希聿聿长嘶,响彻了苍穹。

“好马!”

刘阚就算不懂相马,也知道这是一匹万金难求的千里马。

根据《相马经》所述,相马的第一步就是看马地头部。因为这头部,是马的品种,体能,品质和齿口最有利地外部表现。嘛地头部形状,形象的被分为直头、兔头、凹头、楔头和半兔头几种。

后世所谓有赤兔马地‘兔,就是指马的头型。

《相马经》当中有说:得兔与狐,鸟与鱼。得此四物,毋相其余。意思是说,马首入兔之头肩,耳与毛发,好像狐狸的耳朵和毛发。鸟地眼睛和颈膺,鱼的鳍和脊背。如果一匹马具有了上述的寺中特征,其他的就无需再去观察了。这是一匹千里驹,毫无疑问的千里驹。

此刻,刘阚面前的这匹马,就具备了上述地四种特征。

嬴壮说:“这赤火骝,又名踏雪狐狸,是西域供奉于陛下,后赏赐于我。只是我已有白龙,且随我多年,感情深厚,实不忍弃之。所以一直在我廊中养着,着实有点可惜。本来,我想把它送给老任。不过看你现在连匹好马都没有,索性赠给你算了。老任那边,我再想办法。”

刘阚不禁惶恐,“大人如此厚爱,下官怎当得?”

“我说你当得就当得!”

嬴壮很有气魄的一挥手,“好马需配豪士,刘仓令勇武,正和此马般配。莫再啰唆,且给它个名字吧。”

“赤兔!”

很多年后,刘阚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会说出这个名字。后世那一部三国演义,让许多人知道了赤兔之名。在内心深处,许是不免生出了些‘赤兔’情结,故而脱口就叫了出来。

“赤兔?”

嬴壮一怔,看着那赤火骝,抚掌大笑道:“这名字的确是般配,赤兔,果然是好名字啊。”

赤火骝似乎也非常满意这个名字,忍不住希聿聿长嘶一声,好像是感谢刘阚给它起了一个好名字似地。

马中赤兔……那人中‘吕布’何在?

刘阚不由得笑了起来,大踏步上前,一把拢住了缰绳。

赤火骝希聿聿嘶叫两声之后,四蹄踏动,似乎是在催促刘阚上马,好让它一展赤兔的雄风。

刘阚接过包裹,又把赤旗挂在马身上。

翻身上马,朝着嬴壮拱手笑道:“那下官就不客气了!”

话音还未落,赤兔长嘶一声,仰蹄奋起。

嬴壮也轻轻点头,翻身上了自己的马,“蓝田甲士,上马,出发!”

“喏!”

三百甲士齐声应诺,纷纷上马。

刘阚则一拱手,“大人,下官今得良驹,想试一试脚力。且先行一步,在前途上恭候大人。”

嬴壮说:“正当如此!”

刘阚不再客气,拨转马头,两腿一磕马腹,赤兔长嘶,飞驰而去。嬴壮带着人,紧跟着启程动身。

嬴壮为何要赠我宝马?

赤兔风驰电掣的奔行着,刘阚坐在马背上,脑海中却在思索这个问题。

说起来,自己和嬴壮并不是很熟悉,总共下来,不过一面之缘。嬴壮又为什么如此热情的赠我宝马?

拉拢我吗?

可楼仓并不属徐县,泗水郡又是以任嚣为首,他拉拢我作甚?不对……难道说任嚣大人他……

刘阚心里咯噔一下,似乎猜想到了答案。

————————————————

今天二十七号,手里还有月票的兄弟,请支持一下老新吧。

第一一六章 养士

第一一六章

养士(第三更拜求月票)

任嚣表情沉静,让人无法看出他心中所想。

给自己斟上一爵酒,然后在口中回味了那么一阵子之后,喉结一动,吞入腹中,长出一口气。

“陛下已发出诏令,命我即刻动身,前往龙川接手百越战事。”

他睁开眼睛,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和刘阚嬴壮说话,“三日之后,我就要启程了。”

在路上,刘阚已经猜到了这样的一个答案。

任嚣要走了!

嬴壮之所以赠出厚礼,想必是希望自己能够留下吧。毕竟,在许多人的眼中,刘阚是任嚣提拔起来的人。若任嚣出征百越,说不定会带走刘阚。但在过去的数年中,刘阚已经初露峥嵘。特别是楼仓一战,使得嬴壮开始看重这个曾经在他眼里,一无是处,奸商出身的家伙。

有勇有谋,的确是个人才。

兼之楼仓的位置很重要,必须要有一个能震慑泗洪的人存在才行。

外来的官员,想要做的和刘阚一样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楼仓已经启用,更需稳定才行。

这也许就是嬴壮的想法。

同时出于对豪勇之士的喜爱,也让他很想留下刘阚。

刘阚,此时只能默默无语……

心里有些惶恐,任嚣不会真的想要把我带去百越吧。

任嚣沉声道:“嬴大人将接手泗水郡守的职务。不过在泗洪彻底平静之前,还需在僮县镇守。”

嬴壮插手行礼。“嬴壮明白。”

任嚣说完,看着刘阚。

许久之后长叹一声,“阿阚,说实话,我真想带你走。但是,楼仓刚启用,必须要以稳定为主。

以你目前在泗洪之地地威慑力。换个人恐怕也很难代替。

所以,你要留在楼仓。尽力配合嬴壮大人行事。其他的事情我不想再说,只有一个要求:你必须要保证泗洪至淮汉一线粮道畅通,你能否做到?”

刘阚这心里咯噔了一下,开始盘算起来。

所谓泗洪至淮汉一线,也就是由楼仓起运,至广陵之间的地区。大约在三百里左右的路程,要说也算不得太远。但问题是。从楼仓至广陵,需经洪泽,淮水,走盱台(今洪泽湖南岸,淮安市南端)东阳,而至广陵。特别是盱台,冈陵起伏,形势险要。有盗匪出没其中。

加之此地又是故楚所在,早先运粮常在此出事。

如今洪泽盗团已经被消灭,反秦势力也被狠狠的打击,相对会好一些。

但是……

除了盱台东阳这一条路,从楼仓至广陵,还可以自凌县转道。走淮阴,经高邮亭而至广陵。

路途相对而言安全些,但路程却要增加一倍。

刘阚计较了片刻,抬头道:“若我有甲士两千,可保粮道畅通。”

任嚣看了刘阚一眼,和嬴壮相视之后笑道:“我怎说的?这小子机灵的很,别看长一副莽汉之状,可做事情却极为稳妥。我以为,将楼仓到广陵地粮道交给他,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嬴壮点头。也笑了起来。

“阿阚……我且随任大人这么唤你。早先任大人曾许你八百甲士。已经是一个逾制的事情。楼仓不过一镇,拥八百甲士。几乎和县相同。如果再给你增添至两千人,怕是很难说通。

但你说地也不是没有道理。

凭八百甲士护楼仓,兼粮道的确是有些困难。

这样吧,你如今名下有田地万顷,可称得上是一方豪强。我准你设立门户养士。至于能养几多食客,那就要看你的本领。我所能给你的方便,也仅止于此,你不妨再仔细考虑一下?”

准我养士?

刘阚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瞪大眼睛,看着嬴壮。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蓄养食客,那就等同于准他拥有私兵。想当年孟尝君门下食客三千,连齐王也要顾忌几分。

现如今,大秦治下也还保留着养士之风。

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养士,那必须是要有一定的地位,一定的势力,而且还要对大秦忠诚,方有这种资格。刘阚曾私下里打听过,整个大秦治下,能冠冕堂皇养士地人,唯有长寿人清老。其他的人,或许能以招募护院的名义养士,但也要小心谨慎,不敢太过于张扬了。

我,可以养士!

刘阚心下忍不住想要偷笑,不过脸上却要表现出惶恐。

“若是如此……大人以为,我可养士几多人?”

任嚣大笑道:“阿阚啊,你虽可以养士,但要知道,这里是泗洪,非中原之地。能将养千人,已经是一个了不得的数字。好了,莫要再啰唆,许你养士千人,但你必须要保证粮道畅通。”

“下官遵命!”

刘阚也知道,任嚣所说并非虚言。

“好了,你且先回家去吧。此次找你前来,为的就是和你说这件事。”

任嚣起身道:“三日之后,你莫要再来送我。好好的准备一下,你身上的责任,并不轻松。”

虽然听上去,并没有甚热情之意。

可刘阚却一揖到地,缓缓的退出。任嚣……这个和自己非亲非故,却把自己一手提拔起来地老秦将领,如今要远赴百越去了。对于百越的战事,刘阚的记忆并不是太多。不过想必任嚣此一去百越之后。再想相见,就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除非,他日任嚣回咸阳为官。

而任嚣看着刘阚,心情也同样的复杂。

这个一手培养,关注的家伙。从懵懂少年,眼看着他一步步地成才。如今要分别,任嚣还真的有些舍不得。深吸一口气。目送刘阚背影远去,任嚣才发现。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

为何会如此?

任嚣苦笑一声,难道自己,已经老了嘛?

“老任,你若是舍不得这小子,就把他带走吧。”

任嚣转身,狠狠的擂了嬴壮胸口一下。“你这家伙,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那匹赤火骝都送出去了,难不成还舍得放人。那孩子地确是块材料,若能再经些历练,十年必成我大秦栋梁。

嬴大人,我把他交给你了!”

嬴壮,用力的点了点头。

******

三天地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任嚣整点人马。启程离开僮县。嬴壮亲自送他出十里之地,依依不舍的拉着任嚣的手说:“老任,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任嚣笑道:“待我征伐百越,凯旋之时,你我自会再见。”

好男儿。无需太多的言语。嬴壮任嚣洒泪而别,各奔东西而去。

任嚣随行,有八百甲士。他并不是直接赶赴龙川,而是要先渡淮水,至历阳先整点人马。

由于屠睢地死,造成征伐百越地大军损失惨重。

所以始皇帝下令征召第一梯次兵役男子,约二十万人,驻扎历阳。一俟任嚣和大军汇合,即刻渡江。

大秦设有四个梯次的征召兵役。

第一梯次是犯官、赘婿、商人;第二梯次兵役,是曾经当过赘婿和商人地男子;第三梯次是祖父母。父母曾经当过赘婿、商人的男子。而第四梯次。则指的是左邻,又称左闾的男子。

此次征召。在年前已经开始,将持续至年中结束。

任嚣一行人马不停蹄,沿泗水入洪泽,准备渡淮水而奔历阳。这一路上,晓行夜宿,倒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大约在离开僮县的第二天傍晚,任嚣等人即抵达淮水河畔,准备第二日渡河。

这一天,正是刘阚和任嚣约定交纳黄金的日子。

春汛已过,淮水滚滚东流。

河畔上,杨柳轻轻,随风舞动。但在那河面上,却有一层轻纱般的薄雾笼罩,端的让人愁绪万千。

任嚣回首,朝着相县地方向眺望。

一晃已在这泗水渡过了五载光阴……自己也步入了中年。人生已过了大半,却要远离故土。

百越?

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再看到那八百里壮丽的秦川。

“渡河!”

任嚣收起心情,挥手厉喝一声。

也就在这时,一声烈马长嘶,从远方传来。紧跟着,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哒的响起,由远而近。

任嚣扭头看去,但见一匹如火炭一般赤红的战马,风驰电掣一般的飞来。

是地,是飞来……

马上一个若雄狮一般雄壮的青年,策马扬鞭,“任大人,任大人且慢走,任大人且慢走!”

是刘阚?

任嚣一怔,心道:他怎么跑来了?

不过,这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暖意。一磕战马的肚子,任嚣催马向前,就迎了上去。

“阿阚,你今日不是要去僮县交付黄金,为何却跑来这里?”

刘阚看上去有些疲惫,气喘吁吁的说:“我昨日感到僮县,却听说大人已经启程,所以就赶了过来。黄金已送至僮县嬴大人手中,其他的事情,自有唐厉曹参他们处置。我只是觉得,若不再见大人一边,这一生都会遗憾……这许多年来,阚得大人关照,才有了今日成就。

今大人将远行百越,阚无以为报,特送上薄利一份。”

任嚣眉头一蹙,心中有些不快,“送甚礼……”

话未说完,却见刘阚手中拿出一块木简,恭敬的双手交给任嚣,“我知百越气候不同于中原,食物很容易腐坏。加之百越毒瘴遍布,若不小心,很容易沾染上瘴气。审食其唐厉他们,曾远行百越,发现在当地有一种名为‘芸香草’的植物,食之无害,还可以趋避瘴气。

我这些日子里,研究出一种军粮,名为髓饼,可在炎热气候中,保十日不腐。

若把芸香草加入其中,可以令士卒不必在担心毒瘴。而且还有祛风除湿,消毒止痛的功效。

只是,这芸香草只在百越生长,阚无法再楼仓予以加工制作。

唯有请大人到了龙川之后,自行采摘,依照我所书髓饼制作方法,将芸香草揉成碎末汁液加入其中就可以了。

木简之上,我已注明了芸香草的形状,当不会太难寻找。

大人,此去百越,您可要多多保重才是。阚一定会在楼仓为大人祈福,恭祝大人凯旋而归。”

说着话,刘阚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汽,声音也有些哽咽。

手捧着木简,任嚣地眼睛也湿润了……

他跳下马,站在刘阚跟前。整矮了小一个头。想当年,第一次见到这小子地时候,不过和自己一样高啊。任嚣深吸一口气,过去用力拥抱了刘阚一下。

“小子,在楼仓好好干,给你十年时间,若赶不上我的爵位,那我回来地时候,定不饶你。”

任嚣,如今在二十等军功爵中,享十四等爵,为右更。

这一句话,却也表达了他对刘阚的期望。

“好了,回去吧……”任嚣翻身上马,又看了刘阚一眼,蓦地笑了,“小子,记住,给我安分些。”

说完,拨转马头,带着人渡河而去。

刘阚站在河畔,体味着任嚣临走的那几句话。

让我安分些?想必是担心我惹是生非。不过任大人,您让我十年追赶您的爵位,可我有十年吗?

刘阚长出一口气,在河畔,双手合十,再次深深一礼。

愿大人平安!

————————————————

第三更了,拜求兄弟们月票支持啊,老新作揖,感激不尽!

第一一七章 法家门徒

第一一七章

法家门徒

补前两日所欠的章节,还有一章的帐,月底前会补上。

后面追的很紧,兄弟们若还有月票,就别在攥着了。老新一天一万多字的更新,还请大家能多多鼓励一下。

为了更新,向我砸票!

——————————————

“可惜了,实在是可惜了!”

在楼仓官署之中,灌婴大马金刀的坐在庭上,一边喝着酒,一边气急败坏的嘟囔:“早知道会发生这么多有趣的事情,老子打死也不回睢阳……娘的,说不准还能混个什么军功爵呢。”

他是在两天前拎着五百镒黄金抵达楼仓。

和灌婴一起抵达楼仓的,还有阳武人陈义。当然,这二人并非是结伴抵达,而是前后脚的工夫。先是灌婴,后是陈义。两个人一共带来了一千镒黄金,算上吕释之的三百镒,刘阚实际上,花费了甚至不到一千镒黄金,就拿到了九千顷的土地。审食其的钱,几乎分文未动。

当然了,对于刘阚能有此收获,陈义灌婴,乃至吕释之都很羡慕。

可羡慕归羡慕,却没有嫉妒。这是人家刘阚应得的……如果不是他仔细筹谋计划,要买下万顷两天,估计陈家也好,灌家也罢,乃至吕家,都没有机会用如此低廉的价格买到这么多的土地。

刘阚当天就押送两千镒黄金往僮县去了。

灌婴和陈义则留下来,因为还有很多细节问题。需要处理解决。

吕释之也如此。不过他不用担心,因为有他二姐吕嬃在,怎么着吕家都不会吃亏。他之所以愿意留下来,是因为在楼仓,不会有人管教他。而且,吕释之对他这个二姐夫,也很好奇。

想当年。还是呆呆傻傻的刘阚,眨眼地功夫。就已经变成了今日的仓令,而且还享有四等爵的军功。不更,在二十等爵中并不算高,可贵在不需要服役啊。自己呢,年纪也快到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要被征召服役……除非。他向大哥学习,变成一个瘸子,苟延残喘。

吕释之留下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听说刘阚可以组建甲士。

既然二姐夫能组建甲士,到时候肯定要征召人。与其在沛县服役,不如就呆在楼仓服役。

至少有二姐和二姐夫照顾,不需要吃太多的苦头。

这也是吕雉为吕释之想出的一个躲避征召地办法……光明正大的服役,谁还说不出闲话来。

以至于吕文唉声叹气:如果刘阚能早一点有今日这成就。大儿子吕泽地腿,也就不用瘸了。

唐厉在庭上,和灌婴陈义说着当日诛杀丁弃的细节。

把个灌婴给后悔死了,摩拳擦掌的说:“早知道跟着阿阚还有这许多精彩,老子急头急脑的回什么家啊。连曹无伤那小子都混了一爵军功出来,要是我在楼仓。肯定会比那小子强。”

不仅仅是灌婴后悔。

陈义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从他那张紧绷的脸来看,心里多少也有些遗憾。

唐厉冷笑一声,“老灌,你莫要说这话。昨日阿阚是走的急,没有找你算账。当日让你在沛县射杀萧何,结果你这小子射了一箭就溜了。人也没杀死,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真丢死个人了。

还亏你自称百步穿杨……

嘿嘿,你等着吧。阿阚回来了。肯定会找你麻烦。”

灌婴眼睛瞪得溜圆,半晌后怪叫一声:“这怎么可能!老子那天明明射中了。怎可能没有死?”

“可人家就是没死!”

唐厉说:“早就和你说过,做这种事情,必须要有完全准备,务求一击必杀。你那一箭,只是射伤了那个人,但是却没有夺了他的性命。早知道你办事这么不可靠,还不如我出马解决。”

“呸!”灌婴呼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沛县,再给他一箭!”

唐厉一把将他拉下来,“你少在这里发疯。当初让你这么做,是因为我们都清楚,就算是杀了那个人,郡守大人也不会太过斥责阿阚。如今任大人被调走了,这新任的郡守是个王族,什么性子,喜好什么?我们都不了解。若是一个处置不当,你非把阿阚陷入一大堆麻烦中不可。

你乖乖的留在这里。

正好第二批移民就要到了。

阿阚马上要着手准备组建甲士,你留下来帮他,混个功名爵位,想必也不是件太困难的事。”

灌婴一顿足,唉了一声,坐了回去。

这时,门外传来了司马喜的声音,“弓大叔,您怎么来了?”

“喜子啊,大人在不在?”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我是来想大人报一下帐。今春他送给大家的种子,还有一部分没用。”

从门外,走进来了一个中年男子。

一袭青衫,倒也衬托出卓尔不群的风范。

陈义本正在和唐厉说话,无意之中扫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顿时让他变了脸色,忙长身站起。

噌噌噌从庭上台阶跳下来,快步走到那中年男子面前。

深施一礼,恭敬地说:“张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中年人正是弓仓。由于他识文断字,还精于算术。故而刘阚让他协助曹参,管理移民生计。

陈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庭上的唐厉等人也吓了一跳。

张先生?他不是姓弓吗?

弓仓脸色也微微一变,强作笑颜道:“这小哥儿。你莫不是认错人了吧。老夫姓弓,并非姓张。”

陈义说:“张先生,您早年在家乡讲学的时候,我曾随家主聆听过您地讲学。一晃已多年,您可能不记得我,但小子却记得您。您不是在咸阳做官吗?怎么,怎么会跑来这楼仓了呢?

您这一身打扮。又是为何?”

唐厉等人也走了过来,听到陈义的话。不由得都怔住了。

在咸阳为官?

唐厉似乎想起了什么,指着弓仓道:“先生,先生莫非就是那位咸阳御史,张苍张大人当面。”

弓仓闻听,心里咯噔一下。

旋即苦笑一声,“原以为躲到了这里,不会有人识得我。没想到……不错,在下正是张苍。”

人家把名字都喊出来了,在躲躲闪闪地不承认,不免有些小家子气。

陈义有些莫名其妙,“张先生,你好好的在朝中为官,为何要躲起来呢?”

唐厉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道:“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可以遇到长者,实在是唐厉之幸事啊。”

说完,他走出官署大门,看四周无人,后转身道:“还请长者上座。”

这眨眼的功夫,弓仓……不。是张苍已不再复早先那副浑噩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派长者气度。

他点点头,在陈义地搀扶下,一手拉着司马喜,走到了庭上。

“道子,关门!”

唐厉喊了一声之后,陈道子上前把官署大门合上。他没有见过张苍,却也听说过张苍之名。

故而在态度上,也就多了几分恭敬。

唐厉为张苍满上了一爵酒,“张先生大名。小子早有所闻。您在咸阳做御史的时候。就听说过您地事情。传闻先生因抨击朝政的弊端,惹得皇上发怒。还派人缉拿,我等都提先生担心啊。”

陈义闻听,惊讶的看着张苍。

张苍苦笑一声,“我哪有那许多地名望。只是认为朝廷刑罚太严,而且推广太急,所以忍不住说了些不该说地话。我想要废除肉刑,可陛下又不同意。一急之下,言语就莽撞了一些,未曾想得罪了陛下……若非好友私下通知我,我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咸阳大牢里面待死了。

逃出咸阳之后,我得那朋友的照顾,住在他儿子地家中。

可终究不是一件长事……于是朋友之子就为我出了这个主意,让我随移民,来楼仓避风头。

也罢,既然你们已经发现了我,那就动手吧。”

这张苍,是阳武人,和陈义是同乡,但并非是在同一地。

早年曾经拜师在荀子门下求学,准确地说来,他和当今大秦朝的廷尉李斯,是师兄弟关系。

只不过不同于韩非,虽然也是李斯的师兄弟,却遭了李斯的毒手。

张苍没有韩非那般的惊艳之才,也不如李斯精于算计。他性子很敦纯,而且不太喜欢出风头。所以在咸阳,倒也混的不错,做到了管理文书的御史之职。期间,也得了李斯的照顾。

虽然张苍没有说帮他地朋友是谁,可唐厉隐隐约约的猜测到,那个人就是李斯。

三川郡郡守就是李斯的儿子,当朝驸马李由。常年留守在荥阳,张苍也许就是托他的照顾。

也只有李由能有这样的能力,篡改户籍,增添了弓仓这么一个人物。

唐厉闻听张苍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先生这话是从何说起?大人虽说是在朝廷为官,但也不是分不出好坏地人。先生只管在这里住下,待大人回来之后,若得知先生在此,一定会非常高兴。而且,楼仓如今是百废待兴,正需要先生这等人物从中指点。先生就放心好了,小子可以保证,您在楼仓,会比在荥阳安全百倍。

呵呵,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先生只管放心就是。”

第一一八章 巴蜀来人

第一一八章

巴蜀来人

唐厉这么说,还真就不是吹牛。

虽然刘阚来楼仓的时间并不算长,掰指头算也不过半年而已。但在这半年的时间里,由他而引发出来的振荡,也许是许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楼仓人害怕刘阚,同时又很喜欢这个年纪不大,却家财万贯,而且性情豪爽的土财主。铁血的手段,豪爽的性情,交织在一起之后,就形成了一种非常奇特的魅力,吸引着周围的人。

而且,刘阚那座位于高岗旁边,隐隐形成楼仓别院的田庄,已经规划完毕,随时破土动工。

别院据说将会耗费黄金三百镒,在楼亭人的眼中,是个天文数字。

与此同时,楼仓的总体城建,也将会一起动工。与徭役不同,参与楼仓筑建的人,并不是强制出工,而是根据各自的情况,报名加入。而且,修建楼仓,也并非无偿劳作,工地会保证一顿午饭,并且根据各自的工作,可以得到三升至一斗的粗粟。这着实让许多人心动。

许多水上人家,甚至一些妇孺老弱,都期盼这一天的到来。

特别是那些因年迈,或者因身体不便而无法从事农活的老人,也兴致勃勃的想要加入其中。

所以,当刘阚用利益把所有人捆在一起之后,在楼仓的威望,也渐渐的高涨起来。

张苍在这里生活,的确是很安全。

当然了。这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刘阚必须同意。

在唐厉看来,刘阚肯定是不会拒绝。而事实上,刘阚也地确是没有拒绝,只是在心里苦笑。

早前有个刘巨,现在又多了个张苍……

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我这里怕就要变成逃犯收容所了吧。

希望嬴壮早一点离开僮县吧。万一他什么时候跑过来视察,见到张苍的话。可就是有罪说不清了。

刘阚同意张苍留下,但却不太同意他居住在官署。

“阿阚,张先生乃名士,你怎么可以让他去守那仓廪呢?”

听了刘阚的安排,不管是唐厉也好,陈义也罢,都表现了出离的愤怒。

刘阚也怒了:“让他留在官署?老唐。你知不知道,这官署每天进进出出的人有多少?往来于咸阳和淮汉以南的官员又有几多?别的不说,我既然担下了楼仓淮汉一线地粮道安全,仅泗水郡一地转运的辎重将会络绎不绝。你敢不敢保证,那些往来地官吏,都不认识先生?

好,如果你敢保证,我就把他留下来。

了不起被发现了。大家抱一起死,你自己考虑着办吧。”

刘阚说完,拂袖而去。

唐厉呆傻傻的站在庭上,许久说不出话来。

蒯彻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一下唐厉,“老唐。东主这样安排,全都是为了先生好。仓廪那边,是由老周盯着。先生在那里扮作小吏,根本不会为人所觉察,甚至比在民间还要安全。

你想想看,各地官员押送辎重,会居于官署。

不等他们进城,辎重就会被我们所接手,清点完毕之后,直接入仓复查。如此谁能发现先生?

你刚才的话。确是有些过了。”

唐厉和陈义,羞愧的低下了头……

待蒯彻离去之后。张苍走上前,轻声道:“唐厉、义……你们现在,首先要清楚一件事情。

仓令大人,是你们的上级。就好像厉所言的一样,他是这楼仓的主宰。

之前厉擅做决定,大人或许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他地权威,却会因为你这种行为,而分散掉。不管之前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友情也好,名利也罢。但现在,你们必须要记住:大人是朝廷的官员,他是你们的上司。就算是你……陈义,都不能再用以前的眼光看待他。

我如今已过了不惑之年,也算是见多识广。

我曾经看到过很多人,一开始都是好朋友,可富贵了,却无法摆正位置,到最后分道扬镳,形同陌路。仓令大人是个有手段,有抱负的人,我实在不希望你们,最后和他反目成仇。”

位置!

这是唐厉在之前未曾想过的事情。

在他眼中,刘阚很出色。可不管再出色,都是他的朋友,当初那个浑噩的小兄弟。

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刘阚在变化,唐厉也在变化。只是在如今的阶段里,他还没有发现。

毕竟,唐厉如今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虽然说家学渊源,可这阅历,终究还不算太深。不管是和蒯彻比,还是和程邈比,乃至于和他同龄的曹参,由于起点的缘故,唐厉在某些事情上,看得并不透彻。但是张苍却看出来了。

轻轻的点了他一句,然后就走出庭上。

外面,程邈早已经在等候着他。两人并肩而行,往高岗走去。

在这一天,不管是唐厉也好,刘阚也罢,甚至包括陈义在内,都表现地非常沉默。

“阿阚,我想出去走走。”

第二天一早,唐厉找到了刘阚。

“出去走走?老唐,你莫非是要……昨天我也是一时生气,你莫要往心里去,我没有怪你。”

唐厉摇了摇头,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怪你,也知道你生气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任大人离开,心情有点不好。我想出去走走,也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我想出去见识一番。

书。我读地够多了。

可是人,我却了解的太少,比不上老蒯,老曹,甚至连你都比不上。

我和陈义说过了,跟着他的商队走,权作是增长见识。开阔眼界。早先咱们还在沛县的时候,阿其就说过我。他说我学问够了。但若是讲对这世态炎凉的了解,可能连他都比不上。

多则五七年,少则三两年,我一定会回来。”

刘阚沉默无语。

片刻后,他上前和唐厉拥抱了一下,“老唐,既然你有此心。我也不拦你。你一个读书人,孤身上路,还要多多保重。拿着我的令符,虽然起不到大用处,可说不定,也能免些麻烦。

准备一下吧,我让人去沛县,把无伤和其哥都找来。咱们聚完再走。

总之是一句话: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想回家的时候,这楼仓就是你地家,你是我刘阚地兄长。”

如果在以前,刘阚说出这首诗地时候,唐厉肯定会责斥他不偱规矩。

但这一次。唐厉没有说什么。

待次日,刘阚晨练完毕,准备出门办事。

却见曹参急匆匆跑来,一见刘阚的面就说:“阿阚,老唐走了!”

“走了?”

刘阚立刻急了,“不是说好了等其哥他们来吗?我这刚准备派人过去,他怎么就走了?他一个人走地?”

曹参说:“不,是和陈义一起出发的。”

“陈义也走了?他不是还要在这边盯着田庄的建设吗?”

“不,陈义说这件事就由你来做主,他相信你不会害他。还有。老唐走的时候。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曹参说着,把一个包裹递给了刘阚。

里面是一卷书简。上面还压了一块木简。

木简是唐厉给刘阚的心,大致意思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阿阚,我记下了……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因你我是兄弟。书简是当年大秦国尉尉缭在退隐之前,送给我祖父地礼物。也是他一生的心血,今我暂交付与你,代我保管……保管好了,我回来时要还给我。

刘阚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

唐厉,已经开始寻找属于他的路了……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刘阚有些闷闷不乐。

先是任嚣,后是唐厉。

一个是关怀他,给他许多帮助的长者;一个是他来到这世上后,最早的朋友。现在,都走了!

刘阚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孤单,做什么事情,都有气无力。

或是拼命的练武,或是骑着赤兔散步。到了晚上,则一个人坐在油灯下,静静地阅读那卷木简。

这木简,也正是是后世所流传的《尉缭子》。

比之刘阚前世看到的尉缭子,刘阚手中的这一卷木简更加的完整。

从兵事到政事,在字里行间中,莫不流露出尉缭子的思想。准确地说,尉缭子并不是一部单纯的兵书。在后世,由于宋人将这部书收入《武经七书》,于是就把这部巨作,当成兵书。

《尉缭子》属杂家。

同时又兼合了儒、墨、名、法、兵诸家学说,形成了其独特的体系。从根本上来说,《尉缭子》是以《商君书》为根本,虽涉及兵法,但在同时,也包涵了政治经济等各方面,颇为博杂。

五卷三十一篇,分别是天官、兵谈、制谈、战略和攻权。

刘阚非常仔细的阅读,认认真真的体会。前世,他的确是看过这部书,但如此用心体会,却是头一遭。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又是一个多月。

第二批移民二百户,由雒阳、缑氏、新城三地征发的移民,抵达楼仓。

出发时约一千一百人左右,在抵达楼仓时清点,共1048人。加上首批移民,还有楼亭原有的居民,小小的楼仓,转眼间已经有近三千人地住户。第三批移民三百户。一千七百人,从关中义渠征伐,如今已东出函谷关,抵达毂城。据押送地官员预计,四十天后,抵达楼仓。

如果再加上这一批移民地话,楼仓总人数将超过五千大关。

第二批移民抵达的时候。已经过了农耕地时节。不过无需担心,刘阚先分配了土地。待来年春耕。然后利用这第二批移民,正式开始修筑楼仓。连同本地人,近千人同时忙碌起来。

一部分人随同襄强整修堤坝,另一部分人则开始修建城墙和田庄。

与此同时,嬴壮返回相县,调拨来四百正卒,作为楼仓卫军的基础。也就是说。刘阚还需征召四百人。

征召楼仓卫军的事情,刘阚并未插手,而是交由灌婴处理。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地消沉之后,他必须要重新振作起来。

唐厉已经在寻找自己的路了……我也不能落后。我地路,早已经定好,如今只需要往前走。

随着炎夏的来临,整个泗洪也变得越发热闹起来。

这一天,刘阚带着王信一同视察了重新兴建起来的楼仓卫兵营。如今。灌婴官拜楼仓兵曹,配享一百石俸禄。吕释之呢,则通过二姐吕嬃的关系,在灌婴帐下担任传令兵的职务。

楼仓卫军的雏形已经建设完毕,无需刘阚再多操心。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如何在秋收之后。修缮沟渠,疏导睢水。这同样不是一件小事,必须妥善规划。修渠是一项大工程,所耗费地钱粮,非常惊人。单纯的依靠郡府支持,这沟渠不晓得要修到猴年马月。所以刘阚必须要再想其他的办法,来尽快的完善楼仓的建设工程。

楼仓内部的街道,也有相应规划。

根据经纬结构而建造,横为街,纵称道。共有十街十二道。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每条街道上。都设有水渠,以避免水患发生时,淹没城镇。沟渠直通护城渠,符合刘阚的要求。不过,毕竟不是土木工程系毕业,刘阚的规划也仅止于此。这时候,还需要请人帮忙。

刘阚想起来,那天程邈好像说要推荐什么人,似乎就是这方面地专家。

于是在视察完了兵营和工地之后,策马往官署走。

“信,把程先生找来……他最近忙什么呢?难不成还是在教那戚姬和喜子读书识字吗?”

王信摇摇头,“好像没有!

先生最近有点神秘,在田庄工地那边找人挖了一个池子……再之前,还让人搜集毛竹啊之类的东西,我问他在做甚?他总是神神秘秘的笑,也不和我说。戚儿和喜子也问不出答案。”

这老家伙,又想搞什么鬼?

刘阚吩咐王信去找那程邈,骑着赤兔马,独自回到了官署。

刚一下马,就见司马喜迎上前来,“大人,有客人来。”

“客人?”

刘阚一怔,下意识的问道:“什么客人?哪儿来得?”

“不清楚,反正他们说话怪怪的,我听不太明白。如今正在庭上等候,还有一个女的呢。”

刘阚一蹙眉,点头表示知道。

让司马喜把赤兔马领进廊苑之中,刘阚大步流星地走进官署,就见庭上有坐着五个人,其中一个,是个女孩子,年纪大约和吕嬃差不多,生的水灵灵,颇有姿容。其余四个,似是家将。

吕嬃在庭上相陪,叽叽喳喳的和那女孩子说的正热闹。

见刘阚走进来,吕嬃忙止住了话语,起身道:“阿阚,这位是秦曼姐姐,等你许久了。”

那少女此时也站起来,身后的四个人,同时起身。

刘阚挠挠头,上前两步道:“在下楼仓仓令刘阚,敢问姑娘……”

“我叫秦曼,从巫县来。早先,有前泗水郡郡守任嚣大人书信与家祖,推荐你与我家共建东门阙盐场。

家祖因身体有恙,故而命小女子前来,与大人商议。”

——————————————————————

注:关于上一章里提到的芸香草,注释如下:

芸香草

(《四川中药志》)

【异名】诸葛草(《种子植物名称》),香茅筋骨草、小香茅草(《四川中药志》),茅草筋骨(《重庆草药》),香茅草、臭草、韭叶芸香草、射香草、细叶茅草、野芸香草(《云南中草药》),石灰草(《昆明民间常用草药》)。

另,今日第一更,拜求月票支持!

第一一九章 寡妇清

第一一九章

寡妇清(第二更,求月票)

今日第二更奉上!

月底了,手里还有月票的兄弟,出手吧,别留着了……

————————————————

刘阚有点懵!

他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从任嚣和他说这件事,到现在已经隔了三四个月。期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加之楼仓公务繁忙,东门阙盐场的事情,他还真的给抛在脑后,忘得个一干二净。

东门阙,在后世又被称之为秦东门,因始皇在此立石而闻名。

位于朐山,也就是覆釜山侧(今江苏海州古城鼓楼以东)。不过至今日,始皇尚未设立东门。

开设东门阙盐场,也是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据说,始皇帝准备在朐山侧设立朐县。但具体的什么时候开始,就连嬴壮这个王族也不清楚。

此时的东门阙,还是一块荒地。

参差交杂了许多村落,人口尚不足万人。那里距离东海郡治所郯(音tan,二声)县还有一段距离。本身这东海郡,就是一个移民之郡,也就是说,在遥远的东门阙,许是一片荒凉。

任嚣虽然说帮刘阚联系那位‘清老’。

可说实在的,刘阚还真没有太往心里去。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这天底下的富豪多了去,不说别的,仅那政治资本一项,比刘阚有来头的大有人在。轮也轮不到他地头上,何必挂念?

再说了,两千镒黄金,一万两千顷土地,刘阚不吃亏。

且不说他凭借这些土地,一跃而成为一方大豪。如果换做在其他地方,怕是连一半都买不下。

后来加之任嚣一走。刘阚也就彻底把这件事忘记了。

可没想到,那位‘清老’。居然真的派人前来。而且听这位的口气,还是‘清老’的孙女。

可问题在于,刘阚到现在,还不知道‘清老’,究竟是谁?

秦曼也在上下打量刘阚,片刻后噗嗤笑了,“奶奶说。你有贵人相。可为什么我一点看不出?”

“啊?”

刘阚诧异不解,看着秦曼,有点不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我有贵人相?我怎么不知道……而且,我和那位‘清老’从未见过,她怎么知道我有贵人相?

刘阚这时候,更懵了。

在吕嬃的示意下,刘阚浑浑噩噩的坐下来。

秦曼和她地四个家臣也坐下来,双方沉默了片刻之后。秦曼说:“刘仓令,任大人说,您在这里颇有基业,我们这一路上走过来,倒也着实领教了。在楼仓一地,你可算得上是大豪。

而且。你的身份我们也调查过,还望你莫生气。

来楼仓之前,我在相县见过了嬴叔父,他对你也是颇有赞赏,倒也证明了任大人,所言不虚。

从您地身份而言,算是能满足奶奶的条件。

但还有个问题,东门阙盐场若设立成,其间的收益,想必您心里也很清楚。奶奶得陛下恩准。可私设盐场煮海。按道理说。即便是独立煮海,以我秦家在巴蜀的财力和人力。并不困难。只不过奶奶觉得,凡事过犹不及,《尚书-大禹谟》也有言: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

故我秦家可以分出一部分的利益。

可与您而言,又能为我秦家增添甚补益呢?”

这小丫头片子,居然大言不惭的称呼嬴壮为叔父。要知道,按照辈分,嬴壮是始皇帝的族弟。

娘地,难不成始皇帝也是她的叔父?

也就是说,那位‘清老’,竟然是始皇帝的长辈?这一顶大帽子下来,可足以让刘阚头晕。

而后小丫头侃侃而谈,让刘阚更加惊奇。

那言语中显示出来,和她年纪的不符,令刘阚啧啧称奇。

至于最后一句话,也是问题的重点。人家给你带来好处,甚至说,由秦家,你可以直达朝廷。

你呢,能给她们带来甚好处?

但凡是商人,都是要讲利益的。所谓无利不起早,人家把这么一大块肥肉分给你,你又如何回报?

刘阚在心里面踌躇起来。

秦曼也知道,这不是一个马上可以回答出来的问题。

于是也不着急,从一家将手中取过一个玉匣,笑嘻嘻的对吕嬃道:“吕家姐姐,咱女儿家不喜酒水,我这里有火前(即清明前)时,奶奶派人前往蒙山上清峰摘取来地新茶,请姐姐一品。”

说着话,那家将起身出去,从屋外取来一套烹茶的工具。

只见她颇为熟练的引火烧水,待沸腾之后,从匣中撮出一撮嫩绿叶芽儿,朝沸水中轻轻一掷。

那沸水立刻将叶芽儿卷入其中,紧跟着泛起一层白沫,贴着壶身流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一股清淡茶香,顿时弥漫庭上。

刘阚在思索问题,并没有留意秦曼的动作。

当茶香飘来的一刹那,他本能地抽动了一下鼻子,抬头讶然道:“蒙山甘露?”

“咦,仓令大人难道精擅此道不成?”

刘阚不禁笑了起来:“蜀土茶称圣,蒙山味独珍。灵根托高顶,胜地先发春。

几树惊初暖,群蓝竞摘新。苍条寻暗粒,紫萼落轻鳞。

的砾香琼碎,蓬松绿趸均。漫烘防炽碳,重碾敌轻尘。

惠锡泉来蜀,乾崤盏自秦。十分调雪粉。一啜咽云津。

沃睡迷无鬼,清吟健有神。冰霜凝入骨,羽翼要腾身。

落人真贤宰,堂堂作主人。玉川喉吻涩,莫厌寄来频。

呵呵,这应该是自蒙山五顶中上清峰采摘的蒙山甘露……呵呵,我听说过。但却从未品尝过。”

前世是,刘阚也是个好茶地人。

家境也不差。倒是喝过不少好茶。不过这上清峰的蒙山甘露,他还真未曾品尝过。在他前世的时代,上清峰只余下七株茶树。说穿了,那叫做贡茶,即便刘阚前世的父亲也很有地位,却无法喝到。为此,刘阚心里还颇为遗憾。却未曾想到,在这个时代,居然喝到此茶。

当然了,饮茶的方法不一样。

秦曼是烹茶,不似他前世那般泡茶。来到这个时代,一直都是喝酒,喝酒……没想到,居然已经有人开始饮茶了。刘阚闻茶香不由得食指大动。笑呵呵的说:“但不知小姐可分我一盏?”

“未曾想到,仓令竟还是雅人!”

秦曼显然是非常的惊奇,取出茶盏,亲手为刘阚满上一盏。

旁边有家臣以白玉茶托托起茶盏,放在了刘阚地面前。只见这蒙山甘露,色黄而碧。在茶盏之中,若香云罩覆,久凝不散。品一口,味甘而清,令刘阚有种神清气爽地奇妙感受。

片刻,他轻赞一声,“好茶!”

“未想到仓令与曼竟有同好,若喜欢,他日定会命人专程奉上……嘻嘻,家中虽有仙茶百种。只恨无人喜好。倒是仓令所酿之花雕。颇受人喜欢。曼竟以为,仓令一如他人般世俗呢。”

说完。她扭头对身后地一名家臣道:“方才仓令所吟之歌,可曾记下?”

“已记下了!”

“且收拾妥当,待回家后,寻那乐师谱曲,与祖母奏之。”

“喏!”

那气度,那气派……

吕嬃地脸色微微一变,目光有些复杂的向刘阚看去。

“仓令大人,三日之后曼当启程往东门阙。到时候,还望大人能予以答案。”

秦曼品茶完毕,又恢复了早先清冷模样。

“只你这些人,去东门阙?”

秦曼轻摇螓首,“自然不是。曼此次出行,祖母派出八百人护队随行,以保护路途安全。我也是在相县见过壮叔父之后,和家人先行一步,想要看一看仓令的情况。想必此时,护队已到了吧。”

正说话间,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陈道子走到庭上,“大人,门外有一人自称是曼小姐的家臣,并说护队将在三里外河湾扎营。”

秦曼闻听,站起身来。

“即如此,曼先请告退了!”

刘阚这时候,突然开口道:“曼小姐,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阚可保秦家九世荣华。”

所谓九世,从字面上理解,就是九代。

不过在这个时代,九世两字引申的含义就是:永远。

庭上众人不由得都愣住了……

秦曼蛾眉轻蹙,蓦地转身,凝视刘阚。

片刻之后,她突然一笑,但见百媚生,“仓令,还是再认真地考虑一下,莫要轻易做出回答。”

说完,她带着家臣离去。

刘阚没有去送秦曼。站在庭上,轻轻的拍了拍额头。

冲动……真他娘的冲动……怎么会说出那番话呢?不过这女娃,恐怕也不是个善与之辈吧。

吕嬃,轻轻扯了一下刘阚的袖子。

“阿阚,你……是不是喜欢她?”

刘阚一怔,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伸手搂住了吕嬃娇柔的身躯,轻声道:“阿嬃,你莫要胡思乱想。只不过第一次见面,我那可能就喜欢上她?再说了,你看她那气派,怕是王公贵族也比之不得,又怎可能看得上我?”

“我不管,她刚才看你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吕嬃拉着刘阚的手臂,轻声道:“阿阚,我不管你以后会不会娶她,但我要你保证,永远都对我好。”

刘阚没有说话,而是用力的搂抱着吕嬃。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把二人惊醒。

扭头看,就见程邈有些尴尬地站在庭外。在他身边,王信眼睛瞪得溜圆,好奇的看着刘阚和吕嬃。

吕嬃的脸,腾地红晕了。

“啊……程先生,我正有事找你!”

刘阚也很尴尬。但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咳嗽一声,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阿嬃,我有事和程先生说话。你带信去后面,和王姬姐姐说一声,让她准备些酒菜……还有,不用准备灌婴的饭菜了。那家伙先前说,他和释之今晚留宿兵营,不回来吃饭。让王姬姐姐莫费心。”

吕嬃低着头,红着脸走了。

“东主,您找我有事儿?”

刘阚点点头,“是啊,程先生坐,我找你其实……”

对了,我找程邈什么事儿来着?

先是秦曼,后来又好一番的尴尬,让刘阚竟忘记了找程邈地目的。

他皱着眉头,轻轻拍了拍脑袋,“程先生,您原来是在朐(音qu,二声)忍公干,可知晓巫县这个地方吗?”

不对,好像不是这件事!

程邈点点头,“巫县啊,我当然知道。从朐忍顺江水而下,就是巫县。”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清老’的人?应该很有名气,而且在巴蜀之地,颇有势力。”

“清老?”

程邈蹙眉,“东主说的是哪个清老?”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孙女姓秦。”

“秦?”

程邈轻轻捻着胡须,想了片刻之后,突然瞪大了眼睛道:“秦?东主所说的清老,莫非就是秦清,寡妇清吗?”

“寡妇清?”

刘阚想了想,这才留意到:秦曼提起的是她的祖母,并没有用其他的称呼。

难道说,这‘清老’是个女人?

第一二0章 别墨苦行者

第一二0章

别墨苦行者

寡妇清,姓氏不详。因始皇帝尊之为‘贞母’,赐姓为秦,故而大多数人只知道她名叫秦清。

说起来这秦清,可是巴地的一个传奇人物。

祖上是巴郡枳县人,因发现丹矿而获利,数代皆经营丹砂,家财之多,已非数字可以计算。

至秦清这一代,更是发展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

且不说别的,家中仆人上千,门客护队过万,在当地的威望,甚至比皇帝还要响亮,据说是可以抗万乘之命。仆人上千,门客过万……这究竟是怎生的一个概念?这么说吧,始皇帝下令收集天下之金铜,可秦清门下的人,非官非卒,却可以持有武器,不遵始皇帝之命。

是始皇帝管不住秦清吗?

当然不是……秦清就算再厉害,能比得过那些千乘之国,万乘之国吗?始皇帝还不是照样横扫六国,一统天下。所以说,不是始皇帝管不住秦清,控制不住巴郡,是不想管,也不愿管。

这外面谣传,说秦清之所以能有这种地位,是因为她愿出资修缮长城,还供应始皇陵所有的丹砂。可问题在于,始皇帝需要她这样做吗?以皇帝之威,君临天下。谁个不遵从,谁个能抗拒?一声令下,千个人头落地,始皇帝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难道需要占一个寡妇的便宜?

至少,刘阚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始皇帝一统天下后。专门派人往巴郡请秦清居住咸阳宫。注意,是‘请’,而不是诏令。

程邈说:“这天底下,如果说除了陛下之外,还有人能凌驾于秦法之上,那么舍秦清无第二人。

当年我在朐忍为卒吏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她。

巴蜀两地官员要想站稳脚跟。第一个不能招惹,不能得罪地人就是秦清。哪怕是得罪了上级官员。只要秦清出面说一句话,也能保得平安。不仅如此,据说陛下曾当众称其为‘贞母’。”

这个‘母’字,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称呼。

特别是始皇帝这等身份的人物,称秦清为母,更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也杜绝了那些杜撰秦清和始皇帝有暧昧关系的说法。原因很简单。秦清的年纪,几乎和始皇帝的母亲一样大。就算始皇帝喜欢女人,怕也是很难会喜欢上一个上了岁数的女人。

刘阚只听得是,头皮发麻。

清老,清老……他一直是这么称呼。

可他没有想到,这清老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怪不得始皇帝可以让她开设盐场,这里面地猫腻,怕是不浅啊。

程邈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同时,秦清还是大江巫盟的首领。”

“巫盟?”

“也就是方士祭师这一类人物地团体,势力遍布江水上游,整个巴蜀之地的方士,都需尊她一声‘清老’。东主,这是个非常可怕的女人。也是个很了不得的女人,你可莫要去招惹。”

招惹?

我招惹个屁!

刘阚在心里苦笑:问题是,我大言不惭的说要保人家九世荣华。现在看来,谁保谁还不一定呢。

但几乎是在同时,刘阚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一个疑问。

既然这位秦清如此声名显赫,如此有权威……为什么他没有半点印象?或者说,在始皇死后,这个庞大的族群随之销声匿迹,在历史地长河中。再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寻的痕迹?

“东主。您还有别的事情吗?”

刘阚蓦地警醒,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了最初找程邈的目的。

“程先生,我记得您早先说过,认识懂得筑城的人?”

程邈先一怔,旋即笑道:“我还以为东主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呢……呵呵,不仅仅是懂得筑城,而且还懂得如何守城。准确的说,我虽然出自墨家,但比起这个人来,却算不得墨家弟子。”

“是墨家弟子?”

程邈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自祖师离世之后,我墨家分为三派。

分别是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和邓陵氏之墨。其中,相夫氏居于三晋,故衍生出魏墨赵墨两支;相里氏虽也是祖居三晋,但由于西近于秦国,故而有分出相里氏之西方秦墨和五侯氏之于齐鲁之地地东方齐墨。还有一支,为南方之墨,诵读墨经,倍谲不同,故名别墨,也有人称之为楚墨。

别墨弟子不常出世,故而于今日墨家衰落,而南方之墨尚存。

我向东主多推荐的人,名叫苦行者。是南方之墨祖师苦获的后人。东主若得此人,楼仓定能安稳如山。”

苦行者?

好古怪的名字!

不过让刘阚感到吃惊的,还是这墨家之中,纷杂繁琐的派系。

沉默了片刻之后,刘阚问程邈:“那先生可识得这苦行者?亦或者知道此人如今是在何处?”

程邈点点头,“苦行者住在云梦泽畔,一名沙羡(约位于今日湖北武汉附近)地所在。早年间我还在朐忍为官的时候,和他颇有往来。不过后来……呵呵,若东主愿意,我可以请他出山。”

如果这个苦行者真的如程邈所说的那样有本事,能请出山倒也的确是一大臂助。

“但不知请他出身,需要甚条件?”

程邈笑道:“一不需钱绢,二无需许喏。只请一人随我同去,足矣。”

“谁?”

“蒯彻!”

刘阚轻轻的搓揉面颊,沉吟片刻之后道:“既然如此,先生可即刻动身。我会让蒯彻和道子随行,若需甚物品,只和曹参说就是了。不过先生当快去快回,我这楼仓,当真是缺少人手。”

程邈点头答应,起身准备出门。

“先生,我听信说,您在田庄弄了个池子,做甚用处?”

程邈微微一笑,“这个嘛……东主且莫心急。待我成功之后,自然就清楚是甚用处了。”

说完,他走了两步。

但到庭外之后,又折身返回,一脸严肃的说:“东主,邈还需再次提醒东主,莫招惹秦清啊。”

“啊,啊……”刘阚点点头,“我知道了!”

******

回到卧房,吕嬃正坐在门阶上,看一部书简。

见刘阚回来,她连忙起身,“阿阚,你看上去闷闷不乐,是什么原因?可不可以告诉我呢?”

刘阚轻轻揉动太阳穴,把那秦曼的来历简单介绍了一下。

吕嬃闻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我只以为她是个贵人,可未曾想到,她竟然有如此背景。”

刘阚苦笑道:“那你说,我今天那句话是不是很可笑?”

吕嬃摇了摇头,“也不一定啊……没有永远的富贵。想当初我家在单父不也是很有威望?可现在呢,如果再回单父打听,我估计至少有一半的人,不知道吕家地事情。我以前听一位先生说:凡事都是盛极而衰。秦家已经富贵了几代人,到秦清恐怕是顶峰,接下来就会衰落。

但我家阿阚就不一样,你现在才十九岁,却已经有了如此地家业。

一代两代之后,咱们未必就胜不过那秦家……保她九世,我一点都不觉的有问题,很好啊。”

刘阚叹了口气,狠狠地揉了揉吕嬃的头发。

“也只有你会这么觉得。在别人听来,说不定还会觉得我狂妄呢。”

沉思片刻之后,他轻声道:“不过看起来,想要得东门阙盐场的利益,我们就必须舍出一些才行。

一句空洞的诺言,在人家听来如同笑话。

没有实际的利益,只怕是无法打动秦家啊……”

“那咱们不要他们的利益就好,反正现在,也挺好的。”

“现在挺好,却不代表以后也会好。”

刘阚闭上眼睛,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他靠在吕嬃的怀里,思索着如何才能让秦家心动。

吕嬃呢,也很乖巧的一言不发。

只是用手轻轻为刘阚摩挲太阳穴,以希望能让刘阚的思路,更加清晰。

傍晚时分,刘阚蓦地站起来。

让吕嬃取来了一份简易的巴蜀地形图,刘阚躲进了书房,看着那地图,一言不发。

足足一个时辰,他终于走出了书房。招手示意王信过来,“信,你立刻去一趟兵营,让释之回来。不管他在作甚,立刻回来。”

“唔!”

王信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吕嬃则轻声问道:“阿阚,你想出办法了吗?”

刘阚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阿嬃,我决定了……把杜陵老酒迁入江阳,和秦家联手经营。”

————————————

今日已更一万两千字。

还请大家莫吝啬手中的月票,用力的砸吧!

自上架以来,老新几乎是平均每天一万字+的更新,还算是努力吧。说实话,能爬到月票榜现在的位置,老新很满足了。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何不更进一步。

厚颜求票,砸死老新吧……

第一二一章 有舍有得

第一二一章

有舍有得

在两千年后刘阚前世所生活的时代中,地理坐标北纬27度39’到29度20’,东经105度08’41’’至106度28’的位置上,有一座东西121.64千米,南北181.84千米的城市,名为泸州。

这里在夏商时期,属于梁州治下,在周代名为巴国。

周慎靓王五年,也就是公元前316年,距离刘阚现在说生活的时代约99年之前,秦惠文王派张仪和司马错攻占巴蜀,同年设立巴郡。与此同时,一个名为江阳的小城市,悄然形成。

这江阳,也就是后世的泸州。

此地,是川东南平行褶皱岭谷区的南端与大娄山的结合部。

同时又是四川盆地南缘向云贵高原过渡的地带,兼有盆周丘陵和盆周山地的地貌特征。南高北低,以江水为侵蚀基准面,由南向北的倾斜。

以江安-纳溪-合江一线为分界,南侧是中、低山,北面多为丘陵地形。

也许会有人说,刘阚为什么会了解这么一个地方?原因很简单,因为刘阚的前世,在诸多白酒之中,独爱泸州老窖,同时还在四川生活了多年,足迹可以说是遍布了整个四川盆地。

(好吧,我承认……是我喜欢喝泸州)

吕嬃瞪大了眼睛,有些震惊的看着刘阚,小嘴微微张开。好半天才说:“阿阚,你要把花雕送到蜀中?”

旋即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不行,我不同意!”

嗓门大了些,把在门口等候召见的吕释之和王信,都吓得一哆嗦。

“阚哥和姐姐在吵架!”

吕释之立刻反应过来,推了推王信。“信,快点把婶婶他们找来……”

同时心里面也在嘀咕不停:花雕是阚哥地财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搬去蜀中?岂不是断了自己的财路?不过阚哥自从死里逃生之后,机灵的很,都快赶上我了。他这么做,一定有道理。

贴在门边,吕释之侧耳倾听。

刘阚早就猜到了吕嬃一定会有这种激烈的反应,所以并不着急,反而拉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我知道,你肯定会反对;而且我也清楚,就算是其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同意。阿嬃,问题就出在这里……你看到的是眼前,其哥也许看得比你远,却仅止于这个杯子。你明白我的意思?”

刘阚拿了两个铜爵,一个摆在吕嬃地面前。另一个摆的稍微远了一些。

吕嬃疑惑地看着刘阚,没有反驳。

“但是我……”刘阚深吸一口气说:“我必须的目光,却是盯在了那里。”

刘阚说着,用手一指放在另一张桌案上的那十几个铜爵,“阿嬃,你可满意咱们现在的生活?”

吕嬃轻轻点头。“我当然满意喽!”

“可如果我告诉你,几年后,也许十几年后,我们眼前的这一派繁荣,也许会变成废墟,你可相信?”

“啊?”

“五百年春秋战国,到今日之时局,大秦有两千七百万人口。

可如果我告诉你,在十年后,或者二十年后。也许会不足两千万。甚至会更少,你会怎么想?”

刘阚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吕嬃的脸色变得煞白。

“阿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阚闭上眼了眼睛,沉默了很久,“阿嬃,还记得咱们当初从单父逃亡,途径泗水时遭遇伏击地事情吗?”

吕嬃点点头,蓦地起身,推开房门,正好看见那趴在房门边上的吕释之。

“释之,去外面盯着,有什么人过来,立刻通知我。”

吕释之不太情愿,可是当他看到吕嬃那眼中闪动的寒芒时,打了一个哆嗦,转身乖乖的离去。

在这一刻,二姐真的和大姐很相像。

“阿阚,你接着说。“

刘阚微微一笑,轻声道:“那天,我做了个梦。梦到满天的大火,到处都在打仗,黑龙旗被人践踏,一栋栋华丽的房屋,轰然倒塌……醒来之后,我明白了!那黑龙旗,莫非就是……

从那一天开始,我一直生活在一种惶恐不安之中。

哪怕是我酿酒赚钱,哪怕是我杀人,哪怕是我当了官……可是这种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重。

阿嬃,你我现在是一体,是一家人……我不想在隐瞒你什么。

如果大秦没有了,而我又是老秦人,而且双手沾满了六国后裔地血,你觉得会是什么下场?”

吕嬃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因为这答案非常清楚: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事情,那么刘阚,还有刘阚身边所有的人,都会倒霉。

“我努力的往上爬,是希望能在乱世到来之前,蓄积足够的力量,以保护你,保护母亲,还有我身边地每一个人。如果,那只是一场梦的话,最好不过。但如果不是呢,又会如何?”

“阿阚……”

刘阚伸手捂住了吕嬃的嘴巴,轻轻摇头道:“你听我说完……阿嬃,如今我们看上去也许很风光,但是当乱世到来的时候,我们这点风光,根本就不足为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如果大乱真的发生,那么泗水郡将会成为主战场,到时候你我所拥有的,都将会付之一炬。”

吕嬃的脸色惨白,娇柔的身子。在轻轻颤抖。

“楼仓,弹丸之地耳。”刘阚轻声道:“如果乱世真地来临,如果我们想要在乱世之中生存,唯有尽快的让自己强大。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但我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不会太远。

我现在是仓令,享有四等爵。

在普通人眼中也许尊贵无比。可实际上呢?你我都知道,不值一提。

我需要爬升地更快。我需要一个更强大地合作伙伴,来帮我,来提拔我……巴蜀秦家,很合适。

而且,其哥的酒场现在看似很兴隆,但在乱世到来以后,怕也难以保存。

这是咱们地元气。不能丧了。所以,我要把花雕送入蜀中。蜀中自有酿酒之法,其特产的‘巴乡清’酒,曾经是大周朝地祭祀贡酒。甚至在此之前,巴乡清还是老秦的祭天贡酒,若非我酿造出万岁酒,怕现在还是如此。我将花雕送入巴蜀,一方面可以让花雕继续留存。

另一方面。也就和巴蜀连成一体。

看似舍去了很多,其实我得到了更多。至少,在目前地情况下,以秦家的威望,以秦家的人脉,将会给我带来更多的财富。当然。这并非我所想,我所看重的,是秦家背后的势力。

阿嬃,我知道这件事乍听,你可能无法接受。

但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啊……咱们今日舍去,正是为了来日得到更多,还请你明白我。”

吕嬃点了点头……

正当她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沉稳地声音。

“阿阚,娘支持你!”

话音未落。阚夫人在刘巨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欣慰笑容。

“这一直以来。娘一直在担心,担心你这两年一帆风顺,担心你会因为风光,而形骸放浪。

今日听你说了这些话,娘开心的不得了。

我儿懂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咱老刘家就不会差了。若你爹爹在,一定会更高兴。

有舍方有得……阿阚,说的好,说的好啊!”

刘巨也咧开了嘴,呵呵地傻笑一声,“弟弟,我也支持你。谁敢动你,我撕了他。”

刘阚和吕嬃站起来,齐声的唤了一句‘娘’。可是在听到阚夫人的这番话之后,刘阚这心里,涌动出了一股暖流。他轻轻点头,“母亲,你放心……孩儿绝不会得意而忘形,定会小心。”

“巴郡,我倒是听说过。”

阚夫人沉声道:“若真的如你所说,有乱世会来,那里倒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娘在年轻时,曾听人说过孟尝君狡兔三窟之事。如今想想,阿阚你未雨绸缪,能用此计,倒也不失妥当。

巴郡可为一窟,楼仓乃你根本。

至于沛县……说实话,不管是你,还是阿嬃的家里,在那里根基都不甚深厚,倒不如另辟一方土地,作为你立业之地。东门阙煮海的事情,我原本不甚赞同。不过听你刚才地那番话,倒不失为一个建立根基的渠道。那里地处偏僻,恐怕是很难入他人的眼,你正可取之。”

在大多数时候,阚夫人给刘阚的感觉,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老妇人。

但在这一刻,阚夫人侃侃而谈,颇有指点江山之情,倒也让刘阚、吕嬃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阚夫人笑道:“你莫这么看我。当年未嫁给你父亲的时候,娘也是雒阳一带的才女,读过不少书,听过不少事。”

说着话,已呈现老相的面容,竟浮起了一抹红晕。

刘阚朝吕嬃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说:“阿嬃,你去告诉释之,让他连夜回转沛县,见审食其之后,让其哥和无伤立刻从沛县动身,在郯县和我回合……恩,让释之也一同去郯县汇合。”

吕嬃点点头,走了出去。

“巨,去外面给娘看着,娘要和你弟弟说些事情。”

刘巨憨憨点头,随着吕嬃也出去了。

“小猪,给我记住。到了沛县之后。不许回家,不许和任何人搭讪,见到审食其之后,立刻随他们走。

你今天听到的事情,不许传扬出去。

如果让我知道半点风声,不管是不是你说出去地,我都不会饶你。听明白没有?”

官署门前,吕嬃寒着脸。瞪着吕释之。

小猪,是吕释之地小名。吕释之用力地点头,“二姐你放心,我谁都不会说,就算是爹娘也一样。”

“快点去吧。”

吕释之应了一声,牵上一匹马,打马扬鞭而去。

吕嬃在官署台阶上。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在房间里,刘阚所说的那些话,让她到现在还晕乎乎。

冷风拂过,多多少少让她清醒了些。

抬起头,看着繁星璀璨地夜空,吕嬃嘴角突然一翘:大姐,你果然没有看错人,阿阚……不是凡人。

******

吕释之出发了。

刘阚和阚夫人。仍坐在房间里。

只是气氛比之刚才,却显得沉闷了很多。不管刚才说的如何激动人心,但阚夫人也好,刘阚也罢,都不是那种热血一涌,蒙着头就往前冲的人。相反。他们知道,这条路是何等艰辛。

“母亲,孩儿准备借秦家地大旗,在东海组建私军,您看如何?”

阚夫人轻轻点头,“这当然是个好办法……可问题是,能不能瞒过秦家的人?她们能有今日之成就,可不是一般人。也许,你能看到地问题,他们也能够看出来。你不可以不防啊。”

“孩儿。明白!”

和阚夫人商议了整整一晚,刘阚这心中。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三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眼看着就到了那秦曼约定启程的日子。

这一天,刘阚整理好了装备,内穿兕皮甲,外罩一件大袍。王信牵着两匹马,一匹是刘阚的赤兔。嬴壮返回相县,从徐县搬家路过楼仓时,让邵平给刘阚送来了六十匹西域的羌马。

比之刘阚廊中早先的那些驽马来,嬴壮出手自然不凡。

之所以送这么些礼物,嬴壮是有自己地考虑。其一,刘阚将负责楼仓淮汉一线的粮道,的确是需要战马来护持;其二,嬴壮也的确是非常看重刘阚,希望能以此战马,拉近之间的关系。

楼仓之重,也是泗水之重啊!

当然了,这六十匹西域的羌马,自然无法和赤兔相提并论。

刘阚拨了五十匹马给灌婴,让他组建出一支骑军。想要组织骑军,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战马是关键,还要有精于骑术的人。这需要时间,非一蹴而就地事情。刘阚并不很心急。

当然了,他还留着一招杀手锏,不到关键时候,不会使用。

就在刘阚准备的时候,秦曼领着一队护军,从远方施施然而来。

不同于大家闺秀,秦曼也是骑马,而且看上去骑术非常的精湛。还是那天看见的一身打扮,青衣绿袄,不过身上多了一件青铜轻甲。秀发挽髻,黑丝带抹额。马鞍上,横着一杆铜矟,腰中配一柄短剑。黑色的披风,猎猎而动。胯下一匹白马,的确是别有一股飒爽英姿。

护队在距离官署还有三百步地距离时,齐刷刷停下来。

秦曼催马来到刘阚面前,微微一欠身,“大人,可曾想好了答案?”

刘阚抬起头,淡定一笑,“三日之前,刘某已经给出了答案。只不晓得,曼小姐可否满意?”

对付这种心比天高的女人,你必须要比她更高傲,更有自信。

秦曼眼中闪过了一抹戏谑之色,轻声道:“曼自出川以来,尚未见有人如大人这般的狂妄。

大人给出的答案,很有意思。

但是最终是否能令家祖满意,曼还需禀报之后才会知晓。

不过看在大人的答案如此有趣,曼倒是很想知道,大人这份信心,又是从何而来?

这样吧,若大人有兴趣,不妨随我先往东门阙一行。不过曼不敢保证,家祖会同意和大人合作。”

“我想……清老定会同意!”

刘阚说完,翻身上马,“曼小姐,请先行。”

——————————————

今日的第一更奉上。

第一二二章 走马郯县

第一二二章

走马郯县(第二更求月票)

秦曼随着护队,策马而行。

一双美目,饶有兴趣的打量走在前面的刘阚。这个外表粗豪,但内心实际上很细腻的家伙,让秦曼感到无比的好奇。奶奶说,这个人有贵人相。可不管怎么看,她都没有看出贵气。

如果是别人,秦曼肯定会不屑一顾。

但据自己的祖母说,评价这句话的人,是浮丘仙长的师叔,大名鼎鼎的徐市。奶奶对徐市做的事情,非常看不上眼。但对于徐市的道行,却又非常佩服。那一首占蓍(音shi,平声)之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对于观气望气之法,更称得上是这大秦治下的第一人。

想必不会看差了吧!

秦曼对自己说:自己不懂得观气,所以也无法看出这家伙究竟是那里有贵气。

不过,此行路途漫漫,正可以暗中观察。一个小小的仓令,居然有这么大口气,倒是少见。

而刘阚,对于秦曼的这种心思,丝毫不觉。

他和王信在前面开路,策马徐徐,观赏沿途风景,倒也逍遥自在。

如今的王信,已十一岁了。

身长七尺,俨然一个小大人模样。他所学颇杂……和刘阚学过拳脚,也练过太极,跟着灌婴学骑术,箭术也小有成就。跟刘巨玩耍,打熬力气;和曹无伤学习使矟,连曹无伤也非对手。

一杆一丈八尺长的铜矟。重六十余斤。

王信所缺少地,只不过是历练,真真正正的战场搏杀。

用曹无伤的话说:再过十年,等这小子长大了,天下能制住他的人,恐怕是屈指可数。

对此,刘阚也颇为期盼。

不晓得这个傻小子。在未来会闯出什么样的名号呢?

从楼仓出发,需经僮县。渡泗水,从下相和凌县之间穿行,过司吾(今马陵山畔)后一路北上,就是郯县所在。这一路,倒也平静,未发生什么事情。这也难怪,这年月能成群结队。全副武装的在官路上行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就算不是官军,谁又敢出面招惹?

而且秦曼也颇通晓事故,沿途行止,很有章法。

路过州县时,总会派人先行拜访。而且从不扰民,大都是在野外宿营,倒是让刘阚暗自点头。

有如此身家。又能不骄不躁,的确是很少见。

只是,心里又多了分顾虑。虽然说让自己随行,但能不能和秦家搭上关系,目前还不一定。

刘阚并没有急于告诉秦曼把花雕迁入江阳地事情。

这并不是一个多大的筹码,只有在天平倾向自己地时候放上去才有用处。冒然提出来。反而会让人家觉得你上竿子和人家凑近乎,也就落了下乘。好钢要放在刀刃上,正是这个道理。

在司吾停留了一日之后,护军继续行进。

两日后抵达郯县。

郯县这个地方,在春秋时曾是郯国所在。姓已,是少昊帝后裔。郯国曾有一位国君,大大的有名。姓名已经无从考究,人们尊称其为郯子。据说这位国君学问广博,在一次前去鲁国朝见国君的时候,鲁王就向他请教了关于少昊以鸟为官名的缘故。这位郯子回答的很详细。

这件事被载入了史册。留下了关于古代官名官制形成演变的重要资料。

儒家圣人孔丘当时只二十七岁,在听到了这件事后。更坚定了求学的信念。以至于在后世唐宋八大家之一地韩愈,在《师说》之中,留下了‘孔子师郯子’的语句。如今,郯国早已不在,郯子尸骨也难以寻找。但是秦曼在抵达郯县之后,还是在郯国宫门外,拜了三拜。

这叫做尊师重贤。

在刘阚前世生活的时代里,尊师重道已经变成了一句空话。

学生可以打骂老师,老师呢,对学生不闻不问。都说后世是发展,但在刘阚看来,后世……远不如今朝。

他没有听说过郯子这个人,但秦曼还是很耐心的向他解释了一番。

刘阚亦肃然起敬,在国宫遗址前,有模有样的拜了三拜,权当作是他对先贤们的一种尊重。

却未想到,这很平常的举动,却让秦曼好感大增。

“阿阚,阿阚!”

在郯县城门口外,审食其曹无伤已经等候多时。在接到了吕释之的通知后,三人急急忙忙地赶到了郯县。这也是自刘阚离开沛县后,第一次和审食其见面,自然少不得一番寒暄。

“仓令大人,这就是你说的朋友吗?”

