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生存手札 - xp1024.com
《修仙界生存手札》


楔子:逃生之路

“你命数已尽!”

恶魔在耳边低语,诅咒渗入每一寸骨血,直达灵魂。

陆凉做了一个噩梦。

广袤的星空,前途后路皆是一片黑暗。

没有退路。

黑暗之中魑魅魍魉潜伏无数,难以计数的星子明灭不定,有新生者爆发出璀璨光芒,有陨落者寂然湮灭归于原点。

未知的敌人并未显出一丝身形,却在她的心底深深铭刻下浓重的恐惧,如同万千毒虫一齐啃噬,要将最后的希望都吞噬殆尽。

不,还没有结束……还有希望!

无缝天衣早已千疮百孔破烂不堪,昔日仙子精致妆容也早不顾,皮肉不知被什么东西吞噬使得洁白仙骨裸露在外染上灰黄之色,强忍痛苦面目表情变得狰狞,过去灵动的目中泛着浑浊,星光仿佛随时都会寂灭。

如若不是还有最后的求生信念,这副行将就木的躯体连这行尸走肉一般的逃亡也不能维持。

陆凉努力地榨干每一根细小经脉中储存的灵力,原本浩瀚的识海几近枯竭,身体机械性地向前驱动着,道心从最底层逐渐生出细密的裂痕,有了分崩离析的趋势。

仙骨污浊!道心不稳!

心神不宁。

所有的能量都用作逃命,哪怕牺牲掉作为修仙者的一切。曾经数百年修行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就在这逃亡路上顷刻土崩瓦解。

要做成一件事很难,可是如果要将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那可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陆凉咬牙。难道真要放弃?不,还不行……

心中的恐惧逐渐逼近、压迫着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

“找到你了。”

魅惑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像是惊雷忽然炸响,又像是空谷余音,似近似远。

陆凉心里霍然咯噔一声,身体僵了片刻之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脚步未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猛然回头

黑暗袭来。

梦醒了。

陆凉紧紧抓住手心里被自己的汗浸得湿透的布料,苍白皮肤上隐隐看得见青色纤细的血管。半晌才终于从梦境的恐惧之中回过神来,几乎被汗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有些不适之感,陆凉抬手随意地用袖口抹去头上的汗水,拢了拢里衣拿过一旁叠得乱七八糟的外衣看也不看就那么胡乱穿上。如此这般,只是随性地简单把衣服穿上,不够整洁,完全没有任何一点“该保持一个不算完美起码也得看得过去的形象”的自觉。

第二世了,倒不是没有适应这样的生活,而是完全没有心情。

本来只是一个日日夜夜埋头于工作之中累得半死生活好像只剩下加班加班的上班族,吃泡面呛到居然突然穿越到了一个仙侠世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得了点奇遇开始莫名其妙的修仙生涯,正以为这样的生活一帆风顺修仙大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因为好奇心害死猫,去一个修仙大能的遗迹探险却惹上了大麻烦结果被追杀死翘翘……没想到居然又他妈的穿越了!

陆凉觉得自己可能是跟穿越杠上了。虽说一般穿越这种事情发生了,那基本上就是主角无疑了,可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主角命,根本没有遇到过什么掉下悬崖捡到宝路遇乞丐是大佬的戏码……金手指?!修仙路上晋级不算太艰难算吗?!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作者节操喂狗了吧……

第二世是个毫无灵根的废材小乞丐,陆凉的内心毫无波动,总算摸到废柴流的尾巴了,然而这次的金手指只是小红手,运气逆天,总能捡到好东西,捡着捡着……结果被一位修仙大能捡回了自己的洞府还收做了徒弟。等等,好像跟之前的设定反了嗳!

陆凉的内心全是波动。

陆凉当时心里是震惊的,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小废材,就算运气好了一点,何德何能抱上别的修行者望尘莫及的修仙大能的大粗腿?愣在原地盯着向自己伸出的那双手看了半天,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金玉制成的橄榄枝。陆凉的心里满是疑问,嘴上也就顺了心意将疑问直截了当地抛出来。

“为什么是我?”

她没有动,反倒是那位仙人走近一步,像是最平凡的长者一样伸手慈爱地摸了摸陆凉那脏兮兮的鸡窝头,也不嫌弃弄脏了她不知什么名贵料子制成的衣服。

仙人一脸慈祥地微笑:“你相信命运吗?”

陆凉:“……”……呃。我该说不信吗?

见她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仙人没有丝毫恼意,留恋似的再摧残了一下陆凉的小脑袋瓜,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运起仙力使“运”显形,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手上的红线一本正经地对陆凉说:“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注定了我们是要做师徒的。”

陆凉抬手看着黑一块白一块的小手食指上绕了几圈的红线,又顺着线头看向面前仙人的手指上的红线,脑子一抽一句话就不经大脑从嘴中蹦了出来。

“……这个可以玩翻花绳吗?”

仙人明显没想到陆凉的频道跟自己完全不在一起,被这突如其来的无厘头弄的有点无语,完美的笑容也因此僵了一瞬。不过很快她就重新恢复了之前慈爱的笑容,好气哦但是还是要保持微笑,在内心以“童言无忌”安慰自己同时也认真地回复陆凉的问题。

“……这个,不可以。”顿了顿看着陆凉略显失望的表情耐心解释,“这个是‘命运的红线’,我们两个的红线联系在一起,就说明我们两个命中注定会相遇,会成为师徒。”

……

“与我一齐走吧,今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徒儿了。”

……

回忆一旦开了闸,就如同洪水一样涌出。

陆凉缓缓穿过曲折的回廊,从木质回廊旁清澈的湖水中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自己的倒影,噗嗤一下笑了出声。

如果师父看到我这副样子,怕是又免不了一顿训斥吧每日例行的训斥。尽管如此,依然屡教不改,这么想想,我还真是个不孝的弟子啊。

回想起与师父相处的几年岁月,虽然吵吵闹闹从来不得安生,但是内心里却觉得格外地满足。岁月静好,便是如此了吧。哪怕真的找不到一点重新踏入仙途的希望,但是师父的关心爱护都真真切切地存在着。……思及此处嘴角扬起的弧度愈发温柔,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

“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虽然我能通过一些手段知晓,但还是想听你自己亲口说一次。因为你以后就要叫我师父了。”

“我叫……陆凉。”

……

……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天意不可违。或许真是如此,天有不测风云。

骤然狂风起。

突然而来的狂风将陆凉的小身板差点卷上天空,她勉强抱住回廊的柱子才不被刮走,即便如此她的身体也在狂风中犹如破风筝一样摆动。

强大的仙威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所过之处平静湖水卷起巨大浪涛拍碎精致的亭台楼阁,碎渣在风中又被进一步碾碎成细小颗粒,仙府所在之处地动山摇,不到一炷香时间已然是一片荒凉废墟。

陆凉被风沙迷了眼睛看不真切发生了什么,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瘦小身体从空中重重落地废了好大劲儿才拼力站起,眼前破壁残桓景象让她差点大脑当机。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师父呢?!

原本穿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更加残破不堪,冷风肆无忌惮的灌入让陆凉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上来,不好的猜测油然而生。

急急忙忙四下里看过去,只见得不远处的大地生满龟裂的痕迹,正中心一个大坑,似乎能够听到风携来从那里传来的微弱声音。

“……凉……徒儿……逃……”

艰难地从细小破碎的声音中分辨出来几个词语,陆凉连滚带爬踉踉跄跄地跑去大坑边上,探头朝里面一看,正中心那个气息奄奄的人,正是她的师父!

难道是仇家前来寻仇?可是这么久了师父也没跟自己讲过任何有关这方面的事情……

杀人夺宝师父在这一宇仙域倒是早有些名声,这几年也未尝出门,也没听说过师父身怀什么异宝,也不过是个按部就班的修仙者而已,虽然专攻因果大道稍有成就。

陆凉思绪百转,却也找不到任何致使师父死亡的线索。

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一块碎石渐渐攒紧,石块尖锐的地方将掌心刺破,鲜血淋漓。

对十指连心的痛楚浑然不觉,身体却因为更大的危险即将到来而不停战栗。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危险!极度危险!可能会死!身体不断地给予陆凉警示,可她仍旧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完全迈不出一步。

师父临终的嘱咐犹在耳畔回响,她要自己活下去……可是现在,自己可能又要辜负她了。

是那个杀掉师父的人吗?他又回来了?是想要斩草除根?

心跳得更快了,陆凉努力地抬起上身,豆大的汗珠不住地顺着胳膊、脸颊和下巴滚下,跌入土里浸湿成一片暗色。她以胳膊作为支撑,艰难地仰起头来至少得看清自己是怎么死的。上一世有这样的遗憾,只能将死亡归结为命数,那么这一次……

电光火石之间,她看到远处一颗明亮如昼的星辰灿烂的光炸裂开来,将仙府所在的这颗星辰尽数吞没。

是光……

意识重归混沌的一瞬间,陆凉似乎听到一个男声,虽然他的声音有如天籁般悦耳,却是催命的阎王。

“哦?这里还有个小虫子。……一并去死好了。”

01:醒来与大胃王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意识刚刚回笼,身体却传来铺天盖地的痛感,令陆凉的身心都痛不欲生。

几次重生之前的死亡倒是没有像这样痛过,这一次似乎要一齐讨要回来之前重生的代价,是几十倍几百倍痛苦的叠加。

疼得死去活来,却有生存的实感。

我还活着!

意识在这剧烈的痛苦中又一次模糊起来,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这是陆凉的最后一个想法。

活着真好还有希望。

………………

…………

……

陆凉又渴又饿,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不知道为什么这副身体的恢复能力异常地好,伤口隐隐发痒,看样子似乎在慢慢地愈合了。

抬起一只手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陆凉伸出舌尖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唇瓣,望着无边无际的荒原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口腔里的唾液都快要干涸,嗓子火烧火燎地疼,几乎要冒烟了,可是走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任何一处水源,更别提有一点人烟。这恐怕都不是人烟稀少的问题,这里可能根本就没有人类的存在……

可是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这副身体的记忆仅有残存的一丁点碎片,而陆凉无论在乱糟糟的记忆碎片里怎样翻找都没有找到答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原主人的生活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衣服是能代表一个人身份的证物。简简单单颇为朴素的麻布衣服,虽然很简陋但有点跟普通衣物不一样的地方,起码不会有多少不适,似乎还自带防寒保暖的功效。陆凉几世活在修仙世界,也见过不少奇特的东西,如此有奇效的衣料倒也不足为奇。然而目光触及自己腿上的时候,饶是陆凉经历过几世的苦苦生存也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陆凉猜想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大概是不能行走的,刚醒来的时候就花了大半天才能勉强尝试控制腿部的肌肉进行活动但也仅仅只是挪动罢了,等到终于能够接过腿部的掌控权、渐渐缓慢地支起身体,这才踏出这副身体有生以来的第一步。腿部没什么肉,干干瘦瘦的像一双筷子,看起来几乎不像是人类的腿了,还有一些很久没有换过的有点发臭的绷带缠住了狰狞的伤口,陆凉稍稍拆开一点就能看到那焦黑的皮肉和血混着的恐怖模样,这肯定不是先天畸形,而是有人刻意而为。

让这么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遭到如此对待,不管有什么隐情,都太残忍了点儿。

这种情况,大概是被丢弃在这片荒原,让她自生自灭了。

天可怜见……

陆凉无声叹气,也许是因为这个身体原主人奇特的恢复能力,才能让自己得以在这副身体上重活一世吧。既如此,自己活着的机会越发显得珍贵了。

未曾到过黄泉,也不知是否有轮回,活于世上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既然让我重生,那么就一定要好好活着,如果几世惨死是命中注定,那么就要拼尽全力从命运手里夺过一线生机!修仙者自谓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周易》说,“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的一便是一线生机。

自己这一线生机抓的可真是艰难。暗暗下了决心,陆凉捏紧了拳头,可看着依旧渺无希望的前路,心里还是有些失望。这种时候又怀念之前跟师父一起生活的日子。唉,自己这个乌鸦嘴,flag立的不要太高……

停下来歇了一会儿,仍然没有什么大的改观,该渴的还是渴,该饿的还是饿……并没有什么卵用。陆凉默默勒紧裤腰带,咬着牙继续向着背着太阳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凉终于看到了一颗枯萎许久的树,歪歪斜斜生长在一片荒凉之中,倾斜着任凭树冠倒向地面,它早已生机全无,光秃秃的树干表皮也是黑漆漆的,看上去甚是可怖。

陆凉费了好大劲儿才掰断一节粗细差不多的树枝,想勉强用作拐杖。几乎耗尽了力气,陆凉靠在树干上想要稍作休息再继续前行,可一靠上树干,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不消片刻已经沉重地闭上,陷入沉睡之中。

她真的太累了。自重生醒来之后就不吃不喝还一直努力走路,这副本就羸弱的女孩身体,要不是那强大的身体恢复能力,早就不堪重负了。

睡梦里也不得安宁。

一阵师父的脸在水雾中沉沉浮浮正向她露出微笑;一阵又是黑暗的星宇,魑魅魍魉啃噬着她的躯体;甚至于高中跟室友闹翻,不顾一切搬出学校宿舍出门租房子住;不善于跟同事打交道整天只会埋头苦干……

一切都历历在目,所经历过的事,所遇见过的人,像播放幻灯片一样快速在眼前闪过,勾起那些或开心或沉重的回忆,又稍纵即逝。

活着真苦,可是如果不活着也就遇不到这些给予我温暖的人啊……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遇到穿越这种不普通的事情,竭尽所能地在残酷的修仙世界存活,举目无亲,也不想当什么主角,拥有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之能,只是想活着而已……

睡梦中时间过得格外地快。陆凉羽睫轻颤,微微抬起眼帘,待适应了天光之后才完全睁开。第一眼就察觉到不妙,然而身体已经本能地蹦了起来试图后退,因为背靠着树干所以惯性直接撞到了头,睡了一觉积攒的体力在激动之下也一下子消耗殆尽,手脚都软得动不了了。

瘫坐在地背部禁挨着树干,好不容易才从撞到头的眩晕中回过神来,乱糟糟的脑子里想着头上大概是撞出包来了,努力睁大眼盯着面前这个少年和他手里闪着寒光的刀陆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不是吧,刚重生又要死了?

“噗。”

看着女孩笨拙的动作还自己伤到了自己,少年原本紧绷的表情一瞬间破功,想笑又想着面前的是个女孩子,不得已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另一只不拿着刀的手捂着嘴肩头不住抖动。

……哈?这剧情发展不太对吧!

陆凉有些傻眼了,一时间只是愣着看着这个少年满脸迷茫。

此时太阳已渐西沉,远方的云霞被染成灿烂的色泽,浑圆的火球一点点坠入远方的地平线,也好像在昭显自己的存在感一样顽固地将最后的光辉尽数释放出来。

少年逆着光,看不清楚面貌,阳光将他虽高却不是很瘦的身躯勾勒出来,在陆凉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少年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刚要一步上前又停在原地,似乎想起来什么似得把手里的刀收刀入鞘,这才伸出一只手递在陆凉面前,开口声音清亮,还没到变声的年纪,有着少年人的朝气。

“……刚刚实在对不住了,你好,我叫于归思。”

陆凉盯着那只手看了半晌,倒不是纠结于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对自己散发出的无名善意,而是因为

“咕……”

肚子适时地开始叫唤,陆凉脸不红心不跳地艰难张口说出第一句话,声音嘶哑难听。

“……你,有吃的吗。”

……………………

………………

陆凉大口大口地啃着肉干,不时又拿起水袋猛灌一口水,也不顾水顺着下巴留下浸湿了胸口的衣物,囫囵着就急急忙忙咽了下去。

于归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把他准备的能吃七天的食物全部消灭干净,刚喝了一口水就呛住没有再喝,最后只是呆呆地捧着自己的水袋看着陆凉吃完东西。

气氛顿时十分诡异。

时间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里一分一秒过去,陆凉仰起头抬手抓着水袋翻倒,直到将水袋里的最后一滴水倒入嘴里,才餍足地抿了抿重新湿润的嘴唇拍拍鼓起来的肚子露出笑容。

看着女孩酒足饭饱的样子于归思才反应过来,挠挠头打破这种气氛。

“那个……你吃饱没有?”

“嗯嗯,……八分饱吧!”吃饱喝足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陆凉点点头眯起眼睛,舔舔唇似乎在回味刚刚下肚的肉干的味道。因为有了水的滋润,声音虽然还是有些沙哑,但总比之前没有那么难听刺耳了。

于归思表情有些纠结,反手摸了摸自己放在一旁的包袱,扁着嘴委屈巴巴。他总共就带了十天的食物,原本打算去做个短途的小小冒险,没想到才这么两天遇到陆凉就已经消耗完几乎所有的食物了。那他这趟冒险岂不又是半路告吹了!

于归思伸手把包裹抱进怀里缩起身子,“你……你可不能把剩下的两天食物都吃完了啊!”

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陆凉听了于归思的话扭过头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噗嗤一笑,道:“逗你玩儿的啦!不用那么紧张……”

随口安抚少年,陆凉说着瞄了一眼被于归思紧紧抱在怀里的包裹,想来那里面至少还有足够两三天食用的食物,陆凉拍拍自己的肚子,嗯,不能一下子都吃完了,这样不好。

在缝隙里偷看陆凉的于归思心里暗道不好,这小魔王果然还是在觊觎着自己的食物!于归思苦着脸把自己的脸埋进包袱里,再不愿看陆凉一眼。

“噢!”眼看又要重新恢复到刚刚那样诡异的气氛里,陆凉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呢!”刚刚又渴又饿……

于归思抬起头面无表情:“……”你个大胃王!恶魔!

陆凉装作没看见无辜地微笑:“你好,于归思,我是陆凉。”

…………

02:星星与假灵根

夜渐渐深了,空旷的荒原格外寂静。

远处隐约传来妖兽的嘶吼声,而近处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夜里风大,吹乱了发丝,陆凉只能抬头把它们简单拢了拢,再直接在离发尾不远处用扯下的一段布条简单地……绑了个死结。

于归思看得眉头一皱。

看着陆凉笨手笨脚的样子于归思不禁掩面,目光在乱糟糟的头发上来回转悠了半晌,最后还是强迫症看不下去亲自动手帮陆凉梳理头发。

陆凉歪着脑袋任他用手简单地顺着头发,既然有人帮忙何乐而不为。

陆凉倒是因此闲了下来,目光从眼前的篝火上移,稍稍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的星光。

浓墨染就的天幕上数不尽的星子明灭不定,没有月亮与它们争辉,它们连成的星河更加夺人眼球。

陆凉见过不少星空,也见过宇宙中各式各样的星球,甚至见过许许多多星球的诞生与毁灭……然而心情从未有像现在一样平静,她重新回忆起曾经的科学知识,想到这些星子的明灭是新生与毁灭,又摇摇头笑着甩掉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这里是修仙世界,扯什么科学呢。

火光下被照亮的小脸也染着暖色,于归思看着突然笑起来的女孩呆了一瞬,虽然脏兮兮在这夜里也足够明媚了,他手上动作慢了一下,几根发丝一下子绷直扯到头皮,惹得陆凉皱起眉头轻哼,“你揪疼我啦……”

“对,对不起……”于归思连忙道歉,低着头继续帮陆凉顺头发,动作稍微加快了一点儿,熟练地用他刚刚废了好半天功夫才拆掉死结的布条将陆凉的头发简单地挽起。

做完这些后于归思长舒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点点头,嗯,现在看着顺眼多了……

两人面前的篝火偶尔炸开一星半点的火星,虽会被风吹得倾斜一些,但火势正旺。陆凉捡起旁边一根不长不短的树枝拨了拨火,注视着火舌卷上黑色的薄薄树皮将之吞噬,这才把树枝投入火焰之中。

火焰晃了晃继续燃烧。

两个人靠在树干上,渐渐有了困意歪着头抱着膝盖坐着,暖色火光混着星光灿烂,如果忽略了这里的危险,这真是绝美的景色。陆凉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陆凉半阖了眼睛,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当于归思听到那一声小小声的“谢谢”,扭头一看陆凉已经进入梦乡。

于归思看了看眼前篝火,又轻轻使了巧劲折下来一些树枝,连同之前剩下的一起都添进了篝火里充当柴火,又坐回原位手里掐起几个诀来布下防御性的术法,安静地开始打坐修炼。

他本已经到了练气九阶大圆满,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筑基,此番偷偷跑出来到荒原外围冒险,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寻找契机突破境界。……然而这几天感悟下来没有什么收获,说来奇怪,遇到陆凉之后境界竟然隐隐有些松动了。

此时借着荒原上比其他地方浓厚一些的天地灵气,于归思开始尝试突破境界。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要顺畅,放松身心开始吸纳天地灵气,灵气在经脉之中循环了几个小周天被炼化成灵液,缓缓顺着功法的牵引回到丹田,对那看似薄薄一层的阻碍发起进攻。

刚刚聚起的灵液小溪开始翻涌着朵朵浪花,不断从周围吸纳天地灵气,然后按部就班绕着经脉转一个周天转化成灵液,汇聚到小溪里,为最后的总攻蓄势待发。

眼看着聚集起的灵液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于归思停下转化灵液的动作,全心全意开始控制住蠢蠢欲动的灵液,心下算计着时间,等到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心念一动就催动着所有灵液一股脑地向那到壁垒冲撞过去。

于归思曾经幻想过很多次突破筑基境界时候的样子,也在内心里给自己加戏想过怎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狠准以武力直接突破这道壁垒……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道壁垒简直脆弱得不堪一击!

蓄势待发的灵液完全没有任何阻隔重重地撞碎壁垒,连带着它破碎的碎片一齐狠狠地摔在丹田内部,先前蓄了好久的力一时半会儿还散不掉,惯性就带动着一大团灵液在于归思的丹田内横冲直撞起来。

“噗”

猝不及防之下,于归思一口血喷了出来,这时才从轻松突破壁垒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什么都顾不得就马上拼命运转功法,试图安抚自己在自己丹田内暴走的灵液团。

在他闭着眼修炼的时候,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到因他进阶周围被他吸引过来的天地灵气,在陆凉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不断自行地呼唤更多的天地灵气一起来融合,然后化为一丝一缕有如实质般的灵气烟,一点点顺着毛孔融入陆凉的身体里……

而作为当事人的陆凉,只是皱了皱眉头,毫无知觉地嘀咕了几句梦话,看样子又在做一场噩梦。

……

太阳准时从东方的地平线上探出头来,将它的光辉毫不吝啬地再次照耀在这片大地上。

暴动的天地灵气渐渐归于沉寂并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而于归思也在同时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一瞬间有一道光闪过。

收了功法,于归思有点兴奋地捏紧了拳头,即使之前差点出了大错将自己置入更加危险的境地里,但此时此刻,进阶筑基期的喜悦仍旧占据了主导地位。他扬起一个笑容,嘴角不住地咧大,如果可以的话,他不介意咧到耳根去丹田里灵液已然凝实为一个碧绿的高台,旁边伴着同样碧绿深浅不一的灵液上下浮动,数量不算少,他的筑基基础还挺牢靠。这是他风灵根所具现出的筑基的象征。他以后所吸纳并且转化的天地灵气都会汇聚到筑基高台附近,待积累到一定程度,突破几个小阶段,就可以晋级金丹这几乎是这个修道世界的修士人人梦寐以求的高度。

纵然明白金丹之上还有元婴、化神、合体、渡劫、大乘这些等阶,可是在这样天地灵气稀少的天地里,金丹老祖就已经算是最顶尖的存在了。远古的神话里,元婴不过是蝼蚁,合体渡劫大能都随处可见,现今这个末法时代,曾经蝼蚁一般的存在现在的修仙者只能望其项背。

于归思跃跃欲试地以神识精巧控制灵力覆于眼上,世界在他眼里顿时就变了一个样子。

达到筑基期,对这个世界的感知更加精确而微妙了,不用自己多做些什么,神识外放就能感受到方圆几丈内的一切事物……

咦?

于归思把目光聚焦在陆凉身上,皱起了眉头很是疑惑。

筑基及以上修为的修士才能对低阶修士或是普通人使用探查之术,除非神识的修炼实在不到家,连低于自己等级的修士神识修为都超过自己除了在低阶时候就已经掌握了特殊的法门修炼出强大于同阶平均水平的变态,当然,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除此之外,基本上都能查看到对方的灵根。

除了此种方法之外,还可以通过一些别的媒介借助外力比如门派里使用的测灵石来查看灵根,然而眼下他身上并没有这种东西。于归思再次感知了一下灵力波动,只觉得从陆凉身上传来的灵力波动十分奇怪,他敢肯定陆凉是有灵根的,可是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到底是什么属性的灵根,这让他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到底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正当于归思皱眉苦思的时候,陆凉终于悠悠醒来。她懒散地伸展了一下胳膊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看向修炼一晚上没有睡觉仍然精神抖擞的于归思。虽然……呃,陆凉暂时屏蔽一些问题,这毕竟是一个修仙世界,虽然她自己还没有开始正式修炼,可在最初也感应到了稀疏的天地灵气的存在。猜到对方是在修炼,也没有说话,一手用两指夹住自己鼻子,控制好距离以免靠的太近,默默把从于归思的包袱里摸出来的一块小小的镜子递在他的面前。

沉浸在自己思考的世界里的于归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就多了一大片黑影,抬头看着陆凉夹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表情有些茫然,把目光拉回来定睛一看才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因为进阶筑基而自行被排除体外的杂质在皮肤上结成了硬快,之前选择性被忽略的东西也在此时更加有存在感了那是从他身上传来的恶臭。

……太丢脸了!!!

看着陆凉又默默后退两步一副看智障的表情,于归思内心宽海带泪,悲愤欲绝。

这绝对是他求仙问道路上最大的败笔!

……

等到于归思躲在树干背后收拾自己,陆凉这才用神识内视,第一次重生她修炼到了即将化神的阶段,虽然第二次重生只是一个普通人,但这几世积累下来她的神识可以堪比化神期修士了,所以她悄悄放出神识探查的时候于归思没有半点感应。

他知道于归思试图查看过自己的灵根,自己同样有疑惑明明自己没有灵根,只是在试图引动天地灵气的时候在丹田中心会出现一个小小的灵气漩涡……虽然体积很小,旋转起来的时候却有不符合体积大小的强大吸力。

这种情况简直闻所未闻!

结合几世的见闻,陆凉想了半天依然没有任何头绪,于归思已经从后面过来打招呼,她也只好作罢。

罢了,以后再慢慢了解便是。

……

两个小小的人影渐渐远去,杂乱的风将气息吹散。

半空里凭空生了一道裂纹,眼见着那裂缝越来越大,直到彻底裂开一道可以容人通过的大口子,被撕裂的空间缝隙中,一双手突兀地伸出来,那是一双洁白如玉,真正嫩如削葱根的手……这双手就这样抓着空间裂缝的两端,然后用力,让开口更为宽敞,这才一脚踏出,整个人都钻了出来。另一个同样黑斗篷遮身的人也紧随其后。

与前一个人刻意戴着兜帽使得整个面目都被阴影笼罩不同,她则大大方方展露出自己惊为天人的美貌面相,一如诗文里描述的绝代佳人,耳朵上戴着明月,更衬得她整个人容光焕发,不过她却将双手都拢在衣服里,除了面部之外的其他地方一点也不愿外露。

“咦,走了。”

看着脚下的余烬,她挑起一边眉毛,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

“……总有机会的。”另一人把目光投往远方。

03:回家与活着

纵然有百般不愿,于归思终是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至于陆凉?当然是选择跟着他一起走啊!

这片荒原一片荒凉,自己走了一整天也仅仅找到了一颗枯树,单凭自己一个人想要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别说找到猴年马月,就是不吃不喝一直这么两眼一抹黑找下去,半途可能就死在这里成为荒原中无人问津的一堆枯骨。

现在自己对这个世界还一无所知,于归思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陆凉一边走着路一边试图引气入体,然而灵气进入身体之后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全部自行流入了那个奇怪的漩涡。

看着漩涡明显来者不拒的样子陆凉拧起眉头,倔脾气一上来,也就不管不顾地继续吸收周围的天地灵气,既然你这么能吸,那就吸个够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吸到什么时候!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好像不经意达成了共识,两个人都在默默地修炼,尽管修炼的进度完全是云泥之别。

荒原地界之内,天地灵气虽不够浓厚,但也足够充裕。

两天后的黄昏,终于得以望见远处地平线上的一个小小黑点那是一个小镇。

陆凉只是跟在于归思的后面走路,其余的心思大部分都放在修炼上,直到某一脚踏过一条分界线,能感受到的天地灵气顿时呈几十倍地下降,陆凉才恍然,从原来已经出了荒原了。

陆凉盯着脚下界限分明的土地陷入沉思。

有些不对劲啊!

一般来说天地灵气是基本恒定的,像陆凉曾经生活过的第一世的修仙世界,天地灵气的量远比荒原都浓厚得多,她在引气入体时候也是花了一阵子才得以适应巨大的心理落差,毕竟记忆之中,修炼是那样水到渠成的事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努力许久却毫无进展。

而现在,脚下两块土地界限分明,就这一点点的距离,仿佛云泥之别。

天地灵气的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非荒原地界的天地灵气含量少得可怜,陆凉顿时有些同情这个世界的修士了……这么一点点可怜巴巴的天地灵气,修个几百年才能筑基吧?哦,不对,还可以去荒原嘛……

原本在远处树下大石头旁边翘首以盼的妇人,竟是在瞬息之间已经来到两人身边,而在此之前,于归思如有所感地后退了几步试图要逃,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依然没有任何反抗力地……被拎着耳朵提了起来。

陆凉抬头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暂且把心中的疑惑抛置一边。

被拎着耳朵提起来的于归思双脚竟已经离开了地面,像被抓住耳朵的兔子一样不停地蹬腿,一双手紧紧地抱紧妇人的胳膊,带着哭腔泪水几乎溢出眼眶,表情痛苦地喊道:“娘,娘……疼疼疼啊!轻点儿……!”

娘?

陆凉挑眉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妇人。

头发虽是盘作妇人模样,脸上却连一道皱纹也没有,柳眉纤细如远山含黛,樱唇不点而朱,身材窈窕不输少女,看起来也就正当双十年华。

想来也是,既然于归思已经有筑基修为,那么眼前这位妇人于归思的母亲修为应该在筑基之上。

修仙者求长生不老之术,欲以身成就圣人之位与天地同寿,让容颜永驻此等事情与之相比不过尔尔。

陆凉这番心里想着事情,那边于归思还在嗷嗷地放声嚎叫,只见那妇人柳眉倒竖,美目一瞪立刻就让于归思偃旗息鼓,扁着嘴委屈巴巴却也再不敢出声了。

“你还敢给老娘回来?你个小兔崽子,竟然又偷偷溜出去,回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妇人放下拎着于归思耳朵的手,提高声音开始训斥已经开始试图找个缝钻起来的于归思,女声染上丝尖利,虽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目光在于归思身上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伤到哪里才悄悄地长舒一口气。

陆凉在一旁看得真切,也没有多说什么,扭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仔细琢磨起踏过那条界限之后天气似乎都变得更加宜人了真神奇耶,安静地当自己的布景板。

母亲啊……真是一种伟大的存在。

等训斥完了自己家不听话的小崽子,夏夭仪这才转过身仔细观察在一边望天假装自己不在的陆凉。

头发稍微顺得整齐一点,用个随意撕下的布条简单地挽起,但身上衣服已然脏兮兮的还破烂不堪;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简直像个拼图;鞋子磨破了露出脚趾,右脚一半的脚掌甚至都踩在地面上;腿部缠着一圈圈的伤布早就脏得不成样子还散发着异味,松松垮垮的地方隐约可见焦黑的皮肉……

至于灵根,虽然她也确定眼前这个小女孩是有灵根的,但是她也竟然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属性,以前也从未听说过这种情况。

目光在陆凉腿上一顿,很快又抬眼正对上她的眸子,夏夭仪对陆凉挑起一边眉毛,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凉。”

夏夭仪听到回答微怔,想起了一个传言……陆凉啊。难不成是那个陆家……

…………

于归思家中。

打发于归思继续去烧些热水来,夏夭仪伸手在木桶里搅了搅测试过温度合适,这才回过头来对陆凉招招手。

被夏夭仪强行压着坐在一把椅子上的陆凉闻言跳下来因为椅子太高了,落地的时候还稍微踉跄了一下。

夏夭仪看得眉头一皱,几步走过去帮着陆凉稳住身子除去衣物,拆伤布的时候有些迟疑地看了看陆凉,而回应她的则是陆凉的一个温和的笑容。

拆伤布的过程稍微有些困难,因为时间久了,伤口附近的皮肉已经和伤布黏合在了一起,拨动的时候难免会牵扯到还未结痂开始愈合的伤口。

等到伤布全部揭开的时候,陆凉一口银牙都快咬碎,结结实实出了一身冷汗。

夏夭仪看着眼前露出全貌的伤口默然。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大半截腿部一片焦黑,有的地方翻着血红的皮肉,鼓起的脓包大大小小遍布其间更显得狰狞。

虽然听传闻说过陆家对于家族里的弃儿是怎么样一个态度,之前权当做是传闻罢了,今日一见……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真的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你听到我回答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了。”

陆凉脸色有些苍白地挤出一个微笑来,痛感袭来好像要撕毁她的理智,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地挺直腰杆,倔强地要与命运抗争到底。

额间的汗水不断顺着下巴滑落在地。

“你……”夏夭仪一副惊讶的表情呆在原地,话在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陆凉对她摇摇头,转身艰难地踩上矮凳,攀进木桶里。

水平面涨起,满桶的药液晃动着拍打桶壁溅起水花。

“我回不去,也不打算回去,没有意义。”

陆凉渐渐地矮下身子坐在桶中心,任棕色的药液浸到全身。

她低下头闭眼,声音依然沙哑难听,就像行将就木的老朽。

“……我现在只想活着,作为陆凉活着而已。”

……

陆家就位于荒原的一隅。

尽管荒原之中有数不尽的危险存在,可危险同时也等于机遇。

为了争夺更多的修仙资源,东之国和西之国都鼓励修行者去向荒原探索,进行探索的时间久了,自然也发展出了超脱于两个国家之外的势力世家。

世家既然敢在危机重重的荒原之中盘踞,自然是有足够的实力的,陆家作为十世家中上四家的翘楚,更是如此。

因为这个世界本身修仙资源的匮乏,一点一滴都来之不易,在这种世家中,优胜劣汰的残酷规则不可避免,其中陆家在这点上的残酷更为突出,没有用的人就抛弃掉,把资源集中用来培养更有潜力的后辈这是一个实力至上的世界。

……

陆暖望向不远处,夕阳下的建筑群重重叠叠尽显一个大家族的威严,细看却并不是仅仅一整个建筑,夯土筑的高台层层垒起,而建筑物又建于高夯土台之上,殿堂、居室、回廊、宗庙、浴室等等层层密布又高低错落,形成了一组复杂壮观的建筑群。

大屋顶的建筑未加任何装饰显得更加厚重庄严,与之相称的长长台基上行走的人无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都恍若蝼蚁。

人声喧闹,在荒原中逐渐被风吹散。

陆暖循着记忆继续前行,朝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陆家庇护的地方建起完善系统的城市,在这座名为“丰”的城市里,唯有这一个小小的角落让陆暖感到安宁。

看着眼前熟悉的低矮房屋,屋上的茅草被近来日益猛烈的风吹走了些,陆暖心里正想着过会儿就去寻些新的茅草来填补,只听得屋中又传来妇人的哭泣声,拧了拧眉立马推门走了进去。

“母亲,不要哭了。”

勉强点着用荒原中妖兽的油脂作燃料的油灯,屋内大部分地方还是一片漆黑,陆暖的目光瞬间锁定角落中掩面哭泣的妇人,本想像往常一样安抚自己的母亲,却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扭头仔细一看,满室狼藉。

“……母亲。”陆暖转回身摇动妇人的肩膀,久积疲劳之下眼里布满血丝,声音却有些颤抖了:“母亲,凉凉呢……?”

陆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场景。

昏暗中母亲抬起头,发丝散乱着,目光空洞,满眼泪痕。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泪痕还混着血迹,张口磕磕碰碰地说,“……没了,没了……啊哈哈没了……”

陆暖的心如坠冰窖。竟然在他出去任务的时候,把凉凉给丢掉了……父亲!

紧紧握着的手骨节咔咔作响,少年眼中蕴起仇恨的风暴。

“唉……又晚了一步……”

黑暗中有人叹息,身影瞬间隐去不见。

04:荒原与末法时代

棕色的药液逐渐稀释,重又变成了清水药的精华所在已被陆凉的身体尽数吸收了个干净。

陆凉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类似记忆之中洗骨伐髓丹的功效,身体里的杂质被排出,不仅使得经脉更加坚韧,身体也变得更为轻灵。

陆凉抬手轻轻擦拭着自己身体表面的污垢,想起自己穿越的第一世,洗骨伐髓之后,修炼一直顺风顺水,境界突破上更像是坐了火箭一样噌噌噌地就上去了,被认为是同辈之中的种子重点培养。

或许是多次重生的代价吧,之后的一世完全就是个普通人,连踏上仙路的资格也没有,虽然一时得到师父庇护衣食无忧,可安宁的日子在修仙界一直是那么短暂,凡事都讲究机遇,资源有限,数不清的修仙者们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不小心就会身死道消。

那天籁般的声音携着死亡如期而至,跟无数个噩梦里“你命数已尽”的低语相叠重合。

我本就是已死之人。

陆凉从水中站起,目光凌然。

可是这又如何?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也罢,既然活着,那就得做点什么。

对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不管是不是有什么隐情,陆凉都不打算去管了。

看看腿上的伤痕累累,再联想到竟然把一个毫无灵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扔在危险未知的荒原,可以想象原主人所呆的家里是有多么残忍了。

联系夏夭仪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看,这个陆家绝非良善之辈,对于家人尚且残忍至此,对于外人……那可就不是“残忍”两个字可以概括的了吧。

陆凉计上心来,列出之后生存的步骤一二三,同时爬出木桶,用一旁搭着的毛巾擦干身体。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后背上,还没等陆凉拿毛巾去擦干,夏夭仪抬了一下眼皮顺手打了个指诀,陆凉的头发就已经被烘干了。

早已习惯普通人生活的陆凉一愣,摸摸干燥的头发回头微笑,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谢谢。”

拿起叠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开始穿,衣服是夏夭仪打发于归思去找邻居家讨的旧衣服,虽然是旧衣服但也洗得干干净净,淡蓝色倒也极衬陆凉的气质,面无表情的时候更显得冷冷清清而又不近人情。

穿好衣服,夏夭仪凑过来摸着下巴点点头,道。“嗯,果然女孩子还是收拾一下的好。”

她当初就是想要个乖乖巧巧的女孩儿,奈何天不遂人愿,偏偏生了个男孩,而且臭小子一点儿也不听话……

夏夭仪在心里叹气,于归思这小子一点也不安分,也真真是遗传了他爹,闲不住的性子如出一辙,总是想着出去冒险,他爹一去不回自己这么多年还在这里苦苦等待,可是又能怎么办,还不是要选择原谅他。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了,如果这小子再跑出去……

摇摇头挥散这个想法,夏夭仪自嘲一笑。要不是自己修士的身份,自己这十几年想必也不会过得如此安稳。

这个偏远的小镇,是东边大陆最靠近荒原的地方,也是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这里修士占了多半,虽然不像各个国家的大城市那样繁华,可也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犯了罪的普通人可以逃到这里为修士们服务以换取修士的庇护,而对一些叛逃师门的修士来说,这里也适合遮掩身份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

就像她们一家一样。

听从夏夭仪的指示陆凉穿好靴子之后就原地转了一圈,衣袂飘飘的样子似乎又重新成为以前的那个陆凉仙子。

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转了两圈回过头,发现夏夭仪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根本没有看她,陆凉只好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夏姨,我不记得很多事了,你可以跟我讲讲这个世界吗……?”

陆凉乖巧地唤着夏夭仪,这是之前夏夭仪的要求。随口编了个借口,想要夏夭仪告诉自己一些有关这个世界的事情,在想好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下去之前,总得了解这个世界才是。

夏夭仪回神,听到那声“夏姨”眉开眼笑,欣然应允。

虽然涉及一些隐秘的事情夏夭仪支支吾吾有点含糊其辞,但是陆凉还是从她的话里知道了很多。

这个世界,据上古典籍记载,名叫青鸾小世界。

上古时期天地灵气浓厚,很多修士悟道得以飞升上界,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天地灵气在极短的时间内很快衰竭下来,达到一个极低的值后这种消减才渐渐变得缓慢起来,直到现在,空气之中天地灵气实在稀薄,修士修为难以精进,进阶愈发困难。

当今这个世界,修为达到金丹老祖就已经算是顶峰了,数以万计的修士们,很多连筑基都达不到,百年阳寿耗尽修行到死,化为一黄土未有人知。

修仙界将这称为“末法时代”。

说是这么说,可是除了人类修士,妖修却根本不受天地灵气消减的影响,它们依然修为进展神速,在一方称王称霸。

于是这个世界就出现这样一种奇怪的情况,修士普遍修为不高,而妖修修为高深,一些妖修愿意融入人世如人类一般生活,另一些则占山为王让人类为奴为婢,进行自己的暴力统治。

逐渐的,人类在妖修的压迫下苦不堪言,有压迫必然就会有反抗,在一个契机之下,终于有人揭竿而起,联合了众多同样受苦受难的同胞,以及一些倒向人类一方的妖修,一齐推翻了压迫人类妖修的暴力统治,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王国……

这是一段血腥的历史,也是一段人类为了生存团结起来的史诗。

寥寥数语,背后却是多少心酸往事那是一个黑暗的时代。

现如今这个世界总共有东西两个王国,虽然位于同一块大陆上,但中两个王国之间因为有生灵灭绝之地荒原的存在,陆上之路几乎是不通的;这个世界的人们很早就认识到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是圆的,在另一边,东西王国隔着生灵海相望,海上贸易倒是颇为发达。

至于一些海中零零碎碎的小岛屿,除了有些作为中转站好好建设了一番,其他大多都是无人的荒岛,被忽略不计。

听夏夭仪讲了很久,陆凉脑海里几乎勾勒出了这个世界或者应该说这个星球的版图了,因为曾经生活在一个科技的世界,虽然时间已经很久了记忆有些模糊,但理解起来这种事情丝毫没有任何难度的。

夏夭仪终于讲到了荒原……陆凉有点兴奋起来,抬着头目光炯炯有神。

这个只有一个大陆的星球,荒原位于东西两个王国之间,占了这个大陆的绝大部分,如果要拿它们跟其他世界相比的话,这个世界人类生存的区域真的是太小了。

荒原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字,仅仅就叫做“荒原”而已。

倒不是说它上面真的没有人活动也没有树木杂草,它的边缘甚至腹地也有险峻的山脉和幽深的峡谷地貌,而是因为它危机四伏,一马平川的平原上,终年长满荒草和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不知道它的中心在哪里,也经常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是为荒原。

譬如有人曾看到大地突然生出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洞,仅看一眼就似乎要把人给活活吞掉。这个荒原形成的原因已不可考,倒是有很多人猜测是因为神仙斗法使得这里生灵死绝生机破灭,真或假都不过是猜测罢了,很多人一笑了之。

当然,经过长年累月的探索与研究,前来探险的人也掌握了一些规律,比如荒原存在一段相对安全的道路,只要沿着它行走便不会遇到多少危险,再比如在一些地方能挖到一些天地灵宝……危险与利益并存,荒原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更令一些修士着迷的地方就是,荒原范围内所蕴含的天地灵气,是外界的几十倍,在荒原修炼的速度要比外面快得多!

富贵险中求,如此这般,荒原外围就形成了一个个的修士聚居区。

更有甚者,譬如一些大家族,拥有足够的实力,就在荒原之中建立自己的城市,他们所庇护之地,他们就是那里的王。

在这里夏夭仪看了看陆凉,特意又讲了一点有关陆家的事,看到陆凉毫无反应,就继续接着讲起附近的生活来。

陆凉面上毫无波动,内心里面满是冲击波。

陆家所庇护的地方距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这里是东之国的边陲,在与荒原接壤的一个大的范围内,六个大的家族。

其中陆家和第五家是当世十世家中的上四家,其余的欧阳、夏、李、王四家则属于下六家。还有一些附庸的家族数不胜数。

这个小镇子距离夏家最远,最近的是第五家,其次是陆家,因为靠近世家大族,附近的危险也相对较少,就算是普通人生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问题。

陆凉在心里盘算了一番。

这个身体原主人大概也就是这个陆家的人了,把记忆翻来覆去也就只有名字这样一条线索,跟自己本来的名字一模一样,也就省了把被叫惯几世的名字改了去适应新的名字。

但是陆凉并不打算去承担这个身体原有的责任以及义务。

不管怎么样,这个家族的人既然已经把她丢掉了,而借尸还魂的是另一个陆凉,之前的事又与她何干?难不成是觉得折磨得还不够要拉回去再来一遍?废物利用也不是这种方法吧。

现在自己怎么也没办法修炼,所做的所有引气入体的努力全部都被那个奇怪的漩涡吸进去了,一点儿渣渣都没给她剩的,她纵是气的火冒三丈也没处发泄,也只能不了了之。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先得考虑生存的问题。简单来说,就是衣食住行。

夏夭仪刚刚讲完附近的风土人情,顿了一顿,踌躇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似得看向她道:“……这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于归思跟夏夭仪孤儿寡母的,能收留她一晚上也已经是极限了,总不能任她从今往后都在他们家里混吃混喝。

陆凉垂眸,想了想,道:“……我可以住在附近吗?自己盖一个房子也好,我会找点自己能做的事情自食其力的。”

05:回家与长相思

第二天陆凉选了个靠近荒原又稍稍远离镇子的偏僻地方、也刚刚好在世家大族庇护的范围内盖了间茅草屋,有于归思和夏夭仪两个真正修士的帮忙,速度很快也有质量,小小一间房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厚厚夯土筑的墙壁足够挡住风寒,屋顶的茅草也盖得厚厚的不会漏了雨雪,简陋的家具床和桌椅都是四处搜罗来的边角料拼凑的,还有泥巴混着草叶糊成的灶台可以用来做饭,陆凉站在自己房子门口,觉得这样就很不错了。

她真诚地感激夏夭仪和于归思母子,帮了她这么多事情,完全是出于善意,从这点来看,他们真的是大好人了。

陆凉不断地说着谢谢,心里给母子俩发了好人卡,感叹,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啊。

目送着两人身影远去,陆凉进屋,关门,爬上床,裹紧了虽然有点破旧但好歹温暖的小被子。

陆凉长舒一口气,累了一天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要在这里生活下去,明天再好好做打算吧。

不消片刻沉沉睡去。

屋外夏夭仪帮忙布置的防御阵法一亮,半空中浮现看似薄薄一层的仿佛鸡蛋一样的保护层,将整个屋子的范围囫囵地包裹起来。

一只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指尖再差一点就触碰到了那层保护层,却又稳稳地停滞在它的上方。

一旁面容绝美的女子轻启红唇,制止,“……再等等看,先不要接触。”

手的主人沉默半晌,终是把手缩了回去,她抬头看向女子,隐藏在兜帽中狰狞面貌一晃而过,声音倒是女子般的温柔,道:“我们错过好几次了,希望这回你的判断不会有错,姐姐。”

两姐妹的身影再次隐入黑暗之中,夜风刮过,将最后一丝气息也吹散。

躺在床上的陆凉睁开双眼,偏头看了看窗外的方向,若有所思地又闭目睡去。

真是的,让人好好的睡个觉都不行……

……

待到看着于归思睡下,夏夭仪又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与他的父亲九分相似的面容,眼眶稍微有些湿润。

不等她再陷入那些回忆之中,夏夭仪一怔,留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于归思,帮他盖好了被子,起身悄无声息出了门。

等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归思睁眼,翻身下床,悄悄地跟了上去。

将要入秋,夜风也冷上几分,于归思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隐匿好自己的气息,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紧紧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影。

夏夭仪的衣角被风吹起,在半空飘飞又垂落。

风将夏夭仪与黑袍人的话语传递到于归思的耳畔。

“……小姐。您真的不打算回去吗?明明已经这么久了,再等下去也没有结果的……”

“不,我还要再等下去。越郎说了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越郎?

于归思一呆,疑惑只产生了一瞬间又释然。

是了,越郎……于朝越,他的父亲,那个抛下他们母子十五年一去不回的……负心人。

于归思捏紧了拳头,极力压抑着喷薄欲出的情绪,眼眶红红。

他要继续听下去才行,只有这样,才能得知更多的真相。

黑袍人听得夏夭仪斩钉截铁的话语不禁默然。作为夏家多年的老仆,对那些往事自然心知肚明。

小姐十五年来从未回过家门,也不肯接受家主一丝一毫的帮扶,一个人艰难地把少爷拉扯大,生活清苦,着实受了不少苦。

就连小少爷单系变异风灵根天赋异禀,小姐也丝毫没有动过回去的念头,家主只得差人把夏家最好的修炼秘法强行塞过来。

黑袍人在心里叹息。

作为夏家的小姐,家主的心头肉,怎么就被那么一个穷小子给哄走了呢……而且这穷小子也没有什么本事,修为修为不高,也没有什么大本事,可能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哄得小姐心花怒放了吧。

然而十五年前,竟抛下待产的小姐一去不回。

黑袍人摇摇头不再回想这等往事,家主在自己临行前絮絮叨叨的嘱咐犹在耳畔。

作为一个父亲,家主也是为自己的女儿操碎了心。

试图劝说小姐回去未果,家主的期待又一次要落空。不过这也不是这一次最主要的事情,定了定神,又张口道:“小姐……既然您不愿意回去,可也总得回去看一眼吧。家主和夫人都很想您,夫人更是愁白了头……”顿了顿,有些犹豫有些期盼,“家主下个月寿辰,您就去看一眼吧……一眼也行,让家主和夫人宽宽心吧……”

“这……”夏夭仪有点动摇,十五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少年时在家族里衣食无忧的日子,父母给予了她足够的关爱,可她却为了情郎不管不顾就私奔出来结婚生子,十五年连父母一面都没有见过,的确是有点过分了。

思及此,语气软化了些,道:“好吧……我就回去一次,见了面就走。”着重强调了见了面就走。

见夏夭仪终于答应了,哪怕只是见一面就走也是极好的,黑袍人大喜,道:“那到时候务必请小姐带小少爷一起回来,我等在邺城时刻恭候。”

说完恭敬地行李然后退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夏夭仪的视线里。

在原地呆了片刻,夏夭仪望着荒原的方向神情戚戚,“郎呀郎,何时归呀……”

当夏夭仪重整神情踏入院门,却见得于归思只身穿着里衣赤脚踏在地上手撑着房门,门正敞开。

记忆中,儿子从来都是这副样子,对自己的离开特别敏锐,总在这时坚持不睡等着自己回家。

清冷月光打在窗棂上,投下阴影,月光只照得到于归思半张脸。

记忆与现实重叠,小小的身影也与少年已经略显挺拔的身影重合,像极了那个她思念的人。

……儿子长大了。

夏夭仪鼻子有些发酸,时间真是不饶人的东西,十五年竟像是一瞬间的事情。

“娘,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没有多问什么,少年说着重复千百次的话语,一如往常。

母亲关上院门用鼻音应答,眼角一滴泪水悄然滑落。

屋舍静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油灯亮起,女声同样重复着讲了十五年、讲了千百次的故事。

“从前有对姐弟。有一天,他们拎了几斤肉,说要去外婆家玩,走在田埂边,邻居问他们去哪里,她们说去外婆家……”

06:哥这么帅的脸你忍心打吗?

第二天当于归思答应自己母亲要带陆凉去周围逛逛并提供一点帮助,然而当他好不容易摆脱了起床气磨磨蹭蹭走到陆凉的家门口的时候,陆凉早都出门了。

于归思在屋门口沉默了一会儿,之前并没有与陆凉留下什么传讯符咒之类的东西,更何况陆凉现在还是个普通人没有办法使用修士的东西,纠结了半天想不出什么能够找到陆凉的办法,只好扭头苦着脸回去。

娘揪耳朵的功力真是日益精进啊……!于归思苦逼兮兮地想着,耳朵好像也跟着疼了起来。

说到另一边,陆凉其实很早就醒来了。

一睁眼,看到的便是茅草梳理得整整齐齐搭成的屋顶。恍然片刻回神,掀开被子伸了个懒腰在床上盘坐起来。

打了个哈欠挥散最后的倦意,下意识试图吸收周围的天地灵气,因为不在荒原范围里的缘故,天地灵气十分稀薄,吸收起来就像用木棒搅动粘稠的泥浆,事倍功半。

努力了一会儿,陆凉有些不耐烦,索性放弃了,摸摸肚子,正好也饿了,便打算先出去看看,如果能找到一份工作,哪怕只是可以换得一些食物用以果腹也好,反正修行方面也没有什么头绪,自己也毫无办法。

下定决心以后,陆凉收拾了一下自己,当然头发也只是简单地绑了一下,只能勉强不会很松松垮垮。

拿着跟夏夭仪要来的一份简易地图,打算自己摸索着去往镇子热闹的地方。

上一世她也只是个普通的没有修炼天赋的凡人,在被师父捡到之前,为了生存什么事情没有干过,如果在这个世界能找到一份打杂的工作也肯定没有什么问题。

走过家附近比较荒凉的地域,俨然就像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景色霎时间一改荒原附近荒凉的样子,秋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踩在堆得厚厚的黄叶上的感觉十分舒适,眼前是一片橙红的枫叶林,陆凉脑子里顿时蹦出来一句“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来,思及此又微笑,这种耳熟能详的诗词还真是忘不了啊。

稍微感慨了一下,也没多作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穿过枫叶林,循着灌木丛中一条羊肠小道便直通城镇。

靠近的同时人声也逐渐喧闹起来,四五个小孩笑闹着从眼前跑过互相追逐着捡着地上的石子扔向彼此。

突然脑袋上挨了一下,微微的痛;陆凉抬手揉着被打到的地方转头,看见几个小孩抱成一团,眨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

“没事。”

察觉到几个孩子并没有恶意,陆凉也就没有在意,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于是陆凉微笑着摇摇头安慰他们,尽管声音并不好听,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

然后陆凉转身踏上石头铺就的街道,四下里张望着。

嗯……饭馆之类的地方应该也会有吧,只要是能允许自己扫个地或者端盘子都行啊。

正在陆凉思考着要朝那个方向去碰碰运气的时候,背后声音,完全没有办法忽略掉。

神识一直在关注着身边的一切,陆凉当然很早就注意到几个孩子没有离开反而是悄悄地跟在了她的身后,陆凉再次转过身就看到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着怎么做出补偿。

脚下故意做出声响打断了他们,在几双眼睛惊疑不定看过来的时候摇摇头有点好笑地开口,道:“我不需要什么补偿的,嗯……硬要补偿一些什么的话,你们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缺普通人做杂工的……有工钱就成的。”

之前已经跟夏夭仪大体问的差不多清楚了,这种位于荒原边境的小镇子,差不多就是一个三不管地带,对于一些散修、普通人中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人、甚至是为了躲避一些事情隐藏身份的人来说,这边境小镇绝对是块宝地,改个名字换副面目,与之前的人生一刀两断,在这种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与两个王国和世家所属的城市中不同,这里鱼龙混杂,修仙者庇护普通人,普通人无论是大奸大恶者也好,只要是为修仙者做点打下手的工作,也照样可以过得风生水起。

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常驻民自然也有,眼前的这几个孩子自然是这里常驻民的后代,所以问问他们应该也能得到一点重要的信息,虽然陆凉本身也没对此报太大希望。

看着几个小孩子没有什么动静,陆凉就转身准备继续自己去碰运气了,毕竟求人不如求己,什么事情还是靠自己最保险了。

刚迈出一步,衣服就被一只小手拉住了,侧身一看,是那几个孩子里年龄看起来最大的,头发分成左右两半,各扎成了一个形如羊角的结,脸还有些胖乎乎,倒是颇为可爱。

小孩招呼几个伙伴散去,等那三四个小孩如鸟兽般四散去不同的方向,他才正色起来板起胖乎乎的脸对陆凉说:“我叫豆豆,你如果想找一份杂工的话,我可以去问问我奶奶,就在这儿附近,你要不要去?”

陆凉挑眉,道:“好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豆豆点点头,道:“那你跟我来吧。”说着向前跑去。

小男孩腿短,可跑的竟也不慢,陆凉有些吃力地跟着他在巷子里跑着,悄悄地用了神识探查,发现豆豆竟然是四灵根,已经是练气二层的水平了。

再看看自己身体里的那个旋涡,陆凉有些气结,自己连个九、十岁的小孩都比不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最后陆凉气喘吁吁地看着小男孩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了一扇乌头门前,踮起脚用胖手拍打着门喊着奶奶,嫉妒之火燃了又熄。

……罢了,又不是没有当过普通人没有过过普通人的生活,现在有点修炼的希望倒开始产生嫉妒的情绪了,这样不好。

透过直棂窗,陆凉看到一老妇步履瞒珊着走近开了门,把豆豆抱在怀里。

待豆豆跟她讲了前因后果,这才抬起头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瘦弱女孩,眼里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还是招招手示意陆凉过去。

陆凉走过去刚站定,老妇人的话就在耳边响起。

“我听豆豆说过了,我这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豆豆也还小,不能替仙人做太多事,……你能来做事倒也赶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替仙人应下,你就每天来帮着做些杂事照看灵草就好。

……至于酬劳,可能没有多少,但是三餐还是有的。”

一听有戏,陆凉眼睛一亮,连忙道谢。正巧肚子又开始叫唤了,脸色微,有点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能不能先给我吃点东西。”

……

夕阳西下。

找到了工作,陆凉心情很好,帮着做了一天的事儿,因为她胃口比较大,临走时老妇人……也就是林婆婆还给她塞了一包地瓜一样的东西,这里称之为沙葛,实际上也记忆中吃的地瓜味道一样,只是这个世界叫法不同而已。

林婆婆只是个普通人,早些年是跟着儿子儿媳过来这个小镇的,与儿子儿媳一起为这个叫做王能的仙人做事。

后来儿媳难产死了,儿子因为丧妻终日郁郁寡欢最后生了重病也死了,只留下老母亲和孙子相依为命。

王能见他们可怜,也没赶走他们,而是继续让他们为自己工作,哪怕这一老一小也做不了什么,为自己工作不过只是个名头罢了,王能心善,只是想用这种方法庇护他们。

再者虽然豆豆父母都是普通人,但是豆豆是个四灵根,还是有仙缘的,平时也有指导他的修炼,待到以后豆豆修行有成,便可自己供养自己的奶奶,如此他王能也得一善缘。

听了一段由来,陆凉很快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这位名叫王能的修士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也算得上是个有道德的人了。

想到这里就更加轻松下来,有工作有吃的有房子住,这些事情都解决了,接下来就可以想想怎么解决修炼的问题了。

回家的路要经过小镇中最热闹的地方,酒楼青楼晚上更是热闹非凡,陆凉心道,果然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夜生活啊。

不过陆凉是绝不想进这种地方的,一来吵闹,二来热闹的地方必容易生事端。

陆凉穿行于人群中低头快步向前走着,突然前头一阵喧闹,陆凉身材娇小又瘦弱一下子被挤得一个踉跄,勉强站稳之后抬头还来不及反应,一个花花绿绿的身影在眼前一晃摔倒在脚下。

“快滚出去,不给钱还想白吃白喝?打你一顿算是便宜你了!”

陆凉:“……?”啥情况啊?咋回事儿啊?

小心翼翼后退一步,第一反应打算抽身离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可不想扯到任何麻烦。

然而计划跟不上变化,还没迈出腿来,一双手两手并用就紧紧抓住了陆凉的小腿。

陆凉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而且……这人他妈的要不要这么准地抓到她的伤口啊?疼得想爆粗。

陆凉低头瞪着那个鼻青脸肿的人。

鼻青脸肿的人面上擦着厚厚的一层粉,此时混着血糊成一片;半边脸高高肿起,看来下手的人对这里特别关照了;两只眼睛毫无例外都是熊猫眼,意外地很对称不会逼死强迫症;更让人拍案叫绝的是,他乱糟糟的头发上居然还有只红得艳俗的大花……总之模样看起来十分凄惨,就算如此陆凉依然面无表情毫无怜悯之心。

陆凉一手挎着小布包,一手攒起拳头在那人脸上比划了一下,心里盘算着从哪个角度用多大的力气让他速速game over。

鼻青脸肿的人心里一颤松开一只手,撩了撩自己乱成草包的头发挤挤熊猫眼试图抛个媚眼以自己的颜值来挽救一下自己的生命。

“小妹妹啊,哥这么帅的脸你忍心打吗?”

话音刚落,一拳砸下来鼻血横流。

“我完全超级无敌他妈的忍心好吗。”

07:梁春朝的倒霉一天

梁春朝坐在酒楼里的时候自然是没想过太多的,点了一堆菜,握着别人的钱袋子美滋滋地正准备品尝美食,然而下一刻他的美梦就破碎掉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被他三言两语迷惑并且趁人不注意顺走小巧钱袋的会正好是这家酒楼老板的女儿。

他看到那姑娘气得红扑扑的脸蛋,眼里满是恼怒,暗自想道,这姑娘竟然这么快就寻来了……不过用以前的手段来对付应该就没有事了吧。

梁春朝站了起来,一撩刘海,桃花眼眨了眨向那叉着腰瞪着他的姑娘抛出个媚眼他自认这一招百试百灵,对女孩子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再加上他极为性感的声音和帅气的脸,嗯,所有姑娘还不是都手到擒来!

他嘴里招呼着,一边非常熟稔地装傻:“小桃呀,你来了?”

那叉着腰的姑娘突然噗的一下掩着嘴笑了出来,气笑的。

大庭广众之下,要是她说出来自己被眼前这个不要脸的男人骗了钱袋还被花言巧语迷惑,可真真是丢脸至极。幸好早有准备。

小桃拍拍手,跟在身后的侍女递上来一个精致的木奁,打开来里面装着两个小盒子,和几朵极为艳俗的大花。

小桃笑意盈盈,张口声音娇软,道:“郎君,小女子特意寻来了这些东西为郎君打扮一番,郎君可莫要辜负了小女子的一番美意。”

“啊、啊……如此,……自是不会辜负。”

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梁春朝表情呆呆,强颜欢笑的同时实则浑身泛着冷汗,无端地有一阵不好的预感,他心底盘算着该怎么逃遁了去。

梁春朝本是个双灵根,论资质还算不错,然而耽于花丛之中,修行上多有荒废,现在也才刚刚练气大圆满,平时吊儿郎当在各地玩耍,通过哄骗被他美色所诱惑的女孩子偷偷顺走钱财,这一套工序早就轻车熟路,他甚至算好了时间,什么时候离开会不被找上门来,因此以往都是“万花丛中过,顺走钱就溜”,从来万无一失……

却不想这次竟然要栽在这里了。

小桃眯眼看了看眼前男人的呆样,心里越发觉得好笑,她莲步轻移慢悠悠地走到梁春朝的身边,嘴角弯弯笑意更深,这笑容若是叫旁的人看了定是会以为是郎情妾意的美好一幕,但梁春朝看着这笑只觉得头皮发麻。

小桃按住梁春朝的肩膀让他坐下,而一直跟随在小桃身后的另一个侍女也悄然而至,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本是想推脱了逃离这里的,然而也不知道那个侍女对他做了什么,他却一动也动不了,心顿时凉了一半。

梁春朝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桃保持着那个让他头皮发麻的笑容逼近,声音虽然绵软却并不让人觉得温柔。

“郎君呀,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最适合郎君的风格……”小桃娇笑着给梁春朝脸上涂抹白粉,一边夸赞,“郎君这才有个白面书生的样子嘛!不过太白了也不好,还得有点颜色……”

说着毫不客气地用胭脂在脸颊画了两个猴屁股。

最后小桃梳理了梁春朝的头发,给他头上戴上那几朵艳俗的大红花,站远了些拍着手笑,“郎君喜不喜欢小女子的杰作呀?”

梁春朝本不知道这小桃对他干了什么,而且有那个侍女磐石般放在自己肩膀的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身体根本一动都不能动,然而当另一个侍女拿了面镜子放在他眼前,看到自己在镜子里的这副“尊容”,梁春朝一口血就那么喷了出来。

放在肩膀上的手悄然又消失了,还没等梁春朝清醒一下,那侍女悄无声息拿走了刚刚放在桌子上的钱袋,开始喊人:“这里有人白吃白喝不给钱啦!”

……然后他就被打了并且被扔了出去,脸着地。

梁春朝脑袋嗡嗡响,觉得眼前似乎有一圈星星绕着圈转悠。

四下里人声喧闹,像是一个泥沼,他深陷其中。一片嘈杂之中有指指点点的,也有嫌弃地远离的,一个脚步声近在耳边,又轻轻浅浅的。

稍稍抬起头入眼的便是一双鞋子。

也没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梁春朝便伸手抓紧了即将退后的那人的小腿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被抓住的那人一下子僵住了,于是梁春朝抬起头来,望向她。

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虽没有春光乍泄引人遐思,但女孩裙下的绝对领域绝对是很多登徒子梦寐以求的地方此时也正对他若隐若现;裙下的腿细得跟双筷子一样,大约三分之二左右都缠着伤布,边缘有点黑黄之色,如果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自己的手恰巧抓在脚踝往上的一节小腿,一只手握住还有盈余,像是皮包骨头,因为握得一下子用了点力,此时包裹着那一节小腿的伤布正泛着黑黄之色……

梁春朝有点诧异,抬头对上一双冷漠的眸子,他迅速地评价着眼前这个女孩:不算有姿色一类的,鼻子眉毛眼都还端正,整体也可以称得上清秀,结合以前游戏花丛的经验来看,勉强能打个79分吧……

脑子一下还没转过弯来,一眼就看到女孩捏起了拳头在自己面前比划,一个激灵本能地想要求饶,可平时撩拨妹子习惯了,下意识做出的动作让他自己也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梁春朝松开一只手,撩了一把自己的鸡窝,一套动作极其行云流水,他如往常一样挤眉弄眼,好像不曾改过往日风骚。

他张口了,肿着半张脸声音也变形:“小妹妹啊,哥这么帅的脸你忍心打吗?”

顿时世界都安静了。

“我完全超级无敌他妈的忍心好吗。”

……然后他就被揍飞了。

向后仰倒在地上,鼻血糊了满脸,眼前的世界都变得红艳艳的,他看到一个小盒子咕噜噜滚到他眼前,合中未尽的白粉随之撒了一地,一阵风迎面而来,梁春朝猛地打了个喷嚏,鼻子里喷着血泡。

一瞬间他看到小桃在人群中掩着嘴笑了。

……哦,这真是他二十年来最糟糕的一天了。嘤嘤嘤,现在的姑娘真可怕。

08:陆凉三连:不行、快滚、关我屁事

陆凉一点也不想惹事上身,看了地上躺尸的人一眼转身就挤过人群自顾自往回家的方向走了。

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再加上刚刚被拉住小腿,大约是捏破了几个脓包,流出来的脓糊在伤布上向外渗,让附近没长好的伤口也跟着疼了起来。

……如果下次还能碰到刚刚那个幺蛾子骚包,肯定要他好看。陆凉咬牙恶狠狠地想着,人群之中会多很多变数,这里可不是什么下手的好地方,这次暂且放过这家伙。

刚刚那一拳下去,手上还沾了些血迹,陆凉眉头皱起一脸嫌弃,左瞅右瞅找了个草丛糊在了草叶上,这才满意地继续踏上回家的路。

快走到那片枫叶林,陆凉突然停下了脚步。

陆凉一刻也没有停止过神识外放探查周围,她自己一人独自活着,没有修行不能用术法御敌,但活了几世,神识倒是比其他人强大很多,虽然没有习过神识攻击的法门,但是仅仅探察到可能存在的危险,在危险到来之前可以让自己有时间逃开还是可以做到的。正所谓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刚刚她就注意到了有人一直缒在身后,此时已经快到家了,既然没有感觉到那人的恶意,那便就在这里看看那人到底要做什么吧。

刚刚站稳,随便一脚踢开一颗脚边的小石子,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一侧窜了出来,陆凉下意识侧身一让,那身影还保持着窜出去的势头没有停下,一下子就撞进了一个灌木丛。

沉默了片刻,陆凉走过去拿手拨开灌木丛一看,这造型还是熟悉的姿势熟悉的猪头熟悉的鸡窝,好家伙,简直是送上来找揍啊。

毫不犹豫,陆凉抬起刚刚擦干净的手,捏成拳头,再一次砸了下去。

“嗷呜”

一声哀嚎,惊飞一片林中的鸟雀,扑扇翅膀的声音层层叠叠更添几分阴森之感。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爬上天幕,借着月光,梁春朝猪头造型的脸就更加凄惨,但是陆凉毫无任何心理负担地随手揪了了叶子擦干手上的血迹,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的梁春朝,表情僵硬的脸上扯出一个更加僵硬的“笑容”。

“说吧,你想做什么。”

梁春朝到底还是个修士,虽然平时荒废得差不多,但是平时在社会上也见过一点世面,倒也没有被吓傻毕竟他已经是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了,对这么一个小姑娘哭爹喊娘的,说出去还要不要混了。

然后梁春朝尽可能平复了心情,一五一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陆凉讲了一遍。

“……总之就是这样,我被追着打只好赶紧跑了,也想着向你道个歉来着,顺势就往你的方向追着过来了……”

一边说着,梁春朝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凉的小腿,黄色的脓水已经把伤布染了一块不小的地方,与白色的伤布对比起来就显得十分明显,面上不由地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果然……

这件事本来他就不占理,虽然第一次在往常顺风顺水的骗局上失足,心理落差一下子有点大接受不过来,如今还把人家姑娘伤口给捏了一把,形势一下子变得对自己更不利了呢。

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糟糕的一天。

陆凉听完也顾不上生气了,反而有点乐呵。

了解了眼前名叫梁春朝这个男子的经历之后,她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奇妙。

运气什么的,也能在某种程度上对一个人产生影响呢。

拿梁春朝来说,他游戏花丛中靠着骗取姑娘们的财物过活,之前都因为运气好并没有被揭穿骗局,所以主观上以为自己的骗术无往不利,而这一次被人看穿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了出去,颜面丢尽不说也断绝了他今后以此继续骗取更多姑娘的念头。

更为难得的是,他竟然会跑来道歉,从这点来看,至少不是无药可救的类型。

人因为不同的环境不同的经历会形成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处事方式,这无可厚非。但是如果一个人能在错误的道路上幡然醒悟,又重新回归他正确的道路才是难能可贵的。

陆凉垂眸,目光扫过坐在地上鼻歪嘴斜的梁春朝,再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擦干净的手,算了,打也打过了,出了这口气就放他一马。

陆凉撇撇嘴,向后一摆手转身就要走,刚没跨出一步来,梁春朝又出声了:“那个……等一下!”

时间这么一耽搁也不早了,普通人就要有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自觉陆凉悄悄地打了一个哈欠,扭过头盯着梁春朝无声询问。

你他妈的还有什么事吗?

梁春朝一瞬间仿佛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这几个字,没由来地瑟缩了一下,咽了一口口水;但是他还不打算放弃,于是他吸了一下鼻子,鼻涕混着血挂着两道在嘴唇上方晃荡,眼睛亮晶晶的眼里满是期冀。

“那个,”他硬着头皮道,“可以收留我吗?我很好养的……”

放你一马还得寸进尺了?

“不行。”陆凉斩钉截铁。

“呜呜呜我真的没处去了……”梁春朝顿时作势要哭。

“快滚。”陆凉翻了个白眼。

“别啊小姐姐,我甚至没饭吃的……”

“关我屁事。”

陆凉耐心完全耗尽了,伸手从布包里随便拿出一个地瓜就精准地砸在梁春朝脸上,然后就毫不犹豫转身快步走了。

梁春朝:“……”

沾着血和可疑液体的地瓜顺着梁春朝身上咕噜噜滚到地上,表皮又滚了一圈土。

梁春朝发了一会儿呆才把地瓜又捡起来,低头看了一眼,丑丑的还脏脏的,但还有一点温度,嗯,还是热乎的。

梁春朝乐呵呵地剥着地瓜皮,目光却投向了远方……荒原啊,这下子可不能继续吊儿郎当了,得开始努力修行了呀。

这个小姑娘也是挺有趣的,虽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咦?好像大概貌似刚才居然忘了问名字?失策失策。

梁春朝满脸写满了惆怅,又咬了一口地瓜。

09:你怕不是要螺旋上天

接下来的几天,陆凉每天都早起晚归。

工作基本上确定下来了,每天无非是帮着腿脚不便的林婆婆做点打扫之类的事情,然后空的时候看看豆豆修炼嫉妒一下下,再就是给据说是王能寻回来的灵花灵草浇浇水松松土……

陆凉的小日子过得相当清闲。

……当然,除了那个漩涡无论怎么努力都填不满似得,其余都算得上很好了。

都说梦是现实生活的预兆,陆凉做噩梦的次数也相当频繁,如果非要说是从何开始的也讲不大清楚,因为已经死去又穿越了好几次,记忆也变得越发模糊起来。

梦境总是光怪陆离。

午夜惊醒,每每都要出上一身冷汗而惶惶不安大半日,上一世在遇到师父的几年里还有师父作伴,如今自己却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人果然还是群居动物,独自一人久了就渴望有个人陪伴,习惯了有人陪伴等到突然失去的时候就会更加孤独。

好在,修炼的事情上还有些盼头。

陆凉看着自己的小漩涡,依然黑漆漆得像个黑洞,但是仔细看去,好像比之前大了不少。

陆凉起身下床,开始洗漱。

应该是有点进度的吧,胖了一圈?嘿,真是欲求不满的黑洞呀。

虽然这副身体恢复能力不错,但是腿上的伤口却根本不见任何好转的迹象;因为没有扩散,陆凉暂时也就不管其他了。

毕竟这副身体似乎长年累月都不能行走,为了锻炼身强健体魄,现在陆凉每天都是跑着去王成的家的。

做完最基本的打扫工作,林婆婆开始煮饭,招呼一声豆豆早点回来吃饭,这小孩子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而陆凉,则是轻车熟路地提了桶水……去浇花。

听林婆婆说,王能是个丹修,……还是自己摸索的那种,虽然王能本人的资质也比较大众,是个火木风三灵根,但是他好巧不巧还有一点狗屎运,在炼制丹药一途上还真给他摸出一点门道来,不仅如此,王能在修炼上也少有壁障阻隔,如今已经筑基五层了。

陆凉在穿越的第一世投入过的宗门主修剑道,但是陆凉也曾近距离看过宗门里炼丹师炼制丹药,甚至因为有点兴趣自己尝试过炼制一些简单的丹药,所以对一些简单的炼制方法也有点心得;知道王能有在炼制丹药也有点小激动,但奈何王能久久未归,也只能盯着王能种在特意从荒原挖回来的灵气浓郁的土里的灵花灵草发呆。

只是盯着看能看出花来吗?

别说,她还真看出来了……

这花花草草长得奇奇怪怪跟她以前见过的完全不一样啊!

她完全看不出来这特么哪里是灵花灵草了,明明就是一群妖艳贱货吧!

比如说……那个晒着太阳得意洋洋扭来扭去的到底是个什么鬼?!

那棵根茎埋在土里一半,露出空气的一半分作两股,白白嫩嫩的,特别像个屁股,可能是因为晒太阳太舒服了还在阳光下扭来扭去的;而它的叶片看起来有一指厚,实际上可能比一指厚得多;叶片不仅厚还宽,扭起来还会来回摆动,范围大致是以它自身为轴心画一个不规则的圆,陆凉觉得它如果不会担心叶子掉了一个方向旋转的话就能螺旋上天了……

盯着它看了几秒,陆凉嘴角抽了抽,她现在这一步竟跨不过去这丫扭动的幅度范围,只好尴尬地选择绕路。

当然陆凉也悄悄搞事了一下子,拿一个葫芦切了一半做成的瓢舀了半瓢水,手起水落。

不仅没浇到某个扭屁股晒太阳的植物身上,反而大部分水被那肥厚宽大的叶片一甩又甩了回来。

……我擦,你个植物还特么想上天啊?

陆凉抹了一把满脸的水,抬手冲着正在激扭的屁股比了个中指。

10:我怕不是石乐志啊

绕开那棵“扭啊扭”,陆凉提着水桶继续浇水。

虽然大多数的灵花灵草都不认识,但是状况异常的毕竟是少数。

放眼整个花圃,除了刚刚那棵“扭啊扭”以外因为暂时还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姑且就先称作“扭啊扭”好了其他的植物都还能友好地相处。

陆凉有些头疼地小心翼翼绕开“扭啊扭”的攻击范围,浇完了靠近“扭啊扭”的那一边,水桶里的水就已经干了,于是陆凉只能又提着水桶出门,去门口大树下的水井打水。

这个圆形的筒状井直径大约有一米多一点,用大小均匀的石头简单垒砌起高出地面的部分,用木头搭的棚子不大不小,刚刚好可以罩住整个井的大小。

陆凉现在这副身体有些营养不良,但是长得却是瘦瘦高高的,差不多快有一米五,以陆凉的身高站在棚子底下,踮脚拼力伸着手都碰不到棚顶,想来就算是一个成年人站在棚子底下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口井不是很深,甚至没装辘轳;不过倒是在旁边放着一捆结实的麻绳,一多半还是湿漉漉的,明显不久之前有人用它打过水。

陆凉捞起湿透的一端把木桶栓牢,然后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控制着绳子的长度把木桶从井口放下去,瞅着木桶贴上水面了,手上施力把绳子来回一甩,木桶顿时翻转,完全没入水中;这时候陆凉才满意地拽着绳子缓缓上拉,一桶水就提好啦。

再次解开栓在水桶上的绳子,陆凉搓了搓自己的手,一整桶水对于小姑娘来说还是要废些力气的,这么一会儿下来手上被勒出了几条红痕,还要好一阵才能消得下去。

不过也不是什么娇贵的小姑娘了,生活得全靠自己,苦一点累一点,也还是要生活的嘛。

当陆凉提着水桶回去花圃的时候,发现花圃突然多了一个人影。

看背影是个男子,正哼哧哼哧地蹲在一块空地上挖土,也不用什么工具只把宽大袖子挽起徒手挖着,似乎也没注意到有人来了,一个人在那里挖得不亦乐乎。

陆凉有点懵,林婆婆说王能临走时说此去得近一年才能回来,而今距离他说的时间才刚过半,王能按理来说是不可能回来这么早的,那么……这个人是谁?

小偷?……谁家小偷挖土啊,挖墓葬的那是盗墓贼,况且这里也没有墓啊。

思索片刻陆凉最后决定出声打断一下,起码知道这人到底是干嘛的。

既然这么明目张胆在人家院子里挖土,想必也不是平白无故就干的。

陆凉放下水桶走近两步,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干咳两声,“咳咳,那个……”

那个正在乐呵地挖着土的人身子一僵,才有些不情不愿的慢吞吞转过头来,一张平淡无奇扔进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脸上有些不耐烦,可当看到陆凉之后不耐烦就瞬间消失了,他眼睛一亮:“哦……你就是婆婆说的那个小姑娘吧,我是王能,你快来帮我挖土吧。”

我靠,他居然就是王能?陆凉暗自腹诽,这样一张平凡的脸,还真是万万没想到。

还没等陆凉反应过来回答他,王能自顾自地又转了主意:“啊,有点饿了,你还是先帮我去婆婆那里拿几个窝窝头吧?”

“啊……哦哦,好……”

陆凉愣了两秒后退两步打算转身,却忘了不远处正是那棵“扭啊扭”,而那棵“扭啊扭”正好巧不巧的摆动着叶子,一叶子抽在陆凉屁股上,陆凉一个踉跄摔地上吃了一口土。

……妈的,这叫什么事啊!

陆凉吐着土爬起来,却看到王能摸着那棵“扭啊扭”的叶子笑眯眯安抚,也不忘转头对她说道:“啊,这个你可能不认识,它叫做‘石乐芝’,就是有点淘气。”

陆凉没忍住又默默比了一个中指。

那我跟一棵“石乐芝”的植物置气我还真是石乐志啊!

11:想不到章节名就不想了欧耶

林婆婆乐呵呵地看着陆凉一身泥泞的样子,递过来一条还热乎着的湿毛巾。

此时陆凉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弄不出来也吞不下去,缓了半天才接过毛巾狠狠地擦拭着衣服,声音虚弱地道。

“婆婆,你怎么不告诉我,王能……他……这么快就能回来?”

只见林婆婆笑眯了眼,陆凉能从她有些轻快的语气里听得出幸灾乐祸来:

“仙人的事我一个普通的老婆子怎么清楚嘞……就刚刚那么一下子就回来咯,跟我说了一声就自个儿忙活去了,我一个老婆子只需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好了,哪里去管那么多呢。”

……陆凉半天说不出话来,感情这是知道王能回来了也没有告诉她?明明刚刚还路过了一下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没有一点提示的……

坑人啊这是!

待擦的差不多了,陆凉把已经凉了的毛巾放在一边,那边林婆婆已经用碗装好了几个窝窝头递过来,陆凉一手接过,正转身欲走,林婆婆又从一边递过来个铲子,似乎早有准备。

唔,刚刚王能好像招呼她一起挖土来着?

陆凉歪着头想了一两秒,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哦!

那就去挖呗,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毕竟在这里做事,做什么不都是做。

于是陆凉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铲子就过去了。

特意绕开石乐芝,陆凉从正在埋头苦挖的王能对面叫了他一声。

王能显然已经完全沉浸在挖土的快乐之中了,完全没有反应,不得已陆凉只好提高音量再叫几次。

大概是因为陆凉声音实在沙哑难听,王能皱起眉头捂耳朵的动作做到一半,这才恍然大悟般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来。

接着……他就连什么都顾不上就从地上一跃而起跳过他挖的大坑,扑了过来。

王能扑过来带起的风刮乱了陆凉的头发。

一瞬间陆凉以为是一条二哈扑了过来。

陆凉:“???”

陆凉端着碗的手上顿时空了,扭头一看,王能抱着被糊了泥土显得脏兮兮的碗啃窝窝头啃的正欢。

……不知道作何评价总之还是不要说话了吧!言多必失。

陆凉一脸慈祥地看着王能吃完了窝窝头。

吃完了的王能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舔嘴角,终于注意到陆凉的注视抬头无声询问:“?”

在实现即将对上之前,陆凉立马心虚抬头望天:“……什么事都没有。”

……居然稍微觉得有点可爱呢,刚刚差点伸手摸摸头,哼唧。

吃完东西,解决完最基本的饱腹需求,王能整个人的气度顿时为之一变。

他正色道:“唔,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陆凉:“……”有点想说脏话怎么办,在线等,急。

陆凉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王能一拍自己脑门,留下个脏兮兮的手印也丝毫不自知,“哦,对了,刚刚说让你帮我挖土来着!”视线转移到陆凉手里拿着的铲子上,再次恍然大悟,一手握拳拍在另一手掌心里,“原来有铲子啊,我刚才怎么不记得呢!”

……这就是个智障吧啊喂!二哈?!

陆凉已经无力吐槽了。

12:唯美女与美食不可辜负

陆凉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这种情况。

当陆凉一个人拿着铲子费力地铲着之前被王能毫无计划地挖得乱七八糟毫不规整的坑,还要强迫症地把边缘修整得使之成为一个规规矩矩的近圆形的时候,陆凉停下来歇息的空档看了一眼旁边甚至搬了个躺椅躺在上面悠哉悠哉地晃悠腿的王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面对此情此景,陆凉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不能生气,生气给魔鬼留余地。

最后将坑底铲平整踩得不渗不漏,再填一层王能带回来的荒原土,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

远处的夕阳渐渐沉入了地平线,又一天就要过去了。

在陆凉忙活的期间林婆婆直接把饭送了过来,王能看着陆凉的饭量也是目瞪口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已经按照王能的要求挖好了坑,陆凉放松地把铲子扔在一旁,捏着手腕活动着酸痛的肌肉。

把早已经睡了过去还打着呼噜震天响的王能戳醒,在对方努力睁着眼睛还未完全醒来的时候出声:“坑已经挖好了。”

“唔……噢噢噢!”皱眉想了一下,王能脑门上自己拍上去的泥忘了擦干净,这时候早已干了变成硬块,因为他的动作龟裂脱落,顺着脑门掉落下来;因为还躺在躺椅上稍稍抬起头,掉下来的土块就这么掉进了嘴里,当即呸呸两声吐掉土,一拍脑门低下头将干掉的土搓了下去,这才抬起头来继续说道:“已经挖好了呀……”

陆凉努力憋笑,点点头再次说道:“对,已经挖好了。”

王能坐正穿好鞋子站在地上,脸不红心不跳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似乎刚刚吃土的人不是他一样:“那么我们就开始下一步吧~”尾音上扬有些愉悦。

在陆凉的注视下,王能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乾坤袋,伸手从内摸出了一个纸包。

陆凉:“???”

也不管其他,王能凑近了坑蹲下来,然后慢慢开始拆起了纸包。

当纸渐渐被拆开之时,被包裹着的那东西仿佛从睡眠之中苏醒,在王能手上开始扭动,似要挣开束缚。

但王能并没有给它这个机会。

一只手捏紧宛若铁钳,无论那东西如何扭动都不松开一丝一毫,纸竟有好多层,乱七八糟地裹着,倒是极难拆开。

正拆到了一多半,层层包裹着的那东西隐隐可以看得到一些面貌了,王能招呼陆凉把之前准备好的几桶水都倒进了坑里。除去被泥土吸收的部分,剩下的水还能达到坑一半的深度。

王能手上拆纸的动作没有停,见水已经倒进了坑里,探头看了一眼坑内水深,觉得差不多了,就更快速地把最后的纸都从那东西身上扯掉,然后猛地……把它插进了坑的中心。

看着因为挣扎而把水都搅浑了看不清面貌的东西,陆凉更好奇了。

依据形状来看应该也是什么植物的块茎,大体呈不规则的长条,也有在不同位置突然隆起的部分。等它稍微平静了下来,王能指使陆凉再去打了桶水来灌入坑中,等到泥土沉淀下来之后陆凉总算看清了它的面貌。

……可真是,丑啊。陆凉掩面,明明之前抱有很高的期待来着。

如上所述,它大体就是一个长条状,然而不同位置隆起的部分极不规则,疙疙瘩瘩得像是瘤子;颜色上来说也很辣眼睛,各种颜色乱七八糟地分布在它的表面,连玛丽苏色都称不上;它一多半被插进了泥土里,缝隙之间还时不时地冒着颜色诡异的小气泡。

陆凉表情木然地转头看向王能,发现这货居然蹲在旁边,双手托腮露出慈母般的表情笑着看着自己亲手插进泥土里的东西。

我怎么觉得好像总是哪里有些不对劲。

陆凉这么想着。

好像是知道陆凉心中的疑惑,虽然没有听到询问,王能还是开口了,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那个丑了吧唧的东西。

“这个啊,是叫做‘丑藕’的东西,是一种极其难得的食物……我可是废了好大劲才知道哪里有野生的丑藕,说来也是巧了,刚刚赶上时候,它们还没有生长得很完全不会跑呢,顶多就是原地自己瞎蹦一下,所以我就抢了一块就跑哇咔咔。”

一边说眼里还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憧憬,“据说丑藕的伴生莲极为美丽,而且最主要的是,它很好吃!语气里都是兴奋地喃喃自语,好像自己已经吃到了美味一般,“啊,现在就来想想要怎么吃吧,蒸和煮怎么样才能发挥出它的美味呢?果然还是用烤的吧……”

坑……不,现在应该说是一个小池了,池中的丑藕似乎是因为听到王能的话有些不满,冒泡泡的频率越高了,除此之外只是小幅度地扭动了几下,像是被水给禁锢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陆凉盯着丑藕看了两秒,终是太辣眼迅速转移了视线,石乐芝在另一旁依旧扭动着,然而可能是因为太阳快落下去了晒不了太阳都不那么兴奋了,摆动叶子的幅度和速度都大大降低。

陆凉用剩下的一点水冲洗掉脚上的泥土,晾了一会儿等水都晾干了,这才把鞋子拿过来重新穿好。

王能也蹲得久了站起身来伸展着身体,还打了个哈欠。

突然陆凉灵光一现,指着那边已经越来越懒散看起来几乎是昏昏欲睡的石乐芝,不太敢确定地出声问道:“这个,不会也是用来吃的吧……”

谈论到吃的话题王能一脸严肃,他认真地点点头,道:“没错,石乐芝也是非常好吃的一种食物并且大补,只不过它拥有置换的能力,吃的时候要格外小心。”

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啊。

陆凉服了:“……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王能伸展着手臂面向陆凉,露出一口白牙,在夕阳的映照下平凡面目似乎也变得不平凡了。

“人活在世上,唯美女与美食不可辜负。”

嗯,女孩子其实也是喜欢看好看的女孩子的。

美食呢,当然也是不可或缺的。

……怎么办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13:扶我起来我还能更新

再经过一番询问,陆凉对这个世界的动植物有了一些了解。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动植物比人类更能直接地吸收灵气,所以成精的熟练大大增加;吸收天地灵气修炼改变自身,这也算是一种进化的方法,时间长了自然就衍生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品种。

人类为了必要的生存必然要进食,总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因此经过许多人的努力,人们逐渐的了解到这些稀奇古怪的品种之中,不少都是绝顶的美味。

吃货为了吃可以做任何事情。

其中不乏也王能这样的人,一打听到哪里有这种美味食材出没便兴致冲冲前去采集,然后回来养着以备长久食用。

可持续发展也是必要的,不然以后可就没得吃了嘛。

石乐芝是王能一年前偶然得到的,养了一年多,长势倒是不错,但是成熟还得要很久,不过这对王能来说不算什么,他已经是筑基期的真者了,寿命起码有二百年,可是有充足的时间等它成熟。

而这一点颜色非常欲言又止的丑藕,本来是生长在某座山山脚下的池塘里,成熟之后就会从根茎处分裂出来成为一个个独立的个体,而这分裂出来的每一块都可以重新长出丑藕来,但是只要它一离开水,首先就会不安分地在原地瞎蹦,但是好歹还跑不远;更成熟一点的时候,只要吸取到足够多的天地灵气,就有机会开了灵智,这时候就可以长出腿到处跑了。

一般来说如果有想带回去幼苗自行栽种的不会选择已经长了腿到处跑的,不仅不好捉还喜欢捉弄人,是个十足的捣蛋鬼;相比之下刚刚分裂出来的丑藕的获取就简单多了,只需得有一点点水性,直接钻进池塘里去摘取,或是摁住在岸边原地蹦的丑藕就好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能嘿嘿一笑:“我这次运气不错,当然也是我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个刚刚蹦到草丛里的家伙,眼疾手快地按住就拿特别买来用来包裹的纸一包,它就安静下来了。”

陆凉看了一眼丑藕的颜色,强行忍住了吐槽。

王能兴致勃勃接着说道,显然侵淫已久:“丑藕的生长周期比石乐芝短得多,再加上我特地取了荒原的土,其中富含灵气,可作催熟作用,想必过一两个月就可成熟,到时候,嘿嘿。”

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收拾完了东西,天色已经不早,林婆婆招呼两人吃饭,在外疯跑的豆豆也按时回来了。

王能再次惊叹于陆凉的饭量,而林婆婆和豆豆祖孙二人这段时间下来早已见怪不怪了。

再次打量了一会陆凉的小身板,王能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等到吃了饭收拾了桌子,陆凉打个招呼准备走了,王能叫住了陆凉。

大概是因为让陆凉干了很久的活自己却一直偷懒,王能多少有点心虚,让林婆婆给陆凉准备了明天的吃食,又塞给陆凉一点银钱和几块下品灵石,权当做一点工钱,甚至还给她放了一天假。

陆凉当然乐见其成,美滋滋收下了所有东西,同时对王能的看法有所改观。

王能这个人或许是真的心善,跟自己之前脑补的为种善因大相径庭。

14:做了一觉起来就有收藏的梦,顺便求收藏啦

“哥哥被迫接了家族任务,出门未归已有半月。”

“临行前哥哥拍着胸口保证,说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哥哥脸上露出了笑容,大概是想安慰我和母亲吧。”

“我知道此次家族任务根本就是强人所难,母亲又痴傻,我们兄妹二人在家族里生存相当艰难。”

陆凉两根手指捏着页角翻过一页,怔怔看了半天空白的纸页,半晌才回过神来探身去摸矮桌桌角的秃毛笔。

那支乏善可陈的秃毛笔稍微离得远了点儿,陆凉上身极力前倾,也仅仅只是指尖摸到了冰凉的笔杆,拿到它却很是困难。

无奈之下,陆凉只好艰难地摇动特别为她制作的简易木质轮椅的手轮圈,顿时响起木料摩擦的咯吱咯吱声音,努力地试图移动到另一个方向去拿那支秃毛笔。

然而不想没等陆凉拿到秃毛笔,木质轮椅就撞到了矮桌一角,矮桌稍微摇晃,本就搭在桌角的秃毛笔失去平衡就从矮桌上掉了下去,咕噜噜从桌底滚到了另一边。

陆凉叹气,却又毫无办法,行动不便全靠着轮椅扩大活动范围,只能再次试图移动位置。

可还没等她移过去,只见那痴傻的妇人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双腿跪地低下头伸手去摸,把秃毛笔拿在手里笑嘻嘻地像个刚刚拿到玩具的幼童,在手中不断甩动,大概是把这秃毛笔当成了玩具。

陆凉有点头疼,无力出声:“娘,把笔放下给我,不要摇了。”

妇人闻声丝毫不为所动,姣好面容上露出了一丝惊慌:“凉凉要抢我的东西?不行不行,我的就是我的,谁也不给的。”

一边把秃毛笔抱在了怀里,一副生怕被任何人抢走的样子。

陆凉更无奈了,每当出现这种情况母亲根本哄不了的,如果是哥哥在的话还有点办法。

可惜哥哥现在还没有回来。

陆凉垂眸看了一眼拿在手里的,用大小不一的纸张裁剪装订起来的“日记本”,还没写到的空白纸页被从矮小窗户中漏进来的风吹得卷起又落下,平复。

“那个男人……我们的父亲,脑子里只想着自己的名利,不顾妻儿的死活……若不是哥哥是双灵根,可能我们连这个家……仅存的这个小小的避难所也不会有。”

心中所想的文字还未化成实际内容书写在纸上。

陆凉捏紧了拳头,压在自己被一条破毯子覆盖的腿上。

伤口不是不疼,而是早已疼得麻木了。

“如果,如果我也能有灵根该多好……”

陆凉不知第多少次这样想着、在心中叹息不止。

“就算只是废材五灵根,也总比什么也没有强啊。”

“在这个陆家,只有能够修行才能有一席之地,没有灵根不能修行,那就跟不存在没有什么两样了……”

看着眼前如孩童般嬉笑玩耍的妇人,陆凉鼻子有些酸涩,泪水在眼眶里隐隐打转。

哥哥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答应了凉凉的,你可决不能食言啊。

15:打劫!收藏和推荐票留下!

眼眶里的泪水晃了晃,在陆凉低头的瞬间终于顺着脸颊流出,滴下。

还没等那滴泪水跌落,溅起小小的水花。

有烟迅速飘进窗户。

奇怪的是,这烟并不四下飘散,像是有了神智一般细细的一条就往人眼鼻里钻。

痴傻的人对于烟没有丝毫抵抗,正嬉笑玩耍的妇人吸了这烟以后咚的一声倒地不起。

陆凉被母亲倒地的声音吓得一惊,眼鼻间正努力往里钻进去的烟散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它们便又重整旗鼓,散开的烟重新拧成一条,复又顽强地继续钻进去。

陆凉的神智也在那一瞬间有了一点清醒。

最后一眼,是母亲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下意识抬手,好像隔着虚空,能将那个消瘦的人抱在怀中。

这是……摄魂烟……

随着烟持续钻入身体,陆凉的神智也更加恍惚,整个人往前一歪,就向前跌下了轮椅,倒在地上神志不清。

模样还算看得过去的男人踏着悠闲的步子推门进来。

男人看着轮椅前摔倒的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冷哼一声,眉眼里满是奸计得逞的笑。

“哼哼,总算能把你这个小废物收拾掉了,我这回要把你扔到荒原中心地带去,谅你也不能逃出生天……哈哈哈!”

看到地上妇人身影一动不动,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低头正好看到自己鞋子上不知道在哪里沾上了污秽,抬脚就蹭在了妇人的衣服上。

等蹭得干净了,男人才抬起自己的脚几步走到陆凉身边,把那副又瘦又轻的身体直接单手拎了起来。

因为动作极其粗鲁,伤口和脓包崩裂,渗出了伤步,甚至开始滴落着脓水和鲜血混合的液体。

男人见此眼中厌恶更甚,不过他并没有将陆凉放下,只是抬高了手尽量伸直了手臂,让滴落的恶心液体不要溅到自己身上。

男人的脚跨过倒在地上的妇人的纤腰,没有停顿,后脚跟上的时候还无意识地踩了一下如果不是意外,他不介意踩得更重。

跨过妇人之后还没走出两步,男人听到一声低低的呻吟。

声音非常甜美,尾音上挑,极其令人魂牵梦绕。

男人只觉一丝邪火燃起,模糊记忆中似乎有道跟这声音相似的……

在最近几天的记忆中搜寻一番,唯有两天前一个细皮嫩肉的女孩还有一点味道,若不是想搭上陆家的线救自己的亲人,这种堪称极品的货色也不会落到自己的手里……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一个女人,仅凭声音就能勾得起自己的**了。

声音再次响起,男人禁不起诱惑,搜寻起声音的主人。

扭头,垂目,男人笑得淫荡。

妇人不知为什么已经悠悠转醒,因为撞到头的疼痛正一手捂着头低声呻吟。

几年未见,风韵犹如当年初见,未减反增。

男人还记得当初自己只是家族的旁支,天赋并不是很好,只能加入家族的荒原搜索小队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进入荒原,以功勋换得资源增加修为。

然而一次危险十足的任务中,领队指挥不慎,整个小队几乎全灭,幸存的人仓皇逃离妖兽的追捕。

有人想要独活,甚至不惜用同伴的生命换取自己逃脱的机会。

16:英雄母亲再次拥有了存稿!

一片混乱之中,男人找到了个空档拼命奔逃。

妖兽的吼声和人被撕裂吞吃之时的尖叫声哭喊声渐渐被男人抛在了脑后。

呼吸的不再是混杂着妖兽口中的腥臭和人被杀掉时候鲜血四溅时的血腥味,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风送来的荒原干燥却清爽的空气。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妖兽是那冷血的屠夫,而他们这个偶然遭遇的荒原探索小队,是被屠宰的猪羊。

男人背后冷汗淋漓,表情惊魂未定,还没从那噩梦中回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

“你已经跑得足够远了。”

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轻声说道。

声音很轻、很细,却能够让男人一瞬间放松下来,身体似乎又恢复了活力,伤口也一刹那就被治愈,身体轻飘飘的,清风与自己为伴。

“它们追不到你了。”

这一声轻轻的话语,如同鹅毛飘落平静的湖面,虽然很轻,却也不容置疑地荡起一圈圈涟漪。

男人动摇了。

机械般跑动的腿不由自主地慢了、慢了,到最后在某一刻停下、站住了。

那声音轻笑:“真是个乖孩子。”

男人此时眼里满是茫然,他忘了自己之前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又停下,为什么又站住,为什么在这里。

荒原的风温柔地将恐怖传递在他的身边。

侧脸上突然袭来一股腥臭的混着血腥味的风。

男人猛然惊醒、转头。

眼前是妖兽狰狞的兽首,鼻子正对着他的脸吹气,动静大了还吹出来一堆绿色粘稠的东西糊在男人脸上,男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它那恐怖的嘴大张着,鲜血像是给它涂了红唇,如果不是这种场合,男人兴许会调笑一声这妖兽也竟像是女子耶?

獠牙上斑驳的血迹已经开始发暗,尖锐的牙齿之间还吊着些许破破烂烂的碎步,早分不清是谁的了。

僵硬着脖子抬头,男人对上妖兽牛铃大的兽瞳。

男人在那眼瞳中看到一丝戏谑,也看到了自己惊恐得扭曲的面孔。

妖兽大概是吃的撑了想做点额外运动,就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板上钉钉的猎物仓皇逃窜,爪子撑在地面,随时蓄势待发。

“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大叫着,连滚带爬地在妖兽讥讽的目光中向前窜着。

危及生命的关头,男人脑子里全是同伴惨死的场景,什么都顾不得,拼命地榨出自己的潜能逃命。

然而男人注定逃不出妖兽的手掌心。

男人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妖兽却是酒足饭饱,根本不用比较。

妖兽前爪刨了刨土,后爪在地面一蹬,庞大身影闪电般就窜到了男人眼前,张开大嘴等着男人自投罗网。

男人一时紧急停下脚步,然而惯性让他整个人都往那张腥臭大嘴里摔。

男人闭上了眼睛。

终究逃不过啊……就这样吧。

电光火石之间,突然风沙爆起,沙子打在男人脸上带来痛感。

等等……疼痛?我怎么还没死?

还没等男人疑惑地睁开眼睛,一道声音软软酥酥地就在男人身后响起。

“这位哥哥,你需要帮忙吗?”

酥软声音极其动听,男人耳根子都软了,然而他还是强忍着马上就转头见到声音主人的**,先看了一眼妖兽。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却更加惊奇地发现,妖兽被无形的风束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连那等着他自己送进它口中的大嘴也被风牢牢束缚住了。

17:没断更,请收藏爱我一下!

男人的脸都要烧了起来,结结巴巴道:“帮、帮忙?呃,是的,那个……能不能帮我杀了……”这只妖兽……

一边说着一边僵硬地转身欲指向身后的妖兽,话还没说完,就只觉一具娇躯贴近自己的后背,一抹柔软顶着自己的胳膊,登时身体一僵,仿佛刚刚与妖兽对视的时候一样大气都不敢出。

这这这……贴的这么近近近……!

男人头顶似乎都在冒烟。

少女自顾自挽着男人的胳膊,笑嘻嘻地抬起玉手在男人耳朵边一抓,捏住之后放在男人眼前给他看,道:“嘻嘻,好的呀!不过,先要解决这个小东西。”

男人的身体顿时敏感到极致,胳膊上乱蹭的柔软使得他无名火起。

他已经二十有五,还没娶妻,也没去烟花柳巷,再加上一直拼命地做荒原探索的任务,根本没接触过几个女孩……

男人强忍着不适吸了一口气,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着那双细嫩小手里的不停挣扎的无脸小人。

目光没在无脸小人身上停留太久,男人的视线就顺着看向那双小手。

这双手真是漂亮啊,纤细又白嫩,拉在手里一定感觉很好……

男人不由自主地想着,直到少女没听到他的回应嘟着嘴又酥酥软软叫了一声“哥哥”才把自己从思维中拉了出来,然而当他将目光移到那张樱桃小嘴上的时候,又忍不住想着如果能吻上去该多好,会不会有真的樱桃的味道。

许是被男人总是跑神弄得不耐烦,女孩颦眉只好解释起来:“这个是‘耳中人’,是会跑到人的耳朵里的妖物,在人耳中窃窃私语,会引人走向邪途。”

你才是会引人走向邪途的小妖精啊……

男人脑子里只闪过这么一个想法,但聪明的是他没说出来。他自诩聪明,然而早已忘了之前自己心防大开,被耳中人乘虚而入,差点送了命去。

少女则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咦,我是怎么知道这个的……好像……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不对,是在哪里呢?我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无辜的无脸小人在少女手指中尖叫挣扎,被捏得四分五裂。

男人用尽量温柔的语气哄道:“乖,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看着少女抱着头头痛欲裂的样子,男人忍不住伸手环住少女的娇躯,少女抱着头皱眉痛苦地摇晃,对陌生人抱上来没有任何试图挣扎的反应,对于男人来说就是同意了。

男人有些生涩地抱着她,小心翼翼宽松地把少女整个人环住,鼻间全是少女的味道,男人屏气凝神。

当指尖触碰到少女胸前破烂衣物裸露的皮肤,男人的手指像是触电一样飞快缩了回去,过了两秒之后却又忍不住一点点把手指挪了过去,见少女毫无反应,动作就更肆无忌惮了一些。

手指捏上柔软,舒服得令男人只想叹息,某个地方都硬了起来,如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男人随时都想化身禽兽。

18:荒唐的世界

因为少女不再分神控制风牢,风逐渐消散于无形,妖兽终于得到解脱。

四肢落地之后,见男人抱着少女狐假虎威露出挑衅的目光,妖兽朝男人露出怨毒的目光,但碍于少女还在,自知敌不过少女,只能低吼两声飞快逃遁。

男人看得妖兽像兔子一样一溜烟就跑,想到自己刚刚被追的狼狈,心中畅快大笑,不过现实他当然没有笑出声来,只是张着嘴无声地笑。

男人的注意力这时候才转移到少女身上,这时候少女差不多已经安静下来了,不再摇晃,正抱着头低声抽泣,嘴里喃喃自语“我为什么都不记得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回想不到任何之前的记忆。

男人缩紧了双臂,让少女靠到自己怀里来,一手环住少女的纤腰,手还在移过去的时候轻捏了一把少女的臀;一手则是轻拍着少女的后背,状似安抚。

“乖,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呀,有我在呢。”

听到男人温柔的声音,少女终于放下抱着头的手,向男人转过脸来。

一半脸上泪痕明显,另一半脸上的干涸血迹也被泪水冲开了,再加上可能是少女自己抹了把脸,血迹都模糊起来,整张脸抹得看起来像只大花猫。

男人忍不住扑哧一笑,把少女抱了起来,之前被妖兽吓得直哆嗦的腿这时竟能迈开了,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大跨步地向远处走去。

“这里不安全,跟我回家吧。”

“……好。”

……

男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能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可是现实就摆在这里,他的的确确走了狗屎运不仅死里逃生,还顺带捡了个老婆。

温香软玉在怀,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不动些歪想法。

本来就因为妖兽的追赶跑到了荒原的外围地带,不多时就回到了陆家建于荒原外围之内的城池。

虽说男人只是个家族旁支,但父辈们起码还给他留下了安身之所,他并不是无家可归。

推开家门,男人轻柔地将少女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后自己出去洗漱收拾,等到全身清爽之后,这才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安静坐在床上垂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的少女,几秒之后走上前去,抬手勾起少女的下巴露出微笑。

“那个,要不要先去洗洗,我给你准备好水了。”

“……嗯。”

这时才察觉自己身上不干净的少女回过神来,点头乖巧应道。

男人眉开眼笑,引着少女去隔壁房间。

起先男人还能保持绅士风度在外面等着,等到少女洗好了小心翼翼地出声问有没有衣服穿,之前的已经不能穿了的时候,男人本性立马就暴露出来,推开门堂而皇之地走近浑身**的少女,嘴角挂着温柔笑意。

“对不起啊,我家里没有其他女人……所以没有衣服给你穿了。”

“不过,……接下来也不需要穿衣服的。”

天真少女乖巧嗯了一声,听到第二句话又疑惑地望着男人:“哎?为什么不需要穿衣服?”

“你马上就知道了。”

“乖,跟哥哥来做快乐的事情吧。”

少女毫无抵抗,任男人把自己压在身下,看着男人也开始脱衣服,甚至咯咯笑起来了:“哥哥也要脱衣服跟我做快乐的事情啊!”

原本有些许愧疚,在这一刻被男人完全抛在了脑外,他嘿嘿一笑:“以后你就做我家的第一个女人吧,会跟哥哥永远在一起哦。”

……

谁都不知道那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陆家荒原探索小队之一几乎全灭,只有一人生还;不过那存活下来的一人对外也只称是遭遇了意外的妖兽,这番言论有理有据所以上层也没再追究,况且损失荒原探索的队员也是常有的事,天赋不高的旁支血脉就更不值得在意了;没多少人注意的是,那存活的一人不久之后有了一个长相貌美却痴傻的老婆,心智如同二三岁的孩童,连正常交流都做不到。

19: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

一年后,少女生下一对龙凤胎,连名字都没有起。

虽然少女容貌依然未变,但是由于痴傻,男人逐渐地感到厌烦了,开始流连烟花柳巷之地,很少回家。

凭着小聪明,为人又圆滑,男人从无名小卒一点点开始往高层爬。

现实很多时候似乎都是这样造化弄人,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作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由于爹不管娘又痴傻,兄妹俩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小小年纪就靠起了自己,有时也有邻居看不下去带痴傻的母亲和兄妹俩在家小住几天顺带照顾,但这并不可能长久,每每不了了之;幸好兄妹俩早慧,渐渐地开始自己照顾痴傻的母亲、维持生活,兄妹俩也跟其他的孩子识了些字,学了不少东西。

他们给自己取了名字,哥哥叫做“暖”,妹妹叫做“凉”。

等到兄妹俩六七岁的时候,就跟着邻居家的孩子一起去参加了灵根测试。

像陆家这样的大家族每年会有一次统一的用测灵石测试适龄儿童的灵根,按照天赋下发一些定量的资源。

而在这次测试中,已经有半年没回过家的男人竟然久违地出现了,以兄妹俩的父亲自居。然而究竟配不配得上“父亲”二字,明眼人都看得明白。

哥哥陆暖测试出了风火双灵根,男人得意洋洋的样子刚刚显露出来,接着妹妹陆凉的测试结果就让他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无灵根。

一个废材,普通人。

男人感觉一瞬间把脸都丢尽了。

回到家后。

妇人瑟瑟发抖缩在角落,被哥哥陆暖抱着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把妹妹牢牢地捆在椅子上,废掉了双腿。

小女孩哭得声嘶力竭,不停叫着“哥哥救救我”,可陆暖却毫无办法,因为他还没有开始修行,而男人此时已经是练气九层,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不仅如此,就连不久前家族给分配的修行资源也被男人强行占据了大部分。

等男人走后,陆暖安抚好痴傻的母亲,抱着已经晕过去的妹妹久久说不出话。

没有力量,就永远不可能得到公正的对待。

我渴望力量。

……

男人松开了手,陆凉的身体就像破布袋一样咚地坠地。

“喂……”男人看着脚下的妇人开口,虽然这么多年都不曾知道妇人的名字,“你这婊子,这时候勾引爷……不过爷还真是好久都没尝过你的滋味了啊。”

那家伙已经硬了,男人也不去管一边的陆凉,决定先让**支配自己,拉着妇人的手腕拖到床上一扔,然后去燃起了油灯,放在了床边。

昏黄灯下,男人笑得狰狞。

也不管妇人的痛呼,男人粗鲁地把妇人的衣物撕扯得七零八落。

烛影摇曳。

男人只是脱了一半裤子就开始行事,进入同时对着妇人上下其手,不消片刻完事,一脸舒爽地提着裤子起身。

妇人僵直着身体躺在床上嘤嘤哭泣。

男人脸上笑意更甚,扭过头来凑近了用手在妇人脸上狠狠扇了两巴掌,道:“你可继续哭吧,你生的那个废物小贱人今天我也会把她扔掉的。”

20:向前爬!不能停!

昏昏沉沉间,陆凉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在一条船上正随着大浪沉浮。

周身烟雾缭绕,看似薄薄一层挥手即散,实则形如大网,将陆凉整个人罩在其中,丝毫都动弹不得。

身体像是陷入泥沼不能脱身,明明能感觉到几次被摔在地上,疼痛传遍每一根神经,可她愣是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是了……摄魂烟。

陆凉想起来了,之前这个男人也曾用过这东西,然而好巧不巧哥哥都及时赶到了,所以摄魂烟都没能成功燃着。

而这一次,终于让他如愿了。

陆凉毫无反应的身体竟流下一滴泪来,渗入土里消失无踪。

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必定会做出龌龊的事情……

最后的意识即将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思虑未完,又归于沉寂。

陆凉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入目的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在最远处与漆黑夜空交接在一线,虽然都是暗色,但界限分明。

试图动了动胳膊,陆凉摆正了身体平躺在地上摆成大字。

荒原的夜风比其他地方都要来得寒冷,大抵是因为没有多少阻隔的缘故,风一冷到底,没有衣物遮挡的地方一沾上风就立刻起了鸡皮疙瘩。

摄魂烟的效果还没有完全过去,身体大部分都是酥麻的,没法做太大的动作。

陆凉望着璀璨的星河,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来到荒原是被自己的父亲丢弃在这里的。

过去哥哥说过会为她找寻治得好腿的良药,哥哥说过会让她和母亲过上吃得饱穿的暖的美好生活,哥哥说过会保护她一辈子,带她去见见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可是现在……

美好幻想都如同镜花水月转瞬即逝?不!

陆凉眼中有一道光闪现,而正上空也有一颗星子在那一刹那微微闪烁。

我没有腿,我还能爬!

陆凉咬着牙先用一只手撑着地面让自己再度翻身朝着地面,虽然因为刚刚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没有掌握好力度一头扑在干枯的草叶上,一瞬间就变得灰头土脸,但很快她又狠狠地张口咬下一大口干枯的草叶咀嚼咽下,那凶狠模样像是要生生咬下那个男人的肉来。

紧接着陆凉抬头通过星星辨识方位,双手撑住地面拖着毫无生机似得双腿开始爬行。

哥哥说不定已经结束了任务回来了!

哥哥回来的话也许正在来找她的路上!

这样爬下去就能早点见到哥哥了,就能安全地回家去了!

抱着如此乐观的想法,陆凉爬行的速度都快了一些,然而很快本不多的力气就已透支,再挪动一分都如登天般困难。

陆凉浑身冒汗,胸中心跳如擂鼓般阵阵轰鸣,十指指缝里已经满是混杂着干枯草叶的泥土。

不行,不行,向前爬,不能停!

我一定要活着才行!

陆凉手指用力抠着地面,白嫩的手背上爆起细细小小的青筋,在瘦小的本就没有经常活动的身躯中硬是挤出了几分力气,终于向前挪动了一点,双腿在地上又拖过一段距离留下痕迹,却一下子脱力又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陆凉抬起眼皮望着,远方荒原与天幕交界处好似从来都没有变过。

忽而有薄雾起了,一阵如车行辘辘之声由远至近。

21:鬼车

薄雾一起,这方天地无端地就生出一些阴冷滞涩之气来。

荒原上的风在此境之内似乎都销声匿迹了,随着那令人遍体生寒的声音越来越近,在某一瞬间。陆凉感到脖子一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飞掠而过带起一丝风声。

身下传来重物落地带起的震动,身体好像也跟着震了震,陆凉亲眼看到自己面前地面上的碎土块也蹦了几下。

虽然落地,但那声音没有戛然而止,反而变得更加嘈杂起来。

陆凉没有扭头看的力气,当然她甚至连扭头看的机会都没有

在他想到要转头的瞬间,陆凉被一只大爪子抓着翻了个面。

后脑勺猛然磕在地面,虽然覆了一层枯黄草叶作为缓冲,但疼痛倒也是实际的。陆凉一下子就懵了。

……怎么突然被翻面了。

这个疑惑还没在脑子里转过一圈,连什么都没有看清,陆凉就接着继续被那只大爪子按在地上滚来滚去。

尘土与草叶登时齐飞。

视线一片模糊翻滚。

爪尖尖锐部分虽未扎破皮肤,但也拉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红痕交叠在一起,再加上被不断翻滚的晕眩感,陆凉痛不欲生,却又咬紧牙关努力地忍受着,忍受着。

当初被那个男人废掉了双腿,自己还依然活着,现在不过是这种程度而已……!

