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什么仙造作啊 - xp1024.com
《修什么仙造作啊》


第1章 通玄帖

中洲,仙家百门争鸣之地。

陇陵钟氏,柴桑乔氏,清台裴氏,洛灵江氏,烟阳祝氏,扶风谢氏,寒湘凌氏都是玄门中的翘楚。

以上排名,不分先后。

安世卿,如今年方十七。

她虽不是什么玄门仙首,也不是什么仙家名门之后,但此女生来便名躁玄修界。

此女脍炙人口的玄妙之处,其一便是她强大的身世背景——

安世卿虽不是仙家玄门之后,却是中洲亲王捧在手心里的独生女,整个中洲唯一的郡主。其父安岱青不只是亲王,还是中洲巨贾首富。她背后有中洲帝君与帝后撑腰,还有一个太子哥哥,可谓是生在帝王家,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其二,她十三岁那年助帝君御魔一役,导致灵力溃散,险些命丧黄泉,再不能迈入玄修之境。世人皆道天之骄女就此陨落,可她却另辟蹊径以符入道,至今仍然能在玄修界叱咤风云。

这位天之骄女…却是个路痴,不单是个路痴,还是个超级大路痴!还晕车、晕船,总之晕一切交通工具,所以她不能御剑。

安世卿还有个特点,因她灵力曾严重受损,以致她未至及笄之年,那一头三千烦恼丝便黑白参半。

……

开春之后,分外清明。

中洲大陆,暖阳普照,春风十里。

安家大院,一地灿光。

日上三竿,侍女小桃端着水盆,侧身撞开储玉阁的门,刚一脚迈入房门,便大声唤道:“郡主,起床了!这都什么时辰了!”

房门一打开,绡丝纱幔被风拂出了潺潺流水一般的波动,随风漾出一片片银辉。红木榻上,如蚕蛹的被褥下面有什么东西动弹了一下。

小桃将水盆搁洗漱架上,一路踩着疾疾的小步至榻边,说话的声音小了些,却多了几分谨慎的味道:“郡主,起身了,家里来客人了。老爷不在,您得去接待一下啊!”

安世卿冒出头来,不耐的咕哝:“等我爹回来,让他接待去!”

然后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老爷一早便出门了,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这家里但凡有另外一个能做主的人,我也不会来扰郡主的清梦啊!昨个儿这个时候,郡主歇下的。这都过去整整一天了,您也该歇够了吧!”

小桃这小侍女在安世卿面前可肆无忌惮了,在旁人面前可不敢这样,谁让她这副伶牙俐齿都是安世卿惯养出来的。

见安世卿无动于衷,小桃有些急了,“郡主,您就快起身吧,万万不能怠慢了这位客人!老爷可早早的跟我们底下的人吩咐过,清台的人,一律要厚待!”

清台的人?

安世卿蓦地张眼,翻回身看小桃,一再向她确认,“你说清台裴氏?哪个清台裴氏?”

“还能有哪个清台!”

“那你不早说!”安世卿猛然起身。

清台裴氏,那可不得了啊!

清台裴氏,仙门百家之首,玄门中的楷模。裴宗主膝下四子都是人中龙凤,修为高深,品行高尚。裴家老大在帝都身居要职,老二将来可是要继承清台宗主之位,老三游历在外,据说他们家的老四小小年纪就已经突破了天玄境,如今修为接近神玄境领域,天造之材,可谓是裴氏一族史无前例第一人。

裴氏一门除魔卫道,造福百姓与社稷,对帝君帝后有恩,对安家更是恩重如山。

值得一提的是,裴氏对安家的恩有二——

四年前,帝都皇宫御魔一役,安世卿抱着必死的决心参与。她灵力溃散,一脚踏入鬼门关,却神奇的活下来了。她虽不清楚当时过程,却知道她这条命是裴氏中人保下来的。

她被困九龄山,要不是偶遇在九龄山除祟的裴家老四,然后搭了他的“顺风剑”回来,她这会儿恐怕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洞里与哪只野兽做伴呢。

安氏家规,有恩报恩。

奈何清台裴氏清高的很,施恩不求回报,平日里谢拒了安家送去的一切没有名堂的厚礼,倒是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接纳来自安家的一些问候。

一听来客是清台裴氏,安世卿草草将自己收拾一番,便一路疾跑去迎客。

小桃追不上她的脚步,却始终跟在她后头。

见安世卿跑过了头,她忙气喘吁吁得疾声呼道:“郡主,跑过了,跑过了!”

安世卿急急刹住脚步,左右张望了一眼,转身撤回安家的会客厅尚礼堂。

原本静坐在尚礼堂的年轻男子,忽见一道灰色的人影从堂前急驰而过,清浅的眸光微微一动,神情跟着恍惚了一阵。

听到侍女的喊声,他徐徐起身,清肃冷峻的面孔下再未兴一丝波澜。只是在看到慌张进门的安世卿后,他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的为之一动。

安世卿,明明是十七岁的花样少女,却作少年装扮,整张明净清秀的面孔被那一头青丝白发映衬的有点老成,却不老气。

安世卿在堂前站定,看到来客,先是愣了愣,回过神来后郑重的对那年轻男子一揖。

“世卿见过裴四公子。”

来客正是裴氏的四公子裴允聍。

裴允聍回揖,“清台允聍,有礼了。”

“有礼,有礼。”

安世卿见桌案上有茶水有吃食,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这家的主人虽没有对客人及时相迎,侍从倒是将家中的礼数尽得十分周到。

很好,很好。

“裴四公子,坐,坐。”安世卿招呼。

待主人坐下后,裴允聍方才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加上这一次,安世卿有生之年不过见了这位裴家的小公子三回面,从外人口中倒是对他了解一二。

裴允聍这人修为高深,唯一的消遣便是打怪修炼,即便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也话少得可怜。

两人坐下后,安世卿开始一本正经的与他尬聊。

“家父出门谈生意去了。我已传信通报,这会儿可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四公子,如有怠慢的地方,万请见谅。”

“郡主言重了。”裴允聍回道,“允聍此次冒然前来,委实是受了家中长辈所托”

听上去,要不是家中长辈强迫,他似乎不愿来这里。

安世卿并未在意,只道:“该不会是上个月我父亲送去清台山给裴二叔的寿礼,给退回来了吧?”

清台裴氏退礼,这是第几次了?

而这次代表清台来的裴四公子,来意似乎并不是安世卿预料的那样。

“安王爷差人送的那些名贵药材,据说是郡主亲自甄选的,二叔他…很喜欢…”裴允聍额首一动,显然是想到了让人头疼的事情,为掩饰失态,颔首岔开话题,向安世卿表示感激,“允聍代二叔谢过郡主的厚礼。”

“小意思,小意思。”安世卿大方的挥手。

对于富可敌国的安家来说,送出去的那点东西真的是小意思。

清台裴氏的二老爷痴迷炼丹术,整日里围着一堆药材和一尊炼丹炉打转。上月他过寿,安家投其所好给送去了一堆药材,深得裴二老爷欢心。

听说裴氏原本是要像往常一样拒了安家这次二姥爷的寿礼,谁承想那裴家的二老爷为了留下那批药材不惜违背家训连日里将整个清台山搅得鸡犬不宁…裴家这才破了例,为二老爷留了礼。

既非退礼,那裴小四这次来做什么?

裴允聍从袖间抽出一张素贴,接着表明方才未道完的来意:

“这次允聍前来,一是拜见安王爷,二是向郡主递上此贴。”

一旁的小桃手脚麻利的从裴允聍手上接下帖子,然后递到对面的安世卿手上,再然后就站到一旁伸长了脖子,一双眼睛使劲儿往帖子上瞄。

竟是在仙家玄门之中赫赫有名的通玄帖!

从很久以前,清台裴氏便开办了玄学课,每隔三年便会对外招生。届时每个受到清台青睐的玄门子弟都会收到一张这样的帖子。

通玄帖,就相当于一张上清台听学的学生证。

并不是每个玄门子弟都有机会上清台听学,倒不是说听学的门槛高。主要还是看人品吧。但凡从清台山毕业的玄门子弟,归来后修为都有所精进,可堪大任。所以玄门之中,谁能收到这样一张听学帖,都是莫大的荣耀。

如今这通玄帖落到安世卿手上,她虽然有点小小的意外,但并没有多高兴,更没有荣幸的感觉。

“今年又到了清台招生的时候了么…”

她喃喃自语,展开帖子,更加意外——

这帖子,居然是三年前的!

在她呆若木鸡之时,裴允聍几语解开她心中的惊疑:“三年前,安郡主便在清台的招生之列。不过那时恰逢安郡主在九龄山闭关,这张帖子便搁置到了现在。”

听了这话,小桃竟小声吐槽:“哪门子的闭关!分明就是在山里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安世卿龇牙咧嘴看她。

不说实话会死啊!

看着通玄帖,安世卿神情恍惚了一阵。

过了一阵,她合上通玄帖,微微一笑,“清台听学么…在清台的招生之列,世卿实在感到荣幸。有劳裴四公子走这一遭了。真是可惜了…四年前我错过了上清台听学的机会,可能我与清台听学无缘吧。”

安世卿拒绝上清台听学?

裴允聍不解。

安世卿道:“四年前帝都一役,四公子也有参与。我们也算同袍一场,你应该知道那之后我灵力溃散,勉强活命却灵根不稳。苟延残喘这几年,我尝试过仙门百家的各种修炼法门,都于我无益。对我来说,去清台听学,不过是换个地方虚度时日罢了。”

裴允聍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是说,不慌不张的规劝:“安郡主悟性颇高,当世无二,应知玄修深奥。清台网罗天下玄修秘术,可能对安郡主修为无益,我想定会助安郡主悟出一番新天地。”

清台的藏书阁,早就闻名在外。

外姓之人,谁若是能在清台藏书阁观上一眼,那已经不是“有幸”二字能形容得了的。

那真是踩到狗shi运了!

可安世卿也不是傻子。

她挑眼问裴允聍:“你确定不是让我拿出我自己的那套修炼法门去充实你们家的藏书阁?”

裴氏族中的长辈,的确有这个意思的。

裴允聍垂眸,默然。

裴家的这位小公子还真是不会装模作样虚与委蛇啊。

安世卿本来有点不悦的,一瞧他这副乖觉诚实可靠的模样,不由得眉头舒展继而上挑,张口道:“清台想以此将我的修炼之法纳入藏书阁,想来我登清台听学后,你们必定会对我倾囊相授的。”

裴允聍不紧不慢道:“那是自然。”

“清台的‘诚意’,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说到此,安世卿语气一顿,双眼古灵精怪一转,接着将话锋一转,“不过,清台到底有没有适合我的修炼秘法,还真难说啊…”

裴允聍张口,却听安世卿点名道:

“裴四公子,你们家那个据说是海纳百川的藏书阁,你身为清台裴氏嫡传弟子必是出入很多次的。你见多识广,你觉得有哪个修炼法门适合我这种灵力受损的玄修小辈修炼的,跟我说道说道,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上清台听学…”

本来上清台听学,是玄门子弟的荣幸。结果被安世卿这种口吻一说,她上清台听学,反倒成了清台的荣幸。

回过味来的裴允聍,心里有点犯堵。

陷入被动的他,还没组织好语言回她,就听安世卿又说:

“要不这样,你先教我个一招半式,让我切身体会体会清台藏书阁里的秘术到底有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玄妙。”

裴允聍先是一揖,表示歉意,然后一板一眼道:

“裴氏有家规,藏书阁秘术只授族中亲传弟子。”

安世卿轻轻一笑,意味深长道:“我倒是挺单纯的,信了你们会倾囊相授。”

裴允聍有些窘然:“待安郡主上清台,成为裴氏亲传弟子,家中的藏书阁自然任由安郡主自由出入。”

安世卿洒脱挥手:“罢了罢了,上清台听学什么的,我想都没想过啊。再说了,裴氏又不是你说了算,你让我自由出入你们家藏书阁,我就真的能自由出入了吗。你要见我父亲,那你且在这里等他回来吧。请我上清台一事,就此作罢吧。见到我父亲时,也再莫提此事,我想他也不会同意的。”

说话间,安世卿已经起身走到裴允聆跟前,将通玄帖放至他身侧的桌案上,转身抻着懒腰离开。

第2章 入窥术

裴允聍看着静静地躺在桌案上的通玄帖,目光里似有什么东西在紧簇。

尚礼堂前的安世卿一声“今天的阳光真好哇”落下后,他双眸陡然一动,下一秒霍然起身,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我教你!”

安世卿怔住,回身望他。

安世卿也怔住了,被自己急促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以往谨言慎行的模样。

“你不是要学吗,我教你。藏书阁里的秘术,我都会。如若你上了清台,家中长辈不允你自由出入藏书阁。那我来教你。”

望了他一阵,安世卿蓦地笑了。

“你就这么想让我上清台听学?”

“这…”裴允聍语顿,继而垂眸,继续道,“自是家中长辈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

“——无论如何也要把我弄上清台?”

安世卿也不失望,只觉这清台裴氏还真是有点意思啊。

似表诚意,裴允聍当即捏了个诀,指尖直指安世卿。

自他指尖溢出一道灵光。

刹那间,灵光向安世卿迸射而去,迅速灌入她的神庭中。

毫无防备的安世卿眼前一晃,就这么感觉大脑间灵光一闪,一套完整的秘法乍现出来,接入了她的神识。

安世卿呆立着顿了片刻,直到裴允聍的声音响起:

“这是我裴氏秘法入窥术。初习者可明目。若有我裴氏心法相佐,可洞察百里之内的事物和玄修者的修为。”

说白了,学好了入窥术,可以让你拥有一双千里眼呗。

不对,是百里眼。

安世卿忍不住吐槽:“这种秘术打在敌人身上不痛不痒的,我习它何用!能洞察玄修者的修为,倒也不是那么鸡肋。至少能在战斗前看到对手的修为,提前让我知道能不能打的过…罢了罢了,我先试试吧。看看这术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奇。我正好借这术法看看我爹走到哪儿了。”

说罢,安世卿背对尚礼堂,就地盘膝而坐,双手在神阙前抱元守一,悄无声息的施展了入窥术。

裴允聍张口结舌了一阵,而后起身到堂外,看到安世卿已经进入状态,竟没有因为她好学钻研的这股精神劲儿而欣慰,反而拧起眉头一副担忧之色。

这位郡主还真是毫无防备啊。

他反掌间便偷袭到她。

此刻她又这么不设防的在他这么一个生人面前修习新术法…

着实让人担忧啊!

安世卿正潜心修习,哪有空注意他。

她未睁眼,却好似有万千景致在眼前极速而过,又捕捉不到任何零星片段。

这光速穿过的影像,兴许只是习会入窥术的一个过程。

也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影像幻化成了一团血色的红雾。

雾蒙蒙的。

安世卿调息驱开红雾。

“眼前”的景像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血雾慢慢散去淡去,浮现出的竟是安世卿所熟悉的地方。

不就是尚礼堂前的庭院嘛。

院子里还栽着安岱青斥重金从柴桑求来的桐叶乔。

只是,这桐叶乔何时长得这般雄壮了?

慢慢的,别的景致也浮现出来。

一道黑影陡然从天而降。

此人通身黑袍,周身又被邪恶的黑雾缭绕,辨不清是男是女。

这黑袍人的袖间溢出一条黑蛇般的雾链。

此刻那雾链的尽头正锁着一人的咽喉。

那人被雾链扼住喉咙,发不出声音,浮空的两脚在挣扎。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安世卿一眼便认出那被黑雾锁喉吊在半空挣扎的人——

竟是安岱青!

爹!

安世卿大惊。

她竟然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袍人对自己的父亲行凶,无论如何挣扎,她都没有半点方法阻止那邪恶的黑袍人,就好像有一道透明却厚重的墙挡在她和这段景象中间。

那黑袍人到底什么来头,竟对她父亲下杀手!?

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眼看着安岱青挣扎的气力渐弱,安世卿顿时浑身气血翻涌,奋力嘶喊,仍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想过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有可能是假的,可还是忍不住不愤怒不悲恸。

眼睁睁看着至亲死在自己面前却无动于衷?

她做不到!

安世卿孤注一掷般,调动全身灵息,顷刻间便觉腹部空冷,胸腔内却一片火烧火燎一般的灼痛。

而就在此时,她打破了景象中的某种禁制,徒手生生斩断那条锁住安岱青的雾链,紧接着飞身向黑袍人扑去。

看着雾链被什么东西切断,安岱青坠落,黑袍人似乎愣了一瞬,而后感觉到有东西迅速逼近,连忙下意识的躲闪,终究还是慢了一拍。

右边手臂被一道无形的束缚缠住,袍袖竟被一股力量撕裂,露出一截手臂,也将手臂上怪异的黑色印记暴露了出来。

就在这一刻,周围所有的景象突然就不见了——

掉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安岱青不见了,周身都是邪恶雾气的黑袍人不见了,枝繁叶茂的桐叶乔不见了…

安世卿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股力量强行拉离了方才的那一幕惊心动魄的景象。

眼前陡然陷入一片黑暗,全身的气力仿佛被剥离。

恍惚间,她听到了很多声音。

“世卿!世卿!卿卿!”

父亲焦急的呼喊她的名字。

“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他伸手指了郡主一下,不知道对郡主施了什么法!郡主坐下后就这样了!一开始只是冒汗!然后就开始吐血了!眼睛、鼻子也在冒血…呜呜!”

小桃一边大哭一边控诉。

“裴允聍!我们家是哪里待你不周了!你居然心狠手辣要夺我妹妹的性命!姓裴的,你狠毒至此,真是枉为玄门仙首!你安的什么心!”

这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太子哥哥的骂声。

安世卿看不到裴允聍,听不到裴允聍,却…却能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他的沉默与自责。

安世卿的眼帘动了动,吃力的撑开一条缝隙。

阳光打入那双眼睛的缝隙中。

受到光照的刺激,安世卿眼中灼痛一片。

她猛地又闭上眼。

两行血泪自眼角溢出来。

缓了缓,安世卿又张开眼。

耳边,各种声音都变得清晰了。

眼前,一片模糊。但是好在这双眼睛能勉强视物了。

安岱青就在她身边,好端端的,只是看到女儿这副要死不活的惨状,眉峰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生生在眉宇间挤出了一条深刻显明的大川。

安岱青不知道安世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急得满头是汗,不过看安世卿命还在,倒也沉得住气。

“爹…”

安世卿刚一出声,便咳出一大口血来。

她说不出话来,也没力气说话,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安岱青的衣袖,似乎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上面。

见安世卿这旁有了新动静,太子安世勋忘了指责裴允聍,转身扑到安世卿这边来。

“世卿,世卿!世卿,别担心!宫里的仙医马上就来!”

安世勋着实聒噪的厉害。

安世卿身子晃了晃,眼一闭,索性昏了过去。。

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不烦。

只是,她不省人事的时候,一直将安岱青的衣袖牢牢地抓在手中。

第3章 拘禁

安世卿再醒来,已是三日后。

听闻安世卿苏醒,安世勋第一时间跑来,聒噪的在她跟前说了一大通。

安世卿不醒来还真不知道,他们安家如今这么热闹。

清台裴氏在帝都任职的老大裴允职在。

清台裴氏的宗主继承人老二裴允聆在。

清台裴氏的天之骄子裴允聍…那就更不用说了。

她这一倒下,是把整个清台裴氏都惊动了么。

那可不!

安世勋数落了裴允聍的诸多不是后,告诉安世卿,三日前他便把这个害得七窍流血的“罪魁祸首”拘在了安家的星竹苑。

听他行的是如此待客之道,安世卿斥道:“荒唐!星竹苑荒了那么些年,能住人吗!”

“我没把他押地牢,已经算对他不错了!妹妹,他把你害的那么惨,你干嘛还要替他说话啊!”安世勋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安世卿凛然道:“我苟活下来的这条命本来就是裴氏给的。他们真要我的命,让他们取走便是了!”

安世勋怔愕当场。

他没想到他的妹妹竟会这么…

继而,安世勋恼火了。

他破口说道:“安世卿,我不许你这么轻贱自己的这条性命!你是亲王安岱青的女儿!你是郡主!是帝君帝后的侄女和外甥女!更是我中洲太子的妹妹!就算你这条命是清台裴氏给的,那也是他们的荣幸!那是他们应该做的!除魔卫道,救死扶伤,本就是他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仙门正派该做的!”

他这番话说的头头是道,理直气壮,甚至还有些年少轻狂。

安世勋确实年少轻狂,惯会说难听的话。

好巧不巧,他说的那些难听的话被安岱青与安家的客人们听去了。

安岱青在客人们面前尴尬得不得了,当即向客人们道了几声歉意,随后便把安世勋从储玉阁拖出去狠狠教训了一顿。

耳根子清净了,安世卿草草收拾了一番,便跑去了星竹苑,放人。

她火急火燎的赶来,推开房门,就看到裴允聍这个被拘禁的人在床畔打坐,还是那日她见到的一身装扮。

一尘不染。

也没有一丝狼狈。

裴允聍张眼看到安世卿安然无恙的出现,眸光微微一动,随后一派平静的起身,向安世卿一揖,正要开口,却被门口的人截了说话权。

“那啥…嘿嘿…”一想到裴氏的四公子被她那个混世魔王哥哥拘在这儿三日,安世卿就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都不好意思直视裴允聍了。她一边打哈哈一边表示歉意,“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哈。裴四公子多包涵,多包涵…盒盒…”

说罢,又很不自然的笑了笑。

裴允聍略微欠身,垂下眼眸,轻声说道:“郡主安然无恙,比什么都好。”

他的声音轻却不浮,带着诚恳。

安世卿顿觉似有一团柔软的鹅绒带着善意的恶作剧似的在她耳朵边上作祟。

她很不自在的抓了抓耳朵尖。

安世卿领裴允聍去见安岱青与裴氏的两位长公子。

一路走了小半个时辰,绕过了几个熟悉的地方——

安家的掌上明珠,显然是又迷路了。

在自己家都能迷路,也是没谁了。

裴允聍严重怀疑她也是花了个把时辰才找到拘禁他的星竹苑的。

终于找到了尚礼堂的庭院。

裴氏的两位长公子坐在庭院里,正和安岱青赏风赏景,聊着趣事,十分有雅兴。

过去之后,安世卿向几位家长一揖,便入了席。

裴允聍比她有礼多了,先是拜见了安岱青,又向两位兄长揖了一揖,待主人招呼后,方才在兄长身边落座。

“怎么去了这么久?”安岱青问。

安世卿嘿嘿傻笑。

她哪好意思承认自己在自己家里迷路了!

裴允聆起身,十分郑重的向安世卿行歉礼,道歉的态度也十分诚恳庄重,“郡主,舍弟愚笨鲁莽,若有冒犯得罪之处,还请郡主海涵。”

安世卿摆手,看上去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说的话倒是挺讨人喜欢的。“裴二哥这是哪里的话。四公子要是愚笨鲁莽之人,那仙门百家里就没有一个聪慧有为的了。都是自家人,裴二哥莫要那么见外。这次的事,纯属意外,纯属意外。”

安世卿这次出事,缘由不明,但多半是与裴允聍有关。从安岱青默许了安世勋拘禁裴允聍的行为就可以看出,这位父亲是有多么珍视他这唯一的掌上明珠。

现在安世卿清醒了,也是该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关心则乱,安岱青很是沉不住气,又恼火又心疼,皱着眉头斥问:“卿卿,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安世卿早备好了一番说辞。

“说起来,关了裴四公子几日,倒也不是委屈了他。四公子拿着通玄帖请我上清台听学。我早与他说过,没有任何一家一门一派的功法适合我。四公子似乎是受了家中长辈所托,非要把我弄到清台去,就游说了我一番。我听着也心动,就缠着他教了我一样清台裴氏的功法…”

说到此处,安世卿惨然一笑,摇着头颇有些自怜道:

“我这副身子,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我当场练了新的功法后,顿感气血翻腾,然后…然后就是之后爹你看到得那样咯。”

她保留了施展入窥术时所经历的那一段幻境。

裴允职与裴允聆相视一眼。

后者微微蹙眉,转向裴允聍呵斥:“胡闹!”

裴允聍微微垂头,默领了罪责。

“二哥无需责怪四公子。是我心切了,想把仙门百家的功法的尝试个遍,说不定就找到了恢复我以往修为的办法呢…”

安世卿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要多悲怆有多悲怆。

了解她的人,就知道她演的有多好。

不了解她的人,还真当她是个可怜虫呢!

在场的,就常在清台的裴允聆、裴允聍与安世卿接触的最少,此时一个个都上了她的当,流露出怜香惜玉之意。

此情此景,安岱青和裴允职要不是顾及礼数,都要翻白眼了。

安世卿扶额偷笑。

这时,裴允聆注意到她右掌外侧的一片乌青色瘀痕。

“郡主,你的手…”

裴允聆出于关心。

接着,他注意到那瘀痕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蒸腾。

待他要看仔细时,安世卿却不着痕迹的将右手握拳,拢到了袖间。

她施展入窥术在幻境中徒手斩断黑袍人魔气的那一幕掠过脑海——

她右掌的这片带着魔气的瘀痕,怕是就是那时留下的。

安世卿却是对裴允聆轻轻一笑。

“没事。”她迅速转移话题,“难得二哥和四公子来帝都,我带你们去转转吧!帝都有好多好玩的地方!”

一听她要带人出去玩,安岱青哭笑不得,敲了她一下,“就你那方向感,出了门就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太阳打哪边出来你都能指错,还好意思带人出去转!”

安世卿这路痴,没见识过的人,大概也都听闻过。

第4章 魔气

裴允职看看裴允聆和裴允聍,见他二人不好意思再提,于是他这个做大哥的只好拉下脸来,旧话重说:

“那,上清台听学之事”

他到底是不好意思把话说完。

在听说裴氏的老四在他这个做家长的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然向安世卿下了通玄帖一事,安岱青心中便一片骇然。此时听裴允职又说起,他微微色变,连忙摆着手心有余悸道:

“仙傅大人就饶了安某吧!安某膝下就这么一个闺女!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安某如何向她过世的娘亲交代”

习了一样清台裴氏的术法,就出了这样的意外,安世卿要上清台听学,那岂不是要把好不容易捡回来的这条小命交代在那里!

就算如今安世卿这条命是清台裴氏给的又怎样!

给了还要收回去吗!

视女如宝的安岱青是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裴允职看看垂首自省的裴允聍,转而干巴巴的向安岱青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这次的事是舍弟允聍冒失了。但,清台是绝对不会亏待令千金的!”

安岱青又是摆手,张口要言,却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

“我去!”

安岱青怔愣,机械的转头,诧异的望着安世卿。

“清台听学,我去。”安世卿仔细重复一遍,接着向裴允聍伸出左手,“四公子,帖子给我吧。如此,尊家长辈交代给你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裴允聍看着那只素净的手发愣,直到二哥裴允聆出声提醒,方才在回神中掏出了那张之前被安世卿拒绝过的通玄帖,却见那只还没有来得及接过帖子的手被安岱青大力的按压了下去。

安岱青按着安世卿的手,瞪着眼看她,虽没避着在场的人,却刻意的压低了呵斥声:“安世卿,是你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是在外面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疼,爹更疼!”

“我知道爹疼我。”安世卿轻轻拍着他安抚,“我在外面有三长两短,您心疼,那我在家里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您就不心疼啦?”

“这”安岱青情急又心切,“这外面哪能比家里安全!”

安世卿又拍拍他,直到父亲神情缓和,方才罢手。

“一开始我以为清台裴氏的术法不适合我这副残躯,不过从四公子那儿修了清台裴氏的入窥术,又在鬼门关前面走了一遭大难不死,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醒来后发现我体内涣散的灵息疏通了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清台之上,真有适合我修习的术法,也说不定呢。”

入窥术?

裴四公子这一出手,就拿出了清台裴氏的秘术,还真是阔气啊!

他那两位老哥,都忍不住对他侧目了。

安岱青欲出言阻止,却突然语顿。因为他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他这宝贝女儿并不是真的神往清台那个地方。

宝贝女儿忽然决定要上清台,一定有别的原因!

安岱青霍然起身,奋然甩袖,亢然怒道:“真是胡闹!你给我回房去!小桃,带小姐回房!”

让安世卿一个人回房,那她还不知道要在这偌大的宅子里转到什么时辰才找到自己的房间呢!

安世卿悻悻的跟着小桃离去。

不管她平时怎么怼安岱青,在旁人面前却不是这样的。

她知道她这父亲还是很要面子的。

直到安世卿跟着小桃离开尚礼堂,安岱青才泄气得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垂着头哀求似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就这么一个闺女啊——”

若不是因为他那唯一的宝贝女儿,安岱青不会在旁人面前流露出这般失态又脆弱的一面。他可是赫赫有名的中洲首富,更是帝君安麒琛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中洲唯一的亲王!

“王爷爱女心切,我们何尝不是…”

见安岱青以真情流露的方式示弱,裴允职有些措手不及,本想要动之以情,却被裴允聆暗中阻止。

裴允聆冷静道:“王爷,实不相瞒。其实四年前,清台裴氏便有意将郡主接上清台山。当年我们以裴氏禁术复首术将郡主的性命从鬼门关拉回来。复首术既被裴氏先祖列为禁术,一定是存在很大的弊端、很坏的影响。只是年代久远,古籍有关复首术影响的记载也不甚详尽,所以我们大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时我们便有意将郡主接上清台山肃清那复首术的影响,斩断郡主与施术者之间的连系。虽说我们清台裴氏师出有名,但轻举妄动的话定会向外界走漏风声。我裴氏族中诸位长辈就此事商议了一年有余,于是决定为郡主打破年龄限制这项规定,以‘清台听学’之名将郡主安顿上清台山。

其实,今日郡主接去的那张通玄帖,早在三年前清台就下了。只是那时恰逢郡主在九龄山闭关,那帖子就一直没有送到她手上,也就拖到了现在…”

裴允聆言语由衷。安岱青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只是,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想到那张通玄帖,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瞠目道:

“通玄帖!那帖子,卿卿不是没接吗!”

应该说,是他没让他宝贝女儿接。

裴允聆含着浅浅的笑意道:“方才郡主离去之时,经过我四弟身旁,便把帖子接去了…”

安岱青当即捶案怒斥:“这臭丫头!”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裴允聍起身,揖着向安岱青俯身。

“我在,她在。”

他声音很轻,却极具分量。

他这是在向安岱青保证——

安世卿上了清台后不会发生任何意外,除非他死!

这的确是很有分量的保证。

安岱青瞪眼看他一阵,半晌后摇头,既泄气又无奈,慨然长叹后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让旁人听不出意味。

安岱青看着向他投来目光的裴氏三兄弟,笑得更是无奈,“世卿要是去了你们清台,我倒是要替你们整个清台裴氏担心咯…”

裴允职对此深表赞同,心事重重道:“我也忧心。”

“也罢也罢,就让那个混世魔女去清台好好学学规矩吧!”

安岱青终于松了口,不再坚持阻拦,愿意放安世卿去清台。

任务完成,裴氏三兄弟离开安家的时候,却都是忧心忡忡。

裴老大唉声叹气半晌,也不见两位弟弟上前关心。

他的存在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

裴允职扭头看去,却见裴允聆和裴允聍一个心事重重一个心不在焉。

“老二,想什么呢?”裴允职问。

裴允聆眉头稍微舒展,而后对兄长一笑,只是那笑容很快黯淡下来,接着若有所思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王爷的态度居然转变的如此之快,我以为此事会拖一段时日…”

裴允职摆手。

“你们不在帝都,那是不了解,郡主不管在家里还是外面,惯不守规矩,在宫里也是如此。太子都被带坏了!她决定要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郡主方向感不好,经常到处跑,闹失踪。为此帝君与帝后还专门建了个什么搜寻班子。她只要在哪儿跑不见了,帝君帝后便将这班人马派到哪个地方去寻她的踪迹。”

提起安世卿,裴允职又爱又恨,心有余悸还很是忌惮。

“不过,也难怪帝君帝后和安老爷如此重视郡主。这小女子确实很能耐,脑子里都是大胆新鲜的主意,修为也是了得…说起修为,老二老四,你们能不能看出她如今是什么修为?”

裴允聆摇头。

——这就是他好奇的第二个地方。

“四年前,我们亲眼所见,她金丹消散,灵力溃散,已然迈不进玄修之门。一别四年,如今再见,我只觉她体内灵力充裕,却看不出她的修为。”

裴允职沉下神色,不只神态,连声音也变得谨慎许多:“郡主在九龄山闭关这三年,九龄山中下了九道天雷——”

“九龄山天象异常这事,我倒是听说过…”裴允聆道:“兄长是怀疑,九龄山的天雷与郡主闭关修行有关?”

“八成有关。”裴允职几乎可以肯定,后面的话就很是意味深长,“你我的玄修…不止你我,这中洲所有玄修者的灵力都是靠体内结成的金丹运转。但是郡主运转灵力的方式似乎有所不同!这次去清台,你可要好好的向她讨教讨教”

与裴允聆说了半天,也不见裴允聍参与进来,裴老大觉得奇怪。

看过去,他发现他们裴家的老四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允聍,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裴允职忍不住又道,“不是为兄说你,你还真是舍得出手啊,一见面就把裴家的秘术传给郡主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裴允聆为裴允聍解围,言归正传:“四弟,是觉有何不妥?”

他知道,裴家的老四只要闷不吭声想事情,那一定是大事情。

裴允聍几不可察的轻捻手指,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魔气。”

裴允职骇然。

裴允聆倒是不觉意外,只会心笑道:“你也察觉到了吗。”

裴允聍当然察觉到了,就在当时安世卿背着安岱青偷偷的从他手上抽走通玄帖的时候——

这二人云淡风轻,裴允职只觉惊悚。

“魔气!?哪里有魔气!?帝都怎么可能有魔气!?”

如果帝都有魔族之人潜入,那中洲就再无安全之所了吧。

第5章 君后

裴氏三兄弟走后,安世卿就回到了尚礼堂的院子。

送裴氏三兄弟离开又折返回来的安岱青,一进院子就看到安世卿立在那两棵瘦弱的桐叶乔前发呆。

一想到她背着自己从裴氏手上接了通玄帖,安岱青心中便腾升起一股怒火。

他大步流星过去,红红火火的跟一阵风似的呼啸而至,张口就埋怨:“你决定上清台听学,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父亲商量就擅自——”

直到安世卿看过来,安岱青再说不出半句话,说不出一个字。

这丫头的这种眼神,太过幽静。

他第一次见到她这种眼神的时候,是四年前御魔那一役…

那时,她也是这么笑着的,笑得令人不由得安心。

安世卿说:“我方才收到叔父与姨母的传信,他二人已在过来的路上了。”

他们家的家庭关系稍微有点复杂——

安岱青与帝君安麒琛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人各自的妻子又是一对孪生亲姐妹。所以,安世卿的叔父其实也是她的姨父,她的姨母又是她的婶母。安麒琛与她姨母所出的安世卿既是她的表哥也是堂哥。

这辈分算起来简单,叫起来可就麻烦了。不能又叫叔父又叫姨父的,安世卿索性就对安麒琛夫妇保留了原来的称呼。

更复杂的是,自四年前开始,她的叔父既是她的叔父也是她的姨父也是她的婶母也是她的姨母,而她的姨母既是她的姨母也是她的叔父也是她的婶母也是姨父…

因为从那时开始,帝君与帝后便是一人,严格意义上又不能说是一个人——帝君安麒琛与帝后洛湘共同享用一个人的身体——帝后洛湘的身体。

一个身体里同时住着两个人,所以很多时候他们说话都是重音的。帝君与帝后,重叠的声音。非常好分辨,毕竟一男一女。

对于帝君与帝后共舍一事,朝野内外的非议声并不是很大。毕竟帝君可是能与魔君对抗的人,就是因为驱魔大业,帝君才损坏了肉身,当然也重创了魔君。

魔君消匿无踪,但谁也不知道这位修为深不可测的魔君何时会携魔族大军卷土重来。届时魔族来犯,整个中洲还指望帝君能携仙门百家对抗。

毕竟帝君安麒琛在抵御魔君这方面有深刻的经验。

而且很多人认为,不管如今的帝君安麒琛有没有能与魔君一战之力,他都是一种能一呼百应的精神象征。

只要魔君尚有一息存于世,就意味着驱魔大业未竟。

帝君安麒琛活着,只要他活着——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形式活着,中洲仙门百家以及中洲百姓,就能看到消灭魔族的希望,心上都会添一点安全感。

君后来了。

君后——帝君与帝后。

“卿卿!”

在安世卿昏睡的时候,君后可是来了好几回了,回回都带来了一堆补品。

如若说安岱青对安世卿是疼爱,那君后对安世卿就是溺爱了。

这几年,为了给安世卿补身子,君后没少给她灌上上等的灵丹妙药、玉露琼浆,就是不见半点成效。

安世卿这副残躯,无论摄入多少灵药,都无异于石沉死海掀不起一点儿波澜。

见安世卿一派安然无恙,君后心宽不少,转头却连番埋怨起了安岱青:“兄长,你怎么能答应裴氏送卿卿上清台呢!卿卿如今什么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连宫中的仙医都束手无策,清台裴氏又有什么办法!你明知裴氏揽卿卿上清台是和用意,怎么还能放任裴氏意图得逞!”

安岱青越来越惭愧,越来越后悔。

安世卿上清台听学的消息还没传开,但君后就是有那第一时间得知的神通。

“君~后~”安世卿无奈道,“接通玄帖上清台听学,是我自己的主意,与父亲无关。”

“你…”君后又要发作,目光触及她那孱弱的身子以及枯竭的气海,眼中的恼意慢慢散开继而疼痛又无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长叹。“哎,清台裴氏,虽说是仙门百家的典范,可对你可没安好心呐!”

“我知道。”安世卿云淡风轻的笑道,“对我没安好心的又岂止清台裴氏一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人得知我四年前金丹消散,灵力溃散,再无可能踏入玄修之门。

虽然我如今依然不能结丹,却以符入道,还用灵力充盈了我的灵络,把不可能变作可能,惹得多少仙家及玄修者觊觎我此道修习之法。

要不是安家周围有结界在,安家的门槛都要被趋之若鹜的那些人踏平了。君后虽然从未说过,可我知道君后在朝中替我扛住了不少压力。

我此番去清台也好,把我修习的随缘之法列到清台裴氏的藏书阁,也算是将部分仇恨转移了去。”

君后与安岱青都不知道,安世卿居然已经做好了如此缜密的考虑。

安世卿又说:“仙门百家觊觎我的随缘法,不知会在暗中闹出什么事端。我在明处,指不定那天就被他们阴了。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想必清台裴氏那些人也不好过。父亲、君后可不要忘了,如今我这条命是清台裴氏用禁术换来的。禁术是什么,施展了搞不好就会对施术者造成强大不可挽回的反噬之力。清台裴氏必定会让我活的好好的。当然,他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打破这项禁术对施术者的影响吧。”

“傻丫头,你可不要那么单纯!”君后抬手起了一个隔音的结界,接着又说,“清台裴氏又何尝不是觊觎你的随缘法,你若要随缘法掏给他们了,禁术的影响消除了,他们留你还有何用处?”

安世卿觉得君后是多虑了。

“有君后和爹给我撑腰,清台裴氏不敢拿我怎样的!”

她的背景还是很强大的。

君后叹息:“你是无论如何也要去清台?”

“之前没那想法,现在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了。”安世卿望着院里的那两棵翠意渐浓风华渐露桐叶乔,紧紧的目光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君后,父亲,你们可知清台裴氏的秘术入窥术?”

“入窥术?”安岱青略一顿,“就是裴家的那个冒失小子传你的那个术法,还差点害的你…”

安岱青越说越气。

“入窥术…我倒是听过,据说浅修者可明目,深修着可窥探玄修者的修为,精修者能有别的神通…”君后目光一凛,声线瞬间紧绷,帝君安麒琛的声音加入进来,“世卿,你可是用入窥术看到了什么?”

安世卿没有立刻回答。

她抬起右手,翻掌露出那片有魔气蒸腾的瘀痕。

君后与安岱青皆是又惊又骇。

君后更是失言:“魔气!?这…这是魔君的气息!!”

安岱青慌作一团,“卿卿,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6章 桐叶乔

“我在入窥术中看到一个浑身是魔气的黑袍人出现在咱家的这个庭院中——”

只听了安世卿这一句,君后那俊美的脸孔上再次爬上了一层骇然,“魔君出现在…这里!?”

安世卿轻轻摇头,神情恍然,“看不到脸,对方是男是女,是不是魔君,我也不能确定。四年前,我与魔君交过一次手,我熟悉他的气息。我从入窥术的幻境里带出来的这团魔气,的确有魔君的气息,不过比四年前我感受到的更为霸道!”

“什么!?”君后上前,“我瞧瞧!”

“君后莫要触碰!”安世卿紧张的躲开了君后的触碰,“我试过了,这魔气消不掉,还阻塞了我的灵络。我能感觉它在向我的灵脉渗入,似乎在一点一点的侵噬我。”

安岱青的脸色越来越白,又惊又慌,几乎快要发狂。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去相信。

四年前,魔君欲夺舍重生,却被安世卿重创。难道…难道魔君是要回来报仇吗!

可是他女儿那时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了呀!

魔君杀人还需要讲道理吗。讲道理的,那便不是魔君了。

君后神情沉肃,内心有所恐慌,却不至于方寸大乱。

安世卿手上的魔气,得来疑团重重,君后势必要问个清楚:

“世卿,你说入窥术的幻境?什么样的幻境?你细细道来。”

“那日,我习了清台裴氏的入窥术,感觉就跟坐过山…”安世卿觉得如此比喻可能会更让身旁的两位长辈疑惑,于是就换了个说法,“就跟突然一脚踩空从九霄云端上掉下来一样,四周的景致极速从我眼前掠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就只有一片浓浓厚厚的红雾,一开始我什么都看不清。慢慢的,我就跟穿过红雾一样,然后就看到了咱们家尚礼堂的院子。

那黑袍从天而降,落到院子里,一看就非善类。他身上全是魔气。一开始我只是看到这样的画面,除此以外,我其他的感官就像是被隔绝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应该是某种禁制。当时就没察觉出那黑袍身上的魔气是魔君的。那黑袍不知道使了什么招式,用魔气缠住了父亲。

眼见父亲快不行了,我情急之下冲破禁制,徒手斩断了那道魔气,又给了那黑袍一击,却被黑袍躲过了。我应该是在冲破幻境禁制的时候,耗了太多力,体内灵力大乱,蹿伤了经脉才会流那么多血以致昏迷吧。醒来之后,我就发现我在幻境中徒手斩断魔气的这只手上沾染了魔气。

我无力净化这魔气。而且只要我运力,这团附着在我手上的魔气就跟活了一样,渗入到我的肌底,游走进灵络,简直就是寄生虫啊…也正是有了我从幻境中带出来的这团魔气存在,我才觉得我用入窥术看到的幻境并非一般的幻境。我看到的那一幕,有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发生…”

“你这丫头啊!”安岱青又悲又怒,扬起一巴掌却是重重的抽打在自己身上。他怎么舍得打他的宝贝女儿。“出了这么大事,你现在才说!”

“这不之前仙傅大人他们在,我不方便说嘛。”

“世卿,做得好。”君后赞同她。“此事不能宣扬。”

魔气一事,还关系到魔君,自是不能对外传扬。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魔君有一息尚存,迟早会卷土重来…”君后沉思片刻,后又细细追问:“世卿,你说你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一幕就发生在这个院子里,你可确定?”

安世卿望着面前的两棵桐叶乔,“确定。幻境中,这两棵桐叶乔风华正茂。爹,您还记得您让人将这两棵桐叶乔栽到这院子里时,我说过什么吗?”

安岱青当然记得,“你说要在这两棵树上吊个秋千…”

“对。当时您还很气恼的说这两棵桐叶乔是您花大价钱从柴桑请来的,我居然想在上面荡秋千,有见过在银子上吊秋千的么。我说只要银子足够多垒得足够高足够结实,造一座宝刹都可以,吊个秋千又有何难。我知道其实您是担心刚请来的桐叶乔不服水土,枝干脆弱,经不住我。我…我在幻境中看到桐叶乔下有个秋千…”

安岱青张口欲言,却有一口气堵在他胸腔,难受得他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他那时确实想过,等两棵桐叶乔枝叶再生得强壮些,就应了安世卿的——在树下给她吊个秋千。

君后还在消化着安世卿所说的一切,不由得喃喃重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发生——”

“可能。”安世卿抬手说,“所以我此去清台,目的又多了两样。清台裴氏的净魔之力,当世无二。但愿他们能将侵噬我的魔气去除。还有就是,调查入窥术给我制造的幻境是真是假。”

这下,她当真不得不去清台了。

君后将紧绷太久的神经放松下来,舒了口气,“既然你已经思量好了,那便去吧。”

安岱青十分懊恼。

女儿陷入这么一场大风波,他这个当父亲的竟然无能为力,还要看着她远离自己…

“这两棵树,砍了吧。”

一听安世卿说要砍了桐叶乔,安岱青突然被注入了一股新鲜的活力,顿时活跃亢奋起来。

他眼睛一瞪,不敢置信道:“什…什么!?砍…砍了!?你知道为父为了这两株宝贝,打通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银子,费了多大力气吗!”

岂能说砍就砍!

桐叶乔似听懂一般,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一树的桐叶竟簌簌瑟瑟抖动起来。

君后倒是能够理解安世卿这一决定。

这两棵桐叶乔在入窥术制造的幻境中。如果它们不在了,那幻境中的事,是不是也会跟着有所改变?

——极尽所能避免幻境中的事成为现实。

安世卿现在做的这一切,不光是为她自身,也是在为父亲,为身边的其他人考虑。

“砍了,也不用这么极端吧。”君后说,“据说桐叶乔是柴桑先祖的金身所化,被柴桑乔氏一族视为神木。得罪神木,等同与柴桑乔氏一族为敌,听说还会遭天谴的。这样吧,我即刻命人将这两棵神木移植到宫里去。”

得,不用砍了。

但安岱青只要一想到这两棵神木就此离他而去,还是会感到一阵肉痛!

第7章 晕动

得知安世卿要去清台听学,安世勋来她跟前聒噪了一番,说什么都要跟着妹妹一起去清台。

“…我就知道裴氏来找你准没好事儿!你去了,还不知道清台山上的那群老家伙们怎么折腾你呢!”安世勋脑补了许多安世卿上清台后的悲惨画面,“不行不行!我也去,哥哥也去!到时候清台山上有我罩你,我看还有谁敢碰你一根头发!”

安世卿此去清台,自然是有许多目的的。

君后和安岱青都知情。

他们默契的达成共识,对外保密安世卿感染魔气一事,也不会将她去清台听学的目的传扬出去。

没人跟安世勋通气,他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什么都不知道好哇,这样才能活得潇洒幸福嘛。

安世勋聒噪不休。

安世卿打断他:“你跟我说没用啊。你每回来跟我请安,都要经过君后同意才可出宫。若没君后点头,你怕是连出你的东阙宫都难如登天吧!”

被安世卿说破,安世勋窘然。

他却没有泄气,反而更加有动力。

“我这就跟父君与母后说去!”

见他这般积极,安世卿实在没忍心告诉他——

饶是他说破头顶上的这片长生天,君后也未必会让他踏出这帝都一步!

安世勋风风火火的跑走了。

原以为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小桃又在她耳边发起牢骚:“郡主,你真的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郡主身子不好,方向感又那么差,还不能御剑,你说你怎么去嘛!也不知道老爷和君后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同意了呢…”

真是字字戳心呐!

清台离帝都可不近。御剑的话,只需个把时辰。

安世卿有晕动病,不能乘坐交通工具。想要竖着上清台山,她只能走着去。

走着去,可要个把月啊!

她肯定不能在路上耽搁那么长时间。因为一个月后,清台就要开课了。

她得想办法。

稍微活动了一下脑筋,她还真想到了一个主意——

“小桃,你帮我去打听打听,清台裴氏的二公子和四公子还在不在帝都。”

“哦。”小桃显得很不情愿。

她不情愿的是要将郡主带走的那些裴氏的人。郡主的吩咐,她还是照办不误的。

不到半个时辰,小桃便将消息带回来。

如今清台裴氏的二公子和四公子,在仙傅大人的府上呢。

人在仙傅的府邸,那就好办了。

好办?

当安世卿出了家门满大街都找不到仙傅府的时候,她就知道找人这件事有多么不好办了。

安世卿活到现在,从来没有高估过谁,也没小瞧过谁。要说她高估的唯一一件事,那就是她自己的方向感了。

安世卿放弃找什么仙傅府了,一屁股坐街边的矮阶上,晃了一眼四周,然后看准了一个方向,抬手将那望着小贩手里糖葫芦串而流口水的小孩儿招了招。

小孩儿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糖葫芦串上。

倒是那小贩上道的很,扛着糖葫芦串颠颠的跑过去。

那小孩儿跟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小贩的后头,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像是被糖葫芦串上的果浆粘住了。

“嘿,小孩儿!”安世卿唤他。

小孩儿对那些看上去鲜红欲滴又香甜可口丢人糖葫芦串眼馋的紧,听到有人叫他,也没舍得把目光从那些糖葫芦串挪开。

小贩见安世卿的目的是那挂着口水的小破孩儿,模样不是很高兴,正要骂骂咧咧的走,却听那目光清灵的少女道:

“小孩儿,你去帮我办件事,我就把这所有的糖葫芦串都送给你。”

小孩儿的目光顿时一亮,但是不太相信这么好的事会砸在自己头上。

“真的!?”

安世卿掏出一颗露珠大小的金豆子,抛给小贩。

“这个买你的这些糖葫芦够吗。”

一看金灿灿的财宝,小贩一双眼睛都直了。他这副模样,与刚才盯着糖葫芦串看的小孩儿也差不了多少。

小贩忙不迭接过金豆子,两眼迸射的光竟比那珠子上灿灿的金光还要亮。

“够了够了!”

他将金珠子放到牙上嗑了一下,兀自沉浸在暴富的喜悦中。

真的!

真的太高兴啦!

高兴得跟这金豆子是他白捡来的似的。

安世卿有丝不耐的提醒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小贩很是上道,连糖葫芦串和托置的架子一并奉上。

钱货两讫,他一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心生了一番多余的心思。

“姑娘有什么差事尽管让小的去办就成,小孩家家的懂什么是吧!”

小贩卖了个好,安世卿却不买账。

他无非是想从安世卿手中多赚些钱财。

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大好事!

“行了,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可以拿着珠子走了。”

安世卿左手一摆,那小贩顿觉脚下袭来一阵旋风,他的一双脚不由自主的带着他的身体打了个转,就这么朝街上的人群里扎进去了。

他就是能主宰自己的身体,也不敢再折回去。

这街上的人,谁都惹得。就是玄修之人惹不得!

安世卿向望着糖葫芦垂涎的小孩儿打了个响指。

“嘿嘿,现在糖葫芦在我这儿,看我,看我。”

小孩儿看过去,仍忍不住往糖葫芦上瞟。

这红红甜甜的果子上,确实有莫大的吸引力。

安世卿从托置架上摘下一串糖葫芦逗那小孩儿。

小孩儿伸手去接,却眼睁睁看着那本要到手的糖葫芦进了别人嘴里。

安世卿大口一张,三两下解决了糖葫芦串上的几颗果子,还发出美味的声音。

眼看最后一颗果子也要进她的口腹,小孩儿着急大喊:

“哎——哎哎哎哎——哎哎,你不是说要把糖葫芦送我嘛!你怎么自己吃啦!”

“还有还有,这还有很多呐。”安世卿用手上的最后一颗诱人的果子指着托置加上的那些糖葫芦串。“只要你帮我个小忙,我就把这所有的糖葫芦都送给你!”

这小孩儿还是有些家教的,自知不经父母允许不可随便拿旁人的东西。小小人儿的内心挣扎了一番,望着那一串串似乎在向他招手的甜果子,又是口齿生津,终是经不住那酸甜可口的诱惑力。

“那…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知道仙傅大人的府邸在哪儿吗?”

小孩儿说:“这谁不知道,就在皇城边上嘛!”

“你到仙傅大人的府上,帮我找一个人,找一位姓裴的公子,随便哪个姓裴的都可以。”说着,安世卿将自己吃剩的那最后一颗果子递给那小孩儿,“这是定金。你将人带回来,这上面的糖葫芦都是你的了。”

“行!”小孩儿接过那颗果子,迫不及待的舔了一口上面的糖浆,转身之前不忘说,“那你可不要食言啊!”

他刚走一步,安世卿又将他唤回来。

“哎哎,回来回来。你就这样去怕是不妥——”安世卿捉过小孩儿空着的那只小手,将灵力灌入指尖,然后在那小小的手掌上写了个金闪闪的“安”字。

“哇,会发光诶!”小孩儿被安世卿的小伎俩给迷住了。

安世卿嘱咐这孩童,“府上的人要是不让你进去,你就将手上的这字亮给他们看。记住我说的了吗。”

“记住了。”小孩儿倒是灵性的很,自动重复了一遍安世卿交代他办的事。“去仙傅大人的府上找一位姓裴的公子。不让进,就给他们看这个——”

“很好。”安世卿对小孩儿的表现非常满意,点了点他展开的掌心,“去吧。”

小孩儿最后望了一眼那满目琳琅的糖葫芦串,给安世卿留下一句“你等我啊”,便匆匆跑走了。

第8章 莱姜统领

仙傅府。

府中侍卫将一孩童领入院中。

此前有人来通传,所以裴家的三位公子见了这小孩儿,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仙傅大人,就是这个小孩儿。”

将小孩儿带到,侍卫便退到一旁。

裴允职面目之间难得会流露出和蔼可亲的神色,足见他有多喜欢小孩子。

“小友,来伯伯这里。”

小孩儿走到向他招手的裴允职身边。

裴允职难掩喜悦,“小友到伯伯府上,有何要事啊?”

小孩儿稚嫩的声音响起:“找一位姓裴的公子。”

裴允职愣了愣。

格外有亲和力的裴允聆接着问:“我们这里有三个姓裴的公子,不知你要找的是哪一位呀?”

小孩儿说:“随便哪一位。”

随便哪一位?

这样的回答倒是挺让人诧异的。

裴允职又愣,继而没好气的笑。

一旁的侍卫忍不住提醒:“这小孩儿手上有字。”

不用看小孩儿手上的那字,裴允职也早已了然于胸。

的确,他不用看,就知道是哪个人在这小孩儿的手上留了字。

小孩儿很上道,摊开手掌给周遭的人看。

那小小的手掌上有一个“安”字,闪着金光。

安乃帝君姓氏。用灵力在这小孩儿手上留这字,又让小孩儿找到这里的人,就算不是帝君本尊,想来也是哪位皇亲国戚。

是以,仙傅府上的侍卫看到了小孩儿手上的这字后,不敢怠慢了这孩子。

看了小孩儿手上的字,裴允聆略微一顿,继而露出恍然之色,不由得道出心中猜测:“这莫非是…”

“哼!除了她,还能有谁!”裴允职连这人的名字都不想提。

“她在哪儿?”裴允聍开口问,声音难掩迫切。

小孩儿说:“就在城中的十字街。她还欠我糖葫芦呐,你们快快将姓裴的公子请来跟我走。”

小孩儿比裴允聍更迫切,迫切的想要快点得到那二十来串糖葫芦。

裴允聍霍然起身,却碍于礼教,没有失态。

不过在其他人眼里,他此番言行举止,已近似反常。

裴允聍瞠目,眼里写着陌生与惊异,看着裴允聍,忽然不认识了他这个幺弟一样。

裴允聆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之貌,目光似有和风细雨,微笑中有皎皎明月光。

“允聍,去吧。别让郡主等急了。”

裴允聍似就在等这一句,不等裴允聆话音落下,便俯身一揖,转身欲走之际听二哥又说:

“将这孩子带上。”

裴允职不舍了,“就让这孩子留下来玩玩嘛。”

裴允聆提醒:“他家人会担心。”

眼瞅着那小孩儿被幺弟带走,裴老大很是失落。

他当然也很在意裴允聍的反常之举,“允聍这是怎么了?”

裴允聆很有技巧的转移话题:“既然长兄这么喜欢孩子,还不赶紧迎长嫂过门,生一个。”

“诶,你就别打趣大哥了。大哥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来的嫂嫂嘛!”同辈中,裴允职家中最长,却耽于政事,至今还是个单身狗。

裴允聆这回笑得有点耐人寻味:“殿前蓬羽军统领莱姜——我还以为长兄很喜欢呢。”

“你!”裴允职顿时又羞又怒,“作何要提那个莽夫一样的女人!”

朝中,文武相轻。这等风气,存在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裴允聆正色道:“听说这位莱姜统领是郡主提携上去的。”

安世卿和莱姜,这两个女子,都是裴允职不愿提起的,一提就没好气。

“哼!那女人倒也不负所望,这几年立下不少赫赫战功,成日里受她手里的那一群部下标榜,风头可是盛得很呐!”

裴允职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似乎还…很是不服。

“知贤举之。郡主确有任人之能,也难怪会传出君后有意让位于她的流言…”

“流言?”裴允职道,“你可知流言也非空穴来风。哼,明明是个金枝玉叶,成日里却跟个市井之徒没什么两样,安世卿跟她那个爹一样,心思压根儿不在朝野之中!

我现在担心,她上了清台之后,你们能不能拿捏得住她!哎,清台怕是要无宁日咯!对了,回头你可要多嘱咐允聍几句,让他日后少与那混世魔女来往!咱们允聍一向懂事听话,可千万不能让人给带坏了!”

裴允聆笑。

裴允职放声道:“笑什么!这件事可是很严肃的!”

“我只是觉得长兄越发坦率可爱了。”

分明听出这不是戏弄之言,裴允职还是恼羞成怒:“荒唐!坦率可爱,怎可能用到我一个大男人身上!”

裴允聆笑着温言道:“郡主与莱姜统领都是坦率可爱之人,长兄许是与她们相处的久了,耳濡目染了一些她们身上的脾性。我还记得长兄当初下山,来帝都任职,言谈举止可是雅正的很。”

可如今的裴允职,既不雅也不正,易怒易燥不说,卧立坐行之间都随性了许多。如今头回认识他的人,不听人说,怕是都不会相信这位仙傅大人是从清台山出来的人。

“雅正!哼,如今我都快忘了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裴允职怒不可遏的吐槽,“你去看看,如今的朝堂被莱姜那厮污染成什么样了!没回朝堂议事,一言不合就动武,她真当我们这些文官打不过他们那些武将吗!”

别的武将不敢说,朝堂之上,还真的没有几个人是如今那蓬羽军女统领的对手。

虽然每回在打嘴仗的时候,这位仙傅大人会向那位女统领嚷嚷着让她个三百回合,可心里却是没底气的。

“那女统领,野蛮粗横,就是个怪物!仗着自己受安世卿与君后的赏识,更加有恃无恐!”

见裴允职口是心非,裴允聆无奈叹息,“长兄,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掩饰呢。”

裴允职忽然没了方才的气焰,顿时默然又窘然。

裴氏其他几位兄弟的心思,都逃不过这位二公子的眼睛。

裴允聆心如明镜。

“我知长兄的顾虑。毕竟莱姜统领是魔族后裔…”

在说这话时,裴允聆觑着裴允职的神色。

自古仙魔不两立。

出身仙门楷模之家的裴允职,与莱姜是朝堂同僚还好,但凡与莱姜这魔族之女有一点点私情,那是断然不会被裴氏族中家长允许的!

裴允聆的话,果真让裴允职色变,像是触犯了裴允职的禁忌一般,当即惹得他这位长兄脸色不愉。

裴允职一再郑重其事的纠正他:“是、封、魔、族!莱姜是封魔族!封魔族!”

继而,他又恼怒的斥道:“允聆,你将来可是要继承清台裴氏宗主的人,怎可与世道上那些无知庸人一般的看法!旁人不知封魔一族是何底蕴,你还能不知?!”

裴允聆仍是一派和气。

他不疾不徐的温言道:“我若不激你,如何能确定长兄你对莱姜统领的情意。”

“你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消除世人对封魔族的偏见?还是能让裴氏族人放下他们对封魔族的成见?”裴允职的愤怒中透着深深地无奈。

“如今世道已然在慢慢改变。”裴允聆的语速快了些,“朝堂做出表率,重用莱姜,不正是在影响世人慢慢接纳封魔族吗。我知道要让世人消除对封魔族的偏见与成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总要有人勇敢的往前一步,做出尝试。

长兄,族规是死的,人是活生生的,情是真真切切的。为了招揽郡主入学,族内打破了年龄限制这项铁规。长兄,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不只这世道在改变,我们清台裴氏也在改变。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族中人会不会接受莱姜!”

“哪有那么简单!”裴允职沉着脸,“千百年来,封魔族驻守封魔山一带,几乎与世隔绝,族中男女向来都是族内通婚。千百来年的传统,岂能说变就变!”

他分明是坐着,却如力气被抽空一般身形变得摇摇欲坠。

他苦涩道:“我们一直想着去改变世人对封魔族的看法…还是郡主说得对啊,如果封魔族他们自身不做出改变,那封魔族与世人的隔阂一直都会在。”

裴允聆沉吟道:“我听说郡主与封魔族颇有渊源。”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大概是六七年前吧。那年蓬羽军受命去封魔山助封魔族除魔,郡主不知怎的混在其中。去封魔山潇洒了几日,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不动用蓬羽军一兵一卒,竟然以一人之力解决了封魔族与北月狼族的仇怨。自那以后,她就成了封魔族的恩主,更与封魔族族长的长女莱姜臭味相投!哼!”

“六七年前…那是莱姜统领初涉朝堂的时间。”裴允聆说。

“那时候莱姜在蓬羽军中还只是个小兵丁。”

“这么短的时间便从兵卒跃升成为蓬羽军统领,莱姜的实力还真是让人不容小觑。”裴允聆油然的对莱姜生出一股钦佩之情。

“哼!要不是有安世卿在背后为她出谋划策,就那个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野蛮女人能坐稳统领的位置?!”

“封魔族与北月狼族的仇怨,那可是结了千百年啊。居然被一人之力给化解了——六七年前,郡主不过十岁左右,那时就有如此英明神武之能,着实令人叹服啊,亦是中洲之幸。”由衷的叹过安世卿年少有为,裴允聆沉思片刻,忽的会心一笑,“咱们中洲的这位郡主,心思虽然不在朝堂,倒是对封魔族的事挺上心的。”

“这就是让我恼火的地方——”一提起安世卿,裴允职便一副怒其不争的悲壮神情,“安世卿虽然不是大贤大能,不得不说她这个小丫头确有治世之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的确比如今的太子更适合继任大统!该继承大统的,却没有那个才能!”

裴允聆神色陡然一紧,“长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

裴允职摆手,不以为意,说起话来的模样又挺惆怅的,“这种话,君后和太子本人,几乎天天吵天天说,以前还有所避讳,现在在旁人面前越发的言语无状了。大逆不道,也成家常便饭了。这都是安世卿的功劳啊。”

裴允聆笑言:“我倒是挺喜欢郡主的这份率性的。”

裴允职看他,眼神值得玩味。

他是了解的,他这个二弟可不会轻易将“喜欢”二字说出口。

裴允聆又说:“我希望郡主上清台后,能将她的这份坦荡率性融入到咱们裴家中,说不准族中长辈的思想就不会那么顽固不化了。”

听到他想法如此,裴允职瞪着眼睛,一脸惊恐状,“老二,你之前也听到了,安老爷放他那不受教化没有礼数的闺女去清台山是修身养性学规矩的。她这还没上山呢,你就有这么放任她的想法。不行不行,你这想法实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裴允聆道:“长兄,郡主小小年纪便轻松化解了封魔族与北月狼族千百年来的仇怨,你怎知她到了清台山,不会让裴氏那些食古不化的长老放下对封魔族的成见?”

“说起来容易!”裴允职没好气。

裴允聆笑容莫测,耐心道:“长兄,郡主生在官家,就算无心朝野,又岂能真的置身事外。中洲仙门百家族系一旦有纷争,你我都是当局者,容易被眼前的局势迷惑,处理起来也难免会有所偏颇。她将自己放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上,反而能比旁人更能看清局面,插手其中,更容易打开局面。郡主若与你一样立于朝堂,就算能恪守本心,有些手段,也会有很多身不由己、随波逐流的时候——”

听了这样一番话,裴允职豁然开朗。但这一番话还不至于让他立刻对安世卿改观。

慢慢的,他从这一番话中品出了一些别的味道来。

他向裴允聍侧目,神情玩味,“老二,我怎么觉着…你对那安家的小姐很是青睐啊。”

“长兄近几年立身朝堂,公务繁忙,我等甚少拿族中家事烦扰长兄。所以长兄可能还不知道,族中长辈商议,如果不能消除安世卿身上的禁术对我裴氏的影响,那三年之后,待她清台听学结课,裴氏会向王爷与君后——提亲。”

“提亲!?”裴允职惊得声音又高又尖,“这件事我怎么没听说!我还是不是裴氏中人了!”

“不告知你,不是族中长辈的意思。”裴家老二说。

“那是谁的主意?”

“允聍。”

裴允职瞠目。

他是又吃惊又困惑,还有点不相信,“允聍…的主意?”

“对。”裴允聆并没有信誓旦旦,但他的态度很让人信服。

“为什么?”此刻,裴老大脑袋里有十万个为什么。

“防你。”

“防我?”裴允职更不明白了。

裴允聆笑,“他对安小姐什么心思,你不会看不出来吧。我们四兄弟,就长兄和安小姐接触最多,还是熟识。他不防你防谁。我今日也是帮他试探长兄的心意。知你心悦莱姜统领,他自然而然就会放下对你的防备了,也会把向安家提亲这件事告诉你。在此之前,委屈长兄,你就当一直被蒙在鼓里吧。不然让允聍知道了我提前将此事泄露给你,他可是要好一阵子不理睬我了。”

“这…什么跟什么呀!”裴允职有些搞不清状况。

搞不清状况,对他而言,可能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而裴允聆知道,就算自己不解释,他这位聪慧的长兄也会自个儿想清楚的。

第9章 明日十里亭

十字街。

馋糖葫芦那小孩儿不负所托,成功的从仙傅大人的府上将一位姓裴的公子给安世卿带来了。

小孩儿还挺有心眼儿的,生怕从仙傅府跟他走的这位公子不是安世卿要找的人,那他岂不是要不到小姐姐手里糖葫芦了!所以他在路上就确认过了——

人家公子叫裴允聍。

果真姓裴。

糖葫芦,我来咯!

小孩儿用裴允职换了糖葫芦串。

那么多糖葫芦,他一个人拿不走,于是就从街对面唤来一个小伙伴,与他一起扛,临走的时候还很大方的让安世卿摘了两串糖葫芦。

“喏。”安世卿请裴允聍吃糖葫芦。

裴允聍看着那包满糖浆的鲜红果子,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

“多谢。”

安世卿一边享用另一串酸甜红果一边朝他勾了一下手指。

“走,我带你去撸串。我爹在城南开了一家串串香,生意特别火爆,包你吃过终身难忘。”

裴允聍亦步亦趋跟在她身侧,看了一眼他们现在去的方向,心里犯起嘀咕:

城…南?

那他们为何要往城北的方向走?

一盏茶的功夫后,安世卿开始晕头转向,指着一座院落,神情格外的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矮矮?我记得就在这儿啊…”

她指的这地方是私宅,不是她要找的串串香。

而且更离谱的是,这家人还在做白事,真真晦气得很。

安世卿带着裴允聍一转,过了一阵,却到了一家棺材铺,又转一圈,在街上看到一只死猫。

安世卿拎着那死猫的尾巴,找了个地方抛了个坑,把死猫给安葬了。

然后两人走着走着,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一片乱葬岗。

满目都是坟头,安世卿几乎要抓狂。

“怎么回事啊我!该不会是又迷路了吧!”安世卿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她嚷嚷开:“哎哟我去!那店是我自己家开的,我不应该找不到啊!我家的串串香,香飘七里啊,闻着味儿我也能找到啊!吸——吸——”

安世卿用力的吸气,吸到的都是这荒山野岭乱葬岗上的腐朽之气。

裴允聍轻声道:“郡主,夜深寒重,我们还是回城吧。”

“回城?”安世卿茫然,“我们什么时候出城的?”

“半个时辰前。”

“哎哎,不管了,你带路,我跟你走。”说完后迟迟等不到他的答话,却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风,安世卿不寒而栗,浑身布满毛毛的悚然之感。她抱肩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暗搓搓的提防着四周,越发觉得这坟地气息阴森可怖。她不安的催道,“我们快走吧!这里挺邪性的!”

见裴允聍脚步一动,安世卿立马紧跟上,生怕被丢下一样。

“郡主…经常这样?”

裴允聍微微侧首,借着皎皎月色,用眼角的余光将安世卿担惊受怕的小模样一览无余。

这一路上,他都话少。听他忽然开口,安世卿竟有些不适应。

“什么?”

“…迷路。”

“噢,家常便饭。那那…那什么,你就这么干巴巴的跟了我一路,也不问我把你叫出来做什么!”安世卿生硬地转移话题。谁情愿拿自己的短处张扬的。“你也太大意了,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裴允聍说:“郡主不是那种为了身外之物就放下原则的人。”

被捧了一句,安世卿还是有点高兴的。

不过她这张嘴,惯会说浑话:“原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的原则是什么。裴小四,在上清台之前,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不是什么正经人。我虽然闻名在外,但是盛名与恶名同在。只怕三年听学期未满,你们家长辈就受不了我,将我赶出清台山去了。”

“怎会。”

“清台裴氏名门正派德高望重啊,仙门百家中的楷模,随便哪个门生出师之后都是受人称道的玄门仙首,嫡系子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仙门表率…清台裴氏什么都好,就是处事一板一眼,还死守族中规训,教出来的子弟一个个都跟木头一样,就这样还每隔三年开学讲课,也不怕误人子弟。哎哎,我说这些,你不会生气吧?”

“怎会。”

“不生气?那也就是说,你也认为我说的对咯!”

“……”

“我估计裴三哥就是受不了你们家花样百出的族规祖训,才被逼的离家出走…哦不,外出游历这么长时间的吧!”

外出游历,可比离家出走好听多啦。

一路上,都是安世卿一个人在说,裴允聍很少回话。即便回个一两句,他也是惜字如金。

安世卿本想好好的尽一番地主之谊来着,可她不是一个称职的东道主,带人家迷了路不说,连口水也没请人家喝,还被人家送到了自家门口。

安世卿很是郁闷。

她朝家而去,发觉裴允聍并未跟上,回首一瞧——那清台裴氏的四公子立于阶下,披星戴月身散银辉,似月下谪仙,叫人痴往。

赫赫有名的裴氏四君子,个个俊得宛如尊神。尤其常年在清台山清修的裴允聆与裴允聍,身上不染一丝烟火气息,叫人心驰神往的同时也望而止步。

安世卿向裴允聍招了一下手,“进去坐坐吧。今天说要请你吃东西,我也没顾得上。这会儿店铺都打烊了。我去把厨娘叫醒,让她置一桌酒菜。”

“不必劳烦。”

这一路,裴允聍没吃没喝,却有一种满足感。

“罢了罢了。时候也不早了。下回再请你吧。”安世卿也不强人所难。“对了,你与裴二哥何时启程回清台?”

“明日卯时。”

“这么快…时间上有点仓促啊…”安世卿没再考虑那么多,跑下台阶,在裴允聍面前停下。“接着。”

裴允聍有些茫然,还是将佩剑换至左手,将自己惯用的右手伸到安世卿身前。

安世卿不知捧了一堆什么东西,呼啦啦一股脑儿的全撒裴允聍手中了。

裴允聍只觉到手的那些东西冰冰凉凉的圆圆润润的,好像某种金属,借光一看才发觉安世卿竟给了他一捧金豆子!

裴允聍手一顿,本能的要拒绝,险些将这些金豆子抛洒出去。

“郡主,你这是…”

“呐,明日辰时,在城东方向的十里亭等我。我跟你们一起去清台。”末了,安世卿拍拍他的手臂,“收了我的钱,就是我的司机了,要好好的把我捎带去清台哦。”

交代完,安世卿便回身跑进家门了。她这么仓促,也是不想给裴允聍留下拒绝的余地。

裴允聍捧着金豆子,望着安世卿消失的方向,呆呆地立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唇角动了动,将那一捧金豆子一个不落得收进钱囊中,转身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第10章 有银子了不起

次日,未时。

城东,十里亭。

裴允聍一手持剑一手负在身后,临风立在亭檐下,一直注视着通往皇城的那条路。

路上,往来人无数,却没有安世卿的身影。

“…允聍,你与郡主约了何时在十里亭碰面?”

“辰时。”裴允聍答。

裴允聆忍不住提醒他:“现在都未时过半了。”

他们兄弟二人御剑的话,这个时辰已经到清台山了。

裴允聍不言,仍执拗的望着那个方向。

见状,裴允聆无声叹息,起身略有些无奈道:“你且在此处守着,若等到郡主来,便传音于我。我御剑去王爷府上看看。”

裴允聍无言,却是略带感激的向裴允聆颔首。

小半个时辰后,裴允聆返回十里亭。

“走吧。”见裴允聍不舍也不解,他又道,“王府上的人说,卯时未到,郡主便出门了,一直未归。我猜郡主八成是要来十里亭和你碰面,只不过…”

“又迷路了。”裴允聍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可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裴允聆温声道:“要去寻她吗?”

裴允聍想了想,尔后缓缓摇头。

“那我们走吧。”

裴氏的这两位公子御剑而去。

正如他们所说,安世卿迷路了。

离别,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

此行去清台山,除了裴允聍,安世卿没有告知任何人。她不想与父亲来个千里挥泪相送,也受不了安世勋那让人不胜其烦的聒噪与纠缠,也不想听君后的千叮咛万嘱咐…

听裴小四说今日便启程。她想着时间上是仓促了些,还是决定与他同行,主要是想搭他的“顺风剑”。

那样快一些。

昨夜她说好了要与裴允聍在城东方向的十里亭见面,她还是有点自觉的,生怕自己这路痴找不到地方,特意早早的起床收拾,卯时不到就出门了。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一路兜兜转转,从天黑到天亮,从天亮到天黑,她连十里亭望都没望到。

她可以很确定的是,自己走了远远不止十里。

一百里都有了吧…

可是十里亭呢?

得。这下花钱请的司机没了,顺风车也没了。

看来去清台山,只能靠她自己这一双脚了。

就这么翻山越岭,在外面风餐露宿了三天两夜,安世卿到了一座小镇。

枫桥镇。

安世卿随便找了家客栈,一头扎进去,却被客栈的跑堂伙计当叫花子驱赶。

“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脏死了!看清楚,这是你该来的地儿吗!赶紧走!”

伙计的嚷嚷声将无数目光引到客栈门口。

这会儿正是晌午用饭的时间,客栈里吃饭的人还真不少。本来客栈里的气氛挺好,突然来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蒙头叫花子败了大家的兴致,很多人看过去的目光并不和善。

见那叫花子不走,店小二暴躁脾气一上来,过去就要用拳脚将人撵走。

谁料,见那叫花子的手一抬,伙计的眼睛立马就直了。

那脏家伙的两指间竟挟了一颗明晃晃的金豆子!

安世卿将金豆子抛给伙计。

那伙计忙不迭接住,生怕到手的金豆子自个儿长了腿脚跑了一样,小心珍惜的用两只手将它捂住。同时,他对叫花子一样的安世卿立马换上了一副极为灿烂的笑脸,哈着腰用足了热情的劲儿将安世卿迎进客栈。

“客官,小的眼拙,您请上座!”

“废话少说,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统统上来。”

安世卿在进客栈前摘掉头巾,抖落风尘。

她一身仆仆风尘,那乌白相错的长发倒是秀净的很。挑不出毛病也不算至臻至美的五官周围也是清清白白。

“脏死了!”有人毫不避讳的大声抱怨,“这可是我在枫桥镇的最后一天,所有的兴致都被这个叫花子给败没了!真晦气!”

一个声音怯弱人说:“钟兄,人家付了银子的,不是叫花子。”

“你看她那一身!刚才她的头巾上抖下来好多灰啊!”

“我看这姑娘风尘仆仆的,八成是赶了很远的路。她有佩剑她应该跟我们一样也是玄修者。”

“哼!哪个仙门的玄修者有她这么落魄的!”

这口气不善的家伙怕是对“落魄”一词有误解。

他的同伴小声提醒他,“钟兄,你刚才没看见么,她给伙计的是一颗金子。”

人家出手这么阔绰,哪里落魄了。

在上菜之前,伙计给新来的这位客人端了几碟解馋的小食,还殷勤的给这桌添了一壶新茶。

安世卿很是不满意,曲起手指,用指节叩响桌子,不耐道:

“菜啊,我要饭菜啊!”

她向来荤素不忌。可她这嘴里都淡了好几天了,等不及要吃顿好的。伙计就想拿这些小东西打发她?

“在做!客观的菜还在做!做好了,小的马上给您端来!”