秦曼走上前,看了一眼审食其和曹无伤,而后一笑道:“曼不打搅你们团聚了。今晚我们在郯县留宿,我拜会了县长之后,就在城外扎营。明日卯时动身,还请仓令大人,莫要忘怀。”

“这是自然!”

刘阚点头答应。

秦曼在四个家臣的陪同下,直奔县衙而去。

审食其看着秦曼那曼妙的背影,忍不住‘啧啧’了两声,一把攫住刘阚的手臂,“阿阚,这妞儿是什么来头?”

“怎么?动心了!”

审食其嘿嘿一笑,“你是不晓得,当年咱四兄弟,你已成婚,阿厉也已定亲。如今就连老曹这家伙,也订了一桩如花似玉的美眷,只说待来年,就要成亲了。只我一人,尚形单影只。”

曹无伤地脸,有点发红。

“阿其,你莫说我……你自己不争气。若不是整日流连奚馆,这沛县多少好女子,不抢着要嫁你?”

刘阚,不禁哑然失笑。

“其哥,我急急忙忙叫你来,是有要事和你商议。”

审食其也收起了嬉笑面孔,“我在城中已包下了一间客栈。正好可以商议事情。走,我还带了几瓿好酒……嘿嘿。刚出窖的四年窖酒,咱们兄弟边喝边说话,也有好长时间未能一醉了。”

“甚好!”

五个人就这样,结伴进了郯县,直奔一家客栈而去。

客栈地主人,见到审食其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活脱脱孙子状,把五人领进店中。

“阿阚,你不知道!”

曹无伤打起小报告,“这家伙如今风光的很,走到那儿都摆出他泗水花雕主人的身份。你看,这小客栈的主人家一听他的名号,干脆把整个客栈都晴空了。娘的,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那是包下了客栈,是人家根本不敢收他地钱两。如今只这酒肆中还在营生,嚣张地很呢。”

刘阚这心里,却没由来地一沉。

越风光,怕是越不好说动啊……

将心比心,换做自己。如果不是知晓一些未来的事情,怕也会满足这种风光地生活吧。审食其也是如此……别看曹无伤说的酸溜溜,只怕对于如今的这种风光生活,也是非常的惬意。

怀着心事,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

吕释之和王信一人两瓿花雕,摆在了酒桌旁。

那店主人很识趣地将屏风拉开,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以方便刘阚等人谈论事情。这几位爷都不能怠慢了。伺候的好,人家从指头缝儿里挤出点东西来,都够他这个小客栈受用。

“阿阚。急急忙忙的把我叫到这里。究竟有什么事?”

和吕雉说过的话,可不好对审食其说。

刘阚沉吟片刻。喝了一口酒,轻声道:“其哥,我这次找你过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讲。

恩……我想停了沛县的酒场,迁到江阳。”

审食其若无其事的说:“好啊,那就停了呗。”

吕释之瞪大了眼睛,看着审食其,轻轻推了一下,“其哥,阚哥地话,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

“我当然听清楚了,不就是停了酒场……慢着,停了酒场?为什么?”

审食其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变得激动了。

一旁曹无伤也不解的看着刘阚,“阿阚,好端端的,干嘛要把酒场停了?还有,你说的江阳,又在何处?”

刘阚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们不会同意。”

审食其急了,“阿阚,不是我不同意,只是,只是……江阳在哪儿啊!你若是说,想把酒场搬去楼仓,我也没有意见。可这江阳……我连听都没听说过。还有,好端端的,为甚停了?”

“江阳,在巴郡!”

噗……

曹无伤一口酒喷出来,剧烈的咳嗽起来。

“巴郡?”

他惊叫道:“阿阚,你开甚玩笑?咱沛县四通八达,好好地生意不做,却要跑到那巴郡作甚?

巴郡……我可是听说过,距离泗水隔着万水千山呢。而且道路崎岖,很不方便,去那里作甚?”

刘阚很苦恼。

“其哥,我不能说。”

“是不是为了那个小妞儿?”

审食其说的‘小妞儿’,指的是秦曼。

刘阚苦笑道:“你看我像是那种为了女人,什么都不顾的人吗?把酒场迁入巴郡,的确是有她的原因,但是却很小……这个女人的身份,想必你们也看出不同寻常了吧。事情是这样……”

刘阚一五一十的把秦曼的来头解释了一遍,只听得审食其和曹无伤,目瞪口呆。

“具体的原因,我不想解释,也不能解释。把酒场转入巴郡,不仅仅是因为要和秦家合作。

事实上,人家愿不愿意和咱们合作,还不一定。

以秦家地财力,咱们赚地那点钱,在人家的眼中可能根本不值一提。就算不能合作,我也要把酒场转到江阳。其哥,无伤……这酒场有你们地一份子,我只想问,你们同意不同意?”

审食其和曹无伤,都沉默了!

吕释之的心砰砰直跳,看着刘阚,那眼中的意味又有不同。

秦家的势力可真的是可怕……估计自家老爷子那点家产,和人家一比,连根毫毛都算不上。他不是惊讶秦家有多大的背景,而是惊奇于刘阚,居然能和这么大的家族说上话?而且还是合作……我的个天,若是换成自家老爷子,怕是早就上杆子去了,可是阚哥还能冷静。

刘阚在吕释之心目中的地位,又噌噌的上了一个台阶。

虽然说大姐的男人如今在沛县干的也不错,可是比起阚哥来,简直一个是天,一个……唔,连地都不是。

“话,我就说这么多,你们怎么说?”

曹无伤扭头看了一眼审食其,又看了看刘阚,“既然阿阚这么说了,我没啥意见。阿其要同意,我就同意。”

“其哥,你一句话。”

审食其闭上眼睛,喝了一口酒。

半晌之后,他突然笑了,“阿阚,我知道你这家伙不一般。当初兑换秦币的时候,我就知道。

你既然这么决定,一定有你的原因。

咱们当初一起干的时候,我和阿厉就说过:小事情我们处理,大事上,你来做主。

你要把酒场迁入巴蜀,我没有意见。但是一个问题,我和无伤怎么办?去江阳,还是去楼仓?”

刘阚想了想,开口回答说:“我以为……”

这话还未说完,突然间听到酒肆大堂中传来一声怒吼。

哗啦一声响,似是食案被人掀翻在地。紧跟着有人怒声喝骂:“你这店主人好没有道理。明明有好酒,却不肯卖给我们?怕我们没有钱付账嘛?如此欺人,实在是可恨……气煞我也。”

“这位客官,看您这话说的。若有好酒,我怎能不卖?”

“还说没有好酒?”

刘阚几人疑惑着,正准备起身观瞧。

却见身后的屏风轰的一声倒塌,一个大汉,显出了身形。

第一二三章 好汉钟离昧

第一二三章

好汉钟离昧

好一个大汉!

刘阚看清楚那大汉之后,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一声。

身材并不算高,大约八尺上下。一张国字脸,浓眉虎目,相貌堂堂。看年纪,大约在二十一二岁,虎背熊腰,魁伟异常。一件黑色大袍,腰扎虎皮带。跨弓背箭,掌中一根青铜棍。

说是棍,又不是棍。

约儿臂粗细,近两丈长短。

一头是柄,一头却呈现出一个椭圆形的弧度,好像冬瓜锤似地,但在锤头又拉出一段突刺。

这玩意儿可以当棍,可以当锤,也可以当枪使。

看份量,应该有八十斤左右。如果施展起来,绝对是杀伤力惊人。

大汉还算心细,没有推倒屏风,而是拉到了屏风。这也让刘阚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轻轻点头。

可刘阚称赞此人,却不代表其他人也会称赞。

曹无伤立刻暴跳如雷,“好你个家伙,想要打架不成?”

这汉子看清楚刘阚等人后,也有点后悔了。刘阚五个人当中,有三人享有军功爵。刘阚呢,倒是没有戴冠到处招摇。可审食其和曹无伤,都顶着进贤冠呢。这些人,可不是普通人!

汉子见此情况,有心道歉。

曹无伤已然跳了过来,二话不说,挥拳就打。

大汉闪身让了开去,口中还说道:“这位兄弟。我不是要和你打架,是这店家太欺负人了……”

“废话少说,看拳!”

无端端被人扰了酒兴,曹无伤怎肯轻易把守,横里一个跨步,这叫做跨涧逐虎,摔膀子就是一招铁门闩。大汉也不是个善茬子。只是刚才看见审食其和曹无伤带着黑冠,不免示弱。

可曹无伤连续两招。却也激起了他的怒气。

“你这汉子,毫不讲理……既然如此,休怪我无礼。”

说着话,甩掉手中地青铜棍,双臂交差一起,恶狠狠的和曹无伤撞在了一起。

要说,曹无伤这两年本事可比以前高出了不少。特别是拳脚上的功夫。虽距离刘阚还有一大截子,可在沛县,除了樊哙和周勃之外,也只有夏侯婴能和他平分秋色。蓬的一声,曹无伤却是马步虚浮,连退两步。心道一声不好,他立刻明白了,眼前之人的力气。可比他大。

那汉子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青壮,紧张的看着两人,但没有人站出来帮忙。

五百年春秋战国的动荡,培养出了一种刻在骨子里地尚武之气。即便是儒风极盛的齐鲁之地,也同样有这是崇敬英雄好汉。虽然。秦法严禁私斗,可在市井之中,一言不和大打出手地事情,却屡禁不止。只不过,如果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话,基本上是不会拔剑相向。

“这家伙倒是个好汉,没有用兵器。”

刘阚笑着对审食其说:“不过依我看,老曹不是对手。”

审食其自顾自的斟上一杯酒,喝了一口后笑道:“废话,用兵器的话。那可不是普通的斗殴了。”

王信突然闷声道:“五个回合?”

“信。你说什么?”审食其问道。

刘阚说:“信的意思是说,老曹撑不住五个回合!”

“不会吧。怎么着也能顶十个回合不败吧……”

审食其这边话还没有说完,那大汉突然猱身而近,招出一式黑虎掏心,快若闪电一般。

曹无伤躲闪不及,被大汉正打中了胸口。只觉一股巨力传来,一下子把他给砸翻在地……

“老曹,你真没用!”

审食其拍着食案大叫:“亏老子还说你能撑过去十招呢。”

“废话,这家伙的力气不比老灌地小,甚至还盛几分……我不行了,阿阚……给我报仇啊!”

刘阚噗的喷出口中的酒,很无奈的看了一眼曹无伤。

摇摇头,长身站了起来,迈步向那大汉走去。

足足比大汉高了一大截子,那浑实若山一样的身材,令大汉平生了一股莫名的压力。心道一声不好,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守好门户,沉声道:“这位老兄,刚才只是一个误会,别……”

“那你先让我揍你一顿,然后我再说是误会,向你道歉如何?”

刘阚倒也不是生气,只是有些见猎心喜。再加上曹无伤在旁边装死狗,如果不出手说不过去。

大汉闻听,勃然大怒。

“你这老罴,难不成我还怕你?”

俗话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大汉健步冲上,故技重施,甚至比刚才还要迅猛。

如果是曹无伤,这一下子怕又要飞起来了。

可他现在面对的是刘阚,却毫不退却,跨步屈肘,同样是一招铁门闩,但力道却猛了数倍。

“开!”

刘阚口中一声喊喝,崩开了大汉地拳头。

“信,你说说,阿阚几招能胜?”

“十招!”

王信憨憨的说:“那个人的力气和灌叔差不多,但是比灌叔灵活。主人肯定能胜,不过却需费些手脚。”

说话间,刘阚和那大汉拳来脚往,已过了七八招。

暗赞一声这汉子好本事,不过手上却没有放慢,拳挂风声,呼的轰出。眼见那汉子已做好了准备,在中途又突然变招,身体腾空而起,屈肘下劈,蓬的把那汉子砸的连退了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主人,好一招斩葫芦!”

那大汉一个懒驴打滚,顺势抄起了青铜棍。

在他身后地青壮,呼啦啦涌上前来……

“喂,不要打了!”

刘阚却在这时候收手,笑着退回席上,“这大好的天气,打架多煞风景,不如坐下来喝酒吧。”

大汉一怔,有些犹豫的看了刘阚一眼。

摆手示意身后的青壮退下,同时把青铜棍交给同伴,上前两步一拱手:“在下伊芦(今连云港市灌云县伊芦乡)钟离昧,刚才是我莽撞了些,还请见谅。”

钟离昧?

刘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怔。

有点耳熟,但记太清楚了……钟离昧,好像是项羽的人吧……哈,难道还是名人不成?

曹无伤忍不住插嘴道:“伊芦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你不说话会死人吗?”审食其如何看不出,刘阚对这个叫钟离昧的家伙,产生了兴趣,忍不住端起酒杯,“喝酒吧,话真他娘的多。你这家伙,迟早死在你这张嘴上,喝酒喝酒。”

刘阚也不知道伊芦在什么地方。

不过他不会像曹无伤那样的莽撞询问,而是说:“好汉,刚才我们喝酒,不知怎得罪了阁下?”

“啊,这个……”

钟离昧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那食案旁边的酒瓿。

这时候,客栈主人从柜台后钻了出来,陪着笑说:“客官,客官……事情是这样。这几位也算是我店中地常客,就住在郯县以东地伊芦乡,路途有点远,走路大约要一天的时间。平日里会打些野味,来我这里贩卖,还好两杯杯中之物。几位客官地酒好,他以为是我不卖他。

所以……误会了,真的是误会了!

钟离,你这小子也是,叔这里有好酒,难道还会不卖给你?这酒,是客官们自己带来的酒水。

知道这是什么酒吗?这叫做窖酒……我这小地方哪有可能进到?”

钟离昧面红耳赤,挠着头连连道歉。

“哈,这又算得了甚大事?”

刘阚过去一把拉住了钟离昧的胳膊,笑道:“钟离兄喜欢我们这自酿的酒水,也是我等的缘分。店家,莫要再解释了,我不会生气……哥几个若不嫌弃,我们不如同席而作,畅饮一番如何?”

说着话,刘阚对审食其说:“其哥,你带了多少酒?”

“没多少,十瓿而已。”

那店家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十瓿,还不多?估计这酒在市面上,至少要三五千钱才能喝道吧。

“这是你酿的酒?”

钟离昧诧异的看着刘阚,“还未请教您尊姓大名。”

刘阚微微一笑,“在下刘阚,早先住在沛县,如今居于楼仓……怎么,你听说过我的名字?”

“你就是刘阚?”

钟离昧露出一抹惊色,失声叫喊了起来。

——————————————————

今日已奉上一万两千字,拜求月票支持……

第一二四章 红豆生南国

第一二四章

红豆生南国

事实上,连刘阚自己都不知道,他如今已经成了泗洪东海一带的名人。

且不说别的,单他在楼仓设计诛杀丁弃的一战,让许多人都记下了他的名字。在人们的口中,刘阚是个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特别是那些对刘阚恨之入骨的六国后裔,更变着法子制造谣言。虽然说还达不到那种能令夜儿止啼的效果,但也算是凶名昭彰。

东海郡,虽然是以移民为主,但作为齐鲁和故楚交汇之地,自然也不可避免的收到了影响。

好在,这钟离昧所在的伊芦乡,原本就是一块蛮荒之地。

距离郯县有些距离,大国的教化也并非特别的严重。虽然那谣言把刘阚形容的赤面蓝牙,若同鬼怪一般。但在钟离昧等人的心目中,只是觉得刘阚凶恶了些,倒也说不上什么仇恨。

不过如今一见真人,似乎和谣言里的不太相同。

有道是,谣言止于智者。钟离昧虽然没读过书,也不识字,可为人很机灵。

智者,不一定是那些饱读诗书的人。乃至于说,书读的多了,有时候还会变成愚者。钟离昧算得上一个智者。从一开始就不怎么相信那些谣言,如今见到刘阚,虽吃惊,却无敌意。

倒是那店家着实吓了一跳!

我的老天,这瘟神怎会出现在我这儿呢?

行为言语之中,就多了几分畏惧。刘阚看了一眼那店家。从怀中取出一块金饼,扔到了店家手里。

“有甚好吃的,只管上来,酒若是不够,就去别家里进。若钱绢不足,但说无妨。我要在这里请这些兄弟吃酒,你莫要再打搅。去把大门关上。损失多少金钱,我到时候一并补足。”

“够了。够了地!”

店家捧着那金饼,却好像捧着一块烧红了的铁块,心惊胆战的走了。

刘阚一摆手,“昧兄弟,刘某是老秦人。在你等眼中,也许属于那种穷凶极恶之辈,可敢与我同席?”

钟离昧扬眉一笑。“有何不敢?”

说完,他转身对那些青壮说:“兄弟们,今天杜陵酒神请客,把食案摆在一起,放开肚子吃喝。”

那些青壮,显然是以钟离昧唯马首是瞻。

闻听齐声喝了一句:“谢杜陵酒神。”

一群人动手,把食案拼在了一起。店家屁颠的跑过去收起了幌子,关上了大门。厨上流水一样的奉来菜肴。虽不是什么好菜,但也极为丰盛。一坛子一坛子的酒,放在了食案旁边。

钟离昧斟上一碗酒,“在下谢仓令了!”

他也知道,刘阚如今是楼仓仓令……

刘阚微微一笑,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说别地事情,只是开怀畅饮。

“昧兄弟,伊芦在哪儿啊。”

“哦,就在朐山脚下。”

刘阚一怔,脱口问道:“可是东门阙之朐山?”

“正是!”

刘阚不由得笑了。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古人诚不欺我!我这边正说着要去朐山,这边就有人送上门来。只是,刘阚也知道欲速而不达的道理。看得出来,钟离昧是个很有主见地人。

和这种聪明人说话,耍花招是不太可能。

反正将来在东门阙设立盐场。少不得和钟离昧打招呼。只需要一个机会。到时自然水到渠成。

曹无伤诧异道:“阿阚,你不是也要去朐山吗?”

钟离昧疑惑的抬起头。“仓令要去朐山?”

刘阚点头说:“正是……我与巴蜀秦家,要往朐山一行,看看那里的情况,将来好设立盐场。”

“哦!”

钟离昧恍然大悟,“这件事我倒是听人说过。没想到竟是仓令。”

刘阚摆手笑道:“我可不是主事的人,不过是想跟着人家沾点光而已。此次,我只是随行。”

“原来如此!”

钟离昧点头道:“既然如此,昧且预祝仓令成功!”

“借你吉言,干了!”

大家不再就这个问题而纠缠下去,推杯换盏的好一番喧闹。刘阚了解到,伊芦乡大都是当年的郯国后裔。郯国被灭之后,其后裔逃离故土,转移到了伊芦。那里偏僻,且有临近大海。齐国人也不想做的太绝,在招拢无望之后,索性就放任之,由着这些郯国后裔在伊芦。

一晃,百余年……

郯国地概念,已经多多少少的单薄了。

甚至许多人忘记了,曾经有这么一支少昊后裔组成的国家。即便是伊芦人也是如此。如果说刚开始还有人记得要复国。但随着一批有一批的人老去,如今大多数伊芦人,以记不得当年的郯人身份。钟离昧却还记得,酒酣时,竟忍不住感慨万千,诉说这世道的沧海桑田。

刘阚只是在一旁静静聆听。

郯人的思想观念,传自于郯子,有点近似于儒家的学派。

但有不同于儒家思想……具体哪里不同?刘阚又说不太清楚……

这一场酒,直喝到天将晚。

钟离昧告辞启程,踏着暮色,和他地那些乡亲们,走上归途。他们必须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连夜动身,回转伊芦乡。刘阚虽有心挽留他们,却被钟离昧婉转拒绝。

他的理由很充足:已离家多日了,该早些回去。以免家中人挂念。

分别的时候,钟离昧还送了刘阚一个红布做成地兜囊,里面装着一些红色的豆粒。

据钟离昧介绍:这是东海的特产,佩带在身上,具有驱散蚊虫地效果,适合野外宿营所用。

刘阚却一眼认出,这红豆。正是后世所称的相思子。

******

这一夜无事。

第二日一大早,刘阚带着吕释之和王信先行启程。而审食其与曹无伤。则回沛县去了。既然同意了刘阚的提议,那么就需要着手准备起来。别小看这件事,许多细节之处,颇费心思。

首先,不能声张。

其次呢,一些已经定下来的合约,必须要尽快履行。

其三。要请陈禹和灌雀前来,讨论一些事宜。毕竟这酒场一旦迁至江阳,伴随之来地,就有无数的麻烦。运输问题,资金地周转问题,存货的问题……等等一系列事情,都需好好商议。

刘阚从来都是甩手掌柜,这些具体的事情。就要由审食其来解决。

刘阚与秦曼汇合之后,在此踏上旅程。离开郯县,一路尽是荒野,有时候走一整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东海郡郡守早已经接到了咸阳发来的诏令,要全力配合秦曼。

所以。还派出了一个熟悉伊芦乡情况地卒吏随行向导,倒也地确是减少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曼小姐!”

刘阚把钟离昧给他地那包相思子转赠给了秦曼,“听人说,这玩意儿能驱散蚊虫。咱们这两天怕是要露宿荒野,天气渐热,怕是蚊虫肆虐之时。你带上这个,说不定能起到一些作用。”

秦曼美目眨动,秋波闪烁。

“这,叫做什么名字?”

“好像叫相思子吧。”

那随行的卒吏看了一眼,笑道:“仓令果然是有见识的人。这东西的确是叫相思子。而且还有个故事呢。”

“哦,还请赐教。”

那卒吏说:“其实也没什么。传说早年间。故宋康王门下有一舍人,名韩凭。其妻甚美,故康王夺之。韩凭因而自刎,其妻闻听之后,也投台而死,并遗书康王,请求与韩凭合葬一处。

但您想啊,康王哪会同意?

不但没有将二人合埋,反而让人把他们分埋之,并且两冢相邻,虽近在咫尺,却无法相合。”

“啊,这康王好狠毒的心肠。”

秦曼闻听,忍不住一声惊呼,手捂嘴唇,那美目之中,泪光闪烁。

女人,果然是女人……

刘阚在一旁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秦曼给了他一个白眼,似是要这煞风景的人,立刻闭上嘴巴。

卒吏呵呵一笑,“但是谁也没想到,下葬之后的第二天,在两冢边上,生出了大梓木。只数日,枝芽相连,根结相错……有雌雄鸳鸯栖栖息于树上,晨夕不去,交颈悲鸣,煞是感人。

宋人因而哀之,故名相思树。

这相思树产下的树籽,颗粒浑圆,其色赤红。因而有人说,这树籽乃韩凭夫妇地血泪,故名相思子。”

听完这一段话,秦曼美目泛红。

“这康王端的该死……”

一旁刘阚也轻轻点头,自古以来,这凄美故事最能打动人心,哪怕是男人,也会为之感动。

悠悠一声轻叹,“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秦曼闻听,不由得微微一怔。

侧螓首,睁大了眼睛看了一眼刘阚。

刘阚却叹了一口气,一欠身道:“一时有感而发,还望曼小姐勿怪……“

说完,催马前进。王信和吕释之两人也忙跟随上去,只留下了满天的烟尘,翻滚不停。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秦曼轻吟,看了看手中的小包,那白皙如玉的面颊,突然间浮起了一抹红晕,目光也迷离了。

抬起头,她喃喃自语道:“他赠此物与我,莫不是……”

面颊火烫,心道:真羞煞个人了!

————————

今日第一更奉上!

第一二五章 阴谋家?冒险家?

从郯城到东门阙的路程并不算太远,大约三百里左右。

如果快马加鞭,一天半就可到达。但秦曼等人,却足足走了四天多的时间。

与其说是在赶路,倒不如像是在游玩。不知是秦曼刻意为之,还是那小女儿的心xìng使然,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管见到什么,都忍不住要询问上几句,有时候干脆不走,停下来休息。

也许吧……

巴蜀风光虽美,但终究和这东海郡的景sè不同。

在刘阚看来,秦曼就算是再机灵,再jīng明,也不过是比自己大一岁而已的小姑娘。初次走出巴蜀,看见什么都新奇,走的慢也很正常。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刘阚本人呢,也不着急。

但是在吕释之眼中看来,似乎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信,你看那位曼小姐,是不是看上阚哥了?”

王信挠挠头,迷茫的问道:“什么叫看上阚哥了?你是在说主人吗?我们不也天天在看他嘛。”

算了算了,明知道这是个傻小子,还要和他讨论这么严肃的事情。

吕释之挥了挥手,心事重重的向前面看。这两天,曼小姐总是喜欢找阚哥讨论什么诗赋。

不过其心……似乎不善。

不行,我可得看紧一点,莫要让二姐吃亏了。万一这曼小姐和阚哥勾搭在一起,二姐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吕释之咳嗽了一声。

“信,我吟唱一曲,你可愿和之?”

这一路之上,荒凉寂静。蓝天白云,倒也让人心旷神怡。

王信用力的点头,“好啊好啊,你唱之。我和之。”

吕释之清了清嗓子,张口就唱了起来。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音zh,四声)彼周行(音han,二声)。陟(音zh。四声)彼崔嵬,我马虺(音hu,一声)(音tu,二声)。我姑酌彼金(音lei,二声),维以不拥怀。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音gon。一声),维以不永伤。陟彼(音ju一声)矣,我马(音tu二声)。我仆(音pu一声)矣,云何吁矣。”

吕释之所唱的,是《诗经-周南》中的一首,名为卷耳。

这是一手妻子怀念远行丈夫的诗,通过卷耳女子的想像,来表达她对丈夫的思念。

不得不说,吕释之的歌喉的确是不错,声音清亮。辅以王信略带童稚地和音。更加的悦耳。

刘阚在前面听得清楚,不由得微微一怔。

而秦曼则脸sè一变。扭头看了吕释之一眼,吓得吕释之立刻闭上了嘴巴。

这小妞儿的眼神实在是太锐利了,锐利的让吕释之心生寒意。不过随即,秦曼脸上浮起红晕,故作神情自若的和刘阚又说了会儿话,策马回本队去了。但临别时,又瞪了吕释之一眼。

不管怎么样,吕释之这一首歌的确是起到了效果。

之后地一段时间里,秦曼没有再去主动的找刘阚说话,行进的速度也悄然中加快。

对此,吕释之的心里,还是非常得意。整rì的开始盘算着,回楼仓之后,怎么找二姐领赏。

第五天傍晚,刘阚一行人抵达朐山。

斜阳残红,照耀大地。

秦曼命人整点行囊,依溪水畔按扎营寨。同时又带上了一队徒附,纵马疾驰去,查探地形。

刘阚没有随从,在营帐按扎下来以后,他就留守在营地中,翻看唐厉留下来的那一卷《尉缭子》。手不释卷,已经变成了他现在的一个习惯。只要没什么事情,就会坐下来看上两眼。

至于琐事,自有吕释之和王信打理,无需他去cāo心。

待到晚饭时,秦曼探查地形回来,又召集手下地家臣聚在大帐中商议事情,没再露面。

不知不觉,月上柳梢头。

连rì的奔波,吕释之靠在营帐门口的席榻上,睡着了。王信也在打盹儿,不过刘阚没有睡,他也不急着睡。靠在书案旁边,脑袋一点一点,看上去非常有趣。刘阚放下书卷,伸了一个懒腰。解下大氅披在了吕释之的身上,然后轻轻推了一下王信:“信,困了地话,睡吧。”

“主人您没休息,信不能睡。”

“那陪我出去走走?”

刘阚说着话,把那书卷收好,带着王信迈步走出了营帐。

营地里燃着篝火,徒附们大都睡着了。几个负责守夜地卫士,靠在营寨门边打盹儿。

站在营寨zhōng

yāng,可以感受到从远处扑面而来地海风,带着一股久违的腥味儿,让刘阚jīng神一振。

上次嗅到海风,还是前世的事情。

一晃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几年,刘阚几乎忘记了这种味道。

扭头看去,见秦曼的营帐中闪着光亮。他不禁有些好奇的停下脚步,转身朝那边走了过去。

这个小丫头办事的时候,的确非常认真。

明天一早就要仔细勘测地形,怎么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休息。

正走着,刘阚猛然停下了脚步。在刚才的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一个黑影,在营地中一闪,旋即不见。

“信,看见了吗?”

王信点点头,“在曼小姐营帐后面。”

“去找释之,带上武器!”

刘阚说着,大步流星往营帐走去。王信也不多说什么,转身跑了回去。

一挑营帐门帘,刘阚就走进了秦曼地香帐。营帐里燃着儿臂粗地牛油火烛,秦曼正聚jīng会神的伏在书案上,查看地图。抬起头,看见刘阚进来,秦曼不由得一怔。粉靥唰地通红。

刚要张口,却见刘阚把手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

而后,他轻轻抄起放在营帐角落处的铜,抬手示意秦曼走到营帐中间。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秦曼也知道情况不妙。慢慢的起身。高抬腿,轻落脚,同时慢慢的拉出短剑,走到刘阚地身后,面向帐帘,背靠刘阚的后背。心跳……突然间加速。

这丫头,果然机灵。

居然知道为我掩护身后。的确是个人物。

刘阚深吸一口气,突然间迈步向前疾走两步,口中发出一声奔雷般的巨吼,铜带着一抹青光残影。呼的穿透了牛皮帐。只听嘶啦一声。巨大的冲击力。把坚韧地牛皮撕裂开来。清楚的感受到,铜似乎碰到了什么,但绝非是扎到了人。

心中不由得一哆嗦,来人伸手不差啊……铜突刺之后,刘阚猛然向后一退,抽回杆。

与此同时牛皮帐撕裂,一根沉甸甸的青铜棍呼的探了进来。

那青铜棍一头是椭圆锤形,锤头上还有一根二尺长短的短平锋刃。挂着风声刺向刘阚。

也幸亏是刘阚退了一步。否则还真的是凶险。铜在刘阚的手里好像有了生命一样,呼地一个回转。刘阚双手握住杆,向外一崩。铛的一声,青铜棍被崩开,但是却并没有就此而结束。一个粗壮魁梧的身影踏步冲进了营帐之中,青铜棍一转,一招横扫千军,砸了过来。

“住手!”

自那青铜棍出现的一刹那,刘阚就觉得眼熟。

待看清楚来人,他不禁心中疑惑,大喊一声。同时铜在手中横里封挡,一招跨涧逐虎,当得撞开了对方地一击。刘阚口中急忙喊道:“昧兄弟,是我……我是刘阚……快点住手。”

来人,正是钟离昧。

他这会儿也看清楚了刘阚,不由得微微一怔。

退步收起青铜棍,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见营帐之外一阵sāo乱喧哗声响,还伴随着兵器地碰撞声。刘阚一把将秦曼扯到身后,“别说话!”

秦曼地心,砰砰直跳。不过听到刘阚的声音,顿时又平静下来。

“昧兄弟,外面是你的人?”

“仓令,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和巴蜀秦家前来探查东门阙,今rì才抵达此地。

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且先让大家停下来如何?

否则伤了谁,都怕是不好交代。”

才几rì的光景,钟离昧看上去苍老了许多,眼中布满血丝。他jǐng惕的看着刘阚,犹豫了一下,“仓令,你们真的是今天才到?”

“废话,没看见这边还拖着个小油瓶,慢腾腾的……要不是她,我早就到了。”

秦曼眼睛一瞪,用剑柄狠狠的戳了刘阚一下,那意思是说:你刚才说谁是小油瓶?

钟离昧点了点头,大步流星朝营帐外走。

刘阚一手护着秦曼,和钟离昧同时走了出去。此时,营地中已经乱成了一片,几十个和钟离昧同样打扮地青壮,正和秦曼地护队纠缠在一起。刀枪碰撞,乒乒乓乓,热闹的不得了。

“巴羌徒附,全部住手!”

秦曼先出声喊喝,用带着浓浓巴蜀口音地方言,发出了命令。

与此同时,钟离昧也喊出声来,“伊芦郯人,住手,住手,是误会,大家不要打了!”

说话间,双方很快的就分离开来。双方以秦曼的军帐为分界线,一左一右,彼此jǐng惕注视。

两边人中,各跑出了一人。

“昧,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手了?”

那边秦曼的家臣也上前询问:“曼小姐,这些人是怎么回事?突然闯进来……若非信少爷和释之少爷发现,我们可就吃了大亏。”

“是误会,是误会!”

秦曼低声的解释。至于是什么误会,她也不清楚。

不过那个可恶的仓令既然说了是误会,那就权当作是误会吧。

好在双方并没有出现伤亡,事情还算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以内。钟离昧一边的人。也有人认出了刘阚,轻声向身边的人解释。不过,看起来解释并不是很得力,一些人的目光,仍带有敌意。

“仓令,实在是抱歉。我们……总之,是一个误会,我们先走了。”

钟离昧拱手想要告辞。

可刘阚这个时候,又怎能放他离去。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拉拢钟离昧的机会。原以为还要费些时rì,可没想到机会来了!

“昧兄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刘阚一把攫住了钟离昧地手臂。“如果方便,不妨告诉我。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上你什么呢。”

“这个……”

钟离昧一犹豫,秦曼却不高兴了。

“大丈夫爽利一些。莫要吞吞吐吐。我们无缘无故的被你们攻击。也没有说什么追究。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走。”

小丫头也是牙尖嘴利,说话间带着一种巴蜀的方言口音。

钟离昧顿时怒了,“有什么不敢说?若非你们老秦袭掠我们伊芦乡,我又怎会攻击你们的营地?”

“老秦袭掠伊芦乡?”

刘阚和秦曼相视一眼,同时摇头,“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钟离昧脸上,流露出愤怒之sè。“我乡里死了二十多口人。还被你们抢走了十一个孩子……这些都是乡亲们亲眼所见,我怎可能信口雌黄?不信的话。你问问他们,是不是这样子。”

杀了人,还抢走了十一个孩子?

刘阚茫然不解,“老秦法纪森严,虽然东海郡乃新置,但也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情啊。”

钟离昧说:“可问题就在于,他的确是发生了!”

“昧兄弟,咱们进军帐说话。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说不好听点,如果真是我老秦所为,凭你这几十个人,过去也是送死。你详细把事情和我解说一遍,我听一听,说不定还能帮上你。”

“这个……”

钟离昧犹豫了片刻,走过去和他地人商量了一下。

然后回转过来,“那好,咱们进帐篷里再说。”

“尔等全部回帐!”

在刘阚的示意下,秦曼大声喝令。秦家徒附纷纷退进了帐篷,只留下伊芦郯人占居空旷营地。

如此,已表现了足够的诚意。

钟离昧也放下心了,摆手示意郯人放下兵器。

他随刘阚、秦曼入了军帐,军帐门口,除秦曼四个亲信家臣之外,只余下王信和吕释之把风。

在大帐中坐下,钟离昧解说了前因后果。

原来,那一rì他们从郯县出来之后,就往家走。

三百里的路,徒步而行最少也要两天时间。加之又没什么大事,所以走走停停,到今rì凌晨才赶回家园。可谁料想到,回家一看……家园已成一片废墟。房舍倒塌,残垣断壁,好不凄凉。

钟离昧一看这景象,顿时乱了方寸。

一直到正午,才有陆陆续续的幸存者回来。

一问,原来是在昨rì傍晚时分,突然有一批秦军抵达,说是要寻找在某年某月出生的童男童女,带往琅琊台。这些秦军,恰似凶神恶煞一样,伊芦人自然不会愿意,于是秦军二话不说,动手就抢。伊芦人试图阻拦,可秦军却动了兵器。砍死了几十个人之后,抢走村中的孩子。

临走时,一把大火,烧了伊芦……

钟离昧立刻带上人追赶,却神使鬼差一般地,闯进了秦家的营地中。

也难怪,秦家所用旗帜,颇似秦军的黑龙旗。不过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不同之处。秦家的旗,虽然是黑sè,但用地却是麒麟图案。只是在夜sè之中,远远观望。没能看出不同。

刘阚在一旁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曼小姐,你知道这是哪一支秦军干地事情?”

秦曼摇摇头说:“不可能是老秦军,老秦军地军纪之森严,非比寻常。据我所知,在东海郡驻扎的老秦军,是在兰陵和傅阳一线。正好坐镇东海、琅琊、薛郡和泗水郡之间。若无四郡郡守虎符,根本不可能调动。除此之外,活动于各处地秦军,都是新秦军,而非是老秦

“新秦军?”

“就是由六国之人组成的秦军……你也清楚,陛下横扫六国之前,老秦倾国之兵也不过六十万。如今。关中驻守十万,边郡约三十万。征伐百越,又调集了二十万老秦军,若不组建新军。如何能保证各地的安全?应该是新秦军所谓。往琅琊……琅琊?莫非是他们所为?”

刘阚和钟离昧连忙问道:“谁?谁所为?”

“琅琊台。准备出海寻蓬莱三岛的人……”

“徐市(音福)?”

刘阚一怔,“他不是早已经出海了吗?怎么还没有启程?”

秦曼似是有些犹豫,片刻后轻叹了一口气说:“陛下如今迷恋神仙之道,妄求长生不老之药。

那徐市原本是这齐鲁之地有名的方士,于是说蓬莱有仙人,可求长生不老之药。

要往蓬莱,却需三千童男,三千童女为祭祀仙人的礼物……家祖一直不同意他地做法。甚至进谏陛下。却如石沉大海。陛下身边……有小人作祟。即便是家祖,也是没办法劝说陛下。

不过说来也奇怪。从去年初,徐市三次试图出海,但都被风浪卷回了琅琊台。

三千童男童女,死伤无数……想必因此徐市才再次征集,到处搜刮符合他要求年龄地童子。”

三次出海,未能成功?

这似乎和历史上的情况,有点不太一样啊。

对于徐市,也就是后世被人们称之为徐福地人,刘阚并不是很了解。他所带走的童男童女,究竟是什么命运?刘阚也不清楚。有传言说,那三千童男童女,被徐市仍在琉球自生自灭。

有的人说,徐市是个冒险家。

有的人说,徐福是个yīn谋家……

反正众说纷纭,乱糟糟地也说不清楚。

甚至,连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也没有人知道。这世上,也许真的有神仙吧,但绝不是凡俗人可以见到。徐福出海的真正目的,真地是求长生不老之药?只怕也未必,那究竟是甚?

当初刘阚听说此事地时候,远在沛县,根本无力阻止。

但是现在,当他看到钟离昧提起老秦人时,那咬牙切齿地模样,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徐市,是在挑起关东六国百姓,对老秦人的仇视啊。

试想一下,谁会愿意家破人亡,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儿女,被带出海,去寻求什么缥缈仙道?

可是始皇帝诏令,谁敢不从!

这仇恨,这愤怒,最终也只能积压在心底。一俟爆发出来,老秦政权,随即在飘摇动荡中。

也许是这样吧……刘阚不能肯定。

但是在他的心中,隐隐约约的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徐福成功,不能让他成功!

他缓缓站起身,轻声道:“昧兄弟,我随你一同去找那秦军。若有可能,我助你夺回孩子。”

钟离昧和秦曼闻听,不由得呆愣住了!

第二更奉上

八点之前,第三更……

第一二六章 四十比一

在秦曼看来,刘阚的这个决定,显然是不太合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不管怎样,那徐市如今是挂着为始皇帝办事的头衔,你一个大秦的官,而且是基层官吏,竟然要帮别人对付朝廷?传扬出去的话,岂不是

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的大罪?不想活了吗?

但是在钟离昧看来,此刻的刘阚,却又是另一个模样。

翻身跪在刘阚的面前,热泪盈眶道:“阚兄弟,你有这份心,昧感激不尽。但你实不应该参与进来。此事和你无关,昧自会设法解决。如

果能活着回来,昧一定会与阚兄弟把酒言欢。

阚兄弟,你至少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老秦人……并非是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凶残恶毒。”

言语之间,已改变了称呼。==

早先,钟离昧称刘阚做仓令,隐隐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可是现在,他称刘阚兄弟。五百年春秋战国孕育出的那份信诺,兄弟二字

的含义,绝非来自后世的刘阚能够理解。

荆轲刺秦,高渐离、车宁为之抱憾终生。

明知是死路一条,还是在八年之后,毅然走上了相同的路。

这是情,这是义……一切就源于那兄弟二字。此时人口中的兄弟,远非后世那种插兄弟两刀的兄弟可以比拟。这是一种认可,就好像唐厉

对刘阚所说:一日兄弟,一世兄弟。

刘阚搀扶起了钟离昧,“昧兄弟,你莫再说了!我意已决……”

说完。^^^^他转身静静的看着秦曼。

秦曼也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刘阚。

“我若出事,烦请曼小姐将我母带去巴郡。我之名下产业。一并归入秦家,还请小姐应允。”

刘阚一揖到地。

秦曼无法理解。钟离昧也无法理解。

刘阚为什么如此坚决的要做这件事情?其实,在刘阚的内心中,还存着另一个念头:若今日无徐福出海。两千年后,可还会有倭寇横行?

有人说,徐福带走地三千童男女,就是倭人祖先。

刘阚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如果是真的。岂不了结了一桩后患。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地坚持。^^^^前世出身于军人世家的刘阚,同样也有自己地坚持。

有些时候,不是理性不理性的事情,而是应不应该做的事情。秦曼不了解刘阚为何如此坚持。不过在她看来,刘阚今日所做的决定。不愧

他口中兄弟二字。义之所在,义之所在啊!

“仓令放心,若仓令真的出事,仓令之母,就是曼之母亲;仓令之妻,就是曼之姐妹。”

刘阚点点头,拉着钟离昧的手往屋外走。

“仓令且慢!”

秦曼在犹豫了一下,蓦地又喊住了刘阚。她走到刘阚跟前。附在他耳边,吹气如兰道:“仓令可知,那秦军往何处去了?”

刘阚一怔,摇摇头。\\

“据曼所知,徐市如今……就在盐仓。”

“盐仓?”

秦曼轻声道:“盐仓城是赣榆的治所,也是徐市地老家所在。曼虽不清楚那队秦军究竟往何处去,但想来。肯定会先至盐仓汇合。据曼推

测。伊芦之事,绝非偶然。恐怕是徐市下令所为……而且。绝不会止伊芦一地,只怕沿沐水而行,沂水一带,凡官府无法兼顾之地,都会发生

这样的事情。毕竟,徐市如今所做的事情,有伤天和。怕他也不敢太明目张胆行事。

所以,如果真的是他所为。

一定会有周详的计划,那么他在盐仓的出现,也就非同寻常。^^^^

他会在盐仓先汇合,然后带着人,直奔琅琊台。仓令若想解救那些童子,不妨往赣榆方向追寻。”

说完,秦曼看了一眼钟离昧身上地弓箭。

挑起帐帘,“秦周!”

“卑下在。”

“去,挑选二十副弓弩过来,另外让他们……换一下兵器。”

钟离昧的弓,是自己制作的猎弓,和军用的弓弩相比,自然不在一个等级上。

“昧,多谢曼小姐。”

钟离昧朝着秦曼一揖到地,千言万语,比不得如今的沉默。

刘阚把王信和吕释之留了下来,任凭他二人如何哭闹,刘阚却非常的坚决。****

另一边,秦曼让人牵过来了几十匹战马,“仓令,曼会设法在此地停留十日,等候仓令回来。”

刘阚点头,朝秦曼拱手道别。

他和钟离昧打马扬鞭,冲出了营地……

这时候,却见那东海郡郡守派出的卒吏,一脸迷茫的走过来,“曼小姐,仓令这是往何处去?”

秦曼眼中寒芒一闪,粉靥娇笑胜似桃花。

“哦,刘仓令去处理些小事,你无需担心,只管回去歇息吧。”

那卒吏哦了一声,转身要走。

却见秦曼向一家臣使了个眼色,那家臣上前一步,一把勾住了卒吏地脖子,双手一用力。\\

嘎巴!

卒吏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断了气。

“待回川之时,派人告诉东海郡守,就说这个人……很机灵,我甚满意,准备留在麾下。”阚等人打马扬鞭,在夜色中疾驰。

相信那些秦军的速度也不会太快,毕竟拖拖拉拉的带着一群孩子,又怎么可能走的快速呢?

就这样,披星戴月的追赶了一整夜,

在晨晓时分,终于看到了一队秦军。沿着官道,踏着晨光,进入盐仓城内。

钟离昧恨得连连顿足。^^^^“只差了一步,只差了一步!”

的确是只差了一步。在城外劫杀秦军,和进入盐仓劫杀秦军,毫无疑问是两个不同地概念。

刘阚催马上了山坡,居高临下,鸟瞰盐仓。

盐仓,依山傍海,素以享山川之饶。得盐渔之利而著称。

“钟离!”刘阚突然出声,“派个人设法进去,查探清楚盐仓城里地情况,然后咱们再想办法。”

钟离昧一怔,露出惊色。

“阚兄弟,你别是想攻盐仓吧。”

“先去打探。再说其他。”

刘阚说完,跳下马钻进了树林子。从怀中取出一副地图,再不言语。==

这一夜之间,足够他从帮忙转换为主导地地位。钟离昧应了一声,派两个人下山混进盐仓城内。

他来到刘阚身旁,轻声道:“阚兄弟,不是我说丧气话。盐仓城,之所以命为盐仓城。就是因为它乃三郡盐用之仓。东海、琅琊、薛郡三

地地盐用,有半数囤积于此,守卫极为森严。凭咱们这二三十个人想要攻破盐仓,根本不可能……而且,攻城地话,事情可就大发了!”

“那你要看着他们把孩子们带走吗?”

刘阚抬头笑道:“这世上没有做不到地事情,只看你愿不愿意用心……你看。曼小姐给我的这份情报中说的很清楚。徐市第一次。第二次

出海,全部是在这里。^^^^但很明显。前两次出海,他都失败了。但是第三次,却是在琅琊台……那一次据说相对走的较远,但最终失败。

徐市是方士,当知所做之事,有伤天和。

所以,他经过前两次失败之后,一定不会再走赣榆,而是会从琅琊台出海。

这一点,你也说过了。那秦军说了,会去琅琊台。既然如此,那徐市他们,一定会离开盐仓。”

“你的意思是……”

“攻击盐仓,显然不是个好主意。就算我们能成功,所造成的影响,只怕也不是我们能估量出来。

所以我们只能在途中下手!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要弄清楚盐仓有多少兵马,徐市会用多少人,押送孩子们。

只要弄清楚了这件事,咱们就还有机会。昧兄弟,从现在开始,你需祈祷,咱们定能大获全胜。”

钟离昧诧异地看了刘阚一眼,轻轻点头。

大约到了正午时分,进城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盐仓有秦军两千三百人,不过全都是新秦军……其中,驻守于盐仓本地的,大约有两千人,另外三百人,则是徐市带来的护军。听说,

这一两日这些秦军带回来了不少孩子,大约在四五百人左右。

我在盐仓酒肆中和人打听了一下,徐市此次主要是为了回来祭祖,估计离开就是这一两日。”

刘阚和钟离昧开始算计起来。

四五百童子,三百护军?

“阚兄弟,看起来不好办啊。”钟离昧苦笑一声,“就算这些秦军不是你们老秦军,但十五比一,我们可是没有胜算。”

“十五比一?”

刘阚冷笑一声,“我看你还是少算了。徐市不是傻子,既然他干出这种事情,岂能没有防范。

依我看,他还会从盐仓再借调兵马,协同一起,沿途护送。

盐仓本地驻军有两千人,那么计算起来的话,至多可以拨给徐市五百兵马。

呼……昧兄弟,你应该按照八百人计算才可以。也就是说,四十比一,才是个准确的数字。”“四十比一?”

不仅是钟离昧,几乎所有人,都流露出绝望之色。

这分明……就是一场根本打不赢地仗嘛。好吧,就算刘阚能一比一百,自己拼死了一比一百。扣除这二百人,还是六百比二十的悬殊兵力

。这场仗,该怎么打呢?钟离昧心中忐忑。

今日三更,一万二奉上!

第一二七章 马耳山(一)

第一二七章

马耳山(一)月末爆发求票

清晨,天有点阴。

徐市拒绝了赣榆县尉的挽留,登上了一辆四马安车,而后下令出发。

按照秦时的说法,可以在车中站立起来的,名为高车;在车中安坐的,名为安车。就是三面厢壁,一面车帘,和后世的厢车非常相似。徐市上车之后,就一言不发安坐车中,闭目养神。

这两天,总觉着有点心神不宁,好像要出什么事。

徐市是方士,虽然并不是别人口中所称的活神仙,但在某些方面,他的确有常人难以比拟的优势。比如他的感知能力,就非常的强烈。特别是三次出海失败以后,这感觉越发明显。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

三次出海,每一次在启航之前,他一定会沐浴斋戒,推演吉凶。

明明是好日子,启航的时候也是好天气。可偏偏出海之后,不到一日光景就风云突变。巨*排空,海风呼啸。三次出海,三次被风浪给推了回来,连带着还折了三艘海船,损失颇重。

一次这样的经历,两次这样的经历……

饶徐市是个心智坚强的人,也不禁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自己做的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徐市心里很明白。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心里一旦有了鬼,整日里就有些神神道道,惶恐不安起来。三千童男,三千童女……这是多少个家破人亡给征召出来的数字?连续几次失败。让徐市也感到了一种难言地恐惧。

这冥冥之中,自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昭示着什么,预示着什么。

徐市是个方士,自然也深信这一点。但已经骑虎难下,始皇帝诏令他,必须在年内出海成功。

这也让徐市的压力。更大了!

损失了近千童男童女,重新再征召吗?

徐市很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始皇帝。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他很无能,削弱了他在始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但损失的这些孩子,又该如何补充!徐市在想了很长时间后,终下定决心。

借由从琅琊台返乡祭祖的机会,密令部下秦军,劫掠周县的童男童女。

不过用什么办法。总之要凑足这个数字。虽然明知道这又会使很多人流离失所,但也没有办法。

走到了这一步,为了配合同伴地行动,徐市已决心承担起一切罪责。

也许,最终会不得好死吧……

徐市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过,但再一想,自己所图谋地事情,是一件伟大的事。高尚的事,又何必前思后想的顾虑呢?就算不做这些事情,先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不就白费了吗?还有那些丧生于大海中的孩童,士卒,甚至他的同伴,不就白死了吗?为了他们。也要坚持下去。

人若是一旦进入了这种执拗地状态后,不管做什么都可以为自己寻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徐市也是如此。

但并不代表着他的心,就会因此而安宁。

抓来了五百多孩童,基本上已经凑足了他所想要的数字。

为了确保安全,徐市想要从盐仓调出五百兵卒,但是却遭到了拒绝。

原因很简单……盐仓马上要转运一批食盐往楼仓去,这沿途一路,至少需要六百名兵卒押送,赣榆令也没办法抽调出太多的人马给徐市,所以再好一番踌躇之后。给了徐市二百人。

加上徐市带来的三百人。整五百兵马。

五百就五百吧!

徐市心想:从赣榆这一路过去,走的是新建的驰道。又能出什么事情?

只要到了琅琊台,择一吉日启航,一切就万事大吉。这一次,一定要仔细地推衍,绝不能失败。

徐市想到这里,用力的搓揉起了面颊。

我一定可以成功,一定可以成功……

******

出盐仓之后,向西北行十四里,过夹谷山,就走上了驰道。

自始皇三年开始,这驰道就着手修建。历时两年,如今已四通八达,修缮的已经非常完善。

不过在出行的第一天,就下起了小雨。

细雨蒙蒙,诉说不尽的愁肠。

加之车队后面那些孩童的哭泣声从早上到现在就没有停止过,也让徐市感到了从未有过地烦恼。

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行进了三十里。

这让徐市很不高兴,当晚在宿营之后,召集来五名闾长,严令第二日要加快速度。

可到了第二日,这雨下的更大了!

有不少孩子,在当晚就生了病。这也让徐市非常头疼。

走了一个白昼,却只走了二十里地。徐市一咬牙,命人连夜赶路,必须要在四天以内,抵达琅琊台。

这一发狠,士卒们也就不顾忌什么了。

早先还担心过度的颠簸,会让那些孩子吃受不起。但如今徐市既然发了狠,那就什么都别说了。保住自家的脑袋最重要,反正这些孩子当中,又没有一个是和自己有关系的,赶路!

一夜急行,硬是赶出了四十里路。

从赣榆到琅琊台,大约四百多里的路程。

这是当兵的发起狠来,在第三天硬是走出了八十里,差不多是近一半的路程。

到了第四天,天终于晴了。

压在徐市心头的阴霾,也总算是驱散了些。难得地在安车上打了个盹儿。士兵们疲惫。

他何尝不累?整日地听着那些孩童们的哭喊,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承受不住。更何况徐市并非铁石心肠。

阳光很明媚,队伍沿驰道行进。

突然间,徐市被一阵颠簸所惊醒,蓦地睁开眼睛,掀开车帘怒道:“前方发生何时。为何停止不前?”

一名闾长纵马飞来,气喘吁吁地说:“启禀大人。前方有关卡拦路。”

“关卡?”徐市厉声道:“难道他们没看见符信吗?让他们开关放行……”

闾长苦笑道:“仙师,只怕是不行。据说前两日暴雨,使得前方驰道出现了状况。如今正在加紧修缮,预计要整整一日的光景。仙师,大家也都累的不行,要不然咱们休息一天如何?”

徐市一蹙眉,摇了摇头。

“不行。咱们必须加快脚程,不能休息……拿地图来!”

有随行的亲信,将一张牛皮地图转过来,交给了徐市。徐市低头查看一下,而后沉声道:“传令下去,队伍绕马耳山走,穿过巨石涧,连夜行进。我记得过了巨石涧往东北。有一个集镇,明日正午前抵达,准许大家休息一日。告诉下面,在辛苦一下,到了琅琊台有赏。”

“喏!”

闾长立刻答应下来,拨转马头传达命令。

徐市靠在安车里。长出了一口气。

还真不顺了啊!

你看看从出了盐仓之后,这一路上事情层出不穷,让人烦不胜烦。罢了罢了,出海之后,老子再也不回来了。索性找一海岛,妥善的安置了这些孩子之后,老子一个人寻仙山去。

徐市想到这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队伍转向马耳山方向,关卡上的八个秦军打扮地男子,却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

待那一行车辆消失在山脊下的时候。其中一人扯下头上的黑帻。恶狠狠的说:“一群败类。”

“娘的,都是齐人!”

几个人低声的嘀咕着:“还说老秦人凶残。一个个地也好不到哪儿去。依我看,老秦军可比他们强多了……哥,我刚才看见娃了。那小脸儿瘦的……娘的,要不是仓令交代,我现在就和他们拼了。”

一个头领模样的男子,眼睛也微微泛红。

恶狠狠的回头道:“不要废话,立刻上马,给仓令报信去。”

几个人从林中牵出几匹马来,翻身跨上。也不管那关卡如何,打马扬鞭,疾驰而去。

由此向东北,却见是一路平坦。

入夜之后,徐市人马已经绕过了马耳山。

这马耳山是鲁东南最高的一座山,约七百多米。因其主峰有两巨石并举,远观若同马耳状,故而名为马耳山。山势为东西走向,沿途可见五老峰、松朵峰等奇峰高峙竞秀。山间有岚气蔼蔼,泉水淙淙。入夜之后,山间更见幽奇,岚气飘飞,令人恍若是走进了仙境一般。

不过,一路荆棘丛生,山石嶙峋,道路陡峭。

虽有曲径通幽之美,可是对于一群人困马乏,疲惫不堪的士卒而言,再美的景色,也不比一铺松软被褥。有地人,已经在私底下开始低声的咒骂起来:“早知如此,老子不如运盐去楼仓。”

徐市权作没有听见。

为了鼓舞士气,他还专门走下了安车,跨上一匹战马。

囚笼走在了最后面,士兵们一个个神情疲惫,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

“前面就是巨石涧,过了巨石涧,明天正午前抵达黄草集,大家可以休息一日,再加把劲儿啊!”

徐市大声的呼喊。

但效果并不是太明显……

“哥啊,你说咱做这事儿,将来会不会生儿子没**儿?”一个士兵低声的询问。

“你给我闭嘴!”旁边的人恶狠狠的说,“咱们是帮仙师做事,就算是没**儿,那是仙师没**儿。”

“没错,没错!”

这种奇怪地情绪,一旦蔓延开来,可就有点收不住了。

徐市也知道,如果不尽快设法安顿下来,这伙子秦军可就压不住了。

一咬牙,他大声喊道:“兄弟们,到了黄草集,一人一瓿好酒……大家再加把劲,快点走啊。”

似乎有那么点作用了,队伍的行进速度,好像是加快了一些。

从这里朝山脊上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齐长城的轮廓。拐过了山坳,就是巨石涧的所在。

马蹄声阵阵,车碾声滚滚,显得杂乱无章。

但愿吧,但愿会平安无事……

徐市在巨石涧入口处勒马而立,看着士卒缓缓的进入其中。口中不停的催促着:“车辆,车辆加快,加快!”

就在这时候,只听头顶上传来轰隆、轰隆的声响,好像天崩地裂。

一名闾长抬头望去,不由得惊恐的大声喊叫:“仙师,闪开……”

徐市吓了一跳,也抬头观望。只见一片黑影,轰隆从山崖上落下来,带着雷霆万钧之力,轰向了山崖下的众人。

山,塌了吗?

————————

三千九百字,求月票!

第一二八章 马耳山(二)

巨石涧入口处的山崖上,有一块重达五千多斤的片麻岩。(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马耳山是以片麻岩为主体结构的山脉。巨石涧上的这块片麻岩,在当地还流传着一个美丽的故事。

周灵王二十二年(公元前550年)秋,齐庄公姜光伐卫、晋,夺取朝歌。次年,庄公从朝歌回师,没有回齐都临淄,而是突袭了莒国。在这场大战中,齐国的将领杞梁不幸的战死。

杞梁之妻,是齐国姓。

闻听丈夫死后,齐庄公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诚意,非常仓促,于是在应杞梁的棺椁时,于马耳山上痛哭。哭夫君的死,也斥庄公的不义。一场痛哭,竟令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当时正逢马耳山修齐长城,因孟姜氏之哭而崩毁。^^^^一块巨岩自山脊滚落,掉在巨石涧的旁边。

故而,当地人称之为天哭岩。

这个故事中的杞梁和孟姜氏,就是后世孟姜女哭长城的原形。

在《左传》之中,有相关的记载。

当然了,没有当地流传的这样夸张。那个孟姜氏也没有在长城边上痛哭,只是在齐国都临淄城外哭了几声而已。但后来一传十,十传百,不知道就怎么变成了刘阚如今听到的版本。

孟姜女哭长城?

当刘阚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样。=

哈,历史竟然是如此的有趣,许多真相,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湮没在了长河之中。而在后世,孟姜女哭长城已经成了秦暴政的一个证据。而事实呢?却原来是如此的不*谱啊。

刘阚抚摸着天哭岩,又走到了山崖边俯视山涧。

巨石涧不宽,只能容下一辆马车通过。如果堵住了山涧的入口,就能把秦军一下子截成两段。

问题是。怎么把徐市等人,给引到这巨石涧。

也许真的是天公作美,一连两天的雨水,让刘阚想出了办法。

设卡!

后世电视剧里不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节吗?想要让人走一条规划好地道路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设卡。\\当然了,徐市会不会上当,刘阚不敢保证。如果弄不好,可能连设卡的人都要完

刘阚当初提起这个主意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惶恐。

但最终,钟离昧还是同意了他这条计策。刘阚在赌,也必须要堵,赌徐市看不出,赌徐市会走巨石涧。

既然是赌。那就要做好两个准备。

如果徐市不上钩的话,那刘阚等人就只有强行劫掠。到时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不过幸好,刘阚赌赢了……

徐市并没有对关卡产生怀疑。****事实上两天的雨水,已经让徐市的精神快要崩溃了。脑袋里成了糨糊,那里还有精神去分辨关卡的真实性?徐市不会去分辨,他地部属。更不会分辨。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截断徐市的人马。

刘阚的目光,盯住了山崖边上的天哭岩。

钟离昧连连摇头。表示不同意刘阚地这个主意。

“阚兄弟,不是我说丧气话。”钟离昧走到天哭岩旁边,用力推了两下,“你看看,这玩意儿有多重?我约摸着五千斤*上。而且,这风吹雨打的,你看岩石根部,已经连在一起了。^^^^”

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钟离昧说:“没有万钧神力。我约摸着是动不得他啊。”

刘阚绕着天哭岩走了半圈,又趴在地上,观察岩石和地表的连接处。

如果刘巨在就好了!

这是刘阚的第一个念头。凭他和刘巨的力量,说不定能撼动这块小山一样的石头。但是*自己,似乎真的是有点危险。除非,有臂助……慢着,臂助?刘阚眼珠子转动。灵光一闪。

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把地球撬动。

这是哪个神经病说过地话?哦,好像是亚里士多德吧。**中学的时候没好好学习物理。有点记不清楚了。他能撬动地球,我就撬不动这该死的岩石嘛?至少,我还能找到一个支点吧。

“钟离,你派人打探徐市地形成,给我留几个人在这里,我想想办法。”

钟离昧有点不太相信刘阚的话,忍不住说:“你能想甚办法?不可能的,咱们再想别的手段吧。”

“也许成呢?”

刘阚一本正经的说:“不试试怎么能知道?钟离,我告诉你啊,我梦见过神仙……”

钟离昧等人闻听,都愣住了!

开玩笑吗?

不过看刘阚那严肃的样子,的确是不像开玩笑嘛。\

“梦到过神仙又怎样?”

“神仙交给我了一个法术,能排山倒海。不过这一辈子啊,我只能使用一次,我想试试看。”

你和钟离昧他们讲科学,讲杠杆原理,那基本上是扯淡。

倒不如说一些稀奇古怪的理由……你还别说,钟离昧就真地信了。

“阚兄弟,你要是真能排山倒海,以后你让我往东我不往西,你让我杀人,我绝对不放火。”

大家也熟了,说起话来,少了许多的顾忌。^^

钟离昧拍着胸脯说,其余人也不禁都笑了起来。“一言为定!”

刘阚也一脸的严肃,和钟离昧击掌盟誓。

接下来的两日,钟离昧等人在路旁安排陷阱,准备伏击。同时严密的打探那徐市一行人马的行踪。

终于,徐市到了,而且还上了圈套。

钟离昧等人顿时兴奋起来,摩拳擦掌的,准备要大干一番。

傍晚时分,他跑到了山崖上,准备和刘阚商议具体地行动方案。这两日地功夫,刘阚几乎天天呆在山崖上,刚开始还让人帮忙,到了后来,根本就不许人在上去,说是要养气做法。\\

“阚兄弟,人要过来了!”

钟离昧强压着兴奋之情,声音有些发颤。

“那安排大家在山中埋伏……弟兄们不是说了吗?囚车在后,骑军当先。咱们拦腰截断他们。”

“阚兄弟,你真的成吗?”

钟离昧看着远处地天哭岩,有些犹豫道:“其实你不用这样子,咱们在半路袭击,那些秦军都累得不成人样,胜负尚未可知啊。”

“我意已决,你莫再多讲。”

经过两日的准备,刘阚已经有了几分把握。****钟离昧见劝说不得刘阚,于是点点头,下去安排。

“钟离!”

刘阚突然叫住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突然从地上抓了一把黑泥,过去抹在钟离昧的脸上。

“你干什么?”钟离昧吓了一跳。

刘阚笑道:“让大家全身涂抹这种黑泥,特别是在脸上。你说,如果在深更半夜里,突然从林子里窜出这么一群黑乎乎的怪物,那些人会怎么想?怎么反应……啊,莫非是山鬼作怪?”

说着话,刘阚还做出了一个夸张的样子。

钟离昧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实话,本来有点紧张……但是现在,似乎不再那么紧张了!

于是,钟离昧带着人下去安排。刘阚则留在山崖上,看着那天哭岩,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这两天,他偷偷的把这天哭岩和地面连接最坚固的地方给砸松了。同时让人砍了几根木头,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的支点。在岩石下端露空的地方,搭上了一根滚木,然后有用两根树干,捆成了一根杠杆。

成不成,就这么一下子了。

当徐市的人马开始进入巨石涧的时候,刘阚也把杠杆插在了地上。

上衣除去,赤着膀子。他把杠杆从滚木斜下方插进去,一头搭在了肩膀上,呈半蹲的资质。

山崖下,车马声隐约传来。

刘阚咬着牙,慢慢的站起来,全身的肌肉全都紧绷着,数载打熬力气,似乎是要在这一刹那爆发出来。汗水,顺着额头流淌,滴落在身下。那天哭岩,在滚木的挤迫之下,开始晃动。

你妈的徐市,给我起来!

刘阚气沉丹田,猛然发力。

脚下向前迈出了一步。别小看这一步,本就被滚木挤迫的天哭岩终于承受不住了。刘阚身体向前一推,杠杆嘎巴一声折断。紧跟着,天哭岩轰隆,轰隆,摇晃了两下,慢慢的倾斜,然后滚动起来。

小山一样的岩石,在山崖上滚动,宛若天崩地裂。

刘阚一下子趴倒在了地上,嘴巴被地上的石头撞破,脸上也被撕开了两道血淋淋的口子。

但他却在笑,畅快淋漓的,放声大笑。

那天哭岩夹带着万钧之力,轰隆隆从山崖边上砸向了深涧,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巨石涧在颤抖。

第一二九章 马耳山(三)

第一二九章

马耳山(三)

“法克!”

就在那天哭岩砸落在地面的一刹那,钟离昧忍耐不住心中的狂喜,发出了一声奔雷般巨吼。

一手持剑,一手挥舞青铜棍,好像下山的猛虎,从山坡上的林中冲了出来。

一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刘阚交给他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按照刘阚给他的解释:‘法克’是冲杀,‘狗’是撤退。‘嗷’一嗓子,意思是一个都不放过;‘雪特’就是情况不妙。

为了这几句话,钟离昧等人可是学了好长时间。

既然是要扮作山鬼,那就别再说人话了……也许刘阚真的神通广大,知道山鬼的语言也不一定。

总之,记住就是!

钟离昧可真的没有想到,刘阚居然真的把天哭岩给砸下来了。

不仅仅是他,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刘阚能成功。在这一刻,刘阚说过的那些话,他们信了。

娘的,有神仙帮忙,怕个鸟!

天哭岩落在巨石涧的路中间,把个入口给封的严严实实。至少有三百人给堵在了山涧里面。

有二十多个士卒,包括徐市和一名闾长,连人带马给压在了山岩之下。

生还是死?

这时候根本就没有人还会顾虑到他们。当天哭岩落下的一刹那,所有的秦军,全都懵了。

“法克,法克!”

钟离昧厉声的咆哮着。

全身裹着一层黑泥。脸上也涂着黑泥,只露出嘴巴和鼻孔,还有那一对精光闪闪地眸子。

青铜棍轮开来,挂着一股锐风,蓬的将一名骑军连人带马夯翻在地。纵步上前,手起剑落,将那骑军的人头砍下来。鲜血喷溅在钟离昧的身上。却见他大笑一声,呲出满口的白牙。

这三更半夜的。秦军也都累的不成样子。

突然窜出来这么一帮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家伙。就算是在平时,也要被吓得魂飞魄散。

“山鬼!”

一名秦军凄声叫喊。

却被迎面一支雕翎箭射中了脖子,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人踩人,马踩人……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堆烂肉。秦军几乎无法做出抵抗,丢掉那囚车。四散逃窜。没有指挥,不清楚敌人的来历……还有那块从天而降,如山一样地岩石,足以让这些人无心恋战。

倒是山涧中的秦军,在三名闾长的带领下,试图翻过天哭岩。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山崖上接二连三的丢下来根火把。有的落在地上,很快就熄灭了。可有的落在了草丛中,灌木里……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了,火苗子噗地一下子窜起来,火势瞬间蔓延。

“是火油,是火油……”

有机灵的秦军,立刻反应过来。

不错。那草丛里和灌木之中,在傍晚时分,就被钟离昧带人浇上了几十坛子的火油。这玩意儿并不难买到,在盐仓的集市上,一坛子火油只要八十钱。买的多,店家还能给个折扣。

这也是钟离昧想出的办法。

如果刘阚不能撼动那块天哭岩,就用大火烧死这些混蛋。

火势在火油的推动下,迅速的蔓延开来。加之前两天还下了雨,山涧中有些潮湿,一股浓烟腾空而起。把整座山涧都笼罩起来。刚才还想着要阻止兵马翻过天哭岩地秦军闾长。这时候也顾不得岩石另一边的人了。跑吧……再不跑,不给烧死。也要被这浓烟活活的熏死。

山涧中的秦军,顿时乱了套。

人推人,人挤人。

这时候亲兄弟都没得商量,谁敢挡住路,立刻拔剑相向。

刀剑的碰撞声,凄厉的嘶喊声,战马打着响鼻,孩子们在囚车中被惊醒,发出撕心裂肺地哭喊。

种种混在了一起,整个巨石涧,沸腾了!

刘阚喘着气,站在山崖边上。他努力的平静有些急促的喘息之后,抓起衣甲穿戴完毕,顺手从地上捞起一把黑泥,抹在了脸上。一手铜钺,一手大盾,健步如飞的从山路上往下奔跑。

迎面正遇到两个往山崖上跑的秦军,刘阚二话不说,纵身冲过去。

铜钺挂着一股冷风呼啸掠过,与此同时,手中的大盾斜里拍出。数年来苦练的担水功,在这一刹那显出了威力。刘阚的速度非常快,快的让那两名秦军甚至没有看清楚迎面来的是人是鬼。

只觉一片黑云压来。

本能地举兵器阻挡,铛地一声,一名秦军的首级被铜钺斩断。

另一名秦军举矟相迎,却被大盾噗地一声砸的血肉横飞。在临死前的一刹那,两个秦军仍在疑惑:刚才是什么东西,莫非是那些山鬼的首领?鬼王吗?一定是的,一定是山鬼王……

意识,渐渐消失!

山坡下,秦军节节败退。

一百多人,被钟离昧这二十多个人压着打,死伤无数。

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了路途中央,刘阚抵达的时候,战斗已经基本结束。

“狗,狗,狗!”

刘阚纵身跳上了一辆囚车,在狭窄的山路上调转马头。车轮转动,从一颗首级上碾了过去。

若仔细看,就会发现那颗人头,赫然正是徐市的脑袋。

身子在那天哭岩下,估计已经变成了肉酱。只是这脑袋却不知道怎么的,却落在了外面。所谓身首两处,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不过即便是这样,到最后还是连脑袋都没有能够保住。

车轮碾过去,把徐市的脑袋碾的脑浆迸裂。

钟离昧等人那边生杀得兴起,闻听刘阚的呼喊声,立刻惊醒过来。

他们此次来的目的不是杀人,是为了救那些孩子。十几个人冲过,跳上了车辕,驾着车调转方向。

这些囚车,全都是经过专门设计,非常结实。

一辆囚车上,能塞进去三四十个孩子,六匹马在前头牵引。

“狗,狗,狗!”