大概是觉得差不多了,那只大爪子终于停下了动作。

而陆凉,刚刚好是正面朝上。

眼前天旋地转,尽管如此陆凉还是努力地抬起头在一阵晕眩中,陆凉七拼八凑终于在脑中拼凑起面前这只妖兽的样子。

身体状如簸箕,长着九个脑袋。

除去在不起眼好似被它故意遮挡的地方看得到疑似断头的模样仍在滴血。其他九头具面盘圆形似猫,却又长有鸟的喙,喙坚强而钩曲。

它的脚强健有力,长有十八个翅膀,翅膀长得比较紧凑,其中一些还抽搐似地不住扑扇,透出些血迹来。

虽然被薄雾所笼罩,但是仍掩不了星光璀璨,借着光可以看到它全身羽毛都是赤红色的,整个完全的形象只看轮廓就像是一只大蝴蝶。

陆凉曾经看过一些记载,虽然识字有限,连那只言片语都看得磕磕绊绊,但她仍旧认了出来,眼前的妖兽,正如记载中所言,“……据云其身圆如箕,十环簇,其九有头,其一独无,而鲜血点滴,如俗所传。每胫各生两翅,当飞时,十八翼霍霍竞进,不相为用,至有争拗折伤者。”正是那“鬼车”。

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把猎物的神智弄得不清不楚了,鬼车一爪再次将陆凉按在地上,比刚才按住翻滚的时候更多了几分力道,陆凉忍不住痛呼出声。

还没来得急反应,眼前霍然出现鬼车巨大的鸟脸。

一对上那暗金色的眼睛,陆凉一瞬间就失了神,凭借疼痛带来瞬间的清醒意识努力挣扎了一下,身体内一种禁锢的力量正在缓慢苏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陆凉的灵魂如烟般缓缓从身体中飘出,毫无任何反抗之力,一丝一缕地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牵引着吸入鬼车张开的嘴里。

见大功告成,其他八个鸟头同时发出了十分难听的怪叫声,十八只翅膀更是兴奋地齐齐扇动,发出了更大的类似车行辘辘的声音。

22:主角死了!全书完(大雾)

然而令鬼车没有想到的是,吞下去的灵魂居然还会继续反抗。

头一次碰到还会反抗的灵魂,鬼车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脑内成为陆凉的灵魂和它本身的灵魂的战斗场地,吞下陆凉灵魂的那个头在一瞬间一僵之后开始疯狂摇晃,向四周不断冲撞,撞得其余八个头也跟着左摇右摆起来,甚至于那个断头随着身体摆动幅度加大,滴血频率似乎都越来越快了。

一个头颅失控,其他八个头颅以及十八只翅膀也都失了控,头颅之间互相冲撞,把它之间哪怕都撞晕了,但仍敌不过脑内的疼痛;十八只翅膀更是加速疯狂扇动,翅膀扇动撞击折伤了也不停下……

鬼车这种妖兽喜食人灵魂,靠人的灵魂维持自己的力量和生命,但其本身只有一个灵魂,也就是说只有一个主意识的存在。

陆凉的灵魂张牙舞爪扑向鬼车本身的灵魂,她一点也不想被消化掉成为别人成长的养分,不顾灵魂上传来的疼痛,只想着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母亲还在家中,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个男人折磨。

哥哥也许已经回到家了照顾好母亲等我回来。

我不能死。

我不能在这里死去。

灵魂状态的陆凉无拘无束,燃烧着自己来自灵魂的那份惊人的本源力量,为自己存活拼上一切。

双手化作利爪,扑上前去的同时口也不断撕咬着鬼车的灵魂。

没有修行的能力,身体便是她的武器。

鬼车惊叫着同样以灵魂状态与陆凉的灵魂相互纠缠。

它还只是个幼年鬼车,没有到完全成熟期,之前一直在荒原中游荡,依靠捕捉荒原中落单的人为食不断成长,没有料到竟然会在这样一个濒死的小女孩身上翻了车。

这只按妖兽的年龄计算,还只是一个孩子,那懵懂的一点智商只能判断得了什么样的猎物可以捕获,什么样的猎物不可以捕获。

深刻于灵魂的传承告诉它,要不断成长,然而为什么要这么做它也不甚清楚。

尝过灵魂的甜头之后它依稀明白,这么做是对它有好处的,遂放弃了刨根究底,做就是了。

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出了问题,妖兽进阶要比人类容易得多,从它所熟悉的灵魂方面对比来看,普通人类的灵魂是脆弱的,而修士们的灵魂也仅仅是比普通人类要强上那么一些、味道要鲜美不少。

灵魂强度跟它都是不能比的,所以之前吃掉的灵魂很快就被吸收转化为它力量的一部分,本来已经临近突破关口,马上就可以进阶了,可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灵魂居然会那么棘手。

鬼车的灵魂速度极快地抖动着身体,想要把如同蚊子吸血一样扒在它身上一点点啃咬着自己灵魂的陆凉甩下去,然而那双人类的手化为爪竟是那么地尖锐,深深埋进了它灵魂体内,如跗骨之俎一般根本甩不掉,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女孩的灵魂一点点将自己的灵魂吞掉……

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双猩红的眼睛。

满地乱滚的巨大身体动作忽然停止了。

半晌,它迟疑着站起,一个头虚幻成一个女孩的半身被其余八个头和一个断头拱卫着,她几乎是**的,却并没有感觉到半分寒冷。

它随即注意到不远处有些僵硬地躺在地上的小女孩的尸体,猩红的眼里露出迷茫。

“我……是谁?”

23:交点与新的开始

混乱的记忆碎片在它的脑海中漫天飞舞。

破碎的灵魂也不够完全,急需更多的灵魂力量补充。

它低头看到自己微微起伏裸露在外的胸脯,再往下的半身却是强健有力的鸟爪,耳边碎发顺势垂至眼前遮挡了视线,下意识伸手勾到耳后,然后目光在自己的手上顿住。

大致还与人的手别无二致,只不过皮肤似乎比之前要白嫩得多,白嫩皮肤之上偶现赤色的纹路,看起来像是鸟羽;指尖过渡似爪,尖端有勾,看着极为锋利。

它抬手按在自己胸口,指尖尖锐却并不能划破皮肤,皮肤下暗藏鸟羽的纹路,触感清晰而又陌生。

心跳频率跟人类大有不同。

它怔住了。眼睛不知不觉变成黑色。

“我……”

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好停了下来。努力地回想片刻,依稀只记得要回家,但是,家?回哪里的家?家在哪儿呢?

记忆浑浑沌沌地搅在一起,根本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对了……灵魂!”突然灵光一现,好像终于抓住了一点头绪,它眼睛一亮,又变回了猩红。

猩红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唇瓣,好似在回忆那些灵魂的美味。

“好饿好饿好饿我要吃灵魂我要吃更多的灵魂我要成长我要进阶变得更强……变得更强就能……”

就能怎样呢?一瞬间又断片了。

又一块记忆碎片凑了过来。

“杀了那个男人救母亲……?”

它摇着头想把这种想法甩开,脚下不知不觉已经离开了原先的地方。

“不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首先要想起来我是谁!”

离陆凉僵硬地躺在原地的身影越来越远,它也毫不在意,不知道去往何处,总要先上路才行。

“我是谁……”它的眸中猩红依旧,“……我是鬼车。”

鬼车经过之处,再次响起嘈杂的声音,如车行辘辘之声。

……

一片寂静之处。

风将身体的余温一点点带走,变得冰冷而僵硬,像一个真正的尸体;身体里禁锢的力量刚刚突破一个口子准备倾泻出来,却不得不遗憾地戛然而止。

那神秘的力量徘徊在那个裂口的边缘,不愿离开,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一个转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东方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又即将到来了。

这一具瘦瘦弱弱的身体已经凉透,那徘徊不走的力量也有了消散之意。

突然!

一道几乎微不可查的光迅捷地穿过世界看似薄弱却坚固无比的壁垒,丝毫没有惊动到任何人,然后自高空坠下,随意却又准确无误地撞入那具冰冷僵硬躺在地上的身体。

即将消散的力量突然兴奋起来,带着等待许久的蓄力,冲向身体的四肢百骸。

扑通!扑通!扑通!

有力的心跳响起了。

太阳自地平线上升起,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照亮荒原。新的一天也拉开了帷幕。

风中似乎夹杂着女孩子痛苦的呻吟。

24:你不知道的事

之前于归思在陆凉出门的时候留了字条放在门的夹缝里,说是明天就要走了,会来做个告别,除此之外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事实上,本来陆凉就想给林婆婆说要请一天的假期用来等于归思过来找她的,虽然除了最初那几天剩下时间都因为种种原因接触不多,但是毕竟于归思是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然而请假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就发生了意外的事情。

王能这么早回来是个意外,而王能竟然开口给她放一天的假就更让她意外了,带薪休假,这么好的事情,陆凉心里当然会觉得各种美滋滋了。

真是世事难料,这世上有时候就会出现如此巧合的事,而有的时候,倒霉的事却是一窝蜂全碰在一起了,连喝凉水都会塞牙。

干了一天活儿,陆凉美美地睡了一觉,让自己好好放松一下。

然而第二天一早,陆凉刚刚从床上起身,还在跟自己思想作斗争、究竟要不要脱离被子的封印起床时,于归思却已经到了。

陆凉的小屋外有一圈简陋的篱笆,这样围起一小块地方充当小小的院落,将小小的茅草屋围在中间。

于归思径自走进院子里,看了一眼天光,有些迟疑地把手放在木门上,这么早会不会小姑娘还没睡醒,似乎思考了一下稍作停顿,最终还是轻轻叩了叩门。

“咚咚。”手与木门撞击发出声响。

听到敲门声,陆凉看着睡了一晚上暖烘烘的被子哀叹一声,终于掀开被子下床,嘴里应声的同时草草地把被子一叠,披上外衣趿拉着鞋子跑去开门。

天才刚刚亮了不久,在天地间弥散着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去,早晨的空气清爽又冰冷,刚开了门冷气立刻就窜了进来,陆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你怎么来这么早,不是说不急的吗……”

陆凉发出带着鼻音的沙哑声音,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年。

最近秋意渐浓,天气也渐渐冷了起来,少年长长的眼睫毛上竟也粘着几颗小小的露珠。

看来还真的没睡醒呢。于归思不禁失笑,几天不见这小姑娘还是这个老样子啊。

话不多说,于归思推着陆凉进门,道:“外面冷,先进去再说吧。”

关了门的同时将寒冷关在了门外,屋里吹了一阵子冷风也不是很暖和了,让于归思稍等一下,陆凉跑去一角的灶台生起火来,然后架上锅提起一旁水桶倒进半锅水,盖上锅盖任水逐渐沸腾。

灶台里的火逐渐旺了,顿时屋里就暖和了许多。

陆凉把脚下趿拉着的鞋子穿好,拿勺子舀出热水来倒了两碗,一碗递于归思手里一碗自己抱着,两个人就这么站在灶台边烤着火,火光将两人的脸照亮。

陆凉对着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干活的于归思眨眨眼,道:“现在你可以说重要的事情了。”

于归思垂着头晃了晃手里的碗,让热水在碗里转了个圈,沉默片刻这才说道:“我有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刚刚遇见你的时候……”

“差点杀了你。”

25:一次说走就走的冒险

什么?!差点被杀掉耶!

陆凉大惊失色:“哇塞!我居然差点死掉耶!”

于归思:“……”

于归思手抖了一下,一碗热水差点倒自己身上。他真想敲开这姑娘的脑门看看里面到底装着的是什么奇葩玩意儿,是不是傻的?!

一直在注意于归思的表情,陆凉看着他凝重起来的神情因为她的话突然变成了无语,在宽大袖子的掩护下悄悄地吐了吐舌头。

陆凉对着碗中的热水吹了几口气,待稍凉一些喝了一口,感觉到热水顺着喉咙进入胃里带来暖意,陆凉这才笑嘻嘻地说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什么然后?

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于归思空出来的左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声音有些激动地说道:“你就一点其他的想法也没有吗?愤怒也好质疑也好……你为什么就连问都不问,反而作出这样的反应?你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万一死了该怎么办吗?”

……万一?不存在的。我已经死了好几次了,也不差这次的。

陆凉差点把这句吐槽脱口而出,想了想还是闭了嘴,瞅着气氛越来越严肃,还是斟酌着语句打着哈哈准备缓解一下这种气氛。

于归思……他应该是在愧疚吧。

陆凉敏感地想到,一口气把剩下的热水喝了下去,然后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摊手道:“不担心啊。”

“我这不还是活得好好的跟你在这里聊天呢嘛。”

“你……”于归思继续无语,自己憋在那里想了想又叹气,闭了闭眼接着说道:“……算了,我还是先跟你说明白吧。”

陆凉靠着灶台刚打算就这么坐下……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把在一旁站着的于归思也拉去床边按着他坐下,自己挪到叠的不是很整齐的被子前面试图以自己身体挡住于归思的视线欲盖弥彰。

于归思任她拉着坐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顾得上看其他,只见他缓缓开口,讲起了他在遇到陆凉之前的事情。

……

计划了许久的出行,于归思的心里满是期待。当然,还不免有一点儿心虚,毕竟这一次是背着母亲偷偷溜出家门的。虽然留了字条,但是回来之后母亲肯定少不了要大发雷霆。

不过那是回来之后的事情了,现在便不再想了,暂且先好好享受这次说走就走的冒险。

过去母亲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独自去荒原,可是据他的了解,荒原外围还是相当安全的,再加上靠近陆家的缘故,这一片地方的散修组成的荒原探索小队和陆家的荒原探索小队也有一定的合作,固定时间甚至都会有专人来不断巡逻。

于归思把装着食物的包裹紧紧绑在身上,然后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以一个极为悠闲的姿势穿过喧闹交易的人群,偶有遇到在路边摆个简陋小摊的人招呼他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他也只是笑着摆摆手客气拒绝,而后继续踏上自己的路。

因为他还没有一件空间法器,哪怕是最低级的乾坤袋都没有,所以他在包裹里塞满了食物和水,剩下偷偷从母亲那里拿来的五张符都小心地贴身放在了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26:渣渣只配被碾压

母亲手上戴着的一个制作精美的空间手镯曾经让他羡慕不已,不过他清楚空间法器往往都是有价无市,所以也只是乖巧地什么也不说。

或许是经常盯着母亲的镯子看的目光太明显,他的这份小心思终究被母亲察觉了。

于归思清楚地记着,那天母亲用一根指头点着他的脑门,郑重地跟他承诺:只要他突破了筑基,就会送他一枚低阶法器空间戒指当礼物。

于归思自是不会怀疑母亲说的话的,因为母亲向来言出必行。不轻易许诺什么事情,一旦许诺就绝对会做到。

有了努力的动力,天赋本就很高的于归思即使没有去荒原那样灵气浓度较高的地方修行,进度仍是飞快。

十五岁,于归思就已经是练气九层后期的修士了,只差一点点,便可达到筑基。

眼见马上就要筑基了,但是在家中修炼灵气实在太过稀少,进度就慢了下来,于归思有些迫不及待,所以就提前启动了去荒原冒险的计划。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于朝越,十五年前母亲待产之时去往荒原一去不回,所以他有心去荒原把那个负心汉找回来好好质问一番,去荒原冒险也是为了先探探路。

为了这次出行,于归思偷偷拿了母亲的五张符……拿自己母亲的东西算偷吗!只不过回去可能会被揍一顿而已,这种小事……

果然还是很在意啊!

没有太过注意周围的环境,于归思逐渐远离了喧闹,人群逐渐稀少、直至消失不见,只剩他一人。

于归思百般无聊地将枯黄的草叶踢得飞起,步子慢了下来。

然后他的手摸上腰间的刀,出鞘,寒光顿现。

在他身后隐匿了许久的三个人影突然出现,也不说话,就极有默契地成品字型向他包抄过来。

三道身影手中都持有兵器,兵器上闪着一点紫色的光,显然淬了毒。

余光顾及到身后两道身影,掐着熟悉的指诀迅速放了两道翠绿的风刃左右开弓一挡,后面和侧面两道身影顿时就慢了一拍,甚至被风刃的力量逼得退了好几步;发出风刃之后看也不看两边的情况,于归思拔出刀来蹬着地面借力向前窜去,撞上正面袭来的那道身影。

刀与剑相撞发出嘶鸣。

借着风的轻盈,于归思速度很快,瞬间与那道身影错开了身位,便跳到了他的身后,再转身就正面对上三个人。

看着三个虬髯大汉于归思神色丝毫未变,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他也就习惯了,母亲曾经含糊地解释说是仇家寻仇,但是一直来的都是被雇佣的这种练气半吊子的亡命之徒,修炼上没有多少天赋只好把心思转到谋求不义之财上的家伙,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反而是送上门来的给于归思用来练手的陪练。

眼前这三个人虽然长相很凶悍的样子,实际上最多也就练气四五层,更惨的是他们连法器都没有,还用的只是凡兵……

渣渣只配被碾压。

刚刚与于归思手中的刀相撞的那把剑在那三人目瞪口呆之下碎裂,于归思勾起嘴角晃了晃手里依然锋利的刀,道:“喂,那边的三个大个子,现在收手小爷我还能饶你们一命,不然……”

话没说完,变故突生。

27:那一双猩红的眼睛

不知从哪里突然起了雾,逐渐地就笼罩过来将这片区域包围在了其中。

于归思感到一丝凉意,顿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顾不上管面前的三个人,径自甩出一道风撕裂如网一般的雾气,让风裹挟着加速后退出了雾气的包围圈。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刚刚退出雾气的范围之时,有嘈杂声音突兀响起,如车行辘辘之声,又杂着更多歇斯底里般难听至极的怪叫声。

于归思极快地看了一圈周围,目光最终锁定在稍远处的乱石堆,风一般轻盈地窜过去躲了起来,也不忘甩出风刃将自己残留的气息打散。

那三个虬髯大汉刚刚反应过来,咧着嘴正打算说几句狠话反驳一下,没想到一眨眼,眼前就没人了,这啥情况啊,咋回事儿啊,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顿时三人一脸懵逼呆立在原地。

雾气包围速度在加快,阴冷滞涩之气悄无声息贴近,三人汗毛倒立,还没等反应过来撒腿就跑,眼前身后之路已经被雾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包围住了。

他们已经成为瓮中之鳖。

于归思从杂乱石块之间探出头来,隔着这么远再加上有雾气根本看不清什么,模模糊糊只能看得到一大团黑影将三人围住,然后就不动了。

荒原的风这时候稍微刮的有些紧了,凉意也更甚。这风里携带着破碎的呼喊哀嚎之声传入于归思的耳朵里。

缩回头背靠在冰冷的石头上,于归思不由地冷汗直冒,要不是他反应快了一点果断切开雾气逃开,他如今也是其中的一员,这么一想背后更是不断发凉。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怪声和车行声都戛然而止。

莫非那东西已经走了?

出于好奇,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于归思屏息再次探头出去。

这时候竟见那薄雾竟然已经散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三个毫无声息的人,看身形正是刚刚那三个虬髯大汉。这都在于归思意料之中。

而比地上的尸体更为显眼的是,在月光与星光共同照耀之下,那个轮廓像是蝴蝶般的巨大身影。

仔细看去却不是蝴蝶,那是怎样的一个怪物啊,居中虽然是一个人类女性的样子,可她有手没脚,下半身长着鸟的腿,身边环绕着八个鸟头,长着十八只翅膀……

于归思眼里的惊愕还没褪去,又险些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暴露了自己的气息。

那个怪物眼睛全都闭起,包括居中的人类女性的上半身;它的身周开始弥散起飘逸的雾气,然后整个巨大的身影团缩起来,每幻出一个比之前小一些的虚影,它的整个身影就往里缩小一分,层层叠叠下来,就这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越缩越小,然后被雾气笼罩其中……

雾气散开之后,一个不着寸缕的女孩子出现在了原地。

于归思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隔着很远看着不甚清楚,但是可以看得出那个女孩子十分瘦弱,特别是腿细得惊人,简直就像是一双筷子。

突然有了一分预感,于归思摸出胸口塞着的符之一用来隐匿身形和气息的那张,不多考虑就催动灵力激活,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那个女孩转过脸来,一双猩红的眼睛瞬间就深深印在了于归思的心里。

28:新生的乐趣

随着那女孩子转过脸来,冰冷视线如影随形,于归思一瞬间呼吸一滞。

那张符被激活之后随即破碎,在半空中碎裂成闪着荧光的光点消失散逸,在于归思身体表面镀了一层透明的薄膜,阻绝了气息并且混淆视觉。

还好还好,刚刚好赶得上!于归思心下暗道。

那双猩红的眼睛随着女孩子转头就看不见了,那道冰冷的视线也跟着消失不见。

于归思打了一个寒颤,幸好还没被发现……

心生退意,但于归思的好奇心还没被完全被恐惧压下去,符所造成的视觉和气息屏蔽效果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于是于归思又抬起头来,望着。

仔细看去,那个小女孩也不是完全不着寸缕。

苍白皮肤之下隐隐有赤色暗纹时隐时现,像是鸟的羽毛,与皮肤的白相比之下显得分外醒目,可以看成是另类的衣物。

四下里环顾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刚刚疑似有人的疑惑暂时打消,鬼车低头看着自己瘦弱的腿。

混乱的记忆之中,这双腿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尝试过行走了。

如今身体新生,虽然是按照原来的身体为标准幻化的,容貌是与记忆中自己的样子没有什么差别,身体瘦瘦高高,双腿更是瘦得像是只有骨头被皮包裹着,但这双腿当然也是新生的,没有伤疤没有脓包……完完全全崭新的。

鬼车的眼里带着些许怀念些许期待。

自己……有多久没有走过路了?

这么想着,她试图驱动自己的身体,抬起一只脚,颤颤巍巍地向前有些不确定地挪动了一小段距离,身体重心前移,然后不再迟疑地落下。

终于脚踏实地。

有感觉的脚掌感受着脚底板下的草叶干枯卷曲叠压在一起,混着沙粒和稍大的土块……

鬼车的眼里突兀地落下泪来,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汇聚,然后随着重量滴落在脚面。但她浑然不觉。

终于可以走路了。

她有些怔怔看着自己的脚,面上露出有点欣喜若狂的笑容来。

然后她开始练习走路,起先磕磕绊绊,速度快了跟不上的时候还会后脚磕到自己前脚的脚后跟把自己摔倒,但她只是站起来,也没有拍拍身上的土的心思就继续向前走去,没有目的地乱走也很开心。

后来大概是觉得自己熟练了,走路也走的好了起来,她就停了下来,握紧拳头脚下发力在原地蹦了起来,虽然最后忘了要站稳一下子摔得坐在地上,屁股上传来痛感,但心里还是满满的开心。

我终于能走路了,也能像其他孩子那样跑跑跳跳了!

她重新又站起来,被地面上尖锐石头划破的皮肤在刹那间又悄无声息合拢,好像从未受过伤似得。

女孩子寻了一个方向,咿咿呀呀唱着不知名的歌,向远处蹦蹦跳跳跑远了。

此时她的声音不像之前还是妖身的时候那样,发出极其难听的声音,反而有如黄鹂鸟般婉转动听。

于归思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快乐的歌唱声与那道瘦小的身影一齐远去了,这个妖兽所幻化的小女孩所作所为他看不懂,但是莫名的,心中有一点淡淡的怜惜。

29:告别与朋友

“为了以防万一,我就在原地直接歇息了……”

于归思回忆道,同时也将碗里的水喝完了,把空碗拿在手里,手指不断摩挲着碗沿。

陆凉起身拿走他手里的碗,又给添上一碗热水塞回于归思手里,这才复又坐回原位。

陆凉:乖巧jpg。

于归思看了陆凉一眼,余光扫过陆凉身后露出的一角乱七八糟的被子忍住没有说话,抬起手把碗凑近吹了吹抿了一小口热水,接着说道:“我最后还是按照原来的打算,自己继续往荒原的深处走……”

“两天之内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可是当第二天黄昏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见了一棵枯萎的树。”

“稍近了的时候看见树下竟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因为有些妖兽是会幻化成人的样子来哄骗人的,所以我拔出了刀一点点地小心靠近。”

“越是靠近我就越是心惊,因为树下人影的样子与我之前遇到的那只妖兽幻化的小女孩简直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于归思不再低着头看碗里的水了,抬起头正视着陆凉。

“因为心里还存有些许疑惑,我就试探着走近了些,没想到你当时很敏锐地就立即醒来了,我手里刀几乎要随时砍下去,然后就看见你突然就向后一蹦,撞到了头,声音还挺响的……”于归思眼里带上一丝笑意,似乎在回忆当时滑稽的场景,“……太好笑了,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陆凉面无表情正襟危坐:“……”我顶你个肺,所以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看着陆凉表情瞬间就变了,于归思把刚刚要露出来的笑又给挤了回去,强行装作正经的样子,继续道:“……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你的眼睛,我可能真的会一刀砍下去的……”

所以你就是根据看眼睛分辨是人类还是妖兽的吗?如果分辨错了怎么办?!

陆凉在心里激情吐槽,脸上还是一副镇定的样子:“哦。”

于归思听到这一声哦顿时头又疼了,哦什么哦,到底是想表达什么说清楚啦!

虽然无语,但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于归思想了想稍作总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我等等就得走了,跟我娘回娘家……”于归思喝完了已经变得温热的水,站起身来把碗放在一旁桌子上。

一想到即将多出来的便宜外公外婆和那天晚上偷听到的事情,于归思心里不免有些惆怅,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那么简单……

于归思总有些隐隐的担忧,这次跟着母亲回娘家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话也不多说了,虽然可能很快就能回来了,我觉得还是要跟你说清楚比较好……关于有个妖兽幻化的小女孩跟你极为相似这件事。”于归思认真地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姑娘,“……还有,我也要为我差点失手杀了你这件事说一声抱歉。”

话音落下,陆凉也跟着认真起来,眨了眨眼睛对着摇摇头于归思道:“没什么好道歉的,我现在还平平安安地站在你的面前,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于归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脸上终于舒展开了笑容:“嗯,是呀。”

大概是因为自己纠结太多,于归思脸上微微发热,低着头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陆凉见此,忍不住踮起脚尖摸摸他的头。

同时陆凉安抚道:“好啦好啦,不需要想太多的。”

突然被摸头杀,更何况是比自己小的女孩子,于归思脸上更似火烧一样,局促得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嘴里模糊地“嗯嗯”发出单音,也不知道到底在应些什么。

陆凉眼里满是笑意,青涩的少年哟。

“咚咚。”

正在这时,又传来几声敲门声,伴随着敲门声同时传至耳边的,则是妇人轻声的呼唤。

“到时间了,我们该走了。”

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于归思有些迫不及待地就想往外走,刚走出几步又想起来这样似乎不太礼貌,拧身转过来又招呼一声,声音低低的有些羞涩:“那,我走啦?”

“嗯。”陆凉笑着应道,走上前帮忙打开门。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夏夭仪已经等在篱笆外面了,整个人斜斜地倚靠在租来的兽车上笑着看了过来。

“娘亲!”于归思喊了一声就要快步走过去到母亲身边,却感到衣服上突然传来一道阻力,扭头一看却是陆凉拉住了他的衣角。

“嗯……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陆凉松开手,声音也小了下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来着。”

于归思很有耐心地回道:“嗯?什么问题,随便问吧!”

陆凉垂下手放身体两侧,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捻着自己的衣角,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这时倒有些怯怯:“……我,算得上是你的朋友吗?”

即使只是萍水相逢。

后半句陆凉没说出口,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因为她得到的是于归思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回答:“那当然了!”

刚走出两步,于归思又蹭蹭蹭倒回来指着屋里:“别以为我没看见那乱七八糟的,刚刚差点忘了说,女孩子可得好好学学收拾一下吧!你看着不难受吗!”

陆凉一,哼哼着就把于归思往外推:“哇塞,你是强迫症还是管家婆啊!走你的吧!”

目送着夏夭仪于归思母子乘着兽车很快远去,陆凉回到家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水,热水下肚,身体也暖洋洋的。

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朋友啊……

举目无亲的异世界,现在也算是有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了吧。

又想起刚刚于归思所说,跟自己极为相像的,那个妖兽所幻化的小女孩,陆凉皱起眉头看着自己的腿,难道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发生了什么事吗?

心里都是疑惑,陆凉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然而从这具身体残留的一丁点残缺不全的记忆之中,却根本找不到任何一点线索。

算了,想不到就不想了,这具身体的以前之事,跟我一刀两断得彻底才好呢。

30:陆凉的悠闲日常

也没再花时间想其他事,陆凉又喝了两碗热水,然后热了热昨晚林婆婆专门给带的窝窝头和地瓜吃了,打着饱嗝在门口走来走去消食。

这时候外面已经变得很敞亮了,雾气也散尽了,气温开始逐渐升高。

想了想,陆凉跑回屋里搬了个凳子放在门口坐下,眯着眼任阳光洒在自己身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天气不错啊,今天也没有风,正好也放假了没有事情做,手上还有了一点小钱钱,不如去逛个街吧!

这么想着,陆凉就站起来……转个身又坐了下来。

在出门之前,背后也要晒得暖洋洋!

晒得舒服了,陆凉舒展了身体搬着凳子回屋放下,洗漱一番收拾收拾自己的一丁点儿东西,用一张布裹个小包袱就揣着出门了。

几天下来,陆凉对这条通往镇子里的道路已经熟悉得很了,轻车熟路循着道路悠哉悠哉迈着步子。

或许是秋风太紧,这一片枫叶林叶子也掉得差不多了,枝丫上只有稀疏的叶子还在摇摇欲坠,而地上早已铺了厚厚一层叶子,像是天然的软绵绵的地毯。

陆凉步伐轻快,因为不急所以也起了玩心,一路走过去专挑枯叶踩,脚下干枯得卷缩起来的树叶被踩得嚓嚓作响,陆凉的步子也越发欢快。

就像冬天下雪的时候总爱去踩无人光顾的完好雪地一样,孩子气地踩碎干枯的树叶,看似无聊却有莫名的乐趣。

兴致尽了,也刚刚好出了枫叶林,陆凉跺跺脚把鞋子上的碎叶都震下来,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地瓜边走边嚼。

由安静的环境逐渐走到人生喧闹的地方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

人是一种群居动物,在安静的环境里呆久了心里难免会觉得孤独,一入了喧闹之中恍惚间又会觉得,自己果然是跟他们一样,产生一种认同感;或者是觉得吵闹,又急切地想离开这个环境,等到离开了却又想着果然还是热闹一点才有人气。

陆凉穿行于喧闹的人群之中,安安静静不声不响地融入了整个的大环境。

这样的小镇在荒原边境数不胜数,但由于靠近陆家这样的大家族,交易往来比较多,也显得更加热闹。

这里是专门用来交易货物的街道,所以路旁商贩极多,商品货物琳琅满目,也有挑着担子买些小玩意儿或者吃食穿行于人群里面的,街上来来往往的有形形色色的人物。

这次出门本就是为了逛街,陆凉看到感兴趣的小玩意儿都会走过去蹲下来在手里把玩一会儿,但问了价格之后掂量着自己的小包袱顿觉囊中羞涩,然后在摊主鄙夷的目光之下心虚地摸摸自己的鼻尖悻悻转身离开……

快到中午的时候,陆凉觉得这边逛得差不多了,也吃了不少摊主的大白眼,拐入另一条有店铺的街去逛逛。

眼瞅着马上就要入冬了,自己除了身上穿的这一套衣服,竟再没有其他衣服可穿了。

陆凉伸手拽了拽裙子衣服下摆,虽说这布料防寒效果比较好,但是看着也很寒碜啊。

又看了一眼自己腿上缠着的伤布,也有些脏了,得买点新的来换换,换下来洗洗还能再接着用的。

随便就近走进了一家卖衣服的店,稍稍有些昏暗的店里,就柜台上一盏油灯的亮光堪堪能把屋子里的东西看得清楚。

看样子这是专卖普通人服饰的店铺,店里的伙计也是一个普通人。大概是因为没什么客人,店里的伙计正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一看到有人进来,那伙计眼睛一亮正要上前,看清楚眼前站着的是个半大的姑娘时脸就垮下去一半,再仔细看了看陆凉穷酸的穿着,这伙计顿时打着哈欠摆摆手同时就往柜台后面退去。

“我还以为来了什么大客户呢,原来只是个黄毛丫头,去去去,出去玩吧别来这里凑热闹。”

你这里有什么热闹可凑吗?

陆凉在心里吐槽道,但听着这话陆凉也没恼,走上前去敲了敲木质的柜台,道:“嘿,小哥,我是来买衣服的……你们这里有没有成衣,嗯,我能穿的那种。”

陆凉想了想,伸手从包袱里拿出几块碎银子递在那个伙计眼前。

因为边境小镇都是普通人和修士混杂居住的地方,所以银钱和灵石在这里都是可流通的货币。又因为普通人和修士地位的不对等,所以灵石的价值要比银钱多得多。

陆凉手里目前有三块下品灵石和七块碎银子,都是之前王能给她的工钱,刚刚逛完那条街之后对这里的物价水平有了一定的了解:买修士用的东西几乎都需要用到灵石;而普通人用的东西,无论是吃食或者装饰品,只需要银钱基本上就可以解决了。

看到眼前递过来的银钱,伙计稍稍打起了精神,接过来银钱在手里掂量掂量心里就有点数了,打量了面前的小姑娘一番才道:“好吧……你可以穿的,没有正合身的,但是有稍微大一点的,不然我拿出来你看看再说?”

陆凉点头。

于是伙计转身去后面拿出来一叠衣服,在柜台上一字摆开。

陆凉看了一圈,嫌弃地把花花绿绿的那几件推到一边,指着几件素色花纹极少的问伙计:“还有类似的吗?其他的太花了。”

伙计看着眼陆凉挑的那几件,无一不是现在小姑娘都嫌弃的,要颜色没颜色,也没有什么时尚的纹饰,不由嘟囔道:“有还是有的……但是小姑娘穿着不大好看吧?”

“……”陆凉再看了一眼自己挑的衣服,老年人审美不行吗?!

她板着脸坚持道:“我就喜欢这种类型的。”

最后陆凉如愿买到了四件衣服,因为不想找余钱,还让伙计给她搭了一个灰色的斗篷、半卷白布和一条软软的毯子。

看似东西一大包很重的样子,但实际上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重,再加上现在这副身体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素质越来越好,陆凉拎着一大包东西也轻轻松松。

31:非常灵性的日常

购置好了所需要的东西陆凉就直接打道回府,把东西放回屋子里又跑出来捡拾了些树枝用来烧火。

生起火来热了饭吃饱,收拾一番之后已经不早了,陆凉就爬上床睡了,幸得一夜无梦,这一觉睡得倒是非常安稳。

第二天陆凉当即就换了一套刚买到的新衣服穿,衣服看起来就比之前所穿的那一身厚的多,陆凉摸着衣料觉得十分满足,这样才有个过冬的样子嘛。

然而等到了王能家里,林婆婆看着陆凉新换的衣服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几次张了张嘴都把话咽了下去。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穿得灰不溜秋的?之前穿的那身衣服不就挺好吗?

是的,陆凉选的几件都是简单朴素的样式,甚至没有一点花纹装饰,衣服的颜色无非是灰色、暗黄、黑色这几种深沉的颜色。

看着陆凉穿得灰扑扑的,林婆婆嘴角抽了抽,现在小姑娘不是都喜欢花花绿绿的颜色和繁复好看的装饰吗?

林婆婆百思不得其解。但看见陆凉明显心情很好的样子,嘴里甚至还哼着歌,林婆婆也不好多说什么。

陆凉心里自然是一点b数都没有的,在她看来衣服只要能穿而且足够暖和就行了,其他的装饰?才不管那么多呢,况且自己也不需要。

林婆婆已然年迈,腿脚越发不便,陆凉帮着打扫了一遍院落,扫完之后见林婆婆还在灶台前忙活,便过去帮厨。

虽然陆凉是真的厨艺不怎么样,帮着切切菜什么的还是可以做得了的。

等到饭做的差不多了,王能大概是刚睡醒,才揉着眼睛睡眼惺忪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一见陆凉,王能当时就乐了,连瞌睡都一下子没了:“哟,换了新衣服啊?”

陆凉把锅架上灶台确认放稳了才转身应道:“嗯,还得谢谢你给我发了工钱。”

听到这话,王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感情罪恶的源头还在我啊?

王能靠在门框上有点虚弱道:“……呃,这衣服你自己买的?”

陆凉站起来拍拍手看他,道:“是啊。”看着王能一脸虚弱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担心地问了一句:“……东家,你难道是生病了吗?”

会心一击!

你特么才有病!王能顿时如鲠在喉,道:“……不,我没事……”

一旁林婆婆对王能投过来一个“我懂”的眼神。

……

吃过饭后,陆凉本打算照常一样去外面打水给后院里的灵花灵草们浇水,却被王能给叫住了。

乖巧地跟着王能进了之前王能不在所以从未进去过的房间那是王能的炼药房。

陆凉早就对这个世界的药物产生好奇了,然而这个世界的灵花灵草都长得奇奇怪怪,跟以前所了解到的药物完全对不上号,是以陆凉几乎一个都分辨不出来,也就无从得知它们的药性如何。

至于以身试药……

陆凉压根就没想过,她又不是神农,还尝百草咋地。

跟随王能进了他的炼药房,长方形的房内正中是一尊大鼎,左边角落是一堆摆放得乱七八糟的书,右边则是一张长桌,桌上有些器械,更多的是各种干枯失去水分的灵花灵草,以及它们的残渣。

陆凉首先把目光放在了房间正中的大鼎上。

这件鼎器型庄重古朴,三足具是蹄足,在与鼎身衔接的部分有高浮雕的兽首狰狞;鼎身第一眼看上去朴实无华,仔细看去,表面铸有十分精细的纹饰。

蟠螭纹繁复,多个角度都可单独组合成一个兽面纹;鼎腹为球形,口沿部分有一圈窃曲纹,两侧有带双梁的直附耳;有盖,盖也是整个鼎球形鼎身的延伸,正是那顶上的一小半,它上面的纹饰类似鼎身,带有三个小一号的蹄足。

好漂亮的鼎!陆凉暗道,忍不住上前打算摸一摸却被王能严肃地喝止。

陆凉只好乖乖地收回手,她有些委屈巴巴地朝王能看去,却见王能径自走向房间一边,从地上胡乱堆放的书里抽出来一本来扔进了她的怀里。

一本不薄不厚的书突然闯进视线,陆凉下意识接住,再抬起头看时,王能已经走到门口了,他没再看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书你先看着,应该还认得字吧?”

顿了顿接着道:“那边的书你可以随便翻开看,翻完了随手丢回去就行,不过那个鼎暂时还不要碰,别看它这样,其实表面还是很烫的,小心伤了手。我有事先出去一趟,回来你帮着我捣药吧,今天还得试试新药的。”

“知道了,东家慢走。”

目送着王能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陆凉应了一声,摸了摸怀里的书。

这个世界的文字与之前熟悉的文字是一样的,同样是方方正正的汉字,当初夏夭仪在跟陆凉讲这个世界的历史时她就知道了,此时自己看书自然也是毫无问题的。

四下里看了一下,那堆乱七八糟毫无章法随意堆放的书旁边竟放着一个小小的蒲团,虽然有点脏但陆凉也顾不上嫌弃,一只手把蒲团拎起来拿到门口抖抖,抖落的东西让陆凉也不想说话。

脏就脏点表面一层土也就罢了,她就随便一抖,竟见这小小蒲团上隐蔽的口子裂开,内里发黄结块的棉絮就跟着掉了出来。

“……”

陆凉觉得王能这个人真的挺奇妙的。

抬起另一只手看了看手里同样不怎么干净的书,陆凉叹了口气,将就着拿书拍了拍蒲团上的灰尘,尽管陆凉已经尽力伸长了胳膊以求避免被误伤,但飞扬的灰尘还是呛得她直咳嗽。

阳光下,灰尘在光线里看得很是清楚,就像一个个精灵一样在空中上上下下沉沉浮浮跳着舞蹈,陆凉恍惚了一下还觉得怪好看的虽然它们本身只会带来咳嗽引人不适。

拍了一会儿看着灰尘差不多都被拍掉了,再拍陆凉怕里面的棉絮都被自己拍掉,比起坐在冰凉的地上,有的脏兮兮的蒲团总比没有好吧。于是就收了手。

32:实用药材了解一下

堆放书籍的地方旁边刚巧开了一扇小窗,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

陆凉把蒲团往那个角落一放就坐了下来,挪动位置刚刚好能让阳光照在书上。

把刚刚跟蒲团一起拍打所以沾上一些棉絮的书也抖了抖,再拍掉顽固地停留在残缺处的棉絮,陆凉勉强辨认着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字迹。

“呃,……《实用药材了解一下》?”陆凉看着这个很随便很接地气的名字忍不住念了出来。

接着陆凉将目光移到左下角竖排的跟标题大小毫不相让的两个字上,眼角不由地抽搐了一下:王能。

……不想做什么评价,陆凉信手翻开书页。

石乐芝:植物成精,擅长精神幻术,有极高的药用价值,药性温凉,但个性极为恶劣,想上天;能吃,好吃,大补,食用方法不当会让人丧失理智。

不得不说王能还有那么一些美术功底的,配图居然还画的有模有样的……

比如这张石乐芝的配图,跟后院那个晒着太阳都要扭两下的石乐芝完全一模一样画的细节都十分甩动。

王能其实不是个丹药师而是个吃货兼画师吧!

陆凉:“……”

一目十行看过去,然后陆凉直接翻到了最后一张有字的一页,墨迹还很新,上面正写着:丑藕,长得很丑,颜色十分奇诡,是为了作为自己的保护色;伴生莲很美,同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只不过捕捉难度也随之增加;藕本身能吃,好吃,可以切片吃、煎着吃、炒着吃、拌着吃……

陆凉险些摔了书,这特么的是什么《实用药材了解一下》啊,王能这厮写的明明是《食用药材了解一下》吧?!

话虽如此,其实还蛮有意思的……陆凉翻着很快就把一本书看完了。

听了王能的话随手把这本书往书堆上一扔,然后开始翻找更有用的书,这些书看起来杂乱无章,实际上还真的是毫无章法。

陆凉找了几本基础入门的书看了起来,等到手里第二本刚翻到一半,王能也回来了。

看见陆凉正在津津有味地翻看一本药材图册,王能把一个包裹塞陆凉怀里挤掉了书,问道:“我刚刚给你的那本呢?”

陆凉捡起被挤掉在地上的书站起来,另一手拎着那个包裹掂了掂,回道:“听你的话随便扔书堆里了。”又疑惑,抬了邰胳膊晃了一下手里的包裹,“这是什么?”

一听自己的大作居然也被随手丢了,虽然还是自己吩咐的……王能牙疼,有些不耐烦地凑过去在书堆里找寻,一边道:“给你买的衣服!小姑娘家家的,起码穿得好看一点!”

“哦。”陆凉好奇地低头打开包裹,翻了一下,一抬手拿出来了一件粉嫩嫩的衣服皱着眉头一脸嫌弃,“……这,太粉了吧?”

正在找自己大作的王能转过头来瞪她一眼,凶巴巴道:“废话什么,还不去换上!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适合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多可爱啊!你才多大啊这么老气横秋的干什么!”

我比你大得多了!

陆凉纠结,自己的少女心早不知道被自己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况且自己也不是真正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了:“可是……”

王能转过身来就把陆凉往门口推,“可是什么可是!你还当我是你东家就快去换了,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

说完一把把门都关上了。

“换好衣服再回来!”

猛然摔上的门差点撞到陆凉的鼻子,看着已经被关上的门,再看着自己怀里抱的几件衣服,陆凉摸摸鼻子叹了口气转身去换衣服。

换完衣服,陆凉又回来了,在王能满意的目光下陆凉捏着衣角有些不自在。

陆凉此时穿着一身粉嫩嫩碎花的裙子,裙摆可以遮到小腿,袖子也很宽大;脚下踩着一双同样粉嫩嫩颜色的靴子;头发是林婆婆帮忙打理的,在两边挽起小辫子,还戴着粉色流苏的配饰。

是的,王能把一整套都搭配好了的。

虽然长得瘦弱,但是陆凉皮肤白皙,这样穿着这一身还是极为好看的,比以往看着更多了一些活力。

王能托着腮十分满意,自己的眼光和目测还是十分准确的嘛。

话不多说,就把手里的器材塞给陆凉并吩咐道:“你把这边的几种药材帮我捣碎了,记得顺着一个方向捣,务必捣得均匀一点。”

陆凉接过来看着一边桌上,上面摆放的几棵灵花灵草,显然是王能刚刚去采摘下来的,刚刚洗净了土放在那里像垂死挣扎的鱼一样颤抖着根部。

看过一会儿书陆凉认得出来有两三棵都是丹药炼制中常用的药材,但是考虑到它们的药性,陆凉迟疑了一下问道:“有捣的顺序吗?难道都一起捣碎吗?”

“你还挺聪明嘛,刚刚看的都记下来了?”王能放下手中东西朝陆凉看来,挑了挑眉。

陆凉点头,指了指自己认得的几种药材,“差不多都有点印象了,刚刚看的《常见药材大全》里,这两种和那一种药性是冲突的,一起捣碎没关系吗?”

王能顺着她指的方向瞟了一眼,点点头赞赏道:“你说的没错,你注意看一下,我这几种药材摆放的顺序。”

他指了指靠近陆凉的两棵,被指到的两棵药材如有所感,连颤抖的频率都加快了,王能对此熟视无睹。

“靠近你的这两种药性比较温和,可以中和第三种的药性,后面几棵的摆放也是如此,你只需要按着顺序捣碎就好了。”

说完王能继续忙活自己手上的事,等耳边传来捣药的声音,王能悄悄看了一眼正专注地捣药的小女孩暗自点了点头。

他早就有找个徒弟的想法了,豆豆年纪还小,还是让他玩上两年,如此看来或许陆凉这丫头还不错。

……虽然好像没有灵根的样子,捣捣药啦帮忙分放药材啦清洗药材啦,这样的工作还是能做的嘛,正好省了自己亲自动手做事的时间。

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王能嘿嘿笑了起来,陆凉捣着药听到这么诡异的笑声也忍不住抬头,露出一个看傻狍子的表情。

33:今天看了《神秘巨星》,我也好想写母爱……

按照王能的要求捣好了药,陆凉看着手中容器里颜色并不是很好看的糊状物有点不太确定。但已经完完全全按着要求来做了,那应该是没多大问题的吧?

看着王能接过容器,陆凉咽了一口口水。

小心翼翼观察着王能的表情,看到王能并没有什么异样地把容器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陆凉悄悄地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在制药这方面陆凉只是有点儿兴趣,略知一二而已,跟真正的像王能这般深入研究的人自然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捣药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做,所以陆凉做的很小心谨慎。

据她所知,最常见的炼丹方法是直接用火将药材中的精华淬炼出来,然后在火中将淬炼出来的精华聚合成丹药。

而王能首先做的是捣药这个工序,莫非是这个世界特有的丹药炼制方法?

没再深想,陆凉选择先去找找书看熟悉一下这个世界的药物。

反正王能马上就会开始炼药了,到时候什么都看得清楚了。

陆凉跑到书堆里找到刚刚被扔下的那本《常见药材大全》的下卷,边翻看边注意着屋内另一边的王能的动静。

对王能这个人的印象,从“又懒又不正经”到“这丫就是一个吃货”,再到刚刚因为他居然给自己买了衣服,印象之中又添上一个“对衣服的品味很少女”,而现在……

王能这人,似乎一进入工作状态,不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了,而且话也少了,一言不发只顾着做自己手上的工作,就连刚刚递过去的捣好的药也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放下,一句评论都没有的。

这人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对旁的事情可以完全不在意…

陆凉在心里啧了一声。

低下头把手上的书再往后翻了一页,看了一眼之后果断迅速地再往后翻了一页,x的,这个世界的药材颜值真低!你们就不能正常生长一下吗?!

翻了一会儿之后王能也做完了所有准备工作,喊陆凉过去搭把手,两个人一人一个把两个托盘放在房间中央的大鼎附近。

两个托盘,一边放着三个装满捣好了的药的容器,一边则是十个小小的空瓶子。

陆凉捏着书页盯着王能看。

王能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虽说只是普通的低阶还元丹,但是他也为之投入了十二分的注意力。

凡事在精不在多,这是王能固执的坚持,因为他更注重这样的细节,所以他炼制的丹药品质非常好,常引得药商们争相竞购。

此次准备的药材不多,总共准备了三份,两份是他自己捣好的,另一份是他让陆凉捣的,。

三份放在一起看似没有什么区别,但王能能够一眼就看出来他捣的跟陆凉捣的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陆凉刚捣的那一份比之他自己捣的,更加细致,也没有一丁点泡沫。

虽然刚刚没说,但王能在心里还是很赞赏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的,以后也许自己的工作就能更轻松一些了。

王能美滋滋地想着以后该如何巧妙地偷懒,下一秒又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集中。

王能引动灵力托起鼎盖使得鼎盖悬空,将自己捣的一份药液用灵力包裹送入了鼎内,然后盖子随之落下。

王能双手快速地掐着指诀,看得陆凉眼花缭乱。

灵力燃起的火在鼎下开始熊熊燃烧,木系灵力和风系灵力使得火势更旺,同时也巧妙地控制了温度。

屋里的空气立即升高了,陆凉见此向后移动了几步,然后悄悄用神识凑近,试图去看鼎内的情况。

避开了王能的神识,陆凉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的神识不被察觉,虽然她的神识强度堪比化神,但是已经是第二世还没有踏上修行的道路了,运用神识的难度自然也增加了。

药鼎内被灵力包裹着的药液静静飘浮在半空,因为捣出来之后已经放了有一段时间了,所以活性也相应的有所下降,没有加水,粘稠得就像是一团快干的浆糊。

随着鼎下火焰熊熊燃烧,鼎内空气也逐渐升温,在王能巧妙的控制下,升到炼制所需的温度就保持住了。

在这个温度下,粘稠的药被逐渐提纯,杂质和泡沫被挤出灵力的包围圈,断断续续滴落在鼎内,而药液的颜色也由浑浊变得清澈透亮……

王能一直在用神识随时注意着鼎内药液的变化,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包裹药液的灵力在王能的控制下向内紧缩、挤压,灵力对于挤压药液的力量控制得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王能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脑门上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灵力毫不保留地涌出体内,倾泻。

一心二用,既要保持适当的温度,还要精巧地控制好灵力挤压药液的力量。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药液终于被挤压成一个个扁球体,药液多少所限,不多不少,刚好是十个扁球体。

见此王能松了一口气,体内灵力消耗得差不多,火焰也开始萎靡。

随着鼎内温度降低,那扁球体周围飘逸的药液也渐渐凝实,扁球体变得浑圆,浑圆球体表面显现一个简单却又玄妙的红色图案……

丹成!

将鼎下用灵力燃起的火熄灭,王能停顿许久的手再次翻飞打出指诀,将药力完全禁锢在丹药之中,这才再次掀开鼎盖,将飘浮在半空散发着隐隐药香的十颗丹药放进早准备在旁边的小瓶子中。

一个小瓶子之中装三颗黄豆大的丹药,装了三个瓶子,剩下一颗单独装在一个瓶子之中,王能歇息了一会儿就地打坐恢复灵力,在因为燃起火焰炼制丹药引得屋内升高的温度刚刚降回还没开始炼药之前时,王能又拿起了自己捣的第二份药液。

而陆凉捣的那份药液更精细,其内里气泡几乎没有,所以炼制的速度是最快的。

当最后一份丹药炼制完毕,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既然捣碎药材再炼制这么麻烦,为什么不直接用火来提取药材的精华呢?”

看到王能终于炼制完了丹药,陆凉实在忍不住吐槽,她虽然也只是一知半解,可这种炼药方式真的很麻烦而且废力好不好,忍了半天终于等到机会说出来了!

王能转过头来,看到还未熄灭的火焰将女孩的脸庞照亮,她的眼里似乎也有火焰在燃烧。

34:跳出圈外

他王能是自学炼药的。

跟很多人一样,都是从前人所撰写的书籍中一点点摸索着炼药,凡事无不是小心翼翼按照先辈们所写的一道道工序来做,一项不漏。

虽然也觉得麻烦,但他从来也没思考过为什么不换一种新的方法,而是尽可能把每一个步骤做得更完美。

前人的经验教训是经过时间检验的,总是不会出错的。他曾经如此坚信着,虽有过疑惑,但从来都毫不动摇。

如今,小姑娘一句话突然点醒了他。

之前碰到的同行,他们在一起交流的时候也是谨遵先辈们的方法,一点也不敢越矩,无不都是在思考着怎么样才能把步骤做得更好更完美,使得丹药的纯度质量达到更好的水平。

众人的目光都只是止步于一个无形的圈内,谁也不愿意首当其冲踏出圈外,因为没有人知道圈外到底有什么,踏出圈外到底是对是错,是以没有人愿意承担未知的风险,平时也从未讨论过这种事。

踏出这个圈外会发生什么?

“用火直接淬炼提取精华……以前我从未听说过。”他沉吟道。

王能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看着王能陷入自己的思索,陆凉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是吧,莫非真给她猜对了,这个世界的炼药水平是因为因循守旧所以才不会有精进的吗?

“那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反正药材也充足,随时可以去摘取。也许就成功了呢……”

听着女孩子的话,王能猛然惊醒。

对啊,不管怎么样先试一试再说,万一成功了呢!那可是对这个世界炼药水平是一个质的提升!

多年以后,已经成为青鸾小世界第一丹药大师的王能无不感慨地回忆曾经,幸好那时自己还年轻有冲劲儿,敢于去接触新鲜事物,如果那时候没有下定决心去试一试的话,整个青鸾小世界的丹药炼制水平提升就错过了一次良机。

是啊,材料充足时间充裕,为什么不敢一试!试一试即使失败了又何妨?不要愧对自己的本心就好!

一旦下定决心之后王能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为之一变,他正色道:“既然用捣好药再用火淬炼可以成功,那么丹方应该没问题,我现在就去试一试直接用火淬炼出药材的精华!”

那就让他第一个来试试跳出圈外。

说罢差陆凉去后院摘取刚刚所用的药材并且分好洗净,让陆凉在外面等着,王能连饭都顾不上吃就钻进了屋子里。

最后收拾完时间已经不早了,所以这一天晚上陆凉没有回家,听林婆婆的话直接就在王能家住下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刚放亮,陆凉就被门外喧闹声音吵醒了。

抱着枕头出门,入眼的就是王能灰头土脸衣衫凌乱鞋也不穿,脚步有些虚浮,气息倒是强大了几分。

他不仅成功实验出了用火直接淬炼药材精华的方法,提高了成品的质量,还由于不断用光体内灵力再修炼积累灵力用于炼药,突破了筑基六层。

虽然一晚没睡,都在不断拼命试图改进炼丹的方法,但是王能脸上仍是掩不住的兴奋。

他握住手里的小瓶子哈哈大笑状似疯魔。

“我做到了,哈哈哈,我做到了!老子要改写这个世界的炼丹史!哈哈哈哈哈哈!”

陆凉迷瞪着眼睛有些头疼,随手就把枕头摔王能脸上,语气里都是不满:“大早上的吵吵啥呢!你以为你范进中举啊!”

王能傻笑着的脸被砸中,枕头顺势摔在地上,王能又恢复了往常的智障样子:“嘿嘿,我这不是,高兴嘛!”又疑惑,“范进中举?范进是个人吗?”

……你怕是傻逼版范进中举。

陆凉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快走几步上前捡起枕头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就被王能拉住了,转头就是王能露出可怜巴巴表情的大脸:“别走呀,给我准备点吃的,一晚上没吃饭饿死我了!”

“你那是自找的!”

陆凉把手里枕头又按在了王能脸上,话虽这么说,但还是转身去厨房生火热昨晚林婆婆准备好的饭菜。

王能捂着脸嘿嘿直笑,捡起来枕头又回屋去拿了外衣跑去了厨房,小姑娘刚被吵醒还没穿上外衣呢。

……

欢乐宁静的日常永远都是短促而令人珍惜的,世界这么大,世事变化万千又纷乱,就像无风无浪的湖面,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有人以天地为棋局,自“人类复兴之役”后,平静了三百年之久的世界即将再度燃起动乱的狼烟。

山雨欲来。

……

……

荒原的风一如既往地寂寥。

破碎的干枯草叶被吹得飞舞飘扬,越过了泾渭分明的边界线。

清晨,天边刚刚泛起了一抹鱼肚白,天还未完全亮起,有勤劳的早起摆摊的人就开始了忙碌,他是第一个到的。

其他人无论是同样的商贩还是顾客,都不会像他这么早地出门,天已经渐渐变得冷起来了,人们的惰性也因此增加了,不过他可不愿与这些懒惰的人同流合污,他是一个勤劳的人。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壮胆,一边打开口袋把自己的商品有序摆放出来。

冷不丁被几片叶子糊上脸,随手把叶子抓下来准备扔掉却发现手心里有什么奇怪的液体,借着微弱天光他想看个清楚,刚一凑近就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是血!他一惊,赶快摸了摸自己的头,没有问题。

他并没有感觉到从自己身上传来疼痛,他的目光看向手中还没来得急扔掉的破碎叶子。

天稍微亮了一点,只是远处还弥漫着雾气,什么都看不清楚。

叶子上沾染的血迹还很新鲜,显然刚喷溅出来不久,还是很鲜艳的红色。

荒原中的妖兽一般不会是这么鲜艳的血,这血迹应该属于一个人。

他看向风吹来的方向,远远的那边,有一个黑漆漆的影子,看不真切,只能判断出是一个人。

风将隐约的呼救声带至他的耳边,他眼神惊慌,手里摆放东西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脑内在做一番天人交战。

其他人还没有来。

是救?还是不救?

35:“死城”

兽车的速度很快,不过几天,就已来到十世家之一夏家位于荒原外围所建立的城市,邺城附近。

于归思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对目之所及的新世界都抱有好奇,但是碍于夏夭仪坚持要赶快赶路,于归思只得乖乖闷在车里待着。

如今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于归思也有些兴奋,期待地看了看夏夭仪。

夏夭仪看得出他眼里的期待,也知道他早已按耐不住了,只得摆摆手,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得了母亲的允许,于归思捏着拳头在半空晃了晃无声庆祝。

掀开帘子,于归思一眼就看到了远处荒原之中仿佛固若金汤的堡垒。

是的,邺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堡垒。

邺城的大致形状是正方形的,厚厚夯土筑的高大城墙底部用大小相同的内大外小的长方形石头奠基,外围甚至还有宽几十米的护城河。

无形的古老结界将整个城池笼罩起来,只在高空隐隐看得到结界边缘闪耀的微光,就像阳光照耀之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兽车渐渐近了,在兽车即将到护城河附近的时候,城门值守的夏家守卫在轰隆隆的背景音下放下了壕桥。

夏夭仪听到声音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从于归思身体与帘子的空隙往外看去,眼里有些怀念。

十几年过去了,这个熟悉的城市,还是一点也没有变啊。

刚刚好在壕桥落于岸边的时候,被驯化的妖兽爪子也踏上了壕桥。兽车在体积庞大的壕桥之上行过,渺小得就像行在一片树叶之上的小小蚂蚁。

于归思探出头去,好奇地自城门往城内看去。

跟陆家的丰城不同,夏家的邺城大概是强迫症设计的,方方正正的城池之内被分为很多个区,每个区都有着特定的功能,正中是一条宽敞的大道,直通夏家主家所在。

兽车一路畅通无阻。

于归思并没有看到预想之中车水马龙的街市,道路十分空旷,两边的商户都紧闭了门窗,街道两边只有夏家的守卫每隔一段距离驻守,连行人都没有。

整个偌大的城池之中,目力所及的地方除了这些守卫再没见到任何行人,守卫具是面无表情站立在原地,除了兽车路过时会单膝跪地表示敬意出一点细微的声响,其他地方也未有人声。

宽敞的大道上只有兽车车行辘辘的声音,除此之外都静得可怕。

一片寂静之中,这声音仿佛被放大了几百倍。

这里,仿佛一座死城。

看着宽敞大道尽头的殿堂,于归思心里不由得这么想道,暗暗咽了一口口水,放下帘子缩回了车厢内坐回自己的座位,无声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夏夭仪捏紧了拳头,神情有些诡异。

表情变换了一阵,抬手似要停下兽车掉头回去,纠结一番终于还是放下了手,垂眸什么话也没有说。

有什么好说的呢。

来都来了。

这里从来不都是这样,几十年也不会让它有丝毫的改变,我为什么还要报以期待。

36: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

夏夭仪觉得眼里有些湿润,想哭又哭不出来,抬手拭去眼里不存在的泪水,重新振作了精神。

突然手上覆上一双温暖的小手来,少年本应该柔软的手心里有一层薄茧,心中怅然,夏夭仪抬头对上于归思关切的目光,终是安抚一笑。

“不用担心,娘很好,只是,想起了一些曾经的事情。”

曾经的我什么都没有,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我有了儿子,所以我不会再畏惧任何事了。

兽车在夯土高台前停了,被驯化的妖兽在原地安安静静站立,不声不响仿佛木偶。

此时终于闻得有人低声交谈,那声音由远至近,同时车外有脚步声传来,夏夭仪也便拉着于归思下了车。

于归思拉着母亲的手,能感觉到母亲手里竟全是汗。

娘亲……是在紧张吗?

虽满腹疑惑,但看着现在这情况着实诡异,于归思聪明地选择憋着什么话都不问。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他管不了。

夏夭仪看着被众人簇拥在正中的两个无比熟悉的人百感交集。

于归思则握紧了母亲的手,正大光明打量着那一群陌生人。

这一群人之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最让人瞩目的除了居中被众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一对夫妇,甚至还有一些很明显有着耳朵尾巴这样妖兽明显的身份象征的人混杂在人群之中。

三百年前妖兽与人类势不两立,其中有部分激进派便是不愿化为人形只保留妖兽形态、或是化了人形也要暴露自己妖兽特征的一类,一般都与人类不怎么友好。

虽然平安之世已有三百年整,但深刻于骨血之中的积怨可不是很快就能消退掉的。

如今看面前这众人具是神色无异的样子,于归思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母亲曾告诉他,人类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够忘记一切的伤痛,但这是不应该的,所以母亲教导他要明辨是非,不要忘记不该忘记的事情。

于归思低着头看着脚尖。

夏夭仪和于归思一下车就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也没有首先开口招呼,迎面而来的那群人对此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脚下步子加快了些,尤以居中的那对夫妇为甚。

那对夫妇面容看起来只是中年,与当年相比,岁月只是为他们添了少许皱纹;身形未尝佝偻,然而却都是一头白发。

看着这般场景,夏夭仪见此也顾不得其他,瞬间就泪如泉涌,一手捂着嘴低声呜咽,却怎么也踏不出那一步来。

即使已经回了家来走到父母面前,心里还是有一道坎过不去。

曾经听说父母在自己跟越郎私奔的那一天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如今见到竟是真的,夏夭仪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夏母耐不住性子,急急上前两步,张开手臂似要抱上前,看见旁边夏父摇摇头制止,只得后退一步垂手。

夏父夏母身后跟随的人也围拢了过来,夏夭仪看着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哭腔:“爹……娘……”其他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夏母面上不加掩饰的欣喜,连忙应道:“哎,哎,心肝儿你可算回来了!”

夏父皱了皱眉头没有再制止,脸上表情渐渐柔和起来,眼睛里也有了点泪花,沉声道:“回来就好,往事无需再提,我们先进去说话。”

夏父夏母身后的随行人员多是家族中的长老,年长的大都是从小看着夏夭仪长大的。

熟悉夏夭仪的人脸上也满是欣慰,见此纷纷应道:“欢迎小姐和小少爷回家!”

有的还在偷偷抹着眼泪。这可是他们期盼了十五年的重逢啊!

夏父的目光在夏夭仪身上停留了很久,似乎是在一点一点地努力把她的模样印在脑海深处,让自己不再遗忘;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这才看向一旁乖巧低着头的于归思,眼里有点复杂,再没说什么话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见家主先走了,其他人也匆忙跟上,夏母拉着夏夭仪一边走一边嘘寒问暖各种关切,夏夭仪擦着眼泪只是嗯嗯应着。

于归思毫不意外自己会被这个便宜外公无视,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拉着母亲的手一起走上长长的台阶,时不时还回应一声便宜外婆的问话。

于归思同时也观察着周围,暗暗记下了所经过的道路。

一路上的所有宫室都好像特意为了欢迎他们母子而有所装扮,甚至一些仆役都特地换了新衣。

夸张点来说,整个夏家好像都被翻新了一遍一样,屋里屋外点缀着各种贵重的装饰,直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越是觉得精致至极,于归思心里的疑惑也越发重了,这一路以来的所有事情都不大对劲,太刻意了,但是又有理有据,让他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走近了会客的大堂,夏母神秘兮兮地突然跟夏夭仪提起了另一件事。

“心肝儿,其实此番一定要叫你回来,不单单只是为了你爹爹的寿辰,想要你起码能够回来看上一眼,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夏夭仪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擦干了眼泪红着眼眶看向自己的母亲,自己只是回来看上一眼的,过一会儿应该就会准备离开了,所以对这一切的安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听到母亲这一句话只是配合地表示疑惑:“什么事?”

夏母卖着关子道:“是关于你最关心的那件事……有一个故人想要见你。”

一听到这个夏夭仪一下子来了精神,故人?莫非是……母亲的笑容讳莫如深。

当下夏夭仪就松开了于归思的手,有些急切地问道:“谁?在哪儿?”

夏母看着女儿这样子笑着上前给夏夭仪认真地擦了擦泪痕,慢悠悠地道:“见故人这么要紧的事,不得精心打扮一下吗?现在这副样子可见不了人呐,先去沐浴更衣吧。”

“……是我失态了。”虽然心里着急,但夏母说的在理,自己无法反驳,夏夭仪有点尴尬,垂手认错。

夏母挥手换来一旁角落立着的侍女,让她带着夏夭仪离开;夏夭仪刚走了一步,回过头来又认真对着于归思吩咐道:“你先跟外婆过去,等我见了那位故人之后咱们就回家。”

看到于归思点头,夏夭仪才放心地跟着侍女走了。

37: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二)

除去衣物,泡入池水之中,看着水面上飘浮的花瓣,夏夭仪总算冷静下来。

夏夭仪长出一口气,把一半脸埋入水中吐着泡泡,气泡接连不断浮上水面然后在她的眼前炸开。

母亲那番话明显是意有所指。

她除了父母儿子,最在意的只有一个人,母亲再清楚不过了。

于朝越。

那个在自己临产之时不顾劝阻毅然决定去荒原证明自己的能力却一去不回十五年之久,被所有人认定为负心汉的男人,她的夫君,她深爱着的人。

因为自己坚信越郎一定会回来,当初父母曾派人规劝自己回家,有多少能想得到的方法都用过了,自然也一直动用家族的力量派人去荒原寻找于朝越的踪迹,这些事情自己也清楚。

如今……这位故人,难道真的是越郎么?

夏夭仪强行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的想法,人总是要有一点希望的,哪怕这个希望实现的几率十分渺茫,也会给心里燃起那么一小团火焰,照亮漆黑的前路。

扶着池边垒筑的打磨得光滑的石壁站起身,走上岸打了个指诀把身上烘干,自有侍女奉上叠得整齐的衣物,看来是早有准备。

对此夏夭仪并不觉得意外,夏家人总是考虑得比别人要多得多,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会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才会去做。

即使由于自己任性,擅自与越郎私奔并且未婚先孕,父母也没对自己多加责难,父母对自己绝无任何坏心,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但是……这衣服的颜色……

夏夭仪看着侍女手中捧着的衣物皱起眉头。

大红色格外刺目,虽然没有什么过多华丽精致的刺绣装饰,但是本身面料就极为昂贵,表面自有布料本身反光之下偶现的华光,就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眼球了。

颜色面料都不普通,不是平常衣物的感觉,而是意义更为重大的嫁衣。

夏夭仪伸出来的手僵在半空,与那衣物还有一指之隔,就停住了。没有再前进一分。

“这衣服……”

“回小姐的话,这是夫人为了您回来特意吩咐做的新衣服,还请您速速换上吧。”

侍女低眉顺目,语气恭敬,挑不出一点毛病。

夏夭仪皱着的眉头还没松开,“可这颜色也太……”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婉转的话来说,内心不愿穿这件衣服,夏夭仪又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沉吟片刻开口道:“那我之前那套衣服呢?”

侍女对答如流:“回小姐的话,您之前的那套衣服已经照夫人的话,处理掉了。”

言下之意就是必须得硬着头皮穿这身嫁衣一样的衣服了。

夏夭仪头疼,自己也不可能光着出去见人,这事情做的可真绝啊。

无奈之下,夏夭仪只得穿上了这身衣服,然后由侍女引至梳妆台前,挽发描眉梳妆打扮,看着镜子中盛装打扮眉目如画的女人,夏夭仪自己一时都有些恍惚,好像自己从未嫁过人,也没有生下过儿子为人父母。

莲步轻移,在紧闭的大门前夏夭仪紧张地抿了抿唇,如果真如自己期盼的那样……

不,就算是与当年事情有关的人也好,能给自己提供一点有用的信息都好,直接见到本人这种事情就不奢望了。

定了定神,夏夭仪鼓起勇气推开门,木质门“吱呀”一声向两边打开,室内熏香随着被打开的门扉也随之扑面而来。

夏夭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里,她急急忙忙试图搜寻屋内有没有自己熟悉的人,然而正对着门竟摆着一扇屏风,里面燃着灯,屏风之上映着一个人影。

她不能确定这道人影到底是谁。

上前踏了两步进了屋内,不敢直接转过屏风看,犹豫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你……是谁?”

身后门扉无声关上,室内空气不再流通,熏香气息更浓。

不过夏夭仪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因为那道人影动了。

烛光摇曳间,那道人影穿过重重红色帷幔,终于露出面容。

那是她曾在十五年间朝思暮想的、在每个昏昏沉沉的梦里反复描摹过容貌的、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忍不住轻声一遍又一遍喊着名字的,那个人。

我的越郎啊。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心中积累数十年的情感随时都要喷涌而出,眷恋欣喜激动似乎将她的头脑都冲击得昏昏沉沉,夏夭仪什么都不顾了,眼睛定定看着那个朝自己走过来的人。

那人露出了温柔笑意。

多少熟悉至极的回忆将夏夭仪一瞬间淹没,她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扑向那个怀抱,眼角挂着泪珠。

“越郎!”

这一声娇软绵酥,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直叫人耳根子都软了去。

温暖怀抱之中,夏夭仪如同天下最普通的妻子那样,细数起丈夫不在家时的点点滴滴,诉说自己的深深思念。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安静地做个倾听者,时不时点点头赞赏或是同意,待到夏夭仪说得困了,像猫儿一样蜷在他怀里抱着他的手背睡去,他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小丫头,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

他抬手轻轻描绘着怀里人儿精致的容颜,虽然稍稍哭花了妆容,但仍不减其美艳。

“你说了那么多话,那么多开心的事,都是与那个于朝越相关的,可唯独从来不说起我。”

男声低沉,带着一丝哀怨。

“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我也能够带给你更多快乐……”

“我好想再看一次你的笑容。”

熏香的烟气在两人身边汇聚、弥散、起舞。

他的手点在怀里人儿的唇间,樱唇柔软饱满,指尖柔嫩触感惹得他忍不住低头贴上,吻住。

一颗泛着光的内丹顺着他腹中移到嗓子眼,然后通过交合的唇渡了过去。

“独属于我一个人的笑容,我的小丫头。”

他的面容不再是夏夭仪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的样子了。

内丹一出,他身上的气息也萎靡了几分,看着内丹散发的光透过怀中人儿的身体从嗓子逐渐下移,进入了丹田与之融合,然后散发的光导向四肢百骸。

夏夭仪的身体散发着微光,也只是一瞬,就隐入身体不见了。

大功告成,这才是第一步。

他眯着眼睛露出满意的笑容。

38: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三)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儿稍稍有些痛苦的面容,面上露出一丝不忍,但同时他也非常清楚,这是为了自己她必须忍受的。

只有这一次的机会,他可要抓紧了。

他低下头再次轻轻吻上去,神情虔诚而专注。

丫头你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很快就能结束了……

这样想着,将怀中的人圈在自己怀中,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躺的更舒服一点。

感觉到怀中的人因痛苦而战栗,他抱的更紧了些,抽出手来抚却不平紧皱的眉头。

片刻之后痛苦稍缓,夏夭仪紧皱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一滴泪无声滑落。

痛苦逐渐消失,夏夭仪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进入沉睡,面容沉静。

他抱着夏夭仪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等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如石像一般坐在地上的人微微晃动。

怀中抱着的人醒了。

一声嘤咛,夏夭仪终于悠悠转醒。

羽睫轻颤,在他的注视下,夏夭仪终于睁开了眼。

那眼睛灵动中蕴藏着一抹狡黠,一如当年初见。

他嘴角绽开温柔笑意,开口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激动:“你终于醒了,丫头。”

夏夭仪眨眨眼,眼里有一丝疑惑,刚睡醒甚至还带着点鼻音,“咦,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眼珠一转装作生气的样子嗔怒:“舒澈!好啊你,是不是又拿我寻开心了?!”

看着怀中人生龙活虎的样子,舒澈一乐,头上顿时冒出来一对火红的耳朵来晃动着,尾巴凑过来用尾巴尖刮了刮夏夭仪的脸蛋,手捏着她的手笑得眯了眼。

“我这回可没拿你寻开心,”舒澈顿了顿手里缩紧,望着怀中人一脸深情。

“我今天是来娶你的。”

看着夏夭仪顿时红了的脸庞,舒澈脸上笑意更甚。

他的语气欢快,带着一点调笑道:“明明都快要嫁给我了,居然困得睡着了,妆都花成什么样子了,你要不要看看啊小花猫?”

夏夭仪刚醒来脑子里乱哄哄的,还没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被舒澈这一顿话轰得更茫然了,虽然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脑子里还有记忆,她的的确确是答应了要嫁给苏澈的,而且是改嫁。

对了,儿子呢……

还没来得急细想,被舒澈这一调笑,又意识到自己的脸大概的确很难看,一时有些窘迫,身体僵了一下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只见下一秒熟悉的俊脸在面前放大,目光正看着他抖动着的毛茸茸的耳朵,唇已经被对方含住,开始吮吸。

刚刚在想的事情一下子便全都忘了个干净。

“唔……”

好一阵子以后,舒澈满意地看着怀中被自己深吻吻得喘不过气来的夏夭仪,她整个人都酥软了一般,正瘫在他怀里面色潮红,看得他恨不得现在就能与她共赴巫山**。

他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如今所愿所想的事情都近在眼前,他如何能把持得住?

想占有她。

可是现在还不行。

他努力把腹中邪火压抑下去,嘴角又挂上了惯常的笑容。

舒澈扶着夏夭仪起身,见她实在走不了路,只好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放在床边让她靠坐着,然后使一个术法把梳妆台直接移到床边。

他手里凝出一个水团,用锦缎蘸着水给她轻柔地洗掉了妆容,再从移过来的梳妆台上拿来眉笔给她细细描眉化妆。

“乖,别动,画好了我们去见爹娘。”

夏夭仪脸上潮红还未完全褪去,被吻住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现在终于缓了过来,神智稍稍恢复了一些,闻得温柔话语不由地乖乖坐好没动任他摆弄,呼吸都轻了些唯恐打扰到他。

有了夏夭仪乖乖配合,舒澈化妆便更没有阻碍十分顺畅了,不过一会儿就画好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舒澈看着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我想给你画一辈子的眉。”

夏夭仪脸上刚消下去的红霞登时再度浮现,妆容精致眉目如画,这红霞更衬得她更加娇艳。

舒澈呼吸一滞,差点又要忍不住,心里想了好几遍自己的计划,终于将冲动按捺住了。

帮着夏夭仪整理了头发和衣服,舒澈拉着她出门,一想到刚刚被吻得喘不过气,夏夭仪有些羞涩,手也紧紧挽着他的胳膊……

两道大红的身影逐渐远去,屋内熏香烟气顺着敞开的门扉向外四散,一滴晶莹的泪水在地上逐渐变干挥发。

……

听母亲的话跟着便宜外婆去到大堂等着,坐在椅子上于归思坐立难安。

屁股上好像有针扎一般,他实在是坐不住。

到处布置得都喜气洋洋的,红色如海水一样将每一处都淹没。

便宜外公正坐在主座上安静等待,时不时与其他位置的人有所交谈,根本不鸟他。

而便宜外婆则是一个劲儿地跟他搭话,还让侍女端来各种点心小吃招呼着。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应着,终是耐不住便宜外婆的热情,看了看一边几乎被堆成小山的各种吃食,他以前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东西……

于归思的目光扫过一堆点心,最终拿起一块小小的莲花状的点心试探着咬了一口。

嗯,味道还不错啊,入口即化!

于归思眼睛一亮,几口将剩下的吃进嘴里,又伸手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继续吃。

夏母见他喜欢这点心,又换来侍女多拿了一碟同样的点心过来。

于归思也顾不上应付便宜外婆的搭话,嘴里塞得满满,这么久了的确该饿了。

吧唧吧唧吃得欢快,一旁夏母看着于归思吃东西脸上也挂着笑容。

直到突然一瞬间,满室就静了下来,刚刚的喧闹仿佛只是镜花水月,这时候哪怕掉一根针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嗯?”

于归思吧唧了两下嘴还没有反应过来,嘴角都是点心渣子,他疑惑出声,看着面前所有人目光都看向门的方向,他也随之转过头去。

“发生什么……”事了……

一句话憋嘴里说不出来,于归思手中点心掉在了地上。

39: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四)

卧槽!卧槽!卧槽!

于归思现在的心情简单来描述一下的话大概是: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他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于归思死死盯着门口的两道大红的身影,呆住。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似是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于归思抬手狠狠揉了几下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一脸不可置信。

他的母亲,夏夭仪,居然巧笑嫣然地挽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的手臂款款而来。

于归思看着那对大红色的身影觉得眼睛好像都被针扎了一般,猛然转头,看着脸上挂着欣慰笑容的便宜外婆,再瞥了一眼主座上同样欣慰的便宜外公。

于归思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果然,他们是早就挖好了坑等着他们母子两个往里跳呢。

于归思心里慌乱了一阵,又很快冷静下来。

他四顾一圈,所有在座的长老客卿等人已经开始对着缓缓相携走过来的两个人连连恭贺了,什么“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词语让于归思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情差点又爆炸。

这都什么跟什么?!

该死的,难道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那两人走的很慢,时不时还要停下来对着两边的人招呼一番,所以这本来用不了多久的路就显得格外漫长。

于归思心里也同样受着煎熬。

终于,两人走到了于归思面前脚步也未停,似乎没看到他似得,打算继续往前走去主座上的夏父面前,于归思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瞬间喷涌。

他有一瞬间看到母亲的目光跟自己对上了,母亲的那双眼里有困惑一闪而过,大概是想停下来却被身旁的男人拉着继续往前走。

于归思从椅子上站起,甚至用起了灵力,不是用作攻击,单纯只是为了加快自己的速度,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地冲过去拉住了夏夭仪的手就往门口的方向走,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样,大声说道:“娘亲,我们回家!”

舒澈的手在于归思暴起的一瞬间动了动,但考虑到身旁的夏夭仪,还是没有做任何动作,嘴角勾起的笑容高深莫测。

“放肆!”

“无礼小儿!”

“你做什么!”

有人高声喝道,同时还放出了威压,试图压垮于归思。

面对突然而至的压力,于归思咬着牙努力挺直了腰杆,脚下铺着红毯的青砖都开始寸寸龟裂。

他拉不动母亲。

于归思转过头去,看到夏夭仪依然紧紧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看向他,虽然眼里有一些困惑,但脚下却如磐石一般一动不动。

夏夭仪根本没有一点想走的意思。

夏夭仪看着眼前眼眶红红如笼中困兽一样的少年,记忆告诉她那是她曾经怀胎十月苦苦生下来的儿子,如今她将要改嫁给心爱的男人,儿子为何要阻拦?

夏夭仪想不通,朦朦胧胧之中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答应了儿子什么事,但是现在根本连一丁点东西都想不起来。

既然记忆里并没有找到答案,那就应该是没有吧。

夏夭仪美目中的困惑一扫而光,从被于归思紧紧握住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她看了看面前这个在努力抵抗威压的少年,叹了口气,劝道:“娘亲要改嫁给心爱的男人,你应该高兴才是,为何现在阻拦于我?”

舒澈听到夏夭仪亲口说出“心爱的男人”,心里简直要乐开花了,虽然这都是因为他篡改了夏夭仪的记忆,但是结果是他终于要得到她了,这就足够了。

“可是,娘亲你说过……”

于归思还要争辩,试图跟夏夭仪解释现在发生的事情,话还没来得急说出来,舒澈眯了眯眼无声地散发出自己的威压,收拢起来全都压在于归思身上。

轰!

于归思瞬间就被强大的威压压得跪下了,红毯碎裂青砖破烂,于归思跪在碎石之中,哇的就吐出一口血来。

舒澈走上前来,脚下轻轻松松绕开灰尘碎渣,凑过来在于归思低垂的脑袋边轻声威胁:“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你只需要看着就好了。”

对情敌的儿子自然不用手下留情,但是碍于夏夭仪的面子,舒澈还是留了手,只是让于归思内脏受了点伤,但还不至死。

“小孩子就要乖乖听大人的话,不然可是会受到惩罚的哦。”

舒澈笑意更深,这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够听得到。

“刚刚筑基?还不错嘛,但是也不能轻易骄傲自满啊。”

“……”于归思勉力抬起头看了一眼,嘴里满是血腥味。

夏夭仪看着儿子受了伤心中虽然不忍,却没再说什么,等舒澈回来,又紧紧挽着舒澈的胳膊,一起走到了夏父面前。

至于于归思,没有人再看他一眼。

就好像平常人家惩罚犯了错的孩子,罚他一个人待着面壁思过一样。

此事告一段落,整个大堂内很快又变得喧闹起来。

侍女不断走动为所有人添了酒,觥筹交错,宾客尽欢。

一对新人交换了交杯酒,然后在众人的称赞声中接吻,正式结为夫妻。

……

于归思的意识有些模糊,迷迷糊糊之中,又回忆起母亲一遍又一遍不断地跟他描述,从出生起就未曾谋面的、那个传闻中抛妻弃子出走荒原十五年不回的父亲于朝越。

还有这十五年来,与母亲相依为命,虽然生活艰苦但也很有乐趣的日常;以及在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母亲温柔声音讲述的故事,虎外婆。

然而现实将这一切都击碎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他管不了。

……也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管,心有余而力不足。

面对比他强大更多更有力量的对手,他贸然前去就是以卵击石。

时间在他独自一人的静默中痛苦而漫长。

婚宴散了,人群散了,喧闹散了,于归思还是一人沉默地、毫无存在感地跪在原地的碎石破布里。

心里纵然有悲伤逆流成河,可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40:新历301年的第一场雪(一)

灯火灭了。

于归思像一块无人问津的顽石,没有经过风或者雨水的打磨,棱角仍然尖锐锋利。

然而现在这块顽石遇到了生命之中第一次重大的磨难,尖锐棱角反而让自己吃了苦头。

他垂着头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泪水无声滑落。

没有任何人顾及他,没有任何人关心他。

甚至,唯一曾经关心他的那个人也失去了。

他现在一无所有。

于归思想起临行前,那个小姑娘扭扭捏捏问他,他们是不是朋友,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是。

可是现在啊,远水解不了近渴……

好想找个人来诉说,稍微的,让他靠一靠就好了啊。

黑暗将他笼罩,如临深渊。

“吱呀”

一声极其细微的开门声惊走了黑暗,月光自打开的门照射进来,将黑暗硬生生撕了个口子。

细长的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末尾正好触到于归思跪在地上的身影。

于归思依然一动不动。

一片寂静之中有人低声叹息。

他走过来,逐渐接近了跪在地上的于归思,脚步也很轻,若不是这里实在太安静了,于归思连这丝细微的脚步声也听不出来。

“孩子,唉,先起来吧……”一张破旧的毯子盖上于归思僵硬的身体,老者声音里满是怜惜和无奈。

于归思的身体被这毯子不是很重的重量一压,竟不堪重负地歪斜了起来,顺势就要往地下倒去,老者见此又是一声叹息,伸手将欲倒的于归思扶起,顺手还给他拢了拢毯子。

毯子上还带着些余温,对于于归思冰凉僵硬的身体来说是非常温暖的了,他空洞的双眼又恢复了一丝神采。

于归思抬起头,投射进屋内的月光末梢将他的脸颊照亮:头发杂乱沾着土灰,额头磕破了,血已经结痂,嘴角的血液也干掉了,一部分被泪水晕染开来在下巴染了一片黑红。

“谢、……谢谢……”

嗓子早都干了,于归思蠕动着干裂的嘴唇努力地发出破碎的声音。

老者看着眼前少年这般狼狈的样子,虽然不忍,可自己也没有什么法子,这个家族就是这样的啊。

十五年的时间,有很多事情变了,有些事情反而没未改变。

想到一些极其隐秘的、足以让这片大陆这整个世界掀起巨大风浪的细枝末节,老者沉默,现在还不是说这些事的最好时机:夏家是这一切重要的节点,而他本身也身在夏家之中;就算他知道的很多,但他以一人之力也不可能力挽狂澜。

他老了,也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年,热血的事情该年轻人去拼搏。

老者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终于想到一个委婉的办法,眼下也只有让于归思好好活着才能让整件事情有转机了。

至于之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覆巢之下无完卵,之后的选择就交给他自己了。

老者深沉的话语在于归思心里一直挥散不去,这位不知名的老者也曾经是夏家的长老之一,目睹过这十五年来发生的事情,自然也知晓舒澈与夏夭仪之间的往事,这次夏夭仪和于归思回家是也不是一个骗局。

一方面的的确确是夏父夏母实在思念自己的女儿想要再见上一面,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能留下夏夭仪母子在家里住下。

另一方面是舒澈找上门来,说能达成夏父夏母的愿望,但是同样的他也有条件,其一就是要娶夏夭仪为妻。

另一个条件老者讳莫如深,并没有细说,只是隐晦地提了一句这个世界即将变得动荡起来,说要于归思赶快变强,以此来保护好自己,然后一点点探索救母的办法。

回过神来的时候,于归思发现自己已经抱着破烂的毯子蹲在了新房的墙角之下。

新房毫无任何防患的法阵,连隔音法阵也没有,窗户甚至还开了一条缝隙,房内的声音也隐隐约约传来。

于归思蹲在墙角捏紧了拳头,听着自己熟悉的声音竟然发出那样欢愉的呻吟,心情极度复杂,可他同样也明白,自己根本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

屋里正做着梦寐以求的事情的舒澈神识扫过于归思的身影,心情大好,示威般加大了动作,引得身下人惊叫连连,呻吟声和喘息声交杂,一室旖旎。

突然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在于归思脸颊,于归思从毯子中伸手去摸,只摸到了一点湿润,他如有所感地抬头望去,万千片同样的冰凉之物纷纷扬扬从高高的天空降临在这同样冰凉的人世间。

下雪了。

青鸾小世界,新历301年的第一场雪。

……

同一时刻的远方。

勤劳的小商贩的家中,多了一个由茅草简单铺就的床铺,床铺正靠在燃着的炉火边,床上的人几乎被伤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勤劳的小商贩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正香,打着响亮的鼾声,明天他也依然要早起去摆摊,做个勤劳的人。

炉火烧得正旺,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茅草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在某一瞬间,突然开始呻吟起来,同时也摆动着自己的胳膊和腿,绑着厚厚伤布的手触到了一块燃烧尽了的炭火,虽然已经没有在燃烧了,余温还是透过厚厚的伤布传递给了他,他险些翻下床去,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动作捂住自己差点被烧着的手。

好在那勤劳的小商贩还没有被他的动作带起的声音给弄醒,还在发出很有存在感的鼾声。

本来铺得还算平整的茅草在他这一来二去的动作之下已经变得有点杂乱了,他这时候才终于清醒了一点,浑身传来的痛苦让他切实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还活着啊,是被救了吗,真幸运啊……

他努力把手抬至脸上,眼角余光看到手被包裹得只有半截手指还露在外面,他暗自腹诽,这人包扎水平真差啊……

然后当他下一刻用还能动的手指一摸自己的脸,脸上也毫不例外地包裹着伤布,他顿时大惊失色,也顾不得浑身的疼痛了:糟了,哥莫非毁容了!

41:新历301年的第一场雪(二)

正如梁春朝所想的那样,勤劳的小商贩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包扎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但好歹止了血抑制住了梁春朝的伤势。

对此梁春朝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但是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有毁容的风险,梁春朝立即就不淡定了。

该死!小爷可是靠这张脸吃饭的啊!

梁春朝在心里愤愤不平,奈何他的手也被包扎成了粽子,只分别露出一截指节来,就像在一块馒头上插了五根短小的树枝那样滑稽。

……基本上动不了。

梁春朝无力地看着只剩半截的指头在视线里过来过去,短短一节连更多的弯曲都做不到,更别说试图扯掉脸上包裹的伤布了。

他徒劳努力了一会儿……然后手因为一直抬在半空没有支撑点有些发酸,然后他向自己妥协,把手放下来搭在一边喘气。

该死!我到底是为什么会开始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差点赔上这么帅的一张脸!

梁春朝在心里骂了一声,一想到自己竟然会下定决心与过去吊儿郎当的生活决裂,甚至选择去加入一个散修的荒原探索小队,梁春朝现在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是去年遇到的那个张姓姑娘胸不够大,还是上个月遇到的那个李姓妹子屁股不够圆?我到底为什么会来趟这浑水啊!

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完整,梁春朝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几天了,只能靠自己的感觉觉得有些伤口应该已经开始愈合,正在一点点发痒。

嘶……

该死!怎么会这么痒的!

再度暗骂一声,梁春朝艰难地挪动自己还没怎么休息够的胳膊,稍稍用力,用自己冰凉的手指隔着伤布试图磨蹭自己的屁股,因为力气不够的原因,隔着厚厚伤布根本不能挠到,屁股上不断发痒,梁春朝怒了!

人在愤怒的时候理智总会下降的,虽然这点理智对于梁春朝来说有与没有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有个好主意。

他将自己的胳膊平移,然后稍稍弯曲,努力拧着脖子用余光看了看自己胳膊弯曲之下手指和屁股痒的那个地方有没有对上,确认完毕之后头朝后仰,闭上眼睛,胳膊用力,向着屁股的方向。

“嗷呜!”

十指连心那个疼啊,这一下梁春朝眼泪都快疼出来了,不由僵着身子哀嚎,若不是被包裹得这样严实,他恨不得缩成虾米抱着手开始嚎。

不过好在屁股上的瘙痒缓解了,他的最初目的也达到了。

……虽然反作用也更刺激就是了。

房子另一边的床上,勤劳的小商贩鼾声停了一会儿,翻了个身,嘴里不知道咕哝了什么,没有醒来,又接着睡了过去。

梁春朝手的疼痛稍作缓解,总算老实安分了,眼珠子是目前他所有身体零部件之中最欢实的,滴溜溜转个不停。

梁春朝僵僵地躺在茅草床上目光乱瞟,天花板没什么好看的,哦,角落里还有几个洞,这人为什么不去找时间修补一下?!

窗户关住了,但因为是时下最常见的直棂窗,木材之间的空隙还是有的,时不时有细碎的小白点飘进来,又由于温度突然升高消失不见。

耳边是“噼啪噼啪”的燃烧声响,挺催眠的,困意袭来,梁春朝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在即将被浓浓睡意拉入黑暗的时候,一个幸运的没一进来就消失的小白点飘下来,刚好落在他的鼻尖。

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这个幸运的小白点也在他鼻尖化成了一小滴水珠,但这也足够让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是什么时候来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概是新历……300?不,301年了吧……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啊。

……

……

陆暖照常哄了母亲去睡觉,这才踏出门外。

不久之前家族里专管家族荒原探索小队的长老发了讯息,要所有在丰城之中的小队下辖人员全部赶去,有要事告知。

但对于陆暖来说,这都没有母亲重要。

跟自己的小队队长知会了一声自己先去哄母亲睡觉,很快就会赶上来,让队长带着其他队员先走,小队队长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赶路的速度稍稍放慢了一点。

陆凉心中纷乱思绪一时难以平静。

那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自己那个所谓的父亲,把凉凉丢掉了,自己刚刚赶回来的时候木已成舟,而那个男人早都不知道跑哪里花天酒地去了,自己更是没有一点可以找回凉凉的线索。

凉凉大概已经凶多吉少了吧。

陆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双手,虚握成拳。

我还真是没用啊,得赶快拥有力量才行。

这段时间他发了疯般修炼,除了必须出去参与家族任务,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即使是在任务之中,他也比以往表现得更加拼命,行事风格渐渐变得越发狠厉了。

虽然疯狂,但是他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无非是,积累足够多的力量,能够护着自己现在唯一重要的人已经不再仅仅只是痴傻,而是疯了的母亲。

连凉凉都已经失去了,怎么可能再让自己连唯一的亲人也失去。

定了定神,陆暖深吸一口气,反身锁好门,才向熟悉的集合点加速赶去。

等到赶上有意等着他的队友,他脸上紧绷的肌肉总算稍微松懈下来,在这个陆家,只有这些同生共死的人才可以完全信任了。

然而他们最终还是迟了,原本空旷的广场上已经站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所有人的目光一齐看来,小队队长挺直了腰面不改色地大声报告:“对不起我们迟到了!第31小队全员报道!”

负责的长老冷哼一声:“让这么多人等着你们,你们好大的面子!”

不过万幸的是因为事态紧急,长老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挥挥手让他们归队,然后就开始说起了重要的事情,声音里满是严肃。

所有人都屏息静听。

陆暖跟着小队成员站回队伍,不过他也没有多少心情听长老讲话,这时候开始下起雪来,陆暖低下头摊平手掌用手接着飘落下来的雪花,恍惚之间,眼前好像又看到了小姑娘央求自己推着轮椅带她出去玩雪的娇俏模样……

若凉凉还在,是不是还会高兴地说要出门玩雪?

42:新历301年的第一场雪(三)

药材非得要拿凉水冲洗,陆凉把洗好的药材送进王能的炼丹房之后手已经冻得通红。

看着自己的手陆凉倒是没觉得怎么样,早都习惯了,但是这么一直冻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撇撇嘴跑去厨房就蹲在火炉边烤起火来。

木柴燃烧散发出温度,将冰凉的手指一点点温暖。

陆凉蹲在火炉边,小脸也热得红彤彤的。

刚刚送去的药材是第几次?第五十一?还是第五十二次?

陆凉已经记不太清了,反正王能忙她也忙,她要去清洗药材并且一点点核对分类给王能送过去;后院的药材不够,她也只好来来回回往返于王能家和隔着好几条街巷子七扭八拐的药铺,去买新鲜的药材回来,那条路她都快把自己绕吐了。

那么今晚应该是最后一趟了吧!我的天啊,终于可以休息了!

陆凉从一旁柴堆里挑出来一根劈得很随意的木头凑近火焰烤,看着木头边缘的木刺被火焰一燎变得卷曲然后烧尽,火舌舔上木头的主干逐渐将淡黄的颜色染黑,陆凉才松手把木头全都塞进火堆里捅了捅放下。

陆凉站起身掰着手腕伸了个懒腰,骨头活动间发出细小的嘎嘣嘎嘣的声响。

她的心里同时还在考虑着其他的事情。

根据她最近来回药铺的时候听到的一丁点消息,很多人都在忧心忡忡,妖兽狂潮似乎又要来临了。

据说最开始是有一些散修的荒原探索小队频频受到成群结队的妖兽袭击,很多人伤亡,更有惨死。

前几天有个浑身是血半死的散修被一个早期的商贩救了回来,这件事情是一切开始的导火索,自此就能陆陆续续在荒原边境发现更多惨死的修士的尸体,死状都惨不忍睹,很多目击者称,这些惨死的修士临死前似乎都想爬回荒原的边界,动作都停滞在了死亡的最后一刻……

不仅仅是散修的荒原探索小队损失惨重,世家的荒原探索小队装备修为等等比之更为精良也毫不例外地损失掉了,医馆爆满,所以最近丹药的需求量极大,王能作为小有名气的丹药师,陆家也专程有人上门来订了大量需求丹药的单子,她当时就站在旁边,看着王能坐地起价,差点笑出声来。

那上门来的长老也是个妙人,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说价格高不是问题,只要东西好得能配得上那个价格就行。

当时王能的下巴扬的老高,直接扔过去自己用火萃法新炼制的丹药,然后对方当场试药心服口服,当时就拍板说要再在王能要价的基础上再提高一些,以作垄断。

王能对此当然鸟都不鸟他们,火萃的技术他打算在适当的时机向外界宣扬出去,况且附近好像最近不是很太平的样子,自己的能更有效率地炼制出疗伤的丹药可是能救的了更多人的,如果垄断给陆家一家,散修们该如何是好?

他王能也是散修出身,所以与有荣焉。

最后废了好半天口舌,大概是因为陆家人员伤亡也损失惨重,陆家上门来的长老最终妥协,王能收好作为押金的灵石和协议,立刻就钻回自己的炼丹房开始干活了,陆凉也跟着他忙活。

王能这人一投入起来就是不眠不休,陆凉目前还是一个没有开始修炼的普通人,吃喝拉撒睡样样都少不了的,这几天还常常被王能半夜里叫起来采摘药物再进行清洗分类,陆凉眼眶都黑了一圈。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在陆凉快有些撑不住的时候,王能终于即将赶完了工,虽然不断地重复炼制丹药的工作枯燥而又劳累,但是毕竟对于王能来说,这是他热爱着的事业。

虽然王能同样也挂着黑眼圈,但明显还精神亢奋,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似的。

陆凉连一拳送他个熊猫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他说只剩下最后收尾的工作的时候,陆凉涣散的目光也重新聚焦,松了一口气把怀里抱着的一筐药材直接砸在了王能脚下,拿起旁边空了的筐子看都不看他转身拍拍屁股走了。

……

伸展完了身体,陆凉打开厨房的门就坐在了门边,背后的空气还带着暖意,面前微风就裹挟着凉气扑了过来,还带着晶莹的雪花。

“下雪了啊……”

陆凉喃喃,声音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林婆婆因为年迈早就去休息了,豆豆一天到晚没人管在外面疯玩了一整天,小孩子也是会累的,睡的比林婆婆都早。

而陆凉因为还要帮着王能处理药材所以一直在等着和忙碌,现在将最后一波送了过去,总算可以得个闲了。

虽然早有倦意,这冷风一吹倒是睡不着了,陆凉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怔怔出神。

夜已经深了,这时候四处都很安静了,隐隐传来有人声、有狗吠,但是在盯着这些雪花慢悠悠飘落的过程中,一切声音都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拉远了,进入了一个不同于此世的世界,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在这一刻,嘈杂人世与陆凉仿佛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陆凉望着飘雪的目光渐渐没了焦点,深思沉浸在一些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却在这一刻又突然翻涌上来的曾经。

下雪的时候,曾经给她带来了一些不怎么好的回忆。

有时候陆凉会觉得,自己真是人如其名啊,这人生过的自己都想给自己唱一首凉凉。

莫名其妙的穿越也就罢了,第一世好歹还有一个不错的师门,没有那些勾心斗角,也没有那些飞来横祸,小日子过的也挺滋润的,直到自己好奇心害死猫,把自己给作死了。

这仿佛是一个节点吧,然后这日子过得也就在这时开始急转而下,第二世最初以为自己能靠这点金手指讨点生活,她没有灵根不能修行,也没想要太多东西,只是想能赚一点足以让她温饱的钱过活而已,没想到,竟被一帮勾结在一起作恶的邪修抓住了,当宠物一样拴上绳子养。

那些年陆凉最痛苦的时候就是这样下雪的日子。

43:我唾弃你的坟墓(高能预警,非战斗人员火速撤离)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的生活,的的确确给陆凉留下了十分深重的心理阴影。

虽然之后被师父所救,但仍然没有磨灭陆凉印刻在心里的恐惧与不安。

因为恐慌的日子实在是太多,所以她现在才会如此享受平静的、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道德经》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作何解?天地无所谓仁,也无所谓不仁。

人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难以捉摸的东西。

无论在哪里,哪怕是再光明不过的地方,也有散发着恶臭的、肮脏不已的黑暗。

这犹如深渊一般无穷无尽的黑暗是由人心之中滋生出的黑暗。

……

“你看那个人,她好像一条狗啊。”

陆凉抬头茫然四顾,周围都是人,也不知道那句话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没处寻找。她有些暗淡的眼睛缓缓转动,茫然无措。

“主人”看着她停在原地不动了,有些烦躁而野蛮地扯动手中特制的绳子,绳子带动脖颈上套着的项圈扯动了她的身体,陆凉瘦弱得像是干柴一样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

渗出的血迹混着身上的泥尘糊在一起,陆凉的一只手臂似乎已经折断了,她摇摇晃晃试图撑着地面站起来,但一次也没有成功。

“主人”得意的大笑在嘈杂的人声中也那么清晰“你这条贱狗,还不给我起来?”说着还狠狠地提拽了一把绳子,陆凉双腿离地挣扎了一会儿,看着如此场景,“主人”面上才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松手,使得陆凉得以踉跄几步终于站定。

陆凉又抬起头,大概地扫视了一遍围观的神色各异的人们,默默地抬起还能动的手摸上项圈,旁边的被勒出的印子也在渗着血,有的甚至已经发黑。

一条狗……吗?

……

被抓住之后,陆凉从此就完全丧失了时间的概念。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至少是在被抓住以后的这段时间内,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人类。

闭眼是无尽的黑暗,睁眼是这个世界上活生生的地狱。

像宠物一样用特制的绳子拴在门外,冷风里蜷缩在肮脏的角落瑟瑟发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物,无助地任冰凉的雪花飘落在身上,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

不过“主人”们是不会让她死掉的,毕竟陆凉还是能带他们找到好东西。

除了四脚着地像个真正的野兽那样在地上爬行,带领“主人”们去寻找宝藏,其余的时候陆凉就是“主人”们的玩物。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连宠物都算不上的玩物。

最初陆凉身体还干净的时候,长相倒也还说得过去,起码不是鼻歪嘴斜那种歪瓜裂枣,虽然身体比较瘦弱,但是身材还很匀称。

“主人”之中有人动了歪念头,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用绳子将她的四肢分别束缚在床角,干尽恶心之事。

之后陆凉因为浑身的剧痛昏了过去,第二天被人用凉水泼醒,等待她的却是更为绝望的事情。

他们勒令她自己在十几个男人面前洗净自己的身体,然后等她颤颤巍巍做好了一切,手颤抖得连毛巾都拿不起来的时候,他们牵来了一只正在发情的野兽。

陆凉的噩梦就此开始。

为了满足他们之中有人的恶趣味,也为了让性命被握于他们股掌之间的陆凉能够提供给他们更多的乐趣,他们一次又一次将地狱展现在陆凉眼前,又施舍般将濒死的陆凉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邪修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他们完全没有把陆凉当人看。

那时候的陆凉弱小又无助,普通人的力量完全没有办法跟修士抗衡,陆凉根本没有办法自救,直到有一天

或许是因为怜悯,因为同情,那位仙人将陆凉救起,用那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永远地拉出了地狱。

那是她的师父。

在师父的帮助下,陆凉亲手将那些个邪修折磨至死,发泄出一直以来深藏在心中的怨恨。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可否认的阴暗面。

而之后在师父的耐心开导之下,陆凉一天天阳光起来,渐渐的眼中也恢复了灵动,她将那些亲眼目睹过的黑暗全都埋藏在心里最深最深的角落,脸上又重新洋溢起笑容来。

她想着再也不要打开这些黑暗,将黑暗最终都埋在坟墓里,再也不见天日。

她想着自己也能跟其他人一样,正常生活。

然而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唯一陪伴她、给了她生存下来的希望的师父也不在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她还是只有一个人。

孤独的一个人。

孤独感如期而至。

陆凉抱着腿将自己的脸埋在腿间,想哭又哭不出来。

至少现在还算活着。这一世……大概会有所改观吧。

陆凉看着丹田之中那个又稍微大了一圈的旋涡,心里些许期待。

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陆凉炸毛迅速抬起头,终于从杂乱的想法之中清醒过来。

王能看着眼前瘦弱、抱着腿缩起来显得更加瘦小的小姑娘眼里幽深,也不直接问她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而是有些关心地道:“困了吗?别在这里睡,会生病的。”

陆凉抬头看着王能黑眼圈又比之前更重了些,面上也掩饰不住的倦意愣了一下,还是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关切。

我在被人关心着啊。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陆凉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点了点头正要起身,王能的话又传至耳边。

“我都困死了……快点睡吧,明天睡醒了我们吃火锅!刚好下雪了,赏雪吃火锅岂不美哉!”

陆凉眼角不由地抽了抽,原来你还想着吃东西啊!

王能看了看小姑娘的表情一瞬间变成无语,心里嘿嘿一笑,打着哈欠接着说道:“困了困了,睡觉睡觉,修炼哪有睡觉舒服,睡醒了把石乐芝切片煮火锅里吃……”然后他就走远了,留下陆凉呆在原地。

陆凉:“???”

什么,她没听错吧,把什么东西切片煮火锅???

44:石乐芝要被涮火锅了!

天与云与……没有山,还有一池颜色诡异的水,上下一白。

陆凉看着之前挖的小池子里正在吐泡泡的丑藕,有点好奇地伸手准备戳戳还没有冻住的水,但考虑到这水诡异的颜色,伸出去的手最终还是缩了回来。

身后传来王能的笑声,明显他已经暗中观察好一会儿了,这时候看到陆凉这副样子实在忍不住提醒道:“哎呀那水没毒的可以随便碰的!哈哈哈不要那么小心翼翼啦!”

王能旁若无人开怀大笑,手中的盘子都快拿不稳了。

陆凉黑着脸转过头来盯着他满脸怨念。

这水的颜色就算没有毒也很恶心好不好啦!

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了,陆凉本来还想继续赖床一会儿,却被王能吵吵嚷嚷硬是给吵醒了。

这货虽然顶着黑眼圈,但是精神头倒是很足,自顾自地就开始准备食材要涮火锅,陆凉想去帮忙,他也只是让陆凉一边待着玩儿去,这几天小姑娘也累坏了,普通人可不比修士,如此这般,陆凉只好闲闲的蹲一边无聊发呆。

林婆婆听说王能想涮火锅赏雪,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帮忙准备了点东西,就回屋待着去了,刚下过雪,天气还是比较冷的,老人家在外面待着可受不住。

天还有些阴沉,不过雪倒是在中午就停了,大雪早已染白了目力所及的所有地方。

在后院扫开了一片地方,架上桌子,旁边摆着火炉,裹着厚斗篷,王能与陆凉两个人吃起了火锅。

虽然绝大部分都是素菜,但两人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陆凉刚刚把一块煮好的地瓜放进嘴里,突然想起了什么,边嚼边说:“对了唔……昨晚说的要吃了石乐芝呢?”

王能刚夹了菜放进锅里煮,闻言一顿,也想起来了:“对哦!我差点忘了!”

……感情我没说你也就忘了啊!

心里不由吐槽,陆凉差点捏断了手里的筷子。

然后王能径直起身,走过去一手掐着叶子下端就把石乐芝像拔萝卜一样从土里拔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下雪天比较冷的缘故,之前非常活跃的甩叶子玩的石乐芝也沉寂下来,懒洋洋地任雪将自己覆盖住,不动弹了,王能将它猛地从地里拔出来的时候还象征性地抖了抖叶子,在陆凉以为它还要继续开始甩叶子的时候,竟非常人性化地打了个哆嗦,叶子也稍微皱了一些。

陆凉刚吃下去的一口菜险些笑得吐出来。

哼哼,你丫的也有今天!

陆凉报复性地想到。

“你等等啊!”拔出来后抖了抖土和雪,王能就转身去了厨房,片刻之后似乎传来了一声极细的尖叫,还没分辨出来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然后王能一手端着一个盘子回来,另一手提着石乐芝的叶子,就像抓着兔子的耳朵一样。

叶子下面还有一节块茎,王能把盘子放在桌上,示意陆凉把切好的下进锅里,自己提着叶子又给塞回了刚刚拔出来石乐芝所留下的洞里,用脚将两边的土拨了过去,就这样将石乐芝草草种了下去。

陆凉一边将切成片的石乐芝下进锅里,一边注意着王能的动静,看到他又给种回去,顿时惊了,这东西还能循环再生的?这么环保的吗。

45:这一刻,回想起了被背诵全文支配的恐惧

当王能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陆凉已经把石乐芝都下进锅里了。

在等待煮熟的时间里,陆凉拿着筷子点在自己的碗里,忍不住抬头好奇道:“……原来石乐芝被切掉以后还能再生的吗?”

王能笑眯眯托腮,目光瞅着沸腾锅里不断翻滚的食材,心情很好地回答:“唔,准确来说不算是再生啦……”

王能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托腮的手歪着头,左手拿起筷子,从锅里夹出来一块石乐芝的切片,凑近嘴边将冒起来有如实质的白色烟气吹了吹,这才放进嘴里边嚼边说:“呜嗷!好吃!吧唧吧唧吧唧……我刚刚要说什么来着,吧唧,”歪着头想了一秒嘴里还在不断地嚼着,好似在回味,王能接着伸出一根手指继续道:“跟你打个比方好了”

“你应该知道壁虎能够断尾再生吧,这样,你将石乐芝看做一种‘生物’,而不是单纯的‘植物’,虽然它们可能会产生一定程度的‘灵智’,但是还不具备能成为更高等级的‘生物’。”

“因为它一直在不断生长,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可是会长到很大的,但是因为它的味道实在是很美味,所以我们可以‘养殖’它,只要在不影响它继续成长得更大的时候切掉一部分拿来吃就可以了。”

“这样说你应该就能明白了吧”

王能侃侃而谈,等到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已经晚了。

“嗯???”

陆凉一边听着王能给自己科普,一边……抓着自己的筷子从沸腾的锅中将大半石乐芝切片,全部夹进了自己的碗里,沾满了简陋搭配的蘸酱。

见王能发出惊讶的声音,终于意识到了啊!

在王能愣神之中,陆凉又从锅里夹起来一片,在碗里蘸了蘸,夹起凑近嘴边,小巧的舌头伸出来示威性地舔了一下,露出来了一个搞事的微笑。

如果王能有毛的话,现在怕是已经炸毛了。

一场激烈的战斗就此打响。

“嗒!嗒!嗒!”

双方以沸腾的锅内为战场,以手中筷子为武器,来来往往战况十分激烈。

不消片刻,锅内的石乐芝切片已经被消灭光了,陆凉抱着碗看着碗里的战利品笑得十分得意。王能看着自己的碗则是一脸挫败。

嘿嘿嘿,完胜!

陆凉夹起一片塞进嘴里,煮熟的石乐芝味道相当鲜美,嚼碎之后鲜美的味道就在嘴里扩散开来,陆凉忍不住将第二片也塞进嘴里一起嚼着,与微辣蘸酱相配之下简直回味无穷。

陆凉不由地想着,这种时候如果能够配上酒就更棒了,然而这个提案在开始准备食材吃火锅早就被王能一口否决了,理由是小孩子喝什么酒。

再往嘴里塞了一片石乐芝之后,陆凉遗憾地喝了一口热水。

由于开局就处于下风,并没有捞到多少,王能只能可怜巴巴地吃着自己碗里的,时不时再瞅瞅对面陆凉碗里更多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石乐芝切片在心里碎碎念。

……

火锅涮爽了,王能喝着最后的温水拍着自己鼓鼓的肚子悠哉悠哉看着远方的夕阳,靠着桌子思考人生。

正准备感叹一下眼前的美丽景色,突然他一拍自己脑门,站了起来。

我的天,吃的太开心了居然忘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石乐芝:植物成精,擅长精神幻术,有极高的药用价值,药性温凉,但个性极为恶劣,想上天;能吃,好吃,大补,食用方法不当会让人丧失理智。

食用方法不当也仅仅是针对修士而言的,现在食用方法没有问题,问题是……陆凉这小姑娘是个普通人啊!

石乐芝对于普通人来说好吃是好吃就是忒补了喂!

王能还没有紧张完,紧接着他就听到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一转头王能顿时也呆在原地。

陆凉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动弹过,但是此时跟平时也有些许不同。

陆凉目光呆滞无神,然而表情却愤愤,一副不情愿、苦大仇深的样子,小脸通红,眉头紧紧皱着却又在努力回想着什么,然后一言不合就开始背诵起来。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背完全文,像是解放了一样,神情也跟着垮了下来,但沙哑的声音徒然拔高,有些兴奋雀跃。

“老师我背完了!!!”

王能:“???”

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崇祯五年是哪一年??

还有老师是啥???

……说起来这篇文章还挺有意境的啊!

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当然不能理解小时候背诵全文的痛苦。

由于陆凉的状态还不稳定,有些发烧了,王能也不敢耽搁,直接把小姑娘抱回屋里,喊了林婆婆帮忙照顾,自己则又亲自跑去普通人的药铺买了退烧的药物回来煎药,虽然他自己会炼制丹药,但丹药的效力怕陆凉这一副普通人的身体吸收不了。

说到底还是他的失误,才导致了现在这样的后果,王能的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夜幕依然降临了,外面的世界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然而这里暂时还保持着宁静。

等到陆凉的烧退了,王能终于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看着睡梦中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的陆凉,王能摸了摸她的头,低声叹息。

这个小姑娘,平时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会很认真地做事情,还容易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表面上看起来嘻嘻哈哈乐观开朗,实际上却是很需要有人关爱的样子啊。

总觉得她孤单地抱着腿的样子很让人心疼呢,大概有什么难言之隐,希望她今后能被更多人所关爱着吧。

46:末日图景

你可曾见过末日的图景?

