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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


一、谁动了我的内裤

契子

早春二月,兄弟何贼初见玫玫。惊叹无限。

“小姐,你真漂亮!”何贼向来说话一针见血。

“小姐,你一定是川外的,那么气质!”

“小姐,你哪个学校的?”

“小姐你叫什么?”

“哎!小姐,你怎么不理人呐!?”何贼问了半天,第一次那么挫败的怀疑自己对异性的魅力。

玫玫看看何贼,又看看我,平静的脸,始终挂着安详的笑。

玫玫穿着白衬衫,粉红小背心套着同系的粉红裙摆。飘飘而不俗气,轻盈却不幼稚,映着初春时分仍然冒着寒气的太阳,一个不留神就足以让人陷入她的浅笑里。

玫玫带着画笔去阳台画画了。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义气了,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也不早早给哥们几个介绍!”何贼又把矛头直向我,“唉,不知为什么不理我,可伤害了我那个被月亮代表着的心。”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说,颇微惋惜,“而且她从来不说话。”

正在这时,大门被打开,一个头上系着鲜艳的橙色头巾的女孩冒冒失失的冲进来:“我回来了!今天吃红烧狮子头还是吃水晶肘子?”

何贼看着这个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跳进来的女孩,再望望阳台上那边安静画画的人儿,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她……她们?”

我好心的抹掉他的惊讶,替他说完:“她们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一、谁动了我的内裤

我又梦见胡柯了,这次胆较大了些,我似乎对她做了什么,下流动作。

醒来时睁开眼就对上玫玫那双黑白分明的亮眼睛,她蹲在我床前一声不响,眼睛就盯着我右手的位置——那只手还放在裤裆里。

“啊!玫玫!”睡意全无,还带了一背的冷汗,“你怎么蹲在这里?”我尴尬的把手拿出来,无奈于我这个妹妹幽灵般的出现。

本想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却被她那眼神看得不知道该把手放哪妥当。我干咳一下缓和气氛,我想以男人的身份告诉她这是很正常的事,又想以哥哥的身份告戒她以后进男生的卧室要先敲门。

在我还没理出个开场白的头绪时,玫玫就站了起来,平静的用手比了个吃饭的姿势,就走出去了。

妹妹来告诉我吃早饭了。

妹妹撞见了她不该知道的事。

我望着她出去时刻意关上的门,就不知道该怎样拿着我的内裤去卫生间洗了。还好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安慰自己。

就有了平生第一次小校翰间的庆幸:好在妹妹不能说话。

但那想法也是转瞬之间的事,妹妹是个惹人疼的女孩,妹妹是个可怜的哑巴。

在屋里大概挨了半个小时,把内裤朝床下一扔,硬着头皮又假装镇定的走出卧室。

然后目不斜视的向洗手间冲撞过去。期间把安安养的波丝猫踩得惨叫连连。

梳洗完毕后,配合着自己的发型绅士般的坐上饭桌。玫玫和安安已经吃到一半了。

刚坐上桌就瞟见安安那鬼丫头一直用暧昧的眼光瞅着我笑。我说你这小鬼不好好吃饭奸笑啥。“跟你姐姐学学涵养吧!看你那样,不知道妈怎么生对双胞胎差距那么大。谁在吃饭时还笑个不停?”主要是笑到我头皮发麻。

“哥!姐姐说你做梦了。”安安说。

她说那句话时还在悠闲的夹菜,其实眼睛在偷瞟我。我正端着碗喝粥,猛听这话差点没把脑袋全载进碗里!

我看了玫玫一眼,她安安静静的在剥鸡蛋壳,丝毫不在意我和安安的谈话。

“嗯,玫玫怎么说的?”强装镇定。

“姐姐说啊……你可能梦见胡柯了。”说着她对我甜甜一笑,继续吃饭。

我憋着气等下文,结果她没声了。

“那……你姐还说什么?”实在忍不住,问了。

“啊,没说了,然后你就像火车头一样出来了啊,还踩到我的史比的脑袋了!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史比是她那只宝贝猫的闺名。

我明显松了口气,无奈的向玫玫望去,她对我笑,把剥好的没壳的鸡蛋放在我碗里。

鸡蛋拨得很完美,白嫩的皮没一点破损。我咬了一口,我想它精致得好象玫玫的脸,毫无瑕疵。可惜那姻红的唇口不能说话。

玫玫是个哑巴,从小就是。

哑巴着急了,一般都张牙舞爪,发出“哇哇”的怪叫。

玫玫不会。除了她婴儿时的啼哭外,至她懂事以来,我就没听她发出过什么声音,连一声尖叫都没。她从来都是,幽雅而从容的比画着手语,安静的做些简单的交流。时刻保持浅笑,流水一般清凉。

小时候常听妈妈说,玫玫是上天赐予我们家的小天使——天使当然不会人类的语言。

玫玫在读完初中后就没上学了。玫玫画画,且手笔精湛。

其实当年安安是和玫玫一起学画画的,但是安安性子太急,她不可能老实的坐下来十分钟。比起画画,我觉得她更热忠于用画笔去给猫啊狗的染毛。那段时间时常可以看见院子里坐着个淡然的小孩,认真而架势十足的在勾绘她的天空。同样的,那段时间院子里也没哪家人敢把宠物放出来。

对于这对双胞胎姐妹,我欣赏玫玫的乖顺也喜欢安安的大气。

其实安安是时常假装吃醋,把小嘴嘟得老高,说我偏心更喜欢玫玫,也用坏笑去损玫玫问姐姐你为什么只给哥哥剥蛋。

玫玫对此一般都淡笑不语。继续每天早上把两个剥干净皮的蛋放在我碗里。

我想起离开家来重庆读书时,两个妹妹那依依不舍的样子,玫玫只用眼睛定定的看着我,而安安则抱着我不放大哭着说不要我走。

没想到才两年,安安就考上了我所在城市的另所大学。

前一阵子母亲还在电话里让我照顾好两个妹妹,我满口答应,想到玫玫每天都把剥干净了皮的蛋放我碗里的情景。就一阵寒意。

比起玫玫,小妹妹安安就麻烦点了,整天在学校里和那些混混打交道,学到一些下流不堪的语言还挺得意的在说出来时配合右手中指向上。

虽然安安和玫玫长得十分相象,却是很好区分的。安安比她姐姐要黑一些,而且玫玫有很美丽的额头。女人最得意的地方可以是光洁的额头和细致的脖子,每当玫玫穿着领子微低的裙子,露出细白性感的脖子,披散着一头发亮的长发,并露出洁净美丽的额头时,用安安的话说就是:完美到不是人类。

安安留了厚厚的刘海,安安不可能像她姐姐那样骄傲的显出额头——上面有一条快一指长的疤痕。我记得大约在妹妹们5岁左右,两姐妹玩着玩着,不知道怎么安安就摔到地上,额头刚巧挂到门上的一根铁钉。当时伤口又深又长,父母被吓坏了。后来伤口好了,还是不免留疤。安安乐观的劝家人,没事没事,留片刘海就遮住了。

于是安安那厚厚的刘海下配上一双转动频率极高的大眼睛,让她看上去就像个洋娃娃。但这丫头偏偏最爱掂着脚用手钩住我的脖子说:“好兄弟讲意气!哥们,今天上哪干去?”

现在我上大三,在重大附近租了套房子,三室一厅,带着我那对双胞胎妹妹,玫玫是安静的北冰洋,安安是热情的赤道。我综合在冰海与赤道之间,数着在校不多的日子从指间流过,就感觉很温暖,不咸不淡。

重庆是个卫生不及格但是女人养眼而环保的城市,我走在重大a区里,看女孩蝴蝶般飞舞在校园,我就会立即忘掉我那对美丽的双胞胎妹妹,和对妹妹们缺陷的遗憾。我喜欢看女孩们那麻雀一样的体育课,更喜欢趁老师批评谁谁上体育课穿裙子时,在脑里坏心的祈祷她们的裙子全被风吹起。上天从来听不见我的祷告,于是我从来不知道女孩裙子下那花儿一样的秘密。

她们穿着裙子,她们在阳光下青春而迷人,有花儿一样的秘密,极富诱惑。

这时我看见胡柯了,她挺着傲然的胸脯,在操场上流泻青春的精力。

我想到早上的梦,我马上用淫意的思想去勾画她健康的身子。我渴望想起点我在梦里对她做了些什么,可是竟一点印象都没了。看来是被玫玫的出现吓坏了。

反正是下流的事!我安慰自己,就暗爽一阵。

这时胡柯向我走来了,我顿时挺直了腰板。

我喜欢胡柯。稍微和我熟悉点的人都知道我喜欢她。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我能做的,好象就只有在梦里对她坏一番,然后在看见她时用自己才懂的声气对她说:“老子昨天梦见了你。”

胡柯走到我身边时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向她班体育委员走去,我可悲自己也算是个1米78的透明物体了。

她扎捆在耳朵旁边的两条头发就随着她走路时摆动而摆动,她明亮而流动着眼波的眸子笑得微弯,像月亮。她经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一股带清凉的风,我甚至看见她脖子上一颗汗水流进她的胸部里。你可以想象雪山上化落了一滴雪水,晶莹而剔透。

胡柯看体育委员王军时总是笑。这点我常用鄙视来证明老子不屑。

我看着她对王军说话,就幻想那软柔的嗓音和口中的兰香。

胡柯是动人的仙女,而我这一介凡夫是从来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的。

胡柯是英语系的系花,我是物理系的,我庆幸我背熟了何贼给我打听出的胡柯的所有课程安排,这样我可以一有时间,就准时出现在有胡柯的不同的教室里。

刚听说我喜欢上了英语系系花时,安安就大吼,她带着完全不可思仪的表情喊:“嗷嗷不爽!哥哥,算了吧。英语系的系花呐?你哪里搞得定!你还是去追你们班上的班花吧。”

在此特注:我们班34个人,清一色的雄性。本来上学期还有个挺清秀的mm的,可能的受不了性别挤压,这学期没来了。

何贼在给我打听到胡柯的课程安排时,说那系花不过如此。

我想你小子迷我妹妹都快迷成食草性动物了,当然觉得胡柯不怎么样。

何贼喜欢安安,何贼说安安很有做他媳妇的浅质。当然他竟然敢说这句话,就一定准备好了受安安一顿“绣腿加花拳”的修理。

胡柯是系花,胡柯眼睛像明亮的弯月,胡柯对我视而不见,她经过我时高高的抬着小下巴。你看着她现在高傲的样子,就想象不出几个月后她被我压在身下跟我做爱时的表情。

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现在胡柯还不认识我,她在和王军那黑得像煤炭一样的男人谈笑。我坐在操场边上,不语不响,注视她。光是看着她,我的血液就好象要从寒毛孔里溢出。

我发誓我一定要追到她,尽管她现在像只骄傲的天鹅。

下了课和兄弟几个去喝了点酒,到晚上10点才醉熏熏的回家。

回到家发现床底下藏着的内裤不翼而飞,而晾在阳台上内裤又是如此熟悉时,酒醒大半。

我望了妹妹们一眼,她们都在可爱而认真的看电视。

猛的滤过一阵寒意——谁动了我的内裤啊!!

二、胡柯

早上起来居然已经到了上课时间,我第一次在没丝毫的懒床前凑的情况下一跳而起,冲出卧室一边埋怨玫玫没叫醒我一边洗脸刷牙,差点没把牙膏挤到梳子上去。然后在鞋后跟都没带上的情况下冲出家门。

今天上午是英语课,教我们大学英语的那老头是我和何贼、阿树的一心头大患。他是我们众多老师中唯一要点名的,且一节课不止一次。好象点名是他生活一大乐事,他可以不厌其烦的重复这个事情。

所以我实在不愿去却又不得不去。

本来是可以叫个人代替的,就是喊到谁名字时,那人没来,另一个帮着乱喊声“到”。其实这也就是混水摸鱼做做过场的事,几百个学生一起上的课,老师哪分得清楚。于是我跟何贼还有阿树就约好,每次英语课就去一个人,挨个轮流值班。

本来也还好,教室里少几个人老师也不知道,我们屡试不爽从不穿绑。但至从有次论到阿树“值班”,当他愁云惨淡的在网吧找到拼cs正杀红眼的何贼和我时,他就大喊一声我不干了!我们当时还没反应过来,我们都纳闷他突然罢工的原因。

“星爷(英语教授的外号)刚才叫何贼你起来回答问题!”阿树愤愤的说。

“那不是你的工作吗?你起来回答不就对了?”何贼不耐烦了,但眼睛就从没离开过电脑。

“可是我没回答上,我那时刚睡了一觉起来。”

“哦,我懂了,敢情被挨了个莫名的黑锅!唉,兄弟拿来干什么的?不就是依靠!好,算你一功!”我抬起头来分析,顺便哄他一句。

“可是后来星爷叫何韦你坐下,这个问题请李建树同学来回答。”

我一听,猛的抬起头,和何贼对视一眼,然后就不约而同的一阵暴笑。笑到阿树居丧得要死。

后来阿树就罢工了,他说他不干了。阿树不配合了,我和何贼也只好老实的去上课哦不,是去点名。

这时我正飞奔在重大的马路上,我像一匹雄马一般昂头狂奔,以至于发现前面有人时已经刹不住的扑了上去。

“啊——”就听一女孩惨叫一声,被撞到在地上。

我稳了几下站住身子,本想继续再跑,但在下意识的对那女孩一瞟,我就知道我不能离开了。

他妈的我撞到了一仙女啊!

我就连忙假装好心去搀扶地上一动不动嘴里却嗯嗯哎哎的仙女。

“仙女……哦不,敢问这位姑娘,在下可曾使姑娘受伤?”然后暗自庆幸自己早上没吃饭,要不然我会因为自己乔装的复古形象给吐出来。

“怎么可能不受伤!” 她挣扎着坐起来,痛得裂开嘴发着“嘶嘶”的声音,“你搞笑哦,什么姑娘!我叫胡柯!”仙女用标准的重庆话辩驳。

我想我早知道你叫什么了,我不仅知道你叫胡柯,还知道你们的每一堂课!我正想说我早认识你时,灵机一动,换了种说法:“唉呀!原来你就是胡柯?!”然后夸张的一跃而起“到处都能听到人们谈论胡柯这两个字,没想到哇,居然是你!我正想找你签名呢!”

果然仙女的脸色好转,语气明显缓了下来:“乱说什么呀。嗯,下次走路小心点啊?谁会像你一样昂着脑壳跑步?都睬到我身上来了。”

听了最后一句话,看她的眼神就不自觉的暧昧起来。

胡柯害羞了,她就把头埋得低低的,脸角飘着朵红晕。一股殷红从她白细的皮肤一直红到耳根。这就是系花的魅力所在了,随意一个动作所带的风韵都是平常女孩模仿不去的。

我实在太喜欢这个早晨的邂逅了,我就开心了。我一开心就忘掉了我之前赶死赶活赶去上的非上不可的英语课。我对沉默的胡柯说:“你们上午没课吧?我请你吃早饭吧。”

“你怎么知道我上午没课?”她疑惑。

“恩……我妹妹和你一个班的。”开始胡扯了,“走吧,想吃什么?”

胡柯没理会我叉开的话题,继续提出疑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哪个班的?”

“哎我妹妹经常提起你啊,大名在外的胡柯,谁不知道?”

“那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

我实在觉得她这种刨根问底的作风很不可爱,可又没办法圆场,只好硬着头皮把小妹妹扬安的名字吐出来。

“安安?”她疑惑的看着我,一脸迷茫“我不认识啊!”

我想我妹妹是别的学校的你认识才怪。就在我急着想办法圆场时,她又冒出一句:

“但是我在班里只叫得出几个人的名字,哈哈,我不爱去结交过多的人。”

然后她就笑了,她用重庆特有的没经翻译的笑,来淡化去重庆夏日的骄阳。

我松了口气,同时在看见她笑时感到清凉一片。

“好了,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我再一次提出,顺手掂量了一下钱包里的分量,担心她的可爱的红唇里滑出想去什么高级饭店——不可能她说想吃海鲜我假装听成米线吧?

当时我说我请客的语气表现得好象我是个富豪。但当时我钱包里只有40多块钱。

于是我又忐忑的加了句:“早上吃清淡点的,对皮肤和身子都有好处。”

胡柯又笑,她说你真细心。

我想我不细心难道带你去吃霸王餐?我顺便假心的问了句:“要不我们就在食堂吃?走远了会热。”

我以为她又会带欣赏的表情说哇你真细心,谁知她说了句:“食堂的东西不好吃。”

我嘴上应和着说对对不好吃,其实心里就开始骂了:小娘食堂便宜知道不!

但是跟系花在校园里走时级高的回头率立即满足了我,我就没想那么多了。

胡柯是系花,胡柯很漂亮。漂亮的系花胡柯现在就走在我右边,在她左边遮灰挡车的我却是感觉到一片清凉,在重庆的炎炎夏日里。

出走校门时我突然提议我说我们去吃馄饨吧我知道一家的馄饨特别好吃。

其实当时说这句话时都是小心奕奕的,我害怕她高贵的嘴不吃惯这些小玩意。没想到却换来胡柯一阵雀跃和赞同:“啊!好啊好啊,就吃那个!”

我惊叹一个仙女这么平民化的口味,就从心底地更中意她。

当一碗馄饨摆在胡柯面前时,她明显傻眼了:“原来就是抄手啊?”

几个月后胡柯以我女友的身份和我一起回忆这第一次的邂逅时,她说当时她以为馄饨是什么稀奇玩意,因为她听都没听说过。

重庆叫做抄手,我们北方叫做馄饨。

我在五分钟内解决掉我那碗后,看到胡柯还没开始吃。

“怎样?没胃口吗?”我问。

“嗯,不是,我从小就不吃抄手的。”她无奈的望了我一眼。让我觉得很尴尬。

但是我还是很老实的告诉了她实话,我今天没带多的钱出来不可能请她吃什么高贵的早餐。说完我为了弥补我丢完的面子尊严我立即加了句: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补一顿西餐给你!”

完我就望着胡柯,她没说话。我失望了,我彻底没信心了。

“当然是在还有下次的前提下。”赔小心自我解嘲的说。

胡柯可能在愣了五秒后大笑起来,笑得我莫名其妙,笑完后她说:“我宁愿你请我吃小面!”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然加牛肉的更棒!”她美丽细致的脸因天热而泛着微红。

我感动极了,这个文静漂亮又看上去很高贵的女孩,向我索要牛肉面?!

“小姐,再来碗牛肉面,三俩的!”我一兴奋声音也提高了,带着失而复得的自尊。

“哎!你想撑死我呀?哪能吃那么多!”胡柯嚷着。

我没理会她的抗议,我转头对她笑。

“怎么笑得像白痴一样。”她骂,也笑了。

送她回寝室时,胡柯指着七栋五楼的阳台说:“那里就是我的寝室。”

我迎着耀眼而明媚的阳光向上望去,那儿插着支橙色的风车。

那里是她的寝室,胡柯说。我想那里也是我追随的地方。

那儿有架橙黄的风车,有风过,就旋转,带动我年轻而澎湃着激情的心,和我对系花胡柯的念念爱慕。

胡柯上楼了。几分钟后她在五楼的阳台上对我挥手,叫:“你回去吧。”

我才走开,手中小心加倍的握着刚才胡柯主动给我的手机号码,受宠若惊得满脸泛热。

下午在物理课时遇到阿树,那家伙幸灾乐祸的说我又被星爷上榜了。

我陶醉在胡柯清凉的少女气息中还没回过神来,我带着超然的笑说:“啊!终于被她重视了!”

阿树以为我开心是因为被星爷记名字,阿树就说你生病了快去看医生。

晚上回到家,仍然克制不住的欣喜,乱激动着,安安说我就像个得了好动症的黑猩猩般坐立不安,外带怪异的表情。

我策划着,胡柯一定以为我马上就会给她打电话,那么我当天就一定得忍住不打。过几天,让那小娘等得窝火了再一个惊喜抛过去!

哈哈。赞自己的情商一个!

怀揣美梦,好象情窦初开一般,竟失眠大半夜。到快天亮才睡着。

第二天是个周末,当我在中午清醒时,第一时间回忆起昨天和胡柯一起吃饭,那种舒舒服服的感觉真他妈的不塌实,兴奋得我全身麻麻的。

一个翻身起床,发现卧室门已经开着,我就有不好的预感——谁又进过我卧室。

走到客厅看见安安和玫玫都在吃饭,玫玫对我一个甜笑,安安叨念着我起床那么晚,她说姐姐把饭都煮好了衣服也洗完了。

我坐下吃饭,吃到一半时安安又说:“哥你今天老在笑。”

“嘿嘿。”我默认。

“是不是我们快有嫂子了呀?”安安嚷到。

“呵呵。”傻笑,不多说。

正当我觉得漂在云端时猛看见晾在阳台上的裤子,我的血液就冻结了,我立即冲上前去把裤子取下来,在裤子的屁股荷包里拈出胡柯昨天给我的纸条。当我看见那已经血肉模糊的纸条时差点没叫出来。残忍啊!

安安这时傻眼的看着失态的我,玫玫则不动声色的睁着她那对安静的眸子,楚楚也无辜的望着我。

我沉默的看了看我那对双胞胎妹妹,再看看纸条上完全认不清的数字,就真是哭笑不得。

三、苦糖

夜总是和酒吧相连,在每一个都市里,总有那些个害怕阳光或者沉沦放纵的人,在不定或单一的夜生活圈子里晃荡。

也不知道是夜生活笼罩了酒吧,还是酒吧融入了人类的夜。

快八点了,廖文韬在关掉qq前,对里面的好友“苦糖”说了声拜拜我去上班了。然后快速换好了衣服,向“伊然”走去。

他知道,当夜降临时,幽灵们则会蠢蠢欲动。

廖文韬坐在伊然的吧台前,喝红茶。老板规定每天上班时可以免费喝的饮料就是红茶。那种喝下喉甘甜,等下肚后唇齿还留余味的瓶装饮料。只一个星期廖文韬就爱上了这种喝下喉时的感觉,并买了几箱放在家里喝——廖文韬以前都喝矿泉水解渴的。

酒保阿卫正趁人还没那么多时在吧台练习手艺。他把酒瓶子放在手肘上,抛向天空,又用另只手臂去接住;或是拿了三四只柠檬,左手投出左手接住。他不停的做这些事,干得很投入,表情很诚恳,他甚至可以在上班几个小时除了去厕所,就一直做这些。前天廖文韬还问他,你每天都练习这些你不厌烦吗。

那时他回答:“再厌烦也要吃饭的。”

阿卫现在就又拿着一个空酒瓶子,做着抛空又接住的循环动作。显然他还是新手,因为他的酒瓶子时不时的因失手掉到地毯上。阿卫的师父就很棒了,廖文韬看见过那中年男人耍过两次瓶子,玩转到出神入话。

廖文韬把红茶倒进加了冰块的玻璃杯子里,他转过身,背靠在吧台上,斜坐着。左脚慵懒的伸长了。

dj胖子站在dj台上摆放着呆会打碟需要用到的碟子,他埋着头,让黑色鸭舌帽的帽沿完全遮住了前额和大半张脸。胖子其实不胖,胖子在中学时就和文韬是兄弟了。他在碟机里放了片音乐串烧,旋律不快不慢。

重庆的夏天来得很急又很突然,才四月底,已经可以热到穿短袖了。

夏天来了,人们在忙碌地工作时总不会忘记要诅咒几声火辣的骄阳。夏天的太阳是很留恋白昼的,所以到接近八点时天边还有个倒挂的夕阳。但是只要一入夜,这里就会出现一场幽灵的盛典。这时候,男女们又会在冷气充足的极速旋律中,表现出对火热赤辣的追求。

城市就在人类不断的要求中翻转,循环。

10点刚过,来人已慢慢加多。

“伊然”是在市中心刚营业不久的一家大规模酒吧。在重庆这所酒吧出现饱和状况的城市里,伊然由于知名度不够,除了开业那天来人多些以外,平时都是清清淡淡的,很少出现场子爆满的情况。

三三两两的人进来一般都先坐着喝点东西,到dj把歌打得挺激情时就一个拉一个的上舞台。廖文韬依旧背坐在吧台边缘,他在把玩着手机。

苦糖发短信来说,她心里很失落,问她怎么了,她又不说。

“我想见你。你在哪?”她回短信到。

苦糖是廖文韬刚认识没几个星期的网友,在网上挺活泼的一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取个那么哀怨的网名。苦糖说,有一种糖,发出浓郁的香,苦得很纯粹,但又的的确确是糖,故名苦糖。当廖文韬看见这段介绍苦糖的文字时,半天没理解过来,后来就以为是青春期女孩在干卖弄文字的游戏,也没多在意。

苦糖挺活跃的,廖文韬和她聊了两个星期,就觉得很亲,像妹妹。

当他第一次告诉苦糖自己的职业时,那女孩竟惊讶的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什么?你是个dj?”

崇拜的样子让廖文韬汗颜,“dj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职业。”

“哇!dj呀!我居然和一起dj聊天!太了不起了!”她说,实在是可爱。

可爱的女孩苦糖说要来见他,廖文韬笑笑以为又是这个调皮的妹妹的一个玩笑,说了伊然的地址也就没在意了。

那时已经是10点半了,苦糖住在沙坪坝,而沙坪坝离在市中心的伊然的位置还有点距离,所以廖文韬断定她不会来。所以当廖文韬在40分钟后收到她的短信问自己穿什么衣服时,就很自然的回了句“粉白色衬衫”,然后就喝着红茶,悠闲的看着舞池里脱离灵魂的人类。

“我喝可乐哦!”大约一分钟背后就出现这个极可爱的女声,她顺带拍了拍廖文韬的肩。

“你是……”他望着她,眼前是个很俏丽的女孩,头上捆了橙红色的头巾,黑白分明的眼睛灵气的忽闪着,她也看着他,眯着眼睛笑,和网上的感觉一样的可爱“苦糖?”

“哈哈,当然啦!”她笑,抬起屁股就坐在廖文韬身边,“你果然喜欢喝红茶!可是我爱喝可乐哟!你得请客!”

“你等等,我去帮你买!”他说着,连忙就飞身出了酒吧,向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跑去——酒吧里没有可乐。

廖文韬实在是太意外了,他没想到那么突然的,苦糖就真的出现在身前,带着七星瓢虫般的新鲜色彩,大方又不失清丽。

当廖文韬带着瓶百事可乐满头大汗的跑回伊然时,苦糖已经没在吧台上了。

廖文韬有些感到沮丧。他觉得苦糖象一条飘忽不定的鱼,飞鱼。唐突而来,忽然而去。

但是很快的廖文韬就重新来了兴致——

熙熙攘攘的的舞池里,那带了橙红色头巾的女孩是很显眼的,她狂乱的扭动着她的细腰,在舞池里跳得很劲暴。说实话,廖文韬没想到看上去那么可爱乖巧的女孩跳起舞来那么放得开,他感觉她梆在脑头的头发像蝴蝶要飞扬起来。

一曲至终。

“哎,你真不该叫什么苦糖的!”廖文韬迎上回到吧台的苦糖,把可乐递给她。

“那么我该叫什么!?”她问,笑得野性又不失张扬了自然。几簇头发从头巾伸出,被汗水粘湿在额前,她的头发已经散开,她正用手把它们随意的捆在脑后。

廖文韬觉得她怎样都那么好看,自然不做作,她甚至没有化个淡妆。

“我觉得你是一只七星瓢虫,那么色彩鲜活。”他认真的说。

苦糖又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很多人表扬自己漂亮,却从没人说觉得像只虫,“你这算是贬低我还是恭维我呢?”她扭开了可乐盖,把嘴凑上去仰头就喝,动作连贯而英气。

“当然是赞美你……”

“喂!seven!该你了。快去!”

廖文韬还没把话说完,胖子就走了下来,叫文韬打碟。

“哦!好的!”他冲胖子答应了句,然后转身对身后的女孩说“我要开始上班了,你在这边等着我,有兴致也可以去跳舞什么的。”

“嗯,好。”她朝他挥挥手以示叫他去。

廖文韬就往dj台上跑去,随手抓了他的白色鸭舌帽胡乱往脑袋上一扣。戴上耳麦的那一刻,他点着头,身子就可以跟上音乐很专业的摇摆起来,双手不停的配合音乐,让放出的旋律尽量和谐又不失个性。

廖文韬一直觉得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对音乐的领悟,为此他曾经很骄傲。

当一个人认真起来时,魅力可以是平时的两倍,更别说dj打碟这种时尚帅气的工作。文韬在美丽的苦糖面前有些卖弄,夸大了动作打得很起劲。

苦糖望着dj台上年轻而意气风发的网友,她收住了笑。被头巾包裹住的的前额让头发弄得有些痒,她下意识的想用手去挠,却让手停留在半空中——那里有不可触摸的伤。她永远无法忘记当前额的伤口涌出鲜血时,姐姐那年幼却盛满仇视的脸。

只有她自己知道,结疤的伤口不仅伤在前额。

她不故别人异样的眼光喝着可乐,透心的凉。她看见她的dj网友正用眼神示意她去跳舞,她望了舞池一眼,文韬打出的乐音很新颖,激情而不失缠绵,融合到恰倒好处,舞池里的男女,卖弄身段,尔或自故疯狂。幻灯照处,可以诡异得离奇。

可是她实在提不起兴趣了。

她又感觉到前额的疤,夏天一到,就奇痒。

那年她五岁,那年有明晃晃的太阳,白得眩目。5岁的她额前流血了,缝了二十几针,她看见姐姐在笑。

姐姐不能说话。

那时她躺在门前的地上,鲜血直涌的脑门已经麻木了,她忘记了要巨痛。她看见姐姐了,姐姐就站在她面前,笑,比阳光更赤白,晃痛了眼睛。

那也是夏天,她知道过此之后,每年夏天她都只好留着厚厚的刘海,遮住那丑陋的伤疤,不管有多热。姐姐能在夏天露出光洁的额头,在阳光中跟太阳比美,但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当时从背后推她一把的,是自己的姐姐。

她美丽亲爱的好姐姐。

有一种糖,发出浓郁的香,苦得很纯粹,却又的的确确是糖,故名苦糖。

酒吧让夜神秘起来,于是每个人都可以是冥王或幽灵。他们扭摆着,脸上带了放肆的张扬。

“妹儿!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呀?”一位衣着打着成功人士标志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不失直率的问。

“哦不,我喜欢喝可乐。”苦糖礼貌的拒绝了,并把脸转向一边,婉拒之意相当明显。

“可乐有什么好喝的?这里可是酒吧啊,那么我请你喝洋酒,怎么样?”他听到苦糖说的一口北方口音,连忙用带重庆腔的普通话继续邀请。

苦糖有些火了,她开始皱了眉头,她最瞧不起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谁知道他们在酒吧留连整夜勾搭女孩之时,家中的糟糠之妻在如何担心苦等!

“嘿,嘿!虫虫!怎么了?趁我不注意就想给我戴绿帽子啊?”是廖文韬#蝴已经来到苦糖身边,他用手自然的搭上苦糖的肩,故生笑意的说,眼睛却死盯着那位中年男人。

“哦,抱歉,原来你不是一个人啊?”那男人挺风度的道歉,维持身份。

“呀!虫虫你实在不乖!居然告诉别人你一个人,你把你老公我放在哪里了?”他边说就边挤进苦糖身边,显尽占有欲。

中年男人就走了。

“嘿嘿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切!你就算不来我也能摆平,更何况你明明还趁机吃我豆腐,占我便宜!”苦糖在文韬面前立即就开始笑,而且要笑得很开怀那种。

那么她就会是个天真的女孩,每天快乐得没心没肺。

文韬看见那么爽朗得像草原上的美丽牧羊女般的原始的笑,就开始被迷幻。

“对了,你明明叫廖文韬,为什么他们叫你seven?”刚才她听见有人那么叫他。

“哦,给自己取个英文名字嘛,洋气#恒一种潮流,”他叫酒保加了冰块在自己的红茶里,喝了口“这个社会,流行风是相当具影响力的。就算自身不想,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苦糖真的笑了,她笑文韬说话那么半文不雅。“哦,那你为什么叫我虫虫?我没名字吗?”

“以前没人那么叫你吧?那么我申请专利了。再说,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小姐能告诉我你的闺名吗?”说着,那极魅力的双眼就盯着苦糖。

“呵呵,姓杨。杨安。他们都叫我安安。”她说,主动去和文韬碰杯。并注视着文韬的那双眼睛,很魄力。

“安安?”文韬皱着眉咀嚼着这两个字,发现连着念出有些拗口。

“嗯,可不是什么七星瓢虫毛毛虫。”灯光射在她脸上,她放出少女的温馨,带了些俏皮。文韬觉得酒吧里神秘低调的灯光线条,完全被面前这少女的美丽所自然化了。

“呵呵,我感觉你从骨子里喜欢嬉闹!可没淑女的安静。”

“淑女?我姐姐就是个标准的淑女。”

“你姐姐漂亮吗?”

“比我漂亮多了。” 想到姐姐,安安还是泄露了崇拜和由衷的喜欢。

“可真的好奇,什么时候能引见吗?”文韬直直的盯着面前矮自己一个头的女孩,被一种久违的亲切所舒服着。

“哈哈,你想追我姐!那可得排队!但是如果你巴结到我,请我吃个饭什么的,我可以安排你插队!嘿嘿。”安安说着,雀跃一般。

“呵呵。”他笑了。他想,这是怎样幸福的一对姐妹,姐姐文静,妹妹俏丽。

“你下班了吗已经?”安安喝着可乐,睁大眼睛问。

“当然没,现在休息几分钟而已,我一般到12点下班呢。”他指指台上代替自己的胖子“现在他在帮我打着。”

一会文韬就又跳上了dj台,可以马上变得专业而神气。

安安转过了面,停住了释放出的快乐。她沉默着。

文韬下班时说我送你回家吧。

安安说不,她问你能收留我吗。

那时的安安,在市中心解放碑的大街上,问这句话,悠黄的街灯照在她脸上,她变成个迷途的孩子。

“你能,收留我吗?就一晚。”安安说。

四、玫玫是个仙女

那天重大被笼罩在很灿烂的阳光里,有双双单单的人群进出。他们在重庆这所节奏不快的城市里,可以走得从从容容而心安理得。

重大a区的正门口有座雕像,雕像下坐着个帅哥在沉思。

我在等阿树。

我坐在重大a区的的雕像下,把玩着手机,接受重庆下午阳光的直接爱抚。手机里显示着一串电话号码,我眯着眼望了望天空飘过的浮云,我知道号码的主人是个美女。

我就开心,我就心情大好。忍不住咧开嘴笑。

中午吃饭时在食堂遇见了胡柯,我那时逊到不知道对她说什么才好。胡柯和她几个同学一起,胡柯也看见我了,就对我笑,招呼说“嗨!”自然大方,泻了一地清凉。

“呃,嗨……嗨!”我忙措手不及的跟着回应,期间右手配合的举起端铁饭盒向她挥舞。

何贼在身旁骂我见到美女就没出息说话竟结巴。

然后何贼跟阿树就开始起哄,他们一闹我就开始感到我快要脸红起来。

拼命克制住,告诉自己镇定点。

“杨阳镇定点!”我在心里说,保持面部毫无风浪,举止尽量绅士。

就看见胡柯的一个女伴跟她们悄悄说了句什么,然后几个女孩们就放肆的嬉笑起来,胡柯笑时还看了我一眼。我实在是又激动又莫明奇妙。

吃饭时我在何贼跟阿树的鼓动下,把手机来电方式调到震动,跑到胡柯那桌前,向她借手机:

“胡柯我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我的没电了。”我说,祈祷妈妈原谅我当个小坏的男人——妈妈说说谎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几个女孩又开始望着我笑,笑到我头皮发麻。

胡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就从包里去找手机。我心里一阵暗爽。

“啊!用我的用我的!我带了小灵通,便宜,”这时她旁边一女孩忽的撑起身子,热心的把她的小灵通放到我手上“打吧!”她说。

我拿着这陌生女孩的小灵通,我想小姐我实在受不了你这么仗义。

哭笑不得的同时看见何贼在那边兴宰乐祸的手舞足蹈,阿树已经笑翻在地上。

我无奈,拿着小灵通拨了自己的号码,在离她们大约两米处,对着没人接听的号码念经。

“小灵通小灵通,站在风雨中,脑袋朝南屁股朝东,怎么都打不通。”我一连念了两次,就把电话还给了那女孩,说了声打不通,就沮丧的欲走。

“哎等等,用我的试试吧。小灵通信号是不怎么好的。”胡柯这时站起来,把她的手机递给我。我看着那晃动着的手机链和贴着笑得灿烂的胡柯大头贴,就忙用双手去捧住,受宠若惊的说谢谢美女。

就听见女孩们又是一阵欢笑,笑到我直迷糊。

女人的思想总那么让人稀奇。

现在我坐在校门口的雕像下,我在等着阿树。我打了个电话回家叫玫玫准备好晚饭。今天阿树要在我家住一晚,为了看球赛。

阿树很老实,阿树是河北人。老实的河北人阿树至今都保留着未开封的初恋。阿树读了十几年的书,却还不知道女人是可以让男人爱的,女人有美丽的花儿。

每当我和何贼兴致勃勃的说起谁谁的女朋友怎样性感或充满风韵时,阿树就会以绝对讨打的不屑神态说“切,有什么了不起。我妈和我奶奶都是女人。”

对于这种得道高僧,何贼先是表现出万分的惊讶,后来久了,就对阿树的这种特异功能产生免疫力,麻木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我跟何贼这样的色狼,也就有阿树这般的高觉悟的和尚。

大一时阿树还很配合的去理过一次光头。

此刻我就在等着阿树,晚上有场挺关键的球赛。阿树在此以前也从没去过我租的房子。到是何贼,从第一次看见安安时就毫无掩饰的表示要追求她,并三天两天往我家跑。

太阳已经偏西,阿树还没来,已经接到第4个电话说他十分钟后就到再等十分钟。

我想我短暂的青春有多少个十分钟可以等啊!时间不能浪费,于是我又拿出手机看胡柯的电话号码,看着我就觉得很充实。

阿树终于在第n个十分钟后揣着粗气跑来,刚开始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以为他是一头跑过八千米的公牛。

阿树问,你为什么那么开心一个人都在笑。

我说感谢你送我那么多个十分钟的延长版。

阿树就毫无愧疚的转移话题他说,“啊,你一个人租房子住吗?”

“不啊,和我妹妹住一起。”

“哦,差点忘了你还有妹妹。”他说。

阿树这样说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每次何贼跟我讨论玫玫和安安谁更可爱时阿树都当我们在争辩可乐和雪碧哪种更解渴。他实在对女人没什么意思。

站在门口我还没把钥匙摸出来时门就自动开了,然后就看到安安像一只被关了一星期的狼般冲出来,把我旁边的阿树撞得向后倒去。

“啊!”当阿树反应过来粘在自己身上的是个女人时,第一时间就发出了悲惨的尖叫。

比起阿树的强烈反应,安安就理智多了,她快速从阿树身上爬起,嘴里狠狠的骂了句什么,瞟了我一眼抛下句“哥,我出去了。”就飞身下楼。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人就已经没影了。

安那丫头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经常一夜不归,昨天刚回家住一晚我还没来得及教训她呢,现在就又跑。我惊叹世界对年轻女孩的吸引,盘算着要怎样管管这个让人头痛的妹妹。

进屋后发现饭菜已经弄好,香气溢人,我不用想就知道是玫玫做的,玫玫的个贴心的女孩。玫玫现在在阳台上画画,我让阿树先看着电视自己去把饭桌摆放好。

回来时就看见阿树一脸不塌实的样子,问他为何,答曰有女性在。

然后就指指他脚底下正用脑袋和尾巴不停地蹭他小腿的史比——史比是只母猫。

我望着已经唤起高度警觉意识的阿树,就说阿树你不用那么绝吧!

“你不是吧,阿树难道你真是个同志?”然后看他已经升起一背刺,连忙抱走了史比。

我又走进厨房。

过了大约10分钟,阿树神秘兮兮的来告诉我,我家阳台上降落了一个仙女。

“有位仙女,”他比画着,激动万分,“在你家阳台上!”阿树说。

除了仙女,我也实在想不出哪个形容词,能更适合在阳台上画画的女孩。在这个淡然的初夏夕阳里——难怪阿树会被她轻描淡写的姿态所迷惑。

在阿树语无伦次的激动描述下,我好奇的走上阳台,手中还握着汤勺。

阿树说阳台上降落了一个仙女。

玫玫是个仙女,玫玫是我妹妹。我的仙女妹妹就这么毫不轻易的倾泄在夏天零落的傍晚。

玫玫在阳台上,安静的涂弄着油画。她美丽的额头和清秀的长发就足以勾画出一种完美,专注而与世无争。

我看了看阿树,我猜想他已迷恋上妹妹淡然的身影。

你不能想象当我叫玫玫来客人了的时候,她缓缓转身的轻柔。

玫玫先是看见我,然后转向阿树,她微笑,对阿树点点头。然后她优雅的打着手语,叫我们先吃饭,她说她马上就画完了。

在这座临江的楼前,初夏的傍晚是淡红色的。色彩鲜艳又不失自然清丽。你可以在忙碌一天后的傍晚,站在阳台上妄想,大自然全是你一个人的。嚣张的侵在自导自演的世界。

而好像仙女一样的玫玫就可以在你毫无警觉之时闯入你的视野,同时无声的撞击你的心魂,让你措手不及。

后来阿树告诉我,那时候的玫玫就如淡淡的清水,融入他和眼前宁静的世界,沁湿一切,让世间所有都感染到她的清凉,包括他跳动的心和斜右放倒挂的夕阳。阿树说玫玫专注的画着世界的同时,其实世界也在静静的欣赏她。

我嘲笑了他说话的肉麻后,又很善良的提醒他水口与地面的距离。

“你不是说女人就是拿来为人民服务养育下一代的吗?”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阿树仍然陶醉在玫玫的举手抬足中。

“难不成我妹妹还是个妖怪了!”

“不,她是个仙女。”阿树定定的说,望着天花板。

我看着智商明显下降的哥们阿树,我就不能想象和尚的情话。一篇,关于得道高僧对一位仙女的情话。

“可惜啊,仙女不会说话。”我替美丽的妹妹惋惜。

“啊?她是个哑巴?”阿树口气里的怜爱明显多于同情。“唉,果然上帝都嫉妒这样美丽的女子。”

然后吃饭时阿树就变成了一条收不住口水的狗。

玫玫安静的吃饭,偶尔轻笑,不时的给我夹菜。

我说阿树你把口水擦擦,他听不见。

阿树以前没谈过恋爱,阿树以前是无爱主义者。以为不会有爱情的阿树,在面对玫玫时就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并不能遮掩。他毫不掩饰他对玫玫的好感,他把所有目光全投射在玫玫身上,一丝不漏。

我看不下去了,我说阿树你吃饭吧是玫玫做的饭。

然后他连忙向嘴里塞了两口白饭,表现得相当吃惊的样子说“好吃”。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和尚也是会恋爱的,而且一涉及就翻江倒海般夸张。

玫玫仍然淡定的吃饭,对于阿树的异常不受影响,不脸红也不矫情。把盘中最好的那份菜夹到我碗里。

球赛是在晚上11点。在我和阿树的眼球都被精彩的内容吸引进入状态时,玫玫出来了。

玫玫从浴室里出来,头发还滴着水,带着股幽香,走到我身边,坐下,安静的拿把小指甲刀修指甲。

阿树立即就转移了视线,好象只猎狗般绕着沙发跑了个大圈,跑到玫玫身旁去坐下了。美其名曰那边视角好。

球赛到精彩处我控制不住的从喉咙里冒出声来!阿树也叫了句。

只是我叫的是好球,阿树则在吼“好香!”

我瞟到那小子激动得手脚都在颤抖。

我担心玫玫熬夜太久对身子对皮肤不好,就在快接近1点时叫她去睡了。

然后玫玫就听话的起身,安静的双手合拢,放在右脸侧,表示“我去睡觉了。”

玫玫走后阿树就跳起来,他感激的说谢谢我把他带到我家来。

我说我是叫你来看球,你别表现得好象我已经把妹妹卖给你似的。那小子就不语,呵呵的笑。

晚上我害怕阿树来个梦游什么的对玫玫不利,就叫阿树睡我的卧室,我自己则坚持睡客厅。一有风吹草动我就立马惊醒。

多次醒来都看见安安的母猫史比蹲在我肚子上,张着绿幽幽的眼睛看着我。见我醒来就怪声怪气的叫,吓得我一背冷汗。

那晚我一夜没睡好。

我想当个哥哥难,当个仙女妹妹的哥哥更是难。

后来好不容易在下半夜睡沉。

在大约凌晨四点时不知道为什么又醒了。朦胧中发现有两只史比四只眼睛,我吓得睡意全无,仔细一看,发现另一只蹲在墙角的“猫儿”,竟是小妹妹安安。

五、你是我的流浪猫

少女杨安依在街灯上,昏黄的灯光照到她脸庞,她望着远处,她请廖文韬收留她一晚。

深夜了,四周的高楼偶有微光,显得杨安瘦小凌乱。

廖文韬望着这个赖着不回家的女孩,觉得那一幕竟然特别萧索。

一位少女,18、9岁,豆蔻青春,活泼美丽。却能用姿态用神情,让人感觉到她落魄了,廖文韬还是第一次遇见了。

但是现在的女孩都太厉害了,他以为这也就是个被家长骂了几句后的离家出走。

本来廖文韬该很不负责任的高兴的,因为这么漂亮的一女孩,主动提出那样的要求,对任何一个正常男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

而廖文韬也只是个平凡的男人,还没那么高的思想觉悟。

但是当他看见这依偎在深夜街头的路灯下的年轻女孩时,就犹豫了。他以为这是他遗落在外的猫。一只流浪猫,行走四处,却无家可安。

而此刻,当他接触到流浪猫的那双无助的眸子时,一种爱怜的情怀竟在内心深处被触动。

“和父母赌气,离家出走吗?”他走过去,把手轻轻放在她双肩。

她没说话,看了他一眼,竟笑起来,只勾了勾微翘的嘴唇,带着嘲弄,然后歪着脑袋,又望着远方。那股可怜的影子立即被她玩世不恭的动作掩盖。

“我送你回家。”廖文韬很不欣赏她假装崇拜堕落的样子,他肯定的说。

“家?你凭什么觉得我该回家?我不喜欢寂寞,”她望着他,作出了很可爱的鬼脸“一个人的感觉真不好受。”

“为什么呢?”

“因为呀……”她歪了脑袋想,用右手拉着街灯,围着转圈,然后说了句和她样子动作不相符合的话“当你安静时,就会想到很多不愿去想的事。”

廖文韬看了这个的女孩很久,她在重庆市中心的夜里围着街灯转圈,带着高深莫测的快乐姿态。在两分钟前还让人逮住了她的惆怅。

廖文韬想,原来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故事。而对陌生人说话是一种可以完全摆脱责任的姿势。在这个社会里,男人最害怕的字眼就是责任。

好多男人的双肩,被责任压得垮了下来,却还要在外人面前装气派。其实就很体现了人生路程里的一个关键字:累!

“我不敢保证我是个纯好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老实的对杨安说,害怕她太过于单纯。

“也许今天会发生什么。”安安说。

廖文韬就没多说了,带着安安回家。心安理得。

转身的同时廖文韬心想,现在的女孩真是年龄跟情史成反比。也不知道是男人的福,亦或悲。

廖文韬本是重庆人,刚从深圳学了打碟回重庆接场子。酒吧接在市中心解放碑,他就在离上班不远处找了套房子,与好友胖子合租。

从酒吧到他租房子的地方要步行大概10分钟,一路上廖文韬心情莫名奇妙的混乱。

身旁的女孩却表现得相当快乐,她像一只用脚走路的小鸟,一路蹦跳。嘴里不停的问着些对她来说好奇的事情。

“你干什么会当个dj呢?”

“当dj累吗?我看你打碟时好酷!”

“为什么你这个dj看上去那么平凡化呢?我想象中的dj都是染发乞丐装眼神犀利冷酷带了奇异而稀罕的项链和耳环。你看上去真不像个dj。”

说这些话时,安安就一直倒退着行走。嘴里唧唧喳喳,脸上带着干净纯真的笑。

廖文韬就不能想象刚才她用幻想空间极大的句子,暗示什么。谁都知道有种艳遇叫做一夜情。

什么时候一夜情也流行到这样单纯的孩子身上了。叛利的孩子,其实都想法单纯。

廖文韬点了支烟,深深吸了口。火光在黑夜里忽明。他看着他刚认识的女孩,就被她稚气的问题打败,笑了。

“不是所有的dj都那样招摇的。你可以当我有个不爱张扬的个性。”他说。

“哦,那么你怎么看那些穿奇装异服的家伙呢?”

“不排斥。毕竟也有人需要那样来吸引。有外表去装扮,也是一种资本。”

“我懂了,你是在说,你有实力真正的打好碟,你没必要去包装自己的外表。”

“说对大半。”

“你没有想过要交个女朋友吗?”

“想过。但找不到啊。”他吐出一伦烟圈,青青冉冉,“在重庆月薪五千已经可以算个小白领了。暂时没遇到纯正的爱情。”

“哦,你是怕,女孩们欺骗你的感情,只为物质吧?”

廖文韬看着安安,他喜欢她的聪明。“呵呵,算一个。还有就是没找到真心喜欢的,好象学校里那种。”

安安点头,表示理解了。

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廖文韬想起刚才安安那句暗示意味极重的话,就下意识的去拥住了安安的肩。女孩果然没反抗,继续走。时不时的说些天真带童趣的话,笑的很自然。她走在廖文韬面前,就实在很娇小。

现在正带着第一次见面的聪明女孩回家,进屋的那一刻,揣着忐忑却兴奋的心。

回到家里胖子正在上网,看见廖文韬身后的女孩也聪明的没多问,笑了笑表示招呼。

一进屋安安就说好累好困了。

“那么安安你休息会就去洗澡吧,今天挺热的。”廖文韬递了瓶红茶给安安的同时,怀点校航心的说。

安安说好的,然后她就一蹦一跳的进浴室去了。

安安进浴室了,安安开始洗澡。廖文韬觉得水流声比平时都清醒,它哗哗的响,提醒自己里面有个美丽的女孩,赤裸着雪白的身体,在洗澡。

洗好后廖文韬对带着沐浴露香的安安说:“这边是我的卧室。你先去睡吧。”然后他再走进浴室。

浴室里青烟缭绕,浴室里还有安安留下的熏衣草香。他的大脑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幻想着什么,比如说,刚才的女孩,怎样的景色,在烟雾里可以朦胧得撩人。

安安取下了头巾,放进包里。她趴在卧室阳台的窗上,额前厚厚的刘海下,那双水灵清秀的眼睛出神的注视着窗外——从14楼层的地方望出去,有一片灯海。

“在看什么呢?”廖文韬不声不响的走来,用手从背后环住安安。这样的气氛下让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怎么说呢,有个女孩,很美丽,她在夜里,等你。

“灯。”她变得安静起来。

“灯?”他明显有些急噪,这时如果说他愿意和她聊天,那么是在床上。“灯怎么了?”

“有多少盏灯,就有多少个家。红的绿的黄的灯,”安安说,伸出左手食指在空气中划了一下“我在想,何处才有我的家。何时才有属于我的那盏。”

廖文韬听了这句话,全身顿时凉了,清醒不少。他放开安安,看着她美丽的侧面,清淡的愁容。他想起了刚才在路灯下望着漆黑远方的女孩。

难道她真是那只流浪猫吗?

那么她为谁而流浪呢?

廖文韬想到了自己刚离开家时,17岁而已,无依无靠,有的就是那少年的壮志和好高骛远。那时一事无成,学业不佳,却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肯干,美丽前程就已经摆放在脚下。

离家半年后,钱已花光,跟着胖子到处找工作,在几乎断粮的时候,用憧憬美好来安慰自己。

那时最喜欢啃着馒头幻想:如果我有五百万。

年少时学校里老师就出过类似的作文题目,那时是“如果我有……”

廖文韬当时是写的如果我有爸爸。

廖文韬在作文里写如果我有爸爸,廖文韬的这篇作文被老师当范文念给全班同学,感动了一大片。记忆中,从小爸爸都是很飘渺的词,摸不着,想不明。

他想,如果他有个父亲,如果家里不那么穷,那么自己也不会在17岁的夜里,啃着馒头憧憬:如果我有五百万。

胖子就是在那时快速瘦下来的。

那是七年前了。那时在深圳。那时以为深圳遍地的黄金。

七年前的夜里,没有黄金也没有面包时,廖文韬也曾看着黑夜里闪动的万家灯火,凄凉的想:一盏灯下一个家,何处才有一个属于我的。

廖文韬看着眼前瘦小的女孩安安,他几乎就想立即给她一个家了:你别再流浪了,我的猫儿。

沉默一阵,安安突然大呼说没事乱惆怅什么睡觉了。

然后她就自个先跑进卧室了。廖文韬顿了一下,随后也跟上。

六、我从边缘回来

躺在床上,他们很久没说话。少了男女之事,属于初次见面特有的陌生感立即涨满屋子。

廖文韬睁着眼睛,闻着空气中少女的味道,就实在有些烦乱。他向身旁的安安瞟了一眼,发现她也没睡,眼波在晕黄的壁灯下显得挺柔情。

廖文韬的眼光最后落在她的红唇上,那微薄的两片实则很诱人。

他想自己实在不是个当好男人的料。于是他转过了身。

还没等他开口安安就说话了,她也转过脸,说:“你当我哥哥吧!”说那句话时带着天真的表情,有着似乎是突然想到秒计的兴奋。

廖文韬看见那红唇一张一合,听见从那里吐出的话,就感觉很沮丧,却也无奈,心想这么明显的拒绝自己怎么可能听不懂——是兄妹就名正言顺的可以一起睡了,纯睡。

他闷闷的盯着她,后者眼光期待而波光闪闪,他也就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了,说了句睡吧就转过身了。毕竟他还没坏到去强奸一个少女。

很快入睡。

廖文韬做梦了,他梦到一只猫,无家流浪,带了哀怨和凄凉的眼神看着他,说何处才有我的家,然后他看见猫儿落泪了,猫儿不顾他的挽留继续行走流浪。

再后他就醒了,感觉背上出了点汗。

猛意识到身边躺着的是个漂亮女孩,就再也不能轻易入梦,毕竟自己不是柳下崽。

当安安感觉到嘴唇上有湿辘辘的触觉时,那么惊醒过来,她睁大眼睛,看见轻吻着自己的廖文韬,她急忙推着他的身子,并在第一时间大叫着:“啊,你干什么!走开,不要这样!”