钟离昧大声呼喊十几辆马车在山道上转向,撒开四蹄狂奔起来。刘阚的马车,在最后面。

钟离昧待马车全部跑起来,才飞奔两步,跳上了车辕。

沿途还有试图拦截的秦军,却被战马凶狠的撞飞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马车就冲出了山谷。

直到这时候,秦军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哥啊,刚才那些……是人还是鬼啊!”

“废话,人能长成那个样子?肯定是鬼,肯定是这马耳山的山鬼作祟。我听人说,山鬼最喜欢吃小孩儿的心,和小孩儿的血。我估计这些山鬼就是看到这么孩子,所以才会攻击我们。“

这样的论调,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赞成。

是啊,一定是山鬼,是山鬼……

他们说的是山鬼的语言,能排山倒海,一个个力大无穷。全身长着黑毛,眼睛恰似铜铃。

还有,还有……

他们生着一尺长的獠牙,见人就咬,还会吸食人血。

不得不说,人们的想象力非常丰富。在短短的时间里,一帮子残兵败将,就把一群山鬼的模样形容的淋漓尽致。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这个不是仙师吗?”

有一名秦军,在泥泞中发现了徐市的首级,忍不住惊声呼喊。

“连仙师都死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回琅琊台?回盐仓?

恐怕大家都要跟着一起完蛋。走吧,跑吧,那不成还留下来等死吗?到时候追究起来,只怕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当盗贼也好,做流民也罢。手里有戟戈,难不成还会饿死不成?跑吧!

一群人商议完毕,掉头就走。

此时,在巨石涧中,烈焰腾空,把漆黑的夜幕,照的通红。

一直到黎明时分,从巨石涧另一端逃出生路的秦军,翻过山崖来到了巨石涧的入口处。

但见遍地残碎的尸首,好一派狼藉的景象……

“臧闾长,咱们该怎么办?”一个士卒忍不住问道,还带着哭音。

这名闾长,名叫田臧,是个齐人。准确的说,追溯他祖宗八代的话,这田臧还是齐人王族。

不过早在百年前已没落,如今只能在军中混个资历。

“孩子丢了……仙师也不见了!”

田臧只觉欲哭无泪。好不容易爬到今日的位置,可未曾想到,却落得个如此凄惨的结局?

好端端的,干嘛不留在盐仓呢?

“走,我们走!”

田臧一咬牙,轻声道:“咱们往山里方向走。现如今这情况,家是回不去了,咱们去泰山当贼去。他娘的,凭着咱百十号人,手里又有兵器,升官发财是没可能了,逍遥自在也不错。”

“正是,正是,咱们当山贼!”

百十号人同时挥舞兵器大声叫喊。在晨曦之中,一群狼狈不堪的秦军,跟着田臧朝前走去。

远方,山脉起伏。

在后世,那里被人称作沂蒙山区。

——————————————

第三更,求票!

第一三0章 钟离相随

第一三0章

钟离相随

刘阚等人赶着车,驾着囚车从马耳山中逃离出来,顺官道扬鞭催马,一路狂奔而去。

要说他不害怕,那纯粹是胡说八道。这一次能够成功,已经出乎刘阚的预料之外。当静下心来之后,这心砰砰砰跳的厉害。以至于在山中奔行时,有几次差一点翻车。出了马耳山以后,钟离昧再也不敢让他继续驾车了,从他手中接过缰绳,认准了方向之后,疾驰不停。

天快亮的时候,刘阚突然喝住了钟离昧。

“钟离,停车!”

钟离昧急忙挽住了缰绳,顺势一提,那战马希聿聿长嘶一声,在原地停下来。

刘阚深吸一口气,再次平缓了一下心境,“走小路,先进那边的树林子里,让孩子们安静一下。”

“走小路?”

一名伊芦人奇怪的问道:“走小路,可是会多走一百多里路呢。”

“不走小路,难不成让秦军设卡拦截我们吗?”

刘阚一语点醒梦中人,钟离昧立刻开口催促道:“没错,没错,咱们走小路,先进树林子里。”

这荒郊野外,丛林密布。

有的时候,想要穿过一片林子,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钟离昧一马当先,驾着车进入丛林。在他身后,十几辆马车鱼贯而行,而车上的啼哭声,却渐渐的止息了。

“是钟离叔叔吗?”

一个奶声奶气地女孩子声音响起。

“瓜儿乖。再忍耐一下,叔叔一会儿放你们出来。”

“是钟离叔叔,是钟离叔叔!”女孩子惊喜的呼喊道:“我说过的,钟离叔叔一定会来救我们。

大家别害怕,不是妖怪,是钟离叔叔来救我们了。”

“谁啊!”

刘阚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侄女儿!”

钟离昧轻声解释道:“我兄长的孩子。我父母走的早,小时候是我兄嫂把我抚养成人的……前两年。我兄嫂相继病故了,瓜儿就成了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曾发誓。决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可没想到还是……

阚兄弟,这一次要不是你帮忙,我恐怕是救不得瓜儿。

还累你损了神仙手段,我这心里,我这心里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刘阚拍了拍钟离昧地肩膀,“到前面再说。一会儿带人打些野味儿回来,我估计这些孩子。有日子没填饱肚子了。其他的事情,等咱们先躲过危险之后再说。现在,可不是得意地时候。”

“正当如此!”

钟离昧点点头,表示同意。

按照刘阚的估计,官府最迟会在正午时有所行动。

现在是能走多远,就先走多远。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留在以后再说。

马车驶入丛林深处,眼看着前面已经没路可走。刘阚这才让钟离昧等人,把马车停了下来。

掀开了蒙在囚车上的黑布,车上的孩子们忍不住齐声发出了惊呼。

这时候,刘阚才留意到大家还是在山里的模样。虽然天已经亮了,可孩子们胆小,很容易害怕。

“先别放人。大家把身上的黑泥洗一下。”

刘阚急忙拦住了想要上前开囚车地钟离昧,对众人说道。

的确,小孩子胆子小,如果不让他们平静下来的话,一旦放开囚车,肯定会四处逃窜。到那时候,可就不好办了。钟离昧暗自称赞刘阚心细,大声道:“瓜儿,再忍耐一下,叔叔马上回来。”

带着人。在林中的溪水旁。把脸上的黑泥洗掉。

身上的那些黑泥已经干了,抖落下来。虽然还沾着一些,可基本上已经能看清楚模样。

“叔叔,叔叔,快点放我出来!”

一个小女娃,手从囚车里伸出来,朝着钟离昧大声叫喊。

这时候,从伊芦被劫掠走的孩子们,也都认出了各自的亲人,一时间哭喊声连成一片,好不混乱。

刘阚一蹙眉,厉声喝道:“都不许哭!”

孩子们被吓了一跳,一个个闭上了嘴巴。

“都听着,你们如果不想被原先地那些人抓到,就不许哭,不许闹。相互认识的围在一起,下车以后都乖乖的做好。过一会儿呢,咱们吃饭,等天黑了以后,再上路,你们说好不好?”

说实话,刘阚这辈子都没有面对过这么多的小孩儿,看着头皮都发麻。

好在,他的样子很有震慑力。那么的块头往那里一站,一吼,几百个孩子,都闭上了嘴巴。

可这么多孩子,又该如何安置?

刘阚所具有地威慑力,在加上伊芦乡这些孩子们的安抚,囚笼打开之后,并没有出现混乱。

这些受惊不小的孩子,相互寻找着认识的人,围着马车一圈圈的坐下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刘阚等人。那天真无邪的目光,让人觉得心痛。刘阚看着这么多孩子,不由得感到非常头疼。

钟离昧抱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来到刘阚跟前。

“阚兄弟,已经让人去狩猎了……怎么,咱们把孩子们抢出来,你怎么看上去有点不太高兴?”

刘阚哭丧着脸,“我能高兴的起来吗?这些孩子,怎么办?”

“这个……”

刘阚很无奈的苦笑道:“且不说他们认不认得回家地路。就算认得回家地路,家还在不在?

好吧。就算他们的家人还在,他们也认得道路。

可官府到时候一旦追查下来地话,你认为他们能套的过去?到时候,恐怕是连咱们都脱身不得。”

钟离昧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光顾着想怎么就孩子了,却忽视了,这些孩子如何安置?送他们回家吗?显然不太现实啊。

亦或者。弃之荒野?

这念头在钟离昧的脑海中也只是闪了一下,立刻被他否决了。

如果是这样。自己和那些劫掠孩子们的家伙,又有什么区别?至少,他们跟着徐福还能活着,如果把他们弃之荒野,只怕能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吧。那样一来,才是真地造孽呢。

“阚兄弟。你……”

刘阚连忙摆手,“你别看我,我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府里收容一二十个孩子就了不得了,如果全部收容,肯定会惹人注意。

这样吧,你安排一个人,立刻往朐山赶过去。

如果曼小姐还在远处的话。让她带人设法往启阳方向和我们汇合……她既然肯帮我们,也就不在乎多帮一次。除非有曼小姐出面帮忙,否则我们休想走出东海郡。进了泗水,才算安全。”

钟离昧现在,完全以刘阚唯马首是瞻。

连连点头,“阚兄弟所言极是。我这就安排,立刻安排下去。”

钟离昧立刻找来了一个同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一番之后,那伊芦人点头表示明白,骑马离去。

这时候,狩猎地人也回来。

刘阚让人把那猎物剁碎,熬成了一锅锅的肉羹。

当浓浓的肉香,在林中弥漫开来的时候,孩子们也有点忍耐不住了。只可惜,刘阚等人身边并没有多少餐具。只能分批进食。刘阚独自一个人。漫步在从林中,在一颗倾倒的树干上坐下来。

该怎么办?

秦曼。会答应帮忙吗?

刘阚这心里,多多少少的有些惶恐起来。

钟离昧抱着已经吃饱,在他怀中熟睡的瓜儿来到刘阚地身边坐下。

从彼此的表情中,他们都看出了对方那隐藏着平静背后的焦虑和不安……

“钟离,这件事结束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钟离昧闻听一怔,脸上露出凄苦之色。他苦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伊芦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不禁是我们不能回去,如今还留在伊芦的人,也必须要尽快的离开,否则定会被牵连。

至于去什么地方,我还没有想好。

我听说,江水以南,秦人的势力并不算太大,所以我想,如果不行的话,就去那边好了。”

“去会稽?”

刘阚嗤之以鼻,“若是那样,你还不如带着乡人们来我的楼仓……慢着,你们可以来楼仓啊。那是我地地盘,非常安全。至于你们的户籍,也不难办。我到时候找那乡老说一下就好。”

是啊,自己不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吗?

去会稽?

那不是平白便宜了项羽?

有些事情,你不能不相信宿命这个说法。虽然不清楚在历史上,钟离昧是怎么和项羽挂上的关系。可现在,他还不认识项羽,我干嘛要放走这么一个人物呢?还不如留在自己身边。

钟离昧轻声道:“这样会不会让你为难?”

“为难个甚!”

刘阚站起来大手一挥,“就这么说定了,去楼仓。

咱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时候我若不帮你的话,岂不是没有义气?就这么说,去楼仓。”

钟离昧面颊剧烈的抽搐着。

片刻后,他站起身来,怀抱着瓜儿,单膝跪地。

“阚兄弟,蒙你不弃,钟离昧愿鞍前马后,为阚兄弟效犬马之劳。”

第一三一章 曼小姐,珍重

一连两天,刘阚等人夜行晓宿,避开了官道,在丛林和山地中行进。(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道路的确是绕远了些,不过也安全了很多。至少在刘阚看来,这一路下来倒也还算是顺利。

在第四日凌晨时分,刘阚等人终于走出了山地,在沂水河畔停驻。

这里,又名启阳,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渡口。由此一路向南,顺沂水而下,便可以到达下

刘阚等人找了一个山谷,暂时安顿下来。

同时派人往启阳渡口查看情况。如果事情顺利的话,秦曼就应该是在这里和他汇合。

说实话,刘阚也不太放心。可带着这许多的孩子,想要穿过诸多州县,显然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且不说外面到底是什么状况,就算这些孩子是清白身家,还不是一样要遭惹注意?

找秦曼帮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好在孩子们不饿,故而也没有什么人吵闹。经历了这一连串的变故,这些孩子,都长大了。

至少比起那些生在温室之中的孩子,他们已经显露出了不同寻常的成熟。

刘阚*在车辕上,闭目养神。

钟离昧逗弄着他那宝贝侄女,不时的发出两声轻笑。

一直到正午时分,派去的人才算是回来。随同前来的,还有吕释之和王信两人。一见刘阚。这两人都放声大哭。

“主人,信还以为你不要信了呢!”

刘阚不禁莞尔一笑,轻轻揉了揉王信地头发,“才几日光景,怎学了一身地娘们儿气,不哭!”

说完,他看着吕释之。

“信不懂事,你又哭个什么?”

“阚哥啊。你总算是回来了……这两日我提心吊胆,总想着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回去怎么向二姐交代。”

“我呸!”

刘阚勃然作色,“你这家伙,整日里就想着我出事……好了,莫说废话,曼小姐可到了启阳?”

吕释之连连点头,“曼小姐接到消息,连夜从朐山出发。已抵达启阳渡口。不过,今夜还不能出行,曼小姐让我交代你。再忍耐两日。她会设法调拨船只,然后咱们从水路走,比较安全。好看小说网

“走水路?”

钟离昧一蹙眉,“那岂不是很慢?而且,就算是走水路,怕是需要许多船只,也不太好办啊。”

刘阚却笑了起来,轻声道了一句:“知我者。曼小姐!”

“释之,外面情况如何?”

吕释之一怔,“什么情况?外面很安静,并没有什么风声。阚哥,这些孩子,你们怎么夺了回来?”刘阚没有回答,愣在了原地。

没有风声?

他看了一眼钟离昧。见钟离昧也是一脸的迷茫之色。

那可是几百秦军啊……且不说别的。单单是这些孩子被劫走,官府居然没有半点反应嘛?

奇怪!

刘阚想了想。“释之,你立刻赶回启阳,告诉曼小姐……就说,让她多留意官府的动静,不可以掉以轻心。两天,我只能在这里等候两天,如果不能尽快上船,这些孩子终究是个麻烦。”

吕释之连连点头,跨上马又沿原路返回。

王信则留下来,他除了带来刘阚的赤兔马之外,还把刘阚的兵器也一同带了过来。当初,刘阚出发的时候,并没有携带赤旗。原因很简单,赤旗的样子实在是太独特了,很容易被人发现破绽。

也许,整个泗水郡,也只有他用这样地兵器。

邵平见过,不少泗水郡的蓝田甲士也见过,太抢眼了。谷里呆了两天之后,吕释之前来送信:船只已准备妥当,清晨出发,请刘阚他们带着孩子,在午夜时抵达启阳渡口登船。秦曼还特意嘱托:要多加小心。

其实不用秦曼嘱托,刘阚也会小心。到入夜后,他让孩子们上了车,一行人驾着车马,刘阚则跨上赤兔,往启阳渡口行进。

在午夜之前,车马悄然抵达渡口。

沂水滚滚流淌,只见渡口处,停泊着十五艘大翼船。这是一种根据吴越大翼战船为基础改进的商船。

战船,秦曼是肯定调拨不过来。

但是这种商船,凭借秦家的威望,调拨起来倒也不困难。

驾船的,都是秦家徒附(门客保镖)。据吕释之介绍,这些船只的所有权,如今都已经归属于秦家。为了凑足这十五艘大翼商船,秦曼花费了千镒黄金,总算是调拨过来,停泊河畔。

一艘大翼商船,最多可以承载一百二十人。\\\\\\

其中两艘船上已经有了客人,赫然正是钟离昧的那些乡亲。原来,早在钟离昧他们出发后的第二天,秦曼就派人把伊芦乡那些幸存的老弱妇孺接过来。人数倒也不多,百十个人而已。

秦曼,还是那一身轻甲,腰系丝绦。

刘阚跳下战马,走到秦曼地面前,深施一礼道:“曼小姐,阚鲁莽,非但未能陪伴曼小姐查探盐场,还累得曼小姐费心,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不管清老是否认可我,阚的承诺依旧不变。

另外,我拟将泗水花雕的酒场,迁入江阳。

至多年末时,我会派人前往巫县,到时候还请曼小姐多关照。”

秦曼,美目一亮,旋即又有些黯淡。

“你,不同我们一起走吗?”

刘阚看了一眼那船只,苦笑一声道:“这些个商船,最多能容纳一千五百人。您护队就有八百人,再加上马匹行礼……还有那些个孩子,只怕是很难容下我等。而且,如果我们一起走,势必要在中途停*。这种商船,恐怕是无法在小渡口停泊,到时候岂不是更加地危险。”

秦曼轻咬着嘴唇,静静的看着刘阚。

“那你们……”

“曼小姐,您听我说完。我已经查过地图,从这里一路南下,只有三个渡口可以停*。郯县、下邳、而后直抵成子而入淮水。不管是哪一个地方,只要您一停泊,肯定会引起注目。

所以,我建议您顺沂水南下,在下邳一带转入泗水,而后南下抵达淮水之后,西向钟离下船。

这样一路下去,您可以避免许多麻烦。

我呢,想留在这里继续探查一下,看看情况究竟如何,再做定夺。”

秦曼看着刘阚,片刻后轻声道:“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我也不勉强你……不过现在距离开船时间尚早,陪我走一走,好吗刘阚一怔,轻轻的点头,表示答应。\\\\\\

两个人,沿着沂水河畔漫步。但见风轻云淡,繁星闪烁。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让人心情顿时变得开朗许多。秦曼没有说话,刘阚也没有说话。

只是并肩走着,走着……

这种感觉,真的非常好!

刘阚侧过头,看了一眼秦曼,突然笑道:“我们再这样走下去,只怕会走到下邳了。”

秦曼却轻声道:“如果真能这样子一直走下去,哪怕是走到天涯海角,我心里也是愿意的很。”

声音很小,刘阚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啊,我什么都没说!”

秦曼说着,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刘阚,静静的看着沂水河。

刘阚也没有再去追问,倚在一棵柳树上,看着秦曼的背影。月光皎洁,洒在河面上泛着精亮地光。

不知何时,河面上腾起了一抹水气,恰丝缕一般。

对于刘阚而言,这一幕景色,也许是他毕生都难以忘怀的景色。轻轻揉了揉鼻子,心道:真是个月光美人啊!

是月光增添了秦曼的风韵,亦或者是秦曼让也月光更加动人?

刘阚说不清楚,也不想说清楚……

两个人,一个坐在河畔,一个倚在树旁。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流逝,直到远处传来了呼唤声。

是秦曼的家臣秦周。

他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行了一个礼,“小姐,大家都已经上船了,也安排好了……您看我们……”

秦曼站起来,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刘阚。

“真不一起走吗?”

刘阚,摇了摇头。

“合作地事情,我会帮你向家祖说明……如果家祖同意,最迟来年春,我会再来找你。”

“其实,不管合作成功与否,我都会在楼仓欢迎曼小姐。”

“真地?”

秦曼眼睛一亮,看着刘阚。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刘阚的心,猛然间抽搐了一下。

“当然是真地!”

他沉声回答,然后看了看天色,轻声道:“曼小姐,珍重!”

“仓令,你也珍重!”

第一三二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第一三二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六更爆发完毕)

很难说清楚,对秦曼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她很漂亮,很有才华,做事很有大家风范,而且身家千万,也没有后世那种所谓的小姐脾气。

总体上而言,秦曼很优秀。

但正是这一种优秀,让刘阚不得不望而却步。不可否认,他对秦曼也的确是有好感。但仅止于此而已。毕竟双方的悬殊相差太大了,可以用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来形容。能与秦家合作,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作为好朋友也许不错,但是更进一步……刘阚不敢往下想。

再说了,自己已经有了妻子,又该如何安置她呢?

好吧,退一万步来说,秦曼喜欢自己,也愿意嫁给自己。可她能接受‘姬’的这样的身份?

市井人家,你可以称之为王姬,戚姬之类。

但是正规而言,‘夫人’这个称号,属于正室,‘姬’这样的称呼,则是侧室。

让一个家中手眼通天,万贯家财的千金大小姐做妾室?秦曼同意,但她的家人也不会同意。

同样,刘阚也不会因为她,而让吕嬃委屈的去做侧室。

所以嘛,还是就此打住,莫要再进一步走下去。否则的结果,一定会是很凄凉,刘阚不想凄凉。

明明可以乘船走,到时候在成子下船就是。

可刘阚宁愿从路上回家,也不想走水上。原因很简单。秦曼风华绝代,不可否认很是有吸引力。

一个把持不住的话,那才是万劫不复呢。

“阚兄弟,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钟离昧也没有上船,他带着十个青壮,将和刘阚、王信、吕释之三人一起从陆上出发。

至于孩子。不用担心。伊芦人会在抵达商船抵达钟离以后下船,带着孩子们折道前往楼仓。

到时候。只要派人过去迎一下就是。

刘阚摇摇头,拒绝了钟离昧地这一番好意。

“天快亮了,咱们也准备上路吧。”

王信在一旁牵着马过来,刘阚接过了缰绳,正准备翻身上马。就在这时候,一艘已经启航的商船突然停了下来。紧跟着停泊在岸边,秦曼骑着马。从甲板上冲到了渡口,疾驰而来。

在刘阚面前勒住了缰绳,战马原地打了个旋儿。

不等刘阚反应过来,秦曼把一个带有刺绣的锦囊塞到了刘阚的怀中,“仓令,我们在楼仓见。”

“啊……”

刘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秦曼已打马扬鞭,返回船上。

商船再次启航。只见秦曼策马立于船舷之畔。举起手,朝着刘阚挥舞了一下,旋即策马离去。

“什么东西?”

钟离昧好奇的看着刘阚手中的荷包,有些好奇的问道。

刘阚挠挠头,打开荷包,且看见那包中。满满地,全都是鲜红的相思子。

吕释之轻声道:“阚哥,包上好像有字。”

刘阚转过了荷包,在岸边上地松油火把下仔细的辨认。那是用针绣上去的一首小事。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赫然是当日刘阚送给秦曼相思子时,听那随行卒吏讲述相思子故事后,随口吟诵的一首诗。

说实话,他当时真的是什么想法都没有。

可如今看来,这位曼小姐。莫不是想错了什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刘阚心中苦笑不迭。

这,怕又是一桩糊涂账吧。

系好了荷包。刘阚把它踹在了怀中。

猛然瞪着吕释之说:“记住,你没看见,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回家不许和你二姐打小报告。”

那恶狠狠的神情,只吓得吕释之连连点头。

“走吧,我们现在赶路,说不定在天黑之前,就能抵达襄贲喝酒呢!”

刘阚说着话,用力的甩了甩头。

两脚一磕赤兔马地腹部,那赤兔仰蹄一声希聿聿暴嘶,腾空而起,朝着襄贲的方向疾驰而去。

“走,我们去楼仓!”

钟离昧等人催马扬鞭,紧随刘阚其后。

马蹄声隆隆作响,片刻之后,这小小的启阳渡口,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之中。

******

一天后,在琅琊台苦侯徐市三日,却不见踪迹的大秦官员,终于在巨石涧发现了那些已经腐臭,甚至被野兽啃咬的只剩下一堆白骨的尸骸。动用了上百人,总算是把那天哭岩掀起,但也只找到了一堆烂肉。不过,从这堆烂肉之中,官员们惊骇的发现了一件方士穿着地袍服。

从已经模糊,很难辨别出图案的衣服上来看,这赫然正是徐市的衣装。

徐市……死了?

惊恐的官员们,二话不说,立刻派人封锁从巨石涧到盐仓这一段的驰道。同时派出信使,六百里加急日夜不停的赶赴咸阳,向始皇帝汇报这件事情。没有人敢隐瞒,这事情太大了!

五百秦军,外加一个准备出海替陛下寻找长生不老之药地仙师……

死了?没了?

这种事谁能担当的起?

当赣榆县令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竟坐在大堂上,目瞪口呆。小脸儿都变了颜色,煞白如纸。

“早知道我就多派些兵马,早知道我就多派一些兵马!”

县令在私下里。带着哭音和亲信嘀咕,“我干嘛只给了二百兵卒,我为什么当时只给了仙师二百兵卒。”

他捶胸顿足,却是悔之晚矣。

当天,琅琊郡郡守连夜抵达赣榆,进了县衙之后,二话不说先命人把赣榆县令和县尉拿下。

“一定要追查。给我追查凶手!”

琅琊郡郡守凄声咆哮:“他们带着那么多孩子,怎可能逃得远?封锁四郡驰道。一里一里的给我搜,给我查……”

一时间,琅琊郡风声鹤唳。

并且非常迅速地,这种紧张和焦躁蔓延到了东海郡、薛郡、乃至泗水郡。

相比之下,泗水郡还算轻松。可其他三郡就轻松不得了。沿途设立关卡,只要是带着孩子的旅人,二话不说先拿下来。再严刑拷问。

与此同时,始皇帝在咸阳,也得到了消息。

“将赣榆县所有官吏给我全部拿下,巨石涧方圆二百里之内,所有住户也全部拿下,一定要找到凶手。”

对于早先徐市的行为,不管是扶苏也好,蒙恬也罢。都不太能接受。

咸阳宫中,蒙恬向兄弟使了一个眼色,蒙毅立刻明白了兄长的意思,抢身站在了堂上。

“陛下,徐仙师身死,疑点颇多……据臣下所知。堵在巨石涧入口处的那块岩石,足足重六千多斤。后来琅琊郡的官吏,动用了上百人才算就那块石头挪动,这件事情,颇不寻常。”

始皇帝闻听,浓眉一扬,“蒙毅,你想说甚,直说。”

“徐仙师神通广大,居然被天哭岩所杀……这件事情本身就不一般。臣怀疑。就算真的是有凶手。恐怕也不是普通人所为。要想杀死徐仙师这样地人,除非是有和他一样神通地人。”

“你是说……”

“臣以为。陛下命人追查那些普通百姓,恐怕不太恰当。

追查凶手,应当从方士下手。以徐仙师地本事,如果真地是被普通人所杀,恐怕也称不得仙师吧。”

始皇帝发怒时,整个咸阳宫中敢直言进谏的人,只有蒙家兄弟。

而且,不管他们说什么,始皇帝都不会生气。而且是再大的火气,他也会冷静下来,认真思考。

“上卿,你说的有理。”

蒙恬这时候也站出来,沉声道:“陛下,既然徐仙师已死,那留在琅琊台上的童男童女,是不是暂放他们回家呢?陛下想要找和徐仙师有一样神通的人,只怕也不容易。一年半载之后,童男童女也就过了年纪,只怕再出海,就不太合适了。不如放他们回去,待找到合适人选,重新集结?”

“这个……”

始皇帝颇为犹豫,但蒙恬所说地,也不是没有道理。

蒙恬再次进一步说道:“再者,年初时卢仙师不是说要去寻那仙人,推断我大秦的未来嘛?

他走之前就说过,需一两年才能返回。

当初徐仙师还是卢仙师介绍过来,不如等卢仙师回来之后,陛下问过他,再做其他的决断?”

蒙恬口中的卢仙师,是另一位方士。

据说神通广大,是故燕国仙人羡门子高的弟子。

始皇帝对这位卢仙师,非常的信任。听蒙恬这么一说,他还真的犹豫了。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内史和上卿所言也有道理。这样吧,巨石涧二百里内的居民可免除拘押,但一定要仔细地盘问。赣榆县令保护不力,琅琊郡郡守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并拿下,株连三族。

羁押在琅琊台的童男童女,不妨在放回家中。

另外,上卿当立刻派人前往巫县,请清老来咸阳,朕正好有事想要求教。

这么办,散了吧。”

蒙恬蒙毅两兄弟结伴走出了咸阳宫。

“哥,你说那徐市,会不会真的是被……”

“嘘,子不语怪力乱神!”蒙恬打断了蒙毅的话,轻声道:“我倒是觉得,这冥冥之中,真有神灵。”

两人相视,不由得会心一笑。

是啊,也许这冥冥中,真的有神灵存在呢……

————————————————————

六更爆发完毕,最后一小时,恳请月票支持!

第一三三章 高渐离刺秦

第一三三章

高渐离刺秦(第一更)

四月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今天还是六更,感谢各位兄弟的厚爱,老新拼了!

——————

秦王政三十一年,也就是始皇帝横扫六国,统一华夏的第六个年头。

春雨绵绵,正是农忙时节。

位于陈县(今河南淮阳)南郊的鸿沟畔,几名中年男子,手持竹簦,静静的站立在一块石碑前。

在他们的对面,是一个身穿蓑衣的男子,头戴蓑笠,看不清楚长相。

“卢师,此去咸阳,怕是危险重重,您……”

一名中年男子轻声道:“陈县虽说算不得安全,但至少能保得先生周详。何不留下来,静观动向呢?”

那蓑衣男子,却轻轻摇头。

“徐师亡故,眼见一载。至今凶手尚未查出,我心实难安宁。暴秦尚在,我等又岂能苟且偷生?那秦王长子嬴扶苏,虽然说比不得秦王,然则性情敦厚。如果他日扶苏接掌皇位,六国大业再难兴起。我已下定决心,返回咸阳……誓要挑动咸阳混乱。诸公,咸阳乱,天下则乱。

唯天下乱,我等才有机会兴复故国。

卢某虽不才,却愿为人之先。只望他日若卢某有所获时,诸公莫要停步不前,错失良机才是。”

蓑衣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非常奇特的魔力。

简简单单地话语,却让周遭人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呛。

“卢师。好走!”

蓑衣男子点点头,轻声道:“我拟东行,经由下邳,自赣榆出海,顺便再祭拜我那老友一番。

约年中,我将在芝罘岛登岸。

诸公若闻北方有战事起,则就说明我已成功。到那时。还请诸公小心筹谋,已待时机到来。”

几名中年人。闻听躬身回应。

蓑衣男子不再赘言,转身踏着蒙蒙细雨,一路高歌东行去。

“耳公,卢师可成功否?”

一名中年男子轻轻摇头,而后幽幽一叹,“尚未可知……我等且静观之,卢师若能成功。则六国大业当可兴复。馀,你不妨多与武臣交往,拉拢住此人,不要放过。若可兴复,此人当为契机。”

“我明白!”

******

三月,咸阳风起。

蒙恬从中尉军视察回来之后,直奔上卿府而去。

在大门口,他跳下马。也没有让下人们去通报,直奔书房而去。这里虽然不是他的家,可实际上也和自己的家没甚区别。谁都知道,咸阳二蒙,亲如一人。蒙恬在蒙毅家,自不需要客气。

“蒙毅。你急急忙忙的找我来,有甚事?”

蒙恬走进书房,一屁股坐下来,从书案上端起一爵酒,咕嘟咕嘟一饮而尽。而后长出了一口气,非常惬意的眯上眼睛。

蒙毅和蒙恬虽然是亲兄弟,但却不太想像。

蒙恬魁梧壮硕,而蒙毅却是高挑清瘦。总体而言,蒙恬像个老粗,而蒙毅却好像饱读诗书的名士。白净净地面皮。五官中透着一股子刚直。正坐在书案后。翻阅公文,见蒙恬这般模样。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兄长,你怎地还是老样子,火急火燎?”

他说着,从书卷中抽出一卷公文,抬起头道:“任嚣来信了,他在去年末他出兵龙川,已攻陷了北乡户。如今大军正准备南下,预计在年末时,可结束百越之战。兄长推荐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蒙恬忍不住得意地点点头,“那是自然,任嚣好歹也是铁鹰锐士出身,和屠睢那杀才自然不一样。

当初他在沛县的手段,就非常高明。

剿抚并用,一战功成。百越之战,他提出以越人治越的策略,甚得陛下的心思。说实话,论资历此战是轮不到他的。若非去年王贲将军过世,王离抽不出身来,怕也轮不到他主战。”

蒙毅儒雅一笑,用纤细的手指,展开的木简。

“兄长,你听说过刘阚这个名字吗?”

蒙恬一怔,歪着头想了想,“有点印象,但又想不清楚。”

“你忘记了?”

蒙毅说:“当年齐之战结束之后,你协助任嚣剿灭王陵,回来后曾说在沛县,发现了个人才。”

“啊,刘阚……刘阚,我想起来了!”

蒙恬一拍脑袋,“你不说我还真地忘记了呢……恩,就是这个人,在昭阳大泽时,曾提出了一套疆场急救之法。后来还是赵佗整理呈报过来,效果非常不错。他是个老秦人,好像是……

我想不起来是谁家子。

当时我有心将他领进蓝田大营,只是年纪太小。

后来我回到咸阳之后,事情一多起来,却把他给忘记了。怎么,那小子跟着任嚣同往百越了?”

“呵呵,任嚣倒是想带他走,可是被壮大哥截下来了。”

说着,蒙毅把手中木简递给了蒙恬,“你看看吧,这小子立下了一桩功劳,任嚣替他请赏呢。”

蒙恬一蹙眉,从蒙毅手中接过木简,展开来看了一下,却愣住了。

“那小子什么时候成了楼仓令?”

他轻呼一声,“任嚣和嬴壮这不是胡闹嘛。我记得这刘阚今年,今年还不到二十,居然已经当了一年多的仓令?楼仓可是连接淮汉和泗水的运粮要道,怎么能让个小子担当如此重任?”

“可他。地确是做到了!”

蒙毅微微一笑,“任嚣委任楼仓令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但当时我也不知道,这刘阚如此的年纪。不过这小子的确是有本事,抵达楼仓之后,立刻设计诛杀了洪泽盗团。去年初泗洪那一场腥风血雨,兄长可还有印象?呵呵……就是这小子搅出来地。还因此而提爵为不更。”

蒙恬眼睛一亮。

“任嚣前往百越督战之前,这小子连送两份大礼。”

蒙毅站起来。从书案上提起一瓿酒,满上一爵后饮了一口,“他解决了军粮容易腐坏的难题。”

“啊?”

“这小子制出了一种名为髓饼地食品,并把秘方呈报给了任嚣。

任嚣依法制作,在兵出北乡户的时,携带髓饼,连续十二日急行军。出其不意攻陷北乡户。

兄长,你猜那髓饼如何?”

蒙恬想了想,“百越气候炎热,食物极易腐坏。十二日急行军,若中途未曾补给,怕是要坏地。”

蒙毅笑道:“非但没有腐坏,士兵们在食用之后,连续击溃了三支试图反扑的百越番人。直到赵佗领军从后夹击。使北乡户彻底被占领。兄长,十二日,是十二日啊!在百越能保持十二日不腐,若是在北方,能保持多长时间?

我预计,可保持二十日。

各路粮草转运。时间颇为漫长。

若士兵能携带二十日军粮出击,您想想,那会是什么后果?敌方,我是说如果有敌方地话。

嘿嘿,我们可以连续攻击二十日!”

蒙恬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以老秦军兵甲之锐,若能连续攻击二十日,怕是没有一支人马,能够抵挡得住。

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吗?

“那秘方可送来?”

蒙毅点头,“任嚣已经呈报上来。并因此而要为刘阚请功……兄长。这只是其一。”

“难道还有其二?”

“您还记得,在赵佗那份《疆场急救书中》所提到的消毒之法吗?现在刘阚更完善了内容。

他在三年前走访北地。创烧酒法。

呵呵,这个倒是他的老本行……以烧酒法酿造出烧酒,可以起到消毒的效果。而且当战士身受重伤,此烧酒还有缓解疼痛的效果。任嚣已经在百越尝试使用过,效果可说是非常好。

另外,刘阚在任嚣出发之前,解决了任嚣大军在百越地区遭遇瘴毒地问题。

当年他创烧酒法的时候,曾请好友前往百越。结果,在百越发现了一种名为芸香草的药品,可以解除瘴毒之害。因这烧酒,因这芸香草,任嚣呈报说,至少减少了三万人的损伤。”

“他娘的!”

蒙恬一声怒喝,拍案而起。

“任嚣这狗头倒是好运气,居然被他发现了这么一个人物……若他所言不假,这刘阚可提爵两等。”

提爵两等,也就是官大夫。

蒙恬说完之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到二十岁,自一平民而为官大夫,可真是了不得。

恩,咱们一起入宫,向陛下奏明此事。

对了,带上那烧酒和什么饼地秘方,呈报给陛下。

我真是越来越想把这小子给拉到我中尉军中效力了……不过现在想要再拉过来,怕也不好办。

这样吧,你且帮我盯着这小子,说不定将来什么时候,我还能用到他。”

蒙恬蒙毅准备了一下,并肩走出了书房。

二人刚出府,却见一名中车府车士驱车疾驰而来。在府门外停下,车士跳下马,紧走两步。

“蒙内史,出大事了!”

“出甚大事?”

那车士轻声道:“陛下诏令你二人立刻入宫……就在刚才,陛下遇刺了!”

“什么?”

蒙恬蒙毅二人不由得大惊失色,相视一眼之后,竟半晌也说不出话来。陛下,怎会遇刺了?

第一三四章 从此不信关东人

第一三四章

从此不信关东人

高渐离形容苍老,一双瞽目,拼命的睁大,可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周遭的喧嚣声渐渐远去,身子被几双大手死死的按在冰凉的地面上,但他仍努力的抬着头,倾听……

成功了吗?

在刚才,他听到了始皇帝一声惨叫,接下来就是一片嘈杂。

不管成功与否,我做了,我没有辜负你,荆轲!

耳边似乎又回绕起了那一首易水送别: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轲,你看到了没有?我为你报仇了,我为你报仇了!你没有做到的事情,我终于做到了。

“高渐离!”

一个颤抖而低沉的声音,忽然间响起。

让高渐离蓦地从虚幻的世界中清醒过来。心中咯噔一下,他侧着头,似乎想要听清楚那个声音。

“朕待你不薄,为何还要如此?”

始皇帝没有死!

高渐离不由得闭上了瞽目:我失败了,我还是失败了!

自他被押到咸阳后,一直都处心积虑的想要寻找机会,刺杀始皇帝。然则,这机会并不容易找到。

始皇帝倒是怜惜高渐离的才华,并没有砍了他的头,而是让人薰瞎了高渐离的眼睛,留他在咸阳击筑。一方面,是高渐离的击筑之艺出神入化,若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几近于道。

另一方面呢,始皇帝也想借由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六国士人。

莫要再反抗朕了!

你看,高渐离是荆轲地好友,连这样的人我都能留下来,你们还担心什么?好好的生活,安心的过日子。只要你们愿意。朕可以赐予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所以,来为我做事吧。

高渐离的双目被薰瞎之后。成为咸阳最出风头的人。

王公贵族,逢宴请宾客,莫不以能请到高渐离出面击筑为荣。还不能用强,因为始皇帝曾严令:伤高渐离半分者,株连三族,处以五刑。什么叫做五刑呢?就是秦法之中地五种肉刑。

其一,黥面;其二。削鼻;其三,刖足。也就是砍下双脚的脚趾;其四,鞭刑。就是用鞭子活活把人抽死;其五,斩首。不过这个斩首,可不是简简单单地砍了头,而是剁成肉酱。

有这么一道诏令在,谁敢对高渐离用强?

而且,高渐离双目虽然被薰瞎了。但那种存在于骨子里的艺术家风范,令无数人为之疯狂。

哦,大多数是女人!

一晃三年,始皇帝对高渐离的提防之心,渐渐消除。

而高渐离呢,也开始筹谋他的行动。今天。始皇帝心情不错,所以招高渐离来咸阳宫击筑。

高渐离捧着筑,走进咸阳宫中。

但今日的筑,却较之以前的重了许多。因为,他在筑身之中,加放了一块铅,准备刺杀始皇帝。

演奏开始之后,始皇帝坐在丹陛之上,沉浸于高渐离的乐曲之中。

可慢慢地,筑声越来越小。始皇帝不禁奇怪。开口问道:“高渐离,为何朕听闻不到声音?”

“陛下。乐曲至此,当为低沉。

需近身聆听,方能体味其中的滋味。“

始皇帝于是走下丹陛,靠近高渐离。果然如此,这一段曲子,还真的适合于近身聆听。乐声越来越低沉,始皇帝忍不住倾身探首,侧耳细听。这一动,腰间的环佩叮当响了一下。也就是在环佩响起的一刹那,高渐离猛然抄起筑,筑身中的铅块滑动,随着高渐离的动作,砸向始皇帝。

也只有这一击的机会!

但还是失败了……

闻听始皇帝询问,高渐离狂笑道:“陛下何必多言,速杀我!”

“你既然寻死,朕就成全了你!”

始皇帝也真地是怒了,厉喝一声,下令殿中卫士,将高渐离拖出去行车裂之刑。他孤独的坐在丹陛之上,扫视空荡荡的咸阳宫:六国贼子不可信,六国贼子……朕绝不会在信你们。

******

秦王政三十一年的春天,内史郡掀起了腥风血雨。

始皇帝下诏,凡六国之民,不得踏足咸阳半步。咸阳宫从此封禁,除护殿卫士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丹陛百步。若有奏折,必须要竟有中车府令赵高之手,在殿上专呈给始皇帝。

他在怕!

六国后裔,就好像一块阴霾,笼罩在大秦的上空。

始皇帝也开始疑神疑鬼,对于周遭之人,更是小心提防,甚至连他的嫔妃,也不再信任了。

一时间,关中八百里秦川,笼罩在一片恐怖之中。

不过这种恐怖,却影响不到千里之外地楼仓。已至仲夏,放眼望去,楼仓一派郁郁葱葱。

楼仓镇已经兴建的有了雏形。

去年回转楼仓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夏末。随着义渠三百户移民抵达,也使得楼仓的建设,正式拉开序幕。秋初,程邈蒯彻两人,成功的请来了别墨弟子苦行者来到楼仓,被刘阚委任为客卿,主楼仓营造之事。这一年的汛期,由于提前做了防备,老龙口也为出现甚险情。

总体而言,始皇五年对于刘阚来说,绝对是丰收的一年。

万顷良田归入名下,享四等爵,不再担心徭役的事情。楼仓卫军也已建立完毕,东海一行。还招揽了钟离昧这样的人才。如今楼仓卫军八百人已经满员,接下来就是整备和操练了。

刘阚又跑到相县,从嬴壮手中抠出了五十匹战马。

凑足百骑,交由灌婴指挥,美其名曰骑军统领;剩下七百人,则由钟离昧训练,为步军统领。

骑军和步军两支人马地完善。也标志着楼仓正式投入了使用。

苦行者在看过刘阚设计地楼仓模型之后,也大加赞赏。并且在细节处做了完善。开始着手动工。

如今,刘阚还真就不愁人手。

三百户义渠老秦人地加入,使得楼仓总人数,已超过了五千。

再加上钟离昧的族人,以及从泗洪地区地流民,实际人数达到了六千,快接近偏远之地县城的规模。

九月。刘阚奏请嬴壮,请修楼仓渠。

对于此,嬴壮倒也没有反对,只是告诉刘阚:你要修渠没问题,可是别指望郡里给你多大的支持。最多也就是提供一些牛马工具,最多再给你配备一些粮食,除此之外,没别地支持。

经过建仓之后。嬴壮大概了解到了刘阚的做事方法。

这家伙喜欢以利晓于民众,不会轻易地征发徭役。这种办法好是好,但是所要耗费的钱粮太盛。

嬴壮觉得,刘阚现在是官,应该以官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而不是动辄就谈什么利益。在他看来。大谈利益的人,多是商贾所为。刘阚不应该如此,但嬴壮也不会强迫刘阚去做改变。

总之,你要修渠没问题,郡府给你的支持就这么多,剩下的自己解决。

如果你还想要大兴土木,而且用你的办法,那很简单你自己出钱出粮,最多将来为你请功。

刘阚粗略计算了一下,如果在楼仓一带全面开动地话。他还真的承受不起。

原因无他。泗水花雕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调整之后,已经逐渐的开始减产。并向江阳转移。

为挑选酒场的地址,审食其专程前往巴蜀。

预计如果把酒场全部转移到江阳的话,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过渡。这其中损失的利润,可非同小可。

所以在两年之内,刘阚必须要勒紧裤腰带,精打细算。

好在有曹参这么一个管家,倒是让刘阚轻松了很多。可即便如此,大兴土木地话,仍非他可以承受。

忍忍吧……

刘阚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缩小工程的规模,一块土地,一块土地的规划,以楼仓为中心,逐渐的想四周扩展。唔,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大概十年就可以让楼仓变成一块鱼米之乡,成为泗水最为富饶的地区。

但刘阚却清楚:他怕是没有十年地时间了!

在规划了第一块土地之后,刘阚曾试图前往东阳,请那个陈婴出山,为他主持修缮沟渠。

可遗憾的是,陈婴不在。

是不在,还是不愿意?

刘阚无心去计较这个了……好在苦行者生活在云梦大泽旁边,又精通于土木工程,所以对于修渠这种事情,倒也小有心得。工程如果不大的话,苦行者到还能凑合。于是刘阚、苦行者和程邈三人凑在一起,经过十余日的研究,终于勾勒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

于是,在入冬之后,楼仓渠也开始动工。

工程整整持续了三个月,终于在年末时,完成了第一期计划。同时楼仓内堡,也宣告完成。

入春之后,分到土地的人们,开始了一年之始的劳作。

而刘阚,也迎来了他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情……吕嬃怀孕了,并且即将分娩。

——————————————

推荐一朋友的作品:

《争仙》1186291

http://qidian.cn/Book/1186291.aspx

众人意升天,于修百春秋。一朝欲得道,奈何九天劫。

三九天雷降,仰望有几人?千人化身羽,何人得造化!

纵有豪情千万丈,难奈一朝两手空!

顺天者,天泯锋芒。

逆天者,天道难容!

是对?是错?

剑指苍穹云雷动,符震华夏远威名!

丑陋的面貌下有着多少地魅力?坎坷地命运下又隐藏了多少的玄机?

逆天!成了他唯一地选择!

逆天,改命,与天争艳。

诛魔,杀神,一生逍遥!

第一三五章 有子名秦

第一三五章

有子名秦(第三更)

“天可真热!”

钟离昧大马金刀的坐在天井树荫中,一手摇团扇,一手执铜爵。

那铜爵壁面上,还挂着一层细碎的水珠儿,却是从深井之中刚提出来的果浆,带股子寒意。

不过,这种天气里,喝一口冰镇的果浆,的确是一大享受。

在他对面,灌婴坐在石墩上,背依大树,闭目养神。如今灌婴和钟离昧,算得上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整日里在兵营里摸爬滚打,彼此倒也颇对胃口。只是在治兵方面,两个人却是南辕北辙。

也许是受了秦开那本兵书的影响,灌婴喜欢骑军。

尤其是对于骑军的那种机动灵活,还有强大的冲击力,简直是痴迷到了极点。

而钟离昧,更偏向于步军。在治军方面,对《孙子兵法-军争篇》里那一句‘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奉若神谕。为此,他专门请刘阚帮他从民间找来了一部秦小篆所书的《孙子兵法》,还从灌婴的身边,强行把吕释之挖了过来。

挖过去做什么?

很简单,就是在闲暇的时候,吕释之为他诵读孙子兵法。

呵呵,谁让吕释之认识字呢?

一年的时间,钟离昧已经能把孙子兵法倒背如流。在治兵的时候,经常是以孙子兵法为根本。进行操练演武。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天才’的存在。似灌婴也好,钟离昧也罢,全都不是正经地军旅出身,甚至大字不识得几个,仅凭兵书,把楼仓卫军整治的井井有条。

对此。刘阚也是佩服不已。

刘阚没有插手楼仓卫军的整治,因为他的着眼点。更多的是放在即将投入使用的田庄上面。

一俟田庄开放,就能够公开养士。

想白吃白喝?

那不可能……刘阚可不会为了那所谓的‘孟尝君’美名平白养一千个混吃等死地人。他需要的是,从这批人当中,寻找出一批值得他信任地亲随,从而组建出一支真正的精锐出来。

这一支人马,才可以算作他的班底。

不过此时此刻,刘阚却在官署的后院门口徘徊。

从卧房中。不时传出吕嬃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让他的心,也随着那叫喊声而为之颤抖不停。

“阿阚,你莫再转了!”

吕文一脸无奈的表情,苦笑着说:“你转地让我头晕。”

刘阚却恍若未闻,站在院门口不停的搓着手。吕嬃那凄厉的惨叫声,让他不由得为之心碎。

“阿阚……阿阚……”

吕嬃在屋子里拼命的叫喊刘阚的名字。

稳婆跑出来,“仓令。您进去陪一下夫人吧,要不然夫人总是紧张……您陪她一下,让她莫再紧张了。”

刘阚连连点头,二话不说,就随稳婆冲进了卧房。

吕夫人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二丫头可真是好命。看阿阚这么疼她,在意她,我也算放心了。”

吕文也点了点头。

想当初,大丫头吕雉分娩的时候,那刘季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这人和人啊,不怕比。一比就铁定会出事。看着刘阚对吕嬃的这份关爱,吕文不禁在心里,为吕雉感到不值。可又能有什么办法?想当初,让吕雉嫁给刘邦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现在后悔,却是没地用处。

也许有人会问:吕文夫妇怎么来了?

女儿要分娩。虽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吕文呢,也想借此机会。和女婿刘阚拉近点关系。不为别的,只看这楼仓如今的热闹,真令人心动啊。

这二女婿是越来越有发达之像了。

据说连僮县和徐县两地地县长,如今见到刘阚时也不敢受他全礼。吕文在路过僮县的时候,曾暂宿了一宿。那店家听说他是楼仓令的亲戚,热情的不得了,让吕文大叫吃受不起。

和他在沛县的情况比一比,真是天壤之别。

“夫人,要不你也进去帮忙吧。”

吕文在犹豫了片刻后,轻声道:“别出什么事儿了!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大丫头分娩可没这么难过。这都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生下来?气死我了,可真真个是要把我给急死了。”

吕文顿足催促。

连他那大儿媳妇生孩子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操心过。

吕夫人应了一声,朝院子里走去。

“老灌,你说阿阚这次会生男孩还是女孩儿?”

官面上,钟离昧也好,灌婴也罢,见到刘阚都要尊称一声仓令。不过在私下里,还是称呼他的名字。

灌婴眼皮子一翻,“阿阚不会生孩子!”

“我是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等着不就知道了……还自称不动如山呢,一点定性都没有。”

“我没定性,你有定性……你腿抖个什么?”

“骑马骑的,你管得着?”

这两个人在一起,肯定就要拌嘴。

一旁曹参蒯彻等人,也习以为常,根本就不理睬他二人。

苦行者正色道:“以我推测,当是个女娃。”

“呸,凭甚是女娃?”

灌婴呼的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偏说是男娃。”

钟离昧眼珠子一转,“不如这样吧,我们打赌,二百钱,我赌是女娃,谁要下注,谁要下注。”

“禽兽!”

没等钟离昧说完,一群人同时翻了个白眼,灌婴和苦行者更是恶狠狠的骂道。不过骂完了之后,苦行者从怀中坚定地掏出钱袋子,在石桌上画了一道线,“一边男,一边女,我压女娃。”

“我压男娃!”

曹参和周昌两人,是哭笑不得。

不过这三人一纠缠,倒是让气氛缓和了一些。蒯彻也冲上去押注了,而程邈看上去也有点跃跃欲试。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钟离昧地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曹参和周昌,也不禁心动。

就在这时候,从后院中传来了一声婴儿响亮地啼哭。在后院门口打转儿的吕文狠狠的朝着吕释之的脑袋拍了一巴掌,激动的说:“生了,生了!”

“生了就生了呗,打我作甚?”

吕释之哭丧着脸,揉着脑袋一副痛苦表情。

“男的?女的?”

一群大老爷们儿冲过来,伸着脑袋,激动的嚎叫着。二百钱的赌注虽不多,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门帘一挑,阚夫人笑呵呵的抱着一个娃儿,走了出来。

王姬搀扶着她,也是一脸的春风。

“婶婶,男娃女娃?”

阚夫人一脸幸福状,“是个男娃,刘家有后了!”

“行者,赔钱!”

夫人话声未落,钟离昧和灌婴已经抓住了做势想要溜走的苦行者。那苦行者身高七尺,体型单薄瘦弱。那经得住钟离昧和灌婴这两个如狼似虎的家伙蹂躏,顿时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声。

与此同时,吕嬃却虚弱的躺在褥子上。

苍白的脸上,有一抹病态的嫣红,一手仍紧紧的和刘阚的手握在一起,眼中流露幸福的喜悦。

“臭阚,是个男娃!”

刘阚另一只手搂着吕嬃,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稳婆很自觉的退出了房间,让这对爱人,聚在了一起。

“那你可想好了,孩子叫甚名字?”

刘阚歪着头笑道:“叫甚名字都无所谓,关键是你没事……娘已经想好了,叫他做平安。”

“不好不好,平安这名字,不够雄壮。他爹爹是个了不起的好汉,一定要想个很威武的名字。”

吕嬃轻声撒娇。

“那,就叫刘秦,可好?”

刘阚脱口而出,可这话出口之后,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一下。

干嘛要叫‘秦’?

却不晓得,那秦曼如今是怎样的状况。说好了开春会来楼仓,这已经快入秋了,怎还不见踪影?

不对不对,我好端端的想起她做什么?

不是因为她,肯定不是因为她……

吕嬃却似乎很满意,点头道:“秦倒是挺好,他爹就是老秦人,还是大秦的官员……恩,就叫刘秦,我觉着挺好。”

对,一定是这个原因!

刘阚在心中对自己不断的重复,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否则,好端端的,我怎可能想起‘秦’这个字呢?

我是老秦人,我是大秦的官……一定是这个原因。

第一三六章 合作(一)

对于刘阚而言,在立秋的头一天,喜得贵子,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始。www.65txt.com

可当他抱着儿子的时候,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出两个身影……淡淡的,非常模糊,说不清楚。

秦曼!

那个风华绝代,有着大家闺秀风采的女子,一去不复返。

但是给刘阚留下来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无法抹去。虽然在理智上,不停的告诫自己,莫要陷进去,莫要陷进去。可不知是什么原因,却始终无法忘掉这个人,甚至越发的清晰。

至于另一个影子,刘阚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对他而言,那个人只是属于那个已经死去的刘阚,而不属于他。不管他和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可早已经分道扬镳。=君子堂首发=如果再去想她的话,那岂不是对吕的不公平?对的,那样对阿不公平。刘阚抱着孩子,坐在卧房中。吕还处在月子当中,身体也是非常的虚弱。

正沉沉的熟睡着。

他提起笔,沉吟了片刻,在一副白绢上写下了这样一首词。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用力的吐出一口浊气,刘阚在这一刻多多少少的体味到了当年李后主做《相见欢》时的情绪。

虽然不是为了一桩苦恼事,可想必这心境,却还是相近吧。^^^^

想了想,刘阚放下笔,准备收起白绢。就在这时候,房门轻轻敲响,吕释之的声音传进来。

“阚哥,客人们都到了。婶婶请你过去。”

“我知道了!”

刘阚匆匆忙忙的把白绢塞进了怀中,然后把刘秦放在吕的身边,转身走出了房门。

“请王姬姐姐来一下,帮忙照看一下你二姐。”

吕释之答应了一声,匆匆离去。刘阚抬起头,看了一眼夜空,突然心怀感触:还真他娘的是月如钩啊!

此时,一阙残月,正悬于苍穹。

好歹也是官。^^^^虽然不大,可也是正经的一方父母官……

唔,应该是父母官吧!

身为楼仓仓令的刘阚,在过去地两年中,也算是颇有政绩。不管是对原来的楼仓百姓,还是对自三川郡和义渠迁来的移民,当真是如父母一般。这两年,大家吃的饱。穿的暖,而且家家都还能有些余粮。在老百姓的眼中。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官,就是好官,是父母官。

想想看,刘阚买了地,让移民们耕种。所征收的租子,也不是特别高。农闲的时候。还会兴修水利。加固堤防。以前封徭役地时候,家家户户愁眉苦脸。可是现在呢,干活就能有赚头,一年到头来,这日子不晓得比过去好了多少。特别是那些移民,对刘阚更是感恩戴德……毕竟这日子,过的比老家要舒坦。^^^^

如今,仓令得子。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不仅是那些乡老们要来祝贺。僮县、徐县的官员,也纷纷派人道喜。至于楼仓的百姓。更推荐出了许多代表。

一来二去的,足足有上百号人。

刘阚不禁想:想当年老子成亲的时候,加起来不过十几个客人,现在倒好,生个儿子却有这么多人来祝贺。

这事情,真是想起来就觉得郁闷。

酒宴开始,大家开怀畅饮。不仅仅是这些到访的客人,所谓与民同乐,刘阚还派人在兵营中置办了酒宴。那些个大兵哥自然是不能来的,万一喝多了闹点什么事情,可不是很吉利。=君子堂首发=

但是又不能忽视,就只好在兵营里举办。

反正有钟离昧和灌婴在那里盯着,应该是可以掌握好分寸地……

唔,前提是,这两个家伙可不要喝多。所以,刘阚还派了苦行者和周昌两人过去盯着他们。

曹参是司仪,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当酒宴正酣时,却见官道上尘土飞扬,一队人马朝着官署方向行来。

莫不成是粮草转运?

曹参心里不免感到奇怪。因为最近的一批粮草刚抵达楼仓,嬴壮已经说过,月内不会在转运辎重。可不是辎重护队,还能是什么人?难不成是什么官吏要上任,恰好今天由此通过?

也不可能!

官吏前来,必有通报。^^^^

曹参可不敢做主,连忙转身跑进官署,来到刘阚耳边低声细语了两句,刘阚也是眉头一蹙。

“去看看,莫惊动大家!”

刘阚说着话,起身向周边几位客人道歉,然后随着曹参一起出了官署。站在台阶上,往官道看去。

只见那队人马已经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从队伍中飞出几骑,风驰电掣般朝官署醒来。

为首地两人,赫然是审食其和曹无伤。在他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人,只是被审食其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楚。^^^^

审食其和曹无伤实在年初时前往巴郡,查探江阳地形。随行的还有灌雀和陈禹两人。

这也是蒯彻的意思,陈禹是阳武大族,灌家在睢阳虽比不得陈禹,可多多少少也是有根基的主儿。如今,刘阚在楼仓为官,于商事最好不要太过于插手。

最好把收益能分发出去,不但可以得到一大批的资金,还能够得到更多人的帮助。刘阚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和审食其商议,最后决定分出三成地利润,由吕、陈、灌三家一起分配。

这也是吕文此次能拉下脸,跑来楼仓地一个小原因。

虽然每家只有一成的利润,但也足以让人心动。=君子堂首发=吕文是走的女儿路线。无需太过操心。但是陈家和灌家,则需要亲自考察。特别是灌家,原本就是酿酒的家族,对考察酒场,颇有心得。

至于秦家,对于刘阚将酒场迁入巴蜀地提议,也是非常的赞赏。

据审食其派人传信说:他们在巴郡得到了很多的照顾,秦家的家主,也就是那位寡妇清甚至在从咸阳返回之后。亲自接见了他们一次。虽然加起来一共只说了几句话,但作用很明显。

难道说,巴郡地事情解决了?

刘阚正想着,审食其和曹无伤已经在官署前停下。

“阿阚,阿阚……”

审食其大声地叫了起来。

没等他二人说话,刘阚大步流星的上前,把刚下马地两个人,一人一个熊抱。\\“你们回来的正好,我有儿子了。知不知道,我有儿子了……今天正好是喜宴,你们一定要和我喝个痛快。”

审食其和曹无伤先一怔,旋即兴奋地欢呼一声。

“阿阚,恭喜你,恭喜你啊!”

不过审食其旋即笑容有些僵硬。轻声道:“阿阚。这里还有一个客人。”

“客人?那一起来嘛,我们……”

刘阚话说了一半,却戛然而止。目光有些发直,看着那随审食其和曹无伤身后的一名女子。

正是秦曼!

“曼,曼,曼小姐?”

秦曼的脸色,有些苍白。^^^^

但仍旧强作欢颜,上前微微一福。“恭喜仓令。贺喜仓令,喜得贵子。看起来,曼来得正是时候。”

“啊,这个,这个……”

刘阚张口结舌,不晓得该怎么说。

还真就应了那么一句话:说曹操,曹操到。酒宴开始之前,还想了她一下,没想到她还真出现了。

“曼小姐,您怎么来了?”

秦曼强笑一声,“怎么,不欢迎吗?”

“当然,当然不是……曼小姐快快请进。”

那边,审食其和曹无伤架着曹参早就溜进了院子里。这种时候,这种事情,外人最好闪开。

“你的酒场,已经定下来了。”秦曼垂着头,轻声说道:“而且家祖对你提出的交换条件,似乎也是非常的感兴趣。她派我前来,和仓令商议具体合作的事情。只是却没有想到……曼也许来得不是时候,仓令勿怪!”

“不怪,不怪!”

刘阚有些不晓得该如何说才好。

连忙侧身往院中让,秦曼走上台阶,看着喧嚣的庭院,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似乎不太习惯。

也难怪,这天井庭院中,如今是狼藉一片。

“太乱了,实在是有些太乱了……”

刘阚挠着头,想了想,“不如这样,您随我去后院吧。只我母亲和兄长,大都是女眷,还算清净。”

秦曼低垂着螓首,道了句:“也好!”

随刘阚沿着壁廊而行,眼见着要进后院地时候,秦曼在刘阚的身后,突然问了一句:“我可否先看看娃儿?”

“啊,当然可以!”

刘阚一侧身,“曼小姐这边请。”

“仓令,但不知贵公子,可有了名字?”

刘阚在前面领路,闻听随口回答道:“已起了名字。母亲唤他做平安,不过大名叫做刘秦。”

猛然一颤,似乎是想要掩饰什么,“是咱大秦地那个秦。”

秦曼闻听,先微微一怔,原本有些暗淡的眸子,却在一瞬间,刷的的一下子又有了生命。

娘地,大秦的秦,和秦家的秦,还不是一个秦!

我解释个屁啊!

刘阚这时候,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第一三七章 合作(二)

第一三七章

合作(二)

这时候,吕嬃已经醒了,正在房间里逗弄着小平安。

当刘阚领着秦曼走进来的时候,吕嬃先是一怔,紧张的看着秦曼,旋即流露出一丝敌意。

女人,有时候远要比男人更加敏感。

刘阚走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阿嬃,曼小姐是来和我们谈合作的事情,今天和其哥一起来的。听说咱们有了孩子,所以想来看看。”

刘阚在言语的时候,把‘咱们’这两个字,刻意的加重语气。

果然,吕嬃在听完之后,表情果然缓和了很多,笑盈盈的一摆手,“曼姐姐,还请原谅嬃身子不便,请坐,请坐吧……王姬姐姐,这里不麻烦你了,你也带着信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王姬颇有些担心的看着屋子里的两男一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找男人啊,还是不要找太出色的那种,否则的话,还真的是个麻烦事。其实像巨那种呆呆傻傻的,最安全……呸,我怎么会想起他来了呢?那个傻子,整日里的就知道和信胡闹。

这女人的心思,真是千变万化。

一眨眼的工夫,不晓得能变出多少事情来。

待王姬走出去以后,刘阚坐在秦曼和吕嬃之间,有点手足无措。

还是秦曼抢先开了口,“阿嬃,能让我看看小平安吗?”

吕嬃点点头,把小平安递到了秦曼的怀中。只看那秦曼抱着孩子。手足无措地模样,心里面就觉得好笑。也难怪,秦曼毕竟还是个少女,在巴蜀若同一方小公主似地,那经历过这种事情。

不过有时候,她倒是很聪明,向吕嬃请教如何抱孩子的诀窍。

一来二去。却把刘阚给晾在了一边。一个是初为人母,一个是闺中待嫁。却说的个热火朝天。

刘阚在一旁看着,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秦曼太有心计了?

还是阿嬃别有用心呢?

反正从表面上看,却是非常亲热。

这时候,王姬回房来,“阿阚兄弟,婶婶说曼小姐远道而来,怎么着也要喝杯酒水才行。还有啊。你前院的客人们快闹将起来了,婶婶说让你过去照看一下。好歹是主人,不能失了礼数。”

刘阚正觉得难受,闻听连忙站起来。

“曼小姐,请!”

秦曼颇有些不舍的把小平安放回了吕嬃的身边,“阿嬃妹妹,我这次来还带了些巴郡的特产,待会儿着人送来。倒是对身子颇有补益。我先去见婶婶,明天再来探望你和小平安,好吗?”

吕嬃微笑着点头答应,秦曼这才随刘阚一起走出了房间。

站在门口,刘阚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对秦曼说:“曼小姐。我先去前面招呼,就不陪您了。”

“仓令请自便!”

刘阚说着话,大踏步离去。

秦曼站在房门口,等王姬出来领路。

四下张望时,却发现门口有一副写着字地白绢。不由得好奇走上前,将白绢拾起来,展开来扫了一眼。可正是这一眼,却让她一怔。那白绢上写的正是那一阙《相见欢》。刘阚刚才出门时,无意中将白绢掉落在了地上。他在愁什么?烦什么?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倒是凄苦地紧。

难道说……

秦曼脸突然间羞红。见王姬走出房门,连忙把那白绢塞在了怀中。强作镇定的朝王姬一笑。

可这心里,却在砰砰直跳。

******

第二天,刘阚醒来已经是午时。

只觉得头昏脑胀,难受的很。昨晚到最后,一帮子人都喝多了,他甚至不记得,是怎么回的房间。

睁开眼睛,就看见吕嬃关切的面容。

“阿阚,你可算是醒了……昨晚怎喝得那么多酒?”

刘阚苦笑道:“不是我要喝,是其哥他们不肯放过我。当年几个兄弟,如今也只有我有了孩子。

他们高兴!

呵呵,我也高兴……可这一高兴就有点刹不住了。

后来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楚了。阿嬃,真辛苦你了……对了,小平安呢?怎么没有见到他?”

吕嬃拍了刘阚一下,轻笑一声道:“你满身的酒气,母亲可不想让小平安沾染,所以就抱走了。

王姬姐姐已煮好了醒酒汤,你且先喝一些,莫耽误了正事!”

刘阚一怔,“甚正事?”

“你忘了?”吕嬃有点哭笑不得地说:“曼小姐昨夜告辞的时候,说好了今日要来找你谈合作的事情。你当时喝得醉醺醺,就约好了和人晌午见面。这都正午了,曼小姐还等着你呢。”

“啊!”

刘阚闻听一拍脑袋,有些懊恼的说:“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说着话,他从褥子上爬出来。旁边吕嬃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工具。来到这个时代,虽然不可能如后世那般工具齐全,但是一些卫生习惯却没有拉下。比如每天起床,刘阚定会用青盐漱口。

洗漱完毕之后,刘阚换了身衣服,急匆匆的来到前厅。

秦曼带着两个家臣,已经等候多时,正和审食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

见到刘阚进来,她也站起身来。

“抱歉抱歉,昨夜贪杯,累小姐久等。还望恕罪……咦,曼小姐昨夜莫非没有休息好吗?”

秦曼似有些黑眼圈,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哦,没什么,只是军帐之中,有些湿热,故而未能安睡。”

“既然如此。曼小姐干脆就住在我这里。后院空舍颇多,而且大都是新盖地房子。没有人睡过。

女孩子睡眠不好,可是对身体没好处。

呵呵,待来年这时候,我田庄修建完毕,曼小姐再来的话,就不用让大家临时按扎营寨了。”

“仓令希望我来?”

秦曼精神一震,那双妩媚的大眼睛。闪着一抹喜悦的光亮。

刘阚一怔,随口道:“自是欢迎!”

审食其一旁咳嗽了一声,“阿阚,既然你已经来了,那我们就言归正传,先谈一下正事吧。”

一说到正事,秦曼立刻变了模样。

“仓令,家祖对你提出的条件。倒是颇感兴趣。而且月前她奉诏前往咸阳,也偶然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所以兴趣更浓。此次派曼前来,就是决议这件事。东门阙盐场,将会在来年春开设。若仓令愿意和我们秦家合作,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家祖却有一个条件。”

刘阚淡定一笑,“还请曼小姐明言。”

“你江阳酒场地五成产业,归我们!”

“什么?”

一旁审食其不由得惊呼一声,连连摇头,“曼小姐,五成产业,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虽然早已经做好了被切一块肉地准备,可乍听之下,刘阚还是不免一哆嗦。好家伙,一开口就拿走我一半的产业嘛?

“作为交换。家祖可以将两成东门阙盐场地产业。交由仓令。”

审食其摇头说:“这可不行,三成。我们最多让出三成产业。”

刘阚却默不作声,盘算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未来的历史,会怎样发展呢?刘邦,凭借汉中宝地乘势而起,在楚汉之争最惨烈的时候,战火也未能波及巴蜀之地。其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巴蜀有山川之险,易守难攻。如果……只是如果,将来大乱起时,有秦家的支持,我就能轻而易举的夺取汉中,并且迅速站稳脚跟。

不过,秦清为什么能看中我呢?

至少在目前而言,我一个小小的仓令,远比不上那些向她寻求合作地咸阳权贵。她看上我,是她觉察到了什么?亦或者是因为我当时那一句豪言壮语?这里面,可真地有猫腻存在。

“仓令,仓令!”

秦曼见刘阚半天没有说话,于是叫了他两声。

刘阚回过神,微微一笑道:“江阳酒场,我可以奉出五成产业,但不知清老除了这两成盐场的交换之外,还有甚条件呢?”

“阿阚,你疯了吗?”

审食其激动地说,“不成,我绝对不能接受。”

“其哥,切莫激动,听曼小姐说下去。”

秦曼笑了,“仓令果然聪明,我的话的确是没有说完。家祖说,你酒场那五成产业,不是白要。首先,以其哥所选中的地址为中心,方圆五百里,由家祖出资,修建成一座巴中酒镇。”

审食其吸了一口凉气。

“此外,家祖愿呈报咸阳,把江阳由城提为县。

也就是说,把江阳城,变成江阳县,县尉一职,可有仓令指派。

其三,家祖决意在东门阙建盐城,规模与楼仓相仿。可由仓令指派人手,负责管理盐城事务。

还有,家祖听说仓令曾献军粮秘方,可保二十日不腐。

她甚有兴趣,并且已向陛下说明,取得军粮制作之权。若仓令愿意,家祖可与仓令分享此事。”

这一次,不仅仅是审食其吸凉气,就连刘阚也懵了。

操!