昏天黑日,一切都将归为死寂。

昔日蓝天白云不再,天空漆黑无光透过。

过去绿水青山不复,树木枯萎河水断流。

活着的生物生机被从身体里逐渐抽离,倒在地上化为一具具骷髅。

万物死灭,大地寸寸裂开,巨大裂缝像是深渊里恶魔的巨口将所有掉落的东西尽数吞噬。

岩浆翻涌,任何掉进去的东西都会在顷刻间毁灭得连渣都不剩。

整个世界的生机在被抽离。

带起的飓风向着裂缝疯狂刮去。

彼时,墨颜如如梦初醒,眨了眨眼睛。

前一秒她还在青鸾小世界抱着妹妹试图以自己的生机输送给她,然而在妹妹最后一丝气息也消失掉的那一刻,眼前景象就为之一变。

还没有时间给她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墨颜如下意识动用力量让自己不至于被刮走,但是还是寸步难行,低头看到了还未完全干涸的一小滩水,虽然也同其他地方一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缩小,但残留的水里正映着她自己的倒影。

虽然面容绝美,可没有衣物遮盖的地方,皮肤正迅速坍缩,皮肤颜色也由白皙便得枯黄,接着就向着深沉的黑色过渡。

墨颜如瞳孔一缩,脑子里这时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在那一瞬间耗尽了自己的生机,仍然未能救回自己的妹妹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连眼睛都没能来得急闭上,自己也身死了。

再睁眼,时间却倒流回了一切悲痛的开始。

她又回到了,这个生机破灭的世界。

她也曾想过,如果能给她更强大的力量,或是早就能料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她就能为更加悲惨的未来做点什么,至少,让自己少一些后悔。

时间倒转,这一次,是不是能改变什么呢?

“妗儿!妗儿!”

之前没有留下的泪水接着流淌,被飓风裹挟着直接吹进了裂缝之中,墨颜如拼尽全力努力抵抗着压力,避开不断在持续生成的裂缝四下里呼喊搜寻。

与此同时她也在脑中拼命回忆,上一次自己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妹妹的。

四周一片漆黑,墨颜如将自己的神识无限扩大范围放出,尽管也有一部分神识会被那飓风撕扯刮走,但墨颜如也毫不犹豫地放出更多的神识出去,一边寻找着自己的妹妹,一边小心注意着自己的身边和脚下。

墨颜如身体生机枯萎的进程仍在加快进行之中,但他们一族身体极为特殊,能在生死关头爆发出隐藏在血脉之中的巨大能量,即便是已经榨取过这股巨大能量,现在这股能量的余力还有,仍能与自己身体生机迅速消失抗衡,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咬着牙在自己已经变得萎缩的经脉之中榨取更多的灵力,丹田中金丹表面已有碎裂征兆,墨颜如赤红着眼睛尽全力搜寻着记忆之中的那个方向,终于!

一道小小的人影出现在自己神识范围之内!

不想太多,墨颜如发了疯似得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飓风的拉力更甚,空气也开始扭曲,一道道比深渊更黑暗的时空裂缝现于半空之中,狰狞。

47:我们……来赌一把吧!

在风里时间都好似被拉长了,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煎熬。

数次惊险之后,墨颜如终于接近了妹妹。

墨凰妗蹲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听到墨颜如的声音从双腿间抬起头来,露出恐怖的面容。

一如墨凰妗的身体坍缩变色萎缩一样,墨凰妗则是脸部首先开始变化,薄薄面皮紧贴骨头陷下去,眼睛在其他地方陷下去同时显得非常突出,她留着血泪,神情悲伤又绝望。

墨颜如的脚步顿时就停住了。

虽然很清楚这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但无论是否从来一次,她内心深处都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不管身旁狂风如何呼啸,也不管那些时不时裂开又隐现的时空裂缝,墨颜如坚定地迈出步子,走向了墨凰妗。

没走一步都伴随着石块粉碎湮灭,这片大地也即将支撑不住,归于深渊。

在仅存的、小小的、还在不断缩小的土地上,是二人最后的栖身之所。

一边抵抗着巨大的压力,墨颜如缓缓伸出自己干柴一般的手,抱紧了墨凰妗。

“姐……”

墨凰妗看着墨颜如枯萎的手,枯萎的脸上顿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嘘。不要说话,”墨颜如表情平静,任风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话语温柔,就像小时候墨凰妗大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耐心地给她讲那些从大人那里听来的各种故事一样,“姐姐在这里,所以不用怕。”

墨凰妗眼睛发直,怔了一瞬,便伸出自己完好无损、依然肤色白皙嫩如削葱根一般的手抱紧自己的姐姐,无声地嚎啕大哭起来。

墨颜如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枯萎的手轻轻拍打着墨凰妗的后背,细声细语地哄着。

画面在这一瞬间定格。

末日图景之下,万物寂灭。

在最后残存的一小块土地之上,两姐妹相拥紧凑贴在一起,脚下土地越来越少,身旁时空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她们是这个世界幸运的、最后的、唯一的生命。

最后能站得住脚的土地也于一刹那崩溃坍塌,被巨大吸力引向最中心的地方。

墨颜如和墨凰妗同时感觉到了失重感,在那飓风巨大的拉力下,她们再也没有什么办法能赢得一线生机。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吗?

墨凰妗紧紧抱着自己的姐姐,就算手上被风刮出来的伤痕越来越多也不愿放手。

她的脸上还有着眷恋,就算这个世界都完蛋了,就算一切都毁灭掉了,就算什么希望都从眼前消失了……至少,姐姐还陪伴在自己身边,姐姐就是她绝望之中唯一不灭的光。

墨凰妗望着自己的姐姐,枯萎恐怖的脸上神情也很安定,倒是中和了那份恐怖,她刚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却见到墨颜如眼里尤有光彩。

墨颜如看到妹妹看向自己,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虽然脸上被风划破了很多道划痕,还渗出血迹流淌,又因为强大的风被刮走而使得血迹将脸当做了涂鸦板,可在如映着星辰的明亮眸子的映照之下,墨颜如绝色容貌依然美艳无双。

“妹妹啊,我们……”

“来赌一把吧!”

“向这个该死的命运宣战,我们一定会活着!”

一切都已经不同了!墨颜如神情坚定,抱着妹妹一齐坠入了一道刚刚撕裂开来、巨大的时空裂缝。

48:推荐票也别投了,让我凉了吧(自暴自弃)

荒原的风凝滞了一瞬间。

一道时空裂缝突然出现在了半空。

“噗!”

时空裂缝像是消化不良一般,将两道紧紧相拥的身影吐出来丢下。

如果还与之前一样的话……

墨颜如闭着眼睛,几息之后熟悉的撞击带来痛感,她把墨凰妗抱在自己怀中,以自己的身体为墨凰妗尽量减少伤害。

地面并不是平坦的,墨颜如和墨凰妗因为惯性又滚了好几圈才最终停下。

所有场景都跟记忆之中完美重合。

墨颜如“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墨凰妗挣扎着从她的怀抱中起身,颤抖着双手将墨颜如抱在怀里,声音干涩。

“姐姐……你没事……”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根纤长玉指按住唇制止,皮肤白皙光滑的手指与干瘪粗糙漆黑的嘴唇形成鲜明对比。

墨颜如虚弱地微笑,歪头便晕了过去。

再来一次,我一定能试图改变一些什么吧……

……

跟在墨凰妗的身后从她打开的空间裂缝中踏出,墨颜如第一反应就是先寻找小姑娘的身影,然而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咦,走了。”墨颜如挑起一边眉毛诧异道。

“……总会有机会的。”墨凰妗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能从鬼车的手下将小姑娘救起,明明已经感知到身体也要死去,却又活生生地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死而复生。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在修仙界,虽然有能逆天改命的方法,可在那同时也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小姑娘是绝对做不到这种事情的。

墨颜如看着脚下熄灭的灰烬,稍稍皱起眉头。

在这里与之前的命运走向完全不同了,自己的“已知”全都转变成了更加难以捉摸的“未知”。

墨颜如的心里涌起极大的不安与忐忑,难道说,小姑娘的身体被某个大能夺舍了?

可是这个世界也跟她们的世界一样,已是行将就木,甚至比她们的世界还要无药可救,在这里的修士,金丹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

再度回忆起上一世的记忆,墨颜如闭了闭眼。

但是眼下有一件更为紧要的事情还要去做。

墨凰妗看着姐姐紧皱的眉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紧皱的眉头还未松开,墨颜如转身对着墨凰妗吩咐道,目光直直对上斗篷之下墨凰妗担忧的视线。

“妗儿,姐姐做你的眼睛,动作快些,我们得赶快赶过去,不然就要晚了……”

虽然并不知道姐姐在焦躁什么,但墨凰妗还是听话地吃力催动着自己的力量,一道跟之前一模一样的空间裂缝在两人面前,由墨凰妗纤纤玉指拉开。

……

空间裂缝悄无声息出现在丰城的一个角落,没有任何人知晓。

循着记忆里的道路,墨颜如带着墨凰妗轻轻松松翻过几间屋子,来到一个简陋的低矮房屋旁。

屋内隐隐传来痴笑声,墨颜如和墨凰妗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从直棂窗的缝隙里看去,待看清了屋内的情景,墨凰妗不由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那个……那个人是!

墨凰妗扭头看向自己的姐姐,墨颜如的神情之中同样有着一丝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后悔和懊恼。

该死!

“唉……又晚了一步……”

摇摇头叹息,墨颜如又看了一眼屋内抱着母亲安抚的少年,终是选择拉着墨凰妗消失了。

49:我好像得了写完两千字就停手的恶疾!

这个冬天格外地寒冷。

气温骤降,雪下过一场就没再下,冷风呼啸着穿过大街小巷。

晨光熹微,冬天的天亮得更加晚了,能见度很低,陆凉将身上穿的棉斗篷拉紧了些,缩着脑袋默默走路。

拐进一条小巷,因为经常走的缘故闭着眼睛陆凉都认得路了。

呼吸之间眼前白气朦胧,陆凉的神识和身体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眼前呼出的气一晃,有两道人影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陆凉的眼前。

陆凉后退两步迅速警觉起来,右脚蹬着随时准备看准时机掉头逃跑。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双方暂时都没有首先开口的打算。

两个黑袍人:“……”

陆凉:“……”

陆凉也不敢动弹,既然能无声无息接近自己,实力必然在自己之上,只能看见不对就跑了,然而原地站了一会儿,两边都没有动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预料之中的打斗,倒是风吹得脸冻得疼了起来,而耳朵在这之前一路走来早就冻得几近没有知觉了。

既然这样,面前这两个黑袍人应该不会是抱有恶意前来的吧,呃,也可能是我挡了他们的路?

陆凉瞥了一眼狭窄的巷子,伸出头挠挠头试探着开口:“呃……那个,我是不是挡着你们的路了?”

对面两个黑袍人听到这一句问话也愣住了,其中一个大概是伸手掀开了兜帽,黑暗里却看不到她的手,白皙美貌面容显露出来,在黑暗之中非常显眼。

哦,美女耶!

陆凉在心中赞美眼前人的美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让出了一个人的位置,想了想又缩了缩自己的身体让出更多一点美女嘛,养眼的福利了。

墨颜如看着眼前小姑娘的小动作不由地笑出声来,声音很轻,陆凉却能够听得很清楚,那犹如山间泉水叮咚流淌般清脆悦耳的声音。

墨颜如美丽面庞上勾起极淡的笑容,眼里的复杂陆凉看不懂,只听见了一声温柔的话语。

“别怕,我们没有恶意。”

墨凰妗附和地点了点头,面目隐藏在兜帽下的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过陆凉完全没注意到墨凰妗的动静,她完全被那句温柔又轻柔的话语吸引住了,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竟安安静静待在了原地。

“真是乖孩子。”墨颜如微笑点头,几步走近。

此时天空已经逐渐亮了起来,光明驱逐黑暗,从身后的巷子口照射进来。

墨颜如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一个半头的小姑娘,又想起上一世自己救起的那个小姑娘来,那是个苦命的孩子,求生**非常强烈,很听话很懂事……只可惜,有那样一个父亲。

如今装在这副小小身体里的却是另一个灵魂。

是自己上一世从未接触过的,一切最大的变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上一世无论用尽了多大的努力,最终还没能改变必死的命运,现在这变数,又是福是祸呢?

她对上陆凉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平淡无波,似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使得她为之产生一丝动容,漆黑眼眸宛如深谭,无法捉摸。

墨颜如看不懂这孩子……或者说,是夺舍这副身体的大能?

但不管怎么说,这副身体都是他们家族的血脉。

墨颜如解除了刚刚的小术法。

一阵风从巷子里穿梭而过,陆凉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清醒了过来。

眼里瞬间恢复了警惕,背后不由地冒出冷汗。

“我们没有恶意。”

赶在陆凉开口问话之前,墨颜如将酝酿了很久的话语吐出。

“我们知道你不是她。”

听得这话陆凉一惊,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掩盖住了。

墨颜如将这一丝慌乱敏锐地捕捉到了,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保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开门见山跟你说了。”

“我们不在意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既然占了这副身体,你也是我们的半个族人了。你应该还在烦恼为什么不能修炼的问题吧,很简单,因为你没有适合的功法,光是吸收灵气入体是不可能的……”

“如果没有我们的功法,你用尽一生都不可能重新踏上修炼之路。”

“跟我们的世界一样,这个世界也是即将面临着消亡,这样一个灵气逐渐衰败的末法世界,你更不可能修炼到足够强大的境界跳脱此界了……”

“……以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与我们合作?”

陆凉睁大了眼睛一脸懵逼:“……”

……这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我接受不来。

什么?这两个人怎么知道我不是这具尸体的原主人?她们会预言吗?

什么?这具身体还有个很大的秘密?哦no!

什么?没有专属功法就不能修炼?喵喵喵?

什么?这个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了?玩蛋啊!

瞅着面前女人一脸严肃没有半分玩笑,现在这么找上门来一出口就是世界毁灭这种不容开玩笑的大事情,甚至直接点明了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原来的那个陆凉,再加上一度怀疑这个世界有点问题,陆凉也信了几分。

一番纠结之后,陆凉抬手从斗篷里伸出手来拍拍自己的脸,又轻轻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嘶,疼的,没有在做梦耶!

手既然都伸出来了陆凉就趁机捂住自己的耳朵暖暖耳朵,一边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问道:“考虑?行吧,你说说有什么条件,我会得到什么好处?”又顿了一下,给她打个预防针:“还有,我得提前说明一下,虽然你说的的确没错……但是,我是不会履行这个身体本来的义务的,我只是我而已。”

墨凰妗把姐姐和陆凉的话听在耳里,一瞬间突然明悟了什么,莫非……世上竟有如此奇异之事吗?

听得陆凉这么说,墨颜如放心下来,笑道:“我没有骗你,况且也没有什么骗你的理由。说了只是合作关系,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只有两个条件。”

陆凉挑眉:“什么条件?”

“其一,帮我们得到一样东西。”

“其二,因为是家族功法,就算你现在是我们半个族人,但是不能直接传授于你。所以,我要你,拜我为师。”

50:嘤嘤嘤我是真的写不出嘛!

听完墨颜如的要求,陆凉沉默了。

墨颜如见她突然沉默下来,只好再度开口想要将条件讲得更清楚一些:“……第一个条件当然是只要你尽力帮助我们就可以了,成不成功,看天意吧,”她脸上露出了一瞬的黯然,“但第二个条件,是不能改变的,……这是我最后的坚持。”

“外面只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你会得到你想要的,而我们想要的,你尽力而为就好。”

耳朵不再那么冰凉,好歹有点知觉了,陆凉放下手又缩回斗篷里,把斗篷紧紧拉住,道:“那,你们要找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呢?”

“……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功效的,地心红莲。”

墨颜如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漆黑干枯宛若枯木,毫无生机。

“我们也只是想拼得一线生机罢了,没必要在这里骗你。”

“那么,你愿意跟我们合作吗?”

……

陆凉吐出一口气,看着吐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变成了白烟渐渐飘散,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墨家姐妹给出的的条件很诱人,她不心动是假的。

原来这个世界的确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一对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的姐妹,正是这一切的一个突破口。

久远的记忆顿时浮现出来,对啊,自己都三番五次穿越了,还不准别人搞个重生咋地?

倒不是真的想了解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然后自告奋勇去做个救世主,陆凉自认自己没有这么高尚。

她不过只是想活下来罢了。

眼前浮现出墨颜如枯萎的手,陆凉惊讶于那样的手居然还能够活动自如,又想了想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的奇异之处,对墨颜如的话信了九成。

……这下子一些问题就都解释得通了。

眼前迷雾将要被拨开,陆凉心里也轻松不少,不过……

她思考了一阵还是选择先拖延一段时间。

摸着手心里小巧精致的骨埙,不知道是用什么动物骨头打磨制成的,但这骨埙外表光滑,整体呈椭圆形,椭圆的一端有一个吹口,底部较平可以平放,侧部设有几个音孔。

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之后,陆凉试图凑近嘴边,将要吹气吹奏的时候又停住了,墨家姐妹见陆凉还在迟疑,叹了口气说不急给她一些时间让她再想想看,留下了这只骨埙便离开了,说是等她想清楚了再用这只埙吹响声音来呼唤她们。

……虽然很想试试看,但是如果把刚刚离开的人立马就叫回来会显得很尴尬呢。

陆凉想了想还是作罢。

阳光洒落,照耀着冬日的早晨,虽然没有多少温度,也给人心里稍稍带来些许暖意,晃荡着胳膊,陆凉用有些滑稽而夸张的动作大步向前走着。

一道微光一闪而逝。

陆凉眯了眯眼睛,脚下步子停顿,拿起骨埙凑阳光底下看,在阳光下骨埙的表面显现出淡淡闪着微光的神秘纹路,像是某个古老家族的图腾,边缘稍有磨损,但仍不能磨灭这纹路的不可名状的美感。

将骨埙翻转了几次之后,陆凉也没能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觉得心中微微有点儿莫名的悸动。

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因吗?

陆凉将手按在自己心口,长叹一声将骨埙收了起来。

墨家姐妹为求这一线生机,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这具身体恐怕还会牵扯出一系列足以让她置于死地的事情,现如今自己连点力量都没有,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可以说是很惨了,所以她不敢与这具身体原本认识的人扯上一丁点关系,可是能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这恐怕不行。

思及墨颜如之前的话,陆凉自然能想得到,这个世界即将发生更大的动乱,那时候自己若是还是如今这个样子,别说跳脱出此世了,还能活得下去吗?难道要靠着王能的庇护过一辈子?

陆凉好强的性格想也不想就坚决掐灭了这个想法。

……果然还是得用自己的手紧紧把握住力量才行啊。这是活下去所必须要做的事。

陆凉很久没有这种极其强烈的危机感了,第一世修炼一路上顺风顺水,第二世在被师父救回之后甚至过起了非常安逸的普通人的生活……她那时候曾幻想着,如果自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平平静静毫无波澜地度过一生,再到了该走的时候自然老死,一生安逸,就足够了就可以满足了。

然而事情永远不会如想象中那样风平浪静无波无澜。

陆凉此时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穿越而来的,是无比残酷实力至上的修仙世界。

……

再度踏入熟悉的院落,陆凉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平常豆豆早起都会在院子里玩闹或是一本正经地照着王能教给他的办法练功,“哼哼哈嘿”大喊着伸展他胖乎乎的小胳膊腿儿,吵吵闹闹的十分有生气,陆凉早上赶过来的时候还能跟他打个招呼,今天却跟往日不同了,虽然觉得清净了许多,但陆凉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发生了什么?

匆匆将大门关上,几步绕到林婆婆和豆豆的房间,凑近了门竟隐隐听得见小孩的哭声。

是豆豆!

豆豆在哭?

陆凉联想到了一点,但还是存着最后的希望,她还不忘尽量轻地推开门,冷风伴着她一齐进入温暖屋内,陆凉站在门口,将屋内场景收入眼帘,将要跨出的步子却是怎么也跨不出了。

一边豆豆正趴在床边泣不成声,站在床边垂着头的王能抬起头来看着门的方向,眼里满满的都是落寞,平时打理的还算干净的脸上胡渣都没有刮,不复往常智障模样,整个人显出一股颓然的气质。

他看向门口的陆凉,眼里的光闪了闪,蠕动着嘴唇似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大概是怕再刺激到豆豆,说话的声音都很轻,没有将本来要说的话说出口,只是跟陆凉道了一声:“你来啦,进来再说吧,外面冷。”

51:远望你不要再发红包了!发红包也不会加更的!(震声)

灶台中的柴火烧得“噼啪噼啪”响,陆凉一言不发地不断将柴火塞进灶台眼里去,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把灶台眼里塞满了柴火,柴火堵住了空气流通,火几近熄灭,正从差与柴之间的缝隙和锅的底下往外一点点挤出丝丝缕缕的烟。

“咳咳咳!”

直到被烟呛得直咳嗽陆凉才回过神来,手里机械塞柴火的动作在遇到阻力停了下来,手中的柴火掉落在地上发出轻响。

刚刚在门口站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口觉得闷得慌,听得豆豆抽噎声音渐小,陆凉也就顺势说去烧洗脸的水。

打水到厨房然后把锅架上灶台,这一系列动作都做的很顺利,可是等生火的时候陆凉却怔住了,动作也更迟缓,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聚越多,紧闭的门也阻挡了它们散得更快,小小的窗户仅仅只能让一小部分烟跑出去,大部分烟还是聚在室内,刺鼻的气味惹得陆凉连连咳嗽,可她竟也没有想过去打开门让烟能更快地散出去,只是愣愣地、呆呆地盯着灶台眼。

王能觉得陆凉去的时间未免太久了,有点担心急急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场景。

屋内烟雾缭绕,陆凉呆坐在小板凳上盯着灶台,灶台正不断地冒着烟,陆凉脚下散乱着长短粗细不一的柴火。

王能皱着眉头将厨房的门敞开,然后运起灵力控制风将屋内的烟气全都吹散。

等到厨房里没有那么多烟气稍微让人能够呼吸畅快的时候,王能走过去蹲下身子抬手用自己的袖口拭去陆凉无声的泪流,语气少有地温柔道:“人啊,生老病死总是无可避免的,我们无力去阻止它们的到来,所以我们只有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

说着王能一边抽出塞在灶台眼里多余的柴火,在灶台边上碾灭柴火一端的火星,在灶台旁边有序摆放成一堆,在差不多还剩一半的时候停了手,手里外放灵力燃起火苗,便将手心里的那一团火苗塞进灶台眼里。

看着灶台之中火终于顺利燃起,王能站起身拍拍依然坐在原地沉默着的陆凉的肩膀,宽慰道:“这个冬天可能会比往年更冷呢……老年人要受不住了。”

陆凉僵了半天的身体终于动了,抬起头来望着王能,小脸上的灰尘被泪水湿润并附着在脸上,一张脸又变成了大花猫,她轻轻道:“林婆婆走的安详吗?”

王能点点头认真道:“我之前算过了,是寿终正寝,睡眠中去的,走的很安详,没有痛苦。”

陆凉其实心里很清楚,对于修士来说,普通人的寿命很短,也很不值钱,但是大概是她已经做惯了普通人,对每一个遇到的人都格外珍惜。

且行且珍惜。

林婆婆算是她遇到的一位十分和蔼的老人了,在一起相处的这段时间,林婆婆知道她饭量异于常人,总在她要回去之前准备好额外的干粮;上次生病的时候也是林婆婆一直照顾她,醒来就能看到林婆婆送来的稀粥……

老人和善而慈祥。

每一点恩情,陆凉都记在心里。

52: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定了定神,陆凉站起身来,突然起来脑内不免会有一阵眩晕感,王能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有让陆凉一头摔地上去。

稳住身形,陆凉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向王能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

这时候锅里的水已经开始沸腾,陆凉就几步过去端来放在一边已经盛了小半盆凉水的脸盆,就放在灶台边上打开锅盖一边往盆子里舀水一边伸手试探着水温。

觉得差不多了,刚刚准备端着脸盆去林婆婆那边的房子里,凭空飞来一物一下子“啪”地就贴在了脸上。

软绵绵的有点湿气,是毛巾。

毛巾从陆凉的脸上“哗啦”一声掉进她正端着的脸盆里。

一句带着笑意的话同时也传进陆凉的耳朵里。

“你还是先洗洗自己的脸再说吧,小花猫。”

陆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在盆中水面上的倒影,脸顿时就黑了一半,端着脸盆的手不稳,水面上也荡起一圈圈波纹来,正忠实地反应着陆凉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心情。

哇靠,这人天天怼我有意思吗?!

王能看着小姑娘的表情,心里暗笑,又有点怅然。

他何尝又不为之伤心难过,只是面上表现得并不明显罢了。

王能自踏入修行之路起,也曾见过许多人离他而去,而他无能为力,只能比以前更加努力地修行,或是疯狂地炼药,让自己忙起来,忙起来就能把所有悲伤都忘却。

修仙之道毕生追求所为永生,无数修士前赴后继,在这条残酷大道上陨落,却总有更多人义无反顾地加入进来,源源不断。

然而永生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好像也不尽然。

……

将林婆婆安葬在她的儿子和儿媳的旁边,三座矮矮的坟头在杂草丛中显得极为萧瑟凄凉。

豆豆已经不哭了,大概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言不发红着眼眶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一声声像是磕在了人的心里,陆凉看着豆豆红通通的脑门,心里一叹,也红着眼眶去磕了几个头。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死去的人不可复返,活着的人依旧要生活。

先前听到豆豆说以后一定会努力修行,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林婆婆如若泉下有知,也定是欣慰的吧。

林婆婆的坟前燃着三柱香,三缕青烟直上,又被突然而至的微风刮得转了个圈回旋一下才渐渐散去,像是不愿马上离开回头再留恋地看一眼似得,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陆凉说不出话来,心里觉得有些闷闷的。

回去之后王能又一头钻进了炼丹房,闷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就开始疯狂地开始炼药,豆豆也不像往常那样吵闹着玩耍,居然认认真真地开始了修炼。

没人理她,陆凉只好自己找点事情做,将所有的灵花灵草都浇了一遍水,然后把里里外外都扫了一遍,累瘫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一动也不想动。

一根手指都懒得抬起,陆凉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陆凉脖子有点酸痛,正活动脖子听着骨头发出的声响,王能推开门也走了过来,陆凉就停下了动作站了起来。

两道声音说着同一个内容。

“那个,我有点事情想说……”

53:今天好累的说,开学真麻烦

话音戛然而止。

陆凉和王能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都笑起来,接着又同时开口:“你先说吧。”

再度对视一笑,陆凉抢在王能开口之前道:“重要的事情放在最后再讲,我的事情不重要,所以我先说。”

王能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料到陆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失笑摆着手说道:“好好好,你有理你先说。”

陆凉也不跟他客气,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表情稍稍严肃:“我其实只是有一个问题。”

“‘地心红莲’……是什么。”

打扫卫生的同时陆凉脑子里也想了很多事情,比如墨颜如口中所说的“地心红莲”。

仔细回忆了这些天翻看各种典籍的时候,记忆里偏偏找不到任何与这“地心红莲”有关的任何资料。

陆凉自觉虽然没有什么记性,但是看过的东西总都会有点儿印象,在需要的时候都能将印象从记忆之中翻出来,可是“地心红莲”有关的印象,完完全全都是空白。

既然王能就是一名炼丹师,“地心红莲”这名字听起来就应该是一种非常珍惜的药材吧,如果是跟名贵的药材有关的情报,问王能应该会有所收获的吧。

是以,陆凉抬头定定地看着王能,有些期待从他口中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说……什么?”

王能一副呆愣的模样,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不可置信,“你是从哪里听到有关这个东西的事情的?”

看来王能对“地心红莲”有所了解。

陆凉垂眸看了眼地面,可是他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陆凉面不改色扯了个谎话:“是从一些人饭后闲谈中听来的。”

王能听到陆凉这句话之后呵呵一声冷笑:“那些人的话你以后可少听,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把牛皮吹上了天……嗨!真正有本事的人怎么会天天跟一群人聊天打屁,他们也只能动动嘴皮子把牛皮吹上天了!你可别学这些人的样子!”

……怎么突然开始说教了?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陆凉心中无语,但又装作天真的样子双手纠结在腰间玩着自己的手指,声音里带着一点儿委屈:“可是我就是好奇嘛!”

“小孩子家家的别整天好奇这些有的没的!”

“什么叫做有的没的,不是说那什么‘地心红莲’的东西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呢嘛……如果能得到它岂不是……”

陆凉话还没说完,胳膊就被王能两手按住了,视线投下一片阴影,陆凉抬头就对上了王能的眼睛。

王能的眼里满是严肃,陆凉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

“听我的话,不要有这种好奇心,你可知道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

他肯定知道很多事情。

心里如此想着,陆凉铁了心要知道有关“地心红莲”的情报,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我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

“可是我只是想知道这‘地心红莲’到底是什么,又没有真想着去找啊!”

王能察觉到陆凉的倔强,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劝她放弃知道关于“地心红莲”的事情,只好长叹一声。

“‘地心红莲’……那是,死亡的魅影。”

54:我们坐在高高的骨堆旁边

王能话音落下,陆凉心里立刻就忐忑起来。

她之前没有敢贸然答应墨颜如的条件,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对“地心红莲”没有多少了解,所以不敢妄下结论。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让陆凉有些措手不及,埋葬了林婆婆之后就一直在打扫卫生没顾其他,更别说是出去打探消息了,如今只有王能作为“地心红莲”资料的唯一提供人,并且他的话也有足够的说服力。

既然他这样的反应,那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陆凉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听得王能声音低沉了下来,语速很慢,讲述的同时好似也在回忆着什么,目光越过陆凉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世人皆传‘地心红莲’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然而从未有人真的亲眼见过有人用‘地心红莲’将什么人从死神的手里拉回来。”

王能在“亲眼”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面,但随即嘴边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

“……所以说谣言不过是捕风捉影、人云亦云的事情罢了,不足为信。”

“三百年前是这样,三百年后的现在,也是如此。”

涉及到一段古史,王能并没有说得很详细,只是简单地略过了:

“从三百年前起,就有人说拯救所有人类的十个传说中的英雄之一是靠着‘地心红莲’重生而得到极其强大的力量,在一次关键性的战役上力挽狂澜,以一人之力连退妖兽阵营三十位大能,使得妖兽阵营方面士气顿挫,振奋了人类联军的士气,即将出现溃败之势的战局就此被扭转,自此人类在与妖兽的战役上一次又一次高歌猛进,终于将那些危害四方的妖兽赶尽杀绝。从此之后,‘地心红莲’的力量就被人们传的神乎其神。”

“‘人类复兴之役’之后,人类重新在废墟上建立自己的家园,期间也有妖兽仍不死心,暗地里纠结力量试图继续反攻,就在这种时候,荒原之中又一次出现了‘地心红莲’的影子。”

“有一位在外人看来已死去多时的少年得到了‘地心红莲’的力量,从地狱里爬了回来,联合起自己麾下诸位大将建立起一方势力,就是现在陆家‘丰城’的雏形……”

一听又提到陆家,陆凉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这可能算得上是个主角模板吧,原主人来自一个十分显赫的家族,或许还有血脉能力之类的?

可是墨颜如也说了,这具尸体跟她们姐妹是血缘关系,这具身体的奇异之处莫不是融合了两个世界两个大家族的所长?这么刺激的吗?

提到陆家,王能忍不住撇了撇嘴,对现在的这个陆家很是看不上眼的样子:“那个少年叫做陆长风。”

“曾经陆家是整个青鸾小世界第一大世家大族,在陆长风的带领下风光无限没人敢惹,以一族之力对那些侥幸在‘人类复兴之役’中逃生存活的妖兽余党进行围剿,余党们对陆长风对陆家恨之入骨,经历过曾经的战役的人们则是对陆长风和他的陆家充满了尊敬。”

“曾经少年豪气干云,说‘势必要乘长风破万里浪!’,如今的陆家却早已腐化败坏,再没有当年青鸾小世界第一大世家的风范了。”

“唉……”说到这里王能像曾经听到这段往事时候一样叹息一声。

不知什么时候王能站得累了,就索性在陆凉面前盘坐下来,两个人都坐在地上,一高一矮,一大一小,讲着曾经所发生的事情。

见王能有一阵子不出声,陆凉正听到兴头上,一时间有点急切了,暂且忘了自己本来想要知道的事情是什么,总之现在听故事要紧,于是开口催他:“那后来呢?”

55:最后悔的事

王能沉吟道:“这‘地心红莲’的样子啊……”

“有人说,是真如其名一样,是地心精华所汇聚而成的一朵火焰莲花,盛开时候有绝美夺目的华光。”

“也有人说‘地心红莲’是十几里地里燃起的大火,妖艳得如同盛开的红莲。”

陆凉皱着眉头:“那你为什么说,它是死亡的魅影呢?”

“因为……我曾见过它,也曾经失去过最珍爱的人。”王能目光追忆,话语里也不由地带上了一丝哀伤。

“呃……”打扰了,陆凉心道,面上也露出些尴尬,同时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让你想到伤心的事了啊……”

“无妨。”王能一摆手,面露追忆,似乎又想起了那日火光冲天,自己心爱的那个姑娘在他眼前永远地离他而去。

还未曾表露出自己深藏在心中的爱慕之情,就已经变成了永远的遗憾。

叹息一声,王能也躺在了地上,就跟陆凉并排躺着,他闭了闭眼道:“……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若是想听,我便讲给你听。”

陆凉侧头看着王能一瞬间沧桑许多的面容,在夕阳的金红照耀下一半脸都是阴影,光线将他的身影镀上一道金边,隐隐可见他嘴上的青色胡渣。

“嗯。”陆凉轻轻应道,声音轻得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被对方听到。

“那是差不多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显然王能听到了那声极轻的回答,他又一次开始了讲述。

“那时候我也不过十七八岁,也还是是一介散修,没开始接触炼丹,但运气倒是还不错,至少修行路上没遇到什么坎坷。那时候我想着,这一辈子如果这样就好了,能修行就修行,不能修行就继续过着平淡的日子。”

“直到我偶然之下,遇到了她。”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本来也是不相信的,可是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内心原有的想法就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了。”

“那一瞬间我就清楚地知道,她是我心中不灭的光。”

“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样一种激烈的情绪,那一眼之后我的心就跳个不停,然后后来我就小心翼翼尽可能在她的身边。”

“她有个作为普通人的弟弟,家里还有一位老母亲,父亲早逝,兄妹二人是靠母亲拉扯大的。”

“那时候她家虽然不够富裕,但也可以温饱,她虽然是个修士,但是修士的消费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担负得起的,所以她经常跟着一些散修冒险队伍去找活儿做。”

“我们就是在那时候遇见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能双手交叉置于脑后,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初见的时候,少女嘴角的笑容灿烂如朝阳。

“你好,要来我们的队伍吗?”

少女一袭布衣,甚至还在一些边边角角有缝补的痕迹,缝补的技艺却很是高超,不仔细看都能够骗过人的眼睛;有的地方甚至直接就自己亲手绣上了十分精致的图案。

即使是布衣也看着像是档次很高的衣服一样。

一张脸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笑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王能一瞬间就在那甜甜的笑容之中沦陷了。

本来不打算加入冒险团队的他,鬼使神差地,稍稍怔了一会儿竟答应了少女的邀请。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王能已经逐渐开始融入那个十分温馨的散修冒险小团队了。

“我自由独立,父母双亡,做了散修走上修行之路自然是没什么顾虑的,本来只是想安安心心做个散修,也没想着加入个什么团队,但那时候在那个散修冒险小团队里的日子是我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时光。”

“所有人配合相当地默契,就算我刚刚加入配合方面比较生疏,他们也能相互配合收尾得几乎完美没有任何疏漏……”

“每个在外露宿的夜晚,所有人都围坐在篝火面前,夜风吹拂,却温暖得像家一样。”

“有一次我们谈天说地,畅想以后有能力了有足够的钱了要做什么事情、要过怎样的生活,而她却在众人谈得高兴时候一个人走到旁边吹着冷风。”

“我跟弟兄们打了个招呼,我那点心思大家熟络之后自然都心知肚明,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让我赶快去问问看。这样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事情,但是她还丝毫不觉,我也一直没有勇气向她诉说自己的心迹。”

“我向弟兄们举杯,拿着两杯酒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把酒递在她面前,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接了过去,但是迟迟没有一点要喝的意思。于是我再喝了一口我杯中的酒壮胆,问她怎么了。”

“她半天没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手里刚刚接下来的酒杯,过了一会儿竟哭了起来。”

“我当时就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中差点把酒洒在她的身上;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我才伸出手拍拍她的背部,尽量温柔地安抚她。”

你现在说话就挺温柔的。听到这里,陆凉不由心道,但看着王能还在继续讲述,也没敢吱声。

“让我没想到的事,也许是她的情绪压抑太久了,就一下子靠在我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哭着哭着也支吾着一些话语,我心跳得扑通扑通的,自己心仪许久的对象正在自己怀里哭,觉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了,我仔细辨别了一下她的话,发现她竟然是在想家。”

王能回忆着自己当时复杂的心情,不由地微微皱起了眉头道:“我很早就没有了家人,在各地云游多年,也忘了曾经的家到底在什么地方,也许早已成为废墟了吧。”

“所以我当时无法理解她的心情,更不知道思念家人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一刻我看着怀里自己心爱的女孩,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

“所以,你最后什么都没有做吗?”陆凉忍不住出声。

王能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有些懊悔地道:“是啊……那是我最后悔的事情,如果那时候我能更有勇气一点,能够好好地安慰她一下,也许之后就不会抱憾终身了……”

“……发生了什么?”陆凉觉得事情发展有点危险。

56:喜欢开玩笑的命运

“啊,就如同你想的那样。”王能伸出一只手向空中虚握,然而只能握住空气,曾经鲜活的人儿再也无缘得见了,他的声音变得有点儿干涩起来。

“我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做不到,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说得出来,然后原本计划了许久的告白自然也就偃旗息鼓。”

“那时候我清楚地知道,我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自此之后,我和她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了,除了战斗时候或是帮忙的时候必须的交流,再没说过一句话,目光偶尔相接的时候也会飞快移开视线。”

啧啧啧,明明只要你主动一点儿就能解决的事情,这么麻烦干什么?

陆凉在心里啧啧出声,虽然她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好歹也看过不少小说电影里的恋爱故事,还看过身边的朋友谈恋爱,对这种情况倒也能看出来一点儿;主要就是有个人稍微主动一点儿打破僵局就好了,之后无论是接受或是不接受都听天由命,憋在心里反而更是煎熬。

这种时候果然就需要按头小分队了吧?

在陆凉心里叹息之时,王能依然讲述着,同时也回想、思考自己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从中思考自己,也思考人生。

人们除了偶尔会思考“我从哪里来”“我往哪里去”,也总有人会陷入对自己的怀疑之中。

“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诸如此类。

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每次回忆曾经所做过的事所说过的话,都会将自己的灵魂、自己这个人本身拿出来再剖析鞭挞一遍。

有没有结论都不太重要了,因为人们自我思考很容易陷入误区的泥沼,思考到最后只要找得到那一线微薄的希望,选择去活下去就好了。

因为“活着”本身,比任何话语都要有说服力。

只要活着,就可以庇护着那一点希望的火苗越烧越旺。

时间会让一切答案都得到验证。

王能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初。

在那之后过了一年多,他们两个的尴尬氛围都没有任何缓和,反而更加剧了。

两边都是没谈过恋爱的雏儿,对于这种情况都没有什么经验,内心羞涩尴尬不可言说,再加上散修冒险团队里朋友们的好心狗血助攻,事情就向着更加错误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然后他们这个散修的冒险团队接到了一个新活儿,给出的报酬很丰厚,可以说得上是出乎意料地多有些团队成员一看到所答应的报酬数量,简直要乐得原地转起圈来,但看到所要做的事情,又开始迟疑起来。

王能那时候并不知道有关“地心红莲”的事情,还是他看到其余人由狂喜到犹豫的表情变化,感到不解,凑过去看了几眼没怎么看明白,一番询问之下才从其他人的话里得知的。

“啊,所以说,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虽然可能风险比较大,但是……报酬很丰厚啊。,张大哥前段时间喝醉时候胡言乱语,说到自己再做一票就不做了,攒够了钱就回故乡娶个媳妇隐姓埋名,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

王能没有把话说出来,但是张大哥醉酒无意之中说出来的话语也是很多人的心声。

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

所以这时候听到王能的话,很多人面上神色微变。

他们这样的散修冒险团队,说好听点叫做散修冒险团队,但实际上就是个打杂的,有时候甚至连杂都打不着。

这个世界正处于“末法时代”,大部分修行资源被十大世家及其麾下附庸的小家族所垄断,散修只能吃一点他们的残羹剩饭。

散修不像十大世家那样拥有丰厚的底蕴,可以供给自己全部的修炼所需。作为散修,一切资源都需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才能让自己的修炼路上少一点波折通往大道。

散修永远都是最辛苦最艰难的。

再往难听了来说,散修冒险团队只是一群挣扎在底层的咸鱼,再蹦连十大世家麾下无数附庸小家族的边边角角都摸不着,更别说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十大世家了。

空气似乎都在一瞬间凝滞下来,片刻之后,队长严肃道:“选择去的举起你们的手,不去的就散了吧。”

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去拼一把,毕竟条约写得明明白白,就算没有帮助得到“地心红莲”,原本答应的报酬也不会改变,当然,所有一切的前提是能够最终活下来。

毕竟是要深入荒原内部。

荒原内部是整个青鸾小世界的人类内心最为恐怖的地方。鲜少有人生还。

荒原本身就危机四伏,荒原内部的危险更数不胜数,稍有不慎就会魂断黄泉。

但是在如此利益的诱导下,总会勾起人们心中的一丁点渴望奇迹出现的想法。

万一就找到了呢。

万一就成功了呢。

万一就活着回来了呢。

王能再度重重叹息一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有什么偶然,全部都是命中注定。该面对的迟早都得面对的,谁都逃不过去,也无路可逃。”

他的眼里似乎浮现起那日灿烂的火光,虽然绝美却将所有生命都吞噬殆尽。

火光悄无声息毫无预兆地出现,登时便冲天而起。

庞大的上千人的浩浩荡荡的队伍,在那火焰面前却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毫无抵抗地,在一瞬间化为飞灰。

他们的小队刚刚好处在最边缘,呼吸之间发现耳边原本嘈杂的人声都安静了下来,匆忙回顾却发现浩荡队伍顷刻间已经消失不见了。

“命运真的很喜欢跟人开玩笑。”王能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大概是一下子吞噬了太多人,火焰聚拢起来逐渐萎靡,看样子似乎无害地凝成一朵小小的花苞。随着周围的火焰一缕一缕聚了过去,那花苞也在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绽开,那一瞬间几乎余下的所有人都为它的美丽所惊叹,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能也一样,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就动不了。

好在旁边一个似乎听闻过关于“地心红莲”的什么传言的老头,当即就在那花苞还未完全绽开的时候闭上了眼屏蔽了自己的五感,心中怀有的一丝善意只让他随便从一群呆愣在原地的人里面挑了一个年轻力壮的拉起来就跑,其余的人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救一个人已经是极限,再多他自己也无暇自顾。

老头救的这个人,恰巧就是王能。

57:新的一天

怔神不能动弹期间,眼前火光灿烂耀眼,王能只觉得美得惊人,却也看不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远远逃离了那个地方。

眼前风景数度变换。

老头用尽浑身解数逃跑,如今已经算是荒原的外围,危险等级要比之前所在的地方小了很多,于是便放下王能停留在原地修整。

王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恍惚间觉得荒原的风要比别的地方冷得多,透过衣物吹到身上,透心凉。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指责老头为什么只救了他一个,当时情况危急,死神与自己擦肩而过,若不是有这个老头,现在王能自己也不可能坐在这里发呆想问题。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呆坐了好一阵子,王能才恍若如梦初醒,扭头看着坐定在地上闭目打坐的老头,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道谢的话说不出来,各种微妙的情感一齐涌上心头,差点把本来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理智冲垮。

这时候老头吁了一口浊气,睁开眼,眼内闪着睿智的光,她大概也能猜到王能的心思,但也没有说破,只是轻轻合掌然后拍拍手,让王能看过来。

然后,他伸出手,斜指向远方的天空。

王能顺着老头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远方漆黑天幕逐渐被光明撕裂,地平线上逐渐跃起一颗发光的圆球。

光有些刺眼,却不像之前那“地心红莲”绽放的时候,从精神层面上影响暗示“那是绝美的场景”一样,眼不能张目对日,王能抬起手挡住半张脸。

这时候老人却毫不犹豫地望着远处的朝阳,他的声音苍老而有力。

“世界并不会为了某一个人而改变,对于世界来说,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特殊。逝去的不会再来,是当铭记曾经,但也不应该沉浸在曾经里永远不出来。你看,新的一天又来到了。”

“我们还是要活下来。”

王能照着回忆里永远难忘的场景将老人的话又向陆凉转述了一遍,陆凉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即将落山的太阳。

王能接着道:“后来我就在那里与老人分道扬镳。说来惭愧,我至今不知道那位老先生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

“走出荒原之后,我便存着想济世救人的心思开始自己琢磨钻研炼丹术,磕磕绊绊但运气不错,……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也还算是还有些成果。”

“我根据记忆之中,她在散修冒险团队里说过的寥寥几句关于家里的事情,慢慢打听到了她的家里,那时候我已经有点小钱,便雇了她的弟弟和弟妹,顺便让他们接了老母亲跟我一起搬到这个小镇生活。”

“荒原边境的小镇嘛,相对比较自由,况且有身为修士同样也是炼丹师的我庇护,让他们的生活也能舒舒服服的……我想以这种方式试图弥补一些什么。”

“可是好景不长,她弟妹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而死,不过孩子最后还是保住了,就是现在的林豆豆。她的弟弟在妻子去世之后郁郁寡欢,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留下年迈的母亲和儿子相依为命。”

王能说着说着又是一声叹息,他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叹息了多少次了,继续絮絮叨叨说着琐碎的事情:“虽然我有足够的能力能庇佑他们一生,但是依靠外人的力量是不可能真正成长的,豆豆还有灵根,所以我就一直在指导他修行,可是你也晓得,小孩子玩心重嘛,况且年纪又还小呢,修行的事情还不是很急,而且我经常会搞一些药剂来给他泡澡洗髓伐骨。因为资源相对匮乏,散修的修行是需要大量的资源支持的,我自己同时也要修行,多匀出来一点给豆豆已经有点儿捉襟见肘。我也就只好四处云游学习更多的炼丹知识,希望能多赚一点将这个孩子的开销给补上。……”

……原来你出门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找吃的啊!

陆凉心里默默吐槽一句,却也不由地感慨,王能真的是世上真正少有的善良之人啊。

耳边王能絮絮叨叨的声音不停,说着生活的事,也说着活了这么多年由自己的经历而有所感悟的处世道理,陆凉也没有打扰就安静地做个倾听者。

她与王能并肩躺在地上,一边听着他说,一边看着天上流云移动,流云被光染得绚烂,又随着太阳完全没入远方的地平线而失去光彩笼上一层灰蒙蒙,已是傍晚。

风卷携着热气走了,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王能终于有些意犹未尽地止住了话头,自己站起身之后向着仍然躺在地上没起来的陆凉伸出手:“起来吧,地上凉。”

“嗯。”

应了一声陆凉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将手递过去让王能把自己拉起来。

拍着身上沾染的土,陆凉脑中也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通过这半天的交流虽然可以说只是王能单方面地讲述自己的经历,她也更了解王能这个人了,内心之中暗自评价并且发了一张好人卡,就是年轻的时候有点愣头青,就现在这种关心人照顾人的细腻心思怎么可能会愁找不到女朋友,现在居然还是一条单身狗还真是奇迹呢。

陆凉歪着头突然想到这人炼丹炼起来不要命的样子,又呆了呆,呃,好像单身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么一想,他还是个一开启工作模式就不问世事的工作狂啊……

等等,好像歪楼了,最开始本来打算问什么事情来着?

陆凉拍土的动作停了一下,脑中灵光一现。

对了!其实我是来问“地心红莲”的啊!

……虽然最后得到了一些情报,但是好像只是一点表面而已呢,不过就从这半天的对话中看来,王能再不了解更多了,那么,墨颜如墨凰妗姐妹俩那边又知道些什么?还有点好奇呢。

陆凉思绪飘忽了很久,拍土的动作也停在了半空,这边王能都拍完自己身上的土了才想起自己是个修士啊!为什么看见这小姑娘拍土自己也就跟着拍土了!

王能觉得自己的形象都快没了,连忙补救,给还在定格并没有把身上土拍干净的陆凉身上施了一个清洁术,然后凑近伸出手在小姑娘眼前晃晃。

陆凉回神:“嗯?”

58:让我站着死去吧

“怎么啦?”视线刚扫过王能的脸上,陆凉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变得干干净净的衣服,僵在半空的胳膊这时候终于想起来有些酸痛,顺势就将手放了下去,自然垂至身边。

然后陆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在王能欲言又止的表情下抢先开口:“对了对了,你之前要说什么事来着?”

又一次被抢先了,闻言王能刚刚准备调笑陆凉的话又卡在嗓子眼里了,日常愣神回想自己到底之前说了什么xn。

在陆凉仰着头等得脖子酸了快要不耐烦的时候,王能终于想起来了。

不过他的表情有些犹豫,瞥了陆凉好几眼,嘴张了张:“这个……其实……”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磨磨唧唧什么啊!陆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斜了王能一眼,也没有开口说话,脸上表情很明显地催促他快说。

“好吧……”

“其实是这样的,我打算带着豆豆一起去游历四方,明天就走。一来是不放心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考虑到最近荒原边境不太平的样子,也可以借此机会出去躲躲……”

“基本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所以,”王能看着眼前没有自己高的女孩子,眼里一抹复杂一闪而过,但最终还是向小姑娘做出邀请,就如他自己之前所考虑的那样,“……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陆凉是有主见的孩子,自己没权利也不能替她做出决定,如果她愿意的话……他也愿意将陆凉这个小姑娘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

强大者庇护弱小者,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陆凉没想到王能之前被自己打断的话居然是这个,这么突然一下也懵住了,啥,王能要带着豆豆走了?

啥情况啊咋回事儿啊?这这这,是要失业了?

再想到另一边墨颜如也在等自己的回复,陆凉有些头大,真的是进退两难啊。

一边是自己的雇主要走了自己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一边是能够得到力量但是同时也会附带一个便宜师傅以及还可能会去寻找能够致死的东西……

一边是被人庇护下的康庄大道,一边却充满了未知。

陆凉低头一手撑着下巴郑重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对目露期待的王能说道:“不啦,我就不走了,只是你走之前记得给我算一下工钱啊!”

王能本以为得到是肯定的答案,嘴角微微露出些笑意,答应道:“嗯,那你要不要收拾什么东西跟我……嗯?”

稍稍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王能看着面前与初见时候稍有变化的小姑娘,目光在她穿着裤子的腿上扫过,又想起小姑娘腿上的伤来,眼里一瞬黯然,如果小姑娘做出选择的话,他也有心想试试帮她医治:“你刚刚说什么?”

陆凉抬手掏掏耳朵顺嘴怼回去:“你莫不是聋的……我说不跟你走。”

……

陆暖做梦都不会想得到,再一次见到妹妹的时候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妖兽的和人类的混杂在一起,血液黏稠四处喷溅,不同的颜色同样的腥臭。

避开一只发狂的妖兽攻击,陆暖手中的剑虽然已经出现了豁口,但在淡红色灵力的包裹下依然能够毫不犹豫地刺破妖兽的皮毛,并且附带灼伤效果将剑造成的伤口伤害最大化。

一片混乱的战斗之中,处于战圈最边缘,陆暖的目光一直牢牢地定在最为战圈居中的那个身影上。

明明是一副小姑娘的样貌,嘴角也挂着笑容,似乎不着寸缕,又似有赤色暗纹的羽毛将身体覆盖。

她一边控制着那些个发狂的妖兽向其他人攻击,一边轻盈地在人群之间穿梭,双手化作尖锐鸟爪,轻轻松松摘取一颗又一颗人头,偶尔甚至会停下来,从某些人的身体里勾出轻盈似雾又有隐隐约约的形体的东西,一点一点塞进嘴里尝尝味道。

有的那东西大概味道不错,小女孩嘴角的笑容会更大一点;有的难吃的可就糟糕了,小女孩脸上会浮现一丝薄怒,厌恶地“呸呸”几声,把手中那团东西掐得粉碎挥散,然后沾着血的爪子在尸体上嫌弃地蹭蹭干净。

远远的看不真切小女孩的面貌,一双嗜血红眸却是极为吸引人的眼球,让人过目难忘。

陆暖一边与旁边的伙伴合作斩杀扑过来的妖兽,一边抽空就往战团最中心看去。

那道小小的身影越看越熟悉。可是陆暖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也不能妄下结论。

发狂的妖兽仿佛绵绵不绝,嘶吼声从每一个角落传来。

再无暇顾及其他,为了活下去,他只能不断地挥剑、挥剑,身体每一块肌肉都绷紧,调动全身可用的力量,双目渐渐也变得有些赤红起来,他喘息着,怒吼着,仿佛一个机器一样毫不留情地斩杀阻挡自己前行路上的所有事物。

妖兽给陆家带来了许多困扰,最近荒原外围也不甚太平,所以陆家派出人员对于这次前来挑衅的妖兽鬼车,进行围剿。

可陆暖从来没想过的是,这妖兽鬼车竟然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而且这小女孩自己还似曾相识。

陆暖也不知道自己挥出了多少剑,肌肉发酸,脚下不稳,眼前发昏。

陆暖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还好最后用在之前的攻击中多了不少豁口的剑作为拐杖勉强支撑站立。

站稳刚喘一口气,汗水顺着脸颊滴落,背后又传来一声风声,一张腥臭大嘴出现背后,带着阵阵恶臭的风。

陆暖再也提不起一丁点儿力气,他连转头都做不到,眼前景色都朦朦胧胧不断晃动着,根本看不清楚。

……难道,就要就此止步了吗?

昏昏沉沉间,陆暖有些不甘心地想着,可是任凭他再怎么努力,身体沉得都像是灌了铅,勉强不让自己倒下已经是极限了。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呀。

至少,让我像战士一样,站着死去吧?

对不起了,母亲,凉凉……

不知什么时候战斗以陆家荒原探索人员单方面溃败为结局,双方交战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陆暖意志逐渐消沉,能感觉到身后妖兽近在咫尺的呼吸,在即将被咬碎的一瞬间,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使得陆暖徒然一惊,意识强行清醒起来。

59:如你所愿

一道令陆暖熟悉至极的、最近常常出现的梦中的声音,真真切切地在陆暖的耳边响起了。

夹杂着一些不属于人类的尖锐声响,震得陆暖耳朵有些发疼,让他觉得声音都不真实起来。

“还剩一个呀,别那么快吃掉嘛~”

这是属于女孩子撒娇般的声音。

身后腥臭大嘴在最后一刻定住,呼出的热气让陆暖浑身发冷,尽管如此他依然挺直了腰板。

腥臭气息闻声听话远离,四周变得安静,陆暖缓缓地抬起头来。

面前人影分出好几重模糊影子几度晃晃悠悠,终于合成一个,陆暖的视线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两道不同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了。

那一双猩红的眼睛一如之前相隔很远时候所见的那样,此时看得更加清楚几乎没有眼白,大片的红占据眼眶之中,显得异常可怖。

如今这双令人感到可怖的眼睛里却是有着微妙的情感流露出来。

陆暖不知道那是什么,在视野恢复、看清眼前之人的样貌时候他几乎已经放弃了思考。目光相接,他整个人刹那间无法动弹。

除去明显不属于人类的部分,这副身体、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分明就是自己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妹妹陆凉。

“啪嗒。”

鬼车流出了鲜血一样的泪水,滴落在地上。

她嘴角笑意收敛起来,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深深地哀伤。

几次张了张嘴都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最后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微弱的“哥哥”。

四周发狂妖兽咀嚼人类尸体的声音都有意放缓,悄无声息远离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带着一丝哭腔的女孩声音响起,细细柔柔的如羽毛在脸上轻轻搔痒。

“哥……哥哥……”

陆暖任爪子磨蹭着自己的脸,也不惧尖锐爪尖划破脸颊,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温柔地覆上正摸着自己脸的鸟爪。

陆暖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是……是真的凉凉吗……你……”

“是的,是我呀,哥哥哥哥,是你的凉凉哦,你是来接凉凉回去的吗,你看看我好不好,哥哥……”

一边有些激动地应着,鬼车颤抖着另一只手,想要拥抱陆暖,但看着陆暖脸上被划破的几道口子又有些于心不忍,并试图把手从陆暖手中抽出,然而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陆暖挤出力气将鬼车的爪子抓紧了不肯放开,即使脸上的伤口又被加深了。

痛感让陆暖更加清醒,他清楚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既是自己的妹妹,又不是自己的妹妹。

“嗯”了一声,陆暖把复杂情感全部都隐藏在自己的心里,嘴角勾起扯出一个微笑来,一手将鬼车的爪子拉在手里,一手抬起来轻轻拭去小女孩脸上血色的泪痕。

剑的尖端浅浅插入地里,失去支撑的力量咣当倒在地上。剑身上已遍布蜘蛛网般的裂纹。

“嗯,哥哥来找你了。”沙哑声音温柔如初。

鬼车喜笑颜开,像得到糖果奖励的小孩子,顿时就扬起天真无邪的笑容,这时候很轻易地就脱开了陆暖的手,她在原地赚了好几个圈,蹦蹦跳跳。

女孩声音如黄鹂鸟般婉转动听,每一句话中都洋溢着喜悦。

“哥哥哥哥,你看我你快看我,我会跑会跳了呢!”

“哥哥哥哥,凉凉跑的好不好呀?”

“哥哥哥哥,凉凉还给你唱歌哦!”

“哥哥哥哥,凉凉给你跳一支舞好不好呀?”

得到默许之后,尽管脚下尸骸满地都是,女孩在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上轻盈起舞,一边欢笑一边歌唱。躲在一边的妖兽低吼伴奏。

陆暖微笑地看着如此诡异而动人的场景,脸上笑意更甚,眼里的哀伤却浓得化都化不掉。

是啊,凉凉跑的很好呢,唱歌唱得很好听,跳舞也很美。

女孩鸟爪点在一颗还剩一半的头颅上站定,身体旋转一圈转身,黑发血眸,巧笑嫣然。

陆暖觉得这是世上最美的笑容,任何事物都不能与之相比。

……

一间小小的房子里,男人正醉醺醺地看着眼前分身几道的烛光。

桌上摆着美酒佳肴,怀中也有穿着轻薄暴露的美人相依。

男人的手不安分地伸进怀中美人的衣服里肆意妄为,引得美人娇笑一声,一边往男人怀里靠着一边拧着上半身去够放置在桌子角上的酒杯。

待她自己够到那杯酒凑近男人唇边示意他喝,一边撒娇道:“哎呀,老爷你先喝了这杯再做其他事情嘛~急也不在这一时嘛~”

感觉到男人手竟然掐了把自己的臀,女人娇哼一声嗔他:“老爷,你可真坏!”

男人醉醺醺嘿嘿笑着,嘴边抵着的酒杯在女人身体抖动间也跟着晃动,杯中晶莹酒液晃荡着洒出少许溅在男人胸口,男人也毫不介意。

他长臂一伸将另一杯酒拿在手里,同样递在女人嘴边,另一只捏着女人挺翘臀部的手稍稍动了动,邪笑道:“我要美人儿跟爷一起喝,然后我们再爽爽。”

话音未落,却发现怀中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身体瘫软倒地。

男人眼神瞬间清明起来,再不复先前醉意。

一缕烟气无声无息地在室内弥漫。

是摄魂烟!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迟了,男人瞬间屏息,但仍有一丝烟气已经钻进他的鼻子里,摄魂烟的效力很快散发出来,霎时间男人的脑子中就产生一阵阵晕眩感。

“什么人!给老子出来!”男人大吼道。

一道鬼魅般身影顿时出现身后,笑嘻嘻的声音让男人遍体生寒。

“嘻嘻,爹爹,你是在找凉凉吗?”

猛然回头,男人顷刻间掉进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那双眼里几分讥笑几分杀意盎然。

男人瞬间浑身冷汗直冒,但身体力气正如抽丝剥茧般溜走,他都没来得急摸出自己的武器,哆嗦着嘴唇只能说出破碎的词语。男人屈辱求饶。

“别……别别别杀我……”

鬼车歪着头脸上依然笑嘻嘻的,目光穿过男人投向轻松打开门走进来的陆暖,乖巧如天真的孩童那样询问道:“哥哥,爹爹叫我不要杀他耶!”

陆暖也来了?男人顺着鬼车的目光转头一看,陆暖关上房门一步步向他走来,虽然个子并没有男人高,但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陆暖抬起头,藏在阴影中的面容被桌上不断晃动的烛光照亮,他的脸上露出森然笑意:“那就如爹爹所愿吧。”话锋一转,“可是爹爹呀,曾经我们求饶的时候,爹爹你是怎么做的呢?”

【番外】陆暖:可止小儿夜哭

夜色深沉如泼墨。

无星无月,也无光透过;夜黑风高,正是杀人好日子。

几乎微不可查脚步声隐隐传出巷子,整座城市业已沉睡,大半部分地区都没有丝毫光亮,隐藏在暗夜里潜行的那群人,身影也藉由这黑暗隐蔽得更加稳妥。

忽然有孩童啼哭声打破宁静夜色,妇人惊醒点起烛火,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哄着哭闹不止的孩子。

点燃的烛火跳动,烛光透过直棂窗照在巷子里,有一双脚堪堪停在投射在地上的、被直棂窗的缝隙分割成一条条的光亮前头。

人影晃动,停住了脚步,地上那片光亮被挡了一小块因为那光亮在半空之中就被一个人的脸截留住了。

长条状的光亮映出领头一个男子半边的容貌。

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虽然眉目清秀得像女孩子,但脸上三道长长的伤疤却为这张有着文人一样气质的脸上徒增了几分戾气。

他正是陆暖。

眼下他们所处的地方并不是自己的城池,说白了是为了一件要紧的事潜伏进来的。

这座城市,表面看起来和谐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实则暗地里无可避免地,总有暗流涌动。

这个世界早已重新变得混乱很多年了,这青鸾小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注定卷入混乱的洪流。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陆暖脚步因突然亮起的光亮顿了一瞬,跟随在身后的人们也毫无例外整齐有序地停住脚步,整齐划一却又不会弄出极为明显的声响。

计划中的世界还很宽裕,也不急在这一时,这一点小插曲也不能改变什么,陆暖抬脚准备跨过那光亮继续前进。

屋内孩童哭声仍未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哭声之中传来妇人提高声音的怒喝。

紧接着传来耳边的是妇人稍显严厉的声音。

“你这么不乖可是会送去给陆暖吃掉的!”

哭声戛然而止。

陆暖一脚踩在地上的光亮里,地上尘土微扬,光亮照到他一尘不染的靴子上。

陆暖身后跟着的队伍也向前挪动了一步然后停住,谁都没有说话,更不敢出声或者是发出任何一声的响动,目光具都注视着队伍之前的一人陆暖。

陆暖停下脚步,缩脚从光亮退回黑暗里,从大髦中伸出手做了个“停止、等待”的手势。

身后众人心领神会,全都屏气凝神站立在原地没做其他的动作。

屋内的孩童和妇人是无从知晓窗外黑暗的巷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他们只不过是普通人,普通地过着普通的生活罢了,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幸福安康。

就在刚刚陆暖让所有人停留原地的同时,屋内妇人话语依然未停,陆暖以及他身后跟着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这小调皮鬼,是不是忘了娘上次给你讲的,陆暖可是青面獠牙,面貌丑恶,三头六臂……”

“最喜欢将不乖的小孩生吞活剥!”

陆暖紧抿的唇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稍稍松懈,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来,察觉身后有人开始躁动,甚至隐隐的有一丝的杀意,陆暖用灵力将声音传进他们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稍安勿躁。”

自从他以雷霆手段一统陆家,并且在之后的家族势力混战之中以绝对优势使得陆家夺得一次大胜之后,陆暖的威名和凶名就同时响彻了整个青鸾小世界。

敬仰他的人称他为天才,英雄。

憎恶他的人称他为恶魔,枭雄。

英雄枭雄那又如何,只要做出一番事业就好了。

虽然之前也曾听到过一些属下传到他耳边的闲言碎语,如今第一次亲耳听到,陆暖自己倒是又觉得有些好笑。

屋内幼童不再大声哭闹,妇人放下心来唱起儿歌哄孩子睡觉,烛火在微风中轻微摇曳。

陆暖盯着地下稍微晃动了一下的光亮,嘴角的那一抹弧度不知道是哭笑还是自嘲。

原来陆暖之名,竟已能止小儿夜哭。

他在这一瞬间又想起曾经

陆暖脸上笑容扭曲,那是隐忍了仇恨所导致的。

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卑鄙无耻下流……等等最恶劣的词语完全可以毫无保留的全都用在他的身上。

外人不知道他们家里的情况,谁又能想象得到,这个男人十几年里竟连自己妻子的名字都不知晓?

一双儿女都耻于记得男人的名字。

孩子只是意料之中的意外,也是他压榨发泄的对象。

这个男人早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被吸进鼻腔的一小点摄魂烟药力在男人运起灵力抵抗之时被逐渐挥发,身体的力量一点点复苏,男人悄悄将手摸向腰间,想偷偷趁他们不注意发起突袭。

手还没碰到腰间上好的材料做成的乾坤袋,男人再度出了一身冷汗有一只尖锐锋利的爪子,正抵在他的后心。

“我亲爱的爹爹,你想做什么呢?”女孩甜腻声音加重语气在男人耳边吐气如兰。同时伴随着翅膀轻扇的声音。

男人一动也不敢动,腿肚子开始不可抑止地打着颤。一股热流流下腿间。

陆暖终于缓缓走近,看着男人脚下一滩散发恶臭液体露出讥笑:“爹爹您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呢。”

陆暖抬起手,红光一下子照耀满室之内。

男人眯着眼睛,眼泪鼻涕糊在嘴里,哆嗦着嘴唇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看到半空之中浮现神秘纹路,然后面前略显矮小少年身上气势以恐怖的速度开始拔高。

筑基一层、筑基二层、筑基五层、筑基八层、筑基九层大圆满、伪丹、金丹一层、金丹二层……足足到了金丹六层中期才停止。

男人感觉身上压着一座大山,根本就喘不过气来,而他的身体已经先他的思想一步,砸在他刚刚排泄出来的恶臭尿液之中。

陆暖捏了捏拳头,一边感受着身体里满溢的力量,一边居高临下地用厌恶的眼神睥睨着男人。

“爹爹啊,你可不能死得太轻易了,接下来,好好享受吧……!”

“不,不,不要啊!!!”

嫌男人叫的很烦干脆直接拔掉了舌头,在男人模糊不清的单音中,陆暖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量,将男人的一条手臂给捏爆了,血液飞溅四周,陆暖一脸血迹露出微笑。

“不好意思,这次试验力量没控制好呢,下次不会了。”

然后在男人眼睛都快瞪得爆出眼眶,张大了嘴却不能畅快尖叫哀嚎,神智无比清醒之下,一点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全身的骨骼在陆暖精巧地控制风的力量之下,一寸一寸极其缓慢隔着皮肉被碾为了粉末。

在最后将男人同样恶臭肮脏的一团灵魂从他身上抽出,鬼车笑嘻嘻地捏着自己的鼻子都不想凑过去,一边怂恿陆暖直接隔得远远地捏爆算了而实际上陆暖也的确这么做了。

屋内血腥味浓郁,几乎每一块地方都沾染上了飞溅的血液。

女人倒在地上仍未醒来。

陆暖和鬼车手挽着手踏出屋外,紧绷着的心稍微松懈下来,一桩心事了结。

皎洁月光照耀之下,浑身沾满鲜血的兄妹俩相视而笑。

两人身影消失之后,屏蔽小屋的结界无声无息碎裂,半晌之后,屋内传来女人惊恐万分的尖叫……

……

屋内孩童终于渐渐沉入睡梦之中,妇人唱歌的声音也随之一停,打了个哈欠,给孩子盖好被子,吹熄了烛火自己也准备上床睡觉。

最后一声低低的嘟囔也没有例外地被陆暖收入耳内。

“陆暖啊……听说他的治理有方,治下城池格外繁荣呢……唉,不知道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平下来,如果有陆暖那样年轻有为的人领导其实也不错……”

烛火熄灭,黑暗再临。

“呵。”

陆暖不由一声轻笑,带领身后众人向着既定的目标地点快步赶去。

时间还够,时机正好。

这一夜,定当极为热闹。

60:所以说其实我写的是类群像……主角不是一个人,我努力讲完整这个故事

于归思的目光顿在书页的某一点上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了。

他的思绪放空,正发着呆。

直到门被推开,属于冬日的冷风顺着门向着温暖的室内入侵,于归思才被迫从发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紧接着被一双小手拍上肩膀。

意料之中的人。最近那个少女总喜欢缠着他。

于归思下意识扭头看了看那双小手,脑子里却忍不住想着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和柔软的肉垫。

少女恍若没有发现于归思在注视她的手,搭在于归思肩膀上的手也没有放下,就这么撑着于归思的肩膀把小脑袋凑到跟前,好奇地瞅瞅于归思压在手下的书,头上一对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你在看什么呢得斯?”

话语最后还带着奇怪的口癖。

是的,这个少女并不是人类,而是是一只妖兽化形而成,保留了妖兽的特征,她的原型是一只猫,所以头顶是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背后拖着一根长尾巴。

少女名叫白颖书,是一位长老的独生女儿,那位长老自然也是妖兽化形。

至于二人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样在这么快的时间内迅速熟悉起来,于归思不太愿意去回忆,因为这一两个月他都不太晓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往事如梦一般在眼前浮浮沉沉,现在却根本看不清楚了。

这段梦境一般的日子开始之前,于归思想了好久,他必须得活着才能有机会揭穿这个骗局亦或者是一场阴谋,所以他一定要留在母亲身边。

于是他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他将一切心思都压在心底,咬着牙。

他向着现实做出了妥协。

他选择接受“母亲再嫁”的现实。

虽然他再也不可能像过去一样跟母亲有更加亲密的举动,但只要能远远地看着母亲平安,脸上还有着笑容,这就足够了。

至于那笑容是不是真的真实,于归思没敢深想,只能麻痹自己、欺骗自己:母亲过的很开心,暂时一切都好。

就这样,于归思好歹在夏家还算勉强地拥有一席之地,虽然便宜外公对待他还是那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但便宜外婆大约是出于愧疚,对他还是极好的。

这样一个绵延几百年的大家族,无论是修炼资源还是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绰绰有余的。

舒澈见于归思后来服服帖帖也听话,便也再没有为难于他,所以在这些方面于归思没受什么委屈,只不过因为他心里的坎还是过不去,觉得这一切都很别扭。

他一边用着修炼资源疯狂地修炼,一边也会去翻阅一些史书典籍,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一方面是比较在意之前那个老者苍老声音所说的“这个世界即将发生一次大的变革”,虽然本身在之前的生活和学习之中已经了解过一些事情,但夏家所拥有的大量藏书之中的记载内容也更详尽,他因此得以了解更多。

另一方面,夏家的藏书内容种类浩繁,史书典籍、各类功法、修炼笔记等等看得于归思眼花缭乱,他也在试图寻找可以让母亲恢复记忆的方法。

“世界史。”于归思把书翻回封面,让少女得以看得见古朴封面上写的《新历简史:英雄之名》几个字,停顿几秒又靠着手夹在刚刚看到的部分把书页翻了回去。

“哦哦,这样啊,思哥哥真无趣呢得斯。”少女嘟着嘴从于归思肩膀上把手放下,就靠着桌子一边支撑身体,歪着头盯着于归思看。

于归思懒得回什么话,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算做答复,惹得少女又暗自嘟囔了好几句“真无趣”之类的话语。即便如此,但少女仍未有马上离开的打算,靠着桌子在桌沿上浅浅坐下,晃了晃腿。

打了一个哆嗦,于归思稍微清醒了一点儿,目光四处游移一会儿,终于又找回到开始发呆之前所看到的段落,接着往下看了起来。

这本《新历简史:英雄之名》是以叙述史实加上评析的方式所撰写的,所以看起来稍微有些费力;而书的主要内容则主要是从“人类复兴之役”中赫赫有名的“传说中的十个英雄人物”为出发点剖析了整个事件和大时代。

“传说中的十个英雄人物”是后世对那时候宛若星辰一样在历史的天空之中闪烁的十个人的总称,其中也有两三位非人,所以是不是该统称为“十位英雄”曾经在学界也产生了很大的争议,不过大多数学者最终还是沿用了这个说法,当然也有少部分人始终坚持将几位非人英雄剔除在外,这是题外话了。

曾经的“传说中的十个英雄人物”都是当时世界巅峰战力,麾下有各自的家族势力,各居一方。

除了一两个家族势力因为许许多多原因很快腐朽衰亡,如今的十大世家大部分也皆源自当时的家族势力。

刚刚看到的这部分内容是关于“传说中的十个英雄人物”之中夏姓的那位英雄和陆姓的那位英雄产生一丁点儿矛盾,本来只是因为小问题而让这对曾经的挚友闹了些不快,但是意外接连不断地发生,然后矛盾激化扩大成为一系列的问题,并且直接导致了后来两个大家族关系恶化和一些家族站队结盟对立情况的出现。

于归思又冷得抖了一下,抬手撑在桌子上揉揉自己的额角,当时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吗……还真是复杂啊。

光凭着书上的描述可理不清这些乱七八糟绕来绕去的关系,于归思想着明天再过来的时候带上纸笔,也许画个图什么的会理得清一些。

于归思空着的另一只手压在书页边角上,旁边的文字正是夏家与陆家结仇的描述。

于归思的目光扫过那里,思绪发散开来,现在夏家和陆家的关系也好像不好的样子呢。

目光又移到一旁为了方便翻出来摊开放在一边的世界地图上,东之国的边陲地带,围绕着荒原,六个大家族散布着,夏家与陆家,距离相隔是最远的。

据说当初夏家与陆家的距离是最近的,后来陆家还举族搬迁……这么远的距离,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吧。于归思咧咧嘴。

61:不会换主角的,放心,就是视角多了一点

人们总是习惯于拿自己熟悉的事物与尚未完全明确的事物作对比。

就像于归思此时一样。

因为从小生活在靠近陆家的边境小镇,小镇一直以来都受着陆家直接的庇护,尽管极少去陆家的丰城,但于归思对于陆家的了解无疑是远远多于夏家的。

对陆家的残忍有所耳闻,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体验过,而现在到了夏家……

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突然间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得要有一个接受的过程。

但是在夏家,却不是简单的接受与不接受的问题,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这里总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感觉,让人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每一个人的行为方式、一言一行都受着无形的约束;原本应该是亲人的便宜外公和外婆对待亲孙儿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只是过了一会儿母亲就像是被洗脑了一般直接与自己并不认识的人拜堂成亲;还有……

于归思的余光扫过一旁少女不断晃动的双腿。

以及悠闲地随着晃动双腿的频率摇摆的尾巴。

曾经妖兽与人类两族势如水火,虽说妖兽中也有和平派,甚至有希望与人类交好或者是融入人类的生活的,但是大环境下,种族差异还是十分明显的。

更何况妖兽一般来说无论是进阶还是修炼都比人类修士要快的多,并且妖兽的修炼并不需要有灵根的存在,而人类修炼则被有无灵根这个条件牢牢地限制住了。

拥有灵根能够修炼的人类毕竟是少数:虽然人类的基数大,但大多数都只是普通的人类。

所谓修士,只要拥有了灵根,拥有可以步入修行之路的资格,可以说都是一脚埋入金字塔顶端的人了。至于能不能进阶成为更强大的修士,一方面看运气,一方面看努力,而比运气和努力更重要更具有决定性的,则是资源。

是以散修生活颇为艰难,他们比之世家大族的修士,先天就缺少其中最重要的资源。

又有一阵风吹进来,于归思再一次打了个哆嗦。

现在距离“人类复兴之役”已经有三百年整了,这是和平的第三百零一个年头。

曾经的血腥年代早已成为史书上的记载。

曾经的英雄人物在一代代口耳相传中早已成为传说。

曾经的种族对立也渐渐淡化,人类与妖兽的关系达到一个平衡……

于归思垂目看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满怀心事地往后翻了一页。

但是夏家这样的平衡之中总有些不对劲。

原本的十大世家在最初的时候实力不相上下,十大世家平起平坐,但如今之世早已不复当年模样。

十大世家之中出现了明显的分级,分为了上四家和下六家。

其中,上四家分别为陆家、第五家、玄家、风家;陆家与第五家位于东之国的边陲,玄家与风家则位于西之国的边陲。

下六家分别为与陆家和第五家同样在东之国边陲地带的欧阳、夏、李、王四家,其余的赵、唐两家则是毗邻玄家与风家。

虽然于归思并不清楚其他家族是怎么样的,但就夏家的态度来看,似乎并不满足于只是十大世家中的下六家,毕竟三百年前也曾辉煌过。

那么……问题是不是就来源于此呢?于归思一目十行地扫过新翻到的那一页,心里同时却在思考其他的事情。

夏家之中有为数不少的长老是妖兽,这很明显就能看得出来。

妖兽比人类修士在修炼上拥有明显的优势,所以他们内心之中就有优越感,一部分则表现为:就算是幻化成人类的样子也不会消除掉自己妖兽的特征,比如执着而顽固地保留自己身为妖兽所具有的、而人类绝不会有的,耳朵和尾巴之类。

现在在自己旁边的这位少女白颖书也是一位长老的独女,据说其原型是只白猫,与那位白姓长老见过几面,这父女二人头顶的毛茸茸的白色耳朵同样显眼。

于归思对于种族差异没有什么看法,并没有像一些极端者说出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语,相反他觉得有耳朵尾巴挺好的。

因为毛茸茸是世界的珍宝!

除此之外,于归思所在意的,是这些妖兽长老们与夏家本家长老以及家主也就是他的便宜外公之间诡异的关系。

但这方面还没收集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暂且不能多作分析。

不过至少他已经知晓一个更重要的消息,那个使得母亲再嫁的男人……舒澈,也不是人类。

他的原型是九尾狐。修为是现在的于归思看不破的,大致估计了一下起码是金丹以上……也许是元婴也说不定。

敌人意料之中的强大。

伤脑筋啊……“阿嚏!”

脑中还没感慨完,室内的温暖空气几乎被排了个干净,温度骤降之间,于归思一下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引得旁边的少女发出杠铃……啊不银铃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反应真是迟钝,思哥哥傻乎乎的呢得斯!”笑也不忘了加上语癖,少女笑得很开心,晃动着腿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一边掏出手帕擦着鼻涕,于归思转头就看见了正大开着的房门,扭过头对旁边笑得正欢的少女白颖书翻了一个白眼:“你还笑呢!还不快去关上门!”

“知道啦知道啦得斯!就想看看思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嘛得斯!真是好笑极了得斯!”

白颖书一边笑着一边走过去关上门,于归思看着如此寒冷的天气,少女依旧穿得极为清凉,还露着胳膊和大腿,心里竟然有点羡慕。

就算幻化成为人类少女的样子,妖兽还是有毛皮保暖的!

而人类就不一样了,什么都没有,弱小,可怜,又无助……

于归思目前还是个小小的筑基期修士,虽然要比练气期的修士强太多,但是仍然改变不了还是个菜鸡的事实。

关上门之后,白颖书很快又走了回来,靠着桌子角跟刚才一样注视着于归思。

没有了冷风的持续灌入,室内总算又开始变得温暖起来,于归思心不在焉地继续翻了几页,最终还是忍受不住白颖书的注视,记住看到的页码合上书抬头:“你有什么事?”

62:诸君!兽耳娘我喜!

“哦呀哦呀,终于意识到了吗得斯?”少女拖长了语调依旧晃着两条腿,显得有些俏皮。

于归思可没管那么多,这么多天下来,也大概知道面前的这个猫耳少女究竟是个什么性子。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友好很好相处的样子,但实际上总喜欢在各种地方捉弄他比如刚刚那样。

假装没察觉到白颖书话语里的调笑,于归思板着脸一本正经:“到底有什么事?”

白颖书眨了眨眼睛歪着头:“想知道吗?真的想知道吗?求我呀~求我我就告诉你~”

于归思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了,额头上爆出青筋。

一见失态不妙,好像调戏的太过了,白颖书立马打住,收回了刚刚吊儿郎当的表情,在桌子上正襟危坐,仿佛刚刚那个随性的人不是自己一样:“这一次我是来跟思哥哥你讲一件重要的事情的。”

你坐的这个地方就很没体现出事情的重要性好吧。

没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但于归思知道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搭话就好,保持沉默就能让她演不下去。

果不其然,正襟危坐白天等着于归思首先打破沉默,白颖书终于还是等不到,没过一会儿强装出来的严肃表情就破功了,挺的笔直的腰杆也弯了下来,身体蜷缩起来在桌子上占据了不大不小的一块地方。

看着白色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无精打采地在半空晃荡着,于归思险些憋不住笑,在即将破功的前一秒勉强把呼之欲出的笑憋了回去,强装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缩成一团的白颖书。

但是嘴角的那一丝笑容最终还是暴露了他。

白颖书看着那一抹笑容眼睛一亮,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蜷缩的身体在半空中伸展开来,本来是想直接跳到刚刚好扑在于归思身上的程度,没想到距离预计失误,用力过多一不小心跳的太远了……

猫总是这么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动物,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它们到底是如何计算距离的。

于是于归思面前就出现了这么一副滑稽万分的场景。

少女脸着地正跪趴在地上抱着脸“喵呜喵呜”哀嚎,以八字岔开腿跪坐着,耳朵耸拉下来,尾巴直直伸长炸毛僵在半空,一副受到重大打击的模样。

“噗……”于归思本想再憋一下笑,可是这根本忍不住嘛,于是笑声便更放肆起来,笑出了眼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颖书一听到这笑“喵呜喵呜”叫得更委屈了。

竟然不哄人家还笑话人家,喵呜咪的,思哥哥是大坏蛋得斯!

过了一会儿之后,于归思总算笑够了,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泪,走过去拍拍还在地上趴着的小猫咪的肩膀轻声安抚:“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来,吹吹痛痛就飞走啦。”

白颖书抽泣着抬起头放开手露出满脸泪痕的脸,扁着嘴用尾巴缠上于归思的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已经写明白了:“快来摸摸我!”

“好啦好啦,”于归思失笑,抬手揉了揉少女头顶毛茸茸的猫耳,一边感慨手感果然如预想之中的好,一边还真的耿直地凑近少女红通通的额头吹了几口气,引得少女脸上的温度顿时提高了。

于归思对此毫无自觉,揉着揉着越来越顺手,直到白颖书嘴里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挠了挠头发。

“那、那个……”白颖书伸出手轻轻地拽了拽于归思的衣角,低着头仍然脸红得很明显,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不过倒是终于开始说着正经的事情了:“其实……我是有一个请求得斯。”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道的事情,白颖书更不好意思地抓紧了于归思的衣角,仿佛要将自己的压力全都发泄在那一截小小的布料之上:“我有一个地方,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得斯。”

于归思看着已经被抓得皱巴巴的衣角,眼眸里闪过一丝纠结,但他还是问道:“什么地方?”如果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满足一个少女的心愿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

白颖书抬起头,脸上红晕还没消退,眼里流露出满满的期待:“……荒原得斯。”

“嗯可以啊……”毕竟已经接受了萌物攻击,于归思还以为是个附近什么地方顺嘴答应着,可等到自己的大脑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于归思就呆住了。“……啊?”

见于归思一副状况外的表情,白颖书眨了一下泪汪汪的大眼睛,再次好心重复了一遍:“荒原得斯。”

于归思晕……在晕之前还是努力打起精神先问一下原因:“为什么要去荒原啊?”那里好危险的,去玩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白颖书低下头再次捏着那片衣角玩:“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得斯……”

虽然对于人类和妖兽来说,荒原都是生灵灭绝之地,绝不是什么生存的好地方,但是仍有为数众多实力强劲的妖兽在荒原生存,哪怕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由于见到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变得嗜血而疯狂。

生活在人类统治管理的地域之下的妖兽们就相对来说更加和平,但是他们本质上来说还是妖兽,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

妖兽对于天地灵气的感知会比人类灵敏得多,而对于一种对于世人来说十分神秘的传说中的现象“地心红莲”的出现,对于妖兽来说,其实就是相当强大的含有巨量生命力的能量在某地的聚集。

是以一直以来为人类所猜测、无法捉摸而怀疑只是个传说并不真实的“地心红莲”,对于它的出现,妖兽们实际上都心知肚明,只是他们不说而已。

当然,这个情报很多世家大族也是清楚的。

此番又出现了“地心红莲”即将在荒原中的某一处出现的预兆,各方势力都在暗自做着准备,夏家作为本就怀有搅动更大风雨的势力,自然也要派出人员前去分一杯羹。

白颖书也在这次的队伍之中。

63:决定

白颖书作为一个长老的女儿,虽然年岁不是很大,但于归思再清楚不过,眼前这个看似柔柔弱弱在卖萌的女孩子,已经是个金丹初期……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大境界。

人比人气死人啊……!

于归思无不悲伤地这样想着,但心里也清楚这根本没有可比性。

妖兽拥有先天的优势,而人类……什么都没有。

大概人类也只有在数量上才占有一丁点儿的优势了吧。人类的繁殖能力可比妖兽要高得多了。

虽然于归思面前的白颖书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是期待着于归思能与她一起去荒原,甚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保护好于归思。

于归思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男人怎么可能站在女人的身后,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才应该是站在前面首当其冲面对危险的人啊。

……但是他的确是实力不够。

不仅仅是实力不够的原因,于归思还有一点儿心结没有解开。他的目光投射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桌子上还规规矩矩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一部分是他已经看完的,还有一部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看的。

于归思最近在恶补很多知识,历史相关的书籍看得多了,就越发能体会到过去的年代里,先辈们是多么不容易地一步步走过来的。

历史书中,寥寥数语间数百年眨眼而过,那看不见的地方,那些已经流逝过去不可复返的时间洪流中,血与火熔铸成无法磨灭的丰碑。

如今的平安之世,都是先辈们用血肉之躯换回来的。

历史是永远也不能被忘记的。

但是也不能把一切怨恨都倾泻在无辜的人身上。

想了半天,于归思抬手摸摸白颖书又耸拉下来的毛茸茸耳朵,终于下定决心。

在拥有能够改变现状的力量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有了足够的能力才能去改变一些什么,现在弱小的自己,完全没有相应的资格。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只能去往荒原。

尽管那里随时都有可能遇到不可预计的危险。

“好,我陪你去。”

……

晨光熹微,王能叫醒了豆豆之后,拿出了存了许久的阵盘,小心翼翼地擦掉上面的灰尘,看着上面繁复的花纹纹路,王能的目光中有些许怀念,但很快他又正色起来,不再有丝毫犹豫嘴里低声念动咒文催动阵盘,刹那间阵盘之上光华流动,将还不十分明朗的周边都照亮了。

阵盘自王能手中飞起至半空,阵盘之上流动的光华向外溢出,变得稀薄也变得暗淡,然后将整个小小却温馨的院落笼罩。

阵法落成。

这样一来,只能出不能进,除非是王能本人来解开这个阵法,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轻易进入这里。当然,不包括非常强大的大能以蛮力直接闯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都是纸老虎。

然而这样一个小小的院落,也实在没什么可让人感到有利可图的东西存在。

一旁不哭不闹也不发出一点声音的豆豆安静立着,生怕自己打扰到王能,一夜之间,这孩子就长大了不少,让人心生宽慰。

布置好了阵法,王能拉着豆豆的小手走出去,将木质大门缓缓合拢,最后在缝隙里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场景,王能长舒一口气低头认真地看了看豆豆:“豆豆,你还记得我昨晚说过的话吗?”

豆豆也认真地点了点头:“师父说过的话我都记得的。”

“嗯,那就行了。”

王能满意颔首,拉着豆豆看了一眼远方正一点点从地平线爬出来的太阳,虽然还是冬天,但阳光照耀在人身上依然暖洋洋的。让他又想起老者指给他看时候所说的话语。

新的一天又来到了。

王能露出一丝微笑,还有希望呢。

“从今以后,你就唤作……林新阳吧。”

……

王能最后还是给陆凉塞了很多东西,所有他能想到的用得着的东西他都堆出来摆在了陆凉的面前。

这些东西里甚至还包括他又敲开了已经打烊的衣服店的门去买的好几件一整套的衣服。

陆凉最后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似的东西几乎都要傻眼了。

总觉得发现了王能的什么不得了的属性。

陆凉挠挠头,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好像老妈子一样耶。

见王能托腮看着面前的一堆东西还在检查有没有什么疏漏、还有没有什么没有考虑到的东西,陆凉有点头大,只得上前小心翼翼拉了拉人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啊……够了够了真的够了。”

王能狐疑盯着她看:“真的够了?”

陆凉点头如捣蒜。

“可是我这次走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一个小姑娘我不放心……”

哦我的天哪,陆凉心说你是要我点头点出残影你才肯相信吗王能妈妈桑?

一番好说歹说之下,陆凉好不容易让王能放弃了再塞更多东西给她。

但接下来她看了看面前比她还高的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沉默片刻扭头盯着王能:“我拿不动。”

王能顿时一拍脑门:“哦我差点忘了你拿不动这么多!”

陆凉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地上去,感情您老就不考虑一下实际的吗?

在陆凉无语掩面之中,王能从自己的乾坤袋中翻出了一个虽然说不上很新,但也挺精致的小一号乾坤袋,把一堆东西都收进那个小乾坤袋中,拉着绳子递在捂脸的陆凉面前得意洋洋一副求表扬的样子:“那这样总行了吧!”

陆凉一句mmp在口中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得了,大哥,你还记得乾坤袋这玩意儿得首先拥有灵气吗?

陆凉无力吐槽,但是还是接过了乾坤袋。

虽然现在用不到,以后也会用到的。

她已经想好了,今晚睡一觉,明天早上用那个骨笛召唤墨颜如墨凰妗两姐妹,等她学了功法开始修炼……那不就可以用了嘛。

将乾坤袋系在腰间,陆凉觉得获得了方便的新装备的感觉也还不错,虽然已经快要习惯自己是个连修行都没法修行的普通人了,但是……她有时候觉得,当个修士真特么方便。

至于风险?等遇到了再说吧。

就是如此,陆凉告别了王能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一夜睡得安稳。

65:救命啊我被被子封印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凉就睁开了眼睛。

愣愣地无聊看着一根根茅草,陆凉想闭上眼睡个回笼觉,然而瞌睡虫早就都跑光了,陆凉愣是一丁点儿睡意都没有。

睡不着。

大概是因为期待即将就能够重新踏上修行之路?

陆凉的脑袋从枕头上滚了下去,又循着原路滚了回去。

准确地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没有头绪的事情干脆就不想了,这是陆凉一直以来奉行的原则……虽然只是在某些时候。

既然睡不着那就起来……吧?不行不行,还不想起来。

陆凉没有敢把胳膊从温暖的被窝之中伸出去,正在进一步开始纠结到底要不要起床。

昨晚睡前烧起的炉火早就熄灭了,虽然屋子里的空气总比屋子外面要暖和得多,但是与温暖的被窝相比的话,温差还是差太多了。

陆凉手指捏着被角向上拉,把被子拉到自己下巴。

我被被子大魔王封印了!

陆凉心中暗道,在被子里来回翻滚了几圈,被角因为翻滚被掀开一点儿,顿时一片肌肤暴露在了外面冰凉的空气中。

皮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陆凉身体战栗了一下,飞快地伸手将被子拉下把那一点儿空洞补完。

呼……险些被突破重重封印!

如你所见,这是陆凉冬天的赖床日常。

等陆凉终于磨磨唧唧从被子里不情不愿地爬出来并穿好衣服之后,陆凉……还是忍不住一下子将整个人摔在还没有叠起来的被子里,软绵绵的触感让她又忍不住蹭了蹭。

反正也没人看到。

这么想着,陆凉露出一个不二家的微笑。

……

陆凉打开门,又将衣领拢了拢不过事实证明并没有什么乱用。

陆凉从口袋里拿出墨颜如丢给她的那个精致小巧的骨埙,因为它已经在口袋里被体温捂得温热,陆凉好歹没冰得直接拿不住摔地上。

远方天幕正在由黑夜向白天过渡,阳光相隔一个夜晚重新又照耀着大地。

骨埙上的神秘纹路反射的一丝微光。

陆凉两手抓紧了骨埙,嘴唇贴近吹口,几根手指随便挑了两个孔笨拙地按住,然后陆凉深吸了一口气。

“呜”

伴随着这低沉的声音,骨埙表面的微光闪烁了一会儿,无形的波动如水面荡起的波纹一点点向外传递过去。

在某一处闭目打坐的两个黑袍人同时睁开眼睛,分辨了一下传递过来的信息,其中一人立马站了起来,伸出漂亮的手生生将空间撕裂开来。

陆凉憋着的一口气吹完了,见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嗯,毕竟接收到信息再赶过来也是要一定的时间的,如此体谅着墨颜如和墨凰妗两姐妹,陆凉再次吸了一口长气,对着吹口放慢了速度再次吹起来。

“呜”

因为手指并没有换地方,所以这声依旧跟刚才一样。

然而这长长一声结束,依然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凉决定再次体谅一下她们两个,于是再度憋了一口气。

“呜”

这一声才刚开了个头,陆凉就看到眼前的空间在某一瞬间颤抖了一下,那寸空间如同镜子破碎的一角,不同大小的碎片随着用力的方向向外扩散着裂纹,碎渣甚至都飘浮在半空。

被撕裂的空洞里就在眨眼的一瞬间多出来几根手指来。

明明看起来无比脆弱柔美的手指,实际上却颇有力量,顺着那道口子,一点点地将裂口越扯越大。

陆凉惊了个呆,嘴上漏了气,那声“呜”的声音顿时变得七扭八拐。

等那道裂口终于变成一个足以容一人通过的“门”,两个黑袍人相继便从其中钻了出来。

与之前所见过的二人没什么两样。墨颜如坦然将兜帽拉了下去露出美丽面孔而不愿露出身体的一丝一毫,墨凰妗只愿露出自己的一双能如削葱根的手,而把面目全部隐藏在兜帽所笼罩的黑暗之中。

陆凉目光不由自主就移到墨颜如的脸上,在心里再度感慨她的美貌。

墨颜如对这种目光见怪不怪,坦然接受。她秀眉微皱,听着陆凉吹出来的余音,忍不住吐槽道:“你这吹的也太难听了吧。”

“哎,哎嘿嘿……”陆凉挠头傻笑,“我对乐器没有什么天赋,就瞎吹吹……”辛亏这玩意儿不用吹出特定的音调,陆凉暗自腹诽道。

墨凰妗将空间裂缝恢复完整,状似不经意地将手缩回去,同时也将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的伤痕顺势隐藏起来。墨凰妗一言不发站在墨颜如身后。

阳光自她们两人身后照射过来。

墨颜如直奔主题:“那么,你的选择是?”

陆凉毫不犹豫就地跪下,嘴里边喊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墨颜如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半蹲将陆凉扶起,语气温柔了些诚恳道:“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一拜就算同时拜我姐妹二人为师,我们能教你的全部都会倾囊相授。”

想也不想,陆凉回答得飞快:“好呀好呀!”

墨颜如、墨凰妗:“……”

好像跟她们想的不太一样?!

紧接着让她们更加目瞪口呆的是,陆凉伸出自己的小手,面上笑嘻嘻:“那么二位师父,拜师礼有没有呀!”

墨颜如、墨凰妗:“……”

苦笑一声,这是收了个什么样的徒弟啊,可是现在反悔好像也来不及了。

墨颜如无奈地开口:“等你成功练气入门我们再给你吧,现在你拿到也用不了的。”

“哦……”陆凉颇为遗憾地收回了手。

根本不用感受,荒原之外的天地灵气根本就少得可怜,墨颜如当机立断,决定立刻带陆凉进入荒原。

然而在这之前,还得等陆凉吃饱了饭。

于是墨颜如墨凰妗只好看着陆凉回自己的小屋子热了饭吃饱,打着饱嗝拍拍肚子,才一脸抽搐地无力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可以了可以了!”吃饱之后陆凉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声音都欢快了。

于是三人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进入了荒原,因为陆凉脚力有限,她们也不打算深入荒原内部,所以墨颜如边走边跟陆凉做点简单的介绍。

65:问生

当下最主要的是让陆凉先进入练气阶段。

而如何进入练气阶段则正是现在急需解决的问题。

墨颜如并没有一开始就传授给陆凉功法,反而首先讲起了自己家族的故事。

所有人都说拥有灵根是拥有仙缘的表现,无论灵根好坏,只要拥有了灵根就能够有资格踏上修行的道路。

这毫无疑问。

可是能够拥有这个资格的人永远只是少数。哪怕只是在修仙界拥有被称为“废灵根”的五灵根,在普通的凡人面前,也足以称得上是天之骄子,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但是世界上的机缘也并不是只有修士独享的。

有那么一天,虚无缥缈的机缘就这么降临在一个濒死的少年身上。

少年是一个普通到泛善可陈的少年。

身世平凡,相貌平凡,天资亦是平凡。

少年生来便没有修行的资格,他没有灵根,同时命运好像在跟他开着天大的玩笑,他的生活过的并不好,直到跌落山崖,生命垂危。

原本光秃秃的土地上,被鲜血浸染之后,有细微的声响从无到有,有幼苗自土壤里冲破束缚向上生长,原本坚硬没有多少水分的土壤在这冲击的力量之下丝毫没有给这幼苗造成多大的困扰,似乎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少年身边成长。

发芽生根、钻破土壤、出芽、长大开花。

这一切的过程看似很漫长,实则只不过用了几息的时间。

以鲜血为养分,幼苗向着少年的身体上生长,细细茎条轻而易举刺破皮肤,钻入身体之中。

茎条本身泛着淡绿的荧光,半透明若管道,其中流淌着鲜血。

然后在心脏附近的地方停止住继续生长,结出一个小小的花苞,不多时花苞绽放,那花朵竟与心脏相连。茎条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一瞬间消失,化作精纯能量滋养着少年的四肢百骸,只在心脏上留下了纹章似的花朵模样。

周遭天地灵气疯狂涌动,齐齐向着少年的身体汇聚过来,如涓流最终汇入江河,却遇上了堤坝,缓缓积累之际,原本丹田所在的地方开始有一股能量搅动,缓缓搅动期间,也拉扯着更多的灵力一齐搅动,这样愈演愈烈,逐渐的竟变成了一股漩涡……

少年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也不痛了精神也变好了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甚至发现自己已然踏上了本不会再抱有期待的修行之路。

这可不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少年这么想着,可能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他过的这么惨了吧……

总之,这个少年就凭着这点儿运气以及自身的努力,从一介普通的凡人成功地转变了身份,加入了修士的行列,从此在他的世界里名声鹤起。

陆凉听得一脸懵逼,哇塞,这么好的狗屎运,她怎么就遇不到???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肯定是墨颜如墨凰妗她们家的老祖宗。

陆凉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果不其然就听得墨颜如继续讲述道:“我们墨家的祖先正是无灵根而入道的第一人,自创修行功法‘问生决’,此后像这样的无灵根体质也被称为‘假灵根’,但是这种体质也是相当稀有的,虽然可以通过血脉传承,但就算是墨家嫡系子孙也少得很;最苛刻的还不仅仅是传承这种体质,只有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才能激活深藏在身体之中的强大力量,一念生,一念死。”

“得到力量的同时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我们一族恪守至今的家训。”

好了,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怎么死的了,原来这体质这么坑爹的吗?

陆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意间捡了个漏,而且还是被动技能,毕竟又不是她想穿越的……

“而你的母亲……”墨颜如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怔住了,想起什么来又看了陆凉一眼:“……你现在这具身体的母亲,墨染,我们的长姐,就是‘假灵根’。”

陆凉内心没什么波动:“哦。”

她对于原主人的记忆也没存着一点儿,就算有,有的也是碎片碎成渣渣的零星一点,要她记得什么?能记住自己叫陆凉已经很不错了。

见陆凉没有什么反应,虽然明知已经是另一个陆凉了,但墨颜如心里还是有些介怀,毕竟上一世她也曾与那个小姑娘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也曾见过不仅失忆了还变得痴傻的墨染,了解过他们的悲伤往事。

如今重来一次,一切都与之前不同,面对未曾经历过的未知,墨颜如却有点儿自乱阵脚。

因为冲动,忍不住在陆凉面前现身,然后抛出自己的条件,直到让陆凉拜师……都是最初墨颜如根本没有想到的意外。

但是事已至此,她无法回头。

重生是一次偶然,后悔药依旧是不可能存在的事物。

唉……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墨颜如看着身边这个沉默着走路的小姑娘,虽然是上一世自己熟悉的模样,但内里的灵魂已经变了一个人,也不知道之前那个坚强的小姑娘如何了……

那个原本应该在这具身体之中的灵魂。

墨颜如沉默片刻没有说话,墨凰妗从始至终就没开口说过几次话,陆凉也沉默地走着,三人间的气氛就在行走之中变得凝滞起来。

在凝滞的气氛达到某一顶点的时候,陆凉险些就要憋不住打破这让她感到浑身难受的宁静,终于听到墨颜如先她一步开腔:“我现在传你,我族一脉相承的功法,问生决,你可有求生的**?”

问生决?这位墨家先祖怕是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悲惨过去,就从刚刚墨颜如所讲述的语焉不详的故事中可以窥见一二。

至于求生的**?当然有了!

陆凉抬头:“当然了,我可是拼了命地想活下去的。”

然而事实是根本没有让她好好活下去的机会。

暂时将往事抛过,陆凉只想抓住现在。

“那好,为了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吧。”墨颜如将一枚玉简贴上陆凉额头,玉简上微光一闪即逝,其内的信息一下子涌入陆凉的脑海之中,然后在全部输入的同时,玉简自行破碎销毁。

问生决,本就是墨家先祖从死亡线上挣扎过之后所悟。玉简之中自是一番感受生死的考验。

陆凉的意识一瞬间沉入另一个世界,体内漩涡自行旋转,吸引着荒原比外界更加浓郁的灵力顺着特有的路径为她进一步改造身体。

66:今天又剁手了汉服呢QAQ

世间鲜少有看破命运之人。

但是眼下,现在,就在这里,没有人知道,足以引动一场巨大蝴蝶效应的两个人在此世界线上相交。

无声之中,引动风暴的种子已经种下。

……

墨凰妗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几乎没怎么说过话,若是放在以前,她定是会拉着姐姐问东问西缠着不放的。

可是现在她却一直都在迟疑。

墨凰妗亲眼见过令人感到无比绝望的末日场景,这些对于墨凰妗来说都不重要,虽然内心还没平静下来,但是她却发现姐姐跟以前不一样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曾经的她们姐妹无话不说,互相都了解对方胜过自己。

而如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墨凰妗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姐姐了。

不同于之前知根知底,现在是想要了解都无从下手。

无论是对这个新世界的了解程度,还是话语之中涉及到的人或者事情,都是她不曾了解的,而她的姐姐墨颜如,许是她自己也急得忘掉了,只是单纯地一心想着改变些什么,也根本没跟墨凰妗讲清楚事情缘由。

于是姐妹俩之间就产生了一丝的隔阂。

一个什么都不说,一个什么都想知道一点儿:两人彼此都是在这世上唯一重要的人,也根本没有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只是一个想保护另一个人,另一个人想多了解前一个人。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是因为彼此都各怀心事,再加上并没有多少交流的时间,所以就一直被搁置下来了。

此时看着姐姐对陆凉说了那么久的话,说实话墨凰妗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嫉妒的,姐姐这些日子都没跟她说那么久的话……

玉简在半空破碎自行销毁的同时,陆凉整个人也“咚”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如果陆凉还醒着的话,肯定会骂一句敲你妈。然而她已经沉入另一个世界里了,对外界毫无感知。

墨颜如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

墨凰妗眼睁睁地看着陆凉的身子摔在地上,一步踏出迟疑着又退了回去。

虽然有那么一丝心疼但是不救的话好像良心也不会痛反而有一点点小解气呢。

周围的天地灵气被陆凉体内漩涡引动聚集过来,随着吸力越来越大,竟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视的灵力风暴。

墨凰妗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神来的墨颜如拉远了点儿,同时墨颜如也放出了自己金丹期的威压,虽然境界因伤有所下降并且不稳定,但在这里还是可以震慑不少在远处窥视着、蠢蠢欲动的妖兽,使得它们不敢轻易接近。

墨颜如和墨凰妗都有些惊愕地看着陆凉身上越聚越多的灵力,不禁想到自己家族中曾经的天才少女墨染当初的样子来。

墨颜如的眼里掩不住的哀伤,一想到在那低矮茅草屋之中所见到的妇人痴傻模样,更加心痛。

墨染的亲生女儿陆凉的这具身体,哪怕其中的灵魂换了一个人,那身体本身的天赋也足以让人惊叹,但是因为这个世界也濒临破灭,灵力少得可怜,上一世自己死去之前还未能见到她有所成长,但已可见倪端。

希望这一次不会重蹈覆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心里再一次自己安慰自己,墨颜如轻声叹息,正打算就地打坐为陆凉护法,却听得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显得犹豫至极的声音:“……姐姐?”

“妗儿?”墨颜如闻声转头,入目的却是一张狰狞的、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不堪入目的面容。

虽然面目可憎,但墨颜如却无比熟悉。

墨凰妗摘下了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拿下来的兜帽。

墨颜如一瞬间泪水就忍不住流了出来,像是洪水开闸了一样根本控制不住。

与恐怖面容截然相反的拥有细嫩皮肤的手为她拭去眼泪,话语温柔:“姐姐这么漂亮,哭了的话就不好看了。”

墨颜如没有躲开,任由墨凰妗将她的泪珠擦拭干净,她也不是傻的,这段时间以来分明是她自己一直在操心有关怎么样找到方法去解决生机逐渐消逝的问题,即使墨凰妗没有多问一句话,但她多多少少也能猜得到妹妹的心思。

的确是她最近一直在忙着其他事情怠慢了墨凰妗了。墨颜如目光移在墨凰妗的面容上,心里有如针扎。

如果能让她一人来承担这一切就好了,起码不要让最为宝贝的妹妹遇到这种事情。墨颜如这样想着。

似是知晓墨颜如心中所想,墨凰妗定定地看着墨颜如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才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姐姐,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不要一个人承担一切。”

“你曾经说过以后我们一定要一有什么事就第一个告诉对方呢?我们拉过勾的,难道你忘了吗?”

说到后面不由地带上了一点儿逼问的意思,语气也激动了一些。

都不是小孩子了,墨颜如在心里权衡了一番,终于决定妥协,深深看了墨凰妗一眼才缓缓开口道:“……还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呢。”

“如果知道真相是你的愿望的话,我就告诉你吧。”

两人相对盘膝而坐。低声细语交谈声湮灭在荒原的寒风之中。

一边陆凉躺在地上,灵力风暴仍未停息。

……

陆凉在额头接触到玉简的一瞬间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为了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吧。”

墨颜如在陆凉失去意识之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在陆凉耳边犹如空谷余音一般不断回响,再次睁眼,眼前如放电影一般重现着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濒死时刻垂死挣扎的影像。

若是一般人,可能会对这般场景有什么别的想法,比如“啊他们真的惨”或者“这就是问生之道吗”开始思考为什么会让他看到这样的景象,但是陆凉明显不是一般人。

她是二班的。

陆凉十分无聊地扫过一张又一张不同的脸,眼里自动加上滤镜美白去污,然后根据颜值打起了分顺便猜测这些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陆凉正看得起劲,然而影像却没有那么多,最后一张年轻女孩的脸在她眼前浮现,嗯,去掉脸上的脏乱之后还是挺清秀一姑娘呢……

看完她垂死挣扎的样子,正在脑内脑补这姑娘的人设,等到画面消散之后陆凉才一拍大腿突然想了起来,这女孩跟她有几分相像啊!

67:终于练气一层了不容易啊!

这女孩莫不是这副身体的母亲?!

很有可能啊!看样子这些影像就是曾经拥有“假灵根”的修行者了。

……都无一例外地在没有激活隐藏在身体之中的强大力量之前,相当地惨。

因为在那之前,他们都是普通人。

就像陆凉一样。

弱小,可怜,又无助……啊不对,幸好还能自救。

在陆凉猝不及防之下,眼前原本出现的画面在一瞬间消失了。

像是突然雾气涌出遮挡视线,眼前景象一片模糊。

什么都看不到了,除了还能感知到自己以外,这天地间好像再也没有其他的存在了。

陆凉迅速挥散这种想法,因为她至少还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无形气流涌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陆凉环顾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好原地傻站着,但是没过多久,陆凉就有点儿站不住了,这么一直站下去觉得自己好像个傻逼……

所以,不如睡觉吧?

想到就做,于是陆凉就地躺下,虽然不知道在这个地方自己能不能睡着,但还是试一试嘛,毕竟也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可做。

陆凉闭上了眼,迎接她的却不是一片黑暗。

那是非常明亮的光。

这个地方陆凉并不陌生,因为这是她自己的丹田。

丹田最中心有一个黑洞一样的漩涡正带动着灵力缓缓旋转,然后在其之下汇聚成一片湖泊。光芒正是那片湖泊以及自无数经脉传送进丹田的灵力所散发出来的。

陆凉看着漩涡之下被漩涡进一步提炼精纯的灵力湖泊,隐隐觉得它应该是有个边界的,虽然现在湖泊的面积并不是很大,叫它湖泊也有些名不符实……但还是能感受得到它在很努力地成长壮大着。

陆凉回想起已经很久远的修炼记忆。

按之前的标准来看,形成灵力湖泊就是练气的开始,需要不断地从外界吸纳灵力,再经由浑身经脉按照特定的路径将吸收到的灵力提纯,最后将压缩的精华用来汇聚成湖泊、甚至是大海,这才有资格筑基。

那玉简信息灌输进陆凉的脑海之时,陆凉的身体已经如同惯性似得开始按照那信息里所说的路径自行开始吸收提纯灵力了,对此陆凉有点儿懵逼,这咋还自动的呢???

不过之前自己用原来的修炼方法倒是没能让自己的修行速度有丝毫进步,甚至连那丹田之中的漩涡都没有成功催动起来,现在看着丹田之中正在缓缓积累灵力,看起来更有一个湖泊的样子的“湖泊”,陆凉有一口老槽憋在心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所以,既然已经自己开始自动化修炼了,为什么她还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啊???

再次睁眼,眼前依旧是一片白茫茫,什么东西都没有,陆凉只好试图去看看玉简还有没有留给她更多的东西。

这一看陆凉也乐了。

假灵根这东西吧,既不是基本的元素灵根,也不是其他的变异灵根,这灵根本身是毫无属性的;从好的一方面来讲,理论上可以随时转化各种属性的灵力供自己使用,但是从坏的一方面来讲,她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招式。

玉简之中虽然有一些之前的假灵根修士自创招式技能,全是一出手效果就很爆炸的,但是大多都有修为等等限制。

看着都十分牛叉,然而。

现在陆凉只是一个可怜兮兮刚刚勉强达到练气一层的小修士。

无论的多么牛叉牛逼轰轰的招式技能。

全部,都用不了。

陆凉想破头也没想出来,之前这群假灵根的修士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出手全是大招,根本就没想过一些普通一点儿的招式的吗?这是要她靠着灵力精纯度砸死对手?

对不起,做不到,打扰了,告辞。

陆凉想了半天,最终决定试试自创技能……

当陆凉终于稳定了境界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先是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两个黑袍人没毛病,一个美如天仙也没毛病,另一个之前没见过面貌……这时候突然把兜帽拉了下去,见到真容陆凉也是有些震惊的。

陆凉想不到什么词语来描述那张脸,而且盯着人家痛处看也不好,于是陆凉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开口:“那,那个,现在什么时候了?”

墨凰妗和墨颜如经过一番深入交流,已经达成了某些共识,虽然身体因为生机缺少的原因各自都有着问题,但是姐妹之间的感情明显更进一步了。

墨凰妗挽着姐姐的胳膊靠在姐姐旁边看了一眼陆凉,被幽深目光扫过,陆凉不由地一个激灵。

墨颜如倒是如之前一眼,抬手用干枯的手摸摸自家妹妹的脑袋稍稍安抚,开口回答陆凉:“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啊,原来这么晚了吗……

陆凉呆了一下,想起自己倒下之前明明还没有到中午,时间还真是不可捉摸的东西啊。

“所以,你现在修为到了什么程度了?”

然后墨颜如下一句话就让陆凉感慨的表情迅速转变成尴尬,整个人都石化变色仿佛下一秒就会寸寸龟裂。

“嗯?”墨颜如淡淡瞥了一眼石化的陆凉,发出一声极简的问询声。

“呃,这个,那个……”陆凉开始结结巴巴起来,眼睛四下里乱瞟,就是不敢正视面前的墨颜如。一想到曾经的修炼速度,跟现在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的都不好意思说。显然陆凉忘了考虑这个世界灵力稀缺的问题。

墨颜如没多少耐心地开口道:“究竟是什么程度。”

“师、师父……”陆凉恢复了颜色,头几乎都要低到地上去:“其实吧,那个……”

“我才刚刚练、练气,一层……”

陆凉满脸都是羞愧。

花了几乎一天的时间,才将将踏入修行一途最低的门槛,墨颜如想着上一世的陆凉虽然也没比这好多少,也是将近一天,但考虑到不同地方天地灵气浓度不同的问题,上一世的陆凉可不是在荒原里,现在这个陆凉……进度会不会实在太慢了一点?

已经没太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浪费了。

一想到还有半个月时间就会在荒原之中爆发的,对于那传说中的灵物“地心红莲”的争夺,墨颜如就忍不住开始焦虑起来。

“唉……”墨颜如放下摸墨凰妗头的手,从自己的项链之中取出一把匕首来,直接扔到陆凉面前。

68:作品相关当前可公布的世界设定可以看一眼啦。

那是十分普通的一把匕首,甚至没有血槽,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看起来薄而锋利。

说实话陆凉之前并没有过多地接触过匕首,看着面前地上扔着的匕首犹豫,没有动。

这时候墨颜如开口了,语气里也不像之前那般,更多了点儿严肃。

要尽可能更快地变强这是之前陆凉对墨颜如所说的现在的愿望。

既然要变强,那么磨炼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况且这个世界的天地灵气并不充裕,进阶尤为困难。

那么现在只有提高另一个方面的能力这条路可走了。

战斗。

在战斗中运用求生本能激发出更多的潜能来。

“拿起它。”墨颜如面无表情站起身,与墨凰妗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凉。“没有多少时间了,在半个月之中,尽可能地提高你自己的能力吧,努力地活下去。”

根本不打算留给陆凉任何反应的时间,话音一落两个人的身影就这么凭空消失掉了。

陆凉闻言听话地伸手去拿匕首,手刚刚触上冰凉的匕首,一抬眼连个鬼影都没了。再放出已经并不怎么好控制的神识探查,却什么都没能发现,墨颜如和墨凰妗两个人恍若凭空消失了一样。

“哎???卧槽!”