“内个内个,就内个——”安世卿指着另一个跑堂伙计端的一盘菜,“现在马上给我端来。”

“这…”伙计为难,“那是别的客观点的菜…”

安世卿翻手间,指间又多了一颗金豆子。

伙计两眼一亮,迅速把她抛来的金豆子揣怀里,然后去把另一个伙计端的菜抢了来。

眼看着这菜都快上桌了,却被伙计抢去端到另一张桌上,这桌的人不愿意了。

“哎…那是我们的菜…”

“你们的菜,再待会儿吧!”伙计把热情给了金主,对旁的客观冷淡许多。

大约伙计也是看他们这桌人都年轻,就觉得他们好欺负吧。

砰!

这桌有人拍案而起,大为光火的声音响彻整个客栈:“这菜分明就是我们点的!你们却端去给那叫花子,讲不讲道理啊!”

他的同伴打算息事宁人,“钟兄,还是算了吧…”

瞧伙伴一副卑怯懦弱的模样,那姓钟的更加恼火,奋力的甩开他捻着自己袖角的那只手,横眉怒目道:“这口气,你吞得下,我可咽不下!”

伙计驳他:“什么叫花子,人家有银子的。”

“有银子了不起啊!”

“有银子就是了不起!”伙计与那人对峙起来。

那姓钟的八成也是名门出身,眼高于顶,对比自己低一等的人向来只会用眼睛、鼻孔和嘴巴出气。

“哼!跟没见过银子似的,合该你这种人一辈子在这种地方待着!”

“我看你才没见过银子吧!”伙计任由那两颗金豆子在自己手掌心滚动,“这是金子,金子!金子银子都分不清楚!哼哼!”

姓钟的气坏了,突然发觉抢了他们这桌菜的那桌人掷来一个什么东西,下意识的抬手接住。

他摊开手掌一看,竟是一颗圆滚滚的金珠子躺在自己的手心!

其他人的眼睛都直了,可姓钟的脸都绿了。

那叫花子什么意思?

也觉得他分不清金银,估计帮衬着伙计给他难堪是吗!

安世卿向他们抱了一拳,聊表歉意:“对不住啊。”

然后她又催着伙计赶紧上菜。

第11章 会飞的船

菜一上来,就被横扫一空,安世卿吃饱喝足后,留桌上一片狼藉。

她唤来伙计。

“伙计,清台山的方向怎么走?”

“钟兄,那姑娘好像跟我们一样,也是去清台山的…”

那桌的人还没走。

因为那姓钟的一直纠结着要不要把那颗金珠子还回去。

伙计跑过去,殷勤道:“客官,您是要去清台山啊。敢问客官从哪里来的呀?”

“帝都。”安世卿说。

“帝都?!”伙计惊道,“那客官怎么跑到柴桑的地界来了!从帝都到清台山,不需要经过柴桑…”

“柴桑!!”安世卿大惊。

继而她扶额。

真的是要被自己蠢哭了!

清台山在帝都的东北方向,而柴桑在西南。

方向反了…

伙计笑:“只有盘缠带够,那都不是事儿!客官去清台,从我们枫桥镇坐船,也是一样能到的,还快一些。”

安世卿又扶额。

坐船?

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伙计又说:“听说柴桑本家的小六爷要去清台山学艺,就是要坐船去。客官您头回来,应该不知道,柴桑往清台方向的船只都是要经过枫桥镇的。小的这就去帮您打探小六爷的船到哪儿了。”

“柴桑的小六爷…我倒是在帝都的时候听说过,据说在玄门的同龄人中,他的资质最差的,数年来一直止步真玄境。他要坐船去清台山,是不是还没学会怎么御剑啊…”

“对对对,就是这个小六爷。整个柴桑乔氏的废柴,玄门中人口中的笑话!”

安世卿微微皱眉,不喜伙计说话的口气。

在背地里说人坏话,口气能好到哪去。

“行了。我不一定非要跟小六爷同船,你去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去清台的船只就行了。”安世卿打赏了伙计一颗金豆子。

伙计兴高采烈的去了。

有人却难过了。

那人就是柴桑的小六爷乔松。

宗门中的废柴,玄门中的笑话——

竟连区区一个客栈的跑堂伙计都这么鄙夷他!

乔松抱着自己的佩剑,神情沮丧到家了,小心翼翼的觑一眼邻座,见同伴还捻着那颗金珠子在纠结要不要把东西物归原主。

“钟兄,钟兄…”

他唤了两声,对方都不带有反应的。

许是他的声音太小太弱,对方没有听见罢了。

不过片刻功夫,伙计带着消息跑回来了。

“客官,”他对安世卿说,“我打听过了,近日往清台山方向去的船只只有载小六爷的那一只。”

“那还真是不巧了。”安世卿在想着要不要原路返回。

可要是回去的话,就她这个路痴,还能找到来时的路吗…

“看来我只能买一艘船了。”安世卿喃喃自语道。

“姑娘不必如此破费。”与陌生人搭话,这少年不知卯足了多大的勇气,紧张得额头都是汗,声音还有点颤。乔松起身向安世卿一揖,“姑娘去清台,可坐我们的船,与我们同行。”

安世卿随便还了一礼,“谢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乔松有些着急,汗意更重了。“姑娘有所不知。这个时节,去往清台山的船只怕是没有的。此去清台山,必经绥河。绥河多暗礁,眼下春雨未降,绥河水位未涨,暗礁丛生。又绕不开去。技术再好的船夫也不敢冒险从那里过。姑娘要想安然渡绥河,怕是要等到下个月的这个时候春雨过后绥河水涨了。”

下个月的这个时候?

清台都开课了好么。

安世卿觉得奇怪:“既然如此,在这旱季,为什么你们的船敢过绥河?”

乔松说:“因为我家的船,与别家的不一样。”

“…你家的船给别家的船不一样?天禄木甲龙骨帆?会飞的那种?”安世卿打量他一眼,迅速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柴桑乔氏小六爷?”

只有柴桑乔氏用秘法造的船,才会飞。

“柴桑乔松,见过姑娘。”乔松彬彬有礼,而后将自己的同伴也扯进来,“这位是我朋友,陇陵来的钟钊铭。方才他说了一些冒犯姑娘的话,我代他向姑娘赔个不是——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万望见谅。”

说罢,乔松向安世卿深深一揖。

安世卿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见乔松还揖在那里,头也不抬,钟钊铭却不乐意了。虽然行如此大礼的不是他,他还是觉得面上挂不住。

他大声埋怨乔松:“你怎么能让这个叫花子跟我们同行啊!你是不是看上了她的银…金子啦!”

乔松瞧了一眼钟钊铭一直攥在手上的玩意,诺诺道:“反正我们都是去清台山,捎她一段也没关系啦…”

钟钊铭要是把金珠子还给那姑娘,他也不会这么乐善好施了。

明知姑娘有难处,事前还收了人家这么多钱财,要是不帮,乔松心里真过意不去。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啦!”钟钊铭大声嚷嚷,表示自己很不愉快。他目光一侧,向安世卿瞥过去,满眼尽是嫌恶。“我可不想跟这脏兮兮的家伙同船而行!”

一边是自己的朋友,一边是自己答应过要帮的难友,乔松陷入两难之境。

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的安世卿,再看向攥着金珠子不撒手的钟钊铭,乔松下了决断,硬着头皮对好友说:“那…不若你将金子还于那姑娘,我再与她说说…”

一听要把金子还回去,钟钊铭立时紧张起来,满腹的心虚却强装理直气壮的模样。

他攥着金珠子嚷嚷:“还?凭什么!你别忘了,她用这珠子买下了咱们的菜!要还可以!”

“钟兄怎可如此,这颗珠子,都可以买下半个客栈了!”

与好友力争之时,这位一向卑怯懦弱的小六爷话里倒是带了些底气。

钟钊铭自知理亏,却仍是不愿,“还她也可以!你让她把吃了的咱们的那盘菜给吐出来!”

乔松对无理取闹的好友很是失望,“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纳之以礼。钟兄这般,不怕辱没了陇陵先辈的名节吗!”

钟钊铭恼羞成怒,脸色涨红。

他拍案而起,对乔松口出恶言:“还轮不到你这个废柴对我说教!”

乔松面上浮现一抹痛色,处理事情的手段倒是透着一股决然之态,“既如此,我请这姑娘与我同船。钟兄便另谋去路吧,反正你有了足够的盘缠,偌大中洲,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想怎么去就怎么去。”

“你!”钟钊铭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乔松转身,对安世卿施礼,“姑娘,请——”

他很诚恳,情绪却低落至极。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之常道。”安世卿也没想到一颗金珠子会挑起这样的事端。

乔松隐隐感觉姑娘说这话是在安慰他。可他听了这样的话,心里更难受了。

安世卿突然有一个很土豪的想法,“哎,你那船卖不卖?”

钟钊铭当即瞪大眼睛。

这叫花子居然想把乔氏的天禄木甲龙骨帆?

她到底是多有钱啊!

乔松难堪一笑,“我族的龙骨帆,是不外售的。”

安世卿摇头慨然道:“闭门造车。知道你们柴桑为什么那么穷了吧。”

乔松回之一笑。

他听得出来,这姑娘的话里并没有侮辱的味道。

柴桑乔氏山清水秀,然而相较于其他仙门,不算富庶,却也是物产富饶之地,奈何乔氏一门坚持一贯的苦修,还固守什么族规,教养出的后辈个个都是只知道修炼却没有商业头脑的思想守旧派。

随乔松出客栈,安世卿不禁多打量了他几眼。

“数月不见,你这精气神儿养得挺足嘛。”

听到安世卿的说话声,乔松回头看去,却是一脸茫然:“姑娘这是在跟我说话吗?”

“数月前,柴桑乔氏的宗主乔椿携爱孙往帝都求医。乔宗主的爱孙便是我眼前的这位小六爷你了。世人皆知柴桑乔氏的小六爷十数年来修为一直止步真玄境。数月前,你强行突破,却险些废了自己一身的修为,还把自己搞得不省人事。在你性命垂危之际,乔宗主带着你到了帝都,进宫恳求君后施以援手,救你性命的同时还要保住你的修为。君后让宫里最好的仙医给你诊治…那时我人正好在仙医院为清台山的裴二老爷筹备药材作为寿礼…”

这件事,安世卿也是刚才想起来的。

柴桑乔氏的这位小六爷,醒着和睡着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啊。

他平时总是一脸卑怯的懦弱相。要不是他方才在客栈里与他的同伴钟钊铭力争时表露出了那么一丢丢与乔宗主相似的神韵,安世卿还真没认出他来。

乔松还是茫然:“我们见过?”

“那日你躺在仙医院,人事不知。所以,我见过你,你没见过我。”

“噢…”乔松不只是茫然,对安世卿的身份也越发好奇。

这姑娘能出入帝宫的仙医院,显然不是一般人…

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第12章 万事小心

“姑娘从帝都去往清台,怎么也不会经过我们柴桑呀…”

对这一点,乔松觉得很神奇。

以帝都为界的话,清台位于东北,柴桑在西南,这两个地方完全就处在两个相反的方向。

安世卿也没想成为“南辕北辙”这则故事中的主角。

“我说我迷路了,你信吗。”

乔松不疑有他,“那你这迷路迷得…也有点太离谱了。”

说话时,乔松往身后看了好几眼。

他不是在看安世卿,而是在确定他的那个小伙伴有没有跟上。

他在懊悔自省,许是他刚才在客栈把话说重了把事做绝了。

安世卿看他一眼。

“陇陵钟氏向来势利,跟这样的人做朋友,挺辛苦的吧。”

乔松忙说:“钟兄不是这样的!陇陵钟氏与我们柴桑乔氏素来交好,我跟钟兄更是从小到大的朋友!”

他这是在维护钟钊铭,倒是个有义气的。

“因为一颗金珠子就翻脸不认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不值当。你回去寻他吧。”

乔松心中又暖又诧异。

他向来怯生,可是在面对这位姑娘的时候,他非但没有生怯,听她三言两语后心中还开明坦荡了不少。

被安世卿用言语推了一把,乔松心中没了对钟钊铭的芥蒂,眉宇间的郁结散去,神情也犹如拨云见日,晴朗了不少。

“那姑娘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他兴高采烈的往客栈的方向跑去。

他们还没走远,在这里还能看到客栈的半边。

安世卿看着乔松跑进客栈,片刻后又看他垂头丧气的从客栈出来。

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钟钊铭。

不过钟钊铭情绪不似乔松那般低落,反而跟一只斗志昂扬的绿毛公鸡似的,狠狠地往安世卿这个方向瞪了一眼,然后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这情形,乔松八成在钟钊铭面前讨了个很大的没趣。他这种性格卑怯懦弱的人,能在人前讨多大便宜?

到安世卿跟前后,乔松摇头失落道:“钟兄说我见色忘友,不肯跟我同行,还说要把今日客栈发生的事告诉我爷爷去…”

果不其然。

安世卿笑了,“什么都跟我说,你这孩子倒是实诚。”

乔松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话中的有些地方冒犯了人家姑娘,顿时又羞又窘,两手胡乱摆了一通,结结巴巴解释:“我…不是…没有…我、我、我对姑娘没有非分之想!姑、姑、姑娘可千万别误会了!”

“呵,还告状。小孩子家家…”安世卿笑。

乔松红着脸,有些孩子气道:“我瞧你也不比我与钟兄二人年长,说话的口气怎么…怎么跟我爷爷一样!”

走着走着,安世卿猛然转身。

她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被谁窥视一般。

可是她瞄了几圈,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

难道是她的错觉?

“姑娘,你怎么了?”乔松注意到她的异样。

“哦,没事。”正说着,那种感觉又袭来了。她再次转身,还是没有发现身后有异常。看来这枫桥镇不是久留之地。“你们去清台的船,什么时候开?”

“傍晚。可借着夜里的江风行船,便利一些。”乔松说。

安世卿:“那还有些时间,你陪我去采办些东西吧。”

乔松很是大方:“我家的船上应有尽有,姑娘不必破费。”

“我就喜欢买买买。”安世卿有钱任性。“枫桥镇属于柴桑乔氏的地界,你也算这里的地主了,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可要好好的尽一下地主之谊。放心,不用你花钱。”

乔松这样唯诺的人,是不太会拒绝人的。

他就这么带着安世卿,一路买买买。

不到一个时辰,他这肩上挂的,胳膊上挎的,手上拎的提的端的一堆有用没用的东西。

安世卿倒是两手空空,一派轻松。

见她花钱如流水,金豆子金珠子一颗颗往外掏,还不接受找零的那种,乔松眼红也肉痛。当然了,他劝也劝过了。

可人家有钱任性啊!

到了枫桥镇的码头,乔松终于有一种解脱感,可身上的负重还在。

枫桥镇的码头,算不得中洲第一码头,倒也非常热闹。尤其是到了办完,江边的天空似搭了一座云桥,映天的霞光将眼前整片江面染得一片红火。风一拂过,江水波动,粼粼晃晃,好像有大片枫叶漂浮。

真是诗画一样的景致。

安世卿有点小后悔没早来这样的地方。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剑鞘。

乔松还在当搬运工,发觉安世卿没有跟上,回头望去却见她迎着清冽的江风望着赤橙的天空。

晚霞的颜色,映入了她的瞳孔里,竟成了别样的美景。

乔松丢了神一样,呆呆看了她一阵,直到江风拍打到他滚烫的脸颊上,他才张惶收回失礼的目光。

“姑…姑娘,我家的船就在前头了,船头的舷上立了绿色旗帜的那只便是。”

安世卿一眼便看到了柴桑乔氏闻名在外的天禄木甲龙骨帆。

那帆船果然与众不同,有柴桑乔氏家辉的旗帜不说,船帆都是翅膀的纹路与形状,造型独特,格外醒目。

一名老者急匆匆从那帆船上下来,身后跟了一串仆从一样的人员。

乔松唤那老人家:“爷爷。”

柴桑乔氏的宗主乔椿。

乔椿吹须瞪眼,也不顾及在场这么多人,厉声训斥乔松:“干什么去了!怎么买这么多东西!给你银子的时候,我不是叫你省着点花吗!”

“爷爷,这不是我买的…”乔松冤枉。

乔椿却不听,呵斥一声比一声重:“胡闹!钊铭来柴桑做客,你怎能如此怠慢他!这次去清台听学,你俩还是结伴而行,你怎能将他一人丢下!”

乔松陪安世卿逛街,耽搁了一段时间。没想到钟钊铭会先他们登船,还真跑到乔宗主那儿告他的状去了。

钟钊铭此时就在船上望着乔松被训斥的这一幕,神采飞扬,眉间压不住的一股高兴劲儿和优越感,似乎很享受这一切。

乔松自责又懊恼。

他能想象的到爷爷为了他在那个陇陵钟氏的小辈面前赔了多少不是。

陇陵钟氏…

乔松眼中一直在压抑的什么似乎在蠢蠢欲动。

他抠着食盒的手越发用力,直到被爷爷按着脑袋,手指上的力道蓦地一松。

食盒上却留下了五指印记。

“赶紧去给钊铭赔不是!”

“我赔我赔,您别老按我的头了。东西都要掉了。”乔松回身看向安世卿,“爷爷,我还有一位朋友…也是与我们一起去清台的。”

“朋友?”乔椿知他的朋友甚少,不禁对安世卿有点好奇。

“今天才认识的。”乔松说,“我拿的这些东西,都是她买的。”

“哦哦,有钱人啊。”乔椿方才打量了一眼安世卿,除了觉得对方把自己包的有点严实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乔松小声告诉他:“今日钟兄还从她手上拿走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金珠子呢。”

“竟有这事!”

见乔椿讶异,乔松就知道钟钊铭没有将客栈发生的事全告诉爷爷。

“姑娘,这是我爷爷。我爷爷来为我们送行的!”

听乔松喊了两声,安世卿便过去了。

待她走近,乔椿的目光在安世卿佩剑上聚焦,立时陡然一紧。

“天宸珠!?洛汐灵剑!?你是!?”

乔椿大惊。

他抱手施礼,“郡…”

安世卿将佩剑一抬,抵在乔椿的手臂下方,将他这一礼阻了下来。

施礼受阻,乔椿抬头,却见安世卿反过来向他抱了一揖。

“乔宗主,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乔松看看安世卿,又看向乔椿,“爷爷,你们认识?”

乔椿紧张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郡主显然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她的身份。可他方才险些暴露了郡主的身份…

罪该万死,真是罪该万死!

乔松忽然想起来,“哦对了,爷爷带我去帝都求医,那时姑娘见过我,自然也是见过我爷爷的。”

乔椿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安世卿与乔松二人。

“你…你…你都知道了?”

乔松点头,十分乖觉,“姑娘告诉我了。爷爷,你们先说话,我去给钟兄赔个不是。”

“去吧去吧。”乔椿转而又对那些仆从下令,“你们送小六爷上船。”

仆从们分担了乔松身上的负重,登船而去,留安世卿与乔宗主二人在岸上。

人都走了,乔宗主这才没了顾忌,对安世卿毕恭毕敬。

“郡主,怎会在柴桑。”

“碰巧罢了,你别多想。”安世卿看着乔松在甲板上给陇陵的钟钊铭万般赔不是,而后者一脸倨傲还沾沾自喜。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比这江风还清冽,而一旁的乔宗主却愁眉紧锁。“你放心吧,我只说我在帝都见过你那宝贝孙子,其他什么都没说。”

听了这话,乔宗主非但没有松气,反而更加忧心,“郡主,老朽担心的不是这个…”

安世卿笑着得意味深长道:“只要你那宝贝孙子安然无恙,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乔宗主暗暗松了口气。

“郡主此次去清台听学,老朽听说了…”他顿了顿,复又慎重的继续,“郡主,万事小心。”

“乔宗主,万事小心。”

第13章 禁制

将安世卿送上船,乔宗主对乔松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

待宗主下船后,被安排到船上的仆从对他们乔氏小六爷的态度就变了。

乔宗主在的时候,他们规规矩矩,谨小慎微,毕恭毕敬。

乔宗主不在,他们就成一盘散沙,无组织无纪律,各享受各的,一点儿也不把乔氏的小六爷放眼里。

他们都知道小六爷的脾气——就算在谁跟前受了委屈亏待,也不会向长辈告状的。

他们就是拿住了乔松这一点,才敢这么为所欲为。

倒是有一个叫小金的仆从对乔松格外上心,一个人忙里忙外把主子和主子的朋友照顾的十分周到。

夜里,小金备好了宵夜,将乔松和钟钊铭出来。

看到桌上的烧鸡,乔松触景生情,想到了今日跟安世卿一起逛街的画面。

钟钊铭可没有他那么多的情怀,还在饭桌边坐下就动手撕了一条鸡腿。

乔松问:“小金,这哪来的烧鸡啊?”

小金回道:“宗主和孙少爷带上船的那位姑娘的。”

乔松有些情急了,“你怎么能擅动旁人的东西!”

“没有没有!”小金连忙摆手解释,“船开之前,那姑娘交代过了,她让孙少爷带上船的那些东西可以随便用随便吃,她说反正她自己也用不到吃不了。”

乔松忽然觉得今日安世卿在街上采办的那么多东西并不是给她自己准备的,而是为他们

“那姑娘呢?”乔松问。

小金说:“船一开,姑娘便在舱房歇下了,还吩咐说船不停,不要打扰她。”

“她总得吃饭吧。”

“我也是这么说的。”小金笑道,“可那位姑娘她说,有些人活着,不用吃东西,全凭那一口仙气儿吊着。”

这姑娘说话还真有意思。

说完,小金的笑容更大了。

钟钊铭嗤之以鼻:“她活着真凭一口仙气儿的话,还下馆子做什么!在客栈的时候,不知道哪头猪抢了我们点好的菜!”

听他出言不逊,乔松着实无奈。

钟氏的这位少爷要是听教的人,也不会总是这样了。

乔松在想——船上的姑娘是他请来的,让人在船上饿着肚子,那就是他这个做主人的招待不周。

乔松倒不是为自己考虑,而是关心安世卿。

他一起身,小金便知道他要干什么去。

“孙少爷,别忙活了。方才我去叫了,那姑娘好像在她的舱房周围下了某种禁制,外面的人声音传不进去,里面什么动静咱也听不到,而且舱房的门也打不开。”

“竟然有这样的事!”乔松暗惊。

受小金方才那一番话的影响,钟钊铭回想起之前乔宗主对安世卿的态度,不禁对安世卿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那叫花子到底什么人啊?”钟钊铭做嗤之以鼻状,“你爷爷居然还认识!太跌份儿了吧!你爷爷还是柴桑乔氏的宗主啊!”

“我也不知道那姑娘的身份…”乔松由衷的给钟钊铭提了一个建议,“钟兄,你可以不喜欢那姑娘。我觉得你还是你不要去得罪她。”

“我得罪她?你搞清楚好不好,分明就是她得罪我!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银子就了不起啦!我家银子也多的很,只不过我爹娘怕我乱花,不多给我罢了!”钟钊铭出言不敬,还故意说的很大声。

反正人家房门周围有禁制,不是听不到外头的人说话么。

乔松阻止不了钟钊铭,只得任由他在这儿大放厥词。

钟钊铭见没人奈何得了他,竟越发的放肆,说着说着就不知怎的了,嚷嚷着要把安世卿揪出来丢到河里喂鱼去。

乔松硬是没拦住。

钟钊铭不顾阻拦噔噔噔跑到安世卿的舱房前,用力的拍打着紧闭的舱门,很不友好的大声喊:“臭叫花子,你出来,让小爷看看你多有钱!”

乔松追回来,在一旁劝:“钟兄,你…你何必如此呢。小金都说了这门上有禁制。你在外头闹得动静再打,姑娘在里头也听不见啊。”

钟钊铭趾高气昂:“在客栈的时候,她吃了咱们一盘菜,给了我一颗金珠子!你说她坐你家的船,一锭银子都没给你,我还真就不信了!臭叫花子,你给小爷出来!”

钟钊铭嚷嚷着,抬手又去捶门。

他这一捶下去,舱门不友好了。

禁制启动,一下子将钟钊铭整个人弹飞了出去。

那姓钟的只觉有一股大力迎面撞向他,正面受到重重一击,整个人向后飞出几丈远,摔在船壁上晕了过去。

乔松与小金目瞪口呆。

这么强大的禁制,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这么狼狈的钟家少爷,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真是令人吃惊又痛快!

小金回过神来,一双眼睛仍惊到愣圆。

“孙…孙少爷,那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啊!?”

乔松跑到钟钊铭身边,蹲下查探一番,看他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小金,快将钟兄扶到舱房去。”

方才的动静惊醒了钟钊铭的随从。

见自家主子不省人事,随从将乔松等人埋怨了一番。

小金不服,暗暗骂道:“真是狗仗人势!”

碰到小六爷警告的目光,他才又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乔松问:“小金,姑娘登船的时候,还吩咐了什么?”

“除了不让人去打扰她,好像没有别的了…”小金想了想,想到一件让人在意的事。“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把姑娘送入舱房,姑娘关门的时候跟我说,说这船上的气氛很奇怪,让我照顾好孙少爷你呢。”

乔松眉头紧拧,抿着唇陷入深深的顾虑中,最后自我安慰一样说道:“没事。有钟兄在,应该没事的。”

小金撇撇嘴,不以为意道:“孙少爷,我瞧那钟家少爷的修为也不比你高多少。御剑都没学稳呢。这回去清台,咱们用龙骨帆捎带他一程,他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倒像是他给了咱们多大的恩惠一样!你瞧瞧他在船上作威作福的,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当这船是他家的一样!”

听完他的怨念,乔松无奈摇头,小声嘱咐:“这样的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让钟兄听了去,那还得了。”

小金啐道:“那还真是不得了。他惯会告状了!”

乔松只当他这话是玩笑,笑了笑后道:“切莫说笑了。时候不早了,快去歇着吧。明日寻个地方将船停下,请姑娘出来用膳。不吃东西可不行的。”

“孙少爷对那姑娘真是格外的上心呐。”

就算这话是在陈述事实,到了人耳朵里也变得暧昧不少。

乔松脸上一红,强行辩解:“我可没有别的意思!你没瞧着我爷爷对那姑娘以礼相待么,我猜她身份不一般!不止我要上心,你也要多多上心些!”

“知道啦,知道啦。”

第14章 魔族党羽

次日,乔松摸了个风平浪静的时候,命掌舵寻一处河岸下锚。

船挺稳,乔松备了吃食,还没让小金去叫,就看见安世卿出现在甲板上望着逆流。

龙骨帆已经出了柴桑的地界。枫桥镇也已经看不到了。

安世卿在舱房里睡得跟死猪一样,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姑娘,吃些东西吧。”乔松端来了吃食。

小金和他一起将吃食端到甲板上。

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他们二人忙进忙出。而这船上的其他仆从都跟大爷一样,虽然不需要乔松他们伺候,但他们有酒有肉,吃的可一点儿也不比他们的主子差。

乔松坐下后,发现少了人。

“小金,钟兄呢?”

要是把他给落下了,那钟家的这位骄奢惯养出来的少爷,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小金说:“昨个儿夜里钟少爷被姑娘房门上的禁制打晕,八成这会儿还晕着呢。”

看到船舱门口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乔松连忙给小金打眼色。

得嘞,钟家的少爷起了。

小金就是不待见,也得照常伺候着。

钟钊铭昨夜显然是撞狠了,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了。他这前胸和后脑勺疼得着实厉害。

前胸是被禁制撞的,后脑勺是被船舱撞的。

一看到安世卿,他哪儿哪儿都不疼了,就是气得慌。本来勉强还算能看得过去的五官,现在被怒气扭曲的已经不能看了。

他跑过去,指着安世卿,“臭叫花子,你暗算我!”

安世卿就奇怪了,“青天白日的,你编什么瞎话呢,还没睡醒吧你。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暗算你做什么。就算我跟你有什么过节,我要揍你还用得着暗算你?”

“敢做不敢认是吧!”钟钊铭又用手指扫了一下乔松和小金二人,“昨天晚上,他们可都看见你暗算我了!”

乔松安抚他:“钟兄,我想…这可能是误会…”

“什么误会!”钟钊铭的声音又尖锐又高亢,不知比乔松的声音高出多少个分贝。“昨天晚上,你们可都是看见了的吧!”

“你们看见我跟他动手了?”安世卿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可能跟他动手。

乔松和小金摇头。

钟钊铭却是又急又恼。

小金道:“姑娘没动手。是姑娘房门上的禁制,将钟少爷打晕了。”

“我房门上的禁制?我没下禁制啊…”安世卿现在的身体状况别人不清楚,她自己还不清楚吗。受魔气的影响,她现在无法施展任何一道灵术。

安世卿下意识的紧了紧护手。

再拖些时日,魔气侵噬到她身体的其他地方,仅一只护手,怕是藏不住的。

当她的目光掠到身旁静躺着的佩剑时,她恍然了。

“我没下禁制。应该是我的佩剑为了保护我,擅自在我的房间周围设了结界吧。”

钟钊铭又要发作。

那一向怯弱的乔松竟抢在他前头开口:“姑娘,此剑有灵,为何不御?”

御剑可要比坐船便捷多了。

安世卿说:“我不能御剑。”

钟钊铭嘲讽:“呵,又是一个不会御剑的废物!”

乔松脸色不甚好。

又是一个不会御剑的废物。另一个不会御剑的废物就是他了。

钟钊铭虽然没有指名道姓,那嘲笑的不就是他么。

“我说我不会御剑了吗。我是不能。”安世卿瞥他一眼,语气凉凉,“一个连剑都御不稳、灵玄境都没有突破的竖子,你是哪来的勇气笑话人家。五十步笑百步的半吊子,出手暗算你,我都觉得掉价的很。”

“你!”钟钊铭脸色十分精彩,一阵青一阵红,还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他居然被一个叫花子怼得下不来台?!他指着安世卿,又反手指着自己险些被气歪的鼻子,“你居然说我是半吊子!我可是陇陵钟氏的嫡子!你一个臭要饭的,算什么东西!”

“陇陵钟氏,气数将近。你也就能嚣张这一阵子了。”安世卿似笑非笑,说的话难辨真假。

乔松与小金看着她,眼神异样又复杂。

而钟钊铭,他一个被诋毁不算什么,竟有人在他面前诋毁他整个家族!

他不能接受!

“好你个叫花子,居然敢诅灭我陇陵钟氏!我父亲是陇陵钟氏的宗主,长兄是中洲帝都的一品仙官,随便动一动手指都能将你全家化为飞灰,信不信!”

“我当然相信你们陇陵钟氏有这个实力。”不等钟钊铭露出得意的表情,安世卿便一桶又一桶冷水泼过去。“毕竟魔君横行时,你们陇陵钟氏是魔君麾下得力干将,助魔为虐,残害无数生灵。若不是帝君当年一念仁慈,对钟氏一门网开一面,没将你们族人挫骨扬灰,如今哪还有你这小子耀武扬威的地儿。你们陇陵钟氏如今让人称羡的盛景与荣威,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安世卿说的这些,谁人都知道。

可有哪个敢当着陇陵钟氏的面这样说。

中洲仙门百家,除了洁身自好的清台裴氏,哪一个宗门在开山立派的时候还没有留下点黑历史了。

而陇陵钟氏的这段黑历史,就比较特殊了。这一篇洗不白也揭不过去的黑历史,就成了他们一族的莫大禁忌,自己不能说,更不允许别人触犯。

就算所有人知而不言,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你!”

怒极之下,钟钊铭竟对安世卿动了杀心。他拔出佩剑,剑指安世卿,脸色可怖,眼中满满都是狠虐的怒火与杀意。

“钟兄!”乔松吓坏了,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下意识的行动起来。他去夺剑,却被钟钊铭横臂一搠,栽倒在甲板上。

小金生怕钟钊铭的剑锋会伤到孙少爷,连忙扑向乔松,用身体紧紧护住。

事态严峻至此,安世卿这个不知死活的,居然还在用言语激怒钟钊铭:“怎么,陇陵钟氏的那点破事儿,你们做都做了,还让人说不得了。”

“拔剑!”小金怒喝,“小爷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安世卿似笑非笑道:“不杀手无寸铁之人…这恐怕就是陇陵钟氏最后的尊严了吧。”

钟钊铭气急败坏,杀意更浓。

“拔剑!你不拔剑,那好,我帮你拔!”

也不知他是不是气昏了头,竟说出这样的话。

说着,他还真的对安世卿的佩剑动了手——

却不是拔,而是去抓。

可他的手刚碰到剑鞘,就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能量弹了出去。

仿佛昨夜那一幕重现。

钟钊铭重重摔在远处的甲板上,咳了一声,呕出大口浓血。他方才持的剑从他手上脱离,跟一阵指针一样在他不远处快速转动,数圈之后,便没了声息,静静地躺在那里。

乔松和小金都慌了手脚,前后跑去钟钊铭那里,及时的送上了慰问。

从始至终,安世卿不动如山。

她瞥着狼狈的钟钊铭,轻轻一哼,凉凉的嘲讽:“竟然擅动别的修士的佩剑——愚蠢。”

“就是啊,钟兄,你不要命啦!”乔松心有余悸。

钟钊铭恨恨的瞪着安世卿。他身受内伤,又情绪过激,全身抖了抖,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钟兄!钟兄!”

一见钟钊铭忽然就没了动静,乔松又惊又骇又急又切,一副快哭的模样。

“他没事。”安世卿带上佩剑起身,“休息两天就好了。待会儿要是有人追究,尽管推脱给我就好了。”

乔松无奈,亦无语。

就他这性子,在比自己强大的人面前,敢言语什么呀。

小金搭手,与乔松合力将钟钊铭送回船舱。

安世卿跟着他们进了船舱,直接进了自己的舱房。

这船不大,统共就那么几个房间。在这样的弹丸之地,安世卿还不至于迷路到别人的舱房去。

她一进房间就关上了房门。

之后得知始末的钟钊铭的仆从东子气势汹汹的来兴师问罪,看房门紧闭,生怕门上的禁制会让他落得跟自家少爷一样的下场,只得在门外骂骂咧咧。

可不管他骂得多难听,声音多大,也不过是白费口舌白费力气——门里面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乔松与小金躲在远处,暗搓搓的观望一切。

小金小声说:“孙少爷,方才那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吗?陇陵钟氏真的是魔君的党羽?真的快要完了?”

乔松严肃的警告他:“你是嫌命长了!以后这样的话,切莫再言!”

小金有些不平衡:“那姑娘都能说,为何我说不得?”

“为何,以后你就知道了。”乔松讳莫如深道,“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想到前途未知,还有可能性命不保,小金突然噤若寒蝉,感到背脊上一片冰凉。

乔松松了口气,问道:“之前我叫你准备的,都备好了吗?”

“放心吧,孙少爷。”小金说,“吃的用的,我都送到姑娘房里去了,在姑娘房里头摆了满满一桌呐。这下你也不用担心她夜里会饿着了。”

乔松再度松了口气。

这姑娘,他是不敢再放出来了。

但愿钟家的那个少爷也不要再去主动挑事。

第15章 撞船

船入绥河,行了两日,安然无事。

钟家那位少爷的身体也恢复了。

就是被安世卿打压了一番后,他多少学乖了,嚣张的气焰不比往日。

乔松以为,只要保持住现在的状态,他们就能安安稳稳的抵达清台。

如是想的他,显然还欠缺一颗居安思危的心。

未到清晨,乔松被撞门声扰醒了。

他本以为又是钟家那位少爷在船舱内作妖,细细一辩才发觉不对。

他下床,未来得及合衣,就听砰的一声——

他舱房的门板,竟被生生撞开了。

一人跌跌撞撞进来,是小金。

兴许是急的,小金满头是汗。

一看自家孙少爷就立在床边仓促合衣,小金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神态之中仍有急切与慌张。

不等乔松开口询问,小金便急促的汇报一切:“孙少爷,马上就到暗礁一带了,可船上的人都不见了!”

“船上的人…都不见了?”乔松一时没反应过来。

“水手,厨子,都不见了!钟家的少爷和他的随从还在房里睡着,那姑娘的房门是闭着的,我想她也在!”小金又慌又乱,“孙少爷,我在外头叫你好半天了,你怎么现在才起啊!”

“你叫我半天了吗?我没听到啊…”乔松似乎仍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峻性,直到忽然之间他隐隐约约在屋内嗅到了一丝奇异的香味,这才脸色大变。“是迷香!你快去钟兄的屋里看看!”

小金去查看了钟钊铭的舱房查看。

钟钊铭果然也中了迷香,这会儿睡得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来。

小金不敢冒犯钟氏的少爷,便用了一些特殊手段将钟钊铭的仆从东子叫醒了。

安世卿的房门上有禁制,小金就没办法了。

让东子看护好钟钊铭,小金便跑去找自家孙少爷,找了一圈,在驾驶台找到了乔松。

乔松刚才在船上查看了一圈,果然除了他们之外,这船上在没有半个人的踪影。

在枫桥镇跟他们一起上船的,有七八人。

可这几人突然在船上蒸发了一样,竟连驾驶龙骨帆的舵手也不见了!

马上就到绥河的暗礁一带了,若没有舵手起舵,龙骨帆撞到暗礁上,再结实也会被撞出个大窟窿。河水灌入进来,船可是要沉的啊!

何况船的行速还是如此之快!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会比乔松预估的还要糟糕。

眼下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做最好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

乔松立时交代小金:“小金,你水性好,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护钟兄安全上岸!”

小金慌了,“孙少爷!你可别吓我!”

“我没吓你!你听我的!”乔松用力的扳正他的肩膀,眼中虽然也有不安,更多的却是坚定之色。“钟兄不能出事!就算出事,他也不能在咱们家的船上出事!”

小金愣了。

他还是第一次从卑怯懦弱的孙少爷口中听到这么深沉郑重的声音。

“孙少爷,那你呢?”小金总不能为了去保护别人家的少爷就抛下自己的主子吧!

“我先试试我能不能把舵升起来,起了舵,船越过暗礁一带,就没事了…”乔松这样安慰自己。

小金却道他是异想天开:“孙少爷,你想什么呢!只有修炼了乔氏秘法慈舟普渡的人,才能驾驭天禄木甲龙骨帆!那也要灵玄境以上的修士才能做到!”

别家的玄门子弟,打一出生就受启蒙,不到三四岁就开窍显神通了,十二三岁就上灵玄境的,比比皆是。可他们柴桑乔氏的这位孙少爷,简直就是玄门中的反面教材,在乔宗主手把手的教导下还迟迟不开窍,苦修了十来年才勉强踏入初玄境,好不容易把入玄境过了,却又在真玄境这一道坎儿上止步不前。

总之,孙少爷的修为低得不像话,怎么可能驾驭得了天禄木甲龙骨帆!

“我试试!”乔松十分坚定。

他站到驾驶台前,双目眺望前方的急流,定了定心神,目光和双手一起放到了舵盘上,循循催动自身的灵力,双手慢慢发力。

一道翠绿的光芒在舵盘上流转。整张舵盘似灌入了能量,突然活络起来。

舵盘竟在他的拖动下抬高了一点点。

船外的视野一点一点的升高。

龙骨帆已经脱离水面升向半空。

小金似乎不相信孙少爷驾驭起了龙骨帆,急慌慌的跑到甲板上去确认,又急慌慌的带着一脸惊喜回来。

“孙少爷,成功啦!你成功啦!”

龙骨帆成功飞起来了。

乔松脸上却并无半点喜色,反而极度紧绷。

他尝试着再将舵盘起高一些。

然而下一秒,舵盘上的灵光尽散,像是被一只手拉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原本已经升空的龙骨帆,重重的落回到水中。

哐——哐——

整只船失去了平衡般,在水面上剧烈摇晃。

乔松与小金也在船落水的那一刻失去重心,跌倒在驾驶台的木板上。两人相互扶持,倒也没有多么狼狈。

果然还是不行!

乔松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船终于稳当了,却仍在高速行驶。

“小金,你快去护送钟兄…”

乔松的话音未落,钟钊铭和随从东子找来。

一到驾驶台,钟钊铭便嚷嚷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我这睡得好好的呢,把我吵起来!刚刚谁在驾船,到底会不会啊!害的小爷差点儿栽个跟头!小爷要是摔伤了,就你们柴桑乔氏,赔的起吗!”

都这会儿了,他还端着自己的少爷脾气呢,显然是还没有清楚眼下到底什么状况。

乔松看小金一眼。

小金心领神会,急匆匆的向钟钊铭禀明现状:“钟少爷,你和我家孙少爷都被人用迷香给迷倒了!现在船上,除了我们,其他人都不见了!马上就要到暗礁带了,现在船没人驾船,我们根本过不去!”

这意思是…船马上就要撞到暗礁上去了?

“竟有这事?”钟钊铭对自己被下迷香一事浑然不觉,对小金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你们家的舵手呢?”

小金着实为这位钟家少爷的智商捉急,“我不是说了嘛,现在船上除了我们,别人都不见了!哦,那姑娘应该还在的!”

“我就知道!”钟钊铭骂骂咧咧起来,“那叫花子一身晦气,跟她在一块儿准没好事!”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赶紧想办法下船啊!”

“下船?”钟钊铭天真道,“下船干嘛。你们家的天禄木甲龙骨帆不是会飞吗。”

小金都要翻白眼了。

没有危机感也就算了,连一点儿常识都没有,钟氏的这位少爷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东子附在钟钊铭耳边,小声提醒自家少爷:“少爷,柴桑乔氏的天禄木甲龙骨帆,好像只有灵玄境以上的人才能驾驭得了…”

钟钊铭看一眼乔松,翻眼鄙夷道:“废物!”

小金替孙少爷表示不服:“你行你上啊!”

钟钊铭才不愿到驾驶台上去献丑呢。他的修为也就比柴桑乔氏那废物高了那么一丢丢。就算他修为够了,没有修过柴桑乔氏的秘法慈舟普渡,一样是驾驭不了天禄木甲龙骨帆的。

钟钊铭两手环胸,一副事不关己状。

他撇嘴道:“你们自己想办法吧。反正我会御剑,跟你们这些废物不一样!”

御剑,他还没学稳当。但他还是有十足的把握能让自己安然的从船上落到岸上。

“少爷,那我怎么办?”听钟钊铭也将他也排除在外,东子慌了。

钟钊铭满不在乎,还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别拿这种事来烦小爷,你自己想办法去!”

他居然不管自己仆从的死活了!

见到这样的情形,跟东子一样同为下人的小金顿时觉得自己幸福多了。

轰——

正在告诉行驶的船,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

驾驶台上的四人东倒西歪。

一声巨响过后,船在一阵剧烈的震动中失去了前行的动力。

撞船了!

但好在船是停下了。

四人好不容易站稳住脚,却听到船身的哪个部位吱吱嗡嗡的叫唤起来。

这声音听着着实诡异!

乔松的心起伏不定,在大起大落间,又狠狠地往深渊里沉了沉。

“不好!”乔松大惊,“船要沉了!”

经过了刚才船撞在硬物上的那一下剧震,钟钊铭就吓蔫了,尚在惊魂中又听乔松说船要沉了,当即就要落荒而逃,匆忙间还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接着,驾驶台的其他三人就看他祭出佩剑,跳踩上去,摇摇晃晃的御剑飞走了。

这已经相当明显了——

在这危急存亡之际,陇陵钟氏的这位少爷是不打算管自己的仆从了。

可东子不想把命交代在这里!

他还不想死啊!

东子只能把希望放在乔松身上。

他手脚并用的爬过去,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乔松的衣衫,哭丧着脸哀求:“乔氏的孙少爷!小六爷!您可不要丢下我不管啊!我不会水,我不会水啊!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小金特别想一脚将他从自家孙少爷身边踹开。

区区一个卑劣的下人,仗着自己沾点儿陇陵钟氏的光,平日里对他们颐指气使的,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才知道伏低做小、放下身段求人了!

这种人给的气,也就他们家善良的孙少爷忍得了!

第16章 速干符

乔松的目光越过驾驶台,眺向河流的边岸。

他并没有看到河岸,却看到河水从船头的舷边溢到了甲板上。

就在这时,整只船轰然一抖。

他们脚下也猛然一震。

那诡异的吱吱嗡嗡声更清楚,好似有一股深入骨髓的穿透力,将恐惧与战栗渗入到四肢百骸。

船的下沉速度,似乎变快了。

刚才突如其来的震动,将东子吓瘫了。

看乔松与小金都不采取任何行动,他一下子没了指望。

震动过去后,深陷在绝望中的他,失声痛哭:“呜呜呜啊啊啊——”

这下死定了!

看到他如此这般的怕死还丑态毕露,小金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嫌恶:“船快要沉了,有时间浪费情绪,还不如省点力气赶紧想想怎么逃出去!纵是死了,还有我与我们家孙少爷跟你做伴的,怕什么!”

东子失魂落魄的嚷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这里距河岸应该不远。”乔松转首对小金说,“小金,船快要沉了,你水性好,带着东子速速上岸!”

一听有生还的希望,原本跟一摊烂泥一样瘫在驾驶台上的东子突然被注入了一股活力,竟直愣愣的站起来了,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瞪大眼睛用力的看着乔松与小金,生怕自己一眨眼这两人就会弃他而去。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一定有办法!”东子抓着小金,“快走!船要沉了!水都漫上来了!我们快走!”

小金不耐烦的将他甩开。

要不是孙少爷有吩咐,他真不想管这种人的死活!

“孙少爷,那你呢?”小金担心乔松。

乔松自信道:“别忘了,咱们是一起在柴桑长大的。我的水性不比你的差!”

乔松的水性如何。从小便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小金那是了解的。

“你们能不能别废话了!”眼看河水要漫到驾驶台,东子又着急又火大。“赶紧带我走啊!”

“再吵,我现在就把你丢河里去!”小金瞪着他,“别忘了,你的命现在可在我手上!”

东子闭紧嘴巴。眼中的愤恨却熄不掉,心中的不忿也消不掉。

“你们快走!”乔松催道。

“那孙少爷你…”小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乔松往船舱跑去。

乔松的声音从船舱里传来:

“我去叫那姑娘!”

对了,那姑娘还在屋里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不见那姑娘有动静,她是不怕死,还是傻啊!

现在可没时间多想。

小金看一眼东子。

他现在只有速速将这个怕死鬼丢到岸上去,再回来搭救孙少爷和那连姓名都还不知道的姑娘了。

小金携东子入水了。

乔松进船舱后,河水便漫进来了。

他趟水寻到安世卿的房门前,抬手时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越来越多的河水从船舱入口涌进来。他再也不多想,起手拍打了一下房门。

手掌被震痛。

门上的禁制果然还在。

乔松有些急了。

“姑娘!船要沉了!姑娘,你听到了吗!姑——”

啪!

面前的那一道门,竟自动打开了。

来不及松一口气,乔松道了一声“姑娘,得罪了”,便进了安世卿的房间。

安世卿躺在床上,感觉自己晕乎乎的,胃里也不舒服极了。

“姑娘!”

听到乔松的声音,她勉强掀了一下眼皮。

“是你啊…”

“姑娘,船要沉了!”乔松急迫道。

“那…船停了么?”安世卿气若游丝。

“停了!”

“那我…”安世卿扶着晕乎乎的脑壳,“我怎么感觉船还在动啊…”

“船要沉了!”见她仍躺着,而河水已经漫进房间里来了,乔松快急炸了。“姑娘,快起来啊!船马上就沉了!”

晕晕乎乎间,安世卿听到水流声了。

她抬起靠近床边的那只手,“扶我起来…”

“得罪了!”

乔松将安世卿扶下床,搀着她赶紧逃生。

河水已经漫到他们的脚踝处。

“等一下。”安世卿停住,回过身去,却用力过猛似的险些栽到水里。她跟风烛残年的小老太太似的,抬着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床头。“剑…我的剑。”

看着她手指的地方,乔松心中有喜有忧,也有一丝丝的顾虑。

可眼下这情形,哪允许他有那么多时间去整理自己的情绪。

“那你且站稳。我帮你将剑取来。”

乔松松开搀着安世卿的手,重新回到床边,才趟着水走出三两步,就听身后扑通一声——

他回首看去,见安世卿已经狼狈的坐在水里。

乔松加快动作,抓起安世卿的佩剑,速速折返回去,将安世卿从水里捞起来。

下一刻,乔松将佩剑塞给安世卿,急促道:“姑娘,快快御剑离去!”

他紧抓着安世卿的一条手臂,显然是要跟她共进退,一同御剑离去。

安世卿有气无力的瞥他一眼,“我不是说我不能御剑么…”

乔松道:“你不是也说过,你不御剑,不是说你不会嘛!”

说话间,船又往下沉了沉。水已经过了他们的膝盖。

安世卿用仅有的力气翻了个白眼,低头往水里吐了一口酸水,然后晕了过去。

“这…这…这…”

这人看着挺厉害的,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得!

还是得靠他!

乔松将安世卿的一条手臂挂到自己肩上,就这么半拖半拽的将她带出船舱。

到了甲板上,他们大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水里。

乔松带着安世卿往岸边游去。

要是没有安世卿这个累赘,乔松这会儿怕是已经跟小金他们到岸边了。

小金把东子送到岸上,看了看跟他们一样都泡成落汤鸡却比他们狼狈的钟钊铭。

陇陵钟氏的这位少爷,还整日里嘲笑他们家孙少爷是个不会御剑的废物。他一个半吊子,有什么资格那样!

钟少爷怕是在逃离的时候,剑没御稳,途中掉到水里了吧!好在有惊无险,他还是到了岸上。

看上了岸的小金又往水边去,钟钊铭冲着他的背影喊:“好不容易上岸了,你还干什么去!”

钟钊铭回头,“我要去救我们家孙少爷!”

“那废物活着也是让柴桑乔氏蒙羞,还不如让他淹死算了!”

这钟少爷的嘴巴真恶毒!

小金没空跟他一般见识,重重的“哼”了一声,便一头扎进水里。

游到一半,看到不远处乔松背着安世卿奋力刨水。

他停下来,让自己浮在水中,大声喊道:“孙少爷,小心呐!这附近有急流!”

小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一片会有急流漩涡,送东子上岸的时候才发现的。

他提醒的倒是及时。

可他话音刚落,乔松连带着安世卿一块儿就被一股急流猛力卷入水中。

这两个人没入水中,瞬间没了踪影。

小金吓坏了,慌忙手脚并用,往他们沉没的方向游过去。

恰在这时,不远处的河水沸腾了一般,冒出汩汩气泡。

哗啦——

似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还带着一股冲天而起的水柱。

小金停下来,仰头一看,顿时大喜:“孙少爷!”

乔松背着不省人事的安世卿,脚下踩着一把剑,浮在当空。

看到乔松从水中御剑而起的这一幕,岸上还在大喘气的钟钊铭和东子都看呆了。

柴桑乔氏的小六爷不是个不会御剑的废物吗!

难不成在水下沉溺的时候,生存的本能激发出了他的潜能?

大家都成功逃生。

上岸之后,小金抑制不住兴奋:“孙少爷,孙少爷,你会御剑啦!”

乔松非但没有半点儿高兴,还有些窘然。

他看一眼有苏醒迹象的安世卿,又看看安世卿的佩剑,喏喏的解释:“不是…是这姑娘的剑灵…带我们出水的。”

钟钊铭放肆的嘲笑:“哼哼,我就说你这废物,八百年也学不会御剑!还想学人家英雄救美!想多了吧!事实证明,你就是把这叫花子撂下不管,她也不会淹死!现在可好,你还反过来欠她一条狗命!”

钟钊铭说话极是难听。

听习惯了,乔松就不当一回事了。

小金却暗自忿忿。

安世卿醒了,看自己浑身上下湿淋淋的,马上给自己拍了一张速干符。

一张符就让她全身上下干了个通透。

“姑娘,你这符…好厉害啊!”浑身湿答答的乔松满眼羡慕。

其他人也跟他一样,眼巴巴的瞅着一干到底的安世卿。

有些东西,是羡慕不来的。

“这都是我闲着没事做的小玩意儿。”安世卿将速干符拍到乔松身上。

好在乔松离得近,她一巴掌便拍了过去。

瞬间变得干爽,乔松再次由衷的赞叹:“好神奇!”

“神奇?”安世卿笑,“你怕是不知道去水诀吧。”

“去水诀那是洛灵江氏的秘技,我哪里会。”

“秘技?也只有你们这种不会的人,才将那些不会使的技法称为秘技。”

乔松窘然一笑。

“孙少爷…”还跟落汤鸡一样的小金小心的瞅了一下乔松身上的速干符,继而眼巴巴的望着乔松。

这速干符是人家姑娘的。

乔松哪里敢不经过人家姑娘的同意,就把东西擅自给旁人用。

“姑娘…”

安世卿挥手打断他,表示并不在意这些小节。

钟钊铭跟安世卿认识的时间不长,却攒了不少过节,哪里好意思开口管人家要速干符。

东子倒是个脸皮厚的,巴巴的贴上去,舔着脸笑道:“姑娘,小六爷,那符给我们也用用吧。”

安世卿没吭声。

乔松也不好置喙。毕竟东西不是他的。

倒是那张符,有意思了——

乔松将速干符给小金用过之后,那张符便成了纸糊,掉在地上,成了一团软趴趴的泥泞。

这符,显然是已经不能用了。

东子整张脸都黑了。他觉得有人故意在搞他和他们家的少爷!

乔松半点儿没有怀疑安世卿对钟钊铭与东子二人有恶意,想来那符也是有限制的。因为他将速干符从自己身上揭下来拿到手上的时候,就感觉那张符有点潮了,再给小金用过之后就失效了。

安世卿理都没理睬脸色铁青的钟钊铭与东子。

她望着绥河的方向,脸上一片茫然。

“船呢?”

“沉了。”乔松说。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在水面上也看不到船影。

“哎——”安世卿还以为自己会一觉睡到清台。“船上的其他人呢?”

说起这个,小金便愤懑难平:“怕是昨天夜里将我们家孙少爷和钟少爷他们迷晕之后就逃匿了!”

乔松心中有疑,“诶?小金,你怎么没事啊?”

是小金将大家叫醒的,显然是没有吸入迷烟。也是他告诉大家船上的其他人不见了。

小金看了一眼安世卿,转而认认真真的回乔松:“孙少爷,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这姑娘登船的时候跟我说咱们这船上的气氛不太对。我一开始没在意。

那日知道了姑娘房门上有禁制后,我便觉着她不是一般人,就悄悄记住了她之前说的话。之后我每天都很警觉,到了晚上,孙少爷你一歇下,我就出去巡逻,瞌睡了就在甲板下面的货舱里打个盹儿。货舱就在你们房间的下面。谁要是在上面走动,我还能听得见。

我去喊你之前,就在货舱打盹儿,一开始没听到什么动静,然后就是突然听到通通通几声,好像什么东西落水了一样。我就出去看了看,发现船行得特别快!

我就去驾驶台找舵手,结果一个人都没找到。我又去其他地方看了看——这船上,除了咱们,没别人了!我感觉事情不对,就跑去叫醒你了…然后,再然后,你都知道了…”

钟钊铭听得云里雾里,还很是不高兴,“什么然后然后再然后的!到底什么情况?你能不能用人话好好说!”

“简单来说,有人迷晕你们,把船速提到最大,其实就是要制造一场意外撞船的假象,取你们的性命。”安世卿言简意赅的将小金的话翻译了一下。

“什么!?”钟钊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在场的都是受害者,谁有心情去安慰他?

其他几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惊惧之中,钟钊铭居然还腾出了别的情绪,怒指着乔松,恨声道:“姓乔的,船上的那些人都是你们家安排的吧!居然这般谋害小爷,你们柴桑乔氏到底居心何在!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陇陵钟氏定让你们柴桑乔氏满门陪葬!”

“我…我不…”乔松本能的否认,“我不知道啊…”

安世卿道:“如果你们都被迷晕了,那就说明,下手的那些人针对的不是你们其中的一个。让你们两个都失去逃生的能力,也就是说,他们是要——同时取走你们两个的性命。”

安世卿不可怕,说的话却让在场的其他人觉得尤其可怕。

乔松不寒而栗。

那边浑身湿透的钟钊铭,又冷又怕,浑身止不住的战栗,嘴唇已经开始发紫了。

水雾迷茫,前路未卜啊…

是返回宗门,还是继续前往清台?

经历了这一场生死劫之后,有些人不知道改如何抉择了。

第17章 处境艰难

钟钊铭和东子浑身泥泞,瘫坐在一起,恐惧中透着茫然。

乔松似乎比他们还要恐慌,一双眼睛撑得极大,将其中的情绪暴露无遗。

“少…少爷,咱们别去什么清台了,咱们回去吧!”东子抓着钟钊铭的手臂,像是在抓一根救命稻草,却发觉钟钊铭抖得比他还厉害。

坐地上的钟钊铭失魂落魄的将自己抱作一团,空洞的双眼无焦距的对着靴子上的泥泞。

被东子抓住的时候,他狠狠抖了抖。

一听说要回去,他的一双眼睛渐渐恢复了神采。

“回去?”钟钊铭仍茫然无措,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似乎想通了什么,越张越大的眼睛中充满了希冀。他突然松开自己反手抓住东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被余悸扭曲的笑容。“对对对!回去!我们回去!我们回陇陵!”

只要回到陇陵,受族人庇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孙少爷,我们呢?”小金倒不是没有主见。他所有的想法都是以孙少爷为重。

“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

乔松早就吓坏了。

之前船沉的时候,他还没有这般浑浑噩噩。知道有人要索他的命,他不仅吓破了胆,还跟得了失心疯一样,摇头晃脑连滚带爬躲着所有人。

见自家孙少爷这般不济,小金无奈,只得去求助在场的从头到尾唯一保持冷静的人——安世卿。

“姑娘,我们…船毁了,还有人要杀我们家孙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小金带着哭腔说。

安世卿望着河滩上的浑水与泥泞,轻声叹息:“哎,你们现在的处境,还是进退两难啊。继续往清台去,保不准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你们。但是你们以为回你们各自的老家,就相安无事了吗。那些人没得手,八成会在你们回家的途中截杀你们。”

钟钊铭丢下东子,手脚并用,三两下爬到安世卿身边。

“我看你也是玄修之人,只要你把我安全送回陇陵,我氏族人必会重金厚谢!”

还真是笑话!

安世卿哼笑一声,瞥着他,促狭道:“我缺你们家那点儿钱财?”

“那…那我来世给你做牛做马!到时候你想怎么使唤我就怎么使唤我!”

为了活命,钟钊铭搁下脸面,什么样的话都说的出口。

反正他说的那是下辈子的事。

现在他只要自己的这一辈子活得安逸就够了,管他下辈子混得是个什么鬼样子!

安世卿丝毫未被他的“恳切”打动。

“我家不缺牛不缺马,也不缺听任使唤的下人。”

病急乱投医,逢庙就烧香。陇陵钟氏的这位少爷,是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严重受到威胁,逮着谁都能当救命稻草。

情有可原——这都是贪生怕死之人的本能。

小金看一眼缩在不远处的乔松,转而问安世卿:“姑娘,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当然是继续去清台咯…”说着,安世卿突然意识到什么,迅速将全身上下能装东西的地方摸了个遍,搜寻无果后开始抱头哀嚎,“我的乾坤囊呢?不会是跟着船一起沉到水里了吧!哎呀完了完了完了,我的通玄帖在里面呢!”

“通玄帖!?”

一听到通玄帖,其他人都诧异的看向安世卿。

小金格外惊喜:“姑娘也是去清台听学的?!那太好了,我们家孙少爷和这位钟少爷也跟姑娘一样,收到了通玄帖,也是要去听学的!”

乔松靠过来,喏喏道:“我的通玄帖…也落在了船上…”

钟钊铭怒道:“命都快没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要不是清台裴氏事儿多,我们还不会有此一遭!什么破帖子,害得小爷差点儿没命!”

这位钟少爷的精神,恢复得还真是快。

东子附和:“就是!一张破帖子,让我们家少爷遭了这么大的罪!要不是那帖子,这时候我跟着我们家少爷在陇陵享福呢!”

这一主一仆还真是沆瀣一气!

令人作呕!

“那这么说,姑娘跟我们家孙少爷算是同窗了。”小金这个机灵鬼开始跟安世卿打感情牌。“姑娘,同窗有难,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况且,你与我们家宗主不是也有交情吗!就是看在我们宗主的面子上,你也不能丢下我们家孙少爷不管啊!”

不帮,是她不近人情。

帮,是她善良。

她咋就那么善良捏!

“帮你们?”安世卿自嘲道,“我尚且自顾不暇呢!”

她自己身上还有一大摊子事没摆平呢。

“姑娘,你不能这样啊!”小金一脸幽怨的嘟囔着,“好歹我们也捎带了你一路呢。你要不是上了我们家的船,恐怕连去清台的路都找不到!我可是从孙少爷那儿听说了,你是帝都的,要往清台去,结果迷路迷到我们柴桑了…”

“能不能不提这事儿!”安世卿有些急眼了,“我…我这人的体质就自带迷路的属性,我能怎么办!你们家这船捎带人能把人捎带到河里,你还好意思拿这事儿讨巧!”

小金确实挺不好意思的。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他只能继续厚着脸皮去尝试说服安世卿给他们提供保护。

“那…不管怎么说,我们家孙少爷得知你迷路,好心请你登上我们家的天禄木甲龙骨帆,虽然没有将你送到清台,也算是帮过你的。我们家孙少爷现在有难,反正你不能坐视不管!”

说这话的小金,很是任性。

“这一码归一码啊。我要是知道你们家船会出事,谁还愿意上去啊!”安世卿说。

小金有些急恼,面红耳赤道:“那…那你不是早有预感了嘛!你可别忘了你上船的时候跟我说过什么话!”

安世卿在上船的时候是跟他提过这船上的气氛不对。

看着面红耳赤的小金,安世卿忽然笑了。

她忽然发现,这小男仆在与人争口舌的时候像极了她的那个小侍女小桃。

“哎呀,姐姐我人美心善,就发发慈悲吧。”安世卿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见其他人都凑过来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她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也别太指望我,我这条件可给不了你们实质性上的帮助,不过给你们指一条明路还是可以的——”

她抬手指了一个方向,看他们都是一副不解状,只好耐着性子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补上:“去清台。”

小金翻了个白眼,大声吐槽:“这位姐姐,且不说你指的方向都错了,让我们继续上清台,你这哪里是…你这分明是要眼看着我们死吧!而且我严重怀疑,你根本不认识去清台的路,拉上我们只是为了给你引路吧!”

安世卿讪讪的缩回手。

“这位小兄弟,说话的口气不要这么难听嘛。”接着,她有条不紊的说道,“要取你们性命的那伙人,身份现在还不明朗。你们在明,敌在暗。眼下的情形可以说对你们十分不利。其实,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你们现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另外一条就是继续前往清台山。

你们现在就此打道回府,那伙人很有可能会在半道上设了埋伏准备截杀你们。整个一艘船,除了咱们五个人,其他人都是要杀你们的人。舍得下这么大的手笔,幕后的人显然是不会想看到你们活着回宗门去。就算你们有命回到你们各自的宗门,恐怕未必会高枕无忧。你们宗门之中有没有他们的人,还真难说…有,肯定有。想想这次的事就知道了…

你们去清台吧,虽然这一路上可能会有千难万阻,不过你们到了清台,若是再有性命之忧,清台的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好歹你们也算清台的学生了。要取你们性命的那伙人也不会蠢到在清台对你们动手。那可是清台啊!没有这点儿担当,那一山的人都枉为玄门仙首。何况此次去听学的有各大宗门的直属子弟,你们要是在清台出了事,各大宗门都逃不了干系。挑起宗门之间的矛盾,这是清台山更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清台肯定会护你们周全。

而且,在清台安然无恙的苦修三年,到离开的时候可能还会遭遇到那些杀手。但是三年啊,别告诉我在这三年里,你们还学无所成!

我说了这么多,你们应该听懂了吧,摆在你们面前的,一条死路一条生路,你们自己选吧。”

乔松与钟钊铭消化着安世卿的话,却是越想越害怕。

回宗门,他们真的会死吗?

那是肯定的!

安世卿说的没错——

从这次的沉船事件,就已经可以看出那些杀手们的决心了!

去清台,还能得到庇佑,三年学成之后,拥有独当一面的修为与能力,他们还怕什么!

这样想的话,那眼下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小场面。

死路和生路,他们当然会选择生路!

“姑娘,我跟你去清台!”乔松已经做了决定下了决心。

“我们也去!”其他人慌忙也道,就连钟钊铭也唯恐落后。

安世卿很满意他们的决定。

“这就对了嘛。我们现在还是不要瞻前顾后,忧心这伤心那的——”安世卿抬手指了一下沉船的方向,“还是想想怎么把帖子打捞上来吧。”

帖子,通玄帖。

对了,他们的通玄帖跟船一块儿沉河里了!

看着沉船方向,小金直发愁:“这一片河域有急流。要想把帖子打捞上来,谈何容易!除非让洛灵江氏的人来帮咱们!”

洛灵江氏乃阴盛阳衰之地,如今当家的江宗主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郎,却是一个阴阳怪气的人,手底下养出的一帮男性门生都跟娘炮一样。

安世卿虽然不喜欢洛灵江氏的调调,但不得不承认:

“他们水下的功夫确实溜得一批。”

第18章 幽尸来袭

恢复精神的钟钊铭跑到河边张望了一阵,而后又跑回来,颐指气使得冲小金嚷嚷:“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去把小爷和你们家孙少爷的通玄帖打捞上来啊!”

小金撇了撇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一片河域有急流!那会儿能把你的小跟班从水里带上岸来,实属侥幸。我这会儿要是下水,怕是帖子没捞上来,反把命交代那里了!”

“我们这些人里,就属你水性好!你不去捞,谁去捞!”

“你有本事你下水捞去!反正我是捞不着!”小金甩手,表示不干。

“你这贱仆!小爷要是会水,还用的着你!不愿去捞,还在这里跟小爷叫嚣顶撞!谁给你这么大的能耐!小爷告诉你,小爷用得着你,那是你的荣幸!你就是豁出命去也得给小爷办到!”

钟钊铭不顾他人性命,还把差使人的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成功得把乔松惹怒了。

“钟兄!”乔松愤然喝了一声,继而往小金身前一站,英姿凛然,用瘦弱的身躯为小金提供了一道坚强牢靠的保护屏障。“小金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早已将他视作兄弟,我是不会让他去冒险的!”

第一次被孙少爷这般强势的维护,也是头一回听孙少爷说这等暖心的话,小金心中涌动着阵阵暖流。

钟钊铭开口又是一波嘲讽:

“你爷爷跟一个臭叫花子有交情,你认一个下人当兄弟!你们这一家子够可以的啊!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天天听你一口一个钟兄,听得都快恶心死我了!以后别叫我钟兄,我可不想跟你这种卑贱不分的脓包做兄弟!”

小金抢站到乔松前面,吵架的气势一点儿也不弱于陇陵钟氏的那位少爷,“我家孙少爷真心待你!你何曾真心将我家孙少爷当朋友!从来都是见你这位陇陵钟氏的少爷将我家孙少爷当下人一样使唤!我就纳闷了,你与我家孙少爷都是宗门的直系子弟,凭什么你在我家孙少爷面前就高人一等了!”

小金这是以下犯上,视为不敬。

“小金!”乔松呵斥小金。

他知道小金是为他愤不平鸣不公。可他也知道钟钊铭一向小肚鸡肠。

小金这次对钟钊铭出言不敬,一定会被记恨上,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那样的话,就太不值当了!

小金对着钟钊铭重重的哼了一声,满不在乎自己将会怎样。

什么陇陵钟氏!什么柴桑乔氏!

这里没有陇陵钟氏,也没有柴桑乔氏,有的不过是一帮处境一样的落难者!

性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钟钊铭一向自视甚高,哪里受得了下人给的气。

他气的脸孔扭曲,浑身颤抖,连怒指着小金与乔松的手都快端不稳了。

“你你们你们一个个的!反了天了!这要是在陇陵,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狼狈的跟刚从泥坑里打过滚儿似的,怒发冲冠的模样没有半点儿威慑力,只让人觉得他滑稽可笑罢了。

反正都撕破脸了,如今小金也不怕把大家的这层脸皮都撕得彻底些。

“钟少爷,您怕是还不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吧!你不了解,那我就告诉你,你现在沦落得不过跟我们一样,是个亡命徒罢了!您要是不怕死,不屑跟我们这些人在一块儿,那就带着你的人另谋出路去!

这一路上若是还想靠着我们,或者你怕黄泉路上一个人寂寞,想拽着我们陪着你一起死,那我劝你还是对我们客气点儿!跟我们呼来喝去颐指气使的说话,惹得我们不快,对你可没有好处!”

说完这一通话,小金有点儿明白平日里陇陵钟氏的这位少爷为什么那么喜欢大呼小喝的跟人说话。他发现,这样跟人讲话,倒不失为一种宣泄的方式,宣泄完了之后,还是挺爽快的!

就是有些伤肝动火。

钟钊铭堂堂陇陵钟氏的少爷,被一个他从未瞧入眼的下人怼得下不来台,不禁又怒又恨,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要将小金剥皮锉骨。

不跟这等下人一般见识,他却迁怒乔松:“乔松,你就是这样管教你们家的下人是吧!”

小金看一眼瑟瑟缩缩的东子,又哼一声:“平时钟少爷不也是由着你家的下人在我们家孙少爷跟前吆五喝六的吗!你又是如何管教你们家下人的?”

乔松静静地看着脸色铁青的钟钊铭,“钟兄,我觉得小金说的没什么不对。我等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能顾得了你。现下我们大家处境一样,若不能相扶相持,而只是一味地将希望寄于他人,这不过是让我们的处境更加艰难罢了。我们也不是不想帮你,但是你要是以为帮你是天经地义,那就错了——帮你,是出于情分。不帮你,那是本分。”

“你”

钟钊铭认识的柴桑乔氏的孙少爷是个性子卑怯懦弱又唯唯诺诺的人,可眼前这个说话有底气又有几分硬气还与柴桑乔氏孙少爷长着同一张脸的人是谁?

一时适应不来的钟钊铭,怔怔愣愣的望着凛然的乔松,竟忘了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一旁的安世卿以为他们几个吵着吵着会商讨出什么好主意呢,结果就看了这么一出“我们是塑料兄弟情”的好戏。

她打断他们:“吵吵什么呀。这个钟什么来着,好歹也是乔宗主请上船的,怎么能说抛下就抛下他呢。”

她这两句话,可是助长了钟钊铭的气焰。

“就是!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看你怎么向你爷爷交代!”

钟钊铭又嚣张得意起来,目光触及小金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不由得心中一惧,不敢再多言半句。

他暗暗决定先忍辱负重一阵。

等过了这一路的难关,看这些废物如何还能欺侮得了他!

这时,东子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味道啊…好臭啊!”

说着,他皱起了鼻子,满脸嫌恶。

安世卿嗅了嗅,果真在腥涩的河风中闻到一股腐尸一样的恶臭味,当即变了脸色,心中瞬间席卷过狂风骇浪。

“雾草!是幽尸!”

“幽尸!?”

其他人受到了惊吓。

乔松连忙拔剑防备。

钟钊铭还没反应过来,恐慌的看了一眼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状,转而向安世卿大发脾气:

“吓唬谁呢!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幽尸!”

说话的时候,他死死地抱着自己的佩剑。

安世卿凉凉嘲讽:“陇陵钟氏怎么教养出一个连幽尸的气味都分辨不出来的弟子,还是直系的。钟少爷长这么大,怕是还没有猎杀过幽尸吧。”

还真被她给言中了。

钟钊铭恼羞成怒,强辩道:“你当我们宗门数千子弟是白养的啊,杀幽尸这种活儿,还用不着小爷出手!”

“你厉害,那等会儿幽尸来了,就全靠你了。我可是跟你们有言在先,我给不了你们实质性的帮助。”说罢,安世卿揣着佩剑找地儿藏身去了。

见她迈开腿子便逃之夭夭,乔松和钟钊铭都很是哭笑不得。

他们都以为安世卿是个实力还说的过去的散修,没想到竟是败絮其中、外强中干的劣等货!

“啊啊啊——”一直留意四周情况的东子突然尖叫起来,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方向,满眼的惊惧与恐慌。“来了来了!少爷,真的有幽尸!幽尸来了!”

幽尸乃死人所化。

一般的幽尸,都是枉死之人,生前有深仇大怨者。

自从魔君诞生后,一些跟随的魔修专功此道,稍作加工便能激出死者生前所怨,炼化出幽尸。

幽尸不怕死又无痛感,容易被操控又不易被摧毁,还极具攻击力。这样的傀儡组成一支大军,那就是一股强大的战斗力。这样的东西,在魔君当道的时候,深受魔修们的喜爱。

虽然安世卿已经提前给他们打了预防针,在见到幽尸之后,钟钊铭与乔松这两个小少年还是吓得不轻。

幽尸来了。

还不止一只!

乔松将剑横挡在身前。

钟钊铭也忙不迭拔剑。

两人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身后是绥河,两边是河滩,他们退无可退,就是择路逃跑,也来不及了!

警告!警告!

一大波幽尸正在逼近!

纵是害怕得不行,小金还是打算与孙少爷一起抵御幽尸。

而东子那个没出息的,早就吓破了胆,一直躲在他家少爷身后瑟瑟发抖。

那边还有个更没出息的呢——

安世卿在不远处的河滩上一直刨刨刨。

其他人惊了。

幽尸都快到跟前了,她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玩泥巴!?

很快,安世卿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泥坑。

她居然是在刨坑?

她刨坑干嘛?

该不会是要活埋自己吧!

还真对了。

乔松恍然大悟:“对了!幽尸不会攻击死人!小金,你快跟那姑娘一样,也在地上刨一个能活埋自己的坑,躺进去的时候往身上糊些臭泥巴!这样幽尸就不会攻击你了!”

小金严重怀疑:“这样真的管用?”

“管用!”乔松十分肯定,“我爷爷跟我讲过!”

“孙少爷,那…那你呢?”小金信是信了,就是有些慌。

那么多幽尸呢,他担心他们家孙少爷扛不住。

乔松急道:“快点!我帮你拖延时间!”

“噢噢噢!”小金连忙去寻了个松软好挖的地儿,跪下来用双手刨坑,搞得满手泥泞也没停,不过一双眼睛时刻注意着乔松他们那边的情况。

东子也有样学样,没等自家少爷的吩咐,便也刨坑去了。

钟钊铭向来自视甚高,是不屑于用装死这招躲过幽尸的。为了在众人面前威风一把,他压下内心的恐惧,提剑向幽尸杀去。

“就这几只臭虫,小爷我一个人就能把它们都解决掉!”

第19章 幽尸plus版

事实证明,钟钊铭太高估自己了。

他提剑冲上阵,还没碰着幽尸的一根毛发,就被离得最近的一只幽尸一巴掌给呼回来了。

他坐在泥泞里,回头用怒火催促东子:“赶紧刨啊!动作那么慢!你是真的想小爷死在这儿啊!”

安世卿一边奋力的刨坑一边怨念:“今天什么黄历,真是祸不单行啊!”

一共七只幽尸。

乔松抵御着最前面的两只,期间发觉不对。

幽尸与修士一样有八脉,分别在头足、腹背、与四肢。

乔松以前虽然没有猎杀过幽尸,但记得爷爷曾与他讲过,只要想办法封住幽尸的八脉,阻滞幽尸身上的怨气,便能让幽尸失去行动力与攻击力。就算使出其中的一式,都能让幽尸的部分肢体失去灵活性。

方才乔松用剑刺过其中一只幽尸的八脉,却发现这个方法并不奏效。

除非爷爷骗他!

但是他十分坚定的相信,爷爷是不会骗他的!

乔松边打边退,用仅剩的一丝余力向安世卿求助:“姑娘,这些幽尸,不太对劲!八式封脉不管用!”

“八式封脉到了你这废物手里能管用?!看小爷的!”

钟钊铭脾气是差了点,性子是恶劣了点,倒是在武力上有点灵性。掌握了进攻的节奏后,他还是可以抵御两个半的幽尸,就是有点吃力。

八式封脉是斩杀幽尸最基本的招式。随便从哪个宗门里揪出一个门生,若是不会八式封脉,那丢的就不是宗门的颜面,丢的可是整个玄修界的脸!

钟钊铭提剑用八式封脉镇住面前的一具幽尸,却失败了。

他不信邪,暗道难道是他第一次猎杀幽尸,手生?

他再次提前上去,用八式封脉,还是没能够镇住那具幽尸。

一次不行,两次不行,那三次呢?

第三次,钟钊铭还是失败了。

果真如乔氏那废物说的一样,八式封脉对这些幽尸毫无作用!

安世卿的嘲讽声传来:“你们怎么那么废!”

钟钊铭急火了:“小爷我虽然没有亲手猎杀过幽尸,对八式封脉掌握得还是很熟练的!这招对幽尸根本没用!”

“我…我也是!”乔松心虚的附和。

“你就别跟着瞎凑热闹了!我方才使了三次八式封脉,就看你一次也没使完呢!你那还算是熟练,我这就是炉火纯青了!”