这寡妇清的能量未免也太大了吧。她究竟和始皇帝是什么关系?始皇帝竟能同意这等事情?

——————————

第五更,有点顶不住了!

第一三八章 大厦将倾,君欲何为?

“还有没有其他的条件?”

厅中在沉寂了半晌后,审食其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起来。www.65txt.com

这一句话,不仅仅是让秦曼和她的家臣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就连刘阚,同样很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还要条件呢!

就自家那点破酒,换取如此丰厚的回报,你还有甚资格谈论条件。

你想建酒场,人家建酒镇;你想参与煮海,人家开设盐城。什么叫财大气粗?什么叫做手眼通天?如果你现在还不明白的话,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更何况,还有个制作军粮。^^^^

那是什么概念?

全天下有多少秦军,如果把这制作军粮的活计能揽过来,哪怕只有一成的利润,就可以建起十座、百座的楼仓。若说刘阚不心动,那纯粹是胡说八道。可越是这样,他越有些担心。

“曼小姐,那我能做甚?”

秦曼不说话,只是摆手示意,要那家臣退出去。==

刘阚也是聪明人,“其哥,你出去一下,我和曼小姐,要说一些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重要的事……”

审食其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满脑子想的,还是那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事?现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比合作更重要?如果真的如秦曼所说,那刘阚……不。刘阚身边所有地人。怕都要发达了。

“仓令,家祖只要我问你一句话。==”

“敢问是什么话?”

秦曼似是非常犹豫,沉吟片刻后,轻声道:“若大厦将倾,仓令当如何抉择?”

刘阚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瞪大了眼睛,看着秦曼,竟是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句话。绝非秦曼所能问出来地事情,想必是出自秦清之口。但秦清问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情不自禁的,刘阚咽了口唾沫。

“清老此话何解?”

“家祖说,只要说出这句话,仓令自然明白。==”

“我……”

刘阚只说了一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了。这答案非常的重要,甚至重要到,可能会丢了性命。

他迟疑了半晌。片刻后一咬牙,“若大厦将倾,推倒了重建就是。”

说完这句话之后。刘阚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秦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刘阚。^^^^许久之后,她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仓令,我实在是不晓得,你和奶奶看出了什么。但是奶奶说,若你的答案和她一样。还望牢记您的那句诺言。”

说完,秦曼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往厅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停下了脚步,“仓令,还请您做好准备,来年开春。将在东海筑城。”

“曼小姐。您……”

“仓令地答案我已知晓,此行任务业已完成。^^^^还需立刻赶回巴郡。回禀家祖……若一切顺利,来年盐城破土之前,还往仓令能往巴郡一行。家祖的意思是,想要和仓令当面谈一谈。”

说完,秦曼走了。

刘阚坐在大厅里,也没有起身相送。

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出乎了他所以预料的范围。这清老是什么人?这清老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难道也看出来,大秦的未来?

若是如此,她为什么不去进谏始皇帝。^^^^以她能从始皇帝手中要来军粮制作的关系来看,始皇帝应该会听从他的建议啊。而且,始皇帝对她也相当的看重,可为什么,这寡妇清不说呢?

她的葫芦里,究竟卖地是什么药?

刘阚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想要认真的思考,却又无法平静。

这时候,审食其走进来,见刘阚如此模样,忍不住疑惑的问道:“谈崩了?曼小姐为何要走?”

刘阚这才醒悟过来,“谈地非常顺利,只是……只是顺利的有些过头了!”

秦曼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听到刘阚的答案时,心思突然间变得很乱。\\

匆匆的离开了楼仓后,她立刻带着护队启程返川,可是这心里面,却显得格外复杂和矛盾。

出发之前,奶奶让她带这句话给刘阚。^^^^

当时她倒没有太过在意,在她看来,也许是奶奶对刘阚的一次试探,试探他是否对大秦忠贞。

其实,这有什么好试探的呢?

秦曼颇不以为然。刘阚是老秦人,而且是大秦的官。他不对大秦忠贞,难道还会忠贞于他人?

可是当她得到了刘阚的回答之后,这心思却变得复杂起来。

奶奶让她带这句话,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试探吧。****而刘阚地回答,似乎也在说明,他和奶奶,都看出了什么东西。可是从目前来看,大秦却正是鼎盛。陛下正值好年华,何来大厦将倾之说?

奶奶这一次从咸阳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古怪。

按道理说,似审食其,她根本就没有必要接见,可是却突然间接见了审食其等人。当时没感觉有什么古怪。可是现在,秦曼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奶奶那天在接见审食其他们的时候,并没有说太多的话,而是很亲切的询问了审食其他们,刘阚发家的过程,以及遭遇的事。

那天的谈话,她也在座。奶奶从头到尾,加起来一共只说了三句话。

“很好!”

“不错!”

“很不错……”

除此之外,她就再也没什么表示。之后没多久,她就让自己随同审食其和曹无伤前来楼仓。

甚至,奶奶提出地条件,丰厚地让秦曼有点无法理解。

在私心里,她自然是赞成这样;可是从理智上,或者说从一个生意人的角度来看,这笔生意并不划算。泗水花雕虽然名声响亮,万岁酒虽然鼎鼎大名。可是那里面地利润,怎比得秦家盐场?

而且,奶奶是从不赞成过多的参与秦国政事。

可这一次却主动把制作军粮的事情揽过来,也好像是和她以往的处事风格,有些不相同。

当晚,秦曼命护队在淮水畔安营扎寨。

自己则坐在军帐中,思绪纷乱……书案上,摆放着两件物品。一个是那副写着《相见欢》的白绢,一个是刘阚送给她,装有相思子的红色锦囊。秦曼轻轻抚着额头,轻咬着嘴唇。

奶奶,你说阿阚有贵人相!

可这贵人相,究竟是怎样的解释?上……

第一三九章 元亨利贞

入秋之后,巫山雨朦朦。www.65txt.com

秦曼在经过月余的急行之后,终于抵达巫县。却得知祖母已至巫山别院中静修,于是匆匆赶来。

“奶奶,何为贵人相?”

秦曼见到祖母的第一句,并没有问安,而是开门见山的说话。

秦清,已年过六旬。虽然华发早生,但在眉宇之间,依然能看得出早年之绝代风华。她正在馆中烹茶,对于秦曼的到来,似乎毫无觉察,甚至好像没有听见秦曼的问话,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那沸腾的泉水,片刻后将一撮香茶投入,刹那间,这馆中被一股馥郁茶香笼罩。

取两个茶盏,斟满茶汤。\\

秦清这才抬起头来,示意秦曼坐下。

“曼,你以为,什么才是贵人?”

秦曼想了想,却突然发现,这贵人二字的定义,似乎真的很难确定。

“夫家资千万,良田十万顷,奴仆万众,可以为贵人否?”

秦清摇摇头,“那只是富人,而非贵人……即便是有家资千万,良田十万,奴仆万人,然则一身铜臭气,如我等这般。或可享受安乐,衣食无忧,但若说这贵字,却真真当不得。”

“那数代公侯,权倾朝廷,手握天下兵马者,可为贵人?”

秦清再次摇头,“那只是权人。==或能一朝把握权柄,肆意妄为。然则和这贵字,未有关联。”

秦曼犹豫了半天,轻声道:“如咸阳陛下,可担得一个贵字?”

这句话,秦曼并不想问出口。可是到了这种地步,她也知道,必须要弄清楚祖母真实意图。

秦清。这一次却没有回答。

品了一口茶水,她温言问道:“曼,你可读过《易》?”

“啊,读过,却不甚明了。”

秦清笑道:“莫说你不甚明了,我自二十学《易》,至今四十余载,仍担不得明白二字。==只敢说是略有心得而已。你今方十九,若何敢说这不甚明了?如今根本就没有看到门径。”

说完,她放下白玉茶盏。从旁边取出一卷《易》。

“易首卦为乾。乾者,天也。你看这同卦相叠,喻龙,乃刚阳。故而那《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又有《辞》曰:元亨利贞。元,乃根本,亨为变通;利为手段,贞为坚持。君子唯具有这四种品行,方能扶摇而上,鹏程万里。所以。《彖(音tun四声)》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行,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成以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唯有此,方为贵。”

秦清滔滔不绝的一番话,却把秦曼给说地糊涂起来。

“奶奶,我不懂!”

“你且牢记,他日自然明白。”

秦清说:“万物皆有兴衰。人世亦如此。

二十年前。我初遇陛下时,正逢之变。陛下内外交困,心绪难安。我因此而得陛下厚爱,才容我我秦家雄霸西南。然则,万事终归是有变化。陛下当年雄主,可如今却刚愎自用,而且性情多疑。\\此次我之所以在咸阳讨要军粮制造之权,实际上也是为了消除陛下的怀疑。”

秦曼不由得一惊,“奶奶,陛下怀疑您?”

“今日不怀疑,难保他日不怀疑。”秦清微微一笑,“昔年王翦手握倾国之兵,不也要求田问舍嘛?

陛下初一统时,大有天下为公之心。

然则那卢子高自称神仙门徒,表面上看去,是一心为陛下效命,实则暗藏祸心。我曾暗中提醒陛下,可是陛下却……曼,你且告诉我,这天下间,陛下最相信的人,是什么人呢?”

秦曼蹙着蛾眉,“扶苏哥哥,为人淳厚,陛下当信他吧。^^^^”

“不对!”“那蒙家两位叔叔?”

“也不对!”

“是奶奶!”

秦清呵呵的笑了起来,“若陛下信我,我何苦揽那军粮之事?给自己再凭添一分铜臭气呢?”

“那陛下信谁?”

秦清没有回答,站起来,拉着秦曼的手,从别馆中走出,沿着曲折山路而行,在片刻后,行至山边。

站在此处,可听江水拍击山崖的轰鸣巨响。^^^^

“你且行至那试胆石上。”

试胆石,是巫山一处山梁。从山崖上突出,只容一人站立。这处山梁,犹如断桥悬在大江之上。

站在试胆石上的时候,耳听江水咆哮,感受脚下岩石颤抖,似乎随时都会掉入江中。

秦曼地脸,刷的一下子苍白。

她缓缓退下来,“奶奶,我明白了!”

“陛下就如你站在试胆石上一样,孤独无所依*,唯有寄托神仙。他谁都不信,只信他自己。故而才有求仙之心。此心一生,却再难改变……徐市之所以倒行逆施,也缘由此心啊。==

若陛下在统一六国之后,能慢一些,再慢一些前进,虽耗费的时日会长久,然则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大秦基业稳固,六国宵小也只能偃旗息鼓。可是陛下的心,已膨胀起来,一系列的手段,目的虽然是好的。你看,我们慢慢走,虽走的慢,却走的很稳,不会摔倒在地。

但你若跑起来,速度虽然会很快,可一不留神,就会摔倒……甚至掉入江水之中。

大秦,就如在这山道上行路一般,更需小心再小心。可是陛下去等不及了,他想要跑起来。”

言下之意,若跑起来,就会摔倒。==

秦曼轻轻点头,似乎明白了秦清的心情。

秦清接着说:“此次高渐离刺秦,其实已经无关六国之事。那是个执拗地人,他所为的,不是什么兴复六国事业,求的只是心安,求的只是全当年的那份情义。事实上,杀了也就罢了。

可是陛下却因此而祭起屠刀,大肆杀戮。

并有谣言传出,从此不在信任六国之民。所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是大秦的天下,而陛下此举,却等同于将老秦和六国分割开来。你想想看,当六国之民无法感受到平等的时候,他们就一定会针对大秦展开行动。==对于老秦而言,这才是灾难啊。”

秦曼,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片刻之后,她轻声道:“奶奶,您让我转告仓令的那句话,仓令已有回答。

奶奶您问他:大厦将倾,你当如何?他的回答时:若大厦将倾,不如推倒重建。只是,我还是看不明白,他那贵字,又在何处?只不过在他身边,孙儿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安。”

“因何而不安?”

秦曼摇头道:“这个……孙儿不知道。”

“这位仓令,年纪虽然不大,但却也是有见识地人。想必他也感受到了这平静之中的暗流。

曼,我倒是真想见见他。

徐市说他有贵人相,我相信。只是徐市的观气之法,只重亨、利二字,却忽视了元、贞之说。

品性乃根本,只懂变通,只知用手腕的人,虽可成一时之雄,却难保万世基业。

你立刻派秦周再往楼仓,持我符信,告诉那刘阚……就说,我这老婆子希望在年内见他。”

“是!”

秦曼轻应了一声,搀扶着秦清,顺着山路缓缓而行。

此时,金乌将落西山。

但见巫山云雾,翻滚不停。

江水咆哮,击打山岩……轰隆,轰隆……震耳欲聋。

秦曼的心思,依旧是非常复杂。难道这兴平盛世还未开始,就要再有灾乱升起嘛?如此一来,巴中秦氏,又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昔年凭奶奶助始皇之情,从而换来了今日地成就。可乱世来临地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局面?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此时,秦曼的心,已经完全乱了。和***这一番长谈之后,也让秦曼的思绪,变得更加飘忽。

无言独上西楼!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但不知,我与仓令,又当是怎生的结局呢?只愿巴蜀,莫起纷乱吧。

从今日,恢复一天三更。

爆发实在是太痛苦了,稳定压倒一切吧。

第一四0章 亡秦者胡

按照秦曼的估计,此时九

秦周这个时候出发,往返九十天,按照脚程,刘阚可以在年内抵达巫县。www.65txt.com在蜀中过新年之后,开春二人协同出发,回转楼仓。到时候秦曼会兼顾东海盐城的建造,但距离却不再遥远。

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和安排。

但事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九月末,按照秦历计算,也是一年的最后几日,再过几天,就是大秦的新年。

夕阳斜照渭水,在奔腾的河面上,笼罩了一层残红的余辉。一队车马在官道上疾驰奔行,朝咸阳而去。

咸阳城外,一队车骑沉立。

中车府令赵高表情肃穆,当看到那车马的踪迹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挥鞭驱车而行。

“中车府令赵高,奉陛下诏令恭候卢仙师多时。前方车马立止,仙师换车入宫,陛下正在宫中等候。”

声音不大,而且由于是阉人的缘故,有些尖厉刺耳。

不过在隆隆的车马行进声中,却又让人听的非常清楚。那一队车马立刻止住前进,从车上走下一名身着白衣,仙风道骨的方士。

赵高驱车来到方士跟前,跳下车道:“请仙师上车!”

“有劳府令!”

这方士温文儒雅,言语让人感觉亲切。说完,他登上了赵高身边的车辆,只见赵高跳上车,勒马回旋。

随着战马一声长嘶,仰蹄而行。

在官道上的中车府车士瞬间让出了一条路,赵高驾车疾驰而过,直奔咸阳宫的大门而去。

在身后。百名中车府车士,随行保护。

咸阳宫,在落日余晖中,散发着一种沉肃的庄严。

卢仙师随赵高入宫后,但见沿途守卫森严,于是诧异的问道:“府令,宫中气氛,为何如此压抑?”

说完又连忙摆手。“且让我算来!”

只见他掐指闭目。沉默片刻之后,不由得啊地一声惊呼:“陛下在年初遭血光之灾……不知龙体康健否?”

赵高眼睛一亮,敬佩的看着卢仙师,“仙师果然神通广大。远在海外,却推算的如此准确。

的确。年初时陛下确实逢了些凶险。

不过到没有大恙。只是被那不知死活的六国宵小伤了肩膀,如今早已经康复了。”

说着话,两人已进宫门。

赵高一把扯住了卢仙师,“仙师请留步于此……陛下曾有诏令,诸臣殿上不得近丹陛百步。”

话音未落,却听殿中传来始皇帝沉浑的声音:“赵高,卢仙师非比常人,无需遵循诏令。“喏!”

赵高连忙侧身。恭敬的说:“仙师请入。”

卢仙师迈步走进大殿。却发现昔日金碧辉煌,***通明的殿上。如今光线非常地昏暗。四面皆有黑纱低垂,始皇帝坐在丹陛之上,也是若隐若现。那种几乎令人窒息地气氛,压抑的卢仙师想要甩袖离去。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在他看来,眼前这一幕景象,无疑是好机会。

“仙师,朕命你出海寻仙,不知可有收获?”

卢仙师连忙跪伏在地,“吾皇功盖三皇,德行五帝,赖吾皇洪福,子高在海外的确是找到了老师。

吾师宋毋忌,居于东海仙岛之上。

闻听子高奉吾皇之命前来,所以特破例让子高阅天书一册。子高不辱使命,总算是略有所得。”

始皇帝在丹陛之上,不由得为之动容。

身子微微倾斜,沉声道:“还请仙师明言。”

卢子高努力平息了一下情绪,沉声道:“子高在天书中曾见一列符号,乃神仙之文……经吾师指点,子高终悟出其中含义。只是,子高却不敢说出来。”

始皇帝一蹙眉头,“仙师但说无妨,朕不怪你。”

卢子高说:“那天书名《洛书》,册名《摘亡辟》。其中,有四字仙文,意为……亡秦者,胡!”

始皇帝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呆坐在大殿之上,竟半晌没有言语。

亡秦者胡?

此胡……何解?

卢子高解释道:“陛下,自古以来,朔北狄戎,皆为胡蛮。自我大秦文公擒龙以后,狄戎势弱。然则,北方匈奴、东胡兵盛,自孝公以来,屡犯我边郡。燕赵,皆无能之辈,竟使胡蛮肆虐边民。今我大秦一统天下,然则胡蛮依旧猖狂,已成大患。子高以为,胡者,匈奴也!”

始皇帝闻听,不禁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仙师所言,令真茅塞顿开。

胡者,匈奴也。

若我起大军剿灭匈奴,那我大秦,岂非可以长治久安,千秋万世?”

“正是!”

卢子高回答的斩钉截铁,从而进一步坚定了始皇帝地决心。

丹陛之上,虽然没有回应。但卢子高却知道,这杀胡的计策,已经获得成功。那胡蛮岂是那么容易剿灭?以李牧之智,也仅仅是维持了一个平手地局面,彻底击杀,却是不太可能。

我要地就是,你大秦和匈奴纠缠不休。

三年?五年?

你兵力损耗在边郡之上,到时候关中兵力空虚,则六国乘势复起,横扫关中,六国大业可复。

但是在这个时候,卢子高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以他对始皇帝的了解,点到为止就好。话如果说的太清楚了,反而适得其反。所以,他静静的等待着始皇帝的回答。

“仙师!”

“子高在。”

“徐师……故去了!”

卢子高先故作惊奇的一怔,旋即做势掐算一番,“徐师竟然故去了……慢着。徐师乃半仙之体,怎可能故去?待子高推衍一番……恩,恩……陛下,徐师非是故去,乃兵解羽化成仙。”

想当初,他把徐市夸奖地天花乱坠,若是说徐市死了,岂不是前后矛盾?

所以。徐市不可能死!

徐市是成仙……对。他兵解了,成仙了!

始皇帝闻听一怔,有些不快道:“竟然有这种事?何为兵解?还有,那遍地残尸。又如何解释?”

“所谓兵解,就是舍了肉身。羽化登仙。比之吾师逍遥散仙,更胜一筹。陛下想,那天哭岩几近万斤,寻常人怎可能撼动?若非徐师自行招领,谁能够有此本领?兵解之时,自有仙力磅礴……寻常人*近,那能有好下场?故而那满地的残尸,并非他杀。实乃是徐师飞升时所生异象所致。”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请贞母推演,却得不出凶手何人。”

始皇帝喃喃自语。片刻后又问道:“仙师,可徐师这一走,朕那长生不老之药,又怎么办?”

“这个……”

“仙师既然已经见到了尊师毋忌先生,索性朕再安排三千童男童女,随同先生出海,如何?”

卢子高闻听,不由得心里一哆嗦。

他是方士,可以云山雾罩地胡说八道,甚至能掩盖过徐市之死地漏洞。但心里,也信奉鬼神。他可是清楚,徐市那三千童男童女的结局。到时候出海,随便扔一荒岛,任由其自生自灭。

没错,这地确是可以激起天下人的愤怒。

但自己也难逃恶果。徐市的死,说不定就是一种上天地警示……要不然,三次出海,为何三次失败?到了第四次,干脆还没有出海,就死了?卢子高虽胆子大,却不愿重蹈覆辙。

“陛下,出海倒不用,子高另有妙法。”

“哦?”

“子高此次见吾师,曾求得妙法,可炼制长生之药!”

咣!

只听丹陛上一声响,始皇帝撞翻书案,长身而起,“仙师可炼制长生之药?”

“正是!”

“但不知道,需多久可成?”

卢子高说:“三年五载,十年八载?这长生之药非世间所能有,子高也只知丹方,却从未练过。只怕需要花费些时日,但具体地时间……子高也不敢保证,毕竟这需要从头摸索才行。”

如果卢子高说他能马上炼制出来,始皇帝反而不会相信。

但他这么一说,始皇帝却信了……

神仙之药嘛,怎可能那么容易得到?

“仙师所言也有道理,只是这时间,却长久了些。可有更快速的办法?还请仙师不吝赐教。”

更快的办法?

卢子高装模作样,看上去似乎很为难,脑子却在急速的打转。

光打仗还不行,要耗光老秦人地国力,财力,人力……恩,这倒是一个机会,若成功了的话……

卢子高睁开眼睛,“确有一法,可以更加快速。子高曾听人说,上古之时,天地之间有长梯连接,人可登天而成仙。后天地分开,长梯折断。如今,虽无法登天而成仙,却可天人感应。”

“天人感应?”

卢子高说:“我曾在天书之中见过一座登天台。陛下立于其上,恳请天人赐予仙丹。若天人感应,一定会赐予陛下长生不老之药。只是修建登天台耗资甚巨,但却是一个速成之法。”

“登天台?”

始皇帝似乎颇为心动,半晌也不见回答。

许久,他说道:“仙师一路车马劳顿,且先下去休息。待朕处理些琐事之后,再与仙师谈论。”

“子高,遵旨!”

卢子高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起身退出大殿。

他慢悠悠地往宫门走去,只觉脑袋一阵阵地犯晕,但是全身却洋溢这幸福之情。

种子已经洒下了,且看何时可以收获?

正想着,身后车轮声滚滚,卢子干连忙闪身,却见中车府令赵高驾车从宫中风一般掠过。

卢子高暗自狂笑一声:吾计成矣!

第一四一章 征召

第一四一章

征召

在新建成的田庄里,有一处名为铁庐的建筑。

是个独立的小院,就坐落在田庄和楼仓交接的位置上。这里属于内宅,一般人是无法进入。小院里修建了一座简陋的生铁炉,刘阚一手拿着铁钳,一手拎着大锤,光着膀子在铁庐中叮叮当当的打造器物,刘巨和王信好奇的旁观。

按道理说,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刘阚去做。

但是刘阚还是专门从僮县请来了一个工匠,整整学习了一个月的时间。

他要做什么?

答案很简单……他要自己打造马蹄铁和马镫。在这个时代,马蹄铁还没有出现,马镫也只是单边镫,只用于上马方便而已。刘阚首先要解决的是马蹄铁的问题,而且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自己动手。

依照着前世的记忆,刘阚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打造成功。先尝试着在其他的几匹马身上使用,见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他才着手准备为赤兔装马掌。而且,经过先前的实验之后,刘阚的技巧也进步了许多。打造出来的马蹄铁,也漂亮不少,正好可以给赤兔马使用。

刘巨和王信一边充当护卫,一边好奇的看着铁砧上成型的马蹄铁。

“弟弟,你弄这玩意儿,真的有用吗?”

刘巨好奇的询问,“赤兔要是带上这玩意儿。会不会不舒服啊。”

“那你穿鞋会不会不舒服?”

“不会!”

“那就是喽!”刘阚用铁钳夹起一块马蹄铁,放进水中,只听滋地一声,一股水汽窜了起来。

“这玩意儿就好像咱们穿鞋一样,赤兔肯定不会不舒服。光着脚走路,容易受伤,但是有了这玩意儿以后。赤兔就不用担心走路时受伤了……信,我让你弄的东西。你弄好了没有?”

王信说:“弄好了!”

说着话,他从旁边拎起了一副马鞍。当然,这马鞍并不是后世常见的高桥马鞍,而是在这个时代非常普及的平鞍。与普通的平鞍不同之处,在于马鞍的两次,各有一只马镫垂悬着。

马镫是用青铜打造而成,市面上很多。一个马镫价值二十钱。

也许只是一个观念上的问题吧,马镫虽然早已经出现,但是却没有人想到,装配成双镫。

那边刘巨牵着赤兔马走过来,王信上前把平鞍放上去,四根牛皮大带从马腹下穿过,紧了紧。

赤兔地马掌在两天前已经装好,除了在一开始有点不适应之外。没有任何不良的反应。

刘阚翻身上马,双脚扣在马镫之中,在院子里跑了两圈之后,感觉还算可以。只是这种平鞍地确是不太舒服,虽有马镫的帮助,方便了许多。可是比起高桥马鞍,还显得很不稳固。

可惜了,现在还不能让高桥马鞍出现。

刘阚让王信拎过来了一只褡裢,扣在马背上,刚好可以遮挡住双镫。然后又将赤旗斜挂在马身上,试了两下,确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行动,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哥,还有信……记住啦,今天你们看到的一切。谁都不可以告诉。这是咱保命的家伙。”

刘巨和王信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刘阚翻身跨上赤兔,刚准备骑马出去遛遛。却见蒯彻急匆匆跑过来。

“东主,巴郡秦家派人来了!”

刘阚一怔,连忙下马,把缰绳扔给了王信。

“是派谁前来?”

“秦周!”

刘阚点点头,摆手道:“走,咱们去见见他去!”

二人匆匆来到了客厅,只见秦周风尘仆仆的站在庭上。

“秦先生!”

秦周和刘阚也算是旧识,连忙躬身道:“仓令客气了,秦周一介徒附,怎担得起先生二字?”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符信。

“周今日前来,乃是奉家主之命,请仓令往巴郡一行。”

那符信,是秦清的符信。刘阚闻听此言之后,终于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心头也轻松了很多。

提心吊胆地经过了三个月的等候之后,刘阚终于得到了秦清的回复。虽然还不是很明白秦清的态度,但至少不需要再去提心吊胆了。一切,等到他和秦清见过以后,就能知道分晓。

对于往巴蜀一行,刘阚多多少少,还是很期待的。

如果真的能得到秦清的支持,那就等于抱上了大腿,非常有利于他未来的发展。

恩,大秦一日不亡,自己就能多一日地筹谋。最好时间再长久一些,只有这样才可以准备的更充分。有时候,刘阚非常恨自己。前世上学的时候,为什么不多留心一下?至少弄清楚始皇帝究竟是在哪一年死得?这样的话,自己也能多一分把握不是?何至于如今整天担心。

******

不过,刘阚也不是能说走就走。

毕竟他现在是楼仓的仓令,担负着淮汉粮道转运的重任。所以,他必须要把事情安排周详,然后还要去相县走一趟,向嬴壮告假。想必嬴壮也不会阻止,毕竟现如今淮汉粮道畅通,也没什么**烦。而且是秦清邀请,嬴壮应该是会答应。但是,这场面上还要走上一遭。

刘阚先找来了曹参,安排了冬时地事情。

今年冬忙,有两件大事要解决。首先要完成楼仓城墙的建设工程。至少其主体轮廓必须要完工,剩下地就是一些细节问题。等到来年在进行也不迟。还有修渠的工作,要准备开工。

还有,还有……

平日了倒也不觉得有多么繁忙。

可真等到了要安排的时候,刘阚才发现,枝枝节节的竟然有那么多的琐事。

一个小小的楼仓就如此,那么整个帝国的事务,又会是多么繁重?听说始皇帝每天要处理地公文。加起来有一二百斤。也真地是佩服他这种勤勉地态度,至少刘阚感觉自己做不来。

待安排了楼仓的各项事务之后。刘阚带上陈道子和王信,准备动身往相县一行。

但没等他们出发,嬴壮却先派人过来了。

“仓令,郡守请仓令即刻前往相县,有要事与仓令相商。”

前来报信地人,也是刘阚的熟人。

当年嬴壮麾下的军司马,如今的泗水郡长吏邵平。

刘阚奇怪的说:“要事?平先生可知道是甚要事?”

邵平摇摇头。表示不太清楚。

刘阚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反正他正要去相县一趟,如此也算顺路。当下刘阚和邵平立刻动身,马不停蹄地赶往相县。第二天正午时分,刘阚和邵平在抵达郡守府,通禀之后,等待召见。

片刻后,邵平从郡守府走出来。

“仓令。郡守在书房等候,你随我来。”

刘阚不由得更加奇怪,和邵平一起走进了府内。沿途只见有甲士巡逻,让人有一种大战将临的紧张感觉。而且,如果是谈论公事,嬴壮应该是在客厅召见。为何要在书房里召见自己?

出大事了!

刘阚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

嬴壮的书房,俨然如同一座军帐。

正中间摆放着一副巨大的沙盘,但是看不出具体是哪里的地形。

一面墙上,悬挂一张生牛皮地图。嬴壮正站在地图前,静静的观看着,似乎没有觉察到刘阚的到来。

“郡守,刘仓令来了。”

嬴壮这才好像清醒过来,转过身看了一眼刘阚,沉声道了一句:“仓令,坐吧。”

“郡守。不知您这么紧急把命阚前来。有何吩咐?”

嬴壮和任嚣不太一样。刘阚可以在任嚣面前随意,但是却不敢在嬴壮面前。那那般的随意。

嬴壮点点头,转身走到书案旁边,拿出一卷黑帛。

“仓令,恭喜了!”

“啊?”

“咸阳发来两份诏令。”嬴壮露出一抹笑意,然后展开了黑帛,沉声道:“刘阚听诏!”

这时候地刘阚,满脑子的糊涂,不晓得嬴壮手中的黑帛,究竟是做什么用。咸阳发诏令,和我有什么关系?刘阚有自知之明,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就不够如始皇帝的眼,难道说……

刘阚胡思乱想,可行动却没有半点的迟缓。

连忙伏身跪下说:“臣刘阚,接诏!”

“刘阚自任楼仓仓令以来,勤勉有加,确保淮汉粮道平安……上卿府评议,可提爵一等,为大夫之爵;又研制军粮,是百越战事顺利进行,虽未斩首,然则功不可没,提爵一等,享官大夫之爵;制烧酒,我大秦将士因此而活命者,达三万人之多,可当一等军功爵,享公大夫之爵。”

刘阚不由得懵了!

嬴壮笑道:“自我大秦商君立法以来,从未有人能一日连升三极,仓令可以说是头一人啊。”

“这个……臣,惶恐!”

公大夫,又名七大夫,是秦制二十等军功爵当中地第七等爵位,和不更相比,又是一个分水岭。民爵至公大夫时,可见县令、丞,揖而不拜。也就是说,见了官,拱拱手就可以了。

嬴壮上前把刘阚搀扶起来,将黑帛放在刘阚的手上。

笑容旋即敛去,转身从书案上拿起另一卷黑帛展开:“刘阚接诏!”

“啊……臣刘阚接诏!”

“兹命泗水郡楼仓仓令刘阚,接诏之后,即刻动身启程,三十日内抵达阳周报到。”

刘阚一怔,呆呆的看着嬴壮。这时候他真的有点反应不过来了。怎么好端端的,让我去阳周报到?

嬴壮说:“这是太尉府发出的征召令,仓令,接诏吧。”

刘阚有些糊里糊涂的接过了诏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郡守,这阳周在哪儿,又为何征召?

还有,我到了阳周,向谁报到?”

嬴壮说:“这个,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总之一句话,陛下已决意对匈奴用兵,边郡大军已开始向上郡集结。阳周,就在上郡……按说,你本无需应征,然则这是太尉府所发的征召令,不同寻常徭役征集。你到了阳周之后,自然会有人告诉你该向谁报到……

时间紧张了些,但还算充足。

这样吧,我将麾下三百蓝田甲士调拨给你,长吏邵平随同你前往阳周。你先回楼仓,做一下安排。两日之后动身,我会派邵平带人在沛县和你汇合。至于具体的从员,你自行安排。

不过,你去阳周报到归报到,还需要确保淮汉粮道的畅通,明白了没有?”

刘阚晕乎乎地点了点,持诏令和符信退出了书房。

站在郡守府大门地台阶上,冷风一吹,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对匈奴开战?

刘阚蓦地清醒过来:大秦,要对匈奴开战了!

————————————

第一四二章 樊哙请命

第一四二章

樊哙请命

回到楼仓,已经夜深。

刘阚是马不停蹄的从相县赶回楼仓。前脚刚一下马,后脚就命人把曹参灌婴钟离昧等人全部找来。

新建成的田庄客厅很大,刘阚坐在正中央,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秦先生,阚此次只怕是无法和您一起去巴郡了。”刘阚也请来了秦周。虽然秦周只是秦家的徒附,家奴,可看得出来,他很得重用。所以不管秦周怎么说,刘阚要是对他保持尊敬。

秦周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很无奈的点点头,表示理解。

没错,以秦清的能力,当然可以让太尉府收回这份征召。但这关乎家国大事,以秦清的性子,也决不可能这么做。于是秦周说:“仓令不必抱歉,既然陛下要对匈奴开战,自然当以国事为重。不过这样子的话……周这就准备,动身回转巴郡。毕竟这件事,还需禀报家主。”

“那就不挽留先生了!”

秦周走后,一直低头沉思不语的蒯彻却突然开了口。

“东主,陛下为何突然决意要对匈奴用兵?”

刘阚倒是知道一些这里面的内幕。前世的记忆中,有关于始皇帝对匈奴用兵的原因。

据说是因为一句谶语:亡秦者胡。使得始皇帝因此而产生了对匈奴的恐惧,所以决意用兵。

按照后世的解释,这句话里面‘胡’。并不是匈奴,而是胡亥。

但是刘阚对于这个说法并不是很赞成。想必是后世强行家注地解释,其中的真相,尚未可知。

不过,这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刘阚说:“蒯彻,这种事情目前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太尉府这次点名征召我,我也无法拒绝。

郡守也很看重这件事。不但将他手中的三百蓝田甲士赠给我,还安排了长吏邵平协助。

但是他同时说。我虽然被征召北疆,但是楼仓的公务不可以耽搁,淮汉粮道,也必须保证畅通。所以,我走之后,楼仓大小事务,就由你和曹参主持。若是遇到麻烦,可以向郡守求助,想必他会给予帮忙。正好其哥和无伤都在楼仓,人手方面,倒也不需要我太过操心。

若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请教张苍先生。

灌婴领一百楼仓骑军随我一同出征,钟离昧留下来,协助蒯彻和曹参。”

“尊仓令之命。我等定会齐心协力,绝不使仓令失望。”

曹参等人起身应命,多多少少地总算是让刘阚能放下心来。不过,只灌婴一人随行,还是有些人手不足。可找谁同行呢?抽走灌婴,已经让楼仓的战斗力下降了一个层次。再抽调别人,怕是会影响到楼仓地建设。刘巨武力虽然高强,但却不能露面,王信的年纪,又太小了……

看起来,还要再召集些人手才是!

只是可惜,刘阚的时间太少了,根本来不及发出征召。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刘阚最后只能带着灌婴、陈道子和吕释之三人上路,随行了还有一百骑军。

临行时。老夫人恋恋不舍的把刘阚送出城外。

“阿阚。上了疆场,你可要多小心才是。莫要为出风头,而累了自己的性命。”

吕嬃更是红肿着眼睛,怀抱刘秦,在一旁默默无语。

“母亲,阿嬃,不过是一次征召而已,何必如此伤怀?最多半载,我应该就可以回来。阿嬃当好生照顾母亲,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与你,莫要让我挂念。”

吕嬃,连连点头。

就这样,刘阚带着人马,踏着晨光启程动身。

由于全都是骑军,速度也非常地快。故而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抵达沛县,和邵平汇合。

一晃已经三年了,这还是刘阚第一次返回沛县。

只是这一次,他的身份不同,和当年离开沛县时,已经是天壤之别。

公大夫的爵位,足以让县令李放也不得不恭敬的出城迎接。沛县父老,更是出城十里相迎。

见到刘阚的一刹那,李放的心,还是哆嗦了一下。

“李县令!”

刘阚仿佛已经忘记了当年他在沛县时,和李放之间的恩怨,沉声道:“阚此次奉召前往北疆,想要从县令这边借调一些人手,不知县令是否愿意割爱?”

李放说:“但不知仓令要借调何人?”

“泗水亭亭长刘季!”

刘阚神情淡定地看着李放,“还有县丞萧何。”

在他心中,从未有一刻忘记过这两人。刘邦也好,萧何也罢……早先迫于任嚣的命令,他无法下手。此后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以至于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征召这两人,到了疆场上,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毁尸灭迹。

刘阚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借由这一次机会,彻底解决了刘邦……至于萧何,且看他是否聪明。

李放一怔,脸上露出苦涩笑容。

“仓令,非是本县不配合,实在是……刘季在二十日前,押送民夫前往骊山服徭役,估计要到开春才会返回;萧何则在三日前外出公干,大概也要十几日才能回来,如今不在沛县。”

这么巧?

刘阚闻听,心中暗道一声可惜。

刘邦虽然是泗水亭的亭长,但身无爵位。每年需要服徭役三十天。始皇帝在骊山修建皇陵,各地民夫需轮流前往。他不在沛县,还真地只能说他运气好。可是萧何呢?为什么突然外出公干?

“本来这件事派去都可以,可是萧县丞却执意要亲自出马。本县也说不过他,只好让他去了。

没想到……不如这样,待他回来以后,本县再让他前去和仓令汇合?”

哈。萧何居然看出了我地心思吗?

刘阚不禁苦笑一声。十几天之后,他已远在千里之外。萧何怎可能追上?总不可能为了他一人,而耽搁了时间吧。刘阚闭上眼睛,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萧何这也是向我表明了态度。

惹不起你,我躲得起!

刘阚还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既然这两人都不在……那这样吧,还请县令将沛县东门伯任敖借出给我,他应该在吧。”

“任敖?”李放连连点头,“任敖在。在的!”

他还真害怕刘阚再点出个什么人,万一不在的话,不晓得会不会把这煞星给惹怒了。刘阚抵达楼仓后的一连串行动,李放也不是不知道。这家伙就是个煞星,到哪儿,那儿就血流成河。

“既然如此,请县令即刻派人通知任敖,请他速速前来。”

李放急匆匆的返回了沛县。刘阚则让吕释之回家一趟,向家里人通报一声。然后,他和邵平在军帐中讨论行军地路线,大概在傍晚时分,任敖奉命前来拜会刘阚,同时还带来了一个人。

樊哙!

刘阚诧异的看着这樊哙。心里不免有些奇怪。

只见樊哙虎目圆睁,大声说:“听闻仓令要前往北疆,哙不才,想要随仓令一同前往,不知可否?”

“你要和我一同去北疆?”

樊哙说:“樊哙虽然与仓令不和,但也听说了一些胡蛮地事情。大哥如今不在沛县,樊哙左右也无甚事情可做。萧先生在公干之前,让我来找仓令一同前往北疆,不为别的,求个功名。

仓令若是同意。此行樊哙定当以仓令唯马首是瞻。不知仓令可否同意?”

刘阚心里越发地糊涂了!

是萧何让他过来地?

干什么……

莫非是想要跟在我身边。找机会杀我吗?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樊哙几眼,似乎想要从他地脸上。找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可樊哙却怒了,“仓令好不爽快,同意不同意,给一句话。樊哙虽然只是个狗屠之辈,却也知道大义所在。萧先生和我说过很多匈奴人地事情,樊哙觉得,大丈夫生于世上,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我不喜欢你!

但是,我却很佩服你。当年昭阳大泽时,你冒着性命之危,救了自家的兄弟,是个有担待的人。为何如今这官做的大了,却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给个痛快话,若真为难,我绝不勉强。”

刘阚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旁的任敖和邵平,也都笑了。

这家伙倒是个爽快的人!

邵平说:“仓令,我观这位壮士,也是雄壮之人。不妨一同前往北疆,说不定还真是把好手。”

这家伙的确是个好手……

刘阚点点头,“既然樊哙你如此说,我若是不答应,岂不显得小家子气?你想随我前往北疆,建功立业倒也是好的。只不过这军中不比在家里,有诸多约束。令行禁止,你当需明白。”

樊哙说:“这个不需要你说,我自然明白。”

可惜了!这家伙地确是个好汉……如果能借此机会和他拉近些关系,他日说不定还有可能收服。

刘阚想到这里,当下说道:“好吧,那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寅时点名,卯时出发,莫要耽搁了时辰。”

“即如此,樊哙告辞!”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走出了军帐。

任敖摇着头苦笑道:“阿阚……不对,应该是仓令。屠子就是这么个性子,您也别放在心上。

萧先生走之前,曾经说过,你一定会在这边找帮手。屠子这两年沉稳了许多,您只管放心就是。敖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随军出行。但不知,仓令准备让我做什么?还请仓令吩咐。”

“任大哥,你我兄弟,莫如此见外!”

刘阚呵呵的笑了起来,“具体做什么,我现在还没想好。不如这样,就委屈任大哥暂做我亲随吧。”

“任敖听凭仓令吩咐!”

刘阚让邵平下去给任敖做安排,他独自一人坐在军帐中,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萧何明知道我要对付他,为何还要帮我?那樊哙很明显,是听从了萧何的安排,所以才会来效力。如果是别人,到也就罢了。可樊哙和我可是有大仇恨啊,萧何如此做,是甚用意?

第一四三章 男儿从军歌

第一四三章

男儿从军歌

“萧先生,你为什么让屠子去帮那个家伙?”

彭城的一家酒肆当中,夏侯婴终于忍耐不住了,开口询问:“你明知道他和大哥并不很契合。”

萧何斜倚墙上,蜷腿屈肘,惬意的看着街道上往来的行人。

偷得浮生半日闲啊……自从在县衙里公干之后,似乎很久没有过如此惬意的感觉了吧。此次来彭城,其实就是送一份公文,然后等拿到了回复之后,再返回沛县,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一般而言,这种事都是由县衙中的小吏来做,根本不需要他堂堂的县丞出面。

以至于萧何出现在彭城县令面前的时候,让那县令紧张的不得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咂了一口气,萧何舒展了一下身子,坐直了身子。

“阿婴,你要记住一件事。刘阚现在是官,一方仓令虽不是很大,却主持淮汉粮道,权利不小。七等民爵公大夫,就算是那沛县的县令,也不过是个六等民爵的官大夫而已。你若是再这样口无遮拦,动辄‘家伙,家伙’的称呼。依照秦律,是大不敬的罪名,至少要被黥面。”

夏侯婴怔住了,呆呆的看着萧何,不明白萧何为何用如此严肃的口吻说话。

可他也知道,萧何说的没有错。今时不同往日,刘阚也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

萧何这番话语之中,未尝没有提点夏侯婴地意思。

可是在夏侯婴的心里。却总是有一点不服气。不可否认,刘阚的确是很厉害,小小年纪,白手起家,从一介食客的儿子,混到了今日公大夫的地位。历数沛县之人,无人可以比拟。

而且。夏侯婴当年也参与过昭阳大泽的血战,对于刘阚在疆场上那种宁死不肯抛弃袍泽的行为。也是敬佩地紧。但他无法和刘阚成为朋友……不说别的,刘阚当众羞辱刘邦,就让夏侯婴无法接受。更何况,刘阚此前还试图杀死刘邦,这更让夏侯婴对刘阚心怀一份敌意。

萧何说:“我让屠子去帮他,一是刘季如今不在沛县,根本就没有能看住屠子地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家伙这些日子只要喝醉了酒,就动手打人,好几次都触犯了刑律,是我为他掩饰起来。与其让他继续呆在沛县惹是生非,倒不如跟着刘阚去北疆,说不定能混个功名。

当然了,我也有自己的盘算……因为我很怕!”

夏侯婴诧异道:“怕?怕什么?”

“我怕刘阚杀我!”萧何说到这里时,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听上去很好笑吗?呵呵,可我真的很怕!当初我出手相助刘季,结果险些丢了性命。虽然我没看见凶手,但我知道,就是他。

刘阚这个人,很有野心。

当初他发动反击的时候。如果不是我出手,如今这沛县,怕已经成了他的天下。功亏一篑,他怎能不恨我?现在想想,我当时出手也的确是有些莽撞了……阿婴,其实我很怕死。”

夏侯婴惊讶的看着萧何,张大了嘴巴,许久说不出话来。

萧何苦笑一声,轻抚胸口,闭上了眼睛。“当年刘阚不过一酒商。出手却如此毒辣。而今他羽翼丰满,你我在他眼中。不过蝼蚁一般。泗洪那场腥风血雨你可听说过?我听人说起过。

丁家满门被他屠戮干净,泗洪六县,数千个人头落地,把泗水都染红了。

那段时间,我整日地做噩梦。我害怕刘阚把那场腥风血雨引到沛县来,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倒霉。

我让屠子过去帮他,其实也是想向他释放一个信号:我低头了,绝不会再阻拦你的前程。

如果他接受了,你我以后就能高枕无忧;如果他不接受,那么我就要准备远走他乡。”

夏侯婴倒吸一口凉气。

他身在局中,也许看不到这其中的利害。但是听萧何这么一说,他也顿时感到了毛骨悚然。

“萧先生多虑了吧。”

萧何轻声道:“非是我多虑,而是不得不考虑后果。阿闾已身怀六甲,眼见着过两个月就要分娩。我可以不为我自己去考虑,但是我不能不为阿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筹谋打算一番啊……我可不想阿闾生了孩子以后,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阿婴……刘阚,得罪不得!”

说完这番话,萧何长出了一口气。

许久,他轻声道:“算算日子,刘阚差不多也该走了。我们准备一下,可以回转沛县了。”

夏侯婴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

早在战国时期,魏国曾越过桥山(亦子午岭),在泥阳(今甘肃正宁县)东部修筑魏长城。

长城以西,是义渠戎国国土,长城以东,则是魏国上郡之地。

后秦国夺取了上郡,魏长城就成为秦和义渠戎国的国界线。在当时,秦在长城修筑驰武城,并驻有大军镇守,时常越过长城,蚕食义渠戎国的领土。这驰武城,也就是阳周的前身。

刘阚一行人晓行夜宿,经过二十日长途跋涉,自函谷关而入关中,沿河水一路北上,越过魏长城之后,抵达阳周境内。

沿途,只看见一队队兵马在大道上急行。

没有旌旗遮天地景象,但是那大战将临时的肃杀之气,已笼罩在阳周的上空。

不论是从装备,还是从士气上来看。集结于阳周的兵马,八成以上源自老秦地精锐边军。

和在关东看到的秦军不一样,这里地老秦戍卒,更显剽悍之气。

“此次兵马调动,总数已超过了三十万。其中雁门、代郡等地兵马,暂时驻守原地,一方面是作为第二梯次的兵马。另一方面是为了震慑东胡异族。目前,仅云中上郡和北地三地。已集结了二十万精锐秦军。据说统帅是陛下钦点的内史蒙恬将军,如今正督战于阳周。”

蒙恬,果然是蒙恬!

刘阚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在这种肃杀之气的包围之中,刘阚并没有慌乱,也没有害怕,反而有一种热血澎湃地冲动。

冲动!没错,就是冲动。一种想要杀人,想要见血的冲动!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君不见,依照虏夷乱中原,士子逐奔懦民泣……”

刘阚突然间轻声唱了起来。

曲调,是后世《知识青年从军歌》地曲调,但歌词。却做了些许改变。

公元1995年,山东大学的仇圣先生在他著撰的《血洗小日本》一书当中,曾引用了一首朋友所做地诗词,名为《男儿行》。词句慷慨昂烈,被当时还在上大学地刘阚,奉若神谕一般。

后来又把这首《男儿行》结合《知识青年从军歌》的曲调。混编成了一首歌曲,记忆极为深刻。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刘阚手抚赤旗,弹指敲击,低声吟唱起来。

邵平和陈道子两人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可是渐渐地,却被歌词所吸引。两人地表情,各不相同。

邵平眉头轻蹙,而陈道子却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驰骋走天下,只将刀剑夸……”

任敖樊哙、灌婴吕释之四人,在默默聆听片刻之后,竟也轻轻的点头,和着刘阚的拍子,低声吟唱起来。

这知识青年从军歌的曲子,并不复杂,也没有许多花腔,要的是一股子热血之气。

歌声,从一开始的几个人吟唱,慢慢的传开去。周遭的蓝田甲士,也跟着轻轻地哼唱着。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如粪土,不屑仁者讥。身配削铁剑,一怒即杀人。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那是一股令人无法抑制的血性,一股每个人与生俱有,血性刚烈的男儿豪气。

这种歌曲,不适合轻声吟唱。因为那种血性,那种豪气,那种想要杀人的冲突,必须要嘶吼出来才能够得以宣泄,否则会生出被憋死,被闷死的感觉。于是乎,歌声渐渐的大起来。

灌婴忍耐不住了!

“唱起来,兄弟们给我吼起来!”

如果说,从楼仓出来地骑军还有些扭捏的话,那三百蓝田甲士,却绝不会有半点的含糊。

要吼出来,若不然不如死去。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自此夸仁义。

君不见,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逐奔懦民泣。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铅球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驰骋走天下,只将刀剑夸。

今欲觅此类,突然捞月影……”

樊哙忍不住一声怒吼,“不爽快,不爽快啊!”

说着话,锵的抽出宝剑,用剑锷狠狠的砸在了盾牌上。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仿佛黄钟大吕。

胸中的那股子燥郁,一下子宣泄干净,只剩下满腔沸腾的热血。

灌婴也不示弱,拔剑与矟交击。三百蓝田甲士,同时抽出了兵器,狠狠的撞击手中的盾牌。

铛铛铛……在一开始似乎有些混乱,但旋即就找到了相同地节奏。

步履陡然加快,金铁交鸣之声更盛。男儿既要杀人,怎能手中无兵?剑盾相击,杀气盎然。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自此夸仁义。

君不见,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逐奔懦民泣。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如粪土,不屑仁者讥。

身配削铁剑,一怒即杀人,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

神倦为思睡,战号蓦然吹……

君不见,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

君不见,世间从来强食弱,纵然有理也枉然。

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纵使马革裹尸还,男儿笑傲天地间。

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十步杀一人,心静手不停。

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人征战几人还。

梦中犹杀人,笑靥映素辉。女儿莫想问,男儿凶何甚?

呸呸呸呸呸,古来人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

刘阚开始也是有感而发,可是到后来,竟再也无法抑制住胸中这暴虐之情。摇旗撞击大盾,战马希聿聿长嘶。

所有地人在歌唱,在咆哮,在嘶吼……

可是那脸上,那眼中却洋溢着一种无法抑制的狂热。

此时,儒学尚未独尊。五百年孕育而成地热血之气,在这一刹那间,汇聚成了滚滚的洪流。

邵平也许是出身儒家,对于这歌词并不是完全赞同。

但当所有人全部在嘶吼,在咆哮的时候,昔日的矜持仿佛在一刹那间,也不见了踪迹。

身不由己的高歌起来,手紧紧的攥住了剑柄。这也许,是他最后的底线,始终没有拔剑击盾。

“君休问,男儿事在疆场上,胆似熊罴目如狼。

君休问,生若为男当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

男儿不恤身,纵死笑相承。壮士百战声名起,不破楼兰终不还。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

杀一是为罪,屠万乃为雄。屠得九百万,更是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看破仁义名,今生逞威风。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

宁教万人切齿很,莫要无有骂我人。

放眼天地间,何处英雄不杀人……”

男儿歌到最后,已经和原来的词句生出了许多的改变。

待到那‘何处英雄不杀人’七个字出口,所有人几乎是咆哮出来,歌声在苍穹中回荡不息。

一遍,两遍,三遍……

当整一条大道上,都回荡着这首歌曲的时候,远处阳周城的城墙,已经隐约可见。

夕阳残红,歌声嘹亮。

那浓浓的杀气萦绕在天地间,蒙恬带着幕僚,站在城头上看着过往的军士,忍不住放声大笑。

第一四四章 永正原

第一四四章

永正原(第二更)

军心可用,军心可用!

蒙恬看着站在眼前的刘阚,在心中暗自赞赏。一晃六年,昔日默默无闻的小子,如今已成猛虎。

一首《男儿从军歌》,在一日间传遍了阳周。

虽然说听上去怪怪的,非风、非雅、非颂,却道尽了男儿血气。蒙恬祖上是齐人,可他却是在老秦出生,在老秦长大。更欣赏那种壮烈之气,对那种仁义道德的说法,素来嗤之以鼻。

此次征伐匈奴,朝堂上的意见并不一致。

廷尉李斯、宰相王绾,还有博士淳于越等人,都不太赞成和匈奴开战。

在他们看来,对匈奴的战争完全没有必要,无故兴兵,胜算不多。而且,匈奴人是马上民族,行踪飘忽不定,很难捕捉到战机。只为一个莫名其妙的谶语,就要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于大秦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为此,李斯等人在朝堂上和主战的蒙恬等人激烈辩论。

但最终,却是始皇帝决定了此事。

自统一六国以来,始皇帝的确是日益的刚愎自用。但逢大事的时候,他还是会倾听一下臣子的意见。匈奴,一定要打,而且要狠狠的打……这是始皇帝的原话。也正因为这一句话,李斯等人不得不闭上了嘴巴。并且在最短的时间里,制作出了与匈奴作战的方针和计划。

与此同时,始皇帝钦点蒙恬为帥。督战阳周。

此战,将动员边郡戍卒三十万,并且从山东北部诸郡征调民夫二十万人,以协助战事推进。

蒙恬也是出身军人世家,三世为将,骨子里流淌着是一股子老秦人悍勇热血。

所以,他对刘阚的这首《男儿从军歌》赞赏有加。以至于刘阚才抵达阳周城外,蒙恬就命他来见。

说实话。刘阚也很激动!

六年前第一次见到蒙恬地时候,他并不知道蒙恬的身份,而且也没有资格和蒙恬说话。一晃六年过去,再次见到蒙恬的时候,刘阚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在私心之中,他对蒙恬敬佩不已。甚至远超过刘邦项羽等人的钦佩。

战国时,名将纷起。

不管是乐毅、孙膑旁、白起、王翦……刘阚独敬佩李牧。

辟云中。击胡蛮,正经的民族英雄。而在秦汉之交时期,刘阚所敬佩的人,唯有一个,蒙恬!

后世关于蒙恬的传说有很多,刘阚已记不清楚了。

唯独他击溃匈奴,开疆扩土地事迹,始终不曾忘怀。所以。当他站在蒙恬面前时,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蒙恬不由得笑了!

终究还是个孩子,难免会有些紧张。

只是没有想到,这小子还是文武双全。他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刘阚,殊不知刘阚也正在看他。

蒙恬身材魁梧,比刘阚矮了小半个头。

国字脸。浓眉大眼,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地感受。但是靠近之后,却能感受到蒙恬身上的那种刚烈之气。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气质,有的人可以感觉到,有的人却不行。

刘阚在心底,忍不住赞了一声:不愧是秦汉第一名将!

如果蒙恬不死,刘邦项羽有可能推翻大秦吗?在电光火石间,刘阚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这时候,蒙恬开口了。

“刘阚。陛下此次对匈奴开战。本来和你没甚关系,但我还是破例将你征召。你可知为甚?”

没错,此次征召,仅止于山东北部各郡,山南各郡无需出征。

刘泗水郡属于山东南部各郡,其分界线,就在河水。大河以南,为山东南部,大河以东,为山东北部。似泗水郡,砀郡,陈郡,三川郡,乃至薛郡、琅琊郡,准确地说,无需征调。

其实直到现在,刘阚也没弄明白,这太尉府,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国防部,怎会单为自己发出征召令呢?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了,是蒙恬所为。以他的能量,发征召令并非一件难事。

蒙恬说:“这是我第二次见你。

第一次是在昭阳大泽,六年前你还是个小娃儿。不成想,短短六年,你已经有了诺大成就。

我原本还想把你招入蓝田大营,只可惜后来一忙起来,却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呵呵,平白便宜了任嚣……早前任嚣发来战报,数次提起了你的名字。所以我很好奇,想借此机会见识一下,你这个在任嚣口中,我大秦未来的栋梁之才,究竟是长的怎生一个模样。

不错,你很不错!”

蒙恬一连两个不错,让刘阚顿感受宠若惊。

“刘阚!”

“喏!”

“你此次带几多兵马?”

刘阚沉声道:“除郡守赠予刘阚的三百蓝田甲士之外,阚尚自备骑军百人,将三人,书佐两人,军司马一人。算上阚自己,共四百零七人,特向上将军报到。”

说着话,他从怀中取出太尉府的符信,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蒙恬的面前。

蒙恬一笑,将那符信收起来。而后抄起一枚黑木虎符,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沉声道:“很好,看样子你已经做好了大仗的准备。你那首歌子唱的甚好,虽不合韵律,倒也别有一番血气。

这样吧,我再拨甲士百人,命你自成一曲。

从即日起,你在军中官拜军侯,前往永正原听命……李成何在?”

“小将在!”

话音刚落。从门外转入一名青年,一身戎装,年纪大约在二十左右,大步来到蒙恬的面前。

“着你为刘军侯军中左司马,领轻车一组,归刘军侯指挥。

即刻领三日军粮,随刘军侯往永正原听命。限三日之内必须抵达,不得有误。听明白否?”

“李成明白!”

青年看了刘阚一眼之后,旋即退到了刘阚地身后。

蒙恬说:“李成乃名将之后,谋略出众;刘阚你也经过疆场搏杀,望你二人,能精诚合作。”

刘阚和李成拱手应命,“定不负上将军厚爱。”

按照秦军地编制,逢战时。以平时的编制为基础,组建成部曲制的作战部队。

此时,尚无元帅这个说法,统帅被称作大将或者上将军,下设副将,裨将若干。每个将军,又统帅若干部,每部的主将。称之为校尉。也就是后世兵书中经常见到的一部一校制度。

部以下,为曲。

曲的主将,被称之为军侯。

就一般而言,一曲大约在二百五十人至五百人左右,号千人。分百人将,五十人将等六级。

想必是蒙恬也考虑到了刘阚年纪小。在军中没有也没有资历,故而并没有打散他原班人马,而是在这个基础上,增添了百人。其中,兵车一组,大约六十六人,另有弓弩手三十余人。

可以说,蒙恬为刘阚是煞费苦心。

为了能保证其军令畅通,甚至安排了李成为他地副将。这李成的来头可不小,是城纪人李信地孙子。李信早年间战功显赫。是大秦名将之一。若非后来攻楚失败。其官位也不会小。

王翦破楚之后,李信待罪还乡。闭门思过,最后郁郁而终。

但始皇帝并没有因为李信这一次失败就忽视了他……李信的儿子,如今在咸阳人郎中令,主持蓝田大营。李成则被安排在蒙恬地身边,始皇帝甚至告诉蒙恬,要好好地培养李成一番。

如今,蒙恬把李成拨给了刘阚,自有他的道理。

有些事情,必须要李成出面才能解决。否则以刘阚在军中地资料,即便享有公大夫之爵位,还是会有很多的麻烦。此次集结边军戍卒,骄兵悍将多了去,必须要有个人能出面打点。

而李成,无疑是最好地人选。

不用担心李成会有什么不满,秦军之中,军纪森严,上下等级明确。李成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就这一点而言,蒙恬不需要担心什么。只看刘阚有没有这个本事,真正搞定李成。

刘阚接过了黑木虎符,和李成并肩退出了房间。

二人相视一眼,并没有做什么交流,而是一前一后的向外面走。

迎面,一员裨将急匆匆跑来,和刘阚错身而过的一刹那,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冷哼一声。

那哼声之中,带着一种嘲讽的味道。

刘阚一怔,忍不住回头看了那裨将一眼,旋即被李成拉住,低声道:“别惹事,那是王离将军。”

“王离是谁?”

走出军营之后,刘阚才忍不住询问。

李成苦笑道:“他是王贲将军的儿子,在军中的资历,比蒙大将军还要老一些。此次征伐匈奴,太尉府原本是要点王离将军为上将军,可后来陛下钦点了蒙大将军,他憋着一股气呢。”

派系……难道秦军之中,还分有派系不成?

李成和刘阚上了马,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军营,“咱们此次要驻守地永正原,就属于王离将军的治下。”

“啊?”

“刘军侯,总之你要小心一些。

到了永正原以后,凡事需谨慎,莫要落了口实,否则连大将军也护不住你。我听人说,王离将军在大将军特意征召你这件事情上,非常不满。所以到了永正原以后,肯定会有所举措。

权当作是一种磨练吧!大将军也是一番好意。”

或许吧……

刘阚开始头疼了。这还没有开始,就先得罪了上官,只怕此次北疆一行,也不会那么顺畅吧。

第一四五章 蒙疾蒙克

第一四五章

蒙疾蒙克

“其实,不管是在哪儿,也不管是在什么地方,这种派系之争,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当晚,当刘阚坐在自己的军帐中是,陈道子笑呵呵的为他解忧。

“军侯大可不必因这事情而感到烦恼,大秦律法森严,不仅仅是对百姓,于官吏,于将领更甚。似军侯这种无需凭借战功而胜任公大夫的事情,可以说是自商君以来未有过的特例。

秦军将领靠祖宗余萌爬起来的人不多,特别是自那杀人王白起之后,都要从小卒做起。

王离出身名将世家,也是如此境况。能从小卒做起,一步步的爬到现在的位置,自然有其特殊之处。三代军人世家,大秦治下唯有蒙家可以相比,但是论战功和资历,蒙家比不上王家。所以这一次未能成为主将,王离心里肯定不会舒服。但要说他会针对你,也未必。”

刘阚轻声道:“他不是针对我,是针对蒙大将军。”

“那军侯更不需要担心,如果王离连这点分寸都掌握不住的话,我看他王家也就算是没落了。

小麻烦可能会有一些,但若说性命之忧,却不太可能。

李成不也说了,王离会给军侯有所举措,但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军侯是大将军特例征召的人。只要军侯行得正,坐得直,不让他有口实,那么任他千般主意。也奈何不得军侯。”

行得正,坐得直?

这话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就难了……

不过经陈道子这一番安慰之后,刘阚的心情到了好转了许多。

今天地收获其实也不算小,至少从那些蓝田甲士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应该是更亲近了几分。

早先,刘阚和蓝田甲士并肩作战过。倒也有一些交情。

他自己也很清楚,军功爵提升的太快了。大仗没打过一次。却噌噌噌的爬到了许多人也许一辈子都达不到的位子上去。难免会有人心里不舒服,特别是这些跟在嬴壮身边的蓝田甲士。

能把关系拉近一些,总是一件好事。

这一次在北疆作战,若没有这些人的支持,怕很难在军中立足。

只看李成带来地那一组车兵的表情,刘阚就知道,这北疆边军中。有很多人不会服气他。

好在,李成表现地还算不错,想来是经过蒙恬提点。

只是啊,能不能让李成信服,真心实意的和自己合作……刘阚知道,那还需要自己的表现。

******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刘阚率领人马出发离开了阳周。赶往永正原。

这永正原,是秦军屯兵习武的大校场,属上郡治下,同时又与义渠相连,充当着北御匈奴的军需供给站。

当刘阚率军抵达永正原的时候,已经是离开阳周的第三天。

在交接了虎符之后。刘阚一行人被安排到了靠近校场东大门地营地,旁边还驻扎有两曲人马。

李成介绍道:“西边一曲兵马,乃冯劫将军之子冯敬所辖……唔,就是右丞相冯老将军的孙子。不过冯劫将军和蒙大将军因为政事上的分歧,故而偏向于王离将军,说话时要多小心。

南边一曲兵马,主将是蒙疾,乃蒙大将军长子。

人挺好,只是脾气有些暴躁。不过他弟弟蒙克倒是一个稳重的人,总体而言可以多交往。”

刘阚一怔。诧异的看着李成。

李成却笑道:“军侯你莫要吃惊。此次征伐匈奴,可是有不少人盼着能借此机会。立下战功,我亦如此。只不过我因年少时生过一场大病,身子骨一直不算太好,所以当不得主将。

否则的话,我又怎会甘心做你的副手?

不过军侯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协助与你。虽然我对你不了解,但大将军对你如此看重,竟不惜找到太尉府,专发征召令调你过来,想必也是有本事的人。我这军功,可就靠你了。”

这两日光景地相处,刘阚和李成也熟悉了很多,说话自然多了几分随意。

刘阚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李成的肩膀道:“你放心,我怎地都要让你得一爵军功才行。”

李成正色道:“军侯,你莫要以为我是阿谀之言,我说的是真话。

我在大将军身边已经有三年了,却从没有见他对一个人如此重视过,就算是蒙家两位公子,也不曾得过蒙大将军的赞赏。六年,从一介白身而成公大夫,除昭阳大泽小战之外,军侯可说是从未上过战场。然而却能得大将军青睐,蒙上卿也很看重你,想必你一定有不凡之处。

所以,军侯只需把心思用在治军上,琐碎的事情不需要担心,成可一力担之。”

这是一种保证,也是一种信任。

听李成说完这番话,刘阚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好转了许多。

“不过军侯可要小心,我带来地这一百人,全都是军中能征惯战的精锐,恐怕不容易降伏。”

顺着李成的目光,刘阚朝一组车兵扫去。

但见这些车兵,很明显是和刘阚带来的兵马有些不太契合。其实在刘阚所部之中,应该是分为三派。从楼仓带来的一百骑军,毫无疑问是听从刘阚的命令。蓝田甲士虽然和刘阚亲近,但如果发生冲突,他们最多是袖手旁观。真正的麻烦,就是那刚调拨来地一百士卒。

秦军车兵。一车三甲士,八名轻兵步卒,合成为一乘。

六乘为一组,十八乘为一队。一组车兵主将,被称之为车正,秩比百人将。

随同刘阚前来的这一组车正,来头也不小。正是远泗水郡郡守。后南征军主帅屠睢的长子。

姓屠,名屠。生地人高马大,武力超群。

曾临阵斩杀甲士八人,甚得蒙恬喜爱。只是在其父死后,屠屠性情大变。说好听了,是悲伤过度,说难听了则是变得格外暴躁。先是在军中和人私斗,后鞭打部卒。险些被砍了头。

后来还是以军功爵抵消了三年输作,但连降两爵,从官大夫降到了不更。

原本在军中也是军侯一级,就因为这件事,而降为车正。甚至许多部卒都不愿意在他麾下效力。

如今这一组车兵中,有三乘是屠睢地家臣。其余三乘,则是蒙恬安排给屠屠的部曲。

也许是感受到了刘阚地目光,屠屠抬起了头。

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嘴巴轻轻一撇。

“屠车正,守护营门!”

屠屠闻听又看了刘阚一眼,冷哼一声,率众守住了营门。他可以不服气刘阚,但不可以不听军令。这就是秦军内部地律法,如果他不遵将令。刘阚可以立刻杀了他,谁也挑不出毛病。

“樊哙任敖,收整营地,余者随我军帐议事。”

刘阚这边命令刚发出来,就听营门外传来一阵大笑声:“屠二,你何时来的?怎不打个招呼。”

只见一名顶盔贯甲地青年,大踏步走来。

此人身高挡在八尺开外,腰阔十围,虎背熊腰。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青年。虽同样的魁梧。但是却显得很沉静。只见那青年大笑着走上前来,狠狠的和屠屠拥抱了一下。“我刚才听说,有兵马进驻。还寻思着是谁领军呢。没想到是你小子……怎么,这次是跟谁过来的?”

“刘军侯!”

青年明显一怔,“哪个刘军侯?”

屠屠突然咧开嘴一笑,“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刘军侯,反正就是那个刘军侯!”

话语中,带着极度的不屑,而且声音很大,整个营地的人都听得清楚。邵平和那三百蓝田甲士,不动声色。可是灌婴等人,却不由得怒了。刚要站出来说话,却见刘阚轻轻的摆手。

“走在前面地人,就是蒙疾……后面那个是他兄弟蒙克。军中有歌谣曰:猛虎疾行,狡狐克敌。其中的猛虎,就是蒙疾,狡狐则是蒙克。呵呵,

看起来这两个人是要来找军侯的麻烦。”

李成话音未落,却见那蒙疾和蒙克,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军营。

“谁是刘阚?”蒙疾大喝一声。

刘阚不动声色,站出来说:“我就是刘阚!”

好大的块头……

蒙疾兄弟在军中已经属于比较高大的那一种类型,可是和刘阚一比,却显然是小巫见大巫。

蒙疾仰着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刘阚一番。

突然冷笑一声道:“我还以为父亲整日夸奖的人,是何等了不得地人物。如今一看,不过如此嘛。”

刘阚微微一笑,“本就是大将军抬爱,浪得虚名而已,惭愧!”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蒙疾哼了一声,“不过是走了些狗屎运罢了。看你块头这么大,别是个酒囊饭袋之辈吧。”

这后一句话,带着很浓郁的侮辱之意。

刘阚却不动声色的一笑,并没有开口和蒙疾争论。

蒙疾得意的哈哈大笑,但是在他身后的蒙克,却微微一蹙眉头。

“走,我们回去……没种的家伙,真不知道父亲看上你什么了……”

蒙疾说完,掉头准备走。

这时候,刘阚却蓬地一下子攫住了他的肩膀。蒙疾本能的一甩肩膀,想要甩开刘阚的大手。

可是刘阚的大手,却好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蒙军侯,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讨教。”

“什么问题?”蒙克看出情况不妙,连忙上前想要说话。但是刘阚大手一挥,灌婴樊哙呼的一下子,就挡住了蒙克的去路。

蒙克惊怒道:“刘军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请教蒙军侯,这是谁的营地?”

蒙克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蒙疾已经回答说:“废话,这里不是你的营地?”

“既然是我的营地,你二人为何会在我营中出现?未得我之应允,却擅自闯入我地营中?

屠屠!”

谁也没有想到,刘阚会在突然间地翻脸。

屠屠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喏!”

“我入营之后,第一个命令是什么?”

“啊……”

“邵平司马,你来说,我入营之后,第一个命令是什么?”

邵平淡然一笑,“军侯地命令是,命屠车正守护营门。”

“既然如此,未得我之应允,擅自放人入我营地,依军纪,当如何处置?”

不仅仅是蒙疾兄弟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屠屠,也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哆嗦,骇然的向刘阚看去。

“不遵上官,私自纵敌入营……依律,当斩!”