陆凉顿时有些傻眼,啥情况啊咋回事儿为什么又被莫名其妙的扔下来了啊???

但接下来却完全没有给她继续发愣的时间。

墨颜如不见了,没再继续向一定范围内放出自己的威压,所以一些迟迟留在附近徘徊不走的妖兽顿时动了起来。

陆凉定睛一看,远处几道黑色兽影正在逐渐接近。

看不清具体的样子,但总之很危险就是了。

陆凉头上挂着几条黑线:我觉得这样不行。

说时迟那时快,身体比意识更先一步反应过来,陆凉麻利地抄起匕首就一个鲤鱼打挺就跳起来撒腿就跑,匆忙之下匕首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陆凉也无暇顾及了。

喵了个咪的,这什么坑爹的师父啊啊啊啊啊啊!

陆凉在心里大吼,再次开始了她的逃生之路。

……

十天之后。

梁春朝再次踏入荒原,内心其实是十分忐忑的,毕竟好不容易从荒原死里逃生,如今刚能下地没多久却又自己跑回来,梁春朝怀疑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当时脑袋可能烧坏了吧。

背景音嘈杂,各种各样的声音同时传入耳内。

与这些同行的人并不熟,对他们所谈论的事情也不感兴趣,梁春朝有些头疼地甩了甩脑袋,试图忽略这些声音,然后他将目光移到了不远处。

这几天已有一丝春意,就连荒原之上的荒凉地表上都可见到一些十分讨喜的新绿。

荒原上没有吹起多大的风,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再加上只是刚进入荒原的外围地带,这里没有多少妖兽出没,相对荒原内部来说安全得多,所以整个队伍都不由自主地有些散漫。

梁春朝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地跟着队伍走路的节奏迈着步子,这是他被救之后新加入的一个散修荒原冒险团队,目前受雇于一个陆家的附庸小家族,要去荒原里寻找什么东西。

不过具体是什么东西梁春朝就不知道了,反正已经做出了决定,自己也有钱拿,已经踏上了荒原的土地,就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梁春朝的身体还没好完全,境界的壁障倒是有将要松动的预兆,但是这些才不是梁春朝担心的事情。

梁春朝今天第五十一次摸上自己的脸,原本光洁平整、皮肤也经过保养犹如少女一般细嫩的脸颊上,一道凹凸不平的伤疤将大半边脸都占据了。

梁春朝顿时就拉下脸来,脚步也比之前略有点沉重,不似刚刚的散漫。

每天他都要摸很多次这个伤口,一个原因是伤口已经结痂,正随时随地发痒,他又不敢挠,只能稍微摸一摸缓解一下痒的感觉;

另一个原因是他实在耿耿于怀脸可是他用来撩妹的本钱啊!破相了还怎么好好撩妹!

显然在这个时候他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其实已经改过自新,准备靠着实力为自己赢得生活的希望。这也是他为什么再次踏入荒原的真正原因。

一面回想起之前那只妖兽的模样,梁春朝有点愤恨地咬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粉色手绢。

别想歪了,这手绢真的是他自己的。

旁边一个妹子看着梁春朝这副模样,嫌恶地别开了脸,另一个走在梁春朝身旁的汉子也不着痕迹地与梁春朝拉开了一段距离,无一例外脸上都露出满满的嫌弃。

这个人是不是有病病。

梁春朝向来都是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人,所以他对此浑然不觉,甚至在察觉到旁边有人频频侧目,他还以为是很多人都在关注他,于是精神就紧张起来,目视前方同手同脚走得十分滑稽。

旁边的人憋笑憋的很辛苦,但还是都忍着没有打击梁春朝的玻璃心。

在真正进入荒原中部甚至是内部以前,所有人都没有生起多少警惕之心来荒原外围已经安定许多年了,许多年来这一片地区都在陆家的庇护之下,妖兽也很少在这里出没。

所以大家都有了一个共识荒原外围还是很安全的地带。

浑然忘记了前不久还出现过一个引起不少人恐慌的事件。然而这么多天下来,也没有再生事端,所以渐渐的也就被人们所淡忘了。

时间是真正可以摧毁一切的东西。

现实是什么?

有别于虚幻的想象,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人们处在安逸的状态下只会希望生活能够如自己所愿,成为希望的样子;但是现实这东西总会在最放松的时候冷不丁一盆凉水泼下来,浇个透心凉。

事与愿违,现实往往即是如此。

几乎快成为摆设的侦查人员昏昏欲睡之下突然清醒,看着远方扬起的滚滚烟尘,瞳孔微缩,在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忽然大声喊叫警示散漫的众人:“敌袭!敌袭!各单位作战准备!”

69:算了不删了,我要把你们这群搞事的人高高挂起!

随着侦查人员一声大喊预警,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侦查人员迅速将自己所看到的汇报给队长,远处滚滚尘土扬起很高,看似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只有一只鼠形妖兽。

它在奔跑。尘土扬起来倒是也让它的行踪很有辨识度。

队长迅速判断出情况并且得出结论可以一战。

虽然这个散修的荒原冒险团队才刚刚建立起来没几天,没有经过太多的战斗磨合,但是鉴于这次临时征集的组队要求比较高,能够加入这个团队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尽管之前还懒懒散散地行动,此时大多也都开始找回了战斗时候的状态。

梁春朝自然也一样。

虽然他也迅速警惕起来,做好了随时加入战斗的准备,但比起队伍中的几个人来说,他明显还不够认真。

梁春朝可不是什么亡命之徒,对于自己的战斗能力,他还是心里有一点13数的,再加上之前从荒原中死里逃生的经验,他也更珍惜自己的小命了。

这时也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队友什么的,都不过是临时组建的罢了,在此之前他们都不互相认识,算得上是萍水相逢而已,似乎也没理由去关心他们的死活。

哦,当然,报酬问题上还是必须得关心的。梁春朝想起之前招募临时的散修荒原冒险小队说过的话,无论是否成功,都会为每一个参与此次任务的成员支付丰厚的报酬。

似乎逃跑了也是可以得到报酬的耶,那……

梁春朝稍稍分神暗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同时也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似乎是想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才好趁乱逃走。

“准备列队!”

在队长的一声号令之下,按前往荒原之前所分配的位置和职责,所有人闻声各自尽量有序站好然而仅仅只是尽量。

队长看着有那么几个人站的位置实在是七扭八歪,甚至直接打乱了整个阵型,使得阵型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

队长的眼角不由地抽了抽,捏紧了拳头强压下想揍人的冲动因为眼下并没有给他揍人的时间,远处由妖兽奔跑时候带起来的滚滚尘土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时间紧迫。

目光扫过队员们站的阵型,与脑中勾画好的完美阵型迅速重叠比对很多地方都有很大问题,但是现在没时间让他们重新排列站队,只能做个微调。

队长挑出了其中位置站的相差最离谱的几个人一一喊了名字,然后让他们重新站回自己本应该站着的位置去。

被喊道名字的人依言站了回去并绷紧了身体注视着前方。直到叫到最后一人。

队长一下子突然忘记了他的名字。

队长尴尬地停下了不断发出指挥口令,想了想才接着喊道:“梁……梁那什么!对了,梁春朝!”队长脑子里迅速吐槽一遍怎么起这么个拗口的破名字,眼见着那扬起的尘土越来越近了,说话速度也加快了:“快站回你应该站的位置上去!”

梁春朝正在考虑自己该选个什么时机逃跑,还得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行,不然等之后被揭穿自己临阵脱逃还来骗报酬,说出去让人知道了多没面子。

然后他的思路就被打断了。

不知道谁叫他的名字,因为隔得挺远的,他还没怎么听清楚,所以就扭头寻找喊自己的人,目光扫过队友,最后停在队长的身上,看着队长张着口的样子,梁春朝做了个口型:“嗨?”你刚刚是在喊我吗?

队长看着梁春朝的脸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又加大了声音向他喊道:“梁春朝!快站回你自己本来的位置上去!”

梁春朝这时才终于听清楚了,回头再和队友之间的位置比对一番,果然是站错位置了,正打算尴尬地站回自己的位置上去,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女孩子的娇喝。

“嗨,小心了!”

不是什么很好听的声音,但是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眼前一道身影斜着飘出视野,还在想这个声音他是在什么时候听过的,梁春朝呆了一瞬,紧接着视野之中就出现了一道黑影。

梁春朝黑人问号:“???”

黑影追逐着之前的那个瘦小身影,瘦小身影毕竟轻灵,她在将将要撞到人之前调转头向侧面跑了,但是那个巨大的黑影却刹不住闸。

黑影压了下来,以极快的速度,撞上了梁春朝。

梁春朝的脸被迫与毛皮亲密接触,然后。

他就被压在那个巨大肥胖的躯体之下。

虽然触感挺软的,但是冲击力和重量压下来,使得梁春朝下一秒就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的荒原探索团队的队员们都没能来得急反应过来,明明刚才那扬起的尘土还在几百步之外,怎么只是一眨眼就来到眼前了?

众人脑子里同时想的都是这一个问题。

顾家长老,顾峰,也就是此次这支荒原探索小队的队长,目瞪口呆地看着梁春朝被压在那只鼠形妖兽的肥胖身躯之下,然后心里在想的却是幸好这家伙站的位置还没调整回去,不然怕是得有更大的伤亡。

嗯,还好还好,总共四十五人,进入荒原之后的第一次战斗,伤一人。

虽然是由于他个人的失误所导致的。

这世界上总会发生意外的事情,有时候就好巧不巧,意外总会眷顾到某个人。比如像梁春朝这样的倒霉蛋。

在其他队员还没有凑上前去还在警惕地打量那只妖兽、或是在原地等待队长发出下一步的命令之前,有一道瘦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抱歉抱歉,借过一下!”

伴着并没有多少道歉意思的话语,她脚下轻轻点地,借力几个跳跃从几个人身边闪过,然后停住步子站在与梁春朝撞到时候自己也晕乎乎的鼠形妖兽背后。

妖兽眼里正如同蚊香一般一圈圈旋转。

被压在它身下的梁春朝人事不知。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一道寒光闪过。

她将手里的匕首精准地、毫不犹豫地插入了妖兽的屁股。

“嘿,让你偷吃我的东西!”

70:我想起来昨天要说什么了,69是个好数字!

在将匕首插进那只仓鼠的屁股的时候,陆凉也长吁了一口气,虽然体质随着开始修炼以及这个身体已经打开了血脉之中蕴含的宝藏的缘故,正在慢慢变得更好,可是跑了这么久累也是很累的。

不久之前正准备在荒原的一处散乱着大大小小碎石的地方烤个肉作为早午饭,半路却被这个大型仓鼠给抢走了,气得陆凉当场就炸毛了。

陆凉本身对很多事情都不怎么感兴趣,但是作为一个吃货,动什么都行,动吃的,你找死吗?!

于是陆凉追着这只仓鼠跑了好久,直到刚刚远远地看到前方有一堆人,下意识加速准备赶紧把这只仓鼠解决掉的时候,眼前场景瞬间变化,下一步落地已经是在几百步之外,靠近那堆人的地方了。

大型仓鼠也同时出现在与陆凉相隔不远的地方,只不过是在陆凉的身后于是情况就演变成了陆凉被仓鼠追着跑。

【嘻嘻嘻。】脑中传来一声显得俏皮的轻笑。

陆凉迅速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这个声音她最近也熟悉得很不正是墨凰妗,她的便宜二师父嘛!

这半个月以来,自从墨颜如扔下来一把匕首让陆凉被几只妖兽追着跑之后,除了真正陆凉即将遇到生命危险,或是陆凉自己开始烤一点野味的时候墨颜如和墨凰妗偶尔会现身搭救和堂而皇之地跟陆凉抢东西吃,她们两个就几乎没怎么出现过了。

天知道她们到底想做什么,不仅不会轻易插手陆凉跟妖兽的战斗,甚至墨凰妗还经常运用自己专精的空间秘术给陆凉搞点事坑她。

因此陆凉就在这种情况下受了好几次的伤,可是她也找不到墨凰妗的踪迹,连想要反击都没有办法。

对此陆凉表示:有空间秘术了不起啊!敲里嘛!

不过该过的日子还是要过的,陆凉这半个月的时间都是在荒原外围和中部之间四处流窜,专挑一些稍微弱小一点的妖兽挑战,一边试图用自己无属性的灵力试图开发新技能。

虽然丹田之中的漩涡能够提供一定程度的自动吸收转化灵力,但是基于这个世界灵力稀少和陆凉为了试验自己的想法频频使用灵力,基本上算是入不敷出。

这段时间断断续续的试验,陆凉通过不断抽干了积累的灵力,又通过主动吸收炼化,进行这样枯燥的循环,陆凉的境界也上升了两个小境界,目前是练气三层。

还是改不掉依旧是个菜鸟的事实。

而且陆凉开发新技能的进度也仅仅是发觉出把无属性灵力附着在匕首上,可以增加一定程度的攻击强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所以陆凉最近经常如此安慰自己起码她已经成功地重新踏上修行之路了。

题外话不多说,再转回当前。

“吱吱吱!”

蚊香眼转圈圈的仓鼠吃痛眼里的圈圈也不转了,张嘴就开始发出尖锐的叫声。

这只妖兽本身实力并不是很强劲,也处于幼年阶段,样子也没像其他的妖兽一样狰狞可怖,毛发光滑柔顺,……只是体型略大了一些,外表看起来完全就是只仓鼠的样子。

因为屁股上还插着一把匕首,仓鼠也没有敢乱动,只是身体正一阵一阵地抽搐着。

陆凉这时候才有时间打量这只妖兽,除过体型实在是很大,其实也是挺呆萌的,况且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跑得还挺快的,而且性子看起来也蛮软弱,如果以武力威慑的话,可以考虑做个代步工具。

“喂。”

如此想着,陆凉松开了还握住匕首的手,伸出一根手指将匕首弹得前后颤动。伴随着“嗡”的轻响,那仓鼠也就可怜兮兮地转过头来,陆凉甚至还能看得到它眼里闪动的泪光。

……突然陆凉的心里就产生了一丁点儿罪恶感来,这么欺负它好像不太好耶。

然后陆凉稍稍有些心虚地将插在仓鼠屁股上的匕首拔了出来,带出了一点儿鲜血。

仓鼠的身体还在颤抖,陆凉安抚地拍拍它屁股被插的伤口附近算作安抚,话到嘴边也用上了一丝商量的口气:“你当我的代步车,我就考虑放过你怎么样?不然我就把你做成烤仓鼠肉。”

刚开灵智不久的仓鼠妖兽虽然并不知道代步车是什么,但是听到陆凉要把它做成烤仓鼠,肥胖的身体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然后它的脑袋就摇得飞快。

“这才乖嘛。好了,下一次打到猎物可以奖励你吃肉。”

陆凉很满意地眯眼,运起一点灵力将仓鼠屁股上的伤口覆盖。无属性的灵力虽然并不像其他有属性的灵力能有各自属性的附加效果,但生命力倒是比其他属性的灵力更强,如此附着在伤口之上能够加速伤势的恢复。

暂且收了一个坐骑,总不能亏待了它。

“呃,那个,”陆凉刚把手从仓鼠的伤口上移开,就听到从背后传来的一道有些尴尬的男声。

早就注意到被一群人围住然后选择性忽略掉他们的陆凉这时候才慢悠悠转过身,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地对着明显看起来像是队长的那个人说道:“有什么事吗?”

顾峰看着眼前女孩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指了指陆凉的身后,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但是出口的话却磕磕绊绊,这简直是他作为一个家族长老最丢脸的事情了,所以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尴尬:“那个,我们的一个队员……被压在这只鼠形妖兽身下了,所以,那个,能不能……劳驾让它挪一下屁股?”

陆凉顺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转过头去。

仓鼠肥胖屁股下的确露出半个人头,脸还是朝向地面的,半个身体都被仓鼠肥胖身躯压住了,这时候也不知是死是活。

刚刚还记得这么一回事的但是果然又转头就忘了啊,陆凉再一次为自己的记性担忧。

看清楚情况之后,陆凉也跟着尴尬起来,顺势转身推了推鼠小弟的屁股,“喂,仓助,移开一点儿,你压着人了!”名字当然是随口取的。

71:我有点想去混男频哎!

“哗啦”

梁春朝是被水给泼醒的。

被水给泼醒可不好受,他在被泼水的那一瞬间脑子里这么想着。

眼睛里进了点水不太舒服,脸上也粘着湿漉漉的头发,他好不容易才睁开了眼。

待适应了光线,梁春朝在围着看猩猩一样的一群人里迅速地找到了一个人。

一个熟悉的人。

果然是她。

梁春朝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道熟悉声音上,如今与熟悉的脸对上,几个月没见,再见的时候还是老样子。

咽了一口口水,梁春朝直直地看向在人群之中显得瘦瘦小小的小姑娘,掉了几颗牙齿的嘴说话漏风,强行扯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嗨……好jio八见!”

陆凉看着依旧鼻青脸肿的梁春朝,努力憋笑,听到他醒来以后的这句话却是实在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怎么说呢,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这哥们怕不是衰神上身,也太惨了点儿吧。

本来打算让仓助挪了屁股救了人就走,然后发现要救的这个也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虽然一面之后再无多少瓜葛,但是陆凉还是有好好记得他的。

梁春朝。

陆凉也没想过他们竟然还能再次相见,而且是在荒原里。

因为他,陆凉稍微拖延了立刻就走的想法,然而这时候耳边又响起来自墨颜如的传音【想办法加入这个散修荒原探索小队,一起跟过去吧。】

陆凉嘴角笑意一顿,嗯?平时都不主动跟我说话的,怎么这时候又冒出来了。

不过陆凉还是记得当初的约定的,既然已经答应下来,总得试试看的,如果出现了什么危及生命的情况,那就随机应变逃跑就好。

墨颜如强调过好多次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她们姐妹两个的目的是那“地心红莲”,而这个荒原探索小队在这个时候出现并且逐渐深入荒原内部,想来也是同样的目的。

“地心红莲”的消息肯定不是只有这么一队人知晓的。既然有这么一支队伍,那必然还会有其他的队伍也正在路上。大概过一段时间就能看到了。

陆凉结合之前从王能的话里所听得的消息,很容易就想到了这些。

陆凉环视一圈周围的人,梁春朝正努力自己从地上站起身来,其他人神色各异,有掩唇偷笑的、有幸灾乐祸的、有面露不屑的、有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做着自己的事情的……

就从他们在梁春朝刚刚想要爬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搭一把手来看,这个散修荒原探索小队应该只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员们根本没太熟悉。

之前泼水的还是在队长的示意下,一个水灵根的女性修士不情不愿地凝结出一团水球,随意地扔在梁春朝脸上的。

陆凉沉吟片刻,上前帮了一把梁春朝,获得了第二个比哭都难看的微笑。

陆凉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去,几步走过去到了队长顾峰的面前。梁春朝见状也狗腿地跟上来凑到队长身前。

陆凉斜了梁春朝一眼,没有管他,只是对一直用余光关注这边并在陆凉走过来的时候已经转过头来的队长顾峰说道:“我可以临时加入你们的队伍吗?”

顾峰看了陆凉一眼,倒也没有直接说出拒绝的话来,而是问道:“你的修为是多少?”

虽然并没有跟所有队员公布要寻找的是什么东西,但这次招募临时荒原探索小队,在修为这里卡得很严,由顾峰这样一个筑基七层巅峰的顾家长老带队,还有一个隐藏身份在队员之中的筑基八层中期的长老,其他队员的修为基本上都在筑基三层以上。

总共四十五人的队伍,再加上预先让所有队员记住好自己在阵中应有的位置,本来已经觉得这样的设置相当保险了,然而却在第一次对敌时候出了这样的乱子,那名隐藏身份混在队员之中的、比顾峰修为和地位还要高的长老还没发话,顾峰自己就觉得颜面无光,虽说大部分都是梁春朝的失误所直接导致这样的结果,但顾峰自己指挥不力也是要负责任的。

至于眼前这个小姑娘,虽然看起来瘦瘦小小,但能轻松将那只鼠形妖兽制服,哪怕让他们几十人如临大敌的鼠形妖兽并没有预料之中那般强劲的实力,也足以让人对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了。

想到这里,顾峰眼里稍稍露出些许期待,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实力修为如何,在修仙界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轻易小看了去。如果这个小姑娘实力很强,那他们此番前去荒原内部更多了一分保障。

陆凉坦然回答道:“练气三层。”

顾峰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嘎?”

随即顾峰脸上浮现薄怒,本就人高马大的身影再加上这一瞬间散发出来的威压,显得极有压迫感,他低头盯住面前的小姑娘:“你莫不是在骗我吧?”

练气三层和筑基三层,虽然都是三层,但这也差太多了吧。

心里最后的期待也将要消磨完毕,顾峰没有多少耐心了。

陆凉心道为什么总有人装聋子啊,又重复了一遍:“没有骗你,真的是练气三层。”

眼见着顾峰一副要打人的样子,梁春朝虽然惊讶于上一次见到陆凉还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时候却竟已经是练气三层的修士了,但他仍然毫不犹豫地横在两人中间对着顾峰扯出一个笑脸,连忙打着圆场:“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嘛。”

“修为多少不要紧,这是我的妹妹,我会照顾好她的,让她跟着我们就行了。”

听到梁春朝的话顾峰冷哼一声,他心里十分清楚梁春朝可是筑基五层巅峰的修士,在一票筑基三四层的修士中间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了,虽然人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是他的修为摆在那里,他也不好把梁春朝赶走,这时候只好顺着台阶下,做出妥协:“那好吧,就这样。”

甩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再也没有看两人一眼。

陆凉看着背对着自己、还在对顾峰道谢的梁春朝眯了眯眼,这个人还真是有点意思。

同时也将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其他一些队员的窃窃私语收入耳内。

72:好吧我就是想想,有个几十万存稿再说

这个队伍本身就人心不齐。这势必导致了人与人之间会因为各自的利益而产生矛盾。

刚才陆凉那样与这个荒原冒险小队的队长交谈,甚至产生了一点点小小的争执并没有避开人,有心人自然是将对话的整个过程都听在耳里了。

此去要进入荒原内部,众人只盼着以人多为优势,换得顺利完成任务然后回去赢得丰厚的报酬,本来就是风险极大的一份差事,而如今。

新加入的是个小姑娘,是小姑娘也就罢了,重要的是她才练气三层。

在这个平均修为都在筑基三层的队伍里,练气三层能做什么?需要集众人之力才能组成的阵中也不需要这样弱小的存在。

几乎大多数人都认为陆凉的加入是个错误,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出头发出第一声反对的声音。

人的盲目性在于随大流,聪明之处也在于随大流。

虽然对梁春朝之前的种种行为感到好笑或是鄙夷,但人人心里都清楚梁春朝并不是个草包。

梁春朝。

他的修为是筑基五层巅峰,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这个世界进入末法时代之后,灵力日渐稀少,修士修为进阶也随之越发困难,能成功筑基的都可以算得上是惊才绝艳之辈,修为等级更是在每一层又细化分出了几个阶段。

修士们对于自己力量的判定更为严苛,每一个阶段就相当于一条巨大的鸿沟,以弱胜强更是难上加难。

他们还没蠢到胆敢以自己一人去触梁春朝比自己高一个层次甚至是两个层次的霉头。

拉帮结派?人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再加上这个团队建立才没几天,众人之间很少有相识的,这时候的身份关系也仅仅是同处于被招募进这个荒原探索小队的队友而已,别无其他。

于是在众人的默许之下,表面上风平浪静地接受了陆凉加入这个散修荒原冒险小队之中,暗地里依然暗流涌动。

夜间队伍停在一处碎石堆旁歇息。

有些许几块巨大的石头足有一人多高,躲在背风的方向还算暖和。

陆凉抓着仓助耳朵晃了晃示意它快跑几步抢先在一块大石下面蹲下,然后陆凉从仓助的身上跳了下来。

期间陆凉也收获了几道稍稍带有敌意的目光。

一边悄悄用余光关注着其他人的动静,陆凉靠在仓助柔软的毛发里满足地叹息一声。

又是背风,又有毛茸茸,在夜晚的荒原上可是相当温暖的地方了。

人群之中走到这时候已隐隐因为各种原因分出了小团体,陆凉并没有在意这些,本身她的目的也是跟着这支队伍进入荒原内部而已,至于会不会得罪人……嗯,好像已经有人产生不满了,但是不要紧,反正也不准备跟他们熟起来。

梁春朝在领取了两人量的食物之后也自然地跑过来跟陆凉一同靠在仓助蜷缩成团的身体上,舒服地蹭了蹭柔软的毛发,他长叹一口气感慨道:“为什么人就没有这么温暖的毛发呢!”

陆凉白他一眼心道,从进化论的观点来看,很久很久以前也是有的。

不远处队长顾峰指使随行的亲信燃起篝火,并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阵盘设好结界,这才安心地坐在篝火旁吃起东西补充体力,同时与旁边的人开始了交谈。

陆凉瞥了一眼那边,沉默地往嘴里塞着刚刚梁春朝拿过来的食物,只是撒了盐巴烤制的饼,虽然有点干但是还是吃得下去的。陆凉将身体隐藏在仓助与石头影子重叠之下的黑暗里。

“你为什么帮我?”

突然从耳边传来低声的问话,梁春朝明显有些吓着了,手里的饼被他捏成两半,渣渣掉在盘起的腿上。

他也没急着把腿上的饼渣给扫下去,而是又往仓助身上靠了靠,没有看向陆凉,但话也的的确确是回答她的:“不为什么,因为你也不问为什么地帮过我。”

话音落下,陆凉沉默片刻才道:“你这个人……很奇怪呢。”

梁春朝挠挠头傻笑。

……

这是一个非常宁静的夜晚。

至少对于大多数生活在光明之下的人来说是这样。

黑暗里,随时随地都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这些终日生活在光明之下的人想也不曾想过的事情。

安宁觉得自己的心脏即将要跳出嗓子眼了。

她重重地喘息着,刚刚经历了恐怖的事情,她现在依然是惊魂未定,虽然身体已经即将乏力,但求生的**依旧驱使着她拼命地向前跑。

一阵清晰一种模糊的视野里,远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源。

不似天上有些冰冷无情的黯淡星光,前面那小小的光源是温暖的黄色,让人看一眼就想起温暖的炉火。

跑得近了些,安宁能看得见有人影挡住了一部分的光,使得光中出现了几个人形的黑影。

有人!是篝火啊!

安宁咬紧了牙关,拼命地从自己瘦弱的身体里挤出力量,眸子紧紧地盯着愈来愈近的篝火,向前不要命地奔跑着。

有人,有人就好了,起码可以暂时安全一点儿……

她虽然叫做安宁,可她从生下来到现在,也从未真正安宁过。

眼前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幕幕令人感到绝望的场景,但安宁此时此刻,脑子中比任何时候更加坚定了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当她在光源附近被无形的壁障阻隔摔倒,身体几近力竭,她仍然倔强地用手努力地抠着那层她看不见的壁障,同时嘴里呼喊着求救的话语。

“救……救救我……”

受结界保护之中的人神色各异。

接着点燃篝火的光亮,他们将结界外求救的女人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而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她头顶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上,当然,也有几道目光投在她单薄衣料盖不住的,凹凸有致的身体上。

自从“人类复兴之役”以后,妖兽数量变为少数,人类再次统治了这个世界,与此同时在人类之中也自然而然产生了,由“如何对待妖兽以及人类与妖兽剩下的混血儿”的问题所产生的三个派别。

一派中立,认为罪不该加之于无辜者。

一派温和,认为人类与妖兽可以和谐相处。

一派激进,认为妖兽与与妖兽结合生下来的混血儿都该死。

而与陆家亲近或者是附属于陆家的家族,都偏向于激进派。

73:路见不平,是拔刀相助还是高高挂起?

作为陆家麾下诸多附属家族中的一员,顾家自然也偏向于这一派系。

先前也说了,这支散修荒原探索小队是由顾家发起招募的附近的散修们,虽然边境小镇属于三不管地带,其中龙蛇混杂,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靠近陆家的边境小镇,小镇中聚集的人大多数自然也是偏向激进派的。

“救、救救……我……”

安宁的嘴里犹自吐出逐渐虚弱的话语,她努力地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人群,抠着无形壁障的手指节泛起青白。

大多数人无动于衷,一道道人影连一点儿晃动也无。

也有少部分人投来漠视的,甚至是嫌恶的目光。

一切声音在某一刹那寂静,然而这寂静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间,也或许只是一秒;随即声音照旧从各种地方又发出来。

篝火燃着,噼啪作响。

该谈话的谈话,该说笑的说笑。

似乎刚刚一瞬的寂静只是假象,没有人为此场景感到丝毫动容。

偶尔有几道复杂目光扫过,但最终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半晌,在安宁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终于有人动了。

有人影向她走来。人群之中稍微骚动,然后又恢复平静。

大多人都在等待,等待着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然后他们再根据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再做出相应的判断。

人总是会在这种事情上犹豫不决,总会等有第一个人做出判断之后再跟着反应。

安宁眼眶挂着泪珠,更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逆着光的、高大魁梧的男人。

这个人是来救她的吗?终于听到她的求救愿意救她了吗?

男人蹲下身子,凑近了安宁。

心里满是期待,安宁嘴角刚掀起一丝欣喜的笑容,然而这笑容却在下一秒就凝固了。

男人脸上有一道深而长的伤疤,从浓而粗的眉毛上面一指的地方下拉,直接划到了嘴角,差不多将男人的半张脸分成了两半,显得很是狰狞。

男人裂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不是很齐整的牙齿,嘴里呼出的气息带着奇怪的味道,就是隔着透明的壁障,安宁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男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安宁瘫软在地上的躯体,纤细身形凹凸有致,刚有点春意但天气还是较为寒冷,在其他人都穿着厚衣服的时候,安宁却只穿着单薄而又破破烂烂的暴露衣物更别说在逃跑的过程中还有大块的破烂与撕扯,单薄衣物几乎遮不住安宁的身体。

再加上安宁明显与普通人类不同的特征耳朵和尾巴,基本上就可以判定她的身份。

不是妖兽化形,便是妖兽与人类结合而生出来的混血儿。

无论是这二者中的哪一个,如此装扮狼狈,只有一个答案。

她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下贱的奴隶。

在安宁的期望逐渐转变为绝望的过程中,明明实际上没有那么久的时间,但在安宁看来却无比地漫长。

男人抬起的手轻轻敲了敲半空,却奇怪地发出“咚咚”的轻响。

男人再也没做其他的动作,只见那无形的壁障在无声地消散。

恶臭的如同腐坏的食物气息扑面而来,安宁甚至来不及换气屏息,就被那气息弄得胃里一阵翻滚。

男人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笑来,目光淫邪,大手伸向安宁瘫软无力毫不抵抗的身躯。

身份低微的、如此下贱的奴隶,在叛逃离开自己的主人之后,还会期待什么更好的生活?

安宁给出的答案,只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地活着而已。

可是事情永远不会如同想象之中那样简单。

安宁眼眸中逐渐变得空洞,她可以预料到自己接下来会被如何对待。

在一群人的默许下,被粗暴欺凌。

这就是奴隶啊。

人群之中有心软者别开脸来,不忍看到接下来的场景。

也有人心领神会发出低笑,向着这边跟身旁人指指点点。

篝火依然在熊熊燃烧,但好像没有多少温度。

……

陆凉在远处人影奔跑过来就注意到了事实上到不如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早在安宁跑过来之前,已经有人开始望着那个方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一直关注着众人的动静,虽然修为并没有达到同样的高度,但陆凉从众人的反应之中也往那边看去,也顺带伸手拉了拉自顾自犯困开始打哈欠的梁春朝。

然后之后的事情让陆凉觉得有些心寒。

人心冷漠,这是她早都心里一清二楚的。

但是从前,也仅仅是从一些文字或是他人口口相传之中了解过,她也从未亲身经历或是遇到过这种情况。

现在这种事情确确实实地在她眼前发生了。

路见不平,是拔刀相助或是高高挂起?

梁春朝自然也看到了,远处的女人,大约是个混血儿女奴,他做出判断之后当下就与陆凉说了,而陆凉听过之后又扫过一群漠然的人,目光顿在队长顾峰的身上。

隔着稍微有点远,光线也不大好,靠近篝火坐着的顾峰背对着女奴的方向,身影从远处看起来只是漆黑的人形,但陆凉注意到了他手里正拿着什么。

顾峰的动作很小,况且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结界边缘的女奴那边,所以他大概是以为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形状大小看起来正是之前用来布下结界的阵盘。

陆凉瞳孔一缩,同时她便看到结界正无声消散。

靠近女奴的男人抬起了手。

其余人反应各不相同,当然也有正打算过去跟男人一起凑热闹正要起身走过去的。

不,并不需要道德来约束,做与不做,遵从自己本心便是!虽然并不是什么善良的圣母,但有些事上能做的一定要做。拥有力量,不就是为了弱小不再受到强大的欺凌吗!

这时候陆凉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力,无奈之下她看了一眼旁边正一脸纠结的梁春朝。

有了。

“愣着干什么,给你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

陆凉猛地掐了一把梁春朝,梁春朝这回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发出一声吃痛的“嗷呜”声,而是把疼痛的呼喊声压抑在了嗓子里,嘴里飞快地发出一声低低的、也许是咒骂的声音,身影瞬间就飘了过去。

梁春朝这人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挺靠谱的。

扭过脸不愿看的人耳朵微动,发现并没有预料之中女人的叫喊声发出,也没有衣服被撕裂的声音传来。

然后当她转过脸再去看时,却发现有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是刚刚靠近那女奴的那个魁梧男人。

74:梁春朝这种平时不正经关键时候正经的人真的戳我萌点(什么

那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除了两个人没有人看得清梁春朝在那一瞬间做了什么。

但每个人都清楚地看到了结果。

看着倒在地上身体仍在抽搐的魁梧男人,众人再次静了一秒。

不多时众人便沸腾起来。篝火劈啪作响也被逐渐喧闹如集市的人声所盖了过去。

尽管才刚刚认识不久,但大多数人都是有着差不多类似于“奴隶不算人怎么样都无所谓”这样的想法的,他们觉得刚刚倒下的魁梧男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梁春朝这一搅合,也触犯到了他们所坚持着的信念。

所以他们此时将矛头一齐对准了梁春朝。

有人上前将魁梧男人扶起试探鼻息,见只是晕过去之后长舒一口气,然后便转过头来也与其他人一样声讨梁春朝。

“你这人什么毛病,为什么要管一个卑微下贱的奴隶?”

“好歹也是一个小队的,之后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为了团队做出自己的贡献,况且荒原危机四伏,你这时候闹出这种幺蛾子也太过分了吧!”

“奴隶就是奴隶,只是工具,跟牲畜没什么两样,你管她做什么!”

梁春朝充耳不闻,因为他清楚,这些人只是嘴上说着而已,实际上并不敢跟他硬碰硬。

饶是如此,他也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使出来的招式以防不测。

梁春朝看向趴在地上颤抖着身躯的女奴,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他回想起自己曾经用来哄骗女孩子的温柔语调,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些真情实感而不再是语言上的欺骗

“不要怕,有我在,你就安全了。”

他半蹲着身子,向着伏于地面闭着眼连耳朵都耸拉在脑袋上的女奴伸出手来。

……

安宁本来已经做好了认命的准备,作为一个奴隶,不过是贱命一条,无论被如何对待都不奇怪。

因为这是她的命。

活着,作为奴隶,就该认命。

男人大手即将触碰安宁的身体,安宁本能地闭上眼睛,但倔强如她,也咬紧了牙关坚决不发出任何一声叫喊。

“砰。”

沉闷倒地声突兀在耳边响起,伴随着一声刚刚冲出喉咙却又被强行抑制住的惨叫。

周围连人们低声嘈杂都静了一瞬,接着便如炸了锅一样传来纷乱杂音。

吵吵闹闹不停不休。

安宁长长睫毛扑扇颤抖,迟迟不敢睁开,她虽然感觉到之前的魁梧男人已经不在她的身前,但是有另一个人顶替了他的位置。

安宁在心里苦笑一声。

这回她可不敢再抱有任何侥幸的想法了,她不过是一个最卑微最下贱的奴隶而已,甚至不配称之为人。

刚刚从妖兽主人的魔爪之下逃离,本以为能够遇到善良的人类救她一命,谁能想到……

反而遭之漠视和敌视。

安宁咬着下唇,悄悄地将眼眸睁开了一条缝隙,模糊视线之内是自己肮脏和有许多伤口的手,就在手的不远处,有一双鞋的鞋尖也刚刚好出现在这一丁点儿的视野之内。

安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她在等着判决,来自顶替了之前魁梧男人的,这双鞋的主人的判决。

安宁瘫软无力的身体也紧张起来。

忽而,一道温和男声,屏蔽了嘈杂叫骂声音,如此清晰而明确地,传至安宁耳边。

安宁在一瞬间完全睁开眼,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头。

漫天黯淡的星子也似乎在这一瞬间明亮了起来,显得耀眼夺目。

比星子还要耀眼夺目的是正用温柔目光注视着她的这个男人。

虽然他的脸上也有一道伤疤,但这伤疤并不像之前的魁梧男人脸上的伤疤一样显得狰狞,一看就让人觉得这人凶神恶煞,他的伤疤反倒为他增添了一分男子气概,更显得帅气逼人。

然后安宁就愣住了,抬着头怔怔地看了他半天。

见她呆愣半天没有动静,男人伸在半空的手也僵着半天,男人非但没恼,反而眨了眨眼睛,桃花眼中光华流转,薄唇勾起弧度,嘴角笑意迷人。

“你叫什么名字?”

安宁声若蚊呐:“奴……奴名叫安、安宁……”

他将安宁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温柔话语似乎带有特殊的魔力,让人根本不会怀疑他的话是不是假话,一下子就能让人完全信服:“啊,我差点忘了,我们的女孩可是很脆弱的呢。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吧。”

闷闷地“嗯”了一声,顺势靠在男人的胸膛上,安宁才后知后觉地羞红了脸。头顶似乎都冒出了热气儿。

蓬松尾巴也随着心情的变化蜷曲起来,在尾端隐隐地像是一个心形。

梁春朝就这么怀中抱着女奴安宁,在人群之中旁若无人穿行而过。

虽仍有人不满低声骂着难听的话语,但被他此时犀利目光一瞪,立马就偃旗息鼓。

刚刚因此而站起围聚过来的人群此时却无人敢阻拦梁春朝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梁春朝将那个在他们看来非常低贱污秽的混血儿半兽人女奴护在胸前,一步步在人群之中穿过。

没有人胆敢阻拦,有心阻拦的也被那一瞬凶狠眼神所威慑,惊讶于平时看起来不靠谱的人此时居然会暴露出如此一面。

人群自然为梁春朝分开一条通道,他怀里抱着安宁,恍若倨傲的帝王怀抱至高无上的宝物。

这条人群分开的道路尽头,是这个荒原探索小队的队长,顾家长老顾峰。

梁春朝无畏地对上顾峰幽深的眸子,一如之前那般,脚步抬起、落下,与顾峰擦肩而过。

顾峰在与梁春朝擦肩而过的时候抬起了手,停在半空,犹豫,终又选择放下。

唉……

他叹息一声,再次启动了阵盘。

结界再一次将这一小片地带纳入自己的庇护范围。

此时唯有火焰燃烧之声响着,正如所有人纷乱的思绪。

陆凉从地上站起身来,看着梁春朝抱着安宁一步步走来,逆着光居然有点小帅,再比之之前的那个魁梧男人

撩妹,果然首先还是要看颜值的啊!

回忆起白天见过,但现在已经在脑海中只能留下模糊影像的脸,陆凉这样想道。

75:对峙

梁春朝正一步步走近陆凉。

“你……”

陆凉刚想开口,就被梁春朝十分别扭地凑近然后几根手指扯住衣角往刚刚占据的石头附近走去。

因为考虑到梁春朝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呢,陆凉也就没有跟他争,索性闭了嘴顺着他拉扯的方向迈开步子。

借着缩成一团陷入沉睡的仓助肥胖身体挡住大半视线,陆凉与梁春朝还有他怀里抱着的安宁,三个人挤在仓助与石头之间不大不小的缝隙里,前后各有倚靠,只是一个柔软一个冰凉的问题。

陆凉选择让梁春朝抱着安宁坐在靠着仓助的方向,自己则将背部贴上冰凉石头表面,盘着腿坐下来。

梁春朝抱着怀中的安宁靠着仓助也坐下来,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安宁靠得更舒服一点儿,刚一坐定,他的表情就迅速变化起来。

之前严肃表情一下子松弛下来,整个人如同霜打了的茄子,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在大多数人看不到的地方完全没有了刚刚震慑众人的气势,现在的他看起来完全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

借着微弱星光,陆凉看了一眼梁春朝怀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歪头昏睡过去的安宁,心道,刚刚装的还有模有样的,看起来还有点儿帅,一离开众人视线范围就瞬间原形毕露,不知道这被救的妹子醒过来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会不会惊掉下巴。

从自己的乾坤袋里翻出来一件厚一些的斗篷,陆凉把斗篷给塞梁春朝了过去,同时道:“看不出来啊,你居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事。”

梁春朝看着陆凉递过来的斗篷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接过,然后将斗篷盖在躺在他怀里睡着的安宁身上,一脸苦笑道:“哪里的话……我可是真的快吓死了嗷呜呜!”

他压低声音跟陆凉伸手比划,“刚刚那个顾峰……对,就是那个队长,差一点儿就对我出手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筑基七层巅峰!我刚刚走过去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紧张!我都快紧张死了好吗!你看我后背都湿透了!”说着还掀起自己衣服作势要给陆凉看以证明自己并没有在骗人。

陆凉……十二分嫌弃地移开了目光,额头上挂着几条黑线,梁春朝这家伙真鸡儿丢人。

不去管犹自还在絮絮叨叨讲述自己有多紧张、内心里在这一阵子救人过程中产生了多少心理变化,陆凉在心里夸了他一句“戏真多,怕不是戏精学院毕业的吧。”,然后悄悄用余光看着相隔甚远的众人。

经过半天的时间,在一路上与梁春朝的交谈之中,陆凉已经了解到了许多关于这个临时组建的散修荒原探索小队的情况。

陆凉甚至连其他人交谈时候所流露出的一些信息也没有放过,比如稍作休息的时候有个队员在谈论一些八卦时候小声说过这样的话。

“有小道消息称各个世家实力都在派遣荒原探索小队深入荒原内部,但是陆家却丝毫没有动静……”

“说起来陆家前些时候不是在荒原里面损失了不少人吗?”

“是啊是啊,而且最近好像也很少看到陆家再有什么大动作了呢……”

谈话还在继续,当时陆凉就选择转身离开了,虽然这个身体属于那个什么陆家,但是她并不想跟这个陆家扯上半毛钱关系,这种大家族,听起来就很麻烦。

所以陆凉选择装聋作哑:溜了溜了。

陆凉将思绪从并不是很久远的回忆之中又抽了回来,目光不由自主移动到了篝火上。这时候篝火并没有熄灭,反而随着柴火增加越燃越旺。

众人都坐回了自己先前的位置去,虽然没再有骚动,但仍三三两两低声交谈议论。时不时陆凉还能感受到一两道比之前包含着更多不满的目光扫视过来。

陆凉对此只是耸了耸肩,并不以为然。

他们心里明白自己在战力上与梁春朝的差距,再加上作为队长的,拥有筑基七层巅峰修为的顾峰隐约的袒护,暂且还不敢贸然行事。

懒得再深入去想,陆凉打了个哈欠,已然有些困意,现在最重要的是补充睡眠,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

刚打算靠着石头就这么睡过去,陆凉又勉强睁开眼睛打断还在委屈抱怨的梁春朝:“行了行了戏精吧你,不要再演戏了赶紧休息……对了,话说你有没有问人家的名字?”

梁春朝闻言听话住嘴,脸上显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睡着了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的女人,抬手抚了抚她的耳朵,语气在他不曾注意的时候,比往常搭讪其他女孩子时候都要温柔很多:“她叫安宁。”

陆凉听完就闭上眼。

安宁啊……

是个好名字,可惜这一生,怕是都极少有安宁之时吧。

夜渐渐深了,在结界庇护的范围之内,篝火安静地燃烧着,人们有的入睡了,有的仍不肯浪费宝贵时间,争分夺秒地修炼。

……

第二天一早,留下熄灭的篝火,队伍再次踏上行程。

接下来的几天里都在继续着赶路、休息、赶路的循环。中途遇到几只妖兽,皆被逐渐磨合变得默契起来的众人联手绞杀。这支原本散漫的队伍,也稍稍地团结起来了一点儿。

队伍逐渐深入内部,一路上也很少出什么岔子,这让顾峰感到轻松几分,如果能继续保持这样的现状,再没出其他乱子,他们也许就能顺利地完成任务然后踏上返程的路……但这仅仅只是如果而已。

好景不长,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就又出现了新的情况。

荒原在越靠近内部的地带,地形就越发复杂起来。

不像荒原外围一片荒凉却平坦的平原,逐渐深入内部地势却起伏不定起来,有低洼的地方聚水形成湖泊或是沼泽,也有高耸的险峻山峰。

相隔一片不大不小的沼泽,两个队伍相遇了。

顾峰看着对面的一群人眼里有些复杂,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都在互相观望,谁都没有首先开口,两队人就这样无声对峙起来。

76:每天都觉得自己写的好辣鸡

看着眼前的双方对峙又一言不发的场景,陆凉总觉得有一股很强的既视感。

……怎么觉得这幅景象似曾相识?

陆凉盘坐在仓助身上一边摸着安宁毛茸茸的耳朵一边看着沼泽的对面。

这么几天下来安宁也习惯了,趴在仓助的背上就任她摸着。

梁春朝无奈地看了一眼两人也随着队伍止步而止步,手不由自主地牵上了安宁搭拉在半空的一只手。

顺带一提,在这几天里,梁春朝与安宁的关系进展神速,看得陆凉是目瞪狗呆,狗粮吃撑。

感情的事情,她表示是真的看不懂。

另一边,顾峰还打算暂且观望一下子,还没来得及做出进一步的指示。却见得沼泽对面的队伍里,被众人拱卫在正中间的应该是队长一类的人物跟身边人叽叽咕咕一阵子,然后整个队伍动作整齐划一地又退走了。

沼泽对面的灌木生长得异常茂盛,只见那么多人钻进去,灌木丛中一阵子,很快就察觉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这一切发生非常快速且行云流水,顾峰还没反应过来:“?”

他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试图接触一下或者打个招呼什么的,怎么对面就先走了?

虽然十分不解,但是为了保险起见,顾峰看了一眼那支队伍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的简易地图,最终决定选择第二条路继续走。

根据远远看到的制式统一的暗黄色服装来看,应该是属于第五家下属的家族。而第五家通常的服饰颜色都是浅黄色。

果然各个势力都或多或少地知道“地心红莲”的消息啊。

顾峰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跟随着的,衣服颜色花花绿绿各不相同,甚至修为也良莠不齐的队伍,在心里叹息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忧虑。

他作为陆家下属的顾家长老,虽然实力在顾家长老中不算是最强的,但关于陆家的事情倒也有资格知道一些内情的。

陆家要变天了,顾家作为几百年以来长期附属于陆家的存在,也在这次巨大变动中举棋不定。

陆家原本是应该参与这次“地心红莲”的争夺的,但是它现在已经自顾不暇,反倒是像顾家这样属于陆家下属的、还没有明确站队的家族还能抽出一些精力来参与。

但是平心而论,顾家的实力不足,虽然掌握着一些关于“地心红莲”的情报,这样一个小家族,是没有足够的能力拉起一支队伍深入荒原的,不得已只能忍痛拿出来顾家世代传承的战阵,招募起了一支有四十五人之多的临时散修荒原探索小队,以此来试图从这次“地心红莲”的争夺之中谋取一点儿利益。

当然是以高额的报酬诱惑散修前来的,也没有透露究竟要去荒原内部取得的是什么东西。高额报酬的诱惑下,也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再经过一番筛选,定下之后就匆匆前往荒原了。

而顾峰也是在敲定了这件事之后才知道这些事情的,期间他也去找了很多关于“地心红莲”的消息,发现与在这个世界上流传甚广的传说不同,“地心红莲”的存在怎么看怎么诡异。

“地心红莲”是一块肥肉,就算知道它的存在看起来很奇怪,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顾峰虽然看起来高高大大,但也不是脑子里只有肌肉的傻子,他看得出来家族交给他让他深深记在脑子里的战阵是不完整的,也知道此次深入荒原就凭着这样一直散沙一般的队伍,多半是有去无回。

顾家尽管只是一个小家族,但因为一直以来都是陆家的附庸,受其影响也是极大的,家族内部竞争激烈。

像他一样的长老不少,他的修为也算是不上不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也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只是性格老实一点大概这也是家族选他负责这次任务的原因吧。

就算任务失败死掉了也不会动摇什么,也不会对家族实力产生多么大的削弱。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弃子。

但是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微薄的希望。

之前那个女奴在结界外求救的时候,他本着不想招惹更大麻烦的想法,就打开了结界想要直接解决掉她,然而却被梁春朝阻拦了。

一个女奴而已,在陆家和陆家庇护下的荒原边境这里的人,大多都属于激进派,不仅仇视妖兽,更为人类与妖兽生下的混血儿不耻,顾峰自然也是如此,他并不认为这样一个低贱的女奴有什么保护的必要。

梁春朝突然出手是他始料未及的,不仅触犯了众怒,之后顾峰也差点忍不住对梁春朝出手,但顾及到梁春朝是这次招募的散修中修为最高的,为了能让这个团队的人多一分存活的机会,顾峰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下手。

但这在其他队员看来就无异于包庇,所以最近几天他也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得出来,队伍里气氛更加紧张了。

顾峰清楚队伍里还有一个筑基八层的顾家长老藏匿在人群之中,同时也是为了监督他,这路还是一定要走下去的。

盯着手里地图看了一会儿,对接下来的道路心里有了点儿数,于是顾峰放下了心事重重,装作与平日里一样镇定带着队伍绕开沼泽继续前行。

绕过沼泽,接下来视野开阔很多。

两边不像沼泽对面比人都高的灌木一样,这里只有低得连脚面都遮不住的零星小草。

这里还并不是荒原最中心,只是刚刚离开荒原中部。以前曾经有人到过这里,并且成功地离开了荒原,并依照记忆将附近的地形等等信息记录下来。

顾峰手中的这份地图就是这样记录下来的,虽然不是最初的原价而是不知道辗转多少人之手的复印件,但信息还算完善,至少标明了一两条通往荒原中心的、相对安全的道路。

这也是刚刚顾峰有选择另一条路走的机会的原因。

周围环境就看起来十分荒凉了,陆凉猜想可能是才刚度过了冬天的缘故,花草还没有开始生长荒原之上也能看得到一星半点绿色的。

没什么好看的,陆凉闭着眼看似在仓助身上打瞌睡,实则闭着眼引导和吸收天地灵气。

77:但是再辣鸡文还是要写的

这是一段漫长而枯燥的路程。

除了坐在仓助身上的陆凉和安宁,其余的人都必须自己脚踏实地地走路,所以这走了一路即便是修士大都有些疲惫。

陆凉找仓助作为代步工具还是很明智的。

等她再次睁开眼来,队伍已经踏出刚刚那一片只长有低矮小草的荒凉地区了。

因为全程陆凉都闭着眼一半打瞌睡一半修炼,陆凉没怎么注意过周围环境的变化,在身边人低着头面露疲惫赶路的时候,她反而兴致冲冲地打量起与闭眼之前大不相同的场景。

脚下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土地基本上还算是较为平整,但寸寸干裂宛若蜘蛛网的纹路,在靠近两边岩壁的地方才稀稀拉拉长着一些草,或偶尔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顽强地生长出一个小小的还没有来得及绽放的花苞。

视线上移则是两侧高高的岩壁,大概是由于流水侵蚀而成所以并不是很齐整,还能看得清楚每一层颜色各不相同的岩石。

若是说刚刚在地上的犄角旮旯里生长的花草生命力顽强的话,那么扎根于坚硬的岩石之中,依然能生长出看起来颇为强壮枝干的树木,可以说得上是生命的奇迹了。

再往上,顺着岩石往上看,终点就是好像与天空相接的两岸的峭壁之间。天空在高高的峭壁遮挡之下之留下细长的一条,暗沉沉的光线从这条缝隙射入谷底。

陆凉看着越发阴沉的天空,心里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然后好像老天都要印证她的这份预感,一声闷雷就轰然在耳边炸响。

“轰隆”

顾峰听到声音立刻就把手中地图收回了自己的乾坤袋中,一声呼喊带着所有人加快步伐前进,直至开始放开腿跑动。

仓助也迈着胖腿随之跑动,看似胖乎乎的身体倒也是个灵活的胖子,在稍显杂乱的人群之中穿行自如。不过对于坐在仓助身上的陆凉和安宁来说就并没有那么舒服了,颠簸愈发剧烈,要不是陆凉抓紧了它背上的毛发并且拉住了安宁,怕不是两个人都得从仓助背上摔下去,然后在后面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被踩在脚下。

仓助的速度相对其他修士来说算是很快的,不一会儿就从队伍末尾跑到了队伍前面,而梁春朝并不是很艰难地跟随着他们,还分神留意安宁的情况。

陆凉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些细节,不由地悲愤起来,这实力的差距简直犹如天堑啊!

众人跑动带动着地表尘土滚滚扬起。

但这尘土不一阵子就被从高空坠落的雨点打散了。

乌云聚拢的速度在雷声乍起之后好像就加快了许多,也不知道从哪里先开始的,豆大雨点自高空坠落,有的直接就没有任何阻隔地降落大地溅起水花,有的则是打落在崖壁之上又弹射出去。

不管怎么说,雨点打落在身上的时候还是稍微有些许痛感的,更何况是难以计数的雨点同时落下来。

雨势渐大,筑基期修士虽然可以外放一部分灵力在身体表面形成屏障,但也维持不了多久,众人奔跑了好一阵子,前方依然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峡谷,天光也仍然昏暗。

众人无一没被淋成落汤鸡。

有的维持不了体表灵力屏障的在灵力散去的时候瞬间浑身湿透,忙不迭从乾坤袋中拿出备用衣服一类的东西举在头上遮挡,虽然于事无补,但也总算聊胜于无。

顾峰一边跑着一边用神识扫视四周,同时也用肉眼观察着,在一道闪电划破天幕,使得这天地间出现一瞬的明亮之时,他远远地看见远处崖壁上似乎有一个山洞的模糊轮廓。

当下想也没想,用神识向着那边呈条形扩展摸索过去,终于确定了结果那的的确确是一个山洞!

他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喊道:“大家再加把劲,马上就到了!前面有一个山洞!”

众人的眼睛顿时一亮,这种时候有一个山洞来避雨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当跑近了山洞,有人甚至因为激动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泥地里,但这都不重要,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是,这个山洞到底要不要进去?

站在山洞洞口,因为天光暗淡,山洞里本就漆黑一片,现在更看不清了,顾峰咬咬牙将损耗得所剩无多的神识向内探去,在里面转悠了一圈,确定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山洞,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活物存在,这才恢复了镇定,挥手首先走了进去。

作为队伍中战力天花板的存在,顾峰的决定在众筑基三四层的修士之中还是很有说服力的,所以众人稍稍犹豫也跟着走了进去。

陆凉更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反而她还希望会出点什么刺激的事情呢。

小说里不是都写着,悬崖之下的山洞里都藏着什么绝世秘籍传承之类的东西吗……

然而进了山洞之后,火属性的修士将火把点亮,火光照亮了山洞内的场景之后,陆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山洞并不是很深,容纳他们四十多个人和一只胖乎乎的仓助显得有些拥挤,四壁上有的地方光滑有的地方粗糙,除此之外实在是乏善可陈。事实摆在眼前,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山洞而已。

用简单的术法烘干了衣物之后,长途跋涉许久的修士们都有点撑不住,开始还有人在低声交谈,可到了后来都渐渐沉沉睡去了。

陆凉当然不在此列。她佯装睡着,实际上在吸收引导灵力进行修炼,在确定众人都睡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悄悄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火把被固定在墙壁上,众人倚靠岩壁睡着身后具是阴影。

洞外雨声如之前一般急促,间或有闪电照亮一瞬将那光也投射在洞口。

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修士即使睡着了也不会不注意到周围的情况,毕竟又不是在自己家中,但是有些东西的的确确是可以避开一切神识感知的

陆凉抬脚踩死即将要爬到自己身上的那一丁点大小的阴影,一丝声音也没发出。

她是全凭肉眼看到的。

这看起来像虫子一样的东西不仅不会发出一丝动静,身上也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

78:所以虽然有点瑕疵但我在努力改进了

火把燃烧的微小声音被雨声所掩盖了。

但显然不仅仅如此。

有更重要的声音也同样被掩盖住了。

陆凉慢慢地转过头来,有一根火把就在她头上方不远处燃烧,照亮了她眼前。

梁春朝与安宁就相拥在一起睡在她的旁边。

几天的相处下来陆凉觉得安宁是个很不错的人,虽然出身不好但是在被梁春朝救下以后行为处事也很有分寸,即使对梁春朝有些特殊的感情也没有做过什么冲动的事情,反而是梁春朝这样一个万花丛中过的家伙先忍不住告了白。

一想起第一次与梁春朝见面的时候陆凉就能笑出声来,那还是在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的事情,他们的相遇是个偶然,在荒原再次相遇,大约也是有那么一些缘分的。

陆凉总会想起师父说过,“一切皆是缘”,这大概就是她与梁春朝之间的缘分吧。

她见过许多不美好的事情,但是活着总该心存希望。她对很多事情都不大关心,认为无所谓,但在有些时候,还是愿意对这个世界付出一丝的善意。所以那个时候她拒绝了梁春朝,还是给他扔了一个地瓜吃。

当时他的修为肯定没有达到筑基五层,如今他不再靠着骗取姑娘们的财物过活,而是依靠自己的实力,加入了散修荒原探索小队,以此来维持自己的生活,他也是有很大的改变的。

大约是种善因得善果吧,在与顾峰交谈的时候她也被梁春朝所保护了即使他们在这之前仅仅只是知晓对方的名字便再无瓜葛了。

救下安宁,是陆凉的想法,但是她却力不从心,于是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身旁拥有足够力量的梁春朝。

结果表明救下安宁的想法也是梁春朝本来就有的,而陆凉掐他也是一个契机,让他果断地做出了相应的反应不再犹豫。

陆凉的脑子里迅速地过了一遍这几天围观两人感情迅速升温的画面。

但是

眼前这副景象又是什么情况?!

梁春朝靠在岩壁上,怀中的安宁自己却努力地做出了挣脱他的怀抱的动作,脸背对着陆凉。

两人身体之下的阴影里,正爬着密密麻麻的如刚刚被陆凉无声踩死的小虫子黑影。

这些是什么?!

陆凉本以为是普通的小虫子什么的就随便踩死了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

能骗过修士的神识无声无息潜入身边,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凉觉得密集恐惧症都快要犯了,再加上她并不喜欢虫子,脚下虫子似乎有意避开她绕道爬向其他人,陆凉虽想踩死阻断但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她又踩不过来。

于是陆凉小心翼翼地踩在没有虫子的地上凑过去,衣料摩擦和几步走动见带起些许声响,但除了雨声之外山洞里还是死一样地寂静。

这些虫子十分诡异,队友怕是已经惨遭不测了。

心里顿时升起这样一个想法,考虑到队伍里与自己相熟的只有梁春朝和安宁,陆凉便伸手去探梁春朝的鼻息。

离她最近的,目前只有梁春朝靠在岩壁上,脸自然歪在一边,正朝着陆凉的这个方向,而安宁被梁春朝抱在怀里,半个身子却歪着探了出去,一副要挣脱掉的样子。

陆凉得以将手顺利地伸在他鼻子底下,指尖感受到其均匀的呼吸。

只是睡着了。

陆凉心中的石头稍微落了地,看来这虫子暂时没有造成什么危害。

但是保险起见,她还是掐了一把梁春朝。

“嗷呜!”

梁春朝吃痛叫出声来,声音碰撞岩壁荡起回声。

然而这一声似乎根本没有惊扰到其他人,声音落下之后梁春朝倒是捂着被掐的地方睁眼瞪了一眼陆凉:“又怎么了我的小姑奶奶?哈欠”大概是还没睡醒,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然而他下一刻就变了脸色,察觉到怀中抱着的安宁整个人都快脱离他的怀抱了,连忙使力又给把人抱回来。

“宁宁,你怎么睡成……”

这样啊?

安宁的身体如同刚刚被救回来时候那般绵软无力,尾巴也同样如此。

被梁春朝强行抱回来摆正,安宁面朝着地的脸也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了过来。

借着微微跳动的火把光亮,陆凉与梁春朝齐齐瞳孔一缩。

安宁的脸终于朝向他们了。

面色蜡黄,眼睛失神,不复几天前向他们诉说未来美好生活的兴奋期待样子。

她的嘴里,正吐出无数小小的黑色虫卵,顺着下巴掉落,然后在接触地面的时候虫卵破裂,一只新生的黑色小虫就向着其他人的方向爬去。

“安宁!安宁!安宁!”

梁春朝的手几乎不受控制似得晃动着安宁的身体,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该死!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陆凉站在一边看在眼里,张了张嘴却觉得口中干涩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能阻止梁春朝晃动着安宁,即使眼睁睁地看着从安宁嘴里吐出的虫卵化作虫子向其他人爬去。

至少暂时这些虫子还是有意识地避开着她和梁春朝。陆凉猜想,这大概是安宁的意愿吧。

墙壁上固定的火把火焰轻微晃动。

“啊”伴随着一声尖叫,陆凉感受到了一股很强的灵力波动,至少在队长顾峰之上。

有人醒了?陆凉迅速转头一看,只见在一个角落里有个女性修士正在疯狂扭动着身体,身体与岩壁撞击发出沉闷响声,显得极为痛苦的样子,皮肉之下有什么东西在越长越大,不断向外冲撞着随时要破出皮肤跑出来。

其他人也基本上如此,阴影之下已经全是那些黑色的小虫子了。

虫子如潮水般将一个个人淹没。

在这些人之中,也唯有那个实力实际上在顾峰之上的女人和顾峰才得以最后挣扎一番,其他人已经在睡梦之中死去了,**变为虫子孵化的巢穴。

陆凉心中急切,正想拉着梁春朝走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极为虚弱的声音。

定睛一看,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安宁眼里恢复了一丝神采,嘴中虽然仍旧在往外吐出虫卵,但她依然努力地发出声音。

“逃……春朝,凉,……快逃啊……”

79:我们都是笨蛋

陆凉将眼前这一幕牢牢地、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梁春朝不会治疗,她也不会。

尽管对于每一个参与荒原探索小队的散修来说,必要的保命手段肯定是要有的,梁春朝第一时间就想起了用之前积攒的一些钱买到的几颗珍贵的丹药它们就放在梁春朝随身带着的乾坤袋里。

就在梁春朝想要从袋中取出丹药来想给安宁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却被意识有些模糊但是仍然竭力保持着清醒,按住了梁春朝的胳膊给拦住了。

安宁轻轻地摇头,尽管她的头看起来随时都会从脖颈上掉下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的。

陆凉想着,爱情的力量大抵是能够做到的吧。

只听安宁破碎却温柔的声音伴随着虫卵落下自她的口中吐出,唇瓣张合间甚至还会咬碎一些虫卵,于是那虫子便不再受她意识的控制爬在她的身上开始撕咬她的**。

“……春朝,……傻……”

“嗯,嗯,我傻,我傻!”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梁春朝此时却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

曾经他游戏花丛,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也仅仅是骗取女孩子的欢心,谋取钱财来维持生活而已,那时候他不信自己会爱上什么人。

而今抛弃过去,凭着天赋成为了能碾压无数人的筑基五层的修士,却没想到一下子栽在自己救回来的人与妖兽混血的女奴身上。

人人生而平等,这是他所信奉的准则。

妖兽与人既然共同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那势必有其存在的道理,存在即为合理。

也不是没有人类与妖兽的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流传下来,他小时候也曾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既然一起生存,为什么不能和谐相处?

当看到队伍里有人想凌辱前来求助的女奴安宁,那时候他的心里却是一瞬的挣扎。

在那一瞬间,他有些迷茫了。

在队长顾峰要发作之前进行劝阻护下陆凉是因为陆凉曾经点醒了他。

如果不是陆凉,那他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环顾一圈,队伍里大多都是看热闹的人,对于那魁梧男人要凌辱一个低劣的下贱的女奴,大家都是乐见其成,甚至还有人想在旁边摇旗呐喊。

他看着那些冷漠的人突然有些出离的愤怒。

若是一个人处于劣势、并且受到欺凌,那么作为大多数的一份子,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热闹、嘲笑、甚至参与施暴,那是多么可悲的现实啊。

一定得改变什么。

胳膊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从迷茫中清醒过来。

他低声快速地咒骂了一声现实,然后便不再保留地、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幸好,在悲剧酿成之前,他改变了即将发生悲剧的可能性。

然后他就一眼撞进那双宁静又澄澈的眸子里。

最初从心里传来一丝悸动,在之后几天的相处里汹涌成大海的浪潮,这让他回想起小的时候在海边戏水,被一个大浪拍来将他整个人掀翻,差点被埋在沙子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在以前面对那么多美丽的姑娘时,都没有这种感觉,然而在面对安宁的时候,竟觉得世界在他眼前都发生了改变。

每一瞬间都是新的,每一句想说的话都是要说给安宁听的情话。

他纠结许久,终于在陆凉看不下去的鼓励之下告白了。

双向暗恋。

告白成功了。

感情迅速升温,两人进入了热恋阶段,对于外界其他人和其他事物都关注减少,眼里只有彼此。

梁春朝本以为生活能够一直这样下去。

……

这时候这次散修荒原探索小队的任务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了,只是已经走到了荒原中部,他自己也没足够的把握带着安宁全身而退回到荒原之外,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队伍继续走。

就像之前在被仓助压晕之后醒过来惊讶地发现又与陆凉相遇时候一样,在胳膊上又一次传来剧痛之后不久,梁春朝再一次在心中发出一声喟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但是这次面对的,却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刚陷入热恋的爱人成了这般模样,是梁春朝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即便是再怎么催眠自己也于事无补。

更加令他感到绝望的是面对这样的现实,他却无能为力。

之前是他亲手将安宁救下来的,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筑基五层的修为足够保护好她了。

是的,安宁毫无修行的天赋,即使她的血脉里混杂着在修行一途上比人类更有天赋的妖兽的血液安宁,也只能作为一个低贱的普通奴隶供人类或者是妖兽的奴隶主驱使。

虽然生命是有限的,最终仍免不了一死,但是死在被奴隶主的驱使之下,是比不上死在追求自由的途中的。

于是安宁拼着一死逃了出来,遇到了梁春朝她生命之中唯一的光。

他们相处之时是至高的美妙日子,尽管脑海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在强调着:她不过只是一个低贱的女奴,这样平静的生活,这样自由的空气,对她来说都是不应该存在的。

安宁依偎在梁春朝温暖的怀抱里,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呼吸着不再是曾经肮脏的恶臭气息,内心极度地满足。

她昂着头向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宣告,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这是她现在的生活。

一切都与曾经不再一样了。

她已经自由了!

……

安宁浑浊的眸子突然变得亮了起来,温柔目光描摹着近在咫尺的梁春朝的面容。

她努力地抬手,却只能使得瘫软在地上的手指抽搐似地动了动,从她嘴中掉落的虫卵掉下来,化作漆黑小虫爬过她抽搐的手指如小河汇聚进江河湖海一样汇聚进虫潮。

她看着梁春朝留下的泪水,却再也无法为他擦拭了。张着嘴几度欲言又止,虫卵不断地从她嘴中掉落,梁春朝泪流满面为她将正在啃噬她身体的虫子拂去、捏住、焚烧。

因为他再也没什么可以为她做到的了。

安宁嘴角扯出一个像是笑容的弧度:“……春朝,笨……笨蛋……我们,……都是……”

我们都是笨蛋。

妄想挣脱命运束缚的笨蛋。

架是谁?为什么要上♂他?

咳咳,反正我是要上了他的嘿嘿。

嗯,终于有机会开单章说说话还是蛮激动的呢。好吧,虽然以我节操来说单章这种东西是想开就开的,为了不让我显得那么话痨,我甚至大多时候都不愿意写作者的话……

回归正题。

对,明天就要上架了。

虽然成绩不太好,但是!

我写的不是商业文。

我是完全凭着自己兴趣所写的。

剧情大方向我有,现在的很多剧情,其实,都是我临时加的==

啊,挽救剧情和细节真的好难,一直在边挖坑边填坑……有一个非常搞事的坑从楔子就开始了,这个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它填上,随缘吧。

比如其实像是白颖书、安宁的角色是一时兴起加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原计划是马上展开第二个地图的,硬生生被我拖了这么久……不过我也很艰难地想出了可以圆回来的剧情了。虽然可能会写在以后的番外里。

剧情到了现在基本上视角都在【荒原】了,其他风云变幻和世家势力变动我也在一些心理描写或者其他地方稍有提及,正文以后可能就没啥事了。

在努力把线收回到陆凉身上。

我本来想写出那种平安已久的世界再次出现动乱,这样的感觉,不知道我到底写明白没有……哎嘿嘿,还有番外可以挽救的嘛!(挠头傻笑

嗯,说了剧情的事情,再说说更新。

爆更是不可能爆更的,我身体并不是很好,不能久坐,比如我现在写完了一更已经就坐不住了继续下床去蹦一会,腰好疼啊qaq高三后遗症,使我现在每看到有人不注意坐姿都会尽可能提醒一下……对,现在在看着这段文字的你,一定一定要注意坐姿哦!

接下来的剧情我其实还没完全想好,因为几条线我在纠结怎么写。

最初我是想写一个有关命运的故事。可能是因为我自己生活过的比较惨所以写出来的人都比较惨……我没有在为虐而虐,而是我觉得,有些时候,特定的人特定的事情,它就是那样的,无可避免。

就像于归思看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命运不就是如此吗?我们妄想去反抗命运,可是真正做到这件事的又有几个?

我想写的,不仅仅是陆凉的挣扎,还有其他人的挣扎这是我的,这个世界。

修仙界生存手札,手札,是指亲手写的书信,就是现代人讲的“亲笔信”。见杜甫《暮秋枉裴道州手札率尔遣兴寄递呈苏涣侍御》诗:“道州手札适复至,纸长要自三过读。”

这是我写给自己命运的亲笔信。我也一直有试图抗争着命运,陆凉就是半个我。虽然我也曾自嘲,我早已凉凉。

原晓大大的《时间海》中有这么一句话烈日之下必有阴影,黑暗之中亦有明月。

我女神疯丢子在《战起1938》里也有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的生命忽然终结,我不希望再次醒来时,面对的依然是庸碌的人生。

我也记得在我女神主页上那句话以永生的气魄构筑梦想,用末日的心情活在当下。

我把这些也一起分享给你们,一起为了生活而努力吧。

然后再感谢一直以来陪伴我的朋友们,无论是我在圈里的朋友,还是一些同学,还有专栏群里的大家,非常感谢你们。

第一次上架有点小紧张废话多了点你们不要打死我虽然我觉得我写废话比小说好看多了(靠)

然后还有感谢温柔可爱的责编卫矛!

捞出来的感谢名单:妄想,远望,白糖,碎石,未来,花花,万道,老何,海星,枫瑞,火雀,枫零木,封神,麦糕,我三哥,灵云心,错错……哎呀好多人!

还有我滴亲亲画手手,我家羊羊,还有画风同样绝赞的颜艺!qaq非常感谢你们大家了!

每天投票也辛苦了!还有还有啊,我看到qq阅读那边也有菇凉在看的样子,哇,你们冒个泡让我看到你们好不好qaq

顺便在这里放一下群:677710914,虽然平时也没人说话就是了(……)

我是不是话太多了,不管了,顺手投放安利,

从《魔法少女小圆》开始,我一头栽进致郁的神坑无法自拔。然后前段时间(大概是去年)开始沉迷《结城友奈是勇者》系列,被日常甜一口之后吞刀子好开心啊(……)然后前两天《魔法使的新娘》刚刚完结……

哦哦,对了去年好像还有《魔法少女养成计划》,四月马上又来了《魔法少女网站》

都很好看很致郁你们快去看啊!(震声)

没屁放了。

定一个小目标,均定十个就满足了。

然后的然后,嗯,阔以去看盗版的啦,我研究了一下,雅文好像还行,2k小说也好像可以……

还有少打赏吧,虽然我很缺钱但是也不会拉下脸说“请给我钱”之类的话,留着点币去订阅其他的书嘛!

嗯嗯,就酱。

明天早上还得去听个讲座,早上的一节英语移到了下午,反正v章要等编辑通知之后才发,如果我没有在这之前写好存稿的话大概就是下课回去之后再码啦。

最后再次感谢!我会努力写完的,能坚持这么久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80:梁春朝之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顾峰和那位修为至少在筑基八层以上的女修士的挣扎尖叫声停了。

但虫潮还在向着除了梁春朝和陆凉以外的人涌去,一具具尸体已经只剩下空壳,在黑色虫潮翻涌滚动的间隙,陆凉能看到一闪而过的,薄薄人皮之下,唯有森白骨头,没了血肉。

其内里完全被掏空了,剩下的皮囊便仅仅是皮囊而已,因此正好做了那些漆黑虫子的巢穴。

除了队长顾峰和那位女修士,所有人都死得悄无声息,甚至连一声挣扎或者痛苦的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在梦中永远沉睡下去了,再也没有醒来。

陆凉只回头扫了一眼就不愿再看,密密麻麻黑色虫子将一具具尸体覆盖,不停钻进钻出。

一幅一回想就会令人感到恶心的场景。

脚下现在只有零星几只虫子爬过,陆凉目光移到安宁身上。

她的耳朵尾巴上原本鲜亮颜色已然暗淡无光,看起来比之前要粗糙了好多,嘴里不再吐出大量的虫卵,说话也更容易了些。

嘈杂雨声之中,那虚弱的声音却仍然清晰可辨。

她对梁春朝,同时也是在对陆凉说:“快逃。”

最后几颗虫卵落地化作黑色小虫,向着更深的洞内爬去,汇聚进漆黑河流。

但陆凉还没有动。

因为梁春朝仍然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动,紧紧地将安宁抱在怀里。

火把仍未熄灭,爬上岩壁在岩壁上爬行的黑色虫子也具是绕过火把爬行,偶尔有一两只被身边同伴挤过去,只是沾染上一丁点火焰的边缘,便抽搐着节肢从岩壁上摔落,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而死。

梁春朝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见他的表情,更没有说一句话,虽然听到了安宁的话,但他身体隐隐地颤抖和止不住的眼泪却暴露了他的所有情绪。

他不愿离开。

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爱人的身边?!

安宁清楚梁春朝的想法,但这时候她的眸子已经在逐渐变得越发暗淡,身体作为虫子的巢穴,将虫卵全部吐出之后,她有一些放松,但随之而来的则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不过好在她稍微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尾巴艰难抬起蹭上梁春朝抱着他的手,安宁抬起手拭去梁春朝似乎源源不断的泪水,冰凉手指上能感受到泪水的温暖……甚至觉得滚烫。

这次她发声要轻松得多,身体的掌控权回归的同时也在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安宁闭了闭眼睛又睁开,露出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微笑。

安宁的冰凉如冰的手指自梁春朝脸颊滑到下巴,手指上接住一滴滚烫泪珠,然后那泪珠又因为重力而顺着安宁的手指滑落,在纤细胳膊上留下一道痕迹,于末端处终于滴落在地,留下一点暗色。

安宁嘴唇开合。

“春……朝……”

“你能、……再……吻我一次吗?”

说出这话来的时候,安宁的眸子里光又回光返照似得亮了起来,头顶耳朵稍稍抖动了一下。

梁春朝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那双灿若繁星的眸子,无声泪流依然不止,但他终是低低应道:“……好。”

说罢吻上安宁干裂的嘴唇,一遍又一遍描绘唇形,抵死缠绵。

吻得动情,双双闭上了眼睛,似是要把以前的、现在的、未来的感情全都倾注在这一个吻里。

陆凉站在一边有点尴尬,在这种关头吃着狗粮还真是十分刺激。

陆凉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又很尴尬但又不能要求他们两个立马分开……

陆凉觉得自己比头顶那个火把都要闪亮。

他们与洞口相距并不远,而且这个山洞也并不是很深,就是站在这里都能感觉得到自洞口飘来的潮湿味道。陆凉相信跑个十几步就能跑得出去,但是……

陆凉看了一眼还在亲吻的两人,一个头似两个大。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只要有情侣或者互相之间有隐隐约约的感情但一直没有捅破那一层纸的,到了紧要关头或者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首先想的不是逃跑,而是在原地谈情说爱半天,立足了flag最后才要跑,不死你死谁?!

有那时间能先跑个几步吗?!

即使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可是陆凉也没办法做什么,强行拉开?很毁气氛会被打死的好吧。

陆凉忍不住想要掩面的时候,背后突然传出一点,与之前就算如潮水般涌动的虫子爬动之时都没有出现过的,不同的声音。

山洞里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了,这声音就显得更加清晰。

“噗”

有什么被撕裂了。

陆凉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人皮被撕裂了。

陆凉一个激灵,觉得自己寒毛直竖,稍稍偏头,用余光瞥到身后,一条如蜘蛛一般的黑亮节肢正刺破一具尸体的肚皮顺带轻轻松松撕裂皮质衣物,有一只体量很大的虫子正要从其中钻出来。

那具尸体,正是队长顾峰。

陆凉瞬间认出了那具尸体的身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沉默地转过头来。

这边安宁与梁春朝的一个长长的吻已经结束了,梁春朝半蹲着,轻而缓慢地将安宁的身体放在地上。

安宁的身体逐渐冰冷僵硬,睁开的眼睛里光一点点减淡,直至消失。

梁春朝的手颤抖着抚上安宁的眼睛,将她的双眼闭合。然后他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陆凉。

“对不起,可能要把你一个人扔在荒原了。”

他对陆凉露出一个抱歉的笑,但还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安宁说道:“……我得在这里陪着她。她一个人在这里未免太孤单了。”

梁春朝的脸原本就很有吸引力,若不是知道他平时的逗比模样,陆凉大概都会在他的这一笑中失了神。

……

陆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出了山洞的,一出山洞的瞬间就被瓢泼大雨兜头浇了下来,手脚冰凉。

她站在离洞口不远处的地方,看着洞内火光冲天,火光内一个人影抱着另一个人影,在愈来愈大的火焰之中一齐化作灰烬。

雨水顺着陆凉的脸不断往下流淌。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81:无能为力

尽管浑身冰凉,陆凉仍敏锐地察觉到了好似在一瞬间出现的气息。

是墨颜如与墨凰妗。

她们二人无声无息就出现在了陆凉的身后,陆凉也不曾为此感到一丝的惊慌。

目前也只有她们两人会在这种时候出现了或者说,她们两个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没有现身罢了。

头发黏在脸上,眼前不断地有雨水流下,陆凉顾不得去擦拭,也觉得完全没有擦拭的必要雨下得很大,一点也没有变小一点儿的意思。

墨颜如和墨凰妗都戴上了黑色斗篷,面容在兜帽下的黑暗中也没有什么表情。

对于她们而言,与她们没有过直接接触、毫无利益相关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在她们伸出援手的范围之内。至少目前为止,她们稍微在意一点的,也仅仅只有陆凉一人而已。

雨水打在无形屏障之上,虽然站立在雨中,但墨颜如与墨凰妗两人身上却没有一点地方是湿的。

陆凉头顶不断被雨点下落携带的重力所击打,冰凉的疼痛。然后在那么一瞬间她却突然感觉不到有雨点砸落在自己身上了,稍稍动了动抬头,在自己头正上方不远处有一道用灵力搭建的简易屏障替她挡掉了大部分的雨点。

心里明了之后,陆凉再次把目光放在了山洞里。

火焰仍在燃烧,没有一只漆黑虫子得以逃脱,火势延绵到洞口就停止了,火舌舔舐着洞口,一下子将洞口旁边被雨水打湿的枯草吞噬,但也仅限于此了雨势将火焰限制在了山洞里面。

陆凉眼睁睁地看着那火焰从燃起,到熊熊,再到熄灭。

在原地站了许久,可心情却没有火焰熄灭一样那么容易。

有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就是灾难召唤体质,无论在哪里,都能轻易地招致灾祸。

身边遇到的人似乎都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她努力地想要改变着什么,却总是有心而无力。

无能为力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她真的太弱小了,在这残酷的修仙界,生存已经很难了,她弱小到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怎能自不量力地想要去庇佑别人?

陆凉想起之前安宁说过的话语。

“我们,都是笨蛋。”

……是的,我们都是妄图挣脱命运束缚的笨蛋。

湿发之间仍不断往下滴着水。

陆凉眨了眨眼睛,按捺很久的眼泪不再与大量雨水混杂,伴着低低的啜泣声流淌下来。

墨颜如看着火势减小的山洞沉默不语,墨凰妗对此并无兴趣,只是走上前去拉紧了姐姐的手臂,便闭上眼继续冥想。

……

于归思有点儿后悔自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赌气似的一脚重重踩在沼泽的边缘,干净靴子上溅上泥点他也毫不在意,只是低着头再高高抬起另一只脚,作势要再踩在泥水里。

然而他这一脚注定是没办法踩下去的。

一条白色的毛茸茸的尾巴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随即他就被捂住了眼睛,背上突然承载了少女的重量。

啊,又来了……

还没等他内心哀嚎结束,耳边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笑声中满满的揶揄。

“嘻嘻,思哥哥你这是练什么功呢得斯!教教我嘛得斯~”

还不是因为你!

于归思心里有一句mmp他不敢讲。他可不会忘了,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可是一个绝对碾压自己的金丹期,惹不起惹不起。

“没有!”于归思果断否认,“我只是有些无聊而已!”

少女手脚并用如八爪鱼一样扒在于归思身上不肯下来,而于归思也毫无办法,只能走到一边稍微干一点的地方找了块石头坐下,无视掉还赖在他身上不下来的白颖书,眺望远处走过的来路。

这是他人生之中第三次进入荒原。

第一次进入荒原他遇到了陆凉;第二次进入荒原是随母亲穿行过辽阔地域到了夏家,然后他失去了母亲;第三次……

此次所来为了“地心红莲”。也是为了夏家的利益。

虽然他并没有对这个家族有多少归属感,但是因为母亲夏夭仪所在,他不得不上点心,就算是为了让母亲不会受到一丝的伤害,只要可以增强夏家的实力,让母亲处于安全的环境之下,那么这事情他就会去做。

况且他此次前来也不单单是为了帮助夏家得到“地心红莲”呃,他好像也没有资格说帮助,因为这次夏家派遣出来的荒原探索小队,成员大多都是金丹期的妖兽,而他一个筑基期的修士,都够不到人家的一根小指头。

不对,好像还是能够得着的……比如。

于归思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把手放在了白颖书的脑袋上摸了起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颖书竟已瘫着享受他的抚摸了,他还怔怔地没来得及停手,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少女的身体缩小,一只纯白的猫儿缩成一团在他的怀里,亲昵地蹭着他的手掌心。

“呃……”

于归思再次愣了一下,手上倒是毫不含糊地顺势撸起猫来。比起他的内心,他的身体倒是诚实很多。

唔,其他的先不管了,有毛茸茸的世界是多么美好……

其实说起来,他来到这里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白颖书,当……当然不是因为觉得毛茸茸手感十分舒服才妥协的呢!

一旁临时搭建的营地之中,有很多人都在忙碌,每一个人身上都有明显的妖兽特征,对此于归思已经完全习惯了。

虽然不清楚在此之前夏家是个什么样子,但是现如今的夏家,妖兽的势力隐隐处于夏家本族人之上,他那个便宜外公,作为夏家族长,都要对明面上的夏家长老、他的女婿舒澈以礼相待。

并不是很清楚其中到底有什么隐秘,但是于归思觉得这其中肯定有古怪。

再加上之前苍老声音对他透露过,将要从夏家开始的变革,于归思显得更加忧心忡忡。

但是于归思很清楚,自己此时并没有左右一切的力量,所以他得不断变强才行。

一边撸着猫一边想着事情,于归思也注意到营地那边突然又出现了骚动,有人大喊大叫一阵嘈杂。

……又有奴隶跑了吗?

于归思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等我改了章节再订阅啊!以章节名为准!

于归思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把手放在了白颖书的脑袋上摸了起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颖书竟已瘫着享受他的抚摸了,他还怔怔地没来得及停手,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少女的身体缩小,一只纯白的猫儿缩成一团在他的怀里,亲昵地蹭着他的手掌心。

“呃……”

于归思再次愣了一下,手上倒是毫不含糊地顺势撸起猫来。比起他的内心,他的身体倒是诚实很多。

其他的先不管了,有毛茸茸的世界是多么美好……

其实说起来,他来到这里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白颖书,当……当然不是因为觉得毛茸茸手感十分舒服才妥协的呢!

一旁临时搭建的营地之中,有很多人都在忙碌,每一个人身上都有明显的妖兽特征,对此于归思已经完全习惯了。

虽然不清楚在此之前夏家是个什么样子,但是现如今的夏家,妖兽的势力隐隐处于夏家本族人之上,他那个便宜外公,作为夏家族长,都要对明面上的夏家长老,他的女婿舒澈以礼相待。

并不是很清楚其中到底有什么隐秘,但是于归思觉得这其中肯定有古怪。

再加上之前苍老声音对他透露过,将要从夏家开始的变革,于归思更加忧心忡忡。

但是于归思很清楚,自己此时并没有左右一切的力量,所以他得不断变强才行。

一边撸着猫一边想着事情,于归思也注意到营地那边突然又出现的骚动,有人大喊大叫一阵嘈杂。

……又有奴隶跑了吗?

82

从一开始于归思就觉得夏家派出来的这支荒原探索小队有些不大对劲。

也不是说什么主观上的臆断,从派出的所有人都是至少化形了的妖兽这点上就看得出来一些。

至于其他方面……

于归思回忆起临行前,还有兽车拉着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的铁笼子随行。

其上似乎施加了什么隔绝探查的手段,总之以于归思菜鸡一样的筑基期修为是无法破解这不知名的手段的。

是以于归思便对这被黑布蒙着的铁笼之中到底装的是什么更好奇了。

但是好奇归好奇,于归思暂时也不敢做点儿什么事情来。

一方面,虽然他是夏家族长的唯一的外孙,但是在夏家也并没有任何实际上的地位和同等的权利。

另一方面,这次前往荒原,除了他便再没有其他的人类了剩下的全是妖兽。

而且最为尴尬的是,他的实力在其中是最低的,若不是白颖书护着,于归思怕是要被其中心怀鬼胎的家伙生吞活剥了。

察觉到一道阴冷目光从身上一扫而过,于归思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抚摸白颖书化作的白猫的手用力都重了一下,但停顿几秒又很快恢复了之前抚摸的节奏。

于归思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这道绝非善意的目光主人是谁。

早在被白颖书强拉着过去跟这次荒原探索小队的人来认脸的时候,于归思就注意到了。

那是一个有着黄色眸子的中年男子,身材瘦削,半长至肩部的发端渐变晕染成墨绿色。

其他人要不对于归思的到来不屑一顾,根本连招呼都不想打就看了一眼之后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要不就是直截了当地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下巴抬得老高,都不愿意用正眼看着于归思;再要不就是礼貌性地稍微客气几句,虽然说出来的话里并没有多客气……

除此之外,当然也有在一旁观察着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的人。

这个有着黄色眸子的中年男子则是另外一类。

在于归思刚刚被白颖书拉过来站定,于归思就瞬间觉得自己被什么存在给盯上了,那目光**裸地毫不掩饰恶意,只被这么一盯于归思顿时背后就冷汗直冒。

但于归思还是忍住了身体的颤抖,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怂。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盯着,虽然挺不好意思,但身边的猫耳少女白颖书,实力是真的很强的。

她在来之前也替于归思考虑到这些,一想起少女拍着胸脯说着“我保护你”,于归思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他好歹也是个男人,虽然还没成年……但是让个女性来保护自己,面子上总是过不去的。

然而事实就摆在这里,修为上的鸿沟一时半会他还是迈不过去的,只求进入荒原之后能够更快地进行修炼了。

不像有些一直在打量于归思而完全没有走过来的人一样,那个有着黄色眸子的中年男人倒是深深地盯着于归思看了好久,尽管也没有说过半句话,倒是刻意似地与于归思擦肩而过的时候,发出了一声由胸腔之内挤出的低笑。

于归思当即皱起眉头,并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错开两人即将有所接触的胳膊,在他还在想刚刚听到的那声低笑是不是他的错觉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刚刚临时走开了一下的白颖书飞快地窜了回来。

白颖书耳朵和尾巴的毛都一下子炸起,正对着那黄色眼眸的中年男人怒目而视,并且做出了防备的架势,随时好像要上去挠两爪子似得。

对于白颖书高度戒备的样子那黄色眼眸的中年男人自然有所觉察,脑袋一百八十度就这么硬生生地扭过来,在于归思惊愕的目光之中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便又如刚刚扭过头来时候一样原路又扭了回去,摆摆手向着前方走去了。

事后白颖书跟他解释说,这黄色眸子的中年男人是叫严炳鸿,原型是条墨绿色的大蟒,看人这么阴恻恻的也不奇怪。

但是随后白颖书又悄悄跟于归思咬耳朵,说了些听来的八卦,这就让于归思更觉得莫名其妙了。

这个严炳鸿,很久之前还是一条小蛇,体型没有现在这么大,甚至还没有摸上修炼的门槛的时候,就被一个擅长使巫蛊之术的人类捉去做了宠物。

只是大概地说了一下从别人那里零零碎碎听来的八卦,于归思听完之后的反应大概就是一脸黑人问号:“???”咋地,自己曾经被人类欺负了又没有什么办法,现在就看到个人类都心生不爽,还想欺负回来找场子吗???

于归思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这人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盯着他了。

83:残酷幕布

奴隶。

一个自三百年之前,就早已经诞生并且沿用许久的词汇。

奴隶与奴隶主是因为战争、血统、种族等等原因,这个世界上的人分出的阶级。

在成为劳动工具的同时也被当做货物买卖,没有人身自由,完完全全是奴隶主的所有物。

从史书的只言片语之中,于归思就仿佛看见了一幕幕残忍的现实。

但他不可否认的是,奴隶制度在一定程度上也推动了历史的发展。

至少,到目前为止,在“人类复兴之役”让世界重新变得和平起来之后,这样的不平等制度也依然存在。

童年生活在陆家庇护之下的边境小镇,接触的最多的是关于陆家的事情,但那么多的传闻之中,陆家倒是没有做出过养奴隶为之做事这样的事情的,而关于陆家最多的传闻都只是有关于它的残酷生存法则。

等到了夏家,于归思才从旁人的话语中第一次知晓,夏家居然拥有奴役着人数众多的奴隶。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非常清楚:荒原是个机遇与风险并存的地方。

在已探明的区域,各个矿藏丰富的矿脉都被十大世家势力所瓜分而为他们去挖掘这些矿藏的,不是别人,正是数量庞大的奴隶。

这些奴隶他们可以不被奴隶主当做人来看待,奴隶主只需要付出很少的将将能维持他们活下来的资源,就能让他们不眠不休地工作,为他们赚取比他们所付出的资源更多的回报。

而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这些奴隶只是消耗品

死了就死了,如果是喂养一些驯养的凶猛野兽勉勉强强还在死后也有点价值;通过强迫繁殖,让他们繁衍子嗣,同样悲剧地作为奴隶继续为奴隶主服务下去;亦或者有些姿色较为不错的甚至还会被一些有特殊癖好的人受作**……

作为社会最底层,这些奴隶连乞讨者都不如。

于归思在某次黑布被揭开的时候忍不住凑近了去看。

窄小的铁笼之中,空间并不是很大,却装着近有二十个女奴。

她们无一不是缄默不语,平静而麻木地接受着自己的命运。

黑布被揭开之后,久违的光明让大多数女奴忍不住闭起眼睛,甚至蜷缩起身子缩在角落。

而有那么一两个与众不同的,在适应了光明之后,就开始环顾着打量起了四周的环境。

于归思注意到,她们之中大多数都是完完全全的人类女性,但也有那么几个引人注目的她们如妖兽化作人类模样那样,拥有明显的妖兽特征,耳朵和尾巴。

于归思目光在那几个有耳朵和尾巴的女奴之间停留了好一会儿,虽然并没有什么歧视的意思,但是他就是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他能感受得到,这些女奴都是没有一点儿修为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们之中大概没有一个人拥有修行的天赋。

就在于归思将心思都放在铁笼之中的女奴们身上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让他不寒而栗,身体顿时就僵在原地,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脚下蓄力就打算逃跑……

“桀桀桀……”严炳鸿一声低笑打断了于归思,“你跑什么?暂时又不会吃了你。”

于归思欲跑的动作稍稍克制,但也远远地与严炳鸿相隔了十来米远才戒备道:“暂时?”

严炳鸿只是又如方才一样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而是探头顺着于归思刚刚看过去的方向张望了一下,细瘦得好似皮包骨头的胳膊和手从长袖之中伸了出来,他两指托着下巴道:“唔,我看看你刚刚在看什么呢……哦,女奴呀?你这小子,莫非现在就对女人开始感兴趣了?啧啧啧。”

能察觉到对方言语中的恶趣味,见严炳鸿暂时也没有想对他做出什么事情,再加上余光看到不远处在修炼的白颖书也在远远地望着这边,以她的实力这段距离不过是一瞬间,于归思也就放下心来,也学着刚刚严炳鸿不回答他的问题的样子,转而开始发向他问。

“那些……长有耳朵和尾巴的,也是妖兽吗?”

严炳鸿闻言一愣,转头看了一眼于归思,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这人又笑啥呢???蛇是不是有点猫饼。

于归思一脸莫名。

但随即他就听到了原本以为不会得到的回答。

严炳鸿笑声在达到一个高度的时候诡异地戛然而止,然后他挥出手,一指指向铁笼之中正在向外张望的几个女奴,手指在半空中虚点几下,让铁笼中正向外张望的几个女奴注意到就立马缩起脑袋,恢复一脸乖顺的样子。

严炳鸿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她们……不过是低劣下贱之中最为低劣下贱的,混血儿。”

于归思闻言便是一惊,之前也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但是他并不敢轻易地去妄加猜测。

“这些混血儿们,不仅不被人类所待见,而且也不会在妖兽一族之中得到认同。”

伴随着严炳鸿低沉的声音,一个残酷的现实又在他的眼前拉开幕布。

有一个高大的汉子轻车熟路地走到了装载着女奴的铁笼旁,大大咧咧往那边一站,铁笼中女奴便是一阵骚动。

那汉子嘿嘿一笑,拿着一个金属制的令牌打开铁笼之上的禁制,高大身影挤进看着就比较狭小的空间,低头目光扫过一众瑟瑟发抖的女奴,舔了舔宽厚唇瓣,目光最终定在一个姿容较好的混血儿女奴身上。

“他们虽然天生会带有妖兽的特征,但是拥有修炼天赋的概率极低,不过说实话比普通人类作为劳动力会更有用一点儿,毕竟还继承了一部分妖兽的力量嘛……”严炳鸿目光瞥向铁笼那边,看着高大汉子做出的选择,也是嘿嘿一笑继续道:“这家伙口味挺独特的嘛……”

接下来一段话于归思已听不清楚,因为声音完全被那个女奴尖叫声音所掩盖住了。

于归思看着那个高大汉子,就直接拽着被选中的那个人类与妖兽混血女奴的头发,极其粗暴地将她从铁笼之中拖拽而出。

【解读】何为变革?先燃狼烟——by:妄想境界

我知道悲剧的原核已经深入骨髓,但也请你,为这绝望的世界点亮一线未来。

一份献给《修仙界生存手札》的个人解读。

我们的女主陆凉是个穿越了好几次的小姑娘,或许她的年龄其实已经不算小了,但至少现在的身体也不过是个小姑娘。

再一次穿越后来到的世界,仍然是个修仙界,和她所知的很像却又完全陌生的修仙界。

堂堂女仙在饿死的边缘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被于归思捡了回去,并吃掉了对方大半的存粮。

而其后所有的故事,都从他们的相遇开始。

这本书名为《修仙界生存手札》,所写的却是最为真切的人间。

题目中的“手札”,意为亲笔写的书信,整本书与其是在讲述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不如说是在映射我们的现实。

这是个濒临末世的修仙界,然身处其中的人们仍未有一丝察觉。

他们只将现今灵气衰竭修炼艰难的情况,称为“末法时代”。

此方小世界,名为青鸾。

如果让我说出看这本书的第一想法的话,那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两个字

现实。

太现实了。

明明是远离尘世与凡间的修仙界,那里面的人物却和凡人没有任何差别。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只有最为真实的爱恨情仇。

将女主陆凉捡回去的于归思是个生长于单亲家庭的孩子。

是的,单亲家庭。

这么现代化的词汇用在这里没有任何违和感。

至于他父母的故事,就是一个非常经典的大家小姐为爱跟穷小子私奔结果遭遇负心汉的情节。

只不过这位大小姐是修仙世家出来的而已。

可惜夏夭仪放弃身份苦等丈夫十五年,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只能与儿子一起默默守在荒原边上的小村中。

这样的家庭背景下,陆凉自然不好意思继续麻烦他们家,干脆自己出门找工作。

作为一个曾经混出了鼎鼎威名的女仙,是有点惨。

不过她现在只是一个未成年、毫无修为、伤重未愈的陆家弃女。

无论如何,生活总得凑合着过下去。

【昨日已成历史

未来的故事脉络由你自己绘制

而我何时才能摆脱痛苦的枷锁】

凑合着混口饭吃的陆凉,就这么在酒楼门口偶遇了同样混饭吃的梁春朝。

只不过后者是凭那张脸混女孩子的豆腐吃,结果混到酒楼老板的女儿身上,被毫不客气地扔出了门。

第一次见面,非常不愉快。

陆凉被猪头一样的梁春朝辣到了眼睛,并在那张猪头上再添了一拳。

还在紧接着被这人扒住不放的时候,额外再赏了他一拳外加一个地瓜熟的,正中大脸。

生活在平淡如水的日常中前进。

或许就在这个世界的某处,正在上演着小说一般传奇的剧场,但那一切都与陆凉无关。

就这样活着也好。

所有史诗与她无关,所有过往于她已弃,所有未来似乎近在眼前。

然而那句“你命数已尽!”的话语,反反复复在梦境中出现。

像是诅咒一般。

【因为你在一点点死去】

在这短暂的平静之中,我们不妨来看看,另一个陆凉的故事。

那个被女主侵占了身体,却并未彻底死去的陆凉。

正如我之前所说,她的身份是陆家弃女,丢弃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父亲。

那个在荒原探索中唯一幸存,并诱骗痴傻少女为妻的男人。

讽刺的是,将他从死亡绝境拯救出来的,正是这个心智不过二三岁貌美无比的少女。

接下来即是戏剧情节一般的背弃与厌烦。

面对一张不变而没有生气的脸,哪怕男人明知这个女人为自己生养了一对儿女,心里也只有越发深重的厌倦。

不,或许对这种人来说,自己得到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们的概念中,根本没有“良知”二字。

为夫为父皆失德。

吃百家饭长大的兄妹俩将自己取名为“暖”与“凉”。

在从未享受过父母关爱之后,他们不得不迅速成熟起来,照顾毫无自主能力的母亲。

在他们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现实中相似儿童的缩影。

幸运的是现实终归有温情,现代社会强调的“文明”与“道德”将成为维护他们的最后一道枷锁。

不幸的是,在那个与现实平行的修仙世界,修炼至上的文明体制下,只有**裸的弱肉强食。

【不知几度循环往复的景象

悲剧只是

“存在于那里”】

他们的父亲正是此种“极端弱肉强食”思想的受害者与加害者。

他抛妻弃子,不顾一切地往上爬,为此可以在陆暖被检测出双灵根时恬不知耻地表现得像是自己的荣耀,也可以在陆凉被检测出没有灵根是将其视为毕生耻辱。

哪怕他一天都没有照看过这对兄妹,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是你爸,所以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我是她男人,自己家里的事外人凭什么插手?”

毫无良知自觉的男权思想,然而在那个世界是没有“家暴”与“婚内强奸”定义的。

已经预见自己悲惨命运的陆凉,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纯粹生理意义上的父亲抛弃在荒原。

那个人迹罕至,危机遍布的荒野。

除了陆暖之外,甚至没有人会记得一个小女孩的逝去吧。

她的灵魂被鬼车吞噬,躯壳成为另一个陆凉的寄所。

【背负着什么而降生

憎恨着什么而觉醒】

强烈的不甘与怨恨,或许还有传承自母亲的力量,让她敌过鬼车的身体,抢过一丝主权。

但真正的陆凉大概是死了。

活着的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灵魂的幼生鬼车。

连自我的存在都已忘记。

只有模糊的仇恨刻印在灵魂中。

“要吃灵魂……变得更强就能……”

杀了那个男人救母亲。

【世间所有苦痛

弹奏着光阴】

于归思与母亲夏夭仪踏上返回夏家的旅程。

十五年的诀别与倔强,已经足够让夏夭仪后悔当初的决定。

也许再来一次,她仍然会选择跟于朝越离开,但不会再那么决绝了。

毕竟无论如何,父母都是爱着她的。

和抱着期待与愧疚的夏夭仪不同,于归思隐隐觉得这次返乡有什么不对之处。

但夏家友好的接待与祥和气氛打散了他的怀疑。

直到

刚刚离去的夏夭仪与另一个男人相伴着回来,并当场举行婚礼。

大概这世间总有那么些事是无法阻止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于归思的愤怒与不甘没有对婚礼造成任何影响,因为夏夭仪是自愿的,没有任何不愿意。

她的记忆被修改了。

她仍然记得自己的儿子,自己在过去有过丈夫,但她也记得,答应嫁给现在这个男人。

她不明白儿子的愤怒来自于何方,母亲终于可以脱离于朝越的阴影开始新的婚姻,不该感到高兴吗?

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我甚至是为她感到高兴的。

等一个无望的人等了十五年,已经够了。

哪怕只是修改后的记忆,我也希望这个谎言能持续到她死去。

起码是可见的幸福,不是吗?

但对于归思来说,那又过于残忍了。

而更加残忍的莫过于:他根本没有任何阻止事情发生的能力,以至于不得不看着母亲出嫁给另一个陌生人。

【自牢狱间被解放的

是惹人怜爱的绝望】

甚至还不是人。

这个世界自三百年前“人类复兴之役”,推翻妖修暴政之后,就进入了短暂的和平期。

在一个掌权者寿命动辄千年万年的修仙界,三百年真的非常“短暂”了。

但那都是末法以前。

末法来临,人类修仙者的平均等级大幅度下滑,修炼速度也大不如前,而妖修则不受影响。

我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失衡,实力对比失衡,两族关系失衡。

随之而来的,必然是社会秩序的崩毁。

如今妖修与人修混居,然而短短三百年并不能抹去两族之间的仇恨。

更别说还有仇恨之外的一些东西。

生命的存在,本就是杀戮和掠夺。

资源总是无法满足需求,生存总是无法满足**。

想要更好地生存怎么办?

只有挤压他人的生存空间了。

【在被隔绝的深渊之底

传来了深深的叹息声】

于是在这个夜晚,在青鸾小世界新历301年的第一场雪中,有什么在悄然无声中改变了。

每个人都过着各自的生活,许下了各自的愿望,回归起各自的过往。

生活总是要继续,变革却突如其来。

这就是本书的第一卷

何为变革?

先燃狼烟!

整个世界的图景,终于拉开序幕。

这本书使用仙侠的框架,写着平凡人的故事。

细致而轻描淡写的文字背后,遮掩不住现实悲剧向的内核。

我们已不必考虑生存,于是想要更好的生活;而他们连生存于世,都需要竭尽全力。

【种子于三尺冻土下

梦见未知的天空

期待与光明相逢】

84:

**被拖拽撞击铁笼发出声响,伴随着女奴尖叫声,场面一时间极为混乱。

其余缩在各自位置上的女奴大气也不敢出,一面庆幸着并不是自己被选中,一面为与自己拥有相同境遇的人感到痛惜。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虽然她们早已认命,接受了自己只是个卑贱的奴隶的现实,可是谁不想活着?

虽然她们毫无抵抗之力,永远只能被动地接受一切。

她们神情之中难掩一丝漠然,但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们本身就没有任何人身自由可言,不过都是属于奴隶主的随时可以作任何处置的“东西”,连自己卑微的想活着的愿望完成都很困难,还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他人的死活?

被高大汉子所选中的女奴,被他拽着头发拖拽出去,被那个选择的女奴身体撞到的其他人吃痛,在低呼脱口欲出之前就吞进嘴里,硬是忍住没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在已经有人被选中的前提下,增加这之外的其他选项绝对是不明智的。

活着、活着、活着……哪怕只是苟且偷生。

于归思将一切都收入眼中,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像几个月之前那样,捏紧了拳头。

无能为力,他依然是,什么都做不了。

耳边还接着传来严炳鸿的讥笑声,但于归思一句也没听得进去。

被选中的女奴被那高大汉子拖拽进一边的草丛,紧接着传来挣扎尖叫哭泣嘈杂,紧接着传来男人的咒骂和喘息声。

于归思用脚指头都能想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明白世界的确就是这个样子,荒唐之事时时刻刻都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发生着,但能摆在眼前的能看到的事情,永远都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于归思想,大概无论是哪个种族,都会存在有自身的劣根性吧。这是不可避免的。

后来于归思自己都忘了那几天自己做了些什么,浑浑噩噩的几天很快就过去了,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某一天的晚上。

那是一个星光暗淡的夜晚。

等到后来于归思再细想的时候,才突然惊觉其中有多少不合理之处。

于归思原本正在与白颖书一起在一个角落打坐修炼,嘈杂声音却突然而至,让他不得不从修炼状态之中退了出来。

他正在冲击一道小境界的瓶颈,荒原中部的天地灵气要远远比外围浓郁得多,就与之前他在荒原外围筑基时候相比,简直就是一滴水与一片湖泊这么大的差别。

这让他修炼的速度加快了很多,不像其他来到荒原中部的拥有家族的修士,更不像那些处于底层的、为了生活疲于奔命的散修;在夏家这支由妖修组成的特殊荒原探索小队,他的优势得天独厚

不必一边修行一边还要分心注意周围的动静,他可以完完全全沉下心来放松地、毫无顾忌地进行自己的修炼,完全不必担心外在的危险。

让嘈杂声音打断了修炼进程,刚刚凝成的一股灵气在将要按照于归思的引导进入丹田之时,顿时卸了力,灵气就在即将到达的时候散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散逸的灵气虽然已经被他炼化过了,但如果不经过整个的过程充分把它们转化成为自己的东西,是很难得到控制的。

散逸的灵气在经脉之中横冲直撞,于归思直接就一口血喷了出来。

上次喷血是什么时候了?

于归思不由想起母亲嫁人时候的场景,刚要抬手擦拭自己嘴角流下来的鲜血。

面前半人高的草丛一阵响动,一个脑袋自其中探出。

两双眼睛对视,各自都能在对方眼里看到惊愕。

“你……”

于归思张嘴,一手还按着自己胸口。是因为刚刚的缘故。

还没等那双眼睛的主人出声,于归思就见那颗脑袋又低了下去,隐入草丛之中,唯有几不可查的一点儿毛茸茸的耳朵尖露出来。

于归思自然也察觉到过来的人是谁,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对白颖书于归思自然是一点儿也不陌生的,她总喜欢悄悄地接近于归思的身边,然后在于归思猝不及防之下贴上来。

这次也依然一样。

但是情况又稍有不同。

“你受伤了?”

白颖书注意到了于归思嘴角的鲜血,目光再上下打量了一圈,确认于归思身上并没有其他的外伤,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怎么搞的?”

于归思用余光看着那一点点耳朵尖,一边打着哈哈回应白颖书:“没什么,被打断了修炼灵气散逸而已……”

看到于归思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白颖书倒是瞬间变了脸色,看到白颖书有些阴沉的表情,于归思觉得,这可比严炳鸿盯着自己恐怖多了。甚至他都在不经意间后退了半步。

“我去给你讨个调理内息的丹药过来,你在这里等着。”白颖书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语,她一眼就能看得出于归思因冲击境界时候灵气逸散而导致受伤的情况,在判断之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她身上并没有这样的丹药,因此需要从队伍之中的丹药师那里去讨来一颗。

说罢就转身打算走,刚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于归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个,那边吵吵闹闹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白颖书顿了一下,旋即头也不回地回答道:“有几个奴隶跑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罢了又加上一句话:“你可哪里都不要去啊,现在都在忙呢!”

“哦!”

随随便便应了一句,于归思也真的如白颖书嘱咐的那样就站在原地没有走动,等着白颖书给他拿几个橘子……咳,,不对,是拿来丹药。

见白颖书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于归思压低声音对着草丛的方向道:“快跑吧,现在这里暂时只有我一个人了。”

大概是听清楚了他的话,草丛又微微晃动,不一会儿重归于平静。

无人得见,一条墨绿蛇尾,无声地从草丛的边上滑走。

85:天下为棋,我等皆为棋子

于归思将目光从远处收回。

这么几天的时间里,女奴逃跑的事情也发生了好几次,人群每次依然嘈杂,但真正抓回来的女奴却没有几个。

于归思是个老实孩子,说实话他最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也不可能改变众人对于女奴的处置方式,他清楚这种思想是根深蒂固的,短时间内是很难被改变的。

这个世界上,总会发生这样那样,无可奈何的事情,他没有能力去管,也管不过来。

经历过之前的事情,于归思在一定程度上就变得更加优柔寡断了。

那件他现在都不愿意提及的事情,让他认清了现实,也充分了解到现实的残酷和他的弱小。

所以他再也不愿意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开始习惯于在做一件事之前,首先权衡利弊。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有些事情,只要不去干预,就不会引火上身。

但是几天之后,于归思回忆起这几天里所发生的各种细节,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明明有这么多金丹以上修为的大能,竟然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让那么多没有修行天赋的、普通的女奴一个个溜走?

仔细回忆起最初那天晚上的场景,眼前画面不断闪过,一些细节在这之中显现。

从最初看到高大汉子打开铁笼去除了禁制,再到严炳鸿经常出没于铁笼周边,还有白颖书跟他八卦的严炳鸿的过去……

那天晚上他试图包庇那个躲藏在草丛里的女奴逃跑,白颖书明明就在不远处,赶来的速度却是那样慢……

原本要追捕逃跑的女奴的人皆是半路折返,好像有意放水,只是最后汇报了一声找不到人就草草作结……

一切的线索连成线相互串联起来。

于归思脊背发凉,觉得这几天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

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他的眼前,毫不掩饰。

除了他一人以外,所有人都知道到底在发生着什么,就他一人傻乎乎的一无所知直到现在才看出来事情发展有哪里不对劲。

这些妖修……

不,也许不仅仅是他们。

夏家在谋划着什么。

远处嘈杂声音又渐渐平息了,如之前几次一样。

于归思再度望向那边,燃起的篝火在这星子暗淡的夜晚里发出温暖的光亮,于归思却觉得冰冷刺骨。

不远处白颖书也睁着眼看着那边,又看了看于归思望着那边一脸心事的样子,薄唇勾起一抹弧度,又闭着眼躺倒在身下的大石头上。

风云变幻之初,必有预兆。

变革的气息,早已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萌发、蔓延……

至于最后结局如何,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有人以天下为棋,我等不过只是这棋局上一颗颗不起眼的棋子而已。

……

“啪叽!”

陆凉脚下又踩死一只足足有巴掌大的漆黑虫子,移开脚看着鞋面上溅上的绿色粘稠粘液,陆凉面无表情的样子也快绷不住了。

真特么恶心!

狠狠地在一旁干净地面蹭了蹭鞋底,稍稍缓解了心中的不适感,陆凉强忍着想要去找个什么东西将鞋面上溅到的粘液擦拭干净,抬起头看了看一旁这几天已经快要习以为常的景象。

这里是一处比较开阔的平地,四周没有多少高大树木或者遮挡物,甚至还有一条窄窄的、似乎随时就会断掉的溪流流过这里。

平地上被人为地清理掉了一小片区域的草,然后上面点燃了篝火。只是这篝火早已熄灭多时,还有大块的木头被烧的剩下的余料,灰烬也冷却许久了。

毫无疑问,这是进入荒原的某支荒原探索小队的临时停留地。

一切都被定格在了某一刻,只有燃起的篝火静默着将所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直至它完全熄灭。

陆凉波澜不惊目光扫过那些“人”。

若较真起来,说他们是“人”也太抬举他们了,倒不如说他们是“曾经的人”。

倒在地上的一具具尸体,不过只是空荡荡的躯壳。

就像在山洞里所看到的那样,这些漆黑虫子钻入人的身体,将骨骼血肉完全掏空,作为它们的巢穴孕育强大的后代;也不知道他们对那巢穴做了什么,仅剩一张人皮却没有变得干瘪或是瘫软,依然维持着生前的样子,若不是在不同的地方徒然开了一个大洞,露出其内黑漆漆的模样,乍一看还真会觉得,他们还并未死去,还是活生生的人。

第四次。

陆凉在心里默默计数。

这是她在离开山洞之后看到的第四次,死得一模一样的荒原探索小队了。

一路顺着隐藏在不知道哪里的墨颜如的指示,陆凉一个人独自行于荒原之中,并向着目的地荒原的中心地带进发。

什么?你问仓助?