她的声音和反抗对于一个几尽疯狂失去理智的雄性来说太微不足道了。他继续着,不理会她。

“你!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还是没回应。只是动作在继续。

“你……你别这样啊!”当安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时,急得快哭了,她没想到一个看上去好好的男人,怎么说变就变!

在此之前的19年她也从没亲眼见过男人到野兽的蜕变。

“你是哥哥呀!你是哥哥呀!你怎么能这样!”安安尖叫起来,拼命想象怎样把这已经没思想的怪物从身子上推开。但是她除了大喊大叫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办法了。

“虫虫!跟了我吧,我会对你很好的,和我在一起吧。”此刻的雄性动物说着可能清醒后他自己都想不起的承诺,双手开始扯安安身上的衣服。

“啊——”安安用尽全身力气的尖叫起来,泪就在那一刻滚下。

接着廖文韬奇迹般的停下来了,呆呆的看着身下凌乱不堪的女孩安安。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为安安的尖叫或眼泪,而是一道陷在她额前大约十厘米长的疤!

疤很长,很深,两边是还清晰可见的无数个针线孔,他幻想这个女孩当时的伤口,深及白骨。

他情不自禁的用手去抚摸那里,安安敏感的一颤,哑着嗓音哭泣。

那条蜈蚣般可怕的疤竟让他阳痿了。

他实在不愿相信,这么漂亮的女孩的额前,爬着一只丑陋不堪的蜈蚣!嚣张的显示它正侵犯着女孩的美丽。

安安猛的坐起来,用力推开他,左手拉住凌乱不堪的衣服,然后毫不留情的伸出右手给了他一耳光,狠狠的。“混蛋!情兽!色狼!畜生!白痴!傻b!二流子!……”她骂着她当时想到的所有贬义词,最后用双手捂着脸嘤嘤的哭了。

廖文韬感左脸火辣的疼痛,他望着安安,他不敢想象这女孩每天是怎样去镜子前面对自己的额头的。

同情极力排挤了惊吓。

“虫虫……我……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说抱歉以外,廖文韬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歉意了。安安的刘海遮住了那疤,廖文韬却觉得早已经刻入了他的心,那一目,那趴在女孩额前的蜈蚣,触目惊心。

安安后来安静了,双手抱膝坐着不动,呆滞的目光,望着自己的脚趾出神。

廖文韬看见蜷缩在自己床头的女孩,可怜得如流浪猫般。

安安是只猫,流浪猫,渴盼拥有自己的家,受到家人的庇护,却在几分钟前,差点被强奸!廖文韬想起初见安安时,她七星瓢虫般的奇妙色彩……觉得自己实在有点情兽。

安安此刻在哽咽不已。

他有些不忍,说了句睡了吧。

大约过了半小时,安安才幽怨的说:“你别碰我了。”

“好的好的,你快睡!我发誓不碰你。”他连忙做发誓状。把右手高高举起表示自己的认真。

又过了会,安安才缓缓的躺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想她确实太累了。

廖文韬看着安安熟睡的面颜,这个刚才叫自己哥哥的女孩,有着美丽的脸孔,额前有条惨不忍睹的伤疤。她用厚厚的刘海遮掩,却控制不祝糊内心的恐惧。

他有些失眠,看着她的颜面。到凌晨两点才又迷迷糊糊睡着。

安安睁开了眼睛,她看着这个陌生人的男人,她实在觉得害怕又觉得疏离。小心的唤了他几句,没应。安安就轻手轻脚的起来,穿好衣服就开始向外狂奔。

一直跑到车站,觉得凄冷的空气全都意味着解脱。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安安感觉有些想哭。总算在半小时后等到辆记程车,坐上去,说了家的所在地址。然后闭着眼睛祈祷司机是个正派男人。

所幸一路安好。

回到家安安就看见睡在沙发上的哥哥,觉得亲切又委屈。抱着史比,她蹲在墙角,望着哥哥睡熟的年轻的脸,猜想他梦里是否有想要的自己的灯,灯下是否是和他喜欢的胡柯的家。

她想:哥哥我差点失身了,哥哥,我从边缘回来。哥哥是伤疤救了我。哥哥,人人都害怕我的那块疤。安安盯着哥哥,她想到五岁那年的夏,哥哥看见自己受伤时急哭的脸。

“哥哥,我想你。”她轻轻的念。

突然又感到眼前刺目的苍白,那是太阳耀眼的阳光,那是当时姐姐得意的笑。

泪水,在不知不觉中自己滑出,其实没人邀请。

七、暴雨来袭

小妹妹安安在黑夜里蹲在墙角,当我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在瞅着我,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幽怨。我从来不知道像安安这样整天快乐得没心没肺的女孩会有那样无助落寞的神情。

一行清泪,就在我毫无警惕的情况下,从她眼眶落下。她叫唤我,哑声的。

“哥哥……”就开始小声的哭泣,瘦小的肩一耸一耸的,抱着膝,把她那颗小脑袋埋进了手臂之中。

“安安!安安你怎么了?”我赶快从沙发上起来,跑过去蹲在她面前。月亮撒进来,照着妹妹凌乱的头发和惨淡的面容,她哭泣的声音响了些,震到我心里,“你怎么可怜得像没人要的史比!”我拥祝糊,虽然我猜想这个妹妹是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伤心事,却也实在被她可怜的样子触动。

“史比有人要!”她抢白,声音却哽咽着。

我就笑了,我抱着我的小妹妹,哄她:“好好,史比有人要。那么我们安安怎么了?被你那些外边的‘哥们’欺负了?”

她没说话,用手背去擦拭脸上的泪,动作是我所熟悉的粗鲁而可爱。

“到底怎么了?告诉哥哥,啊?”我拉她在沙发上坐下,左手拥着她,右手就笨手笨脚的帮她弄干净泪水,“妈的,谁敢欺负我杨阳的妹妹!敢动我们安安,他家不想要祖坟了吗?真是嗷傲可恶!”

我假装生气,哄逗着单纯受委屈的妹妹,故意用她平时爱用的词组和语气。妹妹果然就笑了。

其实像安安那么简单的孩子,会有什么天大的烦恼呢。

史比粘过来,在安安小腿上蹭来蹭去,喵喵的叫,寻求主人的亲腻。安安抱起猫,逗弄抚摸猫儿的头。

安安不说话,我就只能在旁陪着她,这个受了委屈回家求救的妹妹。

“好了,安安你先去睡吧。等哪天哥哥有空了再去教训那不像话的混蛋。”到我实在眼皮打架时,我终于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

安安总算没抗议什么,乖乖的抱着她的猫就进屋去了。

我看着她房门关上的那刹那,就觉得解脱。又羡慕起安安简单的思想,随便轻哄几句就可以再次很开怀。

想起14年前她那次意外,我当时第一次发现一个人可以流那么多血,我以为这个小妹妹快死了。没想到她现在活得好好的,快乐的思维永远蓝天白云。

躺下,睡意渐浓。

正当我睡到迷糊时,就感觉有人在摇晃我的手臂,有人在叫我。

“哥哥,哥哥!”还是安安。

“怎样啊又?”我朦胧的张开眼,不解。

“我……饿了。”安安说完,捂着嘴偷笑,然后挤眉弄眼。

“我真是被你打败了。现在才几点啊?你晚上没吃饭呢还是怎样?”睡觉被人吵醒是很难有好的脾气的,我也不例外,“你还真是会折腾你哥。”

但我看着妹妹那委屈而期待的眼神,我就还是起来走进了厨房。

乒乒乓乓一阵浑烟四起后,给她抄了两个鸡蛋——我唯一会做的菜。再盛了碗粥,加点咸菜,看安安吃得淅沥呼噜。

安安不会做饭,我们一般就吃着玫玫做的,玫玫什么都会,除了说话,玫玫是个不会人类语言的仙女。

相比之下小妹妹安安真叫人头痛。顽性不改。

喂饱了饭的安安这才拍拍肚皮抱着史比心满意足的去睡了。

我却再也睡不着。躺着想些事情。想胡柯,美丽的系花,和她寝室窗台上的橙色的大风车。

却说不清理由的,头脑里又出现了安安的影子——

小妹妹安安,她在漆黑的半夜里,猫般蜷缩在角落,落泪,用明亮的眸子,惆怅的盯着我。

我实在想不出,安安简单明了的世界会出现怎样的动乱。

重庆的天气就好像小妹妹安安的心情,变幻不灵。

前天我因受不了重庆狠毒的太阳,而和阿树一起祈祷重庆被南极的冰砸烂,但是今天就一阵狂风暴雨,过后我就和学校里众多同学一样,抖动着被冻青的臂膀诅咒重庆的天气。

昨天天气预报说今天白天重庆地区有暴雨。出门前我看了一下外边,阳光普照,就偷偷把玫玫给我准备好的雨伞放在了鞋架上。

重庆的清晨,热气轰天。

在第一节课时,雨水就好象无数银白的秤砣从天上落下,到第三节课下课时就可以让人冷到指甲发青。同学们纷纷回寝室加了衣服。可怜不住校的我,就活该受冻还要装做一副“我根本不冷”的表情来证明我身体一流。

阿树有洁僻,阿树有衣服也不借我。他就穿着运动服,问我:哪有那么冷?

何贼这几天请假回老家了。

中午我就穿着无袖的t-shirt,露着已经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腿,在滂泼大雨中回家。

偌大的校园好象就只有我一个人了,雨水着阻止了我一部分的视线,我眼前就只有白花花的线条,我幻想这是落下的白金,我告诉自己上天的恩赐我在一个人捡。

我像个风雨中行走的乞丐,萧萧索索。

我知道我一向是好运气的,就算真的是叫花子,也会拣到最珍贵的宝贝——远处迎面而来的撑着白色透明伞的,就是我捡到的系花胡柯。

我看见胡柯撑着一把伞在雨中跑着,有着南方女孩独有的玲珑身段跟细致的五官,我就兴奋极了,刚才被风雨唤来的不满情绪一扫而光。

“胡柯!”我叫,雨声立即就淹没了我的声音。

她还是听见了,吃惊的说:“哎呀!你怎么不带伞呢?那么大的雨,会感冒的!”然后她就冲到我面前,踮着脚把伞举到我头上。“快进来!”

我有个喜欢的女孩,名叫胡柯,我现在就和她共撑一把伞,我告诉自己这也算是同个屋檐下。

雨好象大些了,我们说话彼此都听不清楚,就都沉默着。

雨从天降下,妄想溶化大地一切;水顺伞沿落,成功的把我们包围在中心。我望着矮我一个头的胡柯,她从容的在我身边。雨水把视线淋湿了,模糊了一切,包括我的心脏,我就有种错觉,我和女友在校园散步。

暴雨是我们的见证!

安安说,他哥哥是个最容易满足的人。的确,我现在和胡柯共撑一把伞,我已经可以快乐得晕过去了。

胡柯说话了,只听到几个字,没听明白。

“啊?说什么呢?”我问。

她又说了一次,我还是没听见。

胡柯就嘟着红唇,一把拉下我的脑袋,用嘴巴触着我的耳朵说:“和我回寝室,我帮你找一把伞。”

我说好好,行,然后又用学来的重庆话说:“要得要得。”

其实当时我就感觉她吐出温热的气,和她无意摩擦在我左肩的胸脯,柔柔软软。我盯着她被雨水淋湿后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材,大脑就不经控制的运转。

然后我们又走,我撑着伞,如果她离我远了我们就有个人会淋到雨,她就浅浅的拉着我的左边衣服。

我幸福得再一次想晕到。

大概走了10分钟,我突然想起刚才她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于是我就问:“我们这是去哪?”

她不可思议的瞪着我,这回就伦到她晕到。

到了她们寝室楼下,胡柯就叫我把伞拿回去,她说你下次看见我时还给我。

我说好的,到时候给你电话。

然后胡柯就笑着进去了,一看见她笑,我就误以为是阳光。

然后我就又一个人走出学校,撑着胡柯的伞,心里开着胡柯送的小太阳。

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想马上给胡柯打电话,摸出手机那刻,我就想去向不防水的手机掉进马桶里的兄弟们支招了——这咋用呀!全湿了。

我就又一次丢失了胡柯的电话。

手机坏掉的我,灰心丧气。在连打了10个喷嚏的下一秒,玫玫已经端来了一碗药,叫我喝。

我不解问原因。

她就从容的用手指着我,再一手先按于前额,然后手移至头边,五指微曲,指间向下,微动两下,带了痛苦的表情。

表示:“你感冒发烧了。”

╭═══千═秋═网═勘═校═══╮

八、我生病了

当玫玫用手语告诉我,我一定感冒了时我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但我在玫玫严厉而坚持的要求下又没办法说服她,就说你放那里我呆会喝。

“没生病吃什么药哇!”心想,趁她不注意就全倒进厕所。

中药是黑糊糊的,中药极苦。当我把那带着浓浓苦意的中药全倒进厕所时,就马上感到头有些痛起来。

我说我好冷啊。玫玫赶快去把衣柜底下的厚衣服找出来。

穿上,还是冷。再披了床被子。坐在沙发上,发抖。

全身却烫得厉害。

安安从学校回来,进屋就看见她的伟大的哥哥,裹着棉被衰败的坐在沙发上喊好冷好冷,她就着实吓了一跳。她摸了摸我额头,一本正经的说太阳掉进北极里了。

“哥哥你完全是个火球!太阳落进北极的冰里了!”她说着,居然还挤眉弄眼,嬉笑调皮,表现不出一点关心,那表情也不太善良。

我就想妹妹我疼你何用?

我就实在没力气去细想安安的小幽默,也没那个情绪去责骂她的不尽人情。我觉得我快到宇宙的边缘,我已经飘飘不知身在何处。

吃了玫玫给的药后,也没胃口再吃饭,玫玫逼着我喝杯牛奶,刚一闻到那味就吐了。

全身乏力,我就去睡觉。进屋前依稀记得安安那小贼还在网络里撕杀,嘴里缺乏素质的发出咒骂声。

躺在床上心想安安那孩子太没教养了,等我好了一定得教训一下她,扣押她的生活费。

生活费母亲按时寄来的,我时常可以在外做些家教兼职什么的,玫玫也可以把画拿去卖给一些古镇小贩骗骗外国人。

小玫玫安安,她什么都不做,她每天高兴得毫无章法,她只需要上课吃饭大便外加和她那群狐朋狗友到处游荡,像个野小孩。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闲到体会出劳累。

安安什么都不干,却老是叫好累,真累。

于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就要做出最高人民法院的最严厉的制裁:断了她的经济来源。

那么扣了她的钱拿来怎么办呢?

这时玫玫进来了,玫玫来叫我把被子盖严。她优雅熟练的帮我把被子拉上,听我说还有些冷就再加了床毛毯。

玫玫是体贴而美丽的

我看见美丽的妹妹,就想起同样漂亮的女孩胡柯。

扣了安安的生活费,为人民服务!我心里是公正不阿的。

“那么把钱拿去再买个手机吧。”我想,就心满意足的睡了。

一觉醒来,觉得病情变本加厉了。床头摆放着一杯早为我准备好的凉水。不用问也是玫玫做的。我有气无力的晃出卧室,看见玫玫在厨房熬药。

我说别弄了,我有些坚持不了了。

“还是得去医院。”我说。

玫玫紧皱着秀气的眉看了我一眼,她就连忙去准备。

这才发现小妹妹安安已经不知去向。

进医院挂号是很麻烦的,对于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来说。

我虚弱的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头昏脑胀。

当我难受的抬起头,就瞟到我的哑巴妹妹,微张着嘴,着急的对医生比划着,满头大汗,完全失去了平时的从容。医生大概不能看懂她的意思,她就一遍又一遍的比着手势,竟几度从嘴里发出焦急的声音,“啊……啊……”丑态尽出。

你看见这个缺陷显露的哑巴的慌乱,就不能想象她在淡红色的夕阳下画油画时的优雅。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玫玫不是个万能的仙女,她只是个需要人保护的玻璃般的女孩。

可怜的妹妹。

那次生病挺严重的,高烧到39点5度,医生说一部分肺都被烧坏了,扁桃也完全化脓。

还得住院观察。

我躺在病床上,就开始羡慕正常人的健康。当我四肢无力咽喉肿痛时才发现,平日里不痛不痒的生活是那么可贵。就一边张嘴吃着玫玫喂来的药水,一边在心里计划病好了之后怎样开始在清晨早起锻炼身体。但这个念头也只是想想,到我康复之后,又开始很有规律的睡觉睡至迟到的边缘。

我现在躺在医院,我现在被妹妹照料着。当我被病痛折磨时,我就以为康复是一件上帝开恩才能有的喜事,那时我以为我快要死去了。

我生病了,生病真他妈的苦。

我看着坐在身边安静的削橙子的玫玫,我真不敢想象她是怎样和陌生人交流,取到药并办好住院手续的。我看着玫玫,她细长雪白的手,熟练快速的削着一个黄灿灿的大橙,然后用手掰开,一瓣一瓣细心的喂给我。

在我不用动一动手指头就能享受到这样的照料,对于一个生病虚弱的人来说是很感动的。

我又想到了另一个妹妹安安,她现在还不知道又在哪疯。我沉重的闭上眼皮。我想这已经不是扣不扣生活费的问题了,起码的做人,她都得重头学起。

我望着玫玫的眼睛,我说了句谢谢,发着沙哑的声音。却是由衷,发自内心。

玫玫笑了,抿着嘴。用纸巾细心的帮我擦拭嘴角的橙汁。我看着她额头的细汗,我看着她眼波的流转,我就想,我是前辈子做了什么好事,今生得到这么个好妹妹!

“谁能娶到你还真是那小子的福气。”我笑着开了句玩笑。

没想到玫玫表情立即就变了,她惊讶的张大眼睛,很受唐突的样子,尔后就转过身,去倒开水。我注意到她的侧脸,好像西红柿一样的红。我就感慨,玫玫这个单纯的女孩。

晚上玫玫回家准备梳洗用具跟吃的。

晚上我躺在医院的床上,我临窗。

当苏打水的味无意中窜入我鼻孔,刺激到嗅觉神经时,就突然感到很凄凉。

平时不觉得什么,到一个人落魄时,才会体会出亲人的重要。我现在生病了,我在落魄着,我忍不住在下午打了个电话回家,本想听听母亲的声音,然后在母亲问句近来好不好时,一个不小心说漏嘴,说出了自己正在住院。

当时的心态不好分析,就好象讨取一种久违的母爱,撒娇。母亲焦急又带责备的叨念,觉得浅意识的就贪恋那温馨和熟悉。虽然我是个快22的男人。

我现在一个人躺在医院里,望着暴雨后的清凉空旷的夜空,发呆,四周很静,冷冷清清。

第二天阿树就来了,带了几个平时班里表现很好的同学,提着水果一进来就客套不断。

我笑着回应。玫玫不响,安静的坐到我身后。

大家有的没有说了一上午,就回去了。

期间阿树给玫玫削的水果多过给我的。

他小子每次都是盯着玫玫说:“杨阳来我给你削个苹果。”

然后在笨手笨脚的削好后,把已经生锈的多边型苹果直接递给玫玫:“女孩子多吃水果,多吃了皮肤才会好。”

我说以前怎么不知道阿树对女孩那么有研究啊。

那家伙就挠挠头发,只顾憨笑。

在大家纷纷起哄取笑时,一个瘦小的影子偷偷溜进来。我阴沉着脸盯着她。

“哥……”安安见我瞪着她,就忸怩的叫了一声。“你怎么还落在北极没被捞起来呀?”

我看着这个让我完全没办法的妹妹,她现在像个做错事却不知道错在哪里的小孩,用惧怕的眼神瞅着我,怯怯又委屈的说:“哥你好点没?哥你别生我气。”

大家都看着我,一会又去注视妹妹安安,表情由不解到不忍,还真弄得我哭笑不得。

安安贼得很,安安偷瞟到我态度有点软化了,她立马换着讨好的笑容凑过来:“啊哥!哥哥好哥哥,我给你削个梨好不?”然后她就不等我开口,自己翻了个最大的梨出来,坐到我床头削,嘴里就一直在念“吃了妹妹削的梨,哀愁病痛通通都远离!”

我看在她态度诚恳又念在她已经被惯坏了不懂事,气也消了一大半。

安安和玫玫不同,安安不可能坐在凳子上一分钟。她马上和我那帮同学打成一片,立即可以称兄道弟像个野丫头。

我在脑子里盘算着等朋友走了没人之后,好好给她上一课。谁知快到中午大家起身要走时,安安也一蹦而起,说下午还有个报告,就和大伙一起溜了。

泥鳅一般的小鬼,永远养不平静。

独在异乡,身患疾病,心里一空虚,就很依赖人。玫玫每天都守着我,照顾得尽心尽力没话说。但是看着别的病房里亲戚朋友一大群,难免有点落寞。

偶尔来个同学熟人,不管平时交集深或浅,都可以让我心里感动很久。那段时间实在是太寂寞了,加上玫玫不能说话,我连一个解闷的伴都没。

所以当系花胡柯踏着轻巧的步子带着小太阳进来时,这个惊喜是相当大的。

九、我帮你找到一盏灯

廖文韬在清晨醒过来,当他发生身边凌乱而空荡的毛毯后,就知道那个女孩走掉了。

有着七星瓢虫一般神秘色彩的女孩走掉了,或者该是逃,她逃走了。

廖文韬在床上发现几丝轻柔的长发,想起女孩昨夜在对着万家灯火时的感慨,感觉更像梦。

昨夜有位女孩,留着厚厚的刘海,闪着向往的神态,站在他家的阳台上,对他说:何处才有我的那盏灯。

他想,那么活泼带着叛利的女孩,快乐得像条鱼儿一般,却是要有了怎样的心思,才能散发出那股切切实实的惆怅。

还有她额前惨不忍睹的伤疤。

而自己昨夜差点情兽一样的强暴了她。他想把错都推给夜色——昨晚夜色迷离,却还是深受到良心的谴责。他就想,打个电话给她,问个平安。廖文韬拿出手机,拨了号码,他想了想又放下了。实在是没有颜面在面对她。

号码的主人叫苦糖。苦糖就是杨安。杨安是个色彩斑斓的女孩,神秘得像绿林里的精灵。特别是她那双眼睛,时刻都扑闪着灵气,却也在注视远方时,可以凝结出一抹楚楚的哀怜。

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殿堂,沉没在海底最深段,阳光长年照不进,外人看见的也只是被笑容包装了的晶莹的海面。

其实那里住着人心底深蓝色的哀愁。浓腻得终年化不散。

就连嬉笑爱闹的女孩杨安也不例外。他知道,杨安心里那蓝色的殿堂太深。

有一种糖,发出浓郁的香,苦得很纯粹,但又的的确确是糖,故名苦糖——他不知道她有了怎样的无奈。

走出卧室时胖子在听歌,他们做dj的,要把场子做红,手上就不断要有新的歌曲,自身还要不断充电学习。

胖子看见廖文韬出来了,就叫他过去,跟他说着工作的事。

胖子比廖文韬大了2岁,胖子为人很低调,他丝毫不提及昨晚的那女孩。他成熟而认真的口气迫使廖文韬不受安安的色彩波及。

大约十分钟后,胖子突然停住了说话。他望着廖文韬,他说:“你现在不要谈工作了。你去给她打个电话。心不在焉的样子,没魂能做好什么?” 然后胖子毫无表情的继续听自己的歌,然后用笔做记录。

廖文韬实在很惭愧。他和胖子是从小长到大的,胖子也只大了他2岁,却比他成熟懂事得多。然后他就摸出了手机。2分钟后就开始认真的和胖子记歌。

“伊(依)然还在。”

昨晚一夜没睡,杨安已经挺不住了。

她趴在桌子上很快睡着,睡到正香时手机震动了,把她吓得一个激灵。

短信。是何贼发来的。

何贼是哥哥杨阳的兄弟,安安给哥哥面子也称了何贼一声哥哥,于是那混蛋就开始以哥哥的名分开始接近安安。

安安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拒绝,因为他们现在是兄妹。

她抬头看见讲台那边说得口沫横飞的老讲授,就庆幸他眼睛高度近视,也暗自表扬自己选了个好位置——离后门最近,离黑板最远。

她想起,昨夜也叫了一个男人,哥哥。

她直接把短信删除,她知道里面一定又是些老掉牙网上已经转烂了的笑话。比如说“上联:风在刮,雨在下,我在等你回电话。下联: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守侯一辈子。横批:发错人了。”这样类似的三流笑话。安安觉得无聊透了。最开始安安还很耐性的看完,并回一句真好笑,谢谢你。后来多了,她就当没收到直接删除。

何贼是吉林人。和大多东北汉子不同,何贼长了副南方男人特有的眉眼,那长得吓人的睫毛让安安做为一个女人就觉得很自卑。嘴唇很薄,嘴角还很漂亮的向上勾,挺媚气的一男生。只是一说话就体现了北方男人的粗矿。

安安喜欢听他说点带地方音或者是把舌头卷起来发声的普通话,比如安安经常用的“嗷傲”也是从何贼嘴上学来的。

用他们的话说,嗷嗷就是“很”的意思。比如说“很好看,很美丽”,何贼就喜欢用“嗷嗷好看,嗷嗷美丽。”

这种词也是年轻人用来客串一下的流行,风头一过就慢慢没人用了。何贼说安安你别这样说了都过时了,安安说我改不了已经习惯了。

就好象在人前要快乐的笑一般,从小到现在,已经成了习惯。

现在的女大学生都喜欢稳重的年龄大点的青年,于是在校的男生就拼命装成熟,越装越让人觉得幼稚可笑。

何贼也只是个喜欢装成熟老以哥哥自居的孩子,安安想。

mp3突然没电了,安安居丧的取下耳塞,忍耐着教授洪亮的嗓门。她不知道这是第几节课,也没注意该带什么课本。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她右边的女孩在全神贯注的看《新女报》。

于是安安趴在桌上又开始睡。

刚倒下眼睛还没闭得塌实,手机又开始在包里乱动,好象她口袋里揣了无数的苍蝇。她皱着眉头取出手机一看:伊(依)然还在。是廖文韬发来的。

她的网友,dj廖文韬发短信来了,说伊然还在。伊然还在,那么在伊然打碟的dj seven就一定也还在。安安立即明白他的暗示,她回想起昨夜,觉得他也还没坏得彻底。

她想起了廖文韬在街上抽烟时的沉默,觉得真正的男人是装不来的。

而何贼也还只是个男孩。只是个男孩的何贼就永远不法理解苦糖。

妈妈说,苦糖虽苦,却始终是糖。

不小心安安触碰到了自己的额头,那里有快永不康复的疤。她又想起了姐姐,想到了那个流血的夏。

天空在快速的阴沉,没一会雨就落下来。安安看着窗外石粒般的雨,就开始为哥哥担心——早上哥哥趁姐姐不注意时把伞偷偷放在了鞋架上,还神秘的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对安安说“嘘——别告诉你姐姐!”

那么哥哥中午可一定得淋着回家了。他下午没课。

安安就开始焦急起来。好不容易挨到教授点了名,猫着身子从后门逃掉了。

急急的赶回家就看见一颗巨大的粽子裹在沙发上发抖——哥哥果然感冒了。

突然她看见姐姐了,姐姐端着药站在厨房角落,像威严的皇后一般,盯着安安,带了冷酷的表情。安安没说什么,朝哥哥走去。

安安忍不住心疼哥哥全身滚烫。姐姐过来了,在一帮忙碌不停,那双美丽的眼睛时不时的向安安瞟,冷冷的带着明显的敌意。

安安对哥哥开玩笑,说哥哥你掉到北极了,带着嘲弄。哥哥那时表情很臭。

然后姐姐来喂药了,安安就退开。

安安上了会网后发现哥哥已经睡下了,她趁姐姐在厕所时偷偷倒了杯温水,跑到哥哥卧室放在他床头。以前自己发烧时,母亲总是命令自己多喝水的。

哥哥的卧室安安很少进,一般都是姐姐在收拾。她发现哥哥的书桌上有张照片,是哥哥姐姐还有自己。照片是四年前照的,三兄妹站在老家的院子里。没想到哥哥读书竟还带了过来。

更没想到哥哥的桌上摆放的是妹妹的照片——她以为会是哥哥喜欢的女孩胡柯。

照片里哥哥站在中央,笑得很得意,自己在右边吐舌头做鬼脸,安安看着不禁就笑了。还有姐姐,姐姐在哥哥另一边,姐姐那时就已经很美,特别是那洁白的额头,好比百合一般高贵。

照片里,姐姐把哥哥的手攥得很紧。

猛的就感觉有人在身后,她转过身,当她看见姐姐那满的寒意的脸,就气了一背冷汗。

姐姐站在身后,张得黑白分明的眼睛,披散着垂直的长发,不声不响,吓了安安一大跳:“啊!姐姐原来是你啊!怎么这样阴声阴气的站在我身后,吓死……”她说着就停住了,想到自己口快说错话,看见姐姐一直瞪着自己。就觉得很尴尬,过了会她说,“嗯,我还有点事,有个朋友请客,姐姐我先走了。”

她可怜的哑巴姐姐,要怎样发出声响呢?

出门前看见姐姐,正替哥哥盖好被子,眼神是出奇的温柔。她就放心的走了,她知道自己不在,姐姐会照顾好哥哥的。

暴雨狂袭后的大街带着些萧索,安安这才发现她竟不知道要去哪里。

“万家灯火,有多少盏明灯就有多少个家,何处才有属于我的。”

她坐在街上,看清洁工费力的扫动一大堆带着泥水的树叶。清洁工大概50岁了,安安不知道她们这样拼命的挥动双只手,每天千篇一律的配合,到底又能得到多高的薪水。

安安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是家里的支柱。母亲也快50了,母亲也有双生满老茧的手。她在安安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拉着安安说:“你和姐姐就像一双手,要相互配合,帮助。懂吗?”安安点头。

姐姐是哑巴,姐姐很可怜。可怜的哑巴姐姐连学都没上过。安安很健康,安安一路顺利升到大学。当安安偷偷告诉妈妈,那个夏天姐姐刺眼的笑时,妈妈先是不信,后来就哭了。

当时安安还没满六岁,她看见母亲把脸埋进手心里哭,母亲有一双满是老茧的手,安安就说妈妈你别哭吧。

然后妈妈就告诉安安,苦糖的故事。那种苦到极限的物体,散发出迷惑人的香气,却也始终摆脱不了是糖的事实。那时安安一点都不懂,现在却明白级深。母亲也是无可奈何的。

安安蹲在街角,她知道她又像个没家的流浪者了。她突然强烈的想听母亲的声音,哪怕就只听听也亲切。

儿女在外,遇到伤害总是先想起父母的。

她摸出手机,往家里打去。却没人接听。

“妈妈我想你……妈妈……我想回家!”安安把脑袋全埋进了膝盖,喃喃自语。

似乎挺巧合的,安安手中还握着的手机突然就响起来了,是廖文韬的短信:

虫虫,我帮你找到一盏灯!

“虫虫,我帮你找到一盏灯。”廖文韬在短信里提。

廖文韬今年24岁,廖文韬在酒吧“伊然”里当dj,有着帅气的容貌,会找任何一个陌生女孩一夜情……

安安渴望有个自己的家,遇到个体贴的丈夫,过正常的上班下班温馨的日子。她就从来没考虑过会找一个在酒吧上班的男友。毕竟,在现实社会里,酒吧就与夜相连,而夜就意味着性暗示。余味就是放荡,堕落,金钱与肉欲。

那么在酒吧当dj的廖文韬,昨天还差点和安安发生一夜情……又拿什么让安安去信任。

安安望着短信,她迟疑了一下,强按住心里的感动,就把手机放入包里。

刚下过雨的凉爽很快召唤了热了半个月的人群,到傍晚时街上已经人山人海。

安安无聊得很,安安就跑去吃肯德鸡。

安安在嘴中叼着吸管,她在观察有多少人是独自来吃东西的。

看了半天,最后得出答案:就自己一个。

安安不吃生菜,她细心的把汉堡里夹着的生菜取出来,放在嘴里嚼,食不知味。坐她临桌的是一对情侣,女孩张着嘴撒娇,男生就讨好的把鸡翅喂进她嘴里,满脸堆笑,想那男生母亲看见自己的儿这样对一女孩,铁定吃醋。

远处临窗的位置,全部被一些学生摸样的男男女女占据。他们面前就只放着一杯可乐,他们在看书做题。安安猜想他们是和哥哥一个学校的,附近不远就是重大了。

肯德鸡里吹着冷气,肯德鸡里永远漂浮着好象童话里的味道——面包鸡肉香。虽然嘈杂,却也另有一番境界。选择在这么一个清凉又和平的地方学习,占着位置不点餐,也亏得他们想得出来的点子。

离安安较近的一对大学生,面对面坐着,认真的各自看书。安安注意到他们放在桌子下的腿,交缠在一起。女孩的腿洁白而修长,男孩的腿结实呈小麦色般的健康,女孩把腿轻柔的交织缠绕在男孩腿上,男孩的腿很健壮,稳定的让女孩依赖着。安安突然就被这一幕感动了,黑白交织,相互依靠,好象缠粘得分不开了。感觉就如藤缠树,树糊藤。

记得小时候家门不远就有棵大书,参天入云,树干很是粗壮,枝叶也茂盛。后来树干上不知怎么就长出了些绿藤,围绕着树干向上蔓延,越来越多,直至完全覆盖。

父亲说,这棵树迟早会被青藤所累死。

果然,只两年后,一棵好好的大树,就在一个雷雨夜过后,永远的倒下了。那些繁密的青藤,也在过不了几天就枯萎。却仍然缠拂在树干上。好象双双徇情的儿女。

原来密密的亲爱,也为造成误杀。

当然这对可爱的情人不是大树也不是青藤,他们在认真的学习,他们是祖国未来的栋梁。他们就这样用脚相互亲密着,但是他们还能平静的看书,安安就真有点佩服。她把脑袋凑过去看了眼,女孩书本上全是几何图形。

她就赶快缩回头,控制住大脑不去被那图形混乱。

安安就开始在心里盘算,她有多久没认真听讲了,走进大学就似乎意味着走进了堕落——可以不为衣食所虑的快乐。然后她又想起了母亲。母亲盼望自己成才。

安安在心底发了自上大学以来的第n次誓:努力学习。

安安就把背包里的笔和纸拿出来,激动的规划了第n加一次“学习计划”,什么每天看多少书啊,怎样预习怎样复习啦之类。写好学习计划后,心里突然就塌实了。好象她有了这个计划她就已经成功。她就已经看见了第一名的奖学金,看见毕业后各大单位的俜书。然后她心里的负罪感也立即烟消云散。

快乐的吃完点的东西,走出肯德鸡大门。心想回学习去看书算了。

大街上仍在吹风,当第一股夹杂灰尘味的风抚过安安的脸面之后,安安对努力学习的激情就过了一大半。她看着“学习计划”里的最后一条:坚持到底用不放弃,就觉得没动力了,就知道自己又开始动摇:学习多枯燥,清闲多舒服。

毕竟,安安也只是一平凡的女孩,喜欢冲动的控制大脑。冲动是短暂的,冲动过后激动就理所当然的荡然无存。

正当安安犹豫在要不要回学习看书时,短信又来了,廖文韬的。

dj廖文韬发短信来问虫虫你在哪,当安安说出自己所在位置后,只五分钟,就看见神清气爽的廖文韬,出现在安安面前,故装调皮的对安安眨眼睛。

安安问你是飞过来的吗。

“哦,刚好过沙坪坝来办点事。顺便来看看你。”廖文韬说。但见到安安怀疑不信的眼神,才又微带不好意思的说“好啦,是特地来找你的!真是的,给我留点面子你会死啊?”

安安就笑了。安安笑时,歪着脑袋,眼儿眯眯的,自然而甜美,恰倒好处的露出小部分洁白的牙齿,“你这样说我才有面子啊,呵呵,人总要给自己长面子吧?”

廖文韬注意到安安有瓣可爱的小虎牙。

看着安安那么毫不保留的笑,廖文韬突然就有了极好的心情,“虫虫你现在有空吗?”

安安说有空啊。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手中的学习计划了。

“真是太好了!我带你去瓷器口玩!”

“啊?那有什么好玩的?”

“虫虫你可别说不去!我是为了你特地请假一天的。要知道我们三个月才有7天假期!”廖文韬紧张的申明自己的用心。

然后安安就大方的任廖文韬拉上了808公交车。

安安在车上就挺兴奋,她问瓷器口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古镇!到了你就知道了。”廖文韬见安安没去过,更是故作神秘起来。

安安突然注意到他依然拉着自己的手,就收回,“是不是兄妹就可以这样亲密?”

廖文韬就大笑起来:“我可从来没承认过,你是我妹妹。”然后就用神采熠熠的眼睛盯着安安,直到她害羞,直到她白皙的脸转为粉红。

瓷器口的确是个古镇,而安安也的确在一看见它时就喜欢。

陈旧的房,古老的门,光滑的石板路,不用叫卖就吸引人的民间小吃,全部沉静在夕阳下,闪着古香古色的光。

安安惊奇极了,她来重庆快一年了却一直没机会到瓷器口看看。

她喜欢那些手工做的粗糙却真实的项链,她喜欢那瓶子里放着刻了字的米。她喜欢那旧房子里真人表演的伊哩哇啦的川剧,她喜欢在路边激情的唱快板的老人。

安安就像个疯孩子般的蹦跳,在一大块一大块的石板路上跑得飞快,又带着羡慕的眼光去瞅瞅路边坐着写生的美院学生:他们用熟练的碳笔,把古镇画得极富味道。安安就想,改天也把姐姐带过来,姐姐可以比他们画得都好。

廖文韬看着永远好奇不断的安安,就真想拉祝糊飞舞在脑后的马尾,把她扯进怀里。

“唉!可惜可惜!这里好多吃的,而且都一副很好吃的样子!”安安转到廖文韬面前,嘟着嘴埋怨着。

廖文韬看着安安那翘得老高的樱红的唇,就忍不住刮刮她的鼻头,笑着骂她:“小鬼,你不就是想吃吗!你尽量吃,我请客!”

得到军令后的安安就不客气了。油炸螃蟹,羊肉串,鸡杂,刨冰,麻花……什么她都要尝尝。都是些小吃,不贵,却可口,极据风味。从街头吃到街尾,吃完后就抛着廖文韬一个问题

“廖文韬,我突然想起来,在见到你之前五分钟我刚从肯得鸡吃饱了东西出来的。怎么办?”

廖文韬绝倒。然后他们又忙着找厕所。

古镇临着江,古镇就依偎在嘉陵江旁。

太阳下去后,夜色就很快来袭。

廖文韬带着吃撑了的安安坐在江边。

夏天以至,江水涨了很多。廖文韬看着满满一江水在眼前混混荡荡涌下,就觉得有阵晕旋。江水在黑夜里,少了点震撼,多了股神秘。

安安由于吃得太多,她毫不顾及的仰躺在石头上,看天。天上有星星,稀散,却明亮。江水的声音就临得很近,在耳旁,哗哗的响。头顶有个古镇,脚下有片大江,眼上是宇宙,身下是大地,安安就觉得自己实在渺小。就感慨,原来生活可以这样,吃饱了,就不吵,安静的处在自然中,乖乖的承认自己弱小。

廖文韬瞟了安安一眼,她可爱的闭着眼睛。手枕着头,在牛仔裤的紧裹下,她一只腿伸直,另一只就自然的微曲着,修长而健康。由于她是躺着的,额前的刘海遮掩不住,让那丑陋的伤疤若影若显。他怜惜的用手去轻触,安安对自己额前是敏感的,安安立即张开眼,下意识的躲开廖文韬的手,“干什么!”她叫到,像头发怒的小母狮,却露出可爱的虎牙。

“安安,你看!”廖文韬不怒反笑,带着温情的指指江的对岸,那里是一片片的灯海。“你想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家?”

安安撑起身子,顺着他的手指的地方,凝视过去。灯海是很美丽的,无颜六色,倒影在江面,水波微动,光影就轻摇。她脑子里立即就想到了家。她原本就有个自己的家了。

除了父母,家里还有哥哥,和姐姐。

姐姐很可怜,姐姐是哑巴,姐姐在14年前露出的仇视般的笑,姐姐……她在相片里紧紧的攥着哥哥的手,带了浓腻的依赖。

安安沉默了,廖文韬轻声说:“我给你找到一盏灯,”他拉住安安的手,用掌心去包围它,“虽然从外面看,也是万盏之一不足为奇,虽然它照亮的范围也只有那么一点,但却是只属于我和你,两个人之间的温暖。”

安安望着廖文韬,他表情相当认真,由如祈祷。

“有时候看见你笑,”他用手去抚摸安安的伤疤,安安想躲,他不让,继续说,“真觉得又开心又心疼。”

安安眨了一下眼睛,一颗晶莹就跳上睫毛。

“我先为昨晚道歉。”他揽住安安,不忍心看那明亮的眼里的泪,“再者,我是很认真的。因为,在几年以前,我也是望着晚上别人家的灯,期盼自己有个家。”

安安惊奇的抬起头,她以为廖文韬和所有的青年一样,渴望自由,喜欢刺激的爱情。

安安突然皱着眉头:“肉麻!”她跳起来,大声朝他嚷,“咋地呢哥们?咯不咯应啊!”

廖文韬愣了一下,他以为安安会感动的哭到在他怀里,没想到这丫头反而嘲笑他肉麻!然后他撑起来就假装去打安安,安安就跑,边跑边笑,笑得很舒畅。

男追女跑,相互嬉闹,似乎是流传了千年的爱情游戏,老土无新异,却是被所有的男女享用,百试不爽。其微妙乐趣,难以言语,也只有经历的本人才体会出。

“哎呀虫虫你别笑了!”

“为什么?”

“你再笑把太阳笑醒了重庆又该热了。”

“嘻嘻……哈哈……”

十、我在医院

一个人鼎盛时期,自然会受到大家阿谀景仰,而对大家的恭贺崇拜也会觉得理所当然。当他衰败时依然有人关心,那种真挚,才很珍贵。所以每当那些个平日见面招呼一个,不见则不过问的同学来探病,就觉得异常感动。

我现在生病了,我把此刻的自己列为处在人生的低谷。

人在一帆风顺时是想不起家人的,只有在遇难遇病痛之时,才加倍的去回忆亲情。

人在异乡,感触繁多。抬头望天,发现重庆的月亮,都没家乡的圆。

玫玫回家拿东西去了,我更是觉得孤单。

所以当美丽的胡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点时,我差点把下巴给掉到地上。

跟在胡柯之后的是何贼,何贼一进来就高呼:“咋的呢哥们?气色不佳啊!”

然后他小子就一屁股坐在我床上,身高马大的他差点没把我挤下床去,“走啊!踢球去!我刚刚才从老家回来,一回学校就赶来看你了!小样,不划算吧?大好的青春让你在这儿躺过去了。哎我跟你说话你墨迹啥呀?不支声?哑巴了吧?”

十秒钟后一个清纯的白衣天使飘过来严厉的制止何贼的大声喧哗。

白衣天使走后,何贼就骂人家像个鬼。他愤愤的说:“得意个啥?不就是个小护士吗?走路好象没脚一般飘,没准还真是个鬼!老子唠嗑下还不许吗?上没胸部下没屁股……”然后级为不道德的骂了一大串,当然是在人家听不到的地方,而且明显有气势无音量。只为在我和胡柯面前挽救他的可怜的面子。

这时胡柯说话了,胡柯已经笑得有点呼吸困难,胡柯说做人要厚道啊!

“厚道个鬼!凭啥要对她厚道……”然后他就继续用他卷着舌头的严重的东北发音继续嘀咕。我没理他,我立即把注意力转移到胡柯身上,我说胡柯你不会是来找我还伞的吧。

胡柯愣了一下,随即顺着我的话说:“是啊!我的伞呢?”

“哎呀没带出来啊!放收藏夹里了!”

胡柯就笑了,说我生病了还不老实。

是呀,我生病了。我生病时什么器官都出问题了。鼻涕最奸诈,鼻涕趁我鼻子发生交通堵塞,就自己往下掉。然后,我就让胡柯看见我鼻涕流出几厘米的情景。

我发现鼻涕流出来了,就手忙脚乱,翻箱倒柜的去找纸巾,害怕在胡柯面前影响不好。胡柯没说什么,她连忙掏出包里的卫生纸(我一直纳闷为什么女孩的包里随时都会带着纸巾),亲自给我擦拭。我受宠若惊,我挣扎着要自己来,胡柯轻声的呵斥了一句别动。我就不敢动了,乖乖任她温柔的为我擦鼻涕。

胡柯好香啊,我闻到她匐下身时清雅的香味,她的手拿着纸巾就那样在我嘴唇之上很轻的擦拭,她的纸巾都那么香。几根头发碰到我脸上,麻酥酥的。

我立即就觉得被她的气息包裹住了,全身就僵硬起来,这感觉虽然让我极不自在,却也实在贪恋。而我的打着点滴的左手,就放在胡柯身下。

胡柯今天穿着裙子,上面映着很可爱的女孩的笑容,粉嘟嘟的脸就好象胡柯一样美丽。笑脸的左上方还有一只猫,黑色的,带着酷酷的表情,眼睛还是长方行的,好玩得很。我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我就抬起打着点滴的手,去碰那只猫,发誓当时没什么不正当的思想。

然后手就触碰到软软的东西,再然后我的胸口就被胡柯狠狠的捶了一下,“干什么!色狼!”

胡柯骂我色狼,我委屈的捂着生痛的胸口,奇怪重庆女孩的喜怒无常。但还是道了歉,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带着一脸不情愿。

何贼在一边笑翻过去,胡柯脸就红了。我本纳闷着,仔细一看,那只黑猫蹲的地方,刚好就在胡柯的下部。那么我刚才触碰的地方不就是……那神秘的花儿!

想到这些,我也脸红了,把脸别了过去,不敢看胡柯。但是手上一直保留着那触感,软软的,胡柯骂我色狼,我想我真是只色狼了。

何贼还在笑,胡柯就娇气的去打他,我赶紧把脸埋在被子里,做一只快乐的色狼。

眼睛却不受控制的,老往不该看的地方瞟——女人那朵花。

但胡柯的花儿处有只表情酷酷的猫蹲着,我又有些嫉妒那只黑猫了。

从那以后我就把猫视为敌人,连史比也受到牵连。

可惜胡柯坐了会就走了,我失望的叫她多玩会,她说不了,然后就走掉了。留下我和一脸奸笑的何贼。过了两秒胡柯又出现了,她把头从门外露出。

我一阵狂喜我说胡柯你也舍不得啊。

“下次记得把伞还给我!”说完就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我有了比她第一次走时更大的失望。

何贼环视了一下四周,说少了点什么。

“我总觉得你这病房少了点啥玩意。”他用少有的严肃说,在屋里打了几个转。

“你还能看出少了点什么?你不就是觉得少了我妹妹安安吗?那小孩没良心呐,我住院她就只来看过我一次。”我愤愤的说,想等她来了一定要教训她,绝不心软。但她装可爱的招每次都灵,我只要一面对她,每次都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唬弄过去。

“嗯,还真是少了那女孩。唉,少了她我还来干什么?”说完他又作陷如深思状。我骂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第二天阿树来了,也说病房里少了什么。

然后阿树一个响指跑了出去。过了两小时大汗淋漓的进来,我以为我屋里来了头喘气的公牛。他提着个塑料袋,但看不清里面装的什么。

我说都那么铁的哥们了还那么客气,就让玫玫去接过。

打开一看差点没把我吓死——“你从哪捡来的破鱼缸啊?”我喃喃的念,望着里面的几条分不出是鱼是虾的玩意。

阿树就得意了,他说就觉得我病房里少点什么,然后神秘兮兮的说现在高雅人士都爱喂养点鱼儿陶冶情操。

我盯着这几条在浑水里打转的鱼,实在看不出是个什么品种:“挺稀罕的主儿,一定特贵吧?又为兄弟破费了。”

“不,小意思!前几天在医院外面的家属区楼下,一位阿婆喂猫的碟子里抢的!”说完还露出手臂上一条条和猫儿大战三百回合的战绩。“我本来想养在寝室里的,为了哥们破费点没啥!”末了还说不用感激他。“哎,不用感谢我了。玫玫你也会喜欢的!”说着对玫玫讨好的傻笑。

“安安的猫也许会喜欢它们。”我在心里想。

我就说嘛,怎么医院外面那只母猫一见到我就好象面临杀父仇人一般,依异性相吸的原理它也能和我和平相处的。

然后就看见阿树,像恭佛爷一样的把鱼儿放在我床头,小心奕奕的撒几颗鱼饲料,生怕这高贵的鱼有个什么闪失。看不出这么个汉子也有细心的一面。

然后阿树就一直嘱咐我,每天按时喂饲料按时换水。接着又把同样的话复制给玫玫。

无奈鱼儿经不起折腾,没几小时就一条接一条的翻白肚皮。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死了5条。5个白肚皮一起向上,景象何其壮观。阿树来看鱼时,心疼不已,把剩下的两条看得更为珍贵,恨不得时刻为它们量体温。天有不测风云,这剩下的两条寿命不长的东西也在一个没风没雨的下午,我好心给它们换水时一个猛扎跳进下水道,义无返顾的,一去,就不复返。 阿树回来看见空空的鱼缸,愣了两秒没反应过来:“你……全吃啦?”

我说阿树你要节哀,鱼死不能复生。他在几分钟后回过神来,就扑上来找我算帐,我躲着他我说要不我再去楼下的猫碗里找找有没有活口。

正闹得不亦乐乎,就看见玫玫挽着母亲的手走了进来。

“啊!妈!”我大声的喊,却是又惊又喜。

而阿树还扑在我身上一下子没翻过来:“呀!阿……姨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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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母亲的唠叨

“杨阳!”母亲叫我,向我扑过来,“怎么都住院了?怎么老不好好照顾自己呢?看把妈急得!”然后她就连忙来捏我的脸,一边念“瘦了!”最后给自己的验证下了个结论:“你平时没吃饭吧?”

母亲是嘴巴了得的女人,她可以保持嘴巴不停一直说话五小时零24分钟!当然这是以前在老家时我和安安一起用表精确计算的。没想到现在母亲嘴巴的功力一点没退化。

从小母亲就爱捏我的脸,她说她只需一捏就知道我长了肉没。

三年没回家了,三年没见到亲娘了,而她老人家看见我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捏我的脸,奇怪的是把我的泪捏在眼眶里转——母亲当然不会用力的捏。

“妈——”我扑到母亲怀里,抱住已经有发福的母亲。莫名其妙的声音就有些哽咽,我没想到迈入老年的母亲会来看望我,在我生病落魄时。

“哎哎!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呢!也不怕你同学笑话!”母亲责骂着我,却把我搂得更紧,母亲声音也变了,带着明显的哭腔“也就你最狠心,三年都不回家,可把我……可把我盼得……等哪天我这把老骨头都入土了,你还不知道!到那时看你回家管谁叫妈去。”然后就抱着我呜呜的哭起来。

“妈,您瞧您都说些啥呢!”我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滚下了,我把脑袋埋进母亲温暖的脖子里,那里是我从小到大最熟悉的港湾,到现在脑子里还有当年小时候的片段。“妈您长命百岁呢!”

其实我是个不怎么喜欢粘住家人的人,从小就独立,喜欢自由,这也是我到这么远的地方读书的原因。以前在家里,母亲就从没让我耳根清净过。她那张嘴巴老在说话,好象和尚念经一般。我瘦了她叫我多吃,我胖了她叫我减肥。她心里想到什么她马上会说,她心里没想到的,她嘴巴也会自动补充。那时刚看《大话西游》我和安安以全票通过,任命母亲为唐僧的异性版。母亲最经典的话就是:“你再这样我才懒得说你!我只是告诉你,你……”然后你把耳塞带上,一小时后拿下来包管她老人家还在念,有时念得好象饶口令一般,不锻炼个十年八年的你还学不来。

其实我们三兄妹都挺喜欢母亲的,只是她的嘴巴实在不敢恭维。

那时一听见母亲开始说话了就躲,躲不了就逃。

现在久了没领教了,还真有那么点想念,特别在生病时。

听见母亲那么久违的唠叨,心头一热,眼眶一酸,多年都不知道眼泪是什么玩意的我,竟忍不住掉下了男儿泪。

母亲也挂在我肩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厉害:“你这个不孝子呀,养你那么大,家都不回了。你就是再狠心也要回来看看妈啊!妈一个人在家多寂寞啊!你看你又不会照顾自己,还生病……叫妈怎么放心呐!唉,孩子大了,就要飞,哪还想着母亲?哪还记得小时候半夜起来换尿片,冲奶粉,一泡屎一泡尿的把你们兄妹三人拉扯大……”母亲后来越说越激动,竟大哭起来。

那只像鬼一般走路的可爱的白衣天使就又一次光临。“请不要在医院大声喧哗。病人需要清净。”

母亲这才停止哭泣,向天使小姐道歉。

“啊对不起对不起!护士小姐,你不知道哇!我来看我儿子的,这个就是我儿子,”母亲拍拍我的头,“都是大学生了,就在你们重庆大学读书,大三了。上了大学,本以为就熬出头了,谁知还是不会照顾自己,这不,又病了不是?说起他啊已经三年没回家了……”然后就对着天使把家常拉开了,对着护士述苦,嘴皮翻动频率极快。

我狂翻白眼。

最后那护士被缠得没法了,又见母亲的话一发就不可收拾,忍不住打断母亲:“哦对不起太太,我还得去值班呢。”

母亲这才作罢,硬塞了两个大苹果在护士怀里:“好吧,那你去忙我就不打扰你了。这个是我儿子,还请你以后多照顾了。哎,这么大个人在外面,离开母亲没人照顾,生病都那么严重了还不知道,要是在家里哪能让他把病拖这么久?早去医院治了……”

“对不起……我真的要工作了。”护士小姐拿着母亲给的苹果,不得不又一次提醒母亲。

“哦,好的!你们一定挺忙的,你去忙就是!”