刘阚眼睛一眯,沉声道:“既然如此,樊哙,还不给我拿下屠屠?所部军卒,擅自纵敌入营,依律也当斩首。不过,大战将起,军中也正是用人之时,只追究首车甲士,一并给我拿下。”

“刘阚,你敢!”

蒙疾不由得惊呼一声。

却见刘阚微微一笑,“蒙军侯,我自整治我部兵马,与你何干?若非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我今日就连你兄弟一并斩首……灌婴任敖,给我把这两人叉出去,无我军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

三更完毕!

第一四六章 东陵侯召平

第一四六章

东陵侯召平

自打蒙疾出生以来,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从未遇到过什么挫折。

蒙家三代为将,在军中的威信不弱于王家。而至第三代,蒙恬蒙毅两兄弟更深受始皇帝的信任。咸阳城里,谁有能不给蒙恬几分薄面?在这样的环境中,虽然说蒙恬家教非常严格,但蒙疾蒙克还是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一些纨绔之气。横行霸道或许不算,但是却十分骄傲。

本来就看刘阚不爽!

一个没打过一次大仗的家伙,什么没有进过蓝田大营的家伙,凭什么一路高升?

得七等民爵也就罢了,偏偏还极受蒙恬的看重。这一年中,数次在兄弟二人面前提起刘阚。

这让蒙疾更无法接受。

那灌婴和任敖,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带着十余名军士,乱棍将蒙疾兄弟打出了营地。

“刘阚,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蒙疾恼羞成怒,跳脚怒骂,转身往本曲营地跑去。

蒙克不似蒙疾这般冲动,心中虽然暴怒,却还有几分克制。不过,见拦不住蒙疾,他索性不再阻拦,只是静静的立在辕门外,想要看清楚状况。这刘阚,究竟是说说,还是真的要……

“克,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个青年策马赶来,却在这时,樊哙率六名甲士,将两个车兵甲士给押到了辕门口。

这两名甲士光着膀子,身上的甲胄已经被除去。发髻打开,披头散发地跪在辕门口大纛之下。

“公子救我,公子救我!”

两名甲士,都是屠屠的家臣,凄厉的大声呼喊。

但屠屠此时也是自身难保,被灌婴和任敖两人死死的按在地上,陈道子上前。除去他身上的甲胄。

樊哙目无表情,大声诵读尉缭子在时定下的军纪。

然后就见他虎目圆睁。暴戾的吼出一个字:“斩!”

管那屠屠是什么人?刘阚身边地蓝田甲士哪敢再有犹豫。如今他们是在刘阚帐下效力,惹怒了刘阚,等同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屠睢虽然死了,可毕竟是朝中大将,屠屠也算是将门之子,人家还不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再说了,就算是按照军纪。这屠屠地确是犯了杀头之罪。

铁剑高高扬起,只听两声惨叫过后,血淋淋的人头在沙地上打滚。

鲜血迅速渗入了沙地之中,两具无头死尸,蓬的一声倒在地上。如果说,早先还有人想看笑话的话,这时候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刘阚……还真的是敢杀人啊!蒙克旁边的青年,面颊轻轻的抽搐了一下。

“敬军侯。这刘军侯实在是太嚣张了!”蒙克面无表情地说道。

甲士,把两个人头绑在绳子上,悬挂于大纛之下。樊哙虎目圆睁,扫过营外众人,转身回营。

青年军侯笑了一声,“屠屠自寻死路。该杀!”

突然间,只听马蹄声响,脚步声隆隆。蒙克扭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蒙疾竟跑回本曲,召集人马,往刘阚的营地杀了过来。

“克,若不拦住令兄,只怕是会有麻烦!”

青年军侯轻声说完,转身让到了一边。蒙克吓得连忙跑过去,厉声吼道:“兄长。你疯了!”

“克。你给我让开,我今日不杀刘阚。誓不罢休。”

话音未落,只听刘阚军营中传来一阵悠悠的号角声。

任敖披甲登城,率领一组车兵从营中杀将出来。但见他身披黒兕甲,头扎椎髻,手持长戈。

“军侯有令,未得军侯应允,凡靠近营门两百步者,杀无赦!”

“你妈毒子,老子今天砍了你个头牯!”蒙疾在马上破口大骂。

毒子,在咸阳方言当中,是屁股的意思。你妈毒子,和后世‘你**X’意思大致相同。

头牯,意思是畜生。整一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你妈个X,我今天砍死你这畜生。

任敖听不懂蒙疾这方言,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只见他面色沉冷,高高举起手中长戈。

从营门后呼啦啦冲出一排弓弩手,散列营门两侧。

紧跟着二百蓝田甲士呼啸着冲出来,步伐极为整齐的向前跨出五十步,横在兵车之前。

只见樊哙站在甲士当中,一身黒兕甲,手中剑盾铛的交击,厉声喝道:“军侯有令,进军营二百步者,杀无赦!”

刘阚在五十名甲士的簇拥下,胯马来到营门口。

军营之中,一阵战马嘶鸣……

在短短地瞬间,刘阚已经结阵完毕,让营门外看热闹的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这是和蒙疾要硬着来啊!

这一战如果真打起来,且不说胜负的问题……就算是蒙疾胜了,也不会有甚好果子吃。了解蒙恬的人都知道,那是个军纪森严,铁面无私的家伙。蒙疾攻击友军营地,已经是大罪了。

两名军侯冲上前来,一把扯住了蒙疾的马缰绳。

“疾军侯,千万别冲动,千万不要冲动!”

原以为,刘阚所部不过乌合之众,只要用点强硬手段,那刘阚就不得不服软,乖乖地放了屠屠。

哪知道这刘阚的部曲,竟然有蓝田甲士。

蒙疾也是出身蓝田大营,只看对方的结阵之法,就知晓了对方的来历。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也不免踌躇起来。

打,还是不打?

打吧。就算是赢了,老头子也不会放过自己;不打吧,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下得了台呢?

刘阚头戴兜鏊,赤旗横放在马鞍上,另一只手上,还挂着一面长四尺。宽三尺的椭圆形大盾。

他这面盾牌很有趣儿,盾缘并非平滑。而是一圈儿锯齿地形状,可以锁住对手的兵器。

沉甸甸,份量当有三四十斤的样子。刘阚面沉似水,浓眉紧蹙,胯下赤兔马兴奋的踏蹄嘶鸣。

“蒙军侯,我再说一遍,十息之内若不退出二百步外。休怪我下令攻击!

吕释之,报数!”

圆乎乎,胖墩墩的吕释之,从小到达那见过这等场面?小脸儿早就发白,心肝扑通通地跳。

他快要佩服死自家这二姐夫了!

牛,实在是太牛了……那蒙疾是什么人?那是上将军蒙恬地儿子啊。若是换个别人,估计早就软了。也只有阚哥敢这么硬抗。靠,十息……还让我报数。这分明是给我露脸地机会。

“一!”

吕释之都不知道。自己这第一声是怎么喊出来地,带着点颤音,让刘阚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丢人,丢死他**的人了!

“二!”

声音,渐趋平和,但是声调却高亢起来。

蒙克死死的抓住蒙疾的马辔。“哥,不要冲动,退后,退后……这家伙是个冒子,犯不着啊!”

冒子,也是咸阳方言。

意思是性情莽撞的人,用后世的言语,就是二愣子的意思。

蒙疾是进退两难。他很清楚,今天他只要退一步,以后就别想在刘阚面前再有机会抬起头。

“七!”

蒙疾一咬牙。“克。你给我让开。屠屠,我今天是救定了。这件事和你无关。给我让一边去。”

说着话,他锵地拔出铁剑,咬着牙喝道:“众军士,随我……”

“蒙疾,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响。一队骑军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为首的人,是一名文士,但却罩着一件兕甲。内着青袍,腰配宝剑。只见他策马冲过来,两边人众纷纷的让开一条路。

蒙疾看见这个人,脸都变绿了。

连忙翻身下马,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文士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手里拿着一根马鞭子,二话不说,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狠抽,口中还骂道:“你个瓜子,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持械私斗,意图围攻友军……随你要如何?你且给我说说看,随你如何?”

和蒙疾比起来,这文士看上去清癯瘦弱。

可是蒙疾被他抽打,硬是连个屁都不敢放,硬生生的站在那里,任凭文士抽打。

一连抽了十几鞭子后,那文士才停住手,“给我滚回你的营地,没有命令,不许踏出营门半步。”

“平侯,那厮要杀屠屠!”

“如果屠屠犯了军纪,那杀他又有何错?”

“我……”

文士阴沉着脸,马鞭一指周遭众人,“都给我滚回营地去!”

一帮子军侯士卒,顿时作鸟兽散。文士又看了一眼蒙克,“你也回去,给我好好的闭门思过。”

“成司马,这人是谁?”

李成也变了脸色,轻声道:“军侯,这是永正原军师郎将召平,乃东陵侯,王离将军地副手。”

召平?

刘阚没有听说过。

至少在秦末这段历史当中,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那边,蒙疾蒙克被骂的狗血淋头,灰溜溜的带着本曲人马走了。不过临走的时候,蒙疾恶狠狠的瞪了刘阚一眼。

看起来,似乎还没有完呢!

刘阚在心里暗叹一声,却没有命士卒放下兵器,而是看着召平道:“来人止步,通报名姓。”

“我乃永正原军师郎将召平,刘军侯,收拢本部。回归营地。”

说着话,那召平取出永正原大营地虎符,命人传送到刘阚地手里。刘阚在对过虎符之后,这才摆手示意麾下人马收兵。而后跳下马来,在辕门外躬身行礼,“小将刘阚,不知军师郎将到来。有失远迎。请恕小将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

召平上上下下的打量刘阚一番。旋即看了一眼他那匹赤兔马,突然笑了。

“看起来壮郡守很看重你啊……不但是把他的亲卫借给你,连他那匹赤火骝也送给你了吗?

这家伙,想当初我用三千镒金饼想换他的赤火骝,却跟宝贝似地。

好了,我们入营再说话。”

刘阚心中不禁诧异,这个召平。似乎和嬴壮关系很好嘛。

连忙躬身让出路,召平命部曲在营外等候,孤身随刘阚一同走进了营中。在路过军帐门口的时候,就看见被扒光了上衣的屠屠跪在帐外。他看了一眼屠屠,然后很失望的摇了摇头。

军帐并不大。

召平居中而坐,刘阚在下首相陪。

“李成,屠屠是怎么回事?”

都是将门子弟,看样子召平都认识。李成不敢有半点隐瞒。连忙躬身行礼,把经过讲述了一遍。

“这些个混蛋东西!”

召平勃然大怒,拍案怒骂,“蒙疾是冒子,蒙克是冒子……这屠屠,更是个瓜子。”

瓜子。在咸阳方言里,是傻瓜地意思。

屠屠在帐外听得很清楚,低着头,满脸羞愧。

骂完之后,召平闭上眼睛,平稳了一下情绪,而后说:“刘军侯,按道理说屠屠这过错,砍头都是轻的,你处置地没有半点错。只是……这么说吧。我和屠睢是至交。屠睢战死南疆,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这小子从小性子野。娘死得早,老屠也没工夫管教他,以至于不识好歹。

召平没有别地话,厚颜恳请军侯饶他一命吧。”

刘阚没有立刻回答,浓眉一蹙。

一旁李成也跪下,轻声道:“军侯,屠屠也是一时的冒性,还请您饶他一命吧。”

陈道子、邵平也劝说道:“是啊,军侯。大战未起,先杀本方将领,实在是有些不太吉利。再说了,首车甲士已经杀了,军纪以已经清肃。不若饶了屠屠,让他将来在阵上戴罪立功。”

“把他押进来!”刘阚沉着脸说道。

片刻,樊哙和灌婴把屠屠带进了军帐之中。

刘阚看了屠屠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屠屠,我和你并无私怨。当年你父睢公在泗水时,对我也颇有照顾,我心实感激之。但是,军中不比他处,令行禁止,是为将者首先要遵守地律条。你奉命守护营门,未得我之命令,私放无关人等入营,我要杀你,你可有甚怨言?”

“我……”

“你有没有怨言都无所谓。我也知道,我没有你资历深,你不服气我,这也是正常的事情。但你要记住,我现在是你的主将,我的命令,你就必须要执行。若有不服气,私下里你可以找我打,找我说,我都不会在意……算了,平侯为你求情,李成他们也为你讨饶,我且饶你一命。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不饶……

我打你二十军棍,撤了你车正之职。你可以回阳周向蒙大将军禀报,离开我所部人马;但如果你要留下来,就要从一名轻兵做起。如果战场上你立下了功劳,我自会为你向上官请功。

一走一留,随你选择。”

旁边召平不由得诧异地看了刘阚一眼,心里暗自称赞:蒙将军看中这小子,果然是有道理。

屠屠留下来,就必须从一个小卒做起,于军纪而言,也算是维护了。

如果屠屠不肯留下来……那他可真是没地方去了。蒙恬绝对不会再收留他,甚至会杀了他。

最重要的是,他这一辈子都要背上一个逃兵的名头。

“平侯,您以为阚这番处置,可算得当?”

召平叹了口气,点点头说:“刘军侯处置甚为得当。屠屠,两条路在你面前,你准备如何选择?”

屠屠牙关紧咬,片刻之后,猛然叩首,“屠屠甘愿领罚,愿留在军侯麾下。”

“你可要想清楚,若留在我军中,你可再算不得甲士,也和睢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部曲中一名小卒。我不会给你半分照顾,想要功名……和他们一样,就拿你的性命给我拼出来。”

刘阚说着一指樊哙等人。

屠屠用力点头,“屠屠还是愿留在军中。”

——————————————————

注:召平,秦之东陵侯。秦亡不仕,隐居长安城东,种瓜为业。见《史记.萧相国世家》。后以‘召平瓜‘为安贫隐居之典。

第一四七章 演武(一)

虽然只是二十军棍,如果真想置人于死地的话,也是绰绰有余。

而刘阚的目的,并不是要打死屠屠,而是要借由屠屠,建立起自己在本部兵马中的威信。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也要见好就收。

刘阚倒不害怕屠屠报复,如果他真不知好歹的话,那时候就算蒙恬求情,他也会杀了这家伙。不过现在嘛……召平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若是惹怒了召平,以后可就有的苦头吃了。毕竟那是上官,是这永正原中第二号实权人物。刘阚就算是在也本事,也背不住人家诚心算计。

所以,行刑官是由李成担当。

二十军棍,打得屠屠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可刘阚很清楚,这只是表面现象,并没有让屠屠伤筋动骨。临了,他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李成。

这是审食其他们在游历南疆时发现的一种草药制成的散剂,洒在伤口上能迅速的止血愈伤,活血散瘀。对于外伤颇有效用,在南疆山民之中,很流行。不过由于这种药草产于深山绝谷之中,只有当地人才能找得到。审食其他们也只能从当地人手中,小批量的购买过来。

刘阚见过这种药草,很像是后世的云南三七。

不过他不敢肯定,所以并没有公布出去。这两年,一共购买了六次药草,总共才产出五瓶药粉。试验过几次,效果还可以。刘阚此次出门的时候,顺便的也就带上了两瓶以防万一。

待诸事处理完毕,刘阚这才有功夫招待召平。

“刘军侯。你初临永正原,可能不太了解情况。这里的人大都是公子出身,平rì里骄横惯了,一个个的自以为天下无敌,傲慢地很。王离将军……呵呵,你可能也听李成说过。心里憋着一股气,懒得管他们。我不知道上将军派你来这里是什么意思,但想必也有教训他们的意思。

我从上卿那里听说过你的事情。不管你是运气好也罢,还是有真才实学。既然来了这里。就说明你有不寻常之处,否则上将军也不会特意拜托太尉府征召你。好好干,杀杀这些小子的威风……呵呵,其实也都算不得品xìng多坏,只是在家里面骄纵的惯了。不知天高地厚。

还有二十天,这里会有一次新年演武。

到时候上将军也会前来观看。还会为各部正名赠旗……我估计,那些小子们会找你的麻烦。”

“演武?”

刘阚一怔,忍不住问道:“平侯,何时和匈奴决战?”

召平笑着摇头道:“这个你就不要问了,上将军自有他地安排。该打的时候,自然会打……但是在这之前,各部需勤演武艺。一俟时机成熟,自然会有动作。永正原关系到上郡、北地两处的辎重转运。一旦大战起时。你们全都要上阵。所以多多准备。总不会是件坏事。”

刘阚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这也是中国人和外国人之间地一些差别。

中国人在记述史料的时候。喜欢用chūn秋笔法,重谋,重略……当然,这和中国地文化有关。

外国人在记述史料时,会使用很详尽的描述,重术、重细节。

所以在后世,当刘阚翻看史书的时候,往往找不到谋一场大战的具体描述。笔墨多放在了谋略和全局上,对于细节并没有太详细的记载。于国人而言,兵法谋略,是一种近乎于道地存在。可意会,而不可言传……至于其中具体的过程,需要你自己去领会和理解。

而欧人则会对某一场战争,进行详尽地描述。

比如什么样的战阵,如何出击……记述的非常清楚。以至于后世我们可以了解到马其顿方阵如何如何,罗马步兵是怎样结阵作战。可反观国人,却只能根据一些史料,做出模糊的判断。

孙膑十阵也好,兵形十六篇也罢……

许多古战阵就是在这种模糊的概念中,变得模糊不清,让后人无法详尽的了解。

对于蒙恬击匈奴这一战,刘阚同样是没有任何的印象。只是隐约记得史书上说,蒙恬击溃匈奴,夺地三千里。到底怎么击溃,用什么办法击溃?而匈奴人当时具体的情况,刘阚是没有半点概念。以至于当他身临其境地时候,竟不知从何下手,也不知道该怎样参与其中。

听完了召平地话,刘阚只有在心中苦笑。

“阚当牢记平侯之言。”

召平轻轻点头,站起身来准备离去。但是当他走到军帐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下了脚步。

“刘军侯!”

“小将在!”

“演武之时,我估计你很可能会和蒙疾遭遇……你别看蒙疾人是个冒子,但用兵打仗地确不差。他从十二岁就入了蓝田大营,五年后才获得领兵资格,实打实的打过几次狠仗……

其实,永正原的家伙们,大都是见过血的,有些经验,你不可掉以轻心。

蒙疾作战好冲锋在前,勇猛绝伦;蒙克jīng于审时度势,常居中指挥,根据战况行变阵之令。

蒙疾所部,多以骑军为主,吸收了很多匈奴人战法的特点。若对敌时,当需小心。刘阚闻听有些发懵。

但旋即他似乎明白了召平的意思。

演武时,如果真的和蒙疾所部遭遇,看起来召平也好,蒙恬也罢,都希望自己给蒙疾一点教训。

还真的是看得起我啊!

刘阚不由得在心里面苦笑,但在嘴上,还要恭敬的说:“多谢平侯指点。”

好了,召平走了!

刘阚的心情却有些沉重起来。

独自坐在军帐中闷闷不乐。召平既然说他有可能会和蒙疾遭遇,那估计是百分百会遭遇。

要打赢蒙疾。给他个教训……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说,召平给了他足够地提醒。可问题在于,刘阚对匈奴人的战法,没有半点的概念。你就算告诉我说,蒙疾会用匈奴人的方式,用骑军冲击我部。可匈奴人。究竟是如何攻击?

当晚,永正原寂静无声。

可是刘阚却辗转难寐,半夜里又爬起来。坐在军帐里面发呆。

帐帘在这时候,轻轻挑起。

只见李成和陈道子两人并肩走了进来。

李成说:“道子。我猜的如何?军侯肯定不会睡的。”

陈道子也不由得笑了,和李成上前行礼,然后问道:“军侯,夜已经深了,为何还没有休息?”

刘阚苦笑一声。“你们不是已经猜出来了,何必问我?”

“可是为演武之时而担

刘阚点点头。“我刚立了威,打铁还需趁热。我虽未曾在军中效力,但也知道这军中是以实力说话。如果我部在演武之中失败,以后就休想在人前抬头。所以,我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赢得那些个公子心服口服……哦,成司马勿怪。我并不是说你。而是说蒙疾那些人。”

李成笑道:“成自家祖破楚失败之后,早已经不是什么公子了。能随军效力。乃陛下地恩宠,和上将军的关照。军侯勿要担心我的事情,我即奉命协助军侯,自然也希望军侯能获胜。”

“可怎么获胜?”

刘阚说:“平侯虽然告诉我说,蒙疾会以骑军冲击我部,而且jīng擅匈奴人地战法。可我说实话,我没有见过匈奴人作战的方式,只知道他们是以骑shè而著称。具体地方式,我并不清楚。”

陈道子不由得笑了。

“军侯若是为此担心,却大可不必。

成司马虽未领军,但其祖父李信将军,却是和匈奴人多次交锋,更领军扫平燕国,想必对此多有了解。军侯何不将心中疑惑告之成司马,他一定可以给你满意的答案,何需难寐?”

对啊!

蒙疾他是将门之子,李成不也是将门之子?

而且,论战功的话,蒙恬可未必能比李信功勋卓著。若非李信破楚失败,只怕如今爵位要高于蒙家。要知道,想当初始皇帝想要破楚的时候,手中只有两个人选,一个王翦,一个李信。

相对而言,蒙恬的父亲蒙武,王离地父亲王贲,都只能屈从副将。

想到这里,刘阚连忙起身,光着脚走到军帐zhōng

yāng,朝着李成深施一礼,“还请成司马教我。”

李成心里很舒服!

当下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卷书简,铺在了书案之上。

“此乃家祖当年用兵心得……家祖曾在云中、雁门多次和匈奴人交锋,对于匈奴人的战法,有着很详细地记述。可惜,我父不喜骑战,而我则因为身体的原因,也无法继承家祖衣钵。

不过,成幼年时曾聆听家祖教诲,愿为军侯解惑。”

刘阚连连点头,命吕释之又点起两支牛油火烛,但见尺长的火苗子扑簌簌乱跳,把军帐照的通明。

李成在书案之上,以书简中的记载,详细的为刘阚解说匈奴人的骑战之法。

并且画出一张张图纸,供刘阚来参考。而刘阚呢,此时也活脱脱像个好学的学生,静静聆听。

不时地还会就一些细节问题发出疑问,李成竭尽所能地做出回答。

不知不觉,东方天明。

吕释之在军帐门口已经睡着了,而陈道子也在不停的打盹儿。反倒是忙活了一夜地刘阚和李成,jīng神矍铄,神采奕奕。待解说完了最后一张图之后,李成笑道:“成所知也就这些,但也都是纸上谈兵,并没有亲眼见过。希望能给予军侯帮助,二十rì后,在演武中大获全胜。”

刘阚握住了李成的手:“若非成司马,阚此次必败无疑。

请放心,我心中业已有了计算,只是要彻底执行起来的话,还需要时rì,再好生的摸索。

若有难题时,定要再烦劳成司马。”

说着话,刘阚用力的伸了一个懒腰,缓步走出了军帐。

深冬清晨,那清冷的风总是让人jīng神振奋。虽然是一夜未睡,可刘阚仍然是没有半点倦意。

新建刑徒群,喜欢刑徒的朋友,欢迎加入。

刑徒-楼仓镇:80367155(普通群,尚未满)

刑徒——永正原:58646414(普通群)

刑徒——江阳县:84040228(高级群)

第一四八章 演武(二)

第一四八章

演武(二)

阳周城中,正值戌时。

天已经黑了,蒙恬带着亲随,缓步来到了一座宅院门前。

阳周是个军镇,民用建筑并不是很多。除了寥寥几座之外,所有人都是住在军营之中。甚至包括蒙恬在内,也是如此。能住在民宅里,自然说明这宅院的主人,身份和地位不一般。

蒙恬轻轻叹了口气,让人上前拍了拍门扉。

“谁?”

从里面传来一个带着浓浓口音的声息,紧跟着门开了一道缝儿,从里面探出了一个脑袋来。

“啊,上将军!”

蒙恬沉声道:“王离将军在否?”

那人略一迟疑,蒙恬已经明白了缘由。轻轻摇头,推开门,径自走进来院中。这里是裨将军王离住所,那开门的人,正是王离的家人。他倒是有心想要阻拦,可是看看蒙恬的亲随,最终绝了这心思。事实上,在内心深处,他何尝不是希望蒙恬能劝解王离,早日振作呢?

王离正在厅中喝酒,已经有了些醉意。

从接受任命的那一天开始,他这心里就憋着一股子火气。论军中资历,王离比蒙恬要早。

统一六国之战中,他随祖父王翦,率先攻破了楚军的阵营。

而那个时候,蒙恬还只是咸阳令而已;破齐之战,又是他随父亲王贲出击,转战齐鲁大地。

若论功勋。王离自认要比蒙恬高。

可是蒙恬却成了内史,而他则辅佐父亲,在胶东做了一个裨将军。一晃几年,眼见着屠睢失败,王离原以为将会由他主持南方之战,却不想父亲王贲在这个时候病故,终未能如愿。

这一次北疆之战。王离看得格外重要。

在确定了对匈奴开战之后,他连署十三份奏折。陈述他对北疆之战的看法,以期打动太尉府。

结果……

太尉府倒是通过了,可陛下却横插一杠子,让蒙恬统帅督战。而他,还是个裨将军!

这种事若换做任何人,心里都不会舒服。更何况王离自认不比蒙恬差,却偏偏输给了蒙恬。

越想。越觉得心里面膈应。

虽然被委任裨将军,在永正原练兵。可他才没那个心思去整治那些公子哥,整日呆在阳周醉生梦死。蒙恬呢,也好像是忘记了他地存在一样,任由他在这里带着,根本不理不问。

可没想到,今日蒙恬居然来了……

“原来是上将军登门,不知有何指教?”

蒙恬闻着一屋子的酒气。眉头一蹙,默不作声的在王离对面坐下,然后伸出手,亲随递上来一卷公文。蒙恬把公文放在食案上,推倒了往里面前,沉声道:“平侯今日送来的公文。”

“与我何干?”

王离瞪着醉眼。看着蒙恬,丝毫不惧。

“我不过是个裨将军,你是上将军,你自可决断,何必再来问我?”

“你且看过再说。”

王离翻了个白眼儿,拿起书简展开,看了一会儿之后,仍在食案上,“人是你挑选来的,我又看个甚?永正原那边。有平侯照看着。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反正也不会有事儿。”

“离大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受活!”

“我没有不受活……哈哈,我心里受活的很呢。”

蒙恬叹了口气,“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加入蓝田大营,一起封爵……论资历,我需要叫你一声老大哥。说实话,这次北疆之战,你的奏议陛下都看过了,但是陛下以为,匈奴战事,绝不可拖延,必须要一战功成。你地计划虽好,但是却无法符合陛下的要求,你可明白?”

“我如何不明白!”

王离骤然爆发,“一战功成,谈何容易?匈奴人地打法,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胡蛮生在马上,长在马上,驰骋如风,行踪飘忽。唯有层层推荐,以筑城之法,不断压缩头曼那老家伙在大河以南的活动空间,而后伺机决战。这是事实情况,你难道不知道?为何不替我说明?”

蒙恬也怒道:“我怎不知大河以南,一马平川,千里沃土,正适合匈奴人的战法?可问题在于,你若以筑城之法,需多少年才可以寻找到决战的机会?有肤施而过长城,三千里沃土,你需要筑多少城池,驻扎多少兵马,耗费多少时间?你算过没有?

我承认,你的战略很稳妥,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照你的打法,这匈奴还没打完,我大秦已经撑不住了?

离大哥,你现在还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吗?

陛下需要地是速战速决,三十万大军,哪怕损失半数,只要能击溃匈奴,陛下也是在所不惜。

时间,陛下不在乎别的,只在意时间。所以才会让我主持此战,你以为我愿意嘛?督战此战,也意味着我至少要承担起十万人的性命。离大哥,我知你气闷,但这是陛下的决意。”

亡秦者,胡!

始皇帝在委任蒙恬为帅的时候,曾拉着他的手说:“匈奴一日不灭,朕寝食难安。蒙恬,朕的心思,你应该明白。朕想睡一个好觉,但能不能睡的成,却要看你地手段,明白了没有?”

这些话,也只有在对蒙恬这种亲信的时候,始皇帝才会说出来。

王离怔怔的看着蒙恬,许久之后,突然伸手把食案上的酒菜扫在地上,又拾起那书简翻看。

“我拟三路进击,吸引头曼主力决战。

如今,我在北地,上郡两地虚张声势,意图制造假象,迫使头曼向云中靠拢,而后在假阴山与头曼决战。三路兵马,两虚一实。北地上郡之兵,不过是假象,决战主力,则在云中。”

王离似乎没有听见,却呵了一声。

“上将军所选的人倒也是个妙人,居然……召平说,十五天后演武,他将会安排刘阚和蒙疾对决。

想法倒是好……

刘阚所部虽然有壮郡守的三百甲士撑脸面,但是要想战胜疾贤侄地虎曲,怕是不太可能吧。”

蒙恬则冷笑一声,“那孽子端的是少不更事。若非平侯及时赶到,这家伙就犯下了冲击友军的大罪,我定不饶他。这两年,这孽子太顺利了,顺利的以为他有那虎曲,就能天下无敌。

依我看,这次他未必能胜得过刘阚。

我倒是看好刘阚,正可给那两个孽子好好的一番教训。”

王离忍不住笑了:“你这当老子倒是有趣。别人都巴不得自家孩儿扬眉吐气,你却想着让他们失败?”

“上将军,我和你打个赌,你可敢应承?”

蒙恬眼睛一眯,淡定的说道:“离大哥但说无妨。要赌什么?”

王离说:“咱们就以疾侄和这刘阚的演武打赌。若是疾侄赢了,我就督战云中军的战事。如果疾侄输了,我立刻会永正原,全力操演人马,听凭你的调遣。不知道上将军可敢和我打赌?”

蒙恬闻听,不由得乐了。

“离大哥,你此话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蒙恬伸出手来,笑道:“既然如此,我和你赌了……十日之后,我们一同去永正原督战演武。”

“上将军,你输定了!”

王离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不知道你为何会看重那刘阚,也许他的确是有本事。但淮汉不比北疆。泗水地盗贼,更比不得我大秦铁骑。疾侄出身蓝田大营,自统军以来,战功卓著,怎是一个小小地仓令可以比拟……嘿嘿,上将军,到时候如果你输了,可千万不要反悔。”

“离大哥你也莫要反悔才是!”

蒙恬看着王离,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先确定下来北地郡所部统帅的人选,然后蒙恬这才起身告辞。

出王离地住所,蒙恬长出了一口气。

身边的亲随忍不住轻声问道:“上将军,你和王离将军的这个赌约,实在是有些吃亏啊。疾公子和克公子有真才实学,那刘阚就算是再有本事,所治的不过是楼仓弹丸之地,怎可能是对手?

若输了,您怎么办?”

蒙恬一笑,摇头道:“我不会输……嘿嘿,一个六年之中,能连升七爵的人,岂是善与之辈?

他的确是没有进过蓝田大营,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兵事。

但我有一种直觉,疾和克不可能是刘军侯的对手。让他们好好受些教训,也好知道这天外有天。

再说了,就算是刘阚输了,也没什么。我所在意的是对匈奴之战的过程。至于最后一击由谁来主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要击溃头曼……绝不能给他们甚发展壮大的机会。”

蒙恬说完,又长出一口气。

“走吧,我们回军帐去,十五日之后,胜负自然分晓。”

第一四九章 演武(三)

第一四九章

演武(三)

永正原驻扎有十二曲人马,共八千七百余人。

如刘阚部曲,五百人刚好满员。按照秦国兵制,一部满员之后,约八千至一万一千人左右。

部以下设十二曲,故永正原的编制,刚好凑足一部人马。

十二曲当中,人数也并不相等。有的超过五百人,如蒙疾、冯敬两曲人马,每曲近千人数。蒙疾所部八百七十人,而且全部是骑军;冯敬部曲是车步混合,有兵车两队,轻兵四百。

在十二曲当中,这两曲的战斗力最为强悍。

除此之外,尚有两个刘阚的熟人,李必骆甲也在永正原驻扎。

这两人的麾下,大约都是三四百人,全部是从蓝田大营之中选拔出来的骑军,非常的强悍。

其余各曲,刘阚并不是很熟悉。

有的是朝中大臣的子嗣,有的是经历过数次征战,但年纪尚不足统领一部的将领,全都聚集在永正原,等候阳周的调派。整体而言,这永正原里面聚集的,基本上是大秦未来的第四代将领。此次奉命前来北疆,一方面是为了增添历练,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夺取军功,再有升迁。

和这么一帮子人在一起,刘阚还真的是有点压力。

不过好在他经过第一日的那一番示威之后,各曲军侯或者还有人看不起刘阚,但是却不敢轻易的招惹。这家伙年纪不大。军功不多,但是对秦军军纪了如指掌,动辄就是军中条律压人,还真就让人拿他没有办法。而且,刘阚治兵也地确是有手段,只看其军纪,让人心惊。

由于大家在一个校场。彼此都划分有训练区域。

蒙克和冯敬两人站在一座土丘上,静静的观察着刘阚所部的训练状况。

正是冬末。虽然已露出了些许春意,然则朔风仍烈,带着北疆彻骨的寒意,让人瑟瑟发抖。

刘阚跨在赤兔马上,神情庄肃的看着军士的操演。

今日操演,以步军为主。屠屠和樊哙各领五十卒,在金鼓声中。变化出各种各样的队形队列。吕释之则站在一辆战车上,不停地挥舞军旗。鼓声阵阵,令旗挥舞,只见樊哙和屠屠带着兵马,整齐的前进,没有一个人左顾右盼。当横队走到操场尽头时,吕释之军旗一挥,鼓声立止。

紧跟着铜锣声响起。横队转身而回。

李成陈道子邵平三人胯马在刘阚地身边,轻轻点头。

但刘阚依旧面沉似水,似乎并不满意步军的表现。他向吕释之看了一眼,然后挥舞了一下手臂。

吕释之点头,表示明白。

军旗向上挥动两次,又左右摆了三摆。横队立刻变成了三路纵队。在鼓声中向前大步前进。

山丘上,冯敬轻轻点头。

“这刘阚倒也不差,虽然没有在军中服役,但是这军形操演,的确是不含糊,深得令行禁止的真髓。只看这些轻兵,队形和结阵方面,绝对不会比我部轻兵的表现差,的确不错。”

说完,冯敬扭头看着蒙克。

“克司马。人家的确是有些本领嘛。”

蒙克苦笑一声。“被我家老爷子看重地人,怎可能是庸才?只是……你也看到了。那天他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大哥,还累得我大哥先是被平侯责打,而后又被我父亲派人前来,专以谇刑。你不知道,我那哥哥憋着一口气,誓要和这刘阚见个分晓。不止是我兄长,只怕这永正原各曲军侯都是憋着口其吧……呵呵,大家都是在军中服役多年,怎愿意被刘阚击败?”

冯敬说:“我们已经在这里观察刘阚五天了,结果这家伙除了队形,还是队形,根本没有操演其他的手段。难道他真的以为,凭借队形就能击败令兄的虎曲铁骑吗?我觉得有点怪异。”

蒙克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不对劲儿,所以才要继续观察。若说冲击力,家兄麾下骑军在永正原可说是无人可比。就算是李必骆甲那两人,也比之不得。刘阚也不是个傻子,为何只操演队形,却不做其他的练习?

这事儿真真的透着古怪,难不成这刘阚除了操演队形之外,就不会别的手段了?”

“快看!”

正说着话,冯敬突然打断了蒙克。

只见操场之中,轻兵已变成了一字横队,赳赳前进,已走到了操场边上。

吕释之刚准备挥动令旗,却被刘阚一把拦下来,“继续击鼓,不要停止!”

一旁陈道子和邵平立刻跑过去,从司鼓的小校手中抢过鼓槌,轮开了膀子,隆隆地敲响。

过了操场边缘,就是一条河沟。

水不深,只没过腰。河边上有冰块漂浮,有的地方还覆盖着雪。河水冰寒,彻骨难耐。如果继续前进,就是要往河沟里走。前列的屠屠和樊哙,都忍不住犹豫了一下。而麾下的步卒,也似乎有些乱了队形。有的停下脚步,有的回头观望,还以为是旗鼓官吕释之发错了命令。

刘阚冲过来,跳下马上前就给了屠屠一记耳光。

“谁让你停了?”

说着话,他挨着个抽打士卒,怒声呵斥道:“谁让你停了?谁让你停了?谁让你停了……”

一百个轻兵,每个人一记耳光。

抽打完毕,刘阚扯掉身上地兕皮甲,厉声喝道:“鼓声尚未停止,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不能停止前进。全体听令,随我一同前进。”

说完,一把抢过了樊哙手中的大旗,大步朝着河沟走。

所有人在愣了一下之后,调整队形跟随刘阚前进。鼓声越来越响,震天介地在苍穹中回荡。

轻兵一字横队,冲进了河沟。

那河水寒彻骨。但是队形却不见半点的混乱。

刘阚带着人,闯过了河沟之后。身后鼓声立止,紧跟着吕释之令旗招展,横队变化为两纵队,转身又沿着原路,生生的从河沟返回。走上河岸的时候,所有人的衣服,全都僵住了。

“记住。鼓声不停,前进不止……若再有迟疑,一律以违抗军令处置……樊哙、屠屠,继续操演。”

刘阚的声音有点发颤,看得出来,他也冷。

但是仍笔直的挺立,厉声地喊喝。远处旗鼓官再次发令,屠屠和樊哙这一次没有任何地迟疑。在鼓声和铜锣声中转换队形,一队队,一列列,忽而横队,忽而纵队,忽而交差在一起。

蒙克蹙起了眉头。冯敬也轻轻摇头。

“这家伙究竟想要干什么?”

蒙克自言自语道:“按道理说,令行禁止,他麾下又有三百甲士,为什么不见他进行操演?”

冯敬突然道:“克司马,依我看……嘿嘿,这家伙想用这一百轻兵,来解决令兄地虎曲铁骑。”

“他痴心妄想。”

蒙克冷冷的回了一句,“若真如此,我且让他领教一下,我虎曲铁骑地真正威力。”

说完。他转身走下了土丘。

自有家臣牵马过来。蒙克翻身上马,打马扬鞭而去。冯敬则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观察。

许久之后,他摇头苦笑了一声:“看不明白,实在是看不明白!”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距离演武大比的日子越来越近。

刘阚依旧操练轻兵,而车兵和骑军,则完全交给了李成和邵平二人负责,自有灌婴任敖两人主持。

倒数第三日,刘阚突然封闭了操场。

而后下令昼夜颠倒,日间休息,夜间训练。同时,请李必和骆甲两曲人马一起训练,直至天亮。

屠屠的脸上有瘀伤,樊哙走路有些不稳。

几乎所有参与训练的轻兵,或多或少地都受了伤。一连两天后,刘阚在演武的头一天,宣布休息。

这两天究竟训练了什么内容?

除了李必骆甲两曲人马知道外,外人都不清楚。有心想要去询问,但李必骆甲却笑而不答。

蒙克开始担心了!

“哥哥,你要小心一点,这刘阚不晓得要搞什么花样。”

蒙疾则冷笑道:“搞什么花样不重要,演武时看得还是实力。我虎曲身经百战,区区刘阚,怎可能是我对手?克,你只管放心吧,待明日我击溃了那刘阚之后,定要好生羞辱他一番。”

话是这么说,可蒙克的心里,仍旧是感到不安。

第二天,正月初一。

泗洪地区在这个时候,已经春暖花开。楼仓的百姓,会在这一天祭祀天神,祈求一年风调雨顺。

而在北疆,冰冻的大地还没有化开,地面硬邦邦的好像石头,摔倒在地,感觉生疼。

蒙恬和王离在头天夜里抵达永正原,来观看演武大比。一个是北疆大军的上将军,统帅;一个是永正原的主将。两人抵达地消息传开来以后,顿时引得整个永正原的兵卒沸腾开来。

谁都明白,这两位出现在永正原的意义,怕是非同一般。

一大早,只见校场中旌旗飘扬,黑龙旗,黑凤旗、黑虎旗在朔风中猎猎,枪剑寒光,映日生辉。

呜咽的号角声,在苍穹中回荡不止。

一队队,一列列人马从各自的营地中开拔出来,抵达主校场之后,分列四周。

点将台上,蒙恬、王离、召平三人不苟言笑,在他三人身后,尚分列着一排顶盔贯甲的将军。

待列队完毕,召平站起身来,宣布演武正式开始。

首先是操演兵马,表演阵型。一直持续到晌午,这一系列地仪式才算结束,接下来就是各部捉对厮杀。

十二曲分为两个队列,一队六曲,先进行初战。

而后待两队获胜者出现之后,再进行终站。双方对战的地形,是根据永正原各操场而进行抽选。永正原的地形,分为平原、丘陵、河谷三个部分,至于在那一块操场上对战,完全是随机抽选,在对战之前,谁也不清楚。甚至包括对战的对手是谁,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

这是一场极为漫长的演武,将持续三日。

蒙疾,不由得跃跃欲试。

“克,最好第一战就是我和那刘阚对决。我要让他连第一回合就被淘汰,看他还敢嚣张否?”

在本部人马中,蒙疾摩拳擦掌。

蒙克却不乐观,轻声道:“兄长,凡事还是小心为妙。我们目前对刘阚的战法一无所知,冒然遭遇,只怕也不是一件好事。我倒是希望,能够在第二回合和他遭遇,至少能所有了解。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克,我怎么觉着你好像变得胆小了?”

蒙疾忍不住低声的嘲讽,“一个在楼仓押粮,了不起打过两次盗匪的家伙,何必如此的紧张?”

蒙克嘴巴张了张,想要辩解一番。

可是话到了嘴边之时,却又不知道如何说出口。是啊,自己兄弟也是经过大场面的人,何必为一个了不起打过两次盗匪,甚至连正卒都算不上地家伙而担心?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事实虽如此,但蒙克却仍感不安。

这时候,王离站立起来,走到点将台边缘。

他从一个黑箱子里,抽出了一块黑木虎符,目光在上面扫了一眼,沉声道:“首战方,蒙疾……虎曲!”

蒙疾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策马冲出本阵,在点将台前下马。

“蒙疾在!”

“根据此次演武地规则,首战方可以挑选地形……蒙疾,你拟选何地形对战?”

蒙疾几乎没有做任何的考虑,大声地回答:“启禀离将军,疾所部骑军,愿选在平原校场交锋。”

虽然狂妄,但是蒙疾也不傻。

第一轮的对手,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如果是冯敬那种强悍的对手,蒙疾当要要取得优势才行。

王离点头,“首战,平原校场……蒙疾,虎曲……”

说着话,他从另一个黑箱子里,摸出了一块黑木虎符。眼睛一眯,突然间笑了起来。

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的蒙恬,然后沉声道:“对战方,泗水楼仓,刘阚!”

整个校场突然间鸦雀无声,旋即一阵骚动。蒙疾和刘阚之间的事情,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

冯敬忍不住在本阵中对军司马道:“看起来刘军侯怕是要倒霉了!”

而刘阚,则面沉似水,催马从本阵冲出,直奔点将台前下马,从小校手中结果了黑木虎符。

和蒙疾相视一眼,刘阚默不作声。

蒙疾恶狠狠的说:“刘军侯,希望过一会儿,你还能如二十日前一般模样,让我领教你的手段。”

刘阚则冷笑道:“蒙军侯,待会儿输了,可莫要回家哭鼻子。”

“你……”

就在这片刻的光景,三对对决的部曲已经选定,冯敬李必骆甲三曲,并没有在第一轮初战。

点将台上,旗鼓官挥动令旗。

六支人马各奔校场,也正式拉开了演武大比的序幕。

第一五0章 演武(四)

第一五0章

演武(四)

不得不说,能在永正原担任军侯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但是当演武拉开序幕的时候,包括点将台上的蒙恬、王离、召平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平原校场。

所谓平原校场,自然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

长大约有三千步左右,宽两千七百步。没有丘陵,没有沟壑,是一场硬碰硬的野战。

一方是天之骄子,曾在蓝田大营苦学多年,经历过战阵的磨练,家学渊源;而另一方却默默无闻,凭着好运气六年内晋升七爵,没有过从军的经历,只经历过一次真正的战阵搏杀。

而且,双方兵力也有优劣。

胜负似乎不需要让人去考虑,只要是明白人,一眼就可以看穿这其中的高下。

但即便是这一场在无数人看来是胜负明了,实力悬殊的对战,依旧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冯敬率本部军校,李必骆甲率本部军校……

在校场外静静的观看着,谁也没有说话,一个个面无表情。

“看起来,蒙军侯是打算速战速决了!”

李必突然说道:“左中右三军,两翼骑军五百人,中间步军三百七十人……蒙军侯这是要以他擅长的骑军冲击,而后步军逼近来解决刘军侯。呵呵,这个距离,的确适合他进行骑战。”

蒙疾所摆出的真行,是一个极为简单地方阵。

冯敬却笑问道:“李军侯。敬有一事请教,还望军侯赐教。”

“请说!”

“前两日,刘军侯请李军侯协助,究竟是在做甚演练?早先是保密,但现在应该能说了吧。”

李必骆甲二人相视一笑,“其实很简单,刘军侯请我以骑军锥形出击。然后以轻兵阻挡……唔,倒也不是阻挡。是在我冲击的同时,保持队形前进。有几次是我收不住,最后冲散了刘军侯的队形。不过到后来,他的队形能在我骑军五步之外,仍然不乱,而起继续前进。”

冯敬一蹙眉,“这算是哪门子打法?”

“且看了。你我自然明白。”

这时候,刘阚也摆好了阵型……

一百轻兵,分为两列横队,组成前军。不过轻兵着甲,并且清一色使用六尺高的吴魁大盾。

前军向后一百五十步,为中军所在。

全部是弓弩手,配备制式长剑,成一字横排。刘阚立于兵车之上,由任敖驾车。

中军再向后百步,则是百名骑军。看刘阚的这个阵型,有点类似于孙膑兵法中的锥行阵,但又似乎不太相同。点将台上,蒙恬不由得站起来。凝神关注校场中地动静,似乎非常好奇。

战鼓声隆隆,在苍穹中回荡。

蒙克蹙眉凝视刘阚这个奇怪的阵法,有点不太明白他地意思。

准备用步军阻挡我的冲击嘛?蒙克心里冷笑,举起令旗,左右摇动,身后司鼓小校连忙击鼓。

咕隆隆……

鼓声震天介的响,蒙疾催马冲出,厉声喝道:“虎曲,冲击!”

如果说。在刚才蒙疾还有什么顾虑的话。待刘阚摆出了这个阵型之后,他反而不再担心了。

分明就是一个防御的阵型!

仅靠防御的话。就能阻挡住我虎曲铁骑?未免也太痴心妄想了吧。且让我好生的教训你一番。

由于没有马镫地原因,今时的骑军,多是以骑射奔袭为主,借由空间而产生出的冲击力,在瞬间撕开对手的阵型。至于马战,除非是那种骑术极其精湛,同时天生神力,可以借由战马的冲击瞬间,一举击杀对手。不过这种人并不算多,蒙疾或许可以,但其麾下,能在马上交锋的人,不过聊聊数十人而已。故,虎曲冲起来之后,远战箭矢,近战只有长剑。

双方的距离,大约在七百步左右。

按照蒙疾的想法,这个距离正好适合骑军地冲击力完全提起来。骑军一旦提起速度,威力无穷。

与此同时,刘阚所部却鸦雀无声,没有任何动作。

“莫不是吓破了胆?”

一名未参战的军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话一出口,却遭到了一大群人的冷眼……

五百步!

距离刘阚前军只有五百步!蒙疾所部箭矢如雨,马蹄声阵阵,烟尘滚滚。吕释之挥动军旗,前军突然向前急速移动。与此同时,中军弓弩手开始还击,刹那间校场中箭雨纷纷,历啸声不止。

由于是演武,故而双方都不能真刀真枪。

箭矢全部是去了箭镞,战马也没有披挂马铠。这样,当箭支设在马身上的时候,一样能产生出巨大的力量。数匹战马在急速奔驰中被箭支射中,立刻摔倒在地上。而此时,由于刘阚前军的突然出动,双方地距离也在迅速缩小,四百步,三百步……蒙恬不禁露出了笑意。

借由轻兵调动骑军出击,然后压缩骑军的空间。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尝试,看起来刘阚对于匈奴骑战之法,颇有了解嘛。

希聿聿,战马嘶鸣。前军和蒙疾骑军眼见着接触,樊哙和屠屠在这时候一声大吼:“出击!”

面对着奔行的战马,前军非但没有退避,反而迎上前去,在距离最前面的战马还有四五步的时候,突然间以长矛长戈刺击横扫。虽然使用的全都是木制地兵器,却仍旧造成了马匹的惊慌。

长矛、长戈的目标。并非马身,也不是马上地骑士,而是马腿。

战马吃痛,希聿聿摔倒在地上。原本就因为空间地缩短,战马的速度未能提升起来,如今被击中马腿,有地仰蹄立起。有地干脆就卧在了地上。马上的骑士纷纷从马上摔下来,倒在尘埃之中。与此同时。刘阚中军弓弩手地的射箭频率越来越快,箭矢咻咻在半空中穿行。

吕释之令旗再次晃动。

首排轻兵突然间舍弃了手中的兵器,双手提起吴魁,疯狂的向前面推进。第二排的轻兵则不断用长矛长戈击杀对手,迫使得蒙疾的骑军不得不向后退缩。可这一来,却令阵型散乱。

“出击,全体出击!”

蒙克不由得惊慌起来。连忙指挥中军出战。

可没等蒙克的中军开始出动,吕释之令旗左右摇动,灌婴立刻举起长矟,大叫道:“出击!”

骑军非常自觉地分成了两队,从左右迂回发起了攻击。

同样是骑射,但很明显……刘阚的骑军并非是要借助骑军的冲击力,而是在外围射杀虎曲士卒。

蒙疾的骑军,在失去了空间之后。基本上也就等同于丧失了战斗力。

刘阚静静的看着战场中的变化,如释重负般的长出一口气。对于战阵,刘阚也多多少少的了解了一些。但想用普通地战阵解决虎曲,却是不太可能。在经过了长时间的思考之后,刘阚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源自于他前世的记忆。一次和他父亲之间的谈话。

前世刘阚的父亲是军人,现在野战部队,而后因伤转为文职,在一所军校中任职。

出于对三国演义的痴迷,刘阚地父亲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几乎把三国演义中的所有战役,进行了绘图模拟。其中就有一战,是袁绍和公孙瓒之间的平原会战,可称之为是远程武器和长兵破解骑军的经典。双方兵力相等,袁绍是以步军为主。面对公孙瓒的万余骑兵冲击。却仅靠八百先登营解决了战斗。

先登营的主将是麴义!

在刘阚父亲的理解中,就是以压缩骑军的冲击距离。迫使骑军的冲击力难以发挥,从而取得胜利。

为此还专门开了一堂课,讲解这场平原会战。

所以刘阚地记忆非常深刻!

秦时地骑军冲击,和东汉末年的骑军随间隔四百年,但由于马镫没有出现,骑兵具装也未能完善,所以区别不大。如果说有改变地话,最大的改变就在于厚背长刀的广泛使用,使得东汉末年的骑军,在冲击力上超过了秦时的骑军。除此之外,也就是骑士的防护能力加强。

所以,当四百年后的一次经典战术出现之时,让许多人都大开眼界。

李必和骆甲,似乎明白了刘阚请他们进行配合的原因。而冯敬则明白了,在过去的十余天时间中,刘阚为什么一直在操练队形,强化军令。如果换做其他人,面对骑军的攻击时,即便是不会慌乱,恐怕也很难做出向前冲锋,进行压缩的举动吧……这家伙,可真不简单。

蒙疾已经落马,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制的长矛,轮开来,想要从四面不断挤压过来的步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可是他面对的,却是樊哙。论力量,樊哙比蒙疾还要凶猛两份,一手执盾,一手舞矟,那木杆上血迹斑斑,至少有十余人伤在他的手里,不得不退出战阵去休息。

而灌婴,则以骑军死死的缠住了蒙克的步军。

根本不和蒙克进行接触,只是在外围以箭矢攻击,令蒙克所部伤亡惨重。

吕释之再次摇动军旗,中军弓弩手开始向前推进,也使得蒙疾所部退出战阵的人,越来越多。

王离在点将台上,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脸色铁青。

而蒙恬却眯着眼睛,微笑着点点头,“平侯,看起来蒙疾所部,败局已定!”

召平不言语,但看得出来,他也非常的满意。

沉吟了片刻之后,他突然说道:“上将军,若要我主持北地郡战局也可以,这刘阚必须归我。”

“如此甚好,平侯既然同意主持北地战局的话,那云中郡战局……恩,就请王离将军来吧。”

王离正失落的很!

闻听蒙恬这一句话,不由得愣住了。

他抬起头,诧异的看着蒙恬,“上将军,你刚才说甚?”

蒙恬笑了笑说:“我是说,云中郡战局,也就是假阴山决战,就请离大哥你来主持。涉间和苏角所部,听从离大哥调遣。但是有一条,未得我出击命令,离大哥你绝不可以擅自行动。”

王离不由得大喜往外,拱手道:“请上将军放心,离绝不辱使命。”

三个人正在说着话,却听校场中传来了一声怒吼:“刘阚,你耍诡计,我不服,可敢与我一战?”

蒙恬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扭头看去,只见蒙疾在樊哙和屠屠两人联手攻击下,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

而蒙克所部,在这说话的光景,业全军覆没。蒙疾恨恨的摔开手中兵器,指着刘阚,愤怒咆哮。

“这孽子,又要犯浑不成?”

蒙疾输了,蒙恬不会生气。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常胜将军的说法。输了,吸取教训,下次再来就是。可蒙恬最讨厌,乃至最愤怒的事情就是,你明明输了,却不肯承认。撒泼耍赖?又成何体统?蒙恬脸色铁青,站出来厉声喝道:“来人,把蒙疾给我拿下。”

“上将军!”

王离召平都看得出来,蒙恬是真的怒了。

有心上前求情,可未等他们开口,却听蒙恬说:“二位莫要替他说话,大丈夫在世,求得是光明磊落。输了阵不怕,可是把人也输了,却是容忍不得。若不给他些教训,他就记不住。”

第一五一章 愿为军侯马前卒

给点月票吧,写的不好,但也不至于这么惨淡吧。(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在蒙疾喊出那一嗓子的刹那间,蒙克就知道坏了。

自家老子是什么脾气,他是相当的了解……没错,刘阚这一次的确是用非常规的战法(蒙克如是说)取得胜利,但人家可是堂堂正正,采用对决的方式获得胜利,怎能说人家耍诈?

自家这兄长,真的是有些走火入魔!

输了就输了,以后赢过来就是,这又算是哪一出?

果然,点将台上令旗招展,宣布了平原校场的胜负结果。刘阚胜,蒙疾败……

十余骑甲士从点将台飞驰而来,冲进了校场之后,在蒙疾跟前跳下马,二话不说,把蒙疾绳捆索绑。

“大公子,莫要让我们为难,上将军有令,您别再闹了!”

这时候,蒙疾也似乎清醒了一些,不敢再放肆下去,随着甲士一同前往点将台。\\\\\\

而在另一边,刘阚也上马往点将台行去。倒也不是他想看蒙疾的笑话,而是在大战之后,当需归还虎符,等候下一轮的通知。周围观战的人,看刘阚的目光,也不在是那么冷漠了。

这世道就是如此,你有真才实学,大家就会服你。

在老秦人军中,歪门邪道并不算多。不论你出身如何?不管你是什么背景……胜了,就是胜了。

如蒙疾今天的表现,众人虽然可以体谅他的苦闷,但并不赞成。

“刘阚奉命交还虎符!”

在点将台下,刘阚双手捧着虎符,恭敬的说道。

一旁蒙疾,则跪在地上。绳捆索绑的,身边还有十余个甲士看押。

王离得偿所愿,也就没有再站出来说话。而且还有个蒙疾在里面,真的是轮不到他说话。^^^^

蒙恬让人接过虎符,并没有让刘阚离去。

他站在台缘处,低着头凝视蒙疾。面色铁青,许久也不说话。

“蒙疾,你还是不服吗?”

“我不服!”

反正已经闹到了这步田地,退让已经没有意义了。蒙疾梗着脖子,大声说道:“刘军侯不依常规布阵,我就是不服。”

蒙恬怒极而笑,“哈。我蒙恬还真是生了个不肯服输的好儿子啊……那你说,什么叫做常规?

是不是我让刘军侯摆下战阵,任由你冲击也不反抗,然后判你取胜,你才算服气?

兵阵之法,存乎于一心。

你从小学习兵法。孙武十三篇被你背地滚瓜烂熟,想必也应当知道那《虚实篇》中曾有云: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刘军侯做的非常好,今日他的用兵,当称得上一个神字。过去十五天操演,我都听说了。刘军侯严肃军纪。令其麾下可冒死压制你骑军的冲击空间。应当称得上是深明为将之道。

反观尔等,却无一人看出他的用心,输了,你又有什么话说?

蒙疾啊蒙疾,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料敌不明,此其一;轻举妄动,此为二;临阵而不知进退,只知一味强攻。此为三。你输得不冤枉!如今。又死缠烂打,还妄称什么虎曲?

呸。我看你连病猫都不如,还当什么军侯,打什么仗,里什么功勋?”

在数千人面前,蒙恬丝毫不给蒙疾留半分情面,骂的蒙疾低着头,不敢正视点将台上地父亲。

蒙恬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输给刘军侯,很丢脸?觉着自己武艺高强,想讨回颜面?”

说完,他嘿嘿冷笑,目光一转,“怎样,刘军侯可愿意在领教一下蒙军侯高超绝伦的武艺呢?”

刘阚不由得一怔,诧异的看着蒙恬。==

“若上将军有令,阚岂能不从?”

“好!”

蒙恬放声大笑,目光盯在蒙疾的身上时,却陡然间转冷:“蒙疾,我就准你和刘军侯斗将。

不过,不能白斗。

这样吧,你若是再输了,削去你军侯之职,去刘军侯麾下听命,和屠屠一样,从轻兵做起吧。”

先前,蒙恬准蒙疾和刘阚比武的时候,众人还以为蒙恬是给蒙疾一个讨回颜面的机会。

但等他后面的话说出来以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蒙疾如果再输了地话,可真是颜面尽失啊。不过又一想,蒙疾的武艺在永正原中号称无敌。刘阚看上去块头大,未必是蒙疾的对手吧。^^^^

蒙恬说完,冷声道:“蒙疾,你可敢应下?”

“蒙疾愿和刘军侯一战!”

蒙疾已经听出来了,自家老子是真的很生气。这也是他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不应下来的话,只怕会立刻被扫地出门,赶出永正原。于平民而言,不当兵也许是一件好事。但于蒙疾这种将门之子来说,若不当兵的话,而且是被赶出军营,那以后就别想再在人前抬起头来。

“既然如此,那你二人下去准备,待第二轮操演结束,再行斗将!”

对于刘阚地战斗力究竟如何,这永正原之中,知道的人可以说屈指可数。

灌婴知道,陈道子知道,吕释之知道……除此之外,也就是樊哙任敖清楚,邵平也只是略微了解而已。

听说斗将,灌婴等人都忍不住笑了。

吕释之更是极为嚣张的在下面开出了盘口,“来来来,且下注了,阚哥十招之内获胜,压这里……二十个回合之内获胜。\\\\\\压这里……这边是三十个回合之内,快点下注,快点下注。”

冯敬目瞪口呆,这帮家伙也太嚣张了吧。

“那这里呢?”

冯敬看着吕释之画出来的图版,指着正中间一个空位道:“是赌蒙疾获胜?”

别看冯敬是军侯,吕释之连个爵位都没有。所谓赌场无大小。吕释之一翻白眼:“这是赌阚哥三个回合内结束战斗。我押阚哥三个回合取胜……快点下注,快点下注,迟了可来不及了。”

冯敬勃然大怒,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我押蒙疾获胜!”

“如果蒙疾胜了,一赔一百,如果他三十回合能胜,一赔五百!”

灌婴二话不说。\\\\\\“十个回合,我押军侯胜!”

樊哙也凑过来,连连点头道:“我也压军侯胜,十个回合。”

那边,已经结束了战斗的部曲,不论军官还是士卒。纷纷押在了蒙疾身上。毕竟,蒙疾的武力还是相当厉害。刘阚块头的确大,可毕竟不到二十岁,怎可能比得上家学渊源的蒙疾?

屠屠一旁不禁犹豫起来。

有心压蒙疾胜?可是看樊哙等人信心满满地,他又有点心虚。当了十几天地轻兵,对樊哙灌婴地武力,他也算是有所了解。刘阚随行众人当中,除了吕释之和邵平外,身手都不差。

陈道子剑法出众。沉默寡言。

灌婴任敖。打法凶悍,勇猛绝伦。

而那樊哙,更是虎狼之将,有万夫不挡之勇。这些人全都压刘阚胜,莫非这刘阚真的厉害?

“屠子,蒙疾军侯很厉害啊。^^^^”

有并肩作战的交情,屠屠和樊哙的关系比较亲近,于是偷偷地询问。

樊哙冷笑一声。“那你是没见过军侯的本事……蒙疾嘛。了不得和我在伯仲之间,甚至还弱我一筹。可是我和军侯交锋过。那是在六年前,他略差我一筹,但绝对不比现在的蒙疾差。

六年之后,他的本事提升了多少,我不是很清楚。

但如果再交手地话,我肯定不是他地对手……不过,军侯的武艺还不算最强,他大哥地武艺……”

樊哙突然间激灵灵打了一个哆嗦。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野兽般的身影,轻声道:“如果军侯能有他兄长七成本领,蒙疾绝非对手。”

“那……我也压军侯胜!”

屠屠很奇怪樊哙的这副表情,不过既然樊哙这么说,想必是不会差的。^^^^他犹豫了好半天,压刘阚三十个回合内胜蒙疾。他不清楚刘阚的本事,可不敢压在十个回合,更不可能像吕释之那样,嚣张的宣称三个回合内取胜。稳妥一点,小心一点……这也是屠屠这些日子地收获。

赌局一开,其余的对战似乎就变得不再那么惹人关注了。

两个时辰之后,冯敬所部和骆甲所部胜出,而李必的骑军,却输给了另一曲人马的手中。

算是报出了今日第二个冷门。

主校场周围,聚满了人……

此时已经夕阳斜照,刘阚顶盔贯甲,一手拢缰绳,一手持旗,策马缓缓出旗门,看上去格外平静。

“兄长,那刘阚怕也是个骁将,能不能别打?”

蒙克挽着蒙疾的马缰绳,轻声说道:“如果你输了,难道真的要去做他麾下一名轻兵?”

蒙疾深吸一口气,神色庄重,“克,不是我要不要打的问题,而是我必须要打,就算是输了,也要打这一场。\\\\\\我不能让父亲把我赶出永正原,如果真如此,那不仅仅是我的耻辱,更是我蒙家的耻辱……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唯有一战。再说了,我未必会输,你说是不是这样?”

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蒙克松开了缰绳。

蒙疾地马,也是一匹好马,来自西域,号称天马。

两人地坐骑,都是马中之王。在战阵上照面,希聿聿的长嘶不停,谁也不肯向对方低头。

蒙疾持戟向刘阚轻轻一点,“刘军侯,我且为我刚才的失礼而道歉。不过,我绝不会输给你。”

刘阚勒住战马,看了一眼蒙疾,突然笑了起来。

“蒙军侯,一会儿有得罪之处,还请你莫要见怪!”

眼角余光,看到旗鼓官挥动军旗,刘阚话音刚落,两脚一磕马腹,赤兔马暴嘶仰蹄冲击。

那蒙疾也不示弱,舞戟迎向了刘阚。

胯下马希聿聿暴叫,如同一道闪电般,在斜阳之中冲向刘阚。

手,紧紧的攥住了旗柄,刘阚在这一刻心若止水,进入了一种古井不波的境界当中。二马照头,蒙疾扑棱棱抖戟挑斩,大戟挂着风声,呼的直刺过来。刘阚在马上,却诡异的一扭身子,轻巧人让开蒙疾,二马错身而过。

“且让你一招!”

错身一刹那,刘阚轻声道了一句。

这一句话,让蒙疾顿时勃然大怒,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顿时消失无踪。拨转马头,挥戟而上。刘阚眼睛一眯,眼看大戟挑来,只听锵地一声响,赤旗骤然拔出,在夕阳地照映下,挂着一抹血红色的光芒,铛地一声正劈在了小枝上。蓄力许久,为的就是这全力一击。

蒙疾只觉一股巨力顺着大戟传过来,震得他耳根子嗡嗡直响,险些拿捏不住兵器。

我的个天,这家伙莫不是怪物?

念头未落,刘阚赤旗唰唰唰在瞬间三击,狠狠的劈在了戟刃上。一击比一击的力道打,一击比一击的力道强……三击快若闪电,在许多人的眼中,仿佛刘阚只不过一击而已。带二马错身时,所有人骇然发现,蒙疾的大戟已经跌落在地上,双手鲜血淋漓,显然是虎口破裂。

刘阚突然旗交左手,借错身之时,一把抓住了蒙疾的腰带。

气沉丹田,手臂猛然用力,奔雷般巨吼脱口而出:“你给我下来吧!”

蒙疾这身子骨,少说也有二百斤左右,加上盔甲,不会低于三百斤。在马上是无法着力的,可是刘阚却硬生生的把蒙疾从马上给拎起来,蓬的一声摔在地上,摔得蒙疾头昏脑胀。

校场周围,鸦雀无声。

原以为会是龙争虎斗的比武,没想到……

蒙疾被摔得身子骨好像散了架一样,脑袋仍嗡嗡的直响。

他躺在地上,仰面朝天,心中苦涩无比:我输了,居然连三个回合都没有撑过去,我输了!

第一五二章 老罴营(一)

第一五二章

老罴营(一)

对于蒙疾的失败,蒙恬心里同样是无比的震惊。

六年前,他在昭阳大泽的时候,曾听赵佗说过,这刘阚若老罴,以武勇而言,少有人能敌。

之后又听李必骆甲说过一些关于刘阚的事情,故而多少也算了解。

在内心深处,蒙恬未尝不是希望蒙疾能借斗将而挽回一些颜面,可没想到却会败得如此彻底,如此迅速。只不过扭头和王离召平说话的功夫,蒙疾已经落败,真真让蒙恬感到惊讶。

“好一头老罴!”

虽然儿子失败了,但蒙恬并不恼刘阚,相反变得更加赏识。

他点头笑道:“这刘阚的确是文武双全,倒不负了任嚣评价他的‘老罴’两字,果然厉害。”

王离却一蹙眉,轻轻叹了口气。

这阶级之分,自古有之。他和蒙恬有点别扭,但是对蒙疾蒙克两兄弟,还是有些感情。

不管怎么说,这蒙疾是从蓝田大营出来的将门之子,居然被一个从地方征召而来的无名小卒打得如此狼狈。王离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没面子。不过,他有说不出刘阚的不是。先是斗阵,而后是斗将……蒙疾输得是一塌糊涂,面子里子,一下子算丢光了。

看了校场中的刘阚一眼,王离轻轻的哼了一声。

——————————

三天的演武,终于结束了。

刘阚并没有笑到最后。在决赛中,他遭遇了一路过关斩将地冯敬,双方一场拼杀,最终靠着人数的优势,冯敬打赢了连续遭逢两场恶斗的刘阚,取得了胜利。不过,冯敬虽胜。也是惨胜。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后面几轮的斗阵。有非常明显的暗箱操作的痕迹。

冯敬轮空一轮,而后在平原校场战胜了对手,从而取得了决战的资格;而刘阚连续两场,先是和骆甲地骑军狠拼了一场,然后有和另一曲人马血战两个时辰,可说是一路跌跌撞撞。

连续两场恶战,刘阚所部最后只剩下了三百余人能够参战。

屠屠、灌婴相继受伤退出。在最后在河谷校场与冯敬死拼的时候,兵力只有冯敬所部一半。

连刘阚最后都赤膊上阵,率十名甲士直扑冯敬中军。

只可惜最终功败垂成,却也着实地让冯敬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以刘阚之武勇,如果真的让他闯到了中军,胜负还在两说。冯敬胜了,但是胜得并不舒服;刘阚败了,却败得心安理得。

这恐怕是上面为了保全颜面的方法吧。

毕竟。诺大个永正原校场,十二曲人马,如果真的让刘阚取得胜利,谁的脸面都不会好看。

蒙恬也知道王离在分组时动了手脚,不过并没有阻止。

这次,权当作让刘阚委屈一下吧……

刘阚败是败了。可是永正原所有人都不敢再小觑他。见面的时候,也会有人主动和刘阚招呼,甚至在言谈话语中,也流露出一种敬慕。实力,在这块校场中,实力才是立足地根本。

如果没本事,就算上面有始皇帝撑腰也没有用处。

可你真的有本事了,哪怕之前一文不名,也会得到尊重。一连数日,吕释之的胸脯都挺得老高!

蒙恬和王离在演武结束之后的第二天就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变得悠闲而轻松。可是刘阚却不能轻松。专门请来大夫,全程陪伴着巡视兵营。为那些在演武中受伤的兵卒和将领医治。有时候,还会坐在伤员之中,谈笑风生,在不经意里,拉近和部曲的关系。治军以严,待人以宽……这一切,都看在召平眼里。

这一日,永正原的聚将鼓突然敲响。

刘阚立刻带上吕释之和陈道子两人,急匆匆赶往中军大帐。

李必骆甲已经到了,见刘阚进入大帐,两人挪了挪身子,让出一个空位来,朝着刘阚招手。

“两位军侯,可真是骑军,行动竟如此地迅速?”

刘阚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笑呵呵的说道:“我急急忙忙过来,还以为是第一个抵达呢。”

“嘿,莫说这些废话,今日平侯聚将,怕是要有动作了!”

李必话音未落,从外面陆陆续续的走进来了各部军侯。见到刘阚,都嘻嘻哈哈的上前招呼。

“感觉不一样吧。”骆甲神神秘秘的道了一句。

刘阚一怔,“甚感觉?”

“嘿嘿,你刚来永正原的时候,谁会和你招呼?这才多长时间啊,一个个就热情地不得了。

兄弟,说实话一开始你来这里的时候,我还真是不看好你。

不过也真是没有想到,你竟有如此本领。我和李必都是十四岁从军,至今有十五载。从正卒做起,后选入蓝田大营,而后又加入了铁鹰锐士,一步步的熬过来,还真没见过你这等了得地人物。嘿嘿,好好干吧,你老弟的前途光明的很,许不出十载,就能做到将军之位。”

刘阚笑了,“将军那是这么容易做到?”