早在山洞内事发的时候,它就早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对此陆凉什么话也没说,动物的本能嘛。

至于一直躲在不知道哪个旮旯的墨颜如和墨凰妗……陆凉更不想多说,也没办法指责她们为什么不及时过来帮助。

无关利益之事。

况且她们两个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大好。

体型较大的,自修士身体躯壳作为巢穴之中孕育出来的虫子,早就听从藏在幕后的控制者的召唤走掉了,只余下一些体型小的,或者是其他原因的虫子还留在这里。比如刚刚陆凉踩死在脚下的那只。

陆凉的目光定在一处。

抿了抿唇,目光收回扫视眼前不远处,看着从现在所处的位置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之间的道路上横陈的尸体和一些没有脚而是在地上蠕动的虫子,陆凉咽了一口口水,最终还是选择小心翼翼地避开它们走了过去。

期间还有虫子从空洞的尸体躯壳中一下子突然钻出,不过陆凉倒是没有吓一跳,只是嘴角稍微抽了抽,抬手将凝实成箭矢的灵气打过去,将那只虫子扎了个对穿。

等走到吸引陆凉注意力的地方,看到眼前这具与其他被掏空的尸体不同的女性尸体,陆凉眸子黯了黯,又想起了安宁来。

唉……

这个世界好像正在发生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而我……真的是完全不想参与进去的啊。

关于我想写出来的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多少人认认真真看了细节,我在很努力地将细节填充完整一点儿,尽我所能。

目前知道的……妄想在这方面跟我很合拍,她解读的跟我想的差不多。

我学历史。历史这玩意儿吧,学得越多,对一些事情就能看得更透彻……我比较偏向于“历史是英雄创造的”这个说法,但是我觉得,所有事情发展的轨迹,其实都是无数个节点推动导致的。很多时候,在历史浪潮中的关键人物,做出的一件事,就可以将历史导入另一个方向。

世间万般皆有因果,因果相绕,我们生在当下,只能去回顾过去,猜想未来。

关于我所创造的这个世界

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春秋战国时期,或者说只是一个侧面。因为这个世界的设置与分封诸侯相似又不相似。

我把“人类复兴之役”时间往后推了三百年,时间是可以磨灭很多东西的,也会滋生更多的问题,更多的丑恶。

一方面是致敬《结城友奈是勇者》……非常喜欢这个设定和世界观,想写出一种致郁悲剧的感觉(喂)

自己脑补这个世界三百年前后的历史,英雄人物的出现,自嗨得很开心。

和平了那么久之后,这个世界将会再燃狼烟。但是目前为止,我只是从侧面写了些预兆谋划之类的一个是因为我还没想好(靠),另一个是因为如果可能的话,我会用番外的方式再找一个主角或者其他的切入点,好好地完善这个世界。(感觉开个男频文也不错的样子)

不过前提是得我有时间,当然还有身体原因。

总之,这个世界将要告一段落,陆凉将离开这里

在我自己的设定里面,陆凉不过只是一个过客,在原本的时间线里,是“不应该存在的人”,她的出现是个意外。

跟远望聊了聊就想着稍微说点什么,嗯……大概就这么多?我想尽量没有太明显的bug,很多设定还是临时捏的,然后就慌慌张张补充设定,虽然有点匆忙,但在某个角度来说,还是有点好处的xd

希望你们能陪我一起,看着我构建起这个世界。

ps欢迎找我讨论剧情和设定!

86:火光

韩双双的面前火光冲天,但他的身体依然觉得很冷。

早春的风拂过面颊,眼前荒原之中的植物长得却超乎常理地茂盛。

面前火堆有灰尘被风卷带着扑面而来,韩双双如大梦初醒,咳嗽着才想起来站到别处。

被掏空的尸体连带着虫子在火焰之中被燃烧着。尸体很容易被烧成飞灰,而虫子则有些在火焰中炸裂,不时有一节残肢炸开蹦出,还带着火星。

韩双双想起之前在沼泽与他们对峙半天的那个队伍,又是一声叹息。

从第五家本家得来的消息,夏家这次所派出的荒原探索小队,对于他们小队的人员暂时没有收集到确切的情报,但奇怪的是,他们居然带上了一个兽车拉的铁笼子,铁笼子里有着数量不等的女奴。

进入荒原之内,特别是深入荒原中心地带,大多数荒原探索小队都会希望精简队员,或者是能有实力足够强大的人随行,但绝不会带上几乎等于无用的累赘。

更何况这累赘还是那么多的女奴,这其中必有古怪。

第五家下属的韩家,荒原探索小队的人都穿着制式统一的暗黄色衣服,在这灰扬起的时候都略有些更为暗淡了。

他们这个荒原探索小队出发的时间要比大多数晚得多,所以在路上也曾见过了一些其他小队的惨死模样,因此对那些女奴都心生警惕,在与那个穿着杂乱衣服的队伍打了个照面的时候,虽然自认为不会在双方较量中败下阵来,但看到有女奴的身影出现在其中的时候之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退却。

看过死亡的惨状,再联系起女奴貌美的面容,韩双双大概能够想象得到夏家的计策。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计策,但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很好地勾起人的怜悯之心

谁会想到,一时的怜悯却招致死亡的灾祸。

韩一一就站在韩双双身边,高高束起的马尾让她显得英姿飒爽。此时她的眼里倒映着火光,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忧愁。

在原地站了片刻她终于走过去挽着自己哥哥的胳膊,低声道:“哥哥,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不久之前也见过几个早已死去多时的荒原探索小队的尸体,有的是如他们一样穿着家族制式的服装,有的则穿着极为不统一。

不过他们的死状倒是都一模一样。

看过几次之后,韩一一就再也忍不住了,虽然这次进入荒原是她任性而为,但是一向宠自己的哥哥最后都是耐不住自己软磨硬泡答应下来,她就在想是不是可以再稍微任性一点。

所以她便在再一次遇到一个被死状惨烈的荒原探索小队的尸体时候,再一次向自己的哥哥提出了要求。

将这些人的尸体聚集起来焚烧掉。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在她看起来是自己任性的要求,哥哥韩双双竟没有多想就立刻答应了下来。

如今看着尸体终于如她所愿在队伍其他人的帮助下聚拢起来,然后在火焰中燃烧,韩一一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韩双双听到自家妹妹的话,转头用一只手按在她的脑袋上,突然觉得一直在自己宠溺之下骄纵的妹妹终于有所成长了,便温柔一笑:“当然是对的。”

……

荒原中心地带是一片平坦的平原。

跟荒原外围给人带来的观感差不多,都是一望无际的。

韩双双所带领的韩家荒原探索小队,所有人具是第一次如此深入荒原的中心地带,对于荒原外围的场景自然不陌生,但是如今已经到了荒原的中心,见到如此相似的场景,一路走来将要直面未知的满心期待,在见到已经几乎习以为常的场景的时候,这期待差一点就被磨灭了。

唯独有这方天地之间比荒原外围浓郁百倍的天地灵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所到的并不是他们熟悉的、已经没有太多危险的荒原外围。

一直以来伴随他们走来一直在吹拂的风都没有了,却让他们无端地由心底产生一丝寒气。

草长的高度各处不一,高高低低极为肆意。

韩家荒原探索小队正处于一片草长得较矮的地方,刚刚没过靴子的一半,但不远处的草就能高到腰部。

在韩双双的带领之下,众人向着地图上所指示的位置一边警惕着可能到来的危险,一边向着预定的将要出现“地心红莲”的地方靠近。

此时经过的地方草已经高到可以埋掉一半的大腿,草丛之下泥土潮湿泥泞,一脚踏下去就能感觉到泥土粘稠。

毕竟是家里的千金大小姐,全家人的心头宝,虽然也习武修行,但是韩一一以前从未走过这样的地方,感觉得到脚底下黏黏腻腻还不知道到底泥土里是否还混杂着什么东西,韩一一皱着眉头不敢细想,梗着脖子手脚有些僵硬地跟在韩双双的身后走着。

韩一一目光直直地盯着韩双双的后背,一点儿也不敢往其他的地方乱看,韩双双能感觉得到她的视线,以她对自己妹妹的了解,也能把她现在这样反应的理由猜个**不离十,脸上不由地无奈一笑。

这小妮子,还是应该多出来见见世面才行。

但是韩双双脸上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嘴角勾起的弧度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察觉到了一道陌生的视线。

于是他当即停下了脚步,其余的人一直看着他的反应也跟着停下并开始四处打量观察着,而韩一一却是一头撞在了自己哥哥的背上,脚下一个趔趄,泥水溅起到二人的身上。

韩双双无奈眼疾手快将差点就要摔倒在地上的妹妹拉起来,耳朵就很快地捕捉到一声极其轻微的笑声。

韩双双重新抬起头想要搜寻那个笑声的源头,不过接下来却让他发现一件让他更为紧张的事情。

前方自己队伍将要到达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些黑影,先前低头到抬头总共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可是就在这么一小会儿,那些黑影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那里。

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那道陌生的视线,韩双双连忙招呼身后跟着的众人,拉着妹妹的手加快了速度向那边赶去。

远方离那些黑影极近的地方,一道绚丽火光由地上升起。

87:地心红莲

就在那火光由地上升起的一瞬间,原本看似宁静的荒原之上却突然爆出了好几对人马的身影。

他们无不都是在极为接近火光出现的地方,一下子就跳出来的。看样子早就开始潜行了。只是现如今火光刚刚出现“地心红莲”将要现世的征兆已现,众人心里也着急起来。

韩双双忙里偷闲用余光扫过其他地方,待看到那么多人的身影就在火光出现的一瞬间出现,不由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明明已经走得那么近了,居然还一直隐藏那么深!

相比之下,一开始就没有多少隐藏身形和气息的韩家荒原探索小队,看起来就像是一整队的傻白甜。

而且他们是距离“地心红莲”最远的一队。

眼见着那么多队伍已经逐渐接近了“地心红莲”的所在,韩双双有些眼红,咬咬牙,将积攒许久舍不得用的灵力灌注进腿脚,强行使用秘术提高了速度。

周围韩家荒原探索小队的其他人员也照做。作为韩家在本家子弟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荒原探索小队队员,家族自然也提供给了一些秘法,虽然只是皮毛,但也足够吸引住他们了。

家族的荣誉、归属感,都是由这些利益为基础所构筑起来的。无论在哪个势力之中都是如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但是现在,他们距离目标是所有已经暴露出自己行迹的队伍里最远的。

此时临行前家族中的托付犹在耳畔回响,眼前就是这次任务的目标所在,运起秘术后脚下生风,他们便这样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如此才能不负家族的期望。

……

陆凉跟着韩家的荒原探索小队已经好几天了。

一开始只是纯属好奇,毕竟曾经远远地见过一面。他们的平均实力远远比顾家荒原探索小队这样一个临时招募散修拼凑起来的队伍要靠谱得多,至少从行动上来说就很整齐划一。

但之后根据他们所行的路线,能更迅速而准确地进入荒原中心地带并且避开妖兽出没的地方,再加上墨颜如也跟她确认过,他们走的路线是正确的,陆凉就决定跟在他们身后走。

自从陆凉发现她这无属性的灵力可以很有效地屏蔽掉神识的窥视,尽管她并不知道荒原的中心地带是有着压制神识的效果的,她的尾随也并没有让韩家小队所发现。

在看到韩一一央求韩双双让队员们去将死去的人尸体聚拢起来,然后焚烧掉的时候,即使在陆凉的脑海里了已经将韩一一定义为一个骄纵的千金大小姐,这时候还是对韩一一多了些好感。

人生来是善还是恶,这个议题自古以来都没有一个定论。对人对事,自然会有不同的答案。

当看到远处火光升起,躁动的人群四面八方突然出现又一同扑过去的时候,陆凉倒是没急着跟着奔跑,而是矮着身子躲在草丛里,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那边的情况。

陆凉敢肯定,现在出现的队伍肯定还不是全部尽管之前已经因为女奴带来的虫子毁灭了不少小队,但是各个势力派出的荒原探索小队的基数摆在那里,单是靠着女奴和修士们体内孕育出来的虫子,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可能将所有荒原探索小队赶尽杀绝。

但是存活下来可不代表着就是幸运

“噗!”

有人猝然倒地,飞溅的鲜血泼洒草丛,渗入泥土染成深色。

无人知道是谁先下的手,但各色灵力各种攻击在一刹那如烟花中在人群之中绽放。

人群之中顿时就变得嘈杂起来,兵器碰撞,鲜血飞溅;

很快就有许多具尸体倒下,叠压在一起,同伴则踩着方才倒下的同伴的尸体接着与其他人拼杀。

唉……人啊。陆凉叹息。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切虚伪都会迅速撕破伪装显露出来。

等倒下了一拨人,剩下的人依旧在奋力拼杀

随着更多人倒下,之前升起的火光也迅速蔓延过来,火舌舔舐过高高低低的草丛却一点都没有将草烧尽,草丛还保持着原状,但倒下的尸体却被烧得一干二净,别说是飞溅在草叶上的鲜血了,就是一点渣都没有剩下。

厮杀在一起的人越来越少了,先前一直没有露面的一些黄雀也在这时终于显露出身形来。

他们从不同的角落不同的方向不急不忙地出现,并向着中心聚拢。

火焰烧尽了之前在拼杀中倒下的人的尸体之后,火焰的光彩愈发夺目,但这夺目的色彩却是那些依然举着武器杀红了眼的家伙的梦魇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火焰舔舐之下一点点消失,理智保留到最后一刻,然后崩溃掉。

黄雀们一直注视着这一切,动作并没有因为目睹这惨状有丝毫变化,他们只是欣喜着,因为焚烧吞噬掉足够的人,火焰逐渐变得萎靡起来。

看样子正在逐渐变得不像刚才那样具有进攻性的火焰,正一缕一缕地向着最中心聚拢过去,一点点凝实成为一朵花苞。

就跟王能曾经描述的一样呢。

这么想着,陆凉缓缓站起身来,矮小又瘦弱的身影依然看起来是那么地不显眼。

身后突兀传来衣料摩擦声音,陆凉想都不用想,定是神出鬼没的墨颜如和墨凰妗姐妹两个,因为刚刚已经接到了墨颜如的传音。

抑制住心中的那一丝激动,墨颜如伸出干枯的手将兜帽拉下来,轻声道:“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墨凰妗打量着远处正在成形的花苞,的的确确能够感受到庞大而精纯的生命能量,从这点上来说“地心红莲”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所言不虚,但是联系到先前它吞噬那么多的生命,墨凰妗的心里有一些不安,但看了看姐姐面露期待的样子,最终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暗暗运起了灵力,只待姐姐发出信号就立刻撕开空间。

在各方势力的注视下,那花苞终于凝成的时候,美丽花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开……

天地间只见得火光绚烂,美得惊心动魄。

88:虚无

于归思觉得自己像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跳入了由身边人挖出的大坑。

然而事实却明摆着,一切都放在了明面上,只是因为他自己傻看不出来而已。

人这种生物,经常会自命清高。

以为自己是万物之灵长,能够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然后便想着去染指更进一步的,创造。

殊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全知全能的存在眼里只是无足轻重的玩意儿。

当然,这并不是于归思所能触及的高度。

于他而言,眼下不愿面对的只是现实,也就是自己的愚蠢。

人们在遇到完全超出自己想象的事情,而又被人揭露出来这些事情不过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小把戏,一般人是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的愚蠢所导致的。

于归思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年龄也不够大,刚过了年也不过只有16岁,在夏夭仪曾经的保护之下,他甚至没出过远门有的仅仅只是一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的进入荒原的次数。

他有着与其他同龄少年一般的热血冲动,但是处世未深,根本不是很懂那么多的人情世故,是以他在事情已然发生到了他无力做出任何改变的情况下,他才终于幡然醒悟。

从跟随母亲夏夭仪踏上返回夏家的路上开始,一直到现在身处于荒原的中心地带,于归思后悔过很多次。

但是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

于归思看着身边环绕的一众妖修,再联想到之前被囚禁在铁笼之中的女奴们,心中的悔意翻腾不止。

明明他可以做点什么的,哪怕是一丁点也好。

可是他依旧什么都没有做。

一而再,再而三,一次又一次放弃了做点什么的机会,一次又一次觉得无能为力。

是他做不了什么吗?不是的。

是因为实力不够就不敢出手吗?不是的。

所有的一切,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

他,于归思。

只是一个懦弱的、无能的,胆小鬼罢了。

仅仅如此。

远处火光绚烂升起,人声喧嚣,但夏家荒原探索小队的所有人都没有动,依然在某个角落潜伏着。

等那喧闹之声稍稍消停一些,时机已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便是黄雀。

夏家或者说是大妖舒澈设的这个局,在这里算是终于开始发挥出了作用。

除了于归思,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于归思一偏头就能看到,身边潜伏的妖修望着远处火光正灿烂的地方,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于归思的眼里掩饰不住的慌张,他所猜测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阴谋的味道充斥在他所身处四周的每一个角落。

于归思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虽然事实上他从未真正融入过,甚至连想容忍与的意愿都没有。

……

远方,夏家所在。

夏家家主与舒澈正在对弈,虽然坐的位置等同,但夏家家主稍稍放低了姿态,脸上却显露出非常明显的恭敬神色。

舒澈让夏夭仪靠在自己怀里舒服的位置,一手揽住夏夭仪的纤腰,另一手捏起棋子抬起又落下,嘴角牵起一抹弧度:“不好意思,将军。”语气里却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的成分存在。

此局,赢得也毫不留情。

在夏家家主胁肩谄笑的背景之下,舒澈一手将夏夭仪更搂紧了些,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夏家家主的恭维之词,目光移到了窗外。

窗外已然是春意盎然,一根细枝探到窗前,正有几个粉嫩嫩的花苞将开未开。有两只鸟儿嬉闹着叽叽喳喳飞来,在细枝上站了一下便很快离开,却不知道因为它们这一番动作,惊掉了花苞上的露水。

在舒澈分神之时,自然没有注意到,夏夭仪靠在他的怀里,原本有些倦意的神情在一瞬间突然呆住了,呆滞目光看到自己正一脸谄笑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老父亲,眼里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模糊记忆碎片纷纷扬扬,在脑海中居无定所,夏夭仪太阳穴微微一痛,原本有些清明的眸子再次变得浑浊。

眼泪终是落下,滴落在白皙手臂之上,触感微凉。

夏夭仪低头,看向手臂上倒影周围景象的泪水,表情些许疑惑。

我刚刚,在想什么?

……

“地心红莲”的花苞已经成型。

之前厮杀的人十不存一,而黄雀们也正在飞快前往“地心红莲”花苞的途中。

于归思也在这其中,身旁紧邻着的是白颖书。

他现在没有理由脱离出去了,尽管能感受得到一些地方投来的怨毒目光。

有一些人怕是知道了关于夏家计策的事情了。夏家荒原探索小队的服装也是统一制式的,被认出来也不奇怪,更别说这次的队伍里,除了于归思一个人之外全都是显露出妖兽特征的强大妖修。

“地心红莲”是不会跑掉的,它一直就在那里。在接下来的争夺之中,实力强大的妖修便是剩下的人面前最大的阻碍。

几个势力的队伍接近,在一刹那碰撞,各种招式法器开始招呼上去,灿烂犹如之前出现过的景象,又比之更甚。

因为此次“地心红莲”出现的消息确切,各个势力都下了血本

金丹的威压此起彼伏出现,好像末法时代只是伪装。

他们都是各个家族倾全族之力培养的强者,就是为了在这次的争夺之中获利更多。

之前已经经过了一次筛选,现在的战斗才是此次的重头戏。

在各方势力互相打得如火如荼之时,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一道空间裂缝悄然出现在正在盛开的“地心红莲”旁边

一双手触摸到火焰绚烂的花瓣,然后毫无阻隔地穿过,于花心之处攒紧手掌。

刹那间,一如最先开始时候的火光,顿时又铺天盖地以那花朵为中心,爆发出巨大的冲击力向外辐射开来。

在众多正在战斗着的人,不顾即将向自己砍来的剑刃、不顾即将招呼到自己脸上的法术,紧紧盯着战团最中心之处的“地心红莲”,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要暴突出来的时候,他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

那只握住花心的手缓缓张开,握住的是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

89:骗局(卷终)

跟随人潮往中心奔涌,于归思虽然只是个菜鸡,但在白颖书刻意的保护下还算毫发无伤。

直到火光的冲击不断向外辐射过来,他也如所有人一样身体一震。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接得住这股力量。

于归思见到斜前方不远处一个金丹期的妖修,在身体一震之后并没有停止,而是接连不断地颤抖,全身像是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在于归思还在适应这力量带给自己的疼痛和舒适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受之时,那妖修的身体也在顷刻间炸裂

对,就是炸裂,因为不似火光冲击波扩散开来一般,较为缓慢而相对温和并没有带起非常大的气流,而与火光不一样的是,这妖修所在的位置就与于归思近得太多了。

那妖修的身体并不是被普通的攻击炸裂的,因为“地心红莲”所衍生出来的火光能量的特殊性,妖修的身体在一瞬间就被完全融化掉了,之后便化作肉眼辨识为液体似的东西炸裂开来,卷带着这些液体的风就被四散到其他地方去了。

于归思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也没有什么能力反应,身体他自己都难以控制稳定,那火热的、炽烈的气息就已经刮到脸上了,皮肤立即感受到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火辣辣的刺痛,于归思便下意识飞快闭上了眼睛。

是以于归思也就没有看到众人都在关注着最中心的地方,那里已经显露出了人们之前一直未见过的几个身影。

等后来终于相遇的时候,将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他们不由地相视苦笑不止。

……

眼见着那“地心红莲”将要绽放,墨颜如吸了一口气,美目紧紧盯着远处正位于战团中央不断往外散逸火光的美丽花苞。

上一次,她们还未曾这么近地站在这里,仅仅只是余波都没能承受得下来,只能远远地看着远方耀眼火光寂灭。

等身体再次恢复知觉的时候,未知的能量在身体里冲撞个不停,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那时候她就是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墨凰妗在自己怀中死去的,而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之前所经历的一切自陆凉开始都有了变数。

那么……重来一次,命运究竟会不会走上不同的轨迹?

她期待着,同时也相信着。

她挥手,早就开始做好准备的墨凰妗双手颇为艰难地撕裂开了空间。

大概是由于那股能量的干扰,这次撕裂的空间裂缝并不是很稳定,正从边缘处隐隐出现了破碎的征兆。

边缘破碎的地方并不像它表面看起来那样无害,它渐渐扩散,贴近了被墨凰妗正撑着空间裂缝的边缘,接着在墨凰妗不注意的时候,一点点攀附上墨凰妗那双嫩如削葱根的双手。

手正在被它侵蚀。

如玉双手被那边缘破碎攀附上去之后,显现出一道黑色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痕迹并且正缓慢地向着四周扩散。

这一系列的进程似乎无法阻止。

这看起来很漫长的过程,实际上也只有几秒钟而已。

墨颜如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看着墨凰妗冷汗直冒咬着牙忍耐痛苦的样子,也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速战速决吧。

墨颜如伸出自己枯柴般的手,就要伸进不断旋转折叠挤压的空间裂缝里……

……

陆凉看到了“地心红莲”。第一眼的时候她也是如其他人一样身体一震,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可是下一刻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暖流涌过,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入身体的,“地心红莲”衍生出来的能量,一点点地消化吸收。

在身体不能动的时候,陆凉又回想起之前从王能那里所了解到的情报。

“地心红莲”是“死亡的魅影”这个暂且搁置,陆凉只有眼珠还在艰难移动,余光扫过旁边。

毕竟已知的就站在自己旁边的墨颜如和墨凰妗,两个人都是金丹期以上,看起来对看到“地心红莲”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再思及王能当初提到的,他们只是一个散修荒原探索小队,当初队伍中的人的实力一定也离金丹差得老远,受到影响或是震慑也不奇怪。

至于身体里的暖流……

王能之前也说过有关这个世界,世家建立起来的历史,虽然不清楚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陆凉现在还记忆犹新。

“‘人类复兴之役’之后,人类重新在废墟上建立自己的家园,期间也有妖兽仍不死心,暗地里纠结力量试图继续反攻,就在这种时候,荒原之中又一次出现了‘地心红莲’的影子。”

“有一位在外人看来已死去多时的少年得到了‘地心红莲’的力量,从地狱里爬了回来,联合起自己麾下诸位大将建立起一方势力,就是现在陆家‘丰城’的雏形……”

这副身体虽然有些一言难尽,不过也是陆家的血脉,想必现在身体里这股暖流就来源于此。

等到身体恢复知觉,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陆凉一眼就看到了墨凰妗手上正不断侵蚀着她的黑色,还有墨颜如将要放进空间裂缝之中的手。

陆凉打断她们,语气平静:“让我来吧。”

虽然讶异于陆凉会在这时候突然插手,在她们看来,之前已经跟陆凉说得明明白白了,即使话语中并未透露多少更准确的信息有保留一点儿私心,但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再靠陆凉来做什么了

看着陆凉一脸淡然也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在陆凉再一次坚定地要求之中,墨颜如还是让开了身子让陆凉过去。

陆凉直直地走过去,手伸入空间裂缝之中。

原本空间裂缝刚刚好就开在了“地心红莲”旁边,一伸手就能触摸得到那比其他地方要高上不少的温度。

陆凉的小手张开一握,拳头被温暖所包围。

可是她却感觉到,手心空空,什么都没有。

“咦?”

察觉不对,墨颜如示意墨凰妗拉开更大的空间裂缝,三人凑裂缝走出,眼前就展现出姿势各异的、具都僵在原地没法动弹的众人,期间还能看到有人的身体燃烧成液体然后炸裂溅向周围。

陆凉一点点张开自己的手掌,果然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众人哗然……也哗然不了。

这方天地此时静得可怕。

然后一道炫目的光闪过所有人眼前一片黑暗。

【番外】墨颜如:活着之上

有这么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家族。

而这个家族在这个等级较低的世界里,算得上是实力天花板的水平了。几千年的传承下来,飞升上界者人数众多。

虽然她们同样拥有不俗的天赋,双胞胎中的妹妹甚至天生就拥有时空的异能力,但她们的光芒远远不及生于她们之前的族姐。

她们的族姐继承了先祖的体质,而她们虽然放在普通的修仙世界依然是惊才绝艳之辈,但在这个家族里却不算什么。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是她们一直被灌输的教诲。

即便是拥有极高的天赋,如果自身不努力的话,也终究是会将天赋浪费掉,泯然众人矣。

……

虽然是双胞胎,但姐妹俩的性格却是大相径庭。

姐姐墨颜如,大大咧咧,做事雷厉风行;妹妹墨凰妗,温温柔柔,在外人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做事情总是畏畏缩缩,让她们的父母为她担忧了好一阵子。

从小墨颜如就在照顾着性格比较怯弱的妹妹,族中的人们每每看到躲在满脸英气的小姑娘身后扭扭捏捏的另一个小姑娘,总是忍不住笑着逗她俩玩,并且乐此不疲。

童年生活相对平静,墨颜如后来回忆起来的时候总是在感慨,世事真是无常啊。

平静生活自一次事故开始就被打破了。

彼时尚还年幼的姐妹醒来的时候发现双亲已经不在,无忧无虑的日子就此离她们远去了,无论是眼神或是内心,都在那一刻发生剧烈的变化。

姐姐相对以前少了许多阳光般的笑容,妹妹则更为沉默寡言,她们沉默着,无论面对的是亲友族人的安慰,还是星光下两个小小的身影相依偎着取暖,她们沉默着面对残酷的现实。

就在这样的沉默之中,姐妹两个成为了年轻一代的翘楚

实力在金丹之中少有敌手,容貌绝美让众多年轻人一见就为之倾倒。

那时候墨颜如想,这样的生活应该就可以了吧。

一切看起来都已经足够好了,她们两个人的努力之下,并不会比其他人的生活更差,活着应该就是如此了。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家族的实力很强大,这没有话说,但是比人的强大更强大的,永远都是来自于世界本身。

人都以为自己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甚至于天抗衡,可是等到了真正要与世界抗衡的那一天,却只会发现,自己的力量于世界而言不过是微乎其微,根本毫无任何抵抗之力的。

毫无征兆的,她们所身处的世界,崩溃了。

墨颜如在一片寂灭之中,拼着丧失了大半生机的身体,找到了同样生机残缺的妹妹,本以为真的要随着世界一道毁灭掉了,却意外地掉入了一道时空裂缝,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比她们原本的世界境况似乎更为凄惨的,正处于末法时代的灵气逐渐衰竭萎缩的,青鸾小世界。

她们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现状,但显然身处于这个世界中的人们并不自知。

墨颜如曾经阅读过藏在她们家族之中的古老典籍,她们的世界是某个大能身陨之后以身所化作的世界,而这位大能曾经有一位神兽伙伴名叫青鸾。

以墨颜如的聪慧程度,当即就能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曾经的契约之力或许成为两个世界时空连通的桥梁。这么一想似乎就什么的说得通了。

但是眼下需要解决的唯一问题,就是两人体内日渐流逝的生机。

原本在金丹巅峰的修为也有所跌落,更别提青鸾小世界这里灵力实在是极为稀缺。

就在墨颜如带着墨凰妗不断地寻寻觅觅之时,她们偶然得到了一个消息,这个世界里,传闻“地心红莲”能够“生死人,肉白骨”。

这时候已是再没别的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于是她们决定也去找找看。正巧这时候各大家族各大势力陆续有了动作。

也是在那时候,她们两个遇到了陆暖和陆凉,以及,令她们感到熟悉又陌生的……墨染。

她们曾经在家族之中一度羡慕至极的族姐,墨染。

兴许她那时候也是掉入了某个时空裂缝之中吧,虽然表面看起来依然是曾经熟悉的模样,但记忆业已残缺,痴痴傻傻如同小孩。

她们跟随陆家的荒原探索小队深入了荒原中心,远远的,在还没来得及接近的时候,墨凰妗的身体就先撑不住了。

等到“地心红莲”的花苞将成之时,正一波又一波地向外辐射着冲击波,并且使得能量在波及范围之内的人们横冲直撞的时候,墨颜如和墨凰妗的身体就更加难以为继,直至开始了彻彻底底的崩溃。

虽然墨颜如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妹妹已经时日无多,但是在最后关头,令墨颜如绝为想到的是,妹妹墨凰妗居然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身体里的生机尽数注入了墨颜如的体内。

虽然有多一份生机的注入,但墨颜如生命消逝的进程并不会因此而暂停。

生机如奔腾的河流一般义无反顾地向着消逝的汪洋注入。

墨颜如记忆的最后,只能无力地看着妹妹墨凰妗在自己的怀中逝去,同时也感受着自己体内生机的不断流逝,细数最后一点时光。

那时候墨颜如想着,这就是活着吗?无意义的死,连一点希望都抓不住的生。她从小都想保护好自己至亲的妹妹,最后却什么都做不到。

混沌之中,墨颜如再度睁开眼,眼前景象已经回到了过去。

记忆之中令人无比绝望的末日图景再次展现眼前。

她重生了。

这一次,她想着,一定要改变什么。

所有人之上,命运的轨迹正在悄悄发生着变化,人在变,世界也在变。

混沌之中,有蝴蝶悄悄振翅。

……

当墨颜如看着在陆凉手指中间如细沙一样从指缝之间流过,眼里迷惑、迷茫、惊慌之类的情绪再也没有办法掩饰住了,她甚至不敢直面自己的妹妹。

刚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改变点什么,一定能够找到弥补生机的办法。

可是,事实告诉她,她将又一次食言了。

“地心红莲”,不过是一场骗局。

即使已经将原本到来的时间提前,即使已经比上一世更为接近成功,但是失败就是失败,着是无可挽回的。

逸散的能量还在不断钻入她们的身体,生机一如既往地在流逝,墨颜如的心里乱糟糟的,当她抬起头看到墨凰妗露出的一个艰难的、十分可怖的笑容的时候,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

她再一次上前拥抱自己的妹妹,又暗自做出了决定。

她贴近墨凰妗的耳边,坚定而又满含期待的声音轻道:“妗儿,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她的活着之上,比活着更为重要的事情,是自己的妹妹,墨凰妗。

困意毫不留情地将所有人拖进深渊之中。

“……姐姐!!!”

墨凰妗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却只能看见墨颜如的身体迅速枯朽,化为粉尘飘然而逝。

墨凰妗眼前一黑,在最后的意识都将要沉寂之前,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之中拥有了更为温暖的力量。那是属于姐姐的一份“活着”。

01:察觉

突如其来的困意挡都挡不住,陆凉也无可阻挡地,沉入睡梦之中。

眼前一片黑暗,连“自我”都无法感知得到。

不同于之前因为接受玉简之中的传承记忆,这一次所面对的,是完全的未知。

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只能从一些细枝末节中寻找到的蛛丝马迹来进行猜测

然而猜测只能是猜测,终究不是事实。

在陆凉思绪迅速闪过一个又一个想法的时候,眼前骤然变得明亮起来。

光亮在黑暗中极为刺眼。

陆凉下意识闭上眼,她这时候终于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了眯起的眼睛只能看得见一道窄窄的光。

待稍微适应了光,陆凉缓缓地睁开眼来。

一阵风毫无预兆地吹过,将她的长发和白色裙摆掀飞在半空飘摇。

**双脚后退两步站稳,虽站立于水面却没有掉进水里,只是带起一圈圈涟漪。

陆凉四下环顾一圈,只觉得这个地方非常眼熟。

这是一个一望无尽的平静水面之上,远方与天相接;湛蓝天空之上白云悠哉悠哉浮动,倒影在水面之上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假象。

陆凉见四周场景几乎没什么变化,只好将视线投到自己脚下。

水面倒映着女孩子的影子。

一袭白色长裙与黑色长发一同在空中飞扬,风刚刮过这时正逐渐落下回归原位,纤细腿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伤布,脸上呈现出平静的神色。

脑子里灵光一闪,陆凉突然知道这是哪里了。

这不就是各大动漫最常用的经典取景地吗。

陆凉顿时满头黑线,但随即她也注意到,自己的倒影完全没有变化。

就像是正在看电影时候一个截屏,被截下来之后就再无变化。

于是陆凉想了想,后退两步,脚步移动之间涟漪荡起如影随形,但倒映在水面上的人影却没有丝毫动静。

水面上的女孩眸若深渊,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正沉默地注视着陆凉。

陆凉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在某一瞬间她好像看到那倒影眼中有一抹异样的光,可还没等她完全将之捕捉到,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涟漪由中心向着远处荡开,将水面倒映着的女孩子的形象如用橡皮擦拭掉铅笔画一样涂抹掉。

平静水面之下恍若空无一物。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忽而一道波澜翻涌而起,自远处一点点推将过来,令陆凉有些意外的是,明明在水面上行走站立如履平地,但在这道波澜翻涌的时候却不管用了,陆凉被脚下突然掀起的褶皱推的一个踉跄,就一屁股坐在了水面上。

这水面的仿真地面效果做的还真的挺不错的,陆凉如在地面上摔倒一样拍拍屁股爬起来,一边在心里吐槽道。

紧接着她就发现原本平静水面上的场景变了。

站稳之后看清水面上的场景,陆凉瞳孔猛然一缩。

水面上此时不像方才倒映着她自己毫无生气的样子,而是出现了正在不停变换的场景。

播放还原场景的术法在修仙界也极为稀少,但陆凉不是没有见过,于她而言,就是在看场景回放;这时候做出如此反应,是因为这水面上放映出的场景,她极为熟悉

那是她的过去。

或者说,是以第三者的角度来放映的,她的经历。

与现在最近的一世,至今记忆犹新,却在关键节点变得模糊的记忆碎片,一点点从记忆的最深处重新浮现出来。

她是一个毫无灵根的普通人。

她能够凭借着直觉找到宝物。

她原本只是希望做个快乐的小乞丐混过一生。

她被邪修抓到沦为玩物……

从这段记忆开始,她的记忆便混乱了。

眼前场景一幕幕变换,许是知道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记忆,水面上的展示居然还来来回回播放了好几遍。

这是恶意吧是恶意吧恶意吧?!

实在有些不忍直视,但是眼前播放的一幕幕实在是特别扎心。陆凉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已经经历过的事情,再度重现,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

虽然只是没有声音的默片,但在陆凉看来,耳边似乎又一遍又一遍地回响起每一幕发生时候的各种声音。

这是她的过去。

也是她一直难以正视,甚至试图将之遗忘的过去。

但是这水面上所展现出来的,正是没有任何她的主观想法,也没有被她下意识忽略、混乱、模糊、扭曲的现实。

她必须要直面现实。

她必须要直面过去。

她必须要将已经看似完全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血淋淋地撕开。

……人是不能忘记过去的,一定要从过去中获得一点什么。

最后的最后,她在眼前火光冲天之中落下泪来。

小小身影之后,有一个衣袂飘飘的身影。

几年相处她再熟悉不过的,她的师父。

陆凉脸颊上泪痕犹在,但从旁观者的角度再看,那时候师父看着小小身影面露狰狞扭曲的神色,脸上表情复杂,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陆凉从记忆中搜寻到了一块碎片。

那时候她似乎在一片喧嚣之中听到师父说了什么话,但是她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之中毫不知晓。

现在回过头来看,她大概真的漏掉了很多。

之后再无回放,只是她与师父一同度过的平静如水的几年时光。

陆凉注意到师父每每在夜晚坐在她的身旁,眼里是平时她并没有察觉过的担忧。

师父有什么在瞒着她。

平时也只是对一些鸡毛琐碎的诸如陆凉的衣服又没有好好穿、饭没有好好吃这样的事情面露薄怒继而絮絮叨叨如唐僧念经,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无微不至的关照,但是不管陆凉如何在自己的记忆中如何搜寻,这几年的时间,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却只有平淡如水的日常。

不对劲。

水面上正在播放的场景未停,陆凉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平面的画面,回归到了上一世的时候。

稍稍拧起眉头,陆凉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常,看起来就像是任何一个古代平凡日常。

但是这一切最大的违和感在于,这特么是个修仙世界啊!是个拥有强者为尊的残酷法则的修仙世界啊!这么平淡的日常怎么看怎么不对啊!

陆凉这时候才开始察觉,是不是她的穿越姿势不太对啊!?她上一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02:你们以为我上架了章节名就能正经起来吗?天真!

收敛起无厘头的吐槽,陆凉神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再度将目光放到水面之上,正在播放的场景也从未因为她刚刚跑神了一会儿而停下。

陆凉的眸子中多了一丝眷恋,温柔地注视着水面上同一速度、沿着时间发展不断向前演变的,她与师父相处的故事。

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大多数的时候,人们都是得等到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情的重要性。

眼前无论多少次重复曾经的场景,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过去了。

水面上的画面之中事无巨细地将各种东西重现,陆凉注意到有一次看到师父正在自己偷偷地练习法术,但是当时自己并没有在意,只当是师父是真的在练习而已,现在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

陆凉没有放过师父有些僵硬的动作和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

与水面画面之中上一世的自己相比,陆凉此时显得更加沉稳。

她在思考,师父这些反常的举动背后,到底在瞒着她什么?

半晌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时间在不知不觉之中流逝得飞快,水面上呈现的画面到了尾声那是师父被突如其来的大能杀死,陆凉自己也被一并当着小虫子处理掉。

陆凉的思绪还没从中抽离出来,从身后的远处又有一道波澜翻涌过来,将陆凉再一次向前掀翻。

这波澜一过,水面上顿时一静,再度回到了波澜不惊的样子。好似水面上播放的场景从来也没有出现过。

可陆凉却发现并不能像之前一样再从水面上站起来了。

水面的支撑力现在毫无作用,她整个人正像是陷入沼泽的淤泥中一样,一点点地陷入水中。

陆凉感觉自己根本连一丝力量也使不上来,甚至意识也开始变得朦朦胧胧,眼前好像又在回放着与师父的温馨日常,没有一丁点儿的异常。

陆凉的全身都沉浸在一个温暖舒适的环境之中,是从未有过的舒适。

这里远离一切悲哀和痛苦,没有任何纷争与喧嚣,也不会有任何麻烦的人际关系要处理,只要想做什么,只需要想一想就什么都可以办得到。

梦里啥都有。

温暖将陆凉包裹起来,意识流动的速度也逐渐开始变得迟钝下来,就像缓慢凝固起来的果冻。

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阳光所照之下,到处都是光明,没有一丝的阴影存在。

是啊,这样就好了,什么也不用去管,什么都能立即得到,没有悲伤也没有痛苦,生活只要这样不就应该是幸福美满了吗?

水中,陆凉的身体正缓慢地、不容置疑地向着更深的深渊沉下去,但她紧闭着眼睛毫不自知,嘴角还挂着幸福的笑意。

美好幻想具现成一个个水泡向水面上浮去,在接触水面空气的一瞬间炸裂开来。

嘴角笑意收敛,陆凉选择将内心的伤口再次撕裂。

不……不对!

生活是有美好也有绝望的,如果没有任何一样,都是虚假的,都是不存在的。

因为光明之下也有阴影,光明照不到的地方始终存在。

水中,陆凉霍然睁开双眼。

之前并没有感受到的来自四周的压力在这时候一齐涌来,陆凉几乎要喘不过气,气泡在她周围升腾,她开始挣扎,试图上浮至水面。

……

唐十九离开了位于聚居地的、自己的容身之地,拿起自己的武器,便开始了每日例行的巡查。

临走前她还用指尖戳了戳就在自己的床铺旁边,用树枝和一些柔软之物搭建起来的小窝上睡着的,抱着尾巴团成一团睡得正香的小小松鼠。

看着小家伙不情不愿地揉着眼睛爬起来,唐十九只是一笑,轻轻松松地就提着小松鼠的后颈,然后直接拎起来把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松子,别睡啦!”

被称作“松子”的小松鼠任唐十九将自己拎起来放在她的肩膀上,睡眼惺忪一副还没睡醒的表情,但即便如此它还是轻车熟路地用爪子勾住了唐十九肩膀上的衣料,然后又照原样缩成了一团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十九你先走着,我再眯一会儿哈~”

“还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唐十九见此也是毫无办法,只得抬起手,用手中的武器一盏提灯的长长提竿的末端精巧地轻轻敲了敲小松鼠的脑袋,虽然这一番动作并没有能让还沉迷睡梦之中的松子有任何一点醒来的想法。

早就习惯了这家伙这样子,如今这样轻轻敲打也不过只是日常,双方都已习惯。

唐十九也不多纠结,径直便向着前方走去。

这一段路程她可熟悉得很了,之前还需要有年长的人带她出来巡查,如今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这是每日例行的巡查,早晚各需一次虽然在这里早晚的时间都已经模糊,但生活在这里的人还有其他特殊的计时方法。比如依靠一些动植物。

稍稍偏头就能看到自己肩膀上一团毛茸茸的家伙,想到这家伙唐十九不由地翻了个白眼,松子这家伙完全靠不住的。要不是她自己自然而然醒来,也许今天的巡查时间都要错过了。

现在的时间大约是清晨。

就算是在这里,也能感觉得到比白日里更要冷上一些。但是对于已经初踏金丹期的唐十九来说,这点温度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

唐十九正沿着固定的道路前行。

宽敞得能容纳十来个人并排行走的道路,两边皆是高得看不见顶端的墙壁,在墙壁底端生长着一些长得稀奇古怪的花草与普通的草混合起来的草丛。有些花朵的花瓣还泛着各色的荧光,没有风,却自己摇动着枝叶,仿佛是一位位婀娜多姿的女郎。

唐十九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因为她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原住民,于她而言这些都是看惯了的景色,瞥一眼就继续往前走了。

但是对于外来者可未必

这些花枝摇曳看起来极为美丽的花草,大多都不是什么善茬,若是不知道却擅自去摘取的,后果可是多种多样的。

可是,唐十九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新的外来者了,也没有见到过再有几个人从美梦之中醒来。

03:门

美梦啊……

也不知道,做一个美梦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唐十九一边回想着小的时候跟父亲一起去巡查的时候遇到的外来者,心里倒是有些怅然。

原住民是不做梦的。

她作为一个原住民并不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因为这里与那些外来者所在的世界迥然不同。

尽管这里的规则更加残酷,但从父辈和其他人的讲述里,外来者的世界可没有像他们的世界一样纯洁。

只是相比之下的纯洁,已经足以让许多人打消回去外面的世界或是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的念头了。

但是即便如此,唐十九也是幻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够离开这里,或者是做一次梦。

就现实来看,这些都遥遥无期。

一切不过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挥散这个念头,唐十九继续沿着熟悉的道路前行。大同小异的环境在眼前晃过,唐十九一直保持着一个相对稳定的速度前行,同时也警惕注意着周围。

唐十九在较为昏暗的通道里如鱼得水。不仅仅是熟悉的缘故,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个环境。

这里

很少有文字记录这里的历史,也几乎没有条件叫生存在这里的人们用来记录。

没有文字记录的时代,传承历史就靠人们口口相传。

小时候唐十九是极爱听这种故事的,常常缠着年长者讲述这些故事,她便得以了解更多,有关于他们这些原住民的事情、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

这里,是一个迷宫。

他们现在生活的这里,也仅仅只是这个迷宫的第一层。

仅是这一层的大小就无法估计,而供他们栖身于此的小小聚居地,也只是这看似无边无际的迷宫之中,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而已。所以他们还需要早晚巡查,为了避免那些未知的危险。

迷宫的墙壁高耸,直直没入看不着边际的黑暗之中;不止从哪里打下来投射在各处的昏暗的光,能见度不是很高;迷宫的道路极为宽阔,徒步行走通过一段道路也需要不少时间,更别说还有可能一段路走到快结束的时候,才发现是个死胡同。

有一些墙壁是由于不知名的力量所控制的,可以活动起来,随意转换道路或是作为将来路连通到另一个地方的一扇门。

这个迷宫比“已知”更多的是“未知”。

如之前所言,他们这些原住民所居住的聚居地也只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而不是绝对安全。

况且,像他们这样的聚居地,在这个迷宫之中也不是唯一的一个。

在这样广袤的区域里,几百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不断有外来者进入,也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定居,但是依然是地广人稀的。

而在此定居或是刚刚进入这里的外来者,也是形形色色的存在。

有的稍微平和一点的只希望能够好好地维持自己平稳的生活,有的人却要为了私心或者是其他的利益,而与人相斗。

人性永远都是复杂的,千人千面无一相同。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所以这些人之中,观念相似的人便聚在了一起,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团体或者可以说是简单的村落,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迷宫之中。

唐十九所在的原住民聚居地位于迷宫之中一个稍微偏僻的地方,周围可用于生存的物资较为贫瘠,是以所有人都努力地进行修行。

这个聚居地实力还算不错,其延续的时间也有好几百年了,周围在历代的探索之中对道路也有较为精细的地图,又远离那些激进的人们的聚居地,日常也就很平和,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事。

在这个聚居地里,所有的人基本上都是想老老实实过好自己的日子那种类型。他们原本对外来者没有什么太大的成见,自从十多年前发生过一件事之后,对外来者的态度就有所转变了。

唐十九便是在这样一个相对平和的环境之中出生在这里的,虽然她的母亲也是个外来者,但父亲可是这里的原住民,在她出生之前聚居地里发生过很多事情,但是这些也已经与她无关了。

从她记事开始,就从未见过自己亲生母亲一面。

尽管有少部分人依然对她母亲的事情略有微词,但是在父亲和一些长辈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唐十九在聚居地生活的还不错,而且就天赋而言,可以说是同辈之中最为顶尖的了。

唐十九如今年仅十九岁,已经是金丹初期的修士了。

再加上她又勤奋,天性活泼讨喜,聚居地的大家都当她是开心果一样的存在。同辈的年轻小伙子更是大多都对她有着特殊的情感。

进行巡查路径的是在多年里已经被固定下来的路线。

巡查是必要的不光是为了保证聚居地的安全,也是为了找到有没有外来者的存在。

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生存规则。

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无论是不是修士,都有着能被感知到的,来源于“地心红莲”的能量,原住民通常称之为“流火”。

身体之中储存“流火”的量是决定着一个人是否能活得足够长久的关键。

若是体内没有了“流火”,哪怕修为再高也会在“流火”消失的一瞬间身体炸裂开来,变成精纯的能量也就是“流火”。

非要给它下个定义的话,“流火”大概就是一种压缩的生命能量。

它会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掉,只要是进入这个世界之中,就会在体内生成“流火”,而对于原住民来说,这些“流火”则是自选择踏入修行一途之时逐渐在体内形成的。

要获得“流火”有好多种不同的方法。

比如说,最简单粗暴的一种是,有的人会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去猎杀那些懵懂无知的新外来者。

但是唐十九所在的这个原住民聚居地不是如此。

转过几个弯,路过好几个岔路口,唐十九终于行至一条路的末端。

末端是个死胡同,唐十九没有一丝慌乱,只是一步上前,伸手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直到找到几个凹陷的仿佛是被滴水长年累月侵蚀出来的痕迹,但事实上唐十九很清楚它是怎么来的。

几百年间,她们这个聚居地中的前辈摸索出来的规律……她的父亲也曾经摸索着这个小小的痕迹,打开这扇门。

唐十九按着记忆之中的顺序划过这几个小小的痕迹,指腹感受到凹陷之中石质墙壁的微凉。

在最后一个凹陷之中稍稍用力按下,墙壁便开始微微震动起来,原本光洁无物的墙壁自中间向外分开两扇门一样的厚重却断面光滑的石块,露出了黑暗的内里。

04:才不是因为我想不到章节名呢哼!

唐十九于打开的门前驻足。

她抬起手,手正握在提竿的正中,将位于提竿一端的灯笼凑近身前。

这是一盏非常小巧的灯笼,朴实无华、四四方方,没太多的装饰,除了边缘简单而没有花纹的框将类似玻璃半透明的灯罩卡紧之外,只在方方的下端挂着一个略有残缺的红色流苏。

没更多时间磨蹭,这扇石门开启的时间也是有限制的,所以唐十九没再迟疑,深呼吸一口气,空着的另一手引动空气中那些看不见却依然存在的、零散的“流火”残余能量产生共鸣。

这件事唐十九已经练习和实践过很多次了,所以这次也很顺利地呼唤到“流火”残余能量汇聚起来。

等了两三秒,能量聚集得差不多了,唐十九就用手在内里空荡荡的灯笼上空一抹,将手心里聚集的能量投入进去,灯笼看起来跟普通的灯笼没什么两样,实际上里面却设有非常巧妙的法术,只要能用量非常少的“流火”点燃,就可以维持很长时间的照明。

飘逸残留在空中,几乎存在于每一个角落的“流火”的残余能量,已经不会成为可以供人们吸收、延长生命的“流火”,这样废物利用用作点灯可以说得上是非常方便而节约“流火”的事情了,只要能够掌控身体里的“流火”,基本上对于这些残余能量的使用就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但是控制“流火”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嘴上说说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看着似乎非常简单,但是实际上做起来就感觉到难。

唐十九稍稍想起自己无数次不停地试图控制“流火”,心说那可真是一段枯燥而无趣的日子啊。

不过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的唐十九已经可以较为熟练地控制“流火”了即便与“流火”的残余能量产生共鸣只是其中最基础的事情。一想到还有更多人连这个事情也做不到,唐十九心里也有点美滋滋的。

灯笼被点亮,温暖灯光照亮周围。

灯光照亮门内,能看得到往下不断延伸的排列整齐而规整的阶梯,更多阶梯没入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也跟高耸墙壁一样,看不到它的尽头。

这条道路通往迷宫之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房间,但是这条道路也并不是唯一的一个,这种房间也不是唯一的一个。

这个房间被称为“卧室”,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是用来睡觉的地方。不过当然没有真正的卧室那样舒适。

外来者进入迷宫都会随机被投入“卧室”,直到他们能从美梦之中醒过来,才算是真正有资格进入这个迷宫之中。

换句话说,这便是一轮选拔。

能够从美梦之中醒来的人大部分能开始在迷宫之中闯荡了,无论是选择独行,或者是结成团队,亦或者是定居下来,在都相当于是在另一个世界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

至于那些沉迷在美梦之中再也没能醒来的人,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当然还可能有第三种情况,度过了美梦的诱惑,之后见识了更为单纯的残酷法则,不愿面对,又沉浸在自己所虚构的幻想之中这种人往往是最可悲的。

唐十九望着灯光所照到的地方,目光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迟疑,又歪头看了看还在自己肩膀上酣睡的小松鼠松子,有些忐忑地咽了一口口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到底还是很怕黑的,这个事实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克服。只要一想到这次巡查还有另一项任务,和她自己的一点小小私心,她又不得不走下去。

昨天的巡查不是由她来做的,而是由其他人。

昨天巡查的人回来之后说到过“卧室”又出了点新情况,有新的外来者进入了,但还在睡梦之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另一件事情则是,有几个沉睡许久的人将要死去了,他们的身体即将崩溃,变为“流火”。

若是不及时被人吸收或者存入什么专门用来存放“流火”的容器之中的话,它们便会如那些无法被吸收、延长生命的“流火”残余能量一样,只能用来点灯。

他们这个聚居地之中的人们就是依靠着这个“卧室”存活的。

不用像那些残忍者一样,躲在黑暗之中去猎取其他人的“流火”,他们只需要定时来“卧室”巡查,在有沉睡不醒者死去的时候将他们的“流火”收集起来,放置在为此而准备的特殊容器之中,等回到了聚居地再按需要分配给众人就好了。

这样也不需要杀生,不需要抢夺,他们就能很好地生存下去。

在这个相对来说偏僻的、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危险的小小聚居地。

这里就是他们的乐土。

石门已经开始有了动静,唐十九没敢继续耽搁,几步就踏上了阶梯。

身后石门缓缓关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就好像这里本就不存在这样一条道路一样。

后路也已关闭,现在唯一的选择只有向前。

唐十九左手摸索着墙壁,手指划过墙壁上刻画的深深浅浅的花纹,另一手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提灯的提竿。

垂吊于提竿一端的灯笼随着唐十九行进间不住晃动,打下来的光自然也跟着晃动不止。

唐十九紧张地看着灯光照亮前路,然后灯光移动,又有黑暗将刚刚灯光照亮的地方吞噬已知被未知吞没,探索好像毫无作用。

这种感觉很不好。唐十九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她别无选择。

肩膀上小松鼠松子依然没有动静,甚至还幅度很大地翻了翻身,差点从唐十九的肩膀上掉了下去,这让唐十九看得十分无奈,只好把那只一直没离开墙壁的手抬起来,将肩膀上的小家伙扶稳了些免得它掉下去。

阶梯看似没有尽头,但也仅仅只是看似。

行了不久之后,通道之中回响的不再只有唐十九一人的脚步声,已经可以听得到一点隐隐约约的鼾声传来,唐十九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谨慎起来。

05:才不是因为我想不到章节名呢口亨!

唐十九之所以敢一人独自下来“卧室”不是没有原因的。

虽然她怕黑,但是她修为可是实打实的金丹期,对于一般来说都只有筑基甚至更低的外来者来说,等级的差距就是一切。

但是事情可远没有这么简单。

唐十九脚步顿住,抬手将还团成一团睡得迷糊的小家伙戳醒。

这个家伙虽然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但好歹能给唐十九做个伴嘛,再不济……还可以萌死人……当然是开玩笑的。

之前她就没有刻意将走路的声音遮掩,因为这是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办法遮掩住的。

用来修筑阶梯的石头有一种特性,只要有人或者动物在上面行走必然会发出声音。因为有这种特性,偶尔也会被聚居地的小孩子们当做一件好玩的事情,比如根据踩下去用力不同使得发出高高低低的声音在长长的通道之中回响,简直就像是在开一个小型的音乐会。

大可不必担心“卧室”中那些沉睡者会不会因此被吵醒,他们都睡得死沉死沉的,大多完全没有一丁点醒来的征兆,有的人甚至能睡上上百年之久,大概是梦境太过美好,实在不愿意从美梦之中逃离出来,直面并没有像梦一样美好的现实吧。

“呜呜,人家还没睡醒嘛!”

被戳醒的松子扭动着身体正闹着起床气。

“你已经睡了很久了!”唐十九不由地翻了个白眼,见松子已经醒了,注意力便移到了脚下,继续摸索着墙壁一边继续顺着阶梯往下走去,一边也不忘压低声音道,“嘘!马上就要到了,帮我注意着点儿!”

“知道啦知道啦。”

松子非常人性化地撇撇嘴,两只爪子搓一顿自己的脸强行清醒一下,便老老实实顺着唐十九双马尾的一边爬上唐十九的头顶蹲着,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一路走下去,灯光摇晃不定,唐十九与松子的影子也在身后拉长投射在墙壁上,衬着墙壁上或刻或划凹凸不平的图案,无端地就有些诡异的气氛来。

唐十九放缓了步子,也放轻了脚步,虽仍免不了脚步声声响起并且回荡,但总比之前要轻得多了。

随着距离最底层越来越近,杂乱之中又似乎有着某种韵律的汗水便越来越响了,唐十九强忍着想打人的冲动,试图对此充耳不闻尽管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但是这么密集而且不间断的鼾声齐响,还带着回声,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啊还是好烦。

紧张许久的心情也因此被打乱了,唐十九稍稍松懈下来,脚步也没刚刚那么轻了,一直努力挺直的腰杆也微驼了下来。而松子却是早有先见之明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还好它是蹲在唐十九的头顶上,若是被唐十九看到了免不了又要翻上一个白眼怼它一顿。

灯光照到了最后一层台阶。

唐十九有些糟糕的心情多了一点轻松。终于到底了,这台阶多到烦人啊!

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烦躁终于得以纾解,她脸上紧绷的表情也舒缓下来,甚至一时兴起从最后几层蹦蹦跳跳地跳了下去。松子没有预料到唐十九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刚刚松开了捂住自己耳朵的爪子,还没来得及突如其来的乱来表示不满,就手忙脚乱地用指尖勾住唐十九的头发,就这样才避免被甩下去的命运。

光影摇晃的自然更加厉害,随着唐十九这几步间在台阶上跳跃,比之前走路更大的声音清脆发出,打乱了那些近而可闻的鼾声,又在长长通道之中回响而变得沉闷。

唐十九在最后一个台阶前站定,抬起双手斜向上举起。松子头晕眼花趴在唐十九头顶仿佛一滩,纵然被松子抓住头发拉扯到头皮有些疼痛,但是对于刚刚放肆做了一点能让自己开心一点的举动,唐十九选择性地忽略掉了。

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唐十九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任性这样孩子气过了,如今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任性一下,好像还不错。

唐十九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然后她这才将提灯挪到身前,光影摇晃之间,一个人头赫然出现眼前。

唐十九一惊!

那人头大部分都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摇晃灯光忽闪忽闪,能看得到一闪而过的苍白面孔。

唐十九差点一个法诀一掐就扔过去了,不过她还是很快就拍拍自己的胸口镇定了下来。

她注意到了一点,那个苍白面孔一动不动。

所以,这样看起来的话好像也没那么恐怖了。

唐十九伸手扶住不断晃动的灯笼,扶稳之后有了支点,灯光也便平静下来,灯光照亮周遭,唐十九得以看得更加清楚。

挡在门口的,是一个人。一个沉睡不醒者。

他正像是一坨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睡得一动不动,刚刚唐十九闹出来的声音一点也没能惊醒他。

他的半个身体几乎挡住了门口,这个位置可以说是极其巧妙的了;而更为巧妙的是,他的脸正好朝着门的方向。如此便造成了一些恐怖的效果。

如果没有任何准备的话,大概也都会像唐十九这样一照面就吓一大跳吧。

……然而唐十九更多的是自己吓自己。

长舒一口气,唐十九在心里暗自腹诽,果然是我太紧张了嘛啊哈哈!没事的,这些家伙很少有醒过来的,就算醒过来的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适应环境,就算适应了环境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想到找到门顺着阶梯上去,就算找到门顺着阶梯上去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将门打开进入迷宫……

进行了一番自我安慰,唐十九将头顶一滩松鼠拿下来放在自己肩膀上,蹲下来将灯笼凑近那个沉睡不醒者,灯光照出他即将变得干瘪的面容和稀疏的头发。

松子终于恢复了精神,蹲在唐十九肩膀上往出探了半个身子认真地瞧了瞧,然后点评道:“哇,这人发际线堪忧啊!”

唐十九意味深长地回应道:“不过又是一个活不久了的人。”

06:嘿嘿嘿这样就不愁章节名了(计划通)

啧了一声,唐十九提着提灯站起身来,握着提竿将灯笼向前探进宽敞的大厅。

灯光照亮,一大片黑影显露。天花板倒终于可以看得见了,不似之前的墙壁高不可见。

中间只留有一道窄窄的刚能下脚的道路。

唐十九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她就站在原地没动,然后开始呼唤引动那些“流火”。

受到唐十九的呼唤,远处重重叠叠黑影之后,有几道明灭不定的光在几个不同的角落闪动。

“呼……还真够远的啊。”松子在唐十九肩上一爪在自己眼睛上方搭起凉棚向远处眺望。

“别废话了,取到之后就走吧,这里好烦的。”唐十九最后看了一眼脚下挡路的人,抬脚从他头上跨了过去。

松子还转过身往下面瞅着,一只爪子勾住唐十九的衣服,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沉睡不醒者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脑袋偏转角度都没有变过一分一毫,更别提睁开眼睛了。

唐十九跨过那人之后脚步未停,灯光照亮她的前路,重重叠叠的阴影在灯光之下显露出他们原本的样子。

说是一具具身体实际上直接说是尸体也不为过,他们堆成一座座小山。一具具身体像是在垒砌什么建筑物一般,然而事实说明这都不过是随意堆起来的。

天知道这些人是怎样被随意地就扔下来的,也根本没有考虑过堆也堆成一个整齐的样子。

唐十九目光稍一略过这些人影,不管看多少次,她都想说,其实最底下的人都不是自己自然死亡的而是被压死的吧!

行于窄窄的小路上,小心地避开一些流着哈喇子的脑袋,和大概正做着什么奇怪的梦正在不老实地动弹的手脚,唐十九忍无可忍地屏蔽了自己的嗅觉。

虽然在“卧室”的顶上有用来通风的空洞,但是耐不住产生各种奇怪气味的源头多啊。

混合着汗臭脚臭各种奇怪气味的空气在高一点的地方倒还好受一点,在低处沉积起来的气味就更有冲击力了。

如果说有一部分人是刚醒来就被压死的,那大概还应该有一部分人是被这气味给熏死的。

脚下步子加快,唐十九匆匆赶往最近的一道光闪动的地方。

在逼仄的一小点仅供站立的地方站稳,唐十九打着灯笼环顾一圈,发现并没有其他可以落脚的地方,只好无奈地将灯笼在一个沉睡不醒者的背上放稳。

接着唐十九便从怀中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容器来,这个容器看着像是玻璃一般,也跟灯笼的灯罩一样是半透明的,腹为椭圆形的,再往上便急剧收束,细得只能插得进去一根针那样的程度,瓶口处则塞着一个同样小巧可爱的瓶塞。

唐十九将小瓶塞轻松地拔下来,攒在手心里,然后抬起头将视线转移到了刚刚出现光亮的地方。

在灯光下,那光亮就显得不那么明显了,但是唐十九还是能看得到它的所在。

唐十九看着那个已经“睡死”的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被多少个人的身体压在底下,从唐十九的角度只能看到身体叠压直接露出的一条伸出来的胳膊,那胳膊骨瘦如柴,但已经开始变得隐隐约约,身体里正透着光,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梦境到底有什么好的呢?这么多人都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直到最后将自己的性命也丢在里面。

心里不由喟叹一声,却又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唐十九只好先开始干活。

她加强了对“流火”的呼唤,在她的呼唤之下,那“睡死”的人已经变得隐隐约约的身体之中的光加速明灭,在某一次再度亮起之后终于突破了什么束缚一般,只听得一声清晰的、仿佛在灵魂深处响起的碎裂声音,整个身体就破碎了。

身体破碎之后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光,唐十九额头冒出细汗,集中精力用神识将它们聚拢起来,虽然在这期间有些光消失掉了,但最后唐十九还是努力地将剩下的聚拢起成为一小团散发着温暖光芒的能量。

全程唐十九都紧紧闭着嘴巴,在最后一刻大功告成的时候差点忘了就要舒一口气,还好在最后关头被一直盯着她的松子给制止住了。

这里的气味难闻,周围还回荡着各种各样的鼾声,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意味不明的梦呓,不管从视觉、听觉还是嗅觉上来说,着实让人心烦气躁。

做到这里唐十九顿时就放松下来了,看到那团散发着温暖光芒的能量就飘浮在面前的半空中,唐十九终于收回了神识,抬手将能量团抓住,对着另一手里握着的容器的瓶口与之接触。

看着能量受到瓶子内的牵引自然而然地、就一点点顺着那细细长颈在腹内沉积晃荡,唐十九和松子都不约而同地做出了一个长舒一口气的动作。

将瓶塞旋转着塞进去,唐十九晃了晃瓶子,看着其内发着光的液体状能量随之晃荡,唐十九又看了看刚刚记下的其他几处地方,又有点绝望,还有好几处啊,真麻烦!

唐十九将瓶子放回乾坤袋,就在她重新握紧提灯的提竿转身,在松子的催促下准备往下一个地点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与那些鼾声和那些梦呓不一样的声音。

……

冰冷,抖动……

陆凉从梦中醒来。睁眼是一片黑暗。

刚刚摆脱掉那种溺水窒息的感觉尽管是在梦中已经让她觉得十分难受了,但这显然还只是个开始陆凉紧接着就感受到了另一种令人绝望的窒息。

陆凉非常难以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味。

混杂着不知道多少人的体味、汗臭、以及脚臭,又经过不知道多长时间的作用下沉淀、发酵,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陆凉觉得这不行。再多闻一秒她就要原地暴毙了啊!

同时回荡在耳边的是不知道多少人如雷一般的鼾声,陆凉甚至可以从其中分得出各种音色不同的高音中音低音,还有时不时的一声或近或远的梦话也很令人在意。

好吵。

陆凉翻了个白眼,稍稍偏头就能看到只能看得见个漆黑轮廓的各种影子。

我去,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陆凉聪明地选择先屏蔽掉自己的嗅觉并且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07:迷惘

接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陆凉渐渐使得上力了。她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下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起起伏伏,将她的身体不断地托起又落下。

啥玩意儿啊咋回事儿啊……?

陆凉并不想知道正在自己身下的是个什么东西,她怕自己无法面对残酷的现实。

身体僵了数秒之后,陆凉试图翻个身,毕竟这样直挺挺的一直躺着眼前也只能看得到黑暗也不是个事儿。

但是下一秒她就后悔了。

只是刚稍微动弹了一下,却没想到身体就在身下躺着的物体边缘上,只是这稍微动了一下,微妙的平衡便立刻就被打破了。

于是随之而来的是,陆凉的身体受到重力的牵引便顺势滚了下去。

“!!!”

身体倏然下落,陆凉还没反应过来,脑子中一瞬间的空白,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刚好卡在一条并不均匀的窄窄缝隙里面,陆凉刚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就听到脖子间似乎发出一声极为清楚的“嘎嘣”声响。

痛!

闪到了脖子,陆凉心里一声痛呼,眼角都挤出了泪花。僵着脖子不敢动弹,就等那疼痛自然随着时间消缓。

随即她就察觉到了,自己正以一个十分奇怪而又尴尬的姿势斜斜地插在一个夹缝里。

对,没错,就是插。

一片黑暗之中,陆凉只能看到眼前模模糊糊的物体,就从形状上判断,那大概是一条腿……

陆凉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各种思绪瞬间开始联想扩想

她回忆起最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闻到的那种令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气味。

以此为依据,陆凉开始想到了一系列的事情。

比如自己眼前、近在咫尺的形状上判断为一条腿的黑影,大概本体是一双男人的长着长长腿毛的粗壮大腿;也许这个人的脚还特别臭……

幸好第一反应就把嗅觉屏蔽了,现在掉在这里,比刚刚更低的地方,估计气味会更浓烈刺激一点吧。

等脖子不再像刚刚那么痛了之后,陆凉才缓慢地避开头顶上伸出来的一只手,一手撑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柔软物体当然也不愿意细想那到底是什么,直起上身来。

适应了一段时间黑暗,稍微能看得见一些附近的事物了。陆凉一只手支撑着坐稳之后,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就在活动脖子的时候,眼前景象模糊闪过,她突然明白自己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这是一个随意堆放着人体的地方,呃,这么说大概有些奇怪,但事实的确是这样的。

所有人似乎都是被随意从高空抛下,凭运气被扔到什么地方,然后一睡不醒,直到被后来者压在身下。

也不晓得这个地方存在了多久,才能积累到这么多的、足以堆成人体小山一般的人山。

陆凉根本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坐着,一手撑着的地方能感到衣物和一部分柔软但有些干瘪没有多少水分的粗糙皮肤,被陆凉这么大一个人当做坐垫坐着,也没有发出任何别的声音。

陆凉所能听到的声音,依然只有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的鼾声和梦呓。

不愿意张嘴说话,陆凉突然又忍不住猜想到,自己刚刚身下一起一伏的,大概是一个大胖子不断起伏的肚皮吧。

越仔细的想下去,陆凉胃里就开始一阵翻腾,强行把那种恶心感压下去,陆凉四下张望了一下,黑暗之中露出的纠结神色也没有人看得到。

脑内有点乱糟糟的,各种事情都纠结在一起,像是杂乱无章互相缠绕在一起,让人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才能完美解开的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团。

师父究竟在隐瞒着什么事情?刚刚到底是什么地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两个便宜师父怎么样了?“地心红莲”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最后发现什么都没有?

陆凉此时根本没有心思一点点去理清楚思绪,只得任他们乱糟糟地就放在那里。

想不到一些事的解决办法而心情烦闷的时候,反而更不容易集中精神,所以陆凉索性暂且就先将所有事情都放下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现实,就是坐在高高的人山上面,她要做点什么。

就此问题陆凉晃了晃脑袋想了一下,终于决定先下去地上找找线索看看。

当然她也没有忘了分心去进行修炼,她略一感受就能知晓,这个地方的天地灵气似乎要比青鸾小世界的天地灵气要浓郁上几十倍,此时灵气迅速填充的感觉让陆凉感到一丝舒爽,当然,是在她努力忘记这里有多么让人难忘的气味之后。

再小小地纠结了一下之后,陆凉决定把这人山在脑子里幻想成一个沙堆,观察了一下之后寻找到一边还比较舒缓的坡度,才一点点艰难无比地从人山之上下去。

站在逼仄的窄小道路上,脚下差一点就踩到一个人的手指,陆凉不知道该露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但是如潮水一般的鼾声完全没有任何变化,陆凉只好一边想着自己所做的那个梦,一边一点点地顺着这条窄小通道,避开各种诡异角度横挡过来的胳膊和腿、甚至还有脑袋,艰难地向前。

陆凉早都不清楚自己做过多少梦了。

噩梦、美梦、天马行空的梦、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梦、光怪陆离的梦,她都曾经梦到过,但是这一次的梦境与之前所做的梦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陆凉思考着身边正经过的堆成山的人体,与这梦境是否有什么相关性。

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在脑子中闪过,陆凉有些不太确定,不敢往下结论。她试图回想着自己刚刚所做过的梦。

梦境这种东西总是那么奇怪,有的梦境醒过来还能在记忆之中恍若亲历,醒过来的时候梦中的细节还能历历在目;可是有的梦就不一样了,只能产生一个“我做了梦”的印象,但仔细回想的时候却记不大清楚。

陆凉模糊混沌的记忆里,深沉水底,似乎并不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沉在其中。

一旦想到这个细节,陆凉就迅速从记忆之中抽身出来,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她将线索串联起来,推导出了结论

之前的梦境,如果自己没有从水底挣扎向上,沉溺在那个只有一个大概的概念,而没有任何实际东西的“美梦”之中的话,自己此时也该如这里重重叠叠堆成小山一样的人们一样,一睡不醒了。

又不是睡美人。陆凉在心里咕哝道,眼前不再有大片的黑暗,她终于从那人堆之中走了出来。

08:接触

从人堆出来之后,作为障碍物存在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也就少了很多。

陆凉小心避开几个躺在地上瘫成一滩、除了还有呼吸打着呼噜却对外界事物没有丝毫感知的人,终于摸索到了这地方的尽头。

手指指尖触感冰凉光滑,是石头砌成的墙壁。

陆凉上下摸索了一番,并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凸起或者凹陷,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她便继续顺着墙壁的弧线像盲人一样边摸边走。

途中偶尔会踩到一些东西,但为了保险起见,陆凉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总会在踩到东西之前试探一下再落实脚步。

黑暗之中陆凉走的很慢,她也基本上丧失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在摸索着墙壁的一只手突然摸空了。

陆凉心里一惊,并没有叫喊出声来,也只是迟疑了一瞬间就接着往过继续摸索。

所幸她心里所想的并没有成为现实,并没有发生什么惊悚的事情。

这是一扇门,石质的,陆凉踏前两步,果不其然脚下踩到了石质的台阶,伴随着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回响,陆凉瞬间就收回了脚。

噫……!陆凉在心里噫了声,这台阶什么构造,居然还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的?

陆凉转身警惕,发现除却鼾声和梦呓,再无任何反应。

没有人醒来。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一切从表面看起来皆是如此,但陆凉还是不放心地多等了一会儿,直到站得有点僵硬,这才在心里舒出一口气。

既然这台阶踩上去会发出声音,陆凉也就暂时打消了上去看看的念头。退回门外,陆凉靠在冰凉墙壁之上稍作休息,可是还没过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几声有些沉闷的回声。

刚响起一会儿就暂停了,陆凉瞬间想到自己刚刚踏上台阶所发出的声音,如果刚刚发出的声响经过回声的回荡,再传远一点,差不多就是这种声音了。

那么,这里还有其他类似这个石门之后台阶的地方。

这声音,大概是从另一个台阶之上传来的。陆凉正想着,又听到了跟刚刚一样但更微弱的声音不断传来。

陆凉咬着自己的下唇,是从另一个台阶上正在往下走吗?

现在该怎么办?甚至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一片黑暗之中,陆凉试图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自己现在也只有练气三层的水平,无论从台阶上正走下来的是谁,这里的天地灵气这样充裕,想必随随便便都是比练气三层更高层次的存在。正面硬刚的话肯定是刚不过的。

那么……

陆凉心里纠结,虽然说现在这个才年仅十二岁的身体,外表看起来的的确确很有欺骗性,但是实在是拉不下脸去卖萌什么的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回声也越来越大,然后再次停了,直到……陆凉看到了一点温暖灯光。

稍稍矮下身子呈半蹲状态,虽然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以此来隐藏住自己的身影,但陆凉还是这么做了,同时还将自己无属性的灵力拿出来故技重施。为了更谨慎一些,陆凉甚至都压制住了丹田中漩涡自然而然一点点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

凭借着如此,陆凉一点点地向着灯光亮起的地方靠近,在鼾声和梦呓之中,很险地隐藏住了发出的微小声响。

凑近了之后,借着灯光,陆凉才看到了台阶上下来的人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女孩子,身高和样子看起来都比陆凉大得多,更令人瞩目的是,她的肩膀上还蹲着一只松鼠。

陆凉在心里比较了一下自己跟对方的身高差,然后再度思考了一下自己还应该有继续长高的可能性,毕竟还小呢还是有潜力的!歪了一下楼,陆凉也注意到了那个女孩子在释放力量时候的威压,起码是在金丹以上!

虽然比她现在的年龄大,但也就大那么几岁,人家都已经是金丹修士了,自己还是个练气菜鸡,这让陆凉再一次受到了打击。

旁观完那女孩子做完一系列的动作,收好了装满能量的液体的瓶子之后,陆凉犹豫了一下,还是发出了点声音让她注意到了自己。

破罐子破摔吧,出来见个面又不会怎么样。

反正打也打不过,在这里呆着吧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现在有个送上门来的可以了解更多信息的npc当然要上去搭个话啦!

看到对方转过身来,陆凉也由半蹲缓缓直起身子来,然后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晃了晃,露出一个有些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那个,嗨?”

唐十九看着眼前站着的居然是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也愣了一下,不由地跟自己肩膀上的松子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卧室”之中已经很少有人能从美梦之中醒过来了,上一次有人醒来还是十多年前,时隔这么久,居然还真的有人能够摆脱美梦的诱惑醒过来啊,而且居然还是个小女孩。

因此唐十九和松子都不约而同地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起来,稍作思考,唐十九也学着陆凉的样子晃了晃自己的手,这才开口,考虑到“卧室”之中的情况,她语速飞快,也不管陆凉能不能听得清楚就是一顿噼里啪啦:

“你好啊,新的苏醒者。已经好久没有从美梦之中醒过来的人了,你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呢,真不可思议。不过这里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你还有力气走路吧?据说刚刚从梦中醒来的人比较虚弱,所以你尽可能跟着我就好了。等我做完了工作你跟我先回聚居地去吧?”

……嘶!陆凉在心里大呼一声恐怖如斯。跟预料之中想的不一样,眼前比自己高上许多的女孩子似乎有点太过热情了,一下子还有点接受不来。

看着灯光映照之下,对方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紧闭着嘴巴,看过来一丝询问的目光,陆凉只好点点头,也有学有样不再说话,并且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刚刚开口时候吸入了多少这里的空气。

09:置疑的种子

陆凉一路跟随,看着唐十九继续刚才的工作,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脑子里却是在不断想着其他事情。

刚刚的那段话里信息量太大了,虽然不甚了解,但是还可以以此推测出一些信息来。

苏醒者……美梦……工作……聚居地……

虽说陆凉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聪明的家伙,甚至经常还会犯蠢,但是基本的联想能力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所以陆凉尽可能地分析着现在的情况。

神识的强度和量并不是随着每一次不断的穿越而逐渐累加的,反而是在不断被削弱;再加上有一世甚至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连修行的资格都没有,时间久了就连运用起神识的方法都生疏了,神识更是如同水逐渐被冰封一样,控制都愈发地困难了。

而现在这个地方似乎对神识不怎么友好,至少陆凉自己能够放出神识的范围是十分有限的,她试了试,仅能在自己周围、伸手就能够够得到的地方,而神识外放这么短的距离,在修仙界之中,可以说得上是有如鸡肋,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

就拿目前已知的情报来分析一下,眼前这个女孩子所说的“苏醒者”十分明确地就是指陆凉自己,而其他的人全都是沉迷在美梦之中没有醒过来的。

陆凉想到脑中记得的美梦之中的片段,也一同回想起来自己苏醒之前所做的努力、还有那种窒息的感觉。

于是陆凉大胆地猜测,这也定然是这么多人难以从美梦之中苏醒的原因吧。

认识到美梦本身只是存在于自己臆想之中的、所谓美好的幻梦,这不过才只是个开始。

而接下来能不能拒绝得了美梦的诱惑,从美梦之中脱离出来才是最为考验人的。

脱离美梦是极为困难的。

很多人意志不坚定,也许在初步尝到脱离美梦直面现实的痛苦就立马退缩,又回归到美梦的怀抱之中,哪怕知道美梦不过只是一个由自己人为创造出来的幻境,也依然甘之如殆。

陆凉想到这里,目光移到正在做着“工作”的唐十九身上。

唐十九此刻也如方才她所看到的一样,正如法炮制将另一个角落中有人身体里的光牵引出来。

因为这次靠的近了,也看得更为清楚了,陆凉这时候终于看清了事情的全貌。

没有必要与先前一样隐蔽自己,大大方方就站在旁边观看,在灯光之下陆凉能看得到唐十九额头的汗珠,知道这件事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并不十分容易,也就安安静静地不去打扰。

看着那光被牵引出来,那人的身体也便随之破碎,其上叠压的其他人体也掉落下来补充了消失的空缺,陆凉突然感觉一阵心悸。

如果,她也沉迷美梦没有醒过来的话,也许在某一天,她也将如这些人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身体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剩下……不。

陆凉盯着已经在半空中开始汇聚的星星点点的光,怔怔。

也许……还是留下了什么的,至少,现在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正做着“收集”的工作,并为此付出了艰难的努力,想必也是有什么重要的用途的。

静默地看着唐十九做完一切,然后将聚集起来的能量收进瓶子之中,陆凉突然想到这种熟悉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了。

目光在那瓶子上停留很久,久到唐十九都察觉到并看了过来的时候,陆凉这才笑笑跟着继续跟上唐十九的步伐。

这种能量,带给陆凉十分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不是凭空而来的,却又是凭空而来的。

因为在进入这里以前并没有这种感觉,一切都是自陆凉从美梦之中苏醒后开始的。

这股能量……仿佛在她的身体里,无处不在。与被唐十九收集在瓶子中的同宗同源。

能感觉得到这能量似乎对这个世界生存的人们来说十分重要,陆凉看着唐十九的背影欲言又止。有了唐十九提着的灯笼灯光照耀,眼前脚下的路清楚不少,终于不用一点点在黑暗中摸索了,陆凉的步子也变得放心大胆了起来。

总之,现在先跟着走出去,等到了能说话的时候,将一切从头到尾了解透彻吧。

……

唐十九其实从遇到陆凉的时候,心里就开始极度地紧张了。

从她出生到现在的十几年里,所接触到的人只有聚居地中的大家,再就是这些在“卧室”之中沉睡不醒宛若尸体的人们。

虽然唐十九是这个偏僻的聚居地之中年轻一代最有天赋的孩子,也有不少男孩子暗自喜欢她,但由于母亲的关系,唐十九实际上是很向往走出这个小小的聚居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里的“外面的世界”所指的不仅仅是聚居地之外的迷宫其他地方,也是……迷宫之外,沉睡不醒者们曾经生活存在的地方。

但是由于这个聚居地的偏僻,再加上聚居地本身大多数人的思想都是故步自封,因为这里已经安全很久了,也很久都没有任何人接近这里的迹象;再加上又靠近一个似乎并没有其他思想偏激者知道的“卧室”,他们也不喜欢杀生,所以只要依靠“卧室”之内自然死亡的人,在他们彻底死亡之前收集到他们的“流火”,如此聚居地的人们便可以以此来维持自己的生存了。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个两全其美之计。

一可以平平安安过自己的生活,二也不会像他们最为唾弃的那类依靠杀死别人夺取“流火”换取自己生存机会的思想偏激者。

他们不用在手上沾染一丝鲜血,只需要知道哪个角落里有沉睡不醒者的寿命即将到达了尽头,并且在这之前稍稍用点方法让这个进程被催化,在那一瞬间让还未完全成为自然死亡之后逸散在空气之中的“流火”残余能量,在这时候用特制的容器收纳起来,就可以为聚居地之中需要“流火”的人所使用了。

这一思想存在于这个聚居地之中已然很久了,已经成为了某种意义上不成文的“规则”,虽然处于其中并且无条件地选择接受它,但唐十九在内心深处,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萌发出了置疑“这不合理”的种子,并且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种子开始发芽成长了。

10:表里世界

一边思考着现实之中的不合理,一边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唐十九就这么在这个相对和平的环境里生活了十几年。

这是唐十九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苏醒者,还是一个年纪看上去很明显比她要小个几岁的小女孩。

勉强压抑住几乎快要掩藏不住的心绪,唐十九考虑到现在谈话的环境,张口便是一顿噼里啪啦讲完之后便死死地闭上了自己的嘴。虽然屏蔽了感官,但是脑子里倒是十分清楚地知道这里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环境,不由地泛上些恶心来。至于松子,则是在唐十九肩膀上悠闲趴着,顺便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看着对方听懂了的样子并且闭上嘴点点头,唐十九虽面上强装镇定,但在转身走的一瞬间面上表情就为之一变,眼里蚊香眼不住地转着圈圈。

还没跟苏醒者相处过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嘤嘤嘤!

啧啧啧,又是这一副丢人模样啊。松子直接抬起爪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直视。

等到再次收集完一瓶“流火”,迟钝很久的唐十九终于察觉到了来自陆凉的注视,当下心里不由地更加慌乱,但还是僵硬着面部表情看了过去,在看到陆凉笑了笑迈着步子跟上之后才略显僵硬地继续前往下一个预定的地点。

因为时间相隔已经有点久了,存在于“卧室”之中另一个角落的将死的人身体里面的“流火”已经有些衰败,但是秉持着资源不要被浪费的原则,唐十九还是费了好大劲将之收集了起来。

“流火”在这个世界里,可是性命攸关的东西。

做完了今天的工作,唐十九与陆凉总算是逃也似地进了先前唐十九下来的阶梯,原路返回。

两人沉默地走上去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从上往下看已经看不到尽头了,唐十九这才慢下脚步,

将感官又重新开启,长舒了一口气对跟在自己身后的陆凉说道:“……谢谢你陪我这么久。”

顿了顿又道:“你一定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吧,现在可以问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回答你的问题的。”唐十九歪着头一只手抵着自己下巴,“对了,我叫唐十九。”

“嗯。”陆凉闻言也将自己的感官开启,应着话又同时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唐十九的名字,“你好,我是陆凉。”

两人步伐未停,陆凉不给让气氛就这么沉寂下去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开头发问:“那么……第一个问题。”

“这里,是哪里?”

唐十九正回想着自己以前幻想自己能够遇到新的苏醒者时候,对方会问自己的问题。

因为从小就很期待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当初她可是做了个问题集的,不仅仅有新的苏醒者想问她的问题,还有她想问新的苏醒者的问题,统统都记录下来,每天悄悄回顾好多遍。

如今幻想终于变成了现实,唐十九的心里还有点小激动呢,不出她所料,陆凉问出来的第一个问题便是问题集中最基础的问题:这里是哪里?

唐十九也不含糊,背起手步伐轻快,灯影摇曳不息。

她张口声音婉转,吐字清晰,陆凉听得十分投入。

伴着踩踏台阶发出的声音,渐渐远离那些如雷鼾声和混杂在其中的梦呓,唐十九的娓娓道来,为陆凉打开了一扇通往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地心红莲”不过只是个骗局。

那么现在看来,那么多人牺牲掉自己的生命,深入荒原的内部,只为寻得“地心红莲”,其实都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

这个玩笑足以致命。

这种以生命作为代价的游戏,代价未免也太高了些。

倒不是因为怜悯,陆凉只是觉得,这个世界的法则有些太过于残酷了。

与其他世界相比,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生存得无比艰难,同样的修仙界,同样的修仙文明,怎么这个世界最终会落得如此田地。

从唐十九的话中听来,那些故事更像是传说一样的神话,好像无从追寻,但也真切地反映着现实。

神话与现实,说到底都是一脉相承的,有什么样的现实,就必然会夸大、渲染、衍生、幻想出什么样的神话。

而陆凉只是一个于这悠久岁月之中,意料之外的过客。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只是一个披着原住民的皮的外来者,她只是想努力地生存下去,但是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总是赶着她跑,为了能够更好的生存,她只能努力获得能使自己生存下来的能力和力量。

本以为在帮助了墨家姐妹,她的便宜师父之后,能够稍微找到一点答案,转眼却发现过往一切又被推翻,眼前不是拨开云雾见青天,而是聚拢了更多的乌云。

……又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个世界要比她所想象的复杂得多。她之前才仅仅看到了表面。

唐十九告诉她,这里被称作“里世界”,而像陆凉这样一起沉睡在“卧室”之中数不清的沉睡不醒者全都来自与外面的世界,也即是“表世界”。

每个里世界的修士体内都会拥有的“流火”,是决定每个人寿命长短的计时器。

里世界是个巨大的迷宫。

现在她们所处的地方,只不过是这巨大迷宫的冰山一角,一个极为偏僻的、相对来说还比较安全的地方。

这里的原住民与外来者也就是那些苏醒者们,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聚集起来居住,这样的地方被称为“聚居地”。

简单地扫了一下盲之后,陆凉想了想又追问:“那么‘流火’……”她斟酌着话语,“修士的寿命会根据境界的提升而得到延长,但是按照里世界的规则,‘流火’消失之后任何人都会死去,那么想必有获得‘流火’延长生命的方法吧?”

唐十九点点头,目光看着灯光与黑暗交界处,声音也沉了下来:“嗯,这是当然的。‘流火’的获取可以是从他人身上获取,也可以从一些灵物上取得,但是灵物却是极为稀少的。”

“我听闻外面的表世界很复杂,人们会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争斗,这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们我们聚居地的大家,都是不愿见到这种争斗的,所以我们在这个偏僻的角落偏安一隅,只是依靠着最近的这个‘卧室’,收集将死之人身体里还未消散的‘流火’,以此来维持我们的生命而已。”

11:论科学世界与修仙世界的普同性

陆凉以为唐十九的话已经说完了,刚刚想把话头接过来问点其他的事情,却没想到唐十九紧接着就又抛出来一个问题,猝不及防之下,一时间倒是让陆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唐十九的声音在长长通道之中撞上墙壁又反射回来,声音更显空灵。

“你觉得,这样的做法,到底有没有错?”

陆凉心说我怎么知道,一下子便沉默下来,本来想问的问题也瞬间被抛之脑后。

在一问一答的时间里,两人脚步都没有停过,毕竟这条路挺长的。

唐十九的话音落下,她人也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只是有意识地将手里提着的灯笼往身侧让了一些,保证到能给身后的陆凉照亮前路。

气氛变得有些沉寂,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声音。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脚步踏于石阶之上的声音,陆凉也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这个问题。

陆凉看着眼前不断晃动的光与影,一步步拾阶而上。

每个人做任何事情和看待任何事情的方法与立场都是不同的。

世界上不存在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也不存在两个完全相同的人。

就像庄子与惠子在濠梁之上辩论到底谁知道鱼到底快不快乐一样,各自站在各自的立场之上有着不同的说法,什么道理好像都说得通。

人类作为高等动物,经常自诩为万物之灵长,以为自己能够主宰天地,然而经常被自然狠狠地抽几个大嘴巴子。

陆凉虽然经过了几次穿越重生,活过的岁月已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总共也不过几百年。

她依然是原来那个陆凉而已,有些性格、思维方式,绝不是会被环境变化而轻轻松松就改变得了的,是以陆凉现在依然以最初的思维方式来想和做事。

不去想其他一些穿越小说故事都是怎么样做的,她就是她本身,不是其他人。陆凉只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

至于追寻什么问题,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

于是,现在。陆凉就在这安静又不安静的环境里,默默地思考着唐十九提出的问题。

对于穿越,陆凉突然觉得这可能也是一个谎言。

也许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南柯一梦,醒过来的时候她又躺在窄小的出租屋里,第二天又要一大早去赶早班车。但是目前来看,这个梦还没有醒来的可能性。

她是一个沉迷幻想却又清楚现实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的人。这么多年,以一个科学社会的外来者的身份,冷静地看着这个与之前社会相似又有很多不同的世界。

从人类学的角度来讲,人类是具有普同性的,无论肤色、民族是否相同,都属于同一物种,因此,人人都是平等的同类。

但是人类这种物种的奇怪之处就在于此:由于人性的复杂,他们是所有种族之中最擅长内战的。

他们之中自能分出三六九等,自认高贵者歧视其他的人;仿佛天性一样无师自通拉帮结派,各个小圈子小团体能乱成一锅粥。

和平的日子屈指可数,哪怕平静水面之下也是自有暗流涌动。由意识形态不同而产生不同的观念互相攻击、甚至引发战争,给更多人和世界带来更大的不幸。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人类自己都看不懂自己,所以有无数的专家学者去研究,研究文明之间的差异,研究不同文化之下人们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等等等等……

作为其中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个体,陆凉自然也有资格去思考有关这方面的问题。只不过她的思路一般有点奇怪,有的时候她甚至会觉得,人类简直就是蓝星上的病毒,不断给蓝星造成更多无法弥补的创伤。

然后在她穿越之后,发现了一个似乎更有趣的命题,论科学世界与修仙世界的普同性?

一如所有格式化的问题答案模板,二者有相似也有差别。

事实证明,人类无论在哪里,窝里斗这种事情永远是做的最多的。为了生存,有些人愿意为此不择手段,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从唐十九告诉陆凉的话里,陆凉一直比较在意的是,“流火”的重要性,足以让一部分人选择泯灭人性。但是唐十九他们的这个聚居地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不问世事,保全自己,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建立起了一座桃花源一样的地方。

既然类似于“储存器”的灵物难寻,既然不愿去争夺,为了生存,不得已去收取沉睡不醒者们的“流火”似乎毫无问题。

但是最大的问题也在这里。陆凉之前就曾暗自感慨过,修仙界,是比科学社会更加残酷的世界,不仅仅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也少了更多的道德约束。

无论是表世界还是里世界,到处都显露出残酷的阴影来,无可避免。

陆凉将这里与自己曾经生活的时代作对比,只觉得能够生存下来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至于里世界这里的“流火”规则,对于唐十九提出的问题,陆凉只能说,这个问题并没有绝对正确的答案。

两人不知不觉中已行到尽头,面对着隔着几层台阶就可伸手触及的墙壁停住了脚步。

唐十九上前几步仔细在一边墙壁之上摸索凹陷之处,手指刚刚触上第一个凹陷正要去摸索下一个,却听得背后有沙哑声音传来。

“我觉得,”看向唐十九,陆凉在开口之前小心地斟酌着话语,“这件事,无关对错。”

“嗯?怎么说?”唐十九倏然转过头来,双马尾随之摆动,马尾末端差点把正在她肩膀上打瞌睡的松子给扫下去,它之前在唐十九给陆凉科普这个世界相关的事情时候就困得打哈欠了。

瞧见唐十九一下子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很是期待的样子,陆凉嘴角也微微牵起一抹弧度:“活着是不分对错的。”

“对错的评判对人对事,就从这件事情上来说,我觉得……争斗不争斗完全看个人,而我也仅能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给你这个回答。”

“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主动去杀害什么人夺取‘流火’,但自我防卫还是必要的。至于收集将死之人的‘流火’,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很残忍的,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我这么说的还算明白吗?”

12:乖乖听话

于归思坐在黑暗之中,任黑暗将自己笼罩。

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要不是有着挣扎出梦境的经历,于归思甚至会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不想再回忆之前在那个一片漆黑的地方忍受着十分难以言说的味道摸索着道路的过程,于归思在心里发誓,他再也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只是后来一想才霍然发现,原来还是有屏蔽感官这种操作的啊!……然后于归思瞬间就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尽管已经下了决心以后不要再优柔寡断了,可是事情发展总是不会像他所想的那样。

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事与愿违。

尽可能地忽视掉严炳鸿有如实质的目光,于归思心说这人怎么这么黑都能看得见啊!转念一想这人其实不是人是蛇来着,他能够在黑暗里能看得见又合情合理……

但是我真是招谁惹谁了啊!

于归思欲哭无泪,这个时候他就有些怀念起白颖书来,如果白颖书在的话,至少他的心理压力也就能小一点了。

于归思往角落里缩了缩,多少能增加一点安全感,但这于事无补,周围一票金丹期的修士环绕虎视眈眈,就他一个筑基中期,实在是压力山大。

要不是之前他们之中的领袖一样的存在或者可以说是队长,已经明确说过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只是,现在严炳鸿和于归思两人也不可能像这样相安无事。

好吧……实际上是于归思不可能就仅仅是被严炳鸿盯着,像现在这样平安无事了。

之前在夏家的荒原探索小队里,严炳鸿实际上早就蠢蠢欲动了,只不过碍于白颖书一直护着,没有下手而已。

而对于周围环绕的一群人,深知实力相差如此之大,等级的鸿沟难以逾越,于归思当然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缩在角落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就连严炳鸿,一个金丹期修士也只是乖乖地坐在一边不敢多做什么动作,因为环绕包围他们两个的那群人,无一不比他们的境界要高。

放在现在末法时代的青鸾小世界,人类的修为最高金丹中期已经可以说得上是天资卓绝了,而妖兽虽然修行要比人类修士快而且容易得多,但也是容易卡在金丹境界难以提升。

不说其他的,就拿夏家的荒原探索小队来说,白颖书这样的金丹一阶初期已经处于整个队伍的中游水平了;严炳鸿岁数要比白颖书大得多,却也只是跟白颖书差不多的修为;至于于归思……妥妥的全队伍垫底水平。

而现在环绕周围的一群人,境界最低都是金丹九阶,而他们之中的佼佼者,更是严炳鸿和于归思两人闻所未见的……元婴期修士!

被威压震慑,暂且,只能乖乖听话,不可轻举妄动。

于归思定了定神,抛却其他杂念,反正现在跑也跑不了,甚至连反抗都会被轻易压制,境界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于归思也就放弃了反抗,反而是开始自顾自地打坐,吸收起了比荒原之上还要浓郁百倍的天地灵气,开始充实起自己来。

一直关注着于归思一举一动的严炳鸿斜眼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惊讶于于归思这时候的不按常理出牌。

搞什么啊,这小子……

略一思忖,严炳鸿捏紧袖口状似无意间挥手,将什么东西投入了阴影之中。

12:鱼唇的人类!

那一群人似乎是在交流着什么问题,神色各异,偶尔往于归思和严炳鸿这边看过来一眼。他们交谈的声音于归思和严炳鸿二人并不能听得到,大概是设了什么隔绝声音的结界。

对于他们交谈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兴趣,无非是他们二人如何处置的问题罢了,于归思索性闭上眼睛开始修炼,而严炳鸿却是在一直非常隐蔽地做着点小动作。

倏然严炳鸿身体一震,“哇”的就将一口血吐在了于归思脚下,与此同时于归思也能听到一群人说话的声音。

“啧啧,真麻烦……”

“直接处理掉不就行了吗……”

于归思眼睫毛轻颤,犹豫片刻才缓缓地睁开眼来。

嗯?严炳鸿做了什么吗?

于归思偏头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严炳鸿,虽然后者正低着头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按着自己胸口,但在一瞬间于归思还是看到了,那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显眼的黄色眸子中闪过的一抹不甘。

有什么东西被随意地“啪叽”一声扔在不远处的地上,与那处黑暗融为一体分不清彼此。

站一堆的人群之中如摩西分开海水一样自然分开,除过刚刚他们之中有人带着的灯笼照明灯光之外,随之而来的是一瞬出现的极其刺目的光。

……大概是黑暗之中呆久了,一时间都不能适应这样强烈的光芒,于归思闭了闭眼之后才又再次睁开。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光芒就不再那么强烈了。

这时候于归思才得以看得清楚,那散发光芒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

看其身形大小,只是一个比于归思还要小上几岁的……

小女孩。

她正蹲着,从轮廓上能看得出来大致是在做着一个单手按住一只眼睛的动作。

于归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陆凉来,但在这个时候目睹这样的场景,他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气氛诡异。

那一群人之中有的人肩头剧烈抖动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有的人甚至就捂着嘴或是直接转过了头不忍直视;较为一致的是所有人都诡异地安静下来,没有人多说一句话来打扰任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一边严炳鸿正强行压制着自己的伤势,此时正忍不住低声咳出血来。

无暇顾及到严炳鸿到底做了什么,此时招致这样的后果,于归思连自己也保全不了,只能任凭事情发展出现。

“嘻嘻嘻嘻嘻嘻……愚蠢的凡人啊!”

寂静半天显得沉闷的气氛突兀被语调奇怪的笑声打破。

一群人几乎都转过身去,只有肩头抖动的频率得以说明他们此时的心情到底如何。

在于归思一脸懵逼和严炳鸿压制伤势的情况下,那小女孩身上的光芒正在渐渐消失,由其他灯笼灯光终于让于归思和严炳鸿看清了那个小女孩。

一张娃娃脸还有点婴儿肥,黑发柔顺披肩,发尾接近末端的地方编起了一小段麻花辫,一只露出来的眼睛里满是故作深沉,一手按住自己的另一只眼睛,她的嘴角挂着夸张的笑容。

“我早已看清了你们的内心!接受老夫的审判吧!”

13:丢人未来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她。

但是小女孩也并没有因为没有人理会就停下自己的行为,反而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地自说自话,开始自嗨。

“哼哼,被本未来的英明神武和睿智打动了吗!已经吓到站都站不稳了吧,你们这些渣渣!”

“哈哈哈哈果然,本未来又帅气又聪明的!”

于归思不知道该继续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总之表情已经僵了许久了。

他看着一个明明比其他人都要矮上一半的小姑娘,此时却宛如鹤立鸡群一般做着丢人的事情,选择沉默不语。

虽然这个小姑娘看上去真的是又小又可爱,可是她身上的威压却是实打实的元婴一阶初期,做不得假。

眼下与其说是于归思和严炳鸿看着小姑娘的行为目瞪口呆,倒不如说是惊讶于这个小姑娘身上元婴期的威压,被这威压压制束缚,两人只能呆呆看着小姑娘的“表演”,而不能多做出其他动作。

……简而言之就是强行被迫观看丢人表演。

受伤的严炳鸿一口血憋在嗓子里吐也吐不出来,脸上表情十分莫名。

于归思倒是没有受伤,僵着身体试图闭上眼睛不忍直视却发现自己闭不上,只能呆呆盯着小女孩做着夸张的动作,任她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小姑娘的声音或故作低沉或放肆大笑不断传至耳边,于归思默默在心里吐着槽。

“嘿嘿嘿老夫可是天才!”

是是是,你是天才。天上的……才。

“老夫这只眼睛里面封印着来自异世界的邪魔,如果我放出来的话你们分分钟就会死!”

好好好,这个下腰的角度厉害了,这么小的身板韧性不错啊。

不知道她到底自嗨了多久,总之于归思到后面都困得想打哈欠了,但是碍于威压这哈欠都打不出来,憋着就很难受。于归思只能稍微清醒了一下。

耳边依旧传来小姑娘病娇一般的笑声,于归思定睛一看,那小姑娘正仰起头仰天大笑,下巴抬得老高,能看得见轮廓可爱的鼻尖。

大概是笑累了,就在于归思刚刚看清楚小女孩的时候,笑声突然停了,戛然而止。

于归思一瞬间有种掏耳朵的冲动,一下子突然停住还有点不习惯呢。……可是动不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唱了那么久的独角戏,小姑娘这时候大概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尴尬,抬累了头活动了几下脖子,然后小短腿啪嗒啪嗒一溜烟跑到于归思和严炳鸿的面前,瞪着水汪汪的杏眼张口问道:“你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我自己说了这么久没有人搭理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为什么没有反应你自己心里就没有一点b数的吗?!

……为什么没有人搭理你你自己真的就不清楚的吗?!

于归思内心激烈吐槽。

严炳鸿瞪大了自己的死鱼眼:“……”

两个人本不对头,但是此时心里却出奇的一致,面对着元婴期的威压,实在是有口难言。

小姑娘瞪大双眼一副“你不给我点反应我就要哭了”的架势,看得两人心里只有一句mmp 。

这时终于有一个声音满含着无奈无语等等多种复杂情感打破僵局。

“未来,你可别丢人了吧……”

13:别的猫能做到我这样吗?

一听到“丢人”二字,被称为“未来”的小姑娘脸上表情秒变,一双杏眼睁得大而圆,稍稍嘟着嘴辩驳:“丢人?哪里丢人了,老夫这么可爱,一点也不丢人的!”

出声的那人从同伴身后走上前来,脸上挂着无奈的笑。

“嗨呀嗨呀,知道了知道了。”

未来听得出来他语气之中的敷衍,腮帮子都鼓起来,像是涨起来的河豚:“老夫哪里丢人了?!”

哪里都丢人。

那人掩着嘴发出类似“噗嗤噗嗤噗嗤”的笑声,心说。

但是他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口来,只是将目光投向还在角落坐在地上的于归思和严炳鸿二人,目光饶有兴致地在面色惨白的严炳鸿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而后面不改色地立于某处,脚底来回碾动。

“噗嗤”有什么东西被碾碎的声音传来。

严炳鸿瞳孔一缩,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那人见此更是轻声笑了起来,“虫子真的恶心。”

于归思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就以之前对于严炳鸿的一点了解也稍微能够猜到一些。

那人刚刚在脚下踩碎的,应该是严炳鸿的本命蛊。

凭借着临时的一点对蛊术的了解,于归思可以脑补那种本命蛊被人以蛮力踩碎时候极度的疼痛,但他很快又打住了不愿多想,毕竟之前他们还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上。

于归思在心里对自己做了一遍检讨,我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在意别人了?

于归思还在自我吐槽,那人已经走近了严炳鸿,毫不在意地将血迹踩在脚下,弯下腰来与严炳鸿对视,长发顺势垂落。

两双兽瞳对上。

一双黄色眸子较为暗淡却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怨毒,另一双黄色眸子则更为明亮,带着些许戏谑。

他嘴角轻挑,脸颊微红,这时候却显出与方才不同的羞涩来,“那个呀……其实,本来不打算杀了你的。”

“毕竟我还是只好猫。”

于归思恍神一瞬间似乎看到了这个男人头上的耳朵和身后摇晃的尾巴。

他的心里顿时有些复杂……怎么又是猫啊?!

……虽然都应该挺好摸的。于归思对其投以一个复杂的目光。

那男人继续道,却已经亮出了利爪。

“但是啊,你刚刚所做的一切让我们改变了之前的想法,我们现在要杀掉你了。”男人微笑着,脸上红晕让他显得有些羞涩的感觉,但没人能忽视掉他寒光顿现的利爪。

手起手落。

“咳……”严炳鸿紧张了半天,在男人缓慢的话语之中,身体被轻而易举切碎成许许多多的小块。最后一口即将喷出来的血也才刚刚到嘴边,却再也喷不出来了。

随着头颅滚落在地,鲜血自他的两片嘴唇缝隙之间流淌而出。

手指轻弹,将爪尖鲜血弹飞,又恢复之前的光洁,利爪寒光一闪而过。

男人忽然转头看向一直盯着他看得目不转睛的于归思,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怎么样,别的猫能做到我这样吗?”

盯着一个男人看了许久终于被抓包的于归思:“……”

14:电脑日常又双叒叕卡到黑屏,告辞

别的猫当然做不到。于归思没有什么话说也说不出来话,威压还未解除掉呢。

严炳鸿死了,就在这一瞬间。

于归思对他死掉倒是没什么想法,但在元婴期修士的威压之下,两个人一起扛着威压总会有那么一点心理安慰,至少不是一个人扛着。

然而现在……真的变成一个人扛着了,在心理暗示的作用之下,于归思甚至觉得威压更强了一点。

于归思真的是有苦难言。

压力并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尽管是心理上的。

那人在向于归思看过来之后,并没有接着做什么,大概是因为于归思的实力太低微,并不像严炳鸿一样。

严炳鸿好歹还是个金丹期修士,而于归思只是个小小的筑基期修士,这一圈站着的人无一不是金丹期以上,一个筑基期想来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

于是于归思就再一次被所有人忽略掉了。

那人也许本来打算向于归思走过去的,偏生被另一个麻烦给缠上了脱不开身。

那人的羞涩笑容僵在了脸上,耳朵尾巴显现,直接炸了毛。

究其原因来自于他身后的小姑娘。

未来的目光有如实质紧紧盯着他的脊背看,虽然没有减轻施加于于归思身上的威压,但也给那人带来了十分大的压力。

那人一头冷汗转过头来,对上小姑娘怨念的死鱼眼。

未来见他转过头来,盯了一阵也不说话,直看得那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才轻启樱唇,语气幽怨道:“碎石!老夫到底哪里丢人了!?”

……原来还在纠结这件事啊!于归思有一句槽说都说不出来,憋得很难受。

周围的其他人不约而同露出了“果然又是这样”的表情,就静静地围观看戏。

碎石满头大汗,但毕竟是一个队伍里的,对小萝莉未来的秉性倒是很清楚,所以很快就调整了状态,脸上挂上微笑:“当然是,除了修为哪里都丢人呀。”

恍若一道晴天霹雳降下头顶,未来小萝莉的脸再次垮了下来,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整个人画风变为灰色,并且开始寸寸龟裂:“qaq嘤嘤嘤!”

周围的其他人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空气之中弥漫着快乐的气息。

于归思在心里表示自己也很想跟着笑,可是做不到,只能默默地选择跟未来小萝莉一起:“qaq嘤嘤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于归思开始适应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威压,甚至回想起了刚刚回到夏家的时候,被舒澈用威压压迫的时候。于归思的身体徒然一轻。

威压被撤掉了。

于归思有点不能接受。

承受了那么久威压的压迫,等刚刚开始适应又一下子给撤掉了,紧张了大半天在一瞬间松懈下来,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于归思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意识还没完全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就看到眼前围着的一圈脑袋,顿时吓醒了几分。

然后当围着的一圈人看到于归思终于醒来了,不约而同地同时露出来一个在于归思看起来十分诡异的微笑的时候于归思立马完全清醒了。

这群人到底要怎么样吧能不能给个痛快啊?!

15:好奇心会害死猫

于归思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

小姑娘把头凑近了他,垂下来的发尾都快要戳上他的眼睛,但他避无可避,只能稍稍歪斜了下自己的脑袋稍稍远离那有些干枯的发尾。

是未来。

未来盯着于归思,在于归思不可置信的视线之下,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呐,你要不要加入老夫的队伍啊?”

于归思:“……?!”

……

经过一番仔细的说明介绍之后,于归思终于大概也许搞懂了目前他所面临的状况。

看着面前风格各异的三个人,于归思久久地沉默了。

对,只有三个人。

之前于归思从未听闻过这种术法,至少在他曾经翻阅过的书籍记载中,最多也只是听说过“身外化身”,那是元婴期修士以上的人才有的一种保命手段,而且还只能用一次。

眼前这个人万道,除过未来和碎石的三人之中的最后一人,是三人之中长相最为普通的,乍一看就是个普普通通、随处可见容易被人忽视掉的路人。

虽然只是金丹九阶初期,却能化出十来个“身外化身”,每个“身外化身”甚至还能随他的心意改变外貌和性别;每一个“身外化身”在他的实力处于巅峰状态的时候可以发挥出原身百分之六十的实力;“身外化身”虽然被消灭之后还会反噬自身,但并不会伤及根本,对于修士们来说,在这样残酷的修仙界,多一条命就能多一条生路,而这个人,特么的居然比别人多十来条命!

这是现实版人比人气死人啊!?

而对于处于末法时代的青鸾小世界来说,金丹期修士已经是全世界实力天花板,元婴期修士和以上只存在于神话记载之中;若是放在以前,于归思想破了脑袋也不敢奢望自己能够触及元婴期,现在来到了这里,似乎是还可以多奢求一下的。

看看未来小萝莉,再看看妖修碎石,最后再看看万道,于归思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未来小萝莉看着年纪很小,身高也不高,长相甜美可爱,但张口就是“老夫”、“老夫”的,跟外表完全不相符。无论如何,她的实力却又摆在所有人的面前元婴一阶初期,是最高的。

平时看起来贼丢人,可在关键的时候,有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是三人组成的小队之中的队长。

妖修碎石,外表貌美,若不是胸部一马平川以及喉结等其他特征,在别的人第一眼看来铁定会将他当做女子。再加上其长发飘飘,又极其容易害羞,害羞的时候会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脸颊微红,这就更容易让人误会他的性别。

他与未来相比起来显得高高瘦瘦,一双利爪尖锐无比,与他所表现出来有点内敛的性格恰恰相反,擅长的是近身搏斗。

如上所述,万道是三人之中外表最不起眼的,也最容易被人忽视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身外化身”的模样各个容貌都极为上乘,放在哪里都是非常亮眼的帅哥美女。

但是,又得开始转折一下了。

万道,最擅长的是防御。被问到的时候,万道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但支支吾吾最终还是在其余二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之下回答了于归思的疑问。

虽然不想承认,因为天赋异禀,他在分身这方面有很大的发展潜力,由于命大……咳咳,命比别人多得多,所以他在扛伤害这方面有着很多经验,选择修行方向的时候也侧重于增加自己的防御力,相当于一个人形肉盾。

哦,人形肉盾是来自于未来的评价,于归思没大听懂,但隐隐约约好像能够明白一点其中深意,也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原本碎石还故作高深地指指一边的黑暗试图威胁一下于归思,说“你如果不跟我们组队你就只能自己一个人行于黑暗之中了云云”,没想到于归思二话不说点头就同意了,噎得他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看到他憋的难受的样子于归思内心很是满意,刚刚所受的伤害一瞬间似乎又给平衡了呢。

不过硬要说点什么的话,于归思觉得,其实是自己赚到了。

这是一个与自己熟悉的青鸾小世界完全不同的新世界,自己对一切都不甚了解,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如果自己一通乱走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

如今有人直接送上门来,虽然刚一见面看起来并不十分友好,但随之便抛来了橄榄枝,也不知道是有个什么标准,于归思总之被这样莫名其妙地选中了;

这三人看起来虽然不大靠谱的样子,都不怎么正经,但好歹人家实力修为放在那里,于归思又不是个傻子,自己一个小小的筑基期,尽管这里的天地灵气要比荒原都要浓郁得多,但自己修炼到金丹以上早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此时送上门的大腿不抱还等什么?

抱团当然是好过自己单干啦!于归思点头如捣蒜。

“对了……”于归思竖起一根手指,“我还有一个问题。”

未来:“嘛,你说吧!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碎石和万道再度不约而同斜他一眼。

看着三人互动于归思不知怎么的更想笑了,但他还是忍住了,既然要加入队伍尽快融入进来,就得早点适应他们三个的相处方式。见未来满口答应,于归思竖起的手指也没放下去,就这样看着三人说道:“……我比较在意的是,你们的名字到底……”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名字好吧。

这句话于归思还是没能说出口,纠结了一下于归思临时做了点改动:“你们真叫这个吗?!”

未来碎石万道三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笑容渐渐消失。

于归思好奇心害死猫:“嗯?”

一反常态,没被害死的猫碎石打破尴尬,脸红低头扭捏道:“这个……那个……其实吧。”

盯着身旁两人想要杀人的目光,碎石闭上眼顶风作案语速加快爆料:“其实未来本来叫张微澜万道本来叫李晚稻我叫刘岁始只有我的名字是被他们黑成这样的他们是自己想改的哈哈哈!”

爆料了非常了不得的东西。

于归思几乎可以看到碎石二人身上实质般怨气了。

碎石一路走好,慢走不送。

一阵鸡飞狗跳。

16:心事

请输入正文。请注意:根据国家相关法律法规要求,请勿上传任何色情、低俗、涉政等违法违规内容,我们将会根据法规进行审核处理和上报。看着眼前闹哄哄的场景于归思有点想笑,实际上他最终也笑了出来。

这三个人的相处方式还是蛮有趣的。

他们说,只是想找个可以与之一起同行的伙伴。

这座巨大的迷宫里,得要走上很久才有机会碰得到个人影,更何况是新来的苏醒者。

在他们经过一番并不怎么正经的考虑之后,在观望了一下于归思和严炳鸿二人一路上一逃一追,于归思竟然数次能在强于自己的对手的手下逃生,再加上他年纪也不大还能调教,他们三人就准备将于归思作为预备队友收入队伍里面了。

原本并不打算伤及严炳鸿的性命,他们的目的也只是拉于归思这样又有天赋、年龄又少的少年,对严炳鸿这样的油腻中年并无兴趣,然而严炳鸿这人事情做得太绝,一出手就下了狠手的招数,以为能避人耳目。

但在修为境界上完全碾压占有绝对优势的未来三人,一瞬间就察觉到了。

轻轻松松化解掉被严炳鸿自以为藏在暗处不易察觉的招数,严炳鸿直接被碎石毫不留情地碎尸万段。

他们队伍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还之。

尽管对他们来说,无论是于归思还是严炳鸿,他们的实力与他们三人的小队相比来说都不足为患,但碎石还是一点也未曾留手。

给敌人留下生存机会很大程度上都会给自身带来更大的隐患,放虎归山的事情做不得,尤其是在这最为残酷的修仙界。

每个在世上艰难生存的人都深知现实究竟有多么残酷。

性命低微仅有一次,得拼尽全力才能活下去,只有这点卑微的愿望了。

目前于归思对未来三人来说,算得上是半个自己人,虽然还处于观察阶段仅仅是预备队员,但与之前对待严炳鸿的冰冷态度可是天壤之别。与其控制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还不如控制于归思这样一个小小的筑基期修士。

于归思心里稍稍有点庆幸,他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有的时候弱小反而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放在这里来说虽然不是什么利益,但至少,已经争取到了活着的机会,在这个陌生的、几乎一无所知的新的世界活下去的机会。

……幸好刚刚什么都没有做。

于归思胸前衣服夹层里有之前夏夭仪给他塞的几张符,等级不算很高,但却很有利于逃生且能隐蔽身形。这是夏夭仪很早以前就教给他的道理,打不过就跑,保住小命咱们以后来日方长。

眼前又似乎浮现起母亲讲起这个事情时脸上露出的温柔笑容,这笑容于归思再熟悉不过十五年的漫长等待,他的母亲夏夭仪一直以来都是靠着日渐模糊却又刻骨铭心的思念度日。

于朝越。

再度在心里念起那个人的名字,于归思磨着牙。曾经他是极不愿意冠上这个负心汉的姓氏的,他宁愿跟着母亲姓夏。

但在夏夭仪的坚持下,于归思只好作罢,只是心中难免忿忿不平,已经记恨很久了。

16:我们是仙羽,怕不怕?!