然后这位可爱的护士就好象避瘟疫一般的逃走了。我猜想就算是在病房开个part她也不会再来阻止。不敢来了。

我躺在床上,望着母亲,我觉得她是那么的可爱。我以前从未发现母亲唠叨起来也可以那么亲切。这就是我的母亲,亲娘。

母亲看了我一眼,又把矛头指向我:“你看你这孩子,你没事傻笑啥?人在异乡就是要学会为人处事,哪像你,那么不爱交际,你以后出了社会就知道会吃亏了!我现在不说你了,我说多了你也觉得烦。你也这么大了。你以前的老师见到我还在跟我说,你那时在学校不爱说话……”后面说些什么我没注意听了,我不听也知道是些什么。但是我却在认真的凝视着母亲,她双鬓的白发原来那么多了吗?她眼睛的皱纹都堆那么深了吗?母亲老了。原来母亲是会老的,我以前从会发现这个问题。原来沁在母亲喋喋不断的唠叨中,是可以很幸福的。

母亲是个那么可爱的女人,唠叨不休止。

我注意到玫玫眼睛红红的,显然她去接母亲时也哭过。她现在安静的望着我和母亲,阿树就在她身旁打转,递纸巾或轻言些毫无用处的安慰。

可爱的母亲,吃过饭放了个凳子在我床边,一屁股坐下。我就知道她又要开始演讲了。果然,母亲帮我调奶粉,嘴就不停顿的唠叨起来。

她把能说的都说了一遍,有些话重复了三四遍,说到最后可能实在想不出要说什么了,就开始回忆我们三兄妹小时候,从我出生到玫玫安安都长大,一直说到晚上11点。

阿树已经回学校了。母亲也打发玫玫回家了。母亲却一定要留下来照顾我,“杨阳现在生病需要人看守。”母亲不顾我的抗议,母亲坚持。

医院很静,母亲的声音高低不定,床头开着小台灯,橘黄色的光照在母亲脸上,看上去那么亲切,听着母亲回忆小时候自己的调皮不懂事,偶尔一笑,眼眶也偶尔湿润。从未有哪个时刻,让我这么珍惜母亲的每一句话,虽然句句是罗嗦,却字字含爱意。

要想在他乡能找到一个对你罗嗦的人,其实是很不易的。唠叨,是证明牵挂。

母亲没说一句:儿,我爱你;我没说一句:妈,我想你。

在这个时候,说爱已是多余的奢侈。爱,无言;敬,在心。

母亲眼睛不怎么好,平时没戴眼睛,只在做些针线类的细活时,才翻出她的老式眼镜。

现在母亲就戴着她的眼镜,在灯下认真的为我调奶粉。嘴里仍然念着些有的没的:“都说吃了人奶的孩子聪明,可是你小时全吃的牛奶,还不是照样上大学!”母亲说到这里,态度明显有些得意,她觉得,我儿上大学了,我儿有出息。我看着母亲满足的神情,突然后悔没努力让母亲有更多得意的资本。“知道你后来是为什么没吃牛奶的吗?那时你三岁,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突然就把奶瓶一放,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妈妈我以后再也不吃牛奶了。’果然你以后就不再吃了,怎么哄都不听,也不知道你小时候怎么会那么倔。”

母亲还在说着,手上也不停的用小勺子在杯子里搅拌,冒出的热气扑在母亲脸上,我突然觉得她的眼睛比以前混浊了许多。我记得以前母亲的眼睛是很清亮的,不管我撒什么样他都能拆穿。小时侯是相当害怕母亲的眼睛的,大而严厉。

那时怎么也没想到,在经历半辈子后,母亲的眼睛里可以这样浊水满溢。母亲真的老了。

“妈你不累吗?”躺着望着她,打断她的话,问。

“累?有啥可累的?不累!以前服侍你们兄妹三人都累过来了,这点累算什么,要在以前,饭都不够吃的时候……”然后她接着这个话题仍然可以说半天。

“妈,爸还好吧?”我又打断她。

“唉!别提那个老不死的,整天烂酒,明明就有高血压,我看哪天他就会栽在这个酒字上!喝醉了就回家来跟我吵架,我有时候就懒得跟他说……”然后母亲又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连绵不断。

我用手枕着脑袋,我想天下怎么会有母亲这么可爱的女人。

母亲把奶粉吹凉了点,就递到我手上,说小心烫。

我二话不说,仰头就喝了个光。甜,粘,浓,香,融合着母亲从未说出口的爱。

“妈,以后我挣了钱,就给你买套最大的房子!”这是我第一次对母亲许下什么承诺。

母亲明明很欢喜,嘴上却说:“买啥房呢?得了吧,等你毕业后,你那几个钱够养活你自个儿的家就不错了。妈可没打算要你一分钱,你要真有心,每年过年回来,吃几顿妈包的饺子,妈就高兴了。”她嘴上不留情,其实表情是遮掩不住的得意的,在听见儿子说的孝顺话后。“不过是你说的话,我也还真可以信一点,你本来就是个孝顺的孩子。德行又好,不抽烟不喝酒,比你那不成气候的死鬼强多了。”

母亲念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她神秘的问我:“杨阳你在学校交女朋友了吗?”

我笑着说妈你怎么那么八卦呢。

母亲不依,见我不肯说就像小孩一样开始缠着我,非要我说。

我说没有。也真的没有。只是在说时,胡柯的影子在脑里晃荡了一下。

“真的?你可别骗你妈!”

“真的!是没有嘛。”

母亲还不怎么信,用那双厉害的眼睛盯着我,我毫不胆怯的迎上,没做就不心虚。母亲研究了我一阵,似乎就信了。

如果母亲听说我有女朋友,就一定会教育我,说什么现在还早主要是学习以后有本事了想找什么样的女孩都行,之类的云云。

但是母亲听说我没有,她也不爽了:“重庆的女孩怎么眼光那么高呢!我儿哪点不好了?啊!还看不起呐?杨阳别着急,咱们还瞧不起她们呢!”

我笑母亲的可爱,我说不是女孩眼光高,是你儿子眼光高。想了想我又说:“现在是没有。不过以后说不准了。”然后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胡柯的名。

那个踏着太阳却也可以很清凉的女孩,胡柯。

母亲一会就忘了这个事了,她又开始漫无目的找话说,想到什么说什么。

那夜我是听着母亲的声音入睡的,感觉很塌实。母亲真好,母亲很爱唠叨。母亲的唠叨,把我几年来对家的思念都冲得烟消云散了。

我以为我已经是个22岁的青年,有着自己的事业和思想。却不想,在母亲面前,我还是那个儿,并只是她的儿。

十二、女人与足球

完全康复了的杨阳,终于出院了!

我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出院的。走出医院的大门,我拍拍身上的灰我告诉身后的医院说等老子以后有了钱就来拆了你!居然让老子坐了一星期的月子。

坐了一星期月子的我一放出来就差点忘了回家的路。安安说哥哥已经得老年痴呆了。

安安那丫头终于在我出院的日子显身了,奇迹般的是母亲居然没有骂她。母亲只是说了句独自在外要小心。安安点头。

走出医院我就想到要坐车回家,我说我再也不保持坐立姿态,我就对妹妹们发誓就算车上有空位置我也要站着!

“当你躺着坐着过了一星期,才会发现原来行走是一件多么有乐趣的事。”

走到车站时母亲发话了:“杨阳刚出院,我们就不挤公交车了,叫辆出租车。”

……

回到家母亲亲自下厨,我吃到了久违的家乡菜,母亲的味道。

母亲做饭时我就在一旁呆着,母亲叫我多休息,我不肯,我说妈我喜欢听你唠叨。

“我啥时候唠叨过了?我们楼下那几个市井小媳妇才是标准的刀子嘴,每天就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别人闲话。你妈可从来不干那样的事,你妈干事说话从来都利索!当初你那个老不死的酒鬼爸爸也就是看在我这点优点上才……”然后我就端了小凳子坐在厨房,听她说,从来不用担心她穷词。

出院后的第二天就遇上学校的一场球赛。

我本不想参加了,毕竟还有些腿软。何贼就用暧昧的语气暗示我:“王军会参加!”

“他参不参加关我屁事啊#蝴根本就不配当我情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胡柯中意的是我,哼#蝴?够不成威胁。”

何贼摇着头走后,我就马上跑去报了名。我告诉自己:“医生说要多锻炼。”

高中时踢球到入迷,我和那几个兄弟会抓紧每个课间十分钟抱着球跑在球场上,让沙尘飞扬。然后在浑身大汗之时,到自来水龙头下灌几大口,热了就整个脑袋都塞过去冲洗。之后在女孩们瞪眼捂鼻娇笑中很男人味的走进教室……想起我们自己的足球,是一种怀念,永远教人兴奋。

一提到国家队,不言而喻,不提也罢。它唯一的优点就是促进电视机的销量。

球赛还没开始时,看台上已经被人群淹没。大多是女生,女生中又大多属美女。我看着重庆可爱的女孩们,就觉得重庆真好。

女孩看球赛就好象文盲看我国古代四大名著,她们什么也不懂却也要在场边占个位置,像欣赏某某偶像派明星的演唱会一般,却也可以老道的和男生评价欧文与罗马里奥,一起和男生替球员加油,欢呼或愤骂裁判不公。

但是有一件事男生是不会做的,那就是为争论贝克汉姆与罗纳尔多谁更帅因意见不一而闹内部矛盾。

所以说到足球,我就来劲了。

当我看见站在一群唧唧喳喳的女生中最醒目的胡柯时,更是觉得精力充沛,恨不得呆会儿一人包揽全队的进攻。让胡柯狠狠的崇拜我一番。没人哪个男人不喜欢在女人面前高高在上。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团队的默契配合可以决定一切。我打后卫,高中时是前锋。

这时胡柯也看见我了,她微笑着向我跑来。

胡柯今天穿着无袖的小背心,我一直向往的那花儿被一条可爱的紫色短裤包裹住,露出雪白的腿,显得人精神又洋气。我不争气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她娇嫩的大腿和粉红色背心衬托出的胸部。她跑动时,我注意到那健康的胸脯就有力的跳动,在青春的包装下,硬是把今天才10点的太阳给比了下去!对我的视线造成无与伦比的吸引——

胡柯比太阳更耀眼。

她向我这边跑来,而且眼睛是盯着我的,我就觉得热血直冲脑门,我就拼命思索要怎样面对她对我的笑,是装不在乎装酷,还是装成熟装潇洒。然后我摆了个自己觉得挺迷人的姿势,仰着头望天,等待可爱的胡柯过来为我助威。

我幻想胡柯跑过来用崇拜的声音说:“哇!杨阳你穿球服的样子好帅!一会给我签个名吧!”

明知她一定不会这么说,可是我还是在想到这些时,心里阵乱激动,就咧着嘴嘿嘿的笑。

何贼看见了说你对着空气笑啥。

我没理会,心想你懂个屁。然后继续望天等胡柯跑过来。

天空真的好空啊!天空灰蓝灰蓝的没一片云,天空晃得我头晕。

没过一会就听见胡柯在我身后嚷:“王军你要加油啊!我和我们寝室的都投你一票!”

我连忙转身,就看见胡柯仰着头对身后的王军说,而且还用那种把眼睛眯成月亮式的笑。

王军忙像只哈巴狗似的点头说一定一定。

胡柯就又跑回去。经过我身边时我忍不住叫了声“胡柯!”

她转后望了我一眼,说了句让我绝倒的话:“还伞?”

我就越看王军越不顺眼,在何贼和阿树面前把他骂了个通遍。

“哎,你别激动吧,你们是一队的!”阿树提醒我。

这是场重大a区和b区的足球友谊赛,本来我也算个主力球员,奈何我对情敌的仇视让我杀红了眼,一开始就横冲直撞,只要球一到我脚下,就硬自己带过去。更别说传球给队员,每当我看见球到王军手里我就忍不住去夺。结果不用说,在开场十分钟,我就被换了下来。并受到老师一通好骂。

我坐在看台上,冒着粗气,心里愤愤的骂。骂体育老师,骂队长王军。

“唉,早叫你别激动了!”阿树拍拍我的肩,“你也真是,居然还去抢王军手上的球。你们一队的知道不!”

“妈的你咋装得跟个不会踢球的人似的!”何贼也气愤的过来凑热闹,一脚把一个可乐瓶子踢得老远“还指望你给我们长面子呐!”

四周的看台上,女孩们尖叫起伏,她们指指点点,嗑瓜子,吃冰淇淋,小口小口喝可乐。她们没人注意到我。我突然能体会当年拳王泰森的落寞。

我心里闷得紧,我望了胡柯一眼,她正抱着谁谁的衣服,手上拿着瓶脉动,神情紧张的看着赛场上,根本不注意退场在旁的我。

半场休息时间,场下一片欢腾。女孩们纷纷提着裤子捧着饮料去慰劳她们的男友。我坐在一边,无人问津,我眼红得好象一只兔子,望着那群看也不看我一眼的女孩花蝴蝶一般的飞到自己的鲜花前,鼓励,加油。

我不是花,我有些失落。我告诉何贼我去个厕所,然后一个人走掉。像个战败的将军,以前的战绩已无人记得。离开之前最后望了胡柯一眼,正巧遇到她也在看我。那美丽的眼睛里浮云般满是同情,我一个心里不爽,掉头就走。

我在渡着步子走到自来水旁,当整个脑袋都推进去,冲洗我满头的大汗。打算回家了。我知道家里有三个崇拜关心我的女人。母亲和妹妹,她们永远不会瞧不起我,她们是我的亲人。

洗了个冷水头之后转过身就欲走,不想又撞到软软的一团,带着一声尖叫:“呀!你怎么老是昂着头不看路呢!”

本来刚淋了冷水眼睛还没睁开,一听是胡柯的声音,勉强张开眼,看着皱着眉头站在面前的胡柯,实在是惊喜交加。眼睫毛上还粘着水珠,透过水珠我就看见两个胡柯,每个都是惊喜。

“呀!胡柯是你!”然后又一想“你不会是来找我还伞的吧!”

“当然是!”她说,还在拼命拍着脚背上被我踩出的泥印。

我以为她会客气的说,哪能呢,那伞你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还我。谁知识她爽快的说当然是。我就有些不悦了,我想你跟我说话就为了向我要回你的伞吗,那么我永远不把伞还你,我要你和我说一辈子的话。

在心里为自己的痞子精神加精。

“那伞我放家里了,要不你跟我回去拿!”我这样说你总该放弃了。

“要得!”她答,看着我喷血的表情,她咯咯的笑。

我看着她笑的样子,想到这笑脸只为我一个人展开,就很惬意,我想她笑着实在很美。心里这么想了,我嘴上就这样说:“胡柯你笑起来真好看。”

胡柯没想到我会这样直接的夸奖她的容貌,脸很快就红了。我爱看美丽的女孩胡柯脸红的样子,她低着头不知眼睛向哪瞟,好象受惊的小兔,娇羞可爱。

头发上的水滴在我眼睛里,我闭眼睛。就听见胡柯嚷:“你看你,才从医院出来就洗冷水头!”然后她掏出她的纸巾,再一次细心的为我擦脸。

我闻到纸巾的香味,我脑子里一下子就回想起上次在手上柔软的触感,眼睛就不自觉的向那里瞟过去。我想你什么时候让我看看那美丽的花儿。胡柯的花儿躲在胡柯的裤子里,却毫不遗漏的展示了它做为女人特征的神秘,让我好奇。就实在很向往。

我这个人老是会情不自禁的说出心里想的话,我想里这样一想了,嘴上不自觉的就吐出:“胡柯你什么时候让我看看那花儿。”

十三、伺候女人

我说出那话后就后悔了,我想我这个人多卑鄙,怎么可以对那么美丽的胡柯说出这样下流的话。这种事,我也只敢在梦里做做罢了。

好在胡柯没听明白,她张大眼睛问,“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花?谁养的?”

重庆进入五月了。

一星期前的一场暴雨让重庆的气温降在了温凉适中的位置,平时太阳就害羞的躲在浮云后,偶尔在吹风时,若影若现。

风和日丽的时候总是不长久,太阳在羞怯了仅一星期,就又开始发威。虽然气温不是很高,但太阳却是很毒的,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毒。

今天太阳很大,今天有耀眼异常的阳光。我站在阳光里,说出了那样流氓的话,就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单纯的胡柯,胡柯的思想在性方面单纯得像张纸,我对她起了不安分的歹意,她却还歪着头问我解释。

我看着她疑惑的表情,我就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什么是女人那花儿,男人有多向往那朵花儿。如此这般。

“嗯,就是你养的花。”我如实说。

她愣了两秒,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我先是莫名其妙,后来就害臊了,她一定是看穿了我的意思,嘲笑我这只癞蛤蟆。

胡柯是只美丽的白天鹅。

“我知道了!你是说我寝室窗台上的风车吧!”她笑得直不起腰“那哪是什么花呀!哈哈,真受不了你。你要喜欢就送给你!你在这里等我!”然后不等我多说,就飞身向女生寝室跑去,五分钟后又回来,脸已经泛红潮,我注意到她的美丽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

她把手中的那只黄色的风车递给我:“那#和你就是!没见过我这么大方的人吧?”

然后我就感到我脸上起了黑色的线条。

我用两根手指捏着这橙黄色的风车,觉得它近看更大更漂亮,是手工做的,很精致。又望着胡柯明亮带着笑意的眼睛,其实是很感动的,

小心的收好,放进包里,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它按在自家阳台上,也让它在我家有风光临时,旋转。(特注:后来风车在到我家的第二天就壮烈牺牲,原因是我那可爱的母亲拿去逗史比玩,最后葬送在史比的魔爪下。我心疼,又不敢说妈什么,于是加倍憎恨那母猫。)

我当时不知道,我当时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告诉风车我会爱护你,就像爱护你以前的小主人一样体贴。

胡柯没说话了,低着头在我身边走。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得有些尴尬,毕竟我俩还不算很熟,她就顶多算个我的暗恋对象罢了。

但是我是个男人,我觉得我必须找点什么来说,我从来没像当时那样觉得自己口拙:“胡柯你为什么跟着我走?”话一说出来我就恨不得咬点自己的舌头。我实在想不出要怎样帮她下这个台阶。眼看着胡柯的脸色由惊讶转为生气,我忙补充:“你们下午没课吧?我可以带你出去玩,乐意吗?”

胡柯的脸总算恢复了红润。她一定不知道我对系花发出这样的邀请是很需要勇气的,不然她就不会盯着我笑那么久,而期间一直不回答我的问题。

美女的笑可以很神秘的带上多样性含义。

“我……想……”她把手背在背后,抿着唇皱着鼻子作思考状。

“你想干啥?”

“我想你带我去坐空调大巴!”她说,带着超可爱的笑。

“啊???”我脑子有两秒没反应过来,“坐啥来着?”

然后胡柯看着我,放肆的笑。“哈哈哈……”

当我听胡柯说她只是想和我去坐空调大巴时,确实吃惊不小。我看着这位要求与众不同的系花胡柯,她正好也望着我,眼睛闪闪发亮,像朵月亮,嘴角笑意明显。

后来胡柯告诉我,她觉得最浪漫的事,就是和喜欢的男生,在夏天坐空调大巴游城。坐在车里,可以漫无目的,车内有清凉干净的冷气,从车窗看出去,就算是炎炎夏日也可以变得有心情欣赏。

当然那时我还不会猜到这些,也不会猜到系花的别致的浪漫情怀,更不会想到自己在那时,就已经成为胡柯的“喜欢的男生”。

尽管纳闷不解,但还是满足胡柯的愿望,毕竟这是个毫不贪心的小要求。于是我带着兴高采烈的胡柯踏上一辆迎面驶来空调大巴,并且没注意去看大巴的行程路线。

刚踏上车门那一刻就感到很舒服,车外的温度与车内对比鲜明。

买票时才知道终点站在解放碑。

车内很静,没有外面的喧闹与烟尘,胡柯靠窗坐着,她用手托着下巴,望着车外,从我这个角度看,她的侧脸带了一股满足。

车开得很稳,没什么大的波动。

一路上说些有的没的,比如她偶尔转过身问:“你觉得我普通话说得怎样?”

我说照着口型能猜到话的大致意思。

然后她就娇笑着来打我,我就又说我开玩笑的您大姐一开口,菊萍都会被您挤下去……云云。

不咸不淡。却很舒适。

大多时候我们都没说话,她看着车外的楼与偶尔现一小段的江,发出满足的轻叹。我想我有些明白她为什么喜欢在夏天坐空调大巴了——

从充满冷气的窗内望外面世界的阳光,夏天就变成一本清凉的心情日记。

确实很舒心。

我望着身旁的胡柯,她的一双小手握着前面位置的扶手,关节挤压得很白。她头发散发出的洗发水味香得平淡,却很清晰,乱人心弦,让人易醉。如果我醉了,我会伸手去楼住身边的女孩,小声温柔的问她在想什么。但是我没醉,所以我不敢。

我坐不住了,于是我就开始默默的祈祷地上出现一条大缝,让车子在经过时一簸,哈哈,然后看我抓住时机英雄救美,护祝糊美丽的额头不被碰伤。

我的祈祷很快感动了上帝,车子真的在全速前进中猛的一个刹车。

胡柯的手,紧紧的撑住了前面的扶手,支撑住向前倾斜的身体,她在整个过程中一动不动,除了小声的“呀!”了一下,也就没出现什么意外了。

而我们的英雄,由于脑子正在想些不正当的东西,又没人告诉他车子什么时候刹车,没注意到就那么一个猛虎下山扑向了前座的铁扶手。“砰——”的一声闷响,英雄头上就出现了一群愉快飞动着的小鸟。

“呀!你没事吧?全车人就你一个被撞!”胡柯说着就要来摸我的额头。

“天妒英才!”我骂,痛得咧开了嘴,拼命护着额头不让胡柯碰,“大小姐!很痛耶!”

“活该!”胡柯骂,笑得很欢快。我想为博美人一笑,这次误伤也值了。

之后吃午饭,吃了又上车。

我在那天坐空调大巴的时间可以使我下辈子都不会再提坐车两个字。直坐到太阳下山,我已经头昏脑涨,胡柯却很满足,她在下车时显得比我有活力。我就怀疑她不是人类,在坐了七小时大巴后仍然可以巧笑依旧,笑得还是那么甜美。

空调大巴的售票员在我们下车后走了很久都仍然对我们保持目送状态。

“现在怎样呢?大小姐!”我问,一副悉听尊便的讨好样。

“吃饭吧!我饿了。”胡柯说,我就觉得美女随便的一举手抬足都是风光无限,其实她也只是很自然的作了个吞口水的模样,却俏皮到不行!

“完全没问题!”我应和。

夏,晚间,华灯初上,不冷不热。市中心有着喧闹的人群。

走在解放碑的街头,胡柯在我右边,并肩,和她在一起很轻松,完全没有任何疏离。觉得这种在夜色中漫步的情景很熟悉,以前经常和玫玫在吃完晚饭后散步;又很陌生——身边的女孩是胡柯。

我不能说胡柯跟我坐了一天空调大巴,她就会成我女朋友。我却是急切的想和她确认关系。我走在胡柯的身旁,既兴奋又激动,心脏把血液全输上脑门,我偷瞟她白嫩的小手,我此刻就在思索怎样自然的把它牵住。

她的手一只放在裤子的包里,另一只就留在外边,随着步子轻轻摆动。我走在她的左边,双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平耸着肩,使自己看上去宽阔一点。我硬着双腿,拖着步子走路,偶尔踢脚下的可乐易拉罐,装做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心里就在飞速运转:如何牵胡柯掉在外面的手。

突然路过一个小精品店,胡柯快乐的拉我进去。里面全是卖些精美而廉价的首饰。

“哇!杨阳你看这个!”胡柯指着一根水晶项链,对我嚷,“好漂亮呀!”然后把脸贴近玻璃,一副流口水状。

我说我觉得没有你漂亮,胡柯就骂我贫嘴。

其实我看见一款具有西藏民族风味的牛骨项链,很有味道。

我介绍道:“你看上那玩意有啥意思?你看这个多有个性!”

胡柯死命瞪我一眼,我就赶快改口:“但是没你选的项链那样精美。”

我偷看了一下,胡柯喜爱的项链标价:320元。

我盯着美丽的胡柯,她一直在项链那儿流连往返,和售货员小姐激烈的谈论,认真的听那小姐介绍此项链的优越性。

然后她就跑到我面前,说:“杨阳!那项链太好看了!”

我故作没听懂,我说:“好看啊?以后还会遇到更多好看的玩意。”

“我真是太喜欢了!”胡柯又说。

“喜欢那我们就多看会吧。”我说,然后埋着脸不敢去注意胡柯的表情。其实我更喜欢那根牛骨的。

后来胡柯说:“走吧,去吃饭了。”然后拉着我离开那个店,眼中满满的留恋。

“呀!我尿急!”

“真是麻烦!”

“我注意到刚才那边有个厕所,胡柯你等我一下!”

然后我快速跑回去,转弯拐进那个精品店里:“小姐,帮我包装一下这条链子。”

然后把项链放在怀里,心里幻想着胡柯面对这个惊喜时的表情——八层会感激的扑到我怀里,大声说杨阳我爱你!

顺便一提的是,我在飞跑的途中看见一个很像安安的女孩,有说有笑的跟一个清瘦的男人走在一起。一晃就转弯走掉了,我愣了一下,心想大概是巧合。就没多在意了。

带胡柯去吃饭,然后送她回家。

在她回家的路上我终于鼓起小小的勇气去牵了她的手,胡柯稍微挣扎了一下,我不放,没让她得逞,尔后她就乖乖任我握着了,只是脸好可爱的红着。

我心里很激动,当我握住那细致粉嫩的女孩的手那一刻,呼吸都急促了。我没想到胡柯的手那么小,真的好小,滑滑嫩嫩的,被我的手掌完全包裹住。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不断来回抚摩她手背的大拇指很色,但我发誓那时手指完全不受大脑控制。我握着她的手,似乎就握住了她的一生。

我们就这样手牵手的走在街灯下,感觉很塌实。四下没人,我就抱祝糊,色胆包天的去亲她的脸,见她没反抗,再用嘴去吻她的唇。

我突然碰到她柔软而弹性的胸部,我就想用手去覆盖它,被胡柯尖叫着制止了。

没办法我就只好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她的嘴上,恶意的把口水弄到她脸上。

胡柯在我怀里轻颤,她惊恐的张大眼睛,她害怕激动却一直没说什么,任我胡作非为。

“胡柯……”我抱着她,我老实告诉她,“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信不信?”

她没说话,眼睛是异常的明亮,看着我,她的脸像一块美玉般无暇,她闪动着清水般的双眼,就那么一直盯着我,含着女人家的柔情。那两片唇湿辘辘的,那里有我的口水。“从此系花胡柯就是我的了。”我在心里想,很得意。

“那么你什么时候来娶我。”胡柯突然说。这句话就好象抛了颗炸弹在我脑里子,把那些得意炸得灰飞烟灭。我想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呃……等我有空时吧!”

胡柯对我这个回答不满意了,嘟着嘴不说话。

我就去讨好她,我把那个包装得很精美的盒子递给她,“猜猜这是什么!”

胡柯的表现很让我得意,胡柯立即眉开眼笑,她快乐的接过盒子,说是那条项链吧。

“聪明!”我趁机在她结实的屁股上捏了一把,我说怎么奖励我。

她瞪了我一眼,随即就又把注意力投到盒子上,去拆包装纸。

胡柯嘴里就一直在念着:“真幸福啊!没想到你那么浪漫!真没想到你会再去买!一定是假装去厕所的时候买的吧!”

“当然!哎呀我来帮你!”我不耐烦的抢过项链盒子,不满意看见胡柯那么小心的慢条斯理的动作,我粗手粗脚的扯烂包装纸我说我来帮你戴上。

“等等!”她所有的甜蜜笑容在看见我手中的项链时冻结“这个是什么?”

“项链啊!”

“为什么会是这个?”胡柯惊叫,露出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不是这个是哪个?”我纳闷。

“我不是喜欢的这条!”她把脑袋摇得像一个拨浪鼓。

“可是我喜欢啊!你看这个牛骨多有个性啊!”

“你你……”胡柯气得发抖,“电影里都这样演的,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逛街,她随口提到很喜欢某个东西,那男的就会很有心的记下来,偷偷买来送给女孩的!”

“拜托你现实点好不好?”我有些忍无可忍了,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我又没在演电影!”

“我不要!你喜欢你就自己戴好了!”她说完,就像只鹿般调头就跑,跑了一段后转过身冲我喊:“小心睡觉时项链插进喉咙里!”然后就再没回来。

我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胡柯的背影,就觉得女人的诅咒真毒。

回到家把那项链送给玫玫,玫玫虽然不能说话,那温柔的眼睛流露出的喜欢却是不能掩饰的。

此刻我在为母亲洗脚,母亲明明很开心,嘴上却老说不用麻烦。

“妈。”

“啊?”

“我有个心德。”

“呀?你还有个啥心德?说说看!”母亲乐颠颠的问。

“女人真难伺候!”我愤愤的说。

十四、蜕变

“三只老鼠测验美日中三国的酒,喝美国酒的走三步,倒了;喝日本酒的走两步,倒了;喝中国二锅头的老鼠回窝拿了一把菜刀说:‘操他妈的,猫呢?’”

早上刚开机短信就来了,安安一看是何贼发的,不用猜也知道是些无聊的笑话。安安还是耐着性子打来,一看就后悔了——他果然不可能有什么新异!

然后安安不动嘴唇的就把短信删掉了。

这几天来安安心情相当好,一是因为母亲来了,二是因为廖文韬实在是个好人。

妈妈来了,安安就觉得没那么寂寞了,可以经常在家出入,变得理所当然。

母亲在一天早上,就把安安拉到没人的地方,问安安额头的伤怎样了。

安安怕母亲担心,安安就说已经全好了没什么感觉。其实每当天热时,额头就会痒得难受。

母亲就用手轻柔的拨开安安的头发,看着那刺眼的疤,她就心疼。母亲泪眼婆娑的用手小心的去碰那疤痕,到最后那只苍老的手都禁不住颤抖起来:“孩子……可苦了你了。”

母亲感性的一面在面临这两个可怜的女儿时就发挥得淋漓尽致。

“妈!我不痛的!您别为我操心了。你看,都已经完全好了!”安安捉过母亲游离在自己额头上的手,笑着宽慰她。

“怎么可能完全好呢?这么大一块疤,让你以后怎么嫁人呢?”

“妈您瞧您说些啥呢?您都不知道您女儿魅力多大!哈哈,好多男生排着对抢我呐!”安安解释到,冲母亲发出很自豪的笑。

母亲心里很愧疚,她看着这个最小的女儿,她从小就贴心,她现在正在轻松的笑。她望进女儿的眼睛里,却数不过女儿心里有多少怨。

“可是额上的疤好了,妈知道你心里的却一辈子都好不了。”说到这里母亲哽咽着,抚摸着女儿的脸,本该有着完整的美丽。即使这样,她也总是神采飞扬的样子,不让任何人知道她心里有块疤。“孩子,你可别怪你姐啊!”

安安看着母亲,白发渐多,容色已苍的母亲,那是她的妈妈,却也是姐姐的亲娘。安安突然收住笑,她说妈,能抱抱我吗。

“抱抱我好吗,妈妈?”安安说,带着平静的表情。眼睛里是一片空灵,幽灵般毫无思想。

母亲心疼得都快揪起来了,她一把搂过女儿,让她扑在自己怀里:“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然后就揪心扯肺的哭起来。

安安溺在母亲怀里,她闭上眼睛,细心的去听母亲怀里还剩下多少颗熟悉,然后安安对母亲回忆:“小时侯我就喜欢这样溺在哥哥怀里,让他抱。”安安吐出,声音悠悠荡荡的,像在怀念,又像在悔恨。

“可是5岁那年夏天过后都不敢碰他了。”

母亲猛的推开安安,微带点责备的数落她:“你这傻孩子,告诉过你多少次这话可别乱说!你们两姐妹,和杨阳那可是亲兄妹呐!都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你还是在怪玫玫吧?”母亲焦急的说。

安安看着妈妈,就想起刚才妈妈搂着自己动情的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字字感人肺腑,她也一定常常抱着姐姐,这样喊吧。“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姐姐也是母亲的孩子。

安安知道母亲又要念苦糖的故事了。有一种苦糖,发出浓郁的香,苦得很纯粹,但又的的确确是糖,故名苦糖。

安安和玫玫,一出生就带着混淆世人的诱惑香气,实则是涩苦的在维持关系,但又确实是那对最亲密的姐妹。

安安就笑开了,她说我开玩笑的呢,“我怪姐姐什么呢?我额头上的伤又不关姐姐的事,就算是她推我一把,也一定是她不小心的。妈,看你说得,把女儿形容得好小心眼!我们姐妹的感情,哪能因为这些就破坏了?”

母亲盯着小女儿,她知道自己的言辞触痛到女儿敏感的地方了,她也知道女儿说谎安慰自己。却是知道也无奈,毕竟两个都是自己的孩子。

母亲就又抱住安安,紧紧的温暖女儿,却在心里有着填不满的愧疚。

安安依在母亲怀里,没说话了。她在心里想着那片灯海,何处才有一个自己的家。

就想到了廖文韬,那个网友dj,指着嘉陵江对岸的万家灯火,承诺要给安安找到一盏灯。让自己在冬天的时候也可以很温暖,让自己可以在开心时疯癫,伤心时落泪,无助时依靠,寄托一切,在那盏灯下。

对哥哥姐姐说了再见走出家门时,安安想:掩饰是最累的工作;伪装是最难办的差事。

她要在哥哥面前装可爱扮单纯,让哥哥觉得自己很快乐;她要在姐姐面前装幼稚学肤浅,让姐姐觉得自己不足威胁;她还要在母亲面前永远没心机,让母亲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她爱自己的家人,却实在也感到活得很累。

神差鬼使的,走上到解放碑的车。

“廖文韬,我现在在你家楼下。”安安给廖文韬打了个电话。

廖文韬听了立即就跑下楼,看见蹲在楼层底部的角落里的安安,她又变成了那只可怜的饿得皮包骨头的流浪猫。

“怎么了?虫虫。”他走到她身边蹲下,小声问,惊讶这女孩经历了些什么,为什么每次看到她都一副流浪到尽头都找不到家的样子。

“我好象……我……廖文韬……”没想到自己也会这样脆弱,安安一直觉得自己挺坚强的,却在看见他关心自己时,泪水止不住的滑,“我好象不能回家……我又不能回家了……我的家呢?”然后她抬起头,茫然的问。

廖文韬看着这个语无伦次的女孩,他皱了皱眉头,问安安到底怎么了。安安不说。廖文韬想了会,就把双手搭到她肩上,用轻快的语气逗她笑:“这是谁家的孩子呀?怎么又迷路了,让我看看,”说着,就假装去仔细瞧安安的脸,然后学黄梅戏的声音唱,“哎呀呀!这不是我的老婆大人虫虫吗!”

安安扑哧一下就笑出来,眼睛还红红的,却是笑着骂他没个正经。

“娘子请息怒,都怪为夫的不是,”他见安安笑了,就唱得更起劲,把每个字每个腔调都拉得很长,怪声怪气的却实在逗人“娘子请速速随相公回家去,呆会相公请娘子吃……”他顿了一下,安安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忙问:“吃啥?”

“红烧猪蹄——”这四个字也是用戏曲的腔调完成的,却在蹄字那里高音没唱上去,喊破了声,弄得脸红脖子粗的。

安安早已笑得直不起腰,心情愉悦的跟着廖文韬上了楼。进屋换鞋时,意味深长的望了望客厅里那盏吊灯。

果真在晚上,就吃到廖文韬亲手弄的红烧猪蹄,奇迹般的好吃,软而不腻,肥而不油,色泽红亮,安安好久没吃这么多饭了。

胖子介绍这是廖文韬唯一会做的饭。

“你放屁!我明明就会煮三种!”廖文韬粗鲁的反驳胖子。

“呀!是吗?你除了这个还会哪些菜色呢?”安安好奇的问。

“蛋抄饭。”

“还有呢?”

“饭抄蛋。”廖文韬一本正经的说。本来这种幽默也不是很专业,可是配合他严肃的表情,还真把安安逗乐了。

说说笑笑中,安安又去盛了一碗。廖文韬就笑着说以后全当养只小猪儿了。他就叫安安猪儿虫:“你是只小猪儿虫。”廖文韬正二八百的说,说着还自己对自己的话点头表示赞同。安安不明白什么是猪儿虫,问其解,答:“一种美丽的动物。”胖子听了就哈哈大笑,笑后也点头肯定:“以后会美丽的。”

三人在屋里吃饭,其乐融融。

胖子戴着幅黑框眼镜,还有那顶从来不取下来的黑色鸭舌帽。很塌实的样子,又有种落魄艺术家的斯文味道。

安安看着廖文韬,和大廖文韬2岁的胖子,就想,是谁规定在酒吧上班的人就一定得很坏呢?

以后的日子就丰富多姿了,安安白天上课,晚上就坐在伊然的吧台上,看意气风发的廖文韬怎么用音乐诠释激情,怎么用音乐去支配舞池里的人的动作——或快或慢,或动或停,都在廖文韬的指控下。安安就觉得很神奇,安安称廖文韬为黄药师:“只有黄药师才能用笛声去控制人的思想行为。”

廖文韬就很骄傲,在面对女友毫无保留的崇拜前。

但大多数时候,安安下了课都直接去廖文韬的家,用他给自己的钥匙开了门,就一个人在屋里闲荡。廖文韬说你无聊时可以上网。

可是安安没心思打开电脑。每当夜里廖文韬在酒吧工作时,安安就会把音响开到最大声,然后像个快乐的家庭主妇一样扫地擦桌子,洗廖文韬和胖子换下来的衣服和臭袜子,再算准时间做好消夜等廖文韬下班回来吃。等待廖文韬惊喜的表扬。

偶尔廖文韬进屋就和胖子讨论工作上的事而忘了理会安安的劳动成果,安安就会撒娇的溺过去,吊着廖文韬的脖子问:“老公你看今天家里有什么变化?”再乐孜孜的听廖文韬故作惊喜的赞美:“哇!我就说屋里怎么变亮了,原来是老婆的妙手!”

每当这时胖子嘲笑安安像个钟点工时,廖文韬则会站在老婆这边,他说胖子你嫉妒我有个贤惠太太吧?只要一听见廖文韬说自己是太太时,安安心里就会莫明的塌实,她觉得自己终于有个家了,就像窗外千万个家一样温暖。

周末时就和廖文韬一起出去看看电影,廖文韬喜欢带着安安到处去吃各地的特色菜肴,在看着安安狼吞虎咽时,宠爱的说:“小猪儿虫要长大了。”

“猪儿虫?”安安不是重庆人,她一直就不明白那是个什么玩意,“小猪儿虫长大了是什么?”

“呵呵,是蝴蝶。”廖文韬笑着说,爱怜的摸着安安的脸“蜕变成美丽的蝴蝶。”

安安就会害臊,娇羞的怪廖文韬花言巧语。

有时安安也纳闷,为什么胖子会那么瘦。

然后廖文韬就会给安安讲以前的事,那时没工作没钱,那时年纪小,独自在外,以为自己的抱负可以得到好的收场,却是到后来,每天饿饭,把胖子健壮的身体给饿瘦了。听得安安直掉眼泪,于是加倍对廖文韬和胖子好。把家里打理得体体面面清清爽爽的。

原来女人天生爱照顾男人的。以前在家里,哥哥有姐姐照顾,安安作为女人的那种爱好就无处发挥。现在遇到什么都不会工作休息一片混乱的廖文韬后,安安体内的女人的本性全体现出来。且变本加厉。安安总觉得廖文韬在生活方面算个白痴,安安就说廖文韬你离开了我你怎么活?廖文韬反问她,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安安就笑,甜到心坎里了。

安安心想,再苦,我也跟着你。

杨阳发现最近小妹妹安安最近老不回家,而一回家就总躲进厨房和妈妈学菜,用前所未有的专心,就断言:“安安肯定恋爱了,”然后在看见安安一脸幸福而羞涩的笑后,说“不过安安恋爱后就长胖了,变漂亮了。”

安安就更的害羞,把脸埋进手臂里,小声反驳哥哥“哪有!”然后偷偷的在里面享受一个人的小幸福。

“没有吗?那你一天都在乐个啥呢?整天都笑得个肉麻兮兮的。”

安安没回答了,安安心想廖文韬说过,我是猪儿虫,我要变成蝴蝶了。

这是人生的一次,美丽的蜕变。

十五、六月

某天我突然听到知了在吵,而且一声比一声尖锐,连绵起伏。一看日历原来已经七月了。

回想起来,要说六月里发生什么大事,唯一就是胡柯变了。胡柯由少女变成了女人。变成女人的胡柯就更加娇惯,这是我相当不满的地方。

六月一号时给胡柯发了条短信祝她节日快乐。胡柯回短信把我骂了一通,最后加上一句“以后不理你了坏死了!”却依旧每天中午屁颠屁颠的跟在我后头打饭,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似的见了我就粘忽忽的挽上我的手臂,亲热的叫我“小阳儿。”

胡柯喜欢喊我小阳儿,怎么听怎么像在骂我“小样儿”。我当然抗议这个称呼。

胡柯不理会我的反驳,她说你自己知道什么意思就行了,别人怎么说都可以不理会,然后抛出个大道理:“自己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我想说得容易,被别人叫小样时还必须得热情回应的人又不是你。

已经在大三快结束时的六月,忙碌的人可以忙到累死,比如说我。我每天都在各个报告中游弋,奔走,只为有个好的前程。和胡柯在一起我就觉得压力大了,因为我们这位系花同志最爱讨论的事就是“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毕业就结好不好?”然后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开始一个人作憧憬状,我突然发现女人是可怕的,她们喜欢完美主义式的幻想构思,用永远考虑不清楚事情的大脑。大三的六月里,轻闲如胡柯的又可以无聊没事到每天傍晚坐在操场边上看蚂蚁搬家。胡柯的世界里永远简单得那么不可思议。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就觉得我们必须结婚。她从来没想过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离开她。

“不可能的。我们必须结婚。”她坚定蛮横的说。

“我是说如果……好比如果我们遇到什么大事不得不……”

“没有如果没有如果!”胡柯就拼命摇头,然后定定的望着我,甩出杀手锏“如果你要离开我,先把处女膜还给我!”

然后我就不响了。这是我的死穴。

胡柯把第一次给了我,胡柯觉得那是一件光荣得必须立牌坊的事。当她在睡过醒来之后看见床上的处女红时“哇——”的一声就哭起来。我当时吓了一跳,忙问是不是还在痛。

“怎么办呐?”她不理会我,一个劲的哭。

“什么怎么办?还很痛吗?”我忙问,就想去检查。

胡柯一把推开我,她看着我的眼睛,用前所未有的肯定语气说:“我们一定得结婚!”

“结婚?但是如果……”

“没有如果!要不你就把处女红还我!”

我怎么还?我当然还不了。我全身粘黏的血液加起来,都比不了那一抹暗红。我就无话可说,心里真他妈的后悔当时没把宾馆里的那毯子有血的地方给剪下来。

自从胡柯的处女之身给了我后,她就变本加厉的蛮横。后来发展到一不如意就问我要她的处女红,惹得我郁闷了好久。心想这姑奶奶可真够难伺候。

何贼就笑我:“谁叫你找了个系花?还是个处女!人家就有那本钱不讲理。”

我盯着何贼我想当初就是你出的主意。

胡柯思想很保守,她觉得接吻已经是很火热的活动了,每次要抱着她亲吻一番时她总是先把方圆百里内都搜索一遍,确定无人在场时才娇滴滴的跑到我身边,说你动手吧。

我看着她做贼似的“前戏”和现在一副烈士壮烈牺牲的样子,我就真没兴趣了。把我说得跟狼似的。有几次我还真想变成一头狼,不故后果的把她裤子给脱了,去探索那神秘的花儿。每当我失去理智的手一碰到她的裤子,胡柯就会杀猪般的尖叫,然后对我又踢又抓,而那死守岗位的手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力气,怎么也掰不开。

弄得我异常郁闷。因为我看着自己美丽的女友在阳光下展示自己健康青春的身体,她衣服包裹住的胸脯和那神秘的花儿都是我神往而不可触碰的。这感觉就好象戒毒所里的人看见海洛因,但有人看管不能吸食一般难受。而胡柯撒娇时她身体无意识的对我的触碰也是引发我不满情绪的源头——妈的只许你诱惑我不许我接受诱惑。

何贼就出点子了,何贼说最好是两人出去玩,开房间时故意说没有双人房了,选个单人房开。两个人一起找个浪漫点的事情讨论,然后给女的削个苹果什么的,让她感动,洗澡时故意不带毛巾让女的递送,然后关灯%¥%%#@#

我盯着何贼我说你就是这样诱拐那些无知少女的吧?然后我就想妹妹安安绝对不能跟何贼在一起。

“你看你都是些什么思想?我要那样做跟诱奸有什么区别?我要那样做了我还是人吗我?”我数落他,维护人类正义的一面。

第二天我就找到胡柯,我说胡柯明天是个重要日子,我们出去玩一天。

胡柯就问是什么重要日子要去哪儿玩。

“到了你就知道了。”我嘿嘿的笑。

然后胡柯就雀跃,她就立马回寝室收拾东西,像个第二天要去郊游的孩子一样睡不着觉,晚上3点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失眠。

第二天看见她的一身武装和那一大背包装备时差点没把我吓死,我说胡柯你这是要去穿越亚马逊呢。胡柯快活的傻笑。

到目的地坐车只要二十分钟,胡柯本来还神秘兮兮的告诉我她带了帐篷和登山绳,当她看见歌乐山森林公园时是很沮丧的。她说歌乐山她小时侯一星期来三次。

失落一阵后胡柯坚持要住帐篷,我想那怎么行,正在发愁要怎样劝说她,下雨了。

我望着突然而至的瓢盆大雨,就快乐无比的去宾馆开房。单人房。借口就用何贼给的点子:“唉,双人房已经满了。只要将就一下。”说着还装了一副苦恼勉强的样子。

晚上胡柯坐在床边看电视,她的雪白的小腿就吊在床沿上,一晃一晃的,很耀眼。我看见那小半截通透光滑的腿,脑袋就昏忽忽的了,也忘了要按照何贼的计划按部就班,就打算一个猛虎下山扑过去。

我一步步朝她走去,抱祝糊,双眼喷火,就去亲她。

“小阳儿!你看!”胡柯突然就挣扎开我,她指着她光洁的脖子。

“哦!嗯,你的锁骨真美!”我赞美了一句又继续去亲她。

“哎呀!”胡柯生气的推开了我,“谁跟你说这些呀?我是问我那条项链呢?”

“什么项链?”我愣了一下,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她有着什么深奥的讨论,我脑子里就只有胡柯健康的胸脯和那神秘的花儿。

“就你上次给我买的,那根牛骨项链啊!”她说,我纳闷女人的思想怎么说飘哪就飘哪。

牛骨项链?玫玫带着项链时脸上兴奋的红晕还历历在目。我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玫玫,她知道我今晚不回家时那抹遮掩不住的失望是很具杀伤力的,眼里全是一片楚楚可怜。

但是我还是走了。现在心里还真有点愧疚。却也仅只一点。

“你不是不要的吗?我送给我妹妹了。”

然后的胡柯,可想而知就变成了一墩不会说笑的雕像,她生气了,她就嘟着嘴,藐视我。不管怎么哄逗说笑话呵她痒她也不理我。

我没趣,我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一个不小心睡着了。

我想如果我那天就这么睡过去了,我一定会在第二天懊恼死,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于是就让我至今都悔恨死。正所谓失足造成千古恨。

那晚本来都已经睡着了,谁知半夜里突然打了几声响雷,胡柯吓得故不得跟我生气做对,尖声尖气的叫唤我,还没等我张开眼睛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感到一团好象棉花糖一样的东西贴上来。

“啊——杨阳!”胡柯紧紧的搂住我,把我抱得那么牢,她一定就忘记刚才是谁跟我赌气不和我说话了。

就听见窗外雷声一阵接一阵。胡柯被打雷吓住了,我被胡柯的尖叫吓住了。胡柯表示害怕的方式永远只有一种——叫,死命的叫。

“救命啊!救命呀!”她居然开始喊救命了。

我有点哭笑不得,我害怕别人听见了以为我是个情兽。

我看看窗外,闪电在黑漆漆的夜里如幽灵般忽影忽至,一个闪电接后,绝对就有一个响雷。在歌乐山的顶端,似乎离天更近,每个闪电几乎就要刺到人眼睛里。只要一闪电后,胡柯就那本就缩在床头的身子就会紧绷起来,她就死闭着眼睛,把耳朵捂得很牢实,一个劲的叫救命。我看着她害怕的样子,有些幸灾获。我心想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在又一个闪电之际无意中看见胡柯的脸,上面居然已经泪水纵横!加上她喃喃的一直叫救命,我心里就猛的一紧,一股保护欲就这么在受惊过度的胡柯面前升起,而且很强大。

我一把抱住胡柯,把她的头粗手粗脚的搂在怀里,嘴里学着小时候母亲哄我的样子:“哦……乖乖,别哭啊!胡柯最勇敢了,不怕不怕!”然后用手去轻抚她的头发。

我就这样一直抱着她,直到雨停雷住。

奇怪的是,我抱着美丽的女友胡柯,居然一点邪念都没有。我从前一直以为,男人之所以喜欢女人,就是因为喜欢女人对男人的诱惑,那一朵花儿。

我抱着在怀里渐渐安静的胡柯,心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祥和。

后来胡柯说自己全身是汗,她叫我先睡,她去洗个澡。“抱歉哦,我从小最怕的就是打雷。没打扰你睡觉吧?对不起啊。”胡柯进浴室之前居然对我道歉。

我就觉得,原来美丽娇惯的系花,被大家宠坏了的女孩,原来也有善良礼貌的时候。

我听着浴室里的流水声,睡不着。当时脑里很乱,什么都想,居然想到父亲和母亲,最鄙视自己无耻的是,居然去猜测父亲是在什么情况下和母亲做爱的。

我觉得我有些变态,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又来又安慰自己:他们不做爱哪来的我?

就觉得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胡柯洗完澡又躺在我身边,我闻到沐浴露的香味溢得到处都是。就说了句:“胡柯你过来让我抱着。”说出来就佩服自己的勇气了,明明知道会被拒绝,而且当时我说那句话时语气是绝对带着命令意味的。

心里正在盘算怎么下这个台阶,胡柯就挨过来了,乖乖的,很温顺的躺在我怀里。我有些受宠若惊,还是趁机搂祝糊,当时脑子里就出现一个词:温香软玉。

第二天还没睡醒,就承受了胡柯又一次尖叫和哭闹叫我和她结婚。

我就开始后悔了。

下山后送我的大小姐回学校,正准备转身离去时胡柯突然问我:“你爱不爱我?”而且还是用的挺标准的普通话,就想电影里演的那样正经。我在心里说老子更爱自己。

我当然有点想狂笑,但是必须忍住,我很老实的说不知道。

胡柯就不开心了,她说你昨天在床上都说爱我的。

我很想耐心的跟她解释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你可以当放屁。但当我接触到她那认真的眸子,想到她昨夜忍着痛为我付出的处子身,我就软下了心肠,我说昨天不是说过了吗。

“那么你有多爱我?”胡柯又问。

我烦她了,我烦女人可以不厌其烦的问出那么多无聊的问题。

“和你一样吧。”我耐着性子说。

胡柯总算心满意足了,我说了拜拜正想转身回家,胡柯又叫住我。

“对了!你不是说昨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所以才出去玩的吗?”

“是呀!”

“那昨天到底是因为什么那么重要?”她问。

其实我那天说有什么重要日子,完全是随口瞎说的。我只想骗胡柯出去住一晚。让我看看那美丽的花儿。

“……”我想了很久,说:“是六月。”

然后胡柯还是不解,我没理会她,自己走掉了。

“六月里,”我抬头望着蔚蓝的碧空,“昨天还雷雨交加,今天就可以晴空万里。”

我身在知了鸣啼的七月处,回顾六月,我想,六月原来真是个花儿盛开的季节。

十六、七月的别离

如果说六月里,美丽的花儿盛开,那么七月时,人们又在繁花盛开中离别。

七月是个意味着分离的月份,人们在温热潮湿的空气里粘粘腻腻,却还是逃脱不了要挥手别离。七月的校园里一片泪迹。我站在何贼的寝室窗口,看着大四的毕业生们推着行李走出校门,每当他们在学校大门口处最后一望时,我都会不知不觉的在心里一阵惆怅——他们就是明年的自己。

这时候低年纪的学生都喜欢去买毕业生的书,开学几十块买进,毕业了见钱就卖出,甚至几毛。最划算的是电脑,毕业生们打了几年游戏的电脑,现在用秤称了卖。一块五毛钱一斤,不讲价。

学校的花丛里,树荫里,球场边,教室中,到处都出现了成双成对的影子。毕业了,恋人们或是新的开始,或是东南各自飞。那么就珍惜最后的时光,在学校里最后叫一声亲爱的吧。想起在哪儿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第一次说爱,第一次考虑未来,第一次在日记里,记下想念:“*月*日 晴 某某我想你。”

现在是七月,明年这个时候我毕业。我猜想我毕业走出学校时,我的行李箱里是些什么,还有几本书。

何贼的师父藏刀也是今年毕业,昨天大家一起吃了个饭。

何贼师父是重庆本地人,耍一手好刀。师父是何贼在大一时认的,当时何贼他们几个校外打架,就有一个长得极丑又矮又瘦的男人,拿着把普通的小藏刀,来一个捅一个,而且专指着人屁股那种地儿下手,肉多,却不至照成大伤,只是放他点血让他害怕,从不失手,而且耍起刀来是精彩绝伦的。当时那男人在重大就有个挺响亮的名号——藏刀。

从此之后何贼就对这个矮自己半个脑袋的男人是心服口服,师父师父的叫得响亮。

昨天吃饭时,谁都没提个“分”或者“离”字。大家向往常一样吃饭喝酒打屁聊天。何贼师父借着酒性最后耍了一次刀,给大家伙长兴致,很给面子的拼命叫好。后来在快结束时,把那只跟了他7年的藏刀送给了何贼。

何贼,一个东北大汉,就在那时哭了,咧着嘴,接过刀,眼泪好象自来水一般直往下掉。我没哭出来,心里却也是酸酸的。

我此刻趴在窗台上,心情灰得厉害。突然毫无理由的就很想念,女友胡柯。

走到胡柯的寝室楼下,就看见一对情侣拥在一起哭泣。我听见那女孩的声音,凄凄惨惨,可以飘得很远。我心情更加黯淡。

把胡柯叫出来,坐到操场边,看低年纪的小孩踢球。对我来说除了毕业生,其余的都是小孩。因为我已经快大四了,因为我就要有个七月的离别了。

胡柯先是很活泼,胡柯在开心的给我讲她们寝室的室友,如果在电话里对别人夸夸其谈。后来见我一直没反应,她才不解的问:“你到底怎么了?不开心的样子。”

我知道如果我告诉她我心底的苦恼,她一定会嘲笑我多愁善感,因为何贼和阿树都是这样笑话我的。而且她早告诉过我,她一直渴望快点毕业,快点工作,自己赚钱,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她:“明年这个时候,就该我们毕业了。到处都是离别的味道。我不喜欢。”

出乎我意料的是,胡柯居然没多说什么,她只笑着把我的右手拉过去,用那双柔嫩的手握住,放到脸上轻轻揉擦,“那时有我在一起的。”她小声说。

然后我们继续看场下“孩子们”的喜悦,看到体会出感动:原来我还有一个她(他),跟我一起承受。

重大a区的足球场边,坐着一对男女,他们无声,他们平静。我转过眼小心的看胡柯,她美丽的脸映在夕阳下,泛着一圈金色的绒毛,安详而慵懒的依偎着我。

我就想,难道这就是爱情。

在心情莫明失落时,只需一个安静的侧影,加上来自灵魂深处的默契,就可以很完善的起到安慰作用,并直达内心。

我感动的说胡柯谢谢你。

胡柯不好意思的骂我傻瓜。

母亲在七月二十号离开。母亲要我们三兄妹跟她一起走,我想了想,说就留在重庆,暑假做点兼职。我不走,两个妹妹当然也不会离开。

难道连史比都能体会到七月的风里有不安分的离别因子?母猫史比趴在窗台上,无力的叫,细声细气,凄凄凉凉。它在没人时就冲着窗外叫,当我在它旁边它又转过脸对着我叫。于是我走过去,第一次亲昵的抚摸它,它用脑袋蹭着我的手,又轻舔我掌心,“喵喵——”

我捧起史比的脸,我想:“史比难道连你都知道七月代表别离吗?”