正说着话,冯敬和蒙克两人进账。看到刘阚的一刹那,蒙克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得出来,他似乎有话想和刘阚说,但是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来。刘阚也只好视若不见。

召平一身戎装,走进了大帐中。

诸军侯纷纷起身,恭敬的行礼问好。而后又回归本座。

召平目光扫视众人一眼,端坐大帐中央。

自有亲兵将一卷文书递过来,他轻轻展开,然后命人将一个绘有黑龙浮雕图案地木匣子取来。

看到那木匣子,所有人眼睛一亮。

这是装有虎符的匣子。按照秦制,自曲以上的建制,必须要有虎符才能调动。虎符分为两半。每曲军侯持半块,主将持有半块。按照秦律。各曲军侯认虎符而不认人。也就是说,如果召平没有发出另外半块虎符地话,就无法调动任何一曲地人马,各曲军侯可视若不见。

召平取来这个匣子,恐怕是要有行动了……

“今日聚将,有三件事情。”

召平神色庄重,“第一件事情。免去蒙疾军侯之职,以轻兵之身份归入刘军侯所部听命。原虎曲兵员裁减,免去蒙克五百人长的职务,为二百五十人长,暂领军侯之职,随军听候调遣。”

嘶……

一阵吸冷气地声音响起。

虎曲原有八百七十人,一下子给裁减到二百五十人,等同于把兵力消减到了一曲所规定地最少人数。一般而言。骑军大都是二百五十人至三百人为一曲,虎曲原有的编制本不合理。

只是蒙疾蒙克兄弟地身份在那里,也没有人说甚怪话。

可现在一下子裁掉了六百人,也就等于取消了虎曲的编号。你还是一个曲,不过是普通一曲。

蒙克脸通红,低着头应了一声。

“第二件事情。虎曲所裁减六百人,分入其他各曲。

刘军侯所部增一百九十人,满员七百,号老罴营;冯敬所部增八十人,满员八百,号轻车营……”

召平后面是如何分配的兵力,刘阚没有听清楚。

可是他却明白了一件事:他有番号了!老罴营,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得来,可这独立拥有旗号,却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享受到的待遇。老罴营……这等同于他所部人马。已成为精锐。

自有召平亲兵。把一面面绣有名号的旗幡,摆在了各曲军侯面前。

一旁李必颇为羡慕的看着刘阚桌案上的那面大旗。不无吃味地说了一句:“兄弟,恭喜你了。”

这旗幡,是用锦缎子做成,旗面如墨,上绣一头飞熊,一旁有三个大字:老罴营。

刘阚这才醒悟过来,捧着旗幡和冯敬几人站起来,同声拜谢。永正原十二曲人马,只有三曲获得了番号。分别是刘阚所部、冯敬所部、还有骆甲所部。这三支人马,正好分别是车兵、骑军和步卒。

召平说:“你三人得此名号,乃上将军所赐。

上将军有言,若此次大战立下功勋,他将呈报陛下,保留你三曲人马的名号,当好自为之。”

“定不负上将军之厚望。”

“第三件事情,上将军发来军令,永正原自即日起,将作为辎重转运之地,各部皆有委任。”

“冯敬听令!”

“末将在。”

“着你即日动身,三日之内抵达肤施,听从上将军调遣。”

“喏!”冯敬惊喜异常,插手应命,而后从召平手中领过虎符,转身大踏步走出了中军大帐。

虎符一下,刻不容缓。

召平接着道:“李必骆甲!”

“喏!”

“着你二人,即刻领兵前往云中,听候裨将军调派。骆甲为主,李必为辅,你二人速速去吧。”

“喏!”

李必和骆甲接过了虎符,经过刘阚桌案前时,骆甲轻声道:“兄弟,咱们在疆场上再见。”

“二位哥哥珍重!”

召平又连发七道虎符,各曲军侯纷纷领命而去。

中军大帐中,只剩下刘阚和蒙克两人。

召平看着木匣子里的两块虎符,沉吟片刻后,沉声道:“蒙克,你随本侯三日后动身,往义渠大营听令。刘军侯,你暂留永正原,待辎重粮草调配齐全,十日之后押送往富平县候命。”

——————————————

注:秦朝时的富平,在今宁夏吴中县境内,和西汉时所建立的富平(秦时名频阳,今陕西境内)非属一地,特此说明。

另:秦汉之交时期,共有两个召平。

一是秦东陵侯召平,另一个是广陵人召平(后疑其名为邵平,因楚音之故,听似召平),特说明之。

今天有点低烧,身体很不舒服。

尽量再更一章吧,若是不成,还请多多见谅……

第一五三章 老罴营(二)

老秦自商君变法以来,国力日渐强大。(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在着重经营传统所关注的东方和南方以外,也开始了对西方和北方的开拓。其中,北地郡的郡治虽然是设在义渠(今甘肃省庆阳境内),但其管辖的范围,以包括了大河以南的平原地区。

在后世的文献中,无法找到老秦在义渠以北兴修水里的记载。

但秦人却的的确确在这里兴修了一条水渠,名为北地东渠。又因是秦人所凿,所以也叫秦渠。

富平,就位于秦渠之畔。

在大河以东,贺兰山以南。人口并不多,是个不足万人的县城。按道理说,这么一个小地方,绝对称不得县。但犹豫它是老秦最北方的一座城市,有门面之用,故而破例在此置县。

不过,富平却名不其实。

富贵平安,与这座小小的县城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里土地肥沃,资源也很丰富。但同时却又受匈奴的困扰,小小的县城时常遭受匈奴人袭掠。

已进入仲春,风却是越来越大。

刘阚不得不在脸上蒙一块遮风巾,坐在马上,仔细的观察手中野牛皮鞣制而成的地图,眉头紧蹙。

“成司马,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李成连忙策马跟上,捻住地图的一角,凑过头来看了两眼,而后用手一指。

“应该是在这里,中宁河谷。往西去,应该能看见大河,而后绕过河湾北上。就是富平了。

如果今晚不休息,连夜赶路的话,在明日卯时前,就能看到富平的城墙了。”

刘阚收起地图,扭头看着跟在身后的辎重车辆。此次押送往富平的辎重,共一千石粮草,还有一些军械。那里驻扎有秦军地一支戍卫边军。大约四五百人左右,负责防御匈奴袭掠。

老罴营的大纛,在风中猎猎。

士卒们被这恼人的风。折磨的疲惫不堪。

刘阚沉吟片刻,“蒙疾!”

“喏!”

从随行的亲军当中。飞出一骑战马。这马上的人,正是比武失败后,被编入刘阚所部的蒙疾。

“率一支小队探路,看看前方有没有避风地场所,速速回报。”

当小兵。就要有当小兵的觉悟。领教过刘阚的手段后,蒙疾如今也老老实实地在刘阚麾下效力。按蒙恬的说法,蒙疾要从轻兵做起。但刘阚却觉得,真做一名轻兵,倒真是可惜了。

不可否认,蒙疾地骑术在老罴营中。不弱于灌婴,可排的上前三名。

有如此骑射精湛,同时有能在马上搏杀的人,应该委以重任。于是刘阚跑去找召平要了二十匹战马,分配给了蒙疾。命他组成一支斥候小队,专门负责打探敌情。蒙疾做的很不错。

如今,老罴营中共有七百人。

其中车兵两组。骑军有一百七十人。其余全部变成步军。其中轻兵二百人,弓弩手二百人。同时。刘阚又在队伍行进时,设计出一种战斗队形,类似于后世的行军纵队,名为牵线阵。

这牵线阵,源自于清末太平军作战时地阵法。

所谓牵线阵,就是有两司马执旗,后随二十五人,一百人则掌卒长旗,五百人则掌将旗,以此类推。刘阚麾下的人并不多,故而换做四面百人长旗,一队连着一队的行进。宽路时分双行,窄路时走单行,鱼贯以进。一俟发生战斗,则首尾蟠曲勾连,顷刻聚集,结成圆阵。

外有盾牌手和长矛手,内有弓弩手。

车兵骑军从两次掩护攻击,可以瞬息间投入战斗。

如果战事不利,则立刻退却,仍守住牵线阵队形,急趋前进,敌军往往追赶不上,即便是追赶上了,也不敢轻易下令攻击。阵型不乱,妄自攻击的话,反而得不偿失,甚至损失惨重。

在永正原的时候,刘阚就对这阵型和队列极为看重。

加之麾下大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只需要略一提点,就能领会刘阚地意图。

一路奔行下来,这牵线阵的阵型已经日趋完善。即便是李成蒙疾这种熟知兵法的人,也不禁为之赞叹。这一回,蒙疾算是真的服气了……这刘阚是真有本事,文武双全,怪不得父亲能看重。早先对刘阚的不满已经烟消云散,甚至觉得能在老罴营效力,也是件不错的事。

蒙疾领斥候前进了十五里,在河湾处发现了一个谷地。

地势偏高,视野开阔。最重要的是能躲避大风,是一块不错地休息场所。

刘阚当下命令车队加快行进速度,在河湾谷地当中避风休整。这风太大了,顶着风走,要花费比平时多几倍地力气。与其这样子,不如让大家能休息一下,待风小了些,再出发前进。

秦军井然有序的进入了谷地,该警戒地警戒,该做饭的做饭。

刘阚则登上谷地中的高处,向远处眺望。

从这里看,能看见滚滚东逝去的大河。此时的大河,远没有后世所见到的黄河那般浑浊。

水质很清,翻滚咆哮。

过黄河,就是贺兰山……

贺兰山东南端,有一个在蓝天和河水映衬下,呈现出青铜色的侠骨。在后世,被称之为青铜峡。

相传是大禹王治水时,劈开了贺兰山,引黄河水北行。

刘阚站在高地,依稀可以看见青铜峡的影子。不知为何,心中却生出了万分的感慨,久久不语。

“仓令何故无语?”

陈道子走过来,站在刘阚的身后询问。

“道子。这山河壮丽否?”

刘阚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旋即沉默地看着那河水,又不再言语。

陈道子轻声道:“仓令可是担心此次上将军与匈奴的战事?”

刘阚笑着摇摇头,“上将军定然能取胜,这毫无疑问……我只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些事情……也许在你们听来,是可笑而怪诞。”

“也许并不可笑呢?”陈道子歪着头,看着刘阚说道。

刘阚一怔。扭头看了看陈道子。

“我笑六国,皆短视之人。”

刘阚眯起了眼睛,“今日我等在这里开疆扩土。可他日……这片土地,只怕会养出一头恶狼。”

“恶狼?”

刘阚的话。有点天马行空的味道。

即便聪慧如陈道子,一时间也无法明白他的意思。

“呵呵,日后你自然会明白。”刘阚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说明什么,静静的走下山丘,牵着马。漫步在谷地的边缘。

风很大,拂动蒿草摇曳。

整个世界,仿佛都已经在这狂风中扭曲了似地。更使得刘阚地背影,看上去显得格外寂寥。

“道子哥哥,阚哥这是怎么了?”

吕释之拿着一块大饼,来到了陈道子的身边。

陈道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轻声道:“也许在仓令地心中,埋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秘密?”

吕释之狠狠地咬了一口大饼,“有时候我也觉得阚哥很怪……唔,以前他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是从那一次出事以后,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古怪。有时候。我觉得阚哥其实心里在害怕。”

陈道子一怔。“出事?出什么事?”

“唔,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呢……”

对于刘阚的过去,陈道子并不是很清楚。他来到刘阚身边的时候,刘阚已经发家。而当时,陈道子是作为帮手抵达沛县,所以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刘阚地过去。到楼仓之后,刘阚的身份和地位在不断发生着变化。知道他过去的人,也就越发的稀少,也不会有人随便谈及。

陈道子搂着吕释之的肩膀,“小猪,说说看?”

在河湾谷地休息了两个时辰。

过了正午,风渐渐的小了,刘阚下令启程。

车轱辘吱纽吱纽地响着,而经过了休息之后的士卒们,一个个精神饱满,行进的速度很快。

入夜之后,刘阚命蒙疾前面探路。

同时让灌婴率骑军散开,警戒周遭。任敖率领两组车兵,为后军压阵。

樊哙和屠屠各领两支百人队,成两行行进,护卫中军的粮草。这时候,风已经完全停了。

一轮皎洁的明月,垂悬于苍穹,乳白色的光,让人感到心情格外的宁静。

这一路上,大家地速度很快,比日间风沙漫漫时地行进速度,至少提升了三倍。

李成说:“按照这个速度,估计丑时以前,我们就可以抵达富平了。”

“甚好!”

刘阚扯掉了遮风巾,长出一口气,“下令三军再加快速度,到了富平之后,大家再好好休整。”

邵平立刻领命而去,老罴营的行军速度,再一次提升。

夜光光,照四方。

一支人马披星戴月,沿着大河行进,差不多在子时,已能看见富平县城。

“军侯,快看!”

吕释之策马来到刘阚跟前,手指正前方惊声叫喊道:“富平那边,好像有火光……”

刘阚抬头凝神一看,也不由得怔住了。

只见正前方,隐隐有火光冲天。伴随着隐隐约约地撕杀声,哭喊声传来,让刘阚顿生警觉。

这时候,蒙疾率斥候飞驰而来,在刘阚马前停下。

“军侯,富平遭袭,匈奴人正在攻击富平!”

哈,来得可真是巧啊。

刘阚凝眉,抬手摘下赤旗和铜盾:“屠屠原地结阵,守护辎重。任敖领车兵外围警戒……樊哙随我出击,蒙疾灌婴,随我杀人去。”

第一五四章 老罴营(三)

富平很小。(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只有两个城门,从北门走到南门,不超过一千步的距离。低矮的城墙,不过两人高,夯土筑起,基本上起不到太大的用途。不过城中的房舍倒是不少,纵横有三条大街,两条大道。

这里是勾连河南地和北地郡的必经之路。

不少胡商把富平当作一个市集……而事实上,富平县从建立的第一天,就是以集镇形式存在。

城西北角,驻扎一曲秦军。

此时,富平县城里火光冲天,数不清的匈奴人纵马在街道上行驰,不停的用弓箭射杀阻挡住他们去路的人。狂笑声,哭喊声,在富平县的上空回荡不息,街道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

南荣虎目圆睁,一手持铁剑,一手执矛,厉声的呼喊。

长矛把一名匈奴士兵从马上戳下来,南荣快走两步,腾空而起挥剑砍翻了第二个匈奴士兵。

今晚这些匈奴人出现的太突然了,突然到城中守军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日间进入富平县城的胡商,撕下了和善的面具。挥舞着刀剑,疯狂的追杀着劈砍。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一名秦军怒吼一声,用身子挡住了一名匈奴骑兵。战马把他撞飞了出去,那秦军口吐鲜血,还没等翻身爬起来,两个胡商从一旁窜出来,一剑刺穿了他的肚子。这秦军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张开双臂,将那胡商一把抱住,狠狠的咬在对方的脖子上,胡商凄惨叫喊不停……

如此的景象,在富平县城内随处可见。

地上倒着一具具秦军的尸体,但是没有一个人的头。是朝着城南方向。

南荣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个匈奴人。但匈奴人却未见减少,仍不断地从城门,从坍塌的城墙缺口冲进来。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轻兵出击,死不还休!”

南荣用铁剑砍下了一个匈奴人的脑袋。仰天历啸不止。

这是老秦人的五百年孕育的风骨,在无数次国难当头,危急的时刻,他们就是这样呼喊着口号,冲向敌人。自大秦横扫六国以来,以少有人还记得这一句古老地话语。南荣如同一头疯兽,死死阻挡着数十名匈奴士兵的冲击。咆哮声。在富平上空回荡,在刹那间,回声不断。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这或许不能算是国难当头,可是对于这些戍守在富平的秦兵而言,只要被匈奴人闯了过去,那就是国难。

“王子。我们退吧!”

在富平城门外。一个年迈的匈奴人,低声的劝说着身旁的青年。

青年,似是有几分醉意。嚣张的大声笑道:“退甚?富平城门已经被我们攻破,难不成空手而回?那些南蛮子不是叫嚣着要扫平我们嘛?今日我们就先给他们一个教训,我要踏平富平县。”

年迈地匈奴人,不由得眉头紧蹙,一脸的忧虑之色。

总体而言,匈奴人的身材大都不甚高,但非常粗壮。头大而圆,生一张阔脸。颧骨很高。鼻翼很宽。上胡须浓密,而颌下却仅留有一小撮的硬须。长长的耳垂。穿着孔,佩戴耳环。

头顶上顶着一束头发,周围全部剃光。

厚厚的眉毛,杏仁眼儿,目光炯炯有神。

不过,这青年和大多数匈奴人并不是一个模样,肤色很白,高颧骨,深眼窝,眼珠子泛蓝色,身材也比普通的匈奴人要高大一些。他身穿一件长齐小腿,两边开叉地宽松长袍,腰上还系着一根巴掌宽地牛皮带,狼首盘扣,极为醒目。袖子在手腕处收紧,虽然已经是仲春,却披着一条短毛围在肩上。腰带上系着弓箭袋,垂在左腿前方,箭筒横吊在腰背,箭镞朝右。

这是典型的匈奴贵族装扮。

而青年也的确是一名匈奴贵族,名叫栾提邪韩,是左贤王之子。匈奴人地首领,被称之为单于,意思是广大。全称应该是撑犁孤单于,若翻译过来,就是天宇之下最伟大的首领之意。单于的地位,在匈奴人之中无人可以取代,但在单于之下,还有四角,贵于王侯。

所谓四角,分别是左贤王、左谷蠡王、右贤王,右谷蠡王。

这栾提邪韩,正是左贤王阏氏之子,因有月氏(音zh)皇室的血统,故而非常受左贤王宠爱。

大秦集结兵马,作为被攻击的对象,匈奴人自然很清楚。

同样,现任匈奴首领的头曼单于,也知道大秦的战斗力是何等强悍,故而一直未有行动,等待机会,对大秦军队行致命一击。头曼单于可以忍耐,却不代表着他手下的人愿意忍耐。

这栾提邪韩就是其中一个。

年年打谷草,他对七国之人并不是很看得起。

故而头曼单于虽然有令,不许轻举妄动。可这一日邪韩却是喝多了酒,被朋友地话语激怒,带着本部两千多人,就朝富平杀来。他要给秦军一点教训,顺便告诉头曼单于,秦军并不可怕。

看着燃烧地富平县,邪韩狂笑不止。

不顾身边谋士的劝阻,他抽出长矛,大声喊道:“儿郎们,随我冲过去,杀死老秦人,抢走他们地女人,带走他们的牛羊。一个都不要留,一个都不要留下来,给我踏平这富平县。”

在邪韩身后,有七八百名匈奴骑兵。

闻听齐声狼嚎,随着邪韩冲向了富平城。而那老迈的匈奴人,却止住了麾下的亲随不得前进。

“老大人,为何不冲进去?”

“我们在这里观望一下,万一出什么事儿,也能做接应。”

他不安的拍着身上的箭筒,勒马立于原地。一动也不动……

此时,南荣身边的秦军越来越少,十几个人围聚在一起,横在主街的街口处,拼命的阻拦匈奴人地冲击。

那邪韩一马当先冲过来,胯下战马快如疾风。从一名秦军身边掠过时,抬手一矛穿透了秦军的身子。

“儿郎们,给我狠杀……”

邪韩兴奋的大声吼叫,南荣的心,在这一刻也变得冰凉。

要结束了吗?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跟着马蹄声阵阵。踏踩在青石路上,显得格外清晰。

刘阚冲进了城门,正看见那邪韩将一名秦军击杀。耳边仍回荡着老秦人悲壮苍凉的呼喊声,一刹那间,刘阚地血,在燃烧,在沸腾……对于这一句口号。他并不是很能体会。但是在这一刻。他能体会到老秦人那骨子里不肯屈服的血性。不管他是不是老秦人,在这一刻,刘阚认为。自己就是一个老秦人。

“轻骑出击,死不还休!”

赤兔马暴烈长嘶,在火光之中犹如一抹红色的闪电。

两名正在追逐一个女人的胡商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刘阚已经从他们身边掠了过去。

赤旗横推,噗的将一个胡商拦腰斩断。

身子在马上微微一倾斜,双脚悄然的扣上了隐藏在褡裢下的马镫,猛然发力,铜盾蓬地砸在另一个胡商的头顶。这一击力道足有千钧。把那胡商的脑袋砸的稀巴烂。鲜血混合着黄白且粘稠的脑浆,顺着身子往下流淌。紧跟着。蒙疾手执长矛掠过,将那胡人挑进火海中。

是援军吗?

南荣猛然间精神振奋,厉声吼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老秦轻兵,死不还休!”

手中铁剑挥舞更猛,将两个匈奴人砍翻在地。刘阚如神兵天降,赤兔马希聿聿长嘶不停,赤旗在火光的照映下泛着红芒,恰如死神的镰刀一样,所过之处如同劈波斩浪一般,无人能挡。

蒙疾一手长矛,一手铁剑,随着刘阚凶狠地冲击。

“杀,杀,杀!”口中接连迸出三个杀字,长矛翻飞,如同出海地蛟龙一般。这两个人,一个如猛虎,一个如雄狮,身后二十名骑军,仿佛恶狼一般,瞬间就杀开了一条血路。而这个时候,樊哙率部冲进了南门。

见富平惨状,樊哙同样是暴跳如雷。

“杀死胡蛮,一个都不要放过!”

邪韩懵了!

富平的兵力,他是很清楚的。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地一支人马?在乱战之中,他也看不出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正犹豫间,刘阚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在马上扭腰发力,赤旗挂着风声,呼的一下子劈向邪韩。

那邪韩匆忙中连忙用长矛封挡,只听咔嚓,锋利的赤旗一记之下,竟将他长矛斩断。攻势不减,顺势横抹。邪韩勒马,仰蹄直立而起。只见眼前突然间一片血光出现,温热的鲜血,喷溅了他一脸。

赤旗砍下了马头,邪韩扑通一声,从马上就滚落下来。

还没等他站稳身子,蒙疾的马就到了他跟前,身子骨好像是被一柄大锤给砸中,砰的飞出。

邪韩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蒙疾这一下,至少撞断了他两根肋骨。

南荣刚好在旁边,举起铁剑就要杀了邪韩。却听刘阚大喝一声道:“留他一条命,我有用!”

“且留你一条狗命!”

南荣抬脚,狠狠的踹在了邪韩地脸上,当下就昏迷过去。

两名秦军冲过来,架着邪韩就走。其余地匈奴人忍不住惊慌失措,“休伤我家王子,放下王子!”

哦,还是个王子?

刘阚只是从邪韩腰间的狼头盘扣看出他身份不低,却没有想到居然还是个王子。那就更不能放过了……想到这里,他赤旗铜盾挥舞更猛,在连冲了十余步之后,纵身从马上跳下来,在狭窄地街道上劈砍冲砸,只杀得匈奴人连连后退,“老秦人,随我杀过去,莫放走一个!”

就在这时候,北门突然间大乱。

灌婴率领骑军绕城而过,出现在匈奴人的背后。

他挥舞大戟,厉声高喊:“睢阳灌婴在此,胡蛮子……拿命来!”

心情烦闷,心情烦闷啊!!!!!

第一五五章 老罴营(四)

第一五五章

老罴营(四)

“老大人,邪韩王子被捉住了!”

富平城外,两个从城中跑出来的匈奴人冲到老匈奴人的面前,大声的呼喊。这老匈奴人名叫乌留珠,是左贤王为邪韩找来的老师,同时也担当着谋士的责任,闻听顿时大惊失色。

乌留珠从一开始就不同意邪韩来富平打谷草,可耐不住邪韩是主,他是仆,只能跟随前来。

如果邪韩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么今天陪同邪韩前来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给我杀进富平,夺回王子!”

乌留珠抽出铁剑,催马就朝富平城门冲去。

不过,却真应了那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灌婴在绕城而过之后,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默默的观察了一下情况。己方的兵力,明显比对方少,城外的匈奴人,也远远多于自己的骑军人数。冒然冲锋的话,说不定会吃大亏。还是谋后而动,谋后而动吧。

如今的灌婴,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被人挑唆两句,就会冲出去的莽撞小子。

年龄增长的同时,也让灌婴学会了思考。而且在看到刘阚不断的前进之后,灌婴也学得稳重了许多。研读兵书数载,今日正是可以使用的时候。兵书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乌留珠率众攻击富平,灌婴正在富平西北边的一个高地上观察。

“擒贼先擒王!”

他先命令麾下五十骑军,用枯枝绑在马尾巴上。悄然退到富平西南方向,绕圈奔行。

而后从高地上发起了冲锋,在马上弯弓搭箭,六石黑柘木制成地强弓,可覆盖三百步以内的距离。

只见灌婴连珠箭发,在瞬间射杀了六名匈奴骑兵之后,距离乌留珠只剩下二百多步的距离。

“胡蛮子。看箭!”

利矢挂着风声,在夜色中带一溜光寒就飞了出去。正全神贯注指挥部卒攻击富平的乌留珠。那想到这时候秦军还能有埋伏?听到喊声,那利矢就已经到了跟前,乌留珠也正好扭头。

噗-

利矢正中乌留珠的面门,这老匈奴惨叫一声,从马上栽倒下来。

而灌婴所部,已经冲了过来,猝不及防的匈奴人。顿时被杀得人仰马翻。

远处,传来悠长的号角声……

一排箭矢冲天而起,发出凄厉地鬼哭狼嚎声。

“苍狼箭……是苍狼箭!”

有熟悉秦军的匈奴人,闻听箭啸不由得大惊失色,惊恐地叫喊起来。

与此同时,任敖率领车兵绕城而过,从东北方斜插过来。夜色之中,也看不清楚究竟有多少秦军。只惊得匈奴士兵一个个脸色苍白。

“快看!”

一名匈奴士兵举手遥指,只见天边尘烟滚滚,似有千军万马扑来。

失了邪韩,又折了乌留珠……匈奴人的军心早已经散乱。在看见这种情况,那里还有再战的心思。一个个拨转马头就跑。可这是在冲锋之中,前面的人转头。后面的人继续冲锋。

匈奴人顿时乱成了一团。

马撞人,人碰人,不晓得死了多少。

与此同时,刘阚率领本部人马一鼓作气将城中的匈奴人击退,他再次翻身上马,脸上还沾着血污,厉声喝道:“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朝,随我杀,不要放过一个胡蛮子。”

赤兔马长嘶。在乱军之中横冲直撞。赤旗翻飞,如劈波斩浪一般。只杀得匈奴人狼狈而逃。

这一场乱战,从后半夜一直杀到了寅时。

刘阚率部追杀了三十里,才算是停下了脚步。

待天边放亮时,这富平城外尸横遍野。刘阚高举赤旗,收拢本部,看着远遁的匈奴人,长出一口气。

“痛快,杀得痛快!”

樊哙兴奋地跑上来,“军侯,今日杀的可真是痛快啊!”

刘阚却没有感到高兴,相反心里有些沉重。他拨转马头,向仍在冒烟的富平县看去,眉头紧蹙在了一起。

“军侯,为何不快?”

蒙疾策马赶来,看到刘阚的样子,不由得低声询问。

“今日虽小胜,但难免匈奴人不会再来报复。我观富平,无险可守,事情怕是还没有结束。”

蒙疾的兴奋,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阚绝不是危言耸听,这富平城的确是不足以屏障。如果匈奴人报复的话,只怕旦夕间就能被攻破。与此同时,蒙疾又极为佩服。在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地时候,刘阚却看的更远。

“军侯无需担心,匈奴人就算要来报复,只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过来。我们可以在此先进行休整,加固城墙;同时派人赶往义渠报信,请平侯出兵援助。只要能撑过十五天,援兵肯定能够抵达。到时候就无需在担心匈奴人了,咱们实打实,硬碰硬的和他们干一仗。”

刘阚闻听也是一笑,点头道:“如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先回城安抚百姓再说。”

屠屠压着辎重,已经进入城中,并且非常自觉的担当起了守备的事务,协助幸存者灭火。

当刘阚率部回转城中的时候,满城地百姓欢呼雀跃。

一名老秦军大步来到刘阚的面前,“罪人南荣,拜见军侯。多谢军侯及时援助,是富平八千百姓免遭胡蛮子的蹂躏。”

南荣,身高七尺八寸。长地敦实而粗壮。

从他身上的黑兕皮甲可以看出,他的军职和刘阚相同,也是一名军侯。

颌下钢针也似的胡须,给人一种极其粗豪的感受。发髻有些散乱,脸上还沾染着凝固的血污。

刘阚连忙搀扶,“南军侯客气了,罪人二字从何说起?这援助……呵呵。不过是你我的本份。”

“唔,我不姓南!”

南荣似乎有些尴尬。轻声道:“我复姓南荣,氏祁,内史郡回中人,单名一个秀。”

“啊!”

刘阚也很尴尬,不过同时又有些想笑。这么一个五大三粗地家伙,怎当得一个‘秀’字?

南荣秀说:“我戍卫不利,致使匈奴人险些破城。还请军侯治罪。”

“秀军侯不必如此,匈奴人地事情,我们且放在一边。先安顿了百姓之后,我们再做计较。”

这南荣秀是个很执拗地人,他若认准了地事情,怕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劝说。

刘阚只好先把话题岔开,带着人一起先安顿富平的百姓。这一忙,就是一个晌午。直到正午时分。刘阚才算清闲了一些,带着人回转富平军营,却见那军营门口,摆放着一具具尸体。

“都是我的部曲!”

南荣秀轻声道:“匈奴人这次打谷草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们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仓促应战。这些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好兄弟。可没有想到只一个晚上,二百多人就一下子没了。”

眼睛有点发红,南荣秀咬紧了牙关。

刘阚一蹙眉,“可弄清楚了,这些匈奴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邵平上前,附在刘阚的耳边说:“军侯,已经弄清楚了……昨夜被您捉住的那个家伙,名叫栾提邪韩,是匈奴左贤王之子。只因听说我们要对匈奴交锋,这邪韩有点不同意老头曼地策略。故而擅自出击。想要给我们一些教训……那家伙熊的很,还没用刑。全都说出来了。

据说,左贤王所部五万人,如今就屯集在磴口。军侯,您看这栾提邪韩,又该如何处置呢?”

磴口?

刘阚突然扭头问道:“秀军侯,从磴口到富平,大约有多少路程?”

南荣秀想了想,“三天左右。”

刘阚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我估计左贤王最迟会在后天得到消息,点备兵马两天,出征富平……

恩,也就是说,最迟匈奴人的前锋人嘛,会在八天之后抵达富平。

如果左贤王爱子心切,甚至可能在六天内抵达富平……啧啧,秀军侯,你麾下还有多少人?”

“加上我,不足二百人。”

“那就是说,就算我们临时征调富平青壮,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千人,是不是?”

南荣秀苦笑一声,“应该不会有这许多人。富平满打满算不过八千人,其中青壮不足两千之数。

我刚才看了军侯的部曲,不过七八百人,加上我所部人马,不会超过三千。”

三千对五万?

刘阚这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发怵。他沉吟了一下,“能不能让富平百姓迁移离开?”

“怕是不太可能!”南荣秀解释道:“离开富平,一直到子午岭,几乎是一马平川。就算我们现在开始让百姓撤离,至少也要两天后才能动身。我们没有那么多马,不可能跑得过匈奴人。如果撤离的话,匈奴人很快就可以追上我们……到时候我们可就只能任由匈奴人宰割。”

刘阚也只是这么一说!

这种百姓迁移,最是麻烦。

别的不说,只想想三国演义中,刘备带着新野百姓逃难时的状况就可以明白。可留下来坐以待毙?刘阚手指轻轻的敲击桌案,有否定了这个答案。沉吟片刻后,他突然起身说道:“蒙疾,邵平!”

“喏!”

“你二人立刻返回义渠,把情况报知平侯,请他速速发兵援助。”

蒙疾插手行礼,转身急匆匆走出了军帐。

“诸位,我们先去把勇士们地尸首安置好,然后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刘阚缓步朝帐外走去,脑子里急速的转动着,思索各种应对的方案。然而,思索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一个妥当的法子。刘阚在军营中央站立,抬头仰望天空……在这一刻,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

该怎么办呢?

——————————————

这两天感冒越来越重了,医生说是热伤风。

流清鼻涕,发冷,昏沉沉地,吃了药就犯困。不敢保证每天更新多少,尽量保证不会断更吧……难受死了。

第一五六章 老罴营(五)

一具具秦军的尸体,被摆放在柴堆之上。(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奔腾的大河在咆哮着,似乎在未那尚未远去的英灵而唱着挽歌。风猎猎,撩起旌旗的飘扬。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首传唱了二百年之久的老秦军歌,在苍穹中回荡。南荣秀带着幸存的老秦军,为亡者送行。

虽刘阚一同前来的蓝田甲士,也在轻声的吟唱着。

那歌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哀,带着无尽的缅怀。灌婴等人在一旁闻听,不禁也为之动容了。

“我好像明白了!”

灌婴低声的呢喃着,双手在不经意间,握成了拳头。

任敖问:“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了,山东六国为什么会败给老秦人。不是他们盔甲坚硬,不是他们戈矛锋利,是因为这些老秦人那刻在骨子里的血性。也许他们不如六国人那般知书达理,也许他们没有六国人那样的温文儒雅,但是他们有血性,有悍不畏死的气概……六国败给老秦,败得不冤。”

任敖也轻轻的叹了口气,“昨天我收拾尸体的时候,发现这些老秦人的致命伤,全部在这里。”

他指了指胸口,低声道:“一共二百一十七具尸体,没有一个人的致命伤是在身后。真真是可怕的老秦人,真真是威武的老秦人……灌婴,若是再打一场,我觉着最后失败的还是六国。”

灌婴没有回答。可是从他的眼中。却能看出他对任敖这番话地赞同。

而刘阚,则静静地立在队伍的前列,目视南荣秀举起火把,扔在了柴堆之上。柴堆上面,早已经洒上了助燃物,火苗子噗的一下子冲天而起,将二百余具尸体,一下子卷进了火焰。

这也是老秦人在临战时处理尸体的一种方法。

没有那么多的棺椁。于是就火化处理。待焚化之后,他们会把尸体的骨灰洒在战场上,以期袍泽英灵的护佑。与此同时,富平的百姓唱起了招魂歌,但听魂兮归来地哭泣声不断,更增添了一份悲呛和凄凉。

刘阚的眼睛,不自觉的眯成了一条线,握紧拳头。

“军侯。大家都不愿意走!”

南荣秀红着眼睛走过来,“乡亲们说,这富平是他们的家,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家的土地上。一共六千三百二十余人,其中青壮一千八百名,其余大都是老弱妇孺。听从军侯调遣。”

其实,在火化尸体的时候,刘阚已经猜到了答案。

昨夜死去的,不仅仅是驻防在富平的老秦兵,还有许多本地地百姓。这北地郡,乃苦寒之地,早年在义渠戎国的统治下,又饱受胡祸。可说得上是民风剽悍。一个个全都不畏生死。

看起来,真的是要在这里打一场防御战了!

不过。民心可用,尚可一战。想到这里,刘阚抬起手,示意陈道子和李成两人上前听令。

“从现在开始,富平修缮事宜,就请成司马负责。道子,你负责协助成司马整备富平城防。利用城内一切可以利用的物品辎重,趁着匈奴人还没有过来,组织人力,尽快完成富平地防御任务。”

“喏!”

“灌婴任敖!”

“在!”

灌婴和任敖两人抢步上前,插手道:“请军侯吩咐!”

“富平城中,尚有一千八百名青壮。你们组织起来,编入尔等麾下,加紧训练……能训练成什么样子,就训练成什么样子。你们的时间也不会很多,尽快下去准备,莫要再耽搁了。”

“喏!”

“秀军侯,你所部人马,我会将其打散,纳入樊哙和屠屠两人麾下,还望你不要见怪南荣秀连忙说:“就算刘军侯不这么说,南荣也会如此安排。”

“骑军从现在开始,全部归我指挥……吕释之。”

“在!”

“蒙疾所部斥候,暂由你来率领。从现在开始,你要严密给我监视住匈奴人的动静。一俟有情况,立刻向我禀报。”

“喏!”

刘阚吩咐完毕,翻身上马。

“秀军侯,我们去看一看富平周遭地地形吧。”

自有亲军牵马过来,南荣秀翻身上马,随刘阚离去。

二人围着富平周遭方圆百里转了一圈之后,刘阚这心里面,却越发的沉重起来。富平周围,以平原为主,兼之少数丘陵,根本无险可守。可如果放弃,则富平以南一马平川,正适合匈奴人骑战之术。看起来,唯有依*富平城,才能拖住匈奴人的脚步,等待援军前来。

刘阚计算了一下时间。

他们至少要在富平坚守七天的时间,援军才可能抵达。

但是想要依*富平这简陋的城墙来守住七天,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军侯可是在为御敌而烦恼?”

似乎看出了刘阚的心事,南荣秀催马上前,和刘阚并排而行。

刘阚点了点头,“若想撑到援军抵达,单凭富平县城肯定是不可能。所以,我希望能够主动出击,在给予匈奴人迎头痛击的同时,又能牵制住匈奴人地脚步,给予富平县足够地时间。”

既能迎头痛击,又可以牵制住敌人?

南荣秀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啊……

沉吟半晌后,南荣秀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军侯,我倒是有一个好地方。”

“哦,在何处?”

“富平被一百二十里外,有一处名为白土岗地去处,是匈奴人的必经之路。一边是大河,另一边是天然形成的巨石沟壑,足有十余丈高。地形由南向北,呈缓坡,可谓是极为险要。

而且,白土岗上,有早年间老魏人修筑的城墙,不过已经废弃了多年,可以以此为依托防御。

只是……”

“只是什么?”

南荣秀苦笑一声,“那里距离富平的距离稍远,辎重很难供应上。而且白土岗上的城墙也抵挡不了太长时间。到时候我们想要撤退的话,势必要面对匈奴人疯狂的追击,也不容乐观。”

“恩,我们连夜前去观看,然后再做定夺!”

“如此,秀愿带路!”

刘阚和南荣秀当下立刻启程动身,在午夜前抵达白土岗。

正如南荣秀所说的那样,这白土岗的地形的确是非常的险要。一边是滚滚奔流的大河,另一边是一面十余丈高的山崖沟壑。准确的说,这里是一处河谷地带,临近河岸,有白色的茅草在风中摇曳。

白土岗上的城墙破败不堪,有好几处已经坍塌。

刘阚登上了已经塌了一半的门楼,举目向北方眺望。河谷只有两三里长,很难在这里伏击。

河谷以北,就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地势平坦,更看不见任何可以埋伏的地方。

“在这里阻击,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刘阚说着,扭头又向南面看去,眉头一蹙,轻声叹息。

这里的确是一个阻击匈奴人的好地方!

可问题就在于,待阻击完成之后,如何撤离白土岗呢?白土岗南面,同样是一片开阔的原野。

毫无以为,如果不能设法摆脱匈奴人的追击,那么在这里阻击匈奴人的老秦兵,基本上就是陷入了死地。滚滚的大河,是一面无法逾越的天堑。可是由泥沙堆积而成的冲积平原,最适合骑军作战。

刘阚眯起了眼睛,静静的观察四周地形。

“秀军侯,烦劳你立刻回转富平,调樊哙所部人马,以及任敖所部的车兵,连夜出发。”

“军侯,您打算……”

刘阚深吸一口气,“莫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在这里阻击匈奴前锋人马。记住,把富平城中所有的战马全部给我调过来。绝不能让匈奴人轻松的突破这里,否则以富平的城墙,抵挡不了多长时间。”

刘阚说着,轻轻的捶了一下垛口。

举目向北方看去,心中无奈的苦笑一声:能不能撑过七天,就看这白土岗,能拖住多少时日。

想到这里,他厉声喝道:“来人,把老罴营的战旗,给我插在门楼上!”

第一五七章 小猪快跑

第一五七章

小猪快跑

北疆的夜风,很硬!

对于已经习惯了泗水郡那种婉约之风的吕释之而言,虽然已经在北疆生活多时,仍不太习惯。

马儿悠闲的在都思兔河畔啃噬大叶草,吕释之躺在草地上,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生出了一种思乡的愁绪。从小到大,他都是在家人的宠爱中,关怀中长大。即便是后来离开了家,在楼仓服役,成为一名正卒。但实际上呢,他依旧是在家人的护翼下,无忧无虑的生活。

十八年,除了这一次外,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东海。

不过那时候,刘阚一路照顾着他,也没有给他太多的责任和压力。但这一次,他却不得不承担起了责任。麾下二十名骑军,充当起耳目斥候的工作,对于吕释之而言,生平头一遭。

斥候啊!

这就等同于将会和敌人面对面的遭遇。

吕释之是个生性非常懒散的人。他崇拜刘阚,却不意味着,他要成为和刘阚一样的人物。

当那么多人的生命都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时,那个人一定很累。

吕释之咬着草根做起来,看了看不远处正怀抱兵器,靠在树干上闭目休息的同伴们,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只这二十个人,就已经要把我累死了。如果再多一些,我怕是无法做好。

还是跟着阚哥身边好啊!

“黑夫!”

吕释之轻轻的叫了一声。距离他最近地一名斥候睁开了眼睛,“吕头。怎么没有休息……呵呵,你要是不能好好的休息,可就做不成一名合格的斥候啦。到时候,军侯可不会饶了你啊。”

黑夫,是跟随蒙疾过来的一名虎曲骑士。

虽然说虎曲被取消了编制,但蒙克还是把麾下最好的士兵,调拨给了蒙疾。

也不是为了卖好。只是希望刘阚能够网开一面,给予蒙疾一些照顾。这黑夫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从一百多名骑军当中脱颖而出,成为一名斥候,也已经足以说明,他个人的能力了。

吕释之靠过去,“睡不着,和你聊聊天……黑夫,你是哪儿地人啊!”

“岐山!”

“哦?”吕释之说:“岐山不就是周文王发家的地方吗?”

黑夫颇有些自豪地一笑。“何止周公!岐山,也是我大秦龙兴之地。我祖上六代人,虽先王征战,至我这一代,已经是第七代了……如今,我大秦统一天下,一定会重现当年的盛世。”

那语气中,带着一股子无需任何掩饰的自傲。

吕释之忍不住问道:“七代为大秦效力?那你为何不留在咸阳。却跑来这荒凉边郡当兵呢?”

“留在咸阳,哪有军功?”

黑夫轻声说:“我祖上六代,都是凭着一双手夺取军功,到我祖父那一代的时候,我家已经有了世袭的四等民爵。本来我可以不需要服役,但是若不服役。又怎可能夺取军功,光宗耀祖呢?边郡虽然荒芜,却又无数夺取军功的机会。嘿嘿,我算了算,只要再杀十名甲士,我就可以再晋一爵。到时候,家里就能再得几顷良田,盖些房舍……我也能讨一个女子。”

在老秦人眼中,这世上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夺取军功更让他们在意的事情了。

与后世那种‘好男不当兵’地习俗不同。在这个时代。当兵就意味着能出人头地,能光宗耀祖。

且不说有了军功爵之后。别人看你的眼光都不一样。

但只是国家给予的那些奖赏,也足以让每一个老秦人,疯狂的去征战,疯狂的去收割生命。

说实话,吕释之很难理解黑夫的这种想法。

夜已经很深了……

河边的芦苇荡中,突然窜起了几只夜鸟。紧跟着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两匹战马风驰电掣般飞驰而来。

“吕头,我们发现了匈奴人!”

所有地斥候刷的站起身来,吕释之一惊,连忙问道:“匈奴人在哪儿?”

“据此五十里的乌水,大约有三千人,似乎是前锋人马。清一色的骑军,正朝这边奔过来。”

黑夫一蹙眉,“也就是说,天亮之前,他们就会越过都思兔河?”

“最迟寅时,一定会抵达。”

从都思兔河到白土岗,大约有百里左右。如果匈奴人以这个速度前进,在正午前就会抵达白土岗。

吕释之不免慌张了!

“那我们……尽快赶回白土岗,通报军侯!”

黑夫却一把攫住了吕释之的手臂,“吕头,我们不能全部走。这样的话,军侯只有两个时辰地准备时间,肯定很仓促。如今之计,唯有拖延住这些匈奴人的脚步,只要有一人返回就行。”

吕释之先是一怔,旋即道:“若是如此,黑夫你回去吧,我带人在这里拖延。”

黑夫笑了,露出一口略泛黄的牙齿。他看了看周遭的其他人,众人也都微笑着,朝他点头。

袍泽多年,大家是甚想法?

黑夫能从一个简单的笑容里面看出来。

“吕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黑夫说着,从吕释之腰中取下了弓矢,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可是打仗拼命,你差的可太远了。你留下来,除了送死没有其他的用处,还是早些走吧。”

“可是……”

“吕头,不要再可是了。你现在立刻往白土岗赶。我们在这里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

你早一刻回去,军侯就能多一点时间准备。”

二十人对三千人,其结果无需猜测。吕释之怔看着这些老秦人,却发现在他们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半点对死亡地恐惧,相反却是一种兴奋。一种热烈。这种奇怪地情绪,吕释之很少见到。当初刘阚和钟离昧去解救孩童。似乎流露出过这种表情,但绝没有黑夫他们这样地热烈。

心里也清楚,黑夫说的是实话。

吕释之轻轻点了点头,猛然上前一步,狠狠地拥抱了一下黑夫,“我知道,你叫黑夫。是岐山人!”

说完,他转身上了一匹马,向众人一拱手,扬鞭催马而去。

黑夫等人目送吕释之远走,二十个人深吸一口气,振作起了精神。

“兄弟们,咱们也准备一下吧……好生给那些胡蛮子一点教训,谁若不杀他一二十个。可就要折了本儿。”

“一二十个怎够,怎么着也要干掉他一二百个!”

黑夫等人说着,大笑起来。众人纷纷上马,沿着都思兔河向北行进。匈奴人如果想要越过都思兔河,只有一条路。只要能抢先占领住了那条路,就可以阻止住匈奴人的前进速度。

地名兔河谷。与大河相连。

大河河道,在这里陡然变得狭窄起来,河水也是格外浑浊,水流极为湍急,声若巨兽咆哮。

二十骑分为两排,卡死在通路之上。

黑夫等人,用腰带系住两腿,死死的绑在马身上。这虽然不能产生出太大地作用,但是多多少少的可以有固定身子地效果。匈奴人也经常用这样的办法,在骑射时保持身体和马匹的契合。黑夫等人在边郡和东胡人、匈奴人交过手。打过仗。故而也学会了这样的手段。

天将亮,远处原来战马的嘶鸣声。

那千军万马奔腾的声息。撕破了黎明的寂静。

大地,在铁蹄之下,轻轻地颤抖着,远处的大河,咆哮的越发响亮起来。

匈奴人来了!

影影憧憧,黑夫等人已经看到了匈奴人的身影。面颊微微抽搐了两下,他摘下硬弓,猛然一催战马,厉声喝道:“兄弟们,随我冲锋!”

————————————————

吕释之何尝不明白,黑夫他们的拦截,效果不会非常明显。

至多半个时辰……

但能多出半个时辰,对于白土岗来说,却是非常的宝贵。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他们白死。

吕释之不停的扬鞭抽打战马,胯下的马儿,好像发疯了似地飞奔。

小猪,快跑,快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

天已经亮了,都思兔河早已经被抛在了身后。吕释之非常明白,这个时候,黑夫他们已经凶多吉少。越是这样,他就越发心急。恨不得肋插双翅,一下子飞到白土岗向刘阚报信。

心里面,涌动着莫名地悲伤感。

其实到这个时候,吕释之也没有明白,老秦人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究竟是为了甚?

生于六国,长于六国。虽然说吕释之生活的时代,六国已经不复存在。但吕释之对老秦人却没有什么好感。是因为秦法严苛?当然不是……秦法虽然严苛,但对于吕释之的影响却不大。之所以对老秦人没好感,还是因为那些流传了几百年的谣言。

暴秦残虐,老秦人凶恶!

即便是生活在平民百姓之中,吕释之也没少受到这些话语的影响。

不过随着他一天天地长大,一些谣言已经不攻自破。但若说体味深刻,还是此次的北疆之行。

吕释之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老秦人的好,体会到了老秦人那种‘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精神。而这种精神,在六国之地,却无法感受的到。六国所谓的视死如归,不过是浮于表面。

而不似老秦,那样刻在骨子里。

其实,即便是大秦灭了六国又能怎样?大家生活的好,吃的好,不久可以了?那些反秦的人,究竟是为了百姓?亦或者是为了满足他们地私欲?吕释之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地踌躇。

远处,白土岗的影子已经隐约可见。

吕释之再次催马,却不想战马一声悲鸣,希聿聿前蹄一软,噗通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一夜狂奔,吕释之地战马虽好,却终究是一匹凡马。如此不断提速,不停狂奔,也到了极限。

吕释之被摔得头昏脑胀,不过心里面仍回荡着临别时黑夫的交代。

“早一刻通知军侯,就多一份准备!”

“匈奴人来了……匈奴人来了……速速通知军侯,我是吕释之,我是吕释之!”

吕释之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踉跄着朝白土岗方向奔跑去。很明显,白土岗上的人,也发现了吕释之。十余骑战马自白土岗那临时搭建起来的防御工事后冲出来,当先一匹战马,浑身如赤碳一般的火红,希聿聿长嘶咆哮,眨眼间就冲到了吕释之的面前。马上之人,跳下来一把抱住了吕释之。

“阚哥,匈奴人来了!”

“小猪醒来,小猪醒来……”

那熟悉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刘阚。

吕释之勉强挣开了眼睛,“斥候为拖延匈奴人,已全部战死……阚哥,正午之前,匈奴人将抵达白土岗。”

“有多少人?”

“三千,三千胡骑!”

吕释之说完,就昏了过去。

刘阚浓眉一蹙,命人将吕释之抬上白土岗。他翻身上马,疾驰到了高处,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

匈奴人,这么快就来了吗?

——————————————————

匈奴人的速度很快,有些出乎了刘阚的预料。

原本以为要五天左右,匈奴人的前锋人马才会出动。没想到,这才第四天,匈奴人就来了。

别看只差了一天的时间,可对于刘阚来说,这一天却是至关重要。

原因无他,白土岗的防御工事还没有修建完毕,而富平县城的城防,也远远达不到刘阚的要求。

防御工事如果不能兴建好,白土岗拖延匈奴人三天的时间,怕也就难以完成。

如果不能在白土岗拖延匈奴人三天,富平的防御工事也就产生不出效果。这是一个连锁反应,弄不好这一场所谓的富平狙击战,就因为这一天的时间,而最终会以惨败告终。富平阻击战失败,意味着北地郡门户大开;北地郡门户大开,甚至有可能会威胁到内史郡安危。

左贤王看起来,真的是来势汹汹啊!

“军侯,咱们怎么办?”

灌婴和南荣秀两人策马来到刘阚的身边。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心思,都格外沉重。

南荣秀说:“既然左贤王所部前锋人马已经抵达,那么他的中军人马,肯定会在一日之内抵达。”

说完,南荣秀看了一眼尚未完全竣工的要塞工事,“以目前白土岗的状况,怕是无法阻挡匈奴人三天啊。”

“阻挡不住,也要给我阻挡住!”

刘阚探手,抚摸着赤旗冰冷的手柄,一字一顿的说:“我可不想被一群胡蛮子打得狼狈而逃。”

说着话,他声音骤然变得冷戾起来,“两军相逢勇者胜,传我命令,各部集结,准备死战。”

第一五九章 第一场大战

战争究竟是什么?

对于蒲奴而言,战争就是用手中的刀剑,撕裂对手的身体,让那些秦蛮子,燕蛮子,魏蛮子的鲜血喷溅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割下他们的头皮,来点缀自己的衣衫。www.65txt.com除此之外,战争的意义就是数不尽的财富,广袤的土地,还有那些漂亮的女人……如此而已,非常的简单。

身为匈奴大单于帐下的左骨都侯,蒲奴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这次左贤王爱子被俘虏,对于左骨都侯蒲奴而言,其实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冲击。被一群秦蛮子俘虏,还不如当场战死的好。而她之所以会感到兴奋,是因为他可以再一次感受那温热的鲜血飞溅在他身上是的兴奋。想到那种美妙的感觉,蒲奴就会为之颤抖,兴奋的颤抖。

率领本部三千骑军,马不停蹄的赶往富平县。

一路上可以说是非常的顺利,除了在那该死的都思兔河遭遇了一点小小的麻烦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住他的脚步。不过,蒲奴也不得不承认,那二十个秦蛮子,真的很凶悍。

竟然在拖延了他一炷香的时间,还让他损失了百余名勇士。

蒲奴的热血再一次沸腾了……他喜欢这种硬碰硬,势均力敌的感觉,希望富平的对手,不要让自己失望吧。于是,三千大军在接近亥时的时候,抵达了白土岗河谷。

远远的,就看见白土岗上秦军大旗迎风猎猎,山脚下,一队秦军分成了四排,静静的沉立。

那山腰上。百余张蹶张弩已经蓄势待发,一个雄壮如老罴的家伙,立在军阵前。

白土岗的空间并不是很大,也不足以令匈奴地骑军奔袭散射。蒲奴也不得不勒住了战马,在河谷外拉开了阵型。不得不说,战争真的是一场双向的文化交流。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创立了纵横天下的四大精锐之一胡刀骑士,匈奴人同样的在六国交锋中。学会了军阵。

三千胡骑拉开阵型,倒也时分威武。

蒲奴眯着眼睛,凝视了片刻之后,不由得微微一蹙眉。

这些秦蛮子的阵型摆的实在是太好了,正好卡在河谷中央。依*着身后的白土岗,形成了一道极为坚固地防线。不过,单*这几百个人,就想要阻挡住几倍于他们的铁骑冲锋吗?

蒲奴嘴角微微一翘,高高举起手中的胡刀。顺势向下一劈。

匈奴骑兵立刻变化了阵型,由原先的雁行阵,一下子变成了锥行阵,战马不停的打着响鼻,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白土岗下的刘阚,也举起了手。旗鼓官立刻挥动令旗,以樊哙为首的三百步卒齐刷刷向前推进十步。一手长橹,一手长矛,对准了匈奴骑兵。并且每前进一步,就会整齐的呼喊出:“杀,杀,杀……”

十个杀字出口,在苍穹之中回荡。

小小的河谷上空。顿时弥漫着一股惨烈地杀气。即便是居于河谷之外的匈奴胡骑,也不由得为之变色。

蒲奴脸色大变,举起胡刀厉声吼道:“儿郎们,冲锋!”

三名百夫长组成了箭头,相互配合着,冲进了河谷。其后又有胡骑百人队,不断的出动。杀向白土岗。

白土岗半腰处的弓弩手,却纹丝不动。

刘阚一手持铜盾,一手擎赤旗,静静的看着那些骑军冲来,面色平静如水。五百步……四百步……

眼看着胡骑越来越近,可是樊哙所部的轻兵,却毫无动静。

蒲奴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兆:秦蛮子这是想要做什么?若在以往。他们的苍狼箭早就应该射出了。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动静?难道,他们真的想要凭借血肉之躯。阻挡我?

心中还在疑虑,谷地之中,却突然间出现了变化。

面对着匈奴人的箭矢,所有地轻兵全部举起木橹,护住了身体。八十步……四十步,二十步……

希聿聿,一连串战马的惨嘶声传来,只见当头的胡骑纷纷马失前蹄,摔落马下。

原来,就在距离轻兵阵型尚有十步的距离时,地面上陡然出现了许多坑洞。深浅不一,大小不一,上面都掩着覆土,从表面上看,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异常。可是当战马冲锋的时候,马蹄子很容易就会被陷在坑洞里面。运气好地战马,摔倒后还能站起来,可运气不好,一下子就会折断了马腿,有的撕裂肌腱,倒地之后早就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而那些从马上摔下来的骑士,没等站起来,就被身后冲过来的战马撞得骨断筋折。

在狭小的谷地,本就无法发挥出骑军的机动力和冲击力……

而刘阚也在这时候厉声喝道:“放箭!”

百余支苍狼箭飞射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声飞向了匈奴人。

蹶张弩地射程,可覆盖四百步左右的距离,恰好就是在秦军轻兵阵型前方五十步左右。

匈奴胡骑被前方的战马阻挡住了脚步,拥堵在一起,乱成了一团。一轮箭阵过去之后,数十名骑军倒在血泊之中,尸体被往来不断的铁蹄,瞬间踩成了烂肉。那凄厉的叫喊声,回荡不停。

二百名弓弩手在山腰上轮流散射,对胡骑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那些从马上摔下来的胡骑,狼狈地爬起来,挥舞着刀剑,向樊哙所部地轻兵发动攻击。

站在军阵正中,樊哙虎目圆睁,突然间一声厉吼:“轻兵,出击!”

第一排的秦军步卒,在号令声中猛然撤开了木橹,一排长矛闪烁着寒光。凶狠地突刺而出。

同时第二排的轻兵高举木橹,从第一排轻兵身边冲过去,正挡住了匈奴人的脚步。

而后撤橹突刺,第三排轻兵再次前进,越过第二排地轻兵,撤橹突刺。三排轻兵,有条不紊的前进了五步,却把冲过来的胡骑。杀得一干二净。军阵始终保持不乱,缓缓朝匈奴人推进。

此时此刻,匈奴人的战马已经无法跑起来。

在狭小的谷底中,战马的机动力不但无法发挥,反而在秦军步卒的攻击下,变得束手无策。

在防止住秦军的推进同时,还要小心头上地苍狼箭。

一名胡骑刚磕飞了一支苍狼箭,四五支长矛就穿透了他的身体,甚至没有空间来躲闪腾挪。

秦军推进二十步。谷底中就留下了数百具匈奴人的死尸。

蒲奴也变了脸色,“无耻秦蛮子……下马,下马,和他们步战!”

可这又谈何容易?匈奴人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为了方便作战和行进,往往会用腰带系住战马,以方便固定自己的身体。这系上去容易,可是想要下马可就困难了。樊哙一手长矛,一手短剑,杀得兴奋不已。长矛挂着风声。刺穿了一匹又一匹战马的脖颈,短剑挥舞,砍倒了一个又一个的匈奴人。

“保持阵型,攻击,攻击。攻击!”

身后战鼓声隆隆,虽然没有看到令旗的招展,但樊哙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攻击,不要停!

好在,樊哙还没有忘乎所以。

一个多月地训练,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这军阵的厉害之处。不停的归拢阵型,在推进的同时。始终保持住阵型的完整。今天这杀得叫一个痛快,樊哙竟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其实,跟着这刘阚倒也真的是不错,至少在沛县,何时能有如此痛快的杀戮?痛快,真***痛快。

谷地中央匈奴人越来越多,轻兵推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与此同时。在河谷外地匈奴人。也纷纷解开了腰带,挑下战马。挥舞着刀枪冲进了谷地中。

山脚下,令旗再次变化。

弓弩手停止攻击,迅速推进了百步距离,抵达刘阚的身边。

“放箭!”

蹶张弩的射程,再一次覆盖在谷地中的匈奴人头上。刘阚仍不动声色,下令旗鼓官摇动令旗。

蒲奴的骑军,已经换成了步军,一队队,一列列涌进了谷地。

可就在这时候,只听谷地外传来一声声战马地狂嘶。南荣秀和灌婴各自率领一支骑军,从背后掩杀出来。蒲奴一下子懵了,这秦蛮子打仗简直不守规矩。我这边刚骑军换成步军,你们就用骑军攻击?

“上马!”

蒲奴大声喊喝。

可这一会儿上马,一会儿下马……

匈奴人一下子乱了套。另一边,灌婴和南荣秀率领两支骑军绕着已经下马的匈奴人疯狂奔射。也不和匈奴人正面交锋,这是不停的射箭。失去了战马的匈奴人,宛如没有了爪子的病狼。在瞬息间,数十名匈奴胡骑倒在血泊之中……蒲奴对麾下的部曲,也彻底失去了控制。

“骨都侯,看山崖上!”

一名亲随拉着蒲奴,手指河谷一边的山崖惊恐地大声喊叫。

蒲奴抬头一望,顿时大惊失色。不知在何时,那山崖之上,竟出现了一面面,一列列的旌旗。

黑龙旗!

是老秦人的黑龙旗……

“不好,上当了!”

蒲奴的脑海中,立刻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他拨转战马,凄声的呼喊起来:“撤退,立刻撤退!”

可在这时候,谁又能听得见他的话语?

灌婴,拉开了黑柘木弓,对准那立在大纛之下,指手画脚,嘶声叫喊地蒲奴。

“胡蛮子,看箭!”

话音未落,利矢已离弦先飞。灌婴地黑柘木弓,属于韩弓。所以燕甲韩弓,丝毫不弱于秦军的蹶张弩。六石地力道,令那苍狼箭飞出之后,产生了刺耳的历啸……蒲奴眼见利矢射来,举胡刀磕挡。只听铛的一声,那箭矢是被磕飞了,可是巨大的力量,却震得蒲奴手发麻。

刚挡出去第一支利矢,三点星光又飞射而来。

连珠箭,这是四连珠!

蒲奴不由得惊呼一声,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勉力躲开了第一支箭,却不想第二支箭噗的正中面门。紧跟着第三支利矢,穿透了蒲奴的胸口,蒲奴惨叫一声,翻身从马上摔落。

“骨都侯死了,骨都侯死了!”

匈奴人不由得乱成了一团……

“老秦人,奔袭!”

南荣秀一见灌婴居然取得如此战绩,顿时感到不服。他是老秦人,怎能输给一个六国后裔。

收起了弓弩,举长矛催马冲锋。

一名刚从河谷中对出的匈奴人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就见一直长矛迎面而来,穿透了他的身子。南荣秀根本不管这匈奴人的死活,拨马就走,而身后的秦军也如他一般,全都是一触即走,数十名刚从谷地里逃出生天的匈奴骑兵,瞬间倒在了血泊……

山腰上,秦军的弓弩手已经停止了放箭。

谷地中,樊哙所部的轻兵在令旗的指挥下,瞬息间分成了六个小阵,将乱成一团的匈奴人,分割,撕裂成一块又一块,然后不断的攻击,不停的侵蚀。小阵之间,又相互不断的掩护。你攻击的时候,我掩护,我攻击的时候,你来掩护。六个小阵,犹如一个绞肉机般,将匈奴人彻底打散。

刘阚立在战车之上,身后老罴营的战旗,猎猎作响。

二百弓弩手,静静的立在战车之后。

大战打倒这个份上,看起来,已经不需要他再出手了。

此时,斜阳已夕照……

第一五九章 妙计

上一章应该是第一五八章,写错了……

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白土岗之战也许只是一个微小到根本无需在史书中记载的战役。(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但是,在步兵的发展史上,却是一个里程碑式地存在。步兵利用长兵和弓弩,依托地形地貌完胜数倍于己方的匈奴骑兵,使得这种本应该出现于二三百年后的战术,得以提前出现。

如果说,永正原刘阚和蒙恬交锋的时候,这种战术还只是一个雏形的话,那么白土岗之战,长兵战术已经渐趋完善。毕竟,真刀真枪的厮杀和校场演武的概念,有着天和地般的区别。

从亥时开始,至酉时末,刘阚利用地形地貌和长兵战术结合,经过三个时辰的鏖战,彻底击溃了匈奴人的攻击。三千匈奴人,在战场上被杀死的超过了三分之一,更有数百名被俘,余者溃不成军,四散而逃。当夜幕将临,白土岗谷地遍地残尸,鲜血把黑土地染成红色。

负责打扫战场的,是从富平征调过来,充当民夫的青壮。

那一具具残尸,令无数人呕吐不止,但是心里,却满是兴奋。

而白土岗上,已经清醒过来的吕释之则羡慕的看着坐在两侧的将领,并且不停的小声嘀咕。死老灌,不就是杀了个左骨都侯嘛,至于满世界的宣传吗?

还有那个死屠子,杀人也就杀了,你弄十几个人头挂身上,也不怕吓坏了别人?真个疯子!

而此时。那两个被咒骂的对象,正坐在军帐中推杯换盏。

樊哙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着舌头说:“老灌。看见没有,老子今天可杀了十一个甲士。你给我算算,这要换算成军功的话。我可以得甚爵位?十一个甲士,整整十一个甲士啊。”

灌婴不屑的冷笑,“只杀一些小喽算甚本事?老子今天一箭射杀他们地主将,至少抵两爵军功。哪象你,杀了半天,全都是些十夫长。只有一个百夫长,怎可能比得上我的军功大?”

按照匈奴人的兵制,单于之下,有左贤王等四角地存在。而四角之下,还有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护和左右骨都侯等一系列的军职。骨都侯,基本上相当于秦制中的将

樊哙地黑脸一抽搐,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狗屎运!

这时候。刘阚和南荣秀在安抚了士卒之后。从军帐外走了进来。

灌婴等人立刻站起来,插手向刘阚行礼。

刘阚点了点头,在主位上坐下来,“今日一战,我们以少击寡,大获全胜,全赖诸君奋力厮杀。阚无甚表示。唯有敬诸君一觞酒,以示感激……诸君。请随我满饮此杯。”

“全赖军侯指挥得当!”

灌婴樊哙等人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但是刘阚脸上的笑意,旋即隐去。

“此战我们虽大获全胜,然则却不能掉以轻心。左贤王中军数万人马,预计最迟会在后日凌晨抵达,所以从明天开始,各部仍需加紧修筑工事,务必要在左贤王大军抵达之前完成。”

“遵军侯之令!”

刘阚点了点头,轻轻出了一口气。

“各部所立战功,请速速通报吕释之。待返回富平之后,我当着人往义渠通报……这一战,我们虽胜了,可是却损失了一百多人。由此可知,那些匈奴人并非土鸡瓦狗,还需小心才是。秀军侯,你明日要督促民夫加快进度,最好能在正午之前,将白土岗残垣修复完毕。

而后,民夫撤往富平,协助成司马他们修筑城墙。

伤者当一同送回富平……诸君,我说这些是想告诉大家,今日之战不过是个开始,于我等的考验,还没有结束。我们必须要依托白土岗的工事,拖延匈奴大军三日时间,方可撤退。”

军帐中的喜悦之情,一下子当然荡然无存。三日……

灌婴和樊哙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沉重。三日之后撤退,能有多少人活着离开白土岗?

这恐怕是一个谁也不敢去猜想地答案。

第二日,当朝阳升起的时候,白土岗谷地入口,堆起了三座京观。

一具具死尸被整齐的叠摞起来,远远看去,令人触目惊心。不过,这一切并没有影响到完善工事的民夫们。相反,在这种充满浓郁血腥气的氛围中,民夫们的干劲儿,非常之高涨。

至正午时分,残垣上最后一个缺口,被沙袋封堵起来。

刘阚则站在那半座城门楼上,举目向远方眺望。艳阳高照,碧空万里无云……这本是一个极好地天气,但是对于刘阚而言,心里却格外的沉重。第一战,他依*着地形地貌解决了毫无防备的匈奴前锋。但是第二战,第三战,又会是什么样地结果呢?他实在是不敢想像。

“刘军侯,民夫们已经整备完毕,可以撤离了!”

南荣秀大步走上门楼,轻声道:“要不然,还是您带着他们撤走吧,正好也可以在富平督促。”

刘阚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只到他下颌处地南荣秀。

对于南荣秀的心思,刘阚能够猜测出来。也许在南荣秀眼中,这白土岗阻击战实在太过凶险。

“秀军侯,若你守白土岗,当如何阻击?”

南荣秀一怔,“唯死战耳!”

“何为死战?”

“啊?”

南荣秀被刘阚这个问题,问的一怔。诧异的看着刘阚,有点不太明白他这句话里面,究竟是什么意思?

“曾有人告诉我。死战非求死,而是求生。如今在白土岗的军士,可以说是未来富平之战中的主力。若非迫不得已。我绝不愿意和匈奴人死拼。说实话,死一个老秦人,十个,百个匈奴人都无法弥补。我之所以要留在这里,是要为大家寻一条生路,而不是带着他们去死。

置之死地而后生!

秀军侯。在这一点上,你比不上我,所以还是由我在这里督战。

你戍卫富平多年,想必对当地百姓比我更熟悉。有一些事情,必须要你来出面才能解决。

打仗,你比不上我;但人脉,我比不上你。

你我需各自发挥所长,设法为富平那数千名百姓。寻求一条生路才是。你可明白我地意思?”

南荣秀怔住了!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点点头,“刘军侯之意,南荣已经明白。请军侯放心,南荣一定会竭尽所能,协助军侯。不过,还请军侯保重……人脉。南荣虽比军侯强。但富平,更需军侯。”

刘阚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天生地九命猫,死不了地!”

南荣郑重地插手向刘阚行了一个军礼,转身急匆匆离去……

站在城门楼上,刘阚目送南荣等一行人地背影在地平线上消失,突然间发出了一声悠长叹息。

“军侯!”

身后有人呼唤了一声。

刘阚转身看去,却见樊哙正走过来。

心中不免有些诧异,“屠子,你找我有事儿吗?”

说实话,对于樊哙这个人,刘阚总还是有些疙瘩。至于原因,刘阚也说不太清楚。总之樊哙不是他的人,心里总归不放心。不过,在表面上,刘阚还是表现地很亲热,称呼樊哙的绰号。

樊哙走到刘阚身旁,沉默了片刻后,“只剩下我们了!”

“怕了?”

樊哙脸涨的通红,摇头说:“有甚怕?大丈夫马革裹尸还,方不虚度此生,只是有些话,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我洗耳恭听。”

“以前的事情,说不上谁对谁错。我知你不喜欢刘大哥,也知你心中对萧先生非常愤恨……”

刘阚摆手,打断了樊哙的话语。

“屠子,你却错了。我从没有愤恨过什么人,只是谁和我做对,我就不会心慈手软。你、刘季、萧何……包括夏侯婴、周勃,其实与我来说,在那件事之前,可以说一直没有交集。

我不喜欢刘季,不是因为他和别人联手设计我,而是因为他那德行。

说实话,在我刚来的时候,甚至在我们第一次联手,和王陵那帮荆蛮血战地时候,我对刘季的印象很不错。后来我做我的生意,你们也有你们的事情,两者之间,怎么都不能发生冲突。屠子,你可知道我生平最佩服什么人?我最佩服的,是那种雄立于天地间的大丈夫。

刘季……呵呵,我至今仍不明白你们钦佩他什么,而且我也不想去明白。

如今我在楼仓,你们在沛县,两者之间很难再有什么交集。只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樊哙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匈奴大军在戌时左右,抵达白土岗谷地之外。

左贤王栾提屠耆显然已经接到了蒲奴大败的消息,在抵达白土岗之后,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势。

他先是命人将谷地入口处的京观全部拆毁,把一具具尸体焚烧。对于匈奴人而言,同样不存在什么土葬地习俗,而是将尸体焚烧,死者地灵魂才能回归萨满。

而后,他命大军逼近河谷,在谷底中扎下了营寨。

数万人马的营地,可说是遮天蔽日。刘阚率领樊哙和灌婴两人登上了城楼,目视山岗下的匈奴人。

“嘶……”

吕释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匈奴人,我们怎可能抵挡得住?”