见于归思怔怔许久没有反应,打闹许久的三人终于偃旗息鼓之后这才注意到了于归思。

于归思站在一旁呆立很久了,还没等万道和碎石走上前去,未来就几步蹦过去,因为身高不够就一蹦一蹦地努力伸手在他的眼前晃悠。

也许是这番动作终于有了点效果,于归思终于回过神来,伸手将眼前幻想挥散,一如他在美梦之中所做的那样。

现实曾经带给了他巨大的创伤,他永远也不会将现实与美梦混淆。

“咚!”

手与脑门相撞。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一人捂着自己脑袋痛苦蹲下眼泪汪汪,一人另一手捂着自己疼痛的一只手冷汗森森。

一刹那于归思还以为自己的手相撞的是什么钢铁,再低头一看明明是元婴期的大能的小萝莉微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随时有可能落下泪来,一副无辜样子无声控诉,要不是手上无法忽视掉的疼痛,于归思一定会屈服在那双眼睛里。

……你头那么铁我都没说什么还好意思哭!你是个元婴而我才是个筑基好吧!

于归思强忍眼泪,将不甘咽回肚子里,紧接着他就注意到了已经站在一边围观的碎石和万道二人,他们正抱胸站一边斜眼看着蹲着卖萌的未来。

在于归思将注意力转移到碎石和万道两人身上的时候,蹲在地上委屈巴巴瞅着于归思表示控诉的未来脸上表情顿时为之一变,刚刚还满满的委屈控诉一瞬间边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狰狞,配合着张牙舞爪,背后甚至还能带上了一缕阴风,用表情生动地威胁着碎石和万道二人。

碎石和万道二人一看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未来,脸上刚刚的看戏表情也挂不住了,不约而同回瞪未来一眼,你不要再演了你怕不是个戏精吧?!

注视着碎石和万道二人的于归思注意到他们表情变化回看未来,未来表情秒速变回之前委屈模样。

于归思并没有感到任何异样,一脸问号又看向碎石和未来。

碎石和未来头上冒起青筋,看到又变了脸依旧蹲在地上笑嘻嘻的未来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直接就撸起了袖子准备一哄而上。

见事情发展又有些诡异,捂着手的于归思连忙挡在中间:“等一下啊不是队友吗有话好好说啊!”

碎石怒发冲冠,瞪大了眼紧盯着未来眼里似乎有火光跳动:“不要说了,我忍这混蛋很久了!”

于归思艰难抬手擦去额头冷汗望向另一边召唤出年龄不同相貌各异性别也不同的十几人,已然将几人团团围住了,似乎是打算群殴。

心中暗道不妙,看着万道和碎石怒火中烧的样子,于归思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他猛然转头

未来正叉着腰做着鬼脸似乎还准备转个身扭扭屁股继续做鬼脸。

这不是小孩子的把戏吗?!

就这样也能被激怒?!

被于归思看到之后,小姑娘立马站直身子,脸上倒是没有多少被当场抓包的表情,只是微微一笑,接着对起了手指。

于归思扶额,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对了,队名……叫什么?”

之前的气氛被破坏掉了,这情况也不能继续打架了,碎石和万道都收了自己的神通,新来的预备队员,总得给人家留下点好印象才行。

听到这句话,三人的注意力同时被转移,伸手抢答。

身高差异三人都在拼命将手往高了举,碎石是三人之中最高的,他骄傲地举起了自己的手;万道稍微比碎石低了一些,他只好踮起脚尖;最矮的当然是未来小萝莉,当然她也是最过分的那一个,她正凌空踏在半空中举起手。

于归思满头黑线,这个队伍到底靠不靠谱啊?!

随意指了指一个人,其余没被指到的两只垂头丧气。

碎石骄傲地挺起平坦一马平川的胸膛,激动道:“我们队伍的名字叫做,仙羽队!”

听着……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啊?

于归思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番外】石乐芝:适者生存

“万物皆有灵。”

这是后来,我听到许多人类说过的话。

彼时我已能自由幻化人形,实力强大到足以自由自在地生存于世。

不会再被任何人抓住吃掉。

至少目前为止,在我这么漫长的生命之中,也唯有那么一次被抓住的经历。

虽然曾经觉得很羞耻,一度不愿提及,可不知怎的,最近却总是容易想起。

直到我从长远的回忆之中抽离开来,我发现,我竟又一次站在了这里。

面前的场景熟悉又陌生。

我目光定在那里,虽然曾经的房屋早已在漫长时间中腐朽坍塌化作尘土,但我仍能想象出它最初的模样。

这是一个小小的、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院落。

几间房屋各有其用处,原本给这里曾经的主人遮风挡雨;如今仅能看得到矮矮的土包,上面长满了野草,零星点缀些许颜色淡淡的野花,像极了几座矮小的坟墓。

岁月在这里留下极深的痕迹。

我抬脚跨过颜色有些不同、范围却固定在一长条区域里的土地,我闭着眼都能知晓,这里曾经是什么地方。

这是这个院落的大门,一扇还算阔气的乌头门。现在遗迹只剩下构件腐朽之后被改变的土色让人可以知道它曾经存在于此。

脚下步伐不停,很快就绕过房屋来到屋后。

那是我呆过的地方。

……曾经的,专为供养灵花灵草的花圃。

我也忘了我究竟在那里呆了多久,现在那块土地干涸龟裂,边上零零散散生长着最为普通的杂草,隔着不远我望着那里脚步顿在原地,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多迈出一步,上前。

人类有个词语叫做“安土重迁”,大概意思就是安于本乡本土的生活,不会轻易背井离乡。

可是我们这样的妖兽却不会这样。所以我对离开了萌芽成长的地方倒是没多少感觉,就算是被人移植到了新的地方,依然选择一如既往地继续生存下去。

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为了生存我们会竭尽全力并且不择手段。

我刚刚拥有懵懂的意识时候,一如我所有的族人那样不安分,喜欢恶作剧,虽然并不能离开我扎根的土壤,但在我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还是可以尽量施展出来的。

我最为难忘的回忆里,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我曾经捉弄过一个小姑娘。

可惜时间实在是太久远了,我早已不记得那个小姑娘的模样。

但是,大概的经历我稍微还是能够回忆起来的。

虽然总是遭受我的捉弄,但那个小姑娘负责的是这片花圃的杂物,她还是有好好地照顾到每一棵灵花灵草的。尽管每次到我的时候她握着葫芦水瓢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是在脑中做一番斗争究竟要不要昧着良心不浇这个水,与此同时我的心也总会跟着高高地提起来。

因为还不能脱离土壤,我的活动范围有限,虽然自己能够吸收土壤中的养分,但是、但是……水是生命之源啊!

作为一棵植物,尽管是个产生了懵懂智慧的灵草,可以依靠土壤和空气中的天地灵气来滋养自己,但是没有水是万万不能的。

如果当时我可以说话,肯定会装一下委屈,说一些“求小姐姐务必给我浇水不然我会枯死的嘤嘤嘤”这样的话,可是那时候我也不过刚刚可以试图思考一些比“努力长大”更为复杂的事情。

那时候我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小愧疚的,但这份愧疚来得也快去的也快,在小姑娘纠结一阵子最终还是将水好好地洒了下来,在那一刻我心中刚刚出现的那么一点愧疚便一瞬间化为乌有了。

现在想想我真是一棵可恶的植物啊。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是不会改的。我承认自己的错误,但我就是不改,谁又能把我咋地?!

本石乐芝,就是这么牛逼。

脚抬起,沉沉落地。

带起的气流掀起一小片灰尘,灰尘在鞋面上盖了浅浅一层。

我还是忍不住再度迈开步子往前走了。

满含着不可名状的复杂情绪,我缓慢地踏上这块让我无比熟悉的土地。

这块土地已早不是我曾经熟悉的模样。

但是一想起在世界飞快变化的这些年间,这里都是我的安身之地,我看着地上的裂缝眼神都要温和几分。

那个小姑娘曾经在干活的时候说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样的话语,等后来我在试图融入人类社会之中而进行必要的学习时候,却从未听过这样精辟的话语了。

我之后反复琢磨,越想越觉得这话说的,真他妈的对。

这片小小的花圃原本有些品阶不亚于我的灵花灵草,当这个院落的主人离开之前,在这里布下了一个阵法将之掩护起来,别人轻易进不来,里面的任何事物也出不去。那么多年里,我看着周围的灵花灵草一个个地枯死,我只是默默地吸收掉他们腐朽之后化成的能量。

我因此得以活着度过了非常漫长的岁月,孤身一人。

院落的主人大概没想过,这一去,便再也没能回来过这里,甚至连回来再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哦,当然,在这个阵法被一群互相攻击打斗的余**及到,终于产生了裂缝而后开始崩塌之后,我也离开了这里,以后院落的主人再有没有回来过我也不得而知了。

这个院落里什么都没有。

这是我确认过的事情,但是院落的主人还是用当时显得十分珍贵的阵法将这里保护起来了,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些年我守着这个院落,看着构成房屋梁架的木材腐朽,直至土夯的墙壁也开裂倒塌。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下子没有人给我浇水了,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那时候的我虽然做不到更多的事情,但我毕竟还是一棵植物,我将根系深深扎进土壤,汲取我需要的养分和水源。

同时我的灵智也随着身体内吸纳的天地灵气逐渐打开,我真正地成为了一只妖兽,植物修炼并不多见,而且又非常碰运气,再加上比起动物系的妖兽来说,植物系的妖兽远远没有动物系妖兽那样具有攻击性,存活也相对来说更为艰难。

但无论怎么说,结果就摆在这里。

我活下来了。

我适应了这个环境。

后来的后来,我开始融入人类的世界。

以前我的世界仅仅局限于那么一亩三分地,所接触到的也仅仅只是有限的几个人,现在终于能走出这里不再是坐井观天,我心里可高兴了。

然而这高兴却并没有维持太久。

最初的热情一点点被削减,我在人类的世界里狼狈求生。

就如同每一个一腔热血出门打拼的人一样,在现实的压迫下逐渐打磨掉自己的棱角,当热血渐冷,回首过去,当时还是太年轻,又太天真。

可是并不后悔。

只不过心里积累起越来越多的疲惫。

……

如今我故地重游,早已物是人非,不复当年模样。

我突然有些怀念那个小姑娘和那个人一起吃火锅的那一天了。听他们欢声笑语,我埋在雪被下意识昏昏沉沉,却感觉莫名有些温暖。

……那个人和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着?

哦,对了,那个人现在可是这个世界在丹药方面最为顶尖而权威的存在啊,青鸾小世界第一丹药大师,王能的名讳在修仙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么那个小姑娘呢?

我的目光凝在一棵小草身上,它顽强地生长在一处断裂的土块边缘,可以看得到它的根系有一部分裸露在外,但它最下端细细的根紧紧抓住土壤不放,在黄色干巴巴的土壤映衬之下格外青翠。

一滴露水从它的叶片上滚落,好巧不巧地,滴在它裸露在外的根系上。

……那个小姑娘啊。

好像,是叫做……

陆凉……吧。

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生存下去啊。

17:情况

“啊……这样子吗。”

陆凉话音落下半晌之后,唐十九才用如梦初醒般的声音回应道。

因为唐十九自顾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陆凉也就没再出声打扰,跟在唐十九的身后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景色。

回想之前的景象,既然“地心红莲”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天空之上再无他物,那么,现在的所在……应该是在地下?这迷宫感情还是另类的地心游记?

陆凉余光看着头顶高不可及的黑暗。

这得有多高啊?也不知道御空飞行能不能飞得上去……

再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前女孩子的俏丽背影,陆凉在心里暗自忖量,按理来说金丹御空飞行都没有多大问题了,所以说,这里是有禁制?!

陆凉面对着自己仍然是练气三层的实力无话可说,这尼玛,自己连个试验的机会都没有,这么惨的吗?!

但是无论如何,现实就摆在面前,她也只能接受。

暗自深吸一口气,陆凉一边催动着吸收天地灵气进行修炼,一边一心二用看着路途之中她从未见过的花草啧啧称奇。

原本以为在王能的花圃里已经见识过不少奇形怪状的灵花灵草了,没想到如今看来真是花外有花草外有草啊。

瞥了一眼那些个外表怪模怪样但或是颜色好看或是某部分格外出众的花草,陆凉还是选择紧紧地跟在唐十九的身后,在整条路的最中间行走。

不仅仅是因为知晓自然界有些生物会用外表来伪装自己,更是因为在王能家里帮忙照看打理花圃时候的经验,就从直觉上来说,陆凉觉得这些花草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她绝不会轻易去接触。

唐十九在那句话说完之后就极为沉默,也没有再多叙述其他事情,之前给陆凉科普的是这层迷宫的构成和其他的规则,但对周围所会遇到的危险什么都没有说,大概是忘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里平静了这么久,这条道路也是每日经过聚居地的巡视的,长久以来都没有过意外。

况且陆凉真的很乖,只是安安静静跟在唐十九的身后,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做,不会惹事,也就不必要再次解释边缘那些花草的事情了。

松子从唐十九的左肩爬到右肩,转了个身抱着自己的大尾巴悄悄地看着陆凉,但什么话也没有说。

感受到注视,陆凉将一直飘忽的视线投过去,与那小小的眼睛对上,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表情。

松子一动不动。

陆凉:“???”

……

灯笼随着走动不停摇摆,灯光也随之摇晃。

灯光驱散黑暗照亮脚下道路,陆凉这时候觉得要比之前一个人在黑暗中安心得多了。

唐十九虽然一直在想着事情,但脚下步子却绝不含糊,这条路她走了太多遍,早就了然于心。

陆凉对道路不是很敏感,不知道自己跟着唐十九转了几个弯,因为前途基本上都是大片大片的黑暗,陆凉就更没有任何方向感了。

直到再次拐过一个拐角,远方的黑暗里多了一道与一直相伴陆凉和唐十九两人的温暖灯光一样的光亮。

……那是?

陆凉稍微有些迟疑,脚下一顿,但唐十九的脚步却停都未停,也不看脚下,直直盯着远方的光亮向前走去。

陆凉慢了一拍连忙跟上。之前两人同步的脚步便乱了。

一直注意着唐十九肩膀上蹲着的松子的陆凉,这时候似乎在它眼里看到了一丝鄙视……然后下一秒松子便将小小的身体缩进黑暗里了。

呃……好像被嫌弃了?

陆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们往那道光亮的方向走的同时,那道光亮也在迅速接近。

因为顾及到陆凉的布速,唐十九并没有加快多少,那道光亮反而毫无顾忌,不过一会儿两方便碰面了。

来者是一个高瘦的青年,面容儒雅,若是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定会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此刻他皱着眉头,眼里满是焦虑。

“十九,你今天怎么这么慢?!”

一路沉默着的唐十九终于从自己思考之中回归,看清面前之人脸上的忧色,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啊,因为多收了几份‘流火’所以比较慢啦!这次还是我一个人去的呢。”

青年点点头,“嗯,跟你一班的那谁失踪了,你知道吗?”说着终于注意到唐十九身后背景板一样的陆凉,眉头皱起几乎快要打结了,“她是?”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我一早就走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唐十九也开始担心起来,侧身让开,介绍道:“这是我捡回来的新的苏醒者,叫做陆凉;”

再看向正抬起手似乎是想从储物的乾坤袋中摸出武器来的青年,唐十九直接用手里的提灯灯把敲在他的手背上,顺带瞪了他一眼,“这是我们聚居地里跟我同岁的……名叫林安。”

被神识毫不客气地扫视一番,又特么是个金丹,陆凉面上不动声色,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道:“你好,我是陆凉。”

高瘦青年林安被唐十九从手背上敲了一下之后嘿嘿一笑,之前拧着的眉头终于稍微松懈下来,他小声嘀咕了一声“别说什么同岁,明明是青梅竹马好不好!”然后就被唐十九狠狠地踩了一脚。

碍于有其他人在林安也不好发作,只能把委屈和痛呼都憋在心里,面上仍然努力地维持一个儒雅公子的形象,他扯动嘴角微微一笑:“你好,我是林安。”

陆凉看了看他与外表毫不相称的像是乡野农夫一样的打扮,觉得违和感满满,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勉强地点点头。

唐十九也没多作解释,但林安心里明白。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新的苏醒者了,但是聚居地的每个人也都知晓,该来的总会来的,对此倒没太多看法,只要不是大凶大恶之徒,接纳进聚居地毫无问题更何况这才是一个小姑娘。

简单寒暄一下,林安将现在的情况对唐十九说明了一番。

18:哎嘿嘿我先发出来啊

林安叙述了一番事情本末,唐十九丝毫掩饰不了自己的惊愕。

在她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多收集了几个沉睡不醒者死亡所产生的“流火”,以及带着陆凉出来照顾她的步速加上顺带讲解科普,如今竟然已经是深夜了。时间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过得异常地快,恍若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而让唐十九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的,自然是林安接下来所讲的两件事。

其一是与唐十九一班轮值的那个名叫彭乐一的小伙子失踪了。

其二是有一伙人跑进了聚居地所在的安全范围之内,并且与聚居地的成员发生了激烈冲突。

唐十九第一反应是懵逼,过了两三秒之后反应过来,空了一瞬间的大脑重又开始转动,唐十九空着的手抓住林安的手腕就急匆匆转身欲走:“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赶回去吧!”

居然在她出门巡逻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不知道现在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唐十九的慌张全部都写在脸上,林安看在眼里无奈一笑,一手覆上扣住自己手腕的纤手轻轻拍了拍安抚道:“不用着急啦,其实之前长老传过信来了,聚居地里外来者的事情已经基本平息下来了,”又深深看了一眼唐十九,“但是彭乐一……还是没有找到。”

唐十九的所有情绪变化都摆在脸上,林安也清楚彭乐一是唐十九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说起来这个事情的时候颇有些小心翼翼。

“因为你出去时间太久了,长老和大家也很担心你,所以让我出来找找看。”

但是无论再怎么小心翼翼,事实就是这样,这是无法改变的。

看着唐十九的心情大起大落,最终满脸写着黯然,林安的心里也有些复杂,仔细斟酌着语句,犹豫着开口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先回去聚居地再说吧……”

“嗯。”

唐十九垂眸应了一声,将表情隐藏在黑暗里。

于是二人就准备动身回去,趴在唐十九肩膀上的松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吐槽道:“喂,你们先等一下,你们不觉得忘记了什么吗?!”

林安和唐十九两人闻言同时整齐划一地转过头来,松子顺着唐十九的发辫爬到了她的脑袋顶上,指了指身后整个身体几乎都隐藏在黑暗之中、一直以来没有什么存在感、安安静静当着背景板的陆凉。

随着林安和唐十九转身,手里提着的灯笼也将光投射过来,觉得自己仿佛被舞台灯光照射着的陆凉不由地满头汗:“……那个,你们的事情说完啦?”

哦,天啦!

松子无语地抱住了自己的小脑袋。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

陆凉曾经想过聚居地会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像远古时候的部落一样,住的是半地穴式的房屋,或者是在岩石上凿建洞穴?

靠近“卧室”的地方,迷宫的深入远处黑暗的高耸墙壁还很规整地像是人工构筑而成,但跟着林安和唐十九逐渐往靠近聚居地的方向走去,陆凉也是惊了。

这跟她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18:线索

在过了一个转角之后,眼前景色再次为之一变。

原本还很规整像是人工构筑的墙壁在某一点开始扭曲,变得凹凸不平起来。

随着原本光滑平整石质墙壁开始变化,宽度相同的通道也开始变化了,有的地方甚至变得狭窄。

脚步未停的空档,陆凉抬头往上看,深不可测的黑暗似乎也淡了些,隐隐约约可见顶端。

这样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洞穴了。

陆凉这样想到,也不知道唐十九或者是林安做了什么,只是在陆凉一眨眼的瞬间,眼前便又换了一副模样。

星星点点的暖色光点漂浮半空,照亮每一个角落,光亮虽然不够明亮如白昼,但却让人感觉到温暖。

被这童话一般梦幻的场景震撼到,但陆凉也不是什么少女心的小孩子了,很快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将目光投向建筑物。

目光越过半空之中飘飞的光点,不远处正是聚居地的村落所在。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也再也不需要如行在迷宫之中的时候,得凭借流火点燃灯笼照亮前行的道路,林安和唐十九便熄灭了手里提着的灯笼,看了一会儿熄灭之后之前被吸纳进灯笼之中的流火溃散、变暗,逐渐纷纷扬扬如那些正在半空之中漂浮的光点一样,唐十九一路上满心愁绪在此刻终于稍稍缓解。

或许是积压许久的不安也随着流火溃散而溃散了,聚居地依然平静如初,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唐十九脚步停住,旋即转身,对着正向着建筑物的地方张望的陆凉露出一丝的微笑,隐隐带着她自己也未察觉的骄傲开口道:“陆凉,欢迎来到我们的聚居地远宁。”

“这是,我们的乐土。”

已经平静不为外界所扰百年之久的乐土。

……远宁啊。

陆凉将刚刚转移到唐十九的目光再度放在远处。

隔着半空漂浮光点,建筑物的样子在视线中模糊又清晰。

的的确确是一片乐土。

与之前陆凉所做的猜测完全不同,这里有自己的另一套生态系统似得,甚至在村落旁边还流淌着潺潺溪流。

不用日光照明,没有亮如白昼,光线恰到好处足以视物;

不仅有花团锦簇,也有茂林修竹,景色也是甚好的;

房屋皆是纯木构造,墙壁也采用夯土筑成,一切与表世界没有丝毫不同。

良辰美景,远离一切纷争。

这让陆凉不由地想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从先前唐十九的讲述和如今亲眼所见的现实,陆凉觉得这里大概真的可以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桃花源,一个幻想之中完美的乌托邦。

可是,现实真的是这样吗?

一路沉默着随着林安和唐十九穿行在房屋之间所留的道路上,陆凉将或在房屋外面、或在道路角落留下的些许痕迹看在眼里。

林安之前说过两件事情。

一是有人失踪了;二是有外来者,而且从林安的话中听起来不怎么友好的样子。

痕迹周围并不显得十分杂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那些外来者侵入所造成的;有的地方明显看得到时间在它身上留下的印痕,跟周围相似又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总之,多看几眼就会让人有种错乱感,以为他们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没有什么不对。

陆凉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说

“你眼见的并非真实。”

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陆凉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目光在那些痕迹上多停留片刻,但陆凉没有时间仔细去看,也自然没有办法很快地判断出来这些痕迹到底是新是旧。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这里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19:虽然断更会涨收藏,但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救驾!

陆凉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但是弱小如她心里也更加明白,没有实力她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必须要更加努力。

所幸这里的灵气依旧十分浓郁,一边走一边分心不断吸纳灵气进入体内,凝成灵液冲击已经略有松动的壁障。

这座迷宫之中大概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要比表世界的天地灵气更加充裕了吧,在这里进阶也要远远比表世界在荒原那样艰难的环境之中求生要容易得多。

陆凉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或许墨颜如的猜测是正确的,“地心红莲”的的确确是能够找到位于细小夹缝之中的一线生机。

但愿如此吧。

在心里喟叹一声,尽管陆凉明白任何叹息或者埋怨在现实面前都不堪一击,但是有时候还是需要抱怨一两句来纾解心中沉积的压力的。起码能让心情稍稍防松一点。

随后陆凉便全心全意聚集灵力的溪流。

见壁障终于被自己攻破,陆凉才露出一丝笑容。同时也注意到了几道视线投射过来,陆凉有点尴尬地挠挠头扫视周围,几人脚步已停在了一间屋子前面。

不过一个练气期的进阶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在陆凉不注意的时候,她已经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了,众人不得不停下来等她。

练气四层。

只不过是个刚入门级别的修士,对于已经是金丹期的唐十九和林安来说,他们之间的修为相隔云泥,早已没有太多的感觉。

但是还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事情,不免有一种新鲜感。

在这个迷宫偏远一隅,唯有这里唯一的聚居地,很多年未有入侵者,就算是临近“卧室”,这么多年也没有苏醒者。

而现在,陆凉,这个小姑娘,是他们有生之年里所见过的唯一一个苏醒者。

一个修为仅仅只有练气三层的苏醒者小姑娘。

虽然他们的金丹期修为也是从引气入体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过来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最初越来越远,适应了拥有强大的修为之后,反而会与之前弱小的自己产生一种陌生感。

就好像……自己的过去不存在一样。

现实是,他们遇到了弱小到哪怕他们只需要伸出一根手指就可以轻易杀死的小姑娘,又在恍惚间回忆起了他们的当初。

但是这都不重要。唐十九更好奇的是,这些外来者无论是那些在“卧室”中沉睡不醒或者是像陆凉一样站在他们面前提升了自己修为的人,他们过去生活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

一方面从小唐十九便喜欢听年长者讲述故事,在这个过程中知道了许许多多在这个小小聚居地之外的事情,也更加向往更为广阔的天地。

但另一方面却又从小被灌输着,只要在聚居地之中生存下去,接受聚居地的管理绝对地服从任何的规定,便永远都是安全的不会有更多的威胁逼近。

二者之间的矛盾之处有很多,譬如唐十九从未在那些故事之中,找到一些她所希望得到的答案,时间久了又开始恐惧得到答案因为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也早已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平平静静、完美而安详的桃花源。

她开始害怕了,害怕这样的平静被打破、被撕碎,然后陷入无所适从之中。

也许命运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存在,唐十九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她几乎要放弃走出聚居地看看外面的世界,与聚居地里的其他人一样接受这样的现实,沉湎于这种跟美梦没有什么两样的桃花源之中的时候,陆凉出现了。

就像是平静湖面轻飘飘落下了一片树叶,虽然并没有多少重量,但仍然带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不断向外扩散。

一直以来保有的平静被打破了。

这是聚居地里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陆凉刚刚站在原地进阶,唐十九也是被松子戳了几下脸颊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回神,目光再次聚焦,她晃晃脑袋俏皮一笑,“我们继续走吧。”

最近发呆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不过,不管怎么样,果然还是想知道答案啊……

余光瞥向身后的陆凉又收回,这个孩子也许是能够解开我一直以来积压的那么多问题的答案的钥匙。

不过……还是等等再问出来吧。唐十九脚步微乱,松子抓住了她的一缕发丝以免被从肩膀上晃下去所带来的疼痛,她也浑然不觉。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安不在意陆凉,他只在意唐十九。他注意到了唐十九在发呆,也注意到了她比平时跳脱的性格更加反常的行为,眉头不由地稍稍皱起,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前路危险至极,他也是这条路上迷茫的人。或许他才是那个没有资格说别人的人。

……

“那孩子回来了。”

“……”

“是啊,终于回来了,我快坚持不住咯。”

“哦,好像还带回来一个小姑娘。”

“哦?小姑娘?外来者?”

“看样子是的……不过只是练气四层,不用多上心。”

“嗯,一只蚂蚁啊,那我们就不用管了,反正也影响不了我们的计划。”

黑暗中几道苍老声音缓慢响起。等最后一句话落下之后便再无声息,一片黑暗之中似乎连生命的迹象都不复存在,几个人对话所造成的“这里有人存在”不过只是假象罢了。

……

路上三人有着简短的交流。

说白了其实就是陆凉在安静的倾听,随时点点头“嗯”两声表示自己听到了,除此之外她极少开口。

在未完全了解事情的时候陆凉不轻易下结论或是作出判断。

松子一言不发,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一般,只是对任何事情冷眼旁观;林安稍显沉闷,但迟钝如陆凉也能看得见他脸上的担忧。至于唐十九,在终于纠结地做好决定之后反而是又恢复了往日阳光的样子,向陆凉介绍起来。

虽然一路走来聚居地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一如往常那样平静,但是……

有什么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改变。

20:众作者齐声咕咕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几人最后脚步停在了稍稍远离村落的一处石壁前。

陆凉也就是在刚刚站稳的同时,抬头观察前方的场景并眨了一下眼睛的一瞬间,原本平整空无一物的石壁上顿时就变了一番模样。

场景变换之快所给陆凉带来的心理感受,就如同不久之前刚刚进入聚居地时候一样。

这让陆凉莫名觉得有点抓狂。

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方式就不能简单一点吗?!

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少点套路多点真诚吗?!

为什么都要搞得这么扑朔迷离?!

摔了!这特么有意思吗?!啊?!

陆凉强忍住了自己吐槽的**,而一边唐十九已经开口介绍了:“这里就是我们聚居地三位长老居住的地方。”

陆凉顺着唐十九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平整墙壁之上嵌入了材质与石质的壁迥然不同的一扇木门。

这扇木门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只是简单地嵌入岩壁之中,盯着它看的时候,陆凉却无端地有种“这里毫无任何生机”的感觉。

四下飞散在空中的流火的确也没有在这扇木门周围逗留,以这扇普通木门为中心,形成了一片极其诡异的流火真空地带。

陆凉在注意到这个事情之后还悄悄偏头看了看唐十九和林安的表情,见他们面色如常对这流火真空毫无反应的样子,陆凉心中的疑惑更重。

难道除了她之外完全都没有察觉的吗?……不行,还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陆凉敛去面上显露明显的疑惑,垂眸装作怯懦模样。

自我催眠接下来肯定又要遇到金丹甚至金丹以上的大佬了,被一群大佬包围小小练气四层只能瑟瑟发抖。不过脑补其实也就是现实,这样连装都不需要装了,完完全全就是现实演绎。

……命苦啊。

陆凉在心里吐槽自己。

然后她看到林安垂手立于她的旁边,然后唐十九都把一直趴在她肩膀上的松子都放了下去,就放在陆凉的另一边。在松子小声嘟囔着什么用有些不满的目光看着之下,唐十九走进了那个流火真空圈内,一步一步,走近木门。

然后唐十九接下来所做的动作不过是很普通地敲了敲门,虽然隔得并不近,但这距离也不远,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

但是在唐十九重复三次之后,陆凉确定自己绝没听到任何一丁点的敲门声。

陆凉于是便开始思考,难道这流火真空都不能传声的吗?

自从开始觉得这里有问题之后,陆凉下意识地开始注意任何一个令她觉得有可能存在问题的点,试图从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但是当她再次开始想要缕清思路的时候,却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是不经意间钻了个牛角尖。

自己算是这里的外来者,对这里一切的事情了解也仅限于刚刚从唐十九和林安的话里所得,没有一个直观全面的了解;一路走来穿过村落也不过是走马观花一看,还没有收集到足够的信息。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心思百转,陆凉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纠结下去能得出个什么结果来,然而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让她现在本就不太淡定的心情变得越发抓狂起来。

那边唐十九重复三次敲门之后也垂手立于门边一侧,语气恭敬道:“长老,我回来了。”

但是等待的时间却让一直不断在心里思考着各种各样事情的陆凉不免觉得有些焦躁。

在青鸾小世界的表世界为了生存她已经很努力了,然而最终还是躲不过命运;现在来到了里世界与表世界看似完全不同也更简单更纯粹的里世界,原以为生存终于可以稍微容易点了,在很快便进阶练气四层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终于看到了那么一丝的希望,但现实似乎并没有打算让她如意一次。

面对着未知,还有比未知更多的恐慌,生存的压力如磐石一般压迫着陆凉。

焦虑不安一点点自心里蔓延出来。

陆凉觉得自己等得花都要谢了,结果只是敲个门就傻傻地恭敬站在一边?所以下文呢?

就在陆凉的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那扇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虽然也跟方才唐十九敲门时候一样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一直关注着这里的陆凉还是悄悄地抬起头看着。

木门相隔的石壁之内是一个山洞一样的居所,常年不见天日,迷雾一般朦胧的黑暗之中,陆凉看到了三个人的身影。

长老一类的存在,应该都是老年人佝偻着身子所以会显得那样瘦小吧,结合着已知的信息陆凉如此猜测着。

虽然也有考虑到自己之前第一世师门之中的经历,那些个外表年轻貌美却也身居长老之位……

不对不对,这个世界跟那种情况不可能一样的。

看到门被打开,唐十九神情越发恭敬,单膝跪地低头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之前收取的几份流火,将之双手奉上:“长老,我做到了。”

陆凉偷偷看着这幅场景只觉得说不出的古怪。然而在她看到一双枯瘦的手从黑暗之中伸出来,将装有流火的小瓶子一下子就抓进手心攒紧,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在里面。

陆凉瞳孔一缩,那双手,样子让陆凉感到极为熟悉。还没等陆凉再继续往下想些什么,身上却徒然增添了一份巨大的压力。

威压!

远远高于金丹期的威压!

陆凉心中大骇,根本说不出话来,艰难咽下喉中腥甜。

“嗯,辛苦你了,等一下我再来说清楚你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苍老声音淡淡又缓慢,声音落下之后陆凉身上的那股强大威压也随之消失了。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陆凉全程咬着牙强行以练气四层的修为抵抗着如斯强大的威压,威压撤去之后,陆凉便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浑身大汗气喘吁吁。

陆凉努力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模糊视线之中,她看到那扇门已经关闭,而唐十九则依旧单膝跪在原地。

【书评】抱香而死——by:猫世子

卷一卷二书评

很久没看到这样的故事了。

我一直都不喜欢太过沉重的故事,很累,看起来心身俱疲。因为不喜欢弱小的自己,不喜欢优柔寡断的自己,所以总在幻想那些强大的,自由的,坚韧的灵魂。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世界,知情的人在挣扎,普通的人依然无所知,林婆婆能温柔慈祥的准备每天的粥,小贩依着善良救回重伤的冒险者,生活忙忙碌碌,似乎平静的一如既往。

危羽每次写日常都会用很轻松吐槽的文字,可就是有一种拽都拽不上来的沉重。

陆凉是个过客。

其实我很喜欢过客,经历各种各样的故事,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所束缚,来去无痕。

可陆凉不是,她只想活着。

每个人都想活着。

明明是一个修仙的世界,可没有一丝一毫的仙气飘飘,天涯仗剑。

只有浓烈到让我惊颤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所有光明与黑暗都毫不掩盖。

在这里,有太多的无能为力。

陆暖明明是双灵根的天才,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被亲生父亲废了双腿。母亲被那个人不当人看,虐待折磨。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拼命努力,依然无法阻止悲剧。他保护不了任何人,他承诺的,期盼的,最珍视的,都消失了。

陆暖,陆凉,这样的名字,温柔又残忍。

在这里,有生死相依的坚定守护。

如果成为彼此活下去的希望,那样并肩起来,一定是温暖的。无论未来如何黑暗,好像都能多坚持一下了。墨家姐妹,好像已经不仅仅是亲人,而是彼此的全部。

在这里,每个人都很可爱。

我喜欢于归思,因为他小心翼翼告诉陆凉“我差点杀了你”时的忐忑。我喜欢王能,不是因为他吃货的萌属性,而是心爱之人不在之后,默默照顾她的亲人时不由自主的温柔。我喜欢梁春朝,不是因为他的一张帅脸,而是哪怕知道会被针对,依然站在安宁面前的选择。他怕的要死,但他还是救了。

他们都是修士,但首先是人。

明明知道末法时代,眼睁睁看着灭亡之日的来临,每个人都会死。

巨大的死亡笼罩下,每一点挣扎都好像微弱的光,逐渐汇聚之后,漆黑的夜空,如同无数长明灯亮起,忍不住让人看到一点希望。

然后,粉碎的毫不留情。

真的有点难过。

每一个故事,每一个人的挣扎,陆凉都看在眼里,可她,是最深的无能为力。

努力过了,试着去做了,依然没有好的结局。

她自己都无法自救,还不断经历别人的喜怒哀乐,那个笑的淡淡的小姑娘,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牵扯不断,挣脱不开。

陆凉有没有那么一刻,很想大喊一声,我真的和这个世界不熟,我只是路过,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不好么?

陆凉经常自嘲,好像总是为身边的人带来不幸,都不要靠近我,我一个人就挺好的。

她真的是很好很好的。

我们都想强大到能做到所有想做的事,保护每一个想守护的人。可更多的是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而自己没有挽救的能力,一次又一次,无论转世轮回多久,好像,依然只是最普通的一个。

只是普通人罢了,没有当救世主的热血,没有守护苍生的伟大,从头到尾,只不过是想活着,只这一个小小的要求,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反抗者,努力着,挣扎着,甚至有时自我厌弃着,也依然在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自己的坚持,并乐在其中,真的很了不起。

你命数已尽的低语缠了陆凉生生世世,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却比那些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霸气人物更让我安心,她不会输的,哪怕掉进地狱,也一定会努力爬出来,柔柔弱弱,又如此坚韧。

危羽写的死亡,有一种奇诡的浪漫。

安宁不断的吐着虫卵,身上一直有虫子掉落,她还在试图伸手擦掉梁春朝脸上的泪。这样的场景,放在灵异文里,我脑补的时候会把我吓得半死。可在这里,我只觉得浪漫。

生死与共的浪漫。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这样的情,谁不曾幻想过?

而浪漫,至死不渝。

我们在这冷漠的世界里抱团取暖,连死亡都不再可怕。

天地不仁,我们依然薪火相传。

光明,会来的吧?

【番外】韩一一:任性的代价(一)

究竟,是怎么样,才沦落到如此地步的?

韩一一只觉得一辈子的痛苦都在此时降临在自己身上了。

痛得想大声嘶吼将痛苦宣泄,然而张开嘴却连一丁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痛得想满地翻滚,然而身体却被束缚……甚至,还在被炼化。

进程无法阻止,也阻止不了,若说人为刀俎,那韩一一便是那鱼肉任人宰割。

……

韩一一是韩家最小的女儿,也是整个家族期待许久的唯一一个女孩子。所以韩一一自出生以后就被视为全家的掌上明珠,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家里长辈纵容她的任性,其他人碍于韩家的关系对她的任性从来都是百依百顺。

环境是造就一个人性格的不可或缺的因素。

街坊邻里皆知,韩家的韩一一是个大小姐脾气,虽然她的任性行为和不顾他人心理感受的话语往往能给人带来一些伤害,但都不敢与韩家这样一个大家族抗衡,只能把委屈和不甘全都埋在心里。

也不是没有人想偷偷地趁韩家人不注意,在韩一一落单的时候报复一下,当然不会想着要韩一一去死,只不过是想要让她体会到跟他们所受到的一样的痛苦而已。

韩双双是韩家最有天赋的天才,冰风双灵根,与十大世家之中的天才相比,似乎除了出身不同没什么区别。

但他唯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亲妹妹,韩一一。

从刚出生抱在怀里的一小团,到长大之后亭亭玉立的少女,韩双双是一路看着韩一一长大的。

对于自己的这个妹妹,自家人也总是会被她的任性气到,但总的来说要比外人更有包容心一点,再加上家里长辈总说,只要韩一一不捅破了天,就是要星星要月亮也得给她摘下来送她面前,只要她能开心。

韩双双性子较为温和,耳根子也软,经常受不住韩一一撒娇卖萌,然后等到自个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韩一一早就露出了得逞了的笑容。

他实在是拿韩一一没办法。自己的亲妹妹啊,整个家族的掌上明珠,自己不惯着谁惯着。

直到有一次,他带着小自己几岁的韩一一出去玩,韩家的护卫都被支开,危险就悄然而至了。

那时候他还小,虽然修行上比同龄人要快得多,但心性还不够成熟,满脑子也只有赶快强大起来保护好妹妹。

可是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击,他非但没能保护好妹妹,还让她受伤了。

当韩家的护卫匆匆赶来,制服了那些“恶徒”,韩双双才将受了伤哭得小脸都皱在一起的韩一一抱住安慰,但是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能够轻松解决。

在听到韩一一尖叫着哭喊着,要他将那些“恶徒”解决掉的时候,他也听到了那些所谓“恶徒”对韩一一的指责。

那时候韩双双突然开始思考,在自己家里的环境下,韩一一这样性子的养成究竟是对是错。

但是他又一次屈服于韩一一的撒娇攻势之下,他在“恶徒”高声控诉之下,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刀,手起刀落。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

六一快乐以及更新问题

六一快乐大小宝宝们。

今天没有更新……可能几天之后也没有(理直气壮)(打死)

身体比较差也没有什么好瞒着的……我低血压低血糖还贫血,今天早上上课差点晕倒(……)总之还活着!

三月底上架,四月稍微坚持了一下更新,五月从月初就开始有事,一大堆的事情,实在是忙不过来……

总之生活一直以来都对我不是很友好的样子。

马上考试月,高考的也要上战场了,大学生也得忙着复习……虽然我这个学期课不多,但是事情是真的多到爆炸。

今天中午吃完饭接着给社团要办展览做海报做了快三个小时……然后还没怎么睡觉又刚刚出去拍了个计算机二级要的照片orz

明天早上一早上去上计算机二级的课,唔如果有读者是大一那记着,大一开学有学长学姐或者其他人拼命推销报班什么的,千万不要报!没什么用还不如买书自学(……)后悔死我了。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借的两本书《日本:神话与现实》《文物秦汉史》还有我自己的一堆书都没时间看,平时上下课走路的时间都在用喜马拉雅或者b站听讲课边走路……还有章子没刻字没练……英语也还没背,还要准备考研qaq

_(:3∠)_忙得晕头转向,还打算周末抽时间去北京博物馆看展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去……

反正断更断这么久了……也没个推荐啥的,就不指望了……那就这么着吧。

我打算认认真真写好了自己想写的东西再发出来,强行憋剧情一直不是很满意。还想试试直接写出来一万再发出来。(在攒一个一万字的番外)我写东西的习惯一直都是边写边改,所以速度极其慢_(:3∠)_。

所以可能会让各位读者姥爷们等等了,但是我一定会努力拿出更好的作品来。我一直觉得付出应该大于回报的,至少让我自己觉得,我的付出是物超所值的。

如果有人喜欢我的故事,我就很开心了。写故事很开心,尽管写着写着就拐到奇怪的地方去了哎嘿嘿……

我得抓紧时间让自己更加充实起来,我一直在为此而努力着。

_(:3∠)_那么我继续去码字咯。(大概是到放假之前)更新时间不定。闲下来就会摸鱼的。

对了专栏当然还是会更新一点奇奇怪怪的东西的(因为水专栏比码字快的多了!),还会放一点读书笔记啥的,有兴趣可以跟我专栏聊骚xxx

【番外】韩一一:任性的代价(二)

韩家人宠韩一一都成了习惯,甚至有些盲目。

过渡的溺爱有的时候也会给被溺爱的孩子招致毁灭。

韩双双逐渐认识到了这一点,但终究还是身不由己。

他也想看到妹妹的笑容,就像韩家所有的人一样。

为了这个他可以付出一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年龄不断增长,韩双双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青年,韩一一也成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但是有些事情变了,有些事情却丝毫未变。

韩双双在接受父亲作为家族族长下达的命令,决定从韩家的荒原探索小队之中挑选一批精英进入荒原内部的时候绝没有想到过;在他目视着漫天灿烂火光身体动不了只能看着一切都在那么一瞬之间被“毁灭”的时候,他也没有想到过,事情最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一刻,他看见的是妹妹带着惊恐表情的脸。

在那张小脸上,本应该一直挂着笑容的本应该,如他、如所有的韩家人期望的那样。

可是他竟再也用不上一丝力气,更别说伸出手来拥抱住她,将那颤抖着的小小身躯拥入怀中安抚一番。

他做不到。

带着无限的悔意,韩双双沉入美梦之中,开始了自我的挣扎。

……

韩一一的眼前恍惚间晃过无数张面孔。

期间不乏有韩家人的面容出现,无一例外脸上都是期待,期待她露出笑容,期待她接受他们给予的一切。

韩一一其实并不想这样,她受够了被人安排的生活。

所以她开始叛逆,任性地做着自己一切想做的事情,从来不看别人怎么样,也不会在意是否伤害了别人。

反正不管她到底做了什么,韩家人,为了让她露出笑容,什么都会做的,什么都会替她解决……她只需要做她的小公主就好了。

她不会装得像个别人眼里的乖乖女,她肆意又张扬跋扈,所有一切事情她都不怕。

她厌倦了被关在家里像是被圈养的金丝雀一样的生活。

哪怕曾经发生过差点被伤害的事情。

不过,一切都被解决了不是吗。

韩家人的溺爱是她最大的资本。

所以,她可以一次又一次任性下去。

在几乎全家人不同意之时,她说服了哥哥,并且最终得以逃出韩家这个囚笼。

哥哥信誓旦旦地在父亲和一众长老面前,拍着胸口说一定会豁出命来也保护好自己。

那时候韩一一的心里并没有多大感触的。

直到……

目睹过那么多进入荒原之后的荒原探索小队的惨状,她一向不关心不在意的心忽然产生了一丝的波动。

被她选择性遗忘的,被她伤害过的那些人的脸一个个浮现于眼前,韩一一头一次觉得自己之前所作所为是不是个错误。

一切都因为她的任性。

那么她能做些什么呢?

拳头捏起又放下,心里纠结许久之后,她终于第一次,不是撒娇让家里的人替她做一些伤害别人的事情,而是救赎。

看着火光,她轻声问到:“哥哥,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的心里稍稍安慰。

自己是不是还有悔过的可能?

……

地上血色阵法散发诡异光芒。

暗红蝌蚪状符文一点点爬上侵蚀韩一一的身体,侵蚀的部分随即化为灰黑,衣服也被腐蚀成灰消失不见。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韩一一看着那灰黑一点点攀爬上来,眼里满溢恐惧。

不,不……不要啊……

我不要死!

明明我应该还有机会挽回的,我还有机会悔过的,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

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泯灭掉了,灰黑侵蚀终于完整张脸,唯有流下的最后一滴泪水顺着钢铁般的皮肤表面滑落。

韩一一,最后的自我被毁灭掉了。

黑暗中人影显现,被地上血色阵法散发的光映照出的脸庞上扯出一个直咧到耳根的夸张笑容。

……傀儡,完成了。

血色阵法光芒大盛。

灰黑躯体不着片缕,以诡异姿势晃晃悠悠直起身来。

21:嘤嘤嘤,我错了,读者姥爷们不要打死我!

以小小炼气四层修为硬扛远远高于金丹期的威压,一般人可做不到。

但是前面也说了,陆凉不是一般人,她是二班的。

陆凉硬生生给扛住了,一方面是因为现在这副身体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另一方面是因为已经逐渐开始变得可以掌控住的神识。虽有很大的削弱,但曾经也是个金丹后期,以本能反应做出抵抗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事情。

尽管削减了很大一部分威压压迫,但陆凉还是废了好大劲儿才缓过来,抬手拭去嘴角已经凝固的鲜血,晃晃悠悠站起身。

一旁林安只是瞥了一眼便继续低垂下头,松子则是完全没有理会过陆凉这边的动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依然单膝跪地的唐十九。

唐十九对陆凉这边的事情有所反应,但这反应也仅限于飞快地抬起头瞟了一眼而已,却也再无其他动作。

陆凉并不觉得刚刚认识不久的人能给自己提供多么大的帮助,从始至终她只是一个人在这世上苦苦挣扎罢了。

旁人施以援手是善意,不施以援手是本分。

从来不必多要求别人做什么,没有立场也没有那个本事。

……只要做好自己,努力地凭着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就行了。

陆凉是这么想的。

但是眼前的情况,似乎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陆凉想了想决定依葫芦画瓢,既然林安他们都安安分分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自己刚刚只是抬了下头就遭到了威压压迫,由此得出结论,似乎抬头是不被允许的行为?

啊,又想吐槽了……

陆凉神色莫名,但最终还是压下了所有的想法。

当她调好了内息,也如林安那样继续在旁边站着低垂下头不做其他动作的时候,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这回不像之前只是开了门而没有人出来,陆凉强忍住好奇心不抬头,直到一个跟方才苍老女声像又不像的声音打破宁静。

那声音要比之前的苍老女声好听的多,但大致上还是极为相似的,再加上如出一辙的淡漠语气,让陆凉肯定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与之前给予她威压压迫的是同一个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陆凉轻咬了下自己的舌头,自己实在是……太弱小了。

这时候不说话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起来吧。”

已经恢复生命力的曼妙身姿越过还半跪在地上的唐十九,径直往陆凉面前走去,同时轻柔力量将唐十九扶起。

“多谢长老。”唐十九站稳后边垂着头紧跟于后。

陆凉一直低着头,神识更是不敢动用分毫,只见得一双脚出现视线之中,伴随有香风阵阵。

陆凉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这种极其浓郁的气味,此时更是忍不住屏住呼吸。

陆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粘在那双皮肤细滑柔嫩的玉足上。

这时候她的脑子里只回荡着一个……不对,很多个想法。

妈的,世界观又破碎了,刚刚付出代价看了一眼,明明看起来是三个老人啊,现在这个又是什么情况?

猜来猜去没完没了,能不能给个痛快啊?

正当陆凉思绪乱飞的时候,耳边传来比刚刚让唐十九起身的那一声更柔和了几分的声音。

“抬起头来。”

21:好吧我坦白!我不仅拉读者打游戏我还拉作者打游戏!

浓郁香风扑面而来,陆凉能感受到那么一丝气息拂过面前,鬼使神差的,陆凉呼吸也没屏住,还好那一瞬间反应了过来,及时屏蔽了感官。

纵然如此,在那一瞬间,陆凉还是吸进去了那么一丝的香气。

陆凉脑子里登时一瞬眩晕,像是漂浮在云海之间。四处都找不到着力点,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没有了形体。

没有依靠也没有力量,陆凉不由地由内心深处产生了恐惧,脑子里登时有什么炸开了,纷杂思绪弹幕一样疯狂地好像永远没有止境地涌出来。

“会死吗?”

“活着好难啊……放弃吧,你已经挣扎了这么久了……已经……做得够多了。”

“你已经很累了,身心俱疲。”

“所以放弃吧,再也不用这么累地活下去了。”

“一线生机……究竟在何处?”

“我只是想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地活下去而已!”

“为什么一切都这么难啊……”

……

目光呆滞大脑放空,陆凉脑海中回荡着自内心深处传来的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她甚至开始又一次怀疑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存在于世。

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安宁的日子没享受过几天,就连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资格也失去,每每即将要看到希望的时候,命运的浪头又狠狠拍下,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过顺心的时候。

那些珍惜的在眼前被碾碎成粉末,那些期待的毫不留情走向另一个极端。

所以,自己存在与否,究竟是不是重要的事情呢?

希望不过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幻。

对,一切美好之事都是一场白日梦。

陆凉想起之前的那美梦之中挣扎的时候,那时候……

她其实心里也隐隐有个声音在诱惑她

“沉浸在美梦之中吧,这里永远都是最好最完美的模样,远离所以的悲伤与痛苦,这才是你希望的生活。”

四周浓重黑暗有如实质包裹周身,只有一束光自头顶照射下来。

陆凉呆立原地,眼里一丝动摇。

“放弃为了生存所做的一切努力,重新重回美梦的怀抱,从此不再醒来面对现实吗?”

“放弃几世艰难求生,让所遇到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为自己付出的善意和关心都付诸东流吗?”

但随后她逐渐露出了迟疑的神情,接着皱起眉头,越皱越深,直至表情痛苦地抬手抱住自己的脑袋。

她在挣脱美梦的时候其实已经作出了自己的选择了。

“不……”

“我要活着!”

陆凉的眼里又逐渐亮起光来,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信念逐渐坚定。

原本被隐藏在深处的力量被她再次找回,虽然仍然未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但陆凉却能站稳了。

“我要活着与这该死的命运继续抗争下去!既然它想要我死,那我就活给它看!”陆凉向着周围黑暗挥拳,那黑暗便如玻璃一般破碎跌落。光明便在他们破碎的缝隙之间泄露出来。

陆凉更有动力地去挥拳,直把那些黑暗都击个粉碎。

当光明再一次将全身都笼罩的时候,陆凉又低头看了看脚下那些碎裂的黑暗。

最后一丝香气也消散了,随着那些黑暗一起。

陆凉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掩饰住还不甚平静的心,再度睁眼,便看到一双满是探究的美眸。

香气依然浓郁,不过再也不会影响到陆凉了,只是浓郁到恶心的香气实在让她感觉不适,陆凉也就没有解开对感官的屏蔽。

这香气有问题是不可置疑的事实,已经领教过了,如今也再不能影响自己的内心;这回对方还没有放出威压来直接压制自己,但是仍然不能放松警惕。

想到这里,陆凉眨眨眼,选择对上那人的眼睛。

没有退路,那便直面好了!

22:不仅如此我还传染其他作者断更(靠)

曲靖俯视着面前矮自己许多的小姑娘,面上表情无悲无喜。

但她心里犹自在懊恼于之前差点就被这小姑娘看到,自己丧**体生机的样子。

那般丑陋的样子若是让这随随便便的外人看到,无论怎么想都是自己不愿看到的结果。虽然并不想动粗,在那个时候还是心境波动了一下,所以才释放出了威压略施惩戒。

目光触及小姑娘嘴角血迹,曲靖瞳孔微缩,平静淡然的表情险些绷不住,但终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变化。

好像下手稍微重了点……

曲靖的心里微微泛起一丝愧疚,但很快就被更多的繁杂思绪淹没,再也找寻不到一丝踪迹。

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她早该习惯的。

她或者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们的所有努力都快能够收获结果了,多年漫长等待终于要画上句号,压抑许久的内心也忍不住有了些许松动,怎能不让人感到兴奋,这才导致她的心情有点儿控制不住。

虽然自己心里明明清楚得很所做所为不符合道义,也有违当年先辈建立起这个名为“远宁”的聚居地,“远离是非,得享安宁”的期盼,但是……

只要我们准备多年的计划能够成功……

那么光明的未来,终将会将我等拥入怀中。

哪怕是以身背负罪恶。

那些过去的誓言犹在耳畔回响,信念再一次坚定了,曲靖目光微凝,抬高了下巴冷然睥睨着那个目光空洞茫然立于原地的小姑娘。

仅有炼气四层的修为,渺小若蝼蚁,想来是不会对未来将要完成的事情造成任何影响的。

想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卧室”,无数沉睡不醒的人若尸体一般堆成小山,曲靖并不喜欢那个地方,并且已经很久没有再去过那里了。

但是。

曲靖目光偏移一些从小姑娘身上移走,眼里一抹怀疑,难道是自己的术出了问题?

面前这个小姑娘的的确确挣脱了被自己的术所干扰的更难从中挣脱出来的美梦。

按理来说,以所有外来者本身进入便会自动沉溺于美梦之中,以此作为筛选的第一道门槛,只有能够挣脱美梦不被美梦所诱惑继续沉睡下去直到死亡的人才能称为“苏醒者”;

而曲靖的术,能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人的内心,加深他们对现实的怀疑,逐渐使得他们放弃重回现实,永永远远沉溺于美好的毫无痛苦的美梦之中。

“卧室”之中,曲靖曾经亲自将一个持久的、以她自己的“术”作为基础的阵法刻写在“卧室”的地板上。

是以靠近远宁聚居地的这个“卧室”里,已经很久没有苏醒者醒来了。

曲靖的目光迟疑着在小姑娘的脸上移动,虽然小姑娘的目光依然空洞,但表情已表明她显然开始挣扎着摆脱梦境,眉头皱起一副痛苦的样子。

曲靖突然转身看了一眼身后低眉顺目不发一言的唐十九,在转回来的时候施舍了一瞬的注意在一旁同样低头垂手而立的林安身上,曲靖稍稍低下了骄傲的头颅,这才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来。

小姑娘瘦瘦小小的样子本就不十分讨喜,包裹瘦小身躯的衣裳也破破烂烂的,有的地方破了洞还露着一截已经变得脏兮兮的棉花,布料表面也不怎么干净所以显得灰扑扑的;

头发简单地用布条束起但此时早已乱糟糟的了,跟衣服同样脏兮兮的小脸上也许是被自己拿手抓过,留下几道手指拉得长长的印迹,像是猫科动物的胡须虽然只能勉强说一句通常用来描述脸上样子的“小花猫”就是了。

总之,给人的印象无非只有可怜二字,五官也并不是十分出众,别说是现在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来,就算洗干净了脸也绝不是什么美人胚子。

不过这个样子倒是让曲靖想起了曾经的唐十九。

那个时候……那个男人……

往事随风而逝。

不愿再去想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因为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可吃;活在当下,只需要做好当下的事情并且考虑未来就行了。

“唉……”

曲靖不由地无声叹息,随着唇瓣缓缓张开,“术”的效果也开始逐渐减弱。

弥漫于曲靖周身的浓郁香气好像被风刮过一样逐渐减淡。

她想起了唐十九小时候的模样,要不是……的话,现在也许就能一同完成我们的梦想了。

曲靖抬头看了眼石壁顶部,目光似乎能够穿透厚厚的石头和在它们之上的泥土,看到另一个世界。

阳光,鲜花,风雪,雨露。

这里都没有。

它们只存在于那些活得很久的、从里世界诞生之初就于里世界这座大迷宫之中求生的人们的记忆里。

相比于里世界这个贫瘠而残酷的地方,外面,会不会美好一些呢?

那些美好的愿景,希望有生之年能够亲眼见得到吧。

这里艰难而残酷的日子,早已经过够了。

整理好心情,曲靖再度看向面前的小女孩。

她的表情扭曲,额头泛起青筋,很久没有水来滋润干涩起皮的嘴微微张开,像是努力地在挣扎呐喊。

曲靖的双手在胸口连打了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手诀,浓郁香气变淡的速度便逐渐加快了些。

曲靖一边掐诀一边观察着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姑娘,心里也不由地感慨一番。

能够冲破美梦的束缚已经很了不起了,更何况是被她的术所干扰的更难以挣脱的美梦。

但是由于修为只有炼气四层,在这里世界普遍都是金丹以上的修为,根本算不了什么。

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的蝼蚁罢了。

既然她的存在并不会干扰到大局,那么放过她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就算会挡一下路,随手捏死也不过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

所以……

拿出许久不见的慈悲之心,让她在这夹缝之中存活下来也不会怎么样。

曲靖缓缓消解了“术”的效果,因为她的这个“术”是循序渐进影响人的,也必须循序渐进地撤销掉才行。

令曲靖没想到的是,在“术”完全撤销之前,她惊讶地看到,小姑娘竟然在那之前自己醒来了。

两双眼眸对上。

23:看我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并且丝毫不会为外界所改变,他们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旁的人说再多都没有什么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撞南墙撞个头破血流,这才捂着血淋淋的脑袋幡然悔悟。

陆凉一直觉得这些人有时候为了一件事执着得甚至有些可笑,但是这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事情,在现实生活中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道明白的。

当后来再仔细想曲靖这个人的时候,陆凉的脑子里顿时就想起这些乱七八糟但有稍有关联的事情来。

而彼时,二者只是初次见面;并且初次见面也并不十分愉快。

说实在的陆凉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来只是一时的好奇心起了稍稍想抬头看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到就被对于那时的她来说十分恐怖的威压狠狠地压迫,刚刚提升到炼气四层的修为还没有来得及稳固一下这时候倒又受了内伤;二来大概是唐十九一路走来讲其他的事情有些忘我,竟忘了告诉陆凉远宁聚居地这里的规矩,而林安和松子自始至终懒得搭理陆凉,这才导致陆凉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平白受了这次突如其来的威压压迫。

纵然心里琢磨着这事情总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又是初来乍到,接下来可能又要在此处多有叨扰,陆凉想过之后,还是觉得应该不要把心里郁闷说出来,等之后找机会问问个中缘由,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呢。

陆凉自认为自己是个不怎么会与人交际的人,所以不管是穿越之前也好,穿越之后也罢,能说得上话的人也就有数的那么一些,像是结伴游玩之类的活动,从来也没有她一份子,她作为独行惯了的人,自己也觉得乐得清闲,但偶尔还是会觉得有些寂寞。

人毕竟是群居动物,离群索居固然潇洒,但必要的与人接触还是无法断绝的。

人果然复杂而又矛盾。

在两人目光接触的十几秒内,陆凉的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飞快闪过纷乱的思绪。

看着那双眼睛,曲靖美眸中讶异几乎要掩饰不住,甚至没有移开目光,就这么相视无言了好一会儿,直到她自己都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了才率先移开目光。

伤势未愈,陆凉忍不住咳嗽两声,咳出些血来,将将止住,张了张嘴试图斟酌下语句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看着眼前的人又说不出来。

眼前的女人很漂亮,但是在见过墨颜如之后,陆凉的审美便又上了一个台阶。眼前的女人漂亮虽是漂亮,但细看下来又少了那么些韵味,表情僵硬而严肃,红唇娇艳紧紧抿成一线,左右眼角各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刚好对称,眉眼笑起来应是非常吸睛的,但这满脸严肃却硬生生冲淡了所有美感。甚至看起来还挺凶。陆凉腹诽。

陆凉这时又念起墨颜如和墨凰妗两个便宜师父来,虽说她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占比更大,可这么多天的接触下来心里总归还是有些在意的。

见小姑娘张着嘴欲言又止的样子,曲靖再度回想起自己先前所作所为心里又一阵懊悔,但脸上仍崩着严肃的表情,启唇语气冰冷:“你初来乍到,可知晓我远宁的规矩?先前不懂规矩我用了威压稍作惩罚,接下来你可……“

嗬!这么凶的吗!

曲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陆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瘦小身体倒地发出闷响,把曲靖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曲靖:“……”

手在半空僵了一会儿,许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了还有点不习惯,曲靖看了看瘫倒在地上的小姑娘,也说不出来话。

炼气四层……原来这么弱的吗。

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从炼气一层层升上来的。

越想越烦躁,曲靖甩袖收了术法,被术法所影响的唐十九和林安如梦初醒。

松子在所有人看不见的时候睁了睁眼睛又合上继续站着原地打盹,这破事怎么还没完呢。

唐十九在规规矩矩地按照一直以来的规矩将“流火”献给长老们,由长老们进行分配,在木门再次打开,浓郁香气扑面而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对于失去意识再度醒来这种事,唐十九已经习惯了,每次见到大长老都会这样。

虽然失去意识会让人觉得不太安全,但是,远宁聚居地这里本身就是安全的代名词,而三位长老均是一心为着远宁,在他们所立下的规矩管理之下,远宁聚居地会继续欣欣向荣地发展下去的。

所以,在远宁聚居地的所有人,都对三位长老保持着无条件的信任。

而这一次,唐十九第一次对这份信任产生了怀疑。

或许是之前与陆凉将自己多年来的疑惑全部吐露,或许是在听过陆凉的回答之后加深了自己的疑惑,也或许是在不久之前感受到大长老对陆凉出手而自己碍于规矩却并没有办法做点什么,只能投以匆匆一眼,当看到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陆凉,唐十九一时间也有些发愣。

恪守规矩,究竟是对是错?

盲目信任,究竟是对是错?

直到曲靖冷冰冰的一句“唐湛,你带她去治疗一下。”才将唐十九重新唤醒,她几步过去将陆凉扶起,手指探了探鼻息,只是晕过去了,这让她面上徒然轻松了不少;但在用灵力探入陆凉的身体进行内视的时候又皱起了眉头,刚升上炼气四层又被强大于己身的威压直接强力压迫,表面看不出什么来,实则身体内部早已乱成一锅粥。

唐十九急忙抬头看向大长老,恰巧曲靖也有些心虚地再度扭头看来,唐十九还未开口,曲靖就已经会了她的意,但却仍然保持着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语气也丝毫未变地冰冷:“带她去吧,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

“是。”

长时间的习惯让唐十九习惯性地再次低头恭敬应道,得了允许唐十九便扭头呼唤一旁再次站着睡着的松子,等它有些不情不愿地爬上自己的肩头,这才跟林安招呼一声抱着陆凉往村落的方向跑去。

24:你在

转眼已是三月之后。

“流火”的光点在半空之中上下漂浮不定恍若繁星,坐在溪流边的一块石头上,陆凉托腮看着眼前日渐熟悉的景色,目光游移间逐渐不再汇聚于某一处,思绪也跟着飘出了十万八千里远。

在这里时间越久,对于时间的概念也就越发地模糊不清。

更准确地说,自从来到里世界,对于时间的概念就已经变得不清晰了。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美梦之中挣扎了多久,再加上这可以数的清楚的三个月在远宁聚居地的生活,总之结果是陆凉的身量也拔高了不少。与每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一般无二。

当然,在此之前陆凉其实也曾经担心过自己会不会就保持矮冬瓜的现状,虽然萝莉什么的的确挺萌的,但是有的时候过于小巧的体型也很不方便的。对于自己现在这副身体,陆凉只期待能保持个中等体型就够了。

腿上的伤口还没有长好,不过倒是结了痂,相比疼痛来说这时不时的瘙痒让陆凉更觉得难受。

而相比身体上的不适,让陆凉一直觉得不自在的则更多的是现实因素。

而其中最最糟心的事情莫过于,修为卡在炼气四层死活上不去。

对于一个十分期待自己能有点拿得出手的实力保证自己好好生存下去的人来说,没有比这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了。在里世界这样一个金丹满地跑,时不时还能有个元婴以上的打个照面的世界更是如此。

陆凉看着自己丹田处的漩涡气不打一处来,随着修为的提高,漩涡自传自行吸纳灵气也变得有点鸡肋了,毕竟它只是一直保持着匀速,而随着修为的增长,需要的灵气是成倍增加的。自己还没辟谷,还需要吃饭睡觉,修行的时间自然极大地被压缩。

陆凉猜想假灵根的修行之路或许要比自己所想的更为艰难,完全颠覆了她之前修行的认知。更让人难受的是,当初那玉简也只是记录了部分曾经修炼《问生》的人的经历,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于陆凉来说,除了领着她入门之外几乎没有多大的用处,从那些经历中可以得知每个人的修行方法都不尽相同,所以她的修行之路还得靠自己一点点摸索。

那天唐十九匆匆将陆凉带往聚居地中的医修那里的时候,医修看了半天陆凉体内乱糟糟的样子也有些束手无策,他从未看到过这样的情况,纠结许久打算摇头说“治不了,等死吧”的时候,还是看在唐十九的面子上,最后掏出了一瓶调理的丹药。

陆凉醒来之后得知了这件事,看着空空的药瓶沉默了一会儿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虽然……大概……应该……不是这个药的作用,但是自己还能活得下来还真是不容易呢。

陆凉自然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被强于自己数倍的威压毫不保留地压制,体内经脉都团在了一起,还有不少内脏出现了破损,要不是这具身体自血脉遗传下来的强大修复能力,自己可能早在刚穿越而来的时候就要领便当了。

陆凉内心宽海带泪:学会坚强jpg

24:害怕

撇开修为提升的问题不谈,毕竟修行这种事情着急也是急不来的,修行一途虽有捷径,但是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努力过来的修为才能让心里更加踏实一些。另一个方面的问题让陆凉觉得更加头疼。

陆凉自从决定在远宁聚居地暂住之后,很努力地试图融入,或者说,很努力地遵守远宁那些奇奇怪怪而又杂七杂八的规矩,但是尝试了很久之后她发现自己并不能完全做得到。

是的,无规矩不成方圆。

但是有些时候,规矩太多也是束缚,会将人的思维变成定式。

就像是在地上画一个圆,所有人都认定不能走出这个地上的圆圈,即便是走出去才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但是死要着规矩不放,并且也不允许有任何人逾越,强行使那些向往外面世界的人接受他们的思想,也不管后者愿不愿意接受。如若有人踏出这个圆圈,便会被千夫所指。

在他们眼里,所有不符合规矩的事情都是错误、都是不应该也不用去做的事情;后者只需要依照他们所制定下的规矩老老实实照做就好了,只要循着他们走过的道路,在面对下一代的时候也以同样的方式进行传教。子子孙孙世世代代皆被框在“规矩”二字之中。

陆凉很早开始就很自立,也闲散惯了,对于“规矩”或是“命令”之类的多多少少总有些反感,是以她总是难以融入到一个团体中去,什么事情都自己干、也不跟人打交道,在被强迫着要求团体办什么事情的时候也总感觉自己是拖后腿的,后来也有意识地开始回避这种事情。

她不怎么会处理人际关系,甚至曾经有段时间不敢跟人说话,但是几世下来,又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现在总归是比以前要好得多了。

但是陆凉也没想到自己对远宁聚居地这里一堆一堆的规矩会如此反感,硬着头皮去做符合规矩的事情,修为又迟迟提不上去,在这个庞大又危机四伏的迷宫之中,小小炼气四层连给人塞牙缝都不够,现阶段陆凉是不敢孤身一人跑去外面的。

所以陆凉没空的时候瞎想就很容易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情更加烦躁。

在这样的烦躁心情之下,陆凉看着已经看了三个月毫无变化的景色,突然想到,在远宁住了这么久的这些人,这年复一年的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真的一点都不无聊吗?

想了半天,陆凉觉得站在自己的角度是想不明白的,索性放弃了思考。

再将所担忧的、所焦虑的事情一件件掰着指头数清,陆凉还是觉得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依旧是努力修炼。

休息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这么想着陆凉就盘腿坐在石头上,准备进入修炼状态。

反正远宁聚居地足够安全,修炼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打扰,现在回去暂居的屋子又担心打扰到唐十九,闲着也是闲着,那么就在这里修炼一会儿吧。

25:什么

陆凉这一次进入修炼状态很快,也许是因为刚刚就已经把瞎想的事情全都想了一遍,所以修炼的时候更加的心无旁骛。

尽管只是枯燥的将灵气引入体内,经由特定的经脉不断炼化提纯转化为灵液,再缓缓汇聚于丹田,但是陆凉做的极其小心翼翼。

人如果在一件小事上做得到极致,那么只要不放弃,必然会有所成就。

陆凉非常认真地将每一股灵液经过经脉的时候,分一点来淬炼自己的经脉,经过已经被炼化提纯一遍的灵液淬炼的经脉,多多少少要比没淬炼之前更加坚韧。而在这个过程之中,灵液得到了又一次的提纯,最后虽然汇聚到丹田的灵液更少,但质量也更高了。

在修仙界里,修士们人人都想更快速地提升到更高的阶段有更高的修为,但在陆凉看来,其实基础打好才是更重要的,这也是她用生命换来的经验。

看着丹田的灵液又增加了,虽然速度并不快,但总的来说陆凉还是觉得很满意的。

回想起自己当初拼命逃亡的样子,陆凉心里有些唏嘘。

如果自己当初修炼的时候能更认真一点,地基打得更坚实一些,底蕴更足一些,那么当时几个逃命的机会,想来就不会被自己轻易错过了。

逃得那么狼狈,将过往一切努力都抛弃。

还是,没有逃过。

梦中反反复复出现的梦魇,几乎要成了自己的心魔。

心事又起,注意力渐渐开始涣散,陆凉觉得有些累了,索性就从修炼专题缓缓退出。长时间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将漂浮在身边半空的“流火”搅得四下里乱飘,这么孩子气的事情做起来其实还有点好玩的,至少现在还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可以让自己放松一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无论到哪里,只要有人,只要位于不同的立场有不同的利益都是这样。

修仙界并不像有法律规章约束的社会,相比之下,虽然修仙者们单体拥有了更大的能力,但修仙界总会显得更加野蛮而残酷一些。

而在纷杂繁复的利益关系之中,陆凉只是想在夹缝之中求得一线生机,仅此而已。

可是就是这么一点期望也很难做到啊,姑且算是勉强活着吧。

陆凉无声叹息,手在半空之中搅动,使得一颗小小的“流火”在手指间忽上忽下飘忽,却总是抓不到,玩了一会儿陆凉觉得无趣,抬头看了看天……对于聚居地这里来说,算是天花板的岩壁,流火的光芒将漆黑岩壁照亮,它将表世界和里世界绝对隔绝,里世界的人们很难得以出去。

聚居地这里算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后来陆凉想了想,大概类似于中国道教传说中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这样的存在,根本不讲道理地拥有可以让人生存的环境。……不对,为什么要在修仙世界追求科学合理啊?!

尾声:命运

天不可预虑兮,道不可预谋;迟速有命兮,焉识其时。

……

陆凉的头半埋在泥泞里,血色将泥土侵染得肮脏,眼前一切都笼罩一层朦胧的血色。

陆凉艰难抬手触及疼的好似不是自己的脑袋,将手放在眼前瞧的时候,当机许久的大脑才又慢吞吞地开始运作思考,是血。

满手的鲜血。

又一阵晕眩感袭来,陆凉险些立即昏了过去,但最后一点理智还是顽强地支撑着最后清醒的意识,在剧痛之下保持了最后的清明。

之前……发生了……什么?

陆凉艰难回想,模糊不清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

陆凉咬着下唇,嘴里满是血腥的味道,努力地将那些碎片拼凑起来,直到恢复事情的全貌。

仿佛什么邪教聚会的场所,聚居地所有人聚集在“卧室”之中,绚丽燃烧着的成堆人体,那颜色扭曲成门的形状……

然后门最终却破碎掉了。

接着是视线之中大长老曲靖扭曲的脸,那是跟之前所见过的墨家姐妹一样的状况,身体生机失去皮肤枯黑干瘪宛如枯柴,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边。

她狂笑着将惊恐万分的人们投入将熄的火焰之中,空洞的眼眶之中却反常态地流着泪水。

血一般的泪水。

唐十九想带着陆凉跑掉,可是实力实在悬殊,陆凉被如同扔掉破布一般掷于一边,身体重重撞击在岩壁之上,因为巨力岩壁甚至产生龟裂。

陆凉昏过去最后看到的一幕是唐十九在那根本逃脱不出去的火焰之中扭曲挣扎。

再次醒来的时候,陆凉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了。

像蝼蚁那样苟且偷生也做不到,自己压根就只是案板上的鱼肉。

不……或许连鱼肉也算不上。

耳边是曲靖疯癫得令人感到恐怖的大笑声,陆凉眼睁睁看着曲靖将自己手脚卸下,丢人火焰被焚烧殆尽。

痛苦无穷无尽将陆凉淹没。

陆凉最后一个想法,只有寥寥几个字。

终于可以解脱了。

终究还是,没有逃得过命运。

25:骗你们的

略有些无奈地自己揉乱自己的头发,陆凉才将刚刚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扔了出去。

自己总是想太多,而且思路总是十分奇诡,可是偏偏……又不能控制地想太多。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头仿佛自己蹦出来的诸多想法,这是让陆凉一直很伤脑筋的事情,但是若是换个角度想想,好像又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回事。

凡事都要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想得多在某个方面来看或许也是好事,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是福是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想到这里陆凉倒也释然了,伸了个懒腰转身向回去的方向正要走,却不想迎面就远远地看到了唐十九。

两人之间间隔不算远也不算近,但也不是走几步就能很快到达的距离,就是在这个距离陆凉也能看得清楚唐十九脸上露出的毫不掩饰的焦急表情。

看着唐十九的表情,陆凉瞬间大脑当机:“?”

咦?她做了什么吗?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吧?

心中虽然疑惑自己是不是又不小心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这时候好像也没有法子补救了,毕竟唐十九人已经找了过来。

于是陆凉跳下石头,也向着唐十九过来的方向脚下加快速度走去。

陆凉跳下来时候,脚下正巧踢飞一颗小石子,那小石子斜飞出去,在溪流水面上轻点几下留下涟漪最终归于沉寂。

这边两人不消片刻已经会面,唐十九很少去掩饰自己的感情流露,这时凑近了陆凉更能体会到唐十九的焦急大概是跑得很久并且很急了,唐十九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微微带着点喘息。唐十九刚一碰面双手就急急按住了陆凉的肩膀,上下打量小姑娘哪里有没有受伤。

感受到肩膀上双手捏紧所带来的些许痛意,陆凉更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到底干啥了让唐十九这么担心?

“呃……”陆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正有点尴尬地思考着自己有什么遗忘了的事情却半天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并试图为此组织语言想要辩解,可是刚张嘴发出一个音节就被打断了。

“凉凉,你一天都去哪里了!?”

唐十九的声音稍稍拔高了些,或许是因为上回没有好好确认好彭乐一的情况所导致了让她后悔万分的事情发生。

她那个时候原本以为彭乐一只是身体不舒服就不去一同巡逻了,因为两人关系较好唐十九便帮着瞒下了这件事情,可是没想到等她回来,彭乐一已经失踪了。不管之后她再怎样向大长老求情想要得知事情本末,但用尽办法都没有从大长老口中得知有关这件事的任何一个字。

平时一起嬉笑打闹的朋友一夜之间从眼前消失不见,那些曾经一起度过的日子恍若泡影。因此唐十九每每自责于己,现如今陆凉与她住在一起,巡逻的时候也能搭个伴,而陆凉的年岁比她要小、修为更是远远不及,她自然有种要保护好小姑娘的心情。

至少,不要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再度发生。

唐十九是这么想的。

26:三百年了,我终于更新了

陆凉微仰头看着唐十九,一时间竟怔住。

她素来都是独来独往,不怎么会与人打交道,只是安静地走着自己的路;偶尔有人给予的关怀,也会在她如刺猬一般缩成一团而露出尖锐的刺在外面柔软而脆弱的不会向其他人展现,只把倔强的不屈的尖锐外表暴露在别人眼前,柔软细腻的内心包裹在坚硬的壳里将别人的善意全都拒之门外。

自己性格的缺陷,陆凉其实一直都知道。

但是性格基本上已经定型,陆凉也曾试过有所突破,事实证明这着实是很难的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却屡屡受挫,陆凉只得钻回自己的壳里,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

唐十九是真心待她好,陆凉感觉得出来。

原本陆凉以为是自己忘了什么事才惹得唐十九急匆匆地前来寻她,却不想唐十九竟是在担心她。

“原来,我也这样……被人关怀着。”

在这个世界里,上一个这么关心她的人,大概是王能吧?

陆凉想着迟疑几秒之后,决定不能再继续将这份善意拒之门外了,即使她每每付出真心与人交往的时候都会收到伤害,即使她有时所做的事情不为人所理解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总该做点什么。

未来遥不可期不可预料,须得珍惜眼前人。

陆凉双手抱着唐十九拍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好啦好啦,我其实哪里都没有去啦!我只是一直在这里修炼入定……”

“嗯。”唐十九的声音微颤,甚至还带着一点哭腔。

唐十九心性一直像个小孩子似得,这几个月相处以来陆凉早已习惯了。

什么样的环境会早造什么样的人,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唐十九这样单纯的心性能一直保持下来,想必在方方面面都深得保护。

待的越久,陆凉便更深刻认识到,这远宁聚居地……是一个桃花源啊。

只不过这里看上去并不像表面那么和平,角角落落都无不透露着诡异。

心中叹了一声,陆凉不再他想,转而想到另一个问题:“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陆凉小手一下一下地轻拍后背安抚之下,唐十九心情也平复下来,听到陆凉问话,这才反应过来她找陆凉还是有正经事情要做的,便回答道:“已经是早晨了,今天轮到我们去巡逻,可是我睡醒的时候发现你不在,这才来找你。”

什么,已经这么久了吗?

陆凉只恨这地界白天和黑夜都不分,自己本就没有什么时间观念,现在更是不知道了。

“啊……怪我一时入定太久,都不知道时间了,我们这就去巡逻吧……”陆凉说话的时候瞧到唐十九脸上一抹尴尬一闪而过,再结合平时一想,话锋便是一转:“等等,你不是又睡过头了吧?”

唐十九顿时屏息不语,安静极了。

果然……

陆凉抬头扶额无奈,再看看唐十九肩膀上仍在酣睡的松子,更是无语:这两只在这方面为什么这么相像啊?!

还有,唐十九你明明是里世界土著不会做梦,到底是为什么要坚持睡觉啊!

26:医修药不停

药不停有时候在想,自己当初究竟为什么会留在这里,留在远宁聚居地明明这里的一切都让自己感觉不舒服。

……

药筐里放置至自然风干的药材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见了底,筐底甚至还留有拿取翻动药材时候磕碰间遗留下来的、看起来彼此除了颜色之外都无甚区别的残渣。

一时间想事情出了神,药不停的手伸进药筐里往下扒拉几下,探了个空。

彼时药不停仍未回过神来,就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一手扶着药筐边缘,一手则连胳膊都没入药筐之内,在除了筐底残渣之外并无一物的药筐之内反复摸索。

等到他因为半蹲的时间太长,感觉有点累了,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之后,下意识地抬手捂脸用两指去按压太阳穴的时候,他才终于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起来。

药不停缓缓将捂着脸的手移开眼前,有什么东西从眼前从上到下一闪而过模糊了一瞬的视线,视线再次聚焦的时候药不停注意到了手上各种颜色混杂的药物残渣。

“嘿,最近事情太多,倒有些昏了头脑啊……”

一边着盯着手上残渣看了几秒,药不停一边感慨出声。

最近的事情有点多,处理完了之后,研究许久的丹方在药物配比上又有了新的想法,是以不知不觉又闭关了许久,把要去采集药材的时间都差点给忘了。

站起身来,两手互相拍拍将手上的药物残渣尽数拍去,药不停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下自己的筋骨。

定了定神,迅速想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并分轻重缓急将解决事情的先后都规划好,药不停才满意地接着有条不紊地开始干活。

随手掐了个诀将药筐清洗干净,药不停嘴里念动咒文将药筐缩小成拇指大小,好好地收在了自己的袖子之中。

若是放在常人来看,怕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跟寻常的用竹条编织的筐子没有什么两样的药筐,实际上竟是一件空间法器。

收好了药筐,药不停又着手去收拾一旁矮桌上散乱的各种东西。

等到收拾好了,环视一圈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的房内,药不停满意地托腮,眼前再次有什么东西遮挡视线,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脸还没有擦过,只顾着收拾屋子里了。

大概是真的年纪大了……

药不停无声喟叹。

他本来就对于修行并不上心,在里世界这个金丹遍地走,元婴多如狗的残酷地方,他这种人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个奇迹。

幸运的是他在医药方面很有天赋,也肯下功夫钻研,所以他当医修倒是当得很称职。

论修为,他只有金丹五阶中期,这还是迫于生存压力,并且有一点小奇遇才得到的结果。

在里世界,资质稍微好一点的人随随便便就能达到这个等阶,而药不停并不是什么资质好的存在,与之相反,他的资质只能勉勉强强算作平庸而已。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幸运儿,他们是上天的宠儿,轻轻松松便能超越于亿万普通人之上。

但是也有这么一些人,他们没有上天的庇护,只靠自己后天的勤奋刻苦一点点地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握在手里。

而药不停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他只不过是一个运气稍微好一点、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么其他什么都无所谓这样的一个人罢了。

别看他现在表面看起来很年轻,但不知不觉的时候眼角已经爬上细纹,金丹修士的寿命虽有八百年之久,但在里世界的规则之下,显然是活不了那么长的。

药不停曾经试图研究出使“流火”的时限与人的身体本身剥离,想要让更多人不用为之杀戮掠夺,他甚至在自己的身体上做实验,却还没有多少进展。

不仅没有进展不说,还甚至导致他自己的寿命大大缩短。伤了根本,这具身体的糟糕情况已经是积重难返了。

上回去采药的时候……大长老曾经跟他说过这件事。

想到这里药不停皱了皱眉,大长老的那个方法,也许真的有用,但是作为一个医者,是绝不能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大长老……啊。”

药不停眼前又浮现出大长老曲靖的面容来,思绪又回到很久以前……

……

“喂,你要不要来我们的聚居地当医者啊?”女声悦耳,毕生难忘。“我可以给你庇护,你以后只要安安心心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了,我不会干涉。怎么样,心动了吗?”

怎么可能不会心动。

……

“咣当”

重物坠地声伴着几声低低的痛呼,将药不停从自己的回忆之中拉了出来。

这个聚居地之中他独居的小屋里,除了他之外便是一个数十年以前他捡回来的病人。哦,当然这也有例外

虽然几个月之前他救不了一个看起来极为瘦弱的女娃娃,但是之后女娃娃本身的治愈能力也让他颇为感兴趣,再加上那女娃娃本身也有意愿帮忙做点什么事情,药不停便顺理成章地留那个叫做陆凉的女娃娃帮忙。

于是这里倒比以前热闹了许多,看起来更有人气儿了。

女娃娃平时是跟着唐十九那孩子一起住的,也会跟着唐十九一起去参与巡逻的任务,此时不见人倒也不奇怪。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朝着特意留出来给那个病人住的房间而去。

推开门,房内昏暗无光,几乎看不见什么东西,随着药不停一步步走近还能闻到空气之中若有若无的异香。

这是他央求大长老来这里施了削弱数倍的,只能让人昏睡的术法。

对于这个术法,药不停有大长老给的信物,挂在腰间的一个小香囊,所以术法对他毫无作用。

数十年来进入这里早已习惯,药不停十分熟稔地点燃房顶上悬挂的“流火”灯笼,橘黄灯光如阳光般将这个又小又矮的房间照亮。

接着这光亮,药不停稍稍眯了眯眼适应一下,便看到了他的病人。

27:经检验,根本就没有追更的,那让我凉了吧

以“流火”为燃料的灯亮起,温暖灯光照耀之下,将病人的身影从幽深的黑暗之中拖拽出来。

病人身材适中,多年沉睡使得看起来并不强壮的身体更加瘦削;杂乱头发生长得极为放肆,如密林般几乎将病人的脸完全盖住。要不是病人鼻子和嘴边发丝被呼吸吹得起伏,看起来仿佛根本没有丝毫生命迹象。

这是药不停早已习以为常的事情,十多年来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唉……”

绕是已经习以为常,但药不停仍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呼出的气搅动着屋内浑浊的空气,不过他也完全不在意,一时间又乱了思绪。

看着从床上摔下、躺在地上酣睡的病人,药不停心里百感交集。

何为医者?

当药不停最初开始学医的时候,师父曾经问了他这个问题。

那时候他的回答是:救死扶伤。

纵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对每一个病人都要竭尽全力。

为此他把自己的名字也改了,警醒自己要不停地在这条道路上探索下去。

可是他这些年又做了什么?

当初,他一个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孤身一人在迷宫中探索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病人。

眼前一株珍稀的药草即将枯萎,而药不停的耳边却传来了一声虚弱的求救声。

“救……救救我……”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眼前便是心心念念许久、在自己正在研究的药材配方中急需的药草,这种药草需得在它即将枯萎之时将其采下,此时药性才能完美地被保留住;

他作为一个医者,绝没忘记当初拜师之时救死扶伤的誓言,当有病人求救,那他绝不会坐视不管。发出“救救我”这样的呼唤,那对方也将所有生的希望都交付于自己,生命的重量是多么沉重,药不停清楚极了。

时间当然不会为了他的犹豫而停滞不前,虽然他知晓有的大能掌握了时空的法则,对于停止时间的流动什么的都信手拈来,可是药不停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没有能力的人,通常只能不得不面临选择,而不是自己做出决定。

现在药不停回想起那时来,心里也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意。

他不知道这个濒死的人是如何在这复杂又危机四伏的迷宫之中生存下来的,即使他已经伤痕累累,即使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但仍然顽强地撑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看向药不停并发出求救声。

在那种情况下,与他顽强的求生意志不符的竟然是他的修为,仅仅只是个筑基,在这里世界就像蚂蚁一样不值一提。

那时候药不停的大脑十分冷静,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凋零、失去光彩的药草,便义无反顾地转身前去那个人的身边。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十几年时光飞逝,虽然对修士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在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已算得上是煎熬了。

药不停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治好了他带回来的这位病人身上的伤,但却没能将他从美梦之中拉回来。

为此药不停十几年来都是一筹莫展。

27:我才想起来,我好像没有全勤拿惹……

这样低的修为,一看就是刚来到里世界不久的苏醒者。

让药不停感到十分棘手的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位病人的修为太低。

修为低,即代表着肉身不强,神识也不强。修为高的修士能忍修为低的修士之不能忍。

这位病人的情况是内忧外患。不仅体内经脉寸断,表面上的伤痕看起来都甚是可怖。

即使外表伤痕药不停都能给他治好,但碍于他修为较低,虽然药不停知晓好几种能让经脉再次连接起来的办法,但连接经脉的药效都比较猛烈,如果病人的修为仅仅只是个金丹初期,药不停都有把握将那猛烈的药效舒缓到病人可以接受的程度,然而……

从表世界而来的外来者无论是这些沉睡不醒者还是苏醒者们,他们的身体是绝对无法承受得了的。就像被他救回来的这个病人。

表世界和里世界的人们,因为空气之中的灵力浓度不同,再加上其他一些因素,修为差距极大。

里世界的人们不知道表世界的人们生活是怎么样的,表世界的人也几乎对里世界的情况没有什么了解。两者之间产生明显断层。

里世界与表世界唯一的联系只有“地心红莲”爆发出地表时候的红焰,红焰是补充能量的需要,也是筛选的一环……

在远宁聚居地这么多年,虽然没有自发地去了解,但药不停也多多少少知晓一点儿有关的事情。

有关这个世界的真相,有关所有人的未来。

譬如他知道曲靖想做的事情,虽然药不停对于这种做法并不是很认同,而且没有什么把握能肯定这件事一定能做成功,碍于聚居地内较为复杂的情况,大多数事情只能埋在心里,说出去是绝对不允许的。

对于聚居地内的种种规矩和禁制,药不停本人是没有多少所谓的,他只是个医者,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旁的事情全都与他无关,他都不需要去关注、了解,更别说去参与了。

外伤容易治好,但内伤却很麻烦。用尽方法将病人的性命吊着,药不停的进展十几年都几近于无。

因为这位病人的情况颇为复杂。

一方面要考虑到他修为比较低不能承受现有的药性猛烈却见效快的法子,另一方面又要考虑到他虽然是个“苏醒者”,可是现在他却又沉入了美梦之中不愿醒来,要怎么样将他唤醒,药不停更是没有法子。

从表世界进入里世界的外来者,进入的第一时间便会被随机投入广阔迷宫之中的“卧室”里,与此同时会陷入沉睡,无一幸免。

能不能从虚幻的美梦之中醒来,不仅要看本人的意志,更多的也许是靠运气醒来了,要在比表世界更加残酷的里世界挣扎求生;不能醒来,只能在美梦之中越险越深,身体化作“流火”消逝,直到最后连任何东西都留不下来。

药不停是里世界的原住民,他虽然行医,但他也是不会做梦的,更没有见过类似这位病人的情况。他救下病人并数年来一直不懈地探索尝试,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

在救死扶伤之外,他想为自己做点什么不是作为一个医者,仅仅只是他本身。

思及此,药不停脑海里顿时又浮现出初见时候,那张不施粉黛的脸上露出的如花笑容来。

不知不觉间点燃的灯中“流火”已经将要消散,室内又变得昏暗下来了。

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又在原地站了许久的药不停这才反应过来,掐了个浮空诀将躺在地上的病人又搬回床上去,确定好再没有其他的问题之后,这才起身离开。

关上门的时候,药不停鬼使神差地扭头看了一眼。

正在消散的灯里“流火”还存留着最后一丝的光亮,因为床就位于灯的下方,药不停看到病人突然动了一下,但速度很快,药不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最后一丝的光亮也没了,室内陷入彻底的黑暗。

这让药不停停下来思考自己是不是刚刚看错了,不过转念又想到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出现,大概只是因为病人睡觉不安分罢了。药不停便也不再继续想了,将门关好,带上所需的东西向长老们住的地方去了。

路上遇到唐十九带着陆凉正要去巡逻,虽然时间看起来有些晚了,但看着两个姑娘略有些惊慌的样子,药不停面上只是和善地露出微笑,并没有拆穿她们。

自己此次出去寻药,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光景。自己的房子里除了那个病人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以往自己出去的时候都交给曲靖安排的人来照看,后来最近这十几年都是派了唐十九过来,药不停跟这个小丫头算得上颇为熟悉了。

如今陆凉算是来给他打下手的,自己走之后陆凉也会理所应当地去帮着照看病人,药不停不免安顿一番。

唐十九自是不需要担心的,这丫头做事药不停是很放心的,但是对于陆凉,药不停还是多关照了几句,并将自己随身挂着的那个香囊递给了她。

“那么,在我还没回来的这段日子,病人就拜托你们两个照顾了。”

见两人乖巧点头应声,药不停再无后顾之忧,连步伐似乎都轻快了些。

说起来,还是陆凉在前些时候给了他灵感,让他探索的方向更明确了一些,此番寻药,大概可以顺利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当药不停从大长老曲靖手里接过每次出门都要准备的东西时,曲靖明显感到药不停跟她以往所见有所不同了,但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你好像有点变了。”

药不停微愣,目光掠过曲靖浓妆艳抹的美丽面容,撞进那双宛若深潭的眸子里:“有吗?我不是一直如此吗?”

曲靖无言,盯着药不停沉默一会儿,将最后的一样东西亲手放进药不停的手里,又恢复了作为大长老的高冷疏离,语气淡淡:“路上小心。”

随后转身,再没多看一眼。

【人设】梁春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每一个人都应该是自己的主角。”

危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羽《瞎几把说》

加双引号的句子总会让人看起来十分有道理。

加了破折号和作者书名看起来就更有道理了。

一直想写一个吊儿郎当看似很轻浮实则有颗赤子之心的花花公子式人物,构思的时候在脑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然后愁于想不到名字,便去求助了亲友。

当初他给我的人设是这样的。

百花开的“春”,彩霞升的“朝”,君子上的“梁”。不知晦朔,不知春秋,只知千金一刻。难得糊涂的聪明人。

梁春朝。

是个好名字,我想。

加上我自己的脑补,于是一个人的一生在我笔下铺展开来。

纵然有个模糊的大纲,但我依然不知道走向如何,一切随心,角色的人设定好,故事发展便已不由我所控,他在那个虚幻又真实的世界,活着,作为他自己一步步走入剧情。

我原本想的,也就是一个“活着”的故事。

而我今日所述,便是属于梁春朝的故事。

初见,他鼻青脸肿满身狼狈。

鼻青脸肿的人面上擦着厚厚的一层粉,此时混着血糊成一片;半边脸高高肿起,看来下手的人对这里特别关照了;两只眼睛毫无例外都是熊猫眼,意外地很对称不会逼死强迫症;更让人拍案叫绝的是,他乱糟糟的头发上居然还有只红得艳俗的大花……总之模样看起来十分凄惨,就算如此陆凉依然面无表情毫无怜悯之心。

就算已经如此狼狈,他看清眼前的小姑娘时候依然像往常一样试图撩妹,然而

鼻青脸肿的人心里一颤松开一只手,撩了撩自己乱成草包的头发挤挤熊猫眼,试图抛个媚眼以自己的颜值来挽救一下自己的生命。

“小妹妹啊,哥这么帅的脸你忍心打吗?”

话音刚落,一拳砸下来鼻血横流。

“我完全超级无敌他妈的忍心好吗。”

故事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结束。

梁春朝是个什么样的人?

迟疑许久,我将他的背景经历补充完整,回过头来发现他真是让人觉得可爱又可恨。

明明算得上是一个天才,双灵根,却耽于修行到处沾花惹草骗钱为生,并且以此为傲。

他“万花丛中过,顺走钱就溜”,从来万无一失……没想到这一次栽了跟头被痛打一番丢出门外遭人嘲笑。

心中难堪不已,下意识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没想到迎面就是一拳。

人是复杂的。这样吊儿郎当看似轻浮的人,却有一颗赤子之心,这并不矛盾。

毕竟素昧平生,小姑娘本也没有什么必须救他的道理,后来他回想起小姑娘包裹伤布的腿,心中愧疚,又小心翼翼地尾随她,然后道歉。

因为他一无所有,况且又将小姑娘的伤口再次牵扯到,他这时候才清醒起来,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只能道歉。

等手捧小姑娘扔过来正中大脸上的地瓜,他才愣愣地想着,该靠自己的努力来改变生活。骗人钱财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时间兜兜转转,很快就过去了。

梁春朝真的开始努力修炼,并且加入散修荒原探索小队以此谋生。

虽然他修行荒废了许久,但是天赋依然摆在那里,他修为进步得很快。

但是谋生的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他也曾死里逃生,并被早起的好心商贩救下,同时也给附近的人们带来妖兽主动袭击荒原探索小队的消息。

一场风雨欲来。

但这也与他无关,他虽然相比之前有很大长进,谋生的压力还是沉重地压迫着他,于是他又一次加入了一个荒原探索小队,尽管风险很大。

而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再次见到小姑娘陆凉的时候比之上一次有过之而不及的狼狈,但念着之前小姑娘大度地原谅了他,在这个散修荒原探索小队里也不顾其他队员的不友好,梁春朝仍然主动向小姑娘伸出援手。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若有人对他施以善意,便加倍还之。

这是梁春朝的善。

在接下来的剧情发展里,我开始苦于该如何制造冲突和悬念,伏笔早已埋了不少,一点点将世界的残酷揭露,但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

梁春朝的爱情。

梁春朝在我看来是个简单又复杂的人物,他囚于自己固定思维的牢狱之中,一朝幡然醒悟,终于知道生活总归是自己的,不该假手于欺骗他人为生。多年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表面看似熟悉甜言蜜语哄得少女心百试百灵,实则根本不懂得爱情。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遇上爱情,会是什么样子。

我想了许久,果然该是有个一见钟情吧。

在我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对恋人便已成型。

他们初见,应该是浪漫的,救赎与被救赎。

梁春朝看向趴在地上颤抖着身躯的女奴,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他回想起自己曾经用来哄骗女孩子的温柔语调,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些真情实感而不再是语言上的欺骗

“不要怕,有我在,你就安全了。”

他半蹲着身子,向着伏于地面闭着眼连耳朵都耸拉在脑袋上的女奴伸出手来。

每个女孩子都曾做过公主梦。那么,便来一场梦幻般的英雄救美吧。

忽而,一道温和男声,屏蔽了嘈杂叫骂声音,如此清晰而明确地,传至安宁耳边。

安宁在一瞬间完全睁开眼,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头。

漫天黯淡的星子也似乎在这一瞬间明亮了起来,显得耀眼夺目。

比星子还要耀眼夺目的是正用温柔目光注视着她的这个男人。

虽然他的脸上也有一道伤疤,但这伤疤并不像之前的魁梧男人脸上的伤疤一样显得狰狞,一看就让人觉得这人凶神恶煞,他的伤疤反倒为他增添了一分男子气概,更显得帅气逼人。

然后安宁就愣住了,抬着头怔怔地看了他半天。

见她呆愣半天没有动静,男人伸在半空的手也僵着半天,男人非但没恼,反而眨了眨眼睛,桃花眼中光华流转,薄唇勾起弧度,嘴角笑意迷人。

“你叫什么名字?”

安宁声若蚊呐:“奴……奴名叫安、安宁……”

他将安宁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温柔话语似乎带有特殊的魔力,让人根本不会怀疑他的话是不是假话,一下子就能让人完全信服:“啊,我差点忘了,我们的女孩可是很脆弱的呢。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吧。”

闷闷地“嗯”了一声,顺势靠在男人的胸膛上,安宁才后知后觉地羞红了脸。头顶似乎都冒出了热气儿。

蓬松尾巴也随着心情的变化蜷曲起来,在尾端隐隐地像是一个心形。

梁春朝就这么怀中抱着女奴安宁,在人群之中旁若无人穿行而过。

虽仍有人不满低声骂着难听的话语,但被他此时犀利目光一瞪,立马就偃旗息鼓。

刚刚因此而站起围聚过来的人群此时却无人敢阻拦梁春朝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梁春朝将那个在他们看来非常低贱污秽的混血儿半兽人女奴护在胸前,一步步在人群之中穿过。

没有人胆敢阻拦,有心阻拦的也被那一瞬凶狠眼神所威慑,惊讶于平时看起来不靠谱的人此时居然会暴露出如此一面。

人群自然为梁春朝分开一条通道,他怀里抱着安宁,恍若倨傲的帝王怀抱至高无上的宝物。

颜值高,当然要选择耍帅啦!但是梁春朝本质上还是个逗逼

梁春朝抱着怀中的安宁靠着仓助也坐下来,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安宁靠得更舒服一点儿,刚一坐定,他的表情就迅速变化起来。

之前严肃表情一下子松弛下来,整个人如同霜打了的茄子,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在大多数人看不到的地方完全没有了刚刚震慑众人的气势,现在的他看起来完全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

借着微弱星光,陆凉看了一眼梁春朝怀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歪头昏睡过去的安宁,心道,刚刚装的还有模有样的,看起来还有点儿帅,一离开众人视线范围就瞬间原形毕露,不知道这被救的妹子醒过来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会不会惊掉下巴。

这个世界,有些思想根深蒂固难以扭转。奴隶低贱只是物品,但梁春朝也选择平等相待。众目睽睽之下,随时可能引发众怒,他其实怕的要死,但还是选择救回女奴。

梁春朝看着陆凉递过来的斗篷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接过,然后将斗篷盖在躺在他怀里睡着的安宁身上,一脸苦笑道:“哪里的话……我可是真的快吓死了嗷呜呜!”

他压低声音跟陆凉伸手比划,“刚刚那个顾峰……对,就是那个队长,差一点儿就对我出手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筑基七层巅峰!我刚刚走过去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紧张!我都快紧张死了好吗!你看我后背都湿透了!”说着还掀起自己衣服作势要给陆凉看以证明自己并没有在骗人。

这个时候我觉得他真的十分可爱,在关键时候十分靠谱,也非常令人有安全感,以一人之身承担起所有压力,罢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跟信任的人小声抱怨缓解压力。这样的人,怎么不值得爱呢?

一见钟情该是什么样子?

我想,大抵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梁春朝该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是世事难料,早已埋好的伏笔,最终必须将这样的爱情毁灭。

被梁春朝强行抱回来摆正,安宁面朝着地的脸也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了过来。

借着微微跳动的火把光亮,陆凉与梁春朝齐齐瞳孔一缩。

安宁的脸终于朝向他们了。

面色蜡黄,眼睛失神,不复几天前向他们诉说未来美好生活的兴奋期待样子。

她的嘴里,正吐出无数小小的黑色虫卵,顺着下巴掉落,然后在接触地面的时候虫卵破裂,一只新生的黑色小虫就向着其他人的方向爬去。

背后设局之人将人心之善也算计进去,救与不救结局都一样。死亡如期而至。

弥留之际,我想我该给他们,最后的浪漫。

安宁轻轻地摇头,尽管她的头看起来随时都会从脖颈上掉下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的。

陆凉想着,爱情的力量大抵是能够做到的吧。

只听安宁破碎却温柔的声音伴随着虫卵落下自她的口中吐出,唇瓣张合间甚至还会咬碎一些虫卵,于是那虫子便不再受她意识的控制爬在她的身上开始撕咬她的**。

“……春朝,……傻……”

“嗯,嗯,我傻,我傻!”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梁春朝此时却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安宁浑浊的眸子突然变得亮了起来,温柔目光描摹着近在咫尺的梁春朝的面容。

她努力地抬手,却只能使得瘫软在地上的手指抽搐似地动了动,从她嘴中掉落的虫卵掉下来,化作漆黑小虫爬过她抽搐的手指如小河汇聚进江河湖海一样汇聚进虫潮。

她看着梁春朝留下的泪水,却再也无法为他擦拭了。张着嘴几度欲言又止,虫卵不断地从她嘴中掉落,梁春朝泪流满面为她将正在啃噬她身体的虫子拂去、捏住、焚烧。

因为他再也没什么可以为她做到的了。

安宁嘴角扯出一个像是笑容的弧度:“……春朝,笨……笨蛋……我们,……都是……”

我们都是笨蛋。

妄想挣脱命运束缚的笨蛋。

现实永远荒唐又残酷,我们努力奋起、顽强、不屈,可是努力了那么久,最终被无情的风浪狠狠地拍下、击溃这就是命运。

我们都是妄想挣脱命运束缚的笨蛋。

既然终究抵抗不了残酷的命运,那就在生之末路,绽放最美的狂花。

尾巴艰难抬起蹭上梁春朝抱着他的手,安宁抬起手拭去梁春朝似乎源源不断的泪水,冰凉手指上能感受到泪水的温暖……甚至觉得滚烫。

这次她发声要轻松得多,身体的掌控权回归的同时也在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安宁闭了闭眼睛又睁开,露出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微笑。

安宁的冰凉如冰的手指自梁春朝脸颊滑到下巴,手指上接住一滴滚烫泪珠,然后那泪珠又因为重力而顺着安宁的手指滑落,在纤细胳膊上留下一道痕迹,于末端处终于滴落在地,留下一点暗色。

安宁嘴唇开合。

“春……朝……”

“你能、……再……吻我一次吗?”

说出这话来的时候,安宁的眸子里光又回光返照似得亮了起来,头顶耳朵稍稍抖动了一下。

梁春朝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那双灿若繁星的眸子,无声泪流依然不止,但他终是低低应道:“……好。”

说罢吻上安宁干裂的嘴唇,一遍又一遍描绘唇形,抵死缠绵。

吻得动情,双双闭上了眼睛,似是要把以前的、现在的、未来的感情全都倾注在这一个吻里。

我给了他们最美好的时光。

这边安宁与梁春朝的一个长长的吻已经结束了,梁春朝半蹲着,轻而缓慢地将安宁的身体放在地上。

安宁的身体逐渐冰冷僵硬,睁开的眼睛里光一点点减淡,直至消失。

梁春朝的手颤抖着抚上安宁的眼睛,将她的双眼闭合。然后他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陆凉。

“对不起,可能要把你一个人扔在荒原了。”

他对陆凉露出一个抱歉的笑,但还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安宁说道:“……我得在这里陪着她。她一个人在这里未免太孤单了。”

梁春朝的脸原本就很有吸引力,若不是知道他平时的逗比模样,陆凉大概都会在他的这一笑中失了神。

……

陆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出了山洞的,一出山洞的瞬间就被瓢泼大雨兜头浇了下来,手脚冰凉。

她站在离洞口不远处的地方,看着洞内火光冲天,火光内一个人影抱着另一个人影,在愈来愈大的火焰之中一齐化作灰烬。

雨水顺着陆凉的脸不断往下流淌。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

这便是我眼里最美好而灿烂的爱情。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

如此足以。

才不是因为我是fff团团员呢(举起火把)

28:所以我打算咕咕咕,下个月双更或者单更

陆凉和唐十九本以为能避过所有人悄悄离开聚居地赶着去巡逻的,却没想到在半路上能遇见药不停。

……不过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迟到被抓了个现行,陆凉现在的心情就好比曾经上学迟到被正在上课的老师和同学一同行注目礼一样,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平常没多少表情的脸上也不免浮现出了些许尴尬之色。

这种时候对视线投射过来的感觉也似乎更加敏锐,陆凉觉得若有芒刺在背,不动声色地伸手抓住了唐十九的衣角。这种时候,先不说话躲一边观望一下能不能解决再说吧,陆凉想道,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半边身子藏在比自己要高大许多的唐十九身后,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唐十九自知是自己睡过头了心里有点adc数,这时候跟陆凉的心情也差不多,低着头看着脚尖盘算起补救的办法来。

事已至此,眼下立马撒腿就逃好像也来不及了,现在低头认错好像又有点傻……啊啊,该怎么办啊!

唐十九心中懊恼又有点抓狂,僵着身子立在原地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连陆凉抓着她衣角往她那边拉扯都没有顾及到,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档口,这时却听到了一声极低的轻笑。

声音就来自正前方是药不停。大脑迅速做出了判断。

唐十九抬起头来,正看到药不停嘴角噙着的一抹还没来得及消下去的微笑。

到底该怎么办……嗯???

刚刚还停留在思考解决办法的大脑一瞬间像是紧绷的弦崩断了,脑子里持续空白了几秒之后,唐十九才费劲地将弦又重新接上。

药不停跟她相处很久了,平时他看起来不拘言笑,十分严肃的样子,但实际上是个好人。虽然在唐十九的记忆里,药不停出门的时间要比待在聚居地的时间要长得多了,其实真正与药不停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多少,但唐十九还是如此给药不停做了评价。

唐十九打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也在她刚开始学习修行、成为一个修士的时候突然失踪。

自幼便失去了父母,这样的遭遇也许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觉得生活没有了希望,但是唐十九却很是坚强。

唐十九虽然聪明伶俐十分能讨人喜欢,但实际上她却非常能搞事,经常好心办坏事、帮忙帮倒忙,有的时候也让聚居地的众人格外头疼。

至于她惹出来的事情最终都能顺利解决的原因,一方面聚居地的众人因为同情和喜欢她对她格外宽容,给予过很多关照;另一方面唐十九本身也很乖,知道什么事情做的是错误的,就会自己记在心上下次绝不再做了。长此以往,唐十九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了。除去必要的修炼时间以外,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睡觉和发呆。

在药不停在聚居地的日子里,小的时候唐十九无聊的时候都会悄悄来药不停的屋子,看着药不停一个人忙忙碌碌捣鼓那些药材,偶尔帮忙搭把手。尽管唐十九对于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总算得上是个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来做,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是在这个条条框框约束的社会之中,自己所能找到的相对轻松、不用时刻考虑“这不能做”、“那不合规矩”这些乱七八糟忧虑的乐土。直到后来大长老直接指定药不停来对她进行教导,唐十九才终于有了正大光明来这里玩的理由。

名义上大长老曲靖是派了唐十九过来帮药不停打下手,但自幼便不得不学会独立的唐十九心里比谁都明白,大长老曲靖只是想让她找点事情干唐十九小的时候可是整个聚居地里最不安分的孩子了。哪怕她天资聪颖、活泼可爱,但是在纪律严明各种规矩条条框框一堆的聚居地里,这样的一个不怎么喜欢被繁复规矩约束的人,反而成为了整个团体之中最大的令人不安的因素。

碍于过去所发生的一些旧事,大长老作为整个聚居地繁复规矩的维护者,却没让唐十九的童年受到太多约束,反而任其发展,放任天性。

这样当然有利也有弊,当大长老曲靖从各种事务之中抽出身来,终于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发现自己对唐十九实在是过于放任自流了,于是便想找个人来管束她。不过这个管束的人选究竟是谁,这也让大长老发愁了许久,在将所有备选人员一一排除之后,最终便选择了药不停。

于是唐十九便被派遣去了药不停在聚居地的住所。

药不停还记得当初他跟小姑娘大眼瞪小眼的时候。

一个是聚居地著名的惹祸精,一个是不问世事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心钻研医术的医者。

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俯视着眼前不足自己一半高的小姑娘,对上她黑白分明、但看起来骨碌碌转个圈就能想出一个坏主意的大眼睛,药不停自己在心里纠结了半晌,才将大手覆在小姑娘的小脑袋上,使劲揉了几把,然后就挥挥手让她自己随便玩去,什么都可以干只要不要打扰到他就行了。

小姑娘的头发漆黑柔顺,摸起来的感觉就像是摸到了上好的锦缎,令人感觉光滑又舒适。药不停回味起来这种感觉的时候,只恨自己没有再多揉一会儿,但作为一个具有良好修养的大人,才不能做这种与身份不符的孩子气的事。

背对着唐十九,几百年的老处男药不停神色幽幽。他并没有真按照大长老的要求来教导这个孩子的打算,再说了,如果真的非要教导个孩子的话,他还是选择自己生一个。

至于唐十九?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吧,不要干扰到他的工作就行。

在药不停意料之外的是,唐十九并没有像外界传言的那样,随时随地都能惹出事来。相反,还会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尽可能地为药不停提供帮助。

尽管药不停口上不说,但他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待唐十九的态度悄然间发生了改变。

29:考完试是真的轻松嘤嘤嘤!但是腰疼又犯了,瘫倒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都会经过时间的考验。或是加深、或是破裂、或是终成陌路,只有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才能历久弥坚。

最初的时候药不停没有想过自己会越来越喜欢唐十九这个孩子,等到似乎身不由己地在细节上开始多加照顾唐十九的时候,药不停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术所惑。

唐十九是那个人的孩子,药不停知道。

而大长老曲靖,又是那个人的妹妹……

“当年”。

无论在哪里,往事一向都是乱糟糟的。

当年的事情他虽知晓一二,但是当初大长老强行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严令任何人不许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唐十九,于是这事便成为了整个聚居地的禁忌。所以现在自己就算是再心疼这个孩子,本应该让她知道的所有事情,药不停也只能把全部的都深深地埋在心里。

不可说,不能说,不应说。

药不停在这方面也有自己的考虑,不仅为了唐十九好,也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小小私心……

而唐十九就更不知道,自己一直被所有人蒙在鼓里。

她天真而善良的性格,也是在众人的保护之下才建起来的。

……

“这次出去,我可能很久以后才能回来。也许是几个月、一年,甚至更久都有可能……”药不停犹自在絮絮叨叨地与唐十九叮嘱,“病人的情况最近好似有点好转,记得替我好好照看……”

唐十九发了下愣,陆凉瞅着情况悄悄拽了一下她的衣服,她刚一回神便对上药不停温柔的目光,不由地尴尬起来,挠头傻笑。

“不停叔叔,你每次出去之前都要这样叮嘱一番,我都快能背下来了……”

唐十九试图打断说教。

药不停闻言表情不变,只当是没听见唐十九的话,接着刚才的话又是一番絮絮叨叨。这次还用上了某种特殊的技巧,让唐十九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认真听下去。

唐十九一脸挫败,只得乖乖听着药不停絮絮叨叨并且附和着点头应是。

陆凉在一旁拉着唐十九的衣角有点无语,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药不停怕不是另一个王能吧?!