可这样太过自满的话,钟钊铭都不好意思说。

乔松羞愧难当。

安世卿无奈,抬手间拍过去两张符,将乔松与钟钊铭面前的两具幽尸镇住。

乔松定睛瞧那幽尸脑门上贴的轻飘飘的一张黄符,不由得眼前一亮,一副大为惊喜的模样。

“镇邪符!”

乔松显然是认出了安世卿甩过去的那两张符。

听他说出“镇邪符”这三个字,钟钊铭很诧异,张大眼睛盯着那黄符,“这就是…传说中的镇邪符?”

镇邪符是那位鼎鼎有名的中洲郡主用黄纸丹书独创的符箓术。

据说郡主制的符,有召神劾鬼、镇魔降妖、呼风唤雨的功效。

这臭叫花子,怎么会有郡主的符?

“姑娘,你终于出手了!”乔松抵御着其他幽尸,但是见安世卿出手,心下松了一口大气。

“哎,别误会啊。我可不是为了救你们,我没那么好心。”安世卿整理着手上的泥泞,看了一眼自己挖的可以活埋半个自己缩一缩也能进去的泥坑,继续说,“比起你们的小命,我觉得我的节操更重要。”

见死不救神马的都不重要。

她堂堂一郡主,怎么可以挖坑埋自己装死呢!

钟钊铭凑近了那只被安世卿用符镇压住的幽尸,准备细细端详一番它脑门上的镇邪符。

可就在他凑上去的时刻,那具幽尸突然低低幽幽的发出一声咆哮。

钟钊铭狠狠吓了一跳,更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出于自保的本能,他向后跳了一大步,继而抬手挥剑向面前那具幽尸劈过去。

幽尸身上多了一条长而狰狞的剑伤。

可这伤势对幽尸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痒。

要命的是,钟钊铭的这一剑生生将幽尸脑门上的镇邪符劈成了两截。

上半截还粘在幽尸腐烂的脑门上,下半截飘飘然落在了钟钊铭脚边。

被劈成两半的镇邪符哪里还有镇邪的效用!

钟钊铭面前的幽尸动了,一边咆哮一边向他发起攻击。

钟钊铭狼狈的横剑挡住幽尸的攻击。

见状,安世卿大骂:“你是猪吗!”

钟钊铭羞恼的嚷嚷:“多大点事儿!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把你的符拿出几张来拍上去就不得了!”

“那你们自求多福吧。”安世卿闲闲的揣着手站到一旁,“我身上就那三张符。一张速干符,两张镇邪符,都用光了。”

“你!”钟钊铭气得没话说,还被一具幽尸干趴下了。

“钟兄!”乔松想要过去帮忙,可他一人抵御着两具幽尸,尚且自顾不暇呢。

几具幽尸前赴后继,扑到钟钊铭身上,对他抓挠撕咬。

钟钊铭玩命似的奋力又狼狈的抵挡。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安世卿不帮忙也就算了,都这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说风凉话:“没事没事,只要不死,顶多中尸毒。吃个清毒丸,过两天就好了。”

乔松可不像她这么没良心,自保的时候还不忘顾及到钟钊铭。

“钟兄,凝神,屏息!”

钟钊铭立马会意——

乔松这是让他装死。

钟钊铭照做。

然而那几具幽尸并没有停下对他的攻击。

“没用没用。”安世卿闲闲道,“没受伤的时候,活埋自己装死,兴许还能躲过幽尸。这些幽尸都已经唱过小鲜肉的味道了,哪会那么轻易罢手。”

钟钊铭要绝望了。

好在小金机灵,远远的喊道:“钟少爷,你受伤了吧,把你的血抹到幽尸身上!”

都快成幽尸的盘中餐了,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烂了,钟钊铭哪里有空多想,听到什么便做什么。

他一只手往自己伤口上抓了一把,不管这一招管不管用,闭着眼睛把自己的血抹到伸手能够得到的那具幽尸身上。

那具幽尸身上沾了他的鲜血。

旁边的幽尸被鲜活的血气吸引,竟扑上去撕咬那只幽尸。

“管用哎!真管用!”

小金方才也是受安世卿的话影响,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出了这么个奇招。

可以可以。

柴桑乔氏孙少爷的这个男仆,机灵的可以。

就算抹血这招管用,钟钊铭还是高兴不起来。他现在还是被幽尸压着爬都爬不起来,只能借着泥泞的河滩到处滚动滑动来躲闪幽尸的攻击,把自己搞得跟泥鳅一样一身狼狈。

他正往一边打滚的时候,突然一颗幽尸的头颅掉落在眼前,吓得他失声尖叫:

“啊啊啊啊——”

提剑来相助的乔松又劈砍一阵,又斩掉了一只幽尸的头颅。

又一只幽尸倒了下去。

所幸这些幽尸的注意力在受伤的钟钊铭身上,乔松方才抵御的那两只幽尸也被鲜血的味道吸引到他这里来,乔松这才有功夫和余力斩杀幽尸。

现在河滩上是这样一幅画面——

钟钊铭满地打滚躲闪着幽尸的攻击。

一个个幽尸追着钟钊铭,都想把他扑到怀里,结果是没扑到人身上,却是迎面栽到泥潭里。

然后就是乔松追着幽尸挥剑一顿胡乱操作,倒也能把幽尸斩杀掉,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这些幽尸尽数斩杀。

他将钟钊铭从幽尸的残骸里捞出来。

“钟兄,八式封脉对这些幽尸没用。只有砍掉它们的头才能阻止它们进攻!”

“用你说!小爷要不是被压着,还受伤了,剑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小爷早就斩杀掉这些幽尸了!”钟钊铭又开始假模假样的耀武扬威了。“还好小爷机灵,把血抹在幽尸身上,分散了其他幽尸的注意力,不然小爷准在这些幽尸的口腹之中化为脓水了!”

他这最后一句话,就抹杀掉了乔松和小金的救命之恩。

这一波幽尸,已经在乔松的剑下,成了残骸碎骨。

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有一波幽尸自小树林方向来了。

首先注意到的小金对乔松大喊:“孙少爷,又有幽尸来了!快过来!我这边坑已经挖好了!”

小金挖的坑,足够装下他和孙少爷两个人了。

看着新一波的幽尸,安世卿皱眉:“怎么又有幽尸?”

一次出现九只幽尸,她已经觉得这很不正常了。

这次一来,又是十几只幽尸——

太反常了!

这里又不是乱葬岗坟场,哪里来的这么多幽尸?

除非这些幽尸是冲着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来的!

“上啊,两位少爷。”安世卿臭不要脸的鼓动怂恿乔松与钟钊铭,“沉船是你们去往清台的第一道难关。这两波幽尸就是考验你们的第二道难关。”

钟钊铭负伤了,血气正重,再上就是幽尸的口粮。

他才不去送死呢!

钟钊铭捂着伤口跑到东子身边,跳进东子还没挖好的泥坑里,缩着身体侧躺下,火急火燎的催着:“快!快把我埋上!”

东子很是寒心。

少爷这又是不管他的死活了!

乔松一人抵御新一波的幽尸。

方才有钟钊铭吸引住幽尸的火力,他尚且可以应付得过来。

这会儿没了转移幽尸注意力的筹码,幽尸就猛攻他一人,他已经招架不住了。

而不远处的安世卿终于注意到了——

这两波幽尸似乎与她以往遇到的都不一样。

今日她见到的这两波幽尸,虽然对她的镇邪符有反应,却丝毫不受八式封脉的影响,似乎是进化变异了,又或者是…被什么东西强化过!

难不成,幽尸还有plus版本的?

第20章 狼女

眼看孙少爷力渐不敌,小金手上加快了刨坑的动作,尔后对乔松大喊:“孙少爷,快过来!”

这坑虽然不大,挤一挤的话,还是容得下两个人的。

听到小金的喊声,乔松回头看了一眼。注意力一分散,他的右肩生生被最近的幽尸抓了一下。

受到攻击,乔松右肩一麻,手臂使不上力,提剑的手垂下。

周围的幽尸闻到鲜血生肉的气味,开始暴走,动作居然变得比之前还要灵活。

见幽尸围攻乔松,小金慌了。

“孙少爷!”他大喊一声,不顾一切冲上去。

而就在这时,东子钻了空子,跳进小金挖好的泥坑里,将自己埋在了里面。

小金抓起一把泥,向一只幽尸丢了过去,正中那只幽尸的后脑勺。

那幽尸后脑勺上糊了泥巴,却不为所动,仍与其他幽尸一样向乔松发起猛攻,本能的要抢夺更多的血肉。

见势不妙,安世卿也有些急了。

幽尸嚼人血肉就跟嚼脆骨一样,嘎嘣嘎嘣几下就能生生的把一条活人的手臂嚼断。

柴桑乔氏的孙少爷被这么多幽尸围攻,他要是闪躲不及,怕是会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方才钟钊铭逃出幽尸之口说的那句好在小爷机灵,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乔松要是把命交代在这儿,安世卿就不好跟乔宗主交代了。

抛开顾忌手上沾染魔气的念头,安世卿掐诀默念:

“天皇敕日,九天五色,金光皎洁,万神奉召!谁都可以,速来吾身!”

只见一道玄光自幽尸的包围之中冲天而起,疾疾落向安世卿的身上。

瞬间,安世卿的眼神变了,目光也变得苍茫泛白。

此刻的她,是她,又不是她。

“剑来!”

安世卿一声类似咆哮的呼唤,唤来的不是她自己的灵剑,却是乔松的佩剑。

一剑在手。

安世卿气场大开,以非常人的速度,提剑飞身上前,仅仅用了一招,便将十数只幽尸的头颅齐齐斩断!

十数颗头颅掉落,十数具残躯倒下。

周围突然没了响动,预期中的攻击也没有袭来,抱着自己自卫的乔松松开了一点防备的架势,却看到一地的残骸,而安世卿威风凛凛得提着他的佩剑正接受小金的目光崇拜。

乔松注意到安世卿眼中的异象。

她居然没有瞳孔!

乔松不由得被安世卿这副吓人的模样给骇到了。

“你是!?”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不是他认识的那姑娘!

似乎是一个比幽尸还不好惹的家伙!

“藏…锋…”

沙哑迟钝晦涩难听,显然不是姑娘的声音。

两个字没说完,安世卿便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剑,也从她手中脱落。

看着不省人事的安世卿,乔松深深诧异。

藏…锋…

藏锋。

这,是他佩剑的名字。

“姑…姑娘!”一看到安世卿倒下,小金慌忙扑过去。在场的只有他亲眼目睹了一切,对安世卿更是佩服感激的不行。“孙少爷,姑娘她没事吧!”

为安世卿把了脉后,乔松不着痕迹的将她的手拢进了她的袖口中。

“…没事。她只是灵力受损,晕了过去。”

方才他把脉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这姑娘手上沾带着的,跟活物一样会滋长蔓延的,是魔气吗?

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魔气!

小金激动的对心不在焉的乔松说:“孙少爷,这姑娘好生厉害啊!她刚才就念了一段什么词,然后就那么一下——这里所有的幽尸都被她一个人斩杀了!”

乔松想了想,猜出了安世卿方才可能用的招式:“请灵术。”

“请灵术?”小金只觉的这术名有些熟悉,想了一下便记起来了。“哦哦哦,我记得孙少爷跟我说过,请灵术是咱们中洲的郡主独创的秘技之一!”

接着,他就觉得奇怪了。“这姑娘怎么会郡主的秘技?莫非她就是——”

“别胡思乱想了。”乔松打断他的猜测。“应该不会再有幽尸攻过来了。你去看看钟兄他们怎么样了。”

小金遵从孙少爷的吩咐,过去把钟钊铭从泥坑里刨了出来,看到东子在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就擅自用了他刨的那个泥坑,禁不住腹诽了几句。

钟钊铭还是那个少爷脾气,骂骂咧咧的过来,看到一地的幽尸残骸,整个人都惊了。

“这些幽尸…都是你一个人斩杀的!?”

他不敢相信。

乔松看着不省人事的安世卿,诚实道:“不是我,是她。”

“我就说不可能是你!”钟钊铭也没想到会是安世卿一个人搞定这些幽尸的。“哼!有这能耐,还不早点出手,害的小爷我差点儿成幽尸的盘中餐!”

钟钊铭还是那个钟钊铭。

乔松轻抚着自己的佩剑,陷入一波沉思之中。只是在看到钟钊铭要用脚去冒犯安世卿时,他横剑一挡,阻断了钟钊铭的恶意,却对他微微显露出杀意。

“钟少爷,请自重!”

他语气凉薄,却能寒到人的骨子里。

钟钊铭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他心虚的嚷嚷:“你干什么,我又没想对她做什么!你护她那么紧,是不是看上这臭叫花子了!”

乔松目光阴沉,一字一句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冒犯她!”

钟钊铭哼了一声,讪讪的退到一旁。

乔松这才收了剑。

这时,安世卿幽幽转醒,吃力的抬起一只手,指着乔松。

“好…剑…”

话音落下,安世卿的手垂下,再次晕了过去。

好…贱?

小金郁闷了,“孙少爷,这姑娘怎么骂你啊!”

乔松无语,懒得作任何解释。

小金望着脸色苍白的安世卿,着实不忍心,于是请示乔松:

“孙少爷,要不我试着下水,去沉船里把舱内的药拿来给姑娘服下吧。”

钟钊铭补充一句:“还有我的通玄帖!”

小金看他一眼,却没理他。

乔松望了一眼暗涛涌动的河水,虽然他也不忍心看灵力受损的安世卿继续虚弱下去,但也不愿意让陪伴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小金冒那个险。

“等这一阵风浪过去吧。”

他们还没有把这一阵的风浪等过去,却等来了新的危险。

“嗷呜呜呜——”

小树林里,突然传来了狼嚎声。

清醒的人毛骨悚然,惊得站立起,齐齐面向小树林的方向,看到一双双幽火般森然可怖的眼睛。

来的不只是一两头狼。

是一群!

狼虽然也是血肉之躯,可身手比幽尸灵活多了,而且攻击力也不亚于幽尸。

狼威不容小觑。

一头狼的战斗力就足够让人喝一壶的了,何况是一群狼!

看到群狼逼近,钟钊铭要哭了。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啊!先是沉船,而后幽尸,现在又被群狼包围,老天爷是非要我们死在这儿吗!”

“你别说话了!”乔松担心他的声音会惊动群狼。

眼看群狼越逼越近,钟钊铭真的要哭了。“乔松,你快点儿把那个叫花子叫醒啊!她不是能耐得很吗!你快点把她叫醒,让她带咱们突围!”

东子吓得失了方寸,转身掉头就往河里跑。

“别动!”

乔松阻止,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头狼见东子一动,便猛扑了上去。

钟钊铭转头去看东子什么情况,也被一头狼扑倒。

他顿时号啕大哭,声嘶力竭的喊着救命。

只有小金和乔松相安无事,还有地上躺着的安世卿。

这群狼似乎对他们并没有恶意。

东子被叼上了岸,脸色苍白,身上无伤,显然是吓晕了过去而已。

而被扑倒的钟钊铭,也只是受制于狼罢了。

大部分狼靠近了他们之后,围着幽尸的残骸打转,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一头体型稍大,看上去没心没肺的狼,很是欢快的跑到河滩上打了几个滚,将自己裹的跟泥粽子一样,随后从泥潭里衔出了一样东西,撒丫子跑回去,将嘴里叼的东西放到了一名少女手里。

少女?

哪里来的少女?

乔松与小金都惊了。

这少女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们竟没有一点察觉!

东西虽然是从泥潭里叼的,却出淤泥而不染。

乔松认出了落在那少女手上的东西——

是安世卿的佩剑!

他忍不住说:“哎,那把宝剑是我朋友的——”

他一出声,便受到了一群狼的低吼威胁。

少女看他一眼,接着将目光放在了到手的这把宝剑上。

她一双灵动的眼眸越张越大,连连惊呼:“天宸珠!?洛汐灵剑!?恩主!?”

少女抱着剑奔来来,嘴里一直喊着什么“恩主”。

乔松和小金傻眼了。

钟钊铭也傻眼了。

少女将东子从狼口中扯出来,一看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又把他丢河里去。

她又跑去将钟钊铭从狼爪下拽出来,一看又不是,就把他丢泥潭去了。

她又抱着乔松与小金的肩膀,一看统统不是,有些着急了。

“恩主呢!?恩主呢!?”

这姑娘的手劲儿真大。

被她抓一下,乔松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碎了。

他硬着头皮道:“地上还躺了一个呢…”

乔松感觉这少女并没有恶意,便把安世卿交代了出去。

“恩主!”少女一把将安世卿从泥地里捞起来,确认了一番之后,大为惊喜。“真的是恩主!!恩主!!!”

少女抱着安世卿,又磨又蹭的。

乔松看的心惊肉跳。

安世卿就是没死,也被这劲儿大的少女折腾掉半条命!

第21章 抢囊

少女将生死不明的安世卿安置到一头体型较大的狼背上。

将其他几个还喘气儿的人集合到一起,她冷着脸指着一地的幽尸残骸发问:

“这些幽尸,都是你们猎杀的?”

“猎杀…”乔松苦笑,“我们怕是被这些幽尸追杀的…”

钟钊铭截断他的话,骄横跋扈的对少女道:“是我们猎杀的!怎样!”

小金侧目。

钟氏的这位少爷,还真不怕把牛吹爆了!

刚才被群狼吓哭的,是谁啊。

“就你?”少女将钟钊铭从头鄙视到脚。

乔松指着地上的幽尸残骸,坦诚相告:“那一摊,是我与这位朋友一同斩杀的。那一摊,是狼背上的我这位朋友一人斩杀的。”

“我就说嘛!”少女心花怒放的看着狼背上的安世卿,“我们家恩主最英明神武了!”

转而看向钟钊铭等人,她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跟我家恩主呼朋唤友,你们配吗!就你们这些货色,连给我家恩主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乔松讪讪的绞着手指头。

“你!”钟钊铭被少女激怒,却只能咬牙隐忍。

他忌惮对方身边的狼群,实在不好发作。

少女将所有幽尸的残骸都烧成了灰。

期间,她对乔松等人视若无物。

而后,她打了个响亮的口哨。

群狼响应,开始向小树林的方向撤离。

少女和狼群这是要走了?

她走得这般干脆,显然是要将乔松他们丢在河畔了。

但是,安世卿还在她手上呢!

哦不,安世卿是在狼背上。

“姑娘!”乔松唤住那少女,有些焦急道,“劳烦姑娘将我的朋友放下来。”

少女停下,转身看他。

“你的朋友?”少女嗤笑一声,连声嘲讽,“你敢称我家恩主是你的朋友!你算个神马东西!你知道恩主她是什么身份吗!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乔松一句也答不上来。

钟钊铭也懵了。

跟他口中的臭叫花子同行至此,他居然连人家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乔松硬着头皮道:“姑娘,我知道你对我这位…这位…对她没有恶意,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将人带走。她随我一路至此,算是我的客人,方才我被幽尸围困,也她救了我的命。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就算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我也不会让你把她带走的。”

少女听了他这番话,非但没有发脾气,反而挺高兴的。

“噢,这么说,我家的恩主,也是你的恩主啦!”少女对乔松展颜,“我瞧你人还不错。方才狼来的时候,你还护着恩主。不错不错。我很中意你。”

乔松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他还是第一次被姑娘表白,还是当着旁人的面…

他慌忙抬手向少女施礼。

“柴桑乔氏乔松,见过姑娘。”

小金连忙跟上,“我是他的随从,我叫小金。”

少女抬手指了一下他,“你也不错。”

小金也红了脸。

这姑娘说话要不要这么直白露骨啊!

搞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少女对他二人说:“你们要不要到我家做客?我家虽然不太好客,不过你们既然是我家恩主的跟班,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太好客还请人去做客?

他们什么时候成跟班了?

乔松犹豫了一下,向少女揖了一下,“那就多谢姑娘了。”

少女很是高兴,“走吧走吧,我家就在前面,穿过林子,翻过山岭就到了!”

钟钊铭却不乐意了,跑到乔松身边,小声埋怨:“你怎么就答应那狼女了!”

乔松看了一眼狼背上的安世卿。

先是沉船,又是幽尸。

继续待在这里,不知道他们还会遇上什么危险。何况他们都受了伤,需要在一个安稳的地方调养…

或许,跟那与狼群为伍的少女走,是目前他们能够保住性命的最好选择。

更关键的是,乔松不能眼睁睁看着那狼女带走安世卿!

乔松没有理会钟钊铭。

他对少女说:“姑娘,我们现在还不能走。载我们来的船,沉到这一片河域了,我们要在这里等到急流退去,下水打捞我们的东西。”

“噢,你们是坐船来的啊。”少女说,“那还真是危险啊。这一片暗礁可多啦,今年年关未过就撞沉了六七艘船啦。你们的船沉到哪里啦,我来帮你们打捞。”

“就在那里。”小金目测了一番,然后指了一个方向。

“你们走远些。”

说着,少女走到河畔,抬起右手,伸向小金方才指的方向。

少女右掌的掌心前出现一团滚动的灵气。

下一刻,竟有数十条墨绿色的藤蔓从她的掌心处蜿蜒而出,并且极速生长。

藤蔓钻入河水中,游蛇一般向水底探去。

很快,所有的藤蔓停止生长,紧绷成绳索一样,似乎是在水底紧紧的缠住了什么东西。

随后,乔松他们就看到他们之前乘坐的船,慢慢浮出了水面。

船身上,缠的正是少女的藤蔓。

看着少女用灵力化作的藤蔓将整只天禄木甲龙骨帆从河里打捞上来,乔松、小金、钟钊铭、东子,他们的表情管理系统已经失灵了,眼睛越张越大,嘴巴也越张越大。

此时此刻,他们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这少女的力气,简直…非常人可比啊!

他们只是想下水把船里的一部分东西打捞上来,就已经束手无措了,没想到这力大无穷的少女就动了动手,就…把整只船都给他们打捞上来了!

这就是所谓的“举手之劳”吗…

沉船什么的,不可怕!

比沉船可怕的,是幽尸!

比幽尸可怕的,是狼群!

比狼群可怕的,是这怪力少女!

少女将沉船拖到河岸上,却受阻了。

不是她力气不够大不够用,是呆愣在她跟前的这几个大活人太碍事了。

“不是让你们走远些吗。”

碍事的人们带着目瞪口呆的表情走开了。

少女将整只船拖上河岸,并收回了藤蔓。

前前后后,她大气儿都没喘一下。

这就是所谓的“不费吹灰之力”么…

看着那船,少女“咦”了一声。

“这不是…那个那个,就那个会飞的嘛!这船会飞,怎么还撞到礁石,沉到水里去了!”

自家名扬中洲的天禄木甲龙骨帆被少女鄙视了,乔松突然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船一被拖上岸,钟钊铭便不顾身上的伤,轻身一跃,跳上了甲板,动作比谁的都快。

他跑进船舱找了一圈,又跑回到甲板上,问船下的东子:

“东子,你将我的通玄帖搁哪儿去了?”

“少爷,帖子不就在你房里吗!”

钟钊铭的通玄帖,东子倒是瞅见过好些回了。因为这一路上,钟钊铭没少把那帖子拿出来跟他炫耀。

钟钊铭嘴上嫌弃说那东西是破烂货,却是把通玄帖宝贝得不得了,碰都没让东子碰一下。

在沉船前,钟钊铭一直把帖子放在唾手可得的地方,比如枕头下面或者床头。沉船打捞上来了,他竟找不到了自己的帖子了。

钟钊铭暗道糟糕。

如今对他而言,通玄帖至关重要。

那可是他的保命符!

拿着通玄帖,到清台听学,等同于得了庇佑,看那时还有谁敢动他!

通玄帖,千万不要丢了呀!

钟钊铭焦灼了一阵,又去找了一圈,无果后下船,不分青红皂白便责问东子:“你是不是把我的帖子收起来了!?你到底把我的帖子放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那东西现在对我很重要!!”

“少爷,你的帖子,我真没碰!”东子知道,不管他怎么洗白自己都没用。“算了。我跟你一起找吧!”

钟钊铭蛮不讲理得威胁:“你最好给本少爷找到!”

结果东子上船,也没找到。

“少爷,你的帖子该不会是…沉水里了吧!”

这就是钟钊铭正在害怕的!

他的通玄帖要是沉到河里,随河流不知漂到何处,那要找起来的话等同于大海捞针,找到的可能性十分渺茫。

没有通玄帖,上清台山,清台山还会收留他吗…

好像有这么一种说法,没有通玄帖,去清台的外族子弟连清台山的门禁都破不了…

破不了门禁,如何入清台?

这下好了。

这下当真是好了。

钟钊铭又急又恼,对东子拳打脚踹。

“你还不快去给本少爷找!就是把这绥河的水抽干,你也把帖子给本少爷找到!”

把绥河的水抽干?

这位少爷怕不是在说笑吧!

真若这样的找法,那他这辈子都别想上清台山修习了。

东子钻进舱内,继续寻找,就算找不到也要装个样子,主要是为了躲他家那难伺候的少爷。

钟钊铭在甲板上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焦灼中来回跳脚。

看到小金抱了一堆物件从船舱出来,他箭步冲上去,一副大喜过望的模样。

“是不是本少爷的通玄帖找到了!?”

小金用奇怪的眼神看他,“钟少爷,你的通玄帖,你找我要干嘛。我又没拿。”

“你没拿。那这些是什么!?”钟少爷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是我和我家孙少爷…”小金还没说完,怀里罗的东西就被钟钊铭抢去了一样。“哎哎,钟少爷,你这是干什么,我都说没拿你的帖子了,你抢我的东西做甚!”

钟钊铭不由分说,将他怀里的东西打落。

小金猝不及防也根本躲闪不及!

咚咚咚。

他怀里的东西落到甲板上。

看到掉落的一个精致的锦囊,钟钊铭眼睛一亮。

“乾坤囊!!”

生怕钟钊铭再次出手,小金下意识的抱着自己的胸怀。

钟家的这位少爷真是疯了!

好在他提前将他们家孙少爷的通玄帖揣到了怀里。

见钟钊铭伸手去捡一只锦囊,小金立时不顾一切扑上去,抢在钟钊铭前面把锦囊捡起来。

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被抢走,钟钊铭怒火交加。

“这是乾坤囊!”

他生怕别人不识货似的。

“我当然知道这是乾坤囊!”小金又不瞎,当然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宝贝。“东西又不是你的,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不是我的,也不会是你们柴桑乔氏的吧!你快把它给我!”

钟钊铭紧紧的盯着小金护在手里的锦囊,眼中的贪色越来越明显。

这种上上品的乾坤囊,整个中洲都找不出来几个。

“钟少爷,你这就有意思了。不是你的东西,你也能要的这么理直气壮。你这是要强取豪夺不成!”小金也不怕他,故意将锦囊拿高,一边出言挑衅一边慢慢后退接近船舷,“这可是孙少爷请上船的那姑娘的所有物!你敢抢,那你就上来抢个试试!她醒来不收拾你,我跟你姓!”

钟钊铭定在原处,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小金翻身跳下船,将方才在船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了乔松。

第22章 起飞

小金来告状之前,乔松正跟那和狼群一起出现的少女说话呢。

少女听他们上船主要是找通玄帖,便知道他们此行是要去清台听学,欣羡得主动与乔松搭话:

“你们要去清台听学啊?”

“是…是啊。”被女孩子主动搭讪,乔松无所适从,又羞又怯的应对着,不失礼的瞄了一眼仍在昏迷当中的安世卿。“她、她也是。”

少女张大眼睛惊道:“恩主也去清台听学!?恩主的修为那么高,还用去清台听学!?”

乔松笑得尴尬又不失礼,“我也好奇…”

小金从船上下来了,就带下来一个锦囊。

随后他将钟钊铭在船上为难他的经过事无巨细的给乔松说道了一遍,没有明说钟钊铭有多过分,但也绝无添油加醋。

乔松暗暗叹息。

钟家的这位少爷,当真是会来事。

小金将乔松的通玄帖和安世卿的乾坤囊一并呈给乔松,神情沮丧道:“…我就把少爷的通玄帖和姑娘的乾坤囊带下来了。其他东西都还在船上面呢。”

除了佩剑,安世卿其他的家当都在这只乾坤囊里。

乾坤囊什么东西?

能纳乾坤的宝贝。

除了大活人,什么都能装进去。

这等宝贝宗门世家都不见的有。

也难怪方才钟钊铭在船上瞧到它时,会露出那么贪婪的目光,甚至还真动了强取豪夺的念头!

如果让他知道其他乾坤囊都没能安世卿的这只能装,他怕是不只是会动动念头那么简单了。

“你说这个锦囊是恩主的!”少女一把抢走乾坤囊装好,“我替恩主收着了!”

“哎哎——”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交给一个陌生人保管呢!

他们压根儿还不知道这少女的身份!

小金欲将安世卿的乾坤囊从少女那里讨要回来,却被乔松阻止了。

只要这少女没有恶意,何况似乎又与安世卿相熟,东西暂时放到她那里保管,也是可以的。

乔松对小金说:“小金,你在这里陪着两位姑娘。我去船上取药。”

他取药自然是喂给安世卿吃的。

为了救他,安世卿灵力受损。他不会无视这段恩情,也不会对她放任不管。

乔松上船。

少女竟也跟着上去了。

她跟进了大观园一样,全程一副新奇的模样。

这种会飞的船,她见是见到过,就是没有切身体会过这船的玄妙。

见乔松上船来,钟钊铭拉着他,焦急道:“乔松,我的通玄帖在你家船上不见了,我怀疑是不是掉水里去了,你快帮我找找!”

乔松温言道:“钟兄莫急。通玄帖遇火不胶,遇火不化,遇风不蚀,掉到水里会浮上来的。船沉的时候,你我都看见了,有看见什么东西浮上来吗。”

钟钊铭想了想,然后摇头。

乔松说:“那就说明钟兄你的通玄帖还在船上。只是船被水淹过,船上的东西兴许都不在原来的地方了。耐心找找,一定能找得到。”

“那你快帮我找找!”钟钊铭见人就差使。

搁在以前,乔松兴许立马就会答应助他一臂之力。只是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乔松从甲板上拾起一个湿答答的小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个小药瓶。

“钟兄,那姑娘救我的时候受伤了,我去喂她吃颗药,再上来帮你找帖子。”

钟钊铭恶毒道:“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你管她的死活做甚!”

他话音刚落,船身震怒似的,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轰!

钟钊铭脚下一滑,后背着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乔松还好扶着船舷稳住了。

这是什么动静?

别人兴许不知道,可乔松很清楚——

这显然是有人在操舵御船!

在第二次震动来临之前,乔松跑到驾驶台,果然看到有人在这里——

竟是那个狼女!

见她又要掌舵,乔松急慌慌得叫住她:“姑娘!只有修过我族慈舟普渡的人才能驾驭这船!”

“是吗。”少女不以为然,接着喃喃自语似的说,“我方才觉察这船上有灵纹,需要什么东西填充进去才能开启。这个盘子好像就是入口…”

少女说的“盘子”,就是驾驶台上的船舵。

少女将手掌覆在船舵的中心,慢慢的往上面输送灵力。

只见船舵上的刻纹循序渐进的盈满了墨绿色的灵光。

看到少女的这一波操作,乔松目瞪口呆。

少女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起了舵。

然后…

然后,整只船摇摇上升。

船真的飞起来了!

乔松惊诧不已,“姑娘你…修过我族的慈舟普渡??”

“没有啊。”实际上少女连那他说的慈舟普渡是个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她却知道这位小公子是在疑惑她是怎么能让这艘船起飞的。她倒也不吝赐教。“法无定法,万法归宗。世间万物万象,皆有章法可循。只要摸清其中的规律,眼中万象皆可识,眼前万法皆可破。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

乔松更为诧异。

默默记下少女的话后,他由衷的向少女表示敬佩:“姑娘是有大造化的人。”

少女对他粲然一笑,“这些都是恩主告诉我的!恩主才是有大造化的人!不,在我心中,她就是神!比神明还要崇高百倍千倍的大神!”

少女对安世卿的崇拜溢于言表。

乔松心中对安世卿感恩,却无法像这少女一样对她生出崇拜之情。

少女落船,兴奋的将狼群呼唤上来。

这些狼没乘过这么高大上的船,一个个比她还兴奋。尤其是之前在泥坑的打过滚儿的,上了船又蹦又跳,爬高上低的,险些将船帆扯坏,被一只大家伙摁在甲板上凶了几声,才耷拉下耳朵变乖觉不少。

乔松去给安世卿喂药。

药丸还没咽下去,安世卿便幽幽的醒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

说完,她口吐白沫,又晕了过去。

“你给她吃的什么?该不会是毒药吧?”钟钊铭问。

喂药没用,还害得恩人再次昏厥,乔松慌了,连忙抱着药瓶仔细查看。

“没错啊,是静灵丹…”

静灵丹的功效是平稳混乱灵息,修复受损灵力。

可姑娘吃了怎么跟中毒一样。

钟钊铭将他捞起来,“别管她了!你赶紧帮我找帖子啊!”

“钟兄,稍等。”乔松给安世卿掐了脉,发现她的身体还是之前他诊出的症状——

灵力受损。

而且是严重受损。

“哎呀,你别管她了行不行!”钟钊铭不耐烦了,“小爷我正着急上火呢!你再这样,我可把她丢下船去了!”

“你说你要把谁丢下船!”少女的声音突然出现。

钟钊铭循声看过去,眼前却是一花,然后胸前一紧,整个人竟被少女用一只手提了起来!

少女气冲冲的揪着他的衣襟。

她仅凭一人之力便能将那么大一只船拖出水面,单手举起一个人算什么!

钟钊铭两脚悬空,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脸上涨得跟猪肝色一样。

他竟然被一个野蛮的小女子这般羞辱!

他堂堂陇陵钟氏的少爷,从来都是他羞辱别人,何时受过这般羞辱!

实在可恨!实在可恶!

钟钊铭腾空挣扎,再怎么用力,也是无济于事。

少女揪着他前襟的手,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钟钊铭对她又拍又打,又抓又挠,又撕又掐,将他以往瞧不惯的小女儿家的招式统统在少女身上使了个遍。

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招数打在少女身披的兽毛皮上,根本奈何不了人家,反而让钟钊铭抓了一手毛。

钟钊铭怒吼:“你这个蛮人狼女!快放本少爷下来!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只要本少爷修一封家书,我族人定饶不了你!”

“你竟然还敢骂我!”少女手上的力道又霸道了几分。“那你知不知道本姑娘是谁!本姑娘说出族氏之名,信不信吓得你屁滚尿流!不过,你不配知道!”

少女一个不高兴,一甩手,竟将钟钊铭丢到了狼群里。

这时,东子执着钟钊铭的通玄帖出现,兴高采烈说:“少爷你看——你的帖子,我找到了!”

钟钊铭这会儿哪还有心情去管通玄帖的事!

周围都是在嘶鸣低吼的恶狼,每一只都在向他步步紧逼。

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好不好!

东子也吓怔在当场。

他在为他家少爷找帖子的时候,似乎错过了很多事…

那娇蛮的少女杏眼圆睁,满面怒容。

愤然中,她指了一下瑟缩在狼群中发抖的钟钊铭,继而叉起腰来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教训人:

“你给本姑娘下船!本姑娘不想看到你!你要是不下船,我就拿你喂狼!我这些狼,有好几日没开荤了,正馋肉呢!你要是不愿下船,正好用你的血肉给它们打打牙祭!”

钟钊铭恐慌至极,连忙拔剑自卫,手抖得却连自己的佩剑都拿不稳。

他张着哆嗦的嘴说着连自己都吓唬不了的狠话:

“我可是陇陵钟氏的少爷!你们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爹定会让你们全族覆灭!”

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陇陵钟氏的这位少爷可好,都死到临头了还不求饶,也是够有骨气的。

被少女吓唬了一遭,乔松觉得钟钊铭也算是因为自己的不敬与不逊而受到了教训,于是从旁劝道:“姑娘,到此为止吧。钟兄方才只是在跟我开玩笑罢了。如若他说了什么让姑娘误会的话,我在这里代钟兄向姑娘赔个不是——”

说完,他端手躬身向那少女深深一揖。

“开玩笑?”少女冷冷的哼笑一声,“我可没听出来他是在开玩笑!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行!谁都不能对恩主开那样的玩笑!我今天就让他知道开这样的玩笑会是怎样的下场!”

少女是铁了心要给钟钊铭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第23章 封魔族

在生与死这道选择题上,钟钊铭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既然有一条生路摆在自己面前,他何必要用自己的血肉去祭那群恶狼!

但是他也没有遵照那野蛮狼女说的跳船逃生,而是——

御剑飞走了。

东子平日里虽然对骄纵成性的少爷满腹怨念,关键时候倒也挺忠心的。在钟钊铭御剑走了之后,他带着自己和少爷的东西跳船追了上去。

就这样分道扬镳了?

乔松和小金一时间还挺不适应这份轻松感的。

可是另一方面,他们还要承受住那名少女和狼群带给他们的压力。

这来路不明的少女爱憎分明,性情可爱。她的修为,乔松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可怖!

柴桑乔氏的天禄木甲龙骨帆可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而这名少女没有修过乔氏的慈舟普渡便能驾驭龙骨帆不说,初次驾驭便能如此得心应手,实在让人惊叹!

而且,驾驭龙骨帆是一件极为耗神耗力的事,就是他们柴桑乔氏修为在天玄境之上的宗门子弟驾驭此船升空,还要御船在空中四平八稳的前行,最多也撑不过一个时辰。

而这名少女,自从起舵后,就手不离舵,就这么平稳的御船载行,坚持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她吃力,实在是厉害啊!

“到了!”驾驶台上的少女说。

只见船的前方有一片巍巍群山,离得很近似乎又很远。

每一座山都被雾霭缭绕,山尖若隐若现,看不清颜色。

山下有部族居住。

难以想象,让乔松觉得修为可怖的少女,竟生在这种蛮荒之地的部族当中。

他原以为,这修为高深的少女就算不是哪个仙门百家中的宗室子弟,也会是哪个避世山门中的散修。没想到她竟是——

见乔松神情复杂,小金忍不住问:“少爷,你怎么啦?这是什么地方啊?”

“此地乃——”乔松沉着声音,一字一句,“封、魔、山。”

小金闻后大惊失色,舌头在嘴巴里面打战,瞠着一双眼睛,说不出一个字来。

提到封魔山,兴许所有人想到的都是——

魔族余孽!

当年魔族中的魔修,绝大多数都是从封魔山出来的。像那种挖坟撬棺偷尸炼化幽尸这种有损阴德有悖人伦的缺德事,就是他们魔修起的头!

难怪,难怪!

难怪他们之前会遇到那么多幽尸!

小金已经在瑟瑟发抖了。

眼看距离封魔山越来越近,他很没骨气的瘫软了下去,坐在甲板上,拽着跟他一样被吓到恐慌失措的乔松,哀声道:“孙少爷,咱们现在是羊入虎口啊!!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死被掌握在人家手上,乔松能怎么办!不过他心底尚存一丝侥幸,抓着小金的手安慰,“我们跟姑娘是一路的,又是那个统率狼群的姑娘带来的,想来他们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

不会太…为难?

封魔族人不好客,那在整个中洲是出了名的!

谁若不请自来,从来都是有来无回!

少女将船停落在部族毡房前的旷野上。

船还行在上空,便惹得下面的人虎视眈眈、防范有加。

船一落地,便有部族的人群围上来。

在一片惊疑不定的议论声中,一名少女自船头一跃而下。

“娅娅!”

“娅娅,柴桑乔氏的船,怎么会驶到我们这里?”

“娅娅,这船上可还有其他人?”

“娅娅,不是让你到绥河边上巡逻去了吗,怎么弄了这么一个大家伙回来!”

“娅娅…”

“娅娅…”

周围那么多人,又提了那么多问题,少女就一个人一张嘴,哪里应付得过来这阵仗。

她拨开众人,对着一个方向高声大喊:

“阿爷,阿爷!您瞧,我把谁带来了!”

咚!

众人脚下倏然一震!

周围鼎沸的人声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吞没了一般。

一位满脸褶子却十分有威严的老者出现。

他两手形容枯槁,右手拄着一根细藤拧成的权杖。

权杖的顶端抓着一颗拳头大的红宝石。

刚才那“咚”的一下,便是这位老者手上的权杖敲在地上发出的响动。

见到老者,少女欢喜的扑上去。

“阿爷,您猜我把谁带来了!”

“胡闹!”老者板着脸训斥,气得用权杖指着旷野上停落的龙骨帆,“让你去巡视,你瞧瞧你巡了个什么结果回来!”

“我没胡闹!”少女说,“阿爷,您看这船上这么大一个的窟窿!他们的船撞礁沉了,还是我好心帮他们把船给打捞上来的呢!”

“他们?”

谁们?

少女没有立刻作答。

她返回到船上,背了一人下船来,将那人的脸扳正了给她阿爷瞧。

此人尚还昏迷,便是安世卿了。

瞧清了她的容貌,老者立时睁大眼睛。

“恩主!!”

部族的其他人纷纷附和,都挤过来要一睹恩主的尊容。

见安世卿不省人事,老者慌了手脚,“恩主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没轻没重,将恩主…”

“哎呀阿爷,我没有!就我这点儿能耐,恩主一根手指头都能将我摁趴下,我能奈何得了她吗!”少女看着安世卿苍白的脸,目光中透着担忧。“我见着恩主的时候,她就这样了。还是苍烈先发现了恩主的佩剑,才带我认出恩主的…”

看出安世卿的情况不容乐观,老者慌忙道:“快,快!将恩主扶到毡房里!”

少女将安世卿背走前还留下一句:“船上还有两个人,好像跟恩主是一路的。”

她倒是没有把乔松和小金忘了。

一直在降低存在感恨不得化为透明变成空气的乔松和小金,在少女一言点亮他们的存在后,不得不硬着头皮下船。

乔松在老者面前压低身子,深深一揖。

“柴桑乔氏乔松,见过族长。”他礼向周围的其他人,头也不抬的接着见礼,“和诸位前辈。”

他有点畏缩,倒也显得彬彬有礼,也算没有失了他柴桑乔氏孙少爷的身份。

小金也忙作揖行礼。

没想到,这位老者便是封魔族的族长,莱纳。

乔松在此之前与封魔族的族长素未谋面,能够确定莱纳便是族长,全凭莱纳手持的那根权杖上的红宝珠。

那颗红宝珠名叫虎豺目,据说是从上古凶兽虎豺的眼珠子里抠出来的,能映射出人心中之所恶。

虎豺目是封魔一族的象征,亦是封魔族族长的持有物。

乔松通过这一片的山川地貌判断出这里是封魔山一带,又识得虎豺目从而辨认出莱纳族长,他能如此博闻强识,全仰赖他那位身为柴桑乔氏宗主的爷爷——

乔松的爷爷乔椿年轻时在外游历了很长一段时间,踏遍中洲的江河山川,识遍每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回到宗门继任宗主,膝下又有了乔松这么个宝贝孙子,便将年轻时游历的所见所闻与心得悉数当趣事一样讲给他听。

从未出过柴桑地界的乔松,每每听爷爷讲故事,都能在脑海中描绘出很生动很形象的画面,让自己能够身临其境到爷爷的故事当中,尽量让自己在爷爷的故事中变成年轻时的爷爷。

此次跋山涉水去清台听学,是他第一次远出家门,对他来说也是一次很大的挑战。

莱纳族长打量乔松,眼中浮现一丝疑虑。

说不上为什么,眼前这个卑怯却不失礼的小辈,给他一种违和感。

“看住他们!”

莱纳族长在乔松与小金身边安排了两名族内的勇士。

第24章 寻来

封魔族人果然不好客。

这里似乎没有待客之道。

族长的态度,便是族人的态度。

倒是有一群天真无邪的孩童,见到新奇的事物格外高兴,跟着一群狼爬上龙骨帆,跑进跑出,上窜下跳,欢声笑闹。

“孙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进了封魔山的地界,小金感觉命都不是自己的。

这种命门被按住的感觉十分不好受。

乔松何尝不是一样的感受!

“我…我也不知道!”乔松一时也没主意。

犹犹豫豫后,小金提议:“孙少爷,要不…咱们走吧!”

乔松想了想,觉得把安世卿丢在这里总有不妥,“咱们丢下姑娘上路…不太好吧。”

“孙少爷,封魔族的人将姑娘礼若上宾,你也看到了。你看看他们又是如何对待咱们的!这中间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好不好!”

小金会如此怨念也是情有可原的。

同是一道来的,却遭到区别待遇,这事儿搁谁身上,谁心里都不好过。

乔松也知道安世卿在封魔族不会受到亏待。但安世卿眼下伤势不明,他如何放心离去?!

不管怎么说,安世卿也是因为救他而昏倒的。

想到安世卿请灵上身的那一幕,乔松心中波动不已。

他轻抚佩剑,疑问重重。

安世卿当时请上身的灵,可是他的剑灵…藏锋?

他的佩剑藏锋…竟有灵?

他的剑有灵,他自己为何不知?

藏锋,藏锋。

主人唤你,你为何不应?

……

临近傍晚,一位面目和善的大娘给他们送来吃食,还安排了人在船边给他们扎了个简陋的毡房,亲自在毡房里铺了两床干爽的被褥。

从毡房里出来,大娘对他们说:“孩子,你们的船泡了水,船上的东西都浸湿了。我将船上的被褥晒了大半日也不见干透,船上的房间里也都潮湿得很,就只能委屈你们两个宿在外头了。”

乔松向这位大娘表示感激:“多谢大娘。”

小金附和:“多谢大娘。”

大娘说:“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吃的用的,你们且将就着吧。”

乔松再次真诚感激:“多谢大娘。”

瞧他们多半是让人省心的孩子,大娘展颜嘱咐:“天快黑了,你们吃饱了肚子,就赶紧歇下。夜里听到外头有什么动静,都不要管。还有啊,万万不能往山里去!”

说到最后,大娘的口吻极为郑重。

“记住了,多谢大娘。”乔松“谢”字不离口。

大娘安心颔首。

这位大娘看着面目慈祥,是个软心肠的人。而且她为他们安排好了吃住的东西,还能差使部族里的其他人,想来她的身份在封魔族应该不一般。

见大娘要离去,乔松忙唤住她:

“大娘!”他脸色涨红,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去迎视大娘投来的询问的目光。“大娘,我能不能问一下,与我们一道来的那位姑娘如何了?”

“那位姑娘?你们说的不会是我闺女娅娅吧?”

娅娅便是将乔松他们带到此地的那名大力少女。

她全名叫莱娅,是莱纳族长的小孙女。

这位和善的大娘是莱娅的母亲。

乔松说:“是另外一位…”

另外一位。

不是莱娅,那只能是安世卿了。

跟他们一起来的就这么两个姑娘。

想到此刻还在毡房里躺着的安世卿,大娘的面容上浮现出担忧之色。

未等到大娘的话,乔松瞧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补充:“就是与我们一道去清台听学的那位姑娘。”

谁承想,就这么一句,竟惹得大娘不快了。

“清台听学,清台听学,作孽的清台听学哟!”

大娘这般郁气也是有原因的——

莱娅一回来,就缠着莱纳族长,说什么都要跟恩主一起上清台听学。

都缠磨了大半天了,这会儿她还在莱纳族长跟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呢,能想出能做到的招儿都使上了,也没能换来莱纳族长的一个点头。

消停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又热闹起来。

不知钟钊铭和东子使了什么法子,竟寻到这里来,两人都是灰头土脸,惨不忍睹的模样。

乔松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

“钟兄,东子!”

“好你个姓乔的!”一见到乔松,钟钊铭便大发脾气,“你就眼睁睁看着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狼女将我丢下船也不管!”

乔松冤枉啊。

他小声说:“钟兄,不是你自己御剑飞走的么…”

他当时又不是没有给钟钊铭说情。

钟钊铭来这里跟赏光似的,大摇大摆的越过他们的小毡房,向部族走去。

乔松忙拦下他:“钟兄,止步。此处魔障遍地,异常凶险,非封魔族人,不可近山!”

“封魔族…”钟钊铭恍惚了一下,继而瞪大双眼,惊恐得后退数步,双腿一软,竟一屁股跌坐地上。

他瞪着封魔山的方向,苍白的脸上和圆睁的双眼里写满了骇然之色。

“魔…魔…魔族!!”

“钟兄听岔了,是封魔族。”乔松十分确定自己没有说错。

“封魔族不就是魔族吗!”钟钊铭瞪向他,一副嫉恶如仇欲除之而后快的样子,“好啊你!竟然跟魔族勾结在一起,一日不见便长了这么大的本事!”

乔松不急不躁的与他争辩:“如果说但凡与魔君沾点关系的便是魔族。那当年与魔君党同伐异的陇陵钟氏,岂不是也要归为人人应该喊打喊杀口诛笔伐的魔族一类。封魔族便是封魔族,岂可和魔族混为一谈。”

“你、你——”钟钊铭气急败坏的指着他,“我看你是被魔族迷了心窍!”

“钟兄如若介意,可先行去清台。”乔松与钟钊铭礼别,“钟兄,一路保重。”

钟钊铭就是太保重自己,才来找他们的。

此去清台山,一路凶险。钟钊铭是个惜命的主儿,不多带些人手保护自己,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命到清台。

乔松到船上取盆打水洗漱。

船的底仓还积了不少河水。

为图方便,部族的一些人也来就近取水。

端着水盆从底仓出来,乔松撞见安世卿,不禁大喜过望。

“姑娘…姑娘,你、你伤势可好?”

第25章 问灵

安世卿背靠着船,幽幽望着部族与封魔山的方向,叹息道:

“如果世人对封魔族的看法皆如你一般…”

真不知那该有多美好。

乔松明白他方才与钟钊铭争论的话定是被这姑娘听去了。

他的封魔族的看法不一般,那是因为他爷爷对封魔族有着不一般的看法。

“那是因为我爷爷对封魔族的看法不一般!”

每每提起自己的爷爷,乔松都是一副十分骄傲与崇敬的口气。

安世卿笑道:“乔椿那小老儿倒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孙,也不枉他…哎!”

她最后的话淹没在一声叹息里,脸上的笑容也在一片苍凉中渐渐隐去。

“不许你对我爷爷不敬!”乔松有些恼了,整张脸涨得像一颗红透的柿子一样快要烂掉,“就算你是…你是…就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行!”

见他这般维护他爷爷,安世卿不由得失笑。

“我虽然言语无状,我心里还是很敬重你爷爷他老人家的。发自真心的那种。”

再怎么发自内心的话,经她这张嘴里出来,让人听了都觉得不是那么出自真心了。

她对乔宗主的那份敬重,挂在嘴边上,就显得不那么真心了。

乔松气闷,回头细想,却从安世卿方才那话中挑不出毛病。

“你也不要太感激我。”安世卿瞥着他悬在腰身上的佩剑,继续说,“救命之恩,你自己也有一份。真是一把好剑啊。”

乔松这回听出,她是发自内心的在赞赏他的佩剑。

他抱着水盆,近前几步,有些急迫道:“我正想问你呢!我的剑有灵?”

安世卿诧异:“你问我啊?你的剑有没有灵,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乔松摇头,一副茫然状。

“我的剑虽然有藏锋这个名字,但是我以前以为它只是一把普通的佩剑。自我从爷爷手上接下它,从未见它显灵。”

“轻易显灵,便不是藏锋了。”安世卿只能这么说。

乔松的这把剑,她又不了解。

乔松很真诚的请教:“那你是怎么让它显灵的?”

“请灵术啊。”安世卿有什么说什么,也算是如实相告了。她就这点儿拿的出手的东西,真心没必要藏着掖着。“其实当时施展请灵术,我也没有把握的说。那种地方,谁知道请来的是神灵还是邪灵。我也没想到请上身的会是你的剑灵。”

乔松继续虚心求教:“那,如果我学会了请灵术,是不是也能召唤出我的剑灵藏锋了?”

“请灵术,你就别想了。不是我不愿意教啊,就算我教了,你也学不会。”

“哦…”乔松很沮丧。

见他这样,安世卿有些不忍心,“我的意思也不是说你头脑愚钝资质欠佳。你不要多想。只有纯阴体格的人学会请灵术后才请得来灵,一般人阳气旺盛,学不会请灵术的。”

乔松恍然,“这样啊。”

阳火旺盛的人,鬼神难近身。这是常识。

“拔剑。”

听安世卿说拔剑,乔松没反应过来,茫然的“啊”了一声。

安世卿指着他的佩剑,“我让你拔剑。”

“哦。”慢了好几拍,乔松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他将水盆搁一旁,然后照安世卿所说,将自己的佩剑藏锋拔出剑鞘。

他单手将剑端平。

他的每一个动作,虽然看着有些迟缓,却很有仪式感。

安世卿左手掐了个剑诀,并在一起的两根手指在藏锋的剑锋上轻轻游走。

乔松看到,被她指尖触过的地方,皆有莹莹剑光流动。

他的剑,当真有灵!

按捺住了欣喜,却止不住手上的颤抖,乔松努力将剑端平,克制住兴奋,小声的问:

“姑娘,我能不能问一下,你现在在做什么?”

安世卿头也不抬,目光仍凝在藏锋的剑锋上,似投入了十万分的专注。她张口说话时,那种游刃有余的轻松感,又让人觉得她并没有那么全神贯注:

“问灵啊。”

问灵结束。

安世卿神情中一片恍然。

“怎样?”不知为何,乔松竟有些紧张。

“果然是一把好剑。”安世卿再次由衷的赞叹,“可惜了可惜了,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发挥不出它的威力。”

乔松垮了,却不气馁:“那要怎么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努力吧。争取修到天玄境,你就能召唤出你的剑灵了。”

乔松彻底垮了,完全垮了。

难怪他不能发挥出藏锋的威力,问题不是出在藏锋身上,而是他自身的实力不够!

初玄境,入玄境,真玄境,灵玄境,地玄境,天玄境…

他现在的修为连真玄境都没有突破,距离天玄境差了整整四个境界呢!

数月前他强行破境,差点儿命丧真玄境门外。还没有突破真玄境的他,什么灵玄境、地玄境、天玄境,他想都不敢想!

他拿什么去想?

拿命吗!?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这辈子都没可能召唤出剑灵了?

“不要那么丧嘛。”安世卿安慰他,“你是一颗好苗子,清台裴氏给你下通玄帖,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三年听学,你的修为要是还没有任何突破,那不是清台山他们自己砸自己的招牌么。”

“姑娘说的是。”

听安世卿一席话,乔松觉得自己没有被放弃。清台山都没有放弃他,还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又有什么理由放弃自己呢?

接下来这三年,他一定要学出个名堂来,给他们柴桑乔氏争口气,拿着好成绩去孝敬爷爷!

回过神来,乔松才发现安世卿已经揣着手走远了。

说了会儿话,最重要的话却没对她说,情急之下,乔松不顾仪态,放开声音,对着安世卿的背影喊:

“姑娘,你的伤如何了?”

安世卿头也没回,也没停下,只摆了摆手,动作潇洒又帅气。

安世卿向封魔山走去。

以前她能在封魔山来去自由。

可如今她越靠近封魔山,手上受魔气侵噬的部位便越疼。

她从幻境中带出来的魔气,竟对封魔山有感应?!

安世卿又往前一步。

手上的皮要被生扒下来似的,前所未有的疼。

“哎哟我去!”

她左手按着右手,跳后了几步。

不待她查看右手现下是什么情况,莱纳族长和莱娅出现了。

第26章 动摇

莱纳族长一直被莱娅缠着,都没法好好的跟安世卿打招呼。

安世卿抬臂环个圆,给莱纳族长施了一礼,听莱娅缠着族长说也要去清台听学,不禁觉得好笑。

“你想去清台听学?”安世卿问。

莱娅点头如捣蒜,十分坚决,“恩主,我要跟你一起去清台听学!”

“你这种天才,还用去清台听学?”安世卿说。

莱娅扭捏起来。

除了恩主,还没人夸她是天才呢。

说她胖,她还真喘上了!

一旁的莱纳族长连白眼都懒得翻。“恩主也就是说说而已,你可别当真了!”

“恩主说什么就是什么!”莱娅也不缠他老人家了,跳过去偎在安世卿身边,“恩主说我是天才,那我就是天才!”

“是天才就不需要去清台听学。”安世卿双臂环胸,“去清台听学的,都是我这样的废材。”

“恩主才不是废材呢!”

莱娅既想去清台听学,又不想丢掉天才之名,纠结了半晌,还真是难以取舍。

莱纳族长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是恩主有办法降得住这一根筋的蛮丫头!

可他们都忘了,莱娅的脑回路异乎常人——

“那我不去听学了!”

莱纳族长再次松了口气,点头表示满意。

咱们莱娅还是很乖巧的。

可乖巧的莱娅又说了:

“我只要跟恩主一起去清台就好了!”

去清台,不听学——不一样可以保住她的天才之名嘛!

嘻嘻,还是她聪明!

莱纳族长扶着脑壳,一副痛不欲生状。

安世卿对莱娅说:“你跟我去清台干嘛。”

她么是去办正经事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莱娅铁了心似的,“恩主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去听学。”安世卿说。

“我也去——”莱娅忽然想起来,刚才某人好像说过不听学来着。“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去!反正恩主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恩主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安世卿叹气,“不让你去,是为你好。清台山那群老顽固,对封魔族成见颇深。你觉得清台山会接纳你吗。这回去听学的来自仙门百家,各个都出身名门望族,都是宗室子弟。你若去了,从他们那里得不到任何尊重,受到的只有冷落和嘲笑。这些,你都忍受得了吗?”

差不多的话,莱纳族长也对莱娅说过。只不过他在说这些的时候,没有安世卿那么和颜悦色,也没有她的那份耐心。

莱娅露出犹豫之色,显然是将安世卿的话听进去了,也显然是被安世卿话里的某些东西触动了。

“更重要的是——”安世卿碰了一下莱娅的手,“你没有佩剑啊。”

莱娅不光没有佩剑,也没有其他可以御使的灵器。

修士的灵器,普遍都是佩剑。一名修士若没有自己的佩剑,那算不得一名合格的玄修之人。

因为玄修之间的较量,便是弈剑。

清台山从没有招收过没有佩剑的玄修。

莱娅修为其实不低,但她至今未寻得称手的灵器,以致她的实力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她也因此止步天玄境很久了…

这一直是莱娅的痛处。

痛处被戳,一痛再痛。

莱娅却没有因此消沉,也没有沮丧很久。

她盯上莱纳族长的权杖。

“阿爷,把你的拐杖借我!”

莱纳族长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权杖便被那蛮丫头给夺走了。

莱娅拿着权杖,脸上拧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信誓旦旦的对安世卿说:“不一定要有佩剑!大家都说阿爷的拐杖很厉害,我把它借来了!我现在能跟你一起去清台山了吧!”

安世卿目瞪口呆。

抢封魔族族长权杖这事儿,她想都没想过呢还!

莱娅一下子就抢到手了,这丫头果然很强!

莱纳族长怒不可遏,一拳头夯下去。

咚!

又闷又响的一声。

莱娅脑袋硬生生挨了这么一下,疼得眼泪花子都从眼睛里面漂出来了。

看着都疼!

安世卿没挨打,脑壳里都嗡了一下。

莱娅那脑袋跟铁打的似的,被重重夯了一下,也就龇牙咧嘴了喊了几声痛,其他啥事儿也没有,还能跟野猴儿似的抱着权杖东窜西窜上蹦下跳,矫捷灵活的躲着老人家的追打。

莱纳族长这老胳膊老腿儿,能追的莱娅那只脱缰的野马?

知道追不上,他索性不费那功夫追了,站那儿瞪着莱娅,他怒睁的眼睛跟出气孔一样,其他力气都用在了嘴上。

打骂要是管用的话,莱娅早在莱纳族长的打骂中从一个蛮女变成淑女了。

要知道,在封魔族,是看不到淑女的。

为了把莱娅培养成淑女,莱纳族长可没少费工夫。

成果怎么样,那是有目共睹的…

为了躲莱纳族长,莱娅跳到船上,那么一刻的功夫,就计划好了一切。

她站在船头,居高临下,对下面的人说:“我决定了,我要带着阿爷的拐杖,驾着这艘破船跟恩主去清台!”

灵器有了。

还有了代步工具。

简直完美!

莱纳族长气得直打哆嗦,仰着脖子瞪着她,“你你你!这是柴桑乔氏的天禄木甲龙骨帆,你会驾吗!”

“当然会啦!就是我把它驾到这里的!”

莱纳族长怔住。

他以为这船是柴桑的那小子驾来的。

他现在才知道,这船是莱娅驾来的。

莱娅有没有修过柴桑乔氏的慈舟普渡,之前有没有接触过天禄木甲龙骨帆,他这个当爷爷的能不知道?!

他到底还是小瞧了他这个孙女在修行方面的异人天赋。

兴许,放她去清台山,是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的。

莱纳族长猛然一震,才发觉自己居然动摇了!

他在动摇个什么劲儿啊!

“你快点把权杖给我还回来!”

手里没点儿东西,总觉得怪怪的。

那柄权杖,可是封魔族族长的象征,代表着权威,怎么能让那蛮丫头当柴火棍一样甩来甩去!

看到有一支队伍浩浩荡荡而来,莱纳族长也没功夫管莱娅了。

带队的是他的两个儿子和大孙子。

他大孙子莱斯肩上扛了一头濒死的野鹿。

其他人都是两手空空。

见他们这一支队伍出去,就猎回来这么一只野味,莱纳族长不禁蹙眉,面露愁容。

第27章 心中之恶

“阿爹!”

“阿爹!”

三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大儿子莱峥没有理会船上唤他的莱娅,和兄弟莱翟一起向莱纳族长走去。

“阿爹,听说恩主来了。”莱峥说起安世卿,眉梢眼角难得有喜色。

他膝下无子,就那么两个闺女,却鲜少给过莱姜与莱娅这样的好脸色。

“嗨~”安世卿冒出头,跟他们打招呼。

莱翟正要回一声,却被扛着野鹿的儿子莱斯撞到一旁。

“恩主!数月不见,近来可都还好?”

“还好还好。”安世卿说话的口气中满满都是敷衍。

“那我们打一场吧!”莱斯竟当众向安世卿发出了战书。

安世卿也不怕丢人,当即改口:

“不好,不好!我一点儿都不好!”见莱斯张口,她马上怼过去,不给他一点儿发言的机会,“你没听说我来这儿的时候,是晕着呢么。你好意思让我一个病号跟你舞刀弄剑的吗!要打,找你妹去!”

莱娅趴在船上嘲讽莱斯:“阿哥,你连我和阿姐都打不过,好意思找恩主比试!恩主兴许没有以前那么强了,可是你别忘了,她可是用一根手指头就能将我和阿姐放倒的人!”

“我现在也一样,动动手指就能把你放倒。”安世卿挑衅似的朝她勾了勾手指,“你要不要下来试试。”

“跟我打,跟我打!”好强的莱斯把野鹿往地上一丢,抓住机会就上,“恩主,跟我打!”

安世卿用手指关节轻轻掸了一下他的胸口,开始一本正经的演讲:“莱斯,你想赢我的心情,我能理解。你想赢,我也不想输。我现在修为虽然不及你,但是赢你的办法还是有的。”

莱姜和莱娅都曾与安世卿交过手,姐妹俩都没有在她手下讨到一点点便宜。莱斯没与安世卿交过手,不太甘心似的。事实上他也打不过莱姜和莱娅,可能是以为他赢过安世卿,就可以间接的证明他比姐姐妹妹强些吧。

莱翟用拳头夯了莱斯几下,把他一身的气焰都打没后,将他揪到一旁说教去了。

“身为封魔族族长未来的继承人,你怎么没有一点这方面的自觉呢!你的个人荣辱是小,可你的举动关乎着咱们整个部族,你要是输了,咱们部族声誉受损,你阿爹我,你阿伯,还有你阿爷,你让我们的脸往哪儿放!”

“你们自己的脸,你们想放哪儿放哪儿!再说了,咱们封魔族一向被外面的人视为十恶不赦的魔族,哪有什么好的声誉!”莱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莱翟怒:“你是要丢你阿姐的人吗!”

莱斯闷不吭声。

部族中连三岁小孩儿都知道,莱姜在朝堂混迹这些年,终于闯出了一番名堂,为的就是让世人看到封魔族就是封魔族,而不是人人口诛笔伐的魔族!

莱翟又道:“你以为恩主跟你一样!?她可是天家的人,坐在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可是她的至亲!就算如今她废了修为,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输给任何人!她知道她若输了,就等同于折辱了天家的颜面!”

那边,莱峥与安世卿打过招呼之后,便带人到一旁向莱纳族长汇报此行的工作情况。

见他们当家管事的都走远,莱娅这才从船上跳下来,手上还拿着那柄从族长那儿抢来的权杖。

“哇,这就是虎豺目啊…”乔松目不转睛的盯着权杖顶端的那颗拳头大的红宝石,不敢相信他能距离传说中的灵石如此之近。

“虎豺目?什么东西?”钟钊铭显然是孤陋寡闻了。

“据说能映射出人心中所恶的灵石。”说话时,乔松仍盯着虎豺目。

“真的假的!”钟钊铭半信半疑,“我来看看。”

“诶,你怎么在这儿啊。”莱娅才发现他,皱起眉头,显然对他不是很喜闻乐见。“我不是把你丢下船了吗!”

在船上被羞辱的那一幕历历在目,钟钊铭恼火不已,自知动起手来自己不是这蛮女的对手,也只能嘴上逞强:“你、你何时将我从船上丢下去了!分明是我自己御剑走的!”

“不管人前还是背后,以后再让我听到你对恩主出言不敬,我拔了你的舌头,打得你满地找牙!”莱娅十分郑重的向钟钊铭发出警告,“听到没有!”

她手臂一振。

呼的一声,权杖苍劲有力的破空而响,竟直直的对准了钟钊铭那张正一点一点在变惨白的脸。

他许是被恐吓住了,僵着身子不敢动弹一下,张着嘴巴不敢言语一声。

“听、到、没、有!?”莱娅一字一句的重复。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却仿佛带有万钧之力,压迫在人的胸口。

“听到了,听到了!”钟钊铭忙不迭连应两声,被以为示弱会让自己变得轻松,结果发现那蛮女似乎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艰难的吞咽一口,小心翼翼的说,“你可以把这东西拿开了吧…”

莱娅仍用权杖指着他。

听到钟钊铭这么说,她非但没有把权杖拿开,手往前一递,反而让权杖更逼近了他一些。

钟钊铭吓得身子往后缩了一下,惨白的脸上浮现出惧怕之色,却听莱娅如是道:

“你不是要看么。看呀。”

对了,钟钊铭之前说要观看虎豺目来着。

被这蛮女这么一闹,他差点儿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

钟钊铭很是得意的睇了一眼没能抢在他前头瞻仰灵石的乔松,继而又端起少爷的架子,大模大样的将脸凑到虎豺目前。

一眼。

他就看了那么一眼,见了鬼似的惊声惨叫,逃也似的仓皇后退却被自己乱了步调的脚绊倒。

钟钊铭跌坐在地上,魔怔似的盯着虎豺目,仿佛濒临灭亡之人面呈死灰,呆呆地张着嘴巴,只看到他打结的舌头,却从那声惊叫之后再也听不到他吐出一点声音。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他已经成这样了。

钟钊铭究竟从虎豺目中看到了什么,竟吓成这般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

“钟兄!”乔松忙去扶他。

手一挨到钟钊铭,他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颤栗,仿佛有一瞬间自己置身深寒地狱。

他忍不住问:“钟兄,你看到了什么?”

生怕再次惊吓到钟钊铭,乔松的声音很轻也很小心。

第28章 黑焰莲

被乔松的声音拉回现实,钟钊铭突然从濒死的状态中活过来一样。

他腾的一下站起来,急赤白脸的质问莱娅:“魔女,你对我施了什么妖术!?”

“妖术?”

莱娅觉得钟钊铭肯定是被什么东西吓傻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胡话。

竟然说她会妖术?

这未免也太抬举她了!

钟钊铭越来越恼怒。

见状,乔松说:“钟兄,虎豺目能映射出人心中所恶,可能是你憎恶的、仇恨的人或事,也可能是你的恐惧。”

兴许是乔松的声音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钟钊铭的情绪平静了一些。

方才在虎豺目中看到的可怕画面,似乎又再次浮现眼前,钟钊铭脸上瞬间又布满惧色,脸色又惨白几分。

但仔细想想就可以知道,他看到的那一切并不真实,也不见得一定会发生。

钟钊铭不由自主的说:“我看…我看见我死了,还…还变成了幽尸!”

莱娅大声嘲笑:“原来你怕死啊!”

这并不稀奇。

几乎没有人不恐惧死亡。

这是人之常情。

至今为止,所有与虎豺目对视的人,大多从这颗灵石中看到的是自己的死亡。

“你胡说!”钟钊铭强硬反驳。

然而心中虚不虚,不但他自己知道,旁人也看得出来。

“传言不虚,原来这颗石头真的能映射人心中所恶啊…”小金蠢蠢欲动。

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莱娅很大方的将权杖伸过去。

“你自己试试看!”

小金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凑了上去。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当他从虎豺目中看到自己所恐惧的事物后,他还是往后跳了一大步,同时惊叫出声:

“蛇啊啊啊啊——”

小金最怕蛇——

乔松是知道的。

传言果真不虚!

他也看向虎豺目,心思蠢动。

莱娅被小金受惊吓的样子逗乐了,“原来你怕蛇啊!你怕的是没长脚的,我怕的是脚长的最多的!”

每回她从虎豺目里看到的都是一地的百足虫。

“孙少爷,你要不要试试!虽然看到的东西可怕,但我觉得还是蛮好玩的!”小金怂恿说。

他倒是想知道自己家的孙少爷心中所恶是什么。

“就是就是,你也玩玩嘛!”钟钊铭一样也想知道。知道了乔松害怕什么,他日后就好拿那些东西笑话他了。

乔松本来就有点心思,经他们这般一怂恿,便打消了心里头的最后那点顾忌。

莱娅已经将权杖伸到他面前。

那颗能映射出人心之所恶的虎豺目就近在他眼前。

乔松竟有些紧张,紧张到出汗。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干脆狠狠闭上了眼。

“你们瞧他那怂样!还没开始呢,就吓成这样!”钟钊铭不留余力的嘲弄他。

莱娅对他嗤之以鼻:“你刚才也没好到哪去!”

钟钊铭又羞又恼,又不敢跟这蛮女硬刚。

这时,乔松缓缓张开眼,凝神望进了虎豺目。

当事人在虎豺目中的所见之物,旁人是看不到的。

也就是说——

谁从虎豺目中看到了什么,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也不知道乔松到底从虎豺目中观看到了什么,众人只见他目光蓦地凝滞,然后就看到他整个人呆愣当场。

莱娅以为他是吓傻了,忙把权杖拿开。

可乔松还是维持原来的样子,模样呆呆的。

他这模样,似乎不像是被吓到了,反而像是魔怔了一样。

“孙少爷,孙少爷?”小金抬手在乔松面前晃了晃。

乔松回过神,微微敛眸,不着痕迹得隐去眼中的阴晦情绪。

小金十分好奇:“少爷,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我没有被吓到!”乔松说话的口吻中有一点点逞强的味道,接着他带着一副恍惚神情又说:“我只是…挺意外的。我看到的东西,竟不是我以为的那个…”

什么看到的不是以为的那个?

他这是在故意制造谜语吗?

“孙少爷,那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呀?”小金好想好想知道。

乔松好似没有听到。

他看向莱娅,认真的问:“请问姑娘,这虎豺目…有没有出错的时候?”

“从未。”莱娅说。“你从里面看到什么,就说明你心中的恶是什么。除了恩主,虎豺目对恩主是无效的。”

乔松张大眼睛,表示诧异。

莱娅说:“心怀坦荡,无所畏惧之人,从虎豺目中看不到任何东西。恩主便是这样的人。”

“——那是以前。”安世卿的声音响起。她走到莱娅跟前,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无奈的斥道:“要是让你阿爷知道你们封魔族的镇族之宝被你拿着当柴火棍一样到处瞎呼悠,看他不扒了你一层皮!”

莱娅扁扁嘴。

安世卿将权杖从她那儿抢过来,拿在手上打转。

“你们知道这跟权杖上的灵石是什么吗?”

听安世卿这么问,钟钊铭觉得她是在把大家当傻子,一副很不愉快的样子,却还是抢着答话,只不过说话的口气很不和善:

“不就是能映射出人心中所恶的虎豺目吗!”

安世卿又问:“那你们知道虎豺目又是什么东东吗?”

钟钊铭张嘴,却答不上来。

这时,乔松说:“据说是上古凶兽虎豺的眼睛。”

“没错。是虎豺的眼睛所化。”安世卿道,“虎豺目本来是一对的,一直都是封魔族的镇族之宝。但是在大约三百年前,封魔族中出了一支叛军,投效到魔君麾下,还窃走了一颗虎豺目。”

乔松忍不住道:“这些事,我听我爷爷讲过。”

“那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讲过另一颗虎豺目的下落?”安世卿冲他挑挑眉眼。

“这…倒没有。”乔松只记得爷爷讲过当年封魔族中叛党投到魔君麾下成为魔修时的确从封魔族盗走了一样镇族之宝。

他也是现在才知道爷爷口中魔修从封魔族这里盗走的镇族之宝是一颗虎豺目。

安世卿轻笑:“另一颗虎豺目,就嵌在魔君的法器——生灵灭上。”

她话音一落,钟钊铭便喝道:“胡扯!说的跟真的一样!难道你不知道,当年魔族大败,帝君就将魔君连同魔君的法器一起毁了吗!”

“哎呀,‘当年魔族大败,帝君就将魔君连同魔君的法器一起毁了’。”安世卿重复了一遍他刚才最后说的那句话,噙着凉丝丝的笑意看着他,眼睛似雪后的晴空,只是看着明朗清媚,却一片寒凉。“帝君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你知道一开始信誓旦旦说这些话的是谁吗?那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宗门。便是——你们陇陵钟氏。”

“你——”钟钊铭下意识的否认,“你胡说八道!”

声音这般大,不只是出于恼怒,还是心虚。

安世卿笑:“有些话呀,头一次听,不觉得是真。说得多了,听得多了,就算不是真的,也有几分真了。”

钟钊铭不信。

可乔松似乎是信了。

他急着追问:“那魔君的法器现在在何处?”

安世卿耸了一下肩,“和另一颗虎豺目,下落不明。”

乔松猜测:“许是遗落在什么地方了吧。”

“天真!”安世卿笑。

“傻瓜!”莱娅也笑骂一声,接着又说,“生灵灭,那可是魔君的法器诶,可与帝君的灵剑玄机相提并论的神级法器,神性超然卓绝,怎能轻易被毁!这样的宝贝,肯定是被人藏起来啦!如果魔君的法器当真遗落在外,我们封魔族人是不会不知道的!两颗虎豺目是相通的。魔君的法器要不是被什么人镇压在什么地方,又克制住了虎豺目的相通性,早就被我们封魔族的人找到啦!”

“居然有这样的事…”乔松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故事,津津有味之余,也暗暗称奇。

小金脑子转的极快,觑了一眼钟钊铭之后,看向安世卿,“姑娘,方才听你说,当年是陇陵钟氏的人信誓旦旦的说魔君的法器被毁,那有没有可能是陇陵钟氏将魔君的法器生灵灭给藏起来了?”

钟钊铭急眼了,不仅拿小金开涮,也对乔松疾言厉色:“你胡说八道什么!乔松,好好管管你的下人!别让他乱吐脏水!你要是管不住,小爷不介意帮你管教!”

要是哪天小金落到这位钟少爷手里,乔松还真担心小金这条小命是死是活。

他忙代小金向钟钊铭赔礼道歉:“钟兄,实在对不住,小金方才是无心的,还往钟兄不要往心里去。”

才不是无心的哟,小金就是因为有心才会这么说的。

“你们都不要说话!”安世卿及时的制止了一场嘴仗,“我要开始了!”

要开始了?

她要开始做什么了?

只见安世卿将权杖杵在地上。

她闭着眼睛用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就在众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对着虎豺目张开了双眼。

以往,虎豺目对她而言,不过就是一块寻常的灵石。

其他人都能从虎豺目看到心之所恶。

憎恶的,仇恨的,恐惧的…

安世卿却从中看不到任何东西,看到的不过是一块寻常的灵石罢了。

而这一次,不一样了——

就在她的眼前,虎豺目浮现出了一块印记。

一块黑色的印记。

似一团黑焰,似九瓣莲的叶尖。

那是她从入窥术的幻境中,自那黑袍人的手臂上看到的印记。

第29章 阻止上报

从虎豺目中看到黑焰莲,安世卿心中猛然一悚。

一切又好像在她的预料之中。

“啊,果然…”

以往无所畏惧的她,现如今也有恐惧的事物了。

“恩主!”莱娅猛地将安世卿抱住,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恩主,你能从虎豺目中看到东西啦?”