刘阚扭头瞪了他一眼,“小猪,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以动摇军心的罪名,立刻将你处斩。”

吕释之一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了。

灌婴揉了揉他的脑袋,“军侯,小猪这话是不该说,但是如果他们真的要攻击,怕是很难挡住三天吧。”

刘阚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匈奴人扎下营寨。

应该说,这左贤王地确是有些本事,营寨设立地颇有章法。从匈奴人的阵势来看,是要准备在天亮之后,对白土岗发动猛攻。五万人啊……可自己地身边,却只有不过五百士卒。

刘阚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

一俟匈奴猛攻,就凭白土岗上这简单修缮地工事,真的可以抵挡住匈奴人吗?

他抬起头,仰望苍穹。

但见云层厚重,遮住了明月。低垂的老罴营军旗,在这个时候突然动了一下,紧跟着呼啦啦招展,旗角飘飞,从刘阚的脸上拂了过去。哈,倒还真的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啊。

慢着!

刘阚脑海之中,突然间灵光一闪。

他手扶城垛,眯起眼睛,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谷地中的匈奴人营寨,脸上突然间露出奇异笑容。

“军侯为何发笑?”

“嘿嘿,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典故而已。”

刘阚的轻轻搓着光滑的下巴,心里却道了一声:罗先生,还真的是要好生感谢你一番才行。

第一六0章 火烧白土岗

屠耆,在匈奴话里有正直、忠义的含义。(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不过正直也好,忠义也罢,和栾提屠耆却没有半点关系。出生比栾提头曼晚了两年,只能做个左贤王。按道理说,这左贤王一般都是单于的继承者才能担当,可当时头曼登上单于之位的时候,还没有子嗣,只好让屠耆暂时担任。所以屠耆的心里,始终存着一个念想。

如今,头曼有十六个儿子,已经隐隐约约的流露出想要更换左贤王的意思。

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他,是因为屠耆手中的大军和背后的月氏人。屠耆很清楚,不仅仅是头曼在盯着他,包括四角中的其他三人,也在关注着他。邪韩不仅仅是他和月氏人的一条纽带,更关乎他的颜面。哪怕是屠耆不宠爱邪韩,也不能不出兵营救,否则就会落了他人的口实。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绝非一句话可以说清楚。

焚烧了那些蒲奴所部的士兵尸体之后,屠耆的心里很不舒服。

独自坐在大帐中,喝着闷酒

原以为富平弹丸之地,甚至不需要他出手,凭借蒲奴的三千骑兵就可以摧枯拉朽的攻占。

哪知道连富平城墙的影子都还没有看见,蒲奴已经全军覆没。

秦蛮子有能人啊!

屠耆可不似蒲奴那般狂傲,在仔细听闻了溃兵的描述之后,他索性在抵达谷地之后,抢先一步驻扎其中,以免对方再使用什么诡计。同时,他也没有立刻下令攻击。而是进行休整。

白土岗上有多少秦军?

屠耆已经打听清楚,并不似那些溃兵所说的成千上万,不过数百秦军。其余的全部是民夫。

昨日出现在山崖上的旌旗,也是刘阚命民夫立起。

在慌乱之中,很难看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人。以至于许多溃兵都以为,秦军地数量至少有两三千。

从另一方面来说,就算有人看出了端倪,也不会跳出来说破。

毕竟几千人被几百人打败,这说出去,可不会太好听。按照屠耆的计划。修整一夜之后,明日凌晨对白土岗发动不间断的猛烈攻击。最好能一举冲破白土岗地防御,直抵富平县城。

唯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手段。

也唯有这样,才能让其他观望者没有借口。蒲奴之败,非我无能,实在是对手太强大了。

可再强大的对手,还不是被我瞬间击溃?

只是击溃了白土岗。还有富平县城。屠耆发现。此次出击营救邪韩,也许并不如想像中地轻松。

“传令各部千夫长,前来大帐议事。”

屠耆喝了一会儿酒,命亲兵下去传令。然后,他又取出一副牛皮地图,在军帐之中观看。

片刻后,各部千夫长纷纷抵达军帐。分列两边。

“白土岗上的秦蛮子。非常狡猾!”

屠耆神色庄肃的说:“蒲奴之败,固然是败在他掉以轻心。但也不能否认,秦蛮子确有本事。”

“大王,临战之前,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一名千夫长站起来大声道:“明日我愿为先锋,一鼓作气拿下白土岗,大王不必如此担

“尸逐侯不愧是我匈奴的勇士,果然豪爽。我今日找你等前来,就是为了商议如何一鼓作气拿下白土岗。尸逐侯,既然你自动请缨,那我就命你为先锋,明日辰时开始,发动攻击。

各部勇士都要做好准备,要接连不断,不停的冲击白土岗……

尸逐侯,我知道你很勇猛,但绝不能掉以轻心,否则蒲奴就是你前车之鉴。一俟攻击开始,未得我的命令,各部不许擅自停止,乃至后退。我将亲自督阵,凡临阵退缩者,格杀勿论。”

尸逐侯(音d,一声)是匈奴人地名。

除了匈奴少数的贵族有姓氏之外,大多数匈奴人只有名字。这尸逐侯也算是匈奴人之中的异类,身高九尺,生的膀大腰圆,孔武有力。高颧骨,脸颊上还绘着狼头图案。一脸钢针似的胡须,在烛火的照映下,更显出一种狰狞可怖的气质。

听屠耆如此说话,尸逐侯也不再多说。

屠耆说:“我现在安排一下各部出击的顺序……尸逐侯所部为第一梯队,闾、丘浮尤两部为侧翼掩护,一俟尸逐侯攻击出现不利,你二部当立刻接手,将兵力投入白土岗之战。”

两名匈奴将领起身,捶胸领命。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营地中地匈奴人也都停止了活动,一个个钻进牛皮帐篷里面休息。

中军大帐中,屠耆仍在不断地安排人马。

甚至他的计划已经延伸到了白土岗被攻破之后,由那一部人马为先锋,杀向富平城。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屠耆自己也非常的清楚。若是被秦军援军抵达,一场小小的战役,将会演变成一场血战。

根据屠耆的打探,在义渠至少屯集了六万精锐秦军,还有上郡的兵马,也有十万之多,一旦正面的冲突,屠耆有自知之明,自家地这点兵马,根本就不足以和秦军地戍卒精锐去抗衡。入夜之后,谷地起了风。

河谷畔一人高的白色蒿草,在风中摇曳不停,唰唰地作响。

刘阚亲自率领一百五十名精锐甲士,从白土岗侧翼滑下来,溜进了那一片白色的芦苇荡中。

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束干草。顺着河畔的芦苇荡,无声无息地溜进了匈奴人的大营。

《三国演义》之中,东汉名将皇甫嵩曾经和黄巾军血战。

战罢之后。黄巾军就地休整,恰好扎营在一片芦苇荡里面。皇甫嵩心生一计,于是就有了火烧长社的戏码。对于楚汉地历史。刘阚的确是不熟悉,但是三国演义中的几场战役,却印象非常深刻。匈奴人扎营地方式,不恰恰和那些黄巾军一样?今夜风大,正适合火烧谷地。

刘阚没有披带重甲,只着了一件轻灵的兕皮甲。

一手执盾。一手擎赤旗,率领所部兵马,潜入匈奴大营之后,就不再有任何的行动。

从子时,一直等到了寅时将至。匈奴人大部分已经休息了,芦苇荡外围,只有几十匹战马悠闲的游荡,啃噬河畔的大叶草。偶尔的。会有刁斗声传来。营地中除了大营正门口有巡逻地士兵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人走动。也难怪,在这样的情形下,匈奴人还真不怕秦军偷袭。

风很大,刘阚举起手,测试了一下风向。

很好,正是西南风……

刘阚回头向军士们做了一个手势。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火折子。迎风一抖。那火折子噗的一下子窜出指头长的火苗子,刘阚立刻把干草凑过去。随即扔出去,落在了那芦苇荡里。

一把火也许不够烈!

但一百五十把火汇聚在一起,借助西南风的风势,大火呼的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风是往匈奴大营的风向走,刘阚等人迅速撤退。不一会儿的功夫,芦苇荡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

火势迅速地蔓延,在狂风的推动下,大火扑向了匈奴大营。

守卫在营门口的匈奴人一下子懵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有人反应过来,大声的呼喊:“走水了!”

这喊声尚未停止,白土岗上金鼓齐鸣。

咚隆隆,咚隆隆……

鼓声震天介的响起来,撕破了黎明前的宁静。与此同时,百余名弓弩手冲出山岗,在快要抵达匈奴大营地时候停下脚步,开弓放箭。在《孙膑兵法-十阵》当中,曾专门记录有火战之法。

正所谓以火乱之,以矢雨之,鼓噪敦兵,以势助之。

慌乱中地匈奴人甚至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但见芦苇荡一片火海,火势已经蔓延进了营地。

刘阚在退出芦苇荡之后,举起赤旗,厉声喝道:“兄弟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竟不退回白土岗,反而率领一百五十名精锐,朝着匈奴人大营里冲去。看守营门的匈奴兵在慌乱中举起刀枪就迎上前来。却见那刘阚二话不说,侧身向前推进,大盾向外一送,叮叮当当地声响不断,几柄胡刀就被崩飞了出去。脚下三宫步轻灵闪动,身体蓦地一晃,赤旗带着一道匹练般的光,呼啸掠过。咔嚓咔嚓接连数声轻响,紧跟着血光崩现,三名匈奴兵,被拦腰斩断。

屠耆率领着千夫长们冲出了大帐,却见军营已经变成一片火海。

“敌袭,是敌袭!”

屠耆厉声喊喝。而那尸逐侯更圆睁环眼,抽出胡刀接连砍翻了四五个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逃窜的匈奴士兵。

“给我迎战,迎战!”

说着话,他抢过一匹战马,翻身上马之后,提就往前军冲去。

“不要慌乱,随我迎战,应战!”

尸逐侯嘶声叫喊,还真的就组织起了一批匈奴士兵。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间响起了一声巨兽般的咆哮:“那胡蛮子,休要猖狂,刘阚在此,吃我旗。”

从乱军之中冲出了一名魁梧如老罴一般的巨汉。

身上的兕皮甲,已经沾满了鲜血,一手持大盾,一手擎赤旗,大步流星的来到尸逐侯面前。

这巨汉宛如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杀神,所过之处,如同劈波斩浪。

尸逐侯先是一怔,举起铜厉声喝道:“秦蛮子休走,吃我一。”

战马希聿聿长嘶一声,想巨汉扑去。而那巨汉脚下也猛然加速,竟迎着尸逐侯就冲了过来。

两人一马眼看着就要撞在了一起,那巨汉却突然间一个闪身,身体一猫,大盾横推出去,铛的一声,崩开了尸逐侯的铜。与此同时,他脚下再次加速,身体一旋,赤旗随之转动,自斜下方撩起,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狂奔着的战马喷溅出一片血光,硕大的马头,掉落在地上。

第一六一章 筹谋

义渠,古称西戎之国,自商朝就有存在。(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春秋战国时,义渠建立了强大的郡国,与秦、魏抗衡,并且曾参与了中原的纵横争夺之战。

昭王三十四年,灭国。

已经是三月出头,气候却凉爽宜人。

召平伏在案头,翻阅了手中的邸报之后,颇有条理的将书案上的物品规整完毕,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跪在庭上的蒙疾。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不过脸上却阴沉沉,似乎很生气。

“蒙疾,我不是和你说过,发兵救援富平,必须要请得上将军的同意才行。你就算是跪死在这里,若没有上将军虎符,我也不能调动一兵一卒。莫要在这里纠缠了,且回去耐心等候。”

蒙疾闻听,顿时急了。

“平侯,可如今富平危在旦夕,刘军侯手中兵马不过千人,却要面对左贤王倾巢兵马……若平侯再不出兵,只怕刘军侯他们,他们全都要死在富平县城了。那里不仅仅有我大秦的精兵,还有数千我老秦百姓啊……平侯,求您发兵救援,哪怕只千人,也好过袖手旁观啊。”

召平眉头一蹙,脸色更加阴沉。

“蒙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袖手旁观?”

说着话,召平呼的站起身来,怒声道:“我北地郡兵马加起来不过两万。同时还要戍卫咸阳,本就捉襟见肘,哪里还有兵将去支援富平?你要清楚。此次北疆之战,上郡也好,北地也罢,兵马本就不甚充足。上将军意欲将匈奴大军逼迫到假阴山决战,哪知道你们,你们……

你们在富平擅自开启战端,已经令上将军头疼。

难不成要为富平区区一小县,而置大局不顾吗?好。就算我们要去救援富平,也许调集兵马。

几十万大军,你以为说调动就能调动吗?

时间,我们需要时间……十天,再十天地时间,上将军若发来虎符,我自然会出兵救援。”

蒙疾也怒了,“十天,富平早已经变成废墟了!”

“住口!”

召平胸脯起伏不停,半晌后平静下来。“蒙疾,这是我大秦律令,无上将军虎符,我无法调动兵马。”

“可是……”

“没有可是,你下去吧。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没工夫和你再纠缠。”

说完,召平拂袖而去。

蒙疾脸色铁青,站起来,凝视那大堂正中央墙壁上的黑龙旗,突然间一跺脚。气呼呼转身就走。

直至蒙疾的身影消失,召平又回到了堂上。

不过在他地身边,却多了一人,赫然正是上将军蒙恬。

“上将军。这样做真的可以吗?蒙疾刚才的话虽然很冲,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十天,我真的担心那刘阚顶不住啊。”

蒙恬坐下来,苦涩的笑了。

“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你我手中兵马,两郡加起来不超过四万,精锐兵马,全在云中。

我已经派人往咸阳送信。若能抽调出都尉军前来。估计要十天的光景;而从雁门等地调拨兵马,至少要三十天的时间。所以。无论如何我们现在不能行动,否则连咸阳也会有危险。”

召平突然间冷笑一声,“你就舍得那刘阚?”

“什么意思?”

召平叹了口气,“上将军,我知道你这次为了平抚王离将军,不惜把手中精锐兵马全部交给他来指挥,甚至由他组织假阴山会战。可问题在于,王离将军可以吗?他能承担起这重任?”

蒙恬说:“平侯,你有话就直说,莫要这般吞吞吐吐。”

“好,既然这样,我索性把话挑明。”召平走出大堂,看四周无人之后,重又回来在蒙恬对面坐下,“王翦老将军用兵如神,王贲大将军也是兵法大家,这个谁都不能否认。可问题是,王离将军能和王老将军和大将军相提并论吗?他地优点,他的缺点,你我心里都很清楚。

上将军,你真的就认为,陛下是因为信你,所以才让您督战北疆?

陛下是何等人物,自亲政以来,平之乱,夺相国之权,横扫六国,是何等精明的人物?

他很清楚王离的毛病,优柔寡断,当断时不断,不当断时却擅自决断……

且不说他这次北疆之战的计划如何,单只是他这性格,就难以让陛下放心。你在军中的资历,虽比不得王离,但是陛下却要你来督战北疆,什么原因?就是因为陛下看穿了王离的优缺。”

蒙恬缄默不语,许久之后,悠悠叹了口气。

“平侯,我何尝不知道王将军的缺点?可是王翦老将军,王贲大将军在军中多年,积威甚重。这北疆二十万兵马之中,出自老将军父子门下的将领,至少有十数人。且不说涉间他们早先就在老将军麾下效力,连那苏角,也是出自大将军帐中。这些人素以王离唯马首是瞻,若不安抚王离,这些人又该如何安置?你也知道,自王贲大将军过世,我老秦将领……”

蒙恬没有再说下去,但召平却能明白他地意思。

的确,自六国平定之后,老秦的名将故去的故去,隐退的隐退,如今恰好处于真空的阶段。

新一代的将领,尚不堪重任,蒙恬手中,竟面临着无人可用的窘况。

李斯王绾他们之所以不同意对匈奴之战地根本原因。说穿了也就是因为这个。乱世,名将迭出,可也注定了在天下平定之后。朝政会出现一个真空。老将,不敢用;小将,不能用。

召平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那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打算?”

蒙恬手指轻轻的敲击书案,“等!”

“等?”

“没错,等……”蒙恬微微一笑,站起来走到了厅门口,抬起头看着湛蓝地天空。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我想看看,这刘阚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任嚣这家伙的才能,我很清楚。一个能被任嚣称之为未来三十年,我老秦栋梁之才的家伙,究竟有什么本事,让任嚣如此推崇。”

召平剑眉一挑,诧异地看着蒙恬。

“怎么,你难道认为那刘阚,还能挡住左贤王不成?”

“不试试,怎能知晓?”

召平笑道:“上将军。你可要弄清楚一件事情……刘阚手里只有千余兵马,就算再加上富平数千百姓,就算再大的本事,怕也抵挡不住左贤王麾下五万虎狼之师吧,您太高看他了。”

蒙恬,笑而不答。

片刻后,他轻声道:“平侯,我需要你做一件事。”甚事?”

“你要设法暗中帮助刘阚,让他至少能守住富平三十日。同时,你还要设法向匈奴人传递一个信息。”

召平问道:“甚信息?”

“北地。空虚!”

召平闻听之下,倒吸一口凉气。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脸上突然间露出了笑容,“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正是!”

蒙恬这一句话,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从口中挤出来。

召平不由得握紧拳头,狠狠的擂在书案上,“既然上将军做出这样的决定,那平也就放心了。”

蒙恬没有再说话,深邃地目光,向北方看去。

刘阚。你又会如何决断?

当晚。蒙疾坐在客栈中,和邵平喝着闷酒。

从富平回来。转眼间已经过去三天时间……原以为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如今却毫无头绪。

蒙疾万万没有想到,召平居然不肯出兵援助。

不仅仅是他感到费解,就连随同蒙疾一起前来地邵平,也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难道召平不明白,富平一旦失守,北地郡数千里平原,就犹如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女人,任由匈奴人肆虐?到时候,不仅仅是北地会燃起战火,甚至还有可能威胁到咸阳,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大公子,这平侯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邵平也有点糊涂了,忍不住低声地询问蒙疾,“以军侯手里地兵马,怎可能抵挡住匈奴大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蒙疾恨恨的把酒樽摔在案上,“我和平侯说,哪怕先援助千人,也好过军侯在富平孤身奋战。

可平侯却说,北地兵马不足两万,莫说一千人,哪怕是一百人都抽调不出。

而且,没有上将军虎符,他也不能擅自调动兵马。我大秦律之中,地确是有这一条,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军侯他们送死啊……不行,我要再去找平侯,怎么着也要要些袁军出来。”

蒙疾说完,站起身来往屋外走。

哪知道迎面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和蒙疾正撞在一起。

“你娘毒子,瞎了狗眼!”

蒙疾心情本就不好,也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立刻破口大骂起来。

“兄长,是我!”

蒙疾这才看清楚,来的人,竟是他兄弟蒙克。只见蒙克一脸尴尬的笑容,站在门口摇头。

“克,你什么时候回来地?”

前两日,蒙疾刚抵达义渠的时候,蒙克正好率本部人马外出公干。

蒙克说:“我这不是刚回来,听说你回来了,就紧赶着过来看你……兄长。你又为何如此烦躁?”

蒙疾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一把攫住蒙克的胳膊,“克,你麾下现在有多少兵马?”

蒙克一怔。“骑军三百,你又不是不知道?”

“给我,全部给我!”

“兄长,您这是干什么……”

蒙疾气愤的把富平地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还说:“你说,平侯这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刘军侯他们送死吗?我正要再去求见平侯,说不得要从他手中挤出一些兵马,加上你的骑军。我们去富平。”

蒙克一听,顿时苦笑起来。

“兄长,没有虎符,我怎可能出动兵马?”

蒙疾眼睛一翻,挥舞着手臂咆哮道:“什么虎符不虎符,蒙克,你要是不帮我,以后别叫我兄长。”

蒙克拉着蒙疾的胳膊,硬生生把他又抓了回去,按在酒案旁边。

“兄长。不是我不帮你,问题是我这三百骑军,能给你甚帮助?”

“我再去找平侯想办法,挤出来七百兵马。”

“可问题是,平侯如今不在义渠!”

“啊?”

蒙疾和邵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齐声惊呼起来。蒙疾说:“这怎么可能?晌午我还见过平侯呢蒙克喝了口酒,“我刚才去军府交还虎符的时候,府里地人说,平侯在傍晚时分。率队离开义渠,往肤施找父亲商议事情去了,估计要十天左右,才能回来。你现在过去。找不到人。”

“去肤施了?”

蒙疾怒道:“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去肤施呢?富平已经迫在眉睫,他应该留在义渠啊。”

“这上官的事情,我又怎可能知晓?”

一旁邵平,眼珠子突然一转,“二公子,那您的虎符,可曾交上去?”

蒙克摇摇头说:“平侯不在。无人接收虎符……不过我已经在军府报备上去。虎符还在我手中。”

蒙疾二话不说,伸出手来。

“做甚?”

“把虎符给我!”

蒙克笑道:“兄长。莫说我不能把虎符给你,就算给你了,三百骑军,你以为能有甚作用吗?”

“我不管!”

蒙疾脸红脖子粗,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说:“就算是没有用处,也总好过刘军侯他们孤军奋战。你若是不给我,我立刻独自返回富平县。赳赳老秦,共赴国难……我老秦人只有头朝北方,身在南方地战死,也不能见死不救。克,你莫给我说这些废话,一句话,帮我不帮?”

蒙克踌躇不语“好,你不帮我,我自己回去!”

“兄长且慢!”

蒙克一把攫住了蒙疾的手臂。

蒙疾甩手挣脱,强压着怒火咆哮道:“蒙克,你如果再敢拦我,休怪我翻脸不认人,松手。”

“兄长,你听我把话说完……虎符,我不能给你……你别急,但是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凑人。”

“凑人?”

蒙疾的脸色,顿时变了。

一脸灿烂的笑容,坐下来搂住蒙克,“我就知道你这家伙鬼主意多,好了,快点说,怎么凑人。”

“如今,咱义渠的确是兵力空虚,只驻守了八千兵马,其余则分布在往咸阳的各个关隘上。而且,没有平侯的虎符,你的确是调动不得兵马……可是,除了这八千兵马之外,义渠如今尚有一万多民夫啊……而且全都是从关中征调过来,其中不泛享有民爵地更卒,何不利用一下?

未必能全部征调,但是一两千人却没有问题。

只看你怎么去征调他们……

至于辎重兵器方面,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我刚才路过义渠库府地时候,发现刚有一批辎重从频阳送抵。那看守库府的曹官和我关系不错,我借用手中地虎符,可以把这批辎重全部要过来。

兄长,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怎么去号召那些民夫,就看你的本事了。”

蒙疾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克,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干脆一块帮我想想,怎么号召民夫吧。”

“这时候叫我兄弟了?刚才还要和我拼命呢。”蒙克一脸的鄙视之色,“不过,我还真想不出怎么号召那些民夫。”

一直沉默无语的邵平,却在这时候灵机一动。

“征召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军侯当初在楼仓地时候,曾说:天下熙熙为利而去……既然我们无法征召,那何不以利诱之?就告诉他们,愿意去的人,可以得多少的粮粟。”

蒙疾一蹙眉,“两千人,我又从哪儿去筹集这许多粮粟?”

邵平笑道:“大公子筹集不到,可不代表军侯筹集不来啊……莫忘记了,军侯手中,可是有筹集粮粟的权利。到时候让军侯出面解决就是,反正他也不会在乎这区区两千人地粮粟吧。”

蒙疾蒙克两人愣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此计甚好,甚好……就依平司马所言。”

第一六二章 夜半鼓声

白土岗大火,一直烧到了天亮。(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大半个河谷被烧成了焦黑色,匈奴人死伤无数。特别是在天亮时分,风势陡然增强,也使得火势越发的狂野。被烧死的匈奴人和战马,不计其数。在那金鼓声之中,匈奴大军根本就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偷营劫寨,虽有屠耆拼命的归拢,但大势已去,也只能败退三十里。

也幸亏这大火,令刘阚不得不率兵退出。

若再不撤退,这百十号人就要交待在火场里面。

还是那句老话,打仗是为了求生,而不是为了求死。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已经出乎了刘阚的预料之外。于是率领部曲退回白土岗上,经过清点,一百五十人竟无一掉队,只十几个人在撤退的时候,被大火烧伤。不过伤势并不甚严重,可谓是全身而退,并且大获全胜。

至正午时分,火势终于止息。

河谷之中,遍地是焦黑的尸体,匈奴人损失了数千人,更折了两成以上的马匹。

这倒还是小事!

匈奴本就是游牧民族,最不缺的就是马匹。

问题在于,刘阚这一把大火,烧尽了匈奴人的辎重。特别是那些攻城所用的云梯等器械,全都在火中付之一炬。要知道,匈奴人本就不擅攻坚,器械又被烧毁,可谓是雪上加霜。

屠耆清点兵马,却欲哭无泪。

连敌人的影子还没有看到,五万人就折了一成……

三十一个千夫长,死了十三个,百夫长和十夫长更超过了五十人。如果再加上早先的蒲奴,大战还未开始,就已经折去了大半的军官。看着麾下将领无精打采的样子,屠耆疯了!

“攻击。给我攻击!”

他骑在马上,挥舞手臂,疯狂的叫喊着:“一天之内,给我拿下白土岗,我要将那秦蛮子碎尸万段。”

“大王,冷静啊!”

几名将官扯住了屠耆,“我等辎重尽毁,军中只剩下不足三日的粮草。白土岗弹丸之地。不足为虑,可若是不尽快筹备军粮,三日之后我们抵达富平,就将面临绝粮的危险,不可大意。”

“那你们说怎么办?”

屠耆总算是还没有彻底崩溃,冷静下来之后,喘着粗气问道。

“当务之急,需马上催促磴口送粮……秦蛮子狡猾,连胜两阵之后,定然士气大涨。如果我们这时候攻击。只怕会损失惨重。就算拿下了白土岗,还有富平……大王难道能保证,富平可以一举攻克?小小地白土岗,已经让我们损兵折将,更何况富平县城,恐怕更加不易……

或者,我们禀报单于?”

屠耆一听就怒了,“不行!”

至于为什么不行。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被头曼知道他这里的情况,可就有足够的理由,撤掉他左贤王的头衔。要知道,头曼膝下的几个儿子,如今可都是虎视眈眈,等着上位呢。

“传令下去,扎营河谷之外,待粮草抵达,再行攻击。”

众将立刻齐声领命,纷纷下去安排。

屠耆率领亲兵。站在焦黑的河谷之外。举目向白土岗方向眺望。隐隐约约,那残破的门楼上,可以看见人影晃动。他知道,那个秦蛮子此时此刻,也一定和他一样,正在向他眺望。

“秦蛮子,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屠耆忍不住仰天咆哮。可这心中。却是一派的惶恐!

这小小地白土岗,究竟要让我损失多少兵马?

屠耆猜测的不错。刘阚正站在城门楼上,看着河谷外那遮天蔽日的匈奴人战旗。

城下营寨里,欢呼声不绝于耳。

说实话,昨日当匈奴人抵达白土岗的时候,所有人都很害怕。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数十倍于他们的匈奴精骑。若说不担心,不害怕,那纯粹是扯淡,可没想到,他们竟然大获全胜!

“军侯神机妙算,果然高明!”

灌婴忍不住在刘阚身边长叹一声道:“面对如此局面,竟然主动出击,灌婴真的是服了,服了!”

在他身边,樊哙更兴奋的手舞足蹈。

“老灌,我昨日杀了三个千夫长,三个千夫长啊!”

“滚!”

灌婴并没有随刘阚出击,只是督导部下擂鼓助威。甚至,连吕释之都率领弓箭手去风光了一把,如今眼见着樊哙那得意的模样,心里可是老大的不舒服。

真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被他杀了三个千夫长……

殊不知,前两日他杀死蒲奴地时候,比之樊哙的嚣张,也好不到哪儿去。

吕释之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用敬慕的眼光,站在刘阚身后,看着刘阚的背影。

俺哥哥当商人是一流的,做官也不输他人……就连行军打仗,也丝毫不比别人差,嘿嘿,这是俺吕释之的哥哥。回家之后,可是能好一番吹嘘了……慢着,我昨天好像也射杀了几个匈奴人。

不晓得有没有千夫长之流!

嘿嘿,也是一爵军功啊……

吕释之想到这里,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不停。

刘阚扭头,看着身后一个个兴奋不已的家伙,忍不住叹了口气说:“你们莫要高兴,现在不过才是第一天。

昨夜大火,虽得了些战果,可是匈奴人元气未伤。

看样子,他们今日是不会出动了,但不代表他们明日、后日也不攻击。一俟匈奴人展开攻击,定然极为疯狂。我们凭借这小小的白土岗,想要阻拦他们两日,而后安全撤离,绝非易事。”

灌婴和樊哙脸上地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心中感觉沉甸甸……先前那大获全胜的喜悦之情,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吕释之忍不住说:“军侯,你总是这般的扫兴。

上一次我们全歼匈奴人的前锋,你说匈奴大军抵达之后,会有危险;如今我们又击退了匈奴大军,你又说他们会反扑。你看看大家。多开心,多高兴?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老天才会知道。何不让大家快活一日,待到真丢了性命时,至少也快活过,何必总是如此焦虑?”

刘阚不由得诧异的扭头,向吕释之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

当年那个小猪,似乎也开始成长了……

至少这么多人之中,他能够直言进谏。而且,说地这些话。倒真真的是有那么一些道理。

忍不住伸出手,按在吕释之的脑袋上,狠狠的揉乱了他地头发。

“小猪说地不错,我的确是过于焦虑了!”

“不要叫我小猪……”

吕释之不满的说道:“我叫吕释之,我已经长大了。”

旁边樊哙过去一把搂住了吕释之地脖子,嘿嘿笑道:“是吗?小猪长大了,我看可以下刀了!”

吕释之顿时满脸通红。

刘阚和灌婴,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樊哙。可是正经的狗屠出身,这几句话,说的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

“灌婴!”

刘阚笑着扭头,把目光再次投注于远处的匈奴人大营。他沉思片刻后,沉声道:“给你一个任务。”

“军侯吩咐!”

“你率一百金鼓手,傍晚时分绕城墙而上山崖。记住,要躲在丛林之中,不可以暴露出踪迹。

待天黑以后,你就敲响金鼓。

等匈奴人出兵地时候,你立刻偃旗息鼓。不得再有半点动静;等他们都睡下了。你就继续擂鼓摇旗。记住不许出击,只擂鼓摇旗……还有,不管我这里地情况多么危急,没有军令,不得回来。”

灌婴一怔,诧异的看着刘阚。

他不明白这种行动,究竟有什么意义。

但出于对刘阚地信任。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插手应命。答应下来。“释之!”

“喏!”

“你去把前些时日收拢过来那些受伤地战马拉出来,交给灌婴……莫问我要做什么。我自有用处。”

吕释之连忙点头,领着几个亲随匆匆的下去。

刘阚则手扶城墙垛口,眺望着远处匈奴人地营地,突然间笑了起来。

樊哙忍不住问道:“军侯,您这又是要耍什么花样?”

“嘿嘿,到时候你自然就清楚了!”

刘阚笑而不答,吩咐卫兵加强对匈奴营地的监视,然后搂着樊哙的脖子往城楼下的营地走去。

不管屠耆如何的报仇心切,也知道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开战。

索性命人督运粮草,而后安排麾下士卒埋锅造饭,好好的休息一日。眼下,邪韩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地是,如何挽回这一局面,并且迅速的攻占富平,否则这麻烦可就大了。

天黑以后,屠耆卸下了盔甲,倒在军帐中,想要好生的休息。

匈奴士兵们,也都是疲惫不堪。吃过了晚饭之后,各自回营帐里歇息,不过这守卫却十分森严。

营地之中,不时有军卒巡逻,刁斗声阵阵,回荡在天际。

到子夜时分,屠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突然间就听到金鼓声大作,屠耆激灵灵一个寒蝉,呼的从榻上爬起来,“敌袭?是不是敌袭?”

昨日一场大火,让屠耆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亲兵跑进来,惊恐的说:“大王,敌袭,是敌袭?”

“快给我披挂盔甲,准备马匹……传令下去,三军准备应战!”

刹那间,匈奴人的营地里鼓声大作。刚刚进入梦乡的匈奴士兵,一个个狼狈不堪的从帐篷里跑出来。

拉马的拉马,拎弓箭地拎弓箭。

当屠耆披挂整齐冲出营地地时候,那金鼓声却消失了……

“秦蛮子在哪里?秦蛮子在哪里?”

屠耆翻身上马,暴跳如雷。

却见一名千夫长纵马而来,“大王,没有发现敌踪。”

“混账,没有敌踪,怎会有金鼓声?传令三军戒备,那些秦蛮子狡猾的很,说不得什么时候会出现。”

于是,匈奴大营中,全军戒备,把营地盘查了个遍。

对面白土岗上,秦军毫无动静,而营地之中,除了发现了几窝土鼠之外,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娘毒子,吓唬我?”

屠耆总算放下心来,命士兵解散。

他回到帐篷里,卸下盔甲后,刚躺下来还没来得及闭眼。外面再次响起了金鼓声,把屠耆吓得又爬起来,穿戴上盔甲,好一番折腾之后,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如此反反复复,从子时一直闹到了寅时。

匈奴人被折腾的头昏脑胀,根本就没能休息。屠耆疲惫不堪的坐在军帐里,破口大骂不止。

“这秦蛮子实在可恨,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索性也不卸下盔甲,*在榻上,半眯着眼睛。

“传我命令,各部人马只管睡觉。秦蛮子也只是虚张声势,绝不敢跑来送死……睡觉,睡觉!”

屠耆把命令传达下去之后,怀抱长剑,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待到卯时将至,金鼓声再次响起。可这一次,整个匈奴人的营地里,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屠耆抱着铁剑,在心里咒骂道:我就是不理你,看你能敲到什么时候!

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对金鼓声置之不理。

可就在这时候,就听有匈奴人高声叫喊起来:“敌袭,敌袭……秦蛮子杀过来了,杀过来了!”

第一六三章 悬马击鼓

天大亮……

匈奴人的前营大门被烧的焦黑。(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火虽然扑灭了,却仍在冒着袅袅青烟。说实话,秦军在凌晨时的一场奇袭,并没有取得太大的效果。此次奇袭,完全是以骑兵攻击,但除了刘阚冲进了前营折腾了一番,并且随手放了两把火之外,余者基本上是稍沾即走,根本没有*近。

两顶帐篷被焚毁了!

大营门前的鹿角和拒马被清空了……哦,还要再换一座营门。

死了三十多个匈奴人,还被抢走了二十多匹战马。除此之外,匈奴人似乎并没有其他损失。

可是屠耆却非常清楚,这一夜对匈奴人造成的影响,是何等的巨大……

秦蛮子简直就是视几万匈奴人为无物,一个人就敢冲杀进来,杀死了十几个匈奴士兵之后,扬长而去。

其中,还有一个千夫长被对方秒杀。

“大王,怎么办?”

一名千夫长煞白着脸,一脸苦楚的询问。

“什么怎么办?”

“打……还是不打?”

屠耆咬着牙,恶狠狠的说:“打,当然要打!传令下去,辰时造饭,午时给我攻打白土岗。”

可是,以匈奴人目前的情况,能打成什么样子?

屠耆还真的不敢肯定。自家的兵马,自家心里清楚。比起老秦人二百年来培养出的森严军纪来,匈奴人的战斗力很强悍,打顺的时候,可以摧枯拉朽;可遇到挫折,则会兵败如山倒。

现在想攻击白土岗,其结果……

屠耆叹了口气。

就算打下了白土岗,只怕这死伤也会是非常的惊人。这一战,已经从必胜的局面。转变成惨胜。早知道,抵达白土岗的那天晚上,就应该一鼓作气的攻击。那样一来,就不会是现在地这种局面。

屠耆坐在军帐里,轻轻拍着额头,苦笑不迭。

“大王,吃点东西吧。”

一名亲兵捧来饭食,放在屠耆的面前。屠耆端起碗来。有些食不知味……一口面汤入口,还没等来得及咽下去。就听外面咕隆隆-咕隆隆,金鼓声大作。那口面汤,被屠耆喷了出来。

还来?

屠耆抄起长剑,冲出军帐。

匈奴大营之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刚做好的饭食洒了一地,只见匈奴士兵一个个拿着兵器,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的四处张望着。

“大王,这仗不能再打了!”

一名亲信苦笑着说:“勇士们根本没有心思打仗……一晚上没睡,被秦蛮子这么折腾下去,非发疯不可。不如。我们再休整一日?等辎重送抵这里,咱们攻打起来也容易一些啊。否则,以这样的状况去攻打白土岗,就算白土岗上没多少秦蛮子,咱们的损失也会非常惨重啊。”

屠耆何尝不知道,这一仗不能打。

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台阶……

如今,台阶有了,他当然会点头答应。只是心有余悸的说:“可这些秦蛮子虚虚实实的折腾。咱们也没法子休整。”

那亲信想了想,立刻出了一个主意。

“今晨秦蛮子偷袭成功,主要是我们距离他们太近了。不到十里之地,等他们冲过来地时候,我们想防范也来不及。不如退后三十里,同时距离中军十里驻扎前哨。如此一来,秦蛮子就算再想偷袭我们,我们也能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总好过这样子被秦蛮子折腾戏耍。”

“恩,此计大善!”

屠耆立刻赞同,下令大军后撤三十里安营扎寨。

刘阚站在城门楼上。望着缓缓退去的匈奴人战旗。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左贤王,还真的是极品啊。”

吕释之奇怪的问道:“军侯此话怎讲?匈奴人兵退三十里,我们再想偷袭的话,可就麻烦了。”

“谁说我要偷袭?”

刘阚冷笑一声,“你带上二百人去接替灌婴他们……日间无需再擂鼓摇旗。等天黑之后,二百面锣鼓给我响起来。记住,不禁要锣鼓喧天。还要战马长嘶。总之。我就是要他们不得安宁。”

吕释之兴奋的领命而去。

樊哙却在一旁摇头苦笑:“军侯,您这一招。忒损了点吧。”

哪知刘阚眼睛一翻,“打仗不就是这样,尔虞我诈,看谁手段高明。”

“可是这样的仗,我是第一次见到,也是第一次听说……这,这,这也太损了一点吧。”

刘阚冷笑不停,却不回答。

片刻后他轻声道:“屠耆想睡个安生觉,却不知道,他这一退,只怕是要把那士气退的点滴不剩。”

“那您的意思是说……”

“明日,屠耆定然无心攻击。”

说完,刘阚露出灿烂地笑容,“屠子,要不然我们打个赌?”

樊哙闻听,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一样,“打赌?我没兴趣……反正啊,你的招数,太损了点。”

这一夜,对于匈奴人而言,无疑是一个难捱的夜晚。

彻夜的金鼓声,比之昨日还要疯狂。那伴随着金鼓声的马嘶,令匈奴大营里的人,难以入睡。真的是被偷袭怕了……整整一个晚上,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守在营帐里。人不卸甲,手握刀枪。

屠耆更是无法入睡,点滴地声息,都会让他跑出军帐,观看情况。

不过,于白土岗上的秦军而言,这一晚无疑是格外的美妙……

当天亮之后,匈奴人顶着黑眼圈爬出来。一个个精神萎靡不振,使得屠耆不得不下令休息。

好在到了下午,后续的辎重粮草抵达营地。

这多多少少的,让匈奴人的士气振作了一些。可士气是振作了,想要立刻发动攻击,也不太可能。

于是屠耆下令,饱餐一顿之后,全部回军帐里休息。

明日寅时用饭。卯时点将,辰时发动对白土岗的攻击。这一次,屠耆是坚决要一鼓作气地拿下白土岗。

对于这样的命令,匈奴士兵们自然是没有半点意见。

都累坏了!

被折腾了三天,再不攻击,那就别打了……

于是,天刚黑,匈奴人一个个就躲进了帐篷里,耳朵一堵,脑袋一蒙。心里拿定了主意:爱谁谁吧,你今天晚上就算是把锣鼓给我敲破了,老子们也不陪你们玩儿了,老子要睡觉。

果然,子夜时分,金鼓声再次响起。

连屠耆都麻木了,听到那鼓声,马嘶声。干脆把被褥往头上一捂。

随你们折腾,我就是不理!

不过心里也在奇怪,今天晚上的锣鼓声,听上去好像没有前两天那么规律啊。也是,折腾了两个晚上,估计秦蛮子也累了。嘿嘿,折腾吧,我倒要看看,等天亮了你们还怎么折腾。

这一觉,睡地可真是一个香甜。

天刚一亮。休息了一夜。吃饱了肚子地匈奴人,在河谷外摆开阵型。

不过白土岗上的金鼓、马嘶声仍没有停止。匈奴人一个个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握紧刀枪。

秦蛮子,你们就折腾吧,等老子攻占了白土岗,看怎么收拾你们。

屠耆志得意满的挥动令旗,厉声喊喝道:“勇士们。攻击。给我攻击,今日一定要拿下白土岗!”

匈奴士兵齐声呐喊。

几万人地喊喝声。淹没了金鼓声和马嘶声。

一队队,一列列的匈奴士兵抬着云梯,朝白土岗冲去。与此同时,箭矢如雨,掩护着匈奴人,落向白土岗。

“杀啊,杀啊……”

匈奴士兵一遍奔跑,心里还一边奇怪:怎么回事,那些秦蛮子怎么没有动静?

屠耆捻须大笑:“任他秦蛮子奸猾似鬼,可是在我大军猛攻之下,也只能束手待毙,哈哈哈!”

不过,喊杀声却越来越小。

甚至没有听到半点交战的声息。白土岗上寂静无声,屠耆诧异地登高眺望,看着匈奴士兵冲垮了白土岗地城墙,依然没有看见秦军的反击。

“怎么回事?”

屠耆疑惑地向两边看去。

众将领却面面相觑,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攻击自动停止了。白土岗上,一名千夫长气喘吁吁的纵马飞驰而来,在屠耆身前跳下马,翻身跪地:“大王,不好了,不好了……”

“甚不好了?”

那千夫长大声道:“白土岗上,一个人秦蛮子都没有!”

“什么?”

屠耆的眼睛,瞪得比铃铛还要圆。他咽了口唾沫,“这怎么可能?你听这金鼓声不还在响吗?”

“大王,是马!”

“啊?”

“那些秦蛮子,把受伤的马悬起来敲鼓。我们找到地时候,那些战马已经精疲力竭,看样子是从昨天夜里,一直敲到现在……那些秦蛮子,在昨天夜晚的时候,已经全都撤走了!”

屠耆张着嘴巴,只觉胸中有一口气直冲头顶。

喉咙里有点发甜,他手指着那千夫长,好半天大叫一声:“气煞我也……”

一口鲜血喷出,屠耆一头从马上栽下来,人事不省。

三更一万二,今日更新结束。

第一六四章 左贤王威武

富平县城面貌一新!

虽然只是短短的十几天时间,但数千人齐动手,众志成城之下,使得县城和早先相比,好像换了个模样。(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城墙加厚加高,虽然比不得那种大的城镇,却也足以抵挡上一段时日。城高三尺有余,厚度增加了一倍。只是城门楼仍旧有些低矮,和新筑起的城墙,基本上是平行。

黑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老罴营的大纛,垂在城门楼正中央。

城内,一排排,一列列,加起来足有三四十辆建议的投石车组合完毕,城头上更安放了十数架参连床弩,如山的箭矢,则堆放在城内一隅。除此之外,许多临近城门的房舍都已经拆除。土石填装在麻袋里,叠摞城墙内侧。其作用,就是增强这城墙的抗击打能力。

可以说,整个富平都动了起来……

只要是能拿起兵器的青壮,全都参加了训练。

年纪大一些的人,则搬运滚木石,加固城墙防御。就连那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也抱着一蓬蓬箭矢往城头上运送。老弱妇孺齐上阵,在决定留下来之后,所有人已生出了必死的决

就算死,也要死在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上。

昔日在城中的胡人,全部关押进了大牢。有不少试图抵抗的胡人,更被李成毫不客气的斩杀。

整个富平城,如今是战意冲天。

特别是听说白土岗首战告捷的消息之后,令城中的居民更是信心暴涨。

这一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成司马,秀军侯……”

一名小校冲上城楼,大声地叫喊着:“刘军侯。刘军侯他们回来了!”

李成和南荣秀急忙登上城楼,举目向北方眺望。晨曦之中,一队骑军风驰电掣般的向富平方向奔行。

那黑色的大纛之上,书写老罴营三个斗大的金字,在朝阳中灼灼闪光。

“真地是刘军侯!”

南荣秀一眼就看见了冲在队伍最前面的赤兔马。马上端坐一雄狮般的巨汉。正朝着城头上挥手。

“列队,迎军侯回家!”

南荣秀一声令下,城门大开,上千名士卒从城中涌出来,在城门两边列队恭迎。

此时,刘阚也已经到了城下。只见他一紧缰绳。赤兔马一声暴嘶,骤然止步。刘阚跳下马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他并没有急于进城,而是扫视了一眼富平的城墙,再轻轻点头。

李成和南荣秀走在最前面,其后还有任敖、屠屠和陈道子三人随行。

“军侯辛苦!”李成和南荣秀快步上前,向刘阚躬身一礼。

这时候,灌婴樊哙,还有吕释之也都下了战马,在刘阚身后静静地站立着。一句话也不说。

刘阚上前和几人拥抱了一下,然后大手一挥。“莫要说这些没用的话语,咱们进城再细说。

道子,你和释之安排人,在城外多撒鹿角铁蒺藜。

我估计,那左贤王已经被我气得要疯了,最迟今晚,他的前锋人马一定会抵达富平城外。而且会立刻发动攻击。灌婴任敖。你们准备一千弓箭手,埋伏于壕沟之内。未得我命令,不得暴露行藏。

樊哙屠屠,你二人在城上轮番守卫。

成司马,你马上派出斥候探马,打探匈奴人的行踪。一俟发现敌人,立刻禀报于我。”

刘阚没有半点客气,人还没有进城,一道道命令却已经颁发出去,显示出极为强势的态度。

而众人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快。

毕竟这一次,若没有刘阚在白土岗拖住匈奴人地大军,以富平早先的状况,根本就不堪一击。

见识过刘阚手段的人,自然以刘阚唯马首是瞻。

没有见过刘阚本事的人,就凭人家以区区数百人阻挡住匈奴人三天的时间,就足以令人敬佩。

李成立刻派出了探马,灌婴等人也不顾长途跋涉的疲惫,各自领命而去。

南荣秀诧异的看着刘阚身后的骑军,心中好生的疑惑。他清楚的记得,那天他离开白土岗地时候,刘阚手中也就是四五百人。三天鏖战,为什么刘阚的兵马,却丝毫不见减少呢?

不仅仅是南荣秀感到奇怪,李成等人也非常地疑惑。

待各项事情安排妥当,众人聚集在富平县中央临时搭建起来的中军大帐中,听刘阚详细的解说了一遍他在白土岗三日的经历。听完之后,李成南荣秀,屠屠陈道子,以及任敖几人,都瞠目结舌。

“也就是说,三天时间里,军侯根本没有和匈奴人硬拼?”

刘阚大笑,“以我手中的兵马,若硬拼的话,甚至连一天的时间都难以撑过去。好在那左贤王也非知兵地人,三日之中,连续出现差错,以至于被我钻了空子。说起来,也是运气好,如果那左贤王懂得兵法,熟谱虚实之道地话,这一战,就算能拖住三天,怕也剩不下几人。”

南荣秀起身,深施一礼。

“军侯,南荣真真是服了!”

“军侯,应该把喜讯传报富平百姓,让大家也乐呵乐呵。”陈道子突然开口说:“百姓们如今虽然战意高涨,但心里面多多少少的,总归是有些担心。如今军侯在白土岗一战,虽未歼灭胡蛮子,可也是一个大获全胜地战绩。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道军侯有神鬼莫测的手段。

在军侯面前,匈奴人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若真如此,这富平莫说守十日,就算是二十日,三十日……怕也不会有太大地问题啊。”

“正当如此。正当如此!”

李成连连点头,“如今之时,正是宣扬军侯武勇,智谋过人的时机,道子所言甚是。甚是。”

刘阚听明白了。

陈道子的意思分明是要把他请上神坛啊!

也罢,上神坛就上神坛。富平这个时候也的确是需要一个主心骨,舍我之外,谁可担当?

“即如此,就由道子去安排吧。”

“喏!”

陈道子躬身应命,退出了中军大帐。

刘阚看着他地背影。突然间心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说实话,以前还真就没觉察到陈道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剑法高明,为人心思缜密,冷静沉稳。

但若说他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刘阚还真没有发现。

可是这一次北疆之行,陈道子却展现出了另外一面。他很会揣摩人的心思,也能根据各种不同地情况,做出各种谋划。这和那个沉默寡言的陈道子,简直是两个人,让刘阚不免奇怪。

“军侯。军侯……”

“啊!”

刘阚猛然惊醒,看着李成和南荣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成司马,你说什么?刚才我有点走神儿了,未能听清楚。”

对于刘阚的走神儿,李成和南荣秀都能理解。

毕竟在白土岗三日光景,刘阚和匈奴人斗智斗勇,奇谋妙计层出不穷。也的的确确是耗费精神。如今心神一放松。难免会出现这样地情况。李成笑道:“军侯三日未曾休息,想是有些疲乏了……这样吧。军侯不妨休息一下,待到午时,我们再商议军情,大家都先退下吧。”

任敖和屠屠也很理解,连忙起身告辞。

灌婴等人则在任敖的带领下,回去稍事休息。大家都很清楚,如今养精蓄锐,才能更好的迎接大战。

李成和南荣秀也准备告辞,却被刘阚给拦住了。

“成司马,秀军侯……义渠可有消息?”

南荣秀和李成相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按道理说,大公子早就应该抵达义渠,平侯也应该知道了富平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至今杳无音讯。不仅仅是平侯没有消息,就连大公子也没有消息……不过,想来也不会有甚大问题。说不定援军已经在途中,过一两日,就应该能到达了。军侯不要为此担心太多。”

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刘阚心里,却感觉到不安。

李成两人走后,他一个人坐在大帐中,思索着前因后果,却想不出什么头绪。

也许,真的如李成所说,援军如今正在途中吧……

倒在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也难怪,从和蒲奴交锋前的一天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天,他没有睡过好觉,真是累了。

躺在榻上,刘阚睡的很香甜。

一直到正午时分,李成和南荣秀来叫他吃饭,刘阚这才算是醒过来。虽然时间不算长,可精神却恢复了许多。晨间还有些乏木的脑筋,如今也清醒了不少。刘阚站起来,狠狠的伸了个懒腰。

丘浮尤率领八千骑军,晌午时从白土岗出发,马不停蹄地杀向富平。

这一路上,丘浮尤不停的咒骂秦蛮子狡猾。从十二岁开始杀人,开始打仗,二十多年过去了,这白土岗地一战,是他生平最憋屈的一战。你想和人家动手,人家根本就没打算接招。就好像一拳打在了空气里一样,轻飘飘的无法着力。

这种很痛苦的感觉,不仅仅是丘浮尤有,匈奴大军之中,上到左贤王屠耆,下到寻常的小兵,几乎全都是这般感受。他可是亲眼看见,左贤王被秦蛮子气得吐血,那脸色白的吓人。

我绝不能再上当。绝不能再上了秦蛮子的当!

丘浮尤已经下定了决心,到了富平之后,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对富平开始攻击。是死是活。先交锋一下。成也好,败也好,总好过早先那种有力没地方使吧。对,到了就发动攻击!

匈奴人不擅攻坚,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清楚地事情。

丘浮尤也明白。可他更清楚,如果不打一场,他会发疯,麾下地勇士们,也会崩溃。

所以,一路上他不断的催促兵马加快行动。在傍晚时分,抵达富平城外。只是,丘浮尤却愣住了!

夕阳斜照,余辉洒落大地。

那血红地光,笼罩在富平县城地上空,给人一种极为庄重的感受。

城墙上,城楼上,一个人都没有……

只见富平城门洞开,城门外,一匹毛发如赤碳一般火红的赤兔马。静静的沉立在路中央。

马上,一个雄狮般的巨汉。身披兕甲,手持奇形大剑,一言不发。

黑色兜鏊,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让人无法看清楚他地模样。身边,也没有一兵一卒,只他一人。却又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压力。

透过巨汉身后。富平城内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大街上,不见一个人影。整个城镇。静悄悄的,仿佛死城一样,没有半点声息发出。

在城墙上,一面大纛在晚风中飘扬,上书老罴营三个大字,在余辉之中,泛着血色光芒。

丘浮尤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认得那巨汉,两次偷营劫寨,这巨汉都有参与,更杀死了无数匈奴好汉。

这家伙,想要做甚?

“将军,怎么办?”

丘浮尤深吸一口气,催马向前,凝视了刘阚半晌,突然说:“攻击……我就不信,他一个人还能挡住我八千人?”

“可是……”

“莫和我说甚可是,这家伙在白土岗就装神弄鬼的戏耍了我们三日,如今我们不管他有什么花招,冲过去攻击,看他还能有什么花招。娘毒子的,若不攻击,那才是上了他的老当。”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丘浮尤却不免心中忐忑。

八千骑军缓缓向前逼近,但不管他们怎么逼近,那城中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刘阚也没有行动。

八百步……六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

丘浮尤只觉得心在砰砰直跳,耳边也嗡嗡直响。打了大半辈子地仗,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刘阚越是不行动,富平城中越是没有动静,丘浮尤的心里,也就越是惶恐不安。

偷偷的咽了口唾沫,他一咬牙,举起长矛厉声喝道:“给我……”

几乎就是在丘浮尤下令冲锋的一刹那,却听见刘阚一声奔雷般的巨吼声响起:“频阳刘阚在此,哪个过来送死!”

那声音,恍若一声霹雳在空中炸响。

紧跟着赤兔马希聿聿一声长嘶,呼的一下仰蹄直立而起。

赤旗出鞘,在空中泛着一抹血红色的光亮。声音未落,只听富平城内发出一阵天崩地裂的喊杀声。

在刘阚身后的壕沟里,呼啦啦涌出千余名弓箭手。

灌婴和任敖嘶声咆哮着:“放箭,放箭!”

与此同时,城头上出现了无数面旌旗大纛,又有千余名弓箭手出现,刹那间箭矢如雨点一般飞向了匈奴骑阵。这些人,好像神兵天降,把个匈奴骑军,给惊得目瞪口呆……

最前面地一排骑军根本就没能反应过来,只见箭雨落下,百余人被当场射杀在马上。

不知为何,所有人在这一刹那,脑海中都浮现了白土岗那三天生不如死的生活。刘阚地一声巨吼,把丘浮尤到了嘴边的攻击两个字生生的憋了回去,“撤退,撤退,秦蛮子有埋伏!”

说着话,他拨马就跑。

本就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匈奴骑军,一见主将跑了。也跟着拨马就走。

要知道,秦军的箭阵可以覆盖三四百步地范围,这城上的弓箭手,大都是临时凑起来地青壮民夫组成。自然不可能和正规地秦军相提并论。不过强弓硬弩,二三百步之内地杀伤力还是极为强劲。箭雨纷纷,遮天蔽日。城中地老弱妇孺摇旗呐喊,南荣秀率一队骑军骤然间从城中杀出来,只杀得丘浮尤丢盔卸甲。狼狈而逃。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匈奴人兵退三十里。

刘阚这才下令收兵,南荣秀率二百骑军,缓缓退入富平城。

富平城中,欢呼声不断……

亲眼目睹往日穷凶极恶的匈奴人,居然这么轻松的就被击退。于富平人而言,无疑是一具强心剂。

传言可真真是不假啊!

都说刘军侯是孙武重生,白起在世!

早先听人说,军侯在白土岗三日击杀匈奴人逾万,己方却未损失一兵一卒。富平人半信半疑,毕竟没有亲眼看见。但如今……怕他们个甚?匈奴人再狠,我们有刘军侯在,富平安稳如山。

那丘浮尤退三十里后收拢残兵,却发现麾下兵马,十亭之中折了两三亭。

被射杀的匈奴人并不算多。可中间因为承受不住这种巨大地心里压力,而偷偷溜走套逃跑的匈奴人。比战死的匈奴人还要多。丘浮尤不敢再攻击富平,急急忙忙在城外安营扎寨。

戌时,屠耆率领大军抵达富平城外。

闻听丘浮尤损兵折将,而且输得莫名其妙……屠耆顿时勃然大怒,咆哮着要把丘浮尤斩首示众。

幸得众人求情,丘浮尤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可是,想要立刻攻击。却不甚可能了……

屠耆郁闷的端坐中军帐中。一樽接着一樽的喝酒。

到了子时,富平城方向突然间金鼓声大作。屠耆气得把酒樽摔的粉碎。在大帐里破口大骂:“娘毒子地,秦蛮子真以为老子是瓜子不成?同样的招数,老子怎可能在上当……娘毒子的,老子这次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正说着话,就见一名亲随冲进大帐里。

“慌什么慌?”

“大王,是王子,是大王子……”

屠耆这时候总算是清醒过来。王子?王子不就是他儿子吗?

“王子如何?”

“王子就在城头上,那些秦蛮子在骂您!”

“点起兵马,随我出营观看!”

屠耆二话不说,带着兵马杀出了大营。只见富平城头,灯火通明……

屠屠樊哙带着一千多人在城头上高声喊喝。仔细听去,左贤王总算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左贤王威武……婆娘醉卧单于榻,赔了儿子又折兵……

左贤王威武,婆娘醉卧单于榻,赔了儿子又折兵……”

邪韩被五花大绑的按在城头上,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说:“左贤王威武,左贤王乌龟……我家军侯说了,左贤王远道而来,我们当尽地主之谊。故而,今夜请左贤王看一场好戏,还望左贤王笑纳!”

“父王,救我!”

邪韩扯着嗓子凄声叫喊。

喊声未落,却见一名军官在城头上手起刀落,将邪韩的人头砍下。

那血淋淋的人头,从城头上直落在城下。一腔子热血喷涌而出,好像泉水一样……虽然距离遥远,可屠耆却好像感觉着那一股子鲜血,喷溅在了他的脸上,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如纸。

手指富平,嘴唇颤抖不停。

这时候,城头上再次响起了那一连串的笑骂:“左贤王威武,婆娘醉卧单于榻,赔了儿子又折兵!”

“呀呀个呸,秦蛮子欺我太甚,欺我太甚……”

屠耆只觉气血翻涌,脑袋嗡嗡直响,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从马上一头栽下来。

周围地将官连忙上前安抚,那屠耆幽幽醒来。他穿着粗气,手指着富平城头上的秦军,“给我杀,给我杀……给我杀尽秦蛮子!”

话未说完,一口气没接上。

只见屠耆眼睛一翻,再次昏厥了过去。

后面还有一更

十点前奉上。

第一六五章 冒顿和阿利鞮(一)

就连刘阚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屠耆,死了……

甚至没有能撑到看见黎明升起的太阳,这位堂堂的匈奴左贤王在军帐之中,已经吐血而亡。www.65txt.com

目送匈奴大军缓缓退去,刘阚等人面面相觑。

“道子,你好毒!”

刘阚忍不住一声长叹,拍着陈道子的肩膀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屠耆一死,匈奴人就好像没了头狼的狼群。至少在一段时间里,他们是无法再对富平产生威胁。不过,你真的好毒。”

灌婴樊哙等人,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昨夜的一切,完全是出自于陈道子的手笔。陈道子认为,屠耆接连失败,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这心里面,憋着一股火气。

如果能把这一把火引发出来,屠耆就算是不死,也会大病一场。失去了屠耆的指挥,对于富平无疑是一件好事。所以陈道子想到了那个引发这场战事的邪韩,于是就有了城头斩首的戏码。

刘阚在这件事里面,也添油加醋了一下。

那一段左贤王威武的骂词,就是他设计出来。头曼单于有没有睡了左贤王的老婆,刘阚不知道。不过当着他的面,杀了左贤王的儿子,足以让他悲恸至极,甚至会精神产生崩溃。陈道子的这条计策,和后世诸葛亮三气周瑜颇有相似之处。

当然了,这条计策也有冒险的地方。杀了邪韩。说不定会引发左贤王的疯狂报复。不过以富平现在地情况,支持个十天当没有问题。就算真的不能有效果,杀个狼崽子,也算不得什么。

于是乎。邪韩人头落地,屠耆气死军中。

灌婴苦笑说:“道子,以后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你这家伙,手段实在是太毒辣了。”

而刘阚则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陈道子。

楚汉这段历史当中,陈道子这个名字,对刘阚显然是非常陌生。不过早先已经有了蒯彻的底子,刘阚也不至于有太多地怀疑。可问题是,能想出如此毒辣计策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而且。在这个时代里,有一个人,似乎和陈道子很相似。

所出之谋,全都是直指人心的软肋,令人难以防范。那个人,叫做陈平,和陈道子是同宗。

可不知为什么,此时刘阚看陈道子的时候,竟有一种重叠的感觉。

莫非,道子就是陈平?

在内心里。刘阚不自觉地做出了一个假设。可是当这个念头升起的一刹那,他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蝉。也许。道子真的就是陈平。你看他,沉默寡言,却心思灵巧缜密。不出手则以,出手必然是毒辣至极。如果这陈道子不是陈平的话,那历史上的陈平,岂不是更可怕?

想到这里,刘阚轻轻咬着嘴唇。再也不说一句话。

直到吕释之推搡他。他才醒悟过来,“小猪。推我作甚?”

“成司马在和您说话。”

“啊……”

刘阚忙转身,看着李成道:“成司马,但不知有甚指教?”

对于刘阚这种动辄心不在焉地举动,李成也没有见怪。他笑着说:“刚才斥候回报,匈奴人已经兵退白土岗,暂时扎下了营寨。看起来,这些人并不死心,那屠耆虽然被道子设计气死,但是以匈奴人睚眦必报的性情,绝不会善罢甘休。匈奴人不会死心,头曼也定会有所行动。”

“哦!”

刘阚点了点头,“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那屠耆毕竟是匈奴的左贤王,如果头曼一点表示都没有,岂不是会寒了部属的心?我预计,匈奴人一定会把屠耆的死讯传给头曼,到时候……

到时候怎地?

刘阚没有再说下去。

但这里的人,除了屠屠有点憨直以外,其余众人都不傻。甚至连樊哙也听出了刘阚话中之意。到时候,富平将会面临匈奴人更加凶猛的报复。

不过,报复又能怎地?当初拿下了邪韩,不也想到了匈奴人的报复……

结果呢,匈奴人不仅仅是损兵折将,更死了一个左贤王。众人虽然明知会有更加惨烈的战事,却又非常地轻松。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念头:如果匈奴人来了,照样让他们灰头土脸。

“成司马,你立刻派人往义渠送信,把这里的情况如实禀报。

恳请平侯尽快发兵救援,还有粮草辎重一应物品,有什么,我要什么……这样吧,你亲自去一趟。

娘毒子地,蒙疾和邵平一去音讯全无,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成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其实他也很想知道,义渠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就这样,李成在当天带着十几个人离开富平,赶奔义渠。而刘阚也不敢有半点懈怠,命人继续加固城墙。天晓得下一次匈奴人过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未雨绸缪,才是上上之策。

李成离开的第三天,蒙疾率领着两千民夫,和大批的粮草辎重,抵达富平城下。

就在刘阚开始积极做准备的时候,远在大河畔,临河口的匈奴王帐中,却是一派愁云惨淡。

屠耆居然死了!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地事情。

五万大军,征伐富平一个弹丸之地,在所有人看来,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地事情。可是富平非但没有被攻陷,如今连左贤王屠耆也死了。当头曼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怔地半天没有出声。

头曼年四十五岁。

非常有趣的是,他和始皇帝生于同一年。

始皇帝横扫六国时,头曼自立为单于,出兵夺取了大河以南的土地。如今,正是头曼志得意满的时候,所以在听说始皇帝准备出兵征伐匈奴的消息后,头曼非但不惧,反而很兴奋。

如果这一战能击溃了秦军,那么匈奴将雄立北疆。

魏长城以北三千里广袤领地,将会成为匈奴人的牧场。到时候他就可以以这里为桥头堡,进可攻击上郡云中,退有大河以北的领土。弄不好,匈奴骑军还可以突入中原,夺取山东。

嘿嘿,匈奴从此横扫天下。

想法很好,但头曼也非无能之辈。

他清楚的认识到,秦军的战斗力是何等的强大。故而他始终没有出击,而是等待着秦军露出破绽。

如同蒙恬在伺机和他决战一样,头曼的策略却是不与秦军正面交锋。利用匈奴大军强大的机动力来和秦军周旋。今天咬一口,明天抓一下,等秦军露出疲乏,或者出现破绽的时候,再全力一击,彻底击溃秦军。所以,头曼一直在等待,等待时机。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屠耆居然死了!

虽然说,头曼一直想要从屠耆的手中夺过左贤王的权力,可事情也要分轻重缓急。

如今这时候,他自然不会轻举妄动。所以当他听说屠耆出兵攻打富平的时候,也没有阻拦。

但现在……

早不早,晚不晚,屠耆却在这时候死了。

麾下几十万匈奴人都看着头曼,看他有什么动作。报仇?还是继续忍耐?

这是一个让头曼很难做出决断的选择。报仇,那么他就必须要出兵;如果不报仇,下面的人,会立刻对他生出怨念,甚至还会影响到头曼对部族的统治,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事情。

该死的屠耆,你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还要给我留下这个一个麻烦?

头曼在王帐之中徘徊,不时的,轻轻拍着光秃秃的前额。

“大单于,可是在为富平的事情而烦恼?”

说话的,是头曼最宠爱的女人,也是如今匈奴的阏氏。所谓阏氏,差不多就是王后的概念。

这位阏氏,乃是头曼父亲的女人。

不过匈奴人有这种父妻子纳,兄妻弟纳的习俗。头曼强笑这点点头,“兰芷,你可有主意?”

阏氏的名字叫做兰芷,年方二十八岁。

能够在头曼众多女人当中成为阏氏,这兰芷也是颇有手段的女人。头曼的女人,年轻漂亮的不少,可偏偏对兰芷宠爱有加。甚至,很多大事情,头曼都会请教兰芷。

而兰芷也的确是给头曼出了不少的主意,如今听闻头曼询问,微微一笑道:“我一个女人家,能有什么主意?不过屠耆兄弟死了也好……当务之急,是要控制住左贤王所部的兵马。

而且不宜拖延,当尽快做出决断。

如果大单于感觉不好决定,何不找人问问看?”

“找人问?找什么人问?”

兰芷说:“大单于难道忘记了那两个人吗?”

“哪两个人……啊……”

头曼突然间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我明白了……来人啊,立刻把冒顿(音mod和阿利找来,就说我有要事和他们商议。”

今日就这许多了,九千字……

第一六六章 冒顿和阿利鞮(二)

头曼有很多儿子,冒顿和阿利就是其中两个。www.65txt.com

冒顿是长子,年二十四岁,是一个非常能隐忍,同时又很有魄力的家伙。而且在部族里面,威望很高,是大家公认的头曼继承者。只是早先由于屠耆的存在,冒顿也一直表现低调。

而阿利是头曼的次子。

和冒顿同岁,甚至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是因为冒顿早出生了一个时辰,所以只能排行老二。但是阿利的背景,却比冒顿要深厚许多。他的母亲,是东胡王的女儿,也就是说,从阿利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他的身后就有强大的东胡来作为*山,冒顿远远无法比拟。

头曼之所以一直没有夺屠耆的权,这两个儿子也是其中的一个因素。

冒顿精明能干,在部族之中地位很高;阿利勇武过人,又有东胡人在后面做*山,真的是很难分出伯仲。从内心而言,头曼希望由冒顿继任,因为阿利身上的东胡烙印实在太重了。可他又不敢得罪东胡人,而且阿利在匈奴内部,也有支持者,让头曼非常忌惮。

但实际上,头曼最忌惮的,还是关于阿利身上的神话。

阿利是出生在草原上,而且出生的非常离奇。阿利的母亲很有男儿气概,冒顿出生的那一天,阿利的母亲原本一点要分娩的预兆都没有。于是骑马打猎,在途中突然感到腹痛。

当时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阿利就这样突然地降生了。

当头曼带着人找到他的时候,阿利的母亲已经死了,只留着阿利一人。在草原上啼哭。

如果只是这样,头曼还不会有太多的担忧。

问题是,在发现阿利的时候,在他身边环绕着十二头狼。静静地匍匐在那里,即不伤害阿利,也不去碰触阿利,好像是保护神一样。xiaoshuo520.com等头曼走了之后。这十二头狼也立刻遁走。

当时看见这一幕景象的人。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所以,阿利还有一个小名,叫做十二狼。不过大家更愿意称呼他做十二,因为比较亲

头曼一直很担心!

担心有朝一日,阿利会像草原上的野狼一样,夺走他的性命。

他想杀死阿利,可是又害怕东胡王的报复。只好留在身边,眼看着阿利一天天的成长。

说实话,头曼的心里。也越发地感到恐惧。

他没有把阿利留在身边,而是派到了王帐外围。美其名曰是历练,可实际上呢。头曼却希望阿利死在外面。同时,为了防止东胡人地诘问,冒顿也被一同发派了出去。这样一来,任谁也不会有怨言。

一晃十余年过去了,阿利没有死。

和冒顿一样,在草原上茁壮的成长,并且在朔风之中,一天天的强大起来。

而头曼呢。随着在单于的位置上。眼看着匈奴一天天的强大,他对权势的渴望。也一日日的加深。冒顿也好,阿利也罢,在他心中,全都是会威胁到他单于宝座的危险因素。乃至于他的王帐里,除了阏氏以外,没有他地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守卫堪称的上严密。

现在,屠耆死了!