我突然嘲笑自己如女人一般的感性。就想笑,却发现笑不出来。

母亲现在在厨房,为我们三兄妹做最后一次早饭。安安今天终于静下来,坐在沙发上和她男友发短信;玫玫依然在阳台上画画;我在厨房里,听母亲唠唠叨叨的嘱咐过年一定要回家吃饺子和汤圆。我说哎,妈我知道。我看了看墙上的日历:今天二十号。

七月二十号的清晨,重庆的上空就一直飘着小雨。空气是清晰的,离别的气氛却不言而喻。

吃早饭时,母亲前一句话题还在说自己来重庆才两个月,就已经成了这条街麻将协会的会员,大家都合适的浅笑,她下一句就又提出要我们和她一起回家。

“杨阳和我一起回去吧,你们三兄妹在外都不懂照顾自己。外面哪有自个儿的家好?”

我本就决定好了不回去,以前母亲提出这类要求时我都能拒绝得相当干脆“我不回去!”却在这时,面对母亲期待的眼睛,说不出话来。母亲清亮了一辈子的眼睛终于在步入老年时浑浊了。母亲老了,母亲就喜欢儿子女儿都能在身边,母亲是害怕孤独的。

父亲常年喝酒不管事,我经常想象老家的门口,坐着个孤独的妇女,等待终老。

我看了安安一眼,那丫头挺聪明的,遇到这类伤感情的话题她就埋头吃饭。我又去向玫玫求救,玫玫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我,脸上是淡怡的表情。我知道她,她只要能跟着我,让她去哪儿都愿意的,玫玫从小就异常的粘我。

也就是说现在决定权又抛给我了,我想了想,男儿总要离家自己闯的。于是故作轻松的夹菜,然后随意吐出一句:“还是就在重庆吧,早决定了不是吗?”

母亲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大家或多或少的吃饭。我甚至不敢去瞧母亲的表情,我觉得自己是个贼,偷走了母亲唯一的儿子的孝顺。

送母亲时安安死活不去,那丫头又说她还有事,跑掉了。

母亲,我,玫玫,三人行,朝火车站走去。一路上母亲又开始唠叨,天热多喝水,天凉加衣服……好象我们都只有三岁。

我说妈我们知道照顾自己又不是孩子了。

“你们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孩子。”母亲说,眼眶里就聚集了水光在闪。

玫玫眼睛红了,玫玫站在我身旁,乖巧安静的看着母亲。

“玫玫也是,在这边多听哥哥的话,你要多吃些营养的东西,你太瘦了。”母亲又把话题转向妹妹。

玫玫点头,咬着唇没让泪水流出来。

然后母亲又对我们两个嘱咐:“你们是哥哥姐姐,就要多照顾一下安安,特别是玫玫你这个当姐姐的,经常在家,多和妹妹接触一下。”

玫玫没做什么表示,盯着母亲,定定的。

我就明显的听到母亲长叹了口气。

到了火车站买了票,还有一小时发车。

母亲带我和玫玫坐在车站长椅上,妹妹坐我左边,母亲坐我右边。我受着两个弱小的女人依靠,我就觉得自己必须很男人。所以在离别的气氛中,我一直没哭。

虽然鼻子时不时的泛酸。

一个挑担子的小贩路过,挑着两担桃子。母亲叫住小贩,问了价再进行一番讨价还价。

“这桃子怎么卖?”

“三元一斤,贼甜的水蜜桃。”

“这么贵啊?二元五吧?”

“二块五你还想吃水蜜桃?二块五你就只能吃点普通的黄桃而已!”

然后两人就开始争论不休,母亲说两块五,小贩坚持要三块。

我说妈五毛而已,我来给吧。

母亲瞪了我一眼,我就没说话了。继续看母亲砍价,为了五毛钱,我就觉得很没面子,稍微站远了点。母亲蹲在担子跟前,挑选大个的红透的桃子。我有种幻觉,我看着蹲在地上的母亲,就觉得她的背影贴着孤单与寂寞,在母亲的老年。

选好之后母亲坚持自己掏钱,她说杨阳你自己多留点钱买吃的。

我突然就发现我是那么不孝,我可以花三百多块钱去为女孩买项链,可以住一夜一百六十块的宾馆,母亲却在这里为了五毛钱和小贩砍了半天的价,最后因小贩让步答应便宜两毛而兴高采烈……

买了桃子,母亲全塞给我。

我吃惊,我以为母亲是买来在车上吃的,我就说妈,您留着自己吃啊,我和妹妹们想吃自己知道买啊。

母亲很倔,母亲不依,她坚持把袋子塞到我手上,笑着说:“这桃子可不一样,这可是妈给你们买的呐!”

我笑笑,无奈。

母亲在上车时还在问:“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吧,我现在就去票退了。家里也没个人……”

然后我就实在忍不住了,我转过身不去看她,我如果再看她一眼我一定会跟她回老家去。

母亲见我不说话,就上了车。

我和妹妹,目送列车远去,很远了,还看见母亲坐的窗口处,有浑白的一团,隐隐在挥动。

转过身时,发现又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城市。独自闯荡。

我看见玫玫在偷偷的擦泪。

雨已经停了,我带着妹妹回家。进屋前脑子又出现那个场景:有个妇女,五十多岁,坐在家门口,她独自凝望着西南,那是儿女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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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失业

母亲回去了,母亲走的那天下着雨,母亲走的时候安安没去送。

安安害怕自己忍不住在喊妈妈再见时哭出来。

安安为母亲的不在而失落了一阵,但几天后就被男友廖文韬的体贴温情点缀得明媚灿烂。

廖文韬真是个不错的男人!安安想。她坐在伊然的吧台上,仍旧喝着她最爱的可乐然后跟胖子聊天。男友在dj台上激情四溅,卖弄身姿的拼命舞动,他点头摆动身躯。安安注意到廖文韬那结实紧翘的屁股,一颠一颠的在空气中划下节奏,不由自主的就想起廖文韬和自己做爱时的情景。

廖文韬此刻在控制着舞池里大多数人的节拍,而安安在出神的凝视廖文韬的臀部。

廖文韬本在低着头,晃动着身子很认真的打碟,他突然看到安安在爱慕的瞧着自己,就想逗逗安安。于是安安就看见了廖文韬,对舞池里一美女吹口哨的情景,台下立马一阵欢腾。过后廖文韬对着安安,做得意的笑,假装很随意,耸肩挑眉。

安安没说什么,她只转过身,搂住旁边的胖子,带调戏的眼神对胖子干杯,眼睛却盯着廖文韬并还他一个胜利的俏笑,一脸无所谓。

胖子说安安你这招以牙还牙的手法真的高!然后与安安碰杯。

廖文韬做了个晕倒状,逗得安安咯咯直笑。

在伊然的正门处有一个长廊,长廊的墙壁上挂着两副巨大的海报。

记得刚和廖文韬交往时,他就带着安安专门从这里经过(以前他们为方便都是走的后门)指着一副海报对安安说:“这个是我。”

海报里的男人戴着白色的鸭舌帽,低着头很专业的打碟。上面还有些宣传用的字:全国顶级dj seven为大家火热打造最领先的音乐快感。

然后再介绍了一些关于廖文韬在深圳受师于谁。

另一张海报就是胖子,黑色帽子,黑框眼镜,目空一切的眼神很犀利,酷酷的。

廖文韬说完“这个是我”四个字后,就走进大厅里了,带着一副很随意的样子,那眼神好象在说:“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我只是顺路指给你看看。”

那时安安和廖文韬刚交往一天,彼此还有些生疏,都想展示自己最得意的一面而藐视对方的功绩。廖文韬害怕安安以为自己是看在她是个天之轿子而和她交往;安安则害怕廖文韬以为自己看上他的工作成绩。

两个人都有些掩饰,彼此都在刻意的暗示什么:我对你的情,真心实意,不含水分。

所以当廖文韬说公司刻意为他做了海报时,安安表现得相当轻描淡写,她只随意的瞟了一眼,然后“哦”了一声,漫不经心。

安安会在廖文韬开始工作打碟时,借口上厕所而跑到长廊里,仔细的看海报,心里很得意。安安觉得只有名人才上海报,安安在心里想:这个是我老公。然后在廖文韬面前,绝口不提自己对他的崇拜。

尔后有同学来伊然时,安安又故意把同学带到长廊边上,用挺随意的口气指着海报说:“这个是廖文韬。”

然后在同学们一阵惊呼“哇好帅”时,一个转身,满不在乎的走掉。恰到好处的达到让人羡慕的境界。

你不能说炫耀爱情是一种虚荣。当你完全否定你有这份“虚荣”时,那么就摆脱不了一个事实——你在撒谎。

这时何贼又发短信来了,安安想也不想就关删掉。廖文韬好奇,说是什么。安安就直接把手机给廖文韬。

廖文韬看了短信后,就说难道每天都有这种人给你发黄色笑话吗?说话时带着一脸嘲弄,故作轻松,实则在心里不爽到极点。

安安皱着眉头,把手机夺过去一看——某岛国最新新婚法规定,女人不准穿胸罩男人不许穿内裤。据该国专家解释,该国女人如果穿了胸罩就犯了包二奶罪;男人如果穿了内裤就犯了私藏枪支弹药罪。

“哦,一个朋友。”安安说,删掉了短信,她不想多解释什么,解释就等于掩饰。安安没什么好掩饰的。

安安和廖文韬认识的当天就差点发生一夜情,所以专一和忠诚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和口舌上的忌讳。碰到这类问题时,彼此就会变得小心奕奕。

廖文韬就没多说什么了。

凌晨一点,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安安还在回想着短信的事,她害怕廖文韬不信任自己。

胖子在对廖文韬说着什么,好象是工作上的事,安安没在意听,只偶尔听见几个词——“黑人”,“接场子”之类。

安安不感兴趣。

还没走到家胖子就被一个电话召唤去了,冲冲离开。只留安安和廖文韬独自在深夜继续走。

“唉,你老公现在失业了。”廖文韬说。

“啥?”安安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现在失业了。酒吧生意不怎么好,老板就花重金请了一个黑人dj过来助场子。胖子一个人留在伊然,你老公我就下岗了。”

然后大家都没说话了。

廖文韬见安安不说话,心里就很失落,他怕安安离开自己。

安安却是在心里拼命思索怎样安慰廖文韬,却想不出来,毕竟有些突然。

她想申明自己会一直支持他,不管他在社会上是个什么地位,却组织不出一条通顺的话,于是索性也跟着沉默,以为这就是表现了对廖文韬最大的信任——别用这些琐事,去怀疑我们的爱情,不多解释,心照不宣。

两个人,走在深夜的解放碑,各怀心事。

“你是不是在想用什么借口离开我?反正我已经不再月薪五千。”廖文韬问,还假装一副轻松的样子,像开玩笑般的说话。

安安望着廖文韬,突然就很想骂他。

她想骂:你就这么怀疑我们的爱情?

却又实在不想多解释什么,只说了句:“没有。”

廖文韬就不说话了,他想,自己是不是还不能真正了解安安的心。

他看着安安的脸,灯光下显示的是美丽与年轻。安安有一张女人特有的脸,漂亮散发魅力。

女人?廖文韬觉得顿然醒悟:女人就是金钱与物欲的综合。

走了一阵不知道是谁开始的,两个人都很夸张的活跃起来,廖文韬故作轻松的说笑,安安做作的配合。廖文韬说我这么年轻就下岗了明天去“再就业市场找工作”,安安接着说干脆带着擦皮鞋的工具直接上岗。

说到最后两个人都很不自然的笑,“哈哈哈哈。”奇怪的是笑声在宁静的夜里回荡,竟凄凉。

到家后睡不着,廖文韬说饿了。安安就提议给他做饺子吃,得到强烈赞同。

然后廖文韬去上网,安安则在厨房拿出超市买的冰冻饺子,烧水,开始煮。

电脑上挂着安安的qq号,安安的网名叫“苦糖”。廖文韬盯着这个曾经很迷惑自己的名字,就觉得这几个月好像在做梦,初次见面时,安安好象一只彩色小虫,戴了美丽的头巾,是一股草原上的自然风。

安安突然从厨房里露出半个脑袋问廖文韬饺子需要调料吗。廖文韬说不用。

安安就消失在厨房门口,廖文韬叹了口气,心想这么好的女孩,自己要怎样给她幸福。以前的自负与自信,在得到这个噩耗时烟消云散。

乌云来了,太阳就不用呼吸。

廖文韬吃着安安煮的饺子,幻想这是最后的晚餐。很伤感。

苦糖有动静了,有个“好友”对安安的qq说话。

廖文韬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下了跳动的头像,却在看见内容时大吃一惊,脸色立马变得青白——“妹妹你还欠我一次一夜情呢!”

廖文韬马上对旁边的安安笑着说:“呵呵,你还喜欢搞一夜情呢?”

“不是啊!我都不认识他!”

“那他怎么说要和你一夜情?而且还明确的说你欠了他的。”廖文韬咄咄逼人的问。

安安在心里咒骂qq里那疯子以后断子绝孙,在嘴上却说:“不就是第一次遇到你,和你过了一夜吗?后来那个人问到,就说什么时候也和他一起试一次,我当然也没答应啊,我就下线了。”安安着急的解释,看见廖文韬那脸不信任,心都凉了。

然后她从容的把那男人从qq里删掉,一边平淡的说:“真是不认识的。”

“还真看不出你,哈哈,一脸清纯简单的样子。”廖文韬克制住心里的狂怒,装出很开心不在乎的样子。他逼迫自己大度点相信安安,却在突然经历这么多事情后有些力不从心,思想不受控制的狂奔。

安安不说话了,她实在觉得没必要再解释。

凌晨三点,躺在床上,安安问廖文韬以后有什么打算。

“唉,就先去打包房呗。等着其他酒吧大厅的场子招人啊。”廖文韬轻描淡写的说,却不想那嘴角的叹息已经泄露了沮丧:他以前是那样得意。

今天之前的廖文韬是很自负的,廖文韬觉得自己有实力,有实力的人是不该去打小包房的。他觉得打包房就好象坐台一般——和一大群等着打包房的dj坐在一起,等着客人的“宠幸”。客人觉得你不错,就带进包房里打碟。而且挑选歌曲上都由不得自己,得看那些完全不懂音乐的客人的爱好。客人还会在半夜里突然拿钱叫包房里的dj去买烟或者摇头丸,充其量就是个服务员般的性质。最后客人会在兴致高昂时,从一叠叠纸钞中抽出几张赏给dj,遇到不厚道的人还会在给钱时顺带一句“拿去养家。”

照廖文韬的话说,打包房的dj就和坐台小姐一个性质——你给钱,我就卖。

不过一个是卖尊严,一个的卖脱。却都是另类艺术的诠释。

廖文韬觉得做包房是对人格的屈辱,他一直认为打包房的dj是最下等的,

廖文韬在以前就对安安说过,自己饿死也不打包房。说那句话时,安安还记得,他自信满满的样子:高高的抬着头,目空一切。

回想初次见到廖文韬时,他那样骄傲的告诉自己“怎么说我也算个城市里的小白领啊!”安安就觉得很难过。她心疼廖文韬,又怕说多了招来廖文韬的怀疑。

此刻的廖文韬,只是一个脆弱的孩子。

廖文韬却失业的时候看见苦糖里的那网友,那句“你还欠我一次一夜情。”

然后他突然说:“好象我们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这样睡在一起了。”

安安没多想什么,点头说是呀。安安天真的以为廖文韬只是想和自己回顾一下刚认识时的片段。

“那么是不是,不管是谁,你那天都会去和他见面?”廖文韬闷闷的问,见安安没理会过来,又换了种说法“我的意思是,不管是哪个男人,你都会在第一次见面就躺在他床上?”

安安看着廖文韬,她想你总算说出来了,这个搁在他心里几个月的话题——他们因为一夜情而认识,而安安第一次和廖文韬做爱时,已经不是处女。原本廖文韬发现安安不是处女时,心里在小落寞一阵后,就没去计较了,毕竟谁都有谁的以往。廖文韬依然对安安很好,依然把安安当宝。

可是廖文韬在此刻问出这个明显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安安就觉得很可悲,不管她怎样的努力,却始终逃不过“一夜情”这个词对世间男女的烙印:你有这个历史,你就逃不掉是放荡。不管当时在什么状况下。

于是安安无奈却诚实的说:“是的。”只是,吐字好像史比的叫声,很细微,很轻。

后来廖文韬和安安做爱,狠狠的毫不怜惜的上了她。完事后转过身背对着安安,说我睡了。

以前廖文韬从来都是空出一只手,枕在安安的脑袋下,然后另一只手就满足的放在安安胸上,让两个人都睡得安稳甜蜜。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安安盯着头顶上的台灯,安安想起曾几何时,廖文韬对自己说“虫虫我要给你一盏灯。”

不知从何时起,廖文韬习惯关灯睡觉了。

泪,无声,留痕。

十八、夏天是个充满欲望的季节

暑假意味着什么?在夏天。夏天除了热还标志着什么?美女半裸着。

我走在酷日当头的重庆街头,既兴高采烈又满脸迷茫。我不能习惯重庆太阳的暴晒,却实在欢喜重庆美女在夏天的穿着——除了不穿其他什么都敢穿。

我抬头望了望正上方的骄阳,射进我眼睛里的一定是金色的刺!因为我痛得睁不开眼。胡柯就骂我是白痴:“只有白痴才抬头直视8月正午的太阳。”

我承认了我是个白痴了,因为也只有白痴才会在38摄氏度的夏天里陪女友出来购物——

“小阳儿明天我们去解放碑买东西吧!”胡柯的电话。

“啊?为什么,我才不想去,天气那么热。”

“不行!你一定得去!”

“理由?”

“因为我要去。”

good!理由充分!

然后我现在就在街上被胡柯拖着到处走。我说胡柯你不怕晒黑吗?我希望说出来吓吓她,因为女孩子一定是很怕黑呀胖啊之类的。

“不会,我晒不黑。”胡柯眯着眼睛说,太阳很厉害,照得街上的人都张不开眼睛。“你少抱怨了,难道你每天就在家陪妹妹啊?”

我想了想,也对,陪自己的亲妹妹是世界上最亏本的事。

夏天是个充满欲望的季节。

现在是夏天,现在38摄氏度,我走在38摄氏度的大街上,充分感染着重庆高温的镇压与重庆美女的清凉。在阳光与火热的笼罩下,美女们穿着清淡的夏装,嫩绿淡黄粉红纯白……迷你裙,短裤,露背装,就好象一盘盘鲜果刨冰在翩翩起舞,然后胡柯很歹毒的递我一张卫生纸叫我擦擦口水。

右边一美女mm穿着小可爱背心,露出精致的肚脐,我突然觉得那里很刺眼,我觉得那里是蜘蛛精的暗器发射处——小时候看西游记,里面的蜘蛛精就是从肚脐射出毒丝缠死人。但是我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无限美丽的风光,我想就算是死路一条也值。这就是妖精的致命之处——你明明知道有陷阱却还往下跳,心甘情愿,并死而无憾。

我的目光又顺着她的肚脐来到她美丽的大腿,那两根好象玉般通透的腿很长,可惜稍微弯曲了些,我皱着眉头为她不值。美女大概也有25、6了,我看着她的超短裙下摆,猜想里面的内裤颜色,和女人那花儿,想到最后都出幻觉了:我感到她黑色的蕾丝花边内裤似乎就在若隐若现。然后就感到脚背被一个东西使劲踩着,痛极!

“你低着脑袋在看什么!哪有看美女内裤都看成你这样子了的?你当我不存在呢?”原来是发怒的胡柯用她细细的鞋跟在对我进行体罚。

然后我才连忙站直身子,我看着身边生气嘟着红唇的胡柯,我痞子般的去偷了个香,“呵呵,我没看她的内裤,我只是在研究她用的什么牌子的卫生巾。”

于是,不用说,又糟到一顿暴凑。

最近我终于在何贼大呼“重庆女孩脾气好火暴”时,不再以胡柯为榜样反驳他。

我摸着生痛的脚背,暗叫不好!胡柯最近把娇小姐的特权全发挥出来了,动则对我一顿修理,她说男人不能不管,我在一边点头哈腰后,一转身又把这句话改了两个字然后copy给阿树:“女人不能不管!”

由于本人很瘦,用捏的对我也不会有什么效用,于是她一般对我的用刑就是把她尖细的高跟鞋死命踏在我可怜的脚背上,还或左或右的做着360度转体。美其名曰:因材施教。

我面对着胡柯,她红褐色的墨镜里的眼睛已经瞪得滚圆,暴晒后的皮肤微微有些发红,但绝对在白皙的肤色上点缀得恰倒好处。胡柯今天穿着一条纯净的连衣裙,套了件淡黄色小背心,手上提着实际效用没有但视觉效果一流的红色小包包。举止动人,巧笑倩兮。我偷偷把胡柯跟那位超短裙比较了一下,最后得出:胡柯小胜。心里就很得意,出色的胡柯是我女友!于是兴高采烈的去挽胡柯的手。挺直腰板欣赏其他男人对我的羡慕。虚荣心就得到最大的满足。

下午带胡柯吃西餐。一家很不入流的那种,却因为是个洋名而在重庆倍受欢迎。

细致的美女胡柯幽雅的吃,小口小口的,我吃完好久了就歪着头研究比较她和史比谁吃饭快些,最后得出答案:平分秋色。我就一直盯着她的唇,看它一动一动的,闭着嘴嚼,嘴唇很明亮,我不知道那是油还是唇彩,我只晓得我那时又想干坏事了。

夏天是个充满欲望的季节。

“看什么看!不许看!”胡柯实在是娇赧的语气都与众不同。她喜欢用大声咆哮来掩饰自己的羞涩。我看出她害羞了,也就不再看她。

于是我把视线调了一个方向,那边刚好是wc。有个很漂亮的女孩,二十出头,进去了;有两个男人出来了;又有个小孩跟他妈进去,再然后……

半小时很快过了。胡柯还在吃。来这里吃饭的人来了又去了;上厕所的人进了又出了。胡柯碗里终于少了一半。她现在很认真细致的在牛排上划着,我怀疑她是不是在搜寻有没有生存下来的牛虱。

我想我盯着厕所这么久还是有效果的:我发现第一个进厕所的那二十出头的美女还没出来,我就又想当英雄了,我猜她一定是遇坏蛋了。正考虑冲进厕所时她出来了,满面春风,头型理顺了,口红补好了……我就一直纳闷为什么女人一定要在厕所里补妆。我就不能不怀疑她是否在厕所里挖鼻孔扯鼻毛。想到这些自己就觉得恶心。

我再次把目光调回到干净清爽的胡柯这边,她老人家终于已经吃下了三分之二。

“无聊吗?”胡柯总算良心发现,体会到对面的男人要睡着了。她面无表情的说:“我包里有本‘安妮宝贝’的书,想看可以自己拿。”

胡柯的包现在是我拿着的,但是我盯着这红色的小包包,没敢动。

“唉,还是你帮我拿吧,我不喜欢翻别人的包。”特别是女人的,我在心里补充到,搞不好安妮宝贝没找到,翻出一包“安尔乐”来。

然后胡柯从包里取出书放在我手里。书名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胡柯就说我不吃了。

“我吃不下了。”胡柯说,她皱着眉头装胆怯作可爱。

我拉她起来,我说没什么没什么,然后顺势用手楼着她的脖子,手掌就在她的胸部上有意无意的撞了一下。

胡柯感觉到了,她死命的瞪了我一眼,她爱面子,也没对我大声指责。

偷袭成功的我就印证了一个事实:夏天是个充满欲望的季节。

分手前提议明天去游泳,以二比零的票数安全通过。

回到家就看见我那活泼又精力无限的小妹妹蹲靠在沙发里,两眼无神,精神委靡的样子捧着手机,一脸痴呆。

我说丫头怎么了,是不是又失恋了。

原本已经做好了接招的动作,谁知安安只是幽怨的看了我一眼,就又把视线投入在手机上。也没有动武的先兆。

我心想这下事情大条了,安安太反常了。

我跑到阳台上,看见玫玫又坐在阳台上画画。

下午的太阳虽不及正午强烈,却也是很具杀伤力的。我看着玫玫薄得几乎透明的皮肤被太阳毫不留情的直射。就不忍。

小时候妈妈讲故事,说太阳光之所以照在人身上那么痛,是因为太阳公公有很多很硬的胡须。

我想象现在太阳的胡须毫不保留的刺在玫玫吹弹可破的皮肤上,就很心疼。

我说玫玫这么热先进屋吹空调吧,等太阳阴下去了再画。

妹妹抬起头,一看是我,给了我一个浅笑。飘飘然,轻灵得无法触摸。我就想玫玫难道你真是个仙女?

玫玫穿着浅绿色的裙子,古韵微荡,衬托着她白净的肌肤,像一颗晃动欲滴的果冻般娇嫩。我恨自己瞟到玫玫胸前的眼睛,虽然是无意识的,但心里却久久不想移开。我安慰自己一定是接触女友胡柯太久了,一看见女人眼睛就出现条件反射的直接往那儿靠。

但是很快就反驳了自己的观点:胡柯是尘世里所能找到的,胡柯就像王宫里的贵妃,虽然迷人艳丽,却摆脱不了始终是凡夫的俗。而玫玫是仙界的精灵,不能说话是她对拥有美貌的回报,不能言语的安静却又让她更具灵慧。

玫玫是仙女,玫玫是我妹妹。论情论理,都不能对她有丝毫非分之念,想想都有罪,想都不能想。她虽动人,我却不能动心。

玫玫站起身来,望着我,弯如新月的眼睛,有清水在里面平静的流淌。她轻盈的用右手食指在左拳中指骨节处点了一下,代表第二个季节。又把左手伸出拇指和食指,微微弯曲,置于头侧上方,右手五指虚撮,从右手虎口内斜着向下移,同时方开五指,象征太阳的光芒。

第二个季节是夏季。玫玫说她在捕捉夏天。既然是夏天,那么当然就要有太阳。

我想你画画命都不要啦?这么大的太阳你捉得了吗?我又劝了她几句,才把她叫进屋内。进屋后玫玫又忙着去给我拿冰冻饮料和水果,微笑着提醒我吃东西前先洗手。

我望着开心异常的玫玫,又看看仍然呆在沙发上不声不响的安安,心想真苦了玫玫这女孩了,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理会,实在寂寞。自己又不会经常陪她,小妹妹安安那小母豹般的性格更不可能安静的陪着姐姐一天。而现在偶尔和玫玫交流说说话,瞧她高兴得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我感到很愧疚,心里可怜她,就不能少疼她一点。

我吃了两个玫玫削的鸭梨,突然就对玫玫提议:“玫玫明天哥哥带你去游泳好不?”

玫玫先是愣了一下,我猜想她考虑到自己不会游泳,就鼓励她:“不会可以学,哥哥教你!你该去多和世界接触一下,说不定对你画画找灵感有帮助的!”

在我兴致勃勃的劝说下,她终于除去犹豫,点头答应。

我一个兴奋,转身对沙发里的那头发呆的小母豹说:“安安明天我们去游泳!把何贼他们也叫上,大家一起够热闹!”

安安没精打采的说声好的,我注意到她在回答之前偷瞟了她姐姐一眼。我想不透这是为什么,勉强称之为双胞胎的心有灵犀。

第二天太阳依旧毒辣。我想到昨天还只有我跟胡柯两个人一起咒骂太阳,今天就增加到昨天的三倍。6个人一起压在马路上,景象何其壮观。本来我预计的是七个人,我对安安说把妹夫牵出来让长兄过过目,安安用伤感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就没理睬我。我就知道小两口一定吵架了。

重庆北温泉集合。

胡柯本来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的,她告诉我她很期待这次渡蜜月般的二人世界。可是后来看见人数成倍增加,她嘟着嘴闹了会小脾气,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两个妹妹和胡柯都是初次见面,胡柯很给我长面子的大方的打了招呼。小妹妹安安更善交际,安安说你的名字我们早就如雷贯耳了,然后嫂子嫂子的叫得亲热。把胡柯喊得笑成一朵花。玫玫就不那么开放了,玫玫一直紧紧的牵着我的手,脸上带着静恰而严肃的神情。

胡柯的眼睛一直注视着玫玫的手,牵在我手里的那只。我看到她不友善的眼光,就忙放开玫玫的手,把双臂去分别搭在玫玫和胡柯肩头,跟她们介绍:“呵呵,胡柯,这位就是我们家那位小画家妹妹。玫玫,”我又对着妹妹说,“这位是我的女朋友,胡柯。来,大家握个手。”

然后暗自表扬自己方法虽然俗气,可是有效。

胡柯在一听见那声“女朋友”时就放松了表情,她伸出手说妹妹你好。

玫玫盯着她的手,又盯着她的面,不响不动。

然后胡柯就犯傻的说了句:“哦哦,抱歉,我忘了你不能说话!对不起啊妹妹。”

我在旁就明显感到玫玫一个微颤,但她却也没胆怯,犀利的迎上胡柯的注视。我看着这两个战争一触即发的女人,我暗叫胡柯你个白痴。

就在很尴尬的情况下,安安跑过来把胡柯叫走了:“嫂子你过来看这是什么!”

“啊?有什么?”胡柯也傻呼呼的被骗,就连忙跟着安安跑过去了。

一行人走在北温泉公园里的林荫道上,我看着玫玫,她低下眸子,默默的跟着我走,没有任何表情,我用手搂了楼她,胡柯看见了,做了个吃醋的表情,很可爱的皱皱眉头,她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于是也不敢再吵闹。

何贼和安安胡柯三个人走在前面。我走在玫玫身旁,阿树想讨好玫玫,拼命用学到的几个手语和玫玫说话。玫玫在阿树面前始终抬着头,很不可轻犯的高贵样子。我看着好友阿树明明失败却自己还不知,我想你小子这辈子可能都没指望了。

后来在一起讨论,三个女孩谁最可爱。(当然是趁女孩们不在场时)

阿树用最大的声音说当然是玫玫。

何贼不喜欢玫玫,何贼总说玫玫有股怨气,莫名的。阿树就争辩说玫玫明明就是个天鹅只你是癞蛤蟆你当然违良心说话。

“不是每只癞蛤蟆,都想吃天鹅肉的。”何贼装老道的说。

我没说话,他们也没问我,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我该顶胡柯。

换了游泳裤一踏进来,我就以为我误进了瑶池——美女嬉水,怎样的景象!

我冲到水里游了一阵,水挺凉,很舒服,解暑。

我突然瞧见胡柯在用爱慕的眼光瞅着我,就想卖弄一下。我就努力划水,游到深水区,让身子在水里游得飞快。正当我得意忘形时不知哪个混蛋用一只蛙腿在我肚子上一踩,我差点没痛得沉下去。然后赶紧憋住痛坚持游到对岸,胡柯穿着黑色的游泳衣噔噔的跑过来,对我崇拜的说“哇,你游得好快!”我笑笑,我说小意思。然后掩饰自己受伤的肚子,可怜的暗自疗伤,还要保持微笑,从容。

胡柯穿着黑色的泳衣,诱惑十足。我盯着她的胸故作色狼状,胡柯害羞的说声我烦你就跑开了。

刚才的一个小挂彩,让我对这池子明显充满了畏惧。我躺在岸边接受日光浴,我一直有个想法就是把自己的肤色晒得很古铜很男人。安安常嘲笑我太白了。我说安安你在嫉妒。

其实我确实很白。白是我是自卑点之一。我觉得男人就要黝黑强壮。

胡柯和安安都害怕晒黑,他们在室内游泳池里玩。安安头上有伤,刘海被水弄湿后会遮不住那块疤,于是戴着个可爱的浴帽。何贼跟阿树跑去玩水上滑梯了,他们从高高的地方滑下,追求那种急速,和下水时与水相融的刺激。我怕高,我不喜欢滑梯。

此刻我就躺在太阳下,刚才胡柯已经帮我涂了厚厚一层防晒霜。我惊叹胡柯那小小的包里怎么能放得下那么多东西。我问你这是不是机器猫的荷包。

刚才趁胡柯给我涂抹防晒霜时还色狼了一把,捏了她结实的屁股。显然又被暴打一下。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贱,明明知道下场,却还要硬闯,而且一犯再犯。

我告诉自己,这就是夏季里人体欲望对自己的指使了。荷尔蒙的错。

高中时就听一兄弟分析过,夏天荷尔蒙分泌是最快最多的,当然不怎么懂。现在用我的解释就是夏天是个充满欲望的季节。

我眯着眼睛半躺着欣赏女人在水里好若凝霜的身体,实在是保养眼睛。我一直觉得女人有天生的表演欲,她们渴望男人注视自己,她们天性自信而自恋,她们觉得自己身材是最标准而极富吸引力的。却在平时碍于道德传统,只好穿着裹着。只有在游泳池最令她们满意,她们完全舒展了自己的身体,呈现出美好的弧线。清水滴流,风味十足,却不骚不俗。也把该遮的都遮了,留下的是一片遐想,喂给男人。

我突然感到一阵刺眼的白花花的东西向我这边移过来,我的眼睛被刺激得睁不开。近了一看,原来是我那林黛玉一般娇柔的妹妹玫玫。我说玫玫是你呀我以为是一团白云过来了。玫玫笑,脸已经起了红潮。

如果说其他女人的皮肤是雪白无暇,那么玫玫的胳膊大腿就已经达到晶莹通透的地步了。玫玫穿着连体游泳衣,带着几乎是全池男人的注视坐在我身旁。我看着这个娇贵不堪的妹妹,我说你实在该多晒晒太阳了,你太白了。

小妹妹安安没有她姐姐那么白,我向里边室内瞟了一眼,正好看见安安撅着个小屁股准备往水里跳,一会就激起一大片水花,和女孩们的叫声。安安的肤色很健康,既不白也不很黑。安安就像个野丫头,没她姐姐的一点安静因子。

玫玫抱着膝头坐在我身边,她修长微瘦的小腿被双手环过,我闻到一股玫玫身上的体味,混合着游泳池里的水的味道,很是刺激我的大脑。我想为什么这么美丽的女孩是我妹妹?我就不敢去看她,盯着脚下。谁知连玫玫的脚都那么漂亮,微翘可爱的拇指,美丽的脚底呈现美丽的弧度,一根根脚指头就像洁白的雨花石,明亮半透明。

我发誓我直盯着她的脚看的眼睛是脱离了大脑的。

然后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向上移,就看见她流线形的腿,好象线条一般柔软。

我又连忙深吸一口起,抬起头来,差点就喷出鼻血——我看见了妹妹的乳沟。

好在玫玫身体不好,晒不了多一会就进去了。我的大脑就用了一个小时来驱散刚才不该入眼目的画面,在脑里挥之不去。

我本穿着黑色性感的泳裤,和胡柯的那件是一套的,我本很自豪的躺在岸边的鹅卵石上,现在却实在不敢了,跳到水里。

我突然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个色情狂加变态。

我的想法在玫玫身上得到证实后,我又有些沮丧。我是很喜欢两个妹妹,却从没想过会在她们长大后对她们产生什么想法。那一直是我最鄙视的肮脏。

在水里悠晃了一阵,让水冰凉我的神经。突然就看见阿树,神秘兮兮的跑来告诉我:“呵呵,杨阳,你猜怎样?那何贼要和我比赛滑滑梯!哈哈,不自量力!”

我问那么你赢了没。

“开玩笑!怎么可能不赢?水上滑梯可是我的强项!我们来了6次,结果每次都是我先落水。我告诉你,他刚才就输得连游泳裤都破了两个大洞他还不知道……嘻嘻真是太好笑了,我故意不告诉他,让那小子在众人面前出丑!”

我跟着干笑了两声,却还是起不起劲,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和想法吓住了。

这时何贼也跑了过来,嚷嚷刚才不算,要再比试一次。阿树说比就比,然后两人屁颠屁颠的又跑了回去。

我看着那两个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家伙,猛的就一阵狂笑——两人的屁股都好象开了花似的,两个屁股瓣,一边一个洞。而且都非小洞,看那洞的大小已经非一时半刻所能“磨练”的了。

笑过之后心情好了点,头顶是蔚蓝的天,身处是清澈的水,我在水里安居,我就体会不出太阳的毒辣。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觉得那个女孩在看我。那是个长得乖乖巧巧大概18、9岁样子的女孩,悄悄的偷看,假装不经意,直觉告诉我她喜欢我。

于是我的精力又上来了,我又开始在水里像蛟龙一般的划,展动四肢,从这边游到对岸,用很帅气的姿势撑上岸时,发现那女孩已经走了。

失落至极,为自己的自作多情稍微害臊,再次咒骂自己的直觉。

我问安安几点了,答:下午一点。

我又问几点回去,胡柯抢答:天黑回去。

于是乎,我就放心的躺在阳光下,睡一觉。睡前幻想自己醒过来时就已经变得古铜而男人,可以在以后像个海滩小子一样很自豪的亮出黑得恰到好处的上半身,迷死mm无数。想到这些,在温温的太阳下,清爽的水味中,很快睡着。并睡得很沉。

醒来时就看见安安的脸放大在头顶,安安很疑惑的问:“哥哥你为什么在晒太阳时放了三块毛巾在肚皮上?”

我一听,猛的睡意全无。起身掀掉肚皮上那些折成三角形的毛巾,咬牙切齿的盯着自己黑黑的肚皮上三块三角形的白印,说:“这……这是谁干的!?放那么多东西在我肚皮上!放那些多!”

胡柯弱弱的说了一句是我。

我咆哮,指着愿本已经成晒成古铜色的肚皮上的三个嫩白的三角形,我骂胡柯你破坏了我的男人计划你知道不!

说得胡柯一愣一愣的。

何贼和阿树在一旁笑个不停,我又转向他们骂两个光屁股你们笑个屁!

看来要当个海滩男孩,还真他妈的不容易。

玫玫站在一旁,也忍不住笑起来。文文静静的笑,露出一点点白色的牙齿。

我最后望了一眼池子里仍在拼命挣扎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女人,跟着人群走进更衣室。我走在最后边,我就又忍不住盯着前面的玫玫白细的脚踝,最后一次得到确认:夏天是个充满欲望的季节。

十九、日月

那是一只黑色的蝴蝶,很大,柔软的飞,忽上忽下。翅膀上夹杂着妖艳的红清灵的白。

安安一个人在家里,安安坐在家的窗户上,弯曲着右脚,左脚耷拉在窗下,望着窗外的江,涨过水,刚退。黄澄澄的水,搀杂了一半的泥,奔腾而至。

哥哥和姐姐出去写生了,在这个傍晚。他们出门时哥哥问安安你去吗,安安望了望姐姐,姐姐只盯着她,没表情。安安就说我不去。

“玫玫我们走吧,那丫头这几天八层失恋了。”然后哥哥说着就带上姐姐走了。

这是一栋半旧的房子,临江,安安与哥哥姐姐兄妹三人住在4楼。楼层不高,时不时能飞上来一些叫不出名的小昆虫。

那只黑色的蝴蝶就这样轻灵炫耀的在安安面前展示斑斓的色彩和幽雅的舞姿,就像刚才楼下消失在转弯处的姐姐。

姐姐是美丽的蝴蝶,有人叫安安虫虫。

太阳挣扎着发出最后的余辉,撒到屋里和江面的是金闪闪的黄,夹点淡红。

太阳倒挂在远处的高楼上,太阳你为什么要落下?

“杨安比杨玫在画画上要灵气一些。好好培养,你们杨安是个好苗子啊。”小时候,画画的老师对母亲说过。

安安抛下画笔,安安嚷道我不喜欢画画。

姐姐拼命画,安安拼命玩。

虫在地上爬,蝴蝶在天上飞。廖文韬说虫也会变成蝴蝶的,可是安安不想。廖文韬叫安安虫虫时,安安快乐得没心没肺。

太阳为什么要落下?是为了让月亮能够享受天空。

于是现在,姐姐和哥哥,开心的去画画写生,安安独自在家,坐在窗台失恋。看蝴蝶的飞扬,看日月的交替。

哥哥出门前说过,这丫头失恋了。

廖文韬好久没打电话来了,说不定,还真让哥哥说准了。

安安端着手机,短信箱里的最后一条记录是8月12号,来自“老公”——“虫虫你快点回家来!你胖子哥哥吃不到你做的菜已经绝食两天了。”廖文韬发短信说。收到短信后安安就立马过去做饭了,带着小媳妇的表情,和自己才懂的惬意。

只是到现在,快开学了,他俩都再没联系过。她失去了吗?她曾几何时依赖着的灯。

安安失恋了,可是安安的哥哥似乎正春风得意呢。安安在上星期去游泳时见过哥哥的女友胡柯了,挺标准的一重庆美女。只是太娇气,却看得出很爱哥哥。

安安那天一直在注意着玫玫,她想姐姐你又要怎样去把哥哥关在你的小世界里。

何贼在这时进来了。何贼看见安安,就嚷嚷着说你们家怎么没锁门。安安看他一眼。

何贼站得离安安很近,他在激动而惊喜,问安安为什么一人在家。

安安本来应该神气着,应该嘻皮笑脸,她在外人面前都是那副痞子活宝样,她现在应该对哥哥的朋友毫无心机的笑的,却在抽动了一下嘴角后,实在笑不出来。她调过头,继续望着窗外,那片太阳对月亮退让下的天。

日月交替,太阳退让不碰撞,就不会交锋。

何贼吃惊极了,这位坐在窗台上的女孩,还是他熟悉的杨安吗?她眉宇间似有若无的愁,那样淡淡的镶在眼角,她橙色头巾包裹不住的几根头发,飞扬在时尔的风里。

她怎么好像流浪了好久的女孩,没有亲人。那半垂的眼眸,遗漏的半烟哀愁都让何贼疑惑不解又不禁心疼。

“安安……”他伸去触碰她,却在半空停留,安安瞟了他的手一眼,他就赶紧收回了,想安慰,却恨自己口拙,他在心爱的安安面前就会变得很呆。于是喊了声名字,说不出下文。

安安的这种反常情景,何贼第一次看见,竟开始对这个自以为熟悉的女孩不知所措,无从下手。何贼就顺着安安的眼光向外望去,有一江黄水,一伦夕阳,和树边的一只蝴蝶。

蝴蝶忽上忽上,安安的眼睛就随着它转动。

“姐姐是蝴蝶,姐姐是月亮。”安安喃喃的说,看了看何贼,表情非常认真。

何贼突然就笑了,大笑:“哈哈哈哈!小丫头你跟我装深沉呐?老子还差点给你骗到了。算了,谁让我就中意你这小丫头呢?说吧,是不是又在玩什么把戏?”

安安看了他一眼,盯着他很“哥们”式的眼神,和他漂亮的眼睫毛,想起哥哥曾经撮合自己跟他,安安也跟着笑了,“是的啊!是的。我玩你呢!我玩深沉装成熟!被骗了吧?你们都被骗!笨蛋……哈哈……”

哥哥说安安你就跟了何贼吧,他是真心喜欢你。

“哈哈,老子不小心还真被你……啊……安安!不……”何贼正开心的笑着,冷不丁的被安安一把抓过自己的手臂狠狠咬住,痛得他立即出了一身汗,哇哇大叫。

安安没理会何贼的叫喊,不顾他的挣扎,死命的咬着,感觉骨头和牙齿碰撞。皮肉和齿尖粘连。两秒过后,舌头就尝到了血腥味。

何贼死命推着安安的脑袋,痛入神经,冷汗直流,最后忍不住大喊起来:“杨安你这个疯子!”

安安就停止了发疯,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看着何贼,“如果你喜欢的人,吸你的血,你让吸吗?”声音清晰。

她右嘴角粘着血,俏丽的嘴唇因遇血而变得殷红,嘴边带着那抹诡异,让她变成了一个刚吸食完人血的美丽的吸血鬼。

房间里暗下来,静静的。安安的表情却渐渐清晰,带嘲弄,带鬼魅。

“老子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让谁来吸我的血?虽然俺是东北的,但也不代表雷风就有义务去给人充血。”何贼痛楚还没过,他望着自己血印一大圈的手臂,气愤的吼,揣着粗气。

“那么我就是白痴了。”安安说,开始自嘲,嘴边带出一勾笑。

“我看你是疯子!”何贼气得在屋里直转,本想去洗手间冲洗血迹,又到处找酒精消毒伤口,却在看见安安的脸时呆住了——你见过吸血鬼哭吗?

一切完了后看见安安还坐在窗台上,嘴边的血迹已干,空洞的眼睛,眼泪在脸面无声的狂飙。

何贼惊讶到忘了一切,包括流着血的右手。

廖文韬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在回家的路上,刚才胖子打过电话来,一直咒骂伊然新请的黑人打碟打得臭级,却也没谈论老板有没说要廖文韬回去。

廖文韬刚失业时,过了段行尸走肉的光景。睡觉醒了就吃饭,吃了上网,然后又睡觉。完全跟世界脱离了关系,外面有什么?不就是那个火热的太阳。

除了呢?廖文韬知道还有个女孩叫杨安。

他的qq号好友里还有个永远颜色暗淡了的“苦糖”。

杨安是只色彩绚丽的七星瓢虫,杨安会烧好吃的饭菜。杨安会在嘴谗时撒娇说给虫虫一块钱让她去疯狂购物吧,然后得到钱后买一支冰棍心满意足的舔食;杨安会在半夜里突然说想吃烧烤然后拉着廖文韬满大街转最后只买一块钱的豆腐干。杨安会在上床后不想做爱时装睡着还打很响的呼噜;杨安会按时洗自己的臭袜子;杨安会在廖文韬和胖子在网吧拼杀cs时硬要挤个位置凑热闹,然后被敌人用刀解决。

廖文韬想起以前和安安打cs,那时她刚开始学习,在网吧大呼:“老公老公!我怎么走不动了!”廖文韬凑过去一看,小丫头挤在两片墙中间端着枪里就不知道怎么转弯了,急得满头大汗还不停诅咒自己选的人物“土匪”的脑袋不好使。

想到这里廖文韬不禁的笑,笑过之后又一片凄凉。每当回家走在楼下看见那无灯光黑暗一片的窗口,都会在夏季起了一阵寒意。

那个叫杨安的女孩走了,是自己赶走的。他既可以原谅她痴痴傻傻的在睡不着时去扰自己的耳朵,也可以包容她跟自己时已经不是处女,就完全可以理解她网友说的一夜情是一场误会。毕竟,他其实是相信她的。

杨安说过“理解加信任加包容,等于天长地久的爱。”

好多次在夜里,睡不想,习惯性的摸出手机就要给她电话,却一个惊醒——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去给她幸福,她是一个娇娇弱弱又天真浪漫的女孩,她只可怜的幻想有一个幸福的家。既然自己给不了,虽不舍得,却也要放弃。

后来没办法,生活所迫,廖文韬开始打包房。开始做那好象坐着等点台一般的职业,等着“主人”打赏,期盼今天的卖力表现能多挣几百。不敢违背客人“盛情的邀请”——摇头丸。

客人就是上帝!

上帝说你今天不吸食你就是不给面子。然后廖文韬用必须很受宠若惊的表情去接过,装做享受的吸进鼻腔,然后找机会跑到洗手间用水清洗掉。有时他抬起头,看见洗手间的镜子里的男人,那么潦倒不堪,神情委靡,水从头发上,眼里鼻里口里滴落,他还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名dj seven吗?他把头全埋进水里。发现当脸沁在水里时,欲哭却不能流泪。

淹死了他吧,这个养不活等待自己的父母的男人,更别说某个阳光灿烂的女人,她如果再冲自己崇拜的笑,他一定对着那花一样美丽的笑自卑而死。

一旦回家,疲惫不堪。不再对上班充满激情。

从上班的地方到家里需要坐车,廖文韬等到首班公交车,在五点半的时候,虚弱的坐上,看着朦胧未醒的大街,猜想是不是全世界都还在香梦中。

一位扫街的大嫂开始了对这个城市污垢的清除,然后人们会在太阳渐起时忙碌起来,而廖文韬,会在所有人都如蜜蜂一般勤劳时,睡过一个白昼。如果这样算荒废,那么他就不知道他还有多少个白昼可以安眠。

廖文韬在别人开始时结束,颓废又会在别人休息时开始。

迷糊的回到家门口正想摸钥匙开门,他就看见了活到24岁最吃惊的一幕——门口蜷缩成一团的女孩。

你是不是老像那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廖文韬轻轻的蹲下,感觉到她平静的呼吸和不安稳的睡颜,他嗅到他所熟悉的发香,是伊卡璐的味道——“老公你要记得哦,伊卡璐是我的专用洗发水,我诅咒你以后做爱时闻到有其他洗发水的味道,就一定要阳痿。”以前杨安说,那时自己实在喜欢她带的霸道与专横。

现在他在不经意下又重温这种味,竟没控制住流出的热泪。

感动心酸疼惜……泪到嘴里,腥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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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躲在背后的情

当廖文韬看见在门口睡着的女孩安安时,他心底最后的防御也崩溃了。她蹲在门口,抱着双膝,把脑袋埋进手臂之间。

她一定累坏了,这样蹲着就能睡着,脸上好象小花猫一样泪迹斑斑。

廖文韬连忙开了门,抱起安安,发现她又轻了好多,锁骨高高的露出,他记得那段时间在自己家里住时,安安可以长得白白胖胖的。

安安被搬动惊醒,张大眼睛不响,望着这个带着一脸复杂表情的男人,随他抱着自己进屋。

“别这样看着我,”廖文韬鼻头微酸,“我真的不是好男人。”

安安不语,然后盯着他,双手缠在他脖子上,这动作在以前是熟悉而受宠溺的。

“虫虫你好瘦了。你姐姐哥哥又欺负你了?”廖文韬沙哑着声音问,“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已经内疚到极限了,你这样……使我觉得,我做错了……虫虫,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廖文韬轻声说着,把这个完全从眼睛里看不到灵魂的傀儡抱在沙发上,“虫虫如果你再来找我,我就真的下不了决心放弃你了。”

安安突然扑上去,一把抱着廖文韬,“哇——”的一声哭起来,嚎啕大哭。廖文韬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哭声把卧室里睡觉的胖子吵醒了,他走来看了一下,见安安和廖文韬搂在一起,就知趣的退回房去了。

“呜……你为什么那么狠心……呜呜……你明明知道……除了你,世界上就没人要我了……你……你还要丢下……我……哇……”

“没有!我没丢下你!我一直很想你,可是不敢告诉你……我的负担太重了,所以给不起你,再小的承诺,都给不起呀!”

“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你不在……的话……”安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紧紧的搂住廖文韬,断断续续的述委屈,“你不在……我不知道怎么回家!”她不停的用脑袋去蹭廖文韬的脖子,动情的嚷,“我不要你赶我走!呜……你不在,我怎么回家呀!我怎么回家……”

“好好,我不赶你!我从没要真的赶你。虫虫乖,别哭了,你一哭我就乱了,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虫虫别哭啊,你哭得我心都揪了!”廖文韬拼命拍着安安的背,抚摸她的发,去吻她,安抚她,心疼后悔恨。

他恨自己当时那么绝情,恨自己伤害了安安。

“老婆,乖些啊!不哭不哭,以后我们都不要分开了……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养活你!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好了好了,再哭就是小花猫了。”

安安不依,又在廖文韬身上轻轻捶打,娇赧的骂他:“你是坏蛋!大笨蛋!为什么要那么做?害我好难过!好象生病了一样,比生病更难受!你没良心,你说变就变!你以前就说要给我一个家的,可是你不要我了……你又不要我了,大家都不要我,连你也一样……你一定讨厌我了!那么你说啊#旱你讨厌我!”安安得到宽慰就开心撒起娇来,没头没绪的说些有的没的,来发泄这几十天来的不满,和伤心。

廖文韬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也不和她争辩什么,尽量顺着她的话说,让她出气发泄,平息她憋了好久的怒和怨,满心感动和内疚。

过了好久安安才像一只发狂的母豹终于安静,她渐渐停止咆哮,廖文韬把她放在沙发上,看她满脸的泥土,明明虚弱还要强装生气的瞪眼,和偶尔不经意的抽搐。廖文韬是真心疼到心坎里了。他去接了盆清水,让安安先清洗一下眼睛和脸,洗干净脸后的安安就好象妖精一样,涨红的脸,微红的眼睛,带着凌乱的头发。只是出气终于平缓,表情已经安静下来。

廖文韬再去给安安倒了杯水,然后看她好象非洲旱民一样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灌,心疼的说你喝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廖文韬坐在安安旁边,看她喝完了水,嘟着嘴巴。就笑着问:“又怎么了,我的小祖宗!”

“我饿了。”安安说,瞪着她那对可爱的大眼睛,小心奕奕的说。

小时候安安从外面回来,调皮的把衣服弄脏了,就会被妈妈骂,但是不管妈妈骂得多厉害,骂完安安总爱用委委屈屈的表情说:“我饿了。”然后母亲又会一边唠叨一边去做吃的给安安。这已经是追不回来的怀念。

这个习惯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改。安安喜欢回忆那种被亲人爱护的感觉。

廖文韬就无奈的摇摇头,心想你始终都是个孩子。他宠腻的点点她的鼻头,就进厨房弄东西给安安吃了。

厨房里还有一条新鲜的鱼,和一些蔬菜。廖文韬系上围裙,做饭,为安安。心里被真实平静的惬意充实得满满的,他总算体会到安安以前给自己做饭时的快乐——为自己心爱的人做饭,实在是一总精神上的享受。

然后廖文韬一边做一边幻想安安吃到自己亲手下厨弄的饭菜时的感动。

他做好后把菜一一送上餐桌:“美丽可爱的小虫子!开饭了!”