嗯,不过现在火还没有烧到自己身上,还好还好……陆凉暗自抹了把汗。

等到唐十九终于从药不停的絮絮叨叨中解放出来,陆凉拉着唐十九就打算开溜,没想到腿还没迈出去两步就被药不停堵住,抬头看着对着自己笑眯眯的药不停,陆凉恍惚间只觉得自己在药不停身上看到了魔鬼的角和尾巴。

你是魔鬼吧?!是吧?!陆凉无声尖叫。

当陆凉歪着脑袋、满脸痛苦地状似把脑子里被强行塞得满满当当的话语都顺着耳朵倒出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脑子里在嗡嗡作响。

望着逐渐远去的药不停的背影,他的影子在陆凉和唐十九的眼里被抽象成了魔鬼,两个经历过同样遭遇的人对视一眼同时苦笑。

还有点惺惺相惜。

……

等到陆凉跟着唐十九巡逻回来,时间已经到了一天的傍晚。但是在聚居地里,时间看起来倒是最没有多大意义的东西这里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从来没有任何变化。

29:陆凉的“活着”

踩在坚实地面,隔着鞋子都能察觉到脚下地面坚硬质感,脚踏实地;但陆凉的心里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空落落的,心中大石从未落地。

几个月的时间,当熟悉环境并尽量融入进去,可陆凉着实是做不到。

她从来不是一个合群的人。

在远宁聚居地几个月以来,陆凉一直没有多少实感,恍恍惚惚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就像低头注视着抓在手里的细沙自指缝间流逝。

把握不住。

明明主观上感觉时间没过去多久,但实际上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抬腿、迈步。

行走间,陆凉低头看到自己依旧缠着伤布的双腿。

它们现在要比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强壮许多。那些曾经溃烂流脓的地方,在药不停的治疗之下也开始逐渐愈合、结痂,紧接着便是有些让人难忍的发痒。好在陆凉极其擅长忍耐。

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陆凉本人其实都一知半解。

那玉简里留存下来的内容乍一看很牛逼、内容很多的样子,实际上非常杂乱并且琐碎,因此陆凉猜测那是历代传承这种体质的人保存下来的记忆。

而陆凉第一次所接受的,仅仅只是一点入门级的皮毛。

她的时间一直很紧迫,自从决定接受条件跟着墨家姐妹这两个师父走入荒原,她一直没有悠闲的时候。

在两人的监督和关照(压迫)之下,几乎所有的时间都为了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和努力活下去,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在那里面翻找出更多的信息,更别提找时间静下心来去探索这样的体质到底有什么奥秘了。

而关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所遭遇的一切……陆凉本就没有从这具身体里了解到多少记忆,对于这双腿是如何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身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伤口,陆凉基本上是一概不知,也无处可寻。

从开始到现在,因为无法改变过去,便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起码还活着。腿还能动,没有完全变成残疾。

既然选择不去参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事情,那么这些伤痕和它们背后的事情自己也就不要去知晓了。

生前之事与我无关,我只需要活在当下就好陆凉这样告诉自己。

一遍又一遍。

陆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能力所限范围之内,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要一清二楚这样才能于夹缝之中,找到让自己生存下来的一线生机。

哪怕要舍弃许多东西。为了活着,她可以付出一切。

所以在荒原之上,她可以当做腿上的伤不存在,咬着牙关像个正常人一样奔跑跳跃躲避追击;所以在聚居地里,药不停主动要帮她治疗的时候她也没多大的反应。

伤好不好,都没有活着重要。

然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陆凉经过一段时间的安宁生活,因为不用非常努力地挣扎求生,心里难免有些懈怠了。但是好在,还有那些梦境如影随形。

她发现自己根本逃不掉。

无数个梦境之中,她又窥见了自己的过去。

30:想不到章节名,但我想好下一章的了

无论是乏善可陈的平淡时光,还是刀尖上舞跳舞的生死一刻,那些“过去”看起来都是那样地不堪。

面对现实,陆凉将身子压到最低,几乎要匍匐在泥土里去。

那么多的隐忍、强撑,不过是为了一个最为卑微又简单的愿望。

活着。

可是活着对于陆凉来说,已是如此地艰难。

接连不断的梦魇有如实质缠绕上纤细身躯,魅惑的低语不断在耳边萦绕,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前方是被浓郁雾气所笼罩的不可知之路,后路也随着前进而不断崩塌。

前路不可知,后路也断绝。

陆凉能够把握住的,只有当下。

意志不断地与怀疑对抗,在迷茫与踌躇之间一点点让活下去的信念更加坚定,现实与虚幻之间,必须找到一个足以让两者平衡的支点。

陆凉蹙眉低头走路,已然有些忘我。

唐十九一边伸展着自己的身体,让关节发出声声脆响,刚想起来什么要对陆凉说的时候,扭头却发现陆凉已经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虽然陆凉这种样子对唐十九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这个时候交流必然也是困难的,所以卡在嗓子眼的话复又咽了回去。唐十九沉默了。

有的时候真的会忘记陆凉才仅仅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这样一副瘦瘦小小的、看似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身体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可是平时又总是想太多,自己又不怎么会照顾自己,甚至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受到任何的伤害……总是莫名让人感到心疼。

但是如何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去关心她,这又是另一件难事了。

陆凉就像一只刺猬,看似满是尖刺的外表包裹之下,实际上只是为了掩盖无比细腻、单纯若水晶般一碰即碎的内心。

唐十九在一定程度上对此有所共鸣,但终究于陆凉而言她也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几个月的相处还不足以建立起完完全全的信任。陆凉始终对聚居地的一切都抱有戒备之心。

唐十九在这方面也同样细腻。所以踌躇半天,唐十九终于叹息一声,上前轻拍陆凉的肩膀让她回神。

两人目光相对的时候,唐十九这才突然察觉,三个月的时间,这个小姑娘的身量不知不觉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不少;初见时小姑娘还比她矮两个头,如今陆凉都快到她的肩膀了。

对于陆凉来说,唐十九算是极为高挑的女性了,据她目测足足有一米七五甚至更高,而在陆凉自己的记忆之中,自己的巅峰身高也不过是一米六八,无论怎样都难以越过一米七的鸿沟。

唐十九一瞬间的愣神,像陆凉这种粗神经当然没有察觉到。

在被拍到肩膀陆凉一个激灵吓了一跳,但很快又自己平复下来,因为身边除了唐十九之外再无其他人了;脑子里的念头迅速闪过,平时本就看起来像个面瘫的陆凉突然加速的心跳也恢复了正常的跳动速度,等到抬起头与唐十九的目光对上的时候已经与平时一般无二。

然后陆凉不可抑制地瞟到正在唐十九肩膀上睡得正香、翻了一个身还没有从肩膀上掉下去的松子。

……好厉害,这样都没掉下去。陆凉的目光在被松子抱在怀里当抱枕的蓬松大尾巴上流连。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脑中自带吐槽,陆凉自己都觉得自己关注的重点有些不对。

与唐十九那双似乎能从里面读出一些复杂情绪的眸子不同,陆凉的眼眸里平静得宛如被冰封的深潭。如果排除掉中途出现的意外情况的话。

稍稍被松子转移了一下注意力,陆凉心虚地又将视线从松子身上移开。

嗯嗯,现在应该是唐十九找我有事……

将脑海里纷杂思绪暂时屏蔽,注意力专注于眼前,正视着对方的眼睛以示尊敬,陆凉认认真真地看向唐十九,发出一声极轻的疑问声:“嗯?”

她的脑袋上似乎也同步冒出来一个小小的问号。

而唐十九也在此时回想起一开始的目的:“现在还很早,不然我们去看看那位病人吧?”

陆凉思考了一下便同意了:“好啊。”

……

“吱呀”

木门开启,陆凉小巧鼻头微微耸动,很轻易地就能分辨出从那黑暗房间里散逸出来的异香。

这种味道很熟悉,这样的布置也很熟悉。

陆凉一下子就联系到了大长老的身上。

陆凉对大长老的异香可以说得上是非常记忆深刻了。

大长老的异香一定程度上能影响人心,可以激化欲念使人沉沦于幻想造出来的美梦之中。如若是意识不够坚定的人吸到这异香,那就很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思及此,陆凉想到药不停临走之前不厌其烦的再三叮嘱。

将乾坤袋中之前药不停递过来的香囊取出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陆凉同时对它进行着一番观察。

这个香囊并不是很重,布料也不甚光滑,做工可以说是有些粗糙。两指捏着香囊边角置于半空,也不知道这香囊到底是用了什么材质作为布料,表面隐隐可见有如绸缎反光的样子显现出一个微缩阵法的模样。

尽管看不懂,陆凉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还是多瞄了几眼,将重复出现好几次的图案默默记在心里。

也许以后什么时候能用得到呢。陆凉抱着一丝希望想到。

这个微缩的法阵是以香囊为载体,对这种异香有一定的抵抗作用,就跟解毒丹似得,二者的区别不过是能不能长久使用罢了。

从香囊之上收回发散的注意力,陆凉看了看即使一盏灯就悬挂在门边、但内里却如同另一个世界一样,灯光打下却没有丝毫光亮映入的黑暗房间。

陆凉把香囊捏在手里向前走了两步,与房间越近,空气中逸散出的异香越发浓郁。光照不进去黑暗,香气倒是毫无阻隔可以出来。

陆凉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自从把房门打开之后就站在一旁没有动作的唐十九,眼神无声询问。

31:好吧是下一章的章节名

唐十九怕黑。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很讨厌一个人待在黑的地方,这一点就算是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金丹期修士也没有发生过改变。

修为和心境很多时候并不是相符的。

即使修为变得强大起来了,可她的内心永远都是一个孩子。

这么说一个金丹期修士,放在其他地方说出来可能会觉得有些没有面子,可是在青鸾小世界的里世界、特别是这个宛如世外桃源的名叫“远宁”的聚居地里,似乎也并不是很丢人了。

因为这样的情况在这里是一种常态。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理想化的组织方式,理想化的未来,将未来的光辉图景不断歌颂使所有人幸福地生活,只要不断宣扬着“只要遵守规矩那么所有的理想化都会成为现实”这样的论调并以绝对权威一以贯之,长久以往这便会在人们心中烙下深深的烙印,从而使之转变为根深蒂固的观念。

“远宁”聚居地的人们对下一代的要求“不高”,当然这只是他们自己以为。

只要下一代按照他们的要求,遵守聚居地所制定的“规矩”、不要反抗任何长辈加给他们身上的“事物”、不要做出任何违背长辈的“事情”……

只要严格遵守规则,就这样做一个长辈眼里言听计从从不反抗规规矩矩的“好孩子”,那么这样的下一代便是大人们眼里没有长歪的、茁壮成长的幼苗。

对于大人们来说,幼苗们只要做到“听话”就足够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幼苗们的前路已有老练的开路者替他们铺好,他们一生的道路早已被规划好了,所有前进的方向都有着明显的标识,路上的挫折困难也有人帮忙铲除;前方目力所及光明异常,只需要迈步向前,前方便是坦途。

幼苗们甚至不需要自己做决定、甚至不需要有所谓的“自我”一切都有大人们替他们全部操持好了。

哪怕幼苗们只会成长为对大人们的话语命令言听计从毫不变通的家伙也没有问题,因为大人们的话就是真理、大人们所下达的命令都是正确。

分辨是非?这不过是多此一举的事情,不用做也不要紧。

一切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孩子本来就像一张白纸,一张白纸会变成什么样还不是拿着画笔的人说了算?

按照常理发展,幼苗们被大人们保护得很好,在“远宁”聚居地这样一个温室里茁壮成长,一点点长成大人们期待的样子。

但是

凡事总有例外。

唐十九就是在这样体制之下的例外。

唐十九显然不是完全的大人们眼里的“好孩子”。

因为出身的缘故,她与同辈的孩子们相比,简直像是这温室之中的野草。

相较之下大人们对她的看管并不是很严格,于是就在这个空档,她也像棵野草那样疯长。

在这少了不少约束的情况之下她是“远宁”聚居地里少有的,多多少少还能有点自己主见和能够自主思考的异类。

这当然跟环境有关。先天的塑造加上后天的影响,在两者的共同作用下,最终才能一点点地成为现在这个模样。

唐十九天真又早慧,做事虽然冒冒失失却但能够及时吸取教训,会讨人欢心但也懂分寸,在所谓的“规矩”对她有所放松之下,让她得以保留了童真和好奇心。

因为多方面的原因,大人们对于幼苗们评头论足的时候,也无意识地对唐十九有所偏袒。她所惹下的祸端,大人们很无所谓地给它们安上了“不过是因为小孩子不懂事”“童真”这样的理由并且一次又一次宽恕。

童真并不是坏事,孩子就应该有孩子的样子,对于孩子来说,跑跑跳跳一刻也不曾停歇才是天性。

大人们在这点上倒是意外的宽容,可是除了唐十九之外,从小被言传身教严格恪守成规的孩子们,没有一个有胆子像唐十九这样成天搞事情。

唐十九自那个时候就清楚一个道理:童真在被规矩许可的范围之内。

而不该有的好奇心则是大人们眼中绝对不能出现的禁忌。

比如没有明令禁止大家却心知肚明的一件事不要对外界产生任何好奇心。

唐十九心里自有一杆称,她其实非常清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当然她也有很小心地将自己的好奇心隐藏在童真之下,让严格的大人们不会发现她的这点小小私心。

唐十九从那些长辈们所讲述的传说故事里得知这个世界的一些渊源,她不像那些已经被限制住思维的孩子们一样,不敢去幻想有一天能够站在蓝天白云之下。唐十九总是会畅想那些天马行空的事情。

她无数次想到自己能够站在蓝天白云之下,身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任微风轻抚着自己的脸庞。可是里世界这里什么都没有。

在里世界待得越久,她就越发厌恶这里。

她讨厌黑暗。

讨厌一个人待着。

更讨厌一个人待在黑暗的地方。

“远宁”聚居地里,大多都是修士。修士们虽然寿命要比普通人更长,但生育率极低,“远宁”聚居地建立这么多年,其实到现在第二代也不过只有两位数。

唐十九是这漫长岁月之中,在“远宁”聚居地出生的第十九个孩子,随父亲姓“唐”,平时便被称为“唐十九”。

虽然这么叫着顺口,并广为人知,但唐十九还是有个正经的名字的。

实际上她的母亲那个名讳在聚居地所有的大人们口里似乎是禁忌一般存在的女人,是给她取过名字的。

每当回忆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唐十九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要在脑海之中随时炸裂开来。

剧痛会持续很久,然后一个遥远的、昏黄而破碎的场景似乎沿着记忆的长河顺流而下、在河水中起起伏伏盘旋不定,历尽千辛万苦最终才浮现眼前。

纵然画面不甚明晰,但也让唐十九记忆十分地深刻。

那大概是,当她还是一个襁褓之中的小小婴儿、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

32:下一章真的是了!

唐十九非常有限的视野里甚至还能看得到,自己藕节般胖乎乎的小手向着半空空气不断努力伸手虚弱抓握,好像就这样一直努力下去能抓住什么似得;耳边背景音飘渺不定,远远近近传来什么人的欢声笑语;而面前突兀出现的两道模糊不清的人影,虽然大致上能分辨两道身影性别不同,但音容笑貌全都模糊成一片,只能靠着不同颜色来区分边界,但是唯有嘴巴的地方清晰可见。

唐十九有点害怕,紧张到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意识却清清楚楚告诉她并没有,什么都没有。

在唐十九去察觉自身情况的时候,毫无预兆地,视野也徒然暗下。

耳边传来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

伴随着听不清楚的、似乎在一遍又一遍重复同样话语的模糊声音,一道身影突兀出现、凑近、然后消失,紧接着便是另一道,也重复着第一道身影的行为;这两道人影不断交替出现、甚至重叠,在唐十九面对眼前变幻莫测的景象万分紧张的时候,黑暗一点点蚕食掉全部的视野。

黑暗之中放大的颜色鲜明嘴唇不断开合,作出口型、发出声音就像是那两道人影不断凑过来所做的事情那样。

嘴唇的数量开始不断增多,张张合合;它们似乎有意识有组织地聚拢在唐十九身周的黑暗里,恍若细胞增殖,无穷无尽层层叠叠,一点点将唐十九身边所有空隙都填满了。

嘈杂声音如浪潮一般席卷而来,唐十九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们在说着什么重要的事情。然而唐十九什么都听不清楚。

意识浮沉之间,有光透过了浓郁的黑暗唐十九一下子抓住了它,将它握在小小的手心。

她还是个婴儿的模样。

唐十九小心翼翼而艰难地控制这副并不是很好使的身体,一点点挪开握紧的手指。

光亮刺目从指缝之间倾泻而出。

眼前场景瞬间被改变。

她逃离了黑暗。

……

门是由唐十九打开的。

唐十九已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来这里距离现在有多久了,总之药不停在聚居地的时候她倒是没有什么必要来照看这位病人的。药不停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聚居地了,这时候突然要走,想起来还真是让人有些防不胜防。

为了带陆凉来看看毕竟药不停走之前专门做了一番嘱咐;也为了让自己能够及时甩锅偷懒把事情交给陆凉去做,所以唐十九才提议带陆凉到这里来。

临近门口,门都已经被打开了,唐十九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以前来过这里的人屈指可数,可这一次多了一个陆凉,似乎有什么便发生了改变。

唐十九不知怎么突然盯着那扇门内的黑暗看了许久,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果然……现在还是很讨厌黑暗。

哪怕之后必须要去做必要的巡逻工作的时候,就算有分配同龄的伙伴同行,唐十九都坚持一直带着松子让它陪伴自己走一路壮胆。

唐十九肩膀上松子睡得正香,尾巴被它自个儿抱在怀里,尾巴尖抵在面部变得微微弯曲。

察觉到陆凉的目光,唐十九自刚刚莫名盯着房间内黑暗看得目不转睛的时候,脑子里就开始不断闪过的记忆片段,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不再模糊不清了。

那些陈旧昏黄的画面,失去的颜色一点点复原,破碎的地方一点点被修补,就像是有人拨动着时间的指针,人为地将时光倒流。

好像是突然找到了某一个重要的钥匙,并用它打开了尘封许久的厚重门扉一样。那些被隐藏、被埋没、被遗忘的记忆逐渐变得鲜明。

唐十九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那时候她还是个年幼的婴儿。婴儿时期能否记住很多的东西?唐十九不知道。但从被遗忘许久的记忆里,她终于重新想起了,她的家人。

父亲和母亲。

那些早已离她而去的人们。

那些嘴巴张张合合、不厌其烦地反复念叨着的,正是她的名字、以及名字中蕴含的期望和祝福。

虚幻得仿佛来自天边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语,熟悉又陌生,却让唐十九瞬间湿了眼眶。

“唐湛。”

“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够看到”

“头上有,湛湛青天。”

……

压抑许久的感情堵在心头,唐十九……不,唐湛的鼻头有些酸涩,她抽了抽鼻子,在陆凉不解的目光中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同时大步朝着本就没几步就能够走的到的房门内走去。但随后就被陆凉给拦住了。

唐湛有些讶异被陆凉拦住,瞅着虽然长了个儿但仍然比自己矮上不少的小姑娘,看到她突然有点严肃起来的表情,想到作为一个姐姐不该这样失态,所以唐湛将自己的心情波动稍作掩饰,把到嘴边的话又换了个相对温和的说法,但一张口仍带有明显的颤音。

“凉凉,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陆凉眼尖地看到唐湛眼角的泪光,也选择性忽视掉唐湛声音里透露出来的情绪不稳定,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举起自己手里捏着的香囊,迟疑着开口问道:“喔,没什么,就是确定一下你有没有类似的香囊……什么的。”因为想起之前唐湛似乎也会被大长老的异香影响到,既然要进入这个未知的房间里必须要带上这个香囊,陆凉还是忍不住担心了一下唐湛会不会也因此受到影响。

即使担心的方式显得十分地僵硬。

唐湛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陆凉是在担心她呢。心里微暖,于是唐湛扯起嘴角对陆凉回以一个微笑:“不用担心,我也有的。”

小姐姐果然笑起来才会更好看啊,虽然看起来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样子,但现在心情会不会有点放松呢?陆凉自顾自这么想着,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多大变化,像个小老头一样严肃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嗯,那就好。”

唐湛抬手将眼角泪珠抹去,因为陆凉这僵硬的安慰和关心,嘴角方才勾起的笑意倒是没有消去。

二人抬脚埋入黑暗房间。

黑暗瞬间争先恐后涌上来将她们吞噬,但这并没有维持多久

33:恶魔之手

在唐湛还没有引动流火点灯之前,陆凉就有些生疏地聚拢起空气中小到几乎看不见的“流火”给房顶上悬挂的灯点上了一丝微弱的光。

房间里有灯,这是药不停离开之前告诉她的。

即便只是那么一丝微弱的光亮,也给这黑暗的小天地带来了一线光明。

借着这丝微弱到颤动着随时都可能熄灭的光,陆凉和唐湛两人同时看到了彼此。

陆凉手上还维持着引动“流火”点灯的最后一个动作,而唐湛手上保持的动作却是用“流火”点灯的起手式。

呃……

空气有一瞬间迷一样的寂静。

两人不约而同注视着对方,手上动作同时停住。

一秒,两秒……

感觉到好像事情做的不够漂亮闹了笑话,陆凉收了动作抬手挠头,对着唐湛傻笑并且试图解释原因,挠着头皮的手顿了几下,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自己该说点什么,于是傻笑变得更傻了:“这个……那个……哎嘿嘿嘿……”

……三秒。

灯中晃动的一丝微弱火光瞬间熄灭消失不见,房间内再度被黑暗所包围。

陆凉傻笑的声音戛然而止。

呆呆围观全程的唐湛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叹息。

“凉凉,你啊……”

唐湛掐着指决一套教科书一般标准的动作熟练地操纵“流火”点燃了灯。

与刚刚陆凉点燃的一丝火光不同,唐湛点燃的火光温暖而更加光明。灯光将房间内完全照亮,除了物体在灯光照射下的影子之外,其他地方的景象完全一览无余。

陆凉盯着那光亮眨眨眼,脸上表情终于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本以为自己偷偷练习很久的点灯手法,能在这种时候抢先一步点燃灯光,让唐湛惊讶一番来着。但是她万万没想到……

“献丑了献丑了,我下去再好好练练咱们再重新来过……”装逼失败啊……陆凉内心捂脸宽海带泪,嘴上还是试图挽回面子。

“好了好了,别皮了。”几个月来面对陆凉,唐湛总有点力不从心。陆凉的脑回路跟一般人都不太一样,要跟得上她的思路并且保持同一个频道还真是十分艰难。

“嘿嘿……”陆凉眨眨眼乖巧笑。

“咚!”

就在两个人稍微打闹的时候,突然而至的响声同时吓的两个人一激灵。

身体迅速反应扭头寻找声源,陆凉向着身后黑暗和光明交杂的地方看去

一个身材看起来有些瘦削的男人以一个并不十分优雅的姿势趴在地上吃土,陆凉的影子刚好把他的上半身挡了一半,剩下一半在灯光照耀之下可以看得到乱糟糟的头发。

空气再度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陆凉眼角抽搐顿了几秒,盯着面前死尸一样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弱弱地扭头看向唐湛,用手指指地上的人:“……这咋回事儿啊,我什么也没做吧!?”

平时睡得跟死猪一样没有任何动静的病人自己从床上摔下来了。

以前来这里的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唐湛也一阵沉默。之前药不停那么一番事无巨细的絮絮叨叨似乎也有提到过这个事情,但是……早已练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神功的她,怎么可能还记得药不停说了什么。

听到陆凉的话唐湛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任何事情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逃也逃不过去,总该想办法去解决的。那么现在……

唐湛对着陆凉首先安抚:“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摔下来的……”然后看着地上的人迟疑两秒,“呃……我们先把他抬床上去吧?”

“对吼!”陆凉左手握拳与右掌相击。

当唐湛用浮空诀将病人搬回床上,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嗯……虽然药不停叔叔嘱咐的话都没记下来,但是好在还没有出什么事……出了什么……

唐湛正靠着一丝床边上无聊打量四周,接下来陆凉的动作却让她大脑差点当机来不及反应。

……事可就遭了……

在唐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凉已经揍到了床前。

灯光是从头顶上投下来的,除了前倾时候会产生一点阴影之外,其他的事物都一览无余。

唐湛用浮空诀搬动病人的时候显得有点粗鲁,她所做到的仅仅是把人给搬上去而已,至于会不会磕到碰到……陆凉其实很想假装那几声闷响都是自己的幻听。

等到将病人搬上了床平放好,唐湛就假装在一旁看风景了,而陆凉则是想看看这个病人长什么样子因为搬动的时候唐湛还稍微废了点力气让病人翻了个身,好歹没有让人在床上也趴着睡;但是由于病人本身的杂乱头发就很长,即使被翻过身平躺在床上脸上也几乎完全被头发遮挡了起来。

看到唐湛仍在一旁一副“我什么都没做原本就是这样”的样子,陆凉暗暗擦了把汗。浮空诀她也有学过,搬动比自己轻的物体还算容易,可是搬动像人这么大的物体,其困难程度可是成倍增加的,说实话唐湛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这个也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陆凉自从看到这个黑暗的房间和药不停吩咐过必须要带在身上的香囊、空气中浓郁的异香开始就很在意了,因为这样的布置她实际上十分熟悉。

是“卧室”。

换句话说,这个小小的黑暗房间,就是一定程度上“卧室”的削弱版。

巡逻的任务其实并不是经常去“卧室”的,一般只是在固定的道路里来回走一圈,这些跟着唐湛巡逻这么久陆凉差不多已经知道了。

但是她仍难以忘怀在“卧室”之中所看到的。

回想起来那难以辨别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混杂,陆凉就一阵头晕,不过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也许那味道之中也混杂有大长老的异香呢?

“卧室”那里实在是太黑了,也没有机会找找看有什么阵法相关的图案或者别的什么……

如果有的话,那么这个布置就很耐人寻味了……

强行止住自己脑子里接二连三冒出来的想法,陆凉决定先专注于眼前要做的事情。

嗯,这个病人的长相……还稍微有点在意呢。

陆凉伸手试图将病人的头发拨到一边,把病人的脸露出来。

但是……

陆凉看着自己手里一撮乱糟糟的头发陷入了沉思。

34:我们商量一下,不然我开始弄一下手动防盗吧?

陆凉的手僵在了半空。

捏着头发的感觉并不好受。手指间捏着的头发触感干燥得像是枯草,捏在手里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陆凉总能把现在所看到的场景跟遥远记忆之中那些某国恐怖电影里的鬼联系起来,现在更是纠结

面前是被自己不小心揪下来一撮头发、脑袋上顿时秃了一块并且还没能成功地使之将脸露出来的病人。

“呃……”

目光在秃的那一块头皮上顽强坚持的几根头发之上停住,陆凉顿时觉得自己手里这撮头发是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不是,那个什么……

陆凉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熟悉的做错了事浑身紧张内心慌得一批,满脸心虚的表情怎么样都没办法掩饰了,她甚至都不敢扭头去看此时唐湛有没有注意到她。

……哭了,我真的没用力啊!

与此同时唐湛也注意到了这边,待看清了情况之后,她沉默片刻幽幽开口,道:“凉凉啊,告诉姐姐,你刚刚做了什么?”

冷不丁听到唐湛似乎下降了好多度的冷到掉渣的声音,陆凉头皮发麻,心里更是咯噔一声。

方才黏在那快秃了的头皮之上的目光此时终于能够游移起来,现在找个502给他粘回去行不行啊?!

可是并没有502,什么都不存在的……

陆凉只思考了两秒,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该来的总会来的,早死早超生……

陆凉僵硬地转头看向唐湛,整个人仿佛都要失去了颜色石化龟裂,她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把手里那一撮头发又给病人脸上扔回去,刚巧把那块秃了的头皮遮住一半,这下子更显得尴尬。

陆凉汗如雨下,这个时候自己平时微弱的存在感怎么就没有发挥作用呢?

陆凉连钻进床下这样的方案都想过了,然后被自己瞬间否决。

果然还是不行……

脑内迅速推演了各种行动方案,陆凉在几种选择直接纠结不定,索性连选择也放弃了,事情果然还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只有到那个时候才能有解决的办法。

陆凉终于弱弱开口,眼神四下里飘忽不定,始终不敢看向唐湛:“咳,那个……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干……”

“嗯?”

“咳咳,好吧……我就是想看看这人长什么样……就用手想撩开头发看看脸,然后……”

“然后?”

“咳咳咳,我真的没有用力,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更加小了,要不是唐湛金丹期修为听力卓绝,怕是会忽略这一声蚊子哼哼,“就秃了一块……”

唐湛上前几步,从病人的脚边走到了脑袋附近,目光同样在那块半遮半掩反而显得更加明显的秃了一块的地方停了好一会儿,低头再次看向陆凉的时候,陆凉眼泪汪汪皱着小脸委屈巴巴出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差嘤嘤嘤出声了。

唐湛看着陆凉说不出话来。直到她也伸手,试图拿到刚刚陆凉慌忙之间直接扔在病人脸上的那一撮头发,并且不经意间扯动了旁边的头发,轻轻一抬手之前秃的地方照样是秃的,现在又有更多的地方变得秃了。

唐湛:“……”

陆凉:“……”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相顾无言唯有泪两行。

当唐湛不信邪地再度伸手捏到一撮头发,并以病人又秃了一块作为代价,以此来确定这一切的发生并不是意外之后,唐湛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了。

嗯,还好还好,事情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

陆凉和唐湛两个人商量一番,决定清理一番作案现场,至少也得让现场看起来跟之前没人进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才行。而就在这个过程之中,陆凉十分眼尖地看到掉落在地板上的稀稀拉拉的头发,想来是摔地上的时候掉下来的。

“看来这位病人脱发啊……也没熬夜啊,怕不是因为睡太久……”

陆凉托腮暗自嘀咕,但还是乖乖把头发收集起来给放在一起。

那边唐湛也收集好了床附近的头发,两个人把乱糟糟的、甚至有点隐隐约约臭味的头发塞进一个空的普通袋子里,袋子还是唐湛出去翻腾药不停的柜子才找到的;她倒是还能腾出来一个乾坤袋,不过乾坤袋用来装头发,着实有些过于浪费了。

她们打算说是病人头发的自然脱落……,呸,本来就是自然脱落。

为了避免药不停要保持病人的原貌不变做个研究什么的,唐湛和陆凉终究还是忍着没把头发给扔掉,并且小心翼翼地收集了起来,等着药不停回来做个交代对某件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并没有人主动伸手作死……是掉发先动的手!

嗯,陆凉还是忍不住想看看病人长什么样子,凭着那么一丝丝的直觉,陆凉觉得这个病人应该也是个重要剧情npc来着。所以要认识这位病人,至少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许能得到一些线索。

于是陆凉再一次伸出了自己的恶魔之手。

在陆凉一脸无辜地随手将掉下来的头发也塞进刚刚装好的、收集头发的袋子里,尽管还有那么几缕卷曲的发丝挡着一小部分脸,但病人的脸终于暴露在了灯光之下了。

陆凉凝神静气,努力无视掉病人发际线之上,明显秃掉露出头皮的几块像被拔了毛的鸡的地方,内心毫无同情甚至还有点想笑。

唐湛也好奇凑过来,同时无视掉陆凉有些粗暴地把碍事的挡脸头发拨开塞袋子里的动作,看着病人的脸。不过她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只觉得这个病人如果收拾得干净一点应该还是挺帅气的,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鉴于是陆凉一直好奇病人的样子引得自己也好奇起来,唐湛转而向陆凉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看出什么了?

陆凉托腮,表情带着几分疑惑,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直觉应该是不会错的。

唐湛紧接着问道:“原来是你认识的人吗?”

再度仔细看了一眼病人的脸,病人的五官都似曾相识,但自己确确实实是不认识他的,陆凉表情更加纠结:“……不,我不认识他……”

见过不认识?

唐湛更好奇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凉呆呆道:“我不知道。”

唐湛:“???”

陆凉非常努力地仔细回想一番,实在从记忆之中搜罗不出来有关这个病人的信息,只好露出一副脸盲脸看向唐湛无辜道:“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经历几世记忆太多总容易忘记怎么想也是很合理的吧!

陆脸盲没救了凉内心理直气壮震声!

35:去tm的过渡章!

没写完……太难写了,我写完再重发过来。

哦,反正相信也没几个在看的……放飞自我了

一个人之所以为人,一个独立的、与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不相同的,到底是灵魂还是记忆?

如果说科学世界之中,并不能证实有灵魂的存在,那么意识便是决定一切的。

记忆也并非一成不变的,它可以被篡改、可以被遗忘、可以被颠覆。

**只是一个躯壳。脱离这个躯壳之外,灵魂也无处安放,那么这个人的“存在”,便只能托生于他人的记忆之中了。

很多时候陆凉都在纠结于自己到底算不算“活着”。

穿越对于陆凉来说,到底有何意义。

穿越几世陆凉都未曾知晓。

似乎一切回到原点,回到那个处处被人嫌弃、被人排挤……甚至被人咒骂的时候都无所谓。

陆凉向来对很多事情都十分无所谓,对于自己也是如此。

像她这样的一个人,连活着已经是奢望了,被他人记住,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自己的记忆……混混沌沌过来的日子里,那些记忆早就乱成一团了。

药不停走之前叮嘱过的那么一堆事情里,有一条是说一定要在一盏灯熄灭的时候就出来。等到灯笼内火光摇摇欲坠之时,陆凉还是没能想起来自己是从哪里有见过病人的样子,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这一次也不是全无收获。

捏着药不停留下的香囊,陆凉在木门再次闭合之前又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房间内黑暗依旧,一丁点儿都没有透露出来,唯有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异香逸散而出。

有没有问题,时间会证明一切。暂时也很难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三年和三个月,陆凉觉得没有什么不同,度日如年都是一样的。

老实说陆凉自己也不清楚,对于自己这看起来就很漫长的记忆,最后到底能保存下来多少。

一个人之所以为人,一个独立的、与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不相同的,到底是灵魂还是记忆?

如果说科学世界之中,并不能证实有灵魂的存在,那么意识便是决定一切的。

记忆也并非一成不变的,它可以被篡改、可以被遗忘、可以被颠覆。

**只是一个躯壳。脱离这个躯壳之外,灵魂也无处安放,那么这个人的“存在”,便只能托生于他人的记忆之中了。

很多时候陆凉都在纠结于自己到底算不算“活着”。

穿越对于陆凉来说,到底有何意义。

穿越几世陆凉都未曾知晓。

似乎一切回到原点,回到那个处处被人嫌弃、被人排挤……甚至被人咒骂的时候都无所谓。

陆凉向来对很多事情都十分无所谓,对于自己也是如此。

像她这样的一个人,连活着已经是奢望了,被他人记住,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自己的记忆……混混沌沌过来的日子里,那些记忆早就乱成一团了。

药不停走之前叮嘱过的那么一堆事情里,有一条是说一定要在一盏灯熄灭的时候就出来。等到灯笼内火光摇摇欲坠之时,陆凉还是没能想起来自己是从哪里有见过病人的样子,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这一次也不是全无收获。

捏着药不停留下的香囊,陆凉在木门再次闭合之前又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房间内黑暗依旧,一丁点儿都没有透露出来,唯有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异香逸散而出。

有没有问题,时间会证明一切。暂时也很难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三年和三个月,陆凉觉得没有什么不同,度日如年都是一样的。

老实说陆凉自己也不清楚,对于自己这看起来就很漫长的记忆,最后到底能保存下来多少。

一个人之所以为人,一个独立的、与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不相同的,到底是灵魂还是记忆?

如果说科学世界之中,并不能证实有灵魂的存在,那么意识便是决定一切的。

记忆也并非一成不变的,它可以被篡改、可以被遗忘、可以被颠覆。

**只是一个躯壳。脱离这个躯壳之外,灵魂也无处安放,那么这个人的“存在”,便只能托生于他人的记忆之中了。

很多时候陆凉都在纠结于自己到底算不算“活着”。

穿越对于陆凉来说,到底有何意义。

穿越几世陆凉都未曾知晓。

似乎一切回到原点,回到那个处处被人嫌弃、被人排挤……甚至被人咒骂的时候都无所谓。

陆凉向来对很多事情都十分无所谓,对于自己也是如此。

像她这样的一个人,连活着已经是奢望了,被他人记住,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自己的记忆……混混沌沌过来的日子里,那些记忆早就乱成一团了。

药不停走之前叮嘱过的那么一堆事情里,有一条是说一定要在一盏灯熄灭的时候就出来。等到灯笼内火光摇摇欲坠之时,陆凉还是没能想起来自己是从哪里有见过病人的样子,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这一次也不是全无收获。

捏着药不停留下的香囊,陆凉在木门再次闭合之前又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房间内黑暗依旧,一丁点儿都没有透露出来,唯有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异香逸散而出。

有没有问题,时间会证明一切。暂时也很难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三年和三个月,陆凉觉得没有什么不同,度日如年都是一样的。

老实说陆凉自己也不清楚,对于自己这看起来就很漫长的记忆,最后到底能保存下来多少。

一个人之所以为人,一个独立的、与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不相同的,到底是灵魂还是记忆?

如果说科学世界之中,并不能证实有灵魂的存在,那么意识便是决定一切的。

记忆也并非一成不变的,它可以被篡改、可以被遗忘、可以被颠覆。

**只是一个躯壳。脱离这个躯壳之外,灵魂也无处安放,那么这个人的“存在”,便只能托生于他人的记忆之中了。

很多时候陆凉都在纠结于自己到底算不算“活着”。

穿越对于陆凉来说,到底有何意义。

穿越几世陆凉都未曾知晓。

36:两个人的希望

“咣当!”

伴随着灯笼摔落地面的声音,燕远望的心似乎也跟着灯笼摔得粉碎。握着灯柄的那只手所承担的重量顿时减轻,倒有些不适应了。

没有了灯笼作为“器”来约束,聚拢起来用以照明的“流火”便自然而然随之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燕远望不住地低声喘息。四周寂静得像是死了一般,唯有自己有些粗重的喘息和如同擂鼓般的心跳,但这声音的作用只能惹得他越来越心慌。

刚刚电光火石的一瞬,手上所提着的灯笼便被敌人用不知名的手段销毁掉了,燕远望失去了唯一的光源。

已经被看不见的敌人逼入死角,持续奔跑之后的呼吸都还没来得及调整,对所处环境的认识也仅有灯光还未暗下去之前的惊鸿一瞥。燕远望不甘心地瞪大了双眼,但视野终究是不会如他所愿地,立即就暗了下去。

什么都看不见了。

世界仿佛都归于黑暗。

“哒,哒……”

有奇怪的脚步声不紧不慢越走越近,听声音就能感受得到对方究竟有多么从容不迫。

猎物已经被逼入死角,此时不过是困兽犹斗。猎人早已布下猎网,此时只是想欣赏自己的猎物最后濒死挣扎的惨状。等到看厌了的时候,下一刻便是一切的终结。

对方一步步地接近,明明只该有一个方向,最开始逃亡的时候确认过追来的敌人只有一人,此时声音却似乎回荡在四面八方。燕远望分辨不出对方究竟是从哪个方向走来的,他的手心里不住地冒着冷汗,但仍然不敢松开握紧武器的手。

燕远望的心里不禁开始慌乱起来,他还是独自一人面对这样的情况。

虽说打从以前开始便不断经历各种各样的危险事情,一次又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已经积累了许多实战的经验。若是在外人看来,他的战斗经验之丰富远超同龄人许多个等级,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如何得来的。

一切都是姐姐的功劳。

因为信任姐姐,他才得以从一次又一次愈发危险的境地逃出生天。

不能退缩!

虽然不知道敌人到底会从什么方向突然攻过来,但燕远望并不打算坐以待毙。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黑暗中,少年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坚毅。

这个计划是姐姐定下来的,姐姐的判断一定没有错,只要……我能多拖延一阵子,等姐姐那边解决完了就会来找我了!

黑暗之中敌人的身形从未显露过,连攻击方式都没办法加以推测并制定应对计划。我方处于完完全全的劣势。

燕远望咬紧牙关,脑海中回忆着演练了无数次的招式,将重心放低稳住下盘,手心灵力喷吐,缓缓覆上刀刃,一点点泛起幽光。

被冰寒灵力所覆盖的刀刃泛着寒光,划动间在空中带起幽蓝色的轨迹,在黑暗之中美得动人心魄。那寒光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将空气也冻住,甚至凝出星星点点的冰花。

既然不知道敌人下一秒要从哪里攻上来,那么他就以守为攻,所有死角全都照顾到。

意念通达,少年的刀舞动间已与敌人兵戎相见,一刀接着一刀舞出残影,刀光呈幽蓝色球状将自己护得密不透风,武器相撞金属嘶鸣偶尔迸射出火花。

对方神出鬼没的攻击被自己密不透风的防护完全挡下,根据一瞬间现出形状的武器影子大致判断也是把刀。局势似乎可以逆转。

燕远望的唇角紧紧抿成一线,专注于战斗的同时,脸上也带着一丝担忧。

……也不知道姐姐那边怎么样了。

直到这时,他首先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姐姐。

因为对姐姐的担忧稍作迟疑,燕远望手上的动作顿时慢了一瞬,刀光便慢了一点,原本密不透风的防护有了一个小而短暂的缺口,一闪而现。

敌人时刻关注着他,敌人就是在等他放松的这个间隙。破绽方出,马上便被敌人抓住机会,只是瞬间,身上不同的地方就因为敌人的攻击出现一道道血口。

不……不行……不能放松警惕,不要辜负姐姐的信任。

燕远望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道,身上伤口源源不断传来的疼痛让他的头脑越发清醒。

“坚持,再多坚持一会儿就好……”

燕远望咬着唇角,目光坚定起来,挥刀时的动作变得更为干脆利落。

一定要相信姐姐才行!

姐姐一定会及时赶过来的!

……

“第二百……二百三十七次。”

微弱女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之内,在黑暗中荡起缥缈回声。

视野被血液浸染成鲜红,一切都在恍惚间仿佛盖了一层薄纱。

不,这是她倒下之前的事情。

她紧紧“闭眼”,再度“睁眼”之后,鲜红视野已然不在,“眼前”一片黑暗,不多时,终于自遥远之处缓缓显现、飘来一粒小而亮的光。

她的心不免有些急躁,刚刚发生的事情反反复复在她脑海中放映,她试图抓住一个一闪而逝的关键节点,让向着悲剧的方向毫不留情地冲去的结局能有所改变。

就在她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那光点终于离她近了。

她怔了一瞬,就像之前每一次那样,赞叹于光点的纯洁美丽。

那是无上的纯洁,是带来希望和未来的纯洁。

她虔诚而果断地伸出手,就像之前两百三十六次一样,将那纯洁美丽的光点握在手中。

那光在她的手心里破碎了,从指缝间泄露出来,旁边的黑暗便逃也似的争先恐后地远离这里、不断翻涌。

在最后,她“看见”自己握着光点的手上,在光的照耀下好像粘着什么脏东西。

黑漆漆的令人厌恶,却好像天生就是长在那里的一样,她用另一手去抠,没抠到那个脏东西,却从灵魂深处传来了一阵痛感。

她握不住破碎在她手心里的光点了,她摊开了手掌,任光明驱赶自己周围的黑暗,驱散“身体”的阴冷,她又一次地感受到了犹如重回母亲的肚子里那般的温暖。

……

“滴答”

“滴答”

有液体滴落的声音在耳畔清晰可见。

燕循睁开了眼。

37:绝望循环

上一刻她还在被浓厚的有如实质的黑暗所包裹,被压得难以喘息,下一秒黑暗退散,燕循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被温暖包裹的感觉,意识便回归了身体,她又一次醒来了。再度接受身体的控制权已经十分熟练,因为这是做了上百次的事情。

燕循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花了几秒钟打量一番四周的情况。是熟悉的地方。确定四周暂时没有危险,燕循这才来得及查看自己的情况根据以往的经验,重生的时候会将时间倒回到一切危险还没有发生的节点,虽然时间的长短并不确定,但时间上大致都会处于自身还没有受到过伤害的时候,自身的安全大多都是可以保证的。

燕循的目光移到自己的手臂,从“那个世界”醒来之前,她在握住光点的时候明明看到自己的手上是有什么黑漆漆的东西的,可是现在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手臂光洁如初。她不放心地上下翻转手腕看了几遍,只有手心难以消退的老茧顽强得像是钉子户,除此之外这就是一双少女的纤细漂亮双手,完全没有任何的异样,是她多心了吗?

燕循从地上爬起来到审视自己总共的时间也不过只有一小会儿,眼瞅着并没有任何有用的发现,她很快便放弃了继续探究下去。继续探究下去不仅毫无意义,还会耽误太多时间,这样得不偿失。

“……算了。”燕循摇摇头将思绪重新整理。

对自己的担心都无关紧要,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自己的弟弟,不知道弟弟那边怎么样了。

她只要能够醒来就好。反正,她可以无限次地重来,不断以死亡试验出一条血淋淋的生路。

那么,现在得去做该做的事情了。

燕循调整着自己的状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她将一只手抚上胸膛,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同时跳动着的,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生命,还有那一母同胞的血脉至亲。

燕循朝着已经走过一次的道路前进,一些危险因为预知所以可以规避,只要把它们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一步都不要踏错就行了。燕循一边思考一边前进,在错综复杂又危机四伏的迷宫之中小心翼翼前行。

……

燕循永远都忘不了,自己是如何得知自己能够“无限重生”的。

那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的弟弟,天知道这倒霉孩子是为什么会拥有着这诡异的招致灾难的体质,只要有他在,无论在哪里,都会牵连周围其他人也一同陷入危险之中。

如果是可以过得平安的地方也许可以缓解一点这种情况,也许就不会发生接下来一系列的悲伤,然而这里是里世界。

残酷是这里的生存守则。

就算在他们居住的、这样一个较为温和派的聚居地,也终是选择将他赶出去,为了聚居地的其他人不被牵连。就连他们的父母也不得不在聚居地众人的压力之下默许了。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将弟弟抛弃,唯有她这个做姐姐的不行。

因为他们的命运始终都是联系在一起的,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

那一天,聚居地的大门向他们兄妹二人永远关上了。原本相对安稳的生活永远离他们远去。

但燕循没有害怕,更没有恐惧。

背着弟弟瘦弱的身体,燕循仿佛背着整个世界。

燕远望身体虚弱地趴伏在姐姐的背上,却坚持伸出手来为姐姐点灯以照亮前行的道路,黑暗的前路也因此变得光明起来。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明亮灯光照亮前路,不论道路平坦或是崎岖全都一览无余。

那时候燕循由内心产生一股巨大的满足感,两个人哪怕以后生存会显而易见地更加艰难,但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什么困难都能一起克服。所以没问题的,我们以后会一起创造出更好的生活。

燕循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她偏过头,微笑着跟自己的弟弟说:“没关系,以后我们一定会过得更好,我们两个要一起更加努力地生存下去。”

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弟弟在摇晃灯光之下惊恐的目光还有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意外如约而至。

绝望同时在两个人的心里蔓延开来,仿佛张开了无边无际的大网,他们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

“姐姐!!!啊啊啊啊!!!”

从胸口传来的剧痛姗姗来迟,她痛得不能呼吸,几乎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但硬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咬牙坚持,但是她完全说不出话,张嘴只能吐出浓稠的血泡。

燕循到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在她扭头对着弟弟期许未来的美好生活的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胸口被什么贯穿了,她非常努力地低下头、转动眼珠,只能看到一只沾满了她的鲜血的手臂缓缓自背后抽出,连带着一部分内脏的碎片。连偷袭她的对象的脸都没有看到。

“扑通”一声,眼前一阵眩晕,燕循的身体无力瘫软跪坐在地,勉强保持了身体还没有倒在地上,可双臂已经渐渐失去了力气,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背上、背着的身体虚弱的弟弟滚落在地上。燕远望手里的灯笼摔落在他与燕循之间,意外的并没有破损。灯光颤动,将两张同样苍白的露出绝望表情的面孔照出,宛如镜像一般。

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没法做。

对一切原本只要多加警惕就能规避的悲剧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它们发生,这是燕循有生以来所面对的最大的无能为力。

一切美好期待才只是刚许下的愿景,还未开始为之努力便已经化为泡影。

而她面对现实,对于这残酷的现实只能选择接受,什么都无法改变。

那一瞬间她的心理几乎都要崩溃。

转动眼珠的力气都快要失去,燕循艰难地将视线聚焦,目光在那张与自己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之上留恋,眼里是最后的温柔。

38:你以为是更新,其实是我困困哒!

今天咕咕咕了。

咳咳,最迟明天下午会更新,太困了就先睡觉了……明天就晚上一节选修,睡醒了起来码字,嗯嗯就这样!

上一刻她还在被浓厚的有如实质的黑暗所包裹,被压得难以喘息,下一秒黑暗退散,燕循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被温暖包裹的感觉,意识便回归了身体,她又一次醒来了。再度接受身体的控制权已经十分熟练,因为这是做了上百次的事情。

燕循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花了几秒钟打量一番四周的情况。是熟悉的地方。确定四周暂时没有危险,燕循这才来得及查看自己的情况根据以往的经验,重生的时候会将时间倒回到一切危险还没有发生的节点,虽然时间的长短并不确定,但时间上大致都会处于自身还没有受到过伤害的时候,自身的安全大多都是可以保证的。

燕循的目光移到自己的手臂,从“那个世界”醒来之前,她在握住光点的时候明明看到自己的手上是有什么黑漆漆的东西的,可是现在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手臂光洁如初。她不放心地上下翻转手腕看了几遍,只有手心难以消退的老茧顽强得像是钉子户,除此之外这就是一双少女的纤细漂亮双手,完全没有任何的异样,是她多心了吗?

燕循从地上爬起来到审视自己总共的时间也不过只有一小会儿,眼瞅着并没有任何有用的发现,她很快便放弃了继续探究下去。继续探究下去不仅毫无意义,还会耽误太多时间,这样得不偿失。

“……算了。”燕循摇摇头将思绪重新整理。

对自己的担心都无关紧要,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自己的弟弟,不知道弟弟那边怎么样了。

她只要能够醒来就好。反正,她可以无限次地重来,不断以死亡试验出一条血淋淋的生路。

那么,现在得去做该做的事情了。

燕循调整着自己的状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她将一只手抚上胸膛,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同时跳动着的,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生命,还有那一母同胞的血脉至亲。

燕循朝着已经走过一次的道路前进,一些危险因为预知所以可以规避,只要把它们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一步都不要踏错就行了。燕循一边思考一边前进,在错综复杂又危机四伏的迷宫之中小心翼翼前行。

……

燕循永远都忘不了,自己是如何得知自己能够“无限重生”的。

那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的弟弟,天知道这倒霉孩子是为什么会拥有着这诡异的招致灾难的体质,只要有他在,无论在哪里,都会牵连周围其他人也一同陷入危险之中。

如果是可以过得平安的地方也许可以缓解一点这种情况,也许就不会发生接下来一系列的悲伤,然而这里是里世界。

残酷是这里的生存守则。

就算在他们居住的、这样一个较为温和派的聚居地,也终是选择将他赶出去,为了聚居地的其他人不被牵连。就连他们的父母也不得不在聚居地众人的压力之下默许了。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将弟弟抛弃,唯有她这个做姐姐的不行。

因为他们的命运始终都是联系在一起的,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

那一天,聚居地的大门向他们兄妹二人永远关上了。原本相对安稳的生活永远离他们远去。

但燕循没有害怕,更没有恐惧。

背着弟弟瘦弱的身体,燕循仿佛背着整个世界。

燕远望身体虚弱地趴伏在姐姐的背上,却坚持伸出手来为姐姐点灯以照亮前行的道路,黑暗的前路也因此变得光明起来。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明亮灯光照亮前路,不论道路平坦或是崎岖全都一览无余。

那时候燕循由内心产生一股巨大的满足感,两个人哪怕以后生存会显而易见地更加艰难,但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什么困难都能一起克服。所以没问题的,我们以后会一起创造出更好的生活。

燕循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她偏过头,微笑着跟自己的弟弟说:“没关系,以后我们一定会过得更好,我们两个要一起更加努力地生存下去。”

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弟弟在摇晃灯光之下惊恐的目光还有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意外如约而至。

绝望同时在两个人的心里蔓延开来,仿佛张开了无边无际的大网,他们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

“姐姐!!!啊啊啊啊!!!”

从胸口传来的剧痛姗姗来迟,她痛得不能呼吸,几乎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但硬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咬牙坚持,但是她完全说不出话,张嘴只能吐出浓稠的血泡。

燕循到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在她扭头对着弟弟期许未来的美好生活的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胸口被什么贯穿了,她非常努力地低下头、转动眼珠,只能看到一只沾满了她的鲜血的手臂缓缓自背后抽出,连带着一部分内脏的碎片。连偷袭她的对象的脸都没有看到。

“扑通”一声,眼前一阵眩晕,燕循的身体无力瘫软跪坐在地,勉强保持了身体还没有倒在地上,可双臂已经渐渐失去了力气,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背上、背着的身体虚弱的弟弟滚落在地上。燕远望手里的灯笼摔落在他与燕循之间,意外的并没有破损。灯光颤动,将两张同样苍白的露出绝望表情的面孔照出,宛如镜像一般。

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没法做。

对一切原本只要多加警惕就能规避的悲剧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它们发生,这是燕循有生以来所面对的最大的无能为力。

一切美好期待才只是刚许下的愿景,还未开始为之努力便已经化为泡影。

而她面对现实,对于这残酷的现实只能选择接受,什么都无法改变。

那一瞬间她的心理几乎都要崩溃。

转动眼珠的力气都快要失去,燕循艰难地将视线聚焦,目光在那张与自己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之上留恋,眼里是最后的温柔。

39:生存

我觉得我写不了了……有点感冒,脑阔痛快死了……明天补……真的有人看到这里吗?

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

经历过上百次的死亡,燕循对死亡的感觉已经几乎麻木,甚至习以为常。

这当然是介于燕循个人的特殊情况才得出的结论。

如果一个人,死亡对他来说不过是过一段时间就会重新来过,做出的任何后悔事情都有办法挽回,那么这个人还会将生死放在眼里吗?

燕循的答案是……

她决定借由这样的体质,让自己和弟弟两个人的生活过得更好。

即便经历了那么多次可以重来的死亡,燕循也依旧过得小心翼翼。

因为她必须得要保护自己唯一的亲人。

弟弟就是她的全部。两颗跳动的心拥有相同的韵律,他们密不可分。

她将所有的痛苦都深深埋藏在心里,忘却所有的伤痛,但唯独忘不了最初。

那是一切的开始。

也是燕循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死亡。

……

身体逐渐脱力,手脚都使不上力气;胸口的被贯穿的大洞不仅源源不断传递给自己痛感,还宛若黑洞一般吸走了全身的热量。

燕循十分艰难地转动着眼珠。

燕循身体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僵硬不动,勾起嘴角的力气也没有了,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弟弟的身影也开始出现重影。眼前逐渐晕眩,不知东西南北。

燕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可是不甘心。

她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

他们才只是刚刚逃离了被聚居地众人嫌弃排挤的命运,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刚刚开始便迎来了结束。

在里世界的迷宫之中,在任何时候被人偷袭、被杀死都毫不意外。因为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残酷生存规则。所有人都需要“流火”才能维持自己的生命,为此很多人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取,哪怕是丢弃人性。在生存的诱惑面前,人性、善良、怜悯,都是可有可无、可以随时抛弃掉的东西。

燕循知道,自己和弟弟,刚刚被赶出聚居地,失去了强者的庇护,在迷宫之中的生存肯定会越发艰难,在很早之前她就做好了觉悟。

但是事实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拜弟弟的麻烦灾难体质所赐,灾难降临得如此之快。

快到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对未来的期待还在脑海之中不断回旋,对弟弟的保证说到一半便被打断。

戛然而止。

不管是未来那期待中的、只属于两个人的幸福生活,还有她自己的人生,全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再无任何可能。

死亡就代表着终结。

“再无……可能么?“

彻骨的寒冷将燕循包裹,她冷得想打哆嗦,但却发现自己连哆嗦都打不了了。鲜血在她的身下汇成血泊,燕循的视线一点点模糊、暗下。

在他们视线看不到的地方,黑暗之中敌人静静地注视着。

燕远望身体从小就很虚弱,因为灾难体质,从小几乎什么事情都有人替他办好。人们畏惧他所带来的一切,甚至不愿意接近他的身边。

唯有一个人不同,那就是他的姐姐燕循。从小都是姐姐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他们是双胞胎,姐姐生下来就十分健康,与之相反的是他自己却是十分瘦弱多病。

燕远望曾经也在偶然听到过大人们谈话,说是作为姐姐的燕循在胎中将更多的营养吸走了,所以弟弟燕远望才会如此脆弱。他那个时候,心里实际上多少还是滋生出一丝的怨恨,对夺走自己健康的姐姐的怨恨。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姐姐的的确确是整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于是长久之后那一丝怨恨的幼苗终于被燕远望自己亲手掐断。

因为拥有着那样的灾难体质,对于自己的未来,燕远望多多少少也有些预感,但是却没想到,姐姐愿意带着自己。

他开始想着,自己这样一个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废人”的人,还能为姐姐做点什么。

燕远望在姐姐不赞同的目光之下,艰难地为姐姐提着灯照亮前行的路。

迷宫的路错综复杂,各种地方的情况又各有不同,燕循背着燕远望走的十分艰难,燕远望也艰难地尽量平稳地提着灯。

除了灯光所照的范围之外皆是黑暗,燕循一个人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脚步略显沉重,沉闷脚步撞上冰冷墙壁,回荡在迷宫之中。

燕远望将身子轻轻贴在姐姐的背上,耳边能听得到姐姐的喘息和两个人的心跳。

两个人的心跳声如此接近,就像是一个人一样。

灯光所照,姐姐的背上,也是他心里最为柔软的地方。他也开始幻想以后跟姐姐两个人的幸福生活了。

然后,就在燕循扭头过来向他说着对未来的期许,在燕远望还没完全从自己的所想中回过神来将注意力转移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黑暗之中隐藏的危险。

“没关系,以后我们一定会过得更好,我们两个要……”

姐姐的话犹在耳畔。

“……一起更加努力地生存下去。”

“姐姐!!!”

但在他视线之中,自黑暗中突兀出现的一双带着凌厉气息的手,将一切平和尽数打破。

燕远望在一瞬间看到一双冷漠而无情的眸子。在下一刻自己已经从姐姐的背上倒飞着摔了出去。

用“流火”作燃料的灯笼是特殊材质,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在半空之中翻转几圈终于落地,虽然有所磕碰,但仍是基本完好。

晃动的火光落地之后渐趋平稳。

燕远望好半天才从晕眩之中回神,但羸弱的身体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他像只虫子一样扭动着爬行。

灯笼就落在他和姐姐之间,燕远望清楚地看到,自姐姐身下蔓延的血泊漫过了灯笼,一直到了他的手边。视线上移,她看到自己的姐姐跪坐在那里,浑身瘫软,目光无神。

姐姐……姐姐,要死了么?不!不!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明明该死的……

他呜咽着张嘴无声哀嚎,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姐姐爬去。

明明该死的是我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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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啊啊啊写更新忘了时间,我恨!

连远比已经油尽灯枯的燕循和燕远望姐弟两个强大许多倍的猎人也难以抵抗失去“流火”给自身所带来的伤害,从暴露身形出现在灯光之下起,一直喋喋不休的猎人也失去了继续出言试图使得燕循首先放弃冷静发起攻击的耐心,实际上权衡一下双方实力差距,倒也真的不怕对方能耍什么把戏,想来自己也随随便便挥手就可以化解掉的。

那么这么一想也就不再纠结了。但是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猎人眼珠子咕噜转了个圈,便计上心来。

对于“流火”在里世界的重要性,每一个生活在里世界的人绝不可能不知道。

“流火”就等于生命,元婴以上的大能,肉身被销毁只要元婴或者灵魂还在都可以肉身重塑、亦或者找个合适的人夺舍重生,这些放在其他世界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但在里世界里就不可行。

“流火”直接与一个人的生命相连接,不可分割,失去了“流火”就等于死亡。

但好在,“流火”的失去并不是一个十分迅速的过程,还是有那么一定时间的缓冲期的,而这个缓冲期具体表现在外表上,就是皮肤枯萎、肌肉坍缩……直到生命力完全失去,整个人变得像是暴晒干了的人肉干,在“流火”完全失去的同时,连最后的人肉干的形态也无法保留,整个人便将化为逸散在空气之中的“流火”残余能量。

通常而言,里世界的人们都将“流火”的残余能量当做燃料来使用,因为除此之外它们也真的没多少用处了至少是对人来说。

失去“流火”而引发的连锁反应,,在里世界通常被人们称作“枯萎”,就像一朵花盛开得极为美丽,可是到头来它也终会有枯萎的那一天一样,这世上所有的生命都将如此。

燕循不知道眼前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猎人枯萎持续的时间有多久,但她同时也十分清楚,自己并没有多少时间了。

眼前视线持续模糊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皮重若千钧,她仅有的意志力艰难维持着自己不要闭上眼睛,因为如果眼睛闭上了,那可能就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了。

生命只有一次,她还有最后的仇要报,在报仇之前,她还不可以死去。

猎人也不说话,这方天地就更显得静谧了。两个人都在死死地盯着对方,像是小孩子在玩盯着对方谁先笑谁输的游戏,可是生命作为赌注的游戏不是随口说说那么简单。

地上燕循和燕远望身下汇聚的血泊已经有所接触,并毫无阻隔地水乳交融。

失血过多,靠着惊人的意志力以及灵力的协助,燕循得以支撑这么久,但这总是有个限度的。

灵力将尽,一直强撑着的意志也将涣散,早已准备多时准备等猎人接近就自爆金丹拉他陪葬的计划也就会落空了……

意识开始迷糊,燕循首先露出破绽。

虽然枯萎仍在进行之中,但仍有余力的猎人看准机会迅速逼近。

终于……

在猎人近身补上最后一击的前夕,燕循阖上了眼眸,意识彻底沉寂入黑暗之中。

本该要自爆的金丹,也在最后一刻失去了控制的力量,归于沉寂。

最终两个人的身体化为纯粹的“流火”。

……

“滴答”

这是有什么液体滴落的声音。

燕循幽幽醒来,第一反应便是四处打量搜寻弟弟的身影。可是现实却残酷地告诉她,什么都没有。

她此时身处于一个绝对黑暗的空间,就连她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到底算作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灵魂?意识?好像都不太一样。仅仅只是“存在着”而已。

但是她知道自己还是自己,还是名叫“燕循”的这样一个存在,这就足够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但既然并没有像想象的那样完完全全地消失掉,那么事情就一定还有转机。

燕循保持着长久以来照顾弟弟所养成的良好耐心静静等待,也不多花力气去在这个完全漆黑一片的空间里到处探寻。该来的总会来的,自己去花费时间和精力到头来都是无用功,那看起来不是十分讽刺吗?

尽管燕循如此佛系,但事情从来不会像她所想的那样发展。

黑暗有如实质从她的身体缠绕攀附而上,随之而来的则是刺骨的寒冷,比失血之后身体逐渐变冷更让她难以忍受的冰冷。随着黑暗逐渐将她包裹在其中,她渐渐难以呼吸……她以为这一次自己终于要死掉了。燕循本打算接受这一切,毕竟她努力了半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什么都没有改变,这样的人生根本毫无意义。所以死亡也许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但是有一颗细小的,却焕发着从未见过的夺目光辉的光点,一点点从远方的黑暗之中挪移过来。

放弃了与粘稠黑暗作斗争,几乎要被黑暗完全吞噬的燕循也不可抑止地被这一颗小小的光点所吸引,因为它看起来那么地纯洁美丽,只是一眼就让人心生爱意。

接下来的事情,燕循后来回忆起来的时候,只能模模糊糊想到那夺目的光辉,至于自己的动作,她认为大概冥冥之中是有什么在指引着她的吧。

燕循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突然又有了力气,明明不久之前还被困于有如实质般的黑暗之中动弹不得;总之她的一只手挣脱了黑暗的束缚,果断而毅然决然地伸出手去,一把就将那光点握在掌心。

仿佛握住了希望,也握住了命运。

绚丽夺目的光从指缝之间泻出,黑暗惊呼着争先恐后逃离周围。燕循有些不知所措,但从手心蔓延、传导过来的温暖又是如此真实。

就像母亲的怀抱那般温暖。

然后她十分自然地闭上眼睛。

这一次,闭上眼睛迎来的绝不是死亡了。也不会再有其他的顾虑。

不知道为什么,但燕循就是如此坚信着。

……

燕循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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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其实本来想写三千再发的,想想还是算了

燕循醒了,但醒来以后又想睡过去。身体下熟悉的床铺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之前诸事恍若梦境,她抬手按上自己心脏位置,能感受得到其有力的搏动,心跳平稳,不复之前慌张。

“我还活着。“

心头还不免有些茫然,四下打量一番,又很是不确定地伸手在自己脸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燕循才终于体会到了“现实”。

她重生了,拥有了再一次的生命。

从醒来到判断情况其实并没有花去多么长的时间,在燕循顺着刚才的思路打算继续向下想的时候,封闭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熟悉身影哭着扑入怀中。

这一幕她也十分熟悉。倒不如说从这以后的每一幕画面,都跟之前所经历的如出一辙,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变,唯一变了的只有她自己。

如上一次所做过的那样,将弟弟燕远望瘦弱的身体护入怀中,感觉到怀中人身体熟悉的颤抖,燕循一边轻轻摸着燕远望的头,一边不知怎么就湿了眼眶。

时间又回到了从前,这还是一切都未开始的时候。

这段记忆并不是很遥远,燕循很快便想起来了。

低声哄了几句还在啜泣的弟弟,手指划过燕远望乌黑光滑的头发,燕循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按照记忆,过不了多久大人们商量好了决定之后,将回来这里宣判兄妹二人接下来的命运。而现在,如果没有发生什么别的变化,距离被赶出聚居地只有半天。

一想到走出聚居地起码有半天之后受到的突然袭击,燕循总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这次袭击很可能不是意外,对方应该是从他们走出聚居地之后尾随了他们有一段时间,然后看准了机会才下手的。

那么从聚居地到之前所走的那一段的路,随时都有可能被猎人盯上。上一次还是她太过于放松了,因为是平时经常走过的路,但燕循忘了自己平时都是跟随修为远高于自己的大人们一同出来的,几乎没在聚居地周围的地方遇到任何危险。但是现在都不同以往了,她必须重新规划,才能让自己和弟弟在迷宫之中存活下来。

为了在迷宫之中艰难生存,几乎每一个人都拼尽全力努力地提高自己的实力。燕循与燕远望生活的这个聚居地也不例外,虽然他们大多数都很平和,不愿参与更加血腥残酷的争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实力。

正是因为聚居地特别重视每一个人的实力提升,再加上有几个元婴期的大能坐镇,所以聚居地这里才算是相对安全。

聚居地仿佛是风暴之中的风眼,最中心非常平静,但外界可就不同了。那些不愿依附聚居地生存的独行侠,还有那些宁愿组团在迷宫之中进行厮杀的狂热者,每一条看似平静安全的黑暗道路上,也许就有他们潜伏于此。

上一次她低估了外面世界的危险性,长时间处于被人保护的羽翼之下,危机感还是差得很远。

从现在开始,如果想要带着弟弟在外面的残酷世界里活下去,就得从根本上改变这种心态。

怀中的人抽泣的声音渐渐消失,还往怀中拱了拱,像是个小动物一般,燕循不由失笑,但脸上笑容很快凝固起来。若是过去,她也许还会跟以前一样哄好弟弟逗他开心起来,但是现在不行。他们快要没有时间了,还有半天就要被赶出去,得利用这时间提前做点什么。

飞快地在脑中思考起了各种简单而粗糙的对策,燕循试图在其中找出一条生路来。

自己和弟弟已经十七岁了,自己刚刚金丹一阶中期,这样的修为放在外面也只是勉强可以挣扎求生的程度;而弟弟比自己差些,甚至没有结丹,身体也比较瘦弱,平时多跑几步就得喘个不停。这是没办法迅速改变的现实。

但是若要改变,那还是得从现在开始。

燕远望觉得今天大人们对自己的态度怪怪的。平时大多数人虽然害怕自己、不愿意接近,但偶尔还是能说上一两句话的,脸上的表情也较为和善,或是根本不愿意搭理他。但是最近几天却与往常有了很大的不同,燕远望一直以来对气氛都比较敏感,以往只能感觉得到周围很少的、被掩饰过后的厌恶,最近这些厌恶甚至开始不加以掩饰了,就明晃晃地摆在人的眼前。

这让处于这样奇怪气氛中心的燕远望感觉到十分地不舒服。直到今天,一如往常打算像平时一样偷偷出门喘口气的时候,燕远望却发现平时走的本不容易让大人们发现的地方已经走不通了,正在他抱着一丝侥幸想乘着某个空档溜出去的时候,没想到便被守在那附近的大人们抓个正着。

天晓得为什么大人们变脸都跟翻书似得那么快!

即使大人们不愿意靠近他的周围,但平时也绝不会这样对待他。燕远望遭到了一番毫不留情的痛骂,甚至还吃到了一点苦头,原本就羸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燕远望忘了自己是怎么从一群大人的包围之中逃出来的。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扑入了姐姐的怀抱。

姐姐的怀抱还是那样的温暖,永远是他心中令人安心的港湾。但是……今天姐姐似乎也不一样了。平时自己若是委屈或者难过的时候总习惯于扑入姐姐的怀抱,这个时候姐姐便会耐心地安抚他,接下来会想办法逗他开心,今天姐姐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哄了几句,之后便再没有任何动静了。难道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闯入了另一个与原本世界看起来极为相似的地方?亦或者是他做了一场梦?好像除了他之外,身边所有的人或事都已经被改变了。

但随即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作为里世界的原住民,他是不会做梦的,也从来不知道做梦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埋在温暖的怀抱之中,燕远望毫不怀疑自己的姐姐到底是真是假,他是绝不会认错人的。这时候只有开口询问了。

燕远望抬起头来,借着房间之中略有些微弱的灯光看向此时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轻轻出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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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最近坐太多腰疼……一定要去锻炼……

被弟弟的呼唤声拉回现实,视线在弟弟与自己大致相同只是明显瘦削很多的脸上聚焦,燕循逐渐有了一点其他的思路。

是的,自己和弟弟两个人的修为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立马提升起来的,虽说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就她所知,聚居地的某个地方其实就存在着能让修为迅速提升的珍贵灵药;能否拥有一定的生存下来的信念也是至关重要的,渴望生存下来的心自不必多说,能不能对为了生存下来而忍受更加苛刻而艰苦的磨难,这要拥有足够的觉悟才行。

自己的心理准备早都已经牢固,现在还得花点时间说服弟弟……两个人的生活,必须两个人一起为之努力才行。

将心里的话在嗓子里转了一圈,大概组织了一下语言,燕循将燕远望拉起来让他的视线与自己保持水平这个少年身体羸弱到不像个少年,他的个子要比燕循差不多矮一个半头的高度,看起来仍是个孩子然后燕循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对着还露着茫然不解目光的燕远望认真道:“接下来姐姐说的都是非常重要的、有关我们将来能不能生存下去的事情,你可得仔细听……”

一向在姐姐面前表现得像一个乖宝宝的燕远望虽然不解,但仍然点头应道:“好。”

……

身体冰凉,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燕循此时内心满是绝望。

原本她以为,重新来一次她就能改变些什么,比如逃离已经注定的命运,让还没有开始的属于她和弟弟两个人的崭新未来露出那么一点希望。

可是现实又一次给了她重重一击。

她的语言组织能力有点弱,再加上弟弟时不时还得提出一些问题,对于这些问题燕循还得花一点时间考虑清楚再给予作答,如此下来,本来就不多的时间被迅速挥霍完了。但是他要告诉弟弟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讲清楚,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然后就像燕循记忆中那样,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音,不多时大人们用暴力打开房门蜂拥而入;燕循讲到一半的话也在这时不得不立即停下,哪怕匆忙之间她为了尽快说完要说的内容而加快了语速,但计划仍赶不及变化。

想说的想做的都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被打断,就像上一次在跟弟弟诉说对未来的美好愿景时一样,一切从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紧接着便是大人们对燕远望命运的宣判,与燕循记忆之中如出一辙,然后燕循也重复了上一次已经说过一遍的话。但任何的努力都无济于事他们姐弟二人最终还是被赶了出去,就在他们父母的注视之下。

自始至终,他们的父母也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注视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的眼里情绪驳杂难以分辨。

聚居地的大门再一次向她们关闭。

只不过这一次,燕循的心里倒是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绝望,虽然很匆忙,也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其他的事情,但是脑海之中还记得上一次在迷宫之中穿行的道路,这回不要走与上一次相同的道路,再多加小心一些,应该能安然无恙了吧?

可是让燕循怎么都无法接受的是,后面发生的事情依然如脱缰野马一样脱离了她的预计,哪怕是任何细节都与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样,最终这一切还是回到了原点。

燕循眼睁睁地看着燕远望被杀,然后身体化作漫天飞扬的“流火”荧光,接着被猎人尽数吸收;而燕循自己身受重伤,什么都无力改变。

视野再度暗下去之前,燕循看到了猎人嘴角挂着的餍足的笑容。

……

又身处于那阴冷而浓稠的黑暗包裹之中,燕循这一回要比上一次镇定得多了;已经知晓只要抓住那绚丽夺目的光点,就能再次醒来一次,燕循这回可是有足够的耐心了,用等待的时间,她这回好好想了一下自己要做的事情,和面对之后各种情况的对策。果不其然,过了大概与上次差不多的时间,那绚丽夺目的光点如期而至。

燕循这一回非常果断的将那光点握住,已经有些熟悉的温暖将身周的寒意驱散,燕循又一次醒来了。

眼前的场景无需再次熟悉,再度苏醒在床上,时间依然处于弟弟还没回来的时刻,但是燕循并不打算就在房间里坐以待毙。

燕循这时候切身地体会到了一件事如果要真的希望能够去改变点什么,那首先必须得自己主动一点。机遇又不是舔舐掉馅饼,哪里会那么巧地砸在你的脸上,没有机遇那就得去自己争取机遇。

这也是燕循在等待光点来的时候想到的对策,既然注定会被赶出聚居地,那么为了自己和弟弟两个人的以后着想,铤而走险也在所不惜。

是的,燕循正打算去找到弟弟,然后带着燕远望离开住的地方,乘着大人们讨论着怎么处置弟弟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到房间里宣判的时候,去聚居地戒备有所放松的专门用来供养灵药的地方把灵药偷出来。她知道自己和弟弟的实力还不足以很轻松地在迷宫之中生存下去,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他们又必须得活下去;所以偷灵药用来提升两人的实力势在必行。如果计划成功,这将大大提高他们姐弟两个在迷宫之中的生存率。

偷到灵药才能让姐弟两人之后在迷宫之中的生存更有保障,起码不会作为猎物再次被猎人盯上;就算被盯上了也能有些许的自保之力。

想到这里燕循便飞快地行动了起来。穿好鞋子,再拿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并且有些许破损的乾坤袋把自己能想到的、能用得着的东西一股脑都塞了进去。等收拾得差不多,又用枕头塞进被子,伪装成床上还躺着人的样子,燕循这才放心离开。

燕循将门推开一个缝隙,悄悄探出半个头确定房间附近并没有任何一个大人对这里严加看管,想来是因为,毕竟大人们的修为远在他们两个人之上,倒是不怕这两个小孩子能跑了出去。大人们这样的想法倒是刚好让燕循有机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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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最近有人说我写的看不懂,追更过来的读者老爷们有哪里看不懂吗?

从房间里出来,轻轻地将门关上,时隔许久某种意义上已经是几辈子了燕循再一次踏出自己的房门,而且不像过去那样是被赶出去。

变化处处都有,随时随地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很好地把握住每一点细微的变化。这是很久之后,燕循用重生数次的血与泪换来的经验。

燕循首先明确自己接下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去找弟弟。

这个时候,燕远望一般而言都会乘着燕循还在睡觉没有醒来之前偷偷溜出去,他一直以为并没有任何人发现,其实关于他的事情燕循都了如指掌。

依照记忆之中燕远望跑出去的路线,这条路线本就隐蔽,再加上一路上极其小心,倒是平安无事没出任何岔子。

但是命运似乎就不想她有一次能够如愿以偿一样,等燕循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一路小心翼翼穿行找到弟弟的时候,却发现弟弟被大人们围在中央,一遍训斥一边隔着一段距离用法术幻化的鞭子和其他武器抽打。

燕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之前弟弟哭着跑回来跟他诉说委屈的时候她还不信,平时和蔼可亲的大人们居然会下这样的狠手,如今事情的真相就摆在了自己眼前。

这些脸上满是憎恶的、用着借以强大力量欺凌弱小的大人们,真的是自己平时所见到的人吗?

燕循一眼看去,都是一些熟悉的身影,那些平日里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叔叔伯伯,虽然过去也只是怕被弟弟的特殊体质牵连到不敢靠近,但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更没有做出过这般狠心的事情。

燕循突然对自己十七年以来一直相信着事情的产生了质疑。目光扫过一张张不同的面孔,但面孔之上露出的表情却是相同的憎恶。

“原来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憎恶,是这样地丑恶啊。”

燕循这样想到,身体也不计后果地动了起来眼下自己最重要的弟弟正在被欺负,什么也顾不得了。

一个大人手里拿着鞭子高高举起

燕循运用身法自大人们所站地方的空隙悄然穿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突入重围。她这时候并没有隐藏气息,当然即使隐藏了气息,面对修为远高于她的大人们也是毫无作用的。

伸手将燕远望瘦弱的身躯揽入怀中,弓起身子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作为屏障庇护身下的弟弟,本要打在燕远望身上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自己身上,燕循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燕循只发出了一声闷哼,背上顿时皮开肉绽,伤口边缘还很快地开始溃烂。对于这样的伤势所传来的痛感,燕循渐渐地已经觉得不算什么了,因为她曾尝过几次足以致命的贯穿胸口的伤。

这一鞭之后,所有的攻击都停下了。耳边挥动武器带起的凌厉风声也同时消弭,仿佛从未出现过。

怀中牢牢护着的燕远望依然在瑟瑟发抖,燕循抬起头来,无畏地迎上大人们满是复杂的表情。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弟弟?”

背上伤口这时候突然让燕循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伤害能比来自亲近熟悉的人亲手带来的伤人更深呢?

虽然已经知晓燕循跑了过来,但这般突然冲进来护住燕远望还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燕远望是会给整个聚居地带来灾难的人,可是燕循就不一样了,这个孩子像聚居地里其他的孩子一样,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平时也倍加关爱。原本无意伤害到她,可是她偏偏要自己闯进中心里来,鞭子落下力道已出,收起来也来不及,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子,怎么这种时候就分不清对错呢?

握着鞭子的那个大人目光复杂看着眼前像是护着孩子的母兽一样的燕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对着燕循又说不出口,长老会议的决议还没有下来,本来还得一些时间才能做出最终的宣判的。大人张了张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但随即有另外的大人将话头接过:“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燕家这个小子是个灾星!自从他出生以来不知给我们聚居地带来了多少的灾难,难道不应该好好教训一下吗?!”

“哼!原本以为这个小子能安安生生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不会给别人带来一丝一毫的灾难,这下子偷偷溜出来正好被我们抓个现行,这可别怪我们!”

燕循完全没有想过事情最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随着第一声兴师问罪开始,就仿佛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围在周边的大人们顿时群情激愤起来,声音汇集在一起几乎要将姐弟二人淹没。

燕循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乘着一叶扁舟在大海上浮沉尽管她也从未见到过海,但现在这种情况大概就与在海上沉浮类似,让燕循一时之间有些难辨方向了。

深处矛盾中心,燕循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当局者迷。聚居地的大人们一直对她很好,关系也都很融洽;但燕远望则是父母借口以他身体瘦弱所以禁止出门,很少有机会迈出自己的房门。

不知不觉间,他们原来已经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但好在那根维系着姐弟两人关系的锁链从未断过。

燕循第一次自大人们的伪装之下知晓他们的真正想法。原来的平和只是表象,他们其实很早以前就开始对燕远望积攒下了深深的憎恶。

背上火辣辣的伤口用疼痛将她拉进现实,面对一句句戳着脊梁骨的指责、诘问,燕循和燕远望都无言以对,因为那都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少年低垂着头,似乎在努力地将自己缩得更小、让谁都看不见,面目笼罩在阴影里一言不发。燕循也沉默,咬着牙将所有都承受,用那纤细的身体扛下。

大人们的话语逐渐变少直到消失,大概是看着燕循有些不忍心,但视线依然紧紧地盯着缩在自己姐姐身下不敢出声的燕远望。

察觉到众人视线,燕远望瑟缩了下,还是没有勇气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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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绝望循环(八)

大人们偃旗息鼓,似乎事情就能这样揭过。

燕循看了看面前的大人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不断颤抖着身体像只小动物一般的弟弟,一口气突然叹不出来了。

当时间重新来过,上一次自己苦口婆心的解释现在的弟弟也不会记得,又来不及重新再讲一遍。

所有原本期望着能改变的又回到了原点,好像目前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改变自己而已。

深吸一口气,平静下心情,燕循把弟弟从怀中推出来,面对燕远望不敢置信的目光,抬手将他的头向着面前的大人们按下去,自己也直截了当地跪下低着头,声音平静无波,为过去燕远望所带来的灾难道歉。虽然不知道姐姐所做到底为何,但燕远望还是乖乖地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对不起。”

大人们没料到燕循会突然这么做,平时对燕循的印象就不错,这时候这么一出,气氛徒然尴尬起来。他们指责的对象又不是燕循,她本可以不用替燕远望这么做的,可她还是做了。

“诶,别这样快起来起来。”有熟识的大人打圆场,并试图上前将燕循姐弟两个扶起。

自那一声重若千钧的“对不起”开始,燕循就没有说话,空气安静一会又逐渐嘈杂起来,有的大人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有的人还在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有的也准备像那个跟燕循熟识的大人一样上去说上两句。但这样的情况很快就被打破了。

原本被召集的代表们跟着聚居地的长老一同走来,见这么多人围在这里,走在前面的长老皱起眉头,稍稍提高了音量并用威压震慑,“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围着的一圈人顿时感觉有一股力霍然压在了自己身上,顿时噤声。人群自然为长老一行人分开道路,还跪在地上的燕循和燕远望姐弟两个显露眼前。

将事情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之后,长老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燕循和燕远望,然后看向燕循和燕远望的父母:“看看你们养的好儿子。”

燕循和燕远望的父母不敢说话,也没做其他的事情,低头沉默不语。以前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燕远望还有那么多一段时间是跟普通孩子一样可以出门的,但自从知道一切灾难皆因他而起的时候,他的父母苦苦哀求之下,便被长老勒令不许燕远望再私自踏出房门一步,这才留下了燕远望的性命。

而如今,燕远望私自跑出来已然被抓了个现行,那么就更没有理由对他仁慈了。

妇人悄悄伸手抹去眼角的泪光,刚刚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哼,”长老将视线转回燕远望身上,话语里的温度降了下来,他加快了语速,“既然如此,便再没有异议了吧。”

“那么,我在此宣判”

“将燕远望逐出聚居地。”

与原先听过的话语有些许差别,但结果别无二致。燕循闭了闭眼,不顾还压在身上的威压,将唇角都咬出血来,“我有异议。”

……

又一次被赶了出来,燕循最后望向聚居地紧闭的大门时突然觉得,自己恐怕是逃不过注定的命运的。

努力了半天都打了水漂,即使能够重来一次又如何,事情的结果还不是跟最初的时候一样?

可是她又别无选择。

她若是不在了,燕远望怎么办;同样的,她若是没有了自己的弟弟,也会不知道生存的意义的。

坚强如燕循,这时候突然有了哭的冲动。

又一次死于猎人之手,燕循毫无意外。

即使她所能做的事情极其有限,但是只要肯去做就有机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燕循用重来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不断地死亡、重生、死亡,用生命换取教训,在教训中总结经验,虽然笨拙,但燕循总算懂得了一些诀窍。

她成功带着弟弟在迷宫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活下来了,但燕循也从未因此而感到自满过因为前方还有更难以逾越的困难在等着他们。

……

“第……”

“第二百五十次。”

似乎来自灵魂的冰冷逐渐褪去,燕循终于又一次接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要渡过这一次的危机,她已经死了有十几次了,虽说能够重来,但自己可是真真实实、一刻也没停息地重复了十几次从夹缝中求生存的事情。

自意识深处传来了深深的疲惫感,燕循有点儿恍惚,上一次这样逼得自己不断重生来回溯到过去的时间寻找改变的机会是什么时候?离开聚居地不到十年,恍惚间却觉得快有百年了。那些遥远的记忆都快要模糊成淡色的影子,但当时的那些努力还深深印刻在灵魂深处。

定了定神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燕循突然想到握住光点之后手臂上显现的东西,在最后的一点记忆之中那些脏东西几乎要扩散包裹到自己的全身,因为看不到自己的脸所以没法确认自己的脸上是不是也有那种东西,再度仔细查看一番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燕循只能再度作罢。

但愿只是自己想太多了。燕循这样安慰自己。

燕循将内息调理稳定之后,便循着记忆之中的路向前尽快赶去,这回重生的时间点是在自己嘱咐弟弟先行逃离之后,再加上前几次的经验,燕循这次选择稍微绕个路,避开自己被敌人埋伏的地方,然后尽快赶去支援弟弟。

就算绕路可能也会撞到敌人,燕循作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这次遇到的敌人是一个同样在迷宫之中生存许久的小队,经过几次重生积累的经验,燕循多少也掌握到了关于他们的情报。

在里世界迷宫之中,独身一人的不是没有,但更多的人在实力不足以横着走的基础上只能选择寻求团体,依靠团体的力量生存。这个小队就是如此,有一个修为较高的人作为队长维系小队的稳定,其余的人修为参差不齐。

其实燕循和燕远望在最初的时候也曾加入过一些小队,但因为燕远望的特殊体质,最后队友都不知不觉被坑了或是直接死掉了,所以在姐弟两个修为提高了、有了一番奇遇之后便不再跟着小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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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绝望循环(九)

已然跟燕循姐弟二人是敌人的这个小队,唯有队长的修为与燕循相差不多,燕循现在的修为等级是金丹九阶大圆满,半步元婴的阶段,明明就差临门一脚就可以突破,但是越到这个时候,总是差那么一点儿,半年来燕循一直为此而苦恼。

燕远望的灾难体质随着年龄增长似乎有减弱的趋势,随着带给身边人灾难的同时,偶尔也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机遇。燕循觉得这是个好现象,至少不用天天担忧下一刻会遭遇什么突然而至的危险了。

但是灾难体质不代表着就这样完全消失了。最糟糕的不过还没找到突破元婴的契机,灾难又接踵而至。

他们被一个小队盯上了。

无论是单人还是组成小队,在这里世界的迷宫之中只有一种生存方法,那就是狩猎。

“狩猎”或许也只是一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词语,当然也可以用其他的词语来表达残杀、厮杀之类也不为过。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有夺取他人的流火才能换得自己生命的延续。

这也并不是一件绝对的事情,偶尔也有一些灵物同样蕴含着足以延续一个人甚至很多人生命的“流火”。

如果要追根溯源让燕循姐弟二人拼到如此地步的源头,也是因为这样的一棵灵物。

上一次遇险就在一个月之前,相对而言是一次并不十分惊险的灾难,燕循和燕远望靠着长久以来在里世界迷宫里积累的经验有惊无险度过,然后从一具尸体的乾坤袋之中取得了一棵这样的灵物。

因为燕循和燕远望体内的“流火”暂时还很充足,并没有显露出任何衰败的迹象,所以二人也并不急着消耗掉这棵灵物之中蕴含的“流火”,只是将这棵灵物好好地收了起来。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被这一队人盯上。

这是一场拉锯战。燕循的修为与敌方队长实力相差不大,燕远望的修为也有金丹七阶,奈何他们只有两个人,而对方足足有数十人之多。即使除了金丹八阶的队长之外,其余队员至多只有金丹五阶左右,但人数弥补了实力上的差距,并且在时间上不断消耗,竟让燕循久违地再度感觉到了压力。

人数上不占优势,与敌方小队拉锯战了半个多月,期间多次产生摩擦,虽然对方都是小打小闹触之即走,但还是让燕循和燕远望消耗很多。

即便燕循能够“无限重生”,但还是有那么一些无论如何也无法悔改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做出的错误决定,心中接连涌上来的懊恼和悔恨情绪就让燕循觉得有什么冲动无处宣泄。如果她没有让弟弟与自己分开行动,事情应该就会是另外一个局面了。

明明是可以将时间倒回以前,让一切都能重新开始的能力,能够挽回很多后悔之事,但是为什么就是不能按自己的心意倒回自己的计划开始之前?

燕循很久没有这样地埋怨过自己重生的能力不由自己所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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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绝望循环(十)

但是埋怨归埋怨,现实还是必须要去面对的。

生存是永远的命题,尽管最终都将走向死亡的终结,从这个角度上来将任何生命的路实际上都殊途同归,但过程总是不尽相同的。

对于燕循来说,敌方小队除了他们的队长会稍微难对付一点,其余人如若单独与自己对上不拿出最后的保命手段绝对讨不到好处。然而事情不可能想当然地这样简单,所谓团队,就是一个为了使一加一大于二才组建起来的组织形式。

在除了队长之外的小队成员合作不断骚扰之下,燕循也是烦不胜烦;最初燕循以为自己能够很快从他们之中脱身赶去支援燕远望的,却算漏了他们之间的协作竟如此亲密无间。

等到好不容易挣脱阵法、不顾一切奔往弟弟去往的地方时,燕循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长久以来燕循一直依靠着自己可以不断重生的能力,一遍又一遍重来找到面对事情的时候解决问题的方法,燕循虽然自认并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也积累到了很多经验,但是“未知”永远会比“已知”更多更广泛,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够面对任何局面都立于不败之地。

第一次的时候,燕循还没有来得及见到弟弟最后一面,迎面便碰到了似乎轻松解决战斗、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乾坤袋哼着歌儿慢悠悠走回来的敌方队长。燕循内息不稳,在看清楚那个被敌方队长在手中不断抛接的乾坤袋一瞬间,顿时就觉得喉头一甜,但后有追兵前有强敌,这时候露出虚弱的样子更容易被击溃。勉强将血压下,燕循又看了那个乾坤袋一眼。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看错的,那是燕远望随身的乾坤袋。

仔细回想那一眼看到的细节,似乎乾坤袋上还了沾染血迹,想到这里燕循便更不可能冷静了,大脑之中顿时嗡的一声。

难道……弟弟已经……?

不……不可能的!得亲眼去看看才行!

彼时燕循双目几乎赤红,也不顾敌人队长嘴角勾起残忍笑意将抛至半空的乾坤袋一下子握在手心、手腕一翻便唤出了针状的武器,就咬着牙加快速度向着敌方队长来时的路冲去。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燕循压在唇间的血液终于喷出,同时胸口一痛。

这疼痛让燕循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被赶出聚居地之后被猎人的武器贯穿胸口的时候,痛苦是相同的,可是心态已然相差很大了。

有那么一刹那,飞溅半空的血液速度都像是放缓了的慢动作,燕循看到敌方队长脸上玩味的笑容,血液飞溅有一滴正落在对方唇角,让那一抹笑容显得更加诡异。

“扑通。”

燕循听到自己的身躯重重落地,落地所带来的疼痛相比可以致死的伤口实在是微不足道,这也是燕循最后听清楚的唯一声音。

意识重归黑暗之前,似乎可以听到有什么人在悲恸地大声哭喊,但燕循的意识已经即将湮灭,只能听到杂音了。

之后便是一次又一次地重生、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第二百四十次。”

……

“第二百四十五次。”

……

“第……二百四十七次。”

一直到第二百五十次。

燕循又一次醒来,重复之前所做的事情。每一个看似简简单单的计数之后,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与重新开始。

燕循想了很多种办法试图脱离配合默契的小队成员的围攻,也在很努力地想办法避免正面与他们对抗,可是不管燕循怎么样绕路、怎么样隐匿自己的气息,都会被在半路堵截围攻。

一开始燕循想的是尽量避免战斗,直接绕过他们去支援燕远望,但是这条路行不通,还会被困在五花八门的阵法之中耗费大量的时间;后来燕循想要用暴力手段强行突破,却又总是被敌方小队成员用其他方法缠住。

虽然至今还没有找到能够顺利通过的办法,但燕循也大致摸清了敌方小队成员的大部分攻击或是防御手段。借由这些情报,燕循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之中将赶往燕远望身边的时间缩短了许多;至少在最近的第二百四十九次,已经就差几步了。这就像灰烬之中的火星一样,似乎只要接触到可燃物就会再度燃起温暖的火焰来。

弟弟的身影已经可以看得清楚,那挥舞着武器的样子,早已不复当年羸弱模样。以前那个只会躲在姐姐羽翼庇护之下瑟瑟发抖的少年,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无论什么样的困难,两个人一起去面对的话,一定可以迎刃而解。

燕循坚信自己还有希望,就如同在那个黑暗的未知空间一次又一次握紧那代表着希望的美丽炫目的光点一样重新睁开眼睛,所以她一定要坚持下去,再不断尝试,总会有机会克服困难的!

这一次没走出比上次更远的地方就被敌方小队成员发现,然后地方小队成员迅速前来支援。怀揣着这样的希望,燕循一边试图自守备薄弱的地方冲出去,一边对着接近过来的敌人回以比上一次更猛烈、更果决狠辣的攻击。

敌方小队成员有半数以上都是法修,还未近身就已经开始预备强攻的法术了,而在那法术光华之后,隐藏着的是剑一类的法器。根据过去几次强行突破包围的经验,燕循决定先用法术对轰挡一下,只需要那么一瞬间就好,她就可以稍微钻个空子了。

燕循手指上下翻飞,异常迅速地结着法印,快得甚至能看到残影;多年以来积攒下来的攻击符也顾不得痛心地灌注进灵力就看也不看地甩了出去,反正总能给敌人造成伤害和干扰。

法术和符释放的时间都有定数,燕循在心中计算着时间闭上了眼睛,在对方以为燕循要放弃挣扎的时候,各种法术的光华与带着风声呼啸而至的法器炸开一团极其明亮的光焰,带来的冲击将敌方所有人都震开并瞬间致盲。

不惜以自身受伤为代价,燕循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空档。直接忽视掉这点伤势,手中另一个防御的法术已经释放完毕,身周隐隐亮起半透明的灵力护盾将全身都包裹在其中,燕循冲出了光焰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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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我可能真的是推荐绝缘吧

在想怎么把几条线串一起,啊有点头疼……还有一些其他的点子,最近想多看看书……还在准备学年论文看书……

反正总之,明天补……说起来现在还有人追更吗,在本章说看到有人说前面设定不科学emmmmmm……这到底要我怎么样,笔给你你来写……

已然跟燕循姐弟二人是敌人的这个小队,唯有队长的修为与燕循相差不多,燕循现在的修为等级是金丹九阶大圆满,半步元婴的阶段,明明就差临门一脚就可以突破,但是越到这个时候,总是差那么一点儿,半年来燕循一直为此而苦恼。

燕远望的灾难体质随着年龄增长似乎有减弱的趋势,随着带给身边人灾难的同时,偶尔也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机遇。燕循觉得这是个好现象,至少不用天天担忧下一刻会遭遇什么突然而至的危险了。

但是灾难体质不代表着就这样完全消失了。最糟糕的不过还没找到突破元婴的契机,灾难又接踵而至。

他们被一个小队盯上了。

无论是单人还是组成小队,在这里世界的迷宫之中只有一种生存方法,那就是狩猎。

“狩猎”或许也只是一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词语,当然也可以用其他的词语来表达残杀、厮杀之类也不为过。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有夺取他人的流火才能换得自己生命的延续。

这也并不是一件绝对的事情,偶尔也有一些灵物同样蕴含着足以延续一个人甚至很多人生命的“流火”。

如果要追根溯源让燕循姐弟二人拼到如此地步的源头,也是因为这样的一棵灵物。

上一次遇险就在一个月之前,相对而言是一次并不十分惊险的灾难,燕循和燕远望靠着长久以来在里世界迷宫里积累的经验有惊无险度过,然后从一具尸体的乾坤袋之中取得了一棵这样的灵物。

因为燕循和燕远望体内的“流火”暂时还很充足,并没有显露出任何衰败的迹象,所以二人也并不急着消耗掉这棵灵物之中蕴含的“流火”,只是将这棵灵物好好地收了起来。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被这一队人盯上。

这是一场拉锯战。燕循的修为与敌方队长实力相差不大,燕远望的修为也有金丹七阶,奈何他们只有两个人,而对方足足有数十人之多。即使除了金丹八阶的队长之外,其余队员至多只有金丹五阶左右,但人数弥补了实力上的差距,并且在时间上不断消耗,竟让燕循久违地再度感觉到了压力。

人数上不占优势,与敌方小队拉锯战了半个多月,期间多次产生摩擦,虽然对方都是小打小闹触之即走,但还是让燕循和燕远望消耗很多。

即便燕循能够“无限重生”,但还是有那么一些无论如何也无法悔改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做出的错误决定,心中接连涌上来的懊恼和悔恨情绪就让燕循觉得有什么冲动无处宣泄。如果她没有让弟弟与自己分开行动,事情应该就会是另外一个局面了。

明明是可以将时间倒回以前,让一切都能重新开始的能力,能够挽回很多后悔之事,但是为什么就是不能按自己的心意倒回自己的计划开始之前?

燕循很久没有这样地埋怨过自己重生的能力不由自己所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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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其实我强迫症想把字数凑整

防护已被突破,而且用的还不是自己的全力。再加上对方已经受了内伤,与那么多人对阵逃窜许久必然耗费了很多体力;而自己则是毫发无伤并且精力充沛,修为也只是比对方稍弱几分,这种时候不一定会失败!

心里打定主意,转念之间便想出对策,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身形在半空微微一顿,握着武器的手臂也跟着动了起来,抬起又落下,偌大武器拿在他手里却仿佛轻若鸿毛,很轻松地转换角度又朝着刚刚自己打碎的地方重重劈下!

果然上钩了!

燕循见此心里不由地一喜,这是她在等待绚丽夺目光点到来之前,被实质般的黑暗束缚之时所想出来的对策。

对方的武器是重剑,虽然埋伏于此,但跟敌方小队成员间并没有配合,想必二者有很大可能不是一波的,只是恰巧在这里撞上了。这也就给自己提供了机会。

燕循不是不担心自己身后即将拉近距离的追兵,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也必须解决掉,即使可能只是碰巧来捡个漏,但却实实在在地威胁到了自己的生命,上一次突然被偷袭,均匀分布灵力的灵力护盾在巨力的猛攻下实在可以说得上是不堪一击,所以在即将到达这段可能被攻击距离的时候,燕循就有意识地选择性加强了自己的防御。

对于这段路,在燕循脑中绘制的地图上,路是有且只有一条的,所以要通过这条路必须得经过这里,必然会被埋伏,这是躲不过去的。

只能迎击。

被劈了一次瞬间就使得灵力护盾破了一个大洞,偏向法修方向的燕循自然清楚,对方的实力怕是与自己不相上下。

自己的灵力护盾看似薄如蝉翼的一层,实际上可以挡住金丹七阶的全力一击,甚至能部分反弹金丹七阶以下的攻击,但是对方竟瞬间就能将灵力护盾打破,第一次就让燕循大吃一惊,猝不及防之下身上再添新伤。

对方不仅有蛮力,灵巧度也相当地高,燕循在躲闪的时候稍有疏忽立马就被对方抓住破绽,在躲闪半天之后燕循也逐渐找到了自己的优势,相较之下自己身材小巧,所以会更为灵活,一些小的空隙也能较为轻松地钻进去;再加上墙壁上本就坑坑洼洼,也不少有大的坑洞,从那里便能找到一个突破口。

上一次燕循就是借此机会脱身的,再来一次情况定然能有很大改善。

最一开始燕循只是强化了身体两边的灵力护盾的防护,同时也是在赌对方还是会按自己已经经历过的几次那样从侧面攻击,毕竟概率这个事情总是说不准的,而她重生了这么多次,也明白自己所作所为都会将“未来”改变。

从结果上来说她赌对了。

这一次没有被破防,所以可操作的余地也就更多。是预想中的好结果。

燕循摸出之前已经准备许久、刚刚与一堆法术对轰的时候也没有被消耗掉的符,将灵力注入其中,激发它的功用这张符虽然效果上看起来并不靠谱,但是制作却花了很大代价,这时候也不顾上肉疼了,这张符就是要用在这个时候!

对方的重剑是属于比较大型的武器,在近身战的时候因为距离原因挪移武器的空间也比较有限,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必然有空隙,对方高举起重剑要向下劈下,带起一阵风压,燕循就是瞅准了这点,迅速地将符往对方身上甩去!

符薄薄一张却没被向下的风压吹开,仿佛长了眼睛似得自己就贴覆在对方身上。一与身体接触,符的作用瞬间便开始显现。

意外做出来的符“滚木”翻滚吧!牛宝宝!

在符的作用下,对方的身体顿时仿佛受到千斤重压,不同于被威压压制,而是感觉自己背负了一座大山的重量几乎无法动弹;但是身体突然倾斜摔倒还没完全落地,再加上符本身的一些左右,他的身体竟然强行地被滚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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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我要开始养生了!

困了先睡觉了,反正应该也没追到更新的人吧现在……让我放飞自我吧,明天补……顺手安利《末日在线》,敲好看!等我这本写完也想写末世文!

已然跟燕循姐弟二人是敌人的这个小队,唯有队长的修为与燕循相差不多,燕循现在的修为等级是金丹九阶大圆满,半步元婴的阶段,明明就差临门一脚就可以突破,但是越到这个时候,总是差那么一点儿,半年来燕循一直为此而苦恼。

燕远望的灾难体质随着年龄增长似乎有减弱的趋势,随着带给身边人灾难的同时,偶尔也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机遇。燕循觉得这是个好现象,至少不用天天担忧下一刻会遭遇什么突然而至的危险了。

但是灾难体质不代表着就这样完全消失了。最糟糕的不过还没找到突破元婴的契机,灾难又接踵而至。

他们被一个小队盯上了。

无论是单人还是组成小队,在这里世界的迷宫之中只有一种生存方法,那就是狩猎。

“狩猎”或许也只是一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词语,当然也可以用其他的词语来表达残杀、厮杀之类也不为过。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有夺取他人的流火才能换得自己生命的延续。

这也并不是一件绝对的事情,偶尔也有一些灵物同样蕴含着足以延续一个人甚至很多人生命的“流火”。

如果要追根溯源让燕循姐弟二人拼到如此地步的源头,也是因为这样的一棵灵物。

上一次遇险就在一个月之前,相对而言是一次并不十分惊险的灾难,燕循和燕远望靠着长久以来在里世界迷宫里积累的经验有惊无险度过,然后从一具尸体的乾坤袋之中取得了一棵这样的灵物。

因为燕循和燕远望体内的“流火”暂时还很充足,并没有显露出任何衰败的迹象,所以二人也并不急着消耗掉这棵灵物之中蕴含的“流火”,只是将这棵灵物好好地收了起来。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被这一队人盯上。

这是一场拉锯战。燕循的修为与敌方队长实力相差不大,燕远望的修为也有金丹七阶,奈何他们只有两个人,而对方足足有数十人之多。即使除了金丹八阶的队长之外,其余队员至多只有金丹五阶左右,但人数弥补了实力上的差距,并且在时间上不断消耗,竟让燕循久违地再度感觉到了压力。

人数上不占优势,与敌方小队拉锯战了半个多月,期间多次产生摩擦,虽然对方都是小打小闹触之即走,但还是让燕循和燕远望消耗很多。

即便燕循能够“无限重生”,但还是有那么一些无论如何也无法悔改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做出的错误决定,心中接连涌上来的懊恼和悔恨情绪就让燕循觉得有什么冲动无处宣泄。如果她没有让弟弟与自己分开行动,事情应该就会是另外一个局面了。

明明是可以将时间倒回以前,让一切都能重新开始的能力,能够挽回很多后悔之事,但是为什么就是不能按自己的心意倒回自己的计划开始之前?

燕循很久没有这样地埋怨过自己重生的能力不由自己所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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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绝望循环(十三)

嗯还没写完。

可是困了能在零点之前写完就替换,权当防盗,虽然也没啥用,救救我的拖延症吧

但是埋怨归埋怨,现实还是必须要去面对的。

生存是永远的命题,尽管最终都将走向死亡的终结,从这个角度上来将任何生命的路实际上都殊途同归,但过程总是不尽相同的。

对于燕循来说,敌方小队除了他们的队长会稍微难对付一点,其余人如若单独与自己对上不拿出最后的保命手段绝对讨不到好处。然而事情不可能想当然地这样简单,所谓团队,就是一个为了使一加一大于二才组建起来的组织形式。

在除了队长之外的小队成员合作不断骚扰之下,燕循也是烦不胜烦;最初燕循以为自己能够很快从他们之中脱身赶去支援燕远望的,却算漏了他们之间的协作竟如此亲密无间。

等到好不容易挣脱阵法、不顾一切奔往弟弟去往的地方时,燕循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长久以来燕循一直依靠着自己可以不断重生的能力,一遍又一遍重来找到面对事情的时候解决问题的方法,燕循虽然自认并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也积累到了很多经验,但是“未知”永远会比“已知”更多更广泛,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够面对任何局面都立于不败之地。

第一次的时候,燕循还没有来得及见到弟弟最后一面,迎面便碰到了似乎轻松解决战斗、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乾坤袋哼着歌儿慢悠悠走回来的敌方队长。燕循内息不稳,在看清楚那个被敌方队长在手中不断抛接的乾坤袋一瞬间,顿时就觉得喉头一甜,但后有追兵前有强敌,这时候露出虚弱的样子更容易被击溃。勉强将血压下,燕循又看了那个乾坤袋一眼。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看错的,那是燕远望随身的乾坤袋。

仔细回想那一眼看到的细节,似乎乾坤袋上还了沾染血迹,想到这里燕循便更不可能冷静了,大脑之中顿时嗡的一声。

难道弟弟已经?

不不可能的!得亲眼去看看才行!

彼时燕循双目几乎赤红,也不顾敌人队长嘴角勾起残忍笑意将抛至半空的乾坤袋一下子握在手心、手腕一翻便唤出了针状的武器,就咬着牙加快速度向着敌方队长来时的路冲去。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燕循压在唇间的血液终于喷出,同时胸口一痛。

这疼痛让燕循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被赶出聚居地之后被猎人的武器贯穿胸口的时候,痛苦是相同的,可是心态已然相差很大了。

有那么一刹那,飞溅半空的血液速度都像是放缓了的慢动作,燕循看到敌方队长脸上玩味的笑容,血液飞溅有一滴正落在对方唇角,让那一抹笑容显得更加诡异。

“扑通。”

燕循听到自己的身躯重重落地,落地所带来的疼痛相比可以致死的伤口实在是微不足道,这也是燕循最后听清楚的唯一声音。

意识重归黑暗之前,似乎可以听到有什么人在悲恸地大声哭喊,但燕循的意识已经即将湮灭,只能听到杂音了。

之后便是一次又一次地重生、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第二百四十次。”

“第二百四十五次。”

“第二百四十七次。”

一直到第二百五十次。

燕循又一次醒来,重复之前所做的事情。每一个看似简简单单的计数之后,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与重新开始。

燕循想了很多种办法试图脱离配合默契的小队成员的围攻,也在很努力地想办法避免正面与他们对抗,可是不管燕循怎么样绕路、怎么样隐匿自己的气息,都会被在半路堵截围攻。

一开始燕循想的是尽量避免战斗,直接绕过他们去支援燕远望,但是这条路行不通,还会被困在五花八门的阵法之中耗费大量的时间;后来燕循想要用暴力手段强行突破,却又总是被敌方小队成员用其他方法缠住。

虽然至今还没有找到能够顺利通过的办法,但燕循也大致摸清了敌方小队成员的大部分攻击或是防御手段。借由这些情报,燕循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之中将赶往燕远望身边的时间缩短了许多;至少在最近的第二百四十九次,已经就差几步了。这就像灰烬之中的火星一样,似乎只要接触到可燃物就会再度燃起温暖的火焰来。

弟弟的身影已经可以看得清楚,那挥舞着武器的样子,早已不复当年羸弱模样。以前那个只会躲在姐姐羽翼庇护之下瑟瑟发抖的少年,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无论什么样的困难,两个人一起去面对的话,一定可以迎刃而解。

燕循坚信自己还有希望,就如同在那个黑暗的未知空间一次又一次握紧那代表着希望的美丽炫目的光点一样重新睁开眼睛,所以她一定要坚持下去,再不断尝试,总会有机会克服困难的!

这一次没走出比上次更远的地方就被敌方小队成员发现,然后地方小队成员迅速前来支援。怀揣着这样的希望,燕循一边试图自守备薄弱的地方冲出去,一边对着接近过来的敌人回以比上一次更猛烈、更果决狠辣的攻击。

敌方小队成员有半数以上都是法修,还未近身就已经开始预备强攻的法术了,而在那法术光华之后,隐藏着的是剑一类的法器。根据过去几次强行突破包围的经验,燕循决定先用法术对轰挡一下,只需要那么一瞬间就好,她就可以稍微钻个空子了。

燕循手指上下翻飞,异常迅速地结着法印,快得甚至能看到残影;多年以来积攒下来的攻击符也顾不得痛心地灌注进灵力就看也不看地甩了出去,反正总能给敌人造成伤害和干扰。

法术和符释放的时间都有定数,燕循在心中计算着时间闭上了眼睛,在对方以为燕循要放弃挣扎的时候,各种法术的光华与带着风声呼啸而至的法器炸开一团极其明亮的光焰,带来的冲击将敌方所有人都震开并瞬间致盲。

不惜以自身受伤为代价,燕循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空档。直接忽视掉这点伤势,手中另一个防御的法术已经释放完毕,身周隐隐亮起半透明的灵力护盾将全身都包裹在其中,燕循冲出了光焰范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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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燕循:有限重生x选择

昨天补的更新在写还有一千,等会儿替换又双感冒加重了,码完剩下的我又要磕感冒药然后滚去睡觉了

番外我向来是字数比较多的,我先这样发然后再替换只会收这一次计数的钱,所以算是正版福利吧

变化处处都有,随时随地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很好地把握住每一点细微的变化。这是很久之后,燕循用重生数次的血与泪换来的经验。

燕循首先明确自己接下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去找弟弟。

这个时候,燕远望一般而言都会乘着燕循还在睡觉没有醒来之前偷偷溜出去,他一直以为并没有任何人发现,其实关于他的事情燕循都了如指掌。

依照记忆之中燕远望跑出去的路线,这条路线本就隐蔽,再加上一路上极其小心,倒是平安无事没出任何岔子。

但是命运似乎就不想她有一次能够如愿以偿一样,等燕循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一路小心翼翼穿行找到弟弟的时候,却发现弟弟被大人们围在中央,一遍训斥一边隔着一段距离用法术幻化的鞭子和其他武器抽打。

燕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之前弟弟哭着跑回来跟他诉说委屈的时候她还不信,平时和蔼可亲的大人们居然会下这样的狠手,如今事情的真相就摆在了自己眼前。

这些脸上满是憎恶的、用着借以强大力量欺凌弱小的大人们,真的是自己平时所见到的人吗?

燕循一眼看去,都是一些熟悉的身影,那些平日里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叔叔伯伯,虽然过去也只是怕被弟弟的特殊体质牵连到不敢靠近,但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更没有做出过这般狠心的事情。

燕循突然对自己十七年以来一直相信着事情的产生了质疑。目光扫过一张张不同的面孔,但面孔之上露出的表情却是相同的憎恶。

“原来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憎恶,是这样地丑恶啊。”

燕循这样想到,身体也不计后果地动了起来眼下自己最重要的弟弟正在被欺负,什么也顾不得了。

一个大人手里拿着鞭子高高举起

燕循运用身法自大人们所站地方的空隙悄然穿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突入重围。她这时候并没有隐藏气息,当然即使隐藏了气息,面对修为远高于她的大人们也是毫无作用的。

伸手将燕远望瘦弱的身躯揽入怀中,弓起身子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作为屏障庇护身下的弟弟,本要打在燕远望身上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自己身上,燕循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燕循只发出了一声闷哼,背上顿时皮开肉绽,伤口边缘还很快地开始溃烂。对于这样的伤势所传来的痛感,燕循渐渐地已经觉得不算什么了,因为她曾尝过几次足以致命的贯穿胸口的伤。

这一鞭之后,所有的攻击都停下了。耳边挥动武器带起的凌厉风声也同时消弭,仿佛从未出现过。

怀中牢牢护着的燕远望依然在瑟瑟发抖,燕循抬起头来,无畏地迎上大人们满是复杂的表情。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弟弟?”

背上伤口这时候突然让燕循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伤害能比来自亲近熟悉的人亲手带来的伤人更深呢?

虽然已经知晓燕循跑了过来,但这般突然冲进来护住燕远望还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燕远望是会给整个聚居地带来灾难的人,可是燕循就不一样了,这个孩子像聚居地里其他的孩子一样,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平时也倍加关爱。原本无意伤害到她,可是她偏偏要自己闯进中心里来,鞭子落下力道已出,收起来也来不及,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子,怎么这种时候就分不清对错呢?

握着鞭子的那个大人目光复杂看着眼前像是护着孩子的母兽一样的燕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对着燕循又说不出口,长老会议的决议还没有下来,本来还得一些时间才能做出最终的宣判的。大人张了张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但随即有另外的大人将话头接过:“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燕家这个小子是个灾星!自从他出生以来不知给我们聚居地带来了多少的灾难,难道不应该好好教训一下吗?!”

“哼!原本以为这个小子能安安生生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不会给别人带来一丝一毫的灾难,这下子偷偷溜出来正好被我们抓个现行,这可别怪我们!”