左贤王之争,不可避免的会出现在阿利和冒顿之间。

冒顿身后,有左右谷蠡王支持,而阿利则有右贤王支持,同时还有强大地东胡人做*山。

如果他二人争斗起来的话……

头曼心里暗自的盘算起来。**小说520XS520.coM***至于继承人的问题,他一点都不担心。他有很多儿子,而且都是那种无法威胁到他的家伙。等他死了之后,自然会有人接任,这总比一直提心吊胆的好。

“大单于,大王子和二王子来了!”

头曼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连忙抬起头说:“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从王帐外走进来两个魁梧壮硕,一高一矮的男子。矮个的走在前面,大约有七尺左右地身高。短粗地脖子,厚厚的嘴唇,高高地颧骨,眼窝有些凹陷,却透着一股子沉静气质。

他就是冒顿!

在他身后的高个,是阿利。

长的和大多数匈奴人一样,头顶髡发,周遭结辫。身高八尺,虎背熊腰。

要说起来,冒顿和阿利是竞争者,而且一个形如烈火,一个沉冷如坚冰,本属于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甚至让人有水火不相容的感觉。可是这两人,偏偏相安无事,而且非常要好。

这里面,有冒顿忍让的缘故。

阿利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对冒顿还是非常的敬重。

甚至,他对冒顿的敬重,远远超过了头曼。也正是这个原因,使得头曼越发的忌惮这两个人。

“参见大单于!”

虽然是父子,但冒顿和阿利却丝毫没有半点不恭敬的意思,上前一步,跪在头曼的脚边,亲吻了一下他的靴子。

“起来吧!”

头曼看着这两个儿子,心里却越发的感到恐惧。

不过在脸上,他还是表露出一个父亲应该拥有的慈祥,“今天找你们两个人来,是有事情和你们商议。xiaoshuo520.com相信你们也听说了……屠耆死了。这个废物,丢尽了匈奴人的脸面。数万大军,被富平那弹丸之地阻挡不说,更接连损兵折将。他死了也好,否则我一定不会轻易饶他。”

冒顿和阿利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头曼说:“屠耆一死,左贤王地位子必须要尽快落实下来。你们都是我最疼爱的儿子,我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要从你们两个人之中选出一个人来接掌左贤王之职。如今,左贤王麾下尚有四万人左右。需要尽快派人过去安抚……你们说,选你们谁来接掌左贤王比较合适呢?”

阿利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但是冒顿看上去,仍旧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好像这件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头曼敏锐的捕捉住了阿利眼中地那一抹光亮。心中不由得暗自冷笑:十二,你虽然勇武过人,可终究是年轻啊。你的野心。还是无法掩饰住。不管你早先如何的掩饰。可是现在……

不过,当他看到冒顿那平静的样子时,心里却又咯噔一下。

如果说阿利是一头头狼的话,这冒顿则更像一头孤狼。头狼的攻击总是有规律可循,可这孤狼……生活在草原上的头曼深知,一头孤狼远比头狼更加可怕,更加危险。这也让他心里更加不安。

“冒顿,你有什么想法?”

冒顿淡淡一笑,咧开嘴。露出略显发黄地牙齿,“我没甚想法,一切就听从大单于地吩咐。”

这个狡猾的孤狼!

头曼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阿利,你呢?”

阿利的眼中,有一丝热切的光芒。=小说520首发==不过他沉吟半晌后,还是强忍着自荐的冲动,“我和哥哥地想法一样,听从大单于吩咐。”

“也罢,我知道你兄弟二人非常的友爱。

这样吧,我也不勉强你们……我们来一次比试。谁如果能拿下富平。谁就接掌左贤王,如何?”

阿利和冒顿又相视一眼。依旧没有开口。

“另外,我听说北地郡目前的情况,并不是我们所想像的那样。那里的兵力非常空虚,以至于东陵侯召平,在富平遭遇攻击地时候,竟然抽调不出兵力却援助。你们也知道,我一直在寻找秦蛮子的软肋。一俟攻破富平,我就集结大军,挥兵南下。到时候左贤王可为先锋。”

阿利的身子,不由得一颤。

眼中那热切地光芒,再也无法掩饰,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反倒是冒顿,眉头一蹙。

“大单于的消息,可确

“秦蛮子的确难对付,但中原人却不团结。这个消息,是一个在北地经商的故赵国商人偶然打探到。前些日子,他在我这里贩卖货物时,我用五十镒黄金买来,绝对是非常的确凿。”

“那个故赵商人,可*嘛?”

“那家伙已经和我们交易多年,非常可*。”

“那还等什么?”阿利忍不住了,大声道:“我们打过去,把那该死的秦蛮子全都杀了。

那个秦蛮子的王不是想要灭绝我们吗?只要我们攻破义渠,那秦蛮子地王定然会感到害怕。”

冒顿却没有接口,而是低着头沉思。

头曼说:“可现在地问题是,谁能以左贤王的名义攻破富平?你们应该知道,谁丢掉了匈奴人地脸,就必须由谁找回来。**小说520XS520.coM***攻打富平,必须要由左贤王领兵出征,你们愿意接受比试吗?”

“大单于!”

冒顿突然开口:“富平弹丸之地,却阻住了屠耆的脚步,说明秦蛮子之中,的确是有能人。就算我们攻破富平,自富平到义渠,千里平原。万一秦蛮子趁我们攻打富平的时候集结兵力,在平原上和我们决战,怎么办?大单于,你也知道,秦蛮子一直在找机会和我们决战。”

“决战就决战,那些软弱的南人,怎可能是我们匈奴勇士的对手?”

阿利站起来大声的说道。

头曼微微一笑,“冒顿,你考虑的确实有道理。不过据我所知,秦蛮子早先是想要逼迫我们在假阴山决战。他们的精锐,如今都聚集在云中郡。北地郡空虚。如果想要调集他们地主力过去,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足够我们在北地跑几个往返,你又担心个甚?

再说了,云中兵马往北地集结的话。我们肯定能得到消息。

等他们大军抵达的时候,我们早就走的无影无踪……冒顿,你很小心,是一件好事。但是太小心地话,就会丢弃掉很多机会。在这一点上,阿利比你强很多,他像个真正的匈奴勇士。”

这一番话语里面。不泛有挑拨之意。

冒顿面颊抽搐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复到了早先的平静。

他微笑着看了一眼阿利,沉声道:“阿利兄弟勇武过人,我的确是比不上他。其实,左贤王的职务,由阿利兄弟来接掌,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若大单于如此决定,我举双手赞成。”

该死的冒顿,我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居然还不上钩?

难道他就不明白这左贤王地意义吗?亦或者说。他是心甘情愿地要让阿利担当这左贤王?

头曼不由得狐疑的看着冒顿。

却发现冒顿的眼中,流露着真挚的光芒。这坐山观虎斗的计策,看起来是真的没有作用。

亦或者。他二人已经结成了同盟,要联手和我做对?

头曼的心里,越发的不安了。

他站起来说:“阿利,你怎么说?”

“如果真的如大单于所说地那样,阿利愿意做先锋,攻陷义渠,做为献给大单于的礼物。”

转眼看了看冒顿,还是一脸的平静。

头曼想了想。“既然冒顿不愿意当左贤王。那么就不必比试了。阿利,从现在开始。就由你出任左贤王。我命你立刻前往白土岗,和你地兵马汇合在一起。我要你在一个月……不,二十天之内,打到义渠。我会集结各部人马,率领大军随后跟进,不知道你有没有信心呢?”

阿利插手说:“我一定会按时打到义渠。”

“如此,你快点出发吧……冒顿,你就不必过去了。既然你这么谨慎,就暂时留在这里,帮我看护辎重和粮草。阿利,你一定要给我好好的打。你应该明白,我一直非常看好你。”

阿利和冒顿领命之后,走出了王帐。

“冒顿哥哥,我这就出发了!”

冒顿在营地外握住了阿利的手,郑重的说:“阿利,你可千万要小心。屠耆虽然无能,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可是这一次,却在富平被打得狼狈不堪,甚至丢掉了性命……这说明,秦蛮子真的是有能人。

你遇事要小心谨慎,大单于的心思……深得很啊!

总之,需要什么帮助,就和我说。只要我能够做到,一定会尽力的帮助,莫要再重蹈屠耆地覆辙。”

“冒顿哥哥放心,阿利可不是屠耆那个废物,我一定会小

阿利大笑着,翻身上马,打马扬鞭急驰而去。

看着阿利远去地背影,冒顿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

“大王子,难道您真的要给二王子让路吗?”

一名亲信低声地询问:“如果二王子打到了义渠,那么他可就是名正言顺地……我不明白啊。”

“混账东西,我兄弟之间的事情,要你插嘴!”

冒顿翻身上马,狠狠地抽了那亲信一鞭子。

拨转马头,看了看王帐营地,又朝阿利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间,冒顿露出一抹冷笑。

阿利兄弟,你以为左贤王就这么容易做吗?

打到义渠?我担心你连义渠边上的城墙都看不见啊……大单于,您先是想坐山观虎斗,现在又想要驱虎吞狼吗?这样也好,那咱们看看谁才是渔翁吧。

“大王子,咱们现在去哪

“去准备一些礼物……哦,把我那一领火狐狸皮一起带过来。狐鹿姑,你帮我打听一下,阏氏最近都喜欢去什么地方狩猎?顺便帮我收买兰芷阏氏身边的人,就说我想要和她见一见。”

狐鹿姑,是故燕国人,本姓姬,据说还是个王族。

至于其真名,已经无人知晓。大家都习惯于称呼他现在的匈奴名字。在冒顿身边,充当幕僚。

狐鹿姑应了一声,带着人匆匆离去。

而冒顿则打马扬鞭离去,王帐营地里,悠长的牛角号声,在苍穹中回荡不息。

第一六七章 弃子

肤施(今陕西榆林县南鱼河堡附近)这个地名,源于人名。(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赧王中二十年,也就是公元前二九五年,赵主父与齐、燕联手,共灭中山国后,迁中山王子肤施于北地郡,后称之为鲜虞王子。而肤施居住的地方,就被人以他的姓名,而命名。

毗邻于横山之畔,矗立在魏赵长城之交。

向北,有大理河与起伏的丘陵和山峦;向东,过魏长城之后,就是浊浪滔天的大河之水。

蒙恬坐在帅府之中,正在和人手谈。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年轻人。年纪在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生的浓眉大眼,眉宇间透着雄武之气。在蒙恬的面前,这青年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怯意,目光凝注在棋盘上,修长的手指间,捻着一枚棋子。对于棋盘上那胶着的局面,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样子非常悠闲。

许久,青年落下一子。

“上将军今日,似乎有些心绪不宁啊!”

蒙恬的心思,并没有在棋盘上,闻听青年说话,先是一怔,旋即赧然一笑,“大公子见笑了!”

以蒙恬之尊,竟然称呼这青年公子。

青年笑道:“我奉父皇之命前来随上将军历练,如今眨眼已来到多日,却未见过上将军如今日这般的心绪不宁。是不是有为难的事情?扶苏不才。倒也愿为上将军分忧,但不知上将军愿说否?”

这青年,正是始皇帝长子嬴扶苏。

扶苏地母亲是郑国人。喜欢吟唱郑国的诗歌《山有扶苏》。始皇帝因此,而为他取名扶苏。

扶苏,是古人对树木枝叶茂盛的形容。

始皇帝以此命名,足以显示出他对扶苏地喜爱和期望。当然,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始皇帝出生于公元前二六0年,登基虽然很早,但是却一直到了二十二岁才亲政。

扶苏,也正是出生于始皇帝亲政的那一年。

所以在始皇帝的心中。扶苏不仅仅是他的长子,更是上天恩赐给他的礼物。而扶苏本人,也是机智聪颖,且有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对于始皇帝强行在六国推动秦律,扶苏并不赞同。

在这一点上,他更倾向于杂家的学说。

秦律推行,当徐缓而进。一条条地落实,让山东六国的百姓能够有一个接受的时间。同时对于秦律之中的肉刑,扶苏也不甚赞成。

这使得他和始皇帝之间,产生了许多分歧。

始皇帝偏执的认为。这是扶苏性格软弱所致。之所以会性格软弱,是因为他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故而始皇帝命令扶苏前往上郡,以蒙恬幕僚的身份,来参与这场对匈奴的战争。

当然了,这里面也寄托着始皇帝对扶苏的关爱。

大秦以法治国,以勇武而称雄天下。始皇帝不希望自己的继承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地软弱书生。唯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扶苏才能成长。同时,也能赚取军功在大秦朝上立足。

总之,始皇帝希望能借由北疆之战。培养出一个刚毅果敢的扶苏。

蒙恬也深知始皇帝的心意,听扶苏如此说,当下微微一笑,“大公子莫要如此客气。可折煞了蒙恬。

其实蒙恬所忧虑之事,大公子应该非常清楚,何必再问呢?”

“富平?”

蒙恬轻轻点头,不再言语。

小小的富平,在大秦的地图上,甚至找不到它的存在。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弹丸之地,如今却成了许多人所关注的焦点。扶苏来到肤施已经有不少时间了。准确的说。他是在白土岗之战开始的第一天。抵达肤施。当他听说左贤王屠耆在富平被气死地消息时,竟愣住了。

一个小小的军侯。凭借不足千人的队伍,对抗匈奴数万大军,不但不落下风,反而接连取胜。这的确是让扶苏感到诧异。

不仅仅是扶苏诧异,连蒙恬在听到这个消息地时候,也呆立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听说,富平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蒙恬叹了口气,“头曼派出他的次子接掌左贤王后,就对富平猛攻不断。据平侯传来的消息,三天前刘阚下令封死了富平的城门,已做出了与富平同进退的姿态……死伤非常的惨重。

现如今,阿利已经断掉了补给通路,富平内无粮草,外无援兵,我实不知他们还能坚持多久。召平一天之内接连派出三批信使,向我请求,想要派出援兵救援富平,但我没有同意。”

扶苏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伤感。

“疾,好像也在富平?”

蒙恬点点头,“依照我地吩咐,平侯从义渠调拨出了三千兵马,由蒙疾蒙克率领,分别抵达富平。这已经是平侯所能做地极限,大公子应该知道,义渠的那些兵马,不到最后不能投

“克也去了富平?”

扶苏忍不住惊呼一声,“上将军,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派出兵马救援啊……你膝下仅此二子,若是……”

“不可以!”

蒙恬脸上浮起了一抹青色,“阿利还没有发疯,匈奴主力也没有行动起来。如果这时候暴露了我们地实力,则之前的种种谋划,斗将付之东流。此次陛下决心要一战功成,甚至连戍卫京畿的都尉军都调拨了过来……蒙疾蒙克。能为陛下战死,也是他们地光荣。如今还不是行动的时候,我们必须要继续等待。富平不破。头曼主力绝不会出动,我们必须忍耐。”

说着话,蒙恬捻起棋子,啪的拍在了棋盘上。

“弃子!”

扶苏怔怔地看着棋盘上的棋子,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一直到现在,扶苏才算是彻底明白了蒙恬的心思。富平……从一开始就被蒙恬当作了弃子。

可是,明知道富平是死局,为什么还要把两个儿子投进去呢?

扶苏忍不住一把攫住了蒙恬的手臂。“上将军,你蒙家与我大秦……扶苏实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只是,您何必要让疾和克,也加入其中呢?是我老秦对不起你,是我老秦……对不住蒙家。”

说着话,扶苏的眼圈一红,竟有些泣不成声。

而蒙恬却叹了口气,“大公子,我蒙家三代沐王上和陛下的恩宠,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不足以报答。我所挂念的,并不是蒙疾蒙克……而是那刘阚。此次是他,一手促使我改变了作战计划。以区区千人硬抗五万匈奴虎狼之师,竟然大获全胜。假以时日,定然是我大秦栋梁。

然而我现在……

还有那数千富平百姓,正奋力搏杀,期盼援军抵达。

可是,可是……”

蒙恬一连两次中断了言语,闭上眼睛,留下了两行清泪。

但愿。但愿那富平城中的百姓,还有那刘阚,都能够原谅我吧!

天已经黑了!

立夏过后,天气一日赛似一日地炎热起来。

富平已经变成了一座血城。城外堆积如山的死尸,城内的街道上,处处都有暗红色的血印子。

短短六天的时间,刘阚仿佛变了一个人。

头发,已经被他全部剃光。数次苦战,已经使得他无暇顾忌到头发,索性全部剃掉,落得个省心。黑色兕皮甲。变成了暗红色。上面还沾粘着溅在他身上的肉糜和鲜血。颌下生出了一圈短须,也使得他更显剽悍之气。系在脖子上的黑帻。在火光之中,泛着妖异的红光。

此时此刻,他正站在城头上,注视着城外的匈奴大军。

这已经是第几次击退了匈奴人?

刘阚记不清楚了……不错,匈奴人的确是不擅攻坚,但是富平城墙,也地确是不足以对抗匈奴人那并不成熟的攻城之术。六天的时间里,匈奴人在城外丢弃了数千具死尸,但富平也付出了近千人的代价。其中,不泛有身经百战的老兵,每死去一个,都会让刘阚心痛不已。

不过到了现在,刘阚也已经麻木了!

当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时候,刘阚再难生出半点感受。

樊哙和屠屠,也光着头,站在他的身后。

其实,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所有参与战事的人,几乎都剃成了光头。这也已经形成了富平城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娘毒子,这些个胡蛮子发疯了吗?”

屠屠忍不住低声地咒骂了一句,“六天了,他们居然不歇一会儿,喘口气?”

“你当这是在游戏啊。”

樊哙忍不住笑道:“亏你还是个老兵,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打起仗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呸,是他们死,咱们活!”

这两个人倒也真真是神经大条,到了这个时候,仍有心思打趣。

但刘阚却高兴不起来,他隐隐约约的已经感觉到,自己……还有身后的这些人,包括城中地数千百姓,怕是被抛弃了。计算一下时间,就算是从咸阳调集援军,也***应该到了。

可是现在,那援军连个影子都没有!

早先,他看到蒙疾蒙克抵达,心里还存了一分幻想。如果蒙恬知道自家儿子也在这里,肯定会设法援救。但现在看来。蒙恬是用这样地方式来告诉他:我连儿子都不要了,你别怪我。

想通了这一点,刘阚的心。一阵阵的发冷。

“你们两个别在打哈哈了,让大家抽时间休息、吃东西……我估计,匈奴人很快就会行动了……”

此时,正是子时。

刘阚话音未落,远处地匈奴大营中,传来一声声的牛角号。

呜……呜呜……

只见一队队匈奴士兵,从大营中冲出来。在火光的照耀下,刘阚看到一员匈奴大将。立马在大纛之下。

随着角号声响接连不断,匈奴士兵结阵,开始缓缓挪动。

与第一天那种毫无章法地攻击不一样,这一次匈奴人注重了阵法,也加强了防御,而且很有章法。

“娘毒子地,又开始了!”

屠屠抄起木橹和铜钺,恶狠狠的朝着城下啐了一口唾沫。

刘阚立刻喝道:“吕释之,擂鼓……告诉大家,匈奴人又要过来了!”

吕释之清瘦了许多。脸上地稚嫩,也消失不见。这两日,他已经喊得喉咙嘶哑,闻听刘阚的命令,他立刻从城墙地角落中爬起来,抄起令旗,厉声的喊叫道:“匈奴人进攻了,擂鼓!”

富平城内,鼓声震天。

一队队秦军冲上了城头,弯弓搭箭。做好了准备。

可是,匈奴人在快要进入射程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那大纛下的匈奴大将催马冲过来。

“先不要放箭!”

刘阚深吸一口气。他娘的,连这空气里都带着一股子呛人的血腥气味。

“秦蛮子主将。我是阿利,新任的左贤王,可敢出来答话?”

刘阚气沉丹田,“我是刘阚,富平主将……有甚话,快点说……”

“秦蛮子,你的确厉害!”

阿利看着城楼上那如同雄狮一样的刘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刘阚就是富平的主将?打了六天。他和他地部下,对刘阚印象深刻。那如同门板一样的奇形大剑。不晓得夺取了多少匈奴勇士的性命。说句心里话,阿利对刘阚,倒也真的是十分敬佩。

一座小小的富平,竟然如此难攻,让阿利吃惊不小。

刘阚笑道:“胡蛮子,如果你只是想要过来夸奖我,嘿嘿,你已经说了,我也听到了。还有什么事儿?”阿利却不再理睬刘阚,策马盘旋,大声的喊道:“富平的秦蛮子,你们都是勇士。匈奴人最敬佩的就是勇士……不过,你们继续坚守下去,又有什么意义?你们阻挡不住我们,而你们的皇帝,更是一个懦夫。他甚至连援兵都不敢派过来,而是守着他的咸阳城瑟瑟发抖。

勇士们,何必要为这种懦夫卖命?

我,阿利,匈奴人地左贤王,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投降,我绝不会动你们富平一草一木。”

哈,胡蛮子也会用攻心战了?

而且,不能否认,阿利的话语,的确是引起了城头上的骚动。

这些天来,大家都期盼着援军抵达。可是除了蒙疾蒙克两人带着三千勇壮来到富平之后,义渠就再也没有动静。阿利再这么一喊,让很多人不由得心动。这个时代地人,并没有后世那种强烈的爱国主义。以至于阿利话出口,一双双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刘阚的身上。

刘阚心中不由得一阵悸动。

刚要开口安抚军心,却听见城头上响起了歌声: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紧跟着,又有人唱起了那首老秦人的军歌,声音由小而大,在富平上空,回荡不息。

刘阚从吕释之手中接过了大黄弓,抄起一支白凫箭,厉声喝道:“阿利,这件事我们的回答!”

嘣……

弓弦声响,白凫箭犹如一道闪电,射向阿利。

阿利举起长矛磕飞了长箭,但是那利矢上巨大的力量,却震得阿利手臂发麻。

不由得恼羞成怒,举起长矛大声吼道:“攻击,给我攻击!”

两更一万字,今日更新完毕。

第一六八章 城破

赤旗,在火光中划出一道炫美的弧线,狠狠的劈翻一名百夫长。www.65txt.com

锋利的刀口是从那百夫长的胸腹间拉过,以至于对方的上本身飞下了城头,可是下半身仍立在城上。鲜血,混合着脏器溅了刘阚一身。而刘阚恍若未觉,健步如飞,踏步腾空而起,将身体隐藏在铜盾之后,蓬地一下子,把一个刚爬上城头的匈奴健卒,凶狠的撞飞出去。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战到底,死不还休!”

每杀一个人,刘阚就会嘶声怒吼。城上的老秦士卒,被这杀戮所影响,一个个变得无比疯狂。

两名匈奴士兵冲上了城墙,只见一个倒在血泊中的老秦人猛然从地上弹起,吼叫着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话语,抱着其中一名匈奴人,一头栽下城去。三丈多高的城头,也有差不多七八米的高度。城墙脚跟倒插铁蒺藜,摔下去之后,身体被铁蒺藜穿透,结果可想而知。

吕释之的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

却被屠屠一把抓起来,厉声吼道:“站直了,给我掌住大纛。大纛不到,老罴不死!”

吕释之好像疯子一样,脸上沾着血污,却没有擦拭,大声的回应道:“大纛不倒,老罴不死!”

铁剑凶狠的将一个匈奴人砍倒在血泊中。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地惨烈搏杀。

匈奴人的攻击,整整持续了一夜,到黎明时分。终于停止下来。

阿利的部曲三次攻上富平城头,又三次被打了下去。双方在付出了极为惨痛地代价之后,不得不暂时停止。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富平城头的时候,整个城市,竟笼罩在一片血色光芒中。血水顺着缝隙流淌下去,土灰色的城墙,如今已经变成了暗红,格外妖异。

“四百二十三人!”

当李成和陈道子报上了伤亡的人数之后。所有人都变得很沉默。

这个数字当中,不包括那些掉下城去的士兵。如果加上的话,伤亡的数字,将会突破五百,接近六百。

今天是第七天!

可仅仅一个凌晨地伤亡,几乎超过了前六天的总和。

富平城现在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箭矢大量的消耗之后,已经所剩不多。许多弓箭手,不得不弃掉硬弓,拿起刀枪近身搏杀。没办法。谁让在一开始的时候,消耗了太多的箭矢呢?

也不能责怪那些弓箭手。

有许多人是临时拿起弓箭,甚至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战争场面,箭矢几乎是盲目的射出。

现在,弓箭手虽然都成熟了,可是箭矢……

“匈奴人有多少伤亡?”

“至少在一千三百*上……城里的尸体,就差不多有四百多具,再加上城外的,这个数字肯定要不够。”

算上之前地死掉的匈奴人,这富平城下。至少死了六七千匈奴人。

李成忍不住笑道:“如果这是野战的话,军侯可至少要提爵两级呢……呵呵,就算是防御战,也是一爵军功。城外还有几万匈奴人。等结束的时候,我看军侯少说也能混个左庶长呢。”

这一句调笑的言语,倒也真的缓解了沉闷的气氛。

谁都知道,如果没有援军的话,只怕富平坚持不了三日。

蒙疾蒙克低着头,闷声不响。

南荣秀说:“军侯,这算算日子,援军也差不多该来了吧。”

只怕是没有援军了!

刘阚在心中狂呼。可是脸上。却必须要做出轻松姿态。他是这富平城的主心骨,如果连他也灰心丧气了。这富平连一天都守不住。目光扫过身边的每一个人,刘阚说:“平侯不会不管我们,上将军一定会派援军来就我们……你们看,蒙军侯兄弟也在这里,上将军怎可能不理不问?

之所以援军到现在没有出现,肯定是上将军有他地打算。

咱们只需要守好富平,其余的事情,不用多考虑……依我看,最多三天,援军一定能出现。”

这种话,说出来连刘阚自己都不相信。

当他提到蒙家兄弟的时候,蒙克微微颤抖了一下。

蒙疾倒是大大咧咧的说:“军侯说地不错,要是老头子不发援兵,我娘肯定不会饶他。”

众人闻听,齐声大笑。

刘阚悄悄的走出军帐,站在军帐外,用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娘毒子的,连呼出去的气,都带着血腥味儿。

“刘军侯!”

刘阚没有回头去看。如今在富平城中,连他在内一共有三个军侯。其中南荣秀已经奉他为主,只称军侯,而不加姓氏。称呼他刘军侯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蒙克。所以刘阚根本不必回头看,也知道是蒙克来到了身边。

蒙克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儒雅之气,胡子拉碴的,看上去很颓废。

他走到刘阚地身边,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有援兵,对不对?”

蒙克一颤,没有出声。

“我看出来了,成司马看出来了,还有道子也看出来了……你哥哥是个直肠子,脑袋不会转弯儿。至于你,我相信你也是在抵达富平之后才发现了这一点。对不对?仗打到这个地步,你明白,我也明白……慈不掌兵地道理。你我都知道。可是想要做到,却……太难了。”

蒙克说:“刘军侯,你莫要责怪我父亲,他……”

刘阚摆了摆手,装出浑不在意的模样笑道:“我不怪他,我怎么会怪他……娘毒子地,我不怪他,难道怪我自己吗?”

他很想表现出风度。可是这心里地火气,却有点压制不住了。

转过身一把攫住蒙克的手臂,强压着声音咆哮道:“我可以不在乎生死,可是这些百姓呢?

为军人者,保家卫国,虽死无憾。

在我披上了这一身黑皮的时候,我就有了死的准备。可是这些百姓,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援军。他们宁可少吃一口饭,也要让我们吃饱。为了让我们取得胜利,他们可以把孩子送上城头……可是,他们得到了什么?征收赋税的时候,想到了他们;征召徭役的时候,想到了他们。

但是现在,却一脚踢开了他们……

我不管什么狗屎的胜利,我只想知道,当我死去之后,我怎么去面对他们地诘问!”

说到最后,刘阚的面孔扭曲的狰狞可怖。

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他很清楚。可是当他真正的面临这种事情的时候,却无法接受。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被丢弃的棋子!

蒙克一把捂住了刘阚的嘴巴,“军侯。慎言!”

“好了,你松开手,我已经冷静了……”

刘阚也知道,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有点大逆不道。但是这些话积压在心里,若不说出去,会把他憋死。他可以漠视敌人一个个的倒在他地面前,可他却无法漠视。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

几千人……

如果再加上蒙疾带来的两千人和蒙克带来的一千人。富平城里有近万人。

近万人的性命,就这么一下子被当成诱饵被抛弃了。虽然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许多年。可是刘阚依旧无法接受这种冷漠。在他看来,他被背叛了,被蒙恬背叛了,被大秦帝国背叛了。

双手捂着脸,用力的搓揉。

片刻,他轻声道:“援军没有了,我们现在只有*自己。我无法抛弃这城中的百姓,他们不应该死……我估计,富平撑不了几天了。刚才成司马私下里对我说,东城有好几段城墙,都出现了松动。我估计,其他几面城墙都有这样的情况。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掩护城中的百姓撤离。”

“那军侯有什么主意?”

刘阚揉了揉鼻子,“我这两天一直在观察,富平被四面合围,但是相对而言,南面地丘浮尤所部,应该是最为软弱。城西,有大河阻拦;城北,则要面对阿利的精锐,也难以突破。”

蒙克点点头,“由富平东面突围,只要能冲过去,三十里外就是子午岭。进入子午岭,我们就能有一线生机。我这两天也在观察,富平东面的人马,主将名叫囊知牙斯,官拜右大当护。原本是屠耆的亲信,对阿利似乎并不是非常买账,战力相对较弱,也许能突围出去。”

刘阚轻拍了一下额头。

“先不着急,这件事最好和大家再讨论一下……这样吧,你率领部曲悄悄组织百姓,能带走地就全部带走。这件事,你和成司马商量。一俟我们决定之后,行动起来也会比较迅速。”

蒙克应了一声,没有再开口说话。

两人并肩站立了一会儿,就各自分开。

刘阚独自登上城楼,就见樊哙和屠屠,正在清理城上的驰道。

吕释之在城下,正牵着赤兔遛马。可惜了这匹好马,在这场防御战中,几乎没有发挥的机会。

刘阚叹了一口气,来到城垛前站下。

“军侯!”

屠屠走过来向刘阚行礼。

“匈奴人有什么动静没有?”

屠屠摇头说:“也真是邪门了。夜里打得那么凶狠,这天亮之后,却没有了动静。也不知道这帮子胡蛮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整整一个晌午,什么动静都没有……呵呵,许是也累了吧。”

“累了?”

刘阚可不会这么认为。

这七天来,他见识了匈奴人的手段。这些家伙的学习能力很强,而且也绝不是后世人所说的蛮子。相反,匈奴人很懂得战法,并且会在战争之中不断调整,以寻求最佳的解决方法。

眯起眼睛,刘阚眺望远处的匈奴大营。

“给我盯着一点。”他低声吩咐道:“胡蛮子打仗很有一套。前两天攻地那么很,突然间安静下来,肯定是有阴谋……对了,吩咐下去,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说不定会有连番恶战。”

“卑下明白!”

屠屠这个人,虽然很莽,甚至有点瓜,却是个直肠子。

一开始,他地确是不服气刘阚。但是经过这一连串的恶战之后,屠屠对刘阚已经是彻底地服气。

这种人一旦服气了谁,就会死心塌地。

所以刘阚吩咐下去的事情,他一定会尽心尽力的照办。

走下城头,吕释之牵着赤兔马来到刘阚的跟前,笑嘻嘻的说:“阚哥,骑马遛两圈吧。这两天赤兔使不上劲儿,可憋坏了……你看,它这一见你,根本就拉不住,直接就跑过来了。”

刘阚笑着点头,伸出手,轻轻的抚摸赤兔柔滑的鬃毛。

“赤兔,这两天真委屈你了!”

那赤兔把硕大的马头往刘阚怀里挤,亲昵了一会儿之后,希聿聿长嘶不停,前蹄哒哒哒的踏着地面。刘阚明白赤兔的意思,这是让他骑上去……左右现在也没甚事情,刘阚让吕释之把赤旗拿来,扣在马身上。然后披上马鞍,紧了紧大带,翻身上马。那赤兔,发出悠长嘶吟。

富平城不大,也只能绕着城墙根小跑。

刘阚笑呵呵的骑在赤兔马的身上,任由它迈着小碎步,轻快的奔跑。沿途,不时有百姓向他打招呼,刘阚也一一的回应。

时值正午,就在刘阚骑着赤兔来到西城的时候,突然间听到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一段城墙出人意料的坍塌下来,使之西面城墙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尘烟翻滚,呛得赤兔希聿聿连连踏蹄后退。刘阚目瞪口呆的骑在马上,眼看着从地下好像鬼魅一样冲出来的匈奴人,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敌袭,敌袭!”

城头传来凄厉的呼喊声。

刘阚顿时明白了……

地道,这些该死的匈奴人,竟然挖地道!

今天有点事情,不晓得还能不能更新。

如果六点不能更新的话,那就是没办法再更新了,特此说明。

第一六九章 秦风-无衣

富平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源源不断的匈奴士兵从地道中冲出来,面目狰狞的扑向城中的百姓。就在西城墙坍塌后不久,南城墙紧跟着也坍塌了……数不尽的匈奴士兵,从缺口处涌进城中,逢人就杀,遇人就砍。小小的富平城,在一刹那间,就增加的数千人……哭喊声,惨叫声在富平上空回荡。

好高明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虽然这个成语此时还没有出现,但阿利所使用的计策,毫无疑问正符合这条计策的精髓。

不惜以数千人的生命,来吸引刘阚等人的注意力。

同时挖通了通往富平的地道,使得原本就不甚坚固的城墙,在瞬息之间变成一堆残砖断瓦。

是心狠手辣,还是冷血无情?

刘阚这个时候已经无暇来考虑阿利的性情。

赤旗上下翻飞,刘阚纵马疾驰,一边砍杀匈奴士兵,一边大声的呼喊。

他希望能聚集起城中的军士,可是混战之中,整个富平已经乱成了一片。士兵找不到将领,将领找不到士兵,仓促应战的老秦军,即便是军中精锐,可面对着这些悍不畏死,已经疯狂掉的匈奴士兵,也不免生出了慌乱。更不要说,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在哀嚎……

“阚哥救我!一个熟悉地声音传来。刘阚抬头看去,在不远处,吕释之被四五名匈奴士兵围住。岌岌可危。

“小猪别慌,我来了!”

赤兔马长嘶一声,猛然仰蹄直立而起,躲过了一名匈奴士兵的攻击之后,铁蹄凶狠的踹在了对方地头上。这一蹄子,把那匈奴士兵踹的脑浆迸裂,翻身倒地。刘阚顺势在马背上匍匐,双脚挂在马镫里面。猛然一个长身,赤旗探出刷的一记横扫千军,血光崩现,三个匈奴士兵人头落地。

如同一团烈火,冲了过去。

赤旗来了一招平分秋色,左右一斩,把围困吕释之的匈奴人砍翻,赤兔就已经到了吕释之跟前。

“小猪,上马……跟着我!”

已经没有功夫去询问吕释之是否受伤,刘阚以命令的口吻一声厉喝。

吕释之二话不说。翻身抓住一匹无主的战马,翻身上马之后,顺手抄起一支长矛,跟在刘阚的身后。

“我是刘阚,速速与我汇合,击退匈奴胡蛮!”

巨雷一般的吼声,很快被喊杀声淹没。()

不过,陈道子护着李成,带着几十名亲兵来到了刘阚地跟前。

“军侯,富平守不住了。撤吧。”

撤,谈何容易!

且不说放眼看去,全都是匈奴人的身影,想要从乱军之中杀出去。显然是非常的困难。刘阚没有回答,只是纵马在乱军中奔驰。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女人被匈奴士兵砍下了头颅,怀中的婴儿跌落尘埃,瞬间被乱马踩成一摊烂肉……而这一切,他根本无法去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胸中怒火中烧,刘阚在这一刻疯狂了,崩溃了!

几曾何时。前世这种只能在电视电影中看到的场面。如今却活生生的展现在他的眼前。

在这一刻,那种无助和悔恨的心思涌起。让刘阚内疚不已。抡起赤旗,疯狂地追杀着匈奴士兵。

陈道子在他身后大声叫喊:“军侯,掌旗!”

蓦地惊醒过来,刘阚马上明白了陈道子的意思。

催马冲到军营正中,一把抄起那碗口粗细的旗杆,双脚在马镫中**,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起!”

悬挂着老罴营战旗的旗杆,被刘阚生生拔起。

一手执旗杆,一手挥赤旗,刘阚大声的呼喊:“老秦军,向我*拢。”

将是兵之胆,旗就是军之魂……

当老罴营的军旗在空中飘扬的一刹那,好像没头苍蝇一样的士兵们,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很快地,灌婴和任敖率领百余人和刘阚汇合。

“军侯,杀出去,杀出去吧!”

灌婴浑身是血,盔甲上沾着脏器。他一手画戟,一手短剑,**的战马也是伤痕累累。

李成也抓住了刘阚的马辔头,怒声喝道:“军侯,你不是神,也救不了所有人……如今地局面,当尽快撤出富平城,万不可继续恋战。撤吧,死去的人,还指望着你为他们报仇雪恨。”

这时候,刘阚多多少少的,总算是冷静了一些。

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自己的情绪之后,他也明白,这种局面已经不是他个人就可以挽回。@@

“撤!”

刘阚拨转马头,向城南杀去。

“军侯,南城已破!”

刘阚说:“我知道……丘浮尤,一匹夫耳,若敢阻我,取他项上人头。”

众人这才想起来,那丘浮尤早先就是刘阚地手下败将。当初屠耆率部抵达的时候,正是这丘浮尤为先锋。结果被刘阚杀得惨败。本来,这丘浮尤已经被屠耆降为百夫长,但随着阿利的到来,丘浮尤重又升任千夫长,并且还被委任一方主将。其中,固然有阿利收买人心的手段,但不可否认的是,丘浮尤虽然胆小,但也不是无能之辈……毕竟城南已告破。

“杀出去,杀出去!”刘阚率部冲向南城,途中又汇合了数百名老秦士兵。

可是。城中地匈奴人却越来越多,随着东城的城墙坍塌,更多的匈奴人冲进了城里。肆虐杀戮。

而刘阚一马当先,吕释之和陈道子左右相随,李成坐镇中军之后。

灌婴和任敖两人压阵,一路上如劈波斩浪一般地好一阵冲杀,眼见着就要接近南城,从斜里却突然杀出一支人马。为首之人,正是南荣秀。他带着百余名士兵,迎着刘阚跑过来。

“军侯。撤吧!”

南荣秀手中地长矛,湿腻溜滑,沾满了鲜血。

他骑在马上,一脸的庄重之色道:“南荣愿为后军,请军侯速走。”

“屠屠樊哙他们呢?”

南荣秀说:“早先我见他二人和蒙家两位公子汇合,想来已经突围出去……军侯,莫再犹豫了,富平已经彻底没希望了,与其留在这里等死,不如杀出去。日后好为大家报仇雪恨啊。”

“正应如此!”

刘阚点头,率领部曲杀奔城南。

只见南墙坍塌,裂开了一道三人多宽地缺口。数不清的匈奴人,正从缺口往城中涌来。刘阚一马当先,扛旗挥舞兵器,赤旗翻动,血肉横飞。刘阚人马合一,如同下山的猛虎一样,硬生生从缺口杀开了一条血路,赤兔马奋蹄长嘶。从缺口处跃到城外。正见到两个匈奴百夫长冲过来。

马不停蹄,旗杆猛然平举,如风一般掠过,将一名百夫长撞飞出去之后。赤旗顺手一抹,鲜血喷溅……

“频阳刘阚在此,那个过来送死?”

只这一声,如同霹雳一般炸响。

匈奴士兵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看着刘阚,突然间齐声喊喝,扭头就走。

在过去的时日中,死在刘阚手中的匈奴士兵不计其数。很多人已经把他地名字牢记在心中。闻听刘阚出现。竟吓得胆战心惊。借着这一股子气势,众人在刘阚的率领下。冲出富平。

“军侯,秀军侯没有跟上来!”

有人大声的呼喊,刘阚拨转马头向后看去,却见南荣秀非但没有出来,反而率领百余名老秦士兵,堵在了缺口之处。城中的匈奴士兵,如同潮水一般的向他发起了冲锋,而老秦军面对着匈奴人的疯狂冲击,却没有一个人退却。

“军侯,速走!”

南荣秀大声的叫喊道:“某为富平军侯,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望军侯保重,来日马踏匈奴,为我等兄弟报仇……速走!”

“秀军侯!”

刘阚的眼睛红了,拨马想要冲过去。

但是陈道子却抓住了辔头,厉声道:“军侯,莫不是想要秀军侯死不瞑目?”

“我?”

“秀军侯为富平主帅,如今战死此地,虽死犹荣。你莫忘记了他的交代,为他马踏匈奴,报仇雪恨。你若是过去了,谁又带着我们去马踏匈奴呢?再说了,这里还有近千人,等着你带他们杀出重围呢。莫要逞匹夫之勇,暂且退走……他日我等再回此地,为秀军侯报仇!”

“军侯,陈佐史所言极是!”

缺口处的老秦军,越来越少。

南荣秀也已经遍体鳞伤,气喘如牛。当他看到刘阚带着人,在乱军中杀开一条血路远遁时,脸上浮起了一抹极为快慰地笑意。刘阚走了,他日定会为今日死去的人报仇雪恨,虽死无憾!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从南荣秀的口中,传出那首传唱了二百年的老秦人军歌,他刚一起头,身边的老秦人立刻回应。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那歌声中,充斥着无怨无悔的决死之意。虽只有百人,却带着一种虽千军万马,也无法阻挡的慨然之气。一时间,这群伤痕累累的士兵,竟阻住了数十倍于他们的匈奴士兵。当歌声响起的一刹那,富平城内,不断回响起这首老秦人地军歌,疲惫不堪的老秦人,拖着伤残的躯体,举着残断的兵器,凶狠地扑向对手。仿佛……眼前的匈奴人,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嘶……”

阿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大王何故如此?”

阿利看着遍地的死尸,那残破的空室,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轻声道:“若中原人都如此,我匈奴马踏中原的希望,将永无实现的可能……这些秦蛮子,倒真真是勇士,值得敬佩。”

身边的人,都缄默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当身边地同伴,一个个倒下去时,南荣秀即难过,又开怀……

“胡蛮子,尔等可见我老秦风骨?可见我老秦风骨!”

阿利不由得变了脸色,沉声喝道:“取我弓箭来!”

自有秦兵送上一张八石地铁胎弓。阿利弯弓搭箭,**了在乱军中奋力搏杀的南荣秀。

牙关紧咬,开弓如满月。

利矢,破空挂着历啸声,正中南荣秀地胸口。

只见南荣秀恍若未觉,睚眦欲裂,抬手将利矢一剑斩断,顺势长矛突刺,将一名匈奴士兵挑不过,这一箭显然还是有影响地。

南荣秀的动作明显出现了一丝迟缓,七八支长矛凶狠的穿透了他的身体。

“胡蛮子,可见我老秦风骨!”

南荣秀虎吼一声,竟吓得周遭匈奴士兵为之后退。他手拄长矛,直立在城下,脸上犹自带着笑意。

一名匈奴人,举矛一碰,南荣秀直挺挺倒在血泊中。

其余的匈奴人蜂拥而上,正要把南荣秀乱刃分尸的时候,却听阿利一声大吼,“全都住手!”

他率领部曲来到尸体旁,看着南荣秀的尸体。

缄默半晌后,轻声道:“这是个了不起的勇士,尔等不当再毁他身体,理应厚葬才是。”

此时,富平城内的喊杀声,已经渐渐的息止……

残阳如血,照映在富平城的废墟之上,泛着一股极其妖异的光。

第一七0章 决战即将开始

啪-!

酒樽从蒙恬的手中脱落,摔的粉碎……

“富平,真的被破了?”

跪在堂上的斥候回答说:“启禀上将军,千真万确。www.65txt.com\\五天之前,匈奴人挖通地道,致使富平三面城墙坍塌。城中人马虽奋力抵抗,但奈何匈奴兵马人数众多,最终只能突围而走。老罴营军侯刘阚,率本部人马自城南突围。二位公子则率部自城东突围,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富平军侯南荣秀战死……

满城六千余百姓全部被杀。如今,匈奴左贤王阿利已整备兵马,突入北地,向义渠进发。”

心里面空荡荡的,蒙恬呆坐在堂上,许久之后从口中挤出了两个字:“再探!”

斥候退出大堂,而蒙恬仍端坐远处。从战略上而言,富平城破,也意味他的计策完成了一半。

接下来,就看召平如何行动。

如果召平那边的行动够迅速得话,蒙恬的部署也就完全成功。对于召平的能力,蒙恬没有半分怀疑。可是,眼见着大胜将临,蒙恬的心里却没有半点的快意。相反,他感到非常沉重。

富平破了!

几千条性命,在苦苦抗争了近三十日之后,终于还是没有能够保住。

其实,他们原本不用死的。如果蒙恬和召平能够配合行动,给予富平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支持,富平的百姓就不会死去。这次对匈奴的战争就算是赢了。蒙恬也不觉得开

因为这一场胜利,是建筑在几千人地性命之上……

打仗嘛,怎可能不死人?蒙恬也是身经百战,见过的死人不计其数。可没有一次,会有今日的这番茫然和苦恼。他似乎明白了,当年王翦做主帅的时候,为什么会在做每一个决定之前深思熟虑。是天性谨慎?恐怕也不仅仅是这样……王翦,比蒙恬更知道每一个决策之后,所要付出的代价。

也许,我将来会不得好死吧!

蒙恬轻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枯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扶苏,从内堂转了过来。

在一旁坐下来,看着蒙恬,似乎非常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故而也是一句话不说。

“大公子,你都知道了?”

扶苏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说:“平侯派人六百里加急送信,说阿利的兵马已经过昭王城。向鸡头山方向急进。平侯已做好安排,将会在两日之后,在鸡头山痛击匈奴,请上将军这边做好准备。”

扶苏所说的昭王城,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长城。

是在秦昭王时兴建的长城,从云中郡一直到陇西。在秦昭王时代,大秦还要面临各种胡祸。

于是兴建长城。以防御胡人地进击。

如果阿利拿下了鸡头山,就可以沿泾水一线,直逼内史郡。换句话说,这鸡头山,也就是内史郡北部的最后一道防线。召平准备在鸡头山迎敌,也是蒙恬后来所拟定的战略部署。

并且通报了咸阳太尉府,获得了始皇帝的支持。

蒙恬点点头,“阿利攻打鸡头山,倒也正符合了我的预想。这一战已无需再去关注,以平侯之能。对付一区区阿利当不在话下。我刚才也得到了战报。头曼大军已经向子午岭方向运动,预计在十天之后,他们将会发动攻击。我现在仍在向头曼示弱,等候他来上钩。”

提起了军务,蒙恬的心情似乎好转了许多。

他沉吟片刻之后,站起来走出了大堂。扶苏跟随在蒙恬的身后,两人来到天井之中,就见在天井的地面上。摆放和堆出了一个巨大的地形图。这也是战国时期最古老地沙盘。是根据子午岭的地形而建造。蒙恬走到一个城关的模型前停下脚步,低着头静静的观察脚下的沙盘。

“这一次。头曼远离单于庭作战,显然是要一战功成!”扶苏没有回应,也低着头静静的查看。

“大公子,我将会在子午岭和横山之间和头曼决战。击溃他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如何将其彻底歼灭。我有一个设想,需要有人绕过横山,翻越子午岭后自昭王城从后攻击……这支兵马,全部是有骑军组成。我想请大公子率领这支人马出击,只是不知道大公子是否愿意?”

扶苏怎可能不愿意?

始皇帝派他前来,就是为了让他赚取军功。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子午岭和横山之间的地形,如果按照蒙恬的计策,这一次将会是大获全胜。

而从后出击的兵马,将会是首功。

这次行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横山。不过既然蒙恬提出了策略,就一定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所以扶苏也不需要为此而操心。他所要做的,就是把兵马带过去,然后按时出击,配合蒙恬在正面解决头曼……沉吟了片刻之后,扶苏点头答应了下来。

蒙恬立刻找来了向导,又把各项需要主意的事情,一一告之扶苏。

第二天,扶苏率领兵马出发。

蒙恬则站在城头上,目送着扶苏离去。脑海中却在思考着另一件事:刘阚他们现在如何了?刘阚率部从城南杀出重围之后,清点人马,发现跟着他一起杀出来的秦军,人数不足八百。

匈奴人很快就追击过来。

丘浮尤虽然不肯正面和刘阚交锋,但是装腔作势倒是非常乐意。

他率领数千兵马,紧紧地咬在刘阚等人地身后。刘阚快,他们也快。刘阚慢,他们也放慢速度。

这家伙很有心计,准备来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生生拖垮刘阚等人,然后一举歼灭。

“军侯,这么一个劲儿地逃跑,也不是个事儿啊!”

李成忍不住说:“这么逃下去,咱们非被拖垮不可……匈奴人这么追击,显然是想要耗尽我们的力量。他们都是一人双乘,而且随身带有干粮。而我们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没有携带。

如果这么下去,等不到天亮,我们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陈道子也连连点头,“是啊,这一路向南,一马平川,最适合匈奴人骑战。依我看,不如我们转向东北,设法进入子午岭山脉。只要进山。这些匈奴人骑战的优势,也就会彻底消失。

在山里面,谁杀死谁,都尚未可知。”

其实,刘阚也有这样的打算。

早先他和蒙克谈论的时候,就想到了往子午岭方向撤退。只是突围地仓促,以至于没能辨别方向。如今听陈道子和李成都这么说。他也知道不能再犹豫下去。当下传令,由灌婴任敖两人为先锋,李成率中军向子午岭方向撤退。他和陈道子吕释之三人,率部在后面阻敌。

老罴营地军旗,已经落在了吕释之的身上。

他扛着大旗,策马紧随刘阚身后。三人带着一百骑军,在侧后方缓缓撤退。丘浮尤似乎认出了刘阚,也不敢过于*前,只是慢慢地跟随着,等待着时机到来。然后再做致命地攻击。

当兵马自山水河畔绕过的时候。从河畔的山丘背后,突然出现了一支人马,直扑向了丘浮尤。

人数也不太多,大约六七百人的样子。

为首的一员大将,率领一百骑军直扑丘浮尤中军。

两名步下将各领一百人在骑军之后牵制,另有三百弓箭手,朝着匈奴人疯狂的散射。

天虽然已经黑了,但刘阚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支兵马的来历……

蒙疾!

居然是蒙疾兄弟……

还有樊哙和屠屠两人!

刘阚不由得心中大喜。见匈奴人阵脚混乱。当下一催胯下赤兔马,赤旗倒拖在地上。赤兔马希聿聿撒蹄狂奔。人伏在马背上,双脚套在马镫中,马如龙,人如虎,仿佛一团烈焰,贴着地面就冲了过去。

陈道子和吕释之两人紧随其后,一百骑军发起了冲锋。

赤兔马的速度,快如闪电一般,眨眼间就到了匈奴人的军前。

赤旗翻动,好像一团烈焰翻滚。刘阚所到之处,只见血肉飞溅,残肢断臂洒落一地。凄厉地哀号声,在空中回荡。丘浮尤正指挥兵马抵御蒙疾等人,却不想刘阚在这时候发起攻击。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刘阚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啊!”

丘浮尤忍不住一声惊呼,举起长矛刚要反击,刘阚已经到了他的跟前。赤旗高高扬起,一招举火朝天式。刘阚运集全身的力量,猛然在马上长身而起。赤旗却顺势落下,挂着一股子锐风,呼的向丘浮尤砍去。那丘浮尤举矛封挡,却听铛一声响,锋利的赤旗,将长矛一击两段,带着巨大地惯性落下来,噗嗤一声,鲜血喷溅……可怜丘浮尤,被刘阚一招劈成两半。

这时候,李成指挥中军又折回来一阵掩杀。

灌婴和任敖,如同两头老虎一样从另一侧攻击,把匈奴人杀得血流成河,狼狈而逃。

“胡蛮很快会追上来,我们先进山……进山之后,咱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蒙克非常清醒,大声的提醒刘阚。

刘阚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和众人点了点头,汇合在一起,朝着子午岭方向赶去。

这一次,行军速度加快了不少。

却是要感谢丘浮尤送来了这许多的马匹,使得很多人不必再依*着双腿前进。虽然做不到人手一匹马,但是一马双乘,又绰绰有余。在子时到来之前,刘阚等人遁入了子午岭中……

阿利得知丘浮尤被杀的消息后,挥兵追赶过来的时候,刘阚等人已率领兵马遁走,杳无踪迹。

第一七一章 决战河南地(一)

“富平告破!”

朐衍城中,冒顿听完斥候的报告,端起一角烈酒,恶狠狠的一饮而尽。(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并没有说什么话,而是在心中踌躇起来。那斥候跪在地上,也不敢再出声,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冒顿的吩咐。

这名斥候长,是冒顿的亲信,名叫苏勒。

是跟随着冒顿的阏氏呼衍珠过来,很沉稳,深得冒顿的信任。

他不仅仅是冒顿的斥候长,也是冒顿的亲卫长。此时此刻,苏勒不知道自家主人究竟在想什么。可是能看得出来,冒顿非常的犹豫。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让他很为难。

每每这个时候,苏勒一定会保持缄默。

片刻之后,冒顿开口道:“苏勒,你立刻去临河渡口请左谷蠡王前来,就说我有要事和他商议。”

左谷蠡王名叫呼衍提,也是冒顿的岳丈。

在匈奴诸多部族中,呼衍提所部的人数并不是很多,但一个个却极为凶悍。此次头曼单于在子午岭集结兵马,共调集了二十三万精锐。其中不泛有冒顿的叔叔,右贤王伊牙思,左大将独龙奇这样倾巢而出的部族。不过若论悍勇善战,还是以呼衍提部落的兵马为最。所以,头曼单于在征调兵马的时候,也是以呼衍提部落的一万人为前锋军,由呼衍提之子青格尔领

河南地。共有匈奴人约八十万人。

此次征调二十三万人,再加上阿利麾下地兵马和冒顿手中留守的兵马,几乎是把匈奴在河南地的青壮、能战者抽调一空。留守在各部落地匈奴人。以妇孺和老弱为主。如果输掉了河南地的话,匈奴将元气大伤。到时候,非但河南地保不住,就算是逃到了河北,一样危险。

大河以北,万里疆域。

地域看似广袤,却大都是苦寒之地,远远比不得这河南地的富庶和肥沃。

西边有强大的月氏。占居了河西走廊一带。南接祁连山。西抵敦煌,是个半游牧半农耕的国家。不仅仅地域广袤,而且位置也非常的重要,是勾连西域各国的必经之路,有控弦二十万。

听上去,月氏的兵力比匈奴稀少。

但实际上呢,月氏国中,隐藏地兵力难以计算。冒顿曾去过月氏,粗略的估计过,如果月氏倾国一战。其兵力当达到三十万以上。且不说他们和西域的大宛、龟兹、乌孙等国关系密切。一俟交锋,西域各国一定会给予月氏支持。论战斗力,匈奴或许稍占上风,可是……

如果双方真的交手,匈奴就算获胜,也仅仅是惨胜。

这样的胜利,对于匈奴并没有好处……好吧,还有东面的东胡人虎视眈眈,能避免战斗,则避免战斗。相信月氏之前也是这样的想法。可如果匈奴人在河南地元气大伤的话。月氏人会怎么想?

这种事情,就算是用**也能想出答案。

草原上弱肉强食,哪有什么信义的说法?想要生存下去!只有一个办法,让自己变得强大。

这一整天。冒顿都显得心绪不宁。

阻止头曼单于?

冒顿自信没有这个本事。很显然,头曼已经下定了决心,而且在伊牙思和独龙奇这些人的鼓动下,头曼早就头脑发胀。阿利……怕是要被头曼作为弃子来使用,冒顿早看出了头曼对他兄弟地顾忌,所以行事越发的谨慎。而且阿利就算是死了,于冒顿而言,只有好处。

可这一次是阿利。下一次又会是谁?

头曼在一天。^^.^^冒顿就会感到不安。如果这一次头曼输了,甚至死了的话……

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出现的一刹那。冒顿吓了一跳。他连忙试图把这个想法给抹去,殊不知这想法就好像种子一样,一旦种下,就一定会发芽。任凭冒顿如何避免去想这件事,但这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头曼老了,他已经不适合大单于的位子,匈奴在他的带领下,迟早会走向灭亡。只有我,也只可能是我……匈奴只有在我的掌控下,才有可能变得更加强大。

“大王子,左谷蠡王到!”

苏勒的声音,传入了冒顿的耳中,让冒顿一下子清醒过来。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冒顿连忙站起来整衣衫,“快请左谷蠡王进来。”

话音未落,只见穹庐帐帘一挑,一个魁梧的老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左谷蠡王呼衍提,年纪大约在五十上下,须发灰白,身躯壮硕。虽然贵为左谷蠡王,但是呼衍提的身材依旧保持的很好,乍一看,和二三十岁的人没甚太大地区别。腰板笔直,身披黑布麻衣,头戴貂皮冠,腰束黄金扭狮子的辔扣。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

大约在十**岁,生的美艳如花,在天真之中,流露出一股子娇媚的气质。

这女人,正是冒顿的阏氏,呼衍珠。

“呼衍提参见大王子!”

在匈奴四角之中,呼衍提是受中原文化影响最深的一个人。早年间,他曾游历山东六国,和燕太子丹颇有交情,甚至称姬丹做兄长。所以,在举止行动间,呼衍提颇有中原人之风。虽贵为冒顿的岳父,可是在冒顿地面前,呼衍提依旧表示出了足够地敬意。

在呼衍提看来,冒顿才是最合适的单于继承者。这里面没有丝毫地亲情作祟。而是纯粹的以冒顿能力而言。

“左谷蠡王莫要多礼,快快请坐!”

冒顿搀扶起呼衍提,然后眉头一蹙。看着呼衍珠,似乎有点不高兴。

“珠儿,你怎么也来了?”

“丈夫你在这里日夜劳顿,我一个人呆在临河,又怎能安

“大王子,你莫要责怪珠儿。她也是思念你太甚……我看她茶饭不思,所以才带她来看你。”

呼衍提连忙解释。

冒顿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伸出手。呼衍珠很听话地坐在他的身旁,匍匐在他的膝上。

冒顿抚摸着呼衍珠乌黑的秀发,叹了一口气说:“珠儿,我也想你……可是你真不应该过来。如今大战将起,胜负难以预料,我实在是担心,如果出了乱子的话,无法照应到你啊。

“我不用丈夫照应!”

呼衍珠说着话,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剑,笑嘻嘻的说:“秦蛮子要是敢来生事。我就杀了他们。”

“胡闹!”

冒顿苦笑道:“你以为秦蛮子是一群废物吗?中原七国之中,尤以秦蛮子最为凶悍。这一次左贤王损兵折将,死了万余人,才攻破了一座富平县……如果说早先是屠耆无能,可是阿利呢?硬是赔上了五六千人,还是*着挖地道才破城。那些秦蛮子啊,绝不是易与之辈。”

呼衍提颇为赞同冒顿的说法,连连点头。****

“不过大王子,那富平的秦蛮子也只是个特例。阿利攻破富平之后,如今长驱直入。已经翻过了昭王城,眼看着就要打到鸡头山。到时候大单于发兵跟进,则秦蛮子地王一定会很惊慌……可我听你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这样。难道说。秦蛮子会有诡计不成?你找我来,又是为何?”

“珠儿,你出去告诉苏勒,就说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得*近穹庐百步……也包括你。”

呼衍珠一怔,知道冒顿有要事和呼衍提说,于是乖巧的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左谷蠡王。我很不安!”

待呼衍珠走出去以后。冒顿开门见山的说:“所有人都觉得,富平只是一个特例。甚至连您也这么认为。可是我觉得,秦蛮子凶狠,是从骨子里就有的。自他们立国以来,经历过无数次的困苦,即便是山东六国对他们实行封锁,依旧能杀出重围,统一天下。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整个关中,六百万老秦人的努力。在我看来,富平……不过是其中之一。

阿利虽然胜了,可是我却觉得,他非常危险。

而且,秦蛮子的主力究竟在哪儿?谁都没有底儿……

只听一商贾所言,就判断秦蛮子地主力是在云中郡,北地上郡两地空虚,未免也太过儿戏。

如果,我是说如果!

大单于是用阿利做诱饵的话,您会怎么想?”

“诱饵?

呼衍提一怔,旋即流露出惊骇之色,“怎么可能……难道大单于不怕东胡方面的威胁吗?”

冒顿冷笑一声,“只怕就是因为东胡,才促使大单于如此做的吧。”

对于头曼这两年的变化,呼衍提也并不是不知道。

但这些事情不过是猜测而已,如今冒顿**裸的说穿,让呼衍提一时间,也感到有些无法接受。

“大单于自以为得计,可秦蛮子也不是傻子。”

冒顿轻声道:“如今秦蛮子可不是当年六百万老秦人的年代,横扫六国,他们可以在短短的时间里,再征调出一支百万大军。谁又能知道,秦蛮子在考虑些什么?如果,依然只是如果,秦蛮子是故意舍弃了富平,引诱我大军主力集结,而后正面决战的话,我匈奴有几多胜算?”

“这个……”

呼衍提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犹豫了一下,静静的看着冒顿,“大王子,你有什么考虑呢?”

“如果大单于输了,则我河南地地八十万匈奴人。将会死伤惨重!”

呼衍提点点头,“这个是一定的……大单于把各部落的兵马抽调一空,如果输了地话。我们也只剩下一群妇孺老弱。秦蛮子趁势攻击,则我部也只有束手待毙……可是,真地会这样吗?”

冒顿没有回答。

“大王子,你有什么打算,只管说出来吧。”

冒顿沉吟片刻,“左谷蠡王,你现在手中还有多少兵马?”

呼衍提掐着指头算了一下,轻声道:“青格尔带走了一万人。我在临河渡口,大约还有八千到一万五左右的兵马。不过分散的很,想要集结起来的话,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才可以。

大王子,你准备营救大单于?”

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呼衍提就没打算听到肯定的回答。

冒顿沉声道:“不,我不打算营救大单于!”

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呼衍提还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蝉。他静静地看着冒顿,冒顿也不回避他地目光,沉稳地看着他。两个人相视许久。呼衍提说:“您又准备如何行动呢?”

只这一句话,冒顿顿时生出了一种轻松的感觉。

他最害怕地就是呼衍提不支持他。既然呼衍提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已经足以表明他的立场。

“左谷蠡王,我想请您立刻派出兵马,将河南地各部的妇孺,特别是那些怀了孩子的女人集结起来,从临河渡口运到河北。至于那些老弱,无需去理睬,只要保住了女人,匈奴人总有复兴的机会。”

保住女人和孩子!

这也是匈奴人地观念。

女人和孩子。是匈奴人的根啊……

呼衍提点点头,表示愿意配合冒顿的行动。不过他还是犹豫了一下,问了一句:“如果大单于赢了呢?”

冒顿也呆住了!

说实话,头曼和秦军之间的战事会是怎样的结果?

他也说不清楚……只是本能的感觉到。头曼会输,而且会输的很惨。

可是,如果头曼赢了的话,得知他这么做,一定不会放过他。本来就对冒顿怀有戒心,如今这种行动一旦做出来,也就彻底的暴露了冒顿的野心。那样,就算他是头曼地儿子。也会下场凄惨。

不行动?

营救头曼吗?

阿利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冒顿可不想重蹈覆辙。匈奴人的亲情很淡漠,他们更看重的是实力。冒顿很有实力。如果他地父亲不是头曼,说不定会能生活的很好。可偏偏,他是大单于头曼的儿子。以头曼现在对权势的渴望,自己迟早会成为他的眼中钉……或者,现在已经是了。

对于呼衍提的这个疑问,冒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两个人呆坐了许久,呼衍提突然站起来,“大王子,如果大单于赢了……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件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我的部族,就托付给你照顾了。呼衍在河南地,不过五万多人,但是在河北,尚有十余万部众。只希望,你到时候能好好的照顾他们,善待珠儿,就足够了。”

“左谷蠡王……”

呼衍提说出这一番话,等于是把冒顿彻底摘干净了。

冒顿点点头,郑重地说:“左谷蠡王,我相信我地直觉。如果我这次赢了,你就是我匈奴的右贤王;如果我输了地话,我也一定会善待呼衍一族的部众。为了我匈奴,冒顿拜托你了。”

呼衍提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大步走出了穹庐。

冒顿也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是好还是坏?

冒顿也说不清楚……就在这种繁杂的心情之中,两天的时间过去了。

呼衍提做事雷厉风行,立刻展开了行动。他按照冒顿所说的,派出兵马,将各部落的女人征调过来。

各部精锐全都奉召集结,部落里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守护。

呼衍提所部人马,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女人们抢走。至于那些老弱病残……谁又会去管他们?

短短两天时间,呼衍提就集合了近万名女人,并且安排向河北撤退。

同时,河北之地的呼衍一族,也开始运动起来。精锐人马源源不断的向大河北岸集结,以防备万一。

冒顿这两天,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这一天,他正在穹庐中和刚从临河赶过来的呼衍提商议事情,苏勒突然闯了进来,惊恐的说:“大王子,出事了,出事了!”

冒顿的心里,咯噔一下。

“苏勒,站起来说话……慢慢说,出什么事情了?不要着急……”

“二王子,二王子在鸡头山遭遇秦蛮子的伏击,所部人马被秦蛮子击溃,二王子不知所踪。”

“啊!”

呼衍提忍不住一声惊呼。

但冒顿却丝毫不觉着奇怪,就好像阿利如果胜利了,他反而会感觉怪异一样。

沉吟片刻之后,他问了一句话:“苏勒,可知道,那秦蛮子是用多少兵马击溃了阿利吗?”

“据斥候回报,秦蛮子人数颇众,而且全都是能征惯战的秦蛮子精锐。人数嘛,至少在二十万。”

“那大单于呢?”

呼衍提轻声问了一句。

“大单于在子午岭和横山之间集结,没有任何行动。”

果然是这样……呼衍提看了冒顿一眼,似乎明白了冒顿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借刀杀人,这是典型的借刀杀人啊。这一次是阿利,那下一次呢?说不定就是冒顿……大单于显然是想要把持住权力。可是他难道就不明白,阿利也好,冒顿也罢,这是匈奴人的未来啊。

不过,心中同时又生出一抹恐惧。

按照冒顿的说法,如果阿利只是一个诱饵的话,头曼的主攻方向,就不是在北地郡。

北地郡,如今有二十万秦蛮子的精锐。

那么上郡呢?上郡的兵力岂不是空虚?头曼只要攻占了上郡,就算是大获全胜,那时候……

“大王子!”

呼衍提沉声叫了冒顿一声。

而冒顿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却仰天大笑不停。

苏勒莫名其妙的看着冒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发笑。而呼衍提则示意他出去,而后问道:“大王子,何故发笑。”

“左谷蠡王,加快行动,加快行动……”

“啊?”

“大单于攻北地是虚,打上郡是真。如此丑陋的计策,连我都能看出来,那秦蛮子的主帅据说是身经百战的蒙恬,又怎可能看不出来?我敢肯定,在鸡头山伏击阿利的秦蛮子,绝非边军主力。恐怕是从内史郡临时调集过来的兵马……您曾经和我说过,秦蛮子除戍卫边军之外,尚有都尉军和中尉军两支人马。既然秦蛮子的王要和我们决战,怎可能在乎这些?

二十万……

我呸!

我看伏击阿利的兵马,不会超过十万。二十万之说,不过是秦蛮子虚张声势而已。

大单于必败,你我当加快行动,尽可能的保住匈奴人的元气。左谷蠡王,匈奴人的未来,就在你我的手中。”

事到如今,呼衍提也没有别的退路。

当下起身拱手,“呼衍提定不负冒顿大单于的重托!”

虽然头曼还活着,可是在呼衍提的眼中,冒顿已经成为真正的大单于。这是一次赌博,胜负……哈,只有天知晓了。

第一七二章 决战河南地(二)

暮云四合,乌鹊乱飞。(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西边天庭的晚霞,如道道雪恨,紧压着大地。莽莽的荒野,渐渐黯淡。在暮色之中,更透着孤寂和凄清。空气也似乎凝固不动了,其中充斥着一股呛鼻的焦臭和浓重的血腥味儿。

遍地狼藉的尸体,无主的战马在荒野中哀鸣。

那斜插在土地之上,残断地兵器,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故事……

两天之中,匈奴人和秦军进行了无数次试探性的交锋。从最开始的几十人,到后来上千人的作战,双方互有死伤。远处有点点的篝火,还隐隐传来呜呜的号角声,更增添了一分凝重之气。

蒙恬登上了望台,眺望匈奴人的营地。

“杨熊,各路人马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启禀上将军,都已经妥当了……只是头曼迟迟不肯发动攻击。僵持下去的话,大军迟早会露出破绽。”

说话的,是一个年约三十岁的壮年将领。

名叫杨熊,出身于蓝田大营,如今在蒙恬帐下,官拜校尉之职。

如今横在山口的营地,就是杨熊所部。^^^^连日来的交锋,让杨熊的损失非常惨重,所以有些心急。

蒙恬,自然明白杨熊的心思。

“头曼如此做,倒也是正常。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流露出惬意的表情,“若不如此,怎能让他相信,我上郡的兵力空虚?

再忍一忍,今日我们损失多少。来日都要加倍讨要回来。

鸡头山之战已经结束。平侯大获全胜,同时还造出了假象。相信用不了多久,头曼也就忍耐不住了。”

正说话时,有小校跑来。

蒙恬并没有留意,只是关注着远处的匈奴大营。

而杨熊则走了过去,和那小校低声交谈了两句之后。返回蒙恬的身边。

“上将军,胡蛮子傍晚时分,又有一部人马抵达……看旗号,似乎是右贤王伊牙思的主力。

如今匈奴人地兵力,已经达二十五万。”

“伊牙思到了吗?”

蒙恬眼睛一亮,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脸上浮起了一抹森然的笑容。

“看起来。头曼是准备一战功成了……嘿嘿。匈奴四角,左贤王一部人马已经被平侯击溃,剩下三人之中,也就是左谷蠡王尚保存势力。头曼要忍不住了,看起来天亮之后,他定会发动攻击。”

想了想,蒙恬沉声道:“杨熊,传我将令,你部人马分批撤退。不可打草惊蛇。”

“喏!”

杨熊立刻点头,转身下去安排。

蒙恬则走下了望台,早有亲随牵马过来。他翻身上马。又忍不住回头向匈奴大营方向看了一眼。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