“……”安静没回应。

客厅里也没人,廖文韬走进卧室一看,小丫头已经睡得好香。满足的表情,四肢像章鱼一样把被子枕头缠抱着,可爱又熟悉的杨安睡姿,真是久违了。

廖文韬轻轻走过去,在她床前蹲下。不响,凝视她的睡颜。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就在这时很默契的撒进来,照到她脸上,安安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动动眼皮,嘴里唧咕些什么,翻身后又睡了。阳光照射到屋里,整个亮堂堂的。

廖文韬心满意足的吻了她的唇,拉过窗帘,把冷气调高。然后也上床,拥着安安时那股熟悉至极的伊卡璐香随即而来,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平实的感动。

搂着她,轻轻喊了一老婆,对睡着的安安说,对自己胆怯的内心说。突然就觉得力量无穷,动力十足似乎明天一定更加美好!

“everything will be ok!”初中老师最爱说的话。

抱着安安柔软的身子,很快睡着。

安安在下午两点醒过来时,发现一双含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看什么啊!不认识啦?”安安说着轻推了廖文韬一下,眼脸的潮红。

“没什么……想看你。”廖文韬说,突然撑起身去给安安额上的疤一个吻。

安安敏感的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的就往后躲,廖文韬忙搂祝糊,拍拍她的背暗示她自己没有恶意。没让她逃掉。“我好想你。”他一边吻,嘴里就喃喃的说。

“呵呵,”安安笑了,羞涩的叫,“难怪别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她故意大声说话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是吗?真的?真有这句话?”廖文韬假装不懂,憨傻的问。

“白痴,连这都不知道,当然是真的!可不是我发明的,这是谁都知道的话啊!”

“哦……灵不灵呢?”廖文韬一脸坏笑。

“干嘛露出那种表情,要吃人啦!”安安立即就起了警觉,本能的后退。

“呵呵,小别胜新婚吗?真的呀?那么新婚时要干什么呢?”廖文韬一把抓回想溜的人,扣紧在怀里,对她耳边小声的说:“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入洞房了呢?我可爱的小虫儿。”

“哎呀!走开!现在大白天的!住手!”

安安挣扎片刻,廖文韬用行动证明,反抗是徒劳的。最后宣告挣扎无效。

……

吃晚饭时胖子故意捏着嗓子尖着声音学安安在早上咆哮哭泣。

安安不好意思了,安安说我有哭得那么难听吗?安安就去问廖文韬。

廖文韬坏心的说胖子学得像,就是没虫虫的音乐感。廖文韬说安安哭起来,好象唱歌一般时高时低忽上忽下,还有旋律伴奏。

“是什么伴奏?”安安好奇了。

“你吸鼻涕的声音!”

“切!恶不恶心!”

“哈哈哈哈哈哈”廖文韬就大笑,胖子也笑了。笑后胖子看着安安,严肃认真的说谢谢你。

“丫头,谢谢你,我看廖文韬好久没那么笑过了。”胖子说,带着很真实的感激。

安安感动的望着廖文韬,刚巧也遇到他在看自己。

掠过心疼感动,躲在背后的是一片切切实实的情。

安安低下头吃饭,眼睛不知为什么又湿润了,安安在心里说:“我也是。”

第二天凌晨,当廖文韬下班回家走在楼下看见那微弱的黄晕时,就知道是自己卧室的台灯灯光,猛的就感到很塌实。他知道有个女孩,在用一种她自己的方式,等着自己。

一夜的疲劳烟消云散。

原计划是进屋洗了澡偷个香直接睡觉,可刚他看见客厅里趴在桌上睡着的安安时,就愣住了,严厉的把安安叫起来,赶她进屋睡。那丫头嘴里还嘀咕着“不行我要等老公回来一块睡。”其实脚就不自觉的往床边靠。最后倒在床上就不动了。

廖文韬带着一脸生气的神情在看见安安睡下后就放松了,其实当他看见安安在等自己时,是从心底的感动的,廖文韬温柔的面,在安安睡下后,就发挥得淋漓尽致。

原来安安是在早上5点就起来,做好饭等廖文韬回家,那满桌的菜,就栽着躲在背后的情,是满满一桌。

廖文韬给了安安一个轻吻,在脸上,安安虽不知,却在梦里笑。

二十一、我该如何投诉你

“老公!老公!”

“什么?怎么了?”

“我睡不着。”

“数绵羊啊!”

“可是我已经数到一万只了。下面的数字我该要该混乱了。”

廖文韬睡意朦胧的望着安安,她明亮如清月的眼睛正亮闪闪的看着自己,显得神采熠熠。

“老公,你为什么从来不过问我小时侯的事?”

“嗯……没必要嘛。”

“啊?为什么?”

“因为,你一定有伤。我不想触碰。”廖文韬说,下意识的瞟到女友头上那可恶的疤痕。“但是如果你要讲,我会大胆接受。”

“为什么?”

“哎呀!哪那么多为什么!”

“说嘛说嘛!”安安不依,撒娇缠绕。

“怕了你了。你叫我什么?”

“老公啊!”

“那不就得了?”

“那么老公,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的过去,你听吗?”

安安说,带着认真而严肃无比的表情:“我有一个,双胞胎姐姐……”

天上那朵红月亮呀,你可是想偷听?在夏夜虫鸣啼时,在凌晨一点后。

……

“双生子,姐妹花,相亲相爱不分家。”这是小时侯妈妈教的儿歌。

安安记事挺早,大概4岁之后印象深刻的事她都能完整的记得。偶尔一些小片段,还能记得住当时的心情动作思维与天气,犹新如初。

比如说,五岁那年的转折。母亲说过,那是命里逃不了的劫。说那话时,母亲转过身抹泪。

记得小时候作文里,描绘阳光都是金色:金色的阳光洒遍大地。

安安却一直觉得太阳光都是惨白的,且刺目。在那年夏昼之后。

双胞胎之所以招人喜爱,是因为有同样的容貌,同样的身段,和同样花俏的衣裳。

拥有同样漂亮可爱的安安和姐姐玫玫,走在街上从来都是焦点。

于是父母同样的一分爱,要平均分成两份,惟恐谁受委屈,害怕谁少得了哪一滴爱。

于是杨家的那对双胞胎女儿,在无尽的宠爱呵护下健康成长。

姐姐玫玫,由于先天性因数,不能开口讲话,从小则学会安静的坐在人旁,她可以是夏泉里一沁冰凉。

母亲请了专门的老师,教玫玫手语,又用尽各种方式,培养女儿对语言的领悟力,退而求其次的盼望女儿哑而不聋。

小女儿安安却很正常,有着一般小孩的顽皮活跃。安安最经典的话语就是对家里来的客人,神秘兮兮的说:“我和姐姐是双胞胎,我敢保证你不能猜出我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玫玫不能言语,自然就缺少了这份小孩天生的可爱。玫玫不能用这样的童言无忌去逗大家笑得动倒西歪,也不能挺默契的和妹妹在同一时间说出相同的话证明双生子是心有灵犀。玫玫常做的,就是依在母亲身边,睁着她那对天生静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象一颗青青的竹子般不动不响。等所有人都在安安的妙语中舒缓过来时,才会发现家里还有玫玫这样青葱明净的小女孩。

于是母亲时常搂住两个女儿,心爱不已的说:“安安是个小太阳,玫玫是个静月亮。我们家既有太阳般的光热鲜活,又有月亮一样的宁静清恰。”

每当这时安安总会按耐不住挣脱母亲的手腕,跳到她哥哥面前去嚷:“哥哥哥哥!妈妈说我是个小太阳呢!姐姐是个小月亮!那么,我猜哥哥就是星星!”

对了,杨家还有个长子,大两个双胞胎妹妹2岁半,名唤杨阳。

“猩猩?”刚满7岁的小男孩就立即调皮起来,耸着肩,僵硬着身板,下额微凸的扮起黑猩猩来,“你看我像吗?啊?像一只大猩猩吗?”然后在屋里转圈,安安在哥哥身后欢笑的乱跑,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玫玫没有笑,玫玫依然那样安静的坐在母亲怀里,她动了动嘴,依旧发不出声,她就望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哥哥,和神气活现的妹妹,把母亲的手攥得更紧。

杨母感觉到女儿的动静,忙把女儿往怀里搂了搂,安抚女儿:“玫玫乖,我家玫玫是个小天使啊,所以不会人类的语言。”

“妈妈!什么叫天使?”安安跑过来问,嘟着可爱的小嘴巴问。

安安和她姐姐不同,安安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而玫玫则从小练就了一副我见尤怜的楚楚可怜。

母亲喜爱小女儿,又怕大女儿受到不健全的呵护,母亲就告诉他们兄妹三人,关于天使的故事——天使是上帝的女儿,天使很美丽,天使有一对雪白的翅膀和雪白的心,在天堂飞翔。后来天使突然看见了天堂下还有个凡间,就央求她的上帝父亲,带自己下人间去探索。于是上帝就收回了天使的翅膀,送天使下凡了。

“所以,你们不能奢求一个天上的精灵说人话吧?”讲完后,母亲说。眼睛却是望着哑巴女儿玫玫。

那时候小,兄妹三人还真被这个母亲瞎编的传说唬得一愣一愣的。长大后才知道,这不过是母亲对女儿的一片疼惜,良苦用心。

哥哥开始上小学了,上小学的哥哥一天比一天神气活现,背着小书包,骄傲的早早去学校。有天哥哥从学校回家,突然就正儿八经的说:“我喜欢安安!妈妈!等安安长大了,给我当小媳妇儿,好不好?”然后就去问安安,你愿意当我的媳妇儿吗?

安安那时当然不知道媳妇的意思,却也高兴的迎合哥哥,声音洪亮的说了声好!

安安从小就很粘人,安安喜欢在家人面前撒娇,娇滴滴的喊妈妈,娇滴滴的喊哥哥。窝在哥哥身上就不愿意起来。甜美的笑。实在惹人喜爱。

母亲没生气,母亲只笑着问:“那么杨阳为什么要安安当小媳妇儿呢?”

“因为她长得很好看。”

“可是玫玫和安安长得一样啊,玫玫也好看,你为什么不要玫玫呢?”

七岁大的杨阳,歪着头,理直气壮的说:“玫玫根本不是天使。我们同学说了,玫玫是个哑巴!我不要娶哑巴。”

这时不爱说话的父亲站起来,狠狠的抽了儿子一巴掌。“啪——”的一下,声音大得吓人。

杨阳“哇——”的一声就哭了,安安也吓得跟着哭,母亲骂丈夫为什么打儿子,也可怜女儿玫玫的哑巴身世,搂着玫玫也跟着抹泪。一时间骂声哭声闹成一团。

只是玫玫还是那样安静的依在母亲身边,不笑不闹,不哭不响,最后她挣脱母亲的怀抱,轻巧的来到哭闹在地上的哥哥身边,用白嫩的小手去给哥哥擦泪。柔和又平静的望着哥哥。就让这个才7岁大的小哥哥不好意思了,又对妹妹道歉。

母亲惊讶女儿那超乎年龄外的冷静与容忍,忙趁气氛宽慰三兄妹,用自己都不确定的语气再次讲了一遍天使的故事。又告诉杨阳亲兄妹是不能结婚相爱的。

杨阳似懂非懂,却也认真的点头。从此果真不再提及此事。

只是后来有好几次,杨阳放学回家脸上身上都是泥土。问其原因,答:和同学打架。

“他们不好#蝴们都是坏小孩#蝴们骂玫玫是小哑巴!我说妹妹不是哑巴是天使,他们就说我撒谎!”杨阳气乎得脸红脖子粗的,脸上还带着打架后留下的浅浅血迹。母亲没骂他,母亲只是赶快拿了药酒给杨阳擦拭伤口,玫玫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哥哥,受伤疼痛的表情。

尔后杨阳还为了玫玫和邻居小孩打过一次架,当着玫玫的面。

小孩天性顽皮,邻居小孩也是不懂事的指着玫玫骂她哑巴。

四个小孩围着玫玫,拍着巴掌讥笑:“臭哑巴,说不来话,吃西瓜,和籽吞下,生出一个小宝宝,长大还是个哑巴!哈哈哈哈……”玫玫没哭,用眼睛死瞪着他们。

这时哥哥来了,哥哥杨阳好象一头小公牛一样向他们冲去,“我叫你骂我妹妹叫你骂我妹妹!”和四个小孩扭打起来。玫玫一看,知道哥哥吃亏,连忙去把邻居的家长都拉了来,这才把压在最下边的哥哥救出来。

哥哥满脸是泥,眼角被那些小孩的指甲抓破了,有点血。

“小不要脸的!混蛋!敢骂我妹妹!我打死你们!”杨阳还在骂骂咧咧的。

玫玫看着哥哥,玫玫突然哭了。她用红红的小鼻头,使劲吸着鼻子,抿着嘴,没发声。眼泪却掉得飞快,肩头一耸一耸的。杨阳看着少有表情的妹妹哭,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学着母亲的样子,七手八脚的去抱住妹妹,嘴里唧唧咕咕的说些从母亲口里学来的话,笨手笨脚的安抚妹妹,谁知玫玫哭得更厉害。

杨阳那天带玫玫回家时,拉着玫玫的手,带着一身的伤,好象个勇敢的勇士般踏进家门,身后站着还带有泪迹的妹妹,战胜而归。向母亲炫耀自己的英勇,说得很夸张。期间玫玫一直抓住哥哥的手,捏得很紧。

安安顽皮,却不失热情善良,安安热爱哥哥喜欢姐姐。

安安母亲曾小声对安安说过:“好孩子,你姐姐不能说话,所以你要多帮助姐姐。在家里你是妹妹,在外面你就是姐姐了,要保护好姐姐。安安你说你能做到吗?”

“能!”才五岁大的安安得到命令,受宠若惊。回答得响亮,接受对姐姐的照顾保护。

安安那时五岁,安安那时还很幼小。幼小的安安得到母亲的指令,就觉得骄傲而趾高气昂,安安就一心保护姐姐,时刻用稚幼的童声告诉自己:我在外人面前是姐姐。

谁知,保护姐姐,却成了安安心里永远化不开的浓浓的委屈。

那是五岁那年的夏天,那天天气很热,父亲给了安安5毛钱,叫安安和姐姐去买冰棍吃。

一家人都在午睡,安安拉着姐姐的手兴奋的跑出去。小孩子并不知道夏天的热,一路上安安像猴子般的爬上树去捉鸣叫不停的知了。玫玫则在树下乖乖等着。那天姐妹两人都穿着雪白的公主裙,漂亮又神气,走在街上很惹人眼球。

不过玫玫的裙子仍然是纯白的。而安安那小猴子早在上树捉知了时就弄得污斑四处。小脸也花猫似的,还很得意的把知了放在一个火柴盒里,向姐姐炫耀:“瞧#狐叫得多响亮!哥哥最喜欢知了了,我要拿去给哥哥玩。上次哥哥还说要捉呢,却老捉不到!哈哈!”

然后姐妹两人,一人一只冰棍,吃着回家。

快到家门时玫玫突然伸手向妹妹要那火材盒子,她指指那盒子,示意让安安送给她。

安安嚷:“才不给呢!这是要给哥哥的!”

说完就继续走。猛的被一只手在背后用力的一推,她本来站在上台阶,却一个站立不稳,尖叫一声向前扑过去。脑袋就刚好碰到家门上的钉子,然后再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有一小片刻额上是麻木的,双膝磕在水泥地上,一声闷响。手中那吃了一半的冰棍和那个装知了的盒子被抛出去好远。大概一秒钟过后,安安就看见血了。

安安趴倒在地上,就感觉湿湿粘粘的液体从眼睛处流下,很痒,很快就滴在地上——血!

是血!鲜红的血!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不一会就在地上汇集成一个红色的校寒洼。安安转过身,就立即被太阳光的刺目所晕旋,太阳在微偏西的上方,惨白的阳光就刚好射进安安的眼睛里,然后安安看见姐姐了,姐姐站在后身,姐姐那时在笑!姐姐的笑,比太阳光还要让安安头晕,姐姐的笑比太阳光还要刺眼。

所以在多少年后,安安还对那天的阳光和那时姐姐的笑记忆犹新。好象已经深深刻印在安安的脑门上,变化成那道一指之长的伤疤!

随后便是刺骨的疼痛,安安张大嘴,“哇——”的哭出来,拼命的叫妈妈。父母都出来了,哥哥也冲了出来。母亲被吓傻了,父亲一见那么多血连忙把安安抱起就往医院跑。哥哥和母亲哭着跟在后面。

姐姐那时怎样就不知道了。安安只记得,在父亲抱起自己之时,眼睛瞟到那根被弹开的冰棍——原来太阳那么毒,它已经化成一滩乳白色的冰水。

而那个属于罪魁祸首的知了盒子,安安再也没看见过,并很快遗忘。

……

安安讲到这里,突然失笑:“可是,我竟不知道如何投诉她,我那不会语言的天使姐姐。”

廖文韬早已目瞪口呆,他看着身边快落泪的女友,他能做的也只有搂得她紧紧的,他说虫虫你受了怎样的委屈。

“虫虫你那时是个什么样的童年,头顶照耀着的是个什么样的太阳?”廖文韬在心里暗暗的想。

只是现在没有太阳,现在是深夜,现在有一伦红色的月亮,躲了一半在宝蓝色的云里。

二十二、姐姐是个林黛玉

“虫虫你真傻!你为什么不把你姐姐的行为告诉你的父母?”廖文韬愤愤的说,替自己的女友不平。“妈的,怎么会有这种姐姐?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为她着想什么?”

“不是啊……我有我的难处和顾虑。母亲不是把姐姐交给我了吗?我要保护好姐姐的。其实真的,我也不确定姐姐推我时,是不是故意的,到我懂事点后,我就一直在祈祷,但愿姐姐那时只是不小心推了我一下。不然我真的会控制不了情绪去恨她的。”

“你明明就是恨不了她!虫虫你太善良了,你这样还不是自己吃亏?”廖文韬气愤不已的说。

这时月儿完全溶入云层,只是散了点橙红色的光晕,并无星辰,偶有微风,安抚夏夜。却抚不平安安心里的痛,廖文韬心里的疼。

“而且那时大家都只是孩子,是孩子就难免犯点错。”安安为急着姐姐辩护。

廖文韬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瞄了她一眼,说:“那么你母亲也不教育一下她?”

“你不知道啊……姐姐是个林黛玉。”说这句话时,安安泄露了无比的惆怅。

“态声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闲静时如名花照水,行动时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是为林黛玉的写照。

……

妈妈问安安,为什么会摔倒。安安瞟了玫玫一眼,指着玫玫说:“妈妈,是姐姐在后面推了我一下!”小孩子说话从来诚实而不顾虑什么的。

母亲惊讶的转身看着大女儿,只见她神态自若,毫不畏惧的迎着母亲的目光。母亲问玫玫是你推的玫玫吗?

父亲是个急脾气,父亲没等玫玫表态就冲上去要打玫玫,嘴里直嚷着:“家门不幸。老子费了你!”

因为玫玫是个哑巴,所以家门不幸?玫玫瞪着父亲,面无表情。你能想象一个才5岁大的女孩,那一脸的“我没做错什么”的倔强?好象个红岩烈士,一样大无畏。那老沉的眼神,清楚的些写:你要干嘛我无所谓。

母亲急了,母亲哭喊着拦在丈夫跟前:“你要是敢动女儿一下我就跟你离婚!”

离婚太严重了,母亲跟了父亲快十多年,苦头吃了不少,却从没抱怨。母亲在这个时候说出离婚,以至这位当了几十年工人像铁一般的父亲就吓住了,松了手,骂骂咧咧的走出病房。走出病房后用更大的声音说了句:家门不幸!

玫玫低下了头,顺着母亲的安排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母亲就没再多问了。

好在安安身体健康,缝那么多针却也没多久就被母亲的汤药给补回来了,数着点滴在医院住了一阵就嚷嚷着要拆线出院了。

刚拆线时伤疤又红又肿,伤及面很大,而且在夏天天热时很痒。安安就喜欢在睡觉时用手去抓,母亲慈爱的阻止了,母亲为安安上了好清凉的药,涂在安安额前,温柔的用嘴吹风。丝丝凉凉,安安就很舒服。安安可以很快入梦。

如今想起来,那段被母亲倍加呵护的感觉,真的怀念。不仅羡慕起,同院的小朋友,他们的父母的爱不用分享。

小朋友们看见安安额上的伤口都吓得惊叫,胆小的居然哭着喊臭八怪。

安安就伤心的问母亲:“妈妈我真的很丑了吗?”

母亲说你是妈妈眼里最漂亮的小公主。

“小公主有没有小天使那么好?”安安问。

母亲惊讶了,母亲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一天倒晚都疯跑的野丫头,母亲想孩子原来你已经知道嫉妒和比较了吗?母亲就伤触。母亲那时没说话,只轻轻的抚摸了安安的脑袋。

母亲虽然没表态,可是安安知道,小公主是国王的女儿,而小天使,却是上帝的女儿啊。

母亲就为安安剪了头发,把额前的长发剪短了,留了厚厚的刘海。

安安看着自己的头发,一簇簇掉在地上,第一次有了疼惜的感觉。再看看镜子里变得憨憨的自己,安安说这样大家都看不见我的伤疤了。

母亲鼻子酸了酸,勉强笑着说,是啊,这下安安又变成个漂亮的女孩了。

安安猛的转过头,安安仰着小脑袋皱着眉头天真的问:“妈妈,你为什么不罚姐姐?邻居王叔叔说你更喜欢姐姐,是吗?”

母亲愣了一下,突然就搂着安安,不能自已的哭了,她哭得好伤心,她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望着面前这个才5岁大的小女儿,她真是无法面对。当她仰着脑袋,疑惑却委屈的问自己是不是在偏心更喜欢她姐姐,她真不是知道要怎样去解释:手心手背都是肉。

一个很平凡的母亲,有了对双胞胎,盼望每个孩子都幸福不受挫折病苦,小心奕奕的对待每个孩子的心事从从……却不想,还是让她们尝到了委屈病痛。

安安见母亲哭了,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安安用微胖的小手,去抱住母亲,嚷嚷到:“妈妈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安安?安安以后会乖乖的。妈妈你像喜欢姐姐那样喜欢安安,好不好?妈妈!”

母亲猛的就搂住女儿,拥得紧紧的,嘴里喊着:“孩子,你们每个都是妈妈的宝贝,妈妈都喜欢!妈妈爱你们,一样的爱。谁说妈妈不喜欢你的?安安乖啊,妈妈喜欢!”

“那妈妈你哭什么?妈妈不哭!妈妈是不是痛痛?安安也痛痛……妈妈安安头上好痒!”

安安说着,就想用手去抓,被母亲连忙制止。

“安安乖哦,安安不抓!抓了会烂的,烂了长很多虫虫很吓人!”

“那妈妈给安安涂药药!”安安嚷着,手就不时的往头上摸。

母亲轻柔的按住女儿不规矩的小手,又拿了药来给她抹上,再轻轻吹风在伤口上,安安舒服了,就安静下来,最后悄悄睡着。

这是母亲突然就瞟到门口站着的玫玫,她安静的看着母亲为妹妹上药。母亲为妹妹上药,那样尽显母爱,温柔而怜惜的吹气在妹妹脸上,不辞疲劳。母亲轻巧的把安安的被子盖好,走到玫玫面前,母女两无声的对视着。

母亲蹲下去,把手按在玫玫肩上,她知道这个才五岁的女儿,虽然年幼,又不能说话,其实心里对世事是很明白的。她的早彗而敏感,让自己这做母亲的对她不知所措。

玫玫没说话转身走了。留下双手伸向空气的母亲。

母亲暗自抹泪,她实在不愿意却无法改变——两个女儿,自己一个也没保护好。

女儿们上小学了,妈妈就好象小鸟试飞时一旁的母鸟,总有唠叨不完的话,解释不完的课堂纪律。兴奋又着急,担心混合着开心。

母亲开心的把女儿们送进学校后,马上找到教她们的班主任老师,告诉她关于玫玫不能说话的问题,并一再要求,别伤了那孩子的自尊心。

“我女儿真的很聪明,如果送进聋哑学校就太不值得了。而且她但哑不聋,老师就多求您费心了。”母亲对老师讨好的笑。

班主任是个刚大专毕业的年轻女孩,自身也不过21岁,这个年纪的女人同情心重,干事激情负责,母亲就稍微放心了。

母亲在教师里听了一上午的课,发现两个女儿能适应了才回家做饭。

老师就逗安安说你妈妈多喜欢你啊。安安翘着小嘴说:“我妈妈喜欢姐姐!”然后指着角落里安静不响的小女孩玫玫,“那个是我姐姐,妈妈说姐姐的天使!”老师们皆诧异。

安安很聪明却是很捣蛋,安安的成绩一般是班里的前十名的。可是姐姐玫玫,却总是第一。

老师们喜欢可爱的安安,也心疼乖巧静恰的玫玫,两姐妹一冷一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母亲总是希望自己的儿女是最好的,母亲问安安和玫玫,想进什么兴趣补习班。安安想到图画课上那些吸引自己的花花绿绿的色彩,立即尖声尖气的答:画画。

于是母亲给两个小姐妹们找了专门的老师,指导她们进行很正规的培训。刚开始两姐妹都学的油画,老师极为欣赏安安的天赋,毫不吝啬的表扬她。安安就很骄傲,安安盯着姐姐,看她总画不好,却还是认认真真的画,又不能和老实沟通,弄不明白的也只能自己消化。安安就莫名的不舒服,对于自己天生的才华,与姐姐后天的不足正面交锋了。

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勉强叫做内疚吧。

可是至今不明白为什么内疚。

安安不希望她们姐妹有什么碰撞,安安最后放弃了画画,故意用颜料去拨在那些好玩的鸡啊猫的身上。姐姐玫玫则坚持不楔,一画就是十几年。现在可以随手就是一副美图,临摹一些名著完全可以以假乱真,放在胡同里骗骗外国人绰绰有余了。

妈妈很欣慰,看着自己女儿的成绩。每当母亲用骄傲的姿态展示玫玫的新作时,安安就会悄悄的溜走——自己是太阳姐姐是月亮,一片天空实在容不下两个神灵天体。

时光带领着两个小姐妹健康成长。母亲稍稍松了口气,看着学习优异的大女儿,和依然客观快乐的小女儿。

两个同样大的孩子,发育却早晚不相同。当玫玫已经胸部涨痛出现硬块时,安安什么迹象也没有,她天真的仍然是那个不知愁为何物的孩童。

相较之下,玫玫对她哥哥杨阳的依赖日益明显,母亲看在眼里,却也不知如何向玫玫开口询问。玫玫一直是个早熟而敏锐的孩子,心思熟练,心细如针。她想到的事,不是一般小孩能想到的,同样,她经历的遭遇,也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了。

玫玫是在初二时辍学的。

14岁的少女,婷婷玉立,小荷初展。母亲眼看着女儿们一个个出落得好比两朵纯洁的金盏花。乖乖巧巧,心里着实开心。

美丽的双胞胎姐妹在学校很有名气,大家在背地里叫安安小精灵,叫玫玫……巫女。

玫玫那双眼睛,大而空灵,不声不响,同学们开始还很稀奇,后来久了,就觉得玫玫孤僻难以接近,甚至好象幽灵般诡异。

立山中学有个传闻,说是初二、八班有个被施了咒的巫女。巫女坏事做尽,所以被惩罚不能说话。谁要是被她的眼睛盯上一眼,就会倒霉。

大家都害怕她。相反漂亮聪明而平易近人的安安则很受大家喜爱。不伦男女。

班里有位学习成绩挺好的男生,扭扭捏捏的向安安告白,说安安我喜欢你。当时很多人在都在,安安就很不好意思,尴尬的直冒汗,安安顺口说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男生不依,追问是谁。

安安想了想,说是哥哥。说完看见玫玫直盯着自己,微微带了惊讶。

第二天学校为下星期的运动会选校拉拉队。女孩们将穿着白色的衣服,头上捆一根洁白的巾带,这样即使有刘海的女生也会露出额头。

每个班选两位。在初二、八班的选评会上,安安小心奕奕的躲避着大家的目光,她不希望参加,她害怕让别人知道自己额头上那道永远丑陋的疤。出乎意外的是,玫玫站起来了,玫玫洁白修长的手指,好象跳芭蕾一样优雅的指向了安安。全班一致通过。

安安当时就惊呆了,她不可思议的望着姐姐,玫玫那时也看着她,毫不畏惧的面无表情。突然,玫玫笑了,又是5岁那年那种,刺目的笑。安安顿时觉得眼前晕旋了。

安安哭着回家,母亲问了原因,母亲犹豫的说了句:“真有这事?”

“妈!难道你觉得我还污蔑姐姐不成?”

母亲想了好久,最后强笑着拍拍女儿的头:“放心吧,我会解决的!”

母亲连夜为安安做了一根漂亮精致的橙色头巾,安安戴着去做拉拉队训练。头巾十分好看,且完全遮住了自己的疤。三天后安安就被选为领队,在一星期后的运动会开幕式上赚足眼球。

安安却还是不爽,她原本以为母亲会狠狠的教训姐姐一顿,谁知母亲所谓的“我会解决”就是安顿好自己这边的麻烦。玫玫那边母亲只稍微询问了一下,证明却有此事。

母亲问玫玫为什么那么做。玫玫不答,麻木冷静的盯着母亲。

母亲无奈,也只好作罢。

安安不依了,安安哭闹着说母亲偏心!

母亲只说了句:“你姐姐是个林黛玉。”

安安看过红楼梦,安安知道林黛玉很漂亮。安安心想妈妈你真的偏心。

岂知,母亲的苦处。母亲无奈的说:“玫玫是我的女儿,女儿再冷漠孤僻,始终逃不过我这个做母亲的心。玫玫那敏感易触的心加上她强装对凡事满不在乎的外表,都是当妈妈的不忍捅破的伤啊。安安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你要体谅母亲啊!你姐姐……她其实真的不容易,她平静的一切,都是刻意装出来的。其实,你知道她多想和你一样活泼嬉闹撒泼撒欢?你答应过母亲什么?你忘了吗?”母亲说着,就又流泪了。安安似懂非懂,却也实在不想为难母亲,安安乖巧的说:“在外人面前我是姐姐。我要保护玫玫。”

“不仅要保护,还要忍让啊。孩子。”然后说了一大堆道理。

母亲担忧女儿,母亲有一个林黛玉般让人心疼的女儿。

安安是完好正常的,安安就给不够关心。安安对母亲说我知道怎么做了。然后在夜里偷偷抹泪。她又开始羡慕,独子的快乐。然后在心里骂自己自私。

可是,一份爱,两个人分,却还不能完全公平。

安安想,妈妈你真不喜欢我吗?

运动会结束后,玫玫就要求退学了。

母亲没多问什么,欣然的放开怀抱让这个可怜的哑巴女儿回到自己怀里。

对于姐姐的退学,安安其实是多少有些愧疚的。她用一颗平凡的心,想要独享母亲的爱,受了委屈想到母亲怀里倾诉;又用一尊善良的感觉,去体会姐姐的苦,姐姐是个哑巴,姐姐一辈子都不能比自己快乐。那尊感觉就叫亲情。安安实在很矛盾。

安安把很多秘密埋藏在心里。平时她是个快乐得没心没肺的孩子,包括在日记里自己的乐观都是塑造的。

安安只在夜深无人时,把心掏出,委屈的舔伤。

……

廖文韬搂了搂泣不成声的女友,自己也感触极深。原来那么快乐的虫虫,也有个那么饱受凄凉的世界。

良久,两人无言。

二十三、流血的夜晚

“你在意过吗?我和你一起时,已经不是处女了。”安安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上下不搭边的话。让廖文韬听得直迷糊。

“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嗯,你一定在意了。只是没表现出来。”安安说,黯然的表情从强装的眉开眼笑中溢出。

廖文韬不响,既不承认也没否定。他想起第一次和安安做爱时,自己心情的确受到些影响。因为安安在那次一夜情时烈女般的挣扎,就给了廖文韬一个误觉:此女圣洁。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样跳跃过我的少女时代的?”

廖文韬镇定的说:“这些我并不关心,真的,我只要你此刻,是完完全全属于我就好。而且,”他老实的说,“我不想知道,我会吃醋。”

安安看着他,那么认真而包含情意。就说:“不早了,该睡了。”翻身而眠。

安安对从前的思绪,却像瀑布一般对大脑冲击下来。

月向西行。

下半夜了,风大了些,风吹过云层,月亮就趁机乔装羞涩,在月亮害羞的片刻,屋里就似乎暗淡了少许。

……

有一个女孩16岁,女孩名叫安安。

已经16岁的女孩安安坐在操场边,看那些已长出了喉结和胡子的男生得意欢快的抢球。安安就想:你们为什么可以笑得那么毫无拘束?

安安就这样坐在操场边上,身体向后仰,双手撑在草坪上支撑身体,闭着眼睛都能体会到天是湛湛的蓝,草是清清的香。

太阳挺大的,已经是高中生的女孩们都有了爱美的念头。其他的女同学怕晒黑,一到夏天就不出门。安安也挺臭美的,安安会时不时的在经过有镜子或玻璃的地方下意识的瞟一眼自己的影子——青春流泻,斑斓飞扬。但是安安又不会为了爱美怕晒黑皮肤,而忽略阳光的亲切,阳光好美,阳光好热情,36.5摄氏度的阳光永远投放的是浓情惬意。每当安安心情不好时就喜欢一头扎进太阳堆里,眯着眼睛去偷看太阳的色彩。

一个夏后,母亲惊叫安安你怎么黑了那么多?

安安说黑才健康。然后偷偷羡慕雪白依旧的姐姐在屋里飘来飘去,正是淑女冰清玉洁时。

休学在家的姐姐被母亲调养得那么出色,芙蓉出水也大概不过如此。姐姐永远长不胖,永远那么眼眉带柔弱,娇躯显飘渺。安安想原来姐姐果然是天使。

姐姐玫玫最常做的事,就是在院子里涂弄那些油画。姐姐喜欢画门前的那棵葡萄架,妈妈喜欢收藏姐姐的每一副作品。

姐姐画了各个角度不同的葡萄架,于是安安家里的墙四季都是娇艳欲滴的青葡萄,有雨落时分的潇愁,也有阳光从缝隙穿过的瞬间。姐姐捕捉的手法很美妙,母亲收藏炫耀的心情很得意:“瞧瞧,这是我们玫玫画的,漂亮吧?”

母亲会对来的每位客人捧出玫玫的画,眉开眼笑。骄傲之情难以言表,却尽收眼底。

姐姐安静而规矩,安安则天性淘气冥顽不灵。姐姐在一家人的娇宠中长大惟恐丝毫委屈,安安在吵骂责备中成长,却也平安的跟在哥哥身后考到了重点高中。

只是哥哥在市重高,安安成绩更好,考进了省重点。

离家住校是安安期盼了好多年的愿望,可以远离阴晴不定的姐姐,远离唠叨不停的母亲。那么就实在是自由。

正如安安现在,那么美妙的坐在操场边上,看男生们挥洒那些抖动着激情的汗水。

那个踢前锋叫李科的男孩安安很喜欢,偷偷的老盯着他。无意间被发现时,安安会紧张的撇开脸。假装看其他男生,以表示:我看谁都那么认真,我只是很纯粹的在看你们踢球。

安安总是偷偷的把李科的衣服掏出来,放在最上面,手能轻易接触到的地方。摸着它的温度,闻着它的味道,就会快乐无比,激动异常,就会有一股非常莫明的感动像液体般流淌过全身。

清清爽爽的高一年代,时尔夹杂着遇到不想上的课而非得上的小难受,天碧云白,了无担忧和永不寂寞。

毫无拘束的度过了一段时间,新鲜劲已过,看寝室里的小姐妹想家而嘤嘤的哭,安安也受牵连的突然就特别想妈妈。但是安安没哭,安安只在电话里对妈妈说:“妈妈,我下星期周末回家。”

下个星期的周末是端午节。

安安想念母亲,也怀念母亲包的粽子。叶的清香侵入硕大的粘米里,合着腊肉跟香肠,咬一口,香嫩四溢,油而不腻,想想都直流口水。安安小时候饿极了可以连吃上3、4个!哥哥常说安安吃东西时不像个女人。女人是需要不像女人的女人衬托,才能显得更女人。于是安安的狼吞虎咽就衬托得淑女玫玫吃粽子,一小口一小口,细嚼,动作幽雅,神情舒缓。

安安才不管那么多,安安依旧大口吃粽子,感觉美妙!

坐着火车一路颠簸轰鸣了几小时才到家,还没进家门就开始幻想粽子在眼前飞舞。

“妈妈!哥哥……我回来了!”安安大叫到,她想让所有的邻居都知道自己驾到了。

进屋却看见只有哥哥在,一问才知父亲上班,母亲带着姐姐去买颜料了。

安安趁着姐姐不在的档儿,和哥哥亲亲热热的腻了一把,“好哥哥好哥哥……想死我了!”

哥哥杨阳一边笑着应付撒娇不止的安安,一边说你怎么变得那么缠人了。

安安想起以前只要和哥哥一亲近,姐姐就会定定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实在可怕。

说了一些学校里的趣闻之后,安安一眼瞧见桌上放着的粽子,大叫到:“哈哈,妈妈果然又包了粽子!”然后迫不及待的就去拿,“哥哥你吃吗?”

“哦不了,我已经吃了很多了。那些大概是妈专门给你留的吧!”

“嘿嘿,怪不得,我就说怎么个个都那么大!”安安拨了皮,又把手指放进嘴边伸出舌头舔着上面的米粒,含糊不清的说。觉得回家实在太好了。

“我幸福得都快晕厥了。”安安带着虔诚的表情说。

杨阳盯着狼吞虎咽的小妹妹,问你几百年没吃过饭啦。语气含着心疼跟宠爱。

“安安你好象又晒黑了点。”杨阳端了椅子坐在安安旁边。

“……”

“安安你们学校美女多吗?”

“……”

“嘿嘿!老实交代!一定交了男朋友吧?”

“……”

杨阳气得向忙着吃东西顾不上说话的妹妹的头一阵猛敲:“你饿慌啦?啊!我跟你说话呢#豪丫头!”

“@#$……%¥-#”安安嘴里包着满满的粽子,脑袋被敲得好痛,这才吱吱哇哇的发出点声音抗议.

兄妹俩正闹着,母亲和姐姐就回来了。

“妈妈!”安安看见几个月不见的母亲,那声“妈”叫得可亲热得厉害,连自己都被那激动吓了一跳。安安腻上母亲,想好好的在母亲怀里撒一回娇。

“呀?你怎么把你姐姐的粽子给吃了?”谁知母亲第一句就是这样的责备。

母亲以近中年,说话开始唠叨并大声,可能母亲的一句随意的询问,听在久别初归的安安耳里却是严厉的指责。安安极为委屈不满,“你的意思是……姐姐能吃我就不能吃吗?”安安嘟着嘴巴嘀咕。

本来安安以为,自己好久没回家了,自上高中以来第一次回家一定会受到家人的超乎寻常的热情迎接,谁知母亲第一句话竟是指责!安安有些难以接受。

“看你这孩子,说些什么话?你明明知道你姐姐,啊,她不吃生姜的,她吃不惯那辣味儿!那些粽子都是没放生姜在里面的,其余的粽子那么多放在厨房里,随你怎么吃!”母亲一边收拾安安吃剩在桌子上的一片狼籍,一边唠唠叨叨不停。

安安低着头没说话,心里对母亲的态度是一百二十个不满。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顶几声嘴就算了。现在安安觉得,自己不容易回一次家,回来就应该受到母亲加倍疼爱。

安安现在不声不响,手上把玩着衣服上的纽扣,面无表情。

母亲没意识到女儿的神态与内心,母亲见女儿没说话,以为在承认错误,母亲继续得理不饶人的念:“你看你,吃些粽子就把皮放这里也不打理,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你在学校是怎么过的。”母亲拿着粽子皮出去了,丢了,又回来。期间玫玫一直就坐着,平静的样子。母亲一走,三兄妹在一间房里就有些尴尬。

过了大概一分钟,母亲又进来,手里拿着抹布,擦桌子。“我就纳闷,你这孩子怎么能把五个粽子全吃光?也不留一个给你姐姐吃。”

安安见母亲还说,拼命忍耐着,把指甲陷入肌肉里。

杨阳瞧着小妹妹脸色不对,也忍不住低着嗓音劝了句:“妈,您就少说几句吧!你看人家安安今天刚回来,本来高高兴兴的,不就吃了几个粽子嘛?都是自家的东西,难道她不能吃啊?”

安安本来就挺委屈的,听到有人为自己打报不平,心里一个酸,差点掉出泪来。

母亲一见有人和她对着干了,来劲了,停下手上的活,抬高嗓门:“不是不能吃,是要吃对东西。厨房那么一大串粽子呢,她偏偏要吃这些没放生姜的,还一个不留的全吃了,让她姐姐吃啥?我其实也不想多说,说多了,她又以为我偏心怎么的,唉,这孩子,心眼可小……”

母亲的话还没唠叨完,只见杨安忽的站起来,就好比一头小豹子一般冲出家门,头也不回。

“安安!安安!别走啊!”哥哥在后面追着喊。

“哎!回来,不许追!让她倔!人大了,就开始会和母亲闹脾气了。我是她妈,我说她几句还不成?”母亲嘴里生硬的阻止了杨阳,眼睛却是着急的往外瞟。

“可是妹妹都跑了!”杨阳焦急的喊,担心妹妹的硬脾气。他似乎看见妹妹出门前,眼睛里含着快包不住的泪。

“她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就她那点骨头,硬不到哪去!没准过半个小时就自个回来了。等她回来我还要教训她一下,大人说几句都受不了,我养她那么大干什么?”母亲愤愤的说,一屁股坐在床上。

“可是妈,您实在说得太重了。”杨阳为自己妹妹打抱不平。

“我说太重?我怎么说太重了?我是在教育她为她好,你就做好人,你就帮着她将就她,要以后长大了,就她那脾气,她怎么嫁得出去她怎么在社会上立足……”杨阳看着进入更年期的母亲,实在不想和她多计较,说了声我出去一下,就走了。

屋里就只剩下玫玫一个人。母亲嘴里继续唠唠叨叨了一阵,没人搭话,实在无趣,过了会就安静了。忙里忙外的开始做家务。

玫玫起身,看见屋门口有一个圆圆的湿印,铜钱大小,四周是溅开的水花——那是安安在临出门前掉落下的,一滴大大的泪水。

包含委屈。

安安气冲冲的从家里逃出来,心里的火没地方出,就一路踢着脚边的树草。眼泪使劲的流,她又用手背使劲的擦。

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委屈不断。姐姐很可怜,姐姐是个哑巴,凡事迁就姐姐……可是妈妈呀,你为什么就不能体会到我的感受?

泪水就掉得更快。

安安一路哭到火车站,毫不犹豫的上了车,回到学校所在的城市。在火车上想着自己早上才一路颠簸而来,没得到丝毫关心就又寒着心情颠簸而归,心里一酸,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就又掉了出来。开始是小声抽搐,后来越想越委屈,干脆爬在桌上痛哭起来,引来眼光无数条。

火车进站后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安安却不想回学校。她害怕寝室里的姐妹问自己为什么那么早就回来。记得在早上出发时她还得意的向她们炫耀母亲的慈爱与包粽子的手艺,说得她们那眼光充满妒忌,恨不得立即认了干妈。

可是现在……安安走在北街头,安安成了弃儿。脸上泪迹斑斑又灰尘仆仆。

安安满城闲逛着,嘴里舔着一根冰棍,单肩背着那硕大的背包,拖着步子拖着时间。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本城最大的一个娱乐城。里面时不时的溢出强烈的音乐和男女的欢笑。

安安想了想,就买了10块钱的游戏币,安安玩跳舞机挺棒的。

以前哥哥就是玩跳舞机的高手,安安在哥哥的调教下,自然不输普通人。

刚一开始就围满了人群,指手画脚的看安安一个人表演。安安本就胆大,表演欲又不弱,心安理得的接受大家的朝拜,很快就融入得意中。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正在沾沾自喜中,暂时忘却烦恼,就听一个声音说:“玩得不错嘛。小姑娘,来,跟我单挑一把!”

安安斜着眼睛瞟了那男孩一眼,歪叼烟,高吊眼,红头发,裸露的手臂上刺着可怕的刺青,不高,黑瘦。完全就是电影里街头混混的典型。

安安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过身玩自己的,心想我烦着呢,少来惹我!

“哟!大g,不甩你吧!哈哈,妈的你也太逊了,居然被一个小丫头藐视!哈哈哈哈……”

那个叫大g的身旁原来还跟着两个女的,同样十七、八岁,穿着超短的迷你裙,和那男人一般高,眼神姿态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操!老子偏要和你玩!小娘们,带种就跟老子挑一次,怕了就别出来现眼。”大g把烟头往地上一摔,扯高嗓门吼。

安安皱了皱眉头,还是没搭声。

“哈哈,她本来就不可能有种!”红衣女孩傲慢的笑起来。

“痞子!流氓!”安安在心里骂。

围观的人开始兴奋了,见一场纯粹的跳舞机演变成街头事件,都紧张又激动。

安安没理睬,而观看的人又多,那三个混混实在放不下面子。

只见那穿绿色裙子的女孩,突然就把脚放在跳舞机的一块按键上,安安正跳得专心,一个没留神一脚踏上女孩的鞋,自己差点没摔倒。

女孩故意“哎哟”一声,就挑衅的望着安安,“说吧,踩到我了,脚骨头断了,怎么办?”一脸“你奈我何”的表情。

安安这才注意到,穿绿裙子的女孩长得娇娇小小,挺清秀的模样,可惜就是染了一头红头发。

安安没好气的停下来,开了口:“自找的。”要说其实当时安安心里是挺害怕的,毕竟对方有三个人,自己孤军一个,肯定吃亏,而他们又是明摆着没事干故意挑拨,安安冷静的接话,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脱身。

“哟嗬!”大g跳起来,兴奋的脸色表现着强烈的找茬欲。“小样挺刁的啊?!”然后摇头晃脑的盯着同伴,一副“我们是不是该给她点教训”的样子。

那个故意让安安踩一脚的绿裙女孩干笑一下,发出点不可思议的声音,然后慢条斯理的取根烟,点上,用自以为挺酷的方式吐了口烟圈,朝安安的脸。

安安躲了一下,厌恶的盯着那三人,嘴里骂到:“流氓!”就想转身走掉。

“嘿嘿,想走?骂我流氓是吧,老娘今天就流氓了!”那女的把烟叼嘴里,虚着一只眼睛,左脚像抽风似的抖个不停,“你把我的脚踩了,就这么算了?”

安安总算明白了,他们是冲自己来的。“我刚到这个城市读书,好象不认识你们!”安安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点,不泄露心中的恐意。

“哟,读书的吧?读书的了不起啦?我他妈的就是混,我他妈的就没读过书!”大g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拉安安,“就算是读了书,也要讲道理吧!你把我小哥们的脚踩了,就这么想走啦?这法理你还讲不讲?”

他还跟安安说法?安安就有些哭笑不得。

安安扭了一下身子,躲过他的脏手,气愤不已的吼:“那你们想怎样?!我告诉你们,要钱没有,命有一条!别说我怕你,要打要杀就来!反正冲你们这德行,单挑是不可能的,三个一起上吧!”说着,从跳舞机上跳下,脸已气得发红。

安安的话里有些豁出去的意味,本以为在家里受了委屈,出来散心,谁知道在离家那么远的另一个城市,居然还被地痞流氓给欺负,安安所有的不满都集中在右拳上,一拳挥向那个为首的男人。安安知道要打就打为首的,往死里打。安安那时完全把自己的命都赌上去了似的疯狂。

他们本来在嘻嘻哈哈的调笑,他们以为自己人多早把安安吓住了,完全没料到安安会先出手,而且还出手那么早那么快!那男人就一个躲避不及,被重重的击在左眼上,立即就捂着眼睛退后了几步,嘴里哼哼歪歪起来。

“干你娘的!哎哟……烂婊子骚货,真狠!”大g向身边的同伴挥挥手,两个女孩就一起上。

女人打架,一般就是抓头发,挖脸,往着胸部打。

所以当两个人发着狠劲向安安扑来时,安安见机不妙,一个矮身就躲了过去,安安躲过她们时并没想逃,她冲过去对着为首的大g,死力用长长的指甲抓在他脸上,并马上趁他还没回击之时一脚重重的踢在他下身的命根子。痛得大g不顾形象的蹲了下去。

安安没给他丝毫的揣吸机会,乘胜追击,用重重的大头皮鞋死命的踢那蹲成一团的男人,毫无意识自己嘴里也正骂些一些不堪入流的话。

两个女的被安安的下手之重完全惊呆了,她们之前怎么想到,看上去斯文秀气的一女孩,打架这么狠。其中一个绿裙女孩愣了片刻就上前,扯住安安的头发,给了安安一耳光。

安安差点摔倒,额前的伤疤明显的从凌乱的刘海里溢出来。绿裙女孩夸张的尖叫:“哇!好可怕!好丑!婊子,你为什么长得那么丑!”

人群也开始惊谔的议论纷纷。

安安被打得晕头转向,但马上回过神来,不顾四下的苛刻嘲笑,继续揍着地上的大g。

突然,绿裙女孩从怀里抽出一把水果刀,很精致,寒光闪闪,印着女孩瘦小奸笑的脸,让围观者着实倒吸了口冷气,刚才怀着的看热闹的心现在完全演变成为安安担忧。胆小的人们已经躲开了些。害怕误伤到自己。

穿绿衣服的女孩,拿着刀,对着发了狂的抓打大g的安安,毫无犹豫的一刀刺下去。围观的女人们开始不能自已的尖叫起来,说杀人啦杀人啦。有人嚷着快报警。期间安安只哼了一下,随即停顿了大概一秒,就又开始殴打那个自己一心想击倒的大g。

安安被刺,在肩头。虽然埋入的利器不深,却在拨出的那一刹那痛得差点晕了过去。安安咬紧牙,尽量不让自己叫出来。

安安想,这注定就是个流血的夜晚。

血就从肩头流出,一滴滴流得很快。开始失血的安安的脸在娱乐城里的灯光照耀下,惨白!

之后,不管两个女人怎么打安安,她都没出声也没还手,加上那绿裙子女孩多半也被安安的疯狂和韧性吓住了,呆呆的举着刀的手就一直抖个不停。刀尖上粘着的血让她脚软。安安却更加死命的把拳头和指甲加脚又重又快又狠的全撒在那男人身上。但又感觉肩头的疼痛已经蔓延到四肢以至全身。

哥哥教过,擒贼先擒王。见势不利,注定会输时,逃不了躲不过,就往带头的人打。而且就打他一个,狠狠的打。其他的人怎样揍你都别管,只要打趴下那个为首的,你就赢了。

安安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夜空,心想,我是个没人理睬的孩子了。如今更是,在这个流血的夜晚。安安看见好多血,血似乎把天都染红了。

安安以为自己会死掉。她实在好痛。她在心里默默的说着对哥哥的怀念对妈妈的喜爱对姐姐的亲近以及对那个不负责沉默少言的父亲的孝顺。

“我爱你们。”在这个快要死去的时刻(她自己以为)安安深深的体会了自己对亲人的眷念。从生育抚养的妈妈,到曾经嫉妒吃醋的姐姐。

今天是端午节,在早上安安还为那么能吃到粽子而快乐无比,她怎么就想到,在能吃粽子的夜晚,也能流血受欺。夜空墨蓝,夜空悬挂着无数的星星,多美的夜啊,多美的端午!

“妈妈呀,女儿要走了。希望女儿走了你能思念我。妈妈呀,为何偏心只爱姐姐……”

其实当安安快晕过去时,那趴不起来的男人早已遍体凌伤,叫不声出来。脸上更是血印无数。有安安的血,混合着他脸上被安安抓伤的血。安安倒下去的前一秒,依稀仿佛看见哥哥了。哥哥来救自己了,世界上只有哥哥是真正爱自己,其他的人都淡漠不关心!“哥哥……”安安对他迷蒙的喊,笑了,“哥哥我没给你丢脸!我没输了骨气。哥哥……”然后就没了知觉。

这位“哥哥”望着躺在怀里混身是血已经晕过去的女孩,无奈的轻骂:“小东西!臭脾气!”

二十四、小东西

安安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一片片雪白,安安以为自己在天堂了,安安失笑,安安想我来到姐姐的故乡了,说不定还能见到玫玫的另一个父亲——上帝。天堂的阳光真刺眼,果真离太阳近的原因吗?安安被光线逼得又闭上了眼睛。

“小东西,还偷懒不想起来呵?”突然就听一阵低沉的男音在耳边冒出,安安吓得立即睁开了眼,并把眼睛瞪得圆圆的,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笑得露出洁白牙齿的男人。“怎么了,刚才还见你偷笑,现在就假装吃惊瞪那么大的眼睛了?”男人继续说,笑意外漾。

难道这就是上帝?原来上帝那么大众化,安安想。

上帝有着很普通略带憨厚的外表,上帝还戴了副黑框眼睛。唯一可取的就是那一口洁白整齐毫无瑕疵的牙齿,白得耀眼。后来安安和他混熟后,经常一副正儿八经的问:“请问这位先生是佳洁士的代言人吗?”

“你是不是上帝?”安安小心的问。

男人愣了半刻,随即笑得前扑后仰,豪放不矜持的笑让安安稍稍脸红。“上帝?我看你发烧烧迷糊了吧?”

安安被他笑得很不自在,就把头稍微转开了,浅意识的就想去遮护自己的额头。当安安看见床头挂着的点滴瓶子,就清醒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医院。

安安看着这个男人,越发觉得他很眼熟,想了半天才恍然——晕迷前,错把他认成哥哥了。

现在细看起来,他好象也不那么像哥哥。他比哥哥老成,是那种少年模仿不来的深刻。他有一张20嘴的唇,30岁的鼻子,50岁的眼睛,眸子里全是对世界的诠释。安安猜不明白他到底多少岁,于是安安恍惚中就脱口而出了:“你到底多少岁?”问了之后,又把脸稍稍埋进被子里,为自己的冒昧唐突感到不好意思。

不是只有女人才在意别人问自己年龄的。安安知道。特别是到了他这种需要刻意伪装真实年龄的人。

谁知他笑了笑,很豁达的说:“你猜!”

安安更加不好意思,安安觉得自己在挖掘别人的伤口。安安说:“对不起,我好奇心太重了,你可以不必回答我的。”

“哦!”那男人突然沮丧起来,“我看上去很老了吗?老到要忌讳别人问我年龄了吗?”

“啊!抱歉!您不老!真的!不老!”安安慌忙解释,却不小心把手上的针头碰到,吃痛一下。男人细心的帮安安把点滴调整好,用眼神告戒安安别乱动。

安安发现他的眼睛,魅力十足!