安世卿将权杖推还给她,有些浑浑噩噩。

莱娅似乎是等不及了,抱着权杖急急的跑走了,结果领来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大部队。

莱纳族长,莱峥与莱翟,还有莱斯,都被她招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权杖已经回到了莱纳族长手里。

“恩主!”

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是那么凝重。

曾经从未在虎豺目看到任何的人,突然从虎豺目中看到心之所恶——

此事,非同小可。

何况,这人还是安世卿。

她若痛恶、惧怕什么,那也一定是值得被世人痛恶、惧怕的。

——莱纳族长如此肯定。

“恩主,虎豺目…”莱纳族长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从虎豺目里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安世卿如是道,见他们面色沉重仍是一副谨而慎之的模样,她无奈一笑,摆了一下手,又强调一遍,“真的没什么啦!”

没什么?

当真没什么吗?

安世卿故作轻松的模样,或许能成功的将旁人糊弄过去,在慧眼如炬的莱纳族长这儿可是行不通的。

“恩主!”

“哎哟,喜怒忧思悲恐惊,眼耳口鼻舌身意,此七情六欲,乃人理伦常。”安世卿从容的说,“以前我清心寡欲,专注修行,不代表我现在无欲无求。凡人终归是凡人,活得再超脱,也有被俗事俗物所累的时候。你们不要总将我看得那么清高脱俗。兴许我有些地方与旁人不同,但我也是个俗人。”

听她说了这么多,莱娅还是很想知道:“那恩主,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安世卿对她翻了个白眼:“这是我的弱点,我能告诉你吗!”

莱娅觉得不公:“那你都知道我最害怕百足虫了!”

“弱点是用来交换的么。人怎能轻易将自己的弱点示人?”安世卿曲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有些咬牙切齿:“你啊你,我还没说你呢!多大点儿事,你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把人都喊来了!”

莱娅捂着脑门,一脸的委屈,“那我以为…以为出大事了嘛!你以前都从虎豺目里看不到东西的,现在突然能看到了,我总觉得…总觉得…哎呀,我也说不好嘛!”

这蛮丫头总是能用她自己的行动方式直接的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到了该用言语表达的时候,却变迟钝了。

安世卿也懒得说她了。

主要是因为,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她看向莱纳族长等人,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从刚才我就一直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们,趁着人都在,我就问了——你们怎么搞的,一大票人出去打猎,就猎了那么点儿东西回来,够苍烈塞牙缝么?”

莱峥与莱翟面面相觑。

莱纳族长的面子也有点挂不住了。

倒是莱斯心直口快:“恩主有所不知,最近封魔山周围一带不安生,几乎林子里所有的猎物都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幽尸給啃食净了。昨儿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就跟阿爹阿伯他们出去了,还有娅娅、苍烈它们。结果一路上,我们只看到一些被幽尸糟蹋过的动物尸体…”

不等莱斯说完,莱娅便抢着道:“林子里到处都是尸臭,肯定是有幽尸作祟的。可是苍烈它们都不确定那些幽尸的藏身之处。后来没有办法,我们就分来行动了,我带着苍烈他们就在绥河边附近的林子里巡察,结果还真被我给撞着了。不过我到的时候,恩主你们已经把幽尸都给解决了!”

安世卿坐在地上,若有所思。

“封魔山一带出现幽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莱峥与莱翟相视一眼。

前者道:“半月前。”

安世卿看向乔松与钟钊铭:“你二人何时接的通玄帖?”

钟钊铭没反应过来。

乔松兴许是想到了什么,面若菜色,“…半月前。”

安世卿当即道:“你们不能在这儿停留了,吃些东西补充体力便赶赴清台山吧。”

钟钊铭不乐意了,“为什么啊?”

他当然乐意去往清台山,不乐意的是安世卿这副俨然一副以主人身份自己,对他们说话还用赶人的口气。

“这些幽尸是冲着你们来的。”安世卿说,“你们走了,幽尸才会被你们引走。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族里的老小,就指望林子里的那点儿猎物养活了。现在幽尸把林子里的猎物都吃光了,你让这里的人怎么办!”

“他们没东西吃,关我鸟事!”钟钊铭满不在乎。

安世卿皮笑肉不笑:“那就拿你这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去喂幽尸,说不定还能从幽尸口中抢出几只猎物给族人裹腹呢。”

与钟钊铭不一样,乔松已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向部族的人深深一揖,惭愧得抬不起头。

“诸位,真是对不住。不曾想因我二人的关系会让封魔族受这般大的牵连。船上还有一些粮食,就当是我与这位钟家的少爷给大家的赔礼,还请你们一定要收下。我们…这就离去。”

“你、你瞧不起谁啊!”莱斯见不得谁在面前这般低头,虽然知道乔松一片赤诚之心,但是他打心眼儿里抵触这种施舍。“虽然猎不到野味,可我们封魔族还没到食不果腹的那种程度!还请你走的时候,把你们的东西都带走!”

“瞧见没,人家不稀罕。”钟钊铭在一旁说风凉话。

“你怎么还在这儿,真等着我们抓你去喂幽尸啊!”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小爷说话!”

钟钊铭与莱斯吵起来。

这会儿谁有那闲工夫去管教他们。

安世卿与莱纳族长等人还在商议幽尸的事。

莱峥道:“恩主,听你这么说,幽尸在封魔山一带埋伏了这么久,就是要对你们下手?”

“我跟他们凑在一起,应该是…巧合。”安世卿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排除在外的好。“幽尸的目的,是他们。”

“恩主你们在绥河边上遭遇幽尸伏击的事,我刚刚听娅娅和阿爹讲过了。”莱翟脸色凝重,“近百年来,已经不曾有这种规模幽尸同时出现了,还是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背后定有人操控!”意识到这一点,莱峥有些急迫,“这件事一定要上报给君后啊!”

“不慌。”

莱峥等人诧异的看她。

安世卿却看向另一边——

莱斯与钟钊铭吵得面红耳赤,两人险些就要撸袖子找地方单挑了,乔松在一旁苦苦劝架。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莱娅那疯丫头却在一旁怂恿鼓动。

一场战争,即将爆发。

安世卿转过头,讳莫如深得对莱峥他们小声说:“此事,不可张扬。你们就当,从未发生。”

莱翟不解,张口要问,却被莱峥拦住。

莱纳族长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强行将莱翟一肚子的疑惑压了下去:“谨遵恩主的吩咐。”

“我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

安世卿这一路都是轻装简行,身上能摘取的物件就是她的佩剑和乾坤囊。

佩剑不离身,但乾坤囊好像被落在了船上。

她得找找。

毕竟她出门在外的所有家当,都在那里头了。

待安世卿走后,莱翟向莱纳族长与莱峥抱怨:“方才你们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问!哥,上报君后这话,可是你说的!”

“我那样说,实在太欠考虑了。”莱峥正后悔着呢。见莱翟还是一副很有情绪的样子,无奈住下,他只好循循善诱,“你也听娅娅说了,昨天她在河边烧了十几具幽尸。咱们不管这些幽尸是冲着谁来的,你说这么多幽尸一下子出现在这,是巧合吗?”

“肯定不是啊!”莱翟下意识道,“肯定有人在背后操控啊!”

莱峥:“我不问你操控这些幽尸的是何人,只问能操控幽尸的是什么人。”

“…魔修。”莱翟渐渐沉下脸色,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一提到魔修,世人首先会想到什么?”

“魔族…”莱翟心中愤愤不平的是,世人总会将魔族与他封魔族混为一谈。

莱纳族长什么也没说,心中却哀叹连连。

魔修皆是魔族之人,但魔修在入魔之前,十个里头有八个九个都出身封魔族。因为族人中出现了这些个祸害苍生的败类,整族人都要跟着他们被世人当做败类一样诟骂。

什么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这就是。

这些幽尸来历不明,一下子又都出现在封魔族的地界上,若是传扬出去,外人会怎么看、会怎么说?

他们只会怀疑封魔族中定又是出了魔修,信誓旦旦的说那些幽尸是封魔族的人操控的。封魔族的风评本就不佳,搞不好外界讨伐封魔族的声音会越来越大。

就算封魔族的族长亲自出来澄清,可他说不是就不是?说没有就没有?无凭无据,空口白牙,谁会相信他?

莱纳族长在封魔族中的权威不容置疑,可是到了外界,那就人微言轻了。

谁让他是封魔族的人呢。

如今看来,将此次幽尸出现过封魔山的消息压下来,便是保护封魔族不受流言蜚语所扰的最为稳妥的办法。

安世卿大概就是为封魔族考虑了很多,才会阻止他们将此事上报给君后的吧…

第30章 一道走

船上找了一圈无果,问了乔松后,安世卿才知道她的乾坤囊在莱娅手上。

她去找莱娅要。

莱娅却不给。

莱娅有私欲,倒不是想将安世卿的乾坤囊据为己有,只是她觉得眼下这乾坤囊是她唯一能拿的出手的筹码——

想去清台山,只能靠这个了。

“你带我去清台,我就给你!”莱娅捂着乾坤囊,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

“你跟我说管用吗。”安世卿表示在这件事情上她自己做不了主,“我倒是想带着你一起走,你阿爷阿爹不放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去帮我跟阿爷他们说说情嘛。”莱娅央求。

“不去。”安世卿向她伸手,“快把东西给我,我要走了。”

莱娅跺脚,又气又急又委屈,一副快哭的样子,“你压根儿就没想要带我一起走!”

“你看看你,看看你,还没说几句,又急眼了不是。”安世卿数落她,“比我还大一岁呢,怎么这么不稳重呢。”

“说我不稳重,我认了。”莱娅执拗道,“我要去清台山,我就要跟你一起去清台山!”

“想去,你自己想办法啊!”

“所以我想让你帮我跟阿爹他们说说情嘛!”

“求人不如求己啊,我发现你这脑子是真的不会转圈啊!”安世卿对莱娅有点恨铁不成钢,“过来,我给你支一招——”

莱娅按照她的指示,将耳朵附过去,听安世卿如此这般一说,恍然之后又露出惊喜的模样。

“记住了吗。”安世卿将主意给她了,然后拍拍她,寄予厚望似的说,“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莱娅对安世卿的鬼点子十分认同,对自己却不是很有信心。

见安世卿勾手指示意她将乾坤囊还过去,莱娅却将乾坤囊揣到怀里,对瞪大眼睛的安世卿说:“现在还不能还你。要是这招行不通,你得给我想别的办法。”

看着她跑走的背影,安世卿嘬着牙花。

这蛮丫头还真是长本事了!

莱娅将安世卿给她的剧本脑补了两遍,觉得自己差不多做好准备了,于是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找到莱纳族长他们后,莱娅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沉稳持重”,端住了这样的姿态后,这才上前说话:

“阿爷,哦不,族长大人,恩主此去清台,这一路上不知还会遇到什么危险。莱娅愿护送恩主到清台!”

一向跳脱一刻都不能安生的野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循规蹈矩的与长辈讲话了?还学会担心旁人的安危了。

莱峥打量莱娅,总觉得这闺女是假的。

他捏了捏莱娅的脸皮,确认她不是旁人假扮冒充的,还是用一种不认识她的眼神看着她。

“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怎么——”脾气刚上来,莱娅一下又想到安世卿之前说她不够稳重,扭捏了一下,又开始表演,“阿爹,族长大人,恩主的安危,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将恩主安然无恙的护送到清台!”

“我看你是想去清台想疯了!”莱峥还真不适应这野丫头装腔作势的样子。

莱娅不过就是想表现的稳重一点,哪里疯了!

难道是自己的演技不够好?

莱纳族长发话了:“护送恩主,你就不用去了。我把这任务交给你阿爹了。”

在莱娅出现之前,他还在和莱峥商量如何护送安世卿去清台的事呢。

莱娅终于绷不住原形毕露了,把什么稳重统统抛在脑后,两手一抓,将两位长辈的手臂抓在手里摇啊晃的,“阿爷,阿爹,让我去吧!你们就让我去吧!”

这丫头一旦较起劲来,那不依不饶的德行,当真是难缠又让人脑阔疼得厉害。

莱纳族长扶着额。

莱峥也无奈至极。

“去去去!”莱峥松了口,却是板着脸,郑重的叮嘱,“护送的任务交给你,你可得把恩主安然送到清台!”

“阿爹就放心吧!哈哈!”莱娅欣喜若狂,跑去这个好消息带给安世卿。

一想到将莱娅这蛮丫头放出封魔山,莱纳族长就十分忧愁。

在莱娅走后,他责备莱峥:“哎,你怎么就答应了那丫头呢!”

“阿爹,娅娅什么德性,您还不了解吗!”莱峥说,“就算您不让她去,她之后也会想办法偷偷溜去。刚才她那样子,您也看见了。刚才她那话,也不像是她会说的话。”

莱峥这意思是,莱娅来找他们说情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那人会是谁呢?

不用仔细想,莱纳族长也知道。

“这么说,恩主也想让娅娅那丫头去清台”莱纳族长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妥,“可,就算是恩主,清台裴氏的事,她又如何做的了主?!”

莱峥觉得他是多虑了:“娅娅是跟恩主一起去清台,又不是去清台听学。”

莱纳族长哼了一声,“没有通玄帖,她想去清台听学,门都没有!”

“就是说啊。”莱峥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才纵容莱娅跟安世卿一起去清台。“届时娅娅将恩主护送至清台,没有通玄帖入了不清台裴氏,她自己就回来了。”

莱纳族长想了一想,继而不由自主的点头。

兴许就是这么回事。

得到阿爷和阿爹同意的莱娅又找到安世卿,吹嘘自己刚才在两位长辈面前表演得多好多好。

看她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安世卿忍住没打击她。

反正这样的结果,正是莱娅想要的,也是她乐意看到的。

封魔族人,只走出一个莱姜,并不能改变部族不被世人所接受的现状。

得知安世卿和莱娅要和他们一起上路,乔松惊喜也有疑问。

“两位姑娘,也要和我们一起上路?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被追杀的是我们,我也不想两位姑娘因此受牵连…”

“诶,你不要多想。”安世卿说,“我选择跟你们一道走,并不是为了保护你们。我没那么好心。只是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在魔障浓郁的封魔山一带停留太久。再说了,我本来就是要去清台的。至于她——她非要跟着我一起去,我也没办法。”

被安世卿指了一下的莱娅傻笑着。

钟钊铭生怕乔松话多坏事,于是将他扯到一旁。

“你傻呀!我们现在什么处境,你不知道啊!要是前路还有幽尸,你我迟早死在去清台的路上!”钟钊铭说的头头是道,看向不远处的安世卿和莱娅,又继续说道:“那个叫花子什么修为,我不知道。但是那个狼女,修为肯定在你我之上!这一路上,有她们两个给咱们当打手开路,咱们肯定会安全的到清台的!”

钟钊铭振振有词。

乔松却不欢喜。

但现实如此。

想要活命,这一路上只能靠人家。

乔松心中感恩,郑重的对钟钊铭道:“那等到了清台,你我二人一定要好好谢谢那两位姑娘!”

“再说吧!”

要钟钊铭感念旁人的恩情?

乔松似乎异想天开了。

钟钊铭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要是能活着到清台,也是他自己命大,关旁人何事!

知道莱娅要跟着安世卿他们一起去清台,莱斯这货耐不住寂寞嚷嚷着也要去。

临走的时候,安世卿若无其事的在他背后拍了一张符。

待她撤手而去,莱斯竟直愣愣的趴到在地,怎么也站不起来,应该说,他全身上下除了那张嘴,其他地方没一处能动弹的。

“万钧符!”

莱斯脑子不笨,马上意识到自己中招,背上被安世卿贴了一张万钧符。

当初莱娅在安世卿手上一击即倒,吃的就是这万钧符的亏!

这种符带来的压力,连他那天生神力的妹子都承受不住!

“你拿万钧符压我干嘛!”

莱斯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便一直叫唤。

安世卿蹲在他跟前,说的话比这万钧符的压力还伤人,“我怕你这累赘跟我们一起走啊。”

“你!”莱斯表示不服气,被万钧符压着,却连捶地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全身上下只有那张嘴能出气了,“为何莱娅去得,我就去不得!?”

“啧啧,这么大气性。你看看你那吐沫星子把地上的土都喷起来了。你将来可是要继承封魔族的人,好好收收你那脾气吧。”

“我才不要继承封魔族!”莱斯大声的说出心里话。“什么继承者,我根本就不想当!谁爱继承封魔族谁继承去!我要去清台!我也要去听学!”

“外面的世界不适合你。”安世卿慢吞吞道,“你就好好的在封魔族待着吧。”

“我不,我不!”莱斯玩命似的叫唤。

安世卿看一眼他背上的万钧符。

这万钧符,就让它在莱斯的背上待一阵子吧。

现在要是揭掉,莱斯这货一准跟在他们后面上路。

莱纳族长他们知道安世卿这么做是用心良苦,都没去搭理叫苦连天的莱斯。

就让他那么趴着吧。

第31章 保持距离

跋山涉水、风餐露宿了七日,经历数遭幽尸之难,安世卿一行人终于到了清台的地界。

这一路能够有惊无险,多亏了与他们同行的莱娅。

莱娅天生神力,让他们见识到——

原来,就算不用灵力,不用法器,仅仅依靠拳头,也能将幽尸击倒。

清台山下的锦溪镇。

安世卿等人投到镇上的一家客栈休沐,洗去了一身的风尘与狼狈。

此时的他们,距离清台裴氏的宗门,只有半里路和四千多层的石阶。

安世卿做东,请大家吃饭。

菜肴上桌。

安世卿举箸招呼大家别客气,尔后将话题落到莱娅身上。

“娅娅,你打算在清台待多久?”

莱娅咬着筷子想了想,反问:“恩主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安世卿用一种很不确定的口吻:“三年吧。”

莱娅很干脆的回道:“那我也这里待三年!”

安世卿:“我在这里听学,你在这里做什么?”

莱娅:“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这是讹上我了啊。”安世卿无奈一叹,“你也想去清台山听学?”

看莱娅点头如捣蒜,就知道她有多么迫切。

莱娅今年十八了。

搁在以前,这个年纪正好是清台裴氏招生的最低的年龄限制。

在三年前,清台裴氏放宽了年龄上的条件限制,年满十四岁的玄修之人,就可到清台山求学问道。

安世卿多少理解莱娅想去清台求学问道的心情,但不得不告诉她——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你没忘了自己的身份吧,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安世卿用筷子指着莱娅。

偏偏乔松说话没有安世卿那样阴晦:

“莱姑娘,你是封魔族人,可有清台下发的通玄帖?”

对!

莱娅出身不被世人所接受的封魔族。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通玄帖!

没有通玄帖,只怕连清台山的山门都进不了。

莱娅沮丧到家了。

可如今已经到了清台的地界,不试上一试,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没、没有通玄帖,我也不怕!”莱娅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非要上清台求学,便不会轻言放弃。“他们不收我,我就跪在他们的山门外面,直到他们肯收我为止!”

“然后再下几场雨,渲染一下气氛,衬托你那颗求学的心有多坚决多真诚是吧。”安世卿说。

“这个可以有!”莱娅还真的觉得这主意不错呢。“恩主,你的符不是能呼风唤雨吗,你给我几张雨符。到时我往哪儿一跪,立马就把雨招来!让他们看看我到底有多坚决多真诚!”

安世卿嗤笑。

刚才一直只顾着吃的钟钊铭终于说话了,张口却是一番无情的打击:“没有通玄帖,想入清台听学,门都没有!”

看他一眼,乔松转而对莱娅道:“莱姑娘,就算你的决心和真诚天地可证日月可鉴,没有通玄帖,就算你是可造之材,清台也还是不会收你的。清台每年拒之门外的求学问道之人,没有数千也有上百,从未有过例外。你刚才讲的那招术,都是旁人用剩下的。”

“通玄帖嘛…”安世卿摸着下巴,“我倒是可以想办法。至于你能不能在清台待下去,全看你自己了。”

莱娅听后,大为惊喜,脑袋拱到安世卿身上蹭啊蹭。

“还是恩主最厉害了!”

乔松惊惶的望着安世卿:“姑娘有办法弄到通玄帖!?”

“真的,搞不来。”安世卿说,“我倒是可以造一张足以以假乱真的!”

“造假的通玄帖?!”钟钊铭冷笑着嘲讽,“你这也是人家玩剩下的好吗!当初就是因为有人在外头兜售假的通玄帖,闹得不可开交,清台裴氏特地定下规矩,谁若持假贴入清台,一经发现,便永久取消此人的听学资格!”

乔松惶惶不安,对安世卿道:“对啊,姑娘,万万不能冒这样的险。搞不好,你与莱姑娘的听学资格,都会被取消!”

“我倒是对我的造假技术还是蛮有自信的。”安世卿说,“以前我爹不让我出门,我就模仿他的笔迹造假手谕瞒过看守的人。我还有一枚出府令牌,也是我弄的,看上去比真的还真。我造假的这个招数,虽然都是事后被识破的,但从来都是屡试不爽。”

乔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喏喏半晌,只道:“清台的通玄帖水火不侵,不一样的…”

清台的通玄帖不一样?

安亲王府上的东西,又岂是和寻常之物一样的?

安世卿对乔松自信一笑,转而看向莱娅:“娅娅,你敢不敢跟我冒这个险?”

莱娅挺起胸脯,表现出一副很有胆量的模样。

“你都不带怕的,我有什么不敢的!”

钟钊铭竟破天荒的没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一看就是没打好主意的样子。

“钟兄。”乔松唤了他一声,很没主见似的样子,“我们何时上清台山?”

“你们可别跟我一路!”钟钊铭说话的样子唯恐对他们避之不及,说话的口气也是满满的排斥,“乔松,以后到了清台山,别随便跟我说话,我可不想让大家知道我跟修为最低的玄门子弟有什么关系!”

他看向安世卿与莱娅,目光很不友善,“你们最好也跟小爷保持好距离!我可不想被你们连累!哼,居然伪造通玄帖,你们就等着被清台裴氏取消听学资格吧!”

钟钊铭撂下筷子,起身离去之前,专门给乔松留下几句:

“乔松,我劝你最好也离她们远一点!你要是因为她们的关系被清台裴氏赶回柴桑,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钟钊铭与乔松,一个唯我独尊,一个卑怯懦弱,两人的性格天差地别,都不是很招人喜欢。

这一路上,莱娅没少跟这两人置气,尤其是钟钊铭。

“真不知道你们两个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莱娅不由的将心里话说出口。“感觉你们除了彼此,没什么别的朋友了吧。”

这话在乔松听来,挺扎心的。

这一路走来,他们喝过一条溪里的水,睡过一个山洞,还吃过一棵树上的果子,如今还同桌而食。相伴一路,患难与共。可这位莱姑娘,似乎压根儿没当他们是朋友。

难受。

着实叫人心里头难受。

第32章 伪造通玄帖

安世卿用一上午的时间将莱娅的通玄帖伪造好了。

拿在手里,乔松仔细的端详这张伪帖,渐渐张大嘴巴,露出惊奇的表情。

“真的…好真啊!”

用以假乱真来形容这张假帖,都有些不足够了。

乔松亲自试验,将假帖放水盆里泡了,也用烛火烧了——

这假帖水打不湿,火烧不化,竟跟真帖的材质别无二致!

不不不,这假帖的材质,比真帖的材质还要好!

“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

乔松着实佩服。

安世卿谦虚的摆了摆手,“我乾坤囊里还有去年用剩下的鲛丝蓝锦的边角料,我看跟通玄帖的外衬差不多,就用上了。上面的青花云纹,可是我一笔一笔勾上去的。上面‘通玄帖’那三个字,是我用金箔烫上去,又用熨过的,保证不会掉色!”

她用的边角料,用的笔墨,反正用到的所有的材料,都不是易得之物。

这回,为了莱娅,她可是在这张伪造的通玄帖上下了血本了!

“外观是过关了,关键是里头的字。据说通玄帖里的撰文,都是裴启元老先生亲笔所书。他的字体,端正雅致,风骨俱佳,实难临摹啊。”说着,乔松打开假帖摊在桌上,又拿出自己的通玄帖打开,放置与假帖并排的地方,低头认真比对。

见他迟迟不发表意见,又生怕他当真看出两种字体的不同来,莱娅焦急的打断他。

“我都拿着恩主的帖子比对过了!看不出油什么差别的!看着都一样!”

她手里还攥着安世卿的通玄帖。

乔松抬头,惊叹道:“姑娘,你好生厉害哦,连裴启元老先生的字迹都临摹的极像!”

“我的造假技术还可以吧。”安世卿一开始就很有自信。

“还可以…你真是太谦虚了。”乔松两手端着假帖,有点舍不得放下。“这可能是迄今为止,造价最高,也是伪造得最逼真的一张通玄帖了吧!”

“我就知道!”莱娅将假帖从乔松手上抢回来,喜滋滋的看了又看,越看越爱,然后将假帖揣在怀里抱着。“只要恩主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可…”乔松有些不确定,“我感觉还是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你倒是说呀!”莱娅催他。

乔松一时没有想到,不敢轻易作答,在莱娅咄咄逼人的眼神下,硬着头皮道:

“可…可能是…做的太像了吧。”

在旁边看了半天戏的小金忍不住道:“孙少爷,真的有那么像啊?”

乔松点头,丝毫不夸张道:“比真的还真。”

小金笑的讨好,“那能不能请姑娘也给我做一张呀…”

闻言,乔松的脸色变了。

“疯了你!”安世卿道,“你是想害你家孙少爷被取消听学的资格不成!”

小金汕汕,“我就说说而已。”

“行了,你们也凑完热闹了,赶紧收拾收拾上山去吧。”安世卿朝他们摆摆手,做出赶人的架势。“那个姓钟的少爷,一早就带着他的跟班上山了,这会儿估计两人已经在山上了。你们也不用害怕,这里是清台裴氏的地界,此去应该不会碰到邪祟。”

乔松早打算今日下午带小金上山,可就这么撂下两位姑娘,总觉得不太好…

“那两位姑娘怎么办?”

“我们等天快黑的时候再上山吧。”安世卿意有所指的往莱娅的怀里睇了一眼,“毕竟是假帖子,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带上山,我怕容易被人看出来。”

“那…我们山上见。”

乔松与小金收拾了一番,便向安世卿与莱娅告辞,背着包袱往清台山去了。

刚登上清台山的石阶,憋了一路的小金停下脚步,对乔松说:

“孙少爷,要不我们等等莱姑娘她们吧。”

乔松不做顿足,也不做停留,只望着漫长的石阶,走着自己脚下的路。

小金听到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们现在回去,亦或者是在此与她们汇合,等于是辜负了姑娘的一番苦心。”

“辜负了姑娘?”小金不解,追上去问,“孙少爷,你的意思是,姑娘让我们先走,是有别的用意?那姑娘什么意思啊?”

“她伪造通玄帖,一旦事发,但凡与此事沾点关系的人,恐怕都会受到清台裴氏的惩戒。姑娘就是不想牵连到我们,故意要去我们错开时间上山的。”

闻言,小金心中很受触动。

他相信,解读出安世卿心意的乔松,也有过与他一样的心情。

小金心中还是有疑,“明知道会被清台裴氏追究,那姑娘为什么还要执意帮莱姑娘伪造通玄帖呢?”

“莱姑娘是可造之材,不应该因为她出身封魔族就被清台裴氏拒之门外。”乔松将心中的那碗水端平。

头顶上方,传来猎猎响声。

乔松与小金抬头望去,看到一人御剑而行。

恰从他们头顶经过。

他所过之处,寒意阵阵,如隆冬下霜。

小金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瞬间警醒。

“孙少爷,我们刚才说的话,不会被他听去了吧!”

“应该不会吧…”乔松觉得不会那么凑巧。

小金目测了一下那御剑之人的身高,“他好矮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松似乎看到那人踩着剑的其中一只脚打滑了一下。

御剑的人,乔松不曾见过。

可那人脚下的剑,他倒是认得。

“湖涨香树雨不再,山开两雾寒自来。是霜寒剑!如今佩戴霜寒剑的是…”乔松看着那人御剑远去的身影,蓦地长大双眼,“是寒湘凌氏的凌霄!”

“凌霄!?”小金惊了。“就是那个今年清台招的年纪最小的玄门子弟!寒湘凌氏的天才凌霄!?”

他赶忙望过去,生怕自己少看一眼。

“对啊,人家才十四岁,你指望人家能长多高。”

一想到会与很多像凌霄这样的天之骄子成为同窗,乔松便难耐兴奋。

小金说:“孙少爷,你看人家十四岁就会御剑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御剑啊?”

扎心了老铁!

不知道不会御剑是他这辈子无法抹平的伤痛吗!

“你能不能别说话!”

第33章 降灵阶

在乔松与小金出发了一个时辰之后,安世卿和莱娅才收拾东西准备上山。

可就在这个时候,安世卿发现自己的通玄帖不见了。

里里外外都找不到。

“娅娅,我的通玄帖呢?最后好像是你拿着的吧。”

之前莱娅一直拿着她的帖子和那张假帖找茬来着,然后就没有还给她…

莱娅想了想,想了又想,终于回忆起来,“啊,恩主,我好像把你的通玄帖放到乔小怂的行李里面了!”

乔小怂,乔怂怂。

——莱娅这么叫了乔松一路。

安世卿扶额。

管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把所有的脾气化成一声叹息,她无奈道:“算了算了,就这么滴吧。先上山再说。”

“那你没有通玄帖,他们不让你进山门怎么办?”莱娅有些担心。

“我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反正是他们求着我来的。主要是你能不能混进去,是个很大的问题。”安世卿说,“所以你就别想着我了。我这帖子足以以假乱真,应该是没问题,关键是你,你千万可别演露馅儿咯。”

“我演技超棒的!你就放心吧!”

安世卿送她一声“呵呵”。

真是懒得嘲讽她。

两人退了客栈的房,便往清台山方向去了。

前方有四千多层石阶等着她们。

难受哇!

一个无剑可御,一个有剑不能御。

两人只能徒步攀登。

当真很难受。

好在年轻人身强体壮,一口气挑战完四千多层石阶不算什么,就是最后停下来那一刻特别难受。

“我腿断了,哎呀呀!我腿肯定断了!”安世卿趴在地上哀嚎连连。“你大爷的啊!累死了!累死了!你大爷啊,没事儿修那么多台阶干什么啊!”

“恩主,你这体格不行啊。”

跟累瘫的安世卿不一样,一口气爬完四千多层石阶,莱娅跟没事人一样。

“你懂什么啊!我体内就那么点儿灵力,只要我一累,灵息就乱,灵息一乱,灵力就很容易受到影响,在灵络里暴走冲撞我的灵脉。我只要稍微一动,全身就跟碎了一样…哎呀呀,好难受啊!”

她过去扶安世卿,却被推开。

“别动我别动我,让我缓缓。”

莱娅蹲在她身旁,看着她们来的方向。

“恩主,虽然你体内没有能够运转灵力的金丹,但是你一路撑到了现在…恩主,你到底是有多厉害啊!我听说,清台山的石阶附有降灵阵法,就算神灵来了,走在这石阶上也跟凡人无异。而且这石阶极为消磨人的耐力与灵力…”

安世卿趴着向她竖起大拇指,“跟我一起爬上来,你也很厉害哟!”

“我精力旺盛啊。”

跟安世卿比的话,莱娅当真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

“哎哟,我脑子秀逗了!”安世卿捶脑壳,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上山的路应该不止这一条!我怎么偏偏就选了最难走的这一条!”

莱娅歪着脑袋想了想,“可我们上山的时候,只看到这一条山路啊。”

安世卿说:“这么大一片山,我就不相信只有一条路上来。”

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回应她:

“通往裴氏宗门的山路,只有这一条哦。其他山路,都被结界封死了。”

又有更多的声音加入进来:

“什么情况啊这是?”

“今年是怎么了,上山的玄门子弟一个个都来挑战我们裴氏的千层降灵阶。”

“还都活着爬上来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安世卿爬坐起来,和莱娅一同望过去,只见一溜的裴氏门生往她们这边而来。

这些个门生,一水的素袂青衿祥云纹襟道袍。

穿这种道袍的,无一例外都是清台裴氏的门生。

将来安世卿她们要是入了清台,也要穿与他们一样的。

“女修!你们看,是女修诶!”

“真的诶!还一下两个!”

“哇哦!”

不止在清台裴氏,整个玄修界,女修都是稀有物种。尤其是在修为上稍有成就的女修,更是求之不易了。

难怪他们会一个比一个亢奋,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小鲜肉。

可莱娅就奇怪了,她看看自己,又看看包着头巾的安世卿,转而望向来的那一行人,指着安世卿,很认真的问他们:“我也就算了,你们是怎么认出她是女的的?”

啪!

安世卿一巴掌呼她脑门上。

“阿西!”

说她不像女的,这是侮辱!

侮辱好吧!

在场的裴氏门生中,还真有一个敢解答的,就是最先发现她们是女修的那个小男修。

“胸…”

“诚谨!”

小男修的话,却被一道严厉的声音喝断了。

莱娅看看自己的胸,扭着肩膀晃了两下。

她的这两对团团,大小还是可以的嘛。

“哎呀,哎呀哎呀!”安世卿抬手指了几下那叫“诚谨”的男修,“小小年纪,眼睛往哪儿看呢!平日里好的不学,竟学得这般轻浮,你们裴先生知道吗!”

被指责的诚谨腾的一下红了脸,听安世卿又搬出先生的名义,顿时又悚然不已,慌忙和诸位同门师兄弟通气儿:

“刚才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们可千万不要告诉先生啊!”

今日这事儿要是传到裴启元的耳朵里,他少不了要受一番重重的责罚,很可能还会连累到其他师兄弟。

他身旁的同门说:“那你还不赶紧向两位姑娘赔礼道歉!”

诚谨连忙端端正正的给安世卿和莱娅各赔了一个礼。

“两位姑娘,在下诚谨,诚实可靠的诚,谨言慎行的谨…”

安世卿闲闲的打断他:“我怎么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听到,阁下是来相亲的吧。”

诚谨的脸又红了。

他羞恼道:“我这不是正要开始呢么!”

“你脑子有坑吧。”撩一下就这么情绪化的小门生,着实有趣的紧,安世卿忍不住多教训了他几句,“为善不欲人知,行恶恐为人知。我从来都是听说做好事不留名,还头一次看到有人反其道而行的。你冒犯人了,还把自己的家门报得这么清楚,你就没想过我们去裴先生那儿告发你?”

诚谨反应过来,脸色骇然。

他慌里慌张的向安世卿和莱娅胡乱作揖,一副快哭的样子,急迫的恳求:“两位姑娘,对不起,对不起!姑娘要是执意去向先生告发,诚谨不会阻拦。但,适才是诚谨冒犯了两位姑娘,跟其他师兄弟没有关系!”

他居然这么怕牵连的同门师兄弟。

周围的裴氏门生,都很诧异的看向维护他们的诚谨。

“这才是道歉的时候该有的样子嘛。”安世卿缓缓起身,“念在你对其他师兄弟有那么几分同门之谊的份上,今日之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诚谨松了一口气。

他身旁的一人再次郑重的向安世卿与莱娅道歉:“两位姑娘,方才诚谨言语无状,若有冒犯之处,万望见谅。”

“哎哟,没事没事。”莱娅没心没肺的笑道,“被多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

“你倒是大方的很。”安世卿对她侧目,“有本事你脱了让他们看个够哇。”

脱…脱!?

在场的,更多男修脸红了。

莱娅扁着嘴,闷闷不乐的用手指绞着头发。

来清台的一路上,安世卿跟她强调了无数次——

到了清台,要谨言慎行,不能说逾矩的话,不能做失礼的事。

就算遭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她也不能为自己鸣不平叫委屈。

因为她是封魔族人,在名门正派之中,是最没有资格最没有立场为自己说话的。

第34章 赔礼道歉

裴氏一门生说:“两位姑娘也是来清台听学的吗?将通玄帖交于我们过目后,我与师兄弟们便带两位姑娘去女舍。”

一人说:“这种小事,就不劳烦师兄弟们了,我一人为两位姑娘效劳就行了。”

居然有人想“吃独食”!?

那人又说:“就当我是再次给两位姑娘赔礼道歉了。”

想独占护花使者之位的人,便是诚谨。

好一个诚谨!

这怕是要成精了吧!

“诚谨!”有人横声抗议,“你就不怕我去先生那里告发你!”

“师兄,我冒犯了人家姑娘,你不会连个赔礼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哪里是什么赔礼道歉?

说得好听!

诚谨这家伙分明就是要献殷勤!

有人当众指责争抢风头的诚谨等人:“你们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晏祯,你这么大声音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闹了笑话是吧!”

“闹了笑话,还不能让人说了?”

此时此刻,千层降灵阶上,闹哄哄的一片。

看着他们一个个张牙舞爪、争长论短的样子,安世卿算是开了眼界。

传闻清台裴氏中的玄修个个都是玄门仙首。

传闻总归是传闻啊。

这里所谓的玄门仙首,怎么看起来都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值得表扬的是,大家吵闹归吵闹,吵得再怎么不可开交,闹得再怎么脸红脖子粗,谁的嘴里都没有吐出一个脏字。

清台裴氏的教养,还是可见一斑的。

吵着闹着,别的师兄弟也加入了这场唇枪舌战中。

安世卿与莱娅被晾在一旁好久。

晏祯吵不过师兄弟们,也劝不住,便到两位姑娘面前,颇有些自惭形秽,还是很礼貌的呈上自己的一双空手。

“两位姑娘,给我看过通玄帖,便可入宗门了。”

正题终于来了。

自听他们说要看通玄帖,莱娅心中便一直惴惴难安。

她的那张通玄帖,毕竟是伪造的!

莱娅有些彷徨无措,与安世卿相视,看到安世卿给自己打了个眼神,这才将自己一直贴身带着的帖子拿出来呈给晏祯。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

“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这两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吗?”

此话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静了不过片刻,周围的人呼啦一下全围上来,将晏祯挤压在中间,一个个的眼睛使劲儿往帖子上瞅。

看到这阵仗,莱娅不由得瞪大双眼,小心呼吸。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那张假帖,不会看出什么吧!?

一想到会穿帮,莱娅无助的望向安世卿,却只见安世卿笑盈盈的瞧着那群咋咋呼呼的家伙。

这都什么时候了!?

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莱娅都快要急火攻心了!

安世卿有一种很暧昧的口吻道:“这帖子,我们姑娘一直贴身带着,上面还有她的些许体温呢。不信,小道友可以仔细摸摸。”

经她这么一撩拨,原本没什么温度的帖子,却变得极为烫手。

晏祯顿时面红耳赤,双手抓着莱娅的帖子,继续拿着不是,丢了更不是。他这副样子,倒真像是在对安世卿的话做出反应一般。

与他一样脸红的师兄弟们咬牙切齿起来。

“晏祯,你还摸!”

“师兄,这帖子,当真有那姑娘的温度?”

“师弟,趁着温度没有散去,快给师兄摸一下!”

比起安世卿的话,晏祯的师兄弟们天真纯情的淫言浪语更要让他窘迫的不能自已。

“师兄弟们,你们就不能控制一下!?”

晏祯忙将帖子合上。

这一合,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咦?”晏祯发出疑惑的声音,手指在帖子的封面上摩挲而过。

“晏祯,你这家伙,还摸上瘾了!!”

“不是啊,师兄。”晏祯忙解释,“你看这帖子,好奇怪啊。”

“奇怪?”这位师兄从晏祯手上接过帖子,里里外外审视了一番,“是有点奇怪啊”

啊啊啊啊啊!

莱娅在内心咆哮。

到底还是被他们发现这张通玄帖是假的了吗!?

她紧张的向安世卿看过去。

安世卿给她打了个手势,让她稍安勿躁。

在他们集体验证之后,这些清台裴氏的门生得出一致结论:

“这帖子不像是假的。”

不像是假的?

不是假的就好!

恩主伪造的证明,果然能以假乱真!

不等莱娅松口气,听晏祯又说:

“好像少了点什么。”

莱娅下意识的问:“少了什么?”

安世卿暗暗扶额。

这蛮丫头真的是蠢!

干嘛要多此一问!

她这不是存心要给自己招疑吗!

这些们门生果然警惕起来。

晏祯将她们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目光尤其在莱娅身上盘桓许久。

他渐渐皱起眉头,不失礼貌的质问道:“请问姑娘,你的佩剑呢?”

莱娅紧张到耳鸣阵阵,压根儿没听清晏祯问什么。

见她整个人不在状态,安世卿戳了她一下。

“啊?”莱娅回过神来,张皇无措的看了看晏祯他们,最后望向安世卿。

“佩剑。”安世卿提醒。

“哦哦!佩剑,我有!我有!”

莱娅本没有佩剑的。早在上山前,安世卿从兵器店里给她买了一把便宜的破剑备着。

一看是一把破剑,莱娅当时还抱怨来着,说恩主舍不得为她花银子。

安世卿却告诉她——

充场面的东西,无需多好。太新了,反而更容易让人起疑。

莱娅没有佩剑的习惯,挑战完四千多层降灵石阶,一停下来便将那把破剑丢到了一旁。

莱娅在石阶边上找到了那把破剑。

有了通玄帖,又有了佩剑。

这下可以过关了吧!

晏祯却有疑问:“姑娘有剑,为何不御?”

莱娅有些支吾:“我…清台裴氏的千层降灵阶闻名在外,我就想试试这四千多层石阶有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神乎其神!”

晏祯颔首表示能理解她这份挑战之心,转而却又将目光放到装扮可疑的安世卿身上,“请问这位姑娘的通玄帖呢?”

“我的通玄帖,路上丢了。”安世卿也算是如实作答了。“我不一定今日入门,我上来就是问问,丢了通玄帖,有没有别的办法进宗门。”

晏祯看向其他师兄弟。

他们一个个都为难了。

诚谨道:“姑娘可有路引?”

“路引?”莱娅听到一个新鲜的词,凑过去小声问安世卿,“恩主,路引是何物啊?”

“应该就是…一种离乡的证明吧。”安世卿也不是很确定。

莱娅又问:“那你有没有啊?”

安世卿用一种特别惊奇的眼神看着她,“我怎么可能有那种玩意儿!”

现在御剑到处飞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玄修一抓一大把,路引之于这些人来说形同虚设。但是对普通百姓而言,路引又是他们背井离乡极其重要的一种证明。

安世卿虽然不能御剑,但要那路引也是没用的。何况她堂堂一郡主,根本不需要那种有失她高贵身份的证明。

莱娅担心:“那恩主,你怎么办啊?”

“你不用担心我。你应该是过关了,你先进去再说。你进去之后,找机会叫一个姓裴的出来,随便哪个姓裴的都行。”安世卿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会被清台拒之门外。

莱娅犹豫了一下,望了一眼山门方向。

但那个方向熙熙攘攘,一眼过去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她连清台裴氏山门柱子的颜色都没看到。

莱娅转而向安世卿点头。

“那恩主,我先进去了!”

第35章 难辨真假

清台裴氏来了两个女修,竟然在山门前引起了这么大的骚动!

接二连三的有人跑出来围观。

山门前的人,越来越多了。

安世卿看着莱娅被簇拥上山。

不过照眼下这速度,莱娅想进山门,可能还需片刻工夫。

诚谨在最前头为她开路,显得是格外殷勤。

落在最后的晏祯向安世卿抱了一拳,便跟上了队伍。

“让让,让让,都让让!”诚谨嚷嚷着堵在前面的人,“瞅你们一个个的那德性!都没见过女修是吧!”

“诚谨,注意言辞!”一位师兄喝道。

诚谨倒是没什么。这位师兄严厉的声音却把中间的莱娅吓了一跳。

莱娅这是心虚。

离清台裴氏的山门越近,她就越心虚越心惊。

她这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眼看就要到嗓子眼了,护送莱娅的队伍却突然停下了。

有一个人大喇喇的挡在队伍前头。

诚谨赶他,他也不挪走。

那人手一抬,指着队伍中间的莱娅,大声说:“这个女人的通玄帖是假的!”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

只闻林间鸟鸣叶动。

所有人的目光,似乎更加集中在莱娅身上。

莱娅紧张得头脑发晕阵阵耳鸣,压根儿没有反应过来现场发生了什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诚谨不太喜欢这人,说话的口气明显很冲。

晏祯上前,认出那人,温言说道:“钟师弟,莱姑娘的帖子,我与诸位师兄弟已经验过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

莱姑娘的帖子,不是假的——

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师兄们,你们可不要被这个女人给骗了!”那人振振有词倒,“她跟我一道来清台的,有没有通玄帖,我最清楚!她的那封通玄帖,是有人帮她伪造的!今日跟她一同上山来的,是不是还有一个女修!帮她伪造通玄帖的,就是那个女修!”

晏祯等人对此人的话将信将疑,渐渐的对莱娅露出异样的神色。

那人很是得意。

他指着莱娅的手一直没放下,说话的声音比刚才还大:“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我可以肯定,这个女人的帖子一定是伪造的!”

“你说你没有亲眼所见——”安世卿上前,与那人对峙,“那我请问陇陵钟氏的这位少爷,你既没有亲眼所见,如何确定娅娅的通玄帖是伪造的呢?”

揭穿莱娅的人,便是钟钊铭。

钟钊铭的手一转,指着安世卿,信誓旦旦道:“那帖子就是你帮她伪造的!”

受到指证,安世卿不慌不乱,

“你说是假的便是假的吗。你以为你嗓门大,就有理了?信口胡说,谁不会啊。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的通玄帖才是假的呢。”安世卿嘴角噙着凉丝丝的笑意。

钟钊铭空口无凭,所言的确不能让人尽信。

诚谨第一个对钟钊铭发出质疑的声音:“姓钟的,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一群人是睁眼瞎子,看不出通玄帖的真假!?”

钟钊铭指着安世卿,信誓旦旦的对诚谨说:“师兄,这个女人最会胡说八道!她伪造通玄帖的事,我可是亲耳听到的!就是昨天晚上的事!”

“既然是昨天晚上就知道的事,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诚谨质问钟钊铭,“你知情不报,是何用意啊?”

“我”钟钊铭结巴了一阵,不过很快为自己找到说辞,“我没想到她们真的会带着假的通玄帖上山,更没想到,她们还差点儿蒙混过关了!”

“我这人有时候虽然话多,但是不喜欢说太多废话。”安世卿上前道,“娅娅,把你的通玄帖拿出来,让他们再验验。”

又要验帖?

莱娅心里其实是很没底的,但既然是恩主的要求,她是不会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

她当即掏出那张伪造的帖子,朝晏祯丢了过去。

头一回他们都没看出什么,她就不相信这些人这一回能辨认出恩主做的这张帖子是假的!

晏祯接过帖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做验证,而是转向钟钊铭,用一种颇为公允的姿态道:“钟师弟,也烦请你将通玄帖交于我。”

既然要再次验看通玄帖,那就一并都验了。

当事人与挑起事端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钟钊铭也受到怀疑,心里很不舒服,但他问心无愧。

他也将自己的通玄帖交到晏祯手上。

晏祯将两张帖子分别托在左右手上。

这两张帖子,无论是外观还是重量,都没有差别。

可他总是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很奇怪。

晏祯道:“奇怪了,两张帖子明明看起来都一样,真要分出孰真孰假的话,钟师弟的帖子看上去更像是假的。但是莱姑娘的通玄帖,似乎有少了什么。”

“我的帖子更像是假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钟钊铭惊疑,情急之中生出一个主意,“光是这么看,能看出什么结果!不是说清台的通玄帖水火不侵吗,我们就当场验一验!谁的真谁的假,一验便知!”

莱娅怼过去:“验就验,谁怕谁啊!”

他们早在客栈的时候就验过恩主伪造的这张通玄帖了。

没得任何问题!

晏祯在同门的帮助下当众验了手上的两张通玄帖。

事实证明,无论是钟钊铭的通玄帖,还是莱娅的通玄帖,都是沾水不湿、遇火不化。

事情没有按照钟钊铭预期的走向发展,这让他非常怄火。

事实摆在眼前,钟钊铭还是不相信,仍歇斯底里的胡乱叫唤:“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不可能,不可能啊!这张帖子明明是伪造的啊!师兄,她这张帖子真的是假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相信他的话,那晏祯他们就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莱娅的通玄帖已经通过验证,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诚谨冷冷道:“钟师弟,你一上山,就对我们清台这里不满那里不满,事事都要按照你吩咐的意思来。是不是我们清台招收什么样的子弟,也要按你的意思来啊?”

“不是啊,师兄!这个女人的帖子是假的!是假的啊!虽然我不知道她们到底是怎么伪造出这样一张能以假乱真的通玄帖,但是我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这张帖子是假的!”钟钊铭口口声声说莱娅的通玄帖是假的,拿不出切实的证据,竟用自己的姓名做担保。接着。他掷地有声的爆出大料,“还有啊,这个女人是封是魔族之人!她是魔族之人!她是、她是魔女!”

他这一声接着一声,成功的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莱娅身上。

“魔族!?”

众人顿时惊惶,四散而开。

上一刻这些挤破头也想接近莱娅的人,这一刻却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莱娅在一瞬间受到所有人的排斥,被晾在了中间的空地上。

她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瞪着揭穿她的那个人的丑恶面孔,恨恨的咆哮出对方的名字:

“钟、钊、铭!”

第36章 三戕术之化丹

噌!

也不知谁最先对莱娅亮出剑锋,其他人纷纷拔剑。

眼下的情形,已经大大的超出钟钊铭预期中的效果。

他十分满意,也十分得意。

莱娅丢掉破剑,捏紧拳头,杀气毕露。

“娅娅,停手。”

听安世卿一句话,莱娅便收起了自己的锋芒,瞪了钟钊铭一眼后退到安世卿身旁。

魔族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周围这么多人跟他站在同一条战线,钟钊铭丝毫不惧。

他大摇大摆,仿佛领袖人物一般,朝安世卿与莱娅走近了几步。

他抬手一指,又将矛头对准了安世卿:“这个女人,跟那个魔女是一伙的!”

安世卿淡淡的眸光轻扫半周,凉凉的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威压:“趁我还能好好地跟你们说话,把剑收回鞘里。”

晏祯将剑压下,硬着头皮上前,用一种驱逐的口吻:“两位姑娘,若相安无事,请速速下山!”

钟钊铭上前来,肆虐一笑,“师兄,怕她们作甚!魔族的人,人人得而诛之!”

此话一出,顿时有人慷慨激昂的响应:

“对!不能让她们这么走掉!”

“杀了她们!”

“杀了她们!”

一时间,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

听到阵阵喊杀声,有人壮着胆子持剑逼近安世卿与莱娅二人。

这时,钟钊铭“善意”的提醒:“大家小心!那个魔女的修为深不可测!还有那个包头巾的女人,手法着实诡异的很!不过我们这么多人,根本不用怕她们!”

莱娅挡在安世卿前面。

不管怎样,就算豁出她这条性命,她也不会让恩主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眼下处境尴尬且凶险,安世卿却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她退到一旁的安全区域,对身前与众人对峙的莱娅说:“正好,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厉害。不过下手要留情,不要闹出人命。”

“得令!”莱娅摩拳擦掌,盯着眼前剑拔弩张的这些人就像是盯着一群猎物。她咧开嘴角,露出虎牙,快意一笑,“我早就想动手了!”

当真有人为了表现,率先对莱娅动手,一出手便是狠招,提剑径直刺向莱娅的命门。

莱娅不躲不闪,待长剑刺来,她仅用一拳,便破了对方的招式。

砰!那人的剑,被她一拳捶在地上,断成两截。

“啊啊啊,我的剑!”那人悲恸的哀嚎。

滋啦啦!

拳落地裂!

她落拳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半个拳头深的拳坑!

地面以她落拳的地方为中心,裂开数道缝隙。其中一条缝隙,竟如一条游蛇一般滋啦啦的蔓延到千层降灵阶处。

千层降灵阶最高的那三层石阶上竟出现了道道可怖的裂痕!

众人惊骇!

此女的修为,果然深不可测!

诚谨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好恐怖的力量!”

难以想象,这一拳要是捶在人身上会发生什么!

在眼下的情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晏祯推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同门师弟:“速去通报!”

那个门生一连慌张,匆忙往山门方向而去。

莱娅这一拳的神威吓退了不少人。

那些人怕是怕,可还是对莱娅虎视眈眈,警戒非常。

钟钊铭这厮竟趁乱绕到安世卿背后,抬起手掌,运转灵力,朝她的后背拍去。

安世卿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一转身,腹部竟受了一掌。

许是钟钊铭这一掌的威力不够,竟然没能撼动安世卿半分!

钟钊铭的手还抵在安世卿的腹部。

见安世卿毫无反应,钟钊铭难以置信。

“不可能啊!怎么可能!”

安世卿低眼看了看他的手。

“陇陵钟氏的三戕术之化丹?”安世卿哼笑一声,继而抬眼,笑吟吟的看着钟钊铭,眸子里却没有丝毫温度。“竟然想化去我的金丹,真是歹毒啊。”

“姓钟的!”

莱娅爆喝一声,化出灵藤,抬手一甩。

灵藤鞭打在钟钊铭身上,竟将他抽飞了出去!

莱娅往安世卿身前一站,满面滔天怒气。

钟钊铭重重摔在地上,痛苦呻吟。

“姓钟的!”莱娅愤恨不已,“我应该早与你说过了吧,你若再对恩主不敬,我就取你狗命!”

莱娅杀气腾腾,很明显是真的动了杀心。

钟钊铭吓得脸色惨败,连滚带爬退到晏祯等人身旁,连连喊道:“师兄!师兄,救我!你们也看到了,这魔女要杀我!”

诚谨忍不住上前踹了他一脚,“背后偷袭人!用的还是你们陇陵钟氏最为歹毒的独门绝学三戕术!我清台裴氏怎招了你这种恶劣小人!”

晏祯也指责钟钊铭:“钟师弟,你可知道,你用三戕术化去了人家的金丹,等于是废了人家的修为!”

钟钊铭见自己失了人心,急忙试图挽回,指着中了他的招却安然无恙的安世卿大声昭告:“她、她没事啊!你们也看到了,她没事啊!她一点事都没有!”

安世卿掸了掸被钟钊铭那一掌拍过的地方。

“你以为我没事,这一篇儿就能这么掀过去啦。”

她的话里,带着丝丝凉意。

钟钊铭胆寒不已,战战兢兢的抱着晏祯的大腿,哀求着他们救命。

莱娅指着如丧家之犬一般向人摇尾乞怜的钟钊铭,掷地有声道:“今日我一定要取这个人的狗命,无关人等最好退去!姓钟的,今日除非恩主让我停手,不然谁也保不了你!”

安世卿摘下头巾,上前道:“娅娅,我不是说不要闹出人命嘛。”

莱娅气不过。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却唯诺的声音响起:

“等一下!等一下——”

一人高高举着一张通玄帖,排开众人挤到中间来。

出现的这人,居然是乔松。

乔松气喘吁吁,将手上的帖子伸向安世卿:“姑、姑娘,对不起,你的通玄帖落在我的行囊里了。”

安世卿的通玄帖出现了,却被钟钊铭一把抢了过去。

钟钊铭设法竭力挽回自己的声望,眼下看到乔松出现,以为自己终于找到机会了。

他挥着那张抢来的通玄帖,大声叱道:

“乔松,我不是告诉过你,离这两个魔女远一点吗!你是不是被她们迷了心窍!她们都要被赶下山了,你居然还特地来给那魔女还通玄帖——”他随手展开通玄帖,扫了一眼,而后放声大笑。“居然还是一张超过时限的帖子!拿着三年前的帖子来清台山,我真想问问她是何居心!”

“三年前的帖子?给我看看!”晏祯惊觉,迅速将钟钊铭手上的帖子夺来,展开细阅,一看到撰文上的名字,立马对众人叫道:“停手!都停手!”

第37章 郡主恕罪

停手?

就这么饶过这两个魔女了?

众人不解,却看到晏祯已将配件收回鞘中。

晏祯行跪礼,将佩剑放置身旁,恭恭敬敬的向安世卿叩首:

“郡主恕罪!”

“晏祯,你说什么?”

“郡主!?”

众人惊疑不定。

郡主怎么可能会跟魔族的人在一起!?

他们刚才都做了什么!?

居然对郡主兵刃相向!!

哗啦啦!

继晏祯之后,又跪倒一大片。

钟钊铭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跟魔女在一起的那个叫花子居然是郡主!

那位驰名中洲的郡主——

安世卿!

天啊!

他怎么会这么蠢!

得罪谁不好,居然得罪了这么一号大人物!

他这条狗命,怕是真的岌岌可危!!

安世卿郡主的身份曝光,反而显得钟钊铭没那么重要了。

钟钊铭也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周围的人不要注意到自己,尤其奢望自己能在安世卿眼中变为透明。

他跪伏在地,将自己缩成一团,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将自己藏个结实。

安世卿正要追究他们一个个的罪行,就见清台裴氏能做主的人出现了。

之前被晏祯安排去通报的那个门生,不负所望得将裴允聍和裴允聆带来了。

看到眼下这状况,不用问,他们兄弟二人便知道裴氏的这些门中子弟与贵为郡主的安世卿起了冲突。

冒犯天家,那可是重罪!

裴允聆一改平日里温文和煦的模样,神色清冷的叫人心中生骇。

他垂下眼眸,淡淡一扫,幽冷的目光落在晏祯身上。

晏祯虽没触及裴允聆的眼神,却感到如芒在背,不由得将脑袋压低,额头磕在了按着地面的手背上。

“晏祯,怎么回事?”

他刚开始责问,就被安世卿打断。

“裴二哥,裴小四!”安世卿哭嚎着,“我好难啊!呜呜——”

她这一声裴二哥也就算了,裴…裴小四算是怎么回事?

郡主唤的可是他们清台裴氏的骄子裴允聍?

那个从不与人亲近的裴允聍,与郡主是何关系?

众人汗颜且惊奇。

安世卿跑过去,一把捞住裴允聍的袖子,十分委屈的怨念:“我不是让你在十里亭等我吗!”

裴允聍面色不改,“郡主,我等了。”

安世卿继续怨念:“等不到我,你也不去找我!太不仗义了吧!”

裴允聍似知错一般垂眸不言。

裴允聆这个好二哥为他开脱:“郡主莫怪,着实是族内事务繁重,允聍他抽不开身。”

他当然也不忘帮晏祯他们说话:“郡主,我族中的这些小辈,方才若是有冒犯之处,万望郡主勿怪。平日里他们在宗门还是很守规矩的,一旦出了山门,少了拘束,便放任自己。回去后,我便重罚他们。”

安世卿摆手,一副不以为怪的样子。

“清台的这些小辈,皮是皮了点,但深得我心。但是有一个人——”说到此处,她停下来,看向与众人一样跪伏在地的钟钊铭。她手指过去,告状似的大声道,“他刚才摸我肚子!”

摸…摸肚子?

什么情况?

事情是安世卿说的这样,似乎又…不是这样。

裴允聆有些没反应过来。

裴允聍的神色却倏然转冷。

不管钟钊铭做了什么,一定是冒犯了尊贵的郡主!

可是,只给他扣上“登徒子”的恶名,似乎太便宜他了。

众人不敢吱声,莱娅却按捺不住。

她清楚明白的揭露钟钊铭的恶行:“刚才这个姓钟的,居然趁恩主不备,对恩主用了陇陵钟氏的三戕术!”

钟钊铭抖了一抖,这时候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股底气,大声辩解:“我不知道她是郡主!”

“就算她不是郡主,你就随便对人使你们陇陵钟氏的恶毒绝学了吗!”怼人的时候,怎么能少得了诚谨这张快嘴。

钟钊铭振振有词:“招式学来不用,我习它干嘛!”

“你、你!这种话,你还真敢说啊!不要为自己的歹毒找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了!”

打钟钊铭一上山,诚谨对他就没有瞧上眼过。

安世卿对不思悔改的钟钊铭冷冷一哂,“钟钊铭,你说的没错。招式就是要学以致用的。不过我会让你知道,用错的下场是什么。”

裴允聆侧目:“郡主打算如何处治他?”

“废了他一只手吧。”安世卿不假思索。

钟钊铭脸上血色尽褪,瞬间苍白得几近透明。

他身子一软,瘫在地上,满是恐慌,向安世卿哀求:“郡主!郡主,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你是郡主!郡主就饶过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安世卿淡淡道:“你如今身穿清台裴氏的道服。如何惩治你,还轮不到我。”

瞧她眼中冷淡,却并无狠绝,裴允聆这个有权奖惩清台裴氏门生的小家主便用清台裴氏丢人方式惩办了钟钊铭:

“钟钊铭,冒犯郡主,本是罪大恶极。郡主仁慈,饶尔一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闭门思过,抄一千遍清台裴氏的族规,开课前呈交于我,你可有异议?”

“弟子没有异议!”钟钊铭这会儿变得上道很多,“多谢郡主开恩!多谢二公子!”

“还有你们——”裴允聆的目光淡淡扫过晏祯等人,“每人十遍族规,明日上交。”

“是。”

晏祯等人领罚。

没有任何人发出抗议或者不愿的声音。

比起钟钊铭的责罚,他们这种程度的简直就是小儿科。

一千遍族规啊!

钟钊铭的手就算没被郡主卸掉,抄完一千遍族规短时间内也算是废掉了。

“郡主的厢房,早就备好了。我这就让允聍带你去。”裴允聆说。

安世卿却没有动。

今日的这场闹剧会因为裴允聍与裴允聆这两个人的出现而结束吗?

不存在的!

“让我上清台听学可以。”安世卿开始讲条件了,“我带来的这个丫头,你们也得收编到清台听学的名单里。”

裴允聆有些头疼。

他们中洲的郡主有多难对付。他算是见识到了一点了。

清台裴氏每隔三年会对外招收一批外族子弟入室听学,学期三年。每期的名额只有三十四位,从未有过多,也从未有过少。

裴允聆打量了一阵莱娅。

“没有通玄帖的话…”

一听他要打官方腔调,安世卿便截断他:“她带了通玄帖来。”

闻言,晏祯起身将莱娅的通玄帖递到裴允聆手上。

第38章 辟邪经文

裴允聆在指尖在莱娅的通玄帖上轻拂而过,动作似抚琴一般,轻盈优雅。

他笑了。

“呵,鲛丝蓝锦。好大的手笔。”

鲛丝蓝锦,千金难求!

裴允聆将帖子展开一看,满眼尽是欣赏却又无奈的笑意。

“这字迹也仿得有九分半相似。”

他将帖子拿近,凑到鼻前,轻轻一嗅。

“用的墨也是不可多得,应该是沧海凶兽蓝翼海龙螭的胆汁与满谷香的花汁淬炼成的含烟墨吧。”

沧海凶兽蓝翼海龙螭生在深海之处,极难猎杀。别的凶兽,胆汁都带有猩苦之味,唯有这蓝翼海龙螭的胆汁幽香逼人。

满谷香这种灵草,生在深谷,香味清幽,能遍布整个山谷,却让人寻不到香味的来源,寻不到它。

蓝翼海龙螭的胆汁,满谷香的花汁。这两种汁液淬炼成的含烟墨,更是有价无市。

总之,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之物。

裴允聆将帖子拿开,温笑道:“墨香浓郁,字有潮迹。这帖子上的撰文,怕是最近这一两日才书写上去的。”

晏祯忍不住道:“二哥,这帖子真的是假的啊?”

“你说呢?”裴允聆将问题抛回给他,见晏祯支支吾吾不好意思作答,转而将安世卿伪造的通玄帖交到裴允聍手上,“允聍,你说呢。”

裴允聍将假帖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单从外观上来说,这帖子足以以假乱真。不过,这张帖子上少了一样东西。”

晏祯又忍不住了:“就是说吧!我也总觉得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啊?”半天听不出个结果,这一回安世卿忍不住了。“到底少了什么啊?说真的,我对我造假的功夫还是挺有自信来着。”

她这么说,就是承认这张通玄帖是她伪造的了。

“清台独有的辟邪经文。”裴允聍说,“每一张通玄帖上,都附有护身用的辟邪经文。这张帖子上没有。”

晏祯等人恍然大悟。

最先发现安世卿伪造的帖子有问题的乔松,听后也是一副恍然之色。

“护身用的辟邪经文?”安世卿喃喃。

“对。”裴允聆道,“携带我族的通玄帖,一般的邪祟不会近身。”

安世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了一阵,尔后忽问:“可挡幽尸?”

裴允聆:“可挡。”

安世卿看向乔松,“这一路上,你的通玄帖可随身带着?”

本来存在感很低的乔松,因为郡主这一句问话,一下子成了在场的焦点。

从来没有经过这种场面的乔松一时无所适从。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嗫嚅道:“带…带着!”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张大眼睛,抬头看向裴允聆等人。

“可是…可是!”他表示疑惑,一开始支支吾吾,然后越说越顺溜,“可是我们这一路上,碰到了好几波幽尸!似乎并未见通玄帖上的辟邪经文发挥作用!而且好几次,我与钟兄都险些命丧幽尸之口!这一路还多亏了郡主与莱姑娘照拂。不然我与钟兄有没有命到清台,都还难说!”

“辟邪经文没用?”裴允聆拧眉。

裴允聍似提醒一般,“二哥,扶风谢氏的谢留彬公子。”

裴允聆神色微变,难掩戚哀。

乔松更是激动起来,扑上前来,急切的询问:“我表哥!我表哥他怎么了?”

清台裴氏的通玄帖,没有发挥作用的辟邪经文,八式封脉奈何不了的幽尸,扶风谢氏的谢留彬——

这些因素加起来,让乔松感觉十分不妙。

裴允聍口中提到得扶风谢氏的谢留彬,是乔松的表亲,对乔松还不错的。

裴允聆看着乔松,安抚道:“谢公子的事,我们回宗门再说。”

他转而看向安世卿。

安世卿表明态度:“你们清台要是不收娅娅,那我上山来的目的只有一个,给你们还帖子的。”

她递上一物。

那是不知何时回到她手上的通玄帖。

就是钟钊铭口中的那张超过期的帖子。

裴允聆看看莱娅,又看向安世卿,无奈一叹,“既然这位莱姑娘有通玄帖,便随我等一同入宗门吧。”

莱娅欣喜若狂,险些尖叫出声,不顾形象的抱着安世卿又蹦又跳。

晏祯对此有异议:“二哥,可是…她是魔族之人。”

安世卿纠正她:“娅娅是封魔族人。”

晏祯不假思索的回道:“封魔族,不就是魔族嘛。”

“那我且问你,这世上恶人无数,我是不是可以抛开善恶之分,将你归为恶人一类呢?”

晏祯被安世卿问住了,待他想到如何作答时,却发觉安世卿和莱娅已经跟着裴允聍、裴允聆进山门了。

乔松紧跟着他们。

一入山门,他便迫不及待的追问:“裴二哥,四公子,我表哥到底怎么了?”

裴允聆的神情一筹莫展。

他道:“前些日子,扶风谢氏谢宗主的小公子谢留彬,收到我清台裴氏的通玄帖,独自上路。在来清台的路上,被幽尸伏击,中了尸毒…如今谢宗主与谢小公子就在清台山。”

乔松自上山来,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

安世卿听得出来,裴允聆话中有所保留。

谢小公子被幽尸伏击这件事,怕是不简单。

正说着,他们一行人被截住了去路。

乔松唤截路的那人:“姨父!”

若不是认出此人衣带上绣着的扶风谢氏的剑式族徽,安世卿真的不敢相信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位面容憔悴心力交瘁形容落魄的男人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扶风谢氏的宗主谢怀广。

谢怀广有气无力的拍拍乔松。

他向安世卿行礼,“郡主,别来无恙。”

谢宗主听闻郡主抵达清台,第一时间便赶来打招呼。

“谢宗主,许久不见,今日一见,我发现你倒是变化很大啊。”安世卿这话里没有丝毫落井下石的口吻。“听说你那宝贝儿子出了点意外,现如今如何了?”

谢怀广双唇颤抖,眼中泛起泪光。

见他这副期期艾艾的模样,他那儿子的情况怕是不乐观。

安世卿看看裴允聆,又看看谢怀广。

“瞅瞅你们一个愁眉不展,一个要死不活的样子。谢小公子的情况就这么棘手吗。”安世卿无声叹息,“走吧,带我去瞧瞧。”

第39章 尸毒

路上,从谢怀广口中,安世卿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前些日子,扶风谢氏的谢留彬小公子收到了清台裴氏的通玄帖,勇敢的迈出了独立自主的第一步,背着行囊带着通玄帖就一个人上路了。谢宗主爱子如命,自是放心不下,便悄悄的跟在儿子后面。

谢留彬路遇幽尸伏击。

谢怀广也是看在眼里的。

儿子想要锻炼自己,他一开始便没有出手相助。

而且他想着,清台裴氏的通玄帖有辟邪作用,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就是出问题了,还是攸关性命的大问题!

谢留彬被幽尸咬了一口,就那么一口,便出大事了!

谢怀广将性命垂危的谢留彬带回扶风谢氏的宗门,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祛除爱子身中的尸毒。他实在没有办法,就在七日前,带着奄奄一息的谢留彬御剑奔赴清台,找裴氏讨说法,还在宗门里大闹一场。

所以,扶风谢氏的小公子身中尸毒一事,在清台已经不是秘密了。

说起来,谢留彬的事,清台裴氏的确有责任。

因为本该辟邪的通玄帖,在谢小公子身上却没有发挥丝毫作用!

而且到了清台,谢留彬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倒不是清台裴氏对谢留彬身中的尸毒束手无策。

如今几乎尸毒攻心,谢留彬的情况不容乐观。强行解毒的话,倒是可以保住谢留彬一命,但是他那一身的修为是彻底废了。

而不解毒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任由谢留彬被尸毒攻心,眼睁睁看着他命丧黄泉,

眼下,谢宗主与清台裴氏在寻一条既能解毒又能保住谢小公子修为的办法。

当真有这种两全其美的办法,他们也不会这样一筹莫展了。

听完始末,安世卿暗忖了片刻,看看愁眉苦脸的谢怀广与疲态难掩的裴允聆,些许了然道:“谢小公子若中的只是简单的尸毒,谢裴两族的仙首也不会这般焦头烂额了吧。”

“郡主明鉴。”

裴允聆与谢怀广相视一眼。

果真不能小瞧了他们中洲的这位郡主。

“谢小公子的事,确实有些棘手,到了无恶居再说吧。”

无恶居?

安世卿暗惊。

众所周知,无恶居乃清台裴氏招灵驱邪的专所。

谢小公子被清台安置在那里,恐怕不只是中了尸毒那般简单。

然而这件事,远比安世卿所料的还要棘手。

无恶居。

扶风谢氏的小公子谢留彬躺在抑灵阵阵台的中心,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两唇呈紫黑色。

若不是感觉到他体内尚有游丝般微弱的灵息在游动,安世卿几乎要以为谢小公子此刻是个死人。

清台裴氏的宗主裴启贤与讲学堂的主讲先生裴启元二人在抑灵阵的阵台两侧为谢小公子压阵。

安世卿拜见过了两位长辈,便近身抑灵阵阵台,查看谢小公子的身体状况。

光是从面相上看,这谢小公子已是与死人无异。

他的脉象却与常人一般。

真是不可思议。

安世卿一双手鬼鬼祟祟的将谢小公子全身摸了个遍,觉得隔着衣服这样摸不过瘾似的,于是退到一旁。

“将谢小公子的衣服脱了。”

裴启元有意见了,“你一个女儿家,要看人家的身子,成何体统!”

安世卿名声在外,传到这位裴先生耳朵里的,大都是些不好听的。

又因为其他种种关系,裴启元对中洲的这位郡主意见大了去了,打她出现在无恶居的那一刻起,就没待见过她。

安世卿反驳裴启元:“现在是体统重要,还是谢小公子的性命重要?”

裴启元重重的哼了一声,板着脸不再将她放在眼里。

“谢宗主。”裴允聆向谢怀广示意。

两人合力,将谢留彬的衣饰褪去。

很快,谢留彬上半身呈裸裎状态。

见裴允聆与谢怀广二人要扒谢留彬的亵裤,安世卿忙喊住他们:“哎哎哎,裤子就不用了脱了!”

裴允聆与谢怀广从谢留彬身边退开,却依然在抑灵阵的阵台边。

这两人都想看看安世卿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裴启元似乎低估了安世卿不要脸的程度。

安世卿不仅将那谢小公子裸着的上半身看了个精光,还上手摸了。

非礼勿视。

裴启元有些愤然,与在一旁候命的裴允聍一同别开了目光。

谢留彬右边肩头有类似咬痕的伤口。

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溃烂,且有青黑色、形状狰狞的纹络以伤口为中心向身体的其他部位蔓延。

有一部分纹络接近心口位置,危及心脉!

周围的人看着,见安世卿始终未露声色,竟渐渐开始有了期待。

谢怀广忍不住说:“若小儿中的事一般的尸毒,吃一颗清毒丹就没事了。那一日我给犬子吃了一整瓶清毒丹,都不见他的情况有好转。”

裴允聆附和道:“谢小公子中的尸毒,真是邪门的很。我从未见过这样霸气的尸毒。”

“事到如今,你们还想瞒我么。”安世卿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谢小公子中了尸毒也就罢了,还受了魔气侵染。”

其他人面面相觑,只有沉吟不语的裴允聍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

“我严重怀疑你们拿我当傻子了。单是中了尸毒的话,人会在这儿么。无恶居什么地方,清台裴氏招灵却邪之所。这抑灵阵不就是为了抑制谢小公子的灵息,阻止他体内的魔气继续扩散吗。”安世卿撇了一眼裴启贤和裴启元,又继续说,“阵台旁边还有两个压阵的。当我眼瞎看不见么。哎,眼下怕是这抑灵阵也快要降不住谢小公子体内的魔气了吧。”

若稍有差池,尸毒与魔气一并攻入谢留彬的心脉。到了那时,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不能力挽狂澜了。

安世卿看着性命垂危的谢留彬,轻叹一声:“被幽尸咬了一口,怎么就成这副德行了。”

“都怪我!”谢怀广神情悲恸。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自责了。

“谢宗主运气不错。”安世卿再次开口,所言让人又惊又喜。

“郡主可有办法!?”谢怀广激动且急迫。

“我带了一人来,专攻此道。”安世卿看着谢留彬身上狰狞且诡异的纹络,将右手背到身后。“能不能派上用场,咱们再说。”

接着,安世卿唤了一声:“娅娅——”

没有等到回应,她向身后看去,这才发现无恶居除了奄奄一息的谢留彬,就她与谢宗主等六个大活人。

其他人在跟着一起来的时候,怕是被拦在了无恶居门外。

裴允聆对裴允聍道:“允聍,去请莱姑娘进来。”

裴允聍颔了一下首,表示领命,随即转身而去,很快将莱娅接引进无恶居。

进了无恶居,莱娅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一路东张西望,连连称奇,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当她看到抑灵阵阵台躺着的谢留彬,吓得“嚇”了一声。

见还有旁人在,而且一看就是些不好惹的人物,莱娅不由得想起安世卿之前对她再三交代,赶忙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规规矩矩的走到安世卿身旁。

她还是忍不住瞟了旁人几眼,最后目光落到躺在阵台上生死不明的谢留彬身上,凑近安世卿,小声问:“恩主,这个人怎么了?是死了吗?”

死,是一个犯忌的字。

她的话,引起了谢怀广的不适。

“娅娅,你来看看谢小公子的情况。”安世卿说。

莱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可思议。

让她去看一个死人?

只要恩主开口,要她干什么都行!

不过是看一个死人而已!

有什么好怕的!

莱娅站到阵台边,弯着腰,几乎将脸贴到谢留彬的身体上。

裴启元些许是急了,眼睛都瞪圆了。

莱娅耸动鼻头,嗅了嗅谢留彬的气息,有些惊讶,转脸看向安世卿:

“恩主,这个人还活着!?”

第40章 转移魔气

见谢怀广脸色陡变,安世卿呵斥莱娅:

“别大惊小怪的。”安世卿向她说明情况,“躺在阵台上的这位是扶风谢氏的小公子谢留彬。他在来清台的路上,遭遇幽尸,被幽尸咬了一口,中了尸毒。”

莱娅指着谢留彬身上狰狞的纹络,“这哪里是中尸毒的样子,分明就是被魔气侵染了。”

谢小公子受魔气侵染,谢宗主与裴宗主他们研究了两日方才敲定,她竟一眼便看出来了。

其实安世卿刚才也是在试探她。

裴启贤打量莱娅,从她富有野性的装扮中断定:“你是封魔族人。”

“封…魔族人!?”裴启元大惊失色,猛地用目光狠狠地攫住莱娅,当场愤然咆哮,“封魔族的人怎么会在清台山!?谁将她放进来的!?”

谢怀广在得知莱娅是封魔族人时,也面露惊诧之色,就是反应没有裴启元那般激烈。

早已知情的裴允聆对裴启元说:“三叔,莱姑娘的事,容允聆稍后再禀。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谢小公子。”

“的确——”裴启贤不改凝重之色,态度却是与裴启元不一样,对封魔族有偏向之意。“清台裴氏一向自诩却邪除魔之术无人能及。事实上,一直以来,封魔族的驱魔术,才无人能出其右,只是一直饱受世人非议。说不定,封魔族的这位姑娘真的能驱除谢小公子体内的魔气。”

名门正派都做不到的,邪门歪道却能做到?