燕循完全没有想过事情最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随着第一声兴师问罪开始,就仿佛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围在周边的大人们顿时群情激愤起来,声音汇集在一起几乎要将姐弟二人淹没。

燕循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乘着一叶扁舟在大海上浮沉尽管她也从未见到过海,但现在这种情况大概就与在海上沉浮类似,让燕循一时之间有些难辨方向了。

深处矛盾中心,燕循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当局者迷。聚居地的大人们一直对她很好,关系也都很融洽;但燕远望则是父母借口以他身体瘦弱所以禁止出门,很少有机会迈出自己的房门。

不知不觉间,他们原来已经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但好在那根维系着姐弟两人关系的锁链从未断过。

燕循第一次自大人们的伪装之下知晓他们的真正想法。原来的平和只是表象,他们其实很早以前就开始对燕远望积攒下了深深的憎恶。

背上火辣辣的伤口用疼痛将她拉进现实,面对一句句戳着脊梁骨的指责、诘问,燕循和燕远望都无言以对,因为那都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少年低垂着头,似乎在努力地将自己缩得更小、让谁都看不见,面目笼罩在阴影里一言不发。燕循也沉默,咬着牙将所有都承受,用那纤细的身体扛下。

大人们的话语逐渐变少直到消失,大概是看着燕循有些不忍心,但视线依然紧紧地盯着缩在自己姐姐身下不敢出声的燕远望。

察觉到众人视线,燕远望瑟缩了下,还是没有勇气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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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已经越来越佛了

对,还没写完,这种状态恐怕得持续到周末了,因为周四周五课多,今天去打点滴了,难受,明天还要去

变化处处都有,随时随地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很好地把握住每一点细微的变化。这是很久之后,燕循用重生数次的血与泪换来的经验。

燕循首先明确自己接下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去找弟弟。

这个时候,燕远望一般而言都会乘着燕循还在睡觉没有醒来之前偷偷溜出去,他一直以为并没有任何人发现,其实关于他的事情燕循都了如指掌。

依照记忆之中燕远望跑出去的路线,这条路线本就隐蔽,再加上一路上极其小心,倒是平安无事没出任何岔子。

但是命运似乎就不想她有一次能够如愿以偿一样,等燕循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一路小心翼翼穿行找到弟弟的时候,却发现弟弟被大人们围在中央,一遍训斥一边隔着一段距离用法术幻化的鞭子和其他武器抽打。

燕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之前弟弟哭着跑回来跟他诉说委屈的时候她还不信,平时和蔼可亲的大人们居然会下这样的狠手,如今事情的真相就摆在了自己眼前。

这些脸上满是憎恶的、用着借以强大力量欺凌弱小的大人们,真的是自己平时所见到的人吗?

燕循一眼看去,都是一些熟悉的身影,那些平日里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叔叔伯伯,虽然过去也只是怕被弟弟的特殊体质牵连到不敢靠近,但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更没有做出过这般狠心的事情。

燕循突然对自己十七年以来一直相信着事情的产生了质疑。目光扫过一张张不同的面孔,但面孔之上露出的表情却是相同的憎恶。

“原来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憎恶,是这样地丑恶啊。”

燕循这样想到,身体也不计后果地动了起来眼下自己最重要的弟弟正在被欺负,什么也顾不得了。

一个大人手里拿着鞭子高高举起

燕循运用身法自大人们所站地方的空隙悄然穿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突入重围。她这时候并没有隐藏气息,当然即使隐藏了气息,面对修为远高于她的大人们也是毫无作用的。

伸手将燕远望瘦弱的身躯揽入怀中,弓起身子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作为屏障庇护身下的弟弟,本要打在燕远望身上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自己身上,燕循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燕循只发出了一声闷哼,背上顿时皮开肉绽,伤口边缘还很快地开始溃烂。对于这样的伤势所传来的痛感,燕循渐渐地已经觉得不算什么了,因为她曾尝过几次足以致命的贯穿胸口的伤。

这一鞭之后,所有的攻击都停下了。耳边挥动武器带起的凌厉风声也同时消弭,仿佛从未出现过。

怀中牢牢护着的燕远望依然在瑟瑟发抖,燕循抬起头来,无畏地迎上大人们满是复杂的表情。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弟弟?”

背上伤口这时候突然让燕循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伤害能比来自亲近熟悉的人亲手带来的伤人更深呢?

虽然已经知晓燕循跑了过来,但这般突然冲进来护住燕远望还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燕远望是会给整个聚居地带来灾难的人,可是燕循就不一样了,这个孩子像聚居地里其他的孩子一样,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平时也倍加关爱。原本无意伤害到她,可是她偏偏要自己闯进中心里来,鞭子落下力道已出,收起来也来不及,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子,怎么这种时候就分不清对错呢?

握着鞭子的那个大人目光复杂看着眼前像是护着孩子的母兽一样的燕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对着燕循又说不出口,长老会议的决议还没有下来,本来还得一些时间才能做出最终的宣判的。大人张了张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但随即有另外的大人将话头接过:“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燕家这个小子是个灾星!自从他出生以来不知给我们聚居地带来了多少的灾难,难道不应该好好教训一下吗?!”

“哼!原本以为这个小子能安安生生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不会给别人带来一丝一毫的灾难,这下子偷偷溜出来正好被我们抓个现行,这可别怪我们!”

燕循完全没有想过事情最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随着第一声兴师问罪开始,就仿佛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围在周边的大人们顿时群情激愤起来,声音汇集在一起几乎要将姐弟二人淹没。

燕循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乘着一叶扁舟在大海上浮沉尽管她也从未见到过海,但现在这种情况大概就与在海上沉浮类似,让燕循一时之间有些难辨方向了。

深处矛盾中心,燕循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当局者迷。聚居地的大人们一直对她很好,关系也都很融洽;但燕远望则是父母借口以他身体瘦弱所以禁止出门,很少有机会迈出自己的房门。

不知不觉间,他们原来已经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但好在那根维系着姐弟两人关系的锁链从未断过。

燕循第一次自大人们的伪装之下知晓他们的真正想法。原来的平和只是表象,他们其实很早以前就开始对燕远望积攒下了深深的憎恶。

背上火辣辣的伤口用疼痛将她拉进现实,面对一句句戳着脊梁骨的指责、诘问,燕循和燕远望都无言以对,因为那都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少年低垂着头,似乎在努力地将自己缩得更小、让谁都看不见,面目笼罩在阴影里一言不发。燕循也沉默,咬着牙将所有都承受,用那纤细的身体扛下。

大人们的话语逐渐变少直到消失,大概是看着燕循有些不忍心,但视线依然紧紧地盯着缩在自己姐姐身下不敢出声的燕远望。

察觉到众人视线,燕远望瑟缩了下,还是没有勇气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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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这个章节名我想不出来

今天去打点滴了,好疼qaq

变化处处都有,随时随地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很好地把握住每一点细微的变化。这是很久之后,燕循用重生数次的血与泪换来的经验。

燕循首先明确自己接下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去找弟弟。

这个时候,燕远望一般而言都会乘着燕循还在睡觉没有醒来之前偷偷溜出去,他一直以为并没有任何人发现,其实关于他的事情燕循都了如指掌。

依照记忆之中燕远望跑出去的路线,这条路线本就隐蔽,再加上一路上极其小心,倒是平安无事没出任何岔子。

但是命运似乎就不想她有一次能够如愿以偿一样,等燕循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一路小心翼翼穿行找到弟弟的时候,却发现弟弟被大人们围在中央,一遍训斥一边隔着一段距离用法术幻化的鞭子和其他武器抽打。

燕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之前弟弟哭着跑回来跟他诉说委屈的时候她还不信,平时和蔼可亲的大人们居然会下这样的狠手,如今事情的真相就摆在了自己眼前。

这些脸上满是憎恶的、用着借以强大力量欺凌弱小的大人们,真的是自己平时所见到的人吗?

燕循一眼看去,都是一些熟悉的身影,那些平日里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叔叔伯伯,虽然过去也只是怕被弟弟的特殊体质牵连到不敢靠近,但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更没有做出过这般狠心的事情。

燕循突然对自己十七年以来一直相信着事情的产生了质疑。目光扫过一张张不同的面孔,但面孔之上露出的表情却是相同的憎恶。

“原来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憎恶,是这样地丑恶啊。”

燕循这样想到,身体也不计后果地动了起来眼下自己最重要的弟弟正在被欺负,什么也顾不得了。

一个大人手里拿着鞭子高高举起

燕循运用身法自大人们所站地方的空隙悄然穿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突入重围。她这时候并没有隐藏气息,当然即使隐藏了气息,面对修为远高于她的大人们也是毫无作用的。

伸手将燕远望瘦弱的身躯揽入怀中,弓起身子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作为屏障庇护身下的弟弟,本要打在燕远望身上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自己身上,燕循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燕循只发出了一声闷哼,背上顿时皮开肉绽,伤口边缘还很快地开始溃烂。对于这样的伤势所传来的痛感,燕循渐渐地已经觉得不算什么了,因为她曾尝过几次足以致命的贯穿胸口的伤。

这一鞭之后,所有的攻击都停下了。耳边挥动武器带起的凌厉风声也同时消弭,仿佛从未出现过。

怀中牢牢护着的燕远望依然在瑟瑟发抖,燕循抬起头来,无畏地迎上大人们满是复杂的表情。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弟弟?”

背上伤口这时候突然让燕循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伤害能比来自亲近熟悉的人亲手带来的伤人更深呢?

虽然已经知晓燕循跑了过来,但这般突然冲进来护住燕远望还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燕远望是会给整个聚居地带来灾难的人,可是燕循就不一样了,这个孩子像聚居地里其他的孩子一样,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平时也倍加关爱。原本无意伤害到她,可是她偏偏要自己闯进中心里来,鞭子落下力道已出,收起来也来不及,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子,怎么这种时候就分不清对错呢?

握着鞭子的那个大人目光复杂看着眼前像是护着孩子的母兽一样的燕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对着燕循又说不出口,长老会议的决议还没有下来,本来还得一些时间才能做出最终的宣判的。大人张了张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但随即有另外的大人将话头接过:“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燕家这个小子是个灾星!自从他出生以来不知给我们聚居地带来了多少的灾难,难道不应该好好教训一下吗?!”

“哼!原本以为这个小子能安安生生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不会给别人带来一丝一毫的灾难,这下子偷偷溜出来正好被我们抓个现行,这可别怪我们!”

燕循完全没有想过事情最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随着第一声兴师问罪开始,就仿佛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围在周边的大人们顿时群情激愤起来,声音汇集在一起几乎要将姐弟二人淹没。

燕循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乘着一叶扁舟在大海上浮沉尽管她也从未见到过海,但现在这种情况大概就与在海上沉浮类似,让燕循一时之间有些难辨方向了。

深处矛盾中心,燕循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当局者迷。聚居地的大人们一直对她很好,关系也都很融洽;但燕远望则是父母借口以他身体瘦弱所以禁止出门,很少有机会迈出自己的房门。

不知不觉间,他们原来已经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但好在那根维系着姐弟两人关系的锁链从未断过。

燕循第一次自大人们的伪装之下知晓他们的真正想法。原来的平和只是表象,他们其实很早以前就开始对燕远望积攒下了深深的憎恶。

背上火辣辣的伤口用疼痛将她拉进现实,面对一句句戳着脊梁骨的指责、诘问,燕循和燕远望都无言以对,因为那都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少年低垂着头,似乎在努力地将自己缩得更小、让谁都看不见,面目笼罩在阴影里一言不发。燕循也沉默,咬着牙将所有都承受,用那纤细的身体扛下。

大人们的话语逐渐变少直到消失,大概是看着燕循有些不忍心,但视线依然紧紧地盯着缩在自己姐姐身下不敢出声的燕远望。

察觉到众人视线,燕远望瑟缩了下,还是没有勇气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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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我整理剧情逻辑缓一下

还困,明天全天试图努力捋剧情和码字吧希望能写点存稿。最近事情是真的多还生病不过好像也没有看到这里的人吧。嗯,这周也没有推荐呢。

以“流火”为燃料的灯亮起,温暖灯光照耀之下,将病人的身影从幽深的黑暗之中拖拽出来。

病人身材适中,多年沉睡使得看起来并不强壮的身体更加瘦削;杂乱头发生长得极为放肆,如密林般几乎将病人的脸完全盖住。要不是病人鼻子和嘴边发丝被呼吸吹得起伏,看起来仿佛根本没有丝毫生命迹象。

这是药不停早已习以为常的事情,十多年来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唉”

绕是已经习以为常,但药不停仍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呼出的气搅动着屋内浑浊的空气,不过他也完全不在意,一时间又乱了思绪。

看着从床上摔下、躺在地上酣睡的病人,药不停心里百感交集。

何为医者?

当药不停最初开始学医的时候,师父曾经问了他这个问题。

那时候他的回答是:救死扶伤。

纵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对每一个病人都要竭尽全力。

为此他把自己的名字也改了,警醒自己要不停地在这条道路上探索下去。

可是他这些年又做了什么?

当初,他一个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孤身一人在迷宫中探索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病人。

眼前一株珍稀的药草即将枯萎,而药不停的耳边却传来了一声虚弱的求救声。

“救救救我”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眼前便是心心念念许久、在自己正在研究的药材配方中急需的药草,这种药草需得在它即将枯萎之时将其采下,此时药性才能完美地被保留住;

他作为一个医者,绝没忘记当初拜师之时救死扶伤的誓言,当有病人求救,那他绝不会坐视不管。发出“救救我”这样的呼唤,那对方也将所有生的希望都交付于自己,生命的重量是多么沉重,药不停清楚极了。

时间当然不会为了他的犹豫而停滞不前,虽然他知晓有的大能掌握了时空的法则,对于停止时间的流动什么的都信手拈来,可是药不停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没有能力的人,通常只能不得不面临选择,而不是自己做出决定。

现在药不停回想起那时来,心里也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意。

他不知道这个濒死的人是如何在这复杂又危机四伏的迷宫之中生存下来的,即使他已经伤痕累累,即使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但仍然顽强地撑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看向药不停并发出求救声。

在那种情况下,与他顽强的求生意志不符的竟然是他的修为,仅仅只是个筑基,在这里世界就像蚂蚁一样不值一提。

那时候药不停的大脑十分冷静,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凋零、失去光彩的药草,便义无反顾地转身前去那个人的身边。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十几年时光飞逝,虽然对修士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在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已算得上是煎熬了。

药不停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治好了他带回来的这位病人身上的伤,但却没能将他从美梦之中拉回来。

为此药不停十几年来都是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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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好想直接写结局

什么时候才能写完啊啊啊!

变化处处都有,随时随地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很好地把握住每一点细微的变化。这是很久之后,燕循用重生数次的血与泪换来的经验。

燕循首先明确自己接下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去找弟弟。

这个时候,燕远望一般而言都会乘着燕循还在睡觉没有醒来之前偷偷溜出去,他一直以为并没有任何人发现,其实关于他的事情燕循都了如指掌。

依照记忆之中燕远望跑出去的路线,这条路线本就隐蔽,再加上一路上极其小心,倒是平安无事没出任何岔子。

但是命运似乎就不想她有一次能够如愿以偿一样,等燕循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一路小心翼翼穿行找到弟弟的时候,却发现弟弟被大人们围在中央,一遍训斥一边隔着一段距离用法术幻化的鞭子和其他武器抽打。

燕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之前弟弟哭着跑回来跟他诉说委屈的时候她还不信,平时和蔼可亲的大人们居然会下这样的狠手,如今事情的真相就摆在了自己眼前。

这些脸上满是憎恶的、用着借以强大力量欺凌弱小的大人们,真的是自己平时所见到的人吗?

燕循一眼看去,都是一些熟悉的身影,那些平日里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叔叔伯伯,虽然过去也只是怕被弟弟的特殊体质牵连到不敢靠近,但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更没有做出过这般狠心的事情。

燕循突然对自己十七年以来一直相信着事情的产生了质疑。目光扫过一张张不同的面孔,但面孔之上露出的表情却是相同的憎恶。

“原来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憎恶,是这样地丑恶啊。”

燕循这样想到,身体也不计后果地动了起来眼下自己最重要的弟弟正在被欺负,什么也顾不得了。

一个大人手里拿着鞭子高高举起

燕循运用身法自大人们所站地方的空隙悄然穿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突入重围。她这时候并没有隐藏气息,当然即使隐藏了气息,面对修为远高于她的大人们也是毫无作用的。

伸手将燕远望瘦弱的身躯揽入怀中,弓起身子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作为屏障庇护身下的弟弟,本要打在燕远望身上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自己身上,燕循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燕循只发出了一声闷哼,背上顿时皮开肉绽,伤口边缘还很快地开始溃烂。对于这样的伤势所传来的痛感,燕循渐渐地已经觉得不算什么了,因为她曾尝过几次足以致命的贯穿胸口的伤。

这一鞭之后,所有的攻击都停下了。耳边挥动武器带起的凌厉风声也同时消弭,仿佛从未出现过。

怀中牢牢护着的燕远望依然在瑟瑟发抖,燕循抬起头来,无畏地迎上大人们满是复杂的表情。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弟弟?”

背上伤口这时候突然让燕循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伤害能比来自亲近熟悉的人亲手带来的伤人更深呢?

虽然已经知晓燕循跑了过来,但这般突然冲进来护住燕远望还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燕远望是会给整个聚居地带来灾难的人,可是燕循就不一样了,这个孩子像聚居地里其他的孩子一样,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平时也倍加关爱。原本无意伤害到她,可是她偏偏要自己闯进中心里来,鞭子落下力道已出,收起来也来不及,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子,怎么这种时候就分不清对错呢?

握着鞭子的那个大人目光复杂看着眼前像是护着孩子的母兽一样的燕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对着燕循又说不出口,长老会议的决议还没有下来,本来还得一些时间才能做出最终的宣判的。大人张了张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但随即有另外的大人将话头接过:“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燕家这个小子是个灾星!自从他出生以来不知给我们聚居地带来了多少的灾难,难道不应该好好教训一下吗?!”

“哼!原本以为这个小子能安安生生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不会给别人带来一丝一毫的灾难,这下子偷偷溜出来正好被我们抓个现行,这可别怪我们!”

燕循完全没有想过事情最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随着第一声兴师问罪开始,就仿佛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围在周边的大人们顿时群情激愤起来,声音汇集在一起几乎要将姐弟二人淹没。

燕循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乘着一叶扁舟在大海上浮沉尽管她也从未见到过海,但现在这种情况大概就与在海上沉浮类似,让燕循一时之间有些难辨方向了。

深处矛盾中心,燕循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当局者迷。聚居地的大人们一直对她很好,关系也都很融洽;但燕远望则是父母借口以他身体瘦弱所以禁止出门,很少有机会迈出自己的房门。

不知不觉间,他们原来已经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但好在那根维系着姐弟两人关系的锁链从未断过。

燕循第一次自大人们的伪装之下知晓他们的真正想法。原来的平和只是表象,他们其实很早以前就开始对燕远望积攒下了深深的憎恶。

背上火辣辣的伤口用疼痛将她拉进现实,面对一句句戳着脊梁骨的指责、诘问,燕循和燕远望都无言以对,因为那都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少年低垂着头,似乎在努力地将自己缩得更小、让谁都看不见,面目笼罩在阴影里一言不发。燕循也沉默,咬着牙将所有都承受,用那纤细的身体扛下。

大人们的话语逐渐变少直到消失,大概是看着燕循有些不忍心,但视线依然紧紧地盯着缩在自己姐姐身下不敢出声的燕远望。

察觉到众人视线,燕远望瑟缩了下,还是没有勇气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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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好想直接切了啊

超困最近好烦,最近事情是真的多还生病不过好像也没有看到这里的人吧。嗯,这周也没有推荐呢。

以“流火”为燃料的灯亮起,温暖灯光照耀之下,将病人的身影从幽深的黑暗之中拖拽出来。

病人身材适中,多年沉睡使得看起来并不强壮的身体更加瘦削;杂乱头发生长得极为放肆,如密林般几乎将病人的脸完全盖住。要不是病人鼻子和嘴边发丝被呼吸吹得起伏,看起来仿佛根本没有丝毫生命迹象。

这是药不停早已习以为常的事情,十多年来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唉”

绕是已经习以为常,但药不停仍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呼出的气搅动着屋内浑浊的空气,不过他也完全不在意,一时间又乱了思绪。

看着从床上摔下、躺在地上酣睡的病人,药不停心里百感交集。

何为医者?

当药不停最初开始学医的时候,师父曾经问了他这个问题。

那时候他的回答是:救死扶伤。

纵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对每一个病人都要竭尽全力。

为此他把自己的名字也改了,警醒自己要不停地在这条道路上探索下去。

可是他这些年又做了什么?

当初,他一个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孤身一人在迷宫中探索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病人。

眼前一株珍稀的药草即将枯萎,而药不停的耳边却传来了一声虚弱的求救声。

“救救救我”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眼前便是心心念念许久、在自己正在研究的药材配方中急需的药草,这种药草需得在它即将枯萎之时将其采下,此时药性才能完美地被保留住;

他作为一个医者,绝没忘记当初拜师之时救死扶伤的誓言,当有病人求救,那他绝不会坐视不管。发出“救救我”这样的呼唤,那对方也将所有生的希望都交付于自己,生命的重量是多么沉重,药不停清楚极了。

时间当然不会为了他的犹豫而停滞不前,虽然他知晓有的大能掌握了时空的法则,对于停止时间的流动什么的都信手拈来,可是药不停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没有能力的人,通常只能不得不面临选择,而不是自己做出决定。

现在药不停回想起那时来,心里也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意。

他不知道这个濒死的人是如何在这复杂又危机四伏的迷宫之中生存下来的,即使他已经伤痕累累,即使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但仍然顽强地撑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看向药不停并发出求救声。

在那种情况下,与他顽强的求生意志不符的竟然是他的修为,仅仅只是个筑基,在这里世界就像蚂蚁一样不值一提。

那时候药不停的大脑十分冷静,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凋零、失去光彩的药草,便义无反顾地转身前去那个人的身边。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十几年时光飞逝,虽然对修士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在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已算得上是煎熬了。

药不停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治好了他带回来的这位病人身上的伤,但却没能将他从美梦之中拉回来。

为此药不停十几年来都是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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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那就这样吧

不再去奢求什么了,推荐爱有没有,读者爱看不看,就这样吧。我写我自己的。

以“流火”为燃料的灯亮起,温暖灯光照耀之下,将病人的身影从幽深的黑暗之中拖拽出来。

病人身材适中,多年沉睡使得看起来并不强壮的身体更加瘦削;杂乱头发生长得极为放肆,如密林般几乎将病人的脸完全盖住。要不是病人鼻子和嘴边发丝被呼吸吹得起伏,看起来仿佛根本没有丝毫生命迹象。

这是药不停早已习以为常的事情,十多年来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唉”

绕是已经习以为常,但药不停仍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呼出的气搅动着屋内浑浊的空气,不过他也完全不在意,一时间又乱了思绪。

看着从床上摔下、躺在地上酣睡的病人,药不停心里百感交集。

何为医者?

当药不停最初开始学医的时候,师父曾经问了他这个问题。

那时候他的回答是:救死扶伤。

纵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对每一个病人都要竭尽全力。

为此他把自己的名字也改了,警醒自己要不停地在这条道路上探索下去。

可是他这些年又做了什么?

当初,他一个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孤身一人在迷宫中探索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病人。

眼前一株珍稀的药草即将枯萎,而药不停的耳边却传来了一声虚弱的求救声。

“救救救我”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眼前便是心心念念许久、在自己正在研究的药材配方中急需的药草,这种药草需得在它即将枯萎之时将其采下,此时药性才能完美地被保留住;

他作为一个医者,绝没忘记当初拜师之时救死扶伤的誓言,当有病人求救,那他绝不会坐视不管。发出“救救我”这样的呼唤,那对方也将所有生的希望都交付于自己,生命的重量是多么沉重,药不停清楚极了。

时间当然不会为了他的犹豫而停滞不前,虽然他知晓有的大能掌握了时空的法则,对于停止时间的流动什么的都信手拈来,可是药不停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没有能力的人,通常只能不得不面临选择,而不是自己做出决定。

现在药不停回想起那时来,心里也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意。

他不知道这个濒死的人是如何在这复杂又危机四伏的迷宫之中生存下来的,即使他已经伤痕累累,即使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但仍然顽强地撑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看向药不停并发出求救声。

在那种情况下,与他顽强的求生意志不符的竟然是他的修为,仅仅只是个筑基,在这里世界就像蚂蚁一样不值一提。

那时候药不停的大脑十分冷静,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凋零、失去光彩的药草,便义无反顾地转身前去那个人的身边。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十几年时光飞逝,虽然对修士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在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已算得上是煎熬了。

药不停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治好了他带回来的这位病人身上的伤,但却没能将他从美梦之中拉回来。

为此药不停十几年来都是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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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反正也没多少人在看

我就继续拖延症了。

以“流火”为燃料的灯亮起,温暖灯光照耀之下,将病人的身影从幽深的黑暗之中拖拽出来。

病人身材适中,多年沉睡使得看起来并不强壮的身体更加瘦削;杂乱头发生长得极为放肆,如密林般几乎将病人的脸完全盖住。要不是病人鼻子和嘴边发丝被呼吸吹得起伏,看起来仿佛根本没有丝毫生命迹象。

这是药不停早已习以为常的事情,十多年来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唉”

绕是已经习以为常,但药不停仍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呼出的气搅动着屋内浑浊的空气,不过他也完全不在意,一时间又乱了思绪。

看着从床上摔下、躺在地上酣睡的病人,药不停心里百感交集。

何为医者?

当药不停最初开始学医的时候,师父曾经问了他这个问题。

那时候他的回答是:救死扶伤。

纵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对每一个病人都要竭尽全力。

为此他把自己的名字也改了,警醒自己要不停地在这条道路上探索下去。

可是他这些年又做了什么?

当初,他一个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孤身一人在迷宫中探索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病人。

眼前一株珍稀的药草即将枯萎,而药不停的耳边却传来了一声虚弱的求救声。

“救救救我”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眼前便是心心念念许久、在自己正在研究的药材配方中急需的药草,这种药草需得在它即将枯萎之时将其采下,此时药性才能完美地被保留住;

他作为一个医者,绝没忘记当初拜师之时救死扶伤的誓言,当有病人求救,那他绝不会坐视不管。发出“救救我”这样的呼唤,那对方也将所有生的希望都交付于自己,生命的重量是多么沉重,药不停清楚极了。

时间当然不会为了他的犹豫而停滞不前,虽然他知晓有的大能掌握了时空的法则,对于停止时间的流动什么的都信手拈来,可是药不停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没有能力的人,通常只能不得不面临选择,而不是自己做出决定。

现在药不停回想起那时来,心里也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意。

他不知道这个濒死的人是如何在这复杂又危机四伏的迷宫之中生存下来的,即使他已经伤痕累累,即使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但仍然顽强地撑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看向药不停并发出求救声。

在那种情况下,与他顽强的求生意志不符的竟然是他的修为,仅仅只是个筑基,在这里世界就像蚂蚁一样不值一提。

那时候药不停的大脑十分冷静,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凋零、失去光彩的药草,便义无反顾地转身前去那个人的身边。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十几年时光飞逝,虽然对修士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在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已算得上是煎熬了。

药不停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治好了他带回来的这位病人身上的伤,但却没能将他从美梦之中拉回来。

为此药不停十几年来都是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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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下个月开始随缘更新吧

我自己闷头写故事了,其他的随意吧。

以“流火”为燃料的灯亮起,温暖灯光照耀之下,将病人的身影从幽深的黑暗之中拖拽出来。

病人身材适中,多年沉睡使得看起来并不强壮的身体更加瘦削;杂乱头发生长得极为放肆,如密林般几乎将病人的脸完全盖住。要不是病人鼻子和嘴边发丝被呼吸吹得起伏,看起来仿佛根本没有丝毫生命迹象。

这是药不停早已习以为常的事情,十多年来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唉”

绕是已经习以为常,但药不停仍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呼出的气搅动着屋内浑浊的空气,不过他也完全不在意,一时间又乱了思绪。

看着从床上摔下、躺在地上酣睡的病人,药不停心里百感交集。

何为医者

当药不停最初开始学医的时候,师父曾经问了他这个问题。

那时候他的回答是:救死扶伤。

纵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对每一个病人都要竭尽全力。

为此他把自己的名字也改了,警醒自己要不停地在这条道路上探索下去。

可是他这些年又做了什么

当初,他一个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孤身一人在迷宫中探索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病人。

眼前一株珍稀的药草即将枯萎,而药不停的耳边却传来了一声虚弱的求救声。

“救救救我”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眼前便是心心念念许久、在自己正在研究的药材配方中急需的药草,这种药草需得在它即将枯萎之时将其采下,此时药性才能完美地被保留住;

他作为一个医者,绝没忘记当初拜师之时救死扶伤的誓言,当有病人求救,那他绝不会坐视不管。发出“救救我”这样的呼唤,那对方也将所有生的希望都交付于自己,生命的重量是多么沉重,药不停清楚极了。

时间当然不会为了他的犹豫而停滞不前,虽然他知晓有的大能掌握了时空的法则,对于停止时间的流动什么的都信手拈来,可是药不停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没有能力的人,通常只能不得不面临选择,而不是自己做出决定。

现在药不停回想起那时来,心里也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意。

他不知道这个濒死的人是如何在这复杂又危机四伏的迷宫之中生存下来的,即使他已经伤痕累累,即使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但仍然顽强地撑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看向药不停并发出求救声。

在那种情况下,与他顽强的求生意志不符的竟然是他的修为,仅仅只是个筑基,在这里世界就像蚂蚁一样不值一提。

那时候药不停的大脑十分冷静,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凋零、失去光彩的药草,便义无反顾地转身前去那个人的身边。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十几年时光飞逝,虽然对修士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在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已算得上是煎熬了。

药不停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治好了他带回来的这位病人身上的伤,但却没能将他从美梦之中拉回来。

为此药不停十几年来都是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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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杞人忧天?

循着阶梯往回走,这回沉默的两人没有再并肩而行。

两盏灯笼晃晃悠悠,那灯光也便随着晃晃悠悠,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投射在盘旋而上的阶梯和墙壁上的影子也被拉得老长。

两人无声,但不同节奏的脚步落下带起石质台阶发出的声音却杂乱而又很有存在感地在通道之中回响。

那充满着鼾声和梦呓的“卧室”在离她们逐渐远去,但是这杂乱无章的声响却确确实实地同时像是重锤同时在两个人的心上敲击。

两个人都各怀心事。

时间似乎也在此时缄默,但这并不可能永久延续下去。

沉默总该有人去打破

当然,陆凉从来不是什么主动的家伙。

纠结了半天,陆凉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说出来,况且自己搜集到的证据又实在不够充足。

毕竟这个消息对于唐湛来说,可能是三观的一次重塑;而陆凉虽然与唐湛相处了三年算得上是熟悉的朋友,但陆凉并不能肯定自己在唐湛的心中也占据自己对于“朋友”这个定义一样看重的地位。

为此陆凉很多时候都十分忐忑。自己对“朋友”极其看重,而她又不清楚对方是如何看待自己;再加上陆凉本来就对自己没多少自信,所以很多时候有些话到嘴边转悠几圈迟迟都没办法说出来,只能自己闷着当个哑巴。

现在显然又是这样的情况。

陆凉不知道自己所猜测的东西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现实”,但作为目前在远宁聚居地唯一的外来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多多少少也有一些道理。

假如说是她杞人忧天,那也便随他去吧,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但是陆凉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特别是在糟糕的那一方面。

阴魂不散似的噩梦依然陪伴于她的左右,闭上眼就能回想起那些在梦中如影随形的恐怖,一直以来陆凉都徘徊在这之中,没有疯掉还能保持住自己神智清明大概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她的梦,很多时候都会由虚幻成为现实。陆凉十分清楚。

最近的梦里总是出现十分不详的征兆,在原本噩梦的基础上,多了许多现实的影子远宁聚居地像个什么游戏gameover了一样一点点在逐渐崩塌,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这让陆凉感到十分不安。

预知梦好像要告诉她什么十分重要的信息,但这信息并不是很明确,之后的一切只能靠猜测,所以陆凉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于现实之中寻找蛛丝马迹。

经过长久的积累,现在这线索似乎可以串成一条完整的线了。

可是,她现在能做的事情又是什么?她又能改变什么呢?

陆凉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自己天赋不高,三年了修为也才到筑基,距离能够独自有机会在迷宫之中求生的最低标准金丹期还有一段十分遥远的距离,相隔了两世,修为提升的困难程度不减反增。

如果只是修为不够没办法去改变什么也就罢了,也许自己还能有幸逃出生天呢,以前数次逃亡之路现在依然记忆犹新。

但是她没办法放下唐湛。

在这个规矩繁多体制畸形的小社会里,唯一的会自我思考的正常人,也是三年来在远宁聚居地里面交到的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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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坦诚

陆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不自觉地绞着手指。

每每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她总是习惯于先替别人做出考虑,而对于自己本身反而不多作考虑,甚至是不考虑。

尽管这样会导致事情走向难以控制的糟糕境地,但是恰到好处的交流对于陆凉来说依然是遥不可及的梦幻。

陆交流障碍话废凉又一次陷入沉思。

深吸了一口气,五感屏蔽早已在距离“卧室”不远的时候已经解除,唐湛快步侧身超过走在自己前面的陆凉,把还低着头想事情的小姑娘直接拦住。

此时她们才不过走了一半的路程。阶梯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向上下延伸,光滑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物的痕迹这也是陆凉并未关注墙壁的原因,这条通道要比“卧室”之中还要无聊,只有脚步落下引起石质台阶发出声音不同的轻响才能稍稍缓解一下。

方才陷入自己思绪的陆凉一边听着高低不同的响声一边放空自己的思绪各种瞎想,突然耳边一直都是匀速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有所预感地抬头,发现唐湛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陆凉向上一级台阶踏上一步的脚步又退了回来。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而有点尴尬的陆凉露出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看着已然熟悉的小姑娘呆呆的表情,唐湛在心里叹息一声,果然还是得靠自己主动一点啊。

两盏灯就在两人中间,微微晃动的灯光将互相的面容照的清清楚楚。

唐湛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凉凉我觉得你这样不行。”

“诶?”没想到唐湛会这么问,陆凉的表情更加呆滞。

“我们相处了三年多了,对你也稍微有些了解,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如果你觉得跟其他人都不能交流,但至少,可以对我稍微坦诚一点吗?”

“你有心事。”

“跟我说说,好吗?”

陆凉怔住,瞳孔微微放大。

一直以来她都想着,自己能一己承担起所有的事情,就能够守护好自己在意的人了,也不需要自己在意的人知道很多其他的事情。但是在经历过许多次的受伤,渐渐地也更不愿意与人交流,什么事情都憋在自己心里,很少向人吐露自己的心迹。于是自己走入了孤独的死胡同,也不敢再走出来。

陆凉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这样封闭自己会对在意自己的人带来多少伤害,她也曾试探着向外踏出几步,但事情并非“只要能走出去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这样简单,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可不管她再怎么小心,错误依然接踵而至;她在遇到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之后就落荒而逃,躲回属于自己的那个小小角落瑟瑟发抖。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真的就别无他法了吗?

很久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话了,陆凉心湖泛起涟漪。

或许,这一次会找到那么一个突破口。

与唐湛认真的目光对视,陆凉突然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

“呜”

抹掉眼角的泪花,尽管眼泪还不受自己控制,但将憋在心里的话一次吐出,还是让陆凉感觉到了久违地轻松。

陆凉吸了吸鼻子,又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微凉手指抵上滚烫脸颊降低温度,这才稍稍缓解了心情。自己的这个一激动就会哭得稀里哗啦不受控制的毛病还真是难改。不过

陆凉伸手挽上唐湛的胳膊,同时也收到了对方一个安抚的微笑,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不少。

在大半段爬台阶的路程里,两人总算作了一番密切交流。无论是那些隐秘的心迹,还是思考许久都不知如何开口言说的话语,在唐湛的坚持之下,陆凉小心翼翼地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它们尽数吐出。

已经很久没有能够交心的人了,三年相处之下陆凉觉得唐湛在很多事情上都能跟自己很合拍,这样的相处让她觉得十分舒服,也理所当然地对其付出信任和将其视为自己在意的朋友。可是这三年以来,竟没有一次机会能让两人更深入地交流。这一次恰好是一个契机,陆凉觉得自己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了,起先还磕磕绊绊、吞吞吐吐,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随着唐湛有意的话语引导和接受,很快陆凉的倾诉也变得更为流畅起来。

两个人在长长的通道里慢慢地走,脚步轻轻落在石质台阶上发出声响,也从未掩盖住两人的声音。

临近通道的尽头,两个人的交谈才终于到了尾声,安抚了一番已然还哭个不停的小姑娘,唐湛也跟着感觉轻松不少。

凉凉终于对她坦诚了。以前还从不知道,凉凉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竟然考虑了这么多也许在三年以来,已经在相处的一点一滴之中逐渐被凉凉所改变了。无论是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还是对于远宁聚居地,一个外来者的看法虽然不见得全都正确,但也确确实实为唐湛打开了一个崭新世界的大门。

深埋于心中的种子悄然萌芽。

那些年少时候就已经有的期待和幻想,似乎也有了实现的可能。

她想去看看,如自己父亲母亲加之在自己身上的盼望。

唐湛湛湛青天。

而在此之前,还有更为迫在眉睫的事情。

最近聚居地的情况的确很不对劲,就连她这个土生土长在聚居地的人也能感受得到一件件事情之后所透露出来的不安。但是从大长老或者是其他聚居地的居民身上又不能直接地看出来些什么,他们在刻意地隐瞒着什么,想来也不会很容易地让她知道。

也许是自己身处于远宁聚居地之中太久,对于最开始自己以为不合理的地方都逐渐习以为常起来;但是凉凉,作为此时聚居地之中唯一的外来者,对聚居地的归属感几乎没有,察觉不对之处也必然要比自己敏锐得多。

凉凉告诉自己的猜测,十有**可能真的是真相。细节,细节细节之处也许能够找到蛛丝马迹的。

唐湛脑海之中浮过许多被自己忽略的影像,只是一闪而过,具体的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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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重逢

无论再怎么思考那些惊人的猜测,现实终归是还没有来得及发生的。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距离紧闭的石门只有半步之遥。看着方才诉说时候心情激动的陆凉此时也已经平静下来,唐湛安慰了一句这才用手指在机关所在的墙壁位置摸索起来,按照固定的顺序按动凹陷,厚重石门在晃动灯光的照耀之下缓缓无声打开。

石门看似光滑的表面,实则也稍微有些许的凹凸,但并不是很明显,就像是很浅很浅的影子。

陆凉抬手揉揉有些涩感的眼角凑近,还没来得及看得足够清楚石门已经完全打开了。从在“卧室”里醒来跟随唐湛去了聚居地并且住下来到现在的三年里,总共来这里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之前也只是自己小心翼翼地不着痕迹地观察一些细节,现在话终于说开了,这样的举动也不会让唐湛觉得有什么不对。

在这一次注意到石门上面还有什么雕刻的浅浅痕迹之前一直都以为这石门的表面是完全光滑的,可这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打破了这个既定看法。在已经打开的门前,陆凉又一次开始愣神起来,这么浅的纹路,也不知道到底是文字还是图画,用手摸索或者肉眼直接去看怕是看不全也看不清楚的,也许用纸张拓下来会比较容易看出来到底是什么?

不过在里世界里,纸张这种东西好像还是比较稀缺的,墨的话似乎还能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植物磨出枝叶替代“哎呀,疼!”

正在陷入思绪的陆凉被唐湛毫不留情的一个爆栗唤回现实,捂着脑袋甚至还感觉脑中一阵嗡鸣,陆凉觉得如果是漫画的话,那现在自己的眼睛表现方式应该是蚊香眼在转圈圈了吧。

陆凉这一副捂着脑袋可怜巴巴的表情倒是把唐湛给逗乐了,看着她刚哭过还红通通的眼睛又泛起泪花,唐湛到底还是把即将溢出嘴角的笑又忍了回去,无视自己刚刚鬼使神差下的重手,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抬抬下巴示意陆凉看看旁边。

收到示意陆凉便下意识地转移视线,石门即将闭合到她的身旁,眼看着要触到她的肩膀位置,若是她再站在原地,就怕是要被一个人关在“卧室”的通道里了!

于是陆凉在这时候连头上被唐湛下了重手敲出来的包也顾不上了,甚至用上了灵力,仗着自己身材纤细从逐渐缩小到只能一个成年人侧身而过的程度时堪堪站在了唐湛的面前。

“怎么回事,明明看着很慢的速度这时候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就关上了呢!”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缓解一瞬的紧张,回想起来甚至还有点小刺激,但陆凉还是忍不住小声吐槽。

就在这个时候,唐湛却是已经实在憋不住了笑了出声来,陆凉疑惑抬头,再顺着唐湛的目光扭头朝着自己的身后看去

目光在被石门夹得紧紧的一段流苏上停住。又顺着绷直的流苏往上看去,连接着的正是她手里提着的提灯。

陆凉一瞬间觉得分外窘迫,心里mmp脸上还是得笑嘻嘻,又僵硬地转回脸,迎着唐湛快要笑出泪来的表情挠头干笑。

“啊哈哈哈哈,这也是个意外!”

等到驱散了灯笼里束缚着的“流火能量”,四周便立即变得昏暗下来,迷宫之中一如既往地光线暗淡,远远的前路在视野之中也变得模糊,多条岔路之间被黑暗填满。

同时模糊的还有身边的视野,与有灯光照耀的时候相比,清晰与模糊的区别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陆凉眼不见心不烦地将无奈直接切掉大半流苏才得以从石门的门缝中解救出来的提灯收入了自己的乾坤袋石门的开启时间间隔不算很短,一直呆在门口等着也不是个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快刀斩乱麻。

将提灯收回乾坤袋的瞬间,陆凉立即毫不犹豫地扭头不再看向已经完全闭合起来、除了仔细看的时候能看到像是从中突兀长出了一节流苏的石门,向着回去的方向梗着脖子大步流星地走去。

陆凉的这番幼稚行为引起了唐湛更激烈的嘲笑。

“哈哈哈笑死我了,凉凉你怎么能这么蠢的啊!”唐湛一边抹着笑出来的泪花一边提醒陆凉,“你走错方向了,回去的路是另一边!”

话音落下,陆凉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伴随着一声极低的嘶声,陆凉又把自己脖子给闪了。

看到陆凉一副倒霉死了的表情,唐湛简直想放声大笑,拍着地板的那种。

不过到最后唐湛都没有如愿以偿拍地大笑,最大的原因当然是,迷宫不是什么适合玩闹的地方,这里是残酷的猎场,哪怕在远宁聚居地这个十分偏远的地方也是一样。

在走过道路或者是打开门扉、触动机关之前,都得小心查探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从远宁聚居地到这个“卧室”之间有许许多多的的道路,很多也暗藏杀机。但在这么多年的探索之下,聚居地的人们也掌握了几条相对安全的通路,为了安全地占有“卧室”用作维持生命力的作用和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这些道路才安排了金丹以上修为的巡逻小队天天排查,以保证这条道路的相对安全。

在开启石门从“卧室”的通道之中出来的同时,唐湛就进行过一次探查,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所以两人才有闲功夫稍微玩闹一下,但也绝不能过度。

循着深深烙印在记忆之中的路线往回走,唐湛时不时地会拉着陆凉的胳膊把差点走错路的小姑娘重新给拉回正确的道路,同时也能看到黑着脸尴尬的陆凉脸更黑了,唐湛好不容易才又把笑给憋回去。

这路痴,怕是没救了。

记忆之中的这条道路没有任何意外出现,今天也是无事发生的一天。唐湛一边用精神力探查道路情况一边在心里暗暗记下。突然思绪停住,精神力与另一团不相上下的精神力碰撞,唐湛瞬间就停下脚步摆出了战斗姿势把修为低于自己的小姑娘护在自己身后,喝道:“谁?!”

对方显然也没有多少恶意,在两方精神力碰撞的时候也没有攻击行为,喝出声之后对方首先从岔道里走了出来也颇有诚意,唐湛选择先接触看看。

黑着脸低头看着唐湛的步子跟着走,在这时候唐湛猛然停住便直接撞上了对方的后背,随即在唐湛肩膀上团成一团的松子竟一下子摔在了刚刚被敲的包上,疼得陆凉又嘶了一声。

被唐湛护在身后,双方看起来并不是剑拔弩张的样子,陆凉便顶着一团松鼠从唐湛背后探出了脑袋。

待到对方走近,陆凉看到对方的脸,瞳孔不可置信地紧缩惊讶出声:“你你是于,于归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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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交流

冥冥之中大抵确是有那样一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缘分存在的,难以琢磨,又格外奇妙。

别说陆凉没有想到时隔这么久还能在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看到以前的故人,于归思也完全没有想到能在迷宫里面看到陆凉。

原本也只是循着通讯的珠子所感应的方向想着与未来他们汇合,但迷宫的路到底是错综复杂,即使可以感应到稍微准确的方向,实际走的时候却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而一次次的意外积累下来,于归思虽然也已经接近了未来他们所处的位置,可是倒是把自己给绕在了一个地方,一时半会儿又难以走出去。

况且……于归思时不时也会照顾一下燕远望,虽说最初也只是一时善意,并没有想到救下人之后该怎么办,但是后来燕远望就算体力不支也要咬着牙跟上他,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上几岁却比自己修为要弱上几分的青年,于归思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于是二人同行也就顺理成章。

迷宫之中行走当然不可能一直都是平平安安的,在于归思解决掉几只蛰伏在暗处随时准备对路人发起攻击的妖兽,循着珠子感应的大致方向在迷宫错综复杂的通道里绕来绕去,从几乎遇不到几个人类、遇到的突发状况基本上都是由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和妖兽造成的,诸如此类的细节可以隐隐约约察觉到,这里大概算得上是迷宫的偏僻之处了当然,这个偏僻指的是人类活动的区域。

迷宫本身就恍若一个相对隔绝的小世界,这里的生存法则残酷又简单,但是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比起行为向来都是直来直去、被人类认为是蛮族的妖兽,人类在这样的地方总会将人性之中的劣根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个迷宫里,如果你想要生存下去,尤其是在遇到的是人类而非妖兽的时候,首先就要保持警惕,哪怕对方是笑着的也不要轻易以为对方是善意的这是来自老夫的忠告。”未来小萝莉当年叉着腰向他普及迷宫之中各种基础知识时候严肃的表情,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于归思不禁努力地控制住嘴边肌肉,才不至于让笑声从唇间泄出来。

然而在眼下,除了时不时遇到的妖兽和某些植物所带来的困扰之外,这里只有燕远望和自己,而没有其他人类在此活动,于归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

有的时候,人类的存在虽然也会招致灾祸,互相猜忌陷害无所不用其极,但也有能够好好相处的时候的。

未来他们几个教了于归思很多在迷宫之中生存的窍门,但他们一直以来奉行的都是,遇到人类先判断有无敌意,如果能在不用动用武力就解决掉问题,或者是互相退一步海阔天空,这都是极好的。人类比妖兽要好打交道的一点就是:可以讲道理。

当于归思带着燕远望穿过一条道路,在面前展露出来的几条岔路之间徘徊不定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女声,他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这个地区附近没有修为比他强大的妖兽或者其他生物,不收敛气息也是一种威慑。至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避免很多麻烦。

神识伸展出去,他很快就得知是两个人类女孩。

面对人类的时候首先判断有无敌意……这么想着,于归思首先判断了对方和自己的修为差距,嗯,一个才是筑基,一个也才是金丹,都和自己有所差距,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这样看来有无敌意其实都没有什么差别,不过如果能避免战斗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所以于归思首先从岔路走了出去,直面。

燕远望想了想也跟上。

迷宫通道之中的光依然昏暗,只有凑近了一些才能看清彼此的脸。

等到看清了对面少女将另一个略显瘦小的护在自己身后一脸警惕,于归思露出一丝微笑试图能缓和一下气氛,同时开口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只是路过而已。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见被护在少女身后的略显矮小瘦弱的女孩从前者背后探出了一个小脑袋,脑袋上还顶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于归思一时还没来得及看清被半掩在黑暗之中的小脸,但对方却已经看清了他的脸,突然惊呼起来:“你……你是……于,于归思?!”

“嗯?”居然在这里还能遇到认识自己的人,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于归思也疑惑出声,待走近两步看清对方的脸,才终于从脑海之中挖出了久远的记忆,“诶?你是凉凉?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互相认出来的当事人已经有了想聊天的冲动,而另外在一旁的唐湛和燕远望却是一头雾水,看看于归思又看看陆凉,两个人对视一眼满眼都是茫然。

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虽然陆凉不怎么擅长说话但是还是硬着头皮稍微解释了一番情况。

稍作交流之后,陆凉和于归思便都大概知道从几年前他们分别之后到现在都发生了什么事。

在陆凉去王能那里做事情生活的时候,于归思跟着母亲回去了夏家,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在这里于归思也是一带而过,自己的家事在这个时候不太适合说出来。

之后陆凉为了寻求自己的生机和履行对墨颜如和墨凰妗的约定去了荒原,另一边于归思也决定借着夏家的荒原探索小队去荒原增长自己的实力,在这期间却发现了夏家或者说是现在夏家的主宰者,舒澈的一场阴谋。无论是带着那么多女奴还是诡异万分的严炳鸿,都在最开始的时候让于归思察觉到此次出行实际上暗藏杀机,不过好在有白颖书护着,他倒是没出什么事,还充分利用时间努力修炼提高了不少修为。

在提到这些诡异细节的时候,陆凉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半晌之后才告诉于归思,那些女奴身上都种了一种十分邪恶的术,不管会不会被救都会给荒原探索小队带来灾难。

于归思听了也沉默,讲述的声音也慢了下来,“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应该是严炳鸿的蛊。”又看了看眸中稍显暗淡之色的陆凉,试图安慰,“凉凉,别难过,他已经死了。”

陆凉点点头又摇摇头,抬手悄悄抹去一点泪花:“嗯。继续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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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

昨天是这本书发书一周年,跟朋友出去看了蜘蛛侠,吃了k记小龙虾汉堡,然后回来复习十点多就睡了,倒是忘了发个单章。

写了了,三十万字,虽然跟作者朋友聊起这事时大家都在笑我丢人,她们都能写百万字。

对我来说,这三十万是一次不同以往的体验。以前写过小说,没有大纲随想随写,也有编辑发后台消息提示签约,但那时候我连身份证都没有,后来因为学业和家里原因没有继续,定格在四五万字再无下文。现在回头看看,虽然那时候的想法稚嫩又中二,还有一点玛丽苏,但自觉文笔居然比我现在好,而且思维足够天马行空。

可能也是年龄越来越大,考虑的事情越来越多写下来的东西越来越不能让我满意,思维扩展度也渐渐止步,但我想不能这样。

三十万字之中我遇到很多困难,有的甚至让我好几天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剧情如何推演。在这之前,前文也有多处不满意之时,不过我想大概不会再修改了,也没时间。

就这样吧。以后我还会成长的。

这来发生了很多事。

第一次签约,第一次上架,第一次拿到稿费让我感觉有什么是我能改变的事情。我不善言辞不善交际,也唯有文字能给我唯一的慰藉。

三月份刚刚上架,紧接着家里收到噩耗,回家奔丧然后写文就被搁置了这一搁置再拿起来就尤为吃力。我大三了,从大一就开始考虑的考研,再加上学年论文也要开始准备,我的课程又比较多,断断续续的更新,自己不满意想必读者也是如此。

我不知道我写的内容怎么样,仅仅是,在写我想要的。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没有得到多少反馈,一方面担忧果然还是没有人追更吧,一方面欣喜也许还是能看的下去的吧。

我真的不知道。

经常感到前路迷茫。

可是发出去的文字,既然选择在网站上发布,那么必然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苛责、咒骂、嘲讽……诸多内容我都想过。

不过被冷落也是自然的吧。

寒假会尽量保持日更,然后2019年至少要写到60万。当然更新在开学期间也是断断续续的啦,我得全力为考研准备。

无论考研结果如何,我会写完的,手上还压着几个想法没敢写,放假在想不到这本书的剧情时候也许会转移注意力去写其他的,写好会发在群里提前预览。

就这样啦!我起个床去复习期末……最后两个周事情还是很多,心好累。

对了,新年快乐!2019~ヽ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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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相似

目前四人所处的位置,是一处寻常人难以发现的、藏在迷宫墙壁之中的密室,相比迷宫的通道之中更加黑暗,所以陆凉和唐湛的灯笼再度被点亮作为这里唯二的光源。

四人围坐在一起,放置在中心的两盏灯笼散发的灯光将他们的面容照亮。

交流的主角是陆凉和于归思,作为土生土长在里世界的土著,唐湛和燕远望大部分时间都插不上话,但因为对于表世界的好奇,也让陆凉和于归思在交流之余多花费些时间为他们两个做有关表世界的科普。

陆凉不擅长交流,所以与于归思的交谈也总是磕磕绊绊,再加上还要时不时顾及到两个里世界土著的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但总算讲得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燕远望与唐湛两个人对表世界不甚了解,但在陆凉与于归思的讲述之中也逐渐感同身受起来,他们从未去过的世界,原来是这样一幅模样,甚至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也该去那里看看另一个世界的风采。

而陆凉自己,通过与于归思交换的情报,再结合很久之前在王能家里做事时出门偶尔听一耳朵的议论,虽然也并不多了解表世界的社会历史、不清楚到底都发生过一些什么纠葛,但还是可以在脑海中将之简单的梳理一遍。

“啊啊,一副乱糟糟的势力纷争模样呢。”想起这个身体原主人残留的一丁点记忆之中那个更加糟糕的家庭,再想到那晚王能问到要不要跟着他一起走……诸多面孔在面前一一闪过,陆凉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些怅然。

现在想起来,不去管这个身体原主人的事情某种程度上还真的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就以现在所能掌握到的情报稍加扩展猜测,也能预料到将来的情况铁定不容乐观。

她本身就极其讨厌麻烦,更别说赶着把自己往麻烦里推了。可是麻烦这种东西,有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譬如主动找上门来的墨家姐妹。

从始至终,陆凉唯一的目的就是生存二字罢了。努力地生存下去,最低限度地维持生活,再到突破最低限度让自己能够好好活着,这不是很容易就能够办到的。

为了那一线生机,她选择放弃暂时还算安逸的生活,进入危机四伏的荒原,然后又随着“地心红莲”的骗局进入了里世界,这个世界的秘辛就一点一点展现在这许许多多的细节里。

暂且在这个偏僻的聚居地里面生活并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原本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不安也隐隐蠢蠢欲动,陆凉敏锐地能感受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可能自己要提前进入迷宫里面了……

不过,里世界里面生存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就是了。

感受着自己体内如同灵魂之火一般的“流火”,其势头正盛,丝丝缕缕与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交融在一起不可分割,目前还没有一点衰减的样子,陆凉叹息一声。

三年以来为了生存下来也有很努力的准备,但就现在的修为而言,这样的实力还不足以独自在里世界的迷宫里面生存下去,但已经有了些许被相对安宁生活腐朽的征兆了,也许是时候该做点什么了。

就在陆凉皱眉沉思并叹气的一会儿,那边于归思说了半天话也有点累了,气氛也瞬间随之凝固起来,一旁纠结很久的唐湛瞅着于归思看了一会儿,终是下定决心般开口道:“那个,于……于归思,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但是也许会让你难以接受……”

于归思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自己对面的唐湛,露出疑问的表情:“嗯?”

唐湛主动对他说话让他感觉有些意外。不过刚刚见面,有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唐湛在出声之后表情依然十分纠结,眉头皱起来,显然要怎么继续说下去让她很为难。思绪浮动间,一个念头悄然浮现脑海。

唐湛偏头看向陆凉,“凉凉,你有没有觉得,于归思长的很眼熟啊?”

“诶?”陆凉抬起头来,一时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以至于表情有些呆呆的,“于归思是我熟人啊。”话刚一说出口又觉得不对,她与于归思相识的事情早在他们刚刚见面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这时候再问起来也毫无必要,那么……

陆凉挪了挪屁股往于归思面前靠了一点,表情认真而严肃地瞅着他看:“盯”

于归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几个人盯得有些发毛,不由地一脸懵逼:“???”

他刚张开口要说点什么,就被陆凉伸出来的一根手指给挡住了,只好又闭了嘴。

一旁燕远望看看唐湛,又看看陆凉,不知道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不知道说点什么,索性一句话也不说安安静静地看着。而唐湛把问题推给了陆凉,知道她能懂自己刚刚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放心下来就等着看结果。

空气又一次安静下来,放置在几人中间的两盏灯笼中,“流火”聚拢成的火苗也像真的火苗那样微微跳动,照亮了于归思年轻俊美的脸庞。

看着这张脸,陆凉不禁想起三年多以前被自己认真记住的那个少年于归思的脸来,那张脸与现在相比其实变化没有很大,但现在由于岁月流逝一看起来就很成熟的样子,比起之前要更给人一种相当可靠的感觉。

少年已经不再是少年了。

恍惚间,陆凉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轮廓与于归思的脸庞重叠起来……

嗯,如果头发更稀疏一些,再加上一些胡须,眼睛都是狭长的丹凤眼,眉毛也颇为英气,脸型也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诶!这么一看简直就是老年版的于归思啊!

石锤了!如果不出意外自己的猜测绝对是正确的!

陆凉的思绪飘到正躺在远宁聚居地中药不停屋子里那个黑暗房间之中沉睡不醒的人身上,再想到他日益糟糕的身体情况,以及第一次进去就差点被自己和唐湛两个人摸秃的头顶……

……突然感觉更难说出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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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父子(一)

很明显自己是被唐湛甩锅了,想通了其中关节,当陆凉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唐湛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到唐湛脸上一抹还来不及掩饰下去的顽皮笑容。

……突然有一点想打人的冲动怎么办!

陆凉内心掀翻了并不存在的桌子。

事情已经交在了自己手上,现在唐湛也一副等着自己将事情说出来的样子,嗯,锅已经接在自己手上了呢,现在也推不掉了。

陆凉不禁感到有些头疼,不过看着于归思一脸茫然的表情,又想起之前于归思跟自己坦白第一次见到自己差点杀了她的时候,陆凉的心里突然满是复杂。

她还记得当时还是少年的于归思告诉自己的事情。

一个出生就没见过父亲的孩子,与母亲在边境小镇艰难维持生活,其中辛苦可想而知。方才交流之中于归思也简单说过他跟母亲回夏家之后的经历,亲眼看到母亲突然就改变了想法转而嫁给他人,少年的心里必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五味陈杂吧。

只是想想就觉得心疼,更别提看着少年面无表情地回忆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并对她讲述一遍。

而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个一睡不醒的人就是于归思的父亲,但考虑到于归思的心情,也不知道这番父子相认究竟是好是坏。

陆凉在脑内组织了一番语言,几度张嘴话到嘴边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说出口……这tm怎么说啊喂!

陆凉的内心是崩溃的崩溃的。

几度想要找到一个迂回的说法,可是完全说不出口,以自己话废的程度,这太难了。陆凉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绝对要比之前唐湛开口的时候更加纠结。

……更何况自己比起唐湛更不擅长说话。车卡的时候话术肯定忘点了!

思索的时间有点长了,长到面前的于归思也不能保持之前的淡定表情继续被三人盯着,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目光不断在自己身上游移、几次欲言又止,忍不住往后挪了挪屁股,额头渗出一丝薄汗,想了想竖起一根手指尝试着再度开口:

“那、那个……”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不妨直说?

于归思准备好的话方才开了个口,只见他面前的小姑娘一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语速很快地将他要说的话尽数都堵了回去。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也许你不敢相信但是我说我可能已经遇到了你的父亲而且第一次见到就一不小心差点给薅秃了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求你一定要原谅我好吗!”

所以说,能不能叫人好好说完话啊喂?!又一次被堵了话,于归思的表情有些崩溃,但等到听清楚小姑娘连珠炮一样的话语里所包含的含义之后,那微妙的表情便僵在了脸上,并渐渐转变为震惊和不可置信。

凉凉刚才说了什么……?

他的,父亲?

简短的话语恍若惊雷从头上劈下,无论如何于归思也没想到,让小姑娘沉默地纠结许久的问题居然是这个。

平日里他也总是忍不住思念母亲,一想到母亲以泪洗面的样子,对那个本应该被自己叫做“父亲”的男人,心里头无端就升腾起一股怨恨来。该是多么狠心的人,才会抛妻弃子十五年啊。

可是当母亲一次又一次用手温柔地触碰他脸的轮廓,那眼里的温柔眷恋也毫不掩饰,他懂事之后怎么也想不明白,爱情的力量是怎么样让一个女人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在这么偏远的小镇,一边生存一边期盼丈夫有朝一日能够归来的。

更何况那个负心人还不一定能够回来。

此前多年记忆一瞬间涌上心头,于归思的身躯不由地微微颤抖起来,他红着眼睛问道,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了:“……那,他……他现在在哪里?”

硬着头皮一股脑地把话都说了出来,这让陆凉感到些许的轻松,但随即于归思的沉默却让陆凉刚沉下去的一颗心一瞬间又提了起来,果然这个敏感的问题对他的冲击太大吗?

一时间空气又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唐湛见话终于说开了,仍一脸紧张地将目光在陆凉与于归思之间游移,不禁捏了一把汗;燕远望也皱着眉头,好不容易才根据之前两人的对话把其中的逻辑理顺,此时此刻更是不敢说话。

“在……远宁聚居地里,一个医修的小屋里,就是那个医修救回来的。”仔细斟酌着语句,陆凉打破了一瞬的寂静。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有些紧张地看着于归思的表情变化。

于归思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做出如何的反应,对面部表情的控制也几乎要失去,五官渐渐扭曲在了一起,露出了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简短的话语,虽然信息及其有限,但也足够让他知道一些事情并发散思维了。

在里世界的迷宫里生存的几年来,于归思对这里的生存法则自然有了深刻的了解,也知道在这里生存的不易,但是……如今,知道了自己的父亲于朝越也在这里活着,十五年来积累的感情似乎要在这一刻决堤。

这个抛妻弃子十五年的负心人,这个让母亲苦苦等了十五年的负心人。

他还活着。

被人救回来了。

不知道身体情况怎么样。

但是还活着。

于归思过去也曾想过,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看着母亲日复一日操持完家务之后就依靠在门框边遥望着荒原的方向,痴痴地等待着不知道是否还能回来的丈夫身影出现在地平线的彼端这个时候他无不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心疼自己的母亲。

那时候他想,如若有一天,这个男人回来了,自己定要狠狠地将他揍上一顿方才解恨。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想法不停地在转变。

他听过母亲不厌其烦地与他讲,自认识于朝越到他们之间的爱情不被家族承认,所以隐姓埋名双宿双飞的点点滴滴,母亲脸上的温柔笑意又在一点一点地冲淡他心中的仇恨。

他知道母亲对他的父亲于朝越的绵绵情意,如磐石一般无法转移,所以在回到夏家转眼之间就看到母亲改变想法转嫁他人时,才会那样地不敢置信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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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父子(二)

于归思知道母亲是那样专情的女人,他绝不相信母亲会在短短时间之内转变心意。

可是现实又是那样残酷无情,浓郁沉重的气氛像是大石压在人的心上一样令人无法喘息,那时候的经历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依然能够再度回想起当时的绝望。

那时候他想,如果他的父亲于朝越能够回来,能够在他最无能为力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打破这一切的虚妄该多好。

可是没有如果。

期望还为开始便知晓一切皆为泡影。

于朝越这个负心人。

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十五年了还不够吗?!

……

于归思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

如果他的父亲多年未归的原因并不是他自己不想回来,而是被其他的什么事情所阻拦住;亦或者他出了什么意外失去了记忆,就像话本子里讲的那样,早已有了新的家庭;更甚者,已然身死化为妖兽的食粮曝尸荒野……

于归思还清楚地记得,幼小的自己在某一天拉着母亲的衣角,皱着眉头提出这样一个猜测时,平日里待他温柔至极的母亲那一瞬间的脸色有多么阴沉。

那也是于归思有记忆以来母亲第一次向他发那么大的火,之后每每想起都让他心有余悸。

往日种种飞快地在于归思的眼前掠过。

然而必须要面对的现实就这样真真切切地摆在他的眼前。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个现实,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面对……他。

于朝越,这个负心人。

于归思更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对这个抛弃母亲和自己十五年的人,究竟持有什么样的看法。

以前虽想过很多种见到于朝越可能做的事可能说的话,自信满满等见面时绝不会无所适从,可当这一天终于真的来到时,于归思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这个负心人啊,想要他回来的时候他没有回来,也曾对他萌生过狠意,可是一切事情都过去之后,再度回想起以往种种,于归思恍然惊觉,自己只不过有一个简单的愿望

想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

仅此而已。

可是这个愿望在现实面前,又是那么的困难。

在陆凉看来痴呆了半天的于归思终于重新整理好了心情、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恍惚间陆凉觉得他的眼神之中多了点什么,陆凉看到于归思的视线渐渐聚焦到自己身上来,然后有些迟疑又逐渐坚定地、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有一个请求。”

“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见……”

“我的父亲。”

陆凉闻言望向唐湛,面露询问。

唐湛早已料到事情必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一个从出生起就未曾见过自己父亲的孩子,突然听闻父亲还活着,换作是她也会提出这样的请求。想到自己的父母,唐湛放开被自己捏得皱巴巴的衣角,面上的迟疑一扫而光,她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像是要把压在心中的沉闷都在这时一并抛开,“好。”

点头作出决定看起来是很轻松的事情,然而在此之前,唐湛的脑海里已经进行过一番天人交战。

因为是远宁聚居地的特殊时期,其实这会儿是并不欢迎外来者的。唐湛心里非常清楚,可是……特殊情况要特殊对待。

听过了于归思的经历,唐湛由衷地同情这个青年。再加上于归思作为陆凉的旧友,在里世界迷宫之中竟能有如此巧合得以相逢,想必也是命运的安排。更巧合的是,一直以来药不停救治的长睡不醒者居然是于归思的父亲,想到药不停偶尔为病人的身体状况发愁时各种碎碎念,唐湛觉得,自己也应该这样做。

如果这个陌生的病人能与自己的家人重逢,也是药不停的心愿。医者济世救人,不就是为了挽回离别吗?

带于归思去见他的父亲,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这次的决定其中还不免夹带一点点自己的私心,但为此打破规则,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

唐湛说服了自己。作为自小就游离在繁复规矩之外的唐湛,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算很难,只是一想到近些年来越发阴晴不定的大长老,唐湛还是悄悄咽了一口唾沫,随即就把这个可能性抛之脑后,未来的事情,到时候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

几人从偏僻小路进入了远宁聚居地。刚一踏上聚居地之内的土地,几人就都察觉出了不对。

虽说聚居地里规矩繁多,因为某些考虑对众人的管束也越来越严苛,平日里整个聚居地还是十分有活力的,至少不像此时一样,寂静得可怕。

在空中飘逸着散发出光辉的“流火”依然如故,似乎与平时的聚居地并没有什么区别,但空气中涌动的不安,浓烈到任何人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陆凉的心里猛地咯噔一声,这段时间的噩梦也越来越频繁,梦境之中一些事情也让她颇为在意,也许现在梦境的预言真的要将成为现实。陆凉沉着脸扭头看向唐湛,发现对方也一脸阴沉,想必和自己有相同的担忧。

这种时候……还是得唐湛自己做出判断。就算在这里住了再久,说到底自己不过还是一个外来者罢了,无论是归属感或者担心绝不会比得上唐湛,陆凉小声打破沉寂的气氛:“十九,现在,怎么办?”

唐湛带他们走的是一条小道,这里离药不停的房子最近,又远离聚居地的众人所在。听到陆凉的声音,唐湛吐出一口浊气来,却没转过头来,只是从自己的乾坤袋之中取出她的那个锦囊准确地抛在于归思的手里,“凉凉,你先带于归思去看他的父亲,我去聚居地里看看!”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着远处的房屋聚集之处跑去。

手捧着唐湛的锦囊,于归思神情也有些凝重,但看到陆凉向他递过来的一个眼神,还是选择默默地跟在陆凉的身后,带着一路上默默乖巧一言不发的燕远望一同向着不远处,属于药不停的小屋走去。

远宁聚居地的事情还不是他有资格去管的,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去见到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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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父子(三)

越接近父亲于朝越的所在,于归思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地揪紧了。

不用陆凉安顿也不由地捏紧了手中的香囊,每走一步恍惚间都能听得见自己越发急促的心跳,随着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于归思的目光就黏在了那浓郁的黑暗之中,即使他什么都看不到。

“就是这里了,”陆凉打开门之后便向着二人转过身来,并解释道:“因为屋子里面有阵法,那股异香会让人产生幻觉,所以要屏蔽掉嗅觉;还有记得一定要抓紧手中的香囊,它的作用是消除阵法的影响。”又看向正有些好奇打量着门内黑暗的燕远望,向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香囊道:“因为只有两个香囊,所以你先在外面等着好了。”

见一路上乖巧跟着的燕远望点头应声停留在了原地,陆凉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于归思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跟过来,自己就率先迈入了门内的黑暗之中。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只需要静静看着事情发展就好了,陆凉这么想着,一边娴熟地聚拢空气之中的残余“流火”能量,点燃了灯。

浓郁的黑暗很快便被灯光驱散,黑暗之中躺在床上的瘦削身影展露在于归思眼前。

尽管是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但在这一刹那,那种血脉相连的悸动,让他毫不怀疑地相信,那正是自己记恨了多年、又迫切地渴望他回家看看的父亲,于朝越。

尽管已经提前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在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时,于归思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骨肉之情终究是难以轻易割舍的。

光源就位于床的正上方,因为房间不大而且略显低矮,从顶上垂下来的灯光不用很亮都足以照亮这么一个小小的房间更何况陆凉还稍微多聚拢了一些残余的“流火”能量,为了保证这灯光能更亮也更持久一点儿。

一路上陆凉和唐湛也曾提到过,父亲的情况每况愈下。

床上的人睡的似乎并不怎么安稳,头微微偏向门口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有几分痛苦,五官略微皱起,这样的表情在于归思眼里让他突然觉得有些悲伤,这悲伤甚至冲淡了那么久一直都萦绕在他心头的恨意。如果不是那光洁锃亮的脑袋……这份悲伤也许还会更浓重一些。

陆凉很自觉地退到一边,在床旁边的小柜子里摸出一个锦囊和一个乾坤袋,抓在手里眼睛却不由自主瞥向床上沉睡不醒的病人于朝越的光头。

咳,说起来这事还颇有点尴尬,自从第一次跟着唐湛进来,她随手不小心摸了一把之后,病人……不,于朝越的脱发现象好像就日益严重了。

等到察觉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似乎已经无法挽回了。跟唐湛商量之后,她们最终决定把脱落下来的头发收集在一个锦囊里。这个锦囊虽然比不得乾坤袋的储物空间大小,但稍微施了一个小法术,用来装头发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归思从未觉得自己的步伐有这样沉重过。

他可是单一风灵根,在速度这一方面没有修士能在风灵根的修士手上占了上风,可是平时步履轻盈的于归思,这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有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每抬起一步都十分艰难。短短的从门口到床边的距离,让他走得像翻山越岭一样艰难。

等终于走到床边,近距离看到父亲的脸,于归思不禁又想起了经常望着他出神的母亲。

母亲曾说他跟父亲有九分像,两个人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看到他也就仿佛丈夫还在身边,生活便是幸福的。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虽然瘦削,但眉眼都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像是照镜子看到了一个老一点的自己。

于归思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纷乱的思绪让他已经不能再保持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那样呆呆地、僵硬地站在原地、凝视着父亲的脸,于归思已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究竟该做些什么,手脚都无处安放。

等到陆凉迟疑很久才小心翼翼从一边递上锦囊和乾坤袋,于归思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慢动作似地扭转脖子看了过去。

“咕嘟。”陆凉不由地咽了一口口水,看着于归思现在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竟有些发怵。

不过才过了多久,于归思的神态已与刚才产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的目光有些呆滞,眼里的神采些许暗淡,但那目光之中似乎隐含着多种复杂情绪。而他的动作和感知已然不再流畅,迟滞到像个提线木偶,被什么人操控着。

他的整个人似乎都被哀伤所笼罩了。

人果然还是个感性动物。陆凉这么想到,看着视线所及范围之内的这对父子,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尖也有了一点酸涩之感。

有点想哭。

哀伤是会传染的。

而她也总是容易被这样的情景触动。更何况还是认识的人。

……陆凉发现这样的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从林婆婆的去世,到梁春朝与安宁相拥在火中安眠,胸膛里那些压抑的感情似乎要再度喷涌而出。

生命的分量是如此地沉重,而她从来都做不了什么,只能当个看客。

也只是个看客,罢了。

陆凉生生将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抿着嘴把锦囊和乾坤袋一并塞进于归思僵硬地在半空中伸出来、许久也没有记得去接过锦囊和乾坤袋的手,并轻轻将对方的手指合拢了。

陆凉还记得唐湛与自己上一次来照看于朝越的时候,唐湛艰难地道,病人怕是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身体里的“流火”将要溃散,无力回天。

再怎么极力忍耐,陆凉的声音还是带着一丝哭腔。

“这、这是,你父亲身上的一些东西,是药不停先生收集保管在乾坤袋里面的,据说一件不落都在这里了,”陆凉吸了一下鼻涕,讲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犹露着一些不好意思,“这一个锦囊里面,是你父亲掉落下来的头发,我和十九把它们都收集在一起了……我们也没想到会掉得这么彻底的……”

于归思呆滞的表情稍稍缓解,手中锦囊和乾坤袋还有些温热的触感似乎让他冰凉的手终于又恢复了一点知觉,轻轻颤抖起来。

女孩子像是快哭出来的声音让他也跟着想哭了。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于归思便迟钝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脸颊上正不断滑下温热的液体。

液体滴落手在手腕上,顺着手腕的弧度滑下;液体滴落在手指上,顺着手指的弧度滑下;液体滴落在锦囊上,将薄薄的布料浸染出一块块深色;液体滴落在乾坤袋上,将薄薄的布料浸染出一块块深色。

被陆凉合拢的手指颤抖着舒展开来,视线终于聚焦。

略过简简单单没有什么图案的锦囊,于归思的目光停在被液体浸湿大片的乾坤袋上,那熟悉的图案让于归思一时间完全愣住。

简单的太阳图案,边角绣着两个字体清秀的小字,思归。

这是母亲亲手制作的乾坤袋。

那个图案也是母亲一直以来在各种衣物等能用针线印下标记的地方缝制的。

而那两个小字,“思归”,是父亲离开前母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希望他能早日归来。

于归思再也压抑不了自己的哭声。

头顶灯笼中,“流火”的光亮也犹如被此时的情绪所感染,产生了一丝微乎其微的波动,只是也没人能够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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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于朝越:但愿长睡不复醒(一)

于朝越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

不,准确来说,是他自己找不到这个梦境的边缘,在意识沉沉浮浮之间,他有的时候几乎连自己的存在也要忘却了。

这个梦境时而反复,时而破碎混乱,他转瞬即忘,什么都记不清楚,同时也将一切都混淆。

……

邺城。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原本安安静静低着头逆着人群行走的少年,逐渐被人群裹挟着向着本不想去的地方去了。

少年满脸慌张不知所措,他就像深陷泥泞的沼泽之中难以自拔,人群摩肩接踵挤挤挨挨,他竟连一丝能让他得以逃脱困境的缝隙都找不到,尝试好多次都毫无办法,最终只得一脸无奈地认命。

“啊……”

少年发出一声无力又无可奈何的喟叹,一边被人群挤向相反的方向,脚步杂乱;一边透过耸动的人头缝隙看向远处湛蓝的天空。

“更远了……”

等人群涌动的潮流终于停下,少年这才方有一丝喘息的时间。

刚刚让脚在地面站定,在前后左右逐渐变得松散起来的人之间强行给自己撑开一小点空档,少年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眼瞅着不远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宽敞大道,而一队看起来就分外富贵华丽的队伍正从远处缓缓行来,少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可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的景象。

少年从远离荒原的地方而来,因为村子里有个路过的仙人发现他是个有灵根的,虽然他并不怎么希望自己也能像仙人一样步入修仙之路,但家里兄弟姐妹众多,父母又供养不起这么多孩子,也希望他能在外面的世界闯荡出一点成就,好让这个贫穷的家庭生活能稍微过的好一点。

现在正是末法时代,宗门之类的都可以说得上是远古的往事,没有了拜入宗门的选项,此时若要步入修仙一途,除了成为散修苦哈哈地自己摸索道路、在大小家族的手里分一杯羹,就是投奔某个家族,以此换来自己的修行资源。

尽管家里生活过得并不富足,但父母也不是全然不在意每一个孩子,为了让少年能够顺利踏入修行一途,父母也废了好大劲才搭上线,让少年去投奔一个在夏家邺城的远方亲戚。

而此时让少年瞠目结舌的,不仅是那队伍之中令人炫目的各色装饰和法器光辉,还有那些看起来凶恶或者美丽的巨兽竟成为人们坐下的走兽,与一般农家饲养的家畜别无二致。少年眼里此时是泛起了星星点点的光,向着周围的人看去,众人无一不露出羡慕的表情啧啧称赞。

周围的依然喧闹而嘈杂没有停过,但少年此时也已不觉得吵闹,并且竖起耳朵从他们的话里得知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都是他以前想都未想过的,如今那些对于他来说,原本只应该存在于想象之中的事物都已变成眼前的现实,让少年不由地吸着鼻子跟着赞叹不已。

“啧啧,夏家这次出行的阵势可真是尽显富贵啊!诶,好像比我去年看过的更奢华了。”

“那可不,这是夏家唯一的千金大小姐第一次出行,当然会更加隆重了!”

“看看这高品质法器的光辉!看看这高阶妖兽的坐骑!看看这么多金银珠宝!你们就好好羡慕去吧!”

尽管根本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出行弄这么大的阵势,但对于少年来说这一切看着都极为新鲜。在周围的人说话之时队伍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少年也跟着将目光投射到队伍之中最醒目的那个少女身上。

那个少女外表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五官精雕细琢,皮肤白皙,衣饰华丽又不失仙气,坐下有着凤鸟血脉的高阶妖兽羽翼也光滑亮丽、在阳光下折射着五彩的光,她正如家里长辈教导的那样,脸上端起得体的笑容,向着左右两边的人群挥手致意。

当转向少年这一边的时候,在人群之中努力踮起脚尖的少年感觉有一瞬间自己跟少女的视线对上了。

只是一刹那的对视,少年都为之悸动不已。

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眸?少年说不清楚,但他觉得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悄悄地在自己的心中扎下了根。

在那一眼之后,双方的视线再无交汇,但那双眼眸的样子一直在少年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黑色的眸子宛若深潭,具有令人恐惧的吸引力。

直到夏家的仪仗队伍远去,喧闹的人群逐渐散去,被迎面走过来的货郎担着的扁担撞到,少年这才发觉,自己竟在原地呆立了好久。

反应过来之后清醒也就只是一个想法的事情,少年十分清楚在那一瞬间自己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那么一个渺小而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在心底生了根并悄悄发芽。

他明白这个愿望有多么虚无缥缈,但想想总还是要想的。

如果……自己足够努力的话,是不是有一天,能够和那个少女……夏家大小姐那样的女孩并肩?

捏着自己衣角的手渐渐松开,少年低头看向自己紧握成拳的手。

现在他还一无所有。

余光扫过衣服上到处打的各色补丁,少年脑海中又浮现出位于远方小村落里,母亲一天辛苦劳作之后,晚上就着一点点珍贵而微弱的灯光,用细细密密的针脚仔细地将破洞缝合的样子。

这是辛苦又平淡的农家生活。

少年的嘴角忽然浮现一抹自嘲的笑容。

这样想起来,自己的那些想法倒是有些过于可笑了。自己身处于最低端肮脏的泥泞之中,怎敢高攀遥不可及的美丽凤鸟。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身份高低,本就是一道壕沟。

少年摇摇头将方才各种想法都抛之脑后,重新定了定神确定好方向,大步向前迈去。

与其瞎想些有的没的,眼前还有他必须要去做的事和必须要走的路。

后来少年回想过去,彼时他们虽未相识,但这也确确实实是属于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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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于朝越:但愿长睡不复醒(二)

……

邺城,是当世十大世家之一的夏家位于荒原之中的驻地,也是其本家所在。在本家的直接治下,邺城的繁华程度在荒原之中的城市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少年躺在位于邺城之中的一角、某个房子属于自己的小小床铺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没睡着。

来到邺城投奔远方亲戚已有五个月有余,虽然亲疏关系甚远,但对方没有过丝毫怠慢,也没有因为他是一个乡下来的没见过大世面的穷小子而看不起他,对此少年心中十分感激。

从拿到一份最基础的、用于引气入体的《五行诀》开始,少年就认认真真废寝忘食地自行摸索着修炼。无奈大概天赋是真的不好,无论怎么样努力,最后取得的成果依然不尽人意。

少年当然也有想过放弃修行之路,但这条道路一旦踏上,是无论如何也回不了头的;不管是现实生活需求所迫,还是自己的那么一点私心,他也绝不允许自己放弃。

在修行开始逐渐步入正轨之后,少年也向人询问过一般人引气入体的时间要多久,答案比他所想的要快得多,是两个时辰之内,天知道他第一次引气入体用了整整一个晚上还乐的一蹦三尺高是为了什么!

别人的三个月,在荒原里像邺城这样的城市之内修炼,哪怕是灵根驳杂的五灵根,三个月也能修炼到炼气二层了,可他的三个月却截然不同,苦哈哈的还是在炼气一层待着,怎么也触碰不到炼气二层的壁障。

为此少年也感到十分苦恼,但是他也没有加入什么大家族门下,远方亲戚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家,哪里来的更多资源供养他修炼,仅仅能从别处讨来一卷修炼功法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还怎么敢去奢望能洗髓的方子去改善体质清除杂质?

……不过真正让他辗转反侧的还不是这个问题。

白日里他碰到了让他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像夏家大小姐那样尊贵的身份,竟也像他们这些平民一样偷偷跑出来玩。要不是少年牢牢记住了那双深潭一般深邃的眼眸,也不会将夏家大小姐和眼前这个胡乱将泥巴糊了满脸用以遮挡容貌的少女对应上。

少年平日也不是除了修炼之外什么事情也不做,因为可以引气入体有了些许的修为,气力会比普通人大得多;虽然并没有多少机会让修为更进一步,但却能做成很多普通人不能之事。是以少年就用这力气帮着远方亲戚家里去城里城外拉送货物,多少能帮得上忙也能少点心理负担。

谁曾想这回出去城外不远处,竟意外地撞上了夏家大小姐。

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少女怀抱着一只狐狸拿也不是放也不是,面前少年憨厚一笑,面上飘上一点红云,挠着头回忆道:“诶,你是那个……夏家的小……”姐吧……

话没说完就被少女空出来的一只手捂住了,等到少年抬起双手表示自己绝对不会继续说下去,少女这才放开了他,左顾右盼了一阵确定周围再无他人才转头瞪他一眼:“嘘!敢多说一个字,给我小心你的狗命!”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撞破了夏家大小姐偷跑出来玩,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脚尖相抵站在原地看起来更傻了。

少女一手将怀中奄奄一息的狐狸抱好,腾出来的一只手从粗布外衣里探进去拿出自己精致的乾坤袋,手腕一翻一个更为精巧的小玉瓶就出现在她的手心里。她抬眼一看少年还未离开,当下也不客气,抬抬下巴指使对方:“喏,你,对,就是你,过来。”少女微微晃了晃手里的瓶子,“从这个小瓶子里面拿出一颗丹药给小狐狸喂了,我手没空了。”

“喔,好!”呆立原地悄悄用余光看着少女的少年闻声反应过来,向前两步伸手去接那小玉瓶,速度快了些就稍微触碰到了少女细嫩的手指,那触感使得他耳根一红很快缩回手,再度小心翼翼抬起头来望向少女的时候果不其然得到了对方的一个白眼,“大男人磨磨唧唧干什么!还不快干你的事!”

“喔,喔,对、对不起……”

当下少年也顾不得去惊叹手里的小玉瓶有多么精巧、这小拇指大小的丹药有多么珍贵,用他相比少女纤细修长的手指显得又粗又笨的手指小心地捻起一粒来,在少女的帮助下将之送入狐狸的嘴里。当然他也没注意到,少女飞快掩饰掉的一瞬失神。

后来的事在少年脑海里氤氲成一片渺茫的雾气,所有场景都被雾气遮挡,再也看不明晰。

唯有声音还残余少许,在耳畔萦绕。

……

“喂,那个谁。”

“我、我在!”

“今天的事情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你这个榆木脑袋!”

“是,是,我知道了!”

“哼,这就对了。”

“诶嘿嘿嘿……”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哦对了,我娘说过这种时候还是要认真一点的,在询问别人名字之前得先自报家门……”

“我叫夏夭仪,就是这个邺城夏家的大小姐,不过就算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许想什么别的事情,不然你就不能跟我做朋友了!”

“嗯,那个,我名字叫……”

“于朝越。”

“好了于朝越,现在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了!今天我就先走了,下次还有机会见面的话……”

想着想着,于朝越一个翻身竟“噗通”一声掉下了床,等他摸着被摔疼的胳膊从地重新上爬上床、一只手扒着床沿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的时候,眼前恍惚间又浮现出那双让人难以忘却的灵动眼眸,嘴角不由地咧开一抹笑容。

只是在笑容还没完全绽开的当口,他手没抓稳床沿,身子向后一仰又一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嘴角上扬的弧度随之也转变为向下。

但只要眼前一浮现出少女抱着狐狸,阳光为她镀上一层光辉的模样,所有的痛苦似乎都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了。

于是下扬的嘴角弧度又逐渐上翘。

少年躺在地上傻笑半天才终于爬上床去,没有再修炼,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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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请假条

emmmm……因为各种原因还是没有在假期内写完美梦成真这一卷,嗯,预想的虐点要完全展现出来达到我期待的效果还是好难啊……按我现在的想法可能番外结束之后还有一两章甚至三四章才能结束这卷,然后还有规划的世界观番外卷……emmm……结束了于归思这条线得继续扯主线……这段剧情我会在接下来请假的时间努力写细纲的。

然后这就是的原因了——我,今年考研。

__虽说我请不请假好像也没什么差别,但是这回时间可能得拖的更长。不过我总得以学业为重嘛,写文又养活不了我,三个月连二百都攒不出来发稿费,连零花钱都不够。

我会努力考研的,然后有空会码字出来更新诈尸,我已经在学校了,就为了提前去图书馆占位置__

总之,成绩就这么差了,我好像还可以更浪……

么么哒。有事可以在群里找我~欢迎留言讨论剧情伏笔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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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于朝越:但愿长睡不复醒(三)

……

时间总是一种无情的东西,在回忆之中,这无情便愈发体现得淋漓尽致。

浮浮沉沉的梦境之中再度回想起来,那些时光比梦境更像是梦境。

一年,两年,三年……

时间过得很快,事情一旦经历过,便会化作永恒的回忆深刻在记忆之中。

那个时候,由漫漫时光之中悄然诞生的情愫逐渐萌芽。

这很快向下深深扎根生长的情愫不知道是从何而起的,两人谁也说不明白,等到了某一刻,只是视线的无意间触碰都会惹得面上浮现出有如朝霞一般的颜色。

于朝越红着耳根悄悄偏移视线,从对方身旁仲春的景色,一点点挪到面颊上绯红的景色,然后生生止于对方似娇还嗔的莹莹水眸。

“!”

两人具是一惊,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偏转过头去,面上的温度骤然飙升,周围旖旎的气氛却再度沉寂。

然而一股风携着花瓣打了几个旋自两人之中穿过,两人又同时低着头转过身来,张开口说着相似的话语。

“其实,我喜……”

未说完的话语还萦绕在喉间,在目光相接的一瞬又咽回腹中,花瓣飘飞间模糊了视线,晃晃悠悠好似上了云端。

话虽未说完,但已然知晓对方的心意。

春色和你都很美。

……

正如民间流传的无数话本子里所讲的故事那样,于朝越与夏夭仪两人穷小子与大小姐的故事大概算得上是其中最烂俗的那一类了,但是对于身处于这段感情之中的于朝越与夏夭仪两人来说,什么都比不上爱情。

人是一种感性的动物。

一旦陷入爱河,什么理智都可以抛开一边去,为了爱情可以冲昏头脑,什么出格的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

两人的感情在一次又一次偷偷见面之中迅速升温,对于那些可以掰着指头细细数清在一起的时间,两人都格外珍惜。

爱情的幼苗在勤劳的浇灌下成长迅速,理所当然的,两人开始畅想未来。

夏夭仪一点也不在意于朝越是个没有什么背景的穷小子,也不嫌弃他无权又无财,对于怀春的少女来说,只要有心爱的人陪着,在哪里都是幸福的天堂。

可是现实永远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夏夭仪清楚,以自己的家世,父母绝对不会同意自己下嫁给于朝越这样的穷小子的,因为自己是夏家唯一的大小姐,是掌上明珠。

夏夭仪也曾小心翼翼地试探过,在父母面前提出这样的可能性来即便是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她也想试一试,但是迎接她的却不是想象之中的肯定答案。为此夏夭仪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

时间毫不留情地匆匆而过,两人很快长大,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无论是两人的感情暴露,夏夭仪被家里禁足、于朝越被夏家族长派来的人威胁,两人的感情都没有丁点动摇,反而历久弥坚。

那时候夏夭仪刚刚筑基五层,而于朝越在夏夭仪时不时偷偷的照顾下才刚刚触碰到筑基的壁垒。

夏家在交好的世家之中已经开始为夏夭仪物色合适的夫婿,夏夭仪无论如何表现出拒绝的姿态,但也无法改变父母的决定,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向着自己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而去。

那一天,正是二人约定见面的时候。

于朝越做完了每日的活计,向亲戚告假出门,直直向着荒原的方向走去。

邺城位于荒原北荒,是与东王国最近的接壤之地,但距离东王国还有相当的距离。在东王国与夏家邺城之间的这段距离,一般没有妖兽侵扰,即使是东王国最北边最大的、几乎贯穿荒原北部的天行山脉也格外安宁。

天行山脉几百年前曾是某个大门派的驻地,灵气盎然。其中有不少天财地宝,也有门派设下结界专供门派弟子门磨炼技艺的地方,但在末法时代之后,门派衰亡、世家崛起,这里已早已成了废墟,现在不过是原生态的森林罢了。

但即便是已经败落,这里仍是一个好的去处,无论是挖采草药还是打渔狩猎,这里仍为很多人提供了赖以生存的宝贵资源。

是以,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士,也经常有进入天行山脉的,为了方便起见,山下或是山间都有东王国与邻近太行山脉的夏家及其附属家族搭建的屋子,外面设上简易的阵法为屋子提供安全保障,以此惠及附近依靠太行山脉生存的普通人和修士。

与邺城最近的一处山,是太行山脉之中的一个小小分支栖霞山,这里是邺城附近最大的一座山,它刚刚好横跨一半的荒原和一半的东王国土地,栖霞山因为处于荒原受夏家庇护的范围之间,是邺城附近散修们最常去的一个地方。

于朝越作为没有任何势力依靠的散修,也经常来到此处修行,在认识夏夭仪之后,这里也成为了他们经常约定私会的地方。

出了邺城城门,于朝越极目远眺,太阳还未落下,远处的栖霞山就像是平原上的一个小小的窝窝头。

没有什么飞行法器,于朝越手里仅有夏夭仪塞给他的一些飞行符和轻身符,以及补充灵力的丹药,但是长久以来的工作和修炼,以一个炼气期修士的脚程,这么远的距离对于于朝越来说也不算什么。

按照以往的经验,现在从邺城出发,到栖霞山下的平时经常去的小屋,最长不过两个时辰。跟夏夭仪约定的见面时候是太阳落下月亮刚升之际,今天的工作结束很早就告了假,想必还能要早上不少。

憋着一口气没有用任何符,只靠着自己长久锻炼的脚力,等耗尽了灵力终于到了栖霞山间小屋门前,看到熟悉的小屋还没被路过的人提前占据,于朝越长出了一口气。

小屋外面所设的阵法,如果有人进入了屋子不希望其他人进入打扰,是可以触发防护的禁制的,别的人看到了不可强行进入,只能去找另一个屋子,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富品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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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于朝越:但愿长睡不复醒(四)

于朝越与夏夭仪作为栖霞山的常客,对山下和山间的小屋位置可以说得上是了如指掌,他们的约定之中,如果一个常去的小屋被人占了,那就依次去下一个常去的小屋,有了这样一个顺序,就不会耽误见面的时间。

而今天约定顺序第一的小屋还未有人占据,对于于朝越来说,这再好不过了。

进入小屋,升起禁制,只允许夏夭仪一人进入,于朝越吞下一粒回复灵力的丹药,坐下恢复了一点体力,将小屋里外稍微收拾了一下,这才打坐修炼等待夏夭仪的到来。

不像于朝越作为一个散修一穷二白、连修炼资源都要靠着自己的双手去获取,夏夭仪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夏家最好的修炼资源,哪怕她的天赋并不出众,不用多说也全是属于她的。

夏夭仪出行自然也不用像于朝越一样跑两个时辰赶到小屋,她有一个专属的小小核舟,只需要放入足够的灵石催动,千里之遥也可以在瞬息到达。

因为得知父母已经为她选好了合适的人,两家正有意商谈婚事,只消得等对方上门提亲,之后再择一良辰吉日便可完婚,夏夭仪是一天都坐不住了。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她并不愿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即便是父母安排的也是一样。

夏家是一个极其重视规矩的家族,若不是她是唯一的大小姐,面对规矩的时候可以任性一点,那么她现在便绝不会生出一丝反抗安排的念头。

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即将到来,趁着家族之中正在招待另一个世家的客人,夏夭仪用了之前从家中偷溜出来相同的法子,再一次跑了出来。

由于夏夭仪的心里总忍不住想着事情,这回核舟的控制上就有些分神,好几次差点撞到地上去,等到达约定的第一顺位的小屋,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夏夭仪恍惚的神情这才有所收敛起来。

是了,上次通讯的时候,越郎与我商量好在这回见面的时候让我为他护法,他要冲击筑基的壁垒了

伸手触碰小屋外半透明的壁障,夏夭仪的手毫无阻隔地穿透了看似薄薄的屏障,径自走了进去。

方才推开门,在床上闭目打坐的于朝越便如有所感地睁开了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眼里满满的欣喜与情意站起来张开双臂,“夭夭,你来了。”

“嗯。”

夏夭仪依偎在爱人的胸膛,感受着强健有力的心跳,身周满满的是熟悉的气息,鼻尖不免泛起一点酸涩。

如果真的要嫁给他人,如果真的要依偎在一个陌生的怀抱,感受陌生的气息

那还不如叫她去死。

想到这里夏夭仪不由地用手将于朝越抱得更紧了些,而于朝越感受到那份力量心里十分奇怪,好端端的这又是怎么了,求生欲使他试图去安慰夏夭仪,他将手覆上夏夭仪的脑袋,语气放得更加温柔起来:“夭夭,怎么了?”

这个木头!

心里虽有些嗔怪,但夏夭仪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说,这木头似的人也永远不会察觉到任何异样,但这样的安慰已足够让心里被蜜填满。眼下最紧要的是让越郎冲击筑基壁垒,旁的事情就暂时不与他讲了,免得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分了心去。

打定主意之后,夏夭仪埋在于朝越的怀里悄悄擦去眼角的泪珠,调整好情绪和表情,这才抬起头来冲着于朝越摇摇头道:“不,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的。”

虽然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但根据经验这时候再刨根究底可能还会带来反效果,于朝越索性闭上了嘴。

显然遵循经验这么做是明智的,夏夭仪动作麻利地在床铺周围用灵石布了一个简单的聚灵阵法,转过头来催促站在一旁看着的于朝越:“越郎,时候不早了,你若是准备好了,那就尽早开始吧。早点结束的话我们还能多待一会儿。”

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夏夭仪说话的时候突然恍惚了一下,脑子之中突兀出现了一个大胆而出格的想法。

若是

夏夭仪的目光一瞬迷离,而于朝越此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有些紧张地在床上盘坐,温柔地注视了夏夭仪一会儿,才坚定地闭上眼一心一意冲击筑基壁垒。

这个可以说得上胆大包天的想法一经出现,让夏夭仪觉得自己的脸上温度急剧升高,心跳如擂鼓,一时半会竟难以平复。她试图做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要再继续瞎想下去,可是还是忍不住盯着心上人的脸去看,想着想着又是痴了。

于朝越虽然并没有多么好的天赋,但是在认识并与夏夭仪相爱之后,也更加努力地修炼和工作,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依靠自己的双手为两人的未来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

他没有什么世家大族的出身,天赋实力也比不上任何一个天之骄子,而他所爱的人却是夏家千金小姐,如果有那么一丝可能,他都要为之成百上千倍地努力。

于朝越此番冲击筑基,因为有了之前不断的努力打下的坚实基础,再加上夏夭仪布好了聚灵阵法,十分顺利地就完成了进阶。

等到于朝越重新睁开眼,目光掠过周围散布的灵石粉末,对上爱人那双满含情意的眸子,于朝越觉得心里突然腾起了一簇火焰。

“夭夭,我成功筑基了!”于朝越脸上的兴奋压也压不住,如果不是夏夭仪一直以来的陪伴和照顾,以及两人之间日益深厚的情意,以自己的天赋,也许一辈子也就止步于炼气。可是现在自己竟已经突破了筑基,这如何让他不高兴。

他刚想站起来将爱人拥入怀中,但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突破,恐身上恶臭和污秽弄脏夏夭仪的衣服,又小心翼翼避开夏夭仪出门收拾自己去。“夭夭,等我一下!”

看着人小心翼翼又急匆匆地跑出门去,夏夭仪不由地觉得有些好笑,嘴角笑意刚刚绽开,又想起自己居然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爱人的脸半天都没移开过视线,脸腾地又红了起来。

于朝越很快收拾干净了自己,回来看到的正是爱人脸红红的样子,夏夭仪本就生得好看,脸红的样子更教人分外心动。于朝越上前将夏夭仪拥入怀中,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感谢的话语在脑子里转了好多遍,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夭夭,我真的要谢谢你”

“如果没有你,我今天也不可能”

“好了,越郎,不要再说了。”夏夭仪从于朝越的怀里抬起头来,纤纤玉指按上他的嘴唇,对于于朝越的想法,她再清楚不过了,但是她想要的并不是感谢的话语,“别说话,吻我。”

Rua!你的咕咕突然出现x

我热死在我自己的床上,半坏的小风扇声音挺大嗯,到现在还没睡着。

丢人咸鱼又写单章了,我琢磨着,偷偷炸个尸。

最近的确挺忙的,虽然没考试课但是我要搞书画装裱文物绘图陶瓷修复上了一天的绘图课,中午加班加点没睡觉画了一中午的ai绘图差点被自己气死,下午交了作业滚去陶瓷修复室一直肝到八点差点饿得晕过去(。)手指还因为一直捏着刀片刮3a胶+滑石粉+玻璃微珠+钛白粉的混合物,捏得太紧很久不放供血不足僵了很久到现在手指才没有那种供血不足的感觉惹。

前段时间摔了腿。嗯快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没好,甚至又在我一觉醒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蹭了个口子,沉痛地给自己擦药,一边还得努力到处跑,上课和干活。

七月初就搬去已经租好的房子去住,到九月开学为止。暑假不回家啦,在学校附近跟同学一起备考考研。

希望所有努力都能得偿所愿。

不过我向来没有什么好运气。

不过是笨鸟先飞罢了。

期末要交的作业还没做完然后周六又战四级(。)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英语渣。四级考完就又能放下一门心事然后接着备考嗯,还报名了一个培训班,咳,如果成功得到oer的话就能听到行内大佬的讲座。不过我这运气挺悬的,无所谓啦,反正总还是得考研的。

生活啊总是会发生许许多多难以预料的事情,天知道未来是怎么样的。(未来:我怎么又被迫害)

嗯,对了还有一件事妖世整本屏蔽了,手札大概屏蔽了三四章外加一个书评一个解析。如果还有人看的话我尝试着去搞一下看能不能搞出来没人就就这么放着吧(。)

顺便最近想写闺蜜之主同人想疯了,我一定要找时间写一下才行,不然我的内心得不到满足!

还想开新书!扔个开头就跑的那种!但是觉得手头的有两千字以上的开头还得再改唔,希望最近学习的时候能有新的灵感。新石器时代杀我。我满脑子森林古猿腊玛古猿早期智人晚期智人,甚至还要记头盖骨的特点牙齿特点脑量差异jojo我不做人了我不想学习了!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学还是要学的。

(考研:你明白就好)

好了现在热度刚刚好我给自己翻个面努力睡觉去。明天早上没课得爬起来刷四级题才行

再顺便,祝高考的诸君一切顺利,现在是你们可以玩的时间啦。欢迎在九月步入大学的绝望生活(笑)

【番外】于朝越:但愿长睡不复醒(五)

看着面前心上人依然呆滞又疑惑不解的表情,夏夭仪在心里长长地为自己叹息一声。

自己怎么就栽在这么一根木头身上了!

已经几乎是最大限度地明示了,这根木头也未有丝毫的反应,更别提想到更深层次的地方去夏夭仪自从好多天之前知晓父母有意把自己嫁出去的时候就开始做的心理准备,预想之中的羞涩、灯光昏暗的室内暧昧气氛完全不一样,夏夭仪越想越气。

夏夭仪的美眸在于朝越的脸上转了好几圈,两人都没再说话夏夭仪是等着于朝越先开口,而于朝越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说错话又不敢说。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瞬间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半晌,夏夭仪终是吐出一口气来。

这个傻子,我为什么还在等着他主动?等他主动我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原本压抑着的怒火一下子又被熄灭了,摇摇头,夏夭仪自己安慰了自己。

还是得自己把事情挑明了才行。

夏夭仪甚至用上了灵力,一把比自己块头大很多的于朝越拎着领子扔到床上,然后俯身压下,正对着于朝越还满是疑惑和惊愕的眸子,吐气如兰:

“傻子,我要你睡我。”

“啊???”

于朝越惊得瞪大了眼,差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被夏夭仪一把按下,后脑撞在床上发出一声闷响。

“啊什么啊,你给我闭嘴!”

这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夏夭仪脑门上险些爆出青筋,脑海中看过的那些甜甜蜜蜜的话本子在顷刻间化为齑粉。

脑子里在夏夭仪出声说话的时候就乱哄哄的于朝越,在被夏夭仪强行按下并撞到床之后更是有些发昏,他挣扎着想起身,还没有反应过来唇上就印上另一对唇,将他要说的话尽数吞了回去。

尽管过程有些不同寻常,但小屋内的气温终于开始逐渐升高。

直到第二天早上,当于朝越在略有些刺目的阳光照耀之下悠悠转醒,在意识清醒的一瞬间,短路许久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运转。

他霍然伸手掀开被子,看到浑身**的自己和满是狼藉的床铺。

破碎的记忆重又被拼合在一起,于朝越眼前又浮现出刚刚过去的,那个激情的夜。

脸连同脖子和耳根一齐变红。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着,正往外腾腾地散着那热气。

犹自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于朝越终于动了起来。

身边的位置早没了一丝温度,想来夏夭仪很早就走了,思及她是偷跑出来的缘故,要在被发现之前回到夏家,于朝越心中的一丝遗憾又很快消失不见。尽管如此,夏夭仪还是好好地为他盖好了被子。

手指在被子边缘轻轻摩挲,于朝越的目光愈发温柔了起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将来,可是两人的身份地位实在是天差地别,他想着这未来大概还得再过上很久,至少让自己先慢慢积蓄实力,可以承担两个人共同的生活。

但是

夏夭仪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尽管心里多少也是十分惊喜幸福,但后续的事情怕是会更加麻烦于朝越虽然呆,但并不蠢,虽然眼界终被地位所限,他也能想象得到即将到来的麻烦事有多少。

事已至此他得更加努力才行。

为了可能实现的将来。

收拾好床铺,整理好小屋让其恢复之前的状态,换好了衣衫的于朝越推开大门,又是新的一天。

之后的生活一如往常平淡无波。

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假想之中被夏家的人找上门来要求他不要出现在夏夭仪的眼前,也没有遭遇暗杀现实告诉于朝越,一切假想不过只是假想罢了。

就在这样平静的日常里,于朝越也时时刻刻神经紧绷着,没有丝毫松懈。虽然没有很高的天赋他也尽自己可能地拼命努力即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不过只是“还未发生”,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有面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的资本。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无论多么意志坚定的人也不可能不会疲劳。

一边高度紧张随时警惕着可能到来的危险或是其他,一边拼命压榨自己身体的潜能提升自己,于朝越逐渐感觉到了疲劳,疲劳如大山缓缓向他压来。

就在日益积攒疲劳逐渐将他压垮的当口,于朝越期待的“意外”终于发生了。

只不过与他所想象过的“意外”完全不同。

“什么?私奔?!”

于朝越听到夏夭仪的话,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圆,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在他面前的夏夭仪显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仅改换了服饰,甚至还戴着特殊的法器让面貌、声音、身高等细节一并改变。要不是刚刚夏夭仪设下结界,在他面前恢复了熟悉的样貌,于朝越都认不出来这个强行把自己拉到偏僻角落的女人是自己心爱的人。

看着于朝越比上次在小屋见面后更加沧桑的样子,夏夭仪满是心疼,自从上次见面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思念早已深深在心里扎下了根;但如今时间紧迫,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互诉衷肠。

“越郎,我们私奔吧。”夏夭仪将方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想到这个榆木脑袋定然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便尽量长话短说,“我之前没有同你说,怕你做出什么傻事来,现在我便与你坦白一切”

“呃,就是那个,我爹爹娘亲在为我谈婚配的事情你知道的,我这样的身份,肯定是要联姻的”

“但是我不愿意,你知道的,越郎,我的心里已经有你了,我不愿意再嫁给其他人”

“虽然我是夏家的大小姐,但在作为夏家大小姐之前,我是我自己,只是心悦于你的夏夭仪而已,我不愿做任何让我自己后悔之事。况且”夏夭仪的面上突然带上几分羞涩低下了头,于朝越只见她的素手掀开了暗色的斗篷,让他看到隐藏在斗篷之下的娇躯。只是一眼,于朝越的目光便凝滞在夏夭仪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这、这是”于朝越险些被夏夭仪的这一番话砸晕,这时候更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在于朝越脑子中已经不可抑止地猜想是不是夏夭仪最近吃多了胖了些,可是下一秒他又把自己的这个念头否定,作为修仙者,特别是女性,一般很少会像普通人一样被肥胖困扰的,她们基本都吃不胖不过夭夭的话,胖一点也没关系,都一样可爱。

看着于朝越张大了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肯定又是在瞎想些有的没的了,清楚于朝越想法的夏夭仪脸上那么一点羞涩瞬间消失,强忍下给他一拳的想法,在心里默念了“不生气,不生气,生气给魔鬼留余地”好几遍,才用另一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张口将于朝越所有的想法尽数粉碎:

“越郎,我有孕了是与你的。”

于朝越顿时仿佛被一个晴天霹雳惊在原地。

【番外】于朝越:但愿长睡不复醒(六)

之后的日子如真似幻,时间久了连于朝越自己也不清楚,那段时间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那是于朝越这辈子做出的最疯狂的决定。从得知心爱的人怀了自己的孩子,到两个人抛弃一切私奔,一路上什么苦难都尝过了,但在最痛苦的时候,只需望着彼此的眼睛,便又能从那坚定又满溢柔情的目光之中汲取源源不断的动力。

因为有爱,所以无所畏惧。

兽车沿着大道穿行在荒原的边缘,路上人迹寥寥,行了许久,在耳边始终回响着的也只有木材在行进中摩擦发出的咯吱声,和拉着兽车的低等兽类时不时的嘶鸣。

于朝越顺着面前帘子掀起的一瞬看向远方的旷野,目光逐渐失去焦距,失神间忽地想起自己远在家乡的家人。

如今想来,时间匆匆如流水,自己竟已背井离乡许多年了。

虽得以定期托人将些钱财物什寄回家乡、让家人得以吃饱喝足,但想到离开时家人对自己的无限期待,低头看到自己依旧是一介布衣,在偏远乡村引以为傲的修仙天赋,真正开始修炼时候却被踏入埃尘,于朝越不由地自嘲一笑。

当年背井离乡时,约定好以后修成了厉害的仙人回来带领大家一起荣华富贵,到头来不过都是一场,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幻梦罢了。

如此,他有何脸面回去见他们。

这样不告而别,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察觉到于朝越的情绪,一直都在悄悄关注于朝越的夏夭仪将轻覆在自己隆起小腹的手抬起,放在了于朝越的肩膀上,满心的担忧在嘴里转了几圈,最终却只剩下一句简单的关切:“越郎,你可有心事?”

回神的于朝越扭头看向半依靠在自己身上的爱人,原本应该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数月之间已经显得如此憔悴,再加上夏夭仪还身怀有孕,修士有孕要比普通凡人更加艰难为了他,夏夭仪牺牲了很多,而这都是他毫无能力去弥补的。

想到这里,于朝越的眼里黯然一闪即逝,但为了不让夏夭仪更加担忧,他随即又勾起一丝笑容,放缓了声音安慰道:“我没有事,夭夭可累了?马上就到下一个落脚点了,你可要好好休息。”

“嗯。”

夏夭仪满脸倦色,此时听到于朝越的话也不疑有他,靠着于朝越的肩膀颇感疲劳地闭上了眼。

兽车不过是临时买来的,是普通散修甚至普通富贵人家才用的交通工具,质量不怎么样,木材在行路颠簸间碰撞发出阵阵哀鸣,夏夭仪有些心神不宁地拧起了眉头。

想她夏家大小姐,平时如有需要出行的时候,不是乘坐驯养得乖顺的高等级妖兽坐骑,就是高品阶的飞行法宝,何时受过这样的罪?

不过就在她好看的眉毛刚拧起来的下一刻,就有一双虽然粗糙但很温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

夏夭仪顿时就被治愈了。

若有这样的爱人相伴,再多的苦和累又算得了什么?

兽车所过扬起地上微尘,在夕阳映照下镀上一层暖色;轻风掀起帘子一角,里面是相互依偎着的一世一双人。

转眼又过了好几个月。

颠沛流离的生活一去不复返,在远离夏家的领地,陆家本家所在的丰城附近,夏夭仪与于朝越终于在这里安了家。

现今十大世家之中,夏家与陆家居于东王国的南北两端,肩负着守卫南北和平安定的重任,与其他八大世家一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关系很好,实则暗地里互相不对付。

原本作为人类一方率领人类团结起来与妖兽作战的十大世家,自“人类复兴之役”建立属于人类统治的东、西两大王国,形成“两大王国、十大世家”这样的局势已有两百多年。

而人心,也逐渐在看似安稳的环境之中逐渐被消磨,到了夏父成为夏家族长的这一代,因为与陆家理念不合,便渐行渐远了。

是以,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选择在陆家本家丰城所在的附近城镇安家,原因之一就在于此。

其二便是因为丰城。

作为世家本家所在的主城,其繁荣可想而知,资源足够充足,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会容易得多。

可是现实从来不是尽如人意的。

夏夭仪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虽然于朝越也在尽心尽力地照顾妻子,但偶尔夏夭仪从沉沉的梦里醒来时,却又找不到于朝越。

在夏夭仪不知道的时候,于朝越悄悄地避开她用自己的方式做着努力,为了他们共同的家。

在这个靠近荒原的小城镇,作为散修,来钱最快的方式就是加入散修的荒原探索小队虽然有很大的风险,但高风险也代表着高收入,因此一直都有许许多多的散修趋之若鹜。

虽然修为不高,但在散修之中也算得上中上,于朝越借此在一个相对不错的散修荒原探索小队之中谋得了一个位置。

但是散修去荒原探索毕竟比不得世家的荒原探索小队,安全很难保障,生死各安天命。于朝越犹豫很久终是没有告诉夏夭仪。

一个不敢说,一个想问不敢问,两人之间虽然温馨却总有忧虑。

纸固然是包不住火的,事情隐瞒不了多久就要暴露。

直到那一天,于朝越所在的荒原探索小队接了一个去往荒原中部的任务,队长要求所有人打点行囊,第二天出发。

这一次出门必定会用上很久,于朝越心里清楚,可是夏夭仪眼看着就临近生产,而荒原探索小队之中自己又肩负着很重要的任务左思右想之下,于朝越还是决定将一切全盘托出。

彼时靠坐在床铺上的夏夭仪青丝披散,听到面前自己深爱的男人为了让两个人的生活过得更好而悄悄做出的努力,多日的疑虑在此时一并打消,心中满溢的是幸福感,但旋即又开始担忧。

荒原毕竟不比旁的地方,那里危机四伏,就算是十大世家下属的荒原探索小队,一不小心也多有伤亡,更何况这些修为普遍低下、组织纪律性也差得多的散修荒原探索小队?

不过木已成舟,知晓于朝越性格的夏夭仪十分清楚,于朝越虽然看着木讷,其实心里还是憋着一股子气,如果他没有靠着自己的双手为他们创造更好的生活,那他一定会被愧疚淹没。

而她作为他的妻子,定当全力支持丈夫才是。

夏夭仪很快拿定了主意,她从枕头之后摸出自己精心绣好的乾坤袋,轻轻地塞入于朝越的手心,朝他露出一个温婉的微笑:“越郎,我相信你。”

“其他事都不用管,我自己一个人都可以的。”

“照顾好自己,只要记得,我等你回来。”

握紧手心的乾坤袋,于朝越像是握紧了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看着夏夭仪嘴角牵起的一抹笑容,于朝越的眼角忽然溢出了一点泪光。

望着于朝越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再也看不见的身影,夏夭仪倚靠在大树旁,手心里紧握着一个与送予于朝越的一模一样的乾坤袋,缓缓将之贴近了自己的心口。

两个一模一样的乾坤袋,上面都绣有相同的字。

思归。

她心里其实早有预感,但这一切到底还是来得太快。

下个月生日,所以我来整个新活动

唔,下月生日,11号。

因为这学期虽然在准备考研但是专业课都是实践课还是得上,有陶瓷制作就做点东西玩,在努力想想怎么做点周边馈赠读者……除了熟悉的几个小可爱之外还有读者的话。

那么就是这样,挑选几个幸运小可爱送亲手做的陶瓷周边,小碗小盏x3(昨天刚跟老师要的坯子诶嘿),其他自己捏的小东西(无责任夏姬八做而且不知道自己准备做啥)……如果有点角色番外我还会手写一段特别小番外小互动随周边附送啦!(另,关于做出来成品,我大概会在评论区更新,不定时,等窑烧出来8)

所以,来写书评吗~无论是书评啦感想啦同人啦角色小传啦都行,我会挑写的好的幸运小可爱送出去哒!

收奖方式:加群然后私聊我地址电话~

《修仙界生存手札》下个月生日,所以我来整个新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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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奖啦!

果然不出我所料,没几个人,从稍微不是那么敷衍的人里挑,再添一个杯子,最后的结果是四份。

第一当然是027啦!呜呜呜027超棒的!

其他的……丢人188,道所在兮,还有忘了我的未来同学……是手札不是扎!啊!!每次看到这种错字真的逼死我这个强迫症……目前陆凉是第四世了……

讲个好笑的事,我以前写文的时候,有个作者大概不知道“楔子”,然后他写的“契子”,好像到最后也没改,每次想起来都觉得emmm……

距离考研还有40天,虽然一直很丧但也得更努力啦,如果成功上岸就可以安心想剧情了……尽管我后面发展还没想到(你妈的)

想不到所以就咕着吧,等我逻辑理顺了再说_(:τ」∠)_

《修仙界生存手札》开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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