“呵呵,我叫王西卫,今年36。没关系,这叫成熟!可是还没需要你用‘您’来称呼我呀,小东西!哈哈。”他大声的笑,又露出美好的牙齿。

他喜欢叫安安小东西。安安在高大挺拔的他面前也的确是个小东西。

见他那么豁达的样子,相比之下自己的忸怩……安安羞得快把整个脑袋都缩进被子了。却在心里体会他那句“小东西”——有了怎样的阅历才可以喊得出那样的满不在乎又心疼不已。

王西卫看着安安小猫般可爱的小动作,实在觉得这个女孩灵气至极。就不能想象,在前一晚自己遇到她时,她野蛮而粗狂的捍卫自己的自尊。他那时完全被安安全身是血的一幕刺激了神经,神出鬼没的救了她,本来他是不喜好管这些闲事的。

王西卫无意中看见了安安额上的疤,感慨又心疼。安安就连忙伸手去遮住。

王西卫抚平安安心里的不安与自卑,说可怜的小东西

又坐了会,一个电话而来,王西卫说了句抱歉我老婆叫我回去吃饭,就匆匆而去。

“莫名其妙!”安安骂自己,因为自己竟有一丝嫉妒他的老婆!

一星期后安安出院,已经和王西卫称兄道弟混得相当熟。王西卫喜欢微笑着享受安安那种全身无限的精力和感染力,她是个多愁而敏感的女孩,却又在快乐时那么没心没肺。安安则腻在王西卫身边一星期,不告诉家人也不告诉朋友,只打电话回学校请了假。然后就心安理得的怀着小幸福的听王家卫那么亲热的喊自己:小东西。她则叫他老卫。他笑,说从来没人觉得他老。

“你在我面前,就是老!老卫是个老东西。”安安嚷嚷。王西卫也不反驳,笑着看安安自编自演的对自己评头论足。

“小东西。”他就喊。

她也实在喜欢这个称谓。她老爱仰着脑袋问:“老卫,你也这样叫你老婆吗?”

“嗯,从不。我老婆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一丝不苟。更可笑的是,她月薪有时比我还丰厚。这样一个女强人,你叫她小东西,她会觉得在讥笑她。”

然后安安的大脑就不受控制的飞驰,有一个女人,梳一丝不乱的发簪,穿没有一条皱纹的旗袍,不笑不多言,认真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和大便,却霸占着一个完美的男人。

安安喜欢围着王西卫喊:“老卫老卫!”

“怎样?”

“我觉得你像我的父亲。”

“啊?那么老呀?”

“又像我的哥哥!”

“……太嫩了吧!”

“老卫我们是快乐的忘年交!”

“小东西!呵呵!”

“……”

安安却从未分析过这种时刻都会想念的缠绕算什么,她只是喜欢她的老卫,和老卫大笑时标准的佳洁士牌牙齿。

“你怎么不叫我大卫?”

“大卫不文明,大卫是流氓!”安安一本正经的说,然后神秘兮兮的凑近老卫“大卫不爱穿衣服裤子的。”

然后王西卫就可以仰天狂笑,笑到最后把安安一张小脸笑得黝红。

安安依然上课,依然保持班里中上的成绩,依然在学校操场上坐着,给足球队的男孩们抱衣服。只是她觉得,那些欢笑嬉戏的学生们似乎都是小鬼。

高一下学期的一天,足球队前锋李科在休息时,冷不丁的就对安安说:“你别为其他男人抱衣服了。”

“啊?”安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因为我会吃醋。”他说,黝黑俊俏的脸不禁透了些红。

“为什么会吃醋?”安安又问。

然后脑袋就被李科一阵猛敲“白痴呀白痴!”李科看着安安天真的样子,又不忍,继续解释“我想你当我女朋友。”

这下伦到安安脸红心跳小鹿乱窜了。

晚上回到寝室就给王西卫打电话,甜甜蜜蜜的告诉他,自己恋爱的心。

王西卫说祝福你,校园里的爱恋是最纯洁不染的。安安说谢谢,然后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数小秘密,里面其实也有她的老卫。

李科不爱玫瑰不爱百合,觉得花很俗气。李科是个讨厌俗气的人,惟独钟情蒲公英。

“我们的爱,就像蒲公英一样清新淡雅。”李科对安安说,小心的勾女孩安安的手。两人的心都微微颤抖。

安安幸福得在深夜失眠,一个人起来从寝室阳台上看下面的操场,那里曾经是他们相识之地。远处是学校后面的小山,青黑的轮廓在墨蓝的夜色里连绵起伏。

于是安安就爱上蒲公英了。理由简单而充分,甚至可以闻到蒲公英那清柔软润的香,淡淡的醉了。

正时春季。

春日暖阳,懒懒的泻了一世界,洒在青草上,深情的吻着娇嫩的蒲公英。

“那是我和李科的蒲公英。”安安想。

渐渐的,就开始以李科为中心,偶尔在毫不经意时,接到王西卫的电话,心里就会愧疚:我有多久没联系他了。

安安和李科恋爱了,两人就开始有点茫茫然。李科是个懒散随意的人,整天叼着烟,悠哉悠哉,吞吐烟圈,一口又一口,对四周一切大而化之。安安是个整天想着跟踪浪漫的女孩,偶爱踏青,或者听流行音乐,幻想烛光晚餐。对李科的潇洒吐烟圈的姿势,不是很懂得欣赏。

起风了,轻风轻轻的吹。学校后面漫山的蒲公英,被风吹起,又轻轻的飘。

有一株没被风撩起,它很坚强。

“那是我和李科的蒲公英。”安安守望着,心里就很开心。却不想,吹一吹风,它也会掉落一点,只是不明显。安安没发觉,安安天真浪漫的以为,他们那株会永远屹立在风和日丽当中。

有一天李科骂了安安,为很小的事,只几句词。原因是李科想亲近安安,安安不许,坚持强烈的拒绝。然后李科稍稍动了些蛮力。嘴里吐了些重话。

安安就委屈,就哭了。安安流泪,双肩一耸一耸,楚楚泛着怜波。李科就无奈的沉默,不敢看安安,一口一口吐着烟圈。他坐在安安身边,躲在自己臆造的迷蒙里,不语。安安看不见他。

“你太小了,有些事,你不懂。”李科说。

一个十八岁的男人(勉强称之为男人)说他十七岁的女朋友太小。

安安不去深想话里的含义,独自欣赏鸵鸟的聪明。

李科永远有那么多电话,一次无意中听到他讲:“你真是像蒲公英一般可人,清雅飘逸。”

安安就吃惊,安安望望手中,确定没听筒。

麻木的爬上学校后面的小山,那里又长了许多蒲公英,每一朵都比她和李科的洁白健康。

安安就很伤心,安安就精神恍惚。叫了忘年交王西卫出来哭诉,依稀仿佛,那时连走路都需要他来扶持。

王西卫很细腻,王西卫不抽烟。王西卫那一口洁白的牙齿是佳洁士的代表。

安安痛苦的告诉王西卫她的蒲公英之恋,坚强又淡雅,醉人的香——她依旧活在对李科的爱恋之中。自欺欺人。她在醉死在蒲公英的清香里,永不愿醒。

“小东西!你要变成小白痴了!”王西卫心疼的骂,“蒲公英根本就没有香味的。”

是吗?没有吗?安安迷惑,被这位像父像兄的忘年交敲醒。

那天和寝室朋友逛街,无意中就碰见了李科,和一位挺眼熟的女孩走在一起。

安安皱着眉,仔细一看——正是那天刺安安一刀的绿裙女孩!依然清秀,却依然染着和她的脸不搭边的红色头发。

女孩也认出了安安,得意的把李科拉到安安面前:“瞧!我的男友!我又夺回来了!上次给你一刀,就是给你的教训,别人的男人少勾引!”然后又拖着尴尬不已的李科走掉,好象拖走了一只死狗。

出乎意料的是,安安没有任何想法。

小山上,安安和李科的蒲公英还在,摇摇欲坠。又一阵风,只是一阵小风,那株蒲公英终于全部飘向天空,漫天飞舞。

安安望着李科:“飘走了,我们的爱。终于走了,结束了。”

“不!不!”李科突然惊恐,拥着安安,狂妄的。让两人的泪就像飞舞的蒲公英种子一样,一去,就不返。“没有没有!我们的爱没结束#狐被风吹向了整个世界!到处都是#狐去向全世界宣扬我们的爱!你闻闻,你闻到那股空气中散发的醉人香了吗?”

安安望着他,又望着脚下许许多多的蒲公英,不语,独自走开,默默的。

“蒲公英根本没有香味。老卫告诉我的。”

后来习惯一个人走路,偶尔回首花季时分那片没有香味的蒲公英香,不言而喻。

安安问王西卫,两人的爱用什么形容才贴切。

“两码事。不能只用一种事物来说。各自不同的。”

“什么?”

“恋爱是彼此的。比如说,我的爱用你形容,你的爱就等于我。你知道吗?”

王西卫定定的说,安安望着他,他眼里的一片真切。

安安当然不懂他的话,安安那时很迷惑。

王西卫就小心的牵着安安的手,走,一遍一遍为她解释爱的定义。

直到安安完全理解他的眼神,那已经是高二的下学期。

“我很无奈,我不能爱你,可是小东西,我爱你!”王西卫说,矛盾的表白好象在饶口令。

安安皱着眉思索,猛的就被突如其来一个吻给占有了思绪。

他吻了安安。安安被王西卫吻了。王西卫,36岁,有个能干的妻子,有一口好看的牙齿,和诱惑人的眼神……安安有些晕旋。

一吻即终,王西卫痛苦的说:“小东西,我要为你的将来负责,所以我必须离开你。”

然后他果然消失不见安安了。无论安安怎样去寻找,qq留言,发电子邮件,都了无音讯。

十八岁的安安,受不到家人的足够呵护,却把全部寄托,给了那些轰轰烈烈的爱情。安安就发短信,发誓,“王西卫如果你明天不出现,我就杀了我自己。”“老卫你出来吧!我们见最后一次面好么?我很想你……”

安安说老卫我想你!安安也的确想疯了他,想他在充满苏打水病房里亲切的笑。

果然王西卫最后还是现身了,带着一身疲惫与憔悴。安安灌了他几两白酒,不胜酒力的王西卫就开始晕忽了,安安把他半拖半搂的拉进了事先安排好的一间招待所里,自己就跳进了浴室开始颤抖起来。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坐在浴缸里,等待着下一刻的命运,期待又激动。

当安安羞红一片的裸露在王西卫面前时,王西卫酒醒了大半:“小东西!你这是干什么!快穿上衣服!”

“如果我不穿呢?”

“这个……你……”说来好笑,一个36岁的男人,在面临步步逼近的18岁少女时竟然口吃起来,“你……哦哦!我知道了,你不穿,你会感冒的!”然后他赶快背过身去,慌手慌脚的找毛巾,闭着眼睛包住安安那如圣女般纯莹的身体。

安安趁机一把抱祝蝴,害羞又无奈的说:“老卫,你别躲我!你知道我很不好意思,但是又必须主动……你就别为难我了,好吗?”

王西卫的最后的理智,就崩溃在安安的一句“你别为难我”——到底是谁为难谁呢?

然后他一把抱住安安,狂热的吻她,喃喃的喊:“小东西小东西……我的小东西……”

抱着这让人爱怜到心头里的女孩,王西卫既内疚难过,又实在心安塌实。

“你是,我的人!”这是王西卫做完之后的第一句话。他抱着安安,抱得紧紧的。第二句话就是说,他要立即和他老婆离婚,然后对安安负责之类。

安安那时,以一个十八岁女孩的小小的心,去承受如何之大的欢愉,安安有些觉得这是在做梦了。因为在她安排这场戏前,她根本就没想要什么回报与负责。但是王西卫这样承诺了,安安确实听得心甜滋滋的。所有的疼痛与身下那点点处女红,似乎都是对幸福的暗示。

累了,舒心的睡着。

之后王西卫却彻底消失了。

安安开始有些不能接受,醉了醒,醒了又哭,哭着又醉。寝室好友说了一句:“你哭有什么用,你们是什么关系?你知道他住哪里吗?”

然后安安就坚强的挺了过来:是啊,自己甚至不知道他住什么地方!自己至始至终,就只是一个36岁的男人对青春的最后追寻。在他快要遗失的年华里。

高考后,安安收到一条电子邮件:“我胆怯,擦肩而过的女孩,不会等待我的青春,和不容我停留的城市。我活着,却注定被世俗的道德杀死。你有权力和完全的理由憎恨我,只是我想告诉你,思念是我寄托给你的丝丝空气,当你呼吸时,就能感受到我无时无刻不在深深的思念你,我的小东西。”

之后就再没王西卫的消息了。安安心想,我必须感谢他。成熟了我的身子,封闭了我的幼稚。

……

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安安对曾经的回忆,不知不觉就已经泪眼婆娑。

身边的男友一定已经睡熟,安安小心的叫:“老公?”

“……”平缓的呼吸代替了回应。

安安转身,看着廖文韬那年轻而英俊的脸,就想:比起我,你的哀愁和快乐,实在都很简单。

在早上七点时,迷迷糊糊睡着。

安安的年少时期,有一位牙齿洁白的忘年交,交付着安安懵懂的爱情——

思念,是我寄托给你的丝丝空气。

二十五、多事之秋

开学了,我升了大四。

我在开学的前一天给自己定了一大堆计划——英语6级、找个好点的单位签约、考取驾照、拿最后一次的奖学金……等等一大串,贴在卧室的墙上。

刚开始很兴奋,一天背了200个单词,之后幻想英语成绩已经突飞猛进,就觉得自己伟大卓越。并且用不知道是哪个妹妹的口红在镜子上写下一首自己涂抹的小诗《完美理由》,以达到激励自己:

完美理由

因为

我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来描绘明天

但我迫切希望是灿烂一片

所以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

除了努力

还能干什么

写了之后,看着自己的坚定决心,就仿佛将来已经美好无比。

安安说哥哥我看你的计划会泡汤,说话时一副很把握胸有成足的样子。

我轻视的看了她一眼,不屑搭理她。

一星期后我就不得不佩服小妹妹安安的未卜先知——第二天心想反正昨天背了200个单词,(原本计划一天背100个)今天也就可以不背;第三天处理的事有些多,就想,哎,昨天都没背,干脆今天也省了……于是乎,就算了。第一天背的200个单词也在一星期后不负众望的成功忘光。

我有些垂头丧气,却其实在心里暗爽轻松玩耍的快乐。安安又说:“哥哥其实你也不是一事无成的,在你的大学时期。”

我问为什么。

“你看你的肚子,就会明白,其实你还是有功劳的。”安安说,一本正经。

这才猛的发现自己的肚子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起了一层较厚的轮胎!

恍然:原来我在大学四年也不是一事无成的。笑安安的话有道理。

笑过之后又觉得有些沮丧不已,立即灰暗了心情。莫名其妙。

大学四年,我不知道我在年轻时期有多少个四年。明年的现在我已经踏入社会,想到这些,激动过后就有些害怕和感伤。

在一星期很少的课里,坐在教室里。老师在台上激动讲课,我无聊至极。

突然就摸着我坐了四年的课桌,看着桌上的图案,甚至会茫然无措。

桌子的右上角用彩色笔写着挺大的“天才”二字。那是才入大学时,激情澎湃,斗志满满,以为会在此一展宏图,开阔人生新道路。那时正是灌篮高手最火热的时期,我记得当时的心情,就那样挺虔诚又得意的写了一个醒目的天才。

现在却已经“血肉模糊”,隐隐只剩下点红斑。

桌子中心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很小很乱,大概只有我看得懂。用铅笔写的,当时刻画得很重很用力,所以当笔迹淡薄时,却是现在都还看得清那些刻痕。我记得这是大二考市场营销的头一天下午,不吃不喝半天做的“准备工作”。全班几乎都做了,字迹大小内容各不相同。而且统一的用铅笔写的,因为铅笔的印记很特殊,不是每个角度都看得见。刚好正对着光线的一面就可以看得清晰顺畅,反之则什么都看不到。

记得第二天一个个都是胸有成足的样子进考场。同学小冉捶胸顿足的咆哮:“哎呀我昨天回家了不知道要考试,没来得及准备!”大家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他,同情的安慰:“天意吧!节哀啊小冉。”

却没想到全班出考场时又是哀声叹气——监考老师更强,他老人家一进考场就说:“第一大组和第三大组交换,第二大组和第四大组换,人换就行,桌椅留下。”大家一听心就寒了一半,最可恶的是,还要把课桌调一个转,抽屉那边向外,让大家倒着坐。

最后考试成绩之震惊,全班覆没。同样不及格的小冉却是很快活的:“白费力气了吧哥们!”

小冉在第四学期就辍学了,原因是他父亲逼他去深圳上班。当时小冉在全班同学难得的默契眼神下,走出重大,竟掉了几滴男儿泪。

不知道此刻小冉在何地,也不知道此刻的小冉是否还记得,大学时光,大学里的紧张作弊。

桌子的左下方是用小刀刻出的一个“柯”字。上课时我就趴在上面睡觉,可以睡得很安稳。

这就是我在大学里众多课桌之一,陪伴了我四年。鲁迅在他早年的课桌上刻了一个汉字——“早”,于是成为了伟大的文学家。

我在课桌上刻画了无数的汉字,除了落得个“损坏学校公物”的处罚外,我也期盼自己早日公成名就。

重庆被名为火炉。我坐在10月中旬的重大教室里,我抱着桌上清凉女孩胡柯的名字,望着窗外的骄阳,却依然得不到一丝凉爽。

昨日傍晚之时,天灰暗无比,云低得很。才刚过五点就已经黑透。猛的一个闪电,紧接一个响雷,大雨就“哗哗”直下。本以为下了雨气温就会立即转低,顺理成章,合乎大自然规律。我紧记母亲的教导:杨阳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妹妹们。于是杨氏三兄妹在我的带领下翻箱倒柜找出冬衣,准备迎接重庆的又一个多事之秋。却不想,十几分钟后,雨停了,天也亮了。我有了一种早晨初起的错觉。

气温却一点没减,只是空气不再浑浊,清新万分。于是我现在仍然穿着衬衫,于是我感觉现在仍然在夏天。

不过气候却不能决定季节——秋天的确在日历上出现了。并显示了隐隐约约的迹象,比如说, 叶开始黄了;比如说,天开始黑得早了;比如说,已经听不到知了声声……更比如说,在多事之秋里,男人的浮躁与女人的婉弱。

女友胡柯比以前匀称了些,更好看了。但她却老是娇嗲的埋怨是我把她喂胖了并嚷嚷着要减肥。当我给她买了冰淇淋时她又可以一边快乐的舔食一边不忘嘀咕:减肥,从明天开始。

下午,我拉着胡柯的手走在路上,汗津津湿辘辘的空气,让胡柯的防晒霜味道似乎都增添了些粘意。胡柯就开始拒绝我的触碰。胡柯说今年的秋老虎真的很吓人。

我不明白什么叫秋老虎,胡柯耐着性子解释一遍:就是秋天的一场热。

“……”还是没明白得很透彻。

胡柯就不说了,翻着白眼不理人。潮湿的高温让人多了些脾气。

我不懂为什么秋老虎是一场热,我只是讨厌重庆这样热得不够通透的闷。我以为自己生处的天地是一个大蒸笼。

为了讨好女友,我说胡柯我们去坐空调大巴。这招在酷热中万试万灵,胡柯欣然说好。

于是我带着女友胡柯坐大巴满城兜了一圈,冷气十足的车内我终于如愿以尝的抱着胡柯偷亲了一下。闻着女友的香气,窃喜她没发火。然后佩服自己的非凡勇敢。

因为夏天的胡柯就好像一头易怒的母狮,雄狮为了与其交配往往要冒着被她不爽一口咬死的生命危险。我突然觉得大自然中雄性动物的大无畏精神多么可贵,为了繁衍后代做出的贡献。而雌性又是那么任性娇气不负责任。

空调大巴里凉快但是总要下车啊,当我们一下车时热浪就对我们说“欢迎光临欢迎光临”然后热诚的在我们肌肤上亲热。我也热得有些受不了了,我提议干脆回我家。

娇气的女友已经热得头昏眼花,她忙点头说好。

进入楼层后胡柯对着余劲不减的夕阳狠狠的诅咒:“你得意不了几天了!秋天已经来了!去死吧!”

我笑着说我们家里到处都是太阳。

“为什么?”

“妹妹画的。她喜欢画太阳。”我说,想起玫玫每次为了捕捉阳光而在重庆火热的太阳下,一站就是一小时。不过玫玫是永远晒不黑的,她一直好比雨后的天空那么清新。

“你妹妹真是个怪人。”胡柯不解的摇头。

开门进屋后瞧见小妹妹难得也在。她正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看电视,并惬意的吃着鸡翅膀。

我为了在女友胡柯面前炫耀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我故意抬高声音说:“我回来了!”示意让安安跑过来把拖鞋递上。

“……”没任何反应,除了电视里的几个男女的笑声。

女友和我都光着脚站在门边,女友望望我,干脆你自己拿鞋吧。

刚才走在门口我就对胡柯炫耀:“每次我一回家,我的两个妹妹就争先恐后的为我递鞋。”

于是现在我有些尴尬,我又说了一遍我回来了,祈祷玫玫能听见。可是失败了。而小妹妹安安依然忘我的盯着电视机,时不时的笑出声。

正在怒气的边缘,就看见安安的宝贝——史比轻盈幽雅的跳过来,在我脚上蹭,细声细气的叫。我故意用力的踩住猫儿的尾巴,就听史比一阵尖叫“喵——”然后安安就从电视里清醒过来。回到现实。

安安见史比被我虐待了,迫不及待的跑过来,抱起她的猫,心疼不已:“臭哥哥!你干什么欺负我们史比!”

我说我不是有心的。然后在心里暗爽:我是故意的。

安安这时立即就看见了我背后的胡柯,她惊喜的喊嫂子你来了。

胡柯是说啊,胡柯问你看什么电视呢那么入迷。

“呀!《情定爱琴海》,昨天去租的dvd,”安安介绍。

我猛翻白眼,我正想数落她一天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看这些无用白痴肥皂剧。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胡柯惊喜交加的嚷:“哇!是不是苏有朋演的那个!”

“对呀对呀!”

“哇!!!我也喜欢看!学校只能看新闻,我早听寝室里的说《情定爱琴海》好看极了,一定没机会看!”

……

然后安安赶紧给她找了拖鞋,两个女人亲亲热热的一起去看电视。留我一个人在门口发呆无人理睬接待。

我望着两个白痴到一块的女人,我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世风日下?

两个女人,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女朋友,居然就这么把我给抛下了。史比不记前嫌的又跑到我脚下蹭我,我想史比我至少还有你。

安安走了两步猛的回过头来叫我:“哥!”

“啊!在!”我以为她想起还有我的存在了,受宠若惊,立即以一个标准军姿等待她的后话,感动流涕。

“哥你去把饭做了。”安安说完,继续拉着胡柯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唧唧喳喳。

“@*…#%#”

无奈我拖着支离破碎的美梦走进厨房,原本幻想的成熟男人一家之主形象也荡然无存。我脑里自然的就开始幻想自己如那个被继母虐待在墙角数豌豆芝麻的灰姑娘。

“喵——”史比来到我脚下,跟着我进厨房。我想,养女人还不如养只猫。至少史比不会因爱看那个“预定了什么海”而抛下我不管。

大概史比觉得厨房没什么可吃可玩的,也在五分钟后离开了我。

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受怨气的小媳妇,我把气全撒在那些没有语言的菜上,狠狠的用手挤捏那些小白菜。

老天还是眷念我的,没过多久我扬眉吐气的时候就来了。

女友胡柯,娇娇滴滴的跑进来,举着她的葱白小指,控诉史比抓伤了她。我看看那一颗好像一颗圆润欲滴的鲜红珍珠般的血,冒在她右手食指尖,我就想好好挖苦她一番。这个弃男友不顾为肥皂剧所吸引的女人!我说好大一颗珍珠哟!然后哈哈的笑。

但当我看见她美丽的眼睛里蠢蠢欲流的晶莹泪花时就心软了,我就没笑了。女友胡柯,现在端着受伤的右手在我面前,一脸委屈和可怜,嘟着小嘴,皱着鼻头。我就惊叹为什么女人可以在男人面前显得那么柔软不堪一击。原来这是大自然交与男人的伟大使命——保护女人。

胡柯是我的女人,那么我自然就要保护好她。

我连忙哄她,我捧着她的手指,用力的把气吹在那小得看不见的伤口上,我说:“哦,乖!不哭不哭,老公给你吹吹,就一点都不痛了……”

正说着我就停了下来,因为我看见那个站在门口盯着我的女孩,带着微微的轻愁。

“哦!玫……玫!”我吃惊的叫到,连忙放下胡柯的手。

玫玫那不信任又略带受伤的眼神,让我慌了手脚,我感觉自己像个偷情被妻子捉个正着的丈夫。想解释却无从说起,结结巴巴,吞吞吐吐。

但很快我就镇定下来,我知道我不是那丈夫玫玫也不是妻子。我奇怪自己的反应,干什么那么慌张。最后结论归顺于玫玫的眼睛:看似平静的深褐色眸子里,轻轻松松的让人感觉到窥视与敌对。

当我回过神来时,玫玫早已经出去了。

“哇!你这个妹妹有点不对啊!”胡柯这才说出一句话,早已经忘了她手上刚才还小题大做的伤口。

我口气不悦的问哪点不对了。我实在不喜欢别人议论自己的妹妹。

“你不觉得,她像那只魂一样的吗?无声而来,飘渺而去!”胡柯说,带着自备的寒意。

“少胡说!”我嘴上反驳胡柯的话,其实在想到刚才胡柯的空灵的眼睛苍白的脸和那头长发,实则打了一个冷颤。

“反正我觉得她不喜欢我。”胡柯下了结论。胡柯说玫玫不喜欢她,在那天游泳时第一次见面后胡柯就说过同样的话,当时我没在意,我觉得是女人的小心眼。

但回想刚才玫玫的眼神,确实满满是敌意。

吃饭时,玫玫不住的给我夹菜,带着一贯的微笑。我不吃葱,她就细心的用筷子拍掉。而玫玫夹给我的鱼肉,也全是把刺去除了的。我只管放心咀嚼。

胡柯和安安激烈的说着刚才的电视剧,我在一旁翻白眼说风凉话,于是她们两个就一前一后的用语言围攻我,一个说我嫉妒男主角的帅气,一个说我得不到浪漫爱情而受刺激。我这才知道古人的话全是经过推敲的金玉良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们三个在一旁耍口舌之争时,玫玫就做着给我夹菜添饭的工作。细腻而雅致,缓缓如流水。

我就说你们看看玫玫,多文静,你们两个野猴子似的,哪点像个女人。

然后安安对我挤眉弄眼,胡柯受到了启发,嘴上不屑着:切,我才懒得理你。手却已经开始给我夹菜。不过胡柯不知道我的喜好,她夹的菜与玫玫的是两种心情:玫玫一心一意,专心致志;胡柯依葫芦画瓢,却还东张西望。

吃过晚饭看电视时,玫玫到阳台上去摆弄她的画了。胡柯说我去看看她的“太阳”,就也跟着跳过去了。

我和安安坐在沙发上,安安在修着她的脚指甲。修得很专心的样子,我调笑她我说怎么今天不用去你的男朋友家了吗。

安安没说话,安安依旧做着她手上的事,低着头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平时看久了活泼好动的安安,就不习惯这个严肃而正经异常的妹妹。

我这个突然反常的妹妹在安静了片刻之后,吐出一句词,幽幽的说:“哥哥,你不该带胡柯来的。”

我歪着脑袋看着这个小妹妹,她再认真不过的脸上镶满了矛盾,她说这话时似乎挺痛苦。我呆呆的说安安你的话我好象明白又好象不明白。

小妹妹不想要胡柯来家里,为什么呢?她不是挺喜欢胡柯的吗?刚才还和她嫂子长嫂子短的说着女孩的闺房密事。也看不出一点生疏反感啊。

“唉——没什么。”安安挺幽怨的叹了口气,她就又不说了。继续用她的小戳刀把她本就已经很平整的脚指甲修得更加光洁。她把右脚放在沙发上,卷曲着膝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埋头弄着脚指甲。我就看不见她的脸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注意到,小妹妹安安的额前,因耷拉着脑袋,刘海没完全遮住那一大块疤。嚣张着对我的视野狞笑。我想如果安安没有那个意外没那块疤,她该是多么完美的小精灵。

我静静的起身,向阳台走去。

还没到达阳台,就听见一句歇斯底里的叫喊。

我在惊呆片刻之后,走上前就给了胡柯一耳光,然后不由分说的拖过惊魂未定的胡柯,把她拉出门外:“你滚!你给我马上滚!”最后关上了铁门。“砰——”的一声,也关上了胡柯惊天动地的哭喊、发誓与诅咒——“姓杨的!你给我记住!你用这种方式抛弃我……你不得好死……”声声凄厉,句句狠毒。

我给了胡柯一耳光,因为胡柯骂玫玫是哑巴。

当时我走在阳台边上,就听就胡柯大声的冲玫玫怒喊:“你这个不要脸的哑巴!”

于是我就上前给了她一巴掌。

胡柯是我的女友,玫玫是我的亲妹妹,女友胡柯骂玫玫是哑巴。胡柯指着一个不能说话的女孩,骂她是哑巴!这真是不可思议#糊对着天使一般善良的妹妹,她用她得天独厚的悦耳动听的嗓音,把那两个在我们杨家忌讳了二十年的词,骂得那么顺畅而犀利,几乎是不加训练的脱口而出!

胡柯是我的女人,我以前发誓要好好保护她;但是玫玫是当了我二十年的妹妹,我却不能因为宠爱女友而委屈了她!我必须还她一个公道,我必须补偿她一份自尊。

于是我毫不加以考虑的突然冲上去,给了胡柯一耳光,用了几乎是全身的力气。胡柯被击得一个踉跄,差点扑到地上。当她抬起头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时,她左脸上那绯红的四根手指印是如此清晰的刺激了我的神经——她是我那个娇滴滴骂会疼碰会化的系花女友啊#糊是刚才因为被小猫抓伤沁了一点血就举到我跟前撒娇卖乖的胡柯啊!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打一个女人,更没想过要打在胡柯的脸上。我面对她立即夺眶而出的眼泪,我也呆住了。差点就要过去安慰她。

“你打我?!你为什么打我?”她哭着喊到,因激动而喊破了音。

“谁叫你那么说玫玫的。”我原本还有些心疼加心虚,底气不足的责备。因为我知道我当时打胡柯也是情急之下的冲动行为,事后多少有些后怕的。

“你就偏心!你就喜欢你这个宝贝妹妹!你们这两对奸夫淫妇……你们乱伦!你们……你们这是犯法的!你用这样的手段把我赶走了,你们就好好的快活!我不服!我凭什么就输给你的亲妹妹?我更不服,我的对手还是个哑巴!”

当哑巴二字再次给提及之时,我看见玫玫明显一个寒颤。她哀怨含泪的大眼睛,那么无辜的望了我一眼,就走进了她的小屋,走得那么急,差点碰倒了她的宝贝画架。然后关上了门。

我望着一旁气得直揣粗气的胡柯,我就毫不犹豫的拽了她的手,把她拖出了门外。

中途她尖叫,咒骂,哭泣我都全然不顾,胡柯气愤的说这是我的阴谋,说我早就想甩她了,故意找个借口云云。我想女人发起疯来真是不可思议。此时头发凌乱衣冠不整并赖在地上不走的胡柯,可哪还像我当时暗恋了两年的那个清新美丽的系花!

我心疼级了,黑着脸,不带表情的关上了门,关门前说了句我们分手吧。

胡柯就在门外叫个不停,毫无修养,与泼妇无二。她说是我和玫玫设计好的阴谋,让她往上套;一会又咆哮说她被冤枉的叫我开门让她说个清楚。

“死也要死个明白!”胡柯说,悲壮无比。

我脑袋很混乱,我坐在沙发上,麻木而凌乱的思想就像麻花一样搅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安安惊谔的目睹这一切,安安不满的瞪了我一眼,小心埋怨我干什么那么绝!

我苦笑,我说你不懂。

胡柯是我热恋中的女友,把她赶出家门我比谁都心酸。我也知道胡柯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或许并无恶意,我是真的冤枉了她。可是我也不能和一个有可能会伤及我妹妹的女人交往。

安安焦急,安安连忙跑到门口,她往猫眼里瞧了一阵,我实在忍不住,我问:“胡柯怎样了?”

“疯了似的,坐在地上,哭个不停,头发全散了……好可怜啊!”妹妹的形容让我快崩溃了。

“哥,要不我开门去把嫂子请进屋里来吧,有什么误会不能说清楚呢?”

小妹妹说。安安觉得有误会,可是我亲耳听见的事,怎么可能有错怪她的?

门外的哭声渐渐变得小起来,尔后变成呜咽。

在我快要点头说让她进来时,我就看见了玫玫紧闭的房门。

妹妹玫玫,那个被母亲比作天使,被阿树当作仙女的女孩,本就怀着一颗善良而多愁的心,不能表达不能倾诉,被亲哥哥的女友责骂是哑巴,谁知道她现在正在屋里干什么呢?谁知道她不是在伤心的哭泣而且可以哭得比胡柯更凄惨呢?

“不许开门!”我转过身,对安安说,咱钉截铁。

过了一会连哽咽也没了,再过了一会,安安去瞧,就说嫂子已经走了。

“哦,走了就算了吧。反正她都是一个狠毒的女人!”我说,继续盯着电视荧屏,却什么内容也没反射入大脑。安安她静静的坐在我身边,抱着史比抚摸。

经过这件事后她就有些小心翼翼的。两人皆不语。

那天玫玫一直没从房间走出来过。敲了门,不应,后来安安说可能姐姐已经睡了。

进屋收拾睡衣,准备洗澡,“我去洗澡了,安安你也早点睡!我累死了……”就走进了浴室。

坐在浴缸里,差点把洗厕剂当沐浴露倒进来,幸得及时发现。

洗到一半才注意到居然把一件体恤错当成睡衣抓进来了。我提着那件白色的纯棉体恤,想起某人说:“我最喜欢你穿白色衣服了,简洁又帅气!”说话时带着招牌式的笑。

我把脸埋进了充满肥皂泡的水里,水刺激到我的眼睛,睁不开。我固执的强迫自己在水里张开,眼很痛,红红的,就有液体从里面溢出。我却不敢说那是什么。

心神不灵的上床。上半夜无眠。

下半夜时突然就下起了大雨。雷雨加闪电,轰鸣着整座城市。我的心絮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担心起来:有个女孩,害怕打雷。又想起,谁谁,交付与我的那朵圣洁的花儿。凑巧却也是在一个雷雨夜。

雨在早上停了,气温真正的降低。安安提醒我该穿毛衣了,我才有气无力的换上毛衣。也才真实的感受到重庆的秋天。

秋天来了,这次是真的了,那是一个多事之秋。

二十六、你为何在血泊里轻笑

日子还是得过,学还是要上。我想我还没有到那种失去女友就万念具灰的程度,我和女友胡柯也没有那种生离死别的感情。

每天依旧在上课时睡觉,遇到不爱上的课就翘掉与何贼他们玩cs。依旧在早上吃下两个由玫玫剥好皮的鸡蛋,依旧由肚子负责长着暗地里看不见的肉。时间过得飞快,我在单身时,看世界的瞬息万变,就觉得我的天空,比起那些忙碌的人群,实在风清云淡。

天气日益降冷,偶尔的太阳,挂在半空,也似乎是从北冰洋沁湿过再放出来,冒着寒气,不再耀武扬威。

下了一场大雨,我就不得不穿上了保暖内衣。想起前几天还可以只穿毛衣加外套。就觉得今年冬天来得特别突然。

很少看见胡柯了,偶尔在校园里或食堂里遇见,也只低着头匆匆走过,假装没看到什么。等过了之后,回头望一眼,她熟悉得深刻的背影。

最郁闷的是圣诞节的头一天还得上课,而且是英语课。不过我没去。翘掉了。我自认受过最新颖的教育,我就不能忍受在一个世界人民都团圆吃着火鸡装点着圣诞树的平安夜里,我们还得接受老师好像普渡众生一样的念经。不过后来听锁门的那位同学说,平安夜那天全班都逃课,当星爷以往常一样的姿势迈着沉重的步子踏进教室时,班里已经空无一人,锁门的同学这时就冒出了一句让星爷难忘一生的话:

“老师,您走不走?我要锁门了。”

平安夜就好像专门给中国学生准备的一个情人节。那些平日里打着“爱国”旗号理直气壮学不会英语的同学,也会在这时把这个纯正的外国节日过得滋润声色。在这个到处是麦香烤肉味的傍晚,你能想象得到花草丛里躲着的情侣是平时的几倍多。

我没有情人,我是单身。单身的我,翘了课就只好回家。

在走回家的路上,经过马路两边的一家家商店,觉得处处眼熟,片片回忆。

那时还是夏天,那时很热。胡柯喜欢在很热的时候夸张的摸着她细白的脖子,对着我的眼睛念:“空空的脖子好热呀!空空荡荡的脖子真的很热呀!老公你看我的脖子好热!”

她说这句话时,表情是你想象不到的认真和严肃。我不理睬她,我知道其实她不过是想让我给她买一条她向往了很久的珍珠项链。

我在一个人冬天回想夏季时的苦笑,就感到是阵阵温热。那个曾经在我身前身后活跃调皮着的美丽女友。

回到家,果然不出我所料,安安又跑到他男朋友家去渡蜜月了。留可怜的玫玫,孤单的坐在窗台边守望。

我猜不透这个哑巴妹妹的生活里会有怎样的期盼和乐趣。她是那么固执,把自己抛到一个虚幻空无一人的世界里,让自己孤独在那一汪的静恰中。她甚至不喜欢靠近逗弄那只顽皮的猫。那么她每天时时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她在等待着什么?

玫玫见我回来,连忙跑过来,帮我倒了好热水——我害怕冷,从外面进屋都习惯先泡泡脚。玫玫做这些事时很顺畅,轻盈得好象在跳舞。我问她寂寞不,她望着我笑,也不回答。

我想小可怜你每天就是笑给寂寞看的。就觉得她真的好可怜,情不自禁的握了妹妹的手,当时心里很感伤,也带着同情。

我只是很自然随意的捏握了她放在沙发上的手背。却不想,玫玫脸就红了,低下头,那是我熟悉的少女的娇羞。胡柯经常做这样的动作。

如果是胡柯,一定在下一秒就投入我的怀里,把她的小脑袋往我胸口处蹭,好象一只撒娇的猫儿。然后我们或是缠绵拥吻,或是紧紧抱着,就这样抱在一起,不动,可以好久。

那时不曾觉得浪漫,也不认为在浪费时间。现在回忆起,就那样抱着,都可以称之为亲密宁静的爱情。

但是这样安静不动的情景在胡柯的生命中是很少的。她停不了一会,就又会不安分起来。用她的眉夹来扯我的胡须啦,把我头发用绳子捆成一小簇一小簇啦什么的,层出不穷。但是她最常干的还是拉着我逛街,开心的出发,而在走到没半小时就会埋怨脚痛又苦着脸走回去。

当我的思绪从胡柯的片段徘徊后,最终回到现实时,我才意识,我正不知不觉的把玫玫抱在怀里!我吃惊不小。而怀里的妹妹,剧烈的抖动着,不响不挣扎,就那么依着我任我搂着。

“啊!对不起!玫玫!我……”我连忙放开她,慌了神,解释,口头加挥动着比画的双手都形容不出来一个理由——我为什么抱住自己的妹妹,以暗昧的姿势!快速的心跳让我尴尬得几乎脸上发烧。我担心玫玫以为我是变态色狼,想要轻薄自己的亲妹妹。

我看着玫玫通红的脸通红的唇,我就不知道怎么对她说,那只是哥哥对于前女友的怀念。

我只能不断的道歉,然后找个借口暂时离开:“哦,我累了,我去睡会。”

突然玫玫拉住了我。我惊讶,望着她,问什么事。

玫玫轻轻笑了,她灵巧柔软的比画着手语,她说哥哥带我去散散步好吗。之后又笑,露出在嘴里排列着的小白牙齿。

要是在以往,我一定不忍拒绝她的要求。现在,在平安夜,一个相当于情人节的日子,我真的不愿意带着一个女孩出去闲荡。

而这个女孩不是我女友,正是我的亲妹妹。

然后我就回到了卧室,关上门的那一刻不敢看玫玫的眼睛,好像一个逃兵,我知道在她的眼神里,我会找到一种光点,代表着我似的欠了她什么。

“胡柯啊!”我把自己重重的抛在床上,“你害得我好苦!”

当我发现自己有多想念她时,我就不想再刻意控制自己的思绪,泛滥一片的思念,我总算懂得为什么思念像潮水。我有些冷,我把被子裹在身上,寒意微减。我躲在被子里想胡柯,就不会有人知道。

原来一个人的被窝,可以变成灵魂的安慰。

我不知道我这种过了几个月仍对她念念不舍的心情叫不叫爱。

以前我讨厌她有时的娇气讨厌她无聊的问我是否爱她,讨厌她半夜里睡不着觉打电话来叫我听晚蝉的叫声:

“老公,我睡不着!”

“拜托,大小姐!现在是凌晨1点!”

“可是我睡不着嘛!”

“那你想怎样?”

“我们一起听知了叫吧!”

“神经!晚上哪有知了?我挂了,别闹了。”

然后不顾她的尖叫阻拦挂上电话,并把事做绝的关机。再后闭上眼前一刻,却果然听到了蝉叫!凌晨一点的蝉声,不像白天那么吵杂,也没有白天那样的缠绵,一声声很短促,很尖锐,好象在做生命最后的挣扎。

再后就伦到我睡不着了。我那时很讨厌胡柯让我失眠。

我此刻一直保持手机在畅通状态,却再没等到我想听的声音。刚分手那几天,脑子里很乱,常常在幻想,如果胡柯来找我和好,我同意吗?

以前跟胡柯在一起时也是曾经吵架闹矛盾,每次都是胡柯无理取闹后在一小时内就会乖乖的来认错讨好。胡柯爱乱发脾气,却生气从来不超过一小时。

我以为这次也一样,我以为我的任务就只有分析要不要原谅她的道歉,接不接受她的回头。我以为这次她也会匆匆而去,又急急归来。但是……直到平安夜了,我才完全明白,她真的走了。

以前和胡柯在一起时,她谗嘴,一会嚷着要吃这个一会又要吃那个。其实什么都吃不完。最后通通给我吃,美其名曰:“我要减肥你要增肥。”我那时笑自己成了垃圾回收站。

现在没有胡柯了,我也习惯买很多零食,放在冰箱里。其实不吃,却每次都在经过超市时购买,那时一种身体里的条件反射——胡柯爱吃。

以前胡柯说过,头发的长度应该和爱情成正比。于是自从我们交往以来,她就坚持不再剪发,无论今年夏季有多么暑气逼人。

那时觉得胡柯是无聊到没事干,也觉得女朋友做这些理所当然。此刻回想起,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动。因为到死,也不能想象女人为了爱情的付出有多执着。

胡柯以前说过,两个人在一起,其实每天的任务就是缝补爱情。

“爱情本来只是一丝丝的线,必须由两个人一针一针的缝补成一个网,才能套住两人的幸福。”胡柯说。

我那时迷糊这个犹如“女娲补天”一般的缝补爱情,心里也不愿意就这样被套牢在爱情里,我那时很浮躁,比起那些口头上的情爱,我更关心的是街上被我物色出的美女,和女友胡柯比,谁更出色。于是我就说我不弄针线活。

如今,我才知,在缝补爱情的时候,我手中的丝丝情线,从来就没舍得抛出。

我不愿在思念胡柯时加一句“回忆”,我不愿在想起胡柯前加一句“以前”。我把头深深的陷在枕头里,现在才不过8点,街上很热闹。我在热闹的平安夜里,缅怀我“以前的回忆”。

我突然感觉到额头上一阵温润的触感,睁开眼,却见妹妹枚枚蹲在我床前,温柔的抚摸我的额头,好象儿时母亲在我受伤委屈时的安抚。

没开灯的房间里很暗,我看不见枚枚的眼睛,不过却可以幻想得出,她一定带着以往的宁静和眉宇间特有的轻愁。

妹妹不能说话,比起我失恋的迷茫,她那一辈子发不出声的痛苦该有多惨重。但是她又能那么安详而与世无争,她最大的快乐,似乎就是跟在亲人哥哥身后,忙这忙那,证明她不是一个残疾女孩,表现出她不是一无是处。

我撑起身板,坐着,我突然就轻松的说玫玫我们出去散散步,今天可是平安夜哦!

玫玫点头,隐约看得见她明亮发光的眸子,带着微微一抹弯圆。

我不想在苦了一辈子的玫玫面前表现出失恋后的懦弱,我也不想让玫玫以为我为保护她而赶走女友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却后悔。我不想让敏感的妹妹受一点伤害。

对于这个让人怜惜的妹妹,我总会带着超乎想象的疼爱,去弥补不是她的过失却要让她承受的罪。

于是我强装快乐的同意和她出去散步。

玫玫有些惊讶,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失笑,我带着颇微爱怜的口吻对她轻骂:“小东西,还不快去换件大衣,外面可冷了。还愣在这里干啥?难道还要哥哥亲自为你穿呐?”

然后玫玫赶快跑出去换衣服了,临走前带一脸止不住的快乐。

走在大街上,妹妹在身旁,不认识的人一定都羡慕我——那小子的女友漂亮得不像地球人。

我望了望身旁的妹妹,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我出了幻觉以为她是一个收了翅膀的天使。

玫玫却也很快活,她很久没这样的舒心过了,她像一只轻便的鸟儿,一会小跑向前,一会停下等我,看我时总是那么毫不吝啬她的笑,文静却不做作。让她嘴边的笑,自然的飘。我想玫玫总算恢复了她的孩子样,她本来就该还是个孩子的,就像安安那样,应该快乐得像一位正常的少女,偶有忧愁,也只是心里的那间小秘密。

只是玫玫平常都不爱表达她的快乐,她只在我面前,绣绣气气的笑,笑得羞涩,藏拙。但是玫玫现在的愉悦,超乎寻常,不过就是我作为一个亲人,在节日里带她出来逛逛。

我想玫玫真的容易满足到让人心酸。以前我有多余的精力都拿去逗弄胡柯,安安有自己的男友宠爱,可是玫玫,她只有她手里那颗孤单的太阳,零落在家的墙上。

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母亲那么明显的偏爱玫玫,她实在可怜,偏偏又乖巧。只要把剩余的一小点快乐分享给她,她就可以还你一个最大的笑,你就会以为,你曾赠给她的是无穷的财宝。

就像现在,她那么的雀跃,其实也只不过,是我这个哥哥,带着她在散步。

“玫玫你冷吗?”我问。

她笑而不答,鼻头和脸都被冻红,而且红得很灿烂。

我在心里疼爱的骂她小傻瓜。

“玫玫你累不累?”我又问。

她还是但笑不语,倒退着身子走路。

我看着她暖暖的笑,不由自主的也笑了,发自内心的,自和胡柯分手以来第一次那么舒服的笑。街道旁的店里,放着《铃儿响叮当》,轻快流畅的旋律,玫玫听着就似乎要跟着起舞了。

随处都是圣诞的味道,在重庆冬天无雪的空气里。

玫玫比划着手语,玫玫说:“我能想象到地球的另一边,人们在冰天雪地里的欢愉。”

我点点头,却在瞬间之中在想,胡柯。

胡柯现在在哪里?胡柯是否也闻到了肉香听到了轻快的歌。

我正回忆在胡柯中,忘我。猛的就被身前一阵喇叭声惊醒。我还没反应过是怎么回事,紧接就是一阵刹车声,划过长空,刺耳的尖锐。面前就停住了一辆小轿车。

“吱——”

再后就看见我的妹妹,玫玫,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住,最后一声不响的躺在冰冷的地上。

只感到我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了。

“玫玫……”我半天反应不过来,只到路人纷纷的围观,才惊叫着扑上去,“玫玫……妹妹……玫玫……”

我自己都分不清,我是在喊妹妹还是玫玫,嘴里胡乱一片的轻念。

我只是不能置信,这个倒在血泊里的,是我刚才还活泼快乐的妹妹。而她的小腿,正殷殷的冒出血。好多的血,把她洁白的衣服都染成了鲜红。

“玫玫,你……你别死啊!”眼泪趁我的大脑混乱一片时,狂飙。我抱着玫玫的头,那小巧的嘴边还凝结着笑。

那晚,妹妹倒在血泊里,还在笑。妹妹的血,似乎把天,都染红了。

二十七、妹妹的心事

把玫玫送到医院做了个全方面的大检查。好在,除了右腿和颈部骨折较严重,和轻微脑震荡之外,没什么性命危险。听到结果我就有点欣喜若狂,我以为是上天显灵。因为刚才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我就一直在祈祷,如果玫玫再有什么不幸,就全部加在我这个哥哥头上。

母亲扑天赶地的来到医院,四年不见的也父亲奇迹般的来了。听见没有什么大的担忧,着实松了口气,但随后母亲又坐在手术后还没苏醒的玫玫身边狠狠的哭。小妹妹安安也在接到消息后马上赶来,坐在母亲身边,皱着眉头担忧的看着她的姐姐,沉默,不再捣乱不停。

母亲坐在那里,母亲在哭泣,母亲捂着自己的嘴尽量不发出声音,泪水混浊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她的女儿。哭了一阵我说妈你回去休息一会我来看守吧。

母亲听见我说话才清醒过来,压着声音用较重的语气骂我:“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玫玫那么听话的一个孩子你都看不好,你还能办什么事?”

我低着头,没狡辩什么。任母亲责骂。

“妈,这事怎么能怪哥哥呢?”安安看不下去,替我说了一句。

“嗯,妈说得对,当时我确实没照看好妹妹,才让她被车撞上。”我说的是实话,如果当时我注意力没为前女友分神,那么妹妹一定不会出这重事儿。

母亲听小女儿这么说,泪眼婆娑的望了我们一眼,竟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老天还要让这孩子受多少罪,他才甘心啊#糊心里还要藏多少苦,这些什么时候才有个尽头啊?”母亲摇着头,情绪激动起来。安安在一边着急的安抚她,我说我回去收拾住院用的东西,就离开了病房。离去时看见父亲坐在走廊上抽烟,我瞟了他身旁的烟盒一眼,知道父亲抽的是大学同学们瞧都不会瞧一眼的“宏声”,很廉价那种。

父亲抽着,一口接一口,苦着眉头,我突然觉得,父亲满脸的皱纹,每一刀都是人为刻的,抄刀者是我们三兄妹。而小时侯,背地里说父亲不爱我们时,带头的总是我。

“我回家了。”我从小就害怕父亲,到大了,却跟父亲疏远得没话语了。

“嗯。”父亲抬头看了我一眼,他偏瘦的脸上,黝黑的皮包裹着突出的骨头。然后他就又低下头,沉默,抽烟。

我也没说话了,转身离开,在下楼处拐角处,我在心里默默的对父亲鞠躬。

走在街上已经是清晨6点了。一夜未眠让我全身疲惫。耳边尽是回响着母亲的哭喊,脑里全是父亲坐在医院走廊抽廉价香烟的情景,父亲总是沉默的。

一位母亲,看着自己女儿受苦却无奈,渴望保护却无力,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趴在女儿病床上做无谓的哭诉:老天什么时候才让这些个罪有了尽头。

一位父亲,终生碌碌无为,养育三子,爱,却从不说。他唯一的爱的表现,就是他紧皱着的眉头,为受伤养病的儿女。

人们顶着寒气在冬季的早晨苏醒又忙碌起来,我呵着白气买了一根油条暖手。进屋前没有人再为我端热水洗脚而让我感到不习惯。

泡了个热水澡,带着险后脱身一般的轻松,上床睡觉。此刻是清晨,此刻所有人已经开始起床工作。我在入睡前回想了一次,昨夜的痕迹,觉得后怕。

昨天我的可怜的哑巴妹妹,差点被车撞死。今天人们就依旧走在那洒血的地方,我在猜测有多少人还记得昨夜的梦。

一觉醒来竟是中午了。安安打电话来提醒我,玫玫身体不好可能会住院一段时间,叫我可以把她的画笔颜料都带去。

我想了想我说好的。

走进玫玫的房间,是一股玫瑰的幽香。玫玫的房里不像其他所谓的艺术家那样不修边幅,玫玫的房间总是干净清洁的,一如本人。我胡乱的翻着玫玫画画需要的东西,颜料画笔纸张……才发现我对妹妹的关心确实不够,因为我实在找不到东西的存放处。

回想起,这几年来一直是玫玫在照顾我。小到每日的剥蛋壳,大到洗衣煮饭。我站在这个充满妹妹味道的房间里,有点不知所措,我开始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

我在一叠“太阳”中翻寻,我想妹妹画那么多太阳,她可知道她的希望在哪?

无意间被一张画吸引。画的正面是一个男性头颅的素描,还是一张半成品。不过从那乱到不能再乱的头发,脸部轮廓,和对眼睛几笔的勾画可以隐约看出是我。

玫玫很少画人。我捧着玫玫几笔描绘出的我,觉得很宽慰。微笑着欣赏了半天。妹妹真是有才华和天赋,几笔下来那眼睛已经描绘得很传神了。

猛的发现画纸的背后,用画笔写着一行字——“阳从来爱的是我 我也爱他”

是玫玫的笔迹。我当场惊呆,迷惑不解。没有署名也没有说明写给谁的,十一个不大不小的字就这样很唐突的摆在偌大的画纸正中,排列不整齐,字迹不工整,看得出写的时候一度很慌乱。

我看着这些乱糟的字,就难以抚平我更加波澜的心。过了许久,一个念头就猛然从杂乱丛生的思绪中脱颖而出——玫玫喜欢我!