裴启元十分不看好莱娅,直言不讳道:“我可不相信小丫头有这能耐!”

裴允聆说:“试试也无妨。”

“死马当活马医嘛。”安世卿双臂环胸,掖着自己的两只手。“她要是不行,这不还有我呢嘛。”

裴启元朝她瞪眼:“你行,你为什么不直接上?”

安世卿笑:“我上,那是下下策。”

这种情形下,她能笑得出来,那接下来的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谢怀广惊喜交加,越发激动,“郡主,我儿当真有救?”

“方才我瞧过了,令公子的八脉十二经受损并不是很严重,只要祛除了他体内的尸毒与魔气,好好调养一番,受损的经脉和失去的灵气都是可以恢复过来的。”

安世卿的这一番话,给谢怀广喂了一颗定心丸。

“多谢郡主!”

安世卿没再理睬谢怀广,给莱娅打去一个颜色,“看你表现咯。”

“放心吧,恩主!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莱娅信心满满。

她在阵台边站定,抬起手掌覆在谢留彬右肩受伤的地方,开始运转灵力。

她的手心下方出现了一颗空心灵球。

这是封魔族的降魔绝学之一,醌囵。

莱娅将空心灵球按压到谢留彬的伤口处。

她左手熟练的掐了几个诀,开始将谢小公子体内的魔气引渡到她右手掌心下的空心灵球内。

她刚开始引渡的动作,一道似黑焰的魔气自谢留彬右肩的伤口出窜出,向她的手燎去。

莱娅面色猛变。

她惊觉不妙,迅速撤手,跳离阵台。

直觉告诉她,绝对绝对不要去招惹谢留彬体内的魔气!

她望着谢留彬,很是惊恐。

此刻,那道魔气已经隐匿在谢留彬的体内。

事发突然。

然而刚才那一幕让在场的其他人也受惊不小。

莱娅抱着方才险些被魔气燎到的手,心有余悸得对安世卿道:“恩主,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魔气!活的一般,还会蛰人!霸道得很!我降不住!”

裴宗主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谢留彬体内的魔气作祟,都惊愕不已。

方才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当时若不是莱娅及时撤离,谢留彬体内窜出来的魔气也会侵染到她身上!

“怎么会这样?!”谢怀广要绝望了。“我儿就被幽尸咬了一口,怎会变成这样!?”

“看样子,只有我上了。”安世卿站出来。

莱娅急忙叫住她:“恩主,不要!”

与此同时,阻止安世卿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裴允聍:“郡主,不可!”

“不要,不可。要我眼睁睁看着谢小公子咽下最后一口气就可以了吗。”安世卿看着抑灵阵阵台上气若游丝的谢留彬。她能感觉得到阵台上这个人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谢小公子活不过一炷香。我这个下下策要是行不通,你们就为谢小公子准备后事吧。”

“郡主…”谢怀广不知到底该绝望还是该满怀期望。

“郡主可有把握?”裴启贤的语气与他此刻的神色一样凝重。

“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有没有把握,我还真不好说。不过道理上,应该是能行得通的。”安世卿说。

裴启元问:“什么道理?”

安世卿不予理会,走到阵台前。

莱娅扑过去拉住她,“恩主,不要啊!这人体内的魔气邪性得很!”

“邪性?”安世卿邪气一笑,眉眼中带着自信,“我倒要看看是它邪性,还是我邪性。”

她挥开莱娅,顺势拔走她腰身上的匕首,用匕首迅速在右掌的掌心划开一道,继而将右手按在谢留彬右肩的伤口处。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教人阻拦不及。

“恩主!”

“郡主!”

除了压阵的裴启贤与裴启元,其他人都上前来,竟看到谢小公子身上的青黑色纹络在慢慢淡去。

谢宗主与谢小公子的运气果然不错。

安世卿的下下策,奏效了。

谢留彬体内的魔气在一点一点淡去,安世卿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莱娅他们便没有继续阻拦。

待谢留彬身上的纹络完全消失,安世卿从阵台前撤开,将整只右手掩到袖中。

裴允聆眼疾手快,掏出一颗清毒丸喂到谢留彬口中,确认了谢留彬无碍之后,方才与谢怀广说:“谢宗主,谢小公子体内毒气已清。”

看谢留彬情况好转,谢怀广喜极而泣,更是对安世卿感激涕零。

“我儿终于得救了!我儿终于得救了!多谢郡主!多谢郡主!”

“没事了?”莱娅也察觉到了谢留彬体内的魔气的确不复存在,不由得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对安世卿的崇拜之情又更上一层楼。“真的没事了!恩主,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可能没事!”裴允聍不知何时逼近安世卿,抓起她的右手,扯开她的长袖,动作比安世卿刚才拿刀划自己的那一下还利落。

安世卿的右手暴露出来,掌心血肉模糊,手背已经不是常人的肤色。尤其是她的半截手臂布满青黑色的纹络,一直向上蜿蜒,与之前谢留彬身上的纹络简直如出一辙,却更为密集可怖。

众人为之一振。

“郡主,你的手——”裴启贤大惊,猛然起身。

这时,裴允聍还要察看她上臂的情况,却被安世卿振臂挥开。

许是用力过猛,安世卿忽感一阵眩晕,似有什么东西粗鲁的翻搅着她的意识,头脑里一片混沌。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重心不稳似的摇摇欲坠,眼前陡然陷入一片黑暗,身子向后歪去。

晕倒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似乎跌进了谁的怀里,还听到那人急切的唤了一声:

“郡主!”

这声音,这怀抱,还有那人模糊的轮廓。

都非常的熟悉。

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一场战役。就在她身死之际,发生过极为相似的情形。

那时,她也看到了一个人的轮廓。

很深刻,却很模糊。

“恩主!”

见安世卿晕倒,莱娅扑过去,一把将裴允聍推开。

她将安世卿扶着,急得快哭的样子,“恩主,你没事吧?!”

“没事…”安世卿虚弱的笑了一下,“就是想…睡一会儿…”

话音未落,安世卿陷入了昏睡。

裴允聆将谢留彬安置在阵台,与谢怀广一同去查看安世卿的情况。

“你们都别过来!”

莱娅提防着他们所有人。

“我们不过去,如何知道郡主现在的情况。”裴允聆说,“莱姑娘,先前我们冒犯你,皆因你是封魔族人。但是对郡主,我们没有恶意。”

裴启元对封魔族人可没有他那般耐心,“还不闪开!你是想看着郡主死吗!郡主死在这里,于我清台无益,对你也没有好处!”

“三叔。”裴允聆温声阻止裴启元。

裴允聍可没他们那么多顾及,直接上前,蹲在安世卿与莱娅二人旁边,将安世卿右边的袖口掀开。

看清安世卿右臂上密密麻麻的狰狞纹络,裴允聆眉间一动,不可思议道:“郡主竟将谢小公子身上的魔气转移到了她自己身上!”

“不可能!”裴启贤脱口而出。

谢怀广眼下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郡主没事吧?郡主救了小儿,要是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君后与王爷交代!”

这会儿,谁也顾不得他。

裴启元说:“郡主身上流的可是帝族血脉,犹如万佛加身,邪魔不侵。魔气怎么可能会侵入到她的体内!除非她不是——”

“启元!”在裴启元将大逆不道的话吐出来之前,裴启贤喝止他。

裴允聆沉吟片刻后道:“父亲,可还记得四年前…”

他的提醒,让裴启贤开启了四年的那段记忆。

从那时候起,他才意识到他们中洲的这位郡主,是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看到裴允聆在为安世卿掐脉,裴允聍忍不住问:“二哥,郡主可还好?”

“除了灵力受损,没有其他异状。郡主应该…只是睡着了。”裴允聆也不确定自己的诊断有没有出错。

裴启贤看看不省人事的安世卿,又看看兀自垂泪的莱娅,尔后吩咐裴允聆:

“允聆,先将郡主与莱姑娘安顿好。”

“是,父亲。”

第41章 无忧

无忧居。

自郡主住进无忧居,这里前所未有的热闹,但也成了禁区。

即便是清台裴氏宗门子弟,也不得随意出入这里。

无忧居的院子门口设了挡人得结界,门口的那两个守门神还是尽职尽责的很。

“诚谨,就让我进去看看吧!就看一眼!”

“不行!”诚谨铁面无私。

任谁求情,也不放进无忧居。

“其他人就算了,看在咱们同门的情分上——啊,你懂的!”

“别跟我在这儿挤眉弄眼说些没用的!别说你们了,我还想进去瞅瞅呢!”

这会儿诚谨心里正怄着火呢。

十遍的族规,他昨儿熬了一宿才抄完。今儿一早他将惩罚的作业交上去,就被安排到无忧居,和晏祯一起在这里守门。从昨儿到现在,一刻都没歇着。

看门而已,本以为捞了个轻松的活计,哪知道他往无忧居院门口站了还不到一炷香会儿的工夫,就陆陆续续迎来了这么一大帮子人。站岗的时候,为了防备他们其中谁闯门,他和晏祯不得不打着十万分的精神。

着实累人得很。

也让人恼火得很。

“无忧——”有人将院门顶上的那两个字念了出来,“我若记得不错,这原是你们清台的宗主夫人生前住的地方吧。”

此人说的没错。

无忧居是清台裴氏的宗主夫人生前的居所,自从宗主夫人过世后,这里便空置了,空置了很久。

诚谨也是才听说无忧居从昨天开始住人了。

住在这里的人,是他们中洲的郡主。

其实这里头住的是不是郡主,他压根儿就不清楚。

守在这儿一上午,他跟院门外那一群往院门里探头探脑的人一样,连个鬼影都没瞧到。

“将郡主安置在先宗主夫人的居所,你们清台如此做,是不是想告诉我们,郡主会是你们清台裴氏未来的宗主夫人啊?”

“祝公子,还请收回你方才的话!”晏祯不悦的看着那人。

在场的宗室子弟无一不是风流才俊,可烟阳祝氏的这位嫡传弟子祝枝花,当真是对得起那“风流”二字。

祝枝花,人称花公子,举止间都是纨绔子弟的味道,说话时总带着一股玩世不恭的腔调,佩了一身花花绿绿的丝绦,头上还簪了一支女孩子家用的步摇,把自己扮得跟一只孔雀一样,搞得清台裴氏那清新雅致端庄持重的道袍到了他身上,像是一件艳俗失格的舞衣一样。

祝枝花说:“我为何要收回我方才的话?”

晏祯有些恼了:“你出言不敬!”

祝枝花一副无辜的模样,“哪里不敬了?是对郡主不敬了,还是对你们清台裴氏不敬了?我只不过是说郡主将来有可能会成为你们的宗主夫人,你便指责我出言不敬,还是说你觉得郡主压根儿不配坐上你们清台裴氏宗主夫人这个位置?早就听闻,你们清台裴氏的宗门子弟个个自视甚高,啧啧啧,居然连郡主都看不上。你自己说说,到底谁才对郡主不敬!”

晏祯一时情急,不由得拔高声音:“我何时说过我看不上郡主了!”

“你看上郡主了?!”祝枝花张大眼睛,装模作样的往晏祯身上拉仇恨,“哦哦哦,你居然敢打郡主的主意!你别想否认,大家可都听见了!”

晏祯恼羞成怒:“我何时说过那样的话了!”

“晏祯,别理他!”一位师兄将晏祯的情绪稳住,“小心被他绕进去!”

烟阳祝氏的这位祝枝花公子,花花肠子可多的很呐。

人群前头热闹,人群后头也一样。

人群之外,寥寥那么几个,目的差不多与那群人一样,都想一睹郡主的芳容吧。

乔松与小金就在人群之外,两人并排站着,对无忧居那个方向望眼欲穿。

“孙少爷,没想到跟咱们同行的那姑娘是郡主!”小金见乔松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孙少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姑娘的身份了?”

“还姑娘?”乔松提醒他。

小金忙改口:“是郡主!”

乔松不回他刚才的提问,等于已经是给了他答案了。

孙少爷果然早就知道郡主的身份了!

小金忍不住又问:“孙少爷,既然你早知道郡主的身份,为何不早告诉我们呀?我跟钟少爷他们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郡主一直没有告诉我们她的名讳,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她的身份。我要是什么都说了,惹得郡主不快,要与我们分道扬镳怎么办?”乔松说。

小金不敢想象这一路若没有郡主和莱娅同行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有没有命到清台都还难说。

“哎,这不是柴桑乔氏的小六爷嘛。”祝枝花不知何时从人群前头到了人群之外,颇为隆重得向乔松行了一个见面礼,但动作间还是有些随性的味道。“小六爷,午好。”

“祝公子,午好。”乔松回了他一礼,却暗暗惊诧。

他方才只顾着与小金说话,没注意到祝枝花过来。

按道理说,他不可能察觉不到靠近的这个人。毕竟花公子是那么的另类…

祝枝花随性一笑,“我还是比较喜欢别人叫我花公子。”

花公子,花花公子。

这头衔有什么好听的!

小金暗自腹诽。

祝枝花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向小金看过来。

“这位是——”

“小金,我的随从。我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乔松介绍。

祝枝花向小金行礼,“小金公子,午好。”

难得他一个仆人能入别家宗室子弟的眼里,小金有些受宠若惊的回礼道:“花、花公子,午好!”

祝枝花笑盈盈道:“听说你二人是与郡主一道来清台的,与郡主结伴而行的感觉,怎么样?”

“荣幸之至。”

祝枝花似乎不满意乔松这一板一眼的回答,“我想听实话。”

乔松望着他,微微怔住。

他掐了掐手指,决定勇敢一回,说出心里最真实的感受:“有趣,刺激!且,受益匪浅!”

祝枝花为他的这个回答抚掌,却道了两声“可惜”。

他是在为自己可惜。

他道:“与郡主同行,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荣幸。小六爷,你可知,离开课之日还有小半月之久,为何收到通玄帖的宗门子弟都陆陆续续的已经赶到清台了?”

乔松不由得问:“为何?”

“因为郡主呀。”祝枝花说得绘声绘色,“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郡主要来清台听学的消息。从清台裴氏的四公子往王爷府上给郡主送通玄帖的那一刻开始,这个消息便传出去了。仙门百家,各路教派,收到消息,无不为之振奋,都想将本门宗派的子弟塞到清台裴氏来。在郡主离开帝都的那一天,从帝都到清台的那条必经之路上,到处都是各大门派的人,那叫一个热闹。因为大家都知道郡主不会御剑嘛——”

可惜啊,这个热闹,安世卿没赶上。

去截她道儿的那些人,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一路迷到了相反方向的柴桑…

小金唏嘘:“那么多人,就为了见郡主吗?”

“只是为了见?天真!他们都跟我一样,觊觎的是郡主的修行法。”祝枝花这个人不怎么滴,直言不讳的样子倒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乔松不言。

小金却道:“郡主的修行法很厉害吗?”

“可能不算是最厉害的,却是最独特最奇特的。”祝枝花一副神往之色。

小金挠挠头,“有吗?这一路上,我们遇到那么多危险,虽然郡主出过几次手,也没什么特别的呀。大部分时候,都是莱姑娘与我家少爷在保护她…”

“咳!”

乔松想阻止他,却是来不及了。

祝枝花似乎很喜欢听故事,激动的抱着小金,“小金公子,快与我说说,你们这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

小金不是没有接收到乔松刚才的示意。

他敷衍着祝枝花:“没什么特别的,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小金公子,小金公子~”

小金险些耐不住他的缠磨,给他指了一个人,“你可以问陇陵钟氏的钟钊铭少爷去。这一路都发生了什么,他最清楚!”

祝枝花当真跑去找钟钊铭了。

钟钊铭表现欲贼强。

把这种出风头的机会交给他,最适合不过。

有的没的,他一定会娓娓道来。

午后,还不见无忧居有动静,小金担心,忍不住对乔松说:

“孙少爷,我听说昨天郡主中了钟少爷的化丹掌,会不会是出事啦——”

“不会。”乔松不假思索道,“郡主的金丹早没了。”

小金惊道:“郡主没有金丹?!那她是怎么修行的!?”

乔松望着无忧居,幽幽道:“所以说,郡主的修行法,独树一帜。”

她的修行法,给了很多人再次踏入玄修界的希望!

第42章 踹破结界

无忧居的那两个守门神,拦着别人也就算了,居然把莱娅也拦在了院门外。

那莱娅就不愿意了。

她要是不愿意,可就不会善罢甘休了。

她左手抓着诚谨,右手抓着晏祯,凶神恶煞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谁都不让进!也不让我进去!就你们家宗主和宗主儿子能进去!你们清台是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家恩主到你们清台,是来听学的!可不是来给你们关禁闭的!”

“说得好!”祝枝花在一旁瞎起哄,“这位姑娘说得非常好!敢言常人不敢言,姑娘也是性情中人,我喜欢!”

“哪里来的登徒浪子,大庭广众之下对我表白,真不要脸!比我家恩主弱的人,我可是不会喜欢的!”

莱娅的骂声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花公子,我看你平日里挺会哄姑娘开心的,这回怎么不好使了啊!”

“调戏不成,反被嘲弄。这还是你吗,花公子!”

祝枝花十分窘迫,以袖掩面,灰溜溜的躲到人群中,不好意思再露脸了。

莱娅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诚谨与晏祯身上。

她似乎是丧失了太多耐心,竟徒手将他二人举了起来。

被一个女孩子家徒手吊着,眼下这情形,被羞辱的诚谨与晏祯二人比花公子还要无地自容。

“好话你们不听,非得逼我来硬的!”莱娅恼火不已。

诚谨羞恼道:“你何时说过好话了!”

他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莱娅恨恨咬牙,下手更重了。

晏祯被勒得喘息不过来,难受得面部表情都失控了,扭头见诚谨比他好不过哪去,非但不心疼,还落井下石得叱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莱姑娘,莱姑娘——”裴氏的一位师兄上前来安抚莱娅的情绪,“莱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你先把我这两位师弟放下来,我现在就去请示宗主。莱姑娘是跟郡主一起来的,我想宗主一定会给姑娘行这个方便的…”

“方便你大爷!”

莱娅两手一甩,将晏祯与诚谨两人丢到那师兄的身上。

三人撞到一块,重重的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莱娅怒声道:“我去中洲与恩主相见,就是君后与王爷也不会拦着!到了你们清台,我要见恩主,还要经过你们的同意!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莱娅这话虽然失礼,却给清台裴氏蒙上了僭越天家威严和囚禁郡主的嫌疑。

生怕莱娅再次动手,晏祯结结巴巴的解释:“莱莱莱姑娘,不不不是我们不想让你进,我我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的!宗宗主吩咐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宗宗主对郡主一定是没有恶意的!还还还有,无忧居周围已经设了结界,方方方方才拦下了好几个硬闯的,你你你又不是没看到!”

无忧居院子的出入口,无门无扉,却有一道无形的阻挡外界的屏障。

“哼!”莱娅盯着那个方向,“不过就是一道微弱的屏障!能拦得住我?!”

“微弱的屏障?这可是我们宗主亲自设下的结界,你是有都看不起我们清台,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诚谨愤愤不甘。

莱娅看他一眼,不屑理会似的哼了一声。

她走到无忧居的院门前,抬脚一踹,竟硬生生的将门口的结界踹开了一道突破口。

在场的人无不大惊失色。

刚才谁说的来着?

无忧居的结界是清台裴氏的裴宗主亲设的,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轻轻松松的…踹破了?

“我去!就算这姑娘是魔族之人,这…这也太强悍了吧!”

“可怕可怕!”祝枝花甩着腰身上的孔雀翎,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说话的样子却越来越癫狂,“被郡主调教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啊。郡主啊郡主,你让我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你了!”

无忧居的结界虽然被踹破了一道裂口,却在莱娅走进去之前又快速愈合上了。

“竟然自愈了!”莱娅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再次抬脚,正要踹过去,身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人。

若不是她及时将脚收回来,她这一脚就踹到了那人身上。

“四哥!”

诚谨与晏祯异口同声。

裴允聍出现,让这两人看到救星一般。

裴允聍还掂着食盒,八成是给什么人送饭来的。

眼下一片混乱,他却没什么表情。

诚谨与晏祯扑到裴允聍身边。

诚谨嘴快,立马将莱娅的恶行状告到裴允聍这里:“四哥,这个莱姑娘,我们不让她进去,她非要硬闯,还一脚踹破了宗主设下的结界!”

晏祯结结巴巴的补充:“还还还还对我们动手了!”

莱娅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你们几个打不过我一个,还好意思告状!”

“谁谁谁打不过你了!”晏祯抱着自己的佩剑一副瑟瑟缩缩的模样,要不是有裴允聍这个撑腰的人在场,他是没有半点儿底气跟莱娅叫板的。“我我我们清台对对姑娘以礼相待,再再再说了,好男不跟女斗!”

裴允聍说:“莱姑娘与郡主关系匪浅。日后她来无忧居,你们不许拦着。”

“是。”诚谨与晏祯异口同声。

只是诚谨的这一声“是”里,多少掺杂了不服气。

“终于来了个明事理的!”莱娅看着裴允聍,注意到他手上掂的食盒,没什么好脸色,也没什么好口气。“给我家恩主送的?里面什么东西?吃的?没下毒吧?”

她径自过去掀开食盒检查,看到里头的清汤寡水,立时将蛾眉紧紧皱起。

“不是吧!我家恩主金枝玉叶,听学这三年,你们清台该不会就给她吃这些东西吧!恩主到我们封魔族做客,我们就是再困难再揭不开锅,也不会委屈了恩主!你们清台这么大的宗门教派,伙食条件怎么这么差啊!”

在直面裴氏嫡系传人的时候,莱娅居然还是一般模样,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全然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裴允聍也不愧是裴氏的四公子,在面对这些批判时,眉头竟也不皱一下,完全就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还不都是因为你们——”说起清台近来的伙食条件,诚谨也有怨念的好不好。“距离开课之日还有小半月的时间,结果你们一个个不打招呼提前就来了,搞得我们清台的伙食都来不及供应上!这些日子,为了填饱你们这些外人的肚子,宗主与二哥他们动不动就罚我们内部子弟不许吃饭…”

“妄逞口舌之快,该罚。”裴允聍又给诚谨加罚了一项。“午饭,不许吃。”

诚谨跟哑巴吃了黄连似的,有苦难言。

他要是发出抗议的声音,只怕就不只是被罚一顿午饭那么简单了。

第43章 让他们登记

莱娅如愿以偿的进入了无忧居。

在跟着裴允聍进来后,她便将人堵在门口。

“我进去就可以了,你就别跟着了!”莱娅将裴允聍手上的食盒抢了过来,便转身一蹦一跳的朝着卧房的方向去了。

这会儿,安世卿还在床上躺着睡大觉呢。

莱娅却以为她要死了,丢下食盒,扑到床头,又哭又嚎的,还把裴允聍给引来了。

裴允聍赶到房门口,就看到安世卿在训斥莱娅。

“哭这么大声音干什么,我还没死呢!”

莱娅脸上还挂着泪,趴在床边张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安世卿,“我看到你脸色这么白,还以为你快不行了嘛!”

什么叫快不行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安世卿气恼地用手指戳着她的脑袋瓜,“我昨天行了功法,还一口气爬了四千多层台阶!你当我跟你一样精力旺盛啊!我需要休息的好不好!”

看他还有力气教训人,房门口的裴允聍稍稍安心。

莱娅擦干眼泪站起来,“那我去外面把那些人都赶走。”

省的那些吵闹的家伙打扰恩主休息。

“外面怎么了?”安世卿刚睡醒,还不清楚外面什么情况。

莱娅用一种夸张的口气向她汇报:“恩主,外面好多人啊,都是来看你的,赶都赶不走!而且我听说,这次来清台的学子,大半儿都是因为得知了你今年要来清台听学,才提前赶赴清台!我还听说,从帝都到清台的必经之路上,都是企图接近你的各大宗门教派的人!”

“居然有这样的事。难以想象那是何等的热闹。”没赶上那样的热闹,一向爱凑热闹的安世卿倒一点儿也不为自己感到遗憾,只是脑补那样的画面,就觉得十分有趣。“他们应该没想到我会舍近求远,从柴桑绕道来清台了。”

安世卿在决定来清台时,就料想到这样的状况。

但她也不是因为这样就舍近求远。

就算是让她重头再来一遍,她也不见得会找到从帝都到清台的那条必经之路,就算不迷路去柴桑,她也会迷失到其他地方。

安世卿曲着腿坐床上,水灵灵的脚丫很有节奏的在床板上打着节拍。

她不说话,莱娅在旁边也没打扰。

她了解的恩主——一般情况下,恩主闷不吭声,八成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哦不,应该是说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闲来无事,莱娅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豆腐汤端出来,发觉食盒下面还有一层。

这食盒里别有洞天啊!

下面一层放的居然是安世卿喜欢吃的烤红薯!

准备烤红薯的这人够体贴够用心,将红薯外面的一层皮剥的干干净净不说,还准备了小勺子。

“恩主,烤红薯诶!”

烤红薯的肉色跟软糯的蜜蜡似的,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莱娅已经流口水了。

看到烤红薯不带皮,安世卿却没有被勾起食欲,摆摆手道:

“这种烤红薯是没有灵魂的,你自己吃吧。”

“那我吃啦。”莱娅美滋滋的享用美味,摇头晃脑说,“什么有灵魂没灵魂的,所有的烤红薯吃起来,味道还不都是一样!”

“反正一看到这样的,我就觉得少了一种情怀。”安世卿一副遥想当年的口吻与模样,“你姐还不是蓬羽军统领的时候,经常偷摸的和我在帝宫的磐玺林烤红薯,差点儿把整片林子点着。”

“磐玺林,阿姐早就跟我说过那是修炼的好地方。”莱娅从长姐口中听闻过帝宫有这样一个地方。“我还听阿爷说,磐玺树与柴桑乔氏的桐叶乔都是咱们中洲的神木,以神木为中心的方圆十里没有毒虫,是不是真的呀?”

“磐玺林,藏风纳气,聚灵通神,绝佳的风水宝地,尤其是磐玺树的叶子,烧着以后有一股很奇特的香味,非常适合当烤红薯的燃料。用磐玺树的叶子烤出来的红薯,那叫一个香!”回忆起那种美味,安世卿已经开始流口水了。她摆摆手道,“不能再说了,再说我都想回帝都了。”

莱娅很上道的转移话题,“那恩主,外头那些人怎么办?”

她觉得,在聊吃的之前,恩主八成在想怎么对付外头那些人。

安世卿说:“你待会儿备好文房四宝,在外头摆张桌子,谁想见我,你让他们登个记。”

“登记?”莱娅傻了。

不知道恩主这是在玩儿哪一出。

“他们在跟我打交道之前,是不是得先让我知道他们是谁!再说了,我堂堂一郡主,谁想见我,我就出去给他们见,那我成什么了。就是去动物园看猴子,还得先买一张门票吧!”

安世卿平日里兴许有些小骄矜,但很少拿自己郡主的身份去压迫别人,不然她身边的人也不会都那么亲近她,外头也不会有那么多胆大的家伙想见她。

莱娅觉得安世卿说的非常有道理。

“没错,他们想见就给他们见,那恩主也太有失身份了。恩主刚来到一个地方,必须要立威。不然他们都以为恩主好欺负呢!”

火速解决掉烤地瓜,莱娅边遵照安世卿的交代去安排了。

她一走,安世卿便下床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扯开前襟,看着已经蔓延到右肩的青黑色纹络,一脸凝重的叹了声气。

昨日,她将谢小公子身上的魔气纳入到自己体内,没想到竟然被附着在自己身上的那团魔气给吞并了!还变得更加放肆,更加壮大了!

她倒是没什么难受的感觉。

只是,魔气在冲击她体内灵力的时候,她还是会受到影响。

待到魔气攻心,她也不知道那时会发生什么。

毕竟,她以前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她现在这副模样,也不大适合见人。

安世卿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白发,是她灵力枯竭的象征。

少年白头,虽然只白了一半。

这次自己要是劫数难逃的话,只怕另一半青丝,也保不住了。

“哎,真是可怜啊可怜——”

安世卿对着镜子自怜自艾,但是她的神情却未有一丝幽怨。

第44章 登记时限

莱娅在无忧居的院门的正中央横了一方桌案和一条长凳,又将文房四宝摆出来,然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往长凳上一坐。

莱娅拖着长音问:“都有谁想见郡主呀?”

她清脆的声音一落,立马有人涌上桌前争先恐后的喊:

“我!”

“我我!”

“还有我!”

莱娅抬手,往桌上的文房四宝一指。

“想见郡主,请先登记。”

“登记?”与她只隔了一张桌案的那人表示疑惑。

“对。”莱娅耐心的解释,“谁想见郡主,写下你们的宗门与姓名即可。”

立马有人发出抗议的声音:

“怎么见郡主,还要留名的呀?”

“这也太麻烦了吧!”

“郡主出来,让我们见上一见,就这么难吗!”

“就是啊!我们都在这儿守了好几个时辰了!快点让郡主出来吧!”

听他们说话,莱娅就生气。

她失去耐心,拍案而起,大发雷霆:“你们这些人当堂堂的郡主是什么呀!猴子嘛!郡主何等身份,是你们想见就见的嘛!就是你们各自宗门教派里圈养的灵兽,也不是谁想见都就见到的吧!想见郡主的,就按我说的留下宗门与名字,等待郡主召见!不留的,烦请你们给后面的人让条道儿,别在这儿碍事儿碍眼!”

等到郡主召见。

这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可是,郡主不知道他们谁是谁,如何召见?

当即就有人响应了。

“我来我来!”要留名的这人,提起笔时,却犹豫了。他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我…我还是等会儿吧。”

他将笔搁下,退到后面去,准备先看看情况再说。

一个人退却,其他人都不敢轻易去留名了。

留了名,真要得到郡主的召见,届时他们见了郡主,要说什么呀?

他们这些人大都还没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刚才也都只是随波逐流,跟着大家伙儿一块儿瞎闹罢了。

不过,他们想一睹郡主天姿的那份心,还是真真切切的。

什么都不说,只要见到了,就感觉能够满足内心的一种欲望。

见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莱娅冷冷一笑。

“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有意思!”

她这话中的嘲讽,是很明显的。

她在桌前拉了一条隔离线,将那些叶公好龙的人统统赶到了这条线以外。

不过,当真还是有人敢站出来第一个吃螃蟹的。

一名少年在众目睽睽下,走到桌前,提笔潇洒挥写,留下了自己的宗门与姓名。

寒湘凌氏,凌霄。

待少年欲离去,莱娅却将他叫住:

“哎,你等等!”

莱娅起身,隔着一张桌子打量他,竟下意识的离他越来越近,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几乎都快要翻过去了,一对秀气的蛾眉也是越拧越紧。

说来也奇怪,她居然从这个矮冬瓜的身上,感觉到了与安世卿颇为相似的气息。

祝枝花扑过来,甩着孔雀翎,隔断了莱娅的视线。

他调笑道:“还说我大庭广众之下对你表白不要脸,你大庭广众之下那么露骨的盯着一个异性看,还是一个没长熟的男孩子,你就不害臊啦!”

他调笑的不只是莱娅,还用一句“没长熟的男孩子”,成功的奚落到了在场年纪最小的凌霄。

凌霄皱眉,不悦的看他,冷冷的警告:“祝公子,请自重!”

祝枝花一手抚着胸口,一手轻晃着孔雀翎,佯作娇弱得不堪一击的受惊模样:“小道友,你这样凶巴巴的看着人家,哥哥我好怕哟!”

众人哄堂大笑。

不知是笑阴阳怪气的祝枝花,还是笑经不起那阴阳怪气的家伙撩拨而渐露怒容的凌霄。

众所周知,想要和寒湘凌氏的这位小天才打好交道,有两个话题不能触碰。

一是他的年纪,另外一个就是他那感人的身高。

说凌霄是“没长熟的男孩子”,还称人家是“小道友”,尔后又以“哥哥”自称,祝枝花这是碰到凌霄的禁忌了,给人感觉还是故意的。

凌霄按着腰间的佩剑霜寒,对祝枝花的敌意浓烈到了极致。

未见他那只手有拔剑的动作,他的手边却忽然乍现出一道森然的剑光,快速掠向祝枝花。

众人大惊!

寒湘凌氏的这位小天才,居然在清台裴氏的地界上跟人动手!

好一个凌霄!

祝枝花兴许是没料想到凌霄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当看到剑光掠向自己,一下子怔住了,回过神来已然来不及闪避。

然而那道剑光在逼至他身前时,却陡然消失了!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祝枝花手上的那只孔雀翎齐齐断成两截。

根部的那截还捏在祝枝花手上,翎毛的那一截轻飘飘的向地上落去。

就在翎毛浮空之际,凌霄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祝枝花把玩着手上的那截孔雀翎,望着凌霄远去的背影,幽幽一笑。

修为至少在天玄境,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高深的修为,寒湘凌氏的凌霄,果然不负天才之名。

旧书脾气不好,很难打交道的样子。

这样的人居然也想见郡主——

有意思!

众人正热议方才凌霄剑劈祝枝花那一幕。这时,一只符纸做的纸鹤轻幽幽的从无忧居飞来,落在了莱娅面前。

接收到安世卿的纸鹤传音,莱娅大声向大家宣告:“恩主传音于我说,登记可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限已到,过时不候。登记时间截止到酉时。酉时一到,我可就撤了!你们再想登记,可就没机会了!”

一听有时间限制,大家都开始紧张了。

也不知道谁先起的头,就见一群人冲破隔离线,争先恐后的要在桌上留名。

诚谨和晏祯帮忙维持秩序:

“排队排队,大家不要挤,一个个来!只要登记,都是有机会的!登记完的,烦请到线后,把位置让出来!”

祝枝花想到要去排队的时候,发现队伍已经从无忧居排到隔壁的无壅居了。

终于轮到他时,他笔下已经有了长长的一大串名单。

看着上面字迹不一却很整齐的名单,祝枝花略微一怔,唇角又忽的浮现出一抹莫测的笑意。

隐约觉察到安世卿用意的他虽然觉得在这份名单上留名不妥,还是很坦然的落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烟阳祝氏,祝枝花。

第45章 邪门的伞

祝枝花登记完后,从队伍中退出来,发现凌霄竟然还未离去。

他许是忘了方才自己险些被这位凌小公子当柴劈的那一幕,竟不怕死的凑上去套近乎。

“凌霄公子,居然还未走。”

他到底是长记性了,言语间虽然还是有些轻浮之意,却没了侮辱性的词句。

见凌霄不愿理睬自己,他还是一个劲儿的将自己这张笑逐颜开的热脸贴上去。

“凌霄公子,该不会真的在等着郡主召见吧。”

凌霄看过去,眉宇间凝着不喜与不解。

不经凌霄开口,祝枝花便又兀自说:

“咱们中洲的郡主,是个奇人,也是个聪明人。咱们这些人求见她的目的,她怕是用脚趾头猜,都能想得到。”他抬着那截被凌霄用剑光劈断的孔雀翎,施施然往无忧居前的登记处一指。“初来清台,在这里一待就会是三年,她总得想方法知道她周围觊觎她功法的人有多少、都是谁。所以,在那儿留名的人,多半都将会被郡主视作敌人。说白了,那就是一张黑名单。”

听了祝枝花这一席话,凌霄的神情渐渐凝重了。

他八成是在后悔自己草率留名的行为。

偏偏他还是第一个去登记的!

凌霄正懊恼之际,听祝枝花的声音又响起:

“所以啊,我劝你还是别等啦。郡主不会召见,不会召见这里的任何人。”

凌霄不得不承认——烟阳祝氏的这位花公子,平时是放浪形骸了些,却是个有头脑的人物。

他不明白,“你既知郡主设这登记台是何用意,为何还要在那名单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祝枝花这么做,不是故意让自己被列入郡主的黑名单吗。

“我嘛~”祝枝花用翎毛刮搔着光洁的下巴,望着登记处前如长龙般的队伍与周围仍然熙攘的人群,笑得耐人寻味。“我在那名单上留不留自己的姓名,其实都一样——”

都一样?

这花公子是几个意思?

他是想说,即便他不留名,他也在郡主的黑名单里?

“就算今日不得见,开课之日也会见到。为什么我们这些人偏要那么着急呢。”祝枝花在说这两句话的时候,自嘲的意味颇浓。

凌霄只说了两个字:“神引。”

祝枝花诧异得看向他。

神引,无状之状,无相之相。不可言喻,不可名状。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力量。

在玄修界,用最通俗的话讲,就是玄修者会不由自主的被比自己强的人所吸引。

帝君是公认的强者,还未曾与帝后共舍之前,便拥有最强的神引之力。

要说郡主有神引之力,祝枝花是不信的。

他不由得说道:“凌霄公子说笑了。若论修为,郡主怕是咱们这一届清台学子中,修为最低的。如此,郡主怎么可能会有神引之力。”

凌霄却没有半点说笑的样子:“修为最低,那资质呢?”

祝枝花无言以答。

没错。

修为是没了,但资质尚在。

郡主修为被废是没错,但她天生帝族血脉,单是这一点,就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传言道,拥有帝族血脉的,不一定是最强的。但最强的,一定是拥有帝族血脉的!

今日,凌霄的话,出奇的多:“十年前,我见郡主,她便是你我这般的修为。雁过留痕。即便郡主现在的修为不如你我,那也改变不了她曾经是我们这一代之中修为最为出众的事实。”

祝枝花诧异。

让他诧异的并不是郡主曾经出众的修为,而是——

“你竟然见过郡主?!”

凌霄居然在十年前见过郡主?

祝枝花这般惊乍的反应,反而让凌霄举得奇怪。

他之前见过郡主,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不知不觉,凌霄思绪飘远,神情幽幽。

“十年了,郡主怕是不记得了。”

面前经过的一个人,将他从久远的记忆中拉了回来。

祝枝花也注意到了。

那人与他们一样,一身清雅素静的清台道袍,却背了一把与之格格不入的大红伞。

那把伞,怎么看怎么像女儿家的物件。

那人周身的气息,似乎也有些与众不同,阴恻恻的让人不由得为之心头一紧。

待那人远去,祝枝花将那人的名字喃喃而出:“蔺剑池?”

凌霄目不转睛的看着背伞的那人,“他就是蔺剑池?”

祝枝花饶有兴味的笑道:“没想到清台竟把他也给招来了。”

蔺剑池与清台裴氏的裴允聍齐名,但他与他们这些宗门子弟实不同,他无门无派,乃一介散修。

从蔺剑池身上,凌霄注意到一个值得在意的地方,“他没有佩剑。”

祝枝花用捻着的那半截翎尾,朝蔺剑池的背上轻轻一指。“他的佩剑,便藏在他那把伞的伞柄里。整把伞,都是他的剑鞘。他那把伞,邪门得很,也算得上是一件灵器。”

看到蔺剑池向登记处而去,凌霄微微诧异:“他居然也想见郡主…”

祝枝花捻着翎尾,幽幽道:“蔺剑池居然也对郡主感兴趣。”

什么叫也对郡主感兴趣?

感兴趣是几个意思?

凌霄果然不喜欢花公子的谈话风格。

看凌霄扬长而去,祝枝花一脸茫然。

这可怜的家伙还不知道自个儿哪儿招惹到了人家。

过了一段时间——

登记处前的队伍中,只剩寥寥几人。

排到乔松与小金时,时辰以接近酉时。

莱娅似乎对他俩很不待见,“你们两个凑什么热闹!”

乔松在名单上留下两个名字,独独没有他的。

莱娅不由得念出他写的那两个名字:“扶风谢氏谢怀广和谢留彬?就是谢宗主和那个差点儿见阎王的谢小公子?”

乔松规规矩矩的道:“我受姨父所托,将他与我表哥的名字登记上。”

“原来谢宗主是你姨父啊,谢小公子是你表哥。你表哥现在怎么样了?”莱娅问。

“已经大好了,没有大碍了。”乔松回道。

莱娅皱了皱鼻子,一副不怎么欢喜的样子。

“哼,你表哥是好了,代他受罪的恩主可就没那么好了!”见乔松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莱娅又哼一声,“要不是恩主出手,你那个表哥真的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乔松面色惊慌,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改往日唯诺的风格,变得尤其紧迫:“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恩主救了连整个清台没能力救下的人,就是这么回事!”莱娅没工夫跟他在这儿闲话家常,手一抬摆出粗鲁的动作将他轰开。“走开走开,别耽误后面的人留名!”

乔松退到一旁,张口还要细问,却发觉周围的人似乎变多了。

他们八成是听到了刚才他与莱娅的对话,前来打探消息的。

乔松按捺住心中那股想要刨根究底的冲动,合手立到一旁。无论谁来打探谢氏与郡主的事,他都说不知道。

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这些人从莱娅口中更打探不到任何有价值的讯息,反而谁把她问急了问火了,就会遭到这暴脾气的姑娘一通骂。

因为这些好奇心旺盛的家伙门,耽搁了不少时间,小金提起笔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

“酉时已到!”莱娅一手按在名单上,阻止他落笔。她看着小金,“怎么你也想见郡主?”

小金说:“过几日,我就要下山去了,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在离开之前,过来跟郡主道个别,比较妥当。”

“下山?”莱娅纳闷了,“你不留在清台吗?”

小金又说:“我是陪我们家孙少爷来的,不是清台学子。清台宗门有规矩的,学子听学期间,不得携带家仆,一切生活事务须自理。这还没到开课的时候,所以我才能在山上逗留几日,但是在清台开课之前,我就必须要下山去了。”

莱娅明白了。

念在小金对安世卿一片诚心,她对他做了宽限处理,将自己的手从名单上挪开。

“那你写吧。”在小金落笔时,莱娅又说,“我让你写,但是你在离开之前能不能见到郡主,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多谢莱姑娘。”

小金其实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毕竟他是区区一介家仆,那位可是堂堂的中洲郡主。

他们身份悬殊如此之大,却还能在来清台的那一路上相扶相持患难与共,对他而言,这段经历既难忘,也是他三生有幸。

毕竟,他是最后一个在这名单上留名的。

等候郡主召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第46章 统统该罚

莱娅收起名单。

诚谨蠢蠢欲动,“莱娅姑娘,我能不能也在上面登个记啊…”

他也想见郡主。

晏祯叱道:“你瞎凑什么热闹!开课日一到,你还怕见不着郡主吗!”

他可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想见的话,总能见到。反正郡主此刻就在他们清台。

莱娅没理会无忧居门口丢人这一对活宝,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有一样东西不见了——

她在登记处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找了一圈,也翻遍了全身,就是没找到。

晏祯抱着剑上前,“姑娘在找什么呢?要不要帮忙?”

莱娅挠着头,“恩主给我传音用的纸鹤不见了。”

“啊…”晏祯想起来,“那个小玩意啊。我之前见你不是放在桌子边上了吗。”

“啊…”诚谨似乎也想起来什么了。“我记得好像也是。”

“找不到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莱娅将名单卷起来收好,而后指着桌子与上面剩下的笔墨纸砚,交代诚谨与晏祯二人道,“你们两个,把这里收拾一下。”

酉时已过,名单已有。她要回去向恩主复命了。

见她要进无忧居,祝枝花将她叫住:“哎,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能等到郡主的召见啊?”

莱娅转身看他,奇怪的反问:“我何时说过郡主会召见你们这样的话了?”

她这意思,郡主是不会召见他们了?

有人意会过来,却是气不过,上前吆喝:“不是你说,要想得到郡主的召见,就在名单上登记自己的宗门和姓名吗!”

“我差不多是这样说过。”莱娅举着名单,“但是我有说过登记的人,郡主就一定会召见吗?”

“怎么这样啊!分明就是耍赖啊!”

“我们可是排了好长时间的队啊!”

“郡主不会见我们,你倒是早说啊!也省的我们在这里浪费那么多时间!”

“不见我们,还要我们登记,是几个意思啊!”

“几个意思?”莱娅一掌拍在还未来得及撤走的桌子上。

砰的一声,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待莱娅将手从桌子上收回,众人看到那原本好端端的桌面上竟留下了一个十分清晰的掌印凹痕!

众人瞠目结舌。

刚才没见她怎么用力啊,桌子怎么就成这样了…

莱娅收手时顺势指了他们一圈,对他们怒目而视,更是恼恨的讽刺:“真当郡主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啊!我还不知道你们是几个意思!你们哪一个不是觊觎郡主的功法才这么迫切得想见她的!?实话告诉你们,我就是要看看,这种狼子野心的家伙,到底有多少个到底都是谁!”

她再次将名单举起来,清脆响亮的嗓音掷地有声:“这名单上的人,绝大部分都将会是郡主的敌人!郡主的敌人,也是我莱娅的敌人!谁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捶爆他!”

莱娅攥紧拳头,一副咬牙切齿状。

众人纷纷色变。

莱娅有多么不好招惹,在场的人绝大部分在清台裴氏的山门外面、千层降灵阶之上就见识过了。

一拳能把玄修者的灵剑捶断,同时还把千层降灵阶最顶端的那一层捶出了裂纹——

怪力女!

真的是怪力女!

超级怪力女!

将院子外的那些人威吓了一番,莱娅带了名单进了无忧居。

她将名单呈给安世卿过目。

那么一条冗长的名单,安世卿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恩主,还未到开课之时,清台山上现在鱼龙混杂,真的什么人都有!”莱娅刻意关注,已经将名单记下来了。在名单上留名的人,她也都有印象。“抛开清台本门的那些个瞎凑热闹的,外门人有五十六人在上面留名,名门小派的都有。说来也奇怪,各门各派的都有,就独独没有见洛灵江氏的名字出现。”

安世卿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洛灵江氏,他们不敢。”

莱娅不明白了,茫然问道:“他们为什么不敢啊?”

“一言难尽啊…”安世卿显然没打算讲述这个难言的故事,她又将名单细阅了一遍,找到一个宗门子弟的名字,“烟阳祝氏只有一人?”

“对啊。”莱娅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就看到了祝枝花的名字。“这个祝枝花啊,说话油腔滑调的,整个人打扮的跟一只雄孔雀似的,让人见了就生厌!”

莱娅显然对这位花公子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安世卿若有所思了一阵。

“我听说,烟阳祝氏与洛灵江氏有姻亲关系…娅娅,你帮我查查这个祝枝花,是不是烟阳祝氏的宗主祝长虹与洛灵江氏的女子所出。”

莱娅觉得奇怪,“恩主,你好像很忌惮这两个宗门啊。”

“该对他们留个心眼儿的。”安世卿将名单撂桌上,接着又向莱娅交代了几件事,“行了,名单的事就到此为止吧。若裴宗主与裴氏的叔父,还有两位裴公子来这院子,你再别拦着他们了。谢宗主要是携子前来,你也莫要拦着。”

莱娅将她提到的这几个人记下。

“好吧。那恩主你好生歇息,我去查查那个祝枝花!”

莱娅退出屋子。

突然静下来,安世卿百无聊赖,又拿起那份名单浏览起来,看着看着,竟不知不觉歪在床头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中,她感觉似乎有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敞着的屋门进来——

生怕吵醒她似的,那两人的脚步都极轻。

到了床边,一人拿开了摊在她身上的名单,一人将薄被盖到她身上。

裴允聆快速将名单掠了一遍,与坐在床边的裴允聍传音道:

“居然有这么多本门子弟来凑热闹。该罚,统统该罚。”

裴允聍传音问:“二哥,那其他人呢?”

裴允聆略微思索,却没耽搁传音的功夫:“这些外门子弟,还未行正式的拜师礼,就不算本门学子。重罚他们,道理上有些说不过去。不过,既然他们现如今穿的都是我清台的道服,对他们小惩大诫,倒也合乎情理。”

裴允聍收了食盒,见里头碗盘空空如也,唇角隐隐动了动。

裴允聆将名单轻轻搁到床上,负手与裴允聍传音道:“走,我们去瞧瞧那位莱姑娘,风风火火的是要去做什么。”

他还真担心莱娅在清台会闯出祸事来。

第47章 实行宵禁

莱娅的出身背景太让人忌惮,真要在清台山犯下了上让谁难以收场的罪过,到时候不管谁出面,都留不住她了。

裴允聆与裴允聍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到莱娅在无忧居外面嚷嚷:

“乔小怂!乔怂怂!”

乔松的这两个绰号,虽是安世卿取的,她不常叫,却被莱娅挂在嘴边上。

这两个绰号,无论哪个,都不好听。

躲在人群中的乔松,十分窘迫,哪好意思出来与莱娅相认。这会儿,他连声儿都不敢应一下。

小金却将他出卖了:“孙少爷,莱姑娘叫你呢!”

察觉到周围的人纷纷将目光投来,乔松愤愤的看他一眼。

自家孙少爷被叫那样的绰号,他脸上很有光吗!

小金将他暴露了,那便没办法了。

他红着脸,硬着头皮,走出人群,远远的向莱娅一揖,很认真很认真的纠正她:

“莱姑娘,在下乔松,乔木的乔,松柏的松。”

莱娅一蹦一跳过去,与他说道:“恩主让我给你带话儿。”

一听说郡主要她给自己带话,乔松洗耳恭听。

“你表哥是扶风谢氏谢宗主的儿子谢留彬。”

“正是”乔松恭恭敬敬的回道。

虽然面前的人是莱娅,他却全当在回答安世卿的话。

莱娅问:“你们表兄弟的关系如何?”

“这…我觉得…”

见他吞吞吐吐,莱娅不耐烦的说:“这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乔松喏喏道:“虽然我们两个宗门之间关系疏离,但我与表哥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我也知道,表哥刀子嘴豆腐心,他时常骂我,其实是在为我好…”

“既然是这样,那你且听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莱娅板正神色,“恩主让你务必要将路上遭遇幽尸的事,细细与裴宗主和谢宗主他们说清楚。幽尸的事,八成和你表哥也有关。”

乔松神色一紧,双臂在胸前罗了个大圈,继而向莱娅抱拳,郑重其事得道谢:

“多谢!”

乔松与小金离去。

莱娅抬眼扫视一圈。

她还记得安世卿让她打听某个人出身的事。

可在场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更不知道谁与那人相熟,与其拐弯抹角一个个的打听,还不如直接一点。

莱娅打定主意,卯着一口气,又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祝枝花!”

“我在,我在!”

祝枝花一路小跑出现,那是又惊又喜又欢快。

当他到了莱娅面前,见莱娅满眼都是抵触他的神色,他不由得将轻浮收敛了一下,整个人也没方才那般欢喜了。

在他出现时,莱娅便一直打量他,却发现不了这个人能给安世卿造成什么威胁。

她直截了当的问:“我问你,你父母是何许人士?”

祝枝花怔了怔,目光缓缓垂下,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似乎不愿提及自己的出身,倒是对莱娅的问题也没避讳:

“家父乃烟阳祝氏的宗主祝长虹,家母是…洛灵江氏江宗主的堂妹江凝儿…”

他答得并无纰漏,可就是让人觉得他言语间在回避什么。

“恩主说的那个烟阳祝氏与洛灵江氏所出的孩子果真是你!”莱娅握紧拳头,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祝枝花,我警告你,离恩主远点!”

她的话中,带着浓浓的警告与威胁。

“我…”祝枝花欲言又止。

那个放浪形骸的花公子,此刻目光无措,身影萧索,看上去竟有几分狼狈。

目睹一切的凌霄,当下有点明白之前祝枝花与他说过的话了。

就算祝枝花的名字不在那名单上,他也是郡主黑名单中的一员。

可是,为什么?

这时,裴允聆与裴允聍从无忧居出来。

裴允聆一改和煦的温雅之态,拿出当家人的气派,抬眼冷冷一扫。目光所及之人陡然受灵压所制,竟不能动弹半分。

全场之人如寂了声的鸦雀。

“今日出现在无忧居的弟子,没有晚饭。”温文的声音中带着不容忤逆的威严,裴允聆目光侧到裴允聍身上,“允聍,你也没有晚饭。”

“…是。”

裴允聍不过是来无忧居给安世卿送了一顿饭,居然也跟那些人一并被二哥惩处了。

不过他心里面没有任何不服或不满。

“随我去父亲那里。”

他兄弟二人到无名堂寻到裴启贤时,乔松与小金将此行来清台的途中遭遇幽尸一事事无巨细的报给了裴宗主。

旁听的还有谢怀广、裴启元。

满堂之人,尽是凝重之色。

裴启元一再向乔松确认:“你说那些幽尸是冲着你与陇陵钟氏那小子来的?”

“郡主如是猜测。”乔松虽模样唯诺,说话倒是蛮有条理,还算清楚。“原先我是不信的,之后我们弃了水路,改走山路,还是遇到数次幽尸伏击,也不由得…信了。这一路上若不是有莱姑娘与郡主相助,我和钟兄…今时今日怕是不会在这清台山上了…”

裴启元唏嘘道:“哪里来的幽尸,竟连八式封脉都制不住!还真是邪门!”

一干人陷入忧思。

谢怀广面色沉着,言语间难掩愤懑:“这么说,留彬是受你与那陇陵钟氏的小子牵连!就连郡主也——”

“姨父…”乔松深深自责。

见他这副卑懦的模样,谢怀广禁不住大为恼火,指着他恨铁不成钢的怒斥:“你表哥原是要来清台的!但他得知你也收到了通玄帖,说什么都要跟你一路去清台!他要不是去柴桑寻你,也不会遭遇幽尸!早就叫你不要跟陇陵钟氏的人来往了!你要姨父和你表哥说你多少遍,你才听得懂!如今郡主——”

说到安世卿,谢怀广却是欲言又止。

乔松猛然一震,急忙问:“姨父,郡主怎么了?”

谢怀广却没有回答他。

乔松眼晃一周,看到的人皆是一副沉着凝重之色。

谢怀广到底还是忍不住,怒声咆哮:“还不都是你害的!你要是与陇陵钟氏的人早早断了联系,你表哥和郡主都不会有事!你啊你,竟跟你那冥顽不灵的爷爷一样糊涂!陇陵钟氏,岂是善类!”

乔松再次追问:“姨父,郡主到底怎么了?”

谢怀广叱:“这不是你该问的!”

裴允聆按了按乔松垮塌的肩膀,轻声说:“乔公子,你先回舍里休息。”

乔松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他就是赖在这儿,从谢怀广这里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还不如回舍里向他表哥打探。

待乔松离去后,裴允聆向裴启贤请示:“父亲,不若我与允聍下山去探探。”

他是想去会会那些邪性的幽尸。

裴启贤面色沉肃,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即日起,清台山实行宵禁,亥时一到,清台山上所有人,无论是宗门子弟还是仆从,不得在山门内外走动。如有违者,逐出清台!”

“父亲,那幽尸的事…”裴允聆提醒。

裴启贤道:“眼下当务之急,是祛除郡主从谢小公子身上转移的尸毒。”

安世卿从谢小公子身上转移走的,并非尸毒,而是魔气。

裴宗主自然不会搞错,那样说只是避讳“魔气”这两个敏感的字眼罢了。

要是传出郡主身染魔气的话,必不会好听。

此事毕竟有损天家的声誉与威严。

这也正是安世卿在意的。

第48章 百病无症

往日里,清台山上的日常,循环往复就那么几样——

勤学,清修,苦读,苦练。

如此这般,清台弟子的修为是提上去了,但日子过得实在是枯燥乏味的很。

然而,今年发生在清台山上的新鲜事,似乎特别的多。

今年收到通玄帖的外门弟子,几乎都比往届的积极,未到开课之日,就到了一大半。

他们的这股积极性,可不在学业上,而在一个人——

清台裴氏破天荒招来的中洲郡主!

郡主有何大能,那就不用多说了。单凭她这个废了修为的人能与灵玄境的玄修者一较高下这一点,就足够让很多人对她趋之若鹜了。

郡主来的当天,便闹出桩桩件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到了第二天,教人翘首企盼的郡主没有抛头露面,而清台山上居然还下了宵禁。

当夜,亥时过后,裴启贤与两个儿子前往无忧居。

三人到了无忧居院落。

见屋内烛光通亮,裴允聆立在房门前,向屋内探问:“郡主,歇息了吗?”

房门应声而开。

安世卿的声音清晰的传出来:

“进来吧。”

三人进入房内。

此刻,安世卿正在床畔打坐,似乎就在等他们出现。

“郡主。”

“裴宗主,二公子,四公子。”

见面的寒暄礼,还是有必要的。

“郡主,身体可有不适?”裴启贤对安世卿关怀备至。

“不管有没有不适,你们走不能魔气一直待在我身上。”除魔一事,安世卿内心比他们还急躁。

她上清台的目的之一,便是除掉身上的魔气。

昨日将扶风谢氏的谢小公子身上侵染的魔气转移到自身,正好掩盖住了她之前也身中魔气的事实。

除魔这件事,变得更加顺理成章。

而且,此事不宜再拖。

魔气扩散的速度,远比她想的还要快。

安世卿抬手扯动领口。

面前的三个男人一齐挪开视线。

不愧是父子,连非礼勿视这种品行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们干嘛。”安世卿觉得他们的反应实在好笑,“该不会以为我要脱衣服吧。”

裴启贤与裴允聆倒是没什么。

裴允聍似乎有些窘迫。

安世卿将领口往下扯了扯,露出右边的侧颈。

可以看到,魔气的纹络已经延伸到了那里。

那狰狞可怖的纹络出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格外的明显,格外的突兀。

也格外的让人疑惑。

“这是从谢小公子身上转移的魔气?”裴允聍记得在帝都见到安世卿的时候,就从她身上感受到丝丝魔气。

安世卿说:“给你们时间查明这魔气的由来,那时我怕是已经入魔了。你们应该清楚,没有人知道一个拥有帝族血脉的人入了魔后会发生什么。”

她说的没错。

帝族血脉,神魔不侵。

原本是这样的。

可魔气确确实实侵染到了拥有帝族血脉的安世卿身上。

这样的事,史无前例。

没人能预料到她完全入魔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形。

安世卿抬起右手。

她这右手,周遭有浓郁的魔气蒸腾,早已看不清原来的肤色。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可能会想办法炼化掉这魔气。”

看着她的右手,裴允聆说:“郡主,我有疑。”

“你的疑问,我在清台三年,有的是机会给你解惑。”安世卿将右手摆在他们面前,接着对眉头紧锁的父子三人道,“现在当务之急,是不是该想办法除掉我这一身魔气?”

几度欲言又止的裴启贤反问:“郡主,此事…王爷可知?”

“他若知晓,你们清台可还有宁日?”

安世卿并没有从正面的角度回答他。但她这句话足够让他们父子三人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

安岱青膝下就安世卿这么一个子嗣。

她若在清台山有什么三场两短,安岱青若是知道了,说不定当真会提刀来见!

察觉到裴启贤隐隐有一丝紧张,安世卿宽慰他道:“你们就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我爹和君后的。”

听她将君后牵扯进来,裴启贤更紧张了。

安世卿又说:“我知道此次来你们清台,凶多吉少。所以,在离家之前,我已经写好了遗书,不管我在清台山出了什么意外,都不是你们清台裴氏的责任。我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你们的。”

裴启贤没想到安世卿是如此一个豁达坦率的人。

曾用小人之心揣度过她的裴启贤,有些自惭形秽。

他郑重的说:“郡主在我清台山,大可安心。”

一点都不托大的讲,清台山上那么多人,还保护不了郡主一个人?

“安心安心,当然安心,比在我自己家还安心。”安世卿其实并不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对她而言,其实这清台山上的日子也并不安逸。不过,她多少从中找到了一些乐趣。“不过你们倒是沉得住气,到现在才来找我。”

裴启贤说:“今日允聍前来探过郡主几次,寻到郡主方便的时候,我们才来打扰。”

裴允聍来过?

安世卿瞄了一眼立在裴启贤身边跟乖宝宝一样的裴四公子。

她倒是对裴允聍来过的事,半点儿没有察觉到。

不过,仔细想一想,也不是没有痕迹可循的。

她酉时睡着,醒来那会儿,发现自己身上盖了被子。她原以为是莱娅那丫头在关照她,现在想来觉得委实可笑——

莱娅在这方面,可从没有如此贴心过。

有些人,上帝给她打开一扇门,势必会给她关上一道窗。

莱娅在修行方面颇有天赋,可是在生活料理方面,也不能说她完全就是不能自理的废人,不能算完全,顶多…也就是半个吧。

应裴氏父子的请求,安世卿让裴允聆号了脉。

即便她觉得这根本就是徒劳,不过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这特殊体质也好。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安世卿的胳膊都有些酸了。

裴允聆还是没号出个结果来,眉头反而是越蹙越紧了。

一旁等结果的裴启贤似乎挺有耐心的。

裴允聍到底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了,“二哥,怎么样?”

裴允聆抽手,从床边退开,犹犹豫豫道:“从脉象上看,郡主并没有中毒或者是受魔气侵染的迹象,只是灵力受损…”

只是灵力受损。

——这就是裴允聆给出的诊断。

安世卿讳莫如深的笑。

“二公子的医术受过药王老前辈的指点吧。”见裴允聆脸上浮现惭愧之色,安世卿又道:“我这么说,不是嘲笑你的意思。连药王老前辈都没办法,你们也就别白费功夫了。”

裴允聆略惊:“药王老前辈也为郡主诊治过?!”

“为了恢复我的修为,我爹和君后可没少四处求人。中洲的名医都为我诊治过,诊断出来的结果惊人的一致,说我除了灵力受损以外,没有别的病症。

药王说,我此躯此身,金丹破碎,气海枯竭,灵力亏损。百病无兆,百病无症,药石无用,生死难断…”

安世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叙述旁人的世卿,无关自己,语气平平,言不由衷。

显得她说的那些,丝毫不重要。

这要是换了别的玄修者,修为废了,且再无结丹的可能,不是颓丧,怕是也要疯了。

然而这两种状态,都在安世卿身上没有体现。

第49章 郡主安好

“居然连药王都束手无策…”

药王医术精湛,妙手回春,传闻他老人家能活死人医白骨,总之论医术,整个中洲无人能出其右。

连药王都说郡主无药可医,裴启贤真的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能恢复安世卿的修为。

裴允聆面有难色,左右拿不准主意似的,“如果不用丹药压制魔气,为郡主去除魔气…只怕有些许困难。”

丹药无用。

安世卿说:“那些许的困难若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办法解决,便忽略不计吧。抛开那些细枝末节,直入主题,应该没有那么难。况且,此事不宜再拖,拖到我父亲与君后知晓了,你们清台裴氏会更为难。”

听安世卿又搬出王爷与君后,裴允聆不禁为之一动,带着深切的口吻沉沉道:“那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

“我虽然贵为金枝玉叶,还没那么身娇体弱到连一点点苦头都吃不了。”安世卿倏然一笑,这一笑笑得洒脱,“再说了,不是还有复首术。只要复首术的作用不消,我便死不了。这,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从她身上,看不到一点儿悲观之色。

看她这样,裴允聆忽然觉得自己方才所有的顾虑都是多余的。

裴允聍微微垂下眸光,似有所思,似有所悟。

裴启贤心中亦有所感悟——

难怪他那在朝为官大儿子裴允职提起安世卿时嘴上总是嫌弃她这嫌弃她那,却难以掩饰他打从心底里的钦佩与尊重。

难怪难怪。

他们中洲这位唯一的郡主,确实是一个值得让人钦佩与尊重的妙人。

裴启贤望着安世卿,眼中的赞赏之意越来越浓。

他颔首而道:“既然郡主没有后顾之忧,我等便不再多虑。明日一早,我便让人来请郡主。”

父子三人将一些驱魔细节告知安世卿,便就此离去。

明日为安世卿驱魔,情况会如何,他们着实难料,尤其是心中那份莫名而生的忧虑无时无刻的在抓挠着他们的肺腑。

翌日一早,裴允聆与裴允聍兄弟二人来无忧居请安世卿。

这是安世卿自入住无忧居以来,第一次走出院门。

她并没有刻意的全副武装。

以防暴露身上的魔纹,只做了简单的掩饰——

脖颈处围了一圈纱巾,手藏在了宽长的袖袍中。

今日,很多人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郡主。

可看到郡主身边的阵仗,哪一个敢上前来请安?

前面是裴允聆与裴允聍,后面还有两名清台裴氏的内门子弟。

左边还有莱娅那个怪力少女。

这叫得上名字,哪一个是好招惹的人物?

不过,到底还是有胆大的。

这支不知将郡主护送去哪里的队伍突然被拦下。

拦路的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

少年双臂罗圈,郑重的施礼。

他这一礼,绕过了裴氏兄弟二人,对的是安世卿。

“凌霄!?”这时,莱娅已经叫出了那少年的名字。

这少年是第一个在恩主的黑名单上留名的。

她是不会记错的!

莱娅对他虎视眈眈。

凌霄不为所动,也不予理会,只对着安世卿:

“寒湘凌霄,见过郡主。”

听到这个名字,安世卿并不意外。

她在名单上见过这个名字。

意外的是,寒湘凌氏的凌霄,不仅是第一个在名单上留名的,居然也是第一个来跟郡主打招呼的。

“凌霄。”安世卿上前打量凌霄,情不自禁露出姨母般的微笑,“凌霄,你长大了。模样是长开了,怎么还是与以前一样爱故作老成。我想你今日就是不出现,日后我一定会认出你来。”

凌霄的神情有些别扭。

他与郡主十年未见。

十年前,他们二人谁还不是个娃娃了。

十年后,谁还不是个小大人了。

他不过是年小了几岁罢。

闹别扭归闹别扭,不能因为情绪就耽误了眼下的正事,因为有些问候还是不可少的。

“郡主安好。”

安世卿从善如流:“元公他老人家可还安好?”

凌霄的外公洛元,乃帝君亲封的探渊境十二公之一。

十二公,十二人。

这最接近渊境领域的十二人,无疑是中洲修为最强的十二人。

凌霄的外公洛元,便是其中之一。

玄境,灵境,神境,渊境…

一层一层往上。

凌霄回道:“外公一切安好,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让我来给郡主带声好。”

“那便好。让我瞧瞧你在这十年里成长了没有。”安世卿眼眸中的笑意幽幽,“凌霄,你还记得十年前,我问过你什么吗?”

凌霄面色板正,当真跟个小大人似的,“记得。”

“如今你的答案呢?”安世卿问。

凌霄不假思索,更为郑重:“与十年前一样。”

“果然还是与你外公一样,没有长进啊。”话虽这么说,安世卿却并不失望,只有一点点的惋惜。她突然又问:“你可知,你外公的修为,这么多年为何一直停留在真神境突破不了?”

凌霄茫然。

“道不远人,人自远道。”安世卿抬手,手背隔着袖子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时至今日,你与你外公还未领会到我们这一脉人存在的真正价值。”

安世卿在动作上有意掩饰。

凌霄还是注意到了她的手。

他的声音不由得一紧:“郡主,你的手!”

那手上黑黢黢的雾气是——魔气!?

安世卿那只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

裴允聆适时的上前来分散凌霄的注意力:

“郡主,我们走吧。”

安世卿微微向凌霄报之一笑:“凌霄,那我们稍后再叙。看得出来,你有很多话想与我说。”

凌霄怀着惊异的心情退到一侧,瞥着安世卿的右手,隐隐克制着自己一探究竟的冲动。

方才他虽没看清,但绝对不看错——

他从郡主的手上看到了魔气!

安世卿抬步正要虽裴允聆等人离去,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一道红影。

她的脚步不由得顿住,神情也不由得为之一变。

安世卿定睛看去,目光十分不善。

她指着一人,当场喝了一声:“大胆!娅娅,去将那人给我提来!”

周遭之人蒙圈了。

莱娅却不问缘由,当即向安世卿指的那个人飞窜了过去。

那人见势不妙,本能的要逃,却被比莱娅更早赶到的裴允聍断了去路。

那人转身又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谁知那里居然有凌霄挡路!

情急之下,他居然愣在了原处。

他刚刚为什么要逃?

第50章 遮灵伞

那人乖乖的束手就擒,任由莱娅将他押到安世卿面前。

“跪下!”莱娅狠狠地推了他一下。

那人身子软塌塌的很好拿捏似的,就这么被莱娅推到跪在了安世卿面前。

“蔺剑池?”裴允聆认出他。

就是背着一把红伞的那个散修,蔺剑池。

安世卿垂眼睨着他,神情清冷,“娅娅,将这人背上的伞给我卸下来。”

一听要卸了他的伞,蔺剑池顿时紧张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有任何反抗。

莱娅是将伞卸下来了,却没能将伞打开。

“恩主,这伞打不开啊。”

她有点不明白安世卿要这一把打不开的伞何用。

裴允聆更是不解:“郡主,这是何意?”

安世卿手一伸。

莱娅将那把闭合的伞交到她手上。

说来也奇怪,这把在她手上撑不开的红伞,到了安世卿手上,竟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遮灵伞。”安世卿淡淡的说,“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我找了许久。”

裴允聆神情蓦地一紧,指了一下跪在地上的蔺剑池,质问:

“大胆!先王妃的遗物怎会在你手上!?”

安世卿瞥他一眼,幽幽道:“我也想知道,我找了那么多年的东西,怎会出现在清台。”

裴允聆想推卸责任将祸水东引?

不可能的!

遮灵伞这件事,清台裴氏难辞其咎。

毕竟现在这把伞出现在了清台。

裴允聆忙向安世卿解释:“郡主容禀,此人是我二叔亲点的听学弟子,蔺剑池。他原本是一介散修。”

“裴二老爷亲点的?”

“此事待我细问。”

可无论裴允聆怎么问,蔺剑池嘴上都跟戴了一副铁箍一样,死咬着不松口。

安世卿看着遮灵伞,陷入了一阵困惑中。

清台裴氏的裴老二裴启天,与安世卿的母亲洛汐乃知交。他不可能不认得她母亲生前所持有的遮灵伞。

或许,正是因为他认得,才特招了蔺剑池这个散修上清台山来听学。

可他这么做,意欲何为…

这边,裴允聆实在问不出什么,禁不住反过来质疑安世卿的辩识力。

“会不会是郡主认错了?”

他说话小心翼翼。

郡主已经很不快了,再不能触碰到她的底线。

“遮灵伞,遮影遮息,是我母亲的遗物,出自我手,我怎么可能会认错。”安世卿将伞收拢,神情松动,说话的口气有了几分温度,“罢了罢了。既然是裴二老爷青睐的人,那就罢了。二老爷的这个面子,我肯定是要给的。更何况,这把伞养出了伞灵,已经不算是我与我母亲的东西了。”

她似乎真的不打算再追究了。

她将伞横在蔺剑池面前。

蔺剑池双手接过,情绪有些激动。

“多谢郡主!”他终于开口了,“我是听闻此次郡主会来清台听学,才接了清台的通玄帖!剑炉山一别,十余年不见,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归还遮灵伞,也没来得及向郡主道一声节哀…”

“小池!?”安世卿的眼睛张大了一圈,“你是小池子!?”

她终于认出来这个跪在她面前的人,是她十余年前在剑炉山见过的小男孩。

安世卿将他扶起来,脸上挂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她将蔺剑池从头打量到脚,目光拂过他的右手臂时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异样。

“你都长这么大啦!”

咱们郡主又来了。

她似乎是忘了,十余年前,她与凌霄、蔺剑池一样,都还是半大的娃娃呢。

“让我瞧瞧,让我好好瞧瞧!”

安世卿抱抱蔺剑池的肩,又摸摸他的头。总之,她的双手与她的目光一样在这个大男孩身上胡作非为。

蔺剑池虽然不自在,倒也没有反抗。

就是一旁的裴允聆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的提醒安世卿一句:

“郡主…”

安世卿充耳不闻,将目光放在了蔺剑池的双臂上。

她快速掀开蔺剑池左边的袖子,将他的左臂暴露出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了他右边的袖子,抓着他光裸的左臂翻来覆去的看。

在旁人看来,她似乎是要在蔺剑池身上找寻到什么。

他们察觉的不错——

安世卿在找她从幻境中那个黑袍人身上看到的黑莲焰!

蔺剑池身上,并没有这个印记!

非常好!

安世卿隐隐松了口气。

末了,她拍拍蔺剑池的肩膀。

“我记得你小时候瘦的跟柴火棍似的。现在真是长壮实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安世卿没有为自己失礼的行为做任何解释,然而这么一说又恰恰很容易让大家听明白她方才为何会那般失礼。

除魔的事,不能再耽搁了。

“郡主,请——”

裴允聍打断安世卿与蔺剑池叙旧。他注意到安世卿脖子上的魔纹已经顺着她的颈侧爬到脸上了。

这魔气当真邪性,如在人体里寄生的活物一般。

安世卿再次拍打了蔺剑池一下。

“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遮灵伞的事,回头再聊。”她转而对裴氏二兄弟道,“我们走吧。”

凌霄与蔺剑池等人目送安世卿虽清台裴氏的人离去。

他们去的那个方向…

好像是无恶居的方向!

凌霄与蔺剑池两人相视,却因为对彼此都很陌生,两人的目光还没粘着在一起便迅速分开。

莱娅跟着安世卿他们去无恶居。

路上,安世卿快意的笑道:“不错不错!清台带给我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了!今年的听学,有点儿意思,有点儿意思!”

“恩主,你刚才在那个蔺剑池身上找什么呢?”

莱娅手出于了解安世卿和好奇心,才这么一问。

对上安世卿瞥来的冷幽幽的目光,她便意识到自己不该多嘴。

裴允聆也有点按捺不住:“郡主去过剑炉山?”

“当然去过,不然你以为我的剑是怎么来的。”安世卿佩剑洛汐灵剑便是十余年前在剑炉山铸的。

裴允聆有些讶异:“郡主的灵剑才问世十余年吗!”

安世卿笑:“不然你以为我的剑是百年灵器千年神器吗。”

裴允聆当真以为她的佩剑是从哪个先辈那里继承来的。他往安世卿空空的腰间瞥了一眼。

今日,安世卿没有带剑出来。

第51章 盘古之力

蔺剑池与安世卿等人一分开,他便被烟阳的祝枝花缠上来。

这个说话阴阳怪气的家伙,真是哪里都有他!

蔺剑池一开始没有搭理他,尔后发现祝枝花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他手上的遮灵伞。

他将遮灵伞拿在右手,祝枝花便在他的右身侧。

他将遮灵伞换至左手,祝枝花如鬼魅一样绕到他的左边来。

祝枝花盯着蔺剑池手上的那把遮灵伞,兴趣越来越浓。

“蔺兄,可否请你将这伞撑开,让小弟开开眼。方才郡主打开了一下,我离得远,没有瞧清楚…”

别人在他口中,不是“公子”,便是“爷”。

他独独对蔺剑池以“兄弟”相称。

这近乎套得可以。

然而蔺剑池并不买账。

他皱眉警告:“离我远点!”

祝枝花跟牛皮糖似的粘人不说,脸皮比城墙还厚。

他当场吆喝,将周围的人招呼来:“遮灵伞,先王妃的遗物,大家不想开开眼吗!咱们请蔺兄给咱们开开眼好不好!”

当真有那么几人围了上来。

乔松也要过去,却被身边一人拉住。

“别过去!我听我爹跟裴宗主他们说过蔺剑池,这个人修为高深,资质也不错,就是油盐不进。裴二叔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亲自将他请到清台来!”

阻止乔松的人,便是大病初愈的扶风谢氏的谢公子谢留彬。

乔松望着蔺剑池的那个方向,“我也想看遮灵伞。”

谢留彬说:“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以为是你想看,蔺剑池就会给你看的吗!让我说多清楚你才明白,蔺剑池不好招惹!你不要去招惹他!大家是看在你与郡主有那么一点点交情的份上才对你以礼相待敬若上宾,你要是把大家对你的这份好感败没了,我看你这个废材以后怎么在清台混!”

谢留彬越说越气。

“哦…”

乔松知道,他这个表哥说话不怎么好听,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刀子嘴豆腐心,不管说什么,都是为了他好。

“走,咱们去无恶居,看看郡主。”

谢留彬将乔松拉走了。

他们这一走,可就错过了这边的热闹。

祝枝花还真是不怕死的主儿,不遗余力的去招惹蔺剑池:“蔺兄,别这么凶嘛。先前莱姑娘将你的伞从你身上卸下来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凶。郡主将你的伞撑开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凶啊。难不成,你这伞,只有姑娘能碰得、看得,爷们儿就不行?那蔺兄要不这样,你将我们这些爷们儿都当成是姑娘得了~”

祝枝花配合自己的演讲进行演出——

他眼神妩媚,动作妖娆,勾了一缕发丝缠到指上,又将发丝放到唇齿间叼住,还真的像一个风尘里来浪花里去的瓦舍女子在极尽所能的对男子施展勾魂摄魄的魅惑之术。

他的一番矫揉造作,惹得一些人不断的发出哄笑声,也让一些人厌恶至极。

蔺剑池本是要往无恶居去的,可祝枝花那家伙带着瞎起哄的一群人跟牛皮糖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他停在这里,任由祝枝花调笑。

他可不能将这些杂碎带过去扰了郡主清静!