玫玫喜欢我,不加任何亲情的喜欢。用她的话说是“爱”。玫玫用了一个我都拿不准定义的字眼——爱!我拿着这张沉重的画纸,站在寒冬里流汗。

我盯着那些个字,拼命想去研究,我希望从字里行间找出点亲情的描绘,却失败。我又拼命想,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妹妹误会的事,却也始终想不出来。

缓缓的把画纸小心折叠好,放进衣兜里。我想是不是我藏起了画,也就会掩埋了妹妹的心。一张不算厚的画,在我衣兜里,那是谁沉甸甸的罪!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挽救。作为一个哥哥。

母亲打电话来问怎么还没把东西送过去。我忙说我刚才睡过头了。母亲唠唠叨叨的说了我几句,就挂了。

出门时就开始飘着小雨,气温又降了几度。天一直灰灰的不见光泽。觉得心情被天上堆积无边的暗灰色的云层压抑得难受。

到了医院玫玫已经醒了过来,麻醉的效力一过,伤口就开始疼痛。玫玫扭曲着脸,皱着眉头听母亲焦急无用的询问:“哪里还痛?饿了吗?想不想吃什么,妈叫你妹妹去买?冷吗?妈给你多披一件衣服。来妈帮你把枕头抬高点……”

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我猜想父亲已经赶回去了。

母亲问个不停,玫玫不动不语。安安听从母亲指挥着忙上忙下。见我进来,大家都缓了口气。

“杨阳你总算来了!快把你妹妹给盼坏了。”母亲说,手掌爱怜的轻抚玫玫的额头。

“哥,你来了就好,你来了就好了。”安安快虚脱的低嚷。

我看着玫玫,她苍白的脸上在初见我时泛起一层红晕,红晕又随着母亲毫无掩饰的话语下加深加浓。亮晶晶的眸子,水波在轻淌。玫玫的确是相当美丽的,就连生病虚弱时也不例外,她病时娇弱的样子,使她颦笑增辉。一笑,就好比一抹暖入肺脾的太阳,升起在雪山之颠。

冬天的重庆,很少见太阳。但是玫玫的房里有很多,一个个晶灿灿,亮闪闪,每个都是玫玫捕捉下来的明亮。我想玫玫你是否应该把你的太阳流放出来了呢?

我的手按在荷包处,我轻声问:“玫玫你好点没?”我知道荷包里有什么——那是妹妹的无边的心事。

玫玫微笑着点头,盯着我,眼神和平而安详。我本想习惯性的去抚摸她的额头,就像母亲那样。但是我却下意识的把手伸进衣兜里,食指触碰到那张画纸,我就多心的觉得玫玫的眼神流露,不完全是清澈的亲情。

吃了饭我就要回学校了,玫玫依依不舍的神态让母亲心疼,母亲就叫我请假多陪陪妹妹。我看了玫玫一眼,她那一如既往的留恋在以前准让我心怜,如今却使我心慌。

“哦!不了,学校有很重要的事。我明天再来看妹妹。”说着匆匆离去,我走得那样急,我都要以为我在逃避。

走在重大的路上,没心情撑伞。路人双双在相互依赖取暖,我在独自一人决定衣兜里的画纸的去留。我把它折叠着捏在手中,火辣烫手——它一面是一个妹妹对哥哥精心的勾画,另一面则是妹妹心里畸形的不伦之恋!

我狠狠心,走在一个垃圾桶旁,正要把它抛进去,就听一声熟悉的嗓音:“下雨总是不带伞。”随之就出现一片无雨的天,和微红的光——撑着红伞的胡柯。

胡柯在我的生命中停留得很短暂,胡柯给我印象最深的有两个画面。一是和她刚熟悉时,她在夏季的暴雨里撑着一把透明伞,与我一起遮蔽。那时她清新而美丽,笑得活力又张扬,体态轻盈,话语天真,面对赞扬会含羞……那样一位系花,却与在雨里落魄的我一起遮挡暴雨的侵袭。虽然最后两个人都成落汤鸡,但其实当时我的心情的愉悦而干爽的。

第二个画面就是现在了,胡柯撑着一把红伞,为我营造了这个火红的晴空。如果说第一次雨中相遇我是落魄的,那么此刻我就算是失魂了。

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偶尔回忆起这片大学恋情,总是白色透明的清凉一夏,和火红热忱的温暖严冬。都是同一个女孩,女孩叫胡柯。

我在冬季的飘雨时节淋雨,我在寒冷的心境中失魂。胡柯就在这时,带着一把暖暖的红伞,悄悄的站在我面前。胡柯的身旁总的塌实而舒服的。

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四周的雨水制作的壁沿,围着美丽的胡柯,和混身滴着水的我。只是我不说话了,只是胡柯不笑了。

“难道又想感冒吗?”胡柯说,把伞递到我手上。

我望着胡柯,曾几何时,她也如所有亲密情侣一般在我怀里撒娇,捣乱。她第一次叫我老公,我是逼她的,喊了一声后,立即羞红脸。久之则可以把“老公”二字喊出各种不同的口吻:撒娇、生气、使坏、威胁、煽情、低喃……

我幻想现在的胡柯还会一如既往的叫我一声老公,投入我的怀抱,哭诉她这段时间的伤痛。我激动而欣慰,我想我会原谅你当时的失手。

胡柯动动小嘴,胡柯说:“毕了业,我就要结婚了。”

我有些不可思议。我问你说什么?

“我要结婚了。”

再得到她的第二次口头证实后,我觉得一阵晕眩——我深深喜欢的女孩,以我前女友的身份,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二十八、重大校门口的最后拥抱

“你要结婚了?”

“是的!”

胡柯说,带着淡定的表情。

我以为她在做什么威胁。我说胡柯你别孩子气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以前胡柯生气了,威胁我,一般就是说,“我要绝食了!如果你不来哄我。”,而且也可以表现得很坚定,但那眼里深埋的笑意和调皮是遮掩不住的。

现在她变了,她用结婚来威胁我了。我就感到有些啼笑皆非,我说结婚可不比绝食啊,这可不像你饿了撒撒娇,我就会买了零食给你送来那么简单。“结了婚,你可就不再自由了。”我耐心的为她解释开导,我以为她还没弄清楚状况。

胡柯笑笑,从容的把伞递给我,说:“陪我走一段吧。”说话时眼睛望着远方,好象在乞求最后的相依。

我突然害怕起她那份从容,她无奈的轻笑让我不知所措,她不多解释不多询问的反常态度让我陌生,因而惊慌。我紧抿着唇,皱着眉去研究她,胡柯是我的女友,我对她的了解更胜于她对自己的。我站在她的角度用她的思想去理解她所说的结婚的含义——想来想去都是儿戏。我又看了看她,带着强烈的专研想在她脸上捉捕玩笑的意味,半小时后,居丧的发现,我失败了。

我撑着伞,胡柯在我身旁渡步,她假装神色愉悦,却巧妙的躲避我和她之间的距离,这使我十分不习惯,又气愤却无奈。

我说你想去哪?

“随便走走吧,不一定要有目的地的。”胡柯漫不经心的说,说话时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套。

“呵呵,说得那么惆怅干什么?又不是最后的离别……你说对不对?”我故作轻盈气氛,边说边笑。

“……”只是胡柯没笑,也没作响,不答我。

我隐约猜到事情的严重了,我的直觉提示我,她这次是狠了心了。

街上的人很少,小雨淅淅沥沥,偶有一对情侣,相拥而过,他们的行走方式,似乎都是最平实的感动。我突然就觉得很心酸,因为在几个月前,我和身边的女孩也可以像那样笑。

路,都是以前一起踩踏了无数次的——那一条胡同,那一个巷口,还有那间不用吆喝就生意良好的“兰州拉面馆”,里面的牛肉拉面是胡柯最爱吃的。那时胡柯喜欢边吃边自我欣赏:“我可真容易满足啊,一碗面就很开心了,真好养,杨阳你真福气。”

那时觉得很无聊的一件琐事,现在想起珍贵无比。原来失去了,你才发现那是珍宝。

我很感伤,习惯性的伸手去挽胡柯,谁知她竟小兔般的躲开了。

挫败却无奈。

胡柯今天围着一条粉红色的围巾,她躲开时围巾荡过我的颜面,轻轻抚过,轻柔,却是严厉的惩罚——对我以前的不懂珍惜。

胡柯她像避瘟神一样的躲我,惊慌得睁大眼睛。我无力的示意她过来我不会再碰她了。她才小心的又走回伞下。突然想起,胡柯做我女人那么久,却至今没戴上她向往了很久的项链。

“我们去买那根珍珠项链吧?”我突然提议。

“不了。别买了,买了我也不会戴的。”胡柯说。

听了心就彻底凉了。以前嫌她用我的钱太猛,那时胡柯解释到:我当你是自己人我才用的,你不是我男友我才不用呢!

现在总算懂了,女人的发泄物欲时,对男人划分界限有多清楚。那么,现在已经不是“自己人”了。

“连个机会都不给吗?”我实在忍不住了,终于拉下面子,话语带着乞求。我一直有个念头,就是如果我死缠烂打,她还是会心软回到我身边的,就像以前一样。“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可是……没有以后了。”胡柯说,眼睛没看我,盯着地上。下着小雨,地面早已经被淋湿。胡柯看着泥泞的柏油马路,胡柯觉得看马路好过看我。

“为什么?”我失望,却不绝望,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胡柯突然抬起头,“因为我要结婚了。上星期去相的亲。”

“啊?相亲?”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我一直以为相亲是上个世纪或者是那些娶不进嫁不出的男女才喜欢玩的无聊游戏。可是胡柯是系花,胡柯才不满22,我就不能接受,那么年轻美丽的胡柯会去相亲!“你开玩笑吧?”除了她在开玩笑,我为她的话,想不出别的理由。

“不。我说的是真的。父亲给我介绍的……原本去年就让我去了,我一直没同意。直到上星期,呵呵……”胡柯在笑!笑得眼角晶莹闪烁,“好象突然想通了似的,我爸爸跟我一提,我就答应了!我爸妈都说我长大懂事了……”然后她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你这下知道了吧,我们没以后了。”

胡柯说我们没以后了,我不相信。哪个做父母愿意那么早就把女儿推进婚姻的束缚?我暗笑胡柯编故事的能力不行,笑后又心疼胡柯的倔强——为了逃避我,她啥法都想出来了。

“傻姑娘!怎么会没以后呢?你难道忘了,我们在歌乐山上的初夜?你说过要嫁给我的!”轻声诱导,试着去接近胡柯。

谁知胡柯慌忙逃开,嚷:“哎呀你还不懂吗?你还在做梦吗?你难道不知道从你打我一耳光之后我们就没戏了吗?”胡柯一边歇斯底里的吼,一边往后退,拼命摇头,表情看似痛苦。“难道你不知道,那一耳光把我对你的心全打没了吗?”最后,吼叫变成低喃,胡柯蹲了下去,嘤嘤哭个不止。

那一耳光?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这几个月一直都在想要不要原谅胡柯,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冷战会在我的宽怀中瓦解,我从来没想过,胡柯会不妥协,我甚至早忘了,胡柯受了我狠狠的一巴掌!

以前胡柯喜欢腻在我怀里说,如果我打了她,无论如何也都不会有将来了。她说她最瞧不起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

我说不会的。当时心想,如果她出轨或是怎样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大不了不要她。打她干什么?完全没必要。所以当时胡柯要我保证以后绝不动手打她时,我立马就伸出右手做发誓状,带着嬉笑颜开。

如今我却真的打了她,而且打后还理直气壮的生了她几个月的气,我甚至忘了要问清楚她无故骂玫玫的原因。我打了胡柯,并叫她滚。过了一段时间我觉得没有胡柯不习惯,又想找她回到身边……原来至始至终,我都没意识到,我错在打了我的女人。

胡柯蹲在12月的雨里,寒风吹抚,把她脸上的泪迹抹干,新的泪痕却能马上赶到做替补。她一直在哭,声音不小不大,却完整的唤醒了我的良知。我握着伞,突然不知道怎么去安慰,那个曾经叫我老公的女孩此刻在伤心的哭,我却除了为她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外,一无事处。

几次伸手想去抚慰,几次又害怕拒绝而收回。

路人过,眼光注视我们。有些走很远了,还会回头来望我们一眼,带着新奇:一个女人,蹲在冬天的雨里哭泣,男人在旁撑伞,满脸狼狈。

过了很久,胡柯才站起来,说我们回学校吧。我望着她红肿的眼睛,觉得鼻子一阵泛酸,我说好的。和胡柯并排着又沿着原路,返回。

原路,原来我们走过的路,走完又必须折回;我以为我们已经走了很远,却不知到头来不得不回到原地。我和胡柯走在“原路”上,我想到我将彻底失去,我一个22岁的男人,我差点流出泪来。

回到重大a区的大门,胡柯说:“你先进去吧,我马上还有个约会。”

我望着她,我知道她故意这么说,她在惩罚我。如果我接受惩罚我就是个白痴。那么,我是个吃着非醋的标准的白痴了。“和男人约会?”

“这些都不关你的事了。你进去吧。”

“好……但是你能告诉我,和你相亲的人是谁吗?”我问。心想如果真有那个王八蛋就叫兄弟们去把他揍得捡不起来。

“李建华。”胡柯说。

然后我就摆摆手示意你走吧。自己也独自转走离去。嘴里反复嚼着那个从胡柯嘴里吐出的名——李建华,重庆某大学校长的儿子。

我知道我根本不能和他比。就算我是个全才,那么人家却是权财,更何况我什么都不是,顶多算个大学里混青春的小贼。所以我不知道,除了把李建华三个字放进嘴里嚼烂了在混着口水吐到地上,我还能做什么。

于是我不说一句话的离开。顺手快速的抹下那滴从眼角流下的水——我知道我和胡柯再也不可能了。

走到拐角处时心想,我最后看她一眼吧,我昔日的女友胡柯。当我转过身的一刹那,看见胡柯正在远处面对着我凝视。那把火红的伞,遮护着我曾经亲热的叫唤小太阳的女孩。

我几乎是立即冲到她面前的,当我看见那脸上泪水雨水混合一片的女孩时,忍不住就一把抱住了她,“胡柯……”

胡柯的伞立即就被我冲撞掉了,任我拥着。

“最后拥抱一次,可好?”这次我真是在请求她了。我真是怕了她那铁了心不原谅我的表情。

“嗯……好!”胡柯拼命的点头,我把她脑袋按着我胸前,我听见她猛烈的抽搐,在听见她用很小声的音叫我老公时,一个不小心就让眼里的泪夺眶而出。

“老公……”她叫。

我没答,我只是把她拥得更紧。感到她的细腻的发丝在我脸旁磨蹭。

我们就这样在重大校门口,站在雨中,哭泣着拥抱。不顾旁人的注视,像两个疯子。

大概过了五分钟,我正要说我们和好吧,就感到胡柯挣扎着推开我:“别这样了,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我放开她,我用重新的眼光去审视她,用不同的角度去分析她的话的含义,最后得出:我们果然关系普通了。

寒着心,我说以后不用再见了。

她点头,我看见泪又从她眼里流出,突然觉得那泪特虚伪。我用手背狠狠的抹干脸上的水——我不承认那是泪。而且有种感觉,泪为她流,不值。

冷冷的转身,我说你走吧。

突然想到什么,又叫祝糊:“等等!”

“?”胡柯回过头。

“我想知道,你那时为什么要骂玫玫。”

胡柯开始只是看着我,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后释然:“我就知道你那可爱的妹妹不会告诉你。”胡柯笑,那样子几乎就叫讽刺,“因为你妹妹的一副画,她无声的告诉我,你们在相爱。”

玫玫的画?我的手下意识的触碰了荷包,突然感觉到衣兜里的那种负荷,沉淀着我不知道如何处罚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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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被绑缚的善良

我没去教室上课,我从寝室床上把阿树和何贼拖出来,我说走喝酒去,兄弟我请客。有人请客这两个混蛋是不会拒绝的,他们欣然说好,穿上大衣我们三人就浩荡出门。

我左手一直按在荷包处,右手则握着酒杯,不等谁干杯劝酒,自顾自的喝,期间说得最多的就是不停的问这两个兄弟:“你们觉得玫玫怎样?”

“漂亮,但是心灵远得摸不透!”何贼说。

“善良的仙女。”阿树的回答。

我看了阿树一眼,阿树说玫玫很善良,我就突然觉得,我活了二十几年,竟然不知道何为善良了。情人眼里出西施,阿树觉得玫玫总是完美的。

我又摸了摸衣服口袋里的画纸,感到手被刺所伤。

当何贼和阿树把叫上的菜全部消灭时,我也把两瓶“金六福”给枪毙了。那两个线条比脑袋还粗大的家伙这才恍然大悟:“杨阳你怎么在借酒浇愁?”以前我是不爱喝酒的。

喝了酒的我就觉得混身灼热,我就有了去质问我那妹妹的雄心。于是我说你们慢慢吃,兄弟先走一步。

“啊!小子你就这么走了?这谁请谁呢?”何贼在关键时刻大吼。

“哦!对对!我请客来着……你们……以为……以为我还会赖呢?”头昏脑涨的我,豪气万千的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叠钱,放桌上,“谁赖!小姐!结……帐!”头昏眼花的看见那位赶快亲自跑来收钱的老板娘,我说,“不……不用……找了!”

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在我倒下的前一秒我隐约记得阿树说这家伙看来是真醉了。后来何贼说杨兄,当时你霸气的摸出的那一叠草纸,并叫老板娘不用找了时,我们才知道何为英雄。

我不知道那两个人是怎样把我弄到寝室去的,反正当我醒来时发现在阿树的床上,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寝室没一个人,想必大家都去上课了。我脑袋一阵痛,翻身下床就感到全身更是无处不痛。我就不敢想象昨天我醉宿后受到了什么样的非人待遇。我正琢磨着为什么我会在寝室过一晚,突然就看见桌上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写是何贼的那任何人都临摹不来的狂草,写着失恋了要节哀别想不开跳楼之类云云。敢情他们以为我在为胡柯失恋一事闹别扭。

桌上的纸条让我想起了胡柯和玫玫,心里的那绝望就这么诡异的油然升起。我从大衣衣兜里摸出玫玫的画,确认四下无人后打开——我突然觉得那是不可告人的耻辱。

“阳从来爱的是我 我也爱他”

当我以为玫玫只是单纯的暗恋她的哥哥时,就已经是心理承受能力的极限了。我实在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去对付我的女友。我回想了一遍她为我细心剥蛋壳的表情,安详宁静,绝对善良。又想起昨天晚上阿树说玫玫是个善良的仙女。我想破了脑袋,也不能想透玫玫的心。是否荣幸称之为善良。

桌上的字条叫我别想不开跳楼,我走到寝室阳台上,望望下边,人很多:逃课的,恋爱的,买早饭的,逃课去为爱人买早饭的……等等,都那么兴高采烈而显得匆匆忙忙。我预算着我如果跳下去明天的新闻会怎样报道我——某高校男生,因失恋,从寝室8楼跳下,郁郁而终。

于是我就调转了头,走出寝室。

手机来电显示着,7个未接,6个来自母亲。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过去。母亲鬼哭神嚎的叫我赶快去医院。我以为玫玫的伤势有变,也没多想拦了辆的士,直奔医院。

到了病房就发现我又一次上当了。玫玫安静的躺在床上,母亲在慈祥的喂她喝粥,母亲一勺一勺细心的喂她,把粥吹凉了送进女儿嘴里。小妹妹安安也在,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我去了,毫不掩饰的说:“妈,哥来了。哥一定喝了酒。”我在一旁想:安安你毒!

我刚开始死活不承认,安安又丝毫不留情面的说:“我一看你那眼睛和脸色,就知道酒精过度,不信你过去让妈闻闻。”

于是免不了受母亲一阵臭骂。母亲骂我时我就看见安安在得意的对我挤眉弄眼,我回敬她一个凶狠的威胁式眼神,被母亲发现,狠狠的敲了我脑袋一下。我捂着生痛的脑袋,发现安安却幸灾乐祸的笑得很得意。玫玫也笑了,坐在床头,乖巧温顺的笑,温温柔柔。

我看着依旧纯净斯文的玫玫,我就以为昨天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误觉。玫玫依然是我心爱的妹妹;依然文静幽雅;依然好象冬暖夏凉一样的性情;依然让看着的人感到很舒服。

我以前计划着一进病房就质问玫玫胡柯那件事到底怎样的,但是我看着她那么柔弱的眼神,病兮兮招人疼的微笑,我就知道我的计划一定会被隔离。

母亲继续喂受伤的女儿喝粥,安安继续看她的报纸。我坐在窗户边,冷风吹进脖子,把酒意彻底的清除。我清醒的看着玫玫那么满足的喝母亲送去的粥,偶尔对我投过一个幸福的笑。我有戒心,我就疑惑那和平时无异的笑容,意味深长。

这时安安看见一个新闻,呼天喊地的招呼我过去看。我看她那样惊慌失措的样子,想一定是什么大事,赶快跑过去,挤着她身边坐下——“某高三学生,受不了学习压力,从教学楼纵身而跳……”安安念着,带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原来真的有想不开跳楼的,我立即想到我高三拼命那会儿,不堪回首的过往,想想都是后怕。

母亲无限惋惜的说:“什么事那么想不开啊!才那么点小破年纪就轻生,叫父母怎么办啊?辛苦养大的宝贝就这么……”母亲唠叨个不停,末了不忘提醒她的三个儿女引以为戒。

就看见母亲身后的玫玫,用我从来见过的眼神,犀利的看着我这边。我纳闷到底是什么使那么一个安详宁静的女孩在瞬间变得那么狰狞。顺着玫玫的眼神,我注意到安安,小妹妹安安正靠在我身上,左手紧握着我拿着报纸的右手,嘴里还嘀咕些她自以为是的感慨……

我猛的想到什么,觉得一个寒战。玫玫说她爱我。

安安没过多久就瞟了她姐姐一眼,然后不动生色的把手移开,身子也离我远了点。我再看看玫玫,她又变回那个让人心疼的柔弱天使。

我感到心里立即就复杂起来,胡柯受的那一耳光,胡柯在我门外的哭喊,还有荷包里沉重的画纸——我知道里面包裹着怎样的秘密。

再过了一会安安就以空气不好为由,坐到窗户下去了。

我突然就为胡柯的冤屈而不满,为小妹妹受的镇压而心惊。我突然就想把这全部的失望发泄在躺在床上娇娇弱弱的玫玫身上,于是我忽的站起来,用从未对她有过的严厉冲她喊:“你凭什么那样做?!”说那句话时母亲好刚又盛了点粥,我大声的责骂差点令母亲手里的碗吓得摔到地上。

“阳啊,你这是怎么了?干什么那么大声对妹妹说话!你疯啦?”母亲一回过神,放下碗就来责备我,强行按住我的身板。

玫玫先是愣了一下,随而用空灵的大眼睛幽怨的望着我,那表情的委屈,使我又一次以为我在错怪一个拥有善良纯洁心灵的女孩。

我为了弥补刚才大声责骂玫玫而受的内疚,我激动的翻出荷包里的画纸,从来没有过的紧张让我双手发颤,母亲一直不满的唠叨更增添了我的愤怒。我把画纸展开,用力的摔在玫玫的被子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毒歇心肠?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画纸被敞开在床上,纸上的深深的折痕可以代表我反复打开画纸的频率。

“到底是怎么了?啊?怎么回事?好好的两兄妹,什么事不能解决非要吵闹让外人看笑话吗?”母亲一边大声的劝,一边按住愤怒边缘的我,母亲担心我会气急而对玫玫动手。

其实当我看见玫玫那副好象是她更委屈的样子,我也是不真的想要打她。只是她害得我与女友分开,害得胡柯要嫁给并不爱的大人物的儿子,她害得我以为,在她美丽干净的外表下,她还有着完整的善良,她害得我以为她可怜柔弱需要我的拼命的同情……我想要讨叫个明白。原来她是个美丽的妖精。

“你你……你这个妖精!”止不住的就骂了出来,对象是我曾经深爱的妹妹。

玫玫终于低下了头,我就看不见她的表情。

“杨阳你真是疯了!你干什么这样!啊?你是不是喝酒喝醉了还没醒?”母亲为了保护女儿,歇斯底里的吼,带着严厉的语气,拼命的拉住我,“你是不是没认出她是谁?她是你妹妹啊!你难道还真要打她不成#糊已经那么可怜了!你明明知道妹妹不能说话你还那么欺负她!安安!安安快过来,拉住你发疯的大哥!”

母亲叫安安过来拉住我,再后我就看见一滴泪,平滑的顺着脸滚下来。

泪水不是玫玫的,也不是母亲的。但是泪水从那么女性的脸庞掉落,梨花带泪的可怜不过如此——那是小妹妹安安的。

安安哭了,我这才暂时停止了发疯。我心疼的走到这个我以为不用深思就能一眼望穿她的心境的小妹妹身边,我抱着她:“安安,你哭什么?好妹妹,哥可没骂你啊……”然后我就看见,从妹妹颤抖不止的额头下,若隐若现的的疤!

安安一直是坚强的,性格大儿化之,外向乐观,很少哭泣,很少挂念小事,有男儿般的豪气,有简单透明的脑筋。但是安安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流泪,还哭得那么凄惨。我一时没了主意,我笨拙的抱着小妹妹,我轻哄她:“乖啊,别哭了……安安最乖了。安安不哭……”

抬头就又撞见玫玫那种让我吃惊的眼神,盯着我和安安,近似乎仇恨。

母亲一定也看见了,母亲焦急的赶过来,对安安说:“哎呀,安安!你在这里搅合什么?你先回去,那么大个人了还动不动就哭。”母亲说着又去拍着小女儿的背脊,我突然觉得年迈的母亲,在我们三兄妹面前那么手忙脚乱。我心一下就软了,我说算了我送安安回家吧。

母亲说好,抹着泪叮嘱我们过马路要小心。

走出病房前一秒,看见玫玫目光温柔的抚摸着被摔在床上的画纸,她那么安静,好象一切都跟自己无关,她轻柔的把画纸展平,目光温和,深情流露,那一幕,就触动了我心底最深的那根弦——她仅仅是我那可怜的哑巴妹妹。

最最令我崩溃的是,那滴落在画纸上的一滴晶莹的泪,犹如黄昏时分凋落的残凌的玫瑰。

我和小妹妹安安走在回家的路上。安安已经抹干了泪,平静了下来。寒风吹得她粘了泪迹的脸上红了一大片。她额前的刘海就那么时尔被风吹起,也时尔让我看见那块残不忍睹的疤痕。我忍不住问安安你刚才为什么哭。

安安沉默着,很久了才说出一句我搞不懂的话:“姐姐是哑巴,所以我不战而败。”

这句话让我本就很混乱的脑袋更加的搞不清楚状况,我再问,她也不说话了,眼神晃荡的盯着脚尖。我就思索着要不要告诉安安她的胡柯“嫂子”和玫玫之间的事。

“哥,这几天不习惯吧?”安安突然问。

我说是不习惯,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习惯。

“因为姐姐不在。”安安说,望着天际,好象在笑,其实有着微微的无奈。

“她?你姐姐心肠可真毒!安安你不知道而已#恒了,不提也罢。反正,我不可能为了一个那样心机深重的女人而不习惯。”我愤愤的说,说那话时完全想不到玫玫平日里每天为我剥的两个光华晶莹的鸡蛋时的温柔。

我在寒冷中,我就想象不到夏季时分对冬天的清凉的向往。

安安看了我一眼,深沉,无言。

我们两兄妹就继续走。一路上我猛生了一个念头:干脆住校算了。

回到家不久,就十分意外的看见母亲也回来了。母亲那样急匆匆的进门,直径朝玫玫的房间走去:“玫玫叫我来拿点东西,你们吃饭了没?我没时间做饭了,你们两兄妹出去吃吧。我马上要赶回医院,要不玫玫那丫头一个人会害怕的……”母亲嘴里又习惯性的唠叨开了。

安安瞟了母亲一眼,用复杂的神情,但是始终没说话,她抱起她的猫儿,进屋去了。

我没闲情意志去深思安安的心情,我正琢磨着要如何跟母亲开口,我想住校的事儿。

母亲在玫玫的房间里慌忙的收拾,寻找。我跟在她身后等机会开口。我为我小小的心打足了勇气之后,我喊道:“妈……”

“又怎么了?没看见我在忙吗?最近事真是多,玫玫出车祸的事儿把我心焦得还没够呢?你们兄妹又开始闹别扭!不是妈说你,你都那么大的人了,你是哥哥,凡事就不能让着妹妹?再说了,玫玫那孩子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再坏能坏到哪里去?你自己想想你今天上午,啊!都把你妹妹骂哭了。你骂她时到底有没有清醒啊,你就不能想想她从小对你那么细心,那么无微不至……依,玫玫那支笔到底放哪了?”我话还没放出来,就被母亲一阵抢白。话就被我翻翻白眼后,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妈,你看你怎么又扯上那事了?我都不想提了。没意思!”我皱着眉头不乐意的坐在床上,看着在冬天里忙出汗水的母亲。

“怎么了?那你骂了妹妹就这么算了?而且还是为你那个烂交的女友而骂你亲妹妹,你看你还叫个什么哥哥!你妹妹写几个字画几笔画,犯得着你生那么大气么?”

“妈!你说什么呀?什么烂交!”我气母亲在没搞懂状况前就那么乱说胡柯。“妈你看见那画写什么了没?”

“我虽然没看,但是我的女儿我知道,她能写出什么字?”

“我就知道!”我没好气的嘀咕,带着“果然不出我所”的神情。

母亲看了我一眼,不感置信,又惊讶,然后一大串罪名就往我脑袋上扣:尽帮外人啦,重色轻妹啦,养儿无用啦……之类,就差没说我是卖国贼了。

“还有那安安也是奇怪,明眼人都知道在闹别扭了,她还在那里哭个什么。要哭也别让玫玫看见啊!那让玫玫心里怎么想……”

“妈,不是我说你,你真的偏心!”我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以前一直以为大逆不道,而憋到现在不得不说的话,“你平时对我疏忽就行了,毕竟我是男孩,也那么大了。可是玫玫和安安都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就老偏爱玫玫而忽略安安的感受呢?”

母亲当时在衣柜里找玫玫的羽绒服,我说话那刻她老人家嘴里还在叨念着什么羽绒服玫玫放哪了。她听见我的话了,却头也没抬的说:“玫玫她从小就不能说话啊,她是个哑巴嘛。我这个做妈的不疼她,谁会去关心她?”她说这句话明显的带了理所当然,而且语气里含着:这你都想不通啊,的意思。“而安安那丫头,身体好,学习好,也不让我操什么心,以后大了,自然会有人疼她嘛。”

我很震惊,我说这话时以为母亲会反驳我,我以为母亲会说:傻孩子,我哪偏心,你们三兄妹都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谁知母亲却那样的解释,而坦白自己更心疼大女儿。我立即就想到了安安的一句话:

“姐姐是哑巴,所以我不战而败。”

我突然有些感到,一种替小妹妹安安不平的情绪在内心滋长。同样是妈生的,却是关爱不够,待遇不同。我是个男生,粗枝大叶,以前自然也没觉得母亲哪里做得不好。而我看着小妹妹那同样男儿气的性格,我就以为安安跟我一样的满不在乎。

我以前也一直没那心情去思索女孩儿家的心思,自从遇到胡柯,为讨她欢心,也下了点功夫。自然对女人更了解几分——女人,再坚强,她也会敏感的被孤单击败,在脆弱面前服输。

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男人内心天性松散,女人则生来多愁善感柔情似水。所以今天安安会在大家面前哭出来,我就不知道当我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甜时,小妹妹安安在怎么在夜里独自感伤哭泣的。

“妈妈,您该多去关心一下,您的小女儿了。你知道她像个没母爱的孩子吗?”

母亲这才停下了手上的活,她转过身,愣愣的看着我,我本想用无比认真严肃的表情去控诉母亲的偏心,却不知,母亲的白发在灯光下会反射那么耀眼的光,而我在看见那些银丝的后一秒,看见母亲脸上的疲惫,和眼里的疑惑时,我又此刻不忍。人人都会犯错,难道我能去苛刻一位一心扑在女儿身上的母亲:你太爱你女儿了——那样吗?

母亲怔怔的移到床边,挨着我坐下。我真想伸手去为她拢一拢她没时间梳理而披散在脸上的发丝。她眼睛朝向我,但我不知道她涣散的眼神正在往哪个方向飘。我立即意识到,我话语太重了,我点醒了母亲,用最直接的方式,我是在告诉她:你是个不称职的妈。

母亲那失望无措的样子让我丝毫没感到达成目的的快意,我只觉得我很残忍。

“是安安跟你说了什么吗?”母亲低着头,小声问。

我立即握住了母亲的手,我说没有。“妈您别乱想,安安什么也没说,或许她很快乐呢,只是我在这里瞎猜的。我只是,我个人觉得……比较起来,你好象更喜欢玫玫。”委婉说明,担心母亲心灵受伤。

母亲没说话了,我猜她在想着什么事,也没打扰她。我去拿了梳子,笨拙的帮母亲梳头。

由于手艺不佳,接二连三的失败,我就把头发拆了又梳,梳不好又重来。母亲不声不响的任我在她脑袋上施展,最后好不容易勉强把她脑后的发簪固定着来,我大喜,我说好了!

歪着脑袋去看自己的杰作,却看见母亲在掉泪。

我说妈你怎么哭了。忙又去给母亲抹泪。

“没有,”母亲拉住我的手,“妈没哭。”母亲说她没哭,母亲用手背去把泪水抹干,“妈只是很感动。真高兴,妈有你们三兄妹。”我反手把母亲的手握在手心里,母亲的手不大,却满是干茧,包容在掌心里,触感跟胡柯的完全不一样。胡柯是娇嫩的,母亲是粗糙生硬的。

我是母亲的儿子,我为母亲梳了一次头,母亲就哭了。我想问,母亲你为什么那么容易满足?

“阳啊,你说得很对,想想,我对安安那丫头了解得太少了。关爱不够。”母亲自更年期以来,第一次那么平静的审视自己,“两个都是我女儿,其实哪有什么更爱谁而少爱谁之分。只是有时候,觉得玫玫是哑巴,似乎总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心里想多补偿她一些。我苦命的孩子。至于安安,我以为她能理解我这个做母亲的。”

“妈,哪是您的错呢?这大概就是玫玫的命吧。已经有一个女儿命苦了,您何苦还要让另一个也伤心难受呢?”

母亲思考了一阵,感慨的说:“阳啊,你真长大了。你说的事,我会好好想想。”

我扶母亲起来,母亲又开始找她要找的东西,节奏慢了许多。嘴里也没唠叨了。突然母亲对着一些画发呆,并叫我过去。“阳,你以前看见玫玫画过这些吗?”

我诧异的走了过去,低头一看,是厚厚一叠画,全是人物头像。素描,油画,全是画的一个人,侧面,正面,发型轮廓都一样,且通通显得很急,好象是偷偷在随意的勾勒。每张画的背面,标明日期,而日期之后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我在爱你。

画中的男人,是我。而认识的人都知道,我们家杨玫从不画人物的。

我快速翻着这些陈年了不知好久都满是灰尘的画像,我惊讶我们全家居然都没发现。

“原来是真的……原来安安说的是真的!天啊!”母亲喃喃的说,我听不懂,却眼看着母亲脸色迅速的惨白。我扶过急得摇摇欲坠的母亲,我说妈您哪儿不舒服。

“老天!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母亲坐在床上,握着那叠画纸的手就那么止不住的抖动,“这可是乱伦呐!唉!我那糊涂的女儿!”母亲喊着,竟抽泣起来。

我想我有些明白了。毕竟乱伦一词我还是懂的。原来,安安早就想到了。如果说以前是胡乱猜测玫玫的画的动机,那么现在在母亲的确认下终算肯定了——我同父同母的妹妹,爱上我。

我突然觉得一切有些明朗与释然:善良如仙女的玫玫对胡柯的攻击,看小妹妹安安和我亲近时的眼神。原来全来自心底的那股妒忌。

一股无名之火迅速从我心底升起,我有一种错识英雄的遗憾,也有了对胡柯的惭愧。

母亲伤心了一阵,母亲就抬起头,要我保证这事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母亲说:“玫玫这件事我去跟她说,她一定是从小的孤单造成的心理畸形。阳你要保密啊!”

我看着年迈的母亲强打起精神,想要一个人处理这让人头疼的事,不忍却也无奈。

其实,凡事一牵扯到爱情,就那么剪不断,理还乱。更何况是自卑的玫玫,爱上她相依的哥哥,而且这段感情,绝不会有第二个人赞成。

我就不知道母亲要怎样去处理。

“妈!玫玫为了私心伤害了我的女朋友!”我有必要告诉母亲,玫玫在不能言语的外表下,藏着多么深厚的心机。她的外表就像一座终年积雪的活火山,外表冰冷宁静,内部岩浆澎湃。

“阳啊,她是你的妹妹。也是你们从小一块长大的。你相信她真的很坏吗?”母亲看着我,问进了我的心底。

玫玫真的很坏吗?玫玫从小就安静,对别人的表扬微笑接受,对谁谁的负面评论安然而过,不哭不吵,她似乎从孩提时代,就略过了她的金色童年。谁能说出,她除了破坏胡柯与我的爱情之外,还有什么过失。我实在想不出,玫玫有多坏。

这时,我和母亲都看见了意外出现在玫玫门口的安安。安安站在那里,眼睛里还含着泪,她额上又包裹了那根伴随了她多年的橙色头巾,她像一匹漂亮的枣红小马,活泼健康,除了额上那道伤疤,安安就是最幸福的公主。

可是安安现在站在门口,眼睛注视着母亲,我实在看不出她那道目光的含义。猫儿史比在她脚下尖叫着缠绕,她也不加理会。安安只是那么定定的望着母亲,我叫安安你进来坐啊,她也不理睬。

“妈,在我心底,埋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您还要我逃避多久呢?”安安说,一步一步的走进来,表情严肃而透露着痛心,“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妈,我早就想说这句话了,您真偏心!”安安一字一顿的说,我惊讶的望望安安,又看看母亲,母亲脸色痛苦而惭愧,母亲摇着头说我没有,安安没听信她,继续表达自己的看法,“我说真心话,当我看见胡柯哭着被哥哥赶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我是最先了解姐姐的心的人,比你们任何人都早。胡柯被赶走的真相,是由姐姐出言不逊在先而起的。这个真相我早就猜到了,而当我知道哥哥也了解了姐姐的作风为人时,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快乐!我承认我那时是真的从心底的快乐!妈,你可以说我自私,我就是自私了,凭什么姐姐是哑巴,就可以用那种极端的方式去维护根本不可能的乱伦爱情!凭什么姐姐伤害了别人还要我为她遮掩!而又是凭什么……”安安说着,步步逼进,“我要为姐姐的畸形恋情,背负那么大的代价!!妈!”到最后那句近似乎尖叫的“妈”时,安安一把扯下她头上的头巾,她露出额上的疤痕。伤疤平时都有头发遮蔽,尽管偶尔被看见,也只是若隐若现,看不明朗,久了也就不觉得有多可怕。可此刻,头发被安安用手全部撩起,那一条如同蜈蚣一般张牙舞爪的怪物,趴在如此可爱的妹妹额上,我一个不小心差点没恶心到吐出来。

尔后安安把眼睛瞪到最大限度后,终于绝望的蹲了下去。她抱着脑袋在我和母亲脚边痛哭:“我也是您的孩子啊……我从小就渴望您能像爱姐姐一样的爱我。可是……我不但得不到同等的天平,甚至连我告诉您,我的伤是因姐姐而造成,您还是那么保护姐姐而疏忽我……妈您偏心您偏心!您可知女儿在这个家受了多少委屈?您可知女儿为了这块去除不了的疤受了多少耻笑?您只知晓,姐姐是哑巴,姐姐很可怜,姐姐放弃读书,姐姐这样姐姐那样,什么都是姐姐!难道健全也是一种错吗?妈,如果伤残能让您像爱姐姐那样爱我的话,我宁愿自己是个瞎子啊!”

母亲终于在最后那句“我宁愿自己是个瞎子”时,崩溃,母亲刚开始只是惊讶的望着小女儿,听她哭诉,到最后忍不住竟跟着蹲下去,一把抱住抽搐不停的女儿,大哭起来。

我听着小妹妹从另一片心底的呼喊,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我就这样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我最亲近的两个女人,抱着痛苦。

“孩子啊!孩子!是当妈的不好!妈以为你自己会照顾好自己,妈真的不好,妈偏心!妈没好好的去体会你心里的感受!是妈该死!”母亲说,安安就那样扑在母亲怀里,早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孩子你不知道哇,在妈的心里,你们三人,都是妈心头的肉哇!妈怎么会不爱你呢?妈爱你们每一个,看着你们长大,懂事,学习,妈心里都是一样的欣喜啊!”母亲发自肺腑的话,把我这个22岁自以为是个大男人的儿子,都感染得落了泪。母亲抬起头,用手掌温柔的去轻抚安安被泪水弄得一塌糊涂的脸,“妈妈是母鸟,你们是小鸟,可是有一只小鸟,她最笨,那只小鸟有缺陷,做妈妈的就必须最用心的去引导照顾啊。孩子,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庭就知道了,没有哪一个当妈的,会不心疼自己的儿女,妈爱你的,只是把更多的精力去花费在你孤单的姐姐身上。如果你不原谅妈,那妈也无话可说,但是你要说妈不爱你,那是万万没有的事呀!”母亲激动极了,疯狂的摇着头,哭喊。

“妈妈!我知道您爱我!是我的错!我自私我心胸狭小,我嫉妒姐姐受到那么多的喜爱,您是个好妈妈啊!妈妈您别哭了!我以后会理解你!妈妈您别哭了呀!”安安抱住母亲,把脑袋往母亲的怀里蹭,把眼泪鼻涕都擦在母亲衣服上,那是感人的幸福。

“好孩子,妈的错更大些,妈没注意到你的感受,你可别怨妈呀!”

安安摇头,母女两抱在一起。过了好久哭声才渐小,我悄悄的进了卫生间去洗了脸,再回到房间里,发现她们俩刚才没察觉我的消失现在没看出我的存在。

我想这一段在安安心里埋葬多年的心事,终于化解了。我感慨原来女孩家,可以把事情想得那么细,说得那么委屈。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

母亲扶着小妹妹起来,坐在床上,母亲给安安擦泪,安安抱着母亲不放开。

“可怜的孩子,这么大的疤,可怎么是好!”母亲用手颤抖着抚摸那道疤子,泪水又流了出来。

“妈妈我没事!用刘海遮一下别人就看不见的。”安安的故作轻快,让我重新审视了这个我以前一直以为很不懂事的小妹妹——原来她比谁都贴心。

我是个最容易惹祸的人,我那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突然就冒了一句:“原来安安头上的疤是玫玫弄的吗?”

话一出,气氛就又不相同了。母亲皱着眉带了严峻的表情看我一眼,但刚目光转向安安时则变得歉疚无奈,安安则是刚收出泪又迅速流了出来。我就恨不能给自己一耳光。

我突然不知道我以后要用怎样的态度去对付我的另一个妹妹,母亲说话了,母亲先是叹了口气,后说:“我最了解我的女儿,包括从来不会说话的玫玫。”母亲顿了顿,说,“其实她哪里有那么坏?她的善良只是被自卑包裹住罢了。”

我用了很久的时间,去消化母亲的意思。母亲是告诉我,我有一个妹妹,她是哑巴,她很自卑,她同样有良心,只是,她的善良,暂时被自卑绑缚着。

三十、我害怕那清闲

“哎呀好了,我得赶快去医院。要不玫玫又该害怕了。”母亲快速擦干了眼泪,急急的就要出门。

“妈!”我叫祝糊。

“啥事呐?”母亲一边穿鞋一边头也不回的问。

我看着这个刚才还为自己的儿女痛苦不止的母亲,此刻就又表现出50多岁妇人的罗嗦叨念。我想要证明母亲不仅仅是那种吃饱饭就没事干东家长西家短的乱拉家常的市井小民,我用母亲对儿女的一声轻骂去为她平反——母亲是伟大的,责骂中透着浓厚的母爱。

“你快说呀!哎!这孩子,急死个人!玫玫一定等急了。”

玫玫?我接触在母亲与妹妹之间,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母亲说全交给她,我不知道是母亲把事件想简单了还是我把事件复杂化了。反正我觉得,这事,麻烦。所以我一心想逃避:“妈,我想住校。”

“啊?”母亲一听,第一时间转过身,“住校?”她望着我。

“妈妈,我也想住校。”小妹妹安安也站出来说。

“住校?你们都要住校啊?”母亲想了想,本欲反驳,看看我们兄妹的坚决,无奈,“那好吧。唉!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个麻烦……”母亲说着,出门的步子在寒风一拂间显得颤颤委委。

母亲走了,我和小妹妹勉强相视一笑,我不知道妹妹的表情代表什么,只是我们都透露着无可奈何。安安的手下意识的就放在她额前,我想象不出那里的沉重被她那颗幼小的心埋伏了多少年。

“安安,你恨玫玫吗?”我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安安不答,叹气时显得那么老气横秋。抱着猫儿进了她的房间,收拾东西,准备住校。

住校其实很简单。

学校以严格纪律为由,要求每位学生必须住校。家住附近的或者是想要出去自己租房子的同学提出不住学校的寝室,在大一时就糟到严厉的否决。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有寝室的一张床。缴了祝恨费后,学校是不管你有没在校外住的。可能每人都缴了祝恨费后学校的纪律就得到保障了。缴了祝恨费后我们人人都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所以我现在只要把生活用具收拾好,搬到寝室就行了。

住校的理由更为简单。当我把阿树何贼叫来帮我搬东西时,面前他们提出的为什么住校的疑问,我给他们的理由是:清闲。

是的,住校就清闲了。住校的感觉就是睡到没有感觉。我们的生活都很有规律,我们证明生活很有规律的方法就是:晚上通宵打牌,白昼睡觉通天。

我是和何贼住一间寝室。我去的第一天晚上,810寝室为了欢庆我为到来用我的生活费为我开了一个迎新会。让我很感动。

住校确实清闲了许多,大四的课少了,相对就清闲。我每天趴在寝室窗口凝视校园的学弟学妹们的匆忙,觉得是幸灾乐祸的快乐。快乐过后就是赶不走的惆怅:论文没写好,工作没落实,明天没希望,父母又担忧。

住校才体会到的清闲是美妙的。大四还能清闲的人分三种,一是找不到工作索性考研的人;二是有个当官有权有势的家世的人;三是完全已经放弃明天的人。真正勤奋刻苦奋发向上的大四同学是不会清闲的,他们在一家单位和一家单位中周旋,他们鸡蛋挑骨头一样的挑剔各个公司的毛病,选择最优秀的就业单位,他们专心把论文修改到最精辟,他们的毕业鉴定里全是“拥党爱国,成绩优秀……”

我什么也不是,却是在一团混杂的思绪中强逼自己清闲。我每天的任务就是睡到自然醒,醒了之后眼睛还没睁开,趁下床小便时用大脚指头打开电脑显示屏。(何贼说我吊在铁床上用脚开电脑的功夫已经出神入化谁都学不来的)然后小便了不用洗手就直接拿起寝室一哥们的女朋友送来的面包啃,边啃边上网和美女嬉戏。晚上打牌吃泡面吹牛谈女孩,听一哥们说梦话……等等清闲又忙碌着。

寝室一哥们说梦话是出了名的,你跟他聊天他还能在梦里跟你对话,实在是不敢恭维的强。比如说那段玩传奇最疯狂的时期,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兄弟们都在走廊的昏暗的灯光下“斗地主”,越战越勇,斗到高潮期间就听见唯一在寝室里睡觉的仁兄突然高喊:“不好不好!快救我!”

众人大惊,以为他遇到了危险,全体跑进寝室一看,那家伙闭着眼睛满头是汗的躺在床上,手脚挥舞的喊救命。

我纳闷我说:“你怎么了?”

“哎呀,我掉进土匪窝里去了!”他闭着眼睛答。众兄弟皆倒。第二天问他昨天是不是做梦了,他惊讶的说是,“你们怎么知道?我昨天在梦里杀传奇呢!”

大四的住校生活是很清闲的。清闲到极点的我就每天趴在窗户上,看天看校园。何贼有段时间喜欢跟我一起趴在窗户上。不过他是看美女。何贼喜欢用纸折一只飞机,写上几句自以为文采飞扬的情诗,看见一个身型养眼点的mm就大喊:“美女——”然后把飞机抛出去。通常是没人理会他的。但是何贼在有一次被寝室管理员以乱仍垃圾为名罚了他20元钱后,不再跟我一起趴在窗户上。

何贼说我是一只慵懒的兽,慵懒代表着堕落。何贼不懂得用清闲一词,何贼说我在堕落。每当有人找我,何贼就会头也不抬的指指窗口:“那小子在阳台上堕落着。”或者是答一句:“他啊?不知道哪儿堕落去了。”

我在住校的清闲中,我就尽力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些个亲人,复杂的亲情,和令我惆怅的情事。

很少看见胡柯了,偶尔遇见,匆匆而过,倒是阿树,依然在兄弟一起吃饭后的偶遇上要和胡柯打声招呼,嫂子长嫂子短的叫得大家都尴尬。

何贼责备阿树别乱喊了,阿树还一脸认真的说以前不也是叫的嫂子吗。我告诉阿树我说胡柯已经有她自己的生活了。

“你嫂子已经有她自己的生活了。”我说。说这句话时,胡柯的背影就正埋没在重庆冬天的大雾弥漫里,渐渐我就找不到她。

重庆“雾都”的称号不是乱来的,重庆的冬天确实有很厉害的雾,我在大雾烟然中,朦胧了我的大学生活,也迷茫了自己。

母亲坚持每天一个电话,电话里说着些可提可不提的琐事,如玫玫出院了啊,玫玫被史比抓了一下啊,玫玫又画了一幅重庆雾里的太阳啦……之类,说得不亦乐乎。当母亲玫玫前玫玫后的谈论玫玫时,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她女儿玫玫曾经做出的“伤天害理”的事。玫玫是母亲的女儿,母亲爱了她二十年,不管她做了什么母亲都会依然爱着她。玫玫是我的妹妹,妹妹照顾依赖了我二十年,我就不清楚我有没那个胸襟,去原谅她的罪行。

阿树说我对玫玫太残忍了,他说你好歹也去看看她,“你妹妹最大的错,就是爱上你这个哥哥。”阿树说,他的提点让我清醒,清醒之后我又很心疼。因为我爱我的妹妹,我又不能接受我的妹妹不把我当哥哥的爱我……反正很麻烦。我讨厌麻烦喜欢清闲。

安安也经常打电话来,安安在电话里发誓要好好学习,但第二天就会放弃;安安又说她男朋友开始学习速记云云,绝口不提她姐姐。我想,在真相大白之后,安安对玫玫的不满似乎毫无理由再掩埋,于是全部爆发。

日子就这样有一天无一天的过,不知不觉的何贼就告诉我快放寒假了。寒假过后就是春天,春天来得很没新意,它悄悄的在人们毫无感觉的时候到来,如果不是史比的发情,我可能就那么让重庆的宝贵而短暂的春天这么过滤了。我在春天里,唯一的任务就是等待夏天。是的,回想那些个日子,就是那么荒废的。我那时管这种荒废叫做清闲。

放假在家的日子似乎是很平静,永远低沉的兄妹三人加上嘴上功夫永远不退休的母亲,气氛看似一触即发,万幸的是安全度过。安安最聪明,那丫头根本不常回家。上次母亲让她把她老公牵回家看看,吃了顿饭后没多加阻拦。没阻拦就是同意。那么得到圣旨批准后的安安就明目张胆的赖在她男朋友家里,回娘家的次数少得可怜。不过也没人敢追究,谁叫她在家里得不到温暖?谁让她有个永远好不了的伤。

玫玫其实没变化什么,很少笑了,比画手语时依旧优雅,早上剥好的鸡蛋仍然晶莹。只是我明显对玫玫的逃避,让玫玫在看我时满的委屈,让母亲心疼又无奈,欲说无言。

开学了,我接受了我的大学最后一学期。我开始试图去寻找工作,尝试各种大学生应届毕业招聘会。何贼看着我忙得昏头转向,又说我是睡醒觅食的兽。

教室黑板上不知哪个班的班干部没事做,用粉笔写了一个大大的“毕业倒记时表”,末了还用彩色粉笔勾画着“离考试还有**天”,后来不知是谁去改成了“离毕业还有**天”,再后来又有一位好心人,自作聪明的去改了个“离放假还有**天”。

记得高三时,高考的压力过大,把倒记时里的“离高考还有**天”改成“离放假还有**天”,效果确实不错,看了也让人轻松,觉得以后会很美好。

但是现在,这句离放假还有多少天的话,写在我们大四毕业班里,画蛇添足的罪过加在他身上都还嫌小——放假就意味着,自力更生,单身独闯;放假就意味着,必须独立面对变化莫测的大千世界;放假就意味着包袱和抱负一个人顶……放假就意味着,全家的重担已经转移到你身上;放假就意味着,你已经长大成人。

想想,是相当凄凉不堪的,那是对于少年无忧时期的眷念与不舍。

每次走出校门都不敢向里张望,我害怕倒记时的钟声,我害怕听到那声音:“你在大四里回首校园,你还能在清闲中回首多少次?”

特别害怕。我想说的是,我害怕那些个清闲。

三十一、三件事

这天发生了三件事,第一,教室黑板上的倒记时由于没人管,好多天没更新。今天上政治课时看见那倒记时数字猛的一下子减少了7天,心情就灰灰的。上课上到中途,就逃掉了。大学的课,一半是用来逃的。一半是用来睡觉的。如果说以前逃课是一种享受,那么我在大四中,我逃课,就是一种对于我快要逝去的学生时期的缅怀。

逃回寝室就发生了第二件事:我收到一封信。

在这个科技数码急速狂奔的年代,还有人用笔代写,确实是一种用实际行动拥护中国造纸业发展的行为。大学四年间从来没收到过信,以前为了好玩给胡柯的情书也是用电子邮件发的。所以当隔壁寝室的朋友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递给我一封信时,我就在第一时间忙着去看了那署名——我就好奇是哪位爱国人士。

拆开信封就迫不及待的往最后一页瞅,看见那名字后我就差点晕了过去:妹,玫玫至上。

我拿着玫玫的信,有点不知所措,信洋洋洒洒的写了几大篇。我看信之前不忘轰走正伸长脖子偷瞟的送信的哥们,然后关上了门。

现在世界只有我一人。

信中道……

亲爱的哥哥:

展信快乐。

这是我长到20岁以来,第一次给你写信,也是第一次那么仔细的告诉你,我的内心——它在痛苦,快乐,诚心,付出,忏悔,与歉疚。

哥哥,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亲口叫你一声“哥哥”。

小时候,除了你和妹妹,没人跟我玩。因为我是哑巴,邻居小孩都嘲笑我,躲避我。我不知道我除了不能说话,我还能伤害到他们什么。可是,每当我一出门,背后总有那么一个声音,或大或小,或尖或细,“哑巴哑巴……小哑巴……”他们那样叫我。我一转身,他们又一轰而散。以至于我每次出门,都条件反射的感觉到,背后有人说长道短,指指点点。我就怕了,我怕了除了家人以外的所有人。

好在,家人们对我是好的,父亲对我很好,母亲特别宠幸我,这些亲情才换来我内心的一点点平衡。谁都知道我们家有对双胞胎,姐姐安静深沉,妹妹活泼聪明。

我发誓我最开始只是很羡慕妹妹,我盯着在客人周围嬉笑言开,能歌擅舞的妹妹,我常常就想,为什么我和妹妹的出生只相差12分钟,可是妹妹讨喜可爱,我却是个哑巴?那时我是很羡慕妹妹的,因为只要有妹妹在,就有很多欢笑。而我的存在,可有可无,除了母亲的怀抱,没人关注到我。于是我是很胆小的,我只有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才觉得安全。

那时真的想,就那么懦弱的赖在妈妈身边,一辈子,那样就好。简单到幸福。

哥哥,我不知道童年时代,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妹妹。但是我只看见,你见到我时没什么反应,一见到妹妹就喜欢逗弄她。对于我先天的缺陷,和命运的不公,我在幼年时期,也根本没什么想法,我认为,我安安静静的,能得到母亲的宠爱,就好了。我那时很容易满足。

直到后来的那一天,你为了保护我不受小朋友欺负,勇敢的和邻居小孩在地上扭打起来。我一直以为你只喜欢安安不喜欢我的,所以当我看到你为了我拼命时,我的心就感动不止。我当时看见你流血了,流了好多血,一定很痛,但是你却还那么固执的教训那些骂我的小孩。我真的是害怕了焦急了,却从心底升起一股我说不上为什么的甜!