想去无恶居看郡主的情况却去不了,蔺剑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往无恶居的方向去的人。

其中恰恰就有谢留彬和乔松。

这对表兄弟到了无恶居。

无恶居的大门紧闭。

莱娅在门前焦灼的徘徊。

无恶居的这两扇门闭合后,居然连一条门缝都没有。

她就是趴门上,把眼睛和耳朵都贴上去,也窥不到、听不到里面半点情况。

“莱姑娘,这是我表兄…”

乔松将谢留彬引见给莱娅。

“我知道,扶风谢氏的谢小公子嘛。他之前快死的时候,我见过他。”正忙着偷窥偷听的莱娅抽个空往他们这里瞥了一眼,不耐烦的说几句话,便继续干她的“正事儿”了:

乔松尴了个尬。

他对谢留彬嗫嚅道:“表兄,莱姑娘她说话一向如此,你别介意”

“那日我确实快死了。她说的是实话,我介意什么!”谢留彬没有丝毫介怀。

乔松似乎是忘了,他这个表兄说起话来,可比这位莱姑娘要耿直多了。

谢留彬丢下乔松,上前问莱娅:“姑娘,里面情况如何?”

“我怎么知道!”莱娅不悦的看他一眼。

她本是跟着安世卿他们一道来的,可是到了无恶居,她就被清台裴氏的那两个兄弟拦步在此了!

真是可恶!

更可恶的是,突然来了一排门卫守在无恶居门前,将“闲杂人等”给屏蔽开了。

可恶!

真是可恶至极!

莱娅扒不了门缝了,只得对着那道紧闭的大门望眼欲穿。

她愤懑道:“要不是恩主嘱咐在先,我早就硬闯了!”

无恶居的门那边——

听到莱娅刚才那一句“硬闯”的话,裴启元觉得可笑至极。

“硬闯?哼~当我清台无恶居的门是鸡蛋壳做的吗!”

无恶居构建特殊,里面的人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可里面的动静闹得再大,也传不到外面去。

坐在抑灵阵上的安世卿看向在东北角压阵的裴启元,幽幽笑道:“莱娅的力量,能破万法,万物。”

“她就算再力大无穷,也不可能破了这道日转石!”裴启元对无恶居这道门的质量颇有自信,“日转石,坚不可摧!更何况,这门上还有我们清台裴氏独有的禁制!”

无恶居的这道门,便是用他口中所说的坚不可摧的日转石所制。

安世卿看了一眼日转石门的方向,转而向裴启元提问:“既然日转石坚不可摧,又是如何被打磨成‘门’的形状?”

“这”裴启元被问住了。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安世卿道,“日转石,坚不可摧不假。但这世上总有与之相克之物。莱娅的力量能破这世上的万物万法,我将她的这种力量称之为‘盘古之力’。她便与这坚不可摧的日转石一样,哎”

安世卿的话,在她的一声微弱的叹息中结束。

裴允聆问:“郡主,为何忧心?”

裴启贤打断:“这些事,待为郡主祛除魔气之后再说。”

裴允聆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裴启贤继而向在东南角压阵的谢怀广道:

“谢宗主,有劳了。”

得知清台裴氏今日要为安世卿驱魔,谢怀广竭力自荐,说什么都要在这件事中出一份力。

“哪里哪里。”谢怀广慷而慨之道,“郡主如今这般,也是因为小儿。为郡主压阵,谢某义不容辞!”

第52章 不消反增

无恶居,抑灵阵。

裴启元坐镇抑灵阵的东北角。

谢怀广,坐守东南。

裴启贤与裴允聆,分别在西北与西南角压阵。

裴允聍则在抑灵阵之外守阵,以防意外发生。

而安世卿身居抑灵阵中心的阵台之上。

看他们一切准备就绪,安世卿道:

“可以开始了。”

裴启贤颔首。

“那我开阵了。”他掐诀启动抑灵阵,蓦地瞪眼用力的大喝一声:“阵!开!”

压阵的其他三人,动作与他一致无二。

霎时间,四人的灵力同时灌入到抑灵阵的阵纹当中,形成一道道一圈圈的灵纹,在阵文中行走,游向阵台,爬上阵台,继而攀上安世卿的身体。

然而,灵纹在上身之时,遇到一道莫大的阻力,竟有了退却之势。

安世卿身上的灵光逐渐淡去。

裴启贤神色微变。

裴启元赶在他之前道出发生在安世卿身上的这个变化:“帝族之力?!”

他之前还怀疑安世卿并非帝族血脉,当下他对此再无任何的丝毫的怀疑!

安世卿身上流的的确是帝族血脉!

帝族之力,神魔不侵!

说白了,帝族之力便是有强大的排外之力!

安世卿身上的帝族之力,正在排斥抑灵阵的压制!

压阵的四人,一同出手,在承受阻力的同时将安世卿身上的帝族之力压下去一些。

这一刻,他们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帝族之力有多么强大。

单是为压制这股力量,他们四人便吃力非常,且感觉一刻都不能发送。

很快,四人的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一层薄汗。

好在是,安世卿身上的灵光恢复。

抑灵阵终于起作用了——

纯净的灵光渗入安世卿的肌底,汇入她的经络,磨蚀着其中的魔气。然而灵光在磨蚀魔气的过程中,也会磨损掉很多当事者的灵力,导致当事者灵力受损、枯竭,最不乐观的情况便是赔上当事者毕生的修为。

但是,灵光在安世卿的体内并没有发挥到预期中的作用,但也没有造成最坏的影响,反而犹如顽皮的孩童一样,在与安世卿体内的魔气追逐嬉闹。

一个追,一个躲,它们是玩得开心极了,安世卿在这个过程中可一点儿也不好过。

一阵阵蚀骨钻心之痛遍布全身,全身要被撕裂开一般。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封闭,唯有痛觉在不断放大!她想要大声将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宣泄出来,却发现自己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

视线和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灵魂仿佛要被抽离躯体。

安世卿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为她驱魔的人还能撑多久…

她渐渐体力不支,摇摇欲坠,虚弱的身形似乎就要在下一刻变透明消失。

阵外的裴允聍内心暗暗焦灼。

压阵的四位长辈,无一不面容紧肃。

伴随着安世卿承受的痛苦越来越剧烈,她体内的帝族之力也越来越强大。

他们合四人之力,也是勉强方能将她体内的帝族之力压制住!

然而——

眼下抑灵阵虽然正在运行,可这个驱魔大阵在他看来并未对安世卿起到有效的作用。

安世卿身上的魔纹,并没有丝毫淡化的迹象,甚至隐隐有扩张的趋势!

魔纹没有淡化,就意味着魔气并没有半分消减。

裴启贤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他腾出一只手,单手掐了个复杂的咒诀,快速念动清台裴氏独有的净魔经文。

驱魔大阵抑灵阵,再加上这段净魔经文佐助,在这份双重作用下,除魔的效力更强!

一时间,安世卿身上的灵光大盛!

可还是有一团明显可见的魔气在她上身右侧。

那团魔气似感受到了危机,竟开始有了异动。

而就在这时,无恶居门外有了动静——

一名清台裴氏的弟子焦急的大喊:

“宗主、裴先生,不好了!蔺剑池跟烟阳祝氏的祝公子打起来了!”

宗门子弟斗殴,不常在清台山上发生,但也不是什么见怪不怪的事。

这清台的弟子何至于如此慌张!

那弟子又报:“蔺剑池用火术险些烧毁了祝枝花公子的法器雀翎!他们都说只有山阴族擅用的焚天诀才能轻易熔毁法器!他们都说…都说蔺剑池是魔君之后!”

无恶居内压阵的四人皆被惊动。

在听到“焚天诀”时,裴启元便失去了冷静与专注。

听到“蔺剑池是魔君之后”的那一刻,他更是骇然失色,并失控的叫了一声:

“什么!?”

当年横行无忌的魔君蔺寒,一手生灵灭,一手焚天诀,成了所有人的噩梦!

难道,这场噩梦又要再次上演了吗!?

惊惧之中,裴启元心神大乱,不由得松懈了东北角位的加护之力。

原本四人压阵,灌入抑灵阵中的灵力是均等的。裴启元这边的情况出现波动,一时间强弱不均,势必会对整个抑灵阵造成影响!

抑灵阵阵文中的灵光渐弱,安世卿身上的灵光也随之逐渐暗淡下去。

见势不妙,裴启元慌了,忙做亡羊补牢之举,却越慌越乱,失了方寸,就在他快要找到与其他压阵的三人契合的感觉时,却被人一掌推开——

裴允聍接管了快要失守的东北阵角,灵力续上的那一刻便与其他三人契合上,瞬间盘活了抑灵阵!

安世卿身上的灵光恢复。

然而情况并没有向乐观的方向发展!

——她身上的那团魔气,也被盘活了一般,吞噬掉灵光,瞬间暴涨,竟沿着安世卿的颈部逃窜,迅速爬满了她右边的半张脸!

危及安世卿的心脉!

见状,在场之人无不失色!

更可怖的是,他们的灵力就不受控的源源不断的往安世卿身上倾注而去

“收!”裴启贤大喝一声。

压阵的四人齐齐收力。

抑灵阵瞬间关闭。

安世卿身上最后一点微弱的灵光也淡去,几乎半个身子都被包裹在蒸腾的魔气之中。她右半边脸上青黑色的魔纹,尤为狰狞、骇然。

谁也没有想到,用抑灵阵为安世卿驱除魔气,却造成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安世卿身上的魔气非但没有被驱除,反而变得更严重了!

谢怀广惊恐:“不消反增,这魔气怎会如此邪性!?”

就在其他人望而生怯的时候,裴允聍毫不犹豫的起身,快步到阵台边,查看安世卿的情况。

“郡主…”他声音很轻,却很焦急。

安世卿似乎是听到了,微微一动。

长卷的睫毛颤抖几下,她轻启泛白的双唇,幽幽的吐出一股虚弱的气息。

这口气,她仿佛屏了许久。

第53章 一个名额

“郡主,失礼了!”

说罢,裴允聆抓起安世卿的左手,将并在一起的两指往她左手腕上的脉门处按了下去。

“二哥,如何?”裴允聍迫不及待的问。

裴允聆眉头紧锁,不曾放松过。

他轻轻将安世卿的手放下,不乐观的摇了摇头。

“还是老样子,除了灵力受损,什么症状都察觉不到。”

即便药王老前辈在场,只怕对安世卿此刻的症状也束手无策。

“太邪门了!”谢怀广心有余悸道,“裴宗主,不知你方才感觉到没有,我们的灵力竟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行抽去——”

裴允聍与裴允聆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也有同样的感觉。

若不是裴启贤让他们及时撤手,只怕他们一身的修为就要生祭给了安世卿!

裴启贤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的看着安世卿脸上的魔纹,似乎在做一项艰难的决定。

大约是猜到裴启贤的心思,裴允聆在一旁推波助澜,帮他做出决定:“父亲,看来只能请二叔了…”

清台的裴二老爷裴启天,不专注修为,偏对一些奇技淫巧、旁门左道的东西颇有研究。

他为人乖张,行事作风也与清台裴氏的门风格格不入,经常性的不顾宗门礼教与约束,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出来。

清台裴氏虽有他容身的一席之地,他在这里却常常受到冷落与排挤。很多人都会他头疼的不得了。

裴启元尤其看他不管,在裴允聆提起裴启天时,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强烈反对:“四人合力都干不了的事,他一个人能干成吗!”

“你嚷嚷什么!”裴启贤呵斥他,“等不及要我与你清算方才的事,是吧!”

裴启元顿时神情唯诺。

清台的这位裴先生,在旁人面前如何厉害如何有威风,在他的大哥面前,永远都是弱小的弟弟!

弟弟就是弟弟!

裴启元心虚的为自己辩解:

“方才还不是因为听到外头有人报跟魔君有关的事,我才分了心!大…宗主,蔺剑池倘若真是魔君之后,你可不能不管啊!

这人是老二带上山来的,老二不可能不知那蔺剑池的底细!你要是再由着老二这么胡作非为下去,整个清台裴氏,迟早会被他牵连!

再说了,就算我刚才没有分心,也除不掉郡主这身上的魔气!你也看见这魔气有多邪门了!”

裴启元本来是有些心虚的,却在为自己辩解的过程中,越来越有底气。

裴启贤脸孔紧绷,脸色铁青,显然是动了真怒。

“裴启元!”裴启贤爆喝,接着更是一通无情的斥责:“错了还不知悔改,你这样如何能为人师表!”

“宗主,我并非有意顶撞!这可是魔君的事啊!”裴启元焦急非常,说的话一声比一声重,“非同小可!”

裴启贤怒不可遏,当着谢宗主的面,不顾仪态的斥责裴启元:

“魔君是杀到你面前来了吗!眼下是魔君的事重要,还是郡主的事重要!你要是掂量不清,到一旁去好好掂量!”

魔君固然可怕!

可安世卿在清台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君后与安王爷又岂会与清台裴氏善罢甘休!

“父亲。”裴允聆道,“我这就去请二叔。”

他正要离去,却被裴启贤喊住:

“等等。”裴启贤往离安世卿最近的一人看去,“允聍去。”

裴允聍身形微动,凝视着调息的安世卿,似乎不肯离去。

“去吧。”裴允聆的声音很轻,隐隐带着催促之意。

裴允聍看着安世卿,目光越发幽深。

尔后,他抿了抿唇,带着不安,快步离去。

在场的,还有一人更为不安,那便是谢怀广。

安世卿如今这般情况,与他那宝贝儿子有直接的关系。郡主若因此抱恙,君后与王爷怪罪下来,清台裴氏逃不了干系,他与他儿子也是首当其冲!

谢怀广面色惶惑,“裴宗主,万一…万一启天兄也束手无策…该是如何?”

“郡主身上的魔气——”裴启贤的语气沉重且坚定,“一定要除去!”

“我这不是怕…”谢怀广忽然变得支支吾吾。

他就是担心事态会往最不乐观的方向发展。

郡主若有不测,他们都不会好过。

清台裴氏定会在为她除魔这件事上,竭尽全力!

裴启贤、谢怀广与裴允聆三人一直将目光放在安世卿身上,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就没了气息。

裴启元焦灼万分,始终放不下蔺剑池的事。

倘若那蔺剑池真的是魔君之后,那不止清台,整个中洲危矣!

他终是按捺不住,甩手撇下眼前的事,毅然离开了无恶居。

此刻,蔺剑池正与其他一干人在无恶居外等结果。

裴启元一出来,便看到了他。

他颇为忌惮的打量蔺剑池,而后冷冷的说:“蔺剑池,你若识得体统,即刻便下山去吧!”

清台的裴先生,这是要敢蔺剑池下山!?

众人皆惊。

有些人倒也不意外。

蔺剑池很有可能是魔君之后,只是被赶走,当真是得了大大的便宜!

可蔺剑池不服!

他高声澄清身份:“我乃山阴族之人,并非魔君之后!”

“魔君蔺寒便是山阴族人!”裴启元重重的强调。

这是事实——

蔺剑池无法反驳。

更让他无所适从的是,周围人的议论与指点,还有他们投来的异样的眼神。

一旁的莱娅突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如果继续待在清台山上,她会与蔺剑池一样,饱受众人的非议与排斥。

但蔺剑池又不一样——

她身边有郡主相伴。

而蔺剑池孤身一人,有的只是他的隐忍,和他珍惜的那把遮灵伞。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响亮的声音:“蔺剑池,下山之前,可别忘了将王妃的遗物留下!”

莱娅忍不住站出来,为蔺剑池辩护:“原来你们赶走他,是因为你们觊觎上了遮灵伞!我看谁敢打那把伞的主意!恩主将遮灵伞送予他,那伞便是他的!除了恩主,谁也无权过问!”

祝枝花过来将她拉到一旁,跟好老人似的,与她说道:“你这姑娘是不是傻!你还想留在清台听学么?清台每三年的听学名额只有三十四个,今年的名额满了,所以只有赶走一个人,你才能把这个空缺补上…”

第54章 那个地方

祝枝花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清台要是把蔺剑池赶走了,听学的名单上便会空出一个名额,她便有机会拿到这个名额,从而成为清台的听学弟子。

这种损人利己的事,莱娅可从来没有想过!

她果然不喜欢烟阳祝氏的这个祝公子!

莱娅手一抬,将祝枝花从自己身边挥开。

没见她用多大力,可她就是差点儿将祝枝花撂倒在地。

险些出糗的祝枝花,稳住脚步与身形,听莱娅气愤道:

“你当我莱娅是什么人!恩主说有办法让我留在清台听学,那一定是有办法,但肯定不是让我填补谁的空缺!不然她早就看着谢小公子死掉,让我去填补谢小公子的空缺了!如若真的为我能留下而赶谁走,那也一定是赶你走!”

任谁都听得出,莱娅说的这番话,句句发自肺腑,字字无愧于心。

彰显她与安世卿的道义,也显得祝枝花非常小人之心。

祝枝花悻悻然。

被点名的谢留彬,听了莱娅这一番话,心中既有后怕,又有感激。

经莱娅这么一闹,反倒显得蔺剑池不那么重要了。

裴启元的注意力果真被她吸引了去。

他怒指莱娅,愤然叱道:“我清台清静之地,岂容得你这个黄毛丫头在此大呼小叫!我们清台留不留你,她安世卿就是贵为郡主也说了不算!你既不在清台听学弟子之列,便与蔺剑池一道下山去吧!”

他这是要赶莱娅和蔺剑池一起走!

莱娅丝毫不惧裴启元,昂首挺胸一副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模样。

她义正辞严得与裴启元顶撞:“恩主做不了你们清台的主,你又能如何决定我的去留!我可听说了,你不过是清台的一个教书先生。清台收什么人、赶谁下山,是你一个教书先生能做得不了主的吗!蔺剑池,你也不用怕他!”

“你——”裴启元气得脸色越发铁青。

就在这时,人群之外,传来一道声音:

“这姑娘的脾性,老夫喜欢。”

此人的声音,雄厚有力,出现在一片嘈杂声中,尤为突兀。

众人望去,只见一不修边幅的老道上前来。

他身边还跟着清台裴氏的四公子裴允聍。

清台裴氏一众弟子对这老道避之唯恐不及,表面上还要是毕恭毕敬的叫他一声:

“二叔——”

这老道正是清台的裴二老爷,裴启天。

裴启天目无旁人,走上前来,打量莱娅,眼中对她赞许有加。

莱娅同样也在打量他。

她身为一个小辈,用这样的目光看长辈,那就很失礼了。

蔺剑池上前时状似无意的撞了一下莱娅。

“二叔。”他与那些清台弟子一样,对裴启天恭恭敬敬。

不一样的是,他的这份敬重,出自内心。

裴启天看向他。

“你就待在清台山,哪都不要去。有我的话在这儿,谁也赶不走你——”

说到此处,他很特意的瞥了裴启元一样。

裴启元的脸跟那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

“哼!”

裴启天大步向无恶居而去。

无恶居的门打开,又重新合上。

裴启天、裴启元与裴允聍三人皆入了无恶居。

门外,祝枝花轻摇翎扇,与一众人对着那扇门望眼欲穿。

他自言自语似的:“竟连启天公都请来了,郡主这是遭了什么劫”

裴启天,中洲十二公之一。

他虽排在十二公最末,到底也是十二公之一。

无恶居内。

安世卿调顺了气息,幽幽的张开眼,便看到裴启天跟猴子一样,围着她打转。

尤其他那一双眼睛,好像在她身上探究什么。

“二叔”安世卿的声音有气无力,也透着些许苦涩与无奈,“世卿本是要将自己安顿好了,再去拜见您的,不曾想过要让您看到这副惨状”

“不想让我看到,那你是想将你这一身的魔气养着不成!”裴启天神气活现的样子像极了欠揍的顽童,“不是我自夸,在清台,除了我,还真没人能除的掉你这一身魔气!”

众人喜出望外。

唯有裴启贤波澜不惊,似早有预料一般。

裴允聍更是惊喜:“二叔当真有办法!?”

裴启天没有回答他,反而吩咐道:“去拿斗笠来。”

裴允聍将拿来的斗笠交到裴启天手上。

裴启天将斗笠扣在安世卿头上。

“戴上斗笠,跟二叔走。”

安世卿知道二叔是想借斗笠遮掩住她脸上的魔纹,便自觉地将斗笠压低。

她起身下了阵台。

方才在被阵法耗损了太多精力,她脚一落地,仿佛踩到了松松软软的棉花团上,身子一歪,靠在了一人身上。

安世卿忙稳住重心,抽身离去,对不动如山的裴允聍道了一声:“抱歉。”

裴允聍微微敛眸,虽不发一言,却显得彬彬有礼。

裴启天领着安世卿出了无恶居。

无恶居外的一众人翘首以盼,盼着郡主从他们望眼欲穿的那个方向出来。

郡主出来了,却戴着斗笠,蒙着面纱。

裴启天领着安世卿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住。

他转身对裴启贤等人说:“宗主,我要带郡主去那个地方,让大家都不要跟着了。”

听裴启天提起“那个地方”,裴启贤神色微微一变。

一瞬之后,他神色恢复正常,抬手制止了其他人。

而后,他们目送安世卿与裴启天离去。

安世卿跟着裴启天到了一片假山群。

连体的假山之中竟别有洞天。

进入一座山洞,山洞里还有一条长阶。

长阶深处是一道石门。

石门寂静森森,门那边不知有什么。

安世卿摘下斗笠与面纱,正看到裴启天按下一道机关。

那道石门在沉沉之声中向左边打开。

裴启天掌着灯,引安世卿穿过石门,进入一条长长的甬道。

甬道之中,潮湿寒冷,阴气森森。

安世卿注意到,甬道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诡异的符文。

这符文,似乎是封印之用。

折了几个弯后,裴启天带安世卿到了一间密室门口。

密室的大门,依然是紧闭的。

裴启天在门前画了个诀。

密室的门,便开了。

一股邪风扑面而来,灌入甬道之中,在狭长的甬道之中,似乎急于找逃生之路,碰撞着石壁,却被石壁上的封印符文反弹,发出厉鬼一样的刺耳尖啸。

密室内的情形,惊出了安世卿一身冷汗——

第55章 无间密室

密室内,邪魔瘴气弥漫,幽暗阴风鬼嚎。

那粗糙的石壁上面的疮孔,不知是不用心的凿壁者故意留下的,还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侵蚀的。

千疮百孔。每一个疮孔中似乎都孕育着邪恶的魔灵,又像是一只只大小不一正在窥伺的魔眼,隐隐闪动着不祥的气息。

这哪里是密室!

分明就是阴曹地府的入口!

安世卿汗涔涔道:“没想到清台裴氏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如果让外界知道清台山上有这么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只怕清台裴氏“名门正派”、“玄门之首”之类的头衔就要全都被摘掉咯!

呵!

有谁会想到堂堂的名门正派中藏着这样一个邪恶的地方!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裴启贤说话的时候,神情有些得意洋洋,“别说外人不知道了,在清台知道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秘密基地?”安世卿环视一周,神色悸动,“简直就像是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裴启天细细一品,竟露出喜色,接着大赞:“好一个无间!我正好不知道要给我这个地方去一个什么名字好呢!以后这里就叫‘无间’!多谢郡主赐名!”

安世卿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这密室最可怖的地方在里头——

最浓郁的魔气,便是密室中间的那一块奇形怪状的巨石上散发出来的。

安世卿小心谨慎的向密室内踏入一步。

她身体突然感受到一阵剧痛,脸上惨白的瞬间爬满痛苦之色,身体不受控制的坠下。

安世卿蹲在地上,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她强忍着瞬间袭来的痛苦,用左手抱住在疼痛感中失灵的右臂。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当她踏进这间密室的时候,一开始只是她身上受到魔气侵染的部位在疼。

可是很快,这种疼痛便传遍了她的全身,麻痹着她的神经,她的感官,她的大脑

继而,她的全身都不受她控制了一样。

她咬牙克制,额头汗水沁出,青筋凸起,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咆哮声!

这种感觉,似乎在封魔山也出现过,不过没有这般强烈。

看她被痛苦所噬,裴启天担忧之余竟有些欣慰。

“看样子,这个办法是可行的——”

裴启天将安世卿扶起,往密室中间的巨石而去。

那巨大的奇石坐落在一个圆形的石台之上,石台周围有一条成人半臂宽的环沟。

环沟之内空无一物,却又数道凹槽。

那凹槽像是某种机关。

裴启天将安世卿扶上石台。

石台上的巨石中间有一块凹陷,正好可以坐一个人。

裴启天扶她坐上去。

石头上冰凉的气息渗入到身体里,安世卿清醒许多。

她缓缓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发现自己屁股底下的这块被魔气缠绕的石头竟有些眼熟。

她虚弱的问:“二叔,这石头”

裴启天马上解释:“我想你应该看出来了,这石头是封魔山的特产——陨魔磁。这块陨魔磁是当年听山道人从封魔山带来的,存放在清台山至今有两百多年了”

“二叔,咱能不能先别讲故事”安世卿感觉自己快死了,活活被清台的裴二叔给拖死的!

大概是安世卿的声音太虚弱太轻飘了,裴启天没听见。

他自顾自的讲道:“当年,听山道人将这块陨魔磁从封魔山带回清台山,它还只是一块干干净净的石头,上面什么都没有,晾在这片假山群中好些年了,渐渐地被人遗忘在角落。后来,听山道人在以身殉道之前,在假山下面凿了这间密室,将这块陨魔磁镇压在这里”

“别讲了!”安世卿奋力的打断他,“你们清台的那点破事儿,我知道的比你们自己还清楚!”

裴启天耽搁多久,她就要承受多久的痛苦。

“噢噢噢!”裴启天太兴奋了,以至于险些忘了眼下的正事。“陨魔磁对魔气有强大的吸引力,且有镇压作用。封魔山中的魔气为什么常年不散还那么重,就是因为封魔山到处都是这种石头。”

安世卿严重怀疑:“这石头对祛除我身上的魔气有用?”

“它祛除不了魔气。”裴启天说,“这石头要是有祛除魔气的作用,那封魔山早就是青山绿水一片,哪里会那么荒芜”

安世卿翻白眼。

要是再拖下去,她也只有翻白眼的力气了。

裴启天又说:“它虽然祛除不了你身上的魔气,但是可以把你身上的魔气给吸出来!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到身上受魔气侵染的地方很痛啊,这就说明你身上的魔气已经受到陨魔磁的影响了。”

安世卿将信将疑。

不过她在封魔山的时候,确实感受到了痛楚。

只是,那时她受魔气侵染还没有这般严重,也只是右手那一丁点儿的程度,所以她在封魔山的陨魔磁前虽然受到了影响,但感受到的痛楚并没有那么强烈。

裴启天忽然问:“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看他那好奇的样子,安世卿不禁又怀疑这老家伙是将她当成试验品了。

安世卿不答反问:“你之前带几个人来过这里啊?”

裴启天笑嘻嘻的竖起一根手指,“你是第一个!”

果然!

这老家伙果然拿她当试验品了!

安世卿瘫在陨魔磁上,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哎,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裴启天不知摆弄什么去了。

安世卿身边突然没了声响,只听到密室外面的走廊中厉风阵阵鬼号。

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安世卿静静地听了一阵,忽道:“我忽然发现这里挺好的,够清净,谁也不会来打扰。我要是死了,就将我镇压在这里,日后你们再想办法将我身上的魔气化掉”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裴启天终于又出声了。

接着便是铁锁链碰撞在一起的金属响声。

铮铮!铮铮!

裴启天还真拿了一大捆铁锁链来。

他将铁锁链将安世卿和陨魔磁紧紧地缠在一起。

裴启天神情凝重。

他终于开始认真了。

“不论你现在感受如何,待会儿你只会更痛苦。”裴启天说,“这锁链上有束缚符文,一旦缠上,轻易是挣不开的。”

第56章 两种血脉

安世卿被裴启天用特制的锁链捆绑在陨魔磁上。

锁链绕了好几周,将她上下身缠了个结结实实。

没想到哇,她的第一次捆绑体验,竟是跟是清台的裴二叔…

哎,心酸呐,遗憾呐。

而且裴二叔一看就是个生手,手法实在不怎么好,将她捆得跟个铁粽子似的。

看裴启天做完这一切便退出环沟之外,安世卿不禁郁闷了。

裴老二将他绑在这儿,该不会是要等到她身上的魔气被陨魔磁全都吸出来,再给她松开吧。

那要等到何年何月?

还不如给她来一个痛快!

安世卿被五花大绑。确认了她身上的锁链很牢靠之后,裴启天还挺满意似的点了点头。

安世卿虚弱的问:“二叔,我要在这里待多久?”

“快的话,今日便可出关。”裴启天说。

安世卿更郁闷了。

裴老二说得怎么跟她来这儿是闭关一样。

人家闭关修炼都是三年五载。

她这当天闭当天关,算是哪门子的闭关呀。

安世卿忍不住又说:“二叔,我觉得…你把我绑在这儿,没什么用啊。这石头除了让我疼之外,好像没别的作用了…”

“清台一时半会儿驱除不了的魔气都在这儿了。”裴启天说的话似乎风马牛不相及。“长年累月,这里的魔气积攒的越来越多,渐渐的就成如今这副模样了。多年来,我尝试了很多种办法,都没能将这陨魔磁上的魔气消磨掉一丝一毫。那年,我想到了剑炉山的炉浆——

剑炉山的炉浆能熔化世间所有神兵利器。那时我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炉浆既如此厉害,能不能炼化掉陨魔磁,和上面的魔气。我便去剑炉山,设法取炉浆,拿回来实验。我就是在剑炉山取炉浆的时候,认识了剑池那孩子…

我将炉浆取回来实验后发现,炉浆不仅炼化不了陨魔磁,还能加强陨魔磁的磁性。我想着日后可能会用得上,便在这间密室建了一个的机关,于清台和剑炉山之间辛苦往返了许多回,取了一池的炉浆回来。”

剑炉山中的炉浆,由地心而出,自生而成,涌到地面上如同流动的红色宝石。

奇异非常,瑰丽非常。

这世间的神兵利器,十之八九都是从剑炉山中的炉浆里诞生的。

这炉浆也能炼化这世间所有的神兵利器。

安世卿知道裴老二想干什么。

他无非是想借用炉浆加强陨魔磁的磁性,从而再利用陨魔磁将她体内的魔气吸附出来。

但是,安世卿担心一个问题——

“这陨魔磁上的磁力,不会对我本身造成什么影响吧?”

裴启天愣了愣,似乎没搞懂她想表达的什么。

“你指的什么?”

“比方说内分泌失调啊,身体机能下降啊,体内激素水平会不会不正常啊还有还有啊,会不会影响智商啊——”

裴启天虽然不太明白安世卿说的都是些什么,不过听上去她说的这些要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会引发很严重的后果

安世卿非常忐忑,换了一种语言与说法:

“二叔二叔,这、这、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爹就我这么一个闺女,他还指着我能给他抱个外孙呢!我、我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了,我可不想再长胡子啊!又是白毛儿又是胡子的,那我堂堂一个郡主,我成什么了!我跟你说,我智商很高的”

裴启天打断她:“胡言乱语什么呢,你这丫头!”

“二叔——”安世卿的声音认真了很多。待裴启天看过来,她又继续说,“这陨魔磁的磁性被加强后,会不会影响到血脉的稳定性?”

裴启天有所动容。

很少人知道,安世卿身上有两条血脉——

帝祖血脉与姻灵族血脉。

她身上的帝祖血脉源自她父亲安岱青,姻灵族血脉遗传自她母亲洛汐。

这么多年来,安世卿一直用帝祖血脉压制着身上的姻灵族血脉,想尽办法让自己身上的这两条血脉达到如今这种平衡的状态。

安世卿环顾一周,面无表情。

她幽幽说道:“一旦我身上血脉的稳定性失衡,无非会有两种结果——若帝祖血脉强于姻灵族血脉,帝祖之力会屏退我周身的魔气,而对我体内的魔气有没有用,就不好说了。若帝祖血脉压制不住我体内的姻灵族血脉,这周围所有的魔气都会尽数浸入我体内。那时候,我若掌控不了,你便——

杀了我吧!”

裴启天再次动容。

他用一种故作轻松的口吻:“你刚才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怎么,你不想给你爹留个小外孙啦!”

安世卿仰头叹息。

“我早就视死如归了。小外孙的事,待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这一关,难过啊。

太难过了。

“郡主”裴启天很不擅长说安慰人的话。

安世卿发现其实他们一小一老两个人都是属于话痨型的,这时候却无话可说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到了生死关头,说再多都是徒劳,都是苍白无力的。

“开始吧。”安世卿听天由命了。

“那郡主做好准备。”

安世卿郁闷了。

自己被绑成这个样子,似乎除了心理准备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裴启天去启动机关了。

安世卿猜测,这石台底下大约是有一个存放炉浆的压力池。

机关启动,炉浆在压力的作用下,从凹槽内涌出,渐渐灌入到石台周围的那条环沟内。

在炉浆涌出的那一刻,密室的温度开始升高。

陨魔磁受到炉浆的影响,磁力越来越强。

陨魔磁上的魔气变得越来越躁动不安。

安世卿体内的魔气似乎是受到了陨魔磁的影响,也开始浮躁起来。

安世卿感受到的痛处也越来越强烈。

随着环沟内的炉浆越来越多,陨魔磁的磁性越来越强,安世卿身上所受的痛楚也越来越剧烈。

站在裴启天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安世卿身上的魔气在陨魔磁的作用下隐隐有被抽离的趋势。

他不禁大呼道:“见效了!见效了!”

见效了?

可突然又有一股力量,将抽离的魔气拉扯了回去!

第57章 局面失控

在两道作用力下,安世卿体内的魔气如同一场拉锯战中的浮标一般躁动不已、摇摆不定。

可以看到,陨魔磁是有作用的。

可源自安世卿体内的那股力量似乎更为强大,在陨魔磁要将魔气吸附走的时候,生生的将魔气给留住了!

它似乎不愿安世卿体内的那股魔气离开她的身体,要强行将魔气拉扯进更为深处的地方去!

那魔气似乎也不愿离开宿主,竭尽所能得在宿主的身体中寻找安稳之所。

魔纹迅速蔓延,狰狞的布满安世卿的整张脸,如同鬼手一般肆无忌惮得勒缠住她的颈项。

安世卿那因痛苦而五官几近扭曲的脸孔,看上去就像是皲裂了一样,青黑色裂痕之处溢出魔气。

魔纹怕是也蔓延到了她身体的其他地方!

以致她身上的魔气越来越浓郁,气焰越来越高耸,越来越游刃有余!

一部分魔气溢出安世卿的体外,竟化作一条条扭动的蛇躯,缠上锁链用力带的绕紧,似要将锁链绞断一般!

铮!铮!

铮铮!铮——

被绞住的锁链,在越来越强大的压力之下,发出快要断裂般的恐怖声音!

一声又一声,一声接着一声!

且,声音间断的频率越来越小!

察觉到那魔气的企图,裴启天不禁大惊失色!

竟有保护意识,这魔气究竟是有多邪门!

它是在保护它的宿主安世卿,还是在保护自己?

它似乎…并不想自己被吸附到陨魔磁上!

它以为,绞断了缠在安世卿身上的锁链,它便不会受陨魔磁的影响!

既然它采取了自保行动,那就说明它感受到了陨魔磁的威胁!

用陨魔磁对付它,是有用的!

裴启天连忙加速机关的启动。

环沟之内,炉浆涌动。

鲜艳似血,如火如荼!

炉浆汩汩沸腾,似有妖物在里面蠢蠢窜动,要破浆而出。

随着环沟之内从机关口中涌出来的炉浆越来越多,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陨魔磁的磁性,在炉浆的影响下,也变得越来越强。

绞在锁链上的魔气,包括溢出安世卿体外的魔气,受到磁力的吸引,开始倾向陨魔磁。

安世卿备受煎熬,一开始只是感到身体里扎了针似的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而现在,她犹如置身无间地狱的烈火之中,全身火烤一般,全身的血都在沸腾一般!体内的魔气在吞噬她的灵力,渐渐充斥着她的经脉与灵络,似乎在争夺这具躯体的主导权!

简直就是内忧外患!

更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安世卿身上的魔气非但没有给吸附到陨魔磁只上,那陨魔磁上的魔气仿佛受到她体内的某种力量吸引,竟源源不断的涌向她!

安世卿体内的两条血脉失衡了!

即便是在痛苦之中,她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身体里的变化!

帝族血脉,已经压制不住她体内的姻灵族血脉了!

安世卿整个人被团团魔气包围!

裴启天知道,局面失控了!

就在他想方设法阻止这一切时,他突然听到石台上的安世卿爆喝一声:

“走!”

她粗重的声音沉沉的撞击到裴启天的心口。

裴启天还没来得及行动,就看到原本附着在陨魔磁上所有的魔气,从各个方向钻入到安世卿的体内。

而裴启天,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要涌出体外,狂奔向安世卿!

他连忙后退几步,掐了个护身诀,将体内不安生的灵力镇住!

石台之上,锁链之下,魔气之中——

安世卿苦苦支撑,似在竭力将魔气屏退身外!

可四周的魔气是如此疯狂!

如野马脱缰,对着她的身体横冲直撞!

眼看安世卿快要支撑不住!

力竭之前,她嘶喊出声:

“快走!”

她明显是要让裴启天赶快逃命!

裴启天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安世卿的身体里似乎开启了某种机关。

她那半数黑发在瞬间尽数变白!

同样是在那一瞬间,周围的魔气尽数被她身体里的某种力量吞没,更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随后,一道魔气冲天而起,在完全脱离她的身躯后,落在了陨魔磁上,变得安安静静!

安世卿身上的魔纹,消失了。

她的头发,却没能黑回来。

这…

太不可思议了!

陨魔磁上的魔气消失在安世卿体内!

而安世卿体内的魔气,似乎是主动离开了她的身体!

密室内,忽然平静下来。

裴启天回过神,启动另一道机关,将环沟内的炉浆回收到地下的暗池之中。

炉浆回到暗池,密室里的高温退去。

裴启天登上石台,并没有第一时间解开安世卿身上的锁链。

“郡主,郡主?”

他要确认安世卿是否清醒。

安世卿此刻筋疲力尽。她体内的灵力荡然无存,与外来的魔气一同尽归气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已无丝毫灵力。

说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大爷的,要是屁股地下有个垫子就好了!”

这陨魔磁,硌得她屁股疼。

裴启天大大的松了口气。

好在,安世卿人没事。

他忙将锁链解除,扶着安世卿起来,离开陨魔磁。

正要带她走下石台,安世卿却忽然停住。

她转身,幽幽的看着陨魔磁。

那乖戾的魔气,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样,瑟缩在陨魔磁上。

如果它有眼睛,怕是在对安世卿虎视眈眈。

安世卿拂开裴启天的手,伫在那儿盯着陨魔磁看了许久。

她倏然说:“二叔,觉不觉得我很像一块活着的陨魔磁。”

裴启天未答。

但是他心里清楚,安世卿体内的两条血脉,不管是哪一条,都要比陨魔磁的能力强大。

然而越是强大的东西,必然要承受相当的苦痛与磨难。

安世卿与裴启天离开地下密室,回到地上。

他们到了假山群外,裴启天大手一挥,在假山群的入口出留下了两个字:

无间。

“坠入无间,所受之苦,无有间断…”说了这么一句,安世卿忽然又道,“听山道人在清台的秘密闭关之所,便是这里吧。”

裴启天露出惊骇之色。

听山道人入魔一事,乃清台裴氏的秘闻,清台从来不曾对外说过!便是宗门之内,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见他神情惶惶,安世卿嘴角一扬,邪邪一笑,“我说过,你们清台的那点破事,我知道的比你们自己都清楚。”

第58章 知之甚少

自安世卿跟着清台的裴老二进假山林之后,一众人便苦守在假山林外。

在这节骨眼儿上,清台的裴老三还不忘对蔺剑池与莱娅二人虎视眈眈,唯恐两个小辈找机会煽动大家伙儿造反似的。

渐渐的,假山林外的人越来越多。

除了外门子弟,还有清台本门弟子。

裴启贤也拿出宗主的身份威慑过大家。

作用却不大。

这些个小辈,到底是初生的牛犊,宁肯事后领罚,也不肯错过这场热闹。

然而,大部分都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但,至少他们知道——

有郡主的地方,一定有热闹可看。

有裴老二的地方,肯定有热闹可看。

他俩人都在的地方,那必然有热闹可看!

不知情的人,等着热闹来临。

知情者,心思不一。

作为不明真相的一员,祝枝花反应倒是很快——

就近期搜集到的情报信息,他觉得这场热闹不止关系到安世卿与裴老二,八成也跟扶风谢氏的谢小公子有关。

他窜到谢留彬身边,格外动听得唤了一声:

“谢小公子~”

本来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谢留彬与乔松二人,乍一听到祝枝花的声音,都吓了一跳。

他们都很担心安世卿,但担心的起点不一样——

谢留彬以为自己害了安世卿,心中百般情绪难以平复。

乔松却在回忆他们一行人来清台之前,在绥江边上遭遇幽尸的一幕幕。他记得十分清楚,那时安世卿的右手上便有魔气存在。

他也是无意间发现的,但从未将这件事对任何人说过。

乔松还在想——安世卿来清台之后,怕是也没有将这件事对谁提起过。她将他表哥身上的魔气转移到她自己身上,掩盖了自己在那之前便中了魔气的事实…使得一切变得自然而然。

祝枝花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乔松的疑虑。

“小六爷~”祝枝花是冲着谢留彬来的,也没忽视谢留彬身边的乔松。向乔松施施然行了一礼,祝枝花转而将注意力放在谢留彬身上。“谢小公子,听说你来清台之前,中了尸毒。”

谢留彬对祝枝花十分戒备,总觉得烟阳祝氏的这位花枝招展的公子不怀好意:“你想干嘛?”

“之前听那位莱姑娘说,是郡主帮你解了尸毒。”

祝枝花不是在询问,是在陈述。

仿佛他已经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样。

当真如此的话,他还需要来找谢留彬打探口风吗?

“什么样的尸毒,连清台的几位长辈都束手无策,郡主抬手间便帮你化解了…”

祝枝花的这句话中,不免就有厚此薄彼的味道了。

什么叫束手无策?

清台的声誉,岂是他能诋毁的!

裴允聆的声音陡然响起:“谢小公子原中的尸毒,清台并非束手无策。”

他的声音如和风细雨、寒冬暖阳,总是叫人分不清是温是凉。

这一回,祝枝花吓了一跳。

裴允聆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他身后。

祝枝花却毫无察觉。

清台的这位裴二公子,修为还真是莫测高深!

为了满足祝枝花的好奇心,裴允聆解释说:“谢小公子被送到清台时,中毒已深,毒气深入到谢小公子的灵络与经脉,甚至危及心脉,总之情况不容乐观。单纯的解毒手段,对那时的谢小公子毫无作用。但非常手段,虽然能清除谢小公子身上的尸毒,且能保住他一命,却必然会影响他本身——轻则,灵力受损。重则,修为全废。

我等将谢小公子的灵力与毒气封住,暂缓毒气随他运行的灵力蔓延到身体的其他部位,争取时间想出一个既能在保住谢小公子性命的前提下解除他身上的毒气又能保住他灵力的两全其美之计。之后,郡主便来了,得知谢小公子的情况后,毅然出手将谢小公子身上的毒气转移到她自己身上…”

“转移毒气,这么简单的办法,郡主一个人想得到做得到,为何清台就想不到做不到呢?”祝枝花提出质疑。

裴允聆说:“郡主所用的转移之法,清台并不是没有想过。转移之法,说起来容易,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又岂会是真的那般容易简单。祝公子,依你我所修的功法,你觉得转移谢小公子身上的毒气,当真是说了便能做到的事吗?”

祝枝花当真设想了一下,紧接着皱起眉头,摇头晃脑说:

“不易,不易啊。如若是我,用转移之法,非但不能保证将谢小公子体内的毒气彻底清除,还会让我落得跟谢小公子一样的下场——”他又生出疑窦,陡然将话锋一转,“为何郡主就可以保证在使用转移之法的时候能彻底清除谢小公子体内的魔气呢?”

“这个问题嘛…就要问郡主本人了。”

裴允聆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又如何能为旁人解惑。

其实有关于安世卿的问题,裴允聆想知道的不比祝枝花想知道的少。

“所以说,郡主将谢小公子身上的的毒气转移到她自己身上,现在她自己反而中了毒…”祝枝花的问题越来越多,“清台能人那么多,何况又有裴宗主和谢宗主在,怎会请了公爷来为郡主解毒?”

他说的公爷是裴启天。

裴启天乃中洲十二公之一。

他虽然排在十二公之末,到底也是十二公之一。

就算很少人会打心眼儿里敬重这位公爷,但不管是谁,提起他的时候还是要尊称他一声“公爷”的。

裴允聆轻轻一笑,讳莫如深道:“看来,祝公子对郡主知之甚少。”

祝枝花大大咧咧道:“就是因为知道的少,才问的嘛。”

没什么存在感的谢留彬在这时候忍不住吐槽他一句:“你的问题,未免也太多了吧!”

乔松在谢留彬身边瑟缩着,什么也没说,一副对眼下的情形无所适从的样子,感觉自己就是最多余的那一个。

“问的越多,就更容易暴露他蠢的事实。”

说这句话的人,可不是裴允聆。

谁人不知清台的裴二公子温文有礼,从不说垃圾话损别人。

方才说话的人,是凌霄。

裴允聆看看面若冰霜的凌霄,继而看向暗自对凌霄咬牙切齿的祝枝花。

“祝公子,接下来你想知道的事,涉及到郡主的隐私,恕我不方便透露。”

第59章 一把好伞

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等着看什么热闹,至少他们知道他们等着看的是郡主的热闹。

这可是一场不能错过的热闹。

不过,等着看安世卿的热闹并不妨碍有些人生出别的心思。

比方说——

山阴族的蔺剑池,封魔族的莱娅。

他们一个与魔君同脉,一个是魔族之后,最终能不能留在清台进修,当真让人好奇。

而且,很多人都想瞻仰蔺剑池的那把遮灵伞。

那可是先王妃的遗物呀!

据说还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灵宝!

谁不觊觎?

反正祝枝花对那把伞很是惦记。

但那把伞的主人实在不好招惹。

祝枝花去撩拨,险些把自己的这条小命折在人家手里。

有了他这个前车之鉴,谁还敢对蔺剑池不恭不敬?!

不过,当真还是有不怕死的家伙——

寒湘凌氏的那个小天才凌霄。

凌霜小小年纪不仅身负天才之名,他为人处世的风格也与同道中的某些老前辈一般干脆老辣。

他走到蔺剑池跟前,非常直接的与他做了一笔交易:

“你给我看你的伞。我给你看我的剑。”

蔺剑池背着遮灵伞,转身就走。

他明显是不愿与凌霄做这笔对他而言并不划算的交易。

那小子的剑有什么好看的!

凌霄对着蔺剑池的背影说:“此剑,霜寒。”

蔺剑池猛然顿住脚步。

他缓缓转身,与此同时,取下了背后的遮灵伞。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禁围上来。

凌霄将霜寒交到蔺剑池手上。

蔺剑池将遮灵伞放到凌霄手中。

两人手上一动,一个没能打开遮灵伞,一个没能拔出霜寒。

这两个小子十分有默契的将彼此之物还到对方手上,然后再次来了个调换。

凌霄拿到了打开的遮灵伞。

蔺剑池拿到了拔出的霜寒。

遮灵伞经过了许多风风雨雨。但是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将它保养的很好。

霜寒一出,四周顿生一阵阴凉之意。丝丝缕缕的冷雾缭绕着霜寒的锋芒。

值得一提的是,这把剑的两面各有一个字,一面是“阴”字,一面是“寒”字。

“好剑!”拿着霜寒的蔺剑池由衷的赞叹。

拿着遮灵伞的凌霄也发自肺腑的赞道:“好伞!”

他们默契的将彼此之物归还对方。

凌霄将霜寒归鞘。

蔺剑池将遮灵伞收拢,重新背上。

接着,两人隆重的向对方见礼,并介绍自己:

“寒湘凌氏,凌霄。”

“山阴族,蔺剑池。”

就这样,这两个人算是彼此认识了。

莱娅看的是一头雾水,“男孩子的交友方式,还真是奇怪!”

祝枝花也觉得很奇怪。

蔺剑池有多难搞,他可是亲身体验过。

他跟蔺剑池交流的时候,差点儿将性命赔到对方手里,没想到凌霄轻轻松松就把蔺剑池搞定了!

神奇啊!

祝枝花觉得自己get到了与蔺剑池交流的精髓。

于是,他效仿凌霄,将自己傍身的法器拿出来,双手捧呈至蔺剑池面前,一副很是期待的模样。

“蔺兄,这是我的法器月罂,不知能否与你的宝器遮灵伞交换一瞻?”

祝枝花的法器月罂是一把花花绿绿的翎扇,十分的招摇,十分的显眼。

蔺剑池看第一眼,便不想再看第二眼。

他带着嫌恶之色,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祝枝花风中凌乱。

为什么凌霄可以,他就不行?

他是少了什么程序吗?

霜寒剑虽好,他的月罂扇也不差呀…

蔺剑池咋就瞧不上眼啦?

祝枝花在蔺剑池这儿碰壁的蠢样,遭到一众人哄笑。

甚至有人毫无顾忌的当众嘲讽祝枝花:“霜寒剑天下无双,岂是一把破羽毛扇能比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祝枝花看着那人,“眼前有一把天下无双的好剑,为何咱们还要惦记一把破伞?”

他这话像是在问别人,更像是在问自己。

“什么破伞!”立马有人反驳他,“你怕是不知道那是先王妃的遗物吧!”

“我就是好奇,大家为什么会对先王妃的遗物那么感兴趣,却对一把天下无双的好剑无动于衷。”

“谁说无动于衷,遮灵伞和霜寒剑,我都想看的好吧!”

其他人纷纷附和,表示出了对遮灵伞与霜寒剑的兴趣。

祝枝花三言两语便煽动起大家的情绪,让身怀异宝的凌霄与蔺剑池二人成为众矢之的,引来凌霄与蔺剑池的侧目。

未来的三年,这位祝公子怕是不想愉快的跟他们做同窗了。

钟钊铭突然出现。

他大义凛然的向裴启贤建议:“裴宗主,那蔺剑池是山阴族之人,与魔君同出一脉!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魔君!这种人太危险了,根本就没资格成为清台的听学弟子!裴宗主,我建议取消他的听学资格,缴了他的法器,将他赶出清台!”

钟钊铭义正辞严,特别的有感染力,引得不少人响应。

“取消他的听学资格!”

“缴了他的法器!”

“将他赶出清台!”

越来越多的人发出正义的呼喊声。

蔺剑池脸色阴冷。

就在这时,众人脚下猛然一震!

所有的呼声齐齐消失。

裴启元大惊。

清台山多少年没发生地震了!

“怎么回事?”

他声音刚落,下一波地震来袭。

伴随着脚下的震动,一股无形的力量扑面而来,吸附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要强行抽出他们体内的灵力!

“什么情况!?我感觉我的灵力在流失!!”

众人惊慌失措。

凌霄能够感觉到,这股强行掠夺他们灵力的力量是从假山的方向涌来的!

一定是郡主出了什么事!

凌霄越过众人,来到裴启贤面前,“裴宗主,我要进去!”

“不可!”拦下他的人,不是裴启贤,而是莱娅!“你不能过去!恩主在进去之前交代过我了,你要是有轻举妄动,叫我一定拦着你!”

凌霄对她说:“我有办法的!”

他的意思是说,他有办法驱除恩主身上的魔气?

莱娅犹豫了。

趁她放松警惕,凌霄越过她,向假山林中而去。

孰料,一阵更强劲的灵波袭来。

谁若被这阵灵波碰到,体内的灵力怕是要掏空!

而凌霄,首当其冲!

凌霄径自往假山林冲,显然是不打算做任何防御。

他就不怕自己一身修为废在这场灵力波动中!?

就在这时,蔺剑池如天降神兵,一手拉着凌霄甩到身后,另一手擎着张开的遮灵伞振臂一挥。

以伞面为中心,伞翼的四面八方出现一道坚实的金色屏障,切断了灵波。

他身后的所有人顿时感到身上一轻。

灵波给他们带来的影响骤然间消失了!

第二阵来袭的灵波冲击在遮灵伞塑起的屏障上,产生一股巨大的风浪。

所有人的衣袂,发带与发丝,在这场风浪中猎猎而动。

风浪还未平复,第三阵灵波自假山林的方向袭来,再次冲击在遮灵伞的屏障之上。

掀起一阵更巨大的风浪。

与此同时,受到冲击的蔺剑池,后滑至众人身前,即便他身后有凌霄帮忙支撑,也没能抵得住灵波的冲击力。

“果然是一把好伞!”裴启贤大赞!

第60章 邪魔歪道

蔺剑池竟用遮灵伞挡住一阵接一阵的冲击波,保护了大家!

他可是与那个曾经让中洲大地流血漂橹的冷血魔君同出一脉!

他怎么可能会保护大家!?

风浪使得人眼花缭乱。

可唯有蔺剑池的那道背影,在众人的眼中,是那么清晰,那么伟岸。

很多人为之动容。

山阴族,蔺剑池。

这个与魔君同出一脉的年轻玄修者,其品性似乎并没有大家想的那样糟糕。

蔺剑池托着遮灵伞,护着大家退到足够安全的区域。

假山林在他们的视野中消失,灵波的冲击停下来了。

感觉不会再有灵波袭来,蔺剑池将遮灵伞收拢。

抵挡住了那么多次的灵波冲击,他那遮灵伞竟完好无损,色泽较之前更为鲜艳。

果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伞!

“蔺公子,多谢。”

继裴允聆之后,裴允聍也颔首向蔺剑池致上自己诚挚的谢意:

“多谢。”

裴启元看着清台的这两个后辈,目光中带着不满。

两个名门正派的宗室子弟,居然对一个邪魔歪道谦恭有礼,简直有辱门风!

裴启元正要发作,人群最前面传来一阵喊声:

“二叔出来了!”

听着像是诚谨的声音。

这小子何时跑到前头去了!

真是没规矩!

众人往假山林方向而去。

只见裴启天抬手在假山林入口的石壁上留下“无间”二字,好似又张了一道结界。

他的身边,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婆婆。

…婆婆?

那是…

“恩主!?”莱娅奔过去,被安世卿那一头白毛刺痛了眼睛,顿时红了眼眶,泪珠子似断了线一般扑簌簌的往下掉。“恩主,你怎么成这样了啊!”

见她哭的稀里哗啦,安世卿无奈又好笑,“哭什么,这是我本来的模样。”

莱娅怔住了,“本来的…模样?”

“嗯!”

莱娅眨眨泪眼,“可我记得你以前的头发是黑色的呀。”

“那是老早以前了。”安世卿撩了一缕白发托在手中。

安世卿金丹没了之后,因体内灵力枯竭,就变成白发魔女了。

后来,她将灵力修回来一些,才是头发黑白参半的模样。

现在,她没了灵力,那一半黑发又白回来了。

此刻,从安世卿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灵力的涌动,裴允聆不禁问道:“郡主,你的灵力去哪儿了?”

安世卿答:“尽归气海。”

裴允聆一愣,心中疑惑却是更多,知道眼下场合不合适,便克制住了一探究竟的欲望。

“郡主没事便好,郡主没事便好!”谢怀广连道两声。

天知道他有多庆幸!

安世卿没有因魔气侵染而丧命,一切都好说!

一切都好说!

“郡主,你…你没事吧?”诚谨挤在最前头,离安世卿虽然不是最近的,却比挤不过来的那些人要幸运得多。

安世卿看向他,一笑:“我看上去像是有事吗?”

郡主跟他搭话了!

诚谨内心有些小激动,说话的声音不由得高亢了几分:“那…那你的头发怎么都白了?”

安世卿说:“你的灵力要是枯竭了,头发也会变白。”

诚谨又说:“那…那之前你还是有黑头发的!”

“那是因为我之前还是有一点灵力的。”

“那…那你的灵力呢?”

“不是说了吗。”安世卿起手从上而下比划了一个动作,手沉至气海穴位处停住。接着,她一字一句道,“尽、归、气、海。”

“尽归气海?气海,那是结丹的地方吧…”诚谨还要说,后脑勺不知挨了谁一巴掌。

他“哎哟”惨叫了一声,捂着脑袋,转身看去。

谁都像下手的人。

又好像谁都不是。

诚谨怒目,喊了一声:“谁打我!?”

那罪魁祸首没敢站出来承认。

“行了行了,散了散了,都散了吧。”裴启天开始疏散人群。

裴启元的声音响起:“郡主没事了。二哥好本事。”

他的话,不管怎么听,都有一种阴阳怪气的味道。

裴启天“哼”了一声,表示懒得搭理他。

“启天公,”裴启元继续怪里怪气的说风凉话,“解决了郡主身上的麻烦,还要劳烦你解决掉你带到清台山的麻烦!”

最后的那个“麻烦”,他指的是蔺剑池。

莱娅擦干眼泪,告状似的对安世卿说:“恩主,他要把我跟蔺剑池赶走!”

她又为蔺剑池打抱不平了几句:“我也就算了!蔺剑池收到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通玄帖!清台裴氏要赶他走,算不算是出尔反尔?刚才我们险些被那几阵灵波掏空灵力,还是蔺剑池救了我们呢!”

“不管他做过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身份!”钟钊铭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每句话都透着正义凛然的味道。“他是山阴族!他是邪魔歪道!”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那蔺剑池与魔君同出一脉!”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钟钊铭的一番慷慨陈词,给蔺剑池拉满了仇恨。

公愤之下,蔺剑池成了人人唾弃的邪魔歪道。

裴启元十分满意眼下的情形。

裴启天对此却气不打一处来。

他抬手指着跟着瞎起哄的那些人,怒斥道:“你们一个个都知道什么!就跟着瞎嚷嚷!”

安世卿与蔺剑池有一段渊源。

何况,蔺剑池还继承了她母亲的遗物遮灵伞。

无论如何,对他的事,安世卿都不会坐视不管。

安世卿看向裴启贤,“裴宗主,打算如何处置山阴族的那小子?”

裴启贤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其实他内心很挣扎,很犹豫。

这蔺剑池虽是山阴族人,修为在小辈中却是佼佼者。

赶走一个修炼天才,他当真舍不得!

可大家对蔺剑池的抵触情绪太强烈了,就算他将蔺剑池留下,这孩子在清台山如何自处?

“或许裴宗主的一句话,便能决定蔺剑池的去留。不过,大家的态度,才是更重要的。”安世卿帮裴启贤出了一个主意,“不若我们举手表决吧。我们每个人都有决定蔺剑池去留的权力。”

蔺剑池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场表决不用开始,他便已经知道了结果…

裴启元得意了,“这还用表决吗!结果,显而易见——”

安世卿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

这场表决,会让山阴族的那小子输得很狼狈!

安世卿又道:“不过,在举手表决之前,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第61章 铸剑天才

在开始讲述故事之前,安世卿问了一句:

“大家知道剑炉山吗?”

“剑炉山,谁不知道啊!”诚谨抢在所有人的前头说,“剑炉山是一座火焰山,山上寸草不生,一年四季热的要命!要不是那座山设了隔热结界,周围只怕一个活物都没有!”

“剑炉山,千疮百孔。那些疮孔有天然形成的,也有人为凿穿的。每一个疮孔都是一个火山口,滚动着常年不冷的岩浆。那些岩浆极为特殊,将最坚硬的金属投进去,也能瞬间炼化,甚至可以炼化掉很多无形的东西。”安世卿边走边说,走到石凳旁,坐了下去继续说道,“那些大大小小的火山口都是天然的铸剑炉。你们大概也都听说过,剑炉山是打造神兵利器的好地方。曾经是这样——真想让你们见见几百年前剑炉山的繁华盛景啊…”

裴允聆忍不住将她打断:“郡主如是说…是否见过剑炉山几百年前的繁华盛景?”

“见过…”安世卿垂了一下眼眸,继而抬眼言归正传,“不过这不是我要讲的重点!”

故事继续——

“每座山,都有阴阳两面。剑炉山也不例外。居住在剑炉山阳面的氏族,乃山阳族。在阴面的,便是大家都知道的山阴族。千百年来,两个氏族,各守一方,相安无事。

山阴族与山阳族,两族人的祖辈都是铸剑师出身,对神兵利器各有一套的锻造之法。两族的锻造之术各有千秋。但是在当时,很多人都认为山阴族的铸剑之法远在山阳族之上。

三百多年前,山阳族出现了一个铸剑狂人,此人立志要铸造一把世间绝无仅有的兵刃,能把当世所有神兵利器都比下去的绝世好剑。但是,山阳族的锻造之术并不能满足他。

于是,他跨越剑炉山,从山的阳面到阴面,到山阴族求取新的锻造之术。山阴族人接纳他了,并将一部分锻造之术传授给他。他也将山阳族的锻造术带到了山阴族。

他将两族的锻造术融会贯通,自成一派。其所造器物,也是稀世之品。他用毕生所学修复了两样上古神器,一时间声名大噪。帝君在剑炉山为他专修了一座铸剑山庄。

在当时,他风光无两。但他所得与所学,并不能满足于他。他一直没有忘掉他最初的愿望!但是他心里也清楚,以他当时的能力想要铸造一把绝世好剑,还是远远不够的。

不久之后,山阴族内,出现了另外一个将山阳与山阴两族的锻造术融会贯通的天才,甚至铸造出了一把直到今时今日也没有哪个铸剑师能超越的作品。

那狂人渐渐发觉,山阴族并没有将其锻造之术对他倾囊相授。他找机会偷偷学会了山阴族人对他保留不传的那部分锻造秘术。觉得自己的能力足够了,他在剑炉山私设了一个铸剑炉,搜集了世间上好的玄阴之铁,开始了他的疯狂之举——

之后,山阴族的族人,开始莫名其妙的失踪,一开始只是一个两个,后来是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山阴族彻查此事,发现了那狂人竟然用他们山阴族的人活祭铸剑炉…”

“用生人活祭!?”

听到此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安世卿继续讲述:“那狂人的阴谋被发现了,却为时已晚。接下来,他几乎生擒了山阴族的所有族人,并将他们带到了他私设的那座铸剑炉,将山阴族的人一个个赶进了他的铸剑炉。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老弱妇孺,都没能逃得过生祭铸剑炉的命运…”

“那人简直是疯了!”诚谨红了眼睛,悲愤非常。

“那人生生的用山阴族的族人,活祭出了一把绝世好剑。他的愿望终于达成了,但是在绝世好剑问世的那一刻,他也是那把剑下的第一个亡魂。那把剑,便是魔君蔺寒的——生、灵、灭。”

“生灵灭!?”谢留彬惊呼道。

“生灵灭竟是这样锻造出来的…”乔松悲叹。

安世卿望着众人,“亲眼看着族人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所有的无力感无助感都会化作深深地怨恨——蔺寒,就是那样入魔的。如果你们也有同样的遭遇,又会如何呢?”

众人沉默。

唯有蔺剑池在为安世卿所讲故事中的族人默哀。

忽然,有人质疑安世卿的故事:“郡主,你说的这些,该不会是你瞎编乱造的吧!虽然确实有山阴族,但中洲哪里有你说的山阳族?我听都没听过!”

安世卿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三百多年前,山阳族避讳这件事,与那狂人划清界限,还改了宗族的名字,便是如今的烟阳祝氏。”

“什么!?烟阳祝氏的前身,居然是山阳族!?”

此次来清台听学的弟子当中,似乎就有一个烟阳祝氏的公子哥儿!

是谁来着?

“花公子,郡主说的是不是真的呀?”

有人向烟阳祝氏的祝枝花求证。

好似在找地缝钻的祝枝花,露出窘态,含含糊糊道:“三百多年前的旧事,你们都不知道,我又如何知晓!”

安世卿拂手道:

“过去三百多年了,有些事也不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的。如今能叫的上名字的灵剑,十之八九都是出自山阴族之手。山阴族有个特性,会在铸造出的每一把剑上刻上一个‘阴’字。

裴宗主的‘流芳’,裴二哥的‘清歌’,裴小四的‘清泉’,谢小公子的‘照云’,柴桑乔氏小六爷的‘藏锋’,帝君传给我太子哥哥的‘玄机’,不胜枚举。

有些人避讳那段历史,生生将剑面上的‘阴’字抹去。那剑上还是会有抹去的痕迹。如果你们看到谁的剑上有那样的痕迹,那,那把剑也是山阴族的作品。”

晏祯挤到安世卿跟前,“郡主,之前我看到凌公子的霜寒,他的剑上一面是个‘阴’字,一面是个‘寒’字。那霜寒剑也是山阴族人所铸吗?”

安世卿看向凌霄,“凌霄,你可知你那把剑的由来?”

凌霄说:“外公将霜寒传于我时,说这把剑是山阴族中一名匠人的绝世之作。难不成,它还有别的故事?”

安世卿又问蔺剑池:“蔺剑池,你可知道?”

蔺剑池抿唇,犹豫了一下,说:“刚才郡主说了,在当时山阴族人出了一个将山阳与山阴两族的锻造术融会贯通的铸剑天才。霜寒,便是出自那天才之手。剑炉山乃中洲极热之地,他却是在极寒之地铸造出了霜寒剑。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在极寒之地锻造出这把剑的。”

安世卿接着道:“铸造出霜寒的天才铸剑师,便是未入魔前的魔君——蔺寒。”

众人皆惊,都往向了一处。

安世卿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他们将惊讶的目光投向凌霄与他的佩剑霜寒之上。

安世卿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你们还觉得山阴族的蔺剑池是邪魔歪道吗?”

“蔺剑池何辜!”谢留彬在悲愤中为山阴族人打抱不平,“被人生祭铸剑炉的山阴族人何辜!如果换做是我,看到我爹我娘我族人被灭,我怕是一样也会入魔!哎哟——”

脑袋上重重挨了一下。

这熟悉的感觉——

谢留彬痛叫了一声,捂着脑袋向谢怀广看过去。

果然见他那老父亲吹须瞪眼的怒视着他。

谢怀广不打他打谁?

什么爹娘族人被灭,当着亲爹的面说那样大不敬的话,简直是找打!

第62章 前任宗主

“蔺寒只一个骄矜自重的人,他身为山阴族的天才铸剑师,在极寒之地打造出霜寒剑,因为他的名字中也有一个‘寒’,于是在霜寒剑上,他不但留下了山阴族的标志,还留下了专属于他自己的标志。”安世卿说,“霜寒剑,是他的问世之作,得意之作,也是最终之作。族人被灭之后,他满心满眼只有杀戮与复仇,再也没有碰过铸剑术。”

安世卿的故事中,蔺寒的遭遇,让大家产生了共鸣。

他们竟对一代魔君,产生了同情!

或许,他们之中,没有人能真正体会到蔺寒亲眼目睹族人被灭时的那番心情。

但是,只要稍微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们的一颗颗心都在深切的疼痛中阵阵痉挛。

诚谨不争气的抹了一下眼睛。

他眼眶通红,鼻尖翕动,悲鸣出声:“怎么可以这样呢!”

谢留彬也与他一样。他的悲愤中,却带着深深的不公。

他放声为命运悲惨的山阴族人鸣不平:“在当时,就没有人管吗?帝君呢?”

安世卿:“当时,有一股势力协助那将山阴族覆灭的罪魁祸首,暗中布局,假报军情,将帝君与王爷引去了北洲之境。待他二人归来,剑炉山已是满目疮痍。山阴族更是成为了一片废墟!他们二人找寻了很久,才从山阴族的废墟之中发现了山阴族的一条旁支幸免于难,将他们保护了起来,并遵从他们的意愿,将他们安置在了山阴族的故地。蔺剑池,便是山阴族的那条旁支所出。”

谢怀广又大声问:“那其他宗派呢?就没有一个出来救山阴族于危难,惩治罪魁祸首吗!”

“呵~”安世卿讽笑一声,接下来话中的意味要多嘲讽就有多嘲讽。“蔺寒为何会成为杀戮成性满眼复仇之火的大魔头,因为在当时,陇陵钟氏,柴桑乔氏,洛灵江氏,扶风谢氏,寒湘凌氏,那些大大小小的仙门百家、宗门教派,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他们趁火打劫,将山阴族内洗劫一空!致使多少神兵利器,流落于江湖之中!霜寒剑也是在那时被人窃走的,百年来几经辗转流落到洛元公手上,又传给了凌霄!说不定你们之中还有谁手上的佩剑,就是你们的长辈当年从山阴族偷来的!”

众人听得不由得一惊,握剑的手也不由得攥紧。

安世卿又说:“蔺寒入魔后,为了追回失落在外的兵器,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剑炉山上的万剑林,林中除了山阴族人炼废的失败品,也有蔺寒追回的一部分神剑。”

“呜…”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哭声。

紧接着,便是哭声一片。

诚谨和谢留彬哭得最惨。

刚开始他们还能忍住,结果听到哭声,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诚谨一边哭一边央求:“宗主、三叔,求求你们不要赶蔺剑池走!他的族人,真的好可怜!呜呜~他又没有做错事!当年魔君也是被逼的!”

越来越多的人向裴启贤与裴启元请命,将蔺剑池留在清台山听学。

裴启元怒火中烧。

他原以为安世卿的表决之法是将蔺剑池推入火坑,没想到她的故事竟为蔺剑池拉了那么多票!

“不可理喻!荒谬至极!”裴启元忍不住,怒声呵斥。“当年分明就是山阴族人嗜杀成性,为铸魔剑,用生人活祭铸剑炉,遭到仙门百家围剿——”

“够了!”裴启贤喝止道。

裴启元蒙圈了,怔怔的望着他的老大哥。

难道…郡主说的才是真的?

不管安世卿说的是不是真的,裴启元道出仙门百家围剿山阴族一事,都是在印证蔺寒当年是在绝境之中入魔逢生!

是他们每一个人,造就了蔺寒这个大魔头!

“那清台呢?”裴允聆急于想知道在那段历史中,清台裴氏扮演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安世卿不答反问:“你们可知有悔大师?”

裴启天插了一句嘴,“无涯佛海苦修悟禅的有悔大师,这谁不知道!”

安世卿看着清台裴氏的几位长辈,幽幽一笑:“有悔大师在丢弃剑道、落发为僧、钻研佛法之前有个俗名,裴、缡、笙。”

所有人大惊失色。

包括裴启贤!

裴缡笙。

谁人不知这是清台裴氏上一任宗主的名讳!

裴启元摇摇晃晃,跌坐在另一张石凳上,神情慌茫。

比其他来,听到父亲的消息,裴启贤和裴启天两人非常克制。

身为清台下一任宗主的继承人,裴允聆也尽量的不露声色,在听到爷爷还活着的消息,却也十分动容。

裴允聍惊道:“爷爷居然还活着!”

无涯佛海的有悔大师,竟然是清台裴氏的上一任宗主!?

安世卿道:

“当年的清台裴氏的裴缡笙裴宗主,与山阴族的族长蔺庭光乃至交好友,两族关系十分交好融洽。那时,清台弟子所持有的佩剑,几乎都是蔺庭光率山阴族人打造的。清台那时的风光,可谓羡煞旁人。

值得一提的是,蔺庭光也是蔺寒的父亲。

在山阴族被所谓的仙门百家围剿时,清台裴氏并没有参与那场围剿的行动中,但也没有对山阴族施以援手。裴缡笙为了不让宗门与仙门百家为敌,保持了中立。

事后,裴缡笙悔恨非常,愧疚难当。那些情绪,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每当他拿起自己佩剑时,不管是他手上还是心里,都异常沉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抛下整个山门出走了。

他将自己的佩剑映心留在宗门。他出走之后,映心便自动封剑了。灵剑在主人死后,才会自动进入封剑状态,等待下一任主人开启。所以在映心封剑之后,所有人都以为裴缡笙死了。

有悔,有悔。清台裴氏前任宗主心中的悔恨,便是悔恨自己当初没能和山阴族人站在一边,在至交好友及其族人被逼陷入绝境时没有施以援手…

裴宗主,裴先生,我想,这份悔恨由现在的清台裴氏填补,有悔大师心中会非常宽慰的。裴二叔已经在这件事上做出表率,望二位放下成见,影响世人,重新接纳山阴族人。”

第63章 且等着吧

是否重新接纳山阴族。

是否接纳蔺剑池为清台听学的弟子。

对此,清台长辈们的态度,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至少这些小辈们,在听完安世卿所讲的故事后,大都出于同情之情与羞愧之心,接受了出身山阴族的蔺剑池。

当然也有人并不相信安世卿,当她是哗众取宠、扭曲事实,故意对大家动之以情,借此给蔺剑池制造机会。

他们之中有些人,对山阴族的排斥,是根深蒂固的,自然不会因为谁的三言两语轻易对身为山阴族的蔺剑池改观。

任凭谁如何修饰,都改变不了一件事实——

曾经险中洲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魔君蔺寒,便是山阴族人!

对蔺剑池抱有敌意的少数人,就算手里攥着反对蔺剑池入清台听学的票,在支持留下蔺剑池的众多数人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听完安世卿的故事,决定将蔺剑池留在清台,之后清台的长辈便离去了。

他们去了清台裴氏的祠堂。

据说,那里设了结界,但是祠堂附近的人还是隐隐约约的听到有谁的哭声从祠堂里面传出来。

那声音——

哭尽了沧桑、无奈、凄凉、无助…

哭尽了这世上的贪嗔痴怨与辛酸苦辣…

安世卿被带回无忧居的路上,被清台的一群小辈围着。

“郡主,刚才的灵力波动,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刚才在灵力波动中,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要不是蔺剑池用遮灵伞挡住了那之后接下来的灵波,我感觉我的身体都要被掏空了!太怪异了!郡主,你是不是就是因为受了那场灵波的影响,体内的灵力都被掏空了?”

清台小辈中,就属诚谨的话最多,问题最多。

安世卿不厌其烦听着,极富耐心的回道:“我的情况…差不多就是你说的那样吧。我说你们怎么都活蹦乱跳的呢,原来是蔺剑池救了你们呀。倘若不是他出手,那几位长辈也不出手,你们有命活着的话,怕是也要跟我一样,成为白头翁了——”

说着,她抬手勾起一绺白发。

诚谨等人万分庆幸,对蔺剑池的感激又深几分。

原来,当时蔺剑池不但保住了他们的修为,更是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蔺剑池好厉害啊!”晏祯由衷的发出赞叹之声。

他对蔺剑池,不禁充满了感激,还有钦佩之情。

诚谨又开始了:“郡主,那场灵力波动是怎么回事啊?二叔不过是给你驱个尸毒,怎么就造成那么可怕的灵波了?”

“你们清台的裴二叔,你们也知道,他就爱搞一些奇奇怪怪的发明。这次不过就是治个小毛病,他就害得我差点儿爆体而亡。可怕啊,可怕。”安世卿说。“比起你们裴宗主,我看你们这些家伙更怕这位裴二叔吧。”

她说的是实话,但并不是全部。

她言尽于此,会让人认为之前的灵力波动是清台的裴老二造成的。

如此一来,灵力波动的事,就算是糊弄过去了。

“可不是嘛!”晏祯哭丧着脸,“二叔每次有什么新发明,就抓我们这些小辈去实验。上回他往我嘴里强塞了一颗药丸,说是什么大补丸,结果我吃了之后,整个人皮肤颜色都变绿了,小半个月才恢复…”

“哈哈哈,我记得!我记得!”诚谨打趣道:“哇,当了二叔的试验品还能活着的,真是命大!”

晏祯就奇怪了,“诚谨,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就没被二叔抓过当试验品呢?”

“谁说我没被二叔抓过。”诚谨得意道,“我跑得快,他追不上我!”

晏祯明白了。

原来,他们屡遭裴二叔的毒手,是因为腿脚功夫不如二叔、逃跑的功夫不如诚谨啊…

晏祯信誓旦旦:“下回我见了二叔,我就跑!马不停蹄的跑!”

清台的这两个小辈,还挺活泼的。

听他们说话,安世卿的心情都晴朗了。

无忧居到了。

将安世卿送进去之后,诚谨与晏祯两人又在这儿当起了守门神。

诚谨小声对晏祯说:“晏祯,你有没有觉得,郡主这样,好像一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啊!”

晏祯郑重道:“你怕是不知道郡主以前的修为有多高!去年过年,大哥回来吃团圆饭,与宗主他们说起过郡主。大哥说郡主的金丹若是还在,今时今日的修为怕是远在十二公之上!”

“修为在十二公之上!?”诚谨阵阵唏嘘,“那岂不是超越了神境,进入了渊境!?”

“真是天妒英才啊!”晏祯的唏嘘中带着惋惜,“郡主没了金丹,如今又丧失了全部灵力,现在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倘若有贼人选择在这时对郡主出手…那还得了!?”

说到最后,晏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

诚谨也受惊不小。

两人当即警醒起来。

“我们一定要保护好郡主!”

他们单纯的是在为安世卿的安危着想,没有考虑安世卿出事后会对清台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真是两个心性单纯的小家伙。

安世卿往院子里的鱼塘内撒了一把饵料。

塘中的锦鲤争相夺食。

当真有人选择在这时候要她的命,凭那两个小家伙的修为,怕是挡不住的。

这不,有人在诚谨与晏祯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来了嘛。

不过,可不是来者不善。

“谢宗主。”安世卿对谢怀广以礼相待。

“郡主。”谢怀广对安世卿深深一揖。“犬子的事,多谢郡主出手相助!”

安世卿摆摆手,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这类话,本郡主近日来听得太多了。尤其是从谢宗主口中。”

身为扶风谢氏一门的宗主,谢怀广自当有恩必报。

尤其那谢小公子又是他的心头肉。

谢怀广更为感念安世卿对谢留彬的救命之恩。

谢怀广许下重诺:“日后有需要谢某的地方,郡主尽管开口!谢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什么汤啊火的啊,没那么严重。”安世卿笑笑,“倒真有一件事,届时需要谢宗主帮忙。而且非你不可。”

“郡主尽管吩咐!”谢怀广有所觉悟。

安世卿幽幽道:“到时,你自会明白。且等着吧。”

且等着?

谢怀广完全不知安世卿在卖什么关子。

第64章 问题真多

裴允聆与裴允聍二人自祠堂出来。

两人的眼睛都有些红,情绪也很低落。

他们整理心情,去往无忧居。

察觉到无忧居的结界有异动,裴允聆回身询问守在门口的诚谨与晏祯:

“可有人来过?”

诚谨与晏祯相视一眼,继而不约而同摇头。

晏祯茫然道:“没有啊。”

自安世卿回无忧居之后,他便与诚谨守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这段期间,虽然有不少人仍在无忧居附近徘徊,他们尽职尽责的守在这里。别说是人了,连一只苍蝇,他们都不曾放进去一只。

裴允聆又问:“莱姑娘呢?”

诚谨道:“先前莱姑娘将俞树的剑捶断了。俞树一直为此郁郁不乐,这会儿正缠着莱姑娘赔他的剑呢。”

既然莱娅没有来过,那会是谁在守门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闯入了结界呢?

裴允聆想了想,随即作罢。

如今清台裴氏高手众多,想在诚谨与晏祯两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混进无忧居,简直易如反掌。

就算追问诚谨与晏祯,也是无济于事。

那些尚没有采取行动的,不过是守规矩罢了,守的是清台的规矩,守得也是他们自己的规矩。

两兄弟一进院子,便看到安世卿在塘边喂鱼,颇有闲情逸致。

“郡主。”两兄弟上前。

裴允聆道:“近日清台会有些许变动…”

安世卿截断他的话:“裴宗主去无涯佛海了?”

“父亲与二叔一道去了。父亲不在,由我全权打理宗门内外的事务。郡主有什么需要,知会一声便可。”

安世卿勾了一下唇角。“那裴宗主与二叔,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裴启贤与裴启天竟一起去无涯佛海见有悔大师。

不过,能不能见着,那就另说了。

裴允聆察觉到一丝灵息。

如今安世卿灵力全无。

这丝残留的灵息会是谁的呢?

裴允聆忍不住问:“方才…可是有谁造访过郡主?”

安世卿冷幽幽的瞥过去,“怎么,我在清台见过谁,还需要一一向二哥报备吗?”

裴允聆些许窘然。

“二哥只是担心郡主,并无他意。”裴允聍为他解围,随即向安世卿以示关心,“郡主,身体可还好?”

“托清台的福,好得很。”安世卿叹息似的道,“你们清台的秘术复首术,就是这点儿好——我的这副身体,不管受到多重的创伤,都能承受得住。”

裴允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安世卿背对着他,岂会看到。

他垂眸道:“郡主的灵力,可…还能恢复?”

“只要我想。”安世卿拍拍手,打掉手上的鱼饵残余物,“随时可以。”

“随时可以!?”裴允聆克制不住,发出惊讶的声音。

安世卿抬手,将手放在嘴边,打了一个不怎么含蓄的呵欠。

裴允聆很识趣的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与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欲望。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日后再说吧。”

安世卿确有些困乏了。

“郡主好生歇息,我二人先行告退。”

两兄弟正要走,听安世卿又道:

“将门口的那两个开心果撤了吧。”

留下话,安世卿回屋。

关上房门,她坐到床边,进入冥想状态。

她确实该好好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事。

尤其是今日在密室中发生的事情。

虽然有惊无险,她身上的魔气总算是除掉了。

有一点挺值得担心的——

她的气海一下子纳入了那么多魔气,不知会不会有后遗症…

不过,直到现在,她身上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的症状。

兴许短时间内瞧不出什么。

后遗症的事,有待观望。

一想到裴允聆明天很有可能还会来造访她,安世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几乎每个问题都涉及到她的修行之法。

岂止是他!

外头的人,哪个不惦记她的修行之法!

只怕,她一日不将自己的修行之法公之于众,便会被人一直当做百科全书追查下去。

哎哎!

心烦!

心累!

安世卿索性不想这些破事了,往床上一倒,拱进被窝里,睡了个蒙头大觉。

一觉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给鱼儿们喂了食,安世卿也出去给自己觅食。

岂料,她一出无忧居,就看到外面一堆人。

无忧居虽然没有守门的了,他们倒是很守规矩,没有硬闯。

裴启贤撂下宗门,去了无涯佛海。他这一走,将宗门内外一大摊子事交给了裴允聆处理。

裴允聆忙前忙后忙里忙外,怕是分身乏术,也顾不得上来造访她了。

裴允聍为了帮兄长分担宗门事务,估计也忙的没时间来给她投食了。

这下,她上哪儿找吃的去?

安世卿站在无忧居的院门口,说了一个字:

“饭!”

“饭?”谢怀广第一个反应过来,“哦哦哦,饭饭饭!”

说着,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郡主,清台的食堂在那边!”

安世卿朝着他手指的方向去。

她一动,立马有大部队跟上。

她停下,大部队也停下。

她一走,大部队也跟着走。

这些家伙…

安世卿无奈至极。

听说郡主出门了,诚谨风风火火的跑来,撞开众人,冲到最前面,甚至赶上了安世卿。

“郡主!关于你昨天讲的故事,我有好多问题呢!打造出生灵灭的那个铸剑狂人究竟是谁啊?在这个狂人背后支持他的,又都是些什么人呀?我昨天晚上查阅史料,发现三百多年前,帝君和王爷确实是去北洲平定了一次暴乱,这跟山阴族的事都是有关系的吧!还有还有,当年仙门百家围剿山阴族,将整座剑炉山围得密不透风,蔺寒在入魔后斩杀了那罪魁祸首之后,是如何逃脱的?”

安世卿头大了。

她发现这个小辈比裴允聆的问题还多!

“哎…”安世卿叹息,继而虚弱的说道,“我饿。能不能先让我去食堂填饱肚子。”

“哦哦。”诚谨挠了挠头,抬眼扫了一下四周,“可是这不是去食堂的路啊!”

安世卿走错了。

真是的,也没人提醒她。

“那你还不带路!”

“哦哦哦,这边这边!”

第65章 八字教诲

食堂内。

饭来了。

安世卿却如坐针毡。

她看着桌上的粗茶淡饭。

周围十数人看着她。

她虽然贵为郡主,但吃饭的时候,被这么多人围观,还是头一遭。

这个世界要是有网络的话,她感觉自己都可以当个吃播了。

在直播间里一边跟人侃大山一边吃,其实也是一种挺让人向往的惬意生活…

可眼下,她一点儿也不惬意。

安世卿刚拿起筷子,就听有人说:

“原来郡主也吃这种粗茶淡饭啊!”

一名清台的弟子恭谨道:“粗茶淡饭,招待不周。承蒙郡主不嫌弃!”

诚谨趴在餐桌的对面,急不可耐的问:“郡主吃饱了吗?”

安世卿诧异:“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吃了?”

“那郡主快吃!”诚谨催促,“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呢!”

“你也不问问我想不想回答你!”安世卿忽然感觉对面那就是一个无情的提问机器。

诚谨起了个范儿,故作老成:“我从来不明知故问!”

哎哟哟,真是个难缠的小家伙!

“好,那我告诉你。”安世卿一边吃一边说,“打造出生灵灭的人,不只是我之前所讲的铸剑狂人,还有奉献出血肉的山阴族众人,还有蔺寒。那个铸剑狂人的名字,我就算说出来,你们也不知道。因为这个人的生平事迹与他的名字,被抹去了。”

“那他到底是谁啊?”诚谨还是想问。

“祝长生。”安世卿说了一个名字。

“祝长生?”

“没听过啊…”

“烟阳祝氏的?”

“那时候烟阳祝氏还是山阳族吧?”

大家显然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安世卿道:“严格的说起来,这个被历史抹去的祝长生,是当今烟阳祝氏祝长虹祝宗主同父异母的兄长。别说你们都不知道这个人了,就算你们拿着这个人的名字去找祝宗主对质,他也会说烟阳祝氏的族谱里没有这个人。”

“为什么要抹去祝长生这个人的存在?”诚谨的问题又多了一个。

“这种事情,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安世卿用筷子指了指他的脑瓜,“你们自己想吧。”

谢留彬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抹去祝长生的存在,如果是一个人的选择,根本就做不到的。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否定了祝长生的存在,就等于是否定了祝长生做过的一切,让山阴族用活人生祭铸剑炉的事变得顺理成章,仙门百家也就师出有名,名正言顺的对山阴族进行讨伐围剿。”

师出有名的背后,实际上是趁火打劫。

谢留彬将自己的佩剑照云,横呈在大家面前。

“其实昨天听了郡主讲的故事,我想了很多很多,回去也问过父亲了。父亲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直到我说要换了自己的佩剑照云,他才与我说了一些我们扶风谢氏的过往。我原以为我的佩剑照云是扶风谢氏的先祖从山阴族那里趁火打劫抢来的,其实不是…

我扶风谢氏,出自山阴族之手的灵剑,只有这把照云。照云原是我爷爷谢厦的佩剑,是他在山阴族出事之前从山阴族求来的。我爷爷依仗照云行走江湖,积蓄了一点力量,在三百多年前开山立派创建宗门。那时候我们扶风谢氏还只是个小门派。

我爷爷有没有参与到当年山阴族的那场浩劫中,父亲没与我明说。但我也能猜出几分来。凭我对我爷爷的了解,他当年一定是想力挽狂澜,救山阴族于水火的。可山阴族被仙门百家围困,在那样的局势下,我爷爷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不想看到的事发生。

裴缡笙老宗主对山阴族心中有悔有愧,我爷爷何尝不是!我还记得当年我爷爷在弥留之际将照云传给我时,对我的教诲——言行由心,过而无悔。这八个字,直到现在我才稍稍能领会一点其中的真髓…”

谢留彬的一番话,言语由衷发自肺腑,触动了很多人的内心。

安世卿说:“谢厦公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老前辈。谢小公子可能还不知道,你爷爷谢厦曾经是咱们中洲的十二公之一。他虽不是十二公之首,却是被列入十二公名单上的第一人。”

谢留彬惊喜交加:“真的吗?我父亲从未说过!我爷爷在的时候,也没说过!”

“谢厦公对山阴族的事耿耿于怀,多年来,他一直向朝廷建议立一个能够约束仙门百家的法度。可仙门百家都是一些自视甚高的玄修者,虽然对帝君崇敬有加,但他们哪肯像普通凡人一样依附朝廷、受朝廷管制呢。于是,三百年前,中洲多了一项公卿制度。一旦仙门百家出现朝廷解决不了的纷争,那便由十二卿来管,十二卿管不了的,就由十二公出面。”

谢留彬笑得美滋滋:“我爷爷曾经居然是十二公之一!”

“哎…”安世卿叹息一声,接下来的话带着打击和鼓励,“可是你爷爷不争气啊,虽然品行摆在那儿,也挺有想法的,可就是修为一直上不去。当上了十二公,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别人给挤掉了。谢小公子,你啊你,可不要像你爷爷那样不争气。”

谢留彬赧然不已。

诚谨笑话他:“谢小公子,难怪你父亲与爷爷从不与你提,居然这么丢人!这事儿搁在我身上,我也不好意思说!”

谢厦因为修为不长进被挤出了十二公之外,如此丢人的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谢留彬想想都为自己那不争气的爷爷感到不好意思。

听到大家的哄笑声,他脸上越发滚烫。他抱着照云掩着面一头扎进人群里,不再露脸了。

安世卿为谢氏解围:“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自那场山阴族的浩劫之后,很多像裴缡笙老宗主与谢厦公这样原原本本的强者失了剑心。老一辈的强者日渐没落,新一代的强者崛起。你们从祖辈那里继承下来的,不只是剑道、剑术,也不单单是一把剑,还有他们的意志。”

安世卿话一说完,一把剑便摆在了她面前。

那是一把断剑。

——俞树在小伙伴们的怂恿,找来了。

第66章 找蔺剑池

安世卿看了看那把断剑,继而看向将这把断剑撂在她面前的那个人。

“几个意思啊?”

俞树一脸哭丧。

“郡主,莱姑娘将我的宝剑弄断了,她不给我赔!”

他的声音低闷且委屈。

他这是来告状的?

“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做甚。”说着说着,安世卿忽然想起来了。“啊,那日是你主动挑衅,对本郡主拔剑相向。那你的剑折在娅娅手上,也是合该的。”

那日的确是俞树主动挑衅,然后他不但打架打输了,兵器还折在人家手上。他该心服口服,日后夹着尾巴做人才是,断不应该找对手索赔。

俞树心中苦闷又羞愧难当。

看着断剑,他又痛心非常。

“哇——”

他抽了抽鼻子,竟当众放声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顿时把安世卿给哭懵了。

紧接着又是扑通一声——

俞树跪下来,一边哭一边说:“那日得罪郡主,是我的不是!我向郡主赔罪!郡主,对不起——”

“多大点儿事儿!”安世卿哭笑不得,招呼周围的人,“你们谁快将他扶起来。”

“俞公子,快快起来。有话好说嘛。”

众人争相去扶俞树。

俞树双臂一通胡乱挥舞,打退了那些好心人伸来的援手。

这时,饭堂内骤然响起一女子的娇喝:

“俞树!”

俞树吓得浑身一抖,没人扶他,自己窜起来,跳到安世卿身后躲着。

莱娅出现。

她蛾眉倒蹙,杏眼圆睁,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在安世卿身后瑟缩着的俞树,开始河东狮吼:“姓俞的,我之前警告过你吧!你要是敢找恩主,我就打断你的腿!”

俞树双腿发软,险些站立不住。

莱娅看了一眼桌上的残剑,继而又对俞树怒吼:“我何时说过不赔你了!我赔你银子,是你自己不要!”

有郡主做挡箭牌,谅着脾气火爆的姑娘也不敢拿他怎样!

俞树硬着头皮,怂怂的与莱娅硬刚起来:“你、你没有属于自己的佩剑,根本不知道佩剑对我们玄修者而言有多重要!在我还未踏入玄修之门前,这把剑就陪着我了!

它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它是我爹亲手为我打造的,随我一路成长,直到、直到被你——被你给弄断了!

我的百川,我的百川都快养出剑灵了!被你这么一弄,等于是前功尽弃了,我的修为也会受到影响!”

安世卿拿起桌上的残剑。

虽然很微弱,但残剑上确实蕴有灵光。

“还真是。可惜了,可惜了。断了,实在可惜了。”

听安世卿说话了,俞树腰杆挺直了一些,与莱娅据理力争:

“哼!别说赔我银子了,赔我多少我都不要!你就是把你的全部身家赔给我,我也不稀罕!你不想办法把我的剑修复了,我可不依!”

“你不依,我还不依呢!谁让你那日用剑指着我和恩主来着,还自不量力的冲上来要杀我!我出于自卫才和你动手,谁知道你那破剑经不住我这一下拳头!说到底,还是你活该倒霉!”

莱娅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这道理不管怎么讲,她都觉得自己是占理的那一方。

但她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那种人。

分明就是这个姓俞的小子非要与她胡搅蛮缠!

“那日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莱娅煽动大家,“你们说说,他这把剑,我该不该赔!”

诚谨说了一句公道话:“俞公子,那日确实是你挑衅在先,莱姑娘是出于正当防卫才…”

俞树愤声打断他:“她那分明就是…防卫过当!”

“啊呀,行了行了,别争了。”安世卿说,“现在怪罪谁都没有用。俞公子是吧,你拿着残剑来着我们也没用。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家娅娅也不会铸剑术。

我提醒你,此事不宜拖哟,残剑上的剑灵可是会散的。你与其花时间在这里跟我们追究谁的责任,还不如拿着你的残剑去找专人问问看你这把剑还有没有修复的可能了。如果修复不了,那还真是可惜了一把好剑。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俞树慌了,抱着残剑,无措的问:“我该找谁呢?”

“俞公子,你不是说这把剑是令尊亲手为你打造的吗。你可以回俞氏宗门,问问令尊,看能不能修复。”晏祯说。“不过俞氏宗门,好远的,御剑的话,都要大半天了。俞公子,不知道你这把残剑上的剑灵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诚谨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人。“这事儿找蔺剑池啊!他是山阴族人,肯定会点铸剑术!”

俞树燃起了希望,可是一想到蔺剑池那副好似患了孤僻症的模样,他情绪又低落起来。

“不知道蔺兄肯不肯帮这个忙…”

诚谨信誓旦旦:“他一定会帮的!你忘了,昨天还是他救了我们所有人呢!”

“去吧去吧。”安世卿挥手撵人,“让我一个人好好把这顿饭吃完。”

俞树收起残剑。

众人簇拥着他,去找蔺剑池了。

见莱娅没走,安世卿问她:“你怎么不去啊?”

莱娅反问:“我去干嘛?”

“蔺剑池要是不答应忙吧,你得帮着俞公子说话呀。不管怎么说,那把剑都是你捶断的。”

莱娅心生出一股罪恶感。

“那好吧。”

她表面上不情不愿,放下架子后,还是跑着追上了俞树等人。

安世卿终于松了口气。

人都散去。

饭堂里顿时冷清空旷许多。

还平添了一丝寒凉之意。

对面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人。

安世卿抬眼。

竟是凌霄。

“我说怎么突然变凉快了呢。”安世卿用筷子指了一下对面的空位,“坐。”

凌霄入座。

“郡主…”

他似乎有话要说,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

“我来清台,还没见到你,便知道你有话要对我说了。”安世卿早已有所察觉,“想说什么,便说吧。”

凌霄往桌上放了一个灰色布袋。

他撑开布袋,抬手指了一下布袋里的东西。

“郡主,请看——”

安世卿往布袋里看去,发现那一布袋里装的竟都是树叶。

她从中拿起一片树叶,细瞧了一番。

“这是桐叶乔的叶子吧。”

第67章 是我不愿

桐叶乔是柴桑乔氏的神木。

奇哉怪也。

凌霄哪来的这么多神木的叶子?

“这么多桐叶乔的叶子,你哪弄的?”安世卿捏着叶子,手指捻动,眉头一跳,“咦”了一声。

这叶子有点奇怪。

她从布袋中抓了一把叶子,发现每一片叶子都很奇怪。

叶子的叶络中,似乎充斥着灵力。

见她发现了这些叶子的奇特之处,凌霄方才开口:“郡主今年会入清台听学,外公收到消息后,便命我即刻赶往帝都。我到的时候,郡主已经出发了。我追寻郡主的踪迹,去了柴桑。这些桐叶乔的叶子,便是我从帝都去往柴桑的路上捡到的。那条路上,还有很多很多桐叶乔的叶子,铺在寻常的树叶之下,就像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这么说,有人故意将我引去柴桑。”安世卿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反而一副很欣慰的模样,“我就说嘛,我的方向感再差,也不会那么离谱。”

从帝都到清台,从帝都到柴桑,方向完全就是相反的。

安世卿的方向感再怎么不好,也不会错得那么离谱。

凌霄隐隐担忧:“郡主可知谁会这么做?郡主到了柴桑,碰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郡主从柴桑来清台的路上,遇到了很多幽尸?”

“你怎么也跟清台的那个小辈一样问东问西的。”安世卿将叶子一片不落得放回到布袋中,“你就放心吧,将我引去柴桑的,对我并无恶意。”

“可是柴桑乔氏的乔宗主?”凌霄大胆猜测。

将灵力灌入到叶子的每一条粗细不一的脉络之中,这么细致的活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

凌霄都没自信能做到。

安世卿忽问:“乔宗主的第六个儿子乔栋,人称六爷。你可知六爷是怎么死的?”

“据说是御剑的时候,从剑上跌下来,摔死的。”

凌霄所言,众所周知。

“六爷在跌落前,中了毒。”

安世卿说的这个,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凌霄眼中闪过一抹惊色。“这么说,六爷是被人害死的!”

“没错。”安世卿道,“六爷的儿子小六爷,就是日后会成为咱们同窗的乔松,是乔宗主的心头肉。六爷死后,乔宗主便将他收养在身边,以防那小子也遭毒手。小六爷收了清台的通玄帖。乔宗主知道他此去清台的路上必定杀机四伏。这一路,若有我相伴,小六爷说不定会因祸得福。”

凌霄看着布袋中的桐叶乔,心中疑团越来越大,“乔宗主未雨绸缪,必定在很多人之前就知道了郡主会收到清台的通玄帖…”

“no,no,no。”安世卿摇着手指打断他,“这跟我会不会去清台听学没有多大的关系。他只要想办法将我引到柴桑,不管我有没有收到通玄帖,我都会护送他那宝贝孙子去柴桑。”

凌霄不解:“郡主,为何?”

安世卿道:“我答应过他了,为他所用。”

凌霄更不解了,“既然乔松是乔宗主的心头肉,那乔宗主为何不亲自将他的宝贝孙子送到清台来?为何非要利用郡主?”

“哎,柴桑乔氏宗门内长了一颗巨大的毒瘤,乔宗主的几个儿子为争宗主之位窝里斗。其他别有用心的宗门教派,必定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现在的柴桑乔氏,内忧外患。乔宗主只要一走开,那柴桑就要变天了!”安世卿说话的口吻中透着惋惜,“几个月前,小六爷强行破境,却险些害的自己丢掉性命。乔宗主带着他去帝都求医,临走之际将宗门事务托付给了自己的心腹。他回去之后,他那心腹便死在了纠纷之中。柴桑若没有他这个老宗主亲自坐镇,死的人会更多。”

“郡主为何甘心被乔宗主利用?”

“主要是因为无聊。”

自己找不到事做,就让别人给自己找点事做。

安世卿甘心被乔宗主利用,当然也有其他原因。

涉及乔松的,涉及宗门的,涉及朝政的。

都在其中。

凌霄就不明白了:“郡主为何不做个局外人?”

安世卿笑了一下,话中透着苍凉:“如涉及到宗门之争,那我们每个人都是局中人。”

凌霄想了想,“…也是。”

接着,他拿出第二样东西。

那是一个木质的小方盒。

凌霄将小方盒推到安世卿面前。

“郡主,无论如何,我都想把这个给你。”

他的神情十分庄重且认真。

“什么呀?”安世卿掀开那方盒,往里面看了一下,神色陡然大变的瞬间,迅速将方盒的盒盖扣上。她冷声质问:“这东西,你哪来的!?”

凌霄面色不改道:“前一阵子,陇陵钟氏的一伙人潜入我寒湘凌氏,企图盗取我的佩剑霜寒。外公将他们一并捉拿,押到陇陵钟氏的钟宗主面前对质。那钟宗主是个狠人,为了给我赔罪,便将那伙匪徒的金丹一个个剖出来送于我把玩。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金丹的模样…”

想到那伙匪徒被剖了金丹后,变成废人,一个个在他面前倒下的样子,凌霄的脸色终究还是变了变。

他给安世卿的这个方盒里,装的便是其中一枚金丹。

凌霄又道:“我知郡主无法结丹,如果将别人的金丹,移植到体内,郡主的修为应该…”

“凌霄。”安世卿打断他,幽幽说道,“你很聪明。拥有姻灵族血脉的人,都很聪明。我身上的问题,虽然是无药可治,但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是我不愿。”

“为什么!?”凌霄有些急了。“如果郡主身体完好如初,一定比我们所有人都强!”

“就是这个原因。”安世卿望进他那透着错愕的双眼中,“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的情形吗,话还没说,你便跪下了,趴在地上,那么小小的一团,与我说话,一直掬着礼。现在呢,你在我面前,没那么拘谨了,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了。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哎,兴许现在的你,还不明白。等你变得比身边所有人都强大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了。一个人变强,是一件非常寂寞而且无聊的事。兴许一开始你会很享受被大家仰望着的感觉,但是到最后你会发现,其实你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第68章 郡主表弟

凌霄万万没想到,世人皆以为安世卿是因为迫不得已从神坛坠落。

哪知,实际上是她自己将自己封杀在了强者之路上!

即便安世卿道出了她的苦衷,凌霄依然不百思不得其解。

有些人,宁可断头流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立于玄修之巅!

她明明可以成为最强的那一个!!

她居然…

不愿?!

“郡主,你可知,你的一句不愿,会让多少人心凉…”

凌霄心情格外复杂。

安世卿做了一个翻手覆手的动作。

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却意味深长。

她幽幽而道:“于我而言,有些东西,唾手可得的话,就没那么重要了。于我而言,当下大家能围在一起谈笑风生,才是最重要的。

凌霄,接下来清台听学的这三年,好好珍惜吧。日后你若立于玄修之巅,回首在清台听学的这段时光,你会知道当下有多重要,也会细数这三年里,留下了多少遗憾。”

安世卿的话,让凌霄想到了外公。

外公慨叹总是来的很突然。

凌霄每每听到他唉声叹气的时候,问他怎么了——

老人家只是带着满脸沧桑的遗憾之色,在无奈的叹息中缓缓摇头。

有些遗憾,是无法弥补的。

凌霄郑重道:“我会立于玄修之巅。兴许那时,郡主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安世卿笑了笑。

“日后还请郡主多多指教!郡主,教我地形术吧!”

笑容逐渐凝固。

安世卿突然就蒙了。

凌霄这小子的转变,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你居然想学地形术?你居然想学地形术??”

安世卿一连问了他两遍。

从他坚定的神色中,可以看出——

他是认真的!

“你知不知道,学地形术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我知道。在没有找到克制地形术的办法之前,学会地形术的人不能御剑,不能坐船,不能骑乘任何交通工具,也会失去准确的方向感,就像郡主一样——”

凌霄对地形术的诸多限制,倒是清楚的很。

他又说:“我知道郡主已经找到了克制地形术的办法。”

“地形术?”诚谨的声音从饭堂入口的方向传来。

安世卿与凌霄不约而同看过去。

诚谨这小子的听力可以啊!

离那么远都能听到他们说话!

诚谨跑过来,“郡主,凌公子,你们说的地形术,是什么?”

“那是我母亲生前自创的一种术法,可以扭曲空间、地形,有时缩地成寸,有时一步千里。即使不动用此术,地形术也有你如影随形。”

“哇,不愧是王妃,居然自创了一项这么厉害的术法!”诚谨由衷赞叹。

“厉害吗?”安世卿苦笑一下,“地形术的限制非常多。只有姻灵族的人才能学会。学会了地形术,会失去方向感,不能御剑,不能骑乘。很多时候,你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学会了就不能御剑啊!”就这一个限制,就足以让诚谨退避三舍了。“那学它干嘛!”

“于修行有益啊。”安世卿道,“地形术会带你去往灵气流动的方向。直白的说,学会了,你就相当于是一个指灵针。附近哪里的灵气最为浓郁,你就会不由自主的被那里吸引。”

“哇!”诚谨再次发出赞叹的声音。他忽然发现地形术似乎也没有那么鸡肋。“那以后修行的时候跟着郡主不就好了!”

这小子的脑回路还真清奇。

继他之后,又有一队人马来到饭堂。

其中就有蔺剑池。

看蔺剑池被众人簇拥的画面,安世卿不禁笑了。

“你们还真把蔺剑池给找来了。”

“那当然!”诚谨有些得意,“蔺公子已经答应帮忙了,还答应带我们一起要去剑炉山转转!”

安世卿怔了一下,“你们要去剑炉山?”

“对啊!”诚谨说。

晏祯上前来做解释:“蔺公子说了,以他现在的能力,只能把俞公子的剑带到剑炉山才能修复如初。要是放在别的地方修,就算修好了,日后俞公子的剑还是会出现问题的。”

安世卿瞥了一眼。

这一眼就看到了七八个人。

“你们都要去剑炉山?”她问。

“我反正是要去的。”诚谨说,“反正剑炉山又不远,御剑而行,快的话,也就不到一个时辰。我们现在去,肯定能赶在宵禁之前回来。”

“我、我和我表弟也去!”谢留彬也想凑这个热闹,还不忘拉上乔松。

因为乔松还没学会御剑。谢留彬御剑的时候,肯定是要带着他这个不会御剑的表弟的。

蔺剑池要修的是俞树的剑,这两个人肯定是要去剑炉山的。

俞树的剑断了,也不能御剑。他给蔺剑池掏了足够的银子,才让蔺剑池答应他御剑的时候带上他。

莱娅跟晏祯说好了,此去剑炉山的路上,搭乘他的顺风剑。

这一个个的。

安世卿问他们:“你们有御神衣吗?”

他们一个个都懵了。

“你们会御神气吗?”

他们继续懵。

“那你们去剑炉山,怕是要被烤成肉串。”

安世卿几语惊醒梦中人。

蔺剑池鄙夷道:“你们修为这么低吗,连御神气都不会。”

御神衣,价值不菲,水火不侵。他们买不起,他能理解。

但是不会御神气,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被红果果的鄙视了,诚谨等人又羞又臊。

蔺剑池说:“看样子,只能我一个人去了。”

“哎呀!白高兴一场了!”

众人沮丧。

这时,安世卿看向凌霄,不断的向他打眼色。

她眼睛都快抽筋儿了,凌霄那小子还是没有意会过来。

诚谨脑子转得最快。

“这不有凌霄凌大公子吗!”他一手搭在凌霄的肩上。“湖涨香树雨不再,山开两雾寒自来。霜寒一出,寒雾自来。只要凌大公子跟我们一起去剑炉山,用他的霜寒剑庇护我们。我们就不用惧怕剑炉山的酷热了,不是吗!”

啪啪啪!

安世卿鼓掌,以示喝彩。

“好主意!好主意!那我们出发吧!”

凌霄的额头上冒出一颗豆大的汗珠。

他有说要去剑炉山吗?

好像没人顾及他的意愿。

“郡主,你怎么去啊?”莱娅问。

安世卿不能御剑,不能骑乘,一旦上了交通工具,立马就晕。

安世卿起身绕到凌霄身边,“我当凌霄背上的挂件就行了。”

“这…”谢留彬吞吞吐吐,“这不太好吧。毕竟…毕竟…郡主是金枝玉叶,跟…跟凌公子男女有别…”

“你有表弟,我也有啊!”安世卿抬臂勾上凌霄的后颈,“凌霄是我表弟啊。我们俩生死相依,可没那么多忌讳。”

谢留彬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凌霄居然是郡主的表弟!?

第69章 安全着陆

“凌公子,你是郡主的表弟,那你就是皇亲国戚了。”

这都上路了,诚谨还没有消化掉安世卿和凌霄的关系。

谢留彬御剑载着不会御剑的乔松升空了。

晏祯御剑载着无剑可御的莱娅升空了。

蔺剑池御伞载着佩剑受损而无法御剑的俞树升空了。

至于凌霄,在尝试用披风将安世卿兜自己背上。

尝试了一次,便成功了。

被披风兜住,安世卿趴凌霄背上,跟个巨婴一样。

看他们都成双成对的,诚谨忽然觉得自己好孤单好凄凉。

凌霄背着安世卿御上霜寒剑,去追前面的队伍了。

诚谨也连忙御剑追上去。

上去之后,风的寒凉更让他觉得自己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他忽发感慨:“我也好想有个人能温暖自己的后背~”

晏祯轻叱道:“能不能别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哇,上面风这么大,我说什么,你居然听见了!”诚谨还以为在上面不会有人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呢。

“你不也一样听见我说什么了吗。”晏祯给他飞了一个冷眼。

谢留彬可没有他们那么游刃有余。

他要十分专注,才能将剑御稳。

乘在他的照云剑上的乔松,看上去比他还紧张,好似怕自己和表哥随时会掉下去。

“郡主,郡主?”搭乘在遮灵伞上的俞树,发现安世卿趴在凌霄背上一动不动,不禁有些担心。

诚谨意念一动,驱策佩剑,绕到一边,与凌霄并驾齐驱。

他端详凌霄背上的安世卿,见她眼冒金星,顿时哈哈大笑,告诉大家一个喜人的消息:

“郡主晕过去了!”

于是,大家都来围观。

“郡主为什么会这样啊?”乔松忍不住道,“我从柴桑,和郡主一并坐船,郡主好像也是这样晕过去了。”

“因为地形术啊。”莱娅说,“恩主从先王妃那里继承的地形术,虽然厉害,但是一旦学会,便不能御剑,也不能坐船,坐马车都不行。”

“为什么啊?”晏祯问。

“恩主跟我讲过,说什么空间折叠,没有修炼出金身的话,常人的血肉之躯是承受不住空间旅行过程中产生的强大的引力,意识便会不受控制的陷入混沌之中”莱娅频频摇头,一副很费解的模样,“恩主说的话,我倒是记得很清楚,就是搞不懂什么意思。”

“空间折叠,空间旅行,强大的引力,意识混沌”诚信一脸懵逼。

岂止是他一脸懵逼。

“听上去,好深奥啊”晏祯也听不懂。

莱娅说:“恩主还跟我说,地形术的限制再多,那都不是事儿,最大的限制就是,这个术只有姻灵族的人才能学。”

“这又是为什么啊?”诚谨又问了。

“刚才不是说在进行空间旅行的时候,会有很大的引力吗,普通人承受不住,但是姻灵族的人,身体能消化一部分引力。因为不能完全消化,就是恩主这样——”莱娅说的这些,并不是自己对地形术的理解,都是从安世卿那里听来的。末了,她补充一句,“要是旁人能学,恩主早就将地形术传给我了。”

“我记得凌公子就是姻灵族。那我们之中,岂不是只有凌公子才能学!”谢留彬很不甘心的说道。

莱娅:“很多术法都有血脉限制。恩主管这个叫什么血继限界。”

“血继限界?”晏祯道,“好新鲜的词啊。”

没有加入他们对话中的凌霄,这时开口了:“诸位,我和郡主先行一步。”

“好。”蔺剑池做出回应,“剑炉山下见。”

总不能让安世卿一直这么晕着。

想让她从这种不省人事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只有尽快的着陆。

打过招呼后,凌霄便驱动霜寒剑,风驰电掣般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哇,凌公子速度好快!”诚谨对凌霄的羡慕值蹭蹭蹭的往上涨,“人虽小,却这么强!真厉害!真男子汉!”

晏祯:羡慕1。

谢留彬:羡慕2。

乔松:羡慕3。

莱娅:羡慕所有御剑的人。



蔺剑池却忍不住向诚谨看去。

他总觉得清台的这个弟子的表达方式有点奇怪。

再看其他人,毫无异色。

难道是他想歪了么…

剑炉山方圆十里之内,无一活物,山上更是寸草不生,除了嶙峋怪石,便是分布毫无规律的铸剑炉。

自远处看,所见的铸剑炉都似红光闪动的斑点。

条条山涧中,流动的不是水,而是滚滚炉浆,构成一条条首尾相连的赤色游龙。

剑炉山的奇景,蔚为壮观。

就是,这里令人难耐的酷热,阻止了很多人来此欣赏奇观的脚步。

半个多时辰后,先行抵达剑炉山下的安世卿与凌霄,终于将其他人等来了。

诚谨一落地,便问:“你们到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半个多时辰吧。”安世卿说。

诚谨惊了,看向凌霄,“凌公子,你也太快了吧!”

晏祯和莱娅第二批落地。

看到安世卿无恙,他似乎松了口气,“郡主,你没事啦。”

“没事。”安世卿皮笑肉不笑,“就是等你们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莱娅拍了晏祯一下,埋怨道:“我就说吧!拖拖拉拉的,让你加速不加速!慢死了!”

晏祯揉着被她打过的地方,龇牙咧嘴抽着气。

抽到嘴里的都是热气。

“莱姑娘,下回动嘴就行了,别动手好么。自己多大力气,心里没点数么…”

“你还怨我!我要是有大宝剑,还用得着你!”莱娅杏眼圆睁做凶神恶煞状,攥着拳头向晏祯耀武扬威。

他们说话间,谢留彬载着乔松,摇摇晃晃的落下来。

紧接着,蔺剑池带着俞树,稳稳的落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没事,只有谢留彬——

大约是御剑的这一路上,消耗了太多灵力,这位谢小公子脸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虚脱。

“谢小公子,不行啊你这修为,得加紧练啊!”诚谨说着鼓励的话,但这话中不免有些嘲讽的味道。

谢留彬杠精上身:“你别瞧不起人了!你一个人多轻松啊!我这还带了一个人呢!”

诚谨也杠精附体似的:“少找借口了!晏祯还带着莱姑娘呢!莱姑娘身上比咱们还多了两团肉呢!她的分量可不比你表弟轻吧…”

不等他杠完,晏祯一拳往他脑袋上捶去,恼羞成怒得叱道:

“出言无状!找打!”

诚谨习惯了一样,揉着脑袋,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跟谁较劲。

“你自己想歪了不是,我又没说人家姑娘身上哪个部位比咱们多长了两团肉…”

诚谨挥拳,作势又要揍过去。

这时,乔松弱弱的为他的表兄辩解:“我表哥他…其实有些畏高的。”

看到着陆后的谢留彬和乔松还挺有精神,蔺剑池神情松动了一下。

俞树心里头暖洋洋的。

他知道以蔺剑池的修为,就算多载一个人,也不会落在所有人后头。

他知道,蔺剑池是在担心谢小公子和柴桑乔氏的小六爷。

他眼前的这个山阴族人,并不像世人说的那样残暴无情。

他眼前的这个山阴族人,虽然有点抠门爱财,却是一个内心柔软又体贴的人。

第70章 坊间传闻

剑炉山是真的热。

尤其是在进入剑炉山的结界以后。

蔺剑池会御神气,可以让自己不受剑炉山中奇热的影响。

其他人都对凌霄寸步不离。

只有在他身边,才能感受到清爽的凉意。

蔺剑池带路,领着大家往剑炉山上去。

经过了一个看上去不错的铸剑炉,有些心急难耐的俞树忍不住问:“蔺兄,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这不是有现成的铸剑炉么。”谢留彬一来到剑炉山,就感觉这里的气氛不对,尤其想到坊间流传的那些有关于这里的怪力乱神的传闻,就一阵阵毛骨悚然。“我听说剑炉山上有好多可怕的东西出没…”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有点后悔来这里了。

谢留彬的脸色有点白。

乔松的脸色比他更惨。他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大家一起来凑这个热闹。

“怕什么!”诚谨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真要有邪祟,我会保护大家的!”

谢留彬嘲讽他:“一个连御神气都不会的家伙,真不知道哪来的脸说这样的话!”

诚谨窘迫,怼回去:“你不一样也不会御神气!”

“我没说自己会啊,也没像你说那么不要脸的话!”谢留彬用鼻孔瞧着他。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晏祯根本就劝不住。

在保证自己不会被烤成肉包子的前提下,俞树凑近蔺剑池,诚恳的问:“蔺兄,那些冒着红光的坑洞,都是铸剑炉吧。既然这里有这么多铸剑炉,我们还要去哪里呀?”

“去找我以往常用的那个铸剑炉。”蔺剑池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对,想了想之后纠正道,“也不能说是我的铸剑炉。我以往常用的那个铸剑炉,就是跟我的灵气比较契合。用其他的铸剑炉,我也不是不可以重铸你的佩剑,就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你的佩剑修复如初。”

俞树明白了。

这下他便放心了。

蔺剑池不坑他就好。

俞树忍不住又问:“我们为什么不御剑去啊?”

这样会快一点。

蔺剑池说:“第一,你们大多数人不会御神气。第二,在剑炉山上御剑很危险。”

“在这里御剑,会有什么危险?”追问的是莱娅。

蔺剑池没做解释,只道:“想想你在这里御剑,掉下去了,会怎样。”

“在这里御剑,如果掉下去…这里到处都是铸剑炉,万一掉到哪个铸剑炉里…”俞树一边说一边脑补着那样的情形,突然就被自己脑补的画面给吓到了。他神色骇然道:“据说这里的铸剑炉能熔掉上好的神兵利器,万一哪个人掉下去了,岂不是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安世卿用符纸自制了一把扇子,在那儿一直扇啊扇。

“郡主,自进了剑炉山,大家就没听你说过一句话。”诚谨觉得安世卿很反常。

晏祯道:“凌公子好像也是。”

诚谨:“凌公子说话了啊。”

听这两人谈及自己,凌霄看了过去。

晏祯问:“凌公子说什么了?”

“咳咳!”诚谨起了个范儿,学着凌霄的口吻与神态,重述了一边凌霄在进剑炉山时说过的一句话,“大家不要离我太远,但是也不要离我太近。”

到目前为止,这也是凌霄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无聊。”这是第二句。

“凌公子说话了!”诚谨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叫起来。

晏祯对着咋咋呼呼的诚谨摇了摇头,一副觉得他无药可救的样子。他绕过诚谨,来到安世卿身边。

“郡主,你没事吧?”

安世卿摇着手里的纸扇,幽幽的叹了声气:“说实话,有生之年,我真的不想再来这里。”

蔺剑池的神情有些变动。

谢留彬也凑过来,“郡主,以前来过这里吗?”

安世卿若有似无的点头。

诚谨突然想起来什么,“我还记得郡主昨天讲过,想让我们看看山阴族和剑炉山曾经的繁华盛景,感觉郡主三百多年前就来过这里一样。”

晏祯也想起来了,“当时二哥还问呢。”

“那日我说,铸剑狂人祝长生凭毕生所学修复了两样上古神器么,其中一件神器就是梵天仪…”

“啊!梵天仪,我知道!”谢留彬突然兴起,兴致勃勃的向大家科普,“不管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生过的事,梵天仪都能够将之还原重现!在梵天仪面前,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只有梵圣族人才能开启梵天仪!但是梵圣族人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灭绝了…”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察看安世卿的神色。

他到底还是憋不住,把忌讳什么的统统抛在脑后,“据说,当年是帝君将梵圣族人给灭了…”

安世卿顿时哭笑不得,“你从哪儿听来的。”

“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安世卿说,“中洲的史官,从古至今,唯梵圣族人不传。”

谢留彬眼睛猛地一亮,“这么说,梵圣族人还存在!!”

安世卿比了个剪刀手,“两个。”

“当今世上,居然还有两个梵圣族人!!”谢留彬激动坏了。

其他人完全不能理解他这份心情。

他们当然不理解。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梵圣族曾经有多么辉煌有多么强大!

“傻了吧你!”诚谨吐槽谢留彬。

“你才傻了呢!”谢留彬依旧兴奋不已,“能与帝族血脉相提并论的,唯有梵圣一族!两脉相存的那个时候,到底帝族血脉是最强的,还是梵圣一族是最强的,根本没有人能说的清楚!很多人都说,帝君当年灭了梵圣一族,就是为了证明帝族血脉才是世间最强的血脉!从那以后,再无人质疑帝族血脉最强的这一事实!”

安世卿摇着扇子,“坊间传闻,娱乐而已。”

晏祯言归正传:“也就是说,郡主见过这里的盛景,是因为梵天仪的关系?”

“没错。”安世卿的确通过梵天仪看到过剑炉山曾经的繁华盛景。“三百多年前,这里繁华如闹市。每到初一十五,山上山下到处都是卖神兵利器的地摊。很难想象,曾经那样热闹的地方,会因为一场浩劫而变得无人问津…”

“无人问津?”俞树道,“那也不至于吧。蔺兄好像就是在剑炉山这边长大的吧。”

安世卿用纸扇指了他一下。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比你们所有人的修为都强。”她缓缓说道,“你们以为,三百多年前,在这里发生的那场浩劫,死的只有山阴族人吗?仙门百家,趁火打劫,为了夺取神兵,自相残杀,将这里变成了尸骨成山的修罗场。又有多少人在这里灰飞烟灭,根本数都数不清。

当年魔君麾下的屠戮大军,大部分都是由这里的尸骨炼化成的幽尸。剑炉山终年高温,是一个天然的炼化场所。而当年死在这里的又都是仙门百家的玄修者。他们死后被炼化成幽尸,要比外面的幽尸厉害许多,难以对付。慢慢的,大家都不敢再来这个鬼地方了。

直到现在,这剑炉山上还有魔君当年残存下来的屠戮大军,还有其他妖魔邪祟。蔺剑池在这剑炉山上除掉的幽尸和邪祟,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成长,他的修为当然就比你们所有人都高了。”

“哇…”诚谨对蔺剑池无比佩服。

第71章 要加银子

带路的蔺剑池突然停下脚步。

他转身对众人道:

“就在前面了。诸位在此稍后,我去去就来。”

诚谨似乎看出来蔺剑池有所遮掩。

“蔺公子,我们大老远跟你过来,就是为了看你铸剑的。叫我就此止步,我自是不愿!”

晏祯点头如捣蒜般附和道:“我也不愿!”

谢留彬:“我也不愿!”

大家都望着蔺剑池,发现他神色有些躲闪。

俞树生怕蔺剑池背着大家对他的百川搞鬼,于是发出比所有人都要强烈的抗议:“我也不愿!百川在你手里!你走哪儿,我跟哪儿!”

蔺剑池似有些无奈。

“我可以带你们过去。”他同意了,却提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要求,“但是,待会儿请你们什么都不要说!”

这要求虽然令人费解,却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大家表面上都同意了蔺剑池的这个暂时无解的要求。

跟上蔺剑池,继续往前走,俞树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的指着前方,“大家快来看!这个铸剑炉,好奇怪哦!”

除了脸色不太好看的蔺剑池,其他人都围了上去。

“哎呀!”看到俞树所指的那个铸剑炉,晏祯叫了一声,便以袖掩面,挡住了自己羞窘的神态。

诚谨也叫了起来:“哇!”

这铸剑炉其实不大,大约有一个成人的身宽和身长。

一头圆尖,另一头不可描述。

整个画面并在一起,诡异的形成了一个大宝剑的形状。

谢留彬赞叹:“好雄伟的大宝剑!”

乔松忍不住说:“好像一个出鞘的大宝剑。”

俞树:“简直就是奇观!”

诚谨抚掌赞道:“妙哉妙哉!”

安世卿用纸扇挡着眼睛。

这铸剑炉的形状,实在是辣眼睛得很。

她无力吐槽。

凌霄一手扶额,无语至极,无奈至极。

莱娅看了半天,听了半天,才想起来这铸剑炉诡异的形状像什么。

“啊,这个,我阿哥——”

安世卿用纸扇挡住她的嘴。

“别再说了,再说就要被和谐了。”她将莱娅拖到一旁,又说了一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两个女孩子一走,这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更加没顾忌了。

尤其是诚谨——

他坏坏的笑着,煽动大家:“诸位,要不要把各自的大宝剑掏出来,给这铸剑炉降降火啊!”

“无耻之徒!龌龊至极!”晏祯嘴上骂着,身体却很诚实的产生了尿意。

谢留彬非常积极的响应。

看他和诚谨都在行动,而安世卿和莱娅两个姑娘背对他们,俞树和乔松也蠢蠢欲动。

噌!

森冷之意袭来。

四周如下冬霜。

一把寒芒四射的利剑横在他们面前。

凌霄竟拔出了他的大宝剑!

霜寒一出,山雾自来!

那四个无耻之徒停下动作,僵硬的看着凌霄。

凌霄板着脸孔,带着杀气,冷冷说道:

“谁敢掏,我就敢削!”

诚谨等人吓得瑟缩起来,个个的脸都吓绿了。

谁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时候谁还敢亮剑?

不要命根子啦!

诚谨小心翼翼的将霜寒剑从面前扒拉开,对凌霄讪讪笑道:

“这位道兄~不要那么大火气嘛~气大伤身~大家娱乐一下嘛~不要那么认真嘛~”

“你们…”蔺剑池浑身发抖,似乎是气的。他握拳咆哮,“都给我走开!”

他这一声咆哮,震耳欲聋,吓退了铸剑炉旁的一干人。

蔺剑池上前去,对俞树吼道:“你还要不要修你的剑了!”

“要啊!当然要!”俞树说。

“那就走开!”蔺剑池轰赶众人,“都走开!”

诚谨愣了。

看看那形状不可描述的铸剑炉,再看看恼羞成怒的蔺剑池,他嘘声道:“不会吧!这大宝剑…哦不,这铸剑炉,就是蔺兄你带我们要找的那一个?”

兴许是气的,蔺剑池说不出话来。

众人看着他,神色一个比一个怪异。

谢留彬问:“蔺兄,这铸剑炉,是你凿的?”

“怎么可能!”蔺剑池羞恼非常,“它本来就长这样!”

谢留彬:“我就说嘛,以蔺兄的为人,凿也不可能凿成这样的形状…”

“不是你凿的,那也是你挑的。”诚谨啧啧道,“蔺剑池啊蔺剑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蔺剑池。”

“我…”

蔺剑池刚出声,就被诚谨截断:“什么都不要解释了!你高大威猛、正派凛然的形象,在我们心里完全崩塌了!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树立不起你原来的形象了!”

“我也发现了——蔺剑池,你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俗人!简直俗气不堪、俗不可耐!”接着,谢留彬鬼头鬼脑的笑道,“不过我喜欢~”

蔺剑池看了一圈,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很不正常。

他脸色涨红,又羞又怒,闷声说道:“是你们自己要想歪的!不关我的事!”

安世卿晃着纸扇,指着他们一个个,“皮。你们是真的皮。”

不只是因为被剑炉山上的热气炙烤的,还是因为恼羞的关系,乔松和晏祯的脸也都很红。

晏祯有些咬牙切齿,“都闹够了吧!大家不是看来蔺公子给俞公子修剑的么!”

亏得他提醒。

不然某些人都要忘了这件正事了。

“对对对,蔺公子,快开始你的表演吧!”说话间,诚谨已经退到一旁,把位置让了出来。

俞树赶忙将两节残剑拿出来。

看到百川这副惨状,他不由得心痛了一下。

他甚至担心蔺剑池不能将他的大宝剑修复如初。

“蔺兄,我的百川,还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吗?”

蔺剑池一手拿着一节百川的残剑,仔细观察了一阵,才回俞树斗舞话:

“可以修好。修复如初的话,可能有点难度。你这把剑,修好之后,可能要比之前短一些。”

“啊!”俞树绝望的叫了一声,看着蔺剑池手上的两节残剑,一副快哭的模样,“我的百川,三尺二,本来就不算长!”

蔺剑池说:“修好的话,可能三尺不到。”

“那不是成短剑了!!”俞树真的要哭了。“我不要短的,我要长的!”

“可以加长。”

俞树怔住:“真的?”

蔺剑池:“但是要加银子。”

一听他又要收银子,俞树马上抗议:“你怎么能这样呢!我都已经给了你十两银子了!”

蔺剑池:“我送了你两次遮灵伞的飞行体验。”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慷慨了。

俞树承认,来剑炉山的飞行体验感还确实蛮好的。

俞树弱弱的问:“那、那你要加多少银子?”

“二十两。”

“神马!?”俞树惊叫。“怎么还加倍了!!”

蔺剑池面色不改,也不退让,“包你满意。”

一旁的安世卿摇着纸扇说:“前后加起来三十两,已经算是白菜价了。想当初,想让山阴族打造一把剑,可是千金难求。”

“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我相信你不会坑我。”俞树倒光了钱袋,也就从钱袋里倒出七两多点银子。“我现在身上就这么多,剩下的先欠着。”

蔺剑池瞥了一眼,迅速收起那七两多银子,一个子儿都没给俞树留下。

真是个无情的爱财鬼!

第72章 地形术

收了银子之后,蔺剑池并没有立刻开始为俞树修铸百川残剑。

铸剑炉旁,有一块形似卧牛的山石。

只见蔺剑池走到山石边,手伸了过去。

他的手竟然穿过石壁,从石头里面拽出了一筐破铜烂铁。

诚谨等人想看看蔺剑池在那座山石里还藏了其他什么宝贝,然而他们的手无论如何都不能像蔺剑池那样穿过石壁。

而且那石壁烫手得厉害。

诚谨啧啧称奇:“无视障碍物,一下就穿进去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俞树没有跟他们一起胡闹。

他十分好奇蔺剑池到底要怎么修复他的佩剑百川。

“蔺公子,我的剑,你打算怎么修啊?”

“找一块材质差不多的东西,将你剑上的缺口补上。”蔺剑池在破铜烂铁里翻了一通,找到一块银色的残片。

那似乎是断剑的残片,还没有巴掌大小,但用来修补俞树的百川,是足够了。

“蔺公子,你从哪儿捡了这么一堆破烂!”诚谨也凑了过来。

蔺剑池瞥他一眼,却没有搭理他。

他这一筐东西,在别人看来,兴许都是破烂,在他这儿可都是宝贝。

安世卿摇着扇子说:“他能将这一堆东西化废为宝。三百多年前的那场浩劫中,仙门百家不少玄修者折损在这儿,你们觉得他们的佩剑最后下落如何?”

谢留彬惊道:“都落在了剑炉山上!”

安世卿说:“没错。”

“快找!快找找!”谢留彬怂恿大家,“说不能能捡到一把大宝剑呢!”

“想的美。”俞树对谢留彬的话不为所动,却是对蔺剑池有点小看法,“要是真的有,早就被这位捡光了。你们别忘了,他就是在这座山上长大的。捡一把卖一把,估计他早就靠这个赚翻了。”

在俞树眼里,蔺剑池就是个视财如命的俗人。

“你们还是不了解山阴族啊。”安世卿说,“剑,对他们来说是圣物。不管是别人的剑,还是自己的剑,对他们而言都是很神圣的存在。他们是不会用金银财宝这等俗物去亵渎的。自那场浩劫过后,这里的剑都被遗留下来的山阴族人回收到万剑林了。即便是残破的碎片,他们也会收集起来。这是他们族人的习性。”

“万剑林!”莱娅有些急不可耐,“恩主,我要去万剑林!”

安世卿用扇子朝蔺剑池指了一下。

“等蔺剑池将俞公子的剑修复好了再说。”

晏祯看向她们,“对了,莱姑娘还没有自己的佩剑。”

蔺剑池插了一句嘴:“去万剑林的话,说不定可以找一把适合自己的。”

安世卿继续摇扇,神色幽幽。

蔺剑池将俞树的两节残剑铺到铸剑炉上,用灵力将其托住,尔后将那块他从一堆破烂中找到的碎片加入进去。

接下来就是炼化,将残片熔入到残剑的缺口中。

诚谨等人兴致索然。

原来铸剑是这么无聊的一件事!

除了俞树,其他人都不再关注蔺剑池这边的动静了。

谢留彬凑到安世卿旁边,讨好的笑着,“郡主,你跟我们讲讲地形术吧。”

“嗯?”安世卿看了一眼莱娅,继而看向谢留彬等人,“娅娅都跟你们说了?”

俞树也跑过来旁听。

诚谨说:“莱姑娘跟我们讲的什么空间折叠啊空间旅行的,我根本就没听明白。”

安世卿掏出一张空白的符纸,又甩出一支笔,起手在空白符纸的两边各描了一个黑点。

接着,她将这张符纸展现的大家面前,一边比划一边说:“这上面有两个黑点,从这个黑点到那个黑点,怎样最快?”

“简单啊!”诚谨从安世卿手上接过笔,在两条之间画了一条直线。

安世卿指着他在符纸上画的那条直线,问其他人:“你们都没有异议吗?”

谢留彬等人一并摇头。

安世卿却将符纸对称折叠。

符纸上的两个黑点也叠在了一块儿。

她继而用笔杆穿插进黑点所在的位置。

符纸穿在了笔杆上。

她无视了直线距离,将符纸折叠起来,直接将两个黑点连在了一起。

这才是最快的!

众人恍然大悟。

晏祯却说:“这根本不可能!”

安世卿道:“然而这就是地形术。”

“地形术这么厉害,那我们在剑炉山,岂不是瞬间就可以回到清台!”诚谨之前没有意识到地形术的厉害,“那还学御剑干嘛!这比御剑快多了!如果学会了地形术,那还会不会御剑,根本就不重要了!学会了地形术,不能御剑,不能骑乘,只是这样的代价的话,那也不亏啊!”

“你说的瞬间移动,那是在将地形术运用自如的情况下。”安世卿摇头道。

“那不自如呢?”乔松问。

安世卿将笔杆上的符纸分开了一些。

符纸间出现了一道扇形的空间,可以看到笔杆还是将原来的那两个黑点连在一起的。

安世卿指着扇形空间里的那一节笔杆,说:“看到里面的笔杆了么,这就是在进行空间旅行的时候产生的黑洞。地形术影响的是你这个人,任何代步工具都是不受它控制的。所以在御剑或者骑乘的时候,意识会被吸进这个黑洞中。你的人虽然不在这个黑洞中,但是你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自己又在干什么。”

即便安世卿的讲法比较直观,还是没人能完全听懂。

俞树问:“那郡主,你将地形术修炼到什么程度了?”

“看到我手上的这把扇子了么。”

安世卿将纸扇摆到大家面前。

展开、合紧,展开、合紧。

“每一道扇子的褶子都代表着一次空间旅行的话,那我的情况比较像扇子,在地上一次次的进行空间旅行,渐渐的就失去方向感了。比方说,我这一刻人在这儿,一脚踏出去的话,下一刻就在别的地方了。”

“感觉…好神奇!”谢留彬道。“我想学!”

“你敢学吗?”诚谨说,“在进行空间旅行的时候,会产生黑洞,黑洞中是有引力的。只有姻灵族的人才能抵抗黑洞引力,咱们普通人,就算学会了,用一次地形术,意识被吸到黑洞中,只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安世卿抚掌道:“学得挺快的嘛!”

“是郡主教的好!”诚谨吹了一句彩虹屁。但是有一点他不明白,“郡主,你之前说,地形术对你的影响是如影随形的,但是除了来剑炉山这次,还有你不能御剑不能骑乘…我好像我看到地形术对你有什么其他影响,也没看到你从哪个地方嗖的一下到另一个地方——”

“我可以控制啊。虽说不能完全控制…”安世卿说,“等我完全掌控地形术的时候,就跟你说的一样,可以从一个地方嗖的一下到另一个地方。现在我还不能完全控制。”

第73章 俞树的机缘

这一帮小伙子诚心问道、求强心切,缠着安世卿问东问西。

安世卿给他们讲了地形术的原理,还让他们见识了一下符箓的厉害。

“招风符!风,招之即来!”

“唤雨符!雨,唤之即来!”

啪!啪!

安世卿左手甩出招风符,右手甩出唤雨符。

帅气的持符动作,叫一帮年轻的小可爱羡慕得不得了。

看着风雨符上那陌生、复杂又繁重的符文,晏祯惊奇的发现:

“这些符文,都是一笔写成的吧!”

“这怎么可能!”诚谨深不以为然。

安世卿在他们面前打了个响指。

“晏祯小道友说的没有错。这些符文,都是一笔勾形,一气呵成,不容有失,不能停顿。否则,没有丝毫效果。”

诚谨徒手临空描摹了一下符纸上的符文,才画了几下,手指就跟抽筋似的进行不下去了。

他的手一有停顿,他画的那有灵力加持的残缺符文便在空中消散于无形。

他捏着手指,正想再试一次,却发现身边的小伙伴都在临摹安世卿的符文。

谢留彬没有成功。

乔松没有成功。

俞树没有成功。

就连寒湘凌氏的小天才凌霄也一样没有成功,不过比他们多画了几下。

诚谨心里突然平衡许多。

然而,有一个人却成了——

晏祯画了一个完整的招风符的符文。

看着空中那有灵力加持的符文在熠熠辉动,他没有半点儿成就感,还不以为意道:“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嘛。”

“哟。”安世卿吃了一惊,“这位小道友,很有当符师的潜质哦。”

“哇,晏祯!”诚谨叫唤,“你是怎么做到的!?”

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晏祯憨厚的笑笑。

谢留彬催促他:“晏祯师兄,快点把你的诀窍告诉我们嘛!”

“哪有什么诀窍啊,自然而然就画出来啦。”晏祯还真不是藏私,他也不大明白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安世卿解释:“这可能就是…天赋吧!”

真是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天赋呀!

她在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是一个现代符师。那时候的她是一个凡人之躯,也没有晏祯这样的天赋。每一道符文,她都要练习成千上万遍,才能画的那么流畅。

晏祯还一直加持着自己画出来的那个符。

接下来该怎么使用这道符,他完全没有头绪。

晏祯无助的看向安世卿:“郡主,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安世卿耐心的与他说:“符文已成。用一个帅气的姿势把它丢出去就行了。”

晏祯手指轻轻一按,将有灵力加持的符文推了出去。

只见那道辉动的符文,被推出去之后,在接近地上的时候,化作一缕灵光,发出一阵诡异的声音,然后就消散了。

噗~

噗?

谁放屁了?

没有人放屁。

所有人都很肯定,这个声音是晏祯的符文发出来的。

诚谨捧腹大笑。

他心中的平衡感大大的得到了提升。

她无情的嘲讽:“晏祯,你画的这是招风符吗!是放屁符吧!哈哈哈——哎哟!真是笑死我了!”

谢留彬和俞树也笑起来。

安世卿也没想到,晏祯画的招风符就制造了那么屁大点儿的动静。

晏祯又羞又窘,红着脸,低着头。

乔松道:“郡主,晏祯师兄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安世卿无情的道出事实:“修为太低。”

晏祯备受打击,沮丧不已。

比起其他人的嘲笑,安世卿的这一句话更扎他的心。

似乎是不忍看他自暴自弃,安世卿多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不过——勤能补拙。符的威力是可以升级的。只要你勤加练习,画符的速度会得以提升,符的威力会越来越大,效果的持续时间也会越来越长。”

“真的吗!”晏祯惊喜不已,不忘抱手向安世卿表示感激,“多谢郡主指点!”

安世卿将自己的那张招风符放到晏祯手上。

“这张招风符能掀起十级狂风,送给你做个参考。”

“多谢郡主!”晏祯双手捧着招风符。

诚谨酸了。

“郡主,那…我们呢?”

不止诚谨,其他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安世卿。

“我这里还有几张招风符、唤雨符,给你们一人一张。别说我不公平啊,画符这事儿,没有晏祯这样的天赋,平时就要多加练习了。这我可帮不了你们。”

风雨符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要不是为了提升风雨符的等级和威力,安世卿才懒得把它们都制出来。

安世卿把剩下的几张风雨符都掏出来,还带出来一张雷电符。

看到新的符文,晏祯神情一动,“郡主,这是什么符啊?”

安世卿将他看到的符纸拣了出来。

“雷电符。顾名思义,能将雷电召来的。”

晏祯吓得身子向后瑟缩而去。

不只是他,其他人似乎对这张符都有些畏惧抵触。

不过也难怪——

他们这是很自然的反应。

几乎所有的玄修者都惧怕雷电,到了望而生畏、谈之色变的程度。

因为,雷电能劈碎玄修者的金丹。

诚谨攥着招风符和唤雨符,对那张雷电符避之唯恐不及。他白着脸道:“前年六水门的庾高师兄除祟时途径九龄山,不幸被一道天雷劈中,金丹因此而受损,修为也没了大半。听说,直到现在他的金丹和修为都还没有恢复…”

这是一个悲剧。

也是一个前车之鉴。

安世卿默默的收起雷电符。

就在大家为那位遭遇不幸的倒霉鬼默哀时,蔺剑池带着一把刚出炉的大宝剑过来了。

俞树的剑,他修好了。

俞树噌的一下窜到蔺剑池面前。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

蔺剑池将修好的剑横呈在大家面前。

银色的剑光在剑锋处流转不停。

蔺剑池对俞树说:

“剑长三尺三,比之前长了一点。回去之后,你得重新做个剑鞘了。”末了,他又不甘心的补充一句,“前后要你三十两,真的是便宜你了。”

俞树激动的接过剑,当众耍了几下。

那叫一个威风!

停下来之后,俞树更是难掩激动道:“我感觉…这把剑就好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用起来比之前还要顺手!”

“哦哦…”安世卿摸着下巴,看着俞树手中的剑,“剑灵已经成形了。”

“真的!?”俞树激动坏了。

“对。”蔺剑池说,“这把剑,可以说是一把新剑了。”

俞树有些懵懂,“这不是我的百川吗?”

“是你的百川,可能就是…换了个新的精神面貌吧。”蔺剑池建议他,“百川这个名字,可能已经不再适合它了。”

“那就换一个名字!”

“俞公子,快给你的大宝剑重新取一个名字!”

诚谨和谢留彬催促。

俞树将剑端稳,屏息凝神,闭上眼睛,默默的感受着剑灵。

他真的感受到了!

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俞树蓦地张开眼睛。

他大声唤出新的名字:

“归海!”

诚谨有些失望,“好像…不是多么霸气。”

安世卿感到诧异。

谢留彬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归海…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安世卿问:“俞公子,俞天锦是你何人?”

俞树道:“那是我俞氏先祖,好像是我的祖奶奶。”

“百川归海,百川归海…”安世卿喃喃自语似的说道,越念越激动,“好一个百川归海!”

俞树跟丈二和尚一样,摸不著头脑。

这时,谢留彬大叫:“啊,我想起来了!归海灵剑!三百多年前的神兵排行榜上,出现过‘归海’这个名字!”

安世卿望着剑炉山,忽然很是感慨。

“俞公子的机缘到了。”她缓缓说道,“三百多年前,俞氏一门可是名门望族,当时的门主俞天锦虽是一介女流之辈,却是个不让须眉的厉害角色。

当年,俞氏一门联合仙门百家围剿山阴族。俞天锦发现了这场围剿背后的目的,于是毅然选择撤离。然而,大部分人耐不住神兵利器的诱惑,与俞门主产生了分歧。俞门主断剑决裂,和与不愿下山的人分道扬镳。俞天锦门主折断的佩剑,便是归海。”

俞树听得十分动容:“没想到…祖奶奶居然是这么一个深明大义的人!”

“没想到,几百年了,归海剑的碎片落到了蔺剑池的手上。蔺剑池又用归海剑的碎片重铸了百川剑。百川归海,势不可挡。”接着,安世卿向俞树合手,“这都是俞公子的机缘。日后有此剑相伴,俞公子的修为也会大有增益。恭喜俞公子。”

其他人也合手向俞树道喜:“恭喜俞公子——”

俞树受宠若惊,也万分激动。

他对蔺剑池,也充满了感激。

他问:“蔺兄,你之前补剑用的碎片,真的是我祖奶奶佩剑的碎片吗?”

“这我不知道。”蔺剑池说,“那碎片,是我在这山上捡的。”

“多谢蔺兄!”俞树向他行了个大礼。

“你要真的感激我,就多给我些银子吧…”蔺剑池小声说。

俞树满眼激动的端详着百川归海,越看越喜爱。

就是有一点美中不足——

“蔺兄,你们山阴族在铸剑的时候会留下独特的标志!还要劳烦蔺兄在我的剑上留字!”

俞树很诚恳。

蔺剑池被触动。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就不怕…”蔺剑池的声音有点沉有点沙,似乎也有一点哽咽。

“我不怕!”俞树的声音清亮,而且十分坚定。

蔺剑池格外郑重的在俞树的剑上留下了一个“阴”字。

见俞树对他留的字视若珍宝的模样,蔺剑池说:

“剩下的银子,我就不要了。”

俞树的这个请求,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俞树感激他。

他对俞树,也心存感谢。

山阴族可能不会从他手上复兴。

但是,有了像俞树这样对山阴族不带偏见的人,那山阴族的复兴,指日可待!

第74章 万剑林

俞树的剑修好了,还因祸得福。

可把几个小伙伴羡慕坏了。

诚谨更是恨不得当场折断自己的佩剑,让蔺剑池给他也修个灵剑出来。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一来,他穷。

蔺剑池是个认财的主儿,前后要了三十两,才答应帮俞树修复残剑。虽说俞树也是占了大便宜…

诚谨可没有那么银子。把他的钱袋翻过来,可能比他的脸还干净。

囊中羞涩的滋味儿,真心不好受。

二来,就算蔺剑池对他大方一回,他也不一定肯。

玄修者弃剑断剑,形同于放弃了自己的剑道。故意折断佩剑的这种行为,更是对剑道极大的不尊重,也是令人不齿的事情。

蔺剑池身为山阴族人,出于对剑的尊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在自己眼前发生。

剑炉山的这支小分队来此的目的已经达成,正要打道回府的时候,莱娅拦住众人。

“你们是不是把我给忘了!说好的万剑林呢!”

“是哦…”晏祯望了一下天色,神情布满担忧,“但是,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怕在宵禁前赶不回去。

清台最近才实行宵禁。

宗主有命,亥时一到,任何弟子不得在山门内外走动,如有违者,逐出清台!

——这,可是相当严重的惩罚。

诚谨深知晏祯的担忧。

他畅言道:“怕什么!大不了今天咱们不回去了!”

“蔺兄的家就在这儿,我们可以去他家做客呀!”谢留彬也是个心大的人。

然而,他的这个提议,被蔺剑池用极其严肃的态度给驳回了:

“不可以!”

谢留彬伤心了,“为什么啊?”

蔺剑池也不瞒诸位,“我的族人,不欢迎你们!”

他这一句话,让大家沉默了。

山阴族与世人之间的渊源,可悲可叹…

可悲可叹啊!

安世卿打破着深沉又尴尬的沉默,用纸扇指着一个方向,“铸剑山庄,可以住人。”

“对了!”诚谨惊喜道,“我记得郡主讲过铸剑山庄来着!”

众人却见蔺剑池默默的用遮灵伞调整了一下安世卿手指的方向。

原来安世卿刚才指的的那个方向是错的。

指偏的那么远。

郡主这方向感也太差了。

“那真是太好了。”晏祯这下也安心了。

清台实行宵禁,又没说不能露宿在外头。

“那我们就去铸剑山庄吧。”安世卿说,“这会儿走的话,亥时前你们也赶不到清台了。”

这会儿启程,别人有自信可以在宵禁前回到清台山,可谢留彬和乔松这俩就不能了。

莱娅跳到安世卿面前,“恩主,恩主,万剑林!带我去万剑林呐!”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安世卿颇为无奈。

她语重心长道:“娅娅,其实我不建议你去做那无用功的。”

“我就要去!”莱娅偏执道,“万剑林那么多把剑,我就不信没有一把是适合我的!”

“那走走走。”安世卿真是无奈了。她慎重的嘱咐莱娅,“撑不住,就出来,别逞强,命要紧。”

“知道啦,知道啦!”莱娅应得很敷衍。

“哎…”安世卿叹息一声。

蔺剑池带路去万剑林。

其他人也想去万剑林见识一下,便都自发得跟去了。

剑炉山上,有一个非常空旷的大山谷。

山谷中,石壁上,到处都是长长短短的锈剑,不计其数。

一眼望去,如剑林一般,十分壮观。

这就是万剑林的由来。

万剑林中,把把剑都有灵。

每一把剑,都在等着主人将它们拔出带走。

蔺剑池将众人带到山谷的入口处。

诚谨和谢留彬几个跳脱的家伙一到这里就往山谷里闯。

蔺剑池用遮灵伞将他们拦下。

“你们不要命了!”

“到…到都到了,就让我们进去看看嘛。”诚谨说。

山谷中,引起森森,山雾重重,看不到尽头。

在山谷口处,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何面目,倒是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近处的几把锈剑。

乔松弱弱道:“万剑林里面很危险,我听我爷爷讲过的。”

“对。”蔺剑池道,“这里原本只是一座空旷的山谷。我族人铸剑,一经出品,但凡有一点不能令铸剑师满意的,铸剑师都会重新再铸造一把新的。而那些没有打到铸剑师至臻至美要求的剑,丢掉了又可惜,就堆积在了这座山谷里。经年累月,这里就成了一片剑林。奇的是,这里在千百年前自动形成了一个剑阵。山谷中,剑气纵横,一旦有活物闯入剑阵中,便会被剑气击杀!”

“我去!”

一听万剑林中辣么危险,离山谷口最近的诚谨惊叫一声跳了回来。

晏祯担心的看着兴致勃勃的莱娅:“莱姑娘,万剑林中这么危险,你还要去吗?”

“去!一定要去!”莱娅主意打定。

八头妖兽都拉不回她。

蔺剑池说:“也没必要那么紧张…”

“我不紧张!我一点也不紧张!”一想到即将就要拥有自己的佩剑了,莱娅就兴奋得热血沸腾。

看她一眼,蔺剑池接着道:“万剑林中,要是有灵剑认你为主的,你会有所感应的。当你被剑阵攻击的时候,它也会保护你。但是,你想把剑取走,就一定要找到它。”

“好嘞!”莱娅摩拳擦掌,做足了准备,“那我进去了!你们就在这里凯旋归来吧!”

“呵呵。”安世卿摇着扇子干笑两声。

这种笑声,很让人泄气,却击灭不了莱娅的斗志。

众人目送莱娅进入山谷。

很快,莱娅的身影隐匿在山谷的阴雾之中。

“哎…”安世卿摇着扇子叹息。

一直没说什么话的凌霄开口了:“郡主不看好莱姑娘?”

安世卿摇头。

“没用的。”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她取不到剑的。”

俞树对莱娅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万剑林中那么多剑,总有一把会认莱姑娘为主的!”

安世卿幽幽道:“上帝为你打开了一扇门,必然会给你关上一道窗。”

“上…上帝?”谢留彬茫然,“上帝是谁啊?”

“这不重要。”安世卿不留痕迹的将话题扯回到正轨上。“娅娅没有剑心。”

“没有剑心!?”谢留彬瞪大眼睛惊呼,“玄修者,怎么可能没有剑心!?”

其他人也很诧异。

第75章 两份道心

道心通玄,剑心通灵。二者合一,可通明。

道心很宽泛,包含了耐心、细心、决心、恒心、爱心、良心、善心、仁心、慈心等心性。

心性有好有坏,只有好的心性,才能成为道心的一部分。

玄修者,都有道心。

没有剑心,依然可以修道,可以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道人。

但是,想做一个有战斗力的玄修者,就不得不重视剑心的修炼了。

没有剑心的玄修者,即便精通剑理与剑法,也发挥不出剑道真正的威力。因为再好的剑到了他们手上,只是一把普通至极的武器而已。

话说回到莱娅身上——

凌霄等人不清楚莱娅的修为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但是对她的强大都是有目共睹的。

这么强大一个玄修者,居然没有剑心,实在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在安世卿说莱娅没有剑心的时候,俞树当场便是不信:

“不可能的!莱姑娘没有剑心,这事儿…不可能的!”

“莱姑娘那么强,怎么可能会没有剑心!”乔松也不相信。

从封魔山到清台山,这一路相伴,他亲眼见识到莱娅的强大。

实力那么强的人,居然没有剑心,这种事情实在匪夷所思,如何让人相信!

“娅娅天生神力,强的不可思议。她现在的实力,远高于她目前的修为。她没有剑心,这也是事实。”安世卿道。

诚谨唏嘘:“莱姑娘到底强到什么程度啊?!”

安世卿:“这么说吧,以她现在的实力,和灵境以上的人交手都没有问题。”

“我——”

众人目瞪口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虽然没有剑心,却有两份道心。”

安世卿又说了一句让大家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没有剑心已经够离谱了,两份道心,就太扯了吧!”谢留彬道。

“正因为她有两份道心,她的悟性非常强。如果有一种功法摆在面前,大家之前都没有接触过,你们学会这种功法,需要一年半载、三年五载,甚至是更长的时间。而她学会,非常快,快到令你们难以想象。”

安世卿说话时语气平平,也没有用任何夸张的词眼,还是让周围的人觉得她将莱娅的实力说得太过逆天。

“一个玄修者拥有两份道心,这种事,你们听说过吗?”谢留彬说,“反正我是闻所未闻!”

他对安世卿的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安世卿将纸扇塞给晏祯。

“修道既是修身,也是修心。我可以给你们打个比方——”她将两手握成拳状,一边比划一边说,“玄修者通常都有,道心和剑心。”

这是毫无疑问的。

接着,安世卿将两只拳头并在一起。

“娅娅天生没有剑心。这是娅娅的道心,这原本应该是她的剑心。因为她没有剑心,这部分就被另外一份道心补足了。道心包含了所有心性,心性有好有坏。娅娅的两份道心,一面是好的,一面是坏的。所以她的观念与常人不同,她脾气古怪,阴晴不定,甚至有时善恶难分…”

听了之后,谢留彬唏嘘:“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离奇的事情!”

安世卿笑:“这种话从你们扶风谢氏的宗室子弟口中出来,在我觉得也挺离奇的。”

谢留彬神色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有些掩饰性的嘟嘟囔囔起来:“我说的话有什么离奇的…”

安世卿笑而不语。

她用符纸折成一个纸鹤,将纸鹤托在掌心中。

纸鹤突然活了一般,昂了昂头,动了动翅膀,翩翩飞入万剑林山谷之中。

万剑林中,莱娅躲闪剑气,丝毫不敢大意。

这剑阵当真离奇古怪的很,纵横的剑气毫无规律可循。

每一道剑气都凌厉非常,能致人性命!