哥哥,你那天在医院骂过我。我记得这是你第一次骂我。你说我是毒蝎心肠。那么你一定觉得我很坏了。如果我真的坏,我就是从你帮我打架那天开始的。

是的,哥哥,我开始变坏了,从我爱上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变坏了。

哥哥,我是一个坏孩子了。我从以前对妹妹的羡慕,到后来对她的嫉妒。我看着你那么宠爱妹妹,那么喜欢和她玩,那么开心的骗得妹妹叫你一声“哥哥”,那么享受的听那句脆生生的称呼,快乐得摇头晃脑。

“哥哥!”妹妹会天真无知的叫。

我就真的嫉妒了,我想凭什么妹妹能说话,我就不能?而能说话,能叫你哥哥,你就会很开心,我拼命的讨好你,却敌不过妹妹的一声“哥哥”。

哥哥,你可知道,我常常偷偷的看着你,然后在心底叫了无数声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如果你爱听妹妹们叫你哥哥,那么我默默的呼唤声,绝对不比安安少。

后来你上了小学,有一天回家,你对全家人说,你长大了想娶安安,因为我是哑巴。哥哥,你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有多难过。你那时年幼,你也体会不到一个哑巴的心。被任何人叫做哑巴,我只可能会伤感,而被自己最心爱的哥哥叫做哑巴,那就是心碎。

我被最爱的哥哥叫作哑巴了,我没有把过多的责备加在你身上,因为你是我心爱的哥哥,你做什么事我都能包容。于是我把全部的气愤都强扣在妹妹安安身上,因为她能得到你的青睐。我当时是嫉妒到发狂了。

我虽然很嫉妒安安,却也没表现出来。依然的和往常一样,不笑不闹,安静做人。在我安静的外表下,沉浮着我深厚的心计。

哥哥,我要告诉你一件我埋藏在心底十五年的事。这件事说出来,就代表我的罪行被揭露。而且说出来,你就会更恨我一分。但是如果不说,我就会受到良心上的谴责,一辈子之久。

我原本是打算永远封闭这件事的,因为我实在很惭愧,也害怕得到你的不齿与轻视。

哥哥,我现在要大声的说出来,如果你能感应到我的内心,你一定能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喊叫,代表赎罪——安安额上的伤,是我造成的,而且是故意的!

我的妹妹,本来天真活泼,人见人爱。我们是双胞胎,我们拥有相同的身段和容貌,我们看上去就像一个人。原本在我的心里,我也十分的喜欢妹妹。那时还小,我也不知道对你的感情是不是爱。我只感到,每当你亲近妹妹时,我就发疯般的难受。但是偏偏你那么的喜欢妹妹。于是我恨妹妹,她用她的声音,“骗”走了我的哥哥!是的!我的哥哥,我想要独自占有你,这个念头你一定觉得很可怕,但是我一想到,就混身舒爽,塌实安稳。我就是从那时,开始变坏了。而且,坏得一发不可收拾。

五岁那年,我想全家都一定很难忘。安安的受伤,破相,都使原本快乐的小家沉闷了一段时日。我承认,安安之所以会受伤,是我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安安就向前一扑,摔在地上。我本该害怕的,我本要伤心难受和愧疚的,可是我竟然在看见她流血的那一刹那,笑出来!我还笑得出来!就足以证明,我的心有多坏,我的恨意有多深。

后来母亲的加倍宠爱,使我的坏变本加厉。我就像一个幼小的巫婆一样,时刻设计着,防备着。长大一点后,看见妹妹额前上那块再也不能复原的伤,是一种平衡内心的视觉——安安,你终于不再那么完美了,你终于有缺陷了。

但有时是会很难过的。我最不能忍受,妹妹明明就被她姐姐伤害了,还那么天真的喜欢我,靠近我。她的善良使我的邪恶通通从体内逼出,那时我们在一个班里,她是惹人喜爱的公主,而我的沉默幽怨的巫婆。

我从来都不敢说,我不喜欢妹妹。其实在我内心深处,我是喜欢她的。但是我又在表面上显得很憎恨她,我克制不了自己了,我想我唯一恨她的理由,就是你喜欢她。只要是谁接近你,我就会去恨谁。于是我辍学了,我想要尽可能的多陪在你身边,不让任何人把你抢走。

就好象中了罂粟的毒,越深越不能自拔。偶尔平静下来,想想自己的处境,怨恨自己,却也无奈。知道那是毒,也是戒不了。原来,我已爱你,那么的深刻了,哥哥。

我猜想母亲是有一点明白的,她可能浅意识的克制自己不去那么想她的女儿。而母亲觉得我很可怜,加倍的保护我,娇惯我,使我在看见安安受委屈时既内疚,又痛快。我想妹妹也是有点明白的,而她的善良使她不敢揭发我,但是她又害怕我,所以她乖乖的退让,疏远你。

那种感觉是说不清楚的,是亲情与爱情相碰撞,是灵魂与欲望相交锋——亲情让我去疼惜我的妹妹,爱的欲望又迫使我必须用手保护自己的爱情。因为我是哑巴,我极度的自卑。我除了破坏你和安安的感情之外,我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分离你们,从而拉近我们。

你上大学,离开了家。我那时是很着急的。我找到妹妹,我唆使她,恳求她,考到重庆去。因为我不想离开你。我一想到你有可能在花花大学里,在一所我看不见的城市,自由的和别的女孩爱恋,我就心乱如麻。

我最感谢安安的一件事,就是她终于考上了四川外语学院。考到了和你一个城市的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比任何人都兴奋。

因为,哥哥,我不能离开你。而此刻,我将又回到你身边。

来到重庆我才知道,原来,在我的生命里,我不可能只对安安做出些伤害,我还会伤害更多人,女人,靠近你的女人。

听说你有喜欢的女孩了,我焦急,却也实在想不出用什么办法去阻止你。我只能对你好,对你好到面面具到,贴心照顾,细心调养,你们上学去时,我就一人在家研究做菜煲汤。我妄想你对我的菜赞不绝口时,我奢望你对我的感情喜爱加深时,就是对我努力的回报——我爱的哥哥,在终究有一天,会爱上我。

直到我亲眼看见她,胡柯。我才知道,梦想,果真只是梦,仅仅只能想。

看见你女朋友胡柯的第一眼,我内心掩埋了那么多年的狠毒就又窜了出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我每天都在设计要怎样去破坏你们,我把对安安的防备全部转移到了新的目标上,直至那天,我用一句话,终于赶走了胡柯。而且还是借你的手。

对不起哥哥,我让你蒙冤了,对不起哥哥,我让你错怪胡柯了。

但是你和胡柯刚分开时我是很高兴的,我想你终于又是我一个人的了。我以为只要我拼命的对你好,对你很好很好,你就会忘了胡柯,爱上我的。

但是我好象做错了,虽然你没告诉过我,但是我从你的眼神看得出,你……你很爱胡柯的。你很舍不得她。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无论我做得多好,兄妹,仅仅是兄妹。你一直把我当妹妹,那么妹妹对哥哥好,理应如此。接受亲情的关爱是不需要什么付出的理由的。

但是哥哥呀,我明知道你不可能爱我,我明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我在安静时可以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拥有和同龄人一样善良的心。可是事实证明,一接触到你,我就不可制止的发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罪恶在心里滋长。

我亲眼看见你为失去胡柯而伤心,我才发现,原来我除了给你洗衣服做饭之外,我竟难以唤起你的一声发自内心的笑。那种发现,是很揪心的。

我开始审视,我是不是要放弃了,原来,你不开心。哥哥,我不要你不开心。我宁愿你好好的,快乐的玩笑,像小时候一样的简单幸福。

我常常一个人发呆,我在想,如果我不是你的妹妹,你是否会爱上我。但也只的想想而已。

我本来打算,永远不告诉你这些的,那天在医院,我亲眼看见你对我发怒,我亲耳听见你骂我毒蝎心肠,我才知道,不论我做得多么周到,无论我对你的爱多么深厚,当你一旦知道真相时,你是会勃然大怒的,你就会恨我的。哥哥,如果我那么虔诚的祈祷上苍,能让我的哥哥爱上我,却换来你一腔怨恨的话,那么我活着,还为了什么?

当我看见你对我咆哮,当我看见妹妹终于坐在一边无助委屈的哭泣,我才知道,我前20年犯下的罪,一辈子都不能磨灭。

这几个月来,你和安安都逃避我,我似乎又从了孩提时代,那个倍受嘲弄的哑巴,但是我不怨你,这些都是我自找的。是我的狠毒,是我的邪恶,让我注定一辈子,活在那个满是青苔的隐暗潮湿的内心里,不可自拔。

哥哥,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有着前所未有的冷淡,你甚至不愿意看见我,你住校了。你让我满敷灰尘的心得到了很长时间的沉思——到底,我爱上你,是你的幸,还是你的灾。

如果我的爱,是你逃避不迟的祸,让你深深的惊恐和怨恨,那么哥哥,你回家吧,我走。

如果我的爱,是用无数女孩的伤,才让你注视到我一人的美好,那么哥哥,我宁愿放弃。

如果我的爱,用自卑做手段,用可怜做武器,才能打败所有情敌,才能换来你已伤痕累累的心,那么哥哥,你别原谅我吧,我用以后的生命,独自忏悔。

哥哥,我这辈子得到上天最大的恩惠,就是做了你的妹妹;而上天给我的最大的遗憾,就是让我们成为兄妹。

我不奢望你和安安的原谅,我注定是个罪人。

哥哥,不管我有多坏,无论我有过了多少罪过,我的善良,却永远被你战俘,为你一人绽放。

为你祈祷:平安一生。

妹,玫玫至上

2003年4月2日

这就是我的妹妹给我的信。信纸上水痕斑斑。

如果说我看了信,要用什么形容词来描绘我当然的震撼,那就是当中午已经吃饭回来的何贼他们进寝室喧闹了半天,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

刚看完信还没来得及分析内心的澎湃,就发生了今天的第三件事——

手机响了,我悄悄抹掉眼角的润湿,接:

“哥!你在哪里?”是小妹妹安安,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焦急。

“啊!学校啊。什么事?”

“你快来!姐姐……姐姐她受伤了!”

我一听,血一下子全涌上脑门,我忽的一下冲出寝室,边跑边问清楚情况:“别急,你们在哪里?玫玫受的什么伤?伤到哪儿?”

然后我就得到个结果:刀伤,从背部刺过,临近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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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姐妹

真相大白了。安安本该很开心的。安安独自沉默了十几年的秘密,终于揭晓了。真相大白后的安安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姐姐。

当哥哥杨阳知道胡柯蒙冤,知道安安15年前受的罪后,就明显疏落玫玫了。安安不知道哥哥是怎么想的,但是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以前一个人伤心难过,在痛苦的边缘时就会狠心的幻想,当大家知道姐姐的真面目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姐姐会受到怎样的报应。却也只是想想而已,等心里平静后,她又是不忍心看可怜的哑巴姐姐受苦的。

那天看着气急的哥哥,在病房里发泄脾气,哥哥对姐姐大骂,曾经那么喜欢姐姐的哥哥,竟然在知晓真相后,那样愤怒的骂姐姐。安安就觉得更委屈——哥哥连一时都忍不住的怨气,自己忍受了十几年。所以一个不小心,就哭了出来。怎样解释那种畅快淋漓的哭泣呢?就好像小时候,摔了绞,没人看见时是不会哭的,但是一旦被大人看见,关心,就会越发感觉委屈,以至于大哭。

安安在所有人面前哭时,心里在埋冤自己的矫情,可又忍受不住眼泪的飙泻。毕竟,安安也只是个正常普通的孩子。

哭过之后,就和哥哥一样,对姐姐疏远了。其实安安也不是讨厌姐姐了,只是觉得,很尴尬。见面也不知道怎么相处,干脆住校算了。

于是,家里就只剩下玫玫,和年迈,仍然疼惜女儿的母亲。连史比都出门寻找配偶去了。

玫玫是母亲的女儿,母亲是永远不会真的责怪子女的,母亲心疼了玫玫二十年,如今真的发现自己的孩子做了那么多错事,却也实在连打骂都狠不下心。母亲还是那样爱护女儿,只是在面对三兄妹聚在一起时,变得小心奕奕了。

放寒假了,不得不回家。

家还是那个家,有人做饭洗衣服,有兄妹三人,有母亲的浓爱;家已经不是那个家了,气氛僵硬,再也融不进自然纯正的亲情。

安安每次看见姐姐盯住哥哥的眼神的那种酸楚,就觉得不忍。姐姐在放寒假里每天独自坐在沙发上,孤单的织毛衣。不声不响。直到毛衣的大致轮廓出来,才看得出是男式的。安安就经常看见母亲,一个人躲在厨房,边烧菜边抹泪。母亲说那是给烟熏的。

安安以为,事情发展到这步上,多少都有点自己的因数。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姐姐,无脸见她。索性老呆在男友廖文韬家里。安安把家里的事告诉了男友,廖文韬说你少自责了,她这叫罪有应得。

廖文韬骂玫玫罪有应得,安安想不是你的姐姐你自然不明白。

廖文韬那几天挺忙的,晚上要上班,白天还得参加速记补习班,练习打字。安安和廖文韬已经过了热恋的时期,平平静静的过生活,好象一对经过七年之痒的夫妻。安安不再每晚等廖文韬下班等个通夜,而廖文韬也不再欣喜于安安做的早餐。

那天廖文韬和胖子上班去了。安安闲着没事,上网游戏。

没过一会腾讯qq就显示,有人加安安为好友。接受。

“总算找到你了,杨安!最近好吗?”对方一上线就叫出了安安的大名。

安安很吃惊,忙问你是谁。

“我问了好多同学,才打听出你的qq号啊!我是李科!”

李科?安安觉得这个名字特别熟悉,她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来思索,总算想起拉了:安安的初恋情人嘛。那个在少年十分,酷爱踢球的男孩。还有他那蛮不讲理的爱穿绿裙子的女朋友。曾经还刺过安安一刀。

不过昔日的仇恨安安一般是不爱惦记的。初遇李科的欣喜还是有的:

“啊!是你!我过得还不错,你呢?”

“我?就那样呗。我看你半天不理人,我猜想你一定是忘了我了。我正琢磨着如何告诉你我们以前的关系——同学呢还是情人。”

安安皱了皱眉头,实在不喜欢对方的油腔滑调,安安提醒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好象很了解我似的,那么你说说,我以前是怎样的?大好人吗?哈哈。”

不知为什么,最后那两声笑,总显得凄凉。

“你现在过得好吗?”安安再次问。

“不算好也不很坏。我现在也在重庆了。知道和你一个城市,可真是高兴!”

“你特地来重庆找我?”

“哈哈,纯粹误打误撞。听说你也在重庆,就要了你的qq。”

后来再聊了会,李科不冷不热的和安安开一些玩笑,说介绍几个美女。

“你一个人要几个美女?”安安有些吃惊和不屑。

“嘿嘿,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啦。”

安安想,李科变化真大,他哪里还是那个踢球踢到脸红,形容女孩用蒲公英的男生?再后安安又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会,李科说有事就下线了。

之后安安也没很在意了,没一会就把这事给忘了。以至连廖文韬回来,安安给她唠叨今天发生的事情时,都忽略了这个情节。

开学了,住校的日子就这么不冷不暖的过,只要不回家,只要不遇见玫玫,还是很安宁的。最轻松的时候就是跟哥哥通电话时,和哥哥神聊几分钟,习惯性的嘲笑哥哥严重毕业忧郁症,哥哥也偶尔把心底对胡柯嫂子的眷念搬出半让安安分享。

哥哥和胡柯分手挺不值的,安安其实在心里还是比较喜欢胡柯那女孩,率直得可爱。

安安就不愿意回家,家里很压抑。可是不愿意不代表就不回,开学都快两个月了,安安才第二次回到家,还是为了拿自己落在家里的衬衣才不得不回家一趟。

进家门时胡柯回想了一遍上次的情景——进了家门发现母亲买菜去了,就看见玫玫一个人在阳台上画画,安安那时觉得,姐姐的那背影,孤单得令人过目不忘。叫声“姐姐我回来了。”她也不应,望着安安,眼神流动着说不清的神色。

安安不喜欢看见姐姐美丽的脸上刻画着萧索,可是那时姐姐在春意中,却写着满副哀愁。她依旧如画的眉目流露出的神态,那感觉就好象“贾俯”昌盛过后的兴衰。

悄悄进门。

回自己的家还要这般作贼似的小心万千的人,大概也只有安安一人了。进了屋才发现,母亲在看一个人的电视,母亲说玫玫出去买东西了。

安安这才松了口气,找到几件春天穿的纯绵衬衫,就要回学校。

母亲说吃了饭再走吧,你姐姐就快回来了。安安道不吃了,就如避瘟疫般逃掉。

走下楼迎上春天中午很纯正的暖阳,心情豁然开朗。

走过转角处,突然听见一阵喧闹,安安向事发点望了一眼,只见看热闹的人群把楼房的一个角落围得水泄不通。安安本来转身欲走的,这种热闹天天都有。重庆人太闲,平时没事做,一发现点风吹草动就会像马蜂一般涌上去——其实事件本身根本不足一看。

可是安安没走,安安却是焦急的挤了进去,因为她看见地上掉落了一只红色皮鞋——那是姐姐玫玫的。那一刻心里是完全忘记对姐姐的怨恨的。

“让开!让一下!”安安急忙拨开人群,还没挤进去就听见一声吼:“杨安,你到底跟不跟我们走!?”

当安安好不容易进去后,就被那情景吓呆了:姐姐披头散发的光着一只脚蹲在地上#糊蜷缩在角落里,怀里死死的抱着一堆东西。而四周还站着些面目凶狠的男人,看样子就是他们在找玫玫的麻烦。

“你们这群流氓!干什么欺负我姐姐?”安安急得顾不上什么,冲上去护着可怜的姐姐,“姐姐别怕,我来了。姐姐……”安安用手拍着姐姐的肩。那一刻安安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对母亲的承诺:在外我是姐姐,我要保护好玫玫。

安安也总算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看着蹲在角落里发抖的姐姐,那么惹人怜爱,需要人保护。

“混蛋!”安安站起来,“是哪个人欺负我姐姐的?”安安用刚学来的不土不洋的重庆话指着那群男人骂着,仰着脑袋以显示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那些惹事的男人先是一愣,心想怎么又跑来一丫头,然后看安安人小气粗的样子,都憋不住哈哈的笑。

“笑屁!我和姐姐现在要走了!本小姐没功夫和你们闲扯!”安安说着,心想不能和这群流氓耗下去,扶起玫玫就欲走。

“杨安?!”一个声音就在人群中惊叫。

“谁叫我?”

“原来你才是杨安啊?”说话的人走了出来,惊讶的望望安安,又看看玫玫,“嘿,真像,难怪哥们都搞错了。”

安安皱着眉头把那人上下大量了一番,疑惑的问:“你是谁?”是觉得眼熟,可是又没什么印象。

“我是谁?哈哈啊,老婆,你这么快就把我给忘啦?”那人奸笑一番,一群流氓们也跟着无耻的哄笑起来。

安安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大骂:“你不要脸#涵是你老婆……”猛的就觉得灵光一闪:难怪那么眼熟,这不就是李科吗?“啊!你是李科?!”

没想到回在这儿,以这种仇人相间的方式再次遇到李科。安安心里暗想着李科带那么多人来围着她们两姐妹,对她们俩的居心用意是什么,然后分析着要如何打电话向谁求救。

“嘿嘿,想起来了吧。说起来,”李科把玫玫和安安上下大量起来,安安就随着他的眼神混身上下泛起鸡皮疙瘩。“你们两姐妹还真像。我正琢磨着为什么杨安的那块疤不见了,原来是个马甲!嘿嘿,好好!两个更好!”李科狠毒的毫不忌讳安安的伤,张嘴就吐出来。仔细看来,李科这几年的变化太大了,胡子蓄起来了,头发留长了,眼神带着凶意。不再是阳光男孩,不在是少年美好。

“李科,你带那么多人来助场子,欺负我们两姐妹,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安安笑着说,语气里有种讨好的意味,因为她刚才无意间瞟到李科身后的一个男人,有一把刀,一尺多长,寒光淋漓。自己倒没什么,安安害怕姐姐受什么不必要的伤痛,“怎么样,大家都是熟人了,什么事还不能解决?非要带那么多人,好象是男人对女人用暴力似的。传出去,可不好听。”

“哈哈哈哈,鬼丫头!一点不含蓄啊!”李科身边一个长得很黑的男人突然就大笑到,“这小娘们太有意思了!我喜欢得很!”眼睛就盯着安安,吃定她的感觉。“小李,就带这婆娘回去了。”他粗声粗气的说。

“啊,是是!”李科立即转过身,点头哈腰,答应不迟。

安安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把姐姐推到身后,脸上却带着笑意的问:“李科,咱们以前也是同学一场,我姐姐是个老实人,到底怎么得罪这位大哥,我小妹在这里道个歉,你再帮我劝劝大哥,是不是,这事就这么算了?”

“算了?嘿嘿,杨安啊,不是我不帮你,你这个姐姐,脾气太臭了,刚才我大哥不过是想看看她怀里抱着的画儿,谁知这娘们不给看就算了,还那么故意秀一脚,啊,把我大哥的皮鞋给踩脏了,那可是意大利进口皮鞋啊……”

安安向那位“大哥”的脚望一眼,它正在很嚣张的晃动着,脚尖有一片泥土印。

“啊,那实在是对不起!我姐姐一定不是故意的。”安安说着,用力握了握玫玫微微发抖的肩,心里盘算着要怎样脱身。“那你说,得怎么赔?”

“赔?上万的鞋,卖了你也不为过!你怎么赔?”李科嬉皮笑脸的说,却是句句逼人。

“那你明说吧,怎么办?”安安咬着唇问,有点慌了起来,声音不由的微微颤抖。

“走开走开!有事去忙去!没事的都走开!看什么热闹!给老子全滚蛋!”拿刀的那男的把刀别在腰间,就开始赶着围观的人。人群一下子就疏散了。

安安看着被刀吓坏赶紧躲开的路人们,求助的眼神渐渐绝望。她抱着姐姐,心想绝不能在姐姐面前表现得心虚,因为姐姐一定会更害怕。

“我大哥刚才也放了话,要你姐姐去帮点小忙,当然,大家都是明白人,忙也不是白帮的,我们都是文明人,我们也讲规矩,只要你出力,你就能分钱。”李科厚着脸皮,对安安解释着他们的勾当,“当然你们女人能有多少力?也不过就有那么……嗯……”他说着,用手比画了一个女人身体的形状。

安安立即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在心里狠狠的骂了句流氓。

“李科,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你就不帮我在大哥面前说点好的?”安安嘴上胡扯着,心里实在急得一团乱。

“哎,杨安啊,我当然是帮着你的?谁叫我们,嘿嘿,是老相好呢?”李科邪恶的挤挤眉,那句老相好让安安差点没吐了出来,“但是我们也是给人家打杂的,话也不是说说就成啊。”

安安心里骂:你是给他们当走狗的!嘴上一硬,说:“那你说,怎样!”

李科转过脸,假装和那“大哥”商讨了一阵,才严肃的对安安姐妹说:“好,我大哥说了,你留下,你,”李科指着玫玫,“走!”

安安心想,只要让娇弱又没社会经验的姐姐先逃走,自己是可以想办法的,于是点点头。说好。

安安去把姐姐的鞋捡了回来,帮姐姐穿上,才发现姐姐的左脸上红肿一片,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再次把李科一群土匪骂了个遍。安安在帮姐姐穿鞋时小声说:“姐,你先走,去报警!快!”

玫玫穿好了鞋子,安安叫她快走,说话时安安故意带着轻松的语调:“姐姐你先回去,今天妈可是煮了你最爱吃的火锅哟!你告诉妈,我遇到个以前的好朋友,就不回去了。”

李科本来假装友好实着在监视着俩兄妹,听安安这么说,就放心的嘿嘿一笑。

却看见,玫玫在抬头一瞬间,落泪了。玫玫紧抓着安安的手,不愿离去。

在那一刻,安安突然觉得,她和她的双胞胎姐姐其实系着那么深厚的亲情。“姐姐,快走吧!我不会有事的,那位是我高中时期的男朋友呢!呵呵!”

大家都笑了,气氛看似活了起来,玫玫却越哭越厉害。

“姐姐你回去吧!我没事的!乖啊!”安安说,焦急玫玫不肯走。

玫玫没听安安的劝,她抹干了眼泪,把目光移到地上。安安顺着姐姐的目光,才发现那为首的男人脚下踩着的,正的姐姐的一副画,画里依稀是哥哥的肖像。

安安顿时明白了,她走上前,笑意堆面,讨好的说:“哎,我说这个大哥,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可否高抬贵脚……这……呵呵……”说着,笑着指指他脚下的画。

“哦!这个呀?”那男人说起话来粗声粗气的,“这烂纸怎么了?”说着,竟用脚把画纸扯成了两半,“啊?你说清楚啊,这纸怎么了?”

安安看着姐姐的辛苦结晶被他那样撕毁,气得不行。却无奈只有咽下。却没有人注意到玫玫,早已愤怒到红了眼。

就在这时,听见一个期盼了好久的声音:“警察来了!警察快抓坏蛋呀!”是母亲的声音。

得知警察来了,安安实在松了口气。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猛的就看见姐姐玫玫,她像一头发怒的母豹一般,无声无息的向那为带头的大哥扑过去,嘴里发出狂怒的嚎叫,那是安安从没见过的疯狂,因为姐姐一样的文静安详的。

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玫玫抱着那大哥的手臂,一口咬下去。不管他怎样殴打乱扯她头发,玫玫就是不松口。

安安见状,担心姐姐受伤,连忙去奔了过去,一脚向把大哥的下部踢过,狠狠的致命的一下,那看似雄壮威风的男人,就这样蹲了下去,双手捂着他大概再也不能使用的命根子。

安安拉住玫玫,安安大叫姐姐快走。两姐妹就打算逃掉。可是姐姐的脚骨头刚接好,也跑不快。姐妹俩就这样拉拉扯扯,谁也不愿意遗弃谁。

就在这时,安安视线的余角看到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正朝自己追来,心底一沉,心想这下完了。猛的就感到有谁推了自己一把。下一秒就听见身边的姐姐,一声闷哼,扑到了自己背上。安安一个支撑不住,和姐姐双双滚落到地上。

这才发现,姐姐的背上插着那把一尺来长的刀!

“姐姐!姐姐!”安安不顾一切的停下来,蹲在倒地不起的姐姐身旁,号啕大哭,她看见那血立即就涌了出来,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惊恐油然而升,“姐姐啊!”

过了半分钟左右,警察赶到现场,同时跑来的,还有那惊魂未定的老母亲。

“玫玫!玫玫!哎呀!我的女儿啊#涵来救救我的女儿!”

“姐姐姐姐!你不要死啊!救护车!”

……

四月的风还带着点寒意,吹过刚才还行凶此刻却空无一人的角落。看似又宁静了,只有偶尔一过的小区市民,还对着地上那滩血,指指点点——有个女孩很气势,有个女孩很勇敢……那是一对双胞胎,那是最亲近的姐妹。

三十三、亲人

安安来电话告诉我玫玫受伤了,我急得什么都顾不上,冲出了学校。在出租车内也不理会司机问我为什么那么急匆匆的样子。

耳边只回荡着安安的话语:“姐姐要死了……姐姐流了好多血!”和她那荡气回肠的哭叫声。

我手里还握着玫玫给我的信,我不敢说它算不算一封情书。

妹妹给我的情书,它让我束手无策,却是让感动与震撼留在心底最深处。

我以前疼爱的哑巴妹妹,可以安静清新的笑,可以祥和的为我剥鸡蛋壳……她也做错了很多事。她说她爱我。于是我就不敢想象,玫玫写这封信时背负着多大的伤痛,寄出这信时,充足着多大的勇气。信里玫玫承认了自己是个坏女人。而让她变坏的罪魁祸首居然是我。如今这个坏到无救的妹妹居然要死了……那个消息牵动着我全身的神经。

“西南医院!快!”这是我接到消息后,唯一说的一句话。然后我就把自己摔在车内的座位上,我皱着眉头,我看上去在沉思。只是没人想象得到,我沉思的大脑里,竟乱到没一片安宁之地。我猜测安安的话里有几分夸张,我希望玫玫的伤势没那么严重。

我手中还握着玫玫给的信。玫玫,她一定经过深深的挣扎:发出这封信,就是在承认乱伦,就是在申明,她是个为了不伦之爱而伤害他人的坏女孩。但是我依旧还是收到玫玫的内心了,我不敢妄加评论初看信后有没有深责妹妹,我只是知道,当我听见安安用急切的声音吼着玫玫出事了时,我是心乱如麻的。“如果玫玫有个什么不测……”我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的模样,眉头深陷,我不敢想象那些个令人窒息的“如果”。

可是赶到医院,看见快进手术室的玫玫的那一刹那,我知道我的希望快变成奢望了——我从来没看见过那么多血,和那么苍白的玫玫!

母亲不在,安安说母亲已经哭晕了过去好几次了,现在硬撑着在办手续。小妹妹安安一见我,就扑上来,红肿着眼眶向我求救:“哥哥!哥哥呀!怎么办呐!你看姐姐……”安安的声音大得惊天动地,但是却没有严肃的白衣天使来管教安安不许在医院大声喧哗。因为医生护士们都在为这个失血严重的女孩做抢救的准备工作。

“让一让!”护士们推着玫玫,欲进手术室了。

“姐姐!姐姐!我是安安啊!姐姐你要挺住呀!”安安哭喊着,追着晕迷不醒的玫玫。

玫玫闭着眼睛,戴着氧气罩。身上的血已经染红了被单。惊心触目。

“玫玫!”我看着玫玫,打着点滴,戴着氧气罩……医生护士们紧张的神情,和四周严峻的气氛,我突然害怕起来,我有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这会不会是我见玫玫最后一面?

“玫玫!”我跟上去,大喊。

奇迹出现了,玫玫睁开了眼睛#糊虚弱的看着我,似乎想告诉我什么。

“玫玫!你要坚强点!玫玫!你一定得好起来!!”我跑过去,握着妹妹的手,给她打气加油。心里却越想来害怕。我不敢想象,失去妹妹的情形。

“姐姐!姐姐呀姐姐!”安安已经把嗓子都喊哑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怪你了!你为什么要为我挡那把刀啊!姐姐呀我的好姐姐!我知道错了!我只要你好起来……”

我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玫玫那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的氧气罩!我觉得那是电视里的情节!而且电视里的故事,一旦戴上那玩意,就……“医生!医生你一定要救我妹妹!我给您跪下都行,怎么都行!”我突然抓住医生的衣袖,语无伦次的恳求。当一个人束手无测走投无路时,是偏好在最后时刻抓住根救命稻草,寻求心灵安慰的。我那时,真是束手无测了。我就差没给医生跪下。

医生这种情形想必是见多了,他巧妙的避开我的拉扯,面无表情的继续推着铁架走。

“是啊!救救我姐姐!医生我也跟你跪下了,姐姐全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医生姐姐流了好多血!你要救她啊!医生!我也跟你跪下,我这就跪!”小妹妹安安比我更加激动的说,并马上就要跪下去,被医生皱着眉头阻止了:

“哎!本来就乱了,你们两个还在这里瞎绞和什么?救人是我们的本能,还需要你们跪不跪吗?”

“玫玫!”我又扑向妹妹,“我的妹妹啊,你才那么年轻!你要挺过来啊!”

玫玫望着我,她吃力的抬起左手,我出自本能的去握祝糊的手,冰冷#涵知她却痛苦的皱着眉头。我以为把她手弄痛了,忙又放开,慌乱无措,我那时能做的,只有拼命喊玫玫。一声接一声,从身体深处喊出,奢望能挽救那个美好的生命。

当我放开她的手后,她才勉强的把手放在胸前的位置,那样可以更省力。

“哥哥,姐姐一定有话要说!”安安惊喊。

我恍然大悟,我说玫玫你要说什么。

妹妹,先是指指她自己,再一手轻轻抚摩另一手拇指指背,最后指向我!

然后玫玫虚弱的闭上了眼睛……我眼睁睁看着她被推进手术室,而我和安安都被拦在了外边。

玫玫进去前,用手语说,“我爱你”。

我呆呆的立在手术室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脑里还回想着玫玫进去前,那定格在某个方向的右手食指,那个方向,有她最心爱的哥哥。

我爱你。妹妹说的。当我有了点意识后,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安安抓住我的手,说姐姐一定没事的。

“嗯。”我应,实在没力气去多想什么,脑子乱得像一窝子老鼠在窜动。我看着小妹妹安安那么信心十足的样子,我实在很担忧:玫玫失血已经严重超标了。而谁心里都知道,她时刻都有生命危险。

“真的不会死!我有把握!”安安的表情坚定得异样,“刚才姐姐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还稍微用力握了我一下。”

“那代表什么?”

“代表姐姐暗示我,天使是不会死的!”安安说。

我突然羡慕她的天真。

我没说话了,我想如果我一无所有,并为上帝做任何事,就能换回妹妹的生命,我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玫玫的信还依旧安静在我衣兜——那么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去做的,甚至包括,接受亲生妹妹的爱。

如果爱一个人,爱到全身痛楚,那么我就不知道玫玫,每天活在怎样的情伤之中。我想起玫玫画的那些个重庆的太阳。如果捕捉爱情就像捕捉毒阳,那么玫玫已经被阳光刺得累累是伤。

母亲去办手续去了。

当我们的最可怜的老母亲赶到手术室前时,第一句就是问,玫玫怎么了。没控制音量的尖锐。

我和安安都坐在长椅上,沉默着,看了看母亲,低下头继续在内心里拼命祈祷:感谢生命之神,还我妹妹一条崭新的生命!

我和安安就在外面的长椅上,呆坐着,不言,等候结果。

我和妹妹,加上母亲,三人就这么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看似平静,其实大家都知道,暗急在心。最有默契的时候,是每当有人从手术室里出来时,我们三人就会像猛虎下山般的一齐扑上去:“医生!怎么样?”

出来的人却总是不说话,匆匆而去。他们是不会想到我们的心情有多焦急的。一会儿医生就又急急的进了手术室,推着一辆装着血浆的铁架。

进去的人,一会又出来。我们不厌其烦的扑上。只会再次失望。出来的人又进去,增加了几袋血浆……我被那红得刺眼的袋装的血浆弄得快要崩溃了,我那个白得透明的妹妹,怎么可能流那么多血?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去年带她去游泳时,她白得明晃晃的脸,和干净的笑。

我们又坐回到椅子上,安安却没回到座位,她如一头困兽般的来回走动。坐立难安。母亲还在抽搐着抹泪,我哭不出来,我早早的就在心底把泪水流干了。

母亲突然像个孩子似的趴在我背上哭出声来:“我可怜的女儿#糊会不会离开我们……”其实谁也不知道答案,谁都在猜测,却是谁也不敢想,想了也不敢说。

母亲在这时来问我,我知道母亲一定是撑不住了,寻求一个暂时的心灵上的安慰。

母亲的眼睛已经肿到张不开了,浑浊的眼泪还在不断的往下掉,她目光一片溃散,我不敢想象,如果妹妹有什么不测……最可怜的是养育我们二十多年的老母亲。

“妈!你乱说什么!姐姐是天使!姐姐的父亲是上帝呢!上帝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那么轻易的就走掉?”安安跑过来,哭着责备并摇晃着本就摇摇欲坠的母亲。

“可是……上帝会不会嫉妒我们家,要收回玫玫了?”

“不会不会!上帝再有权力也不能乱来吧!妈你放心吧!”我强笑着安慰母亲,“这是全国顶级的医院,我们的运气非常好,刚巧又遇到顶级的医生为玫玫主刀!不会有事的!”

母亲这才安静一会。靠在我肩上,大概是太累了,她终于在玫玫进手术室快4个小时后,睡着。眼角的眼泪,却是抹了又涌,永远不尽。

安安也哭累了,倒在我身边,闭上眼睛。我看着小妹妹安安,我想起不久前她还为争夺亲人的温暖而嫉妒,为玫玫对她的施压的而哭泣。她此刻还挂念着和姐姐的“仇恨”吗?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意义重大了,母亲和妹妹都是女人,女人一遇事一着急就不知所措,女人习惯性的就会依赖男人……我看着身边的母亲和妹妹,原来我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

刚才安慰母亲时说的,什么最顶级的医院最顶级的医生,全是为稳定母亲的心。

谁都知道,越好的医院,死亡率越高,离天堂也就越近。

我闭上眼睛,我虔诚的祈祷。

“谁是杨玫的家属?”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母亲和安安一跃而起,“我!”“我是!”两个女人就一起扑向那位穿青色外褂的医生。

“医生,我是病人的哥哥,请问我妹妹脱离危险了吗?”

“哦,病人失血太多血型特殊我们医院的血浆不够用,而其他医院的血正在护送途中害怕时间赶不上所以需要亲人输血!”这位说话不带逗号的医生的严肃,让我们大家着实出了把冷汗。

“我是她妹妹,亲妹妹#韩胞胎妹妹!”安安急得窜出来,大声申明道,“医生,我的血一定符合!抽我的!”

“可是我们需要大量的血你那么瘦最多抽500c.c.”

“不行!一定得抽我的,因为,姐姐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医生!我是她亲哥哥!也抽我的。”我总算遇到点空隙能说上一句话了。

“嗯,那好,你们都跟我进来。”

各自输了500毫升,我勉强挺住,安安已经有些站不住。

母亲买了三个盒饭,再给我和安安买了碗猪踢汤。

回来时听到那个意外的惊喜:“玫玫脱离生命危险了。”

我和安安不顾身体的虚弱,大呼大叫的抱在一起,又叫又跳,像个疯子。

感谢神明,让我的妹妹死而后生!

母亲激动于女儿的平安之后,看了我和安安一眼,满是感激。母亲居然跟我和安安说谢谢。

安安兴奋的责备母亲:“妈,您是老昏头啦?姐姐有危险,我们出点力是责任,我们是比亲人更亲的兄妹啊!”

母亲忙点头说是是,擦拭着抹不干的泪。

第二天玫玫清醒后,安安说的第一句话是:“姐姐,我好想你!”

玫玫虚弱笑了。她缓慢的伸出手,用一手五指并拢,举于额际,先做“敬礼”手势,然后下放改伸小指,在胸部点几下,代表“对不起”之意。

玫玫对着小妹妹安安道歉,安安就又哭了。安安哭着说我们是两姐妹啊。我们流着相同的血液啊!

后来两个妹妹抱在一起大哭。似乎谁也不记得以前的过失。冰释前贤是最完美的结束,也是崭新的开始。

安安总是责备玫玫不该去挡那把刀,玫玫也永远只是牵着妹妹,温柔的笑。你看着病房里那相同的五官融合着不一样的表情,是会莫名感动的。那天我的眼眶一直热忽忽的。当亲情已一发不可收拾的局势冒出时,那气势是锐不可挡的。

我流着泪说我爱你们后,安安那不知死活的丫头又开始说着破坏气氛的话:“切#涵要你的爱啊!肉麻!”然后我就去打她,安安就跑开。母亲惊呼小心别摔了,玫玫坐在床上安静的笑,病房里充满安安的笑,和尖叫……其乐融融,不能言喻。

身体里流动着我和安安的血液的玫玫,在母亲和安安精细的照料下,脸开始红润,又可以笑得那般干净清新。母亲细心的照料玫玫时,安安不再躲避也不再吃醋,跟着母亲一起,把姐姐的身体一点一点从死亡边缘挽救回来。

安安说,亲情,是剪不断的最牢固的相连。

亲情?我想起在我衣兜里的那张信纸,可能也没人在想起。那曾是在亲情的掩护下,潜埋了十几年的畸形的爱。

现在母亲和安安在欢天喜地的照顾着玫玫,玫玫似乎对安安已经大彻大悟,而安安更是在经过一番生死相隔之后对姐姐不记前嫌。母亲乐呵呵的对失而复得的女儿问这问那,唠叨不休。

不知什么时候,玫玫已经不再把目光投向我。我走出医院,风迎面扑来,清爽而回味着不知名的香。

我至今都不敢确认妹妹对我说的爱,是怎样。模模糊糊,朦朦胧胧。我却每天都在面对;就好像我从来不清楚太阳到底从哪里升起,却每天都在欣赏。

“玫玫,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妹妹!我永远是你的哥哥。所以……我也爱你。”走出医院前我说。说完后安安又骂我肉麻,我笑笑不语,那实在是我心底,憋了一辈子的话。那也是我一生,唯一对妹妹说过的爱。我不知道能不能缝补她对我十多年来的情伤。

其实,当亲情融生为爱意,也可以是依旧纯洁,伟大的升华。

三十四、栀子花开

6月30号晚,不知是谁提出的去网吧上通宵。得到寝室一致赞同。

说梦话高明到极点那位兄弟本来抗议,他说他寝室里的电脑刚刚卖掉,干什么还要去网吧。此话一出,就差点被其他人用电脑给砸死:“谁没玩腻电脑?去网吧不过是为了怀念。”

怀念什么?就没人问了。不过谁都知道,毕业了,出了校门,就不会再有上通宵网的时候。至少不会再有和兄弟们一起在网吧杀cs到通亮的经历。

按网吧的规矩,上通宵是从晚上11点,到早上8点。

上大学没重修过的朋友,我们称之为另类;上大学没玩过通宵游戏的朋友,我则猜测他们是火星来的。

想刚进大一时,背负着全家人的希望,胸怀大志,同学们一个个每天按时起床吃饭拉屎早自习,中午准时出现在学校食堂……那时给自己的目标规划得相当完美:拥党爱国,读研考博。而到大四了,真正找到工作的是不会考研的。

毕业生都流行见面直接问:“你考研吗?”而不是“你签工作了吗?”

大一新生,是一条透明的没经污染的溪水,清澈流淌,安分守纪,前途无量。

大二时就开始水段就变成绿色了。偶尔逃了课,就像个犯了千古大罪一般,逃课时还要费尽心思编逃课的理由,被老师逮到说出默背了n遍的理由时还要手脚发软,最后高度自觉的写好检讨,晚上睡觉祈祷老师不要把逃课一事挂上档案。

大三就是到了江河的混合处了,流动缓慢。大三是彩色的。睡觉睡到自然醒,反正校规有新生去执行;家庭重担是毕业生的活,每天生活在神仙般的日子中,打牌上网泡美女……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无所事事。

水流到了大四,就汇海了。当你意识到你已经在一片汪洋无际的领域里,大千世界都只等着你独自一人去拼撞时,而又高手如云,竞争激烈……欲哭无泪也不过如此。才开始怀念,小溪流域时,为何不把清澈安分的精神坚持到最后。最后莫极之后,拥有的仅仅是怀念。

我们在大四,我们就在怀念中。怀念仅剩的学生美好,和最真实的兄弟情义。

于是先在寝室里等到11点,然后集体出发,进军网吧。另外的几个寝室的兄弟也响应号召,加入我们。大家坐在寝室里一起吹牛打屁。后来有位朋友提出为何不打牌。于是又把一本本崭新的书垫在屁股下面坐着,斗地主。

大家看上去和以前无异,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是滋味万千的——谁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会有这般清闲。

斗到一半时有位哥们为了活跃气氛,出了一个自创式谜语:“什么动物又怕冷又怕热又怕烫,又怕蚊子又怕太阳!”

这是个什么怪物?大家冥思苦想,最后通通说不知。

“答案是:女朋友!”

答案一出,先是一片寂静,尔后“哦。”声连绵不断。我立即就想起了我的前女友胡柯,对号如座,果然果然,妙极妙极!

女人,就是什么都怕,娇气得让人心甘情愿去心疼。

寝室在那后陷入了一片低潮,原本想活跃气氛的一个谜语,搞得大家心思绵绵。在座的兄弟谁没在大学交过女朋友?又有谁能在走出校门时欢快的继续牵着女友的手?

更加郁闷。

好不容易等到11点,在寝室管理员快要关门之际,一群哥们呼啸而出。

在网吧上网果然很有感觉!那种烟雾弥漫的境界中,各自忘我的效果是在家里或寝室所达不到的。相当困时,趴下睡一会。在教室课桌上和网吧里是睡觉最美妙的地方。一闭上眼睛就能飘然如仙。

但上通宵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网络里撕杀而过的。

本人特喜欢吃网吧里准备的桶装方便面。叫老板买方便面时是很有意思的。一般是在凌晨3、4点,老板都早已昏然入梦时大叫:“老板,方便面!”

“哦,要多少?”

“来两桶!”

全网吧哗然。

上通宵之后是快乐的睡觉,一睡就死的那种。

今天是唯一一次上了通宵之后没睡觉的。因为我已经收拾好装备,准备回家了。昨天是在大学里的最后一晚,大家在网吧里过的,居然也可以过得痛快并惆怅。

“昨天交学生证,图书证时,意外的升起一股依依不舍之情,好象对着离别的恋人。”何贼这种粗人居然也能说出这样感性的话,我就觉得实在诧异。但是我没把自己的奇怪感表现出来,我只是沉重的点点头,表示强烈默认。

大学四年下来,教科书居然可以卖到1元2毛每公斤,握着上万元换来的书卖出的几十元钱,我就产生了对大学强烈的不满。

我背着我那只在四年前远从家乡背来的大背包,走在四年前用同样的步子踏进的马路。不过心情远远不同。寝室的兄弟上了通宵实在坚持不住了,就那样睡在了没有棉絮的光床板上。我答应了玫玫要早点回家,所以我现在背着我四年下来的仅剩装备,回归。

四年前重大用一张通知书把我召唤进来,四年后它又不声不响的脱光我的年华再把我踢了出去。唯一陪伴的,是校园里,偶尔一角栽种的栀子花。花香四逸。

又到了栀子花开的时节,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栀子花对于毕业生来说,是一种感伤:就连那香味,似乎都满载着离别。

我走在重大a区的门口,我最后回首校园,我不知道,我遗落了些什么,青春?理想?纯真?音容笑貌?远大抱负?或是那些个曾令我们为之疯狂的所谓的爱情。

我不是在装深沉,朋友你们一定都懂的,不是舍不得大学,我眼眶里差点流出的泪,是在对我的青春之尾,追随留恋。

终于踏出了大门,我自由了。自由来得突然,来得很猛。我像以前一样习惯性的昂着脑袋走路,就差点被学校门口的一步台阶给绊倒。

一个踉跄使我快速的扑向前,脑袋就一下子撞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本就通宵没睡的我,被撞得头昏脑涨,只差没晕过去。在晕过去的前一秒我闻到一股花香,栀子花的独特的味道。

“喂!你怎么还是那样习惯昂着头走路呢?”一个熟悉得令我兴奋的女声,在我头顶响起。

我惊讶,清醒不少,睁开眼睛一看,美丽的系花,胡柯!

胡柯本来在蹲着身子在一个花贩子前买栀子花的,结果就被上了通宵又无限自由的我给撞翻了。

我望着瞪大眼睛,拿着栀子花束的女孩,她那生气时,特有的可爱表情熟悉到让我小鹿乱跳。

“你……在看花儿啊!”我问,傻愣愣的表情。

“是买花!”

“哦!那……那……我毕业了。”我说,经不住鼻子一酸。

胡柯虽然比我小几个月,却是在某些时候比我成熟的。比如说对于看待毕业一说。胡柯以前就说过毕业是新的开始,是很值得期待了。所以那时每当我为毕业感伤时,就会找胡柯倾诉。

看来已经有了惯性了。看见胡柯的我,习惯性的就对她诉苦。

“呵呵。我知道。”胡柯以昔日的笑来安慰我,那感觉很塌实。塌实之后想到以后再不属于我,又是一阵心酸。

“我毕业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你能陪我走一段吗?”我说,那要求是无比真切的,从内心里发出。

“好的。”胡柯拿着花,笑,花儿美,胡柯比花更美。风吹动她肩上的长发,我知道胡柯是夏季的一阵清凉。

一路走过,无言。我和前女友胡柯走在经历无数次的路上,而身边的女孩已经快要结婚。

那种感觉真他妈的怪异,反正不爽。

“你男朋友对你还好吧?”还得问问这些事,以表示自己对她已无杂念,表示我是男人感情我拿得起放得下。

“男朋友?呵呵,你是说李建华?”胡柯天真的问。

“是啊。”难不成她又换了?我心里一紧。看着胡柯假装无邪的样子,觉得心烦。

“我只和他交往了一周。就分手了。”胡柯说着,不咸不淡。

“啊?!”虽然拼命克制惊讶的情绪以证明你的事老子是不屑的,但却在那一声“啊”中,泄露无疑。“为什么?”

“因为性格不合。他太专横。”

我有些不满,我想你分手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又有些暗爽在心,但是没表现出来。

“那你父亲没反对吗?”

“反对啊,但是我用绝食威胁他!”

对是,胡柯以前也是喜欢用绝食来威胁我的。

努力克制内心的惊喜,我平淡的说:“哦,以后会找到一个合适的。”然后盯着胡柯,注视她的表情。

结果稍微失望,她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哦!对了,你呢?你妹妹……好象很喜欢你。”

我知道胡柯是指玫玫,想到那个让人心疼的哑巴女孩,心里就有说不清楚的疼爱。但绝不是恋人之间的爱,那是亲人特有的情。

“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她永远是我的妹妹。”

“那不是很伤她的心?”

“我也没办法。毕竟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好。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会明白的。”

我说着,望着远方。太阳在这时刚刚升起,微热就又开始作祟。

两人又不说话了。默默的走。

我不知道胡柯在想什么,只是我在思考,要怎样重新牵起美丽的系花的手。

“喂!”胡柯转向我,喊。

“哎!”刚好同一时间,我也鼓起勇气,叫她。

“啊,你说。”我让她,不知为什么,脸微微发烫,

“你说吧。”胡柯的脸居然也红了,而且红得恰到好处,美丽得如同刚升起的新阳。

“你热吗?”我问。

她点头。

“那么……我们去坐空调大巴!”我说,小心奕奕。

等了好久,她终于再次点头,手中的栀子花就随之美妙的颤抖。我闻到那股清新得一塌糊涂的花香,我就忘了我刚才还为栀子花开而感伤。此刻我是觉得栀子花开的时节,真是美好。

“喂?”

“喂!安安啊,告诉妈我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啊?哥哥!为什么啊?说好今天我带文韬回家,你也一块回来吃饭的!”

“哎呀你帮我跟妈说一声嘛!我要和你胡柯嫂子……哎哟!”手臂被胡柯毫不留情的狠狠的扭了一把,“和你胡柯姐姐一块吃饭了。”

“啊?胡柯嫂子?哦!你们和好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就没准了,说不定晚上带着你嫂子,哦不,你胡柯姐姐一块回来!”

……

挂了电话。

“去你家吗?”胡柯有些顾虑,我知道她怕什么。

“当然!怎么了?”

“可是……你妹妹……她已经完全不介意了吗?”

我看了看耀眼的天空,虽然已经和玫玫达成协议了,我想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完全没影响的,“不管怎样,总不能避免的。慢慢她会习惯的,毕竟,我和她还是兄妹啊。”我慢条斯理的说。

胡柯就没多问什么了,跟着我走,手任我轻轻牵着。

那点点纯白的栀子花,正咧着嘴,笑。

三十五后、后记

我们兄妹三人在大学时代的故事差不多就这些了,之后当然还会发生不少有趣的或者伤感的什么,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我为了女友胡柯决定留在重庆工作了,而我不走,当然安安玫玫也不会走。母亲索性也搬了过来。

在这里我只透露一点,小妹妹安安结婚了!居然是我们三兄妹中结婚最快的一个!在她22岁时。和他已经转行当起了速记的男友廖文韬。我就十分惊讶安安那个丝毫不会安分的小鬼也能下嫁出去。

办酒席时我问越来越野蛮到不成话的女友胡柯,是不是我们也搭个顺风车,把这事给办了,结果被她笑着狠踩了一脚。越来越不成话了!我在心里骂到。

变化最大的是玫玫,首先的外表改变了,你们猜怎样?她居然在理发店里去换了个发行,蓄起了刘海!这下子,就跟安安完全没什么两样了。我琢磨着结婚时对新郎来个“唐伯虎点秋香”式的考验,以便多得红包。

玫玫的第二个转变就是开始接纳胡柯了,而且会对胡柯笑,还是那玫玫式招牌笑容:温温柔柔,安详如水,惹得胡柯老是埋怨玫玫:“哎呀,妹妹呐!你别笑得那么淑女,我可要羡慕死了!”

玫玫却更是笑。

胡柯就说玫玫太不像个凡人了,以后找老公时我们大家都给她把关。这句话说完阿树脸就红了,我们就起哄罚他酒,理由是红得蹊跷。

这个决定得到我和安安的一致同意。当然到现在玫玫是没交男朋友的,母亲老爱搂着玫玫说:“只有我们玫玫最贴心,知道妈孤单,陪着妈,多等几年!哪像你们?一个个……”后面的话省略无数,不听也罢。母亲的唠叨永远流传着,偶尔欣赏,其实便知唠叨里全是满足与幸福。

安安结婚那天,笑语满天,贺礼无数。其中最奇怪的就是玫玫的那份。

玫玫笑着,从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里,小心奕奕的拿出一个特别古老的火柴盒。大家本是很兴奋,以为里面一定是什么宝贝,一拥而上,谁知打开一看,只是一只干成标本的知了。

实在无趣。

谁知安安在看见那盒子里的知了时,竟一把抱祝糊的姐姐,哭了。

原因不详。我也实在不知。我猜想,那就是属于双胞胎姐妹们,无人知晓的秘密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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