莱娅稍有不慎,便会被剑气所伤。

她身上已遍布伤痕。

随着时间流逝,万剑林中的光线越来越暗。

加之此处山雾弥漫,周围得能见度变得越来越低。

这万剑林似没有尽头一般。

越往深处去,剑煞之气越强烈。

莱娅始终没有感应到剑灵的召唤,心情越来越浮躁,在抵挡剑气的攻击时犯的失误越来越多。

过了许久,她收到安世卿的传音纸鹤,方才不甘心的原路折返回去。

莱娅从万剑林中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的,遍体鳞伤的惨状让人不忍睹视。总之,模样好生让人心疼。

俞树好心安慰:“没有关系的,莱姑娘。就算没有佩剑,你还是很强的!”

莱娅心情差到了极点,被他一撩拨,竟当场爆发:“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让你的剑再断一次!”

俞树抱着佩剑,瑟缩到蔺剑池身后。

安世卿无奈。

莱娅很沮丧很郁闷。

“恩主,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无缘剑道啊…”

安世卿道:“不是说了嘛,你要先把你的剑心修出来,才能走上剑道之路。”

“我…”莱娅气急败坏的跺脚,“我就是修不出来嘛!”

“三人行,必有我师。”安世卿悠然挥手,“你看,这儿这么多位你的老师呢。日后你在玄修路上遇到什么阻碍,可以向他们请教。”

“我就想要一颗剑心,就想要一把大宝剑!”莱娅看一眼在场的其他人。除了安世卿以外,她哪一个都是瞧不上眼。“我遇到的瓶颈,你都没辙,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她对其他人,不抱任何希望。

凌霄说:“剑心是可以修出来了。《五洲奇闻录》有记载,南洲的一片仙林之中,有一只开窍的猿猴,此猿猴不精通道法,一手剑法却是出神入化。”

“《五洲奇闻录》,我也有看过。”晏祯说,“有一位玄修者在那片仙林与那猿猴朝夕相处数十载,研究出了一套完整的心法与剑法,叫《猿神通》。那位玄修者凭借《猿神通》,开山立派,创建了猿神门。”

莱娅点头,“恩主与我讲过的!”

安世卿刺激她:“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告诉我,你连一只猴子都不如。”

莱娅有点糗。

诚谨凑到安世卿旁边,鬼头鬼脑的笑道:“郡主,你刚才说,三人行必有我师。那是不是说,我们以后在修为上遇到什么阻碍,也可以找你帮忙呀?”

“当然可以。”安世卿痛快答应。

“太好了!”诚谨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欢呼出声。

第76章 谁有火

此时启程回清台山,已然是来不及了。

赶在宵禁前回去,凌霄和蔺剑池可以,其他人果断做不到。

蔺剑池又不欢迎他们这些外族人去做客。

他们只能去铸剑山庄夜宿了。

铸剑山庄位于剑炉山东南方向的山顶之上,建材特殊,又有结界保护,故不受剑炉山高热的影响。

铸剑山庄如今虽然破败萧条,却不难让人看出它昔日的辉煌。

这里很多陈设,都还保存的很完好。

就是…整个山庄笼罩在一层死气沉沉的氛围当中。

一到铸剑山庄,莱娅便吐槽:

“这里怎么比万剑林还阴森啊!”

万剑林中剑气纵横,凶险异常。

但这里的气氛,更让她感到不舒服。

真是奇怪。

这里明明空寂无人,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就是让人感觉随时会冒出来一头吃人的凶兽,向他们扑来,并一口将他们吞入腹中。

凌霄都忍不住道:“这山庄,死气与杀气并重,诡异得很。”

他不确定夜宿这个是非之地,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这个铸剑山庄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凌霄变得忧心忡忡。

此时,天已全黑。

诚谨手上的那一根火折子,火光微微亮,只能点亮周围一小片区域,照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在进入铸剑山庄后,蔺剑池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应该有一个佛堂。我们今晚就在那里夜宿吧。”他想让大家宿在一起。“这庄子古怪的很,传闻说能吃人。夜里最好不要到处乱跑。”

他的话,将胆小的乔松吓到了。

乔松紧揪着谢留彬的袖角,战战兢兢的贴在表哥身上。

谢留彬壮着胆子大声道:“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呢!”

“郡主,别怕!我保护你!”诚谨拍着胸脯,表现得很有男子汉气概。

莱娅道:“恩主身边有我在,用得着你保护!?”

诚谨这小子是当她不存在?

众人移步到蔺剑池说的那个佛堂。

蔺剑池推开佛堂的门。

那木板门似乎年久失修,被打开的时候发出吱呀呀的响声,尖尖的似怨鬼发出的凄厉笑声,在这空寂的环境中尤为突兀,也吓得乔松等人心惊肉跳。

谢留彬的眼皮颤了颤。

可能是因为被吓到的缘故,他心中腾升起不好的预感。

佛堂内,漆黑一片。

诚谨手持火折子,第一个进去,隐约看到一张长长的类似香案的方桌。

桌上有两支歪倒的残烛。

他过去将那其中一支残烛扶起,用火折子点亮。

眼前突然一片大亮。

烛光猛地跳动一下,毫无预兆的将一庞然大物映入诚谨的双眼之中。

诚谨那一对瞳孔猛然一震,心中一惧,不由得惊叫出声:

“啊——”

他吓得方寸大乱。

刚点着的残烛不知被他甩哪儿去了,连火折子一并也不见了。

他这一声惨叫,把大家吓得头皮发麻。

众人纷纷退出佛堂,将诚谨一个人留在了里面。

诚谨狼狈的跑出来,看到小伙伴们一个个躲得那么远,顿时气急败坏:“你们也太没义气了吧!”

俞树紧张的问:“里…里面是…是不是有…妖兽!?”

“没看清!”诚谨摸了摸鼻子,掩饰窘然之色。“应该不是活物。”

“那你鬼叫什么!”晏祯训斥他,“你想吓死谁啊!”

诚谨窘迫。

他也不为自己刚才的失态申辩,只不服气道:“你不害怕,你倒是进去看看啊!”

晏祯不信邪,但也没胆一个人进去。

“你们谁跟我去?”

半晌都没人回应。

晏祯看看凌霄,又看看蔺剑池。

在场的,就他们两个修为最高,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却在有危险的时候让弱者冲在前面,他们好意思吗!

晏祯竭力的用眼神恳请他们。

然而,蔺剑池和凌霄,一个望天,一个瞅地,就是不去看他。

谢留彬提议:“我们一起进去!”

晏祯忙不迭应道:“好!”

几个小男子汉,将安世卿与莱娅团团围住,形成一个保护圈,慢慢的向佛堂移动。

进了佛堂之后,在侧方的诚谨往一个方向指了一下,“右手方向,那边有个桌子,桌子上有蜡烛——”

前排的晏祯和蔺剑池,循着他指的方向带路,每几步后,身前便碰到了诚谨说的那张桌子。

晏祯将双手放在桌子上,摸索了几下,便摸到了一根残烛。

他小声问:“火呢?”

诚谨难为情道:“我的火折子…丢了。”

安世卿道:“我有夜明珠,可惜没带。”

说了等于没说。

她的佩剑和乾坤囊,一并落在了无忧居。

她说的夜明珠,装在乾坤囊里。

“谁还有火折子?”诚谨询问。

“没带…”

“没带…”

除了诚谨,大家都没带。而他的火折子,不知被他自个儿丢在佛堂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谁会知道今天他们会夜宿在外头啊。

以为会早早的回清台山呢,其他人都没备火折子。

安世卿都没有带自己的佩剑和行囊出来。

谢留彬道:“谁会火系术法,点一下蜡烛噻!凌公子?”

凌霄:“火系术法与我体质相克,习不来。”

火系术法难度系数极大,不易学啊。

以谢留彬等人目前的修为…

哎,别提了。

“莱姑娘?”俞树将点亮的希望寄托在莱娅身上。“郡主之前在我等面前,差点儿把你吹到天上。你应该会火系术法吧?”

“火系术法吗?没有专门学过,我试试吧。”

莱娅摩拳擦掌,运转灵力。

噗呲!

噗呲!噗呲!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莱娅身上发射出去了。

诚谨摸着溅射到脸上的温热液体,“谁喷我!”

“好像是我的血…”莱娅有些泄气,“坏了。我身上的伤口裂了。”

“哎呀,那你别乱来了!”俞树制止她。

安世卿道:“我好像带火符了。”

“太好了!”

“关键时刻,还是郡主给力!”

“郡主,快把你的火符拿出来啊!”

安世卿伤脑筋了:“这么黑,我也不知道哪张是火符啊。”

“我们需要你的火符照亮啊!”

谢留彬脑子没转过来那个圈儿。

“必须照亮后,才知道哪张是火符嘛!”安世卿说,“要是用错了,就成灾难现场了!”

“我觉得郡主说的很对。”诚谨的声音颇为凝重,“周围黑黑的,什么都看不到。这种情况下,根本分不清哪张符会发挥出那种作用。你们试想一下,万一郡主错用成雷电符呢…”

众人沉默。

雷电降下来,他们躲闪不过的话,金丹有可能不保。

用错符,真的会把这里搞成灾难现场!

晏祯似乎想到什么。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蔺公子,那日我见你与烟阳祝氏的祝公子交手,用了火系术法…你能不能把蜡烛点亮啊?”

“哦…噢!”蔺剑池似乎才想起来自己的术法有可能点亮的功能性。

“哎呀!”

周围发出一阵阵埋怨的声音。

“早说啊!”诚谨道,“蔺兄啊蔺兄,你是不是吓傻了!”

修为堪比他们清台裴四公子的蔺剑池,怎么是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

第77章 我爷爷说

蔺剑池确实慌的一匹。

关于这吃人的铸剑山庄,他听过的传闻比在场的其他人听过的都要多。

毕竟,他是在这附近长大的。

曾经的亲身经历,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把这几个小伙伴送到这儿来,然后转身回老家去。

他怎么就跟着进来了!

蔺剑池摸索到晏祯手上的残烛。

晏祯说:“蔺公子,你的手好凉啊,好像还有点抖…”

“闭嘴!”他才没有在害怕呢!

蔺剑池对着残烛打了个响指。

空中迸出一簇小火星,瞬间就熄灭了,那速度比流星飞逝还要快。

蔺剑池接连打了几个响指,才点着残烛。

烛光微微晃动,照亮一方天地。

也照亮了他们眼前的一尊庞然大物。

众人被那庞然大物吓得惊声尖叫:

“啊啊啊——”

这时,安世卿祭出火符。

火符定在佛堂上空,出现了一团西瓜大的火球,顿时照亮了整个佛堂。

眼前突然亮堂起来,大家这才发现他们面前的那个庞然大物是什么——

原来是一尊歪倒的佛像。

而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对着佛头。

佛头上的那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即便是看到了全貌,几人还是吓了一跳。

“搞什么啊,差点儿吓死我——”

谢留彬惊魂甫定的拍着胸口。

他身边的乔松,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凌霄盯着那佛像,若有所思道:“这佛像的位置好奇怪…”

歪倒的佛像身下,还压着一块莲花形状的底座。

一旁。

晏祯拿出随身携带的上药,“莱姑娘,我帮你处理伤口。”

莱娅所受都是皮肉伤。

对于一个身强体壮又是强悍无匹的玄修者来说,这并不严重。

但,莱娅身上的伤口实在过于多了,方才还影响她发挥来着。

其他人看向莱娅。

不知道谁,当场又叫了一声。

“啊!”

莱娅浑身破烂,还血淋淋的,模样比那诡异的佛像还要吓人几分。

诚谨也找到了被自己丢掉的火折子,和另一支残烛。

安世卿盘腿而坐,正要闭目养息,听俞树略带担忧道:

“郡主,你这火符,能坚持多久啊?我发现火球好像比之前小了一点…”

安世卿:“它会越来越小,两个时辰后,完全消失。”

“那撑过今晚,应该是没问题了。”诚谨手上还有一支火折子和两支残烛。“等火符的效果消失,我会把蜡烛点上。大家可以安心休息。”

说完,他发现蔺剑池转遍了佛堂的每个角落,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蔺公子,你找什么呢?我帮你一起找。”

“没有。”蔺剑池神色如常,“休息吧。明天天一亮,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

即便从他的神色中看不出什么,可诚谨还是听得出蔺剑池对铸剑山庄有几分畏惧之心。

“蔺公子,这庄子里,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诚谨问得小心翼翼,还略带兴奋。

蔺剑池的神色变了变。

他的声音紧了几分:“这庄子里有邪祟。”

“真的!?”俞树也凑了过来,一副兴奋不已的样子,“邪祟在哪儿!?我的大宝剑已经饥渴难耐了!”

蔺剑池给他丢了个眼神,让他自己领会。

正在为莱娅处理伤口的晏祯,道:“这里有邪祟的话,咱们顺手就可以除了。”

说的轻松!

凌霄道:“只怕,这里的邪祟不简单吧。”

蔺剑池神色凝重的点了一下头。

“铸剑山庄的邪祟神出鬼没。”他的声音轻缓,却透着一股深沉的感觉。“而且,没有实体。”

“没有实体!?”谢留彬脸色瞬间惨白。

这世上最难除的,就是没有实体的邪祟。

铸剑山庄中,居然藏着没有实体的邪祟!?

诚谨也害怕了,“这里这么危险,那你还带我们来!”

“你怪蔺剑池也没用呀,是郡主说这里可以住人的!”俞树记着蔺剑池修剑的恩情,自然而然的对把锅甩在蔺剑池身上的诚谨感到十分不满。

蔺剑池说:“大家也不用那么害怕。这里的邪祟,你只要不去招惹它,它对你是不会表露出恶意的。”

“你怎么知道?”谢留彬问。

“我小的时候,想把这里改造成我族人的住处,被这里的邪祟攻击过…”

对蔺剑池而言,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也是那一次,让他对铸剑山庄产生了心理阴影。

诚谨忙合手,四处拜,一边拜,一边念念有词:“虽然不知道您是何方神圣,我们就是路过此地,在这里借宿一晚而已,没有恶意!请您高抬贵手,就收留我们一晚吧!”

俞树和谢留彬也学着他到处合手拜空气。

乔松拜得更是起劲儿。

蔺剑池也为了求个心理安慰,跟着他们一起拜起来。

凌霄的那眼神,仿佛看到了一群神经病。

他还是觉得佛堂里的这尊歪倒的佛像很奇怪。

他盯着佛像看时,忽然察觉到一束视线。

凌霄回头看过去,对着安世卿的目光。

安世卿闭上眼,对他摇了摇头。

凌霄犹疑一下,从佛像前退去,盘坐到安世卿身边。

谢留彬拉着乔松,找了个角落,做了下来。

乔松知道表哥一定是有悄悄话要跟他说,才选了一个离大家这么远的位置。

谢留彬鬼鬼祟祟的向一个人看去。

他看的不是别人,正是闭目养神的安世卿。

他小声对乔松说:“表弟,我怎么觉得,咱们这个郡主…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在她面前,我总觉得自己被她看穿了一样!”

乔松趴在谢留彬的耳朵上,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听我爷爷说,郡主修过明心鉴…”

“明心鉴?那是什么鬼?”谢留彬还是第一次听说。

乔松再次趴他耳朵边小声说:“我爷爷说,那是帝族一脉的秘术,只传天命之人。”

谢留彬惊了,“那岂不是说,郡主是下一代帝君!?那太子怎么办??”

“我爷爷说,当年帝君得知自己的大限将至,在郡主不知情的情况下,传给了她许多秘术。”

“这样啊…”谢留彬恍然,“那明心鉴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爷爷说…”

谢留彬:“又是你爷爷说?”

乔松:“总之,我爷爷说,学会了明心鉴,可以一眼辨忠奸,分善恶。所以,你是好是坏,郡主一下子就能看得出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哎呀,跟你讲不明白!”谢留彬挥手作罢。“算了算了!”

第78章 什么声音

蔺剑池和诚谨在佛堂门内站岗,时刻留意着佛堂内外的动静。

其他人在佛堂内闭目养息。

到了后半夜,这两人撑不住了,在昏昏欲睡中咪瞪了过去。

咕~~

安世卿的肚子响起了诡异的叫声。

饿了。

昨天中午那一顿饭,能让她的肚子扛到现在,已经很不易了。

安世卿醒来,撞了一下身边的人,小声问:

“有没有吃的啊?”

凌霄幽幽的张开眼,懵了一会儿,摊开一只手。

他手上空空如也。

这是要给她吃空气么!

安世卿无语。

下一刻,一样能吃的东西出现在凌霄的那只手掌上。

看着他手掌上的那东西,安世卿更无语了。

凌霄托着掌心里的那块冰疙瘩说:“我只有这个。”

他修的是冰系术法。

冰块这东西,管够!

“算了算了,有总比没有好。”肚子饿没办法,安世卿只好将就一下咯。但她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我这有一根簪子,你把冰块冻我簪子上。”

说着,安世卿从头发上拔下全身上下唯一的一样饰品——

银簪。

她将银簪裹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杵到凌霄面前。

凌霄的手往银簪上一指,一个糙圆糙圆的冰球裹在了上半截银簪上。

“形状不对,我要方的。”

凌霄的手一指,银簪上的冰疙瘩改变了形状,从一个糙圆糙圆的球状变成了方状。

安世卿:“扁一点,再加一点糖。”

凌霄按照她的要求,变了一根冰棍儿出来。

“哪来的糖。”

安世卿满足的啃着冰棍儿,“这就够了。”

看她吃的这么满足,凌霄忍不住嘟囔:“变来变去的,吃起来还不都一样。”

“你不懂,这叫情怀!”安世卿举高冰棍儿,下一秒又将冰棍儿塞到嘴里。

这会儿,俞树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提着腰带向佛堂外走去。

他这是起夜了。

此时的天色微微亮。

俞树找了一块风水宝地,刚解开裤腰带,发现面前的杆子上有几道狰狞可怖的痕迹,正浓的尿意被吓得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整个人也吓得瞬间清醒,张大眼睛,提着裤子,跑回佛堂,大声发出警报:“大家快起来,快起来!这里果然有邪祟!”

一听到邪祟,所有人一激灵,都睁大了眼睛。

“邪祟在哪里?”晏祯紧张的问。

俞树指着外面。

众人跟着他到外面瞧了个究竟,然而根本没有发现到任何邪祟的踪影。

俞树指着廊檐下承重的柱子。

“你们看!”他大惊小怪,“我刚才小解,发现柱子上有好多裂痕!”

“我说俞公子,你是属狗的么,不抱着杆儿撒不出来?”谢留彬打趣了他一句,便掩着鼻子走过去,一看到那柱子上的痕迹,吓得脸色一变。“这上面,哪来那么多剑痕!怎么还有…爪痕!?”

俞树又指着另外一根柱子,“这柱子上也是!”

看他们大惊小怪、大呼小叫的样子,蔺剑池还以为真的有邪祟冒出来呢。

他平静道:“这庄子里有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痕迹。这些痕迹早就有了。几百年前就有了。”

晏祯摸着那些痕迹,道出心中的猜测:“三百多年前,仙门百家趁火打劫了山阴族,莫不成把铸剑山庄也一并打劫了!?”

他的猜测,得到了凌霄的认同:

“很有可能。”

接着微微的天亮之色,没来过铸剑山庄的小伙伴才发现这里满目疮痍,发现很多地方都像他们眼前的这根柱子一样,上面遍布累累伤痕。

看着那一道道的伤痕,谢留彬等人的心一下一下的疼起来。

他痛惜不已的唏嘘:“如果真是这样,当年这里发生过事情有多惨烈,真的难以让人想象的到。”

“没想到…”诚谨也带着沉重之色感慨,“引起仙门百家围剿山阴族的祝长生,也是个可怜人…”

“郡主。”晏祯看向安世卿,“祝长生,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哎…”安世卿长长的发出一声叹息,接着幽幽而道,“祝长生所犯的另外一些事,牵涉到我们帝族一脉的秘辛。有机会,我再告诉你们吧。”

莱娅发现安世卿手上的冰棍儿,“恩主,你吃的什么呀?我也想吃。”

“吃吃吃,你伤好了么!”

大家都在看安世卿教训莱娅,没有注意到乔松的神色变得异常。

他紧张的提醒大家:“什么声音!?”

大家突然静下来。

面面相觑过后,他们看向突然之间不知抽什么风的乔松。

哪有什么声音!

可就在这时,一声沉沉的咆哮远远传来:

“吼——”

真的有声音!!

接着,一股恶臭味袭来。

谢留彬用手扇风,净化鼻子前的空气,皱着脸嫌弃俞树:“俞树,你是不是在这儿拉臭臭了,太抽了!”

俞树红着脸,大声辩解:“我没有!”

这时,蔺剑池和凌霄都变了脸色。

“是幽尸!!”凌霄提醒大家。

幽尸来了。

幽尸而已。

不带慌的,不带怕的,好不好!

俞树擎着到手的新剑【百川归海】,那模样比谁都兴奋:“来的正好!”

他的大宝剑,早已饥渴难耐!

幽尸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正好祭他的剑!

晏祯和诚谨都是清台山的内门弟子,虽说在除祟这件事上不是身经百战,那也是很有经验的好不好。

眼下这都是小场面,他们两个人一起应付,根本绰绰有余。

谢留彬保护着瑟瑟发抖的乔松,“表弟,别怕!有我在!”

蔺剑池却觉得奇怪,“幽尸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

安世卿往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莱娅身上看了一眼。

“血。”

她只说了这一个字,大家就都明白了。

昨天,莱娅从万剑林出来的时候,身上受了很多剑上,伤口还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所以,从万剑林到铸剑山庄,她滴了一路的血。

幽尸肯定是循着血迹找到这里来了。

蔺剑池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不对。铸剑山庄虽然破败了,还是有保护的结界在,如果没有人破坏结界,幽尸根本进不来!”

安世卿眸子动了动:“那就是有人破坏了结界呗。”

凌霄神色凛然,“什么人能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破坏这里的结界!?”

不知道是谁,反正那一定是个高人。

第79章 加强buff

幽尸到底还是循着莱娅滴在地上的血迹找到了佛堂这里来。

一只,两只,三只…

出现的幽尸,竟有八只之多!

诚谨和晏祯不敢再说这是小场面了。

他们一个人,顶多同时对付两只幽尸。

不过好在还有其他小伙伴在。

俞树提剑就要往幽尸面前冲,就像他当初提剑冲到安世卿和莱娅面前一样。

“拦下他!”安世卿喝了一声。

莱娅眼疾手快,伸手一抓,揪住了俞树的后襟。

八只幽尸。

每一只幽尸身上,都冒着黑气。

蔺剑池发现了异样,惊道:“这绝对不是剑炉山上的幽尸!”

“退后!退后!”谢留彬护着乔松频频后退。他满眼恐惧的对那些幽尸虎视眈眈。他紧张的提醒大家,“这种幽尸,我见过!我在去柴桑找我表弟的路上,就是被这种幽尸所伤!大家千万记住,不要被这些幽尸弄伤了!”

莱娅也注意到了,“恩主,这几只幽尸,好像比我们来清台的路上,遇到的那几波幽尸,还要厉害几分!”

“你离我远点儿。”安世卿无情的将她推开,“你身上现在血滋啦呼,最容易受到幽尸的攻击。你离我远点儿!”

那些到了铸剑山庄的幽尸,肯定是循着莱娅的血,找到佛堂这里来的。

她就是那些幽尸的目标!

安世卿可不想受她牵连。

“不过几只幽尸而已,看我不打得它们满地找牙!”

莱娅抢在所有人前头,向那八只幽尸发起了进攻。

她刚一发力,身上的部分剑伤便崩裂开,滋啦出几撮小血花。

一闻到鲜血的味道,原本行动迟缓的几只幽尸,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发了疯似的朝她扑来。

凌霄拔出【霜寒剑】,一记冰封斩,将冲在最前面的两只幽尸冻在了冰牢中。

那两只幽尸被冻在冰山中,丧失了行动力,只能发出“呜啊呜啊”的咆哮,很不甘心似的。

蔺剑池不甘落后,挥甩了一下【遮灵伞】,竟制造出了三道小型飓风。

三道飓风将三只幽尸卷入其中。那三只幽尸在原地打转,跟跳圆圈舞似的。

凌霄看了他一眼。

比他多控制了一只幽尸,蔺剑池似乎有些小得意。

这什么时候成了比赛了?

要不是想着给其他人留一点表现的机会和空间,凌霄刚才一出手,就把所有的幽尸都解决了好么!

蔺剑池当然也手下留情了。

剩下的三只幽尸,就交给没来得及表现的那几个家伙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领会到了这两人的“好意”,晏祯和诚谨相视一眼,很有默契的跳到剩下的三只幽尸面前。

见俞树也跟了过来,晏祯和诚谨分给他一只。

他们三人,一人对付一只幽尸,很公平。

而谢留彬,大概是上次被幽尸所伤,已然有了大面积的心理阴影,这会儿完全没有要上去与幽尸硬刚的意思。

他生怕大家以为他是胆小怯弱,对冲锋陷阵的诚谨等三人说:

“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郡主他们的!”

凌霄和蔺剑池同时看过去。

当他们不存在是吧。

为了表现自己,也是为了练剑练手,俞树多与那幽尸缠斗了一会儿。

在他感到吃力的时候,想一鼓作气把幽尸解决掉,然而他却发现:“【八式封脉】居然没有用!?是我的剑出问题了吗!?”

谢留彬远远的对他喊:“俞公子,不要怀疑自己!这些幽尸邪性的很,免疫【八式封脉】!你千万不要被它们伤到了!不然,会有性命之忧!”

看形势对我方不利,凌霄的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霜寒剑】上。

“我现在出手去帮他们,是不是…不太好?”

“嗯!”安世卿道,“应该很伤他们的自尊。”

“小心啊!”乔松似乎比谁都担心诚谨他们三人的安危。

缠斗了大半天,晏祯第一个成功将幽尸击杀。

他抓住一个空档,斩下了幽尸的头颅。

他对付的那只幽尸身首异处,倒在地上。

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只倒在地上身首异处的幽尸,身下竟钻出一团黑气。那黑气似活的一般,能遁地而走,钻进了诚谨对付的那只幽尸的身体里!

诚谨对付的那只幽尸,身上的黑气似乎变得浓郁了一些。与此同时,它的实力突然暴涨,力量比之前大了好几倍,一爪子拍向诚谨。

诚谨用剑格挡,却被击退了数步。

诚谨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变厉害了!?”

那只幽尸继续对诚谨发起进攻。

晏祯绕后,挥剑砍掉了幽尸的头颅。

这只幽尸也身首异处,倒在了地上。

惊人的是,这只幽尸身上的黑气聚做一团,遁入了俞树面前的那只幽尸的身体里。

“俞公子,小心!”

晏祯将俞树推开。

那幽尸一掌匹到两人中间。

嘭!

幽尸的这一掌,竟轰碎了地面!

虽然这幽尸的力气还是不能跟莱娅的神力相提并论,到了这种程度也是相当可怕得了。

就在这时,缓过劲来的诚谨,当空一记飞斩,用剑气斩掉了那只幽尸的头颅。

这只幽尸的下场,与之前那两只一样,都是身首异处,倒在了地上。

又有一团黑气出现了!

这团黑气的体积,比之前还要大!

黑气遁地,爬上冰山,进入冰牢中被困的其中一只幽尸的身体里。

那只幽尸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加成,突然狂性大发,力量暴涨,生生撑破了凌霄的冰牢,和另外一只幽尸一起从冰牢中脱困。

“怎么会这样!?”晏祯知道,眼下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这种修为的人能应付得了的了。

“一个幽尸被斩杀,会加强另外一个幽尸…”目睹了所有战况的安世卿喃喃道,“第一个被斩杀的幽尸,倒地之后,力量侵入到第二个幽尸身体里。那第二个幽尸除了自己的力量,还拥有了第一个幽尸的力量。第二个幽尸被斩杀,第三个幽尸被加强,相当于第三个幽尸也同时拥有了前两个被斩杀的幽尸的力量…实力加倍,加倍,再加倍。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buff?”

两只幽尸破冰而出,俞树将最弱的那只幽尸斩杀。

幽尸倒地,黑气聚做一团,遁地而走,钻入了另外一个幽尸身体里。那只得到加强buff的幽尸,破风而出。

眼下的场面,晏祯他们hold不住了。

第80章 分散注意力

斩杀掉一个幽尸,就会让其他幽尸变强。

就是身经百战的蔺剑池,在此之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邪门的幽尸。

来袭的幽尸,一共八只。

被诚谨他们斩杀掉四只,剩下的四只幽尸中,其中有两只得到了加强。

有一只,得到了三倍加成!

速度和力量,都得到了提升!

只怕其他属性也得到了强化!

这种变异的幽尸有多厉害,谢留彬亲身体会。

他跟安世卿与莱娅躲在一起,一直再向与剩下的四只幽尸缠斗的小伙伴们喊小心。

凌霄与蔺剑池已经过去帮忙了。

两人抬手间,一人斩杀掉了一只幽尸。

被斩杀掉的两只幽尸身上,黑气益处,聚成两团,分别遁入剩下的两只幽尸体内。

凌霄结出一座冰牢,欲将剩下的两只幽尸困住。

而之前那只吃过冰牢之苦的幽尸,也是得到三倍加成…哦不,现在是四倍加成的幽尸,大概是学到了教训,在寒气扑来时,便后跃了数丈之远,成功的躲过了冰牢的控制。

这幽尸的智商,居然也得到了加成!?

看到那一幕,诚谨不禁呼喊道:

“这都快成精了吧!”

安世卿津津有味的说了句:“有意思。”

“一点意思都没有!”

郡主怕是没有看到他们几个为了对付这几只邪门的幽尸,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吧!

蔺剑池一个横空斩,击杀了被困在冰牢中的那只幽尸。

倒地的幽尸身上,冒出一团黑气,遁向了幸存到最后的那一只幽尸。

如果这团黑气进入到最后那只幽尸的身体中,那只幽尸一定会再次得到加强!

其他七只幽尸都被斩杀了。

也就是说,那七只幽尸的力量会全部加持到最后那一只幽尸的身上!

直觉告诉晏祯,绝对不能让它再得到加强!

他提剑飞跃过去,欲阻挠那团黑气。

与此同时,谢留彬慌作一团,大声喊道:

“晏祯,回来!”

哐!

晏祯应声撞到一堵结实的冰墙上。

他从冰墙滑落,晕头转向得掉在了地上。

见晏祯被凌霄的冰墙拦下,谢留彬大大的松了口气。

晏祯吃力的爬起来,脑袋里还有点懵懵的。

他严重怀疑自己被撞出了脑震荡!

他一手扶着冰墙,一手捂着额头的包,向凌霄表示不满:

“凌公子,你就不能温柔点么…”

很快他便意识到,凌霄用术法竖起的那堵够强够硬够高够厚的冰墙,救了他的小命——

一道庞然的黑影,透过那堵冰墙,将晏祯整个人笼罩。

晏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嘭”的一声——

面前的冰墙轰然倒塌!

冰墙竟被幽尸一掌给拍碎了!

破碎的冰块上倒影着他和幽尸的身影。

那幽尸吸取了前面七只幽尸的力量,体型竟比之前高大了一倍之多!

它身上的黑气,冲天而动。

此刻,站在幽尸面前的晏祯,能够十分清楚的闻到幽尸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

“吼——”

幽尸的每一声咆哮,都像是在对他发出死神的召唤!

在死亡的气息中,听着死神的召唤,晏祯呆若木鸡,吓得一动不动。

幽尸的那双眼睛,早已褪去了生命的光彩,腐朽空洞,散发着恶臭,没有丝毫生机。

那双眼睛里明明什么内容都没有。被盯着的时候,晏祯感觉自己这个活生生的小鲜肉就像是一只微弱渺小的猎物,在绝对的力量前,无从抵抗,只有任凭宰割的资格。

晏祯眼中布满骇然之色,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退。

当幽尸抬手对他发起进攻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吾命休矣!

他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临死之际,耳边的世界,那里面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笨蛋晏祯!快跑啊!傻站着干什么!”

诚谨师弟啊,师兄都快死了。你叫一声师兄,又能怎么着呢。

幽尸抬掌。

掌风逼来一股恶臭。

霎时间,晏祯被一阵令人心安的寒气包围。

哪里来的寒气?

晏祯蓦地张眼,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座冰牢之中。

凌霄竟用冰牢术,将他保护了起来!

可幽尸,还在他面前!

幽尸对他的攻击并没有停止。

幽尸那一掌拍在冰牢上。

冰牢碎了一角。

幽尸继续发起攻击,又在冰牢上拍了一掌!

冰牢上出现数道裂缝。

就在这时,凌霄在残破的冰牢之外又竖起了一道新的冰牢,却被幽尸一掌击碎。

凌霄的冰牢术虽然不能为晏祯形成一道完美的坚不可摧的保护层,却成功的为蔺剑池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蔺剑池一跃而上,祭出遮灵伞,对着幽尸轰了一记灵子炮,分散了幽尸的注意力。

幽尸肩侧受了一击,被迫退了一步。

幽尸的怒气值突然爆棚,身上的黑气陡然暴涨!

它站定之后,大吼一声,伴随着咆哮之声,自它那张腐败的口中喷射出一股黑色气焰。

蔺剑池张开遮灵伞,抵御住了黑色气焰,与此同时也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幽尸一跃而起,向蔺剑池逼来。

凌霄这个远程控制,在蔺剑池面前竖起一堵厚实的冰墙。

然而,幽尸却将他的冰墙视若无物,直接冲撞上去,一下便撞破了冰墙。

幽尸破冰而出,与蔺剑池缠斗。

诚谨和俞树相继加入战斗。

一人从正面迎击,协助蔺剑池吸引幽尸的火力与注意力。一人绕至侧方,从幽尸的死角位置,对其进行攻击。

诚谨与蔺剑池两人合力,为俞树创造出了绝佳的偷袭时机。

俞树纵身飞起。【百川归海】在他手中宛若神兵,带着灵光直逼幽尸的咽喉。

俞树一击即中!刺到了幽尸的侧颈!

所有人都以为他这一击会刺穿幽尸的咽喉。

然而,【百川归海】的剑锋在幽尸的侧颈仅擦出一道微弱的火花,并没能伤它分毫!

留到最后的这只幽尸,得到了之前七只幽尸的力量,竟变得这般坚…强!

俞树愣住了。

幽尸回手掏,利爪向俞树的心窝掏去!

俞树来不及走位,顿觉腰间一紧。

他低头看去,只见腰身上缠了两圈墨绿色的灵藤。

接着,他整个人被一股狂霸的力量向后抛去,他以一个酷炫的姿势倒栽在莱娅和凌霄之间。

他撅着屁股爬起来,抓起手边的大宝剑,转身又要加入战场。

安世卿的声音幽幽的传来:“俞公子,你先暂停一下。”

闻言,俞树停住。

他茫然的向安世卿看去,不经意间看到莱娅又甩出两条灵藤。

两条灵藤分别缠住困住晏祯的冰牢和诚谨的腰身。

凌霄的手往地上轻轻一拍,周围的地面结出一片冰场,冰层蔓延到冰牢之下和诚谨的脚下。

莱娅两手扯着灵藤顺势一捞,这次不见她用力,就将晏祯和诚谨拖到面前来。

俞树可以看出来,刚才莱娅为了救自己,加重了她的伤势…

而这一次,多亏了有凌霄的冰层助力,她才能够不费力的将晏祯和诚谨也拖出战场的中心。

然而她这么做,却是将蔺剑池一人留在了那里!

第81章 杀不死

莱娅将其他人拖出战场。

蔺剑池更能放开身手和幽尸缠斗,历经十几个回合,仍占上风。

可是,刚才他与大家一起对抗幽尸时,诚谨他们完全没有看出来他有这般厉害的身手。

众人被蔺剑池的操作秀了一脸,也是现在才意识到他们刚才有多碍事。

蔺剑池对幽尸展开持续的输出。

凌霄这边也不逞多让,又是冰牢又是冰墙又是冰刺的,控制和输出技能接连往幽尸身上甩。

“这两个人的操作,真的是看湿我了!”诚谨很兴奋。

蔺剑池和凌霄,居然这么强!

“但是,哎…”晏祯扶额,无奈的吐槽,“这两个人也太——没有默契了吧!之前配合的不是好好的么!”

一开始,凌霄和蔺剑池配合的确实很好,堪称完美。

但是其他人一下场,这两个人就开始放飞自我了,各种操作各种秀啊,让大家看不到一点儿配合意识!

“两位大哥,你们在联手打团战,不是混战啊…”

“你们的团队意识让狗吃了吗!”

凌霄竖起一道冰牢,将幽尸困在其中。

见机,蔺剑池上前,提着遮灵伞对着冰牢里的幽尸连轰了数发灵子炮。

冰牢碎了一地。

里面的幽尸,毫发无伤。

凌霄为了打压住幽尸的行动力,用术法在战场的中心造了一片冰场。

幽尸在冰面上滑倒了。

蔺剑池也滑倒摔了几跤。

“碍事!”这两个人已经开始互相嫌弃了,还是蔺剑池先起的头,“走开。这里用不着你!”

凌霄竖起一座冰牢。

这回他困住的不是幽尸,而是蔺剑池。

蔺剑池轻轻松松用火系术法化解冰牢,可他脚下突然又平地而起一堵冰墙。

顶他个肺!

蔺剑池立在冰墙之上,俯瞰凌霄,并用遮灵伞对准了凌霄。

眼看两人就要大打出手,而一边的幽尸没人管了,莱娅看不下去也忍不了了。

她选择出手。

她双手一伸,化出四条灵藤,束缚住了幽尸的四肢。

我方一开始是车轮战,然后是混合双打,这会儿是一个人角色扮演跟幽尸玩儿捆绑游戏么…

这场战斗,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更有意思的是,幽尸虽然被莱娅的灵藤限制住了行动力,它身上的黑气却顺着她的灵藤攀爬游走,径直逼向莱娅!

一看情况不对,晏祯当机立断,出手斩断了莱娅的四条灵藤。

灵藤瞬间消散于无形。

那些黑气又回归到幽尸体内。

莱娅退到安世卿身边,惊疑不定道:“恩主,你发现了没有,这些幽尸身上的黑气,跟之前谢小公子身上沾染的魔气好像哦!”

“魔…魔气!?”晏祯吓坏了,惊骇的看向谢留彬。

被点名的谢留彬,吃惊又茫然。

大家都说他是中了尸毒。

他何时沾染过魔气了?

难不成,这里头还有别的隐情??

“难道…那些黑气,就…就是魔气吗??”

谢留彬对自己之前身染魔气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到现在也不敢确定。

他们这些长在温室里的花花草草,平日里被宗门的长辈们宠护有加,没有经历过风吹浪打,哪里有机会见到魔气呢?

见不到,自然就不知道魔气长什么样子了。

俞树就是典型的家中宝。

他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的对大家说:“那怎么可能是魔气呢!我爹说了,幽尸都是集结怨气而生,哪里来的魔气!”

俞树似乎对他爹爹的话奉为圭臬,深信不疑。

莱娅反驳他:“那你怕是不知道,当初造成中洲大陆生灵涂炭的魔族大军,有半数以上都是魔修炼化的幽尸。怨气是气,魔气也是气。怨气可以同来炼化幽尸,魔气自然也可以!”

俞树不甘示弱:“那照你这么说,灵气也是气,难不成灵气也可以用来炼化幽尸!”

“傻冒!你这个问题,我早八百年就问过恩主了!她说问这种低级问题的,都是傻冒!”说的这么得意,码的这么起劲,莱娅怕是忘了自己也曾当过这样的傻冒。“这种问题,在场的修为最低的乔怂怂都能回答你!”

“在下乔松。”在回答俞树这个问题前,乔松不忘报上自己的真名实姓。“俞公子,灵气乃仙灵之气,能简单的与魔气、怨气一类区别开,那是因为它集世间万事万物所有美好的气息于一体。炼化幽尸,此乃有违天道人伦的背德之事,也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后却又被人从坟里刨出来炼作幽尸,这等丧尽天良、惨绝人寰之事,岂是名门正派所为!俞公子,这种有损心性的事,是万万做不得的!一旦做了,便等同于堕入魔道!”

“我知道我知道!”俞树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说教了一通,心里有点不大爽快。“我又没说我要去做!”

“你们还有心情说这些,你们是不是忘了,那边还有两个人跟那个邪门的幽尸斗得你死我活呢!”谢留彬气急败坏。他的情绪都是急出来的。“这幽尸当真是邪门的很啊,居然杀不死!”

“拜托,那幽尸已经是死的了好么。它现在能站在那里,全靠一口怨气撑着。”俞树说。“不过也真奇怪,这幽尸吸取了前面那几只幽尸的力量之后,怎么变得跟钢筋铁骨一样,难道是受了那些黑气的影响…”

诚谨和晏祯相视,两人不知达成了什么默契。

他二人提前上前。

见状,谢留彬喊住他们:“哎,你们怎么还去啊!”

诚谨满脸毅然之色,“如果那些黑气真是魔气,只有我二人出马了!”

“我二人可是清台裴氏的内门弟子,当真有我们清台都除不掉的魔气,那——中洲危矣!”晏祯威风凛凛。

“还真有。”安世卿这一句话,便挫伤了他们自信心。

两人同时打了个趔趄,狼狈的向她看去。

“真的有。”安世卿捻稔着自己的一缕白发,向谢留彬瞥了一下,“不然,早在我来清台之前,裴宗主他们便将谢小公子救回来了。而我,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那边,之前在彼此面前保存实力的凌霄和蔺剑池,为了证明自己才是比较强的那一个,大约是要动真格的了。

这时,安世卿赫然对他们二人说:“活捉那幽尸!”

第82章 你行你上

活捉幽尸?

郡主怕是疯了吧!

凌霄的冰牢困不住它,蔺剑池的风牢也奈何不了它,其他人更是束手无策。

这…怎么活捉?

晏祯和诚谨分别祭出一条泛着金光的捆仙绳。

捆仙绳在清台山乃低阶法宝,几乎人手都有一条,算是清台弟子的标配之物。

两条捆仙绳,一条捆住了幽尸的上半身,一条捆住了幽尸的下半身。

竟然真的将幽尸捆缚住了!

晏祯和诚谨大喜过望。

他们高兴的不是他们自己胜过蔺剑池与凌霄一筹,而是他们没有丢清台的脸面。

他们的修为不如谁的高,他们的大宝剑不必谁的长,可是除魔卫道——果然还是他们专业的!

然而,这两个小可爱高兴的太早了。

捆仙绳,也只是困住了那凶恶的幽尸片刻。

片刻之后,幽尸便发力将两条捆仙绳撑断。

“吼——”幽尸仰天长啸。

这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充斥着愤怒与不满。

看样子,比起3p和捆绑游戏,它更喜欢大家一起…

幽尸似乎是失去了耐心,决定一鼓作气要搞定他们所有人。

它对自己很自信啊!

别忘了,在实力的基础上,才能建立起自信。

幽尸要甩开膀子张开胯子扑下身子真枪实弹的跟他们干了!

还真有点样子。

幽尸两手一并,花手一开,攒出一股能量来。

它那花手中心,本来是一个几乎用肉眼都很难捕捉到的黑色小斑点,眨眼的功夫那个小斑点就膨胀成了足球大小。

“这招式…”安世卿暗暗吃惊,“难道是失传已久的——龟、派、气、功、波!”

还是黑化过后的龟派气功波!

什么是龟派气功波?

众人还不及问,就见那幽尸突然变换姿势,以一个非常难以形容的动作,潇洒的将攒大的黑球抛了过来。

那黑球擦着地面迅速的滚动而来,所过之处土崩地裂,黑气蒸腾,灰烟弥漫。

“不是龟派气功波吗!怎么突然变打保龄球了!你这戏跳得也太快了吧!龟派气功波不是你那么打的啊喂!你当我们真的是保龄球啊!”

安世卿一边疯狂吐槽,一边跟着大家一起抱头鼠窜。

她猜到了开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展开。

轰!

一声巨响!

黑球撞到墙上,将半面墙壁轰成废墟,砸出一片尘土飞扬。

好在是躲过了!

这球要是轰在他们那个人身上,岂不是要把那人轰成肉酱!

“好险好险!”诚谨庆幸了一句,张大眼睛看着被幽尸破坏的墙壁,接着不可思议道,“这幽尸实力太恐怖了,都快赶上一头三阶妖兽了!”

“连捆仙绳都发挥不了效用,这…怎么活捉啊!”晏祯开始不安了。“要不…要不我们大家一起合力,将它斩杀了吧!这幽尸,怪不祥的!”

“那一定是你们用的招数不对!”安世卿说,“好像包括我在内,大家以前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幽尸吧。所以说,这只幽尸具有非常高的研究价值,一定要活捉回去!”

晏祯和诚谨怔住了。

他们好像看到郡主被他们裴二叔上身了。

他们原以为只有他们清台的裴二叔才喜欢搞一些稀奇古怪的发明和研究。

这时,乔松瑟瑟缩缩的站出来,用胆小怯弱的声音道:“我觉得郡主说的有理。现在我们大家都不知道如何降伏这只幽尸,将幽尸活捉回去,我们还…还可以从长计议,研究出降伏之法。”

“说的有道理。”诚谨非常赞同乔松的言论,他陡然间将话锋一转,“那你去活捉它呀!”

谢留彬站在乔松身前,指责诚谨道:“你明知道我表弟修为不济,还给他出如此难题!你存心为难人是吧!”

“什么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蔺公子和凌公子与那幽尸缠斗到现在,虽然一直占据上风,但也没能伤那幽尸分毫。”诚谨对活捉幽尸这件事,不抱乐观的看法。“你告诉我,如何活捉?”

“刚才郡主都说了,活捉不到,是你们用的招数不对!”谢留彬据理抗争。

“你行你上啊!”

“刚才你不还说这世上没有你们清台除不了的邪魔外道吗!”

“你们俩够了!”晏祯真怕他俩像蔺剑池和凌霄刚刚一样对彼此大打出手。他温言纠正谢留彬:“谢小公子,我方才可不是那样说的。”

俞树也过来劝架:“你们就别吵了。既然郡主说有招数降伏那幽尸,那郡主一定有办法。”

“恩主当然有办法!”莱娅压根儿就不认为这世上有什么事能够难住安世卿。

“果然还是要我出马啊!”

安世卿摸着头发骚包了一下。

抬手间,她手上多了一张黄符。

诚谨说:“我们几人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控制住那幽尸,郡主你一张黄符能有什么作为?”

他这话对安世卿不仅是不信任,还有一点嘲讽。

“一张符?”安世卿唇角一勾,诡谲一笑,“那待会儿你便数上一数,到底有多少张符。数不对,可要打屁屁哦~”

话毕,安世卿将那张符往空中一丢。

霎时间,那张符如眼光绽放,迸射出不计其数张黄符。

漫天的黄符如漫天飞花,铺天盖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射而去。

诚谨和其他小伙伴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太…太帅了吧!”

啪!

一张黄符稳稳的贴在幽尸身上。

紧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

啪啪!

啪啪啪啪!

一张张黄符飞快的打在幽尸身上的各个部位,接连不断的发出一阵喜庆的鞭炮声。

啪啪啪啪啪——

很快,那幽尸在目瞪口呆的小伙伴们面前,变成了一只大粽子——

幽尸的身上,包裹了厚厚的一层黄符。

安世卿竟用不知多少张黄符,制造了一口棺材,将那只凶恶的幽尸封在了其中!

然后,幽尸没了动静。

活捉幽尸,成了!

“啊…啊啊啊啊啊!”诚谨叽叽喳喳的叫唤起来,“我要学!我要学!我一定要学会这一招!”

幽尸被成功封印之后,安世卿祭出的那张黄符便不再飞射出符纸了。

安世卿将黄符回收。

她迎着大家艳羡不已的目光,科普道:“这是一张空间符。顾名思义,这张符内,有一个空间。这个空间里装了hin多封印符,除了封印符也有其他作用的符纸。就问你们,牛不牛!”

“牛!”诚谨将双手呈到安世卿面前,“求郡主赏赐!”

安世卿忙把空间符揣起来,唯恐谁抢走似的。

“求你别惦记啊!”她躲着对空间符虎视眈眈的诚谨,“我就这么点儿能用的东西了!这可都是我的棺材本儿!”

“什么棺材本儿,说的这么严重。”诚谨厚颜无耻道,“遇到危险,我可以保护郡主嘛!”

“就你?”莱娅都懒得嘲讽他。

“给我一边去!”谢留彬撞开诚谨,很狗腿的去抱安世卿的大腿,“郡主,您受累了。咱们中洲,还是郡主最最最风采出众、卓尔不群、超然物外、无人能及的那一个!”

安世卿一巴掌推开他马屁精的嘴脸,“退下!尔等竖子,不配与本郡主为伍!”

“还不速速退下!”莱娅把谢留彬赶走。

“好啦。”安世卿收起玩笑的态度,“赶紧把现场打扫一下,将这些幽尸的残骸丢铸剑炉里烧了。那一只,抬走。”

安世卿指的那一只被符纸糊住的幽尸,立在那里纹丝不动,显然是被彻底封印住了。

既然被封印死了,那就没有人怕它了。

刚才谢留彬没出什么力,便自告奋勇的拉上表弟,去抬幽尸。

乔松一开始很恐惧,看那幽尸任由谢留彬怎么虐待都没动静,渐渐的也就不那么害怕紧张了。

晏祯将打扫现场的活计丢给其他小伙伴,行至蔺剑池身边,体贴入微道:“过家门而不入,视为不孝。蔺公子,你还是回家去看看长辈吧。”

“不必。”

不必为他这般着想。

“反正我们收拾这些残骸,也会在剑炉山上耽搁一些时间。你回去去看看吧,不妨碍。”

晏祯的话,触动了蔺剑池的内心。

他们一夜未归。

早回去,晚回去,都一样要受罚。

那么早回去领罚做什么。

第83章 下山

蔺剑池回山阴族探望长辈。

其他人不紧不慢的做着下山前的准备。

谢留彬和乔松抬着那只被安世卿用符纸包成粽子的幽尸。

其他人收拾铸剑山庄中的幽尸残骸。

由于,莱娅在万剑林光荣负伤,凌霄在对抗幽尸的过程中出了很大的力,而身份尊贵的安世卿更是特殊——这三人得到优待,不需要去做那些琐事。

凌霄虽然不需要在打扫战场这件事上出力,却要在那几只辛勤的小蜜蜂离开铸剑山庄转战到剑炉山时,用他的【霜寒剑】为他们保驾护航,

安世卿和莱娅做监工。

莱娅说想趁着天亮,再去万剑林闯一闯。

——被安世卿正经严肃的驳回了。

明知万剑林异常凶险,还执意要去,她这不是去找大宝剑,她这是不要命了。

这样就把人头送出去了,没意义。

安世卿跟包工头一样,摇着小扇子,一路盯着他们搬运幽尸和残骸。

“嗯?”

不经意间,安世卿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就挂在一柄杵在石头缝里的残剑上。

安世卿过去,用扇子轻轻拍打了一下。

那东西轻飘飘落在了她的扇面上。

她用扇子托着那东西去找凌霄。

“你掉的?”

“怎么可能。”凌霄否认。

他都不知道安世卿打哪儿捡了这么个东西。

昨天他们不是从这一条路来铸剑山庄的。今天从铸剑山庄出来,他们也是第一次走这条路,期间凌霄没有外出走动过,此刻他又只能守在这里当诚谨他们的避风港,哪里有在别的地方丢东西的机会。

安世卿略微惊疑:“那就奇怪了。”

看着她手里那片绿油油的叶子,凌霄猛然反应过来。

剑炉山上寸草不生,哪来的一片这么生机盎然的绿叶子?

仔细看安世卿手上的叶子,凌霄神情微变。

“这是柴桑乔氏的神木,桐叶乔的叶子!”

他还在安世卿去柴桑的路上捡了一袋这样的叶子。

他之前还拿给安世卿看过。

安世卿就是被桐叶乔的叶子引去柴桑乔氏。

可是,桐叶乔的叶子,这么会出现在剑炉山这种蛮荒之地?

诡异!

着实诡异得很!

莱娅抽了抽鼻子。

听到她抽鼻子的声音,安世卿还以为不允她去万剑林她就哭了呢。

她刚准备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听莱娅说: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啊?”没能安慰到人,安世卿有些失落。

“好像是木头烧焦的味道。我昨天都没有闻到过。”

莱娅狗鼻子,灵得很。

“嘘——”

安世卿向身旁的两人发出暗示。

与此同时,她翻手将那片桐叶乔的叶子藏到袖中。

接着,抬着粽子的谢留彬和乔松出现。

谢留彬很好奇:“郡主,你们在干什么呀?”

安世卿神色不变,“我们在找下山的路。”

“我们刚刚在那边找到一条下山的路。”谢留彬这会儿腾不出手来,只能动了动脸,往身后的方向扭了一下。

瞥了一眼他示意的方向,凌霄道:“那是通向烟阳祝氏的方向。”

烟阳祝氏和清台裴氏虽然不是在相反的方向,但是要从烟阳祝氏去清台,也要绕大半个圈子。

乔松弱弱的提议:“我们还是沿着昨天我们山上的那条路下山吧。”

昨天得那条路,谁还记得?

反正这种时候,大家肯定是指望不上安世卿的。

她那方向感,简直不敢让人恭维。

她虽然指望不上,其他人似乎也不能确定昨天他们山上的路具体在哪个方向。

这时,乔松看着一个方向,道:“那边。”

谢留彬和莱娅表示怀疑:

“你确定?”

“好像不是吧。”

在一个团队当中,弱者的话是最不可信的。

乔松的修为,连没有修为的安世卿都不如。

这时,安世卿开口了:

“柴桑乔氏修的大都是木系术法。山属土,剑炉山又是土火相生之地。弱木遇土,方得长生。弱木遇火,光彩夺目。此地是乔怂怂的得势之地,我相信他,他应该没错。”她用纸扇指了一下乔松刚刚看的那个方向,“稍后我们就从那条路下山。”

谢留彬顿时明悟了许多。

“对啊!表弟,这里是你的得势之地,昨天你怎么不变个火把出来给我们照明?”

“啊!”

所有人都傻了。

昨天晚上,他们在抵达铸剑山庄之前,就靠诚谨的那一支火折子照明。

乔松多少会点木系术法,完全可以变一根木头出来。

然后,诚谨的火折子点燃他的木头,做一个火把子。

他们大家明明可以用一根火把子照亮一条光明大道的!

“我”乔松难为情的说,“昨天吓都吓傻了。表哥你都没想到的事,我又怎么会想到!”

“真的是!”谢留彬要被自己蠢哭了。“我都怀疑,我跟你一起待久了,自己是不是也变弱了!”

做完琐事,大家在一处集合,踏上了乔松指的那条路。

在乔松的指引下,大家很快顺利下山。

他们所到之处,还是昨天他们汇合的那个地方。

望着剑炉山,晏祯陷入了怅惘之中。

“终于要回去了。”

在剑炉山经历的一切,他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诚谨的一句话,将晏祯打回了现实中:

“哎,终于要回去受罚了!”

听他那口气,他似乎很不想回去。

俞树凑过来,兴致勃勃的问:“两位师兄,你们清台平时会怎么惩罚弟子啊?”

“花样可多啦!抄书啊,罚跪啊,一边罚跪一边抄书啊,打板子呀,吊在山门上示众啊”诚谨如数家珍般将清台山的惩罚项目一一道来。

本以为,他说的这些会吓到俞树。

没想到,俞树非但不怕,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晏祯道:“俞公子,我听说你是被家中长辈宠到大的,应该没受过罚吧。那到了清台,你可要规矩些了。”

“都不是事儿!”俞树没心没肺的说,“只要不被清台逐出山门,都是小事儿。”

晏祯说:“被放逐之人,那一定是犯了逆天大罪。我清台从未出过这样的逆徒。”

第84章 吵嘴

听晏祯说只有大逆不道之徒才会被清台驱逐,俞树这便将悬着的一颗心放安稳了。

“幸好幸好!”俞树道,“我要是被赶出清台,让俞氏一族蒙羞,我爹肯定要念叨死我!”

一想起父亲念叨念叨的那些话,俞树跟被下了紧箍咒似的,一副苦大深仇的样子。

“哇,你被赶出清台,你爹就只念叨你几句啊。那你爹也太好了吧!”诚谨羡慕俞树有这样一个好爹,一想到自己那爹,都觉得跟人家的爹简直没法比。“我爹说了,我要是当了清台裴氏的内门弟子,修为还是达不到他的要求,他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同样是爹,为什么人家的爹那么好。

“你爹不认你,那也太狠心了吧!”俞树表示怀疑,“你是你爹的亲儿子不?”

“我当然是亲的!”

这一点,根本毋庸置疑。

俞树猜:“那你爹应该有很多个儿子。”

诚谨摇了一下头。

“我跟你一样,也是独子啊。”

俞树看着他,目光变得同情,“那你爹真够狠心的。我爹是从来没打过我。他再生气,顶多也只是骂我几句。”

跟俞树聊了一阵,诚谨突然很好奇安岱青和安世卿之间的父女关系:“郡主,王爷对你怎么样呀?他打过你吗?”

“没打过,打也打不过我。我们家的关系,到目前位置,都还很和谐。”为了满足了他们这份八卦欲和好奇心,安世卿多说了几句。“我爹没什么野心,对帝位不感兴趣。我跟我太子哥哥又是独女、独子,所以不存在什么勾心斗角、帝位之争的狗血宅斗和宫斗剧情。要说打架的话,帝君身在的时候,我跟他打的比较多吧。我现在会的很多东西,都是他传给我的。”

“哇——”除了用惊叹词,诚谨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其他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帝君可是咱们中洲第一强者,修为都快破渊境了!你跟他打还能完好无损的活着——郡主,你到底是有多强?”谢留彬对安世卿的佩服无以复加。

“不开修正场,我肯定被帝君吊打啊。开了修正场,那就不好说了。”安世卿小得意道。

“什么是修正场啊?”晏祯谦虚的问。

“啊,那是我研究的一种结界。”安世卿跟他科普,“这个结界的作用就是把对战双方的装备等级数据拉到同一个水平线上。进了这个结界,不管一方对手有多强,修为都会变得跟最弱的那一方差不多一样。”

“神奇!”诚谨听得心动不已。他要是学会了,岂不是能在修正场里吊打一切那些所谓的强者!“郡主,教教我呗!”

“不行。”安世卿拒绝了,还振振有词得给出了理由,“我觉得你跟我一样,太无耻了。你学会了以后,肯定会去祸害别人。而且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跟人打架的时候开了修正场,也是被吊打的那一个。”

“同意!”谢留彬立马又纠正,“郡主,我不是说你无耻!”

诚谨大声辩解:“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才不会被吊打!”

谢留彬毫不留情的嘲笑:“只怕进了修正场,你连我表弟都打不过!哈哈哈——”

看了一眼乔松,诚谨心头燃起无名之火。

他堂堂清台山的内门弟子,怎么可能连一个怂包都打不过!

这是蔑视!

红果果的蔑视!

诚谨心有不甘,也开启了嘲讽模式:“就你表弟?你哪来的自信说这样的大话!整个玄门中谁不知道你表弟多年来一直没有突破真玄境,甚至连御剑都没学会!不用开修正场,我们清台山刚入门不到一个月的弟子都能吊打他!”

“牛都被你吹到天上去了!你吹的不累,牛都累了!”谢留彬争辩不过,有些恼怒,强词道:“没有突破真玄境怎么了!我表弟修为再不济,那也是柴桑乔氏的嫡传!岂是你们这些山门打外面收的野修能比的!”

“我打!”

啪!啪!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

诚谨和谢留彬一人捂着一边脸,身子也都歪向一边。

站稳后,他们捂着脸,怔怔的看向一个人。

“看什么看!我用了还不到一分力!”莱娅收手,顺势将手叉在腰侧。

她对诚谨与谢留彬二人怒目而视。

诚谨吓得躲到晏祯身边。

晏祯将他撞开。

他也害怕这个怪力女的好不好!

乔松将吓得没处躲的谢留彬拉到身前来。

莱娅大声为乔松打抱不平:“你们吵归吵,干嘛总拿乔怂怂说事!不要太小瞧人!我告诉你们,恩主说了,乔怂怂体格异于常人,只要他找到适合他自己的修炼方法,一下子就会变得比我们所有人都强!”

“你们呐你们,”安世卿用扇子指着他们说教,“之前在铸剑山庄斗幽尸的时候,不是挺团结的么,一下山嘴里就跟塞了炮仗一样,不蹦出点儿噼里啪啦的响儿,就不舒服。要不然这样,我给你们开修正场,你们就在这儿打个痛快。”

“对啊!”莱娅挥了挥拳头表示支持,“不服就打!别光只会嘴上逞强!”

诚谨还捂着脸,心有不甘的嘟囔:“要不是清台严令禁制弟子私斗,我早就用我的大宝剑跟他干上了!”

谢留彬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他:“我看你是怕了吧!”

“怕我怕你大爷!”诚谨被激怒了,当即拔出大宝剑,剑指谢留彬,“谁怕谁,有本事就来啊!反正我跟你的修为也差不了多少!不用开修正场,我照样能吊打你!”

谢留彬正要拔剑,却被乔松死死拦住。

这边正剑拔弩张,那边蔺剑池来了。

集合完毕。

这下终于可以出发回清台山了。

安世卿跳到凌霄的背上。

“我们走了,你们打吧。”俞树决定不看这个热闹了。

他迫不及待的要御上自己的大宝剑了!

“这个大粽子怎么办?”晏祯远远地看着那被封印的幽尸。

反正那东西,他是不敢碰的。

蔺剑池:“我带着。”

莱娅指着自己:“那我怎么办?”

晏祯:“莱姑娘,我带你。”

蔺剑池带着安世卿先行一步。

接着便是俞树。

晏祯带着莱娅紧随其后。

诚谨和谢留彬吵吵着御上各自的剑。

谢留彬还带着乔松。

在其他人都御剑而行之后,蔺剑池才将那大粽子扶着一并上了遮灵伞。

第85章 山门前的凝视

诚谨御剑回到清台裴氏的领空,还没降落就看到莱娅、晏祯、俞树三人并排在山门前站着。

他一跃而下,奇怪道:“你们怎么都不进去啊?”

“诚——谨——”

这声音极沉极缓,又极有威严,从前方传来。

诚谨打了个寒颤,怯怯的抬眼望去,看到裴启元笔直的立在山门前最高的那层石阶之上。

他自觉的与莱娅等三人站成一排,垂首思过。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

感受来自山门前的凝视吧!

裴启元冷肃的面容布满端正的戒律,严厉的目光中盛满了刻板的教条。

裴允聍与裴允聆伴其左右。

诚谨小心翼翼的观望了一圈。

他不着痕迹撞了一下晏祯,小声说:“凌公子和郡主不是比咱们先走么,怎么不见他们俩呀?”

“不知道啊。”

晏祯和莱娅被那叔侄三人拦在山门前时,他就看到俞树一人垂首立在这里,却不见安世卿与凌霄二人。

“该不会是已经被放进去了吧!”诚谨心里有些不平衡,“果然,皇亲国戚就是不一样!”

“没有没有!”俞树的声音插进来,“裴先生说我是第一个回来的。郡主他们好像还没回来。”

“那就奇怪了,凌公子把郡主带哪儿去了…”

“咳!”

重重的咳嗽声生生截断了诚谨的话音。

安静了片刻,诚谨油忍不住了:“你给先生他们讲了没?”

晏祯茫然:“讲什么?”

“我去,该不会我来之前,你们就一直这样站着吧!”诚谨的声音陡然放大。

裴启元那板正的脸上爬上一层愠怒之色。

“放肆!彻夜不归,将宗主的宵禁之令视若无物,我看你们是真的想被清台除名!”

诚谨立马向裴启元等人抱拳:“启禀先生、二哥、四哥,我们此次结伴去剑炉山,其实是为了给俞公子重铸他的【百川剑】。俞公子这次因祸得福,在剑炉山上找到了他的机缘。”

“是的!”俞树秀了一下自己的大宝剑,“我的剑,现在叫【百川归海】,我的【百川】,是用我先祖俞天锦的【归海】灵剑的残片修补好的。现在,我的剑也是一把灵剑了,我还让帮我修好剑的蔺公子在我的剑上留下了山阴族的标志。”

“天…天锦道人!?”裴启元激动了。

裴允聆和裴允聍一同向俞树致上祝词:“恭喜俞公子。”

裴启元忙收敛神态,恢复成一开始的冷肃模样。

“那还真是恭喜俞公子了。”他道,“即便如此,你们也是犯了宵禁…”

“先生,”诚谨打断他,“我虽然记性不好,但宗主下的宵禁之令,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呢。宗主说,‘亥时一到,清台山上所有人,无论是宗门弟子还是仆从,不得在山门内外走动,如有违者,逐出清台’。但是昨晚亥时,我们在剑炉山,并未在清台,所以…我们也不算是触犯了宗主的宵禁之令吧。”

裴允聆竟承认:“诚谨说的有道理。”

“有…”裴启元恼道,“有什么道理!”

裴老三还要发作,却听晏祯说:

“先生,二哥、四哥,我们这次在剑炉山的铸剑山庄,遇到了一件怪事!”

一听如此,裴启元顿时火冒三丈,指着他们愤然道:“你们居然还跑到铸剑山庄去了!”

裴允聆却问:“什么怪事?”

“我们…”

晏祯刚起了个头,接下来的话就被诚谨抢过去了。

“我们在铸剑山庄,遇到了几只幽尸!就是今天清晨的事!那几只幽尸邪门的很——”

俞树抢话说:“对对,只要一只幽尸死了,它的力量就会跑到其他幽尸身上!”

“什么力量,那是魔气!”莱娅说出了他们不敢说的话。

一听“魔气”二字,石阶上的三人,神情否陡然一变。

莱娅接着又道:“跟之前谢小公子身上的魔气一模一样。”

“什…什么!?”裴启元脸上多了几分骇然之色。

晏祯:“我们几人合力将幽尸斩杀到就剩最后一只,最后那只幽尸吸取了其他幽尸的力量,竟变得无可匹敌。凌公子与蔺公子二人合力都降不住——”

“我觉得他们不是降不住,他们当时要是把全部的心思放在那只幽尸身上,那幽尸肯定被斩杀了。”俞树觉得凌霄和蔺剑池二人还是很厉害的。“尔后,他们听郡主说要活捉那幽尸,就没有下杀手。”

裴启元不可思议道:“你们竟将那幽尸活捉了!?”

晏祯点头。

“郡主说,那只幽尸非常有研究价值…”

“研究研究!”裴启天气不打一出来,“她又不是裴启天!为何不当场将那幽尸斩杀!”

晏祯神情凝重,“先生,那不是一般的幽尸。可能到现在,除了我们,谁也没见过那种幽尸。如若不是谢小公子之前被那种幽尸伤过,有了一次险些丧命的经验,说不定我们会变得更谢小公子刚被送到清台来的那会儿一样——”

见裴允聆频频点头,晏祯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若当时只有我与诚谨二人在场,我们两个是敌不过的。我与诚谨合力尚且应付不来,何况其他师兄弟呢。我相信这类幽尸既然出现了,那肯定不是一两只。现在我们手中有一个标本,便可以利用这个标本研究出制服这类幽尸的办法。日后其他师兄弟碰见了这种幽尸,就算敌不过,用了应对之法,总好过束手无策…”

“晏祯考虑的极是。”裴允聆表示赞同,尔后又问,“你们活捉的那只幽尸呢?”

“在蔺公子那里。”晏祯回道。

裴启元冷厉道:“允聆,允聍,以防生变,你二人速速去将那只幽尸带回!”

“我一人去便可。”

裴允聍的话音刚落,人就已经不见了。

裴允聆对晏祯他们说:“将你们在剑炉山上的遭遇,详细道来。”

于是,石阶下的四人七嘴八舌的抢着把他们这次的奇遇一五一十的向裴启元和裴允聆道来。

谢留彬和乔松回来了。

但是他们已经没机会讲故事了。

看到谢留彬的一边脸红肿不堪,裴允聆表示关心:“谢小公子,你的脸怎么了?”

诚谨伤心的捂着自己那半边猪脸,“二哥…”

怎么就没人关心他呢!

谢留彬怯怯的看了莱娅一眼,尔后回裴允聆:“没事没事,就是在剑炉山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脸给摔肿了。多谢二公子关心。”

第86章 小惩大诫

裴允聍接回蔺剑池,却将蔺剑池撇在山门前,他一个人将被符纸封印的幽尸带入无恶居。

为了不破坏队形,蔺剑池与其他人站成一排。

“怎么回事啊…”看了大家一圈,蔺剑池懵懵然道,“怎么不见郡主和那个小个子啊?”

毫无疑问,他口中的那个小个子,指的就是凌霄。

诚谨憋着笑说:“郡主和凌公子二人,尚未归。”

蔺剑池露出疑惑之色,“不对啊…他们应该早到了啊。”

“啊…”俞树突然想起来,“从剑炉山下出发的时候,我听郡主对凌公子说——她饿了。”

“饿了?”诚谨傻了,“什么意思?”

“这都不能理解,你是有多蠢笨!”俞树说,“饿了的意思就是——饿了!”

这位俞公子,似乎也不怎么聪明的亚子。

脚下猛地一阵震颤,众人大惊失色。

莱娅跺脚道:“恩主一定是吃好吃的去了!都不带上我!好气啊!”

看得出来,她的确很气。

晏祯忙不迭安抚她的情绪,却把锅都背到自己身上,“莱…莱姑娘,冷静冷静,怪我怪我。这事都怪我。都怪我太慢了,没能带着你赶上郡主他们…”

“可不就是怪你吗!”莱娅又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轰!

众人脚下,又震了一下。

“怪我怪我!”晏祯忙揽下罪责,“那你别…别再跺脚了!”

他真怕莱娅会把清台山给跺塌咯!

山门前的石阶上,裴允聆与裴启元面面相觑。二人如常的神色下暗藏惊澜。

莱娅的【盘古之力】,竟能撼山动地!

可怕至此!

恐怖如斯!

“不行!”莱娅哪里是沉得住气的人,“我要下山去找恩主!”

她也要吃好吃的!

她转身往山下跑,还没跑到降灵阶那里,就看到安世卿和凌霄出现了。

安世卿不知道在吃什么,一看到莱娅,一口气把剩下的东西全塞嘴里,生怕谁跟她抢似的。

莱娅还真的就去抢了。

她到底是没有安世卿的动作快。

跑到跟前时,莱娅连个渣渣都没抢到。

在没有失去金丹前,安世卿不是容易感到饿的体质。金丹碎了之后,她比常人还容易产生饥饿感。

再说了,在受罚前,不填饱肚子怎么行。

受罚前,填饱肚子。

安世卿和凌霄,还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

安世卿和凌霄也是很自觉的,与其他人排成一队。

莱娅也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嗝!”安世卿显然是吃饱了。“嗝!嗝!”

人都到齐了。

裴启元开始发作了。

“不像话!真是不像话!”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的,他就指着安世卿一个人。

“头天一来,就把整个清台山搞得乌烟瘴气的!还带着一群小辈一起外出胡闹!成何体统!”

“就是啊,怎么当郡主的!”莱娅气安世卿吃香的喝辣的时候没带上自己,借此打击报复安世卿,顺着裴启元的话,统统把黑锅甩到安世卿一个人身上。

“哇,莱姑娘,你居然这么不讲义气!”

莱娅成功的刷新了晏祯对她的认知。

“是她不讲义气在先的好不好!去吃东西,也不带上咱们!你说是不是!”

莱娅似乎在故意煽动大家。

晏祯觉得奇怪。

莱娅就算再不讲义气,也不会如此针对郡主。

倒像是——

她与郡主达成了某种默契,才故意给郡主拉仇恨。

仔细一想,晏祯明白了。

眼下这种情形,有一个人站出来顶包比较好。这样,其他人就算受罚,也不会太严重。

而安世卿,是最适合站出来的那个人。

她毕竟是郡主,身份尊贵。裴启元就算再看不惯她,也不会对她降下重罚。

安世卿伸头看其他人怎么表示。

他们就是领会过来莱娅背后的意思,也不敢往郡主身上泼脏水啊。

安世卿这一眼算是看出来了——

他们还不够无耻!

既然没人附和莱娅,那她就主动站出来了。

“没错,是我。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我绝不讨价还价。”

裴启元重重哼了一声,张口欲言,却说不下去了。

念及安世卿贵为郡主,他还真不好下这个口。

他把这个难题甩给了裴允聆。

“允聆,你怎么说。”

“三叔做主吧。”裴允聆谦恭有礼。

裴启元略微伏低身子,礼让道:“你代大哥行使宗主的职权,我怎么好僭越呢。”

裴允聆微微躬了躬身,转而面向石阶下的一排人。

“晏祯,诚谨——”他的声音温润而不失威严。“罚抄族规族训,十遍。明日呈上来。”

“是。”

晏祯和诚谨乖乖领罚,没有一点不服。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着他“雨露均沾”的时候,他却说:

“好了。都散了吧。”

那受罚的二人,和石阶上的裴启元等时就张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

诚谨看了看安世卿他们,忍不住提醒裴允聆:

“二哥,其他人呢?”

二哥一定是把其他人给忘了!

裴允聆不温不火道:“其他人不是我清台弟子,我无权惩处。”

他这一句话,把裴启元说愣了。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毕竟,来清台听学的那几个,还未对他行过正式的拜师礼,严格意义上,他们海不算是清台的弟子。

哎呀,哎呀!

诚谨歪了歪脑袋,提起一桩曾经发生过的事,“那日,二哥分明就罚了陇陵钟氏的那位公子呀!”

陇陵钟氏的钟钊铭,也没行过拜师礼,也不算清台的听学弟子吧。

代理宗主,怎么可以区别对待呢!

裴允聆说:“那日,陇陵的钟公子,穿着我清台的道服。”

是这么回事!

再看看安世卿他们——

这次远行,他们穿的都是私服!

诚谨服了!

彻底服了!

心服口服!

裴允聆微微挑眉:“还有疑问吗?”

诚谨怏怏道:“没有了…”

危机解除。

没事了。

安世卿抬起双手。

莱娅给她击了个掌。

她另一只手边,凌霄完全不懂她们什么意思。

安世卿索性比了个剪刀手,“yeah”了一声,发出小小的胜利的欢呼。

整个清台山,就裴小二看着最顺眼。

裴启元对裴允聆小惩大诫这一做法,感到十分不满。

他就是再不满意,也挑不出毛病来。

这件事,裴允聆处理的没毛病。

第87章 金钟封

诚谨和晏祯领完了罚,便自觉去了戒室抄族规族训。

俞树忙去修书,将此次他在剑炉山得到的机缘,告知家中长辈。

看着俞树欢欣而去的背影,被他的情绪感染的安世卿用纸扇敲着手掌。

“喜大普奔啊,喜大普奔。”

周围的人对她的话茫然不解。

莱娅问:“恩主,喜大普奔是什么意思啊?”

“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喜大普奔,就是安世卿说的这四个成语的缩略形式。

凌霄说:“俞公子得到了【百川归海】灵剑,兴许这不只是他个人的机缘,也是整个俞氏一族的机缘。”

“嗯嗯。”安世卿也是这么认为的。

谢留彬伸着懒腰,“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谢留彬也算是大病初愈,灵力受损后尚未得到完全恢复。清台山与剑炉山往来之间,他又损耗了不少灵力与精力。这会儿他身子疲乏的很。

“表哥——”乔松悄悄唤了一声,同时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往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裴允聆与裴允聍穿廊而来,径直向安世卿走去。

“郡主,这边请——”

这兄弟二人要把郡主带到哪儿去?

安世卿询问:“是为了幽尸的事?”

裴允聆颔首不言,却明显是承认的意思。

安世卿若有所思了一阵。

蔺剑池站出来:“如果是为了幽尸的事,我也去。”

“我也去!”莱娅立马附和。

谢留彬一下恢复精神,“我也去,我也去。”

凌霄虽然没说话,但他的态度是很明显的。

“都去都去。毕竟幽尸是咱们一起带回来的嘛。”安世卿一下一下的用纸扇敲打着手,发出很有节奏的清响。她不怎么着调道,“我现在呢,除了解开幽尸的封印,其他的也帮不上什么。”

裴允聆道:“郡主解开封印便是,剩下的交给我们。”

安世卿缓慢的点了几下头。

“可以。”她提出一个要求,“我需要一个助手。”

裴允聆看着她身边的几个人。

这么多助手,还不够?

安世卿直接点名:“晏祯。”

裴允聆与裴允聍相视一眼。

两人无需多言,交换一个眼神,便能将想法传达给对方。

这便是亲兄弟之间的默契吧。

裴允聍转身而去。

他将晏祯带到无恶居与安世卿他们汇合。

非要等到晏祯到,安世卿才肯解开幽尸的封印。

裴启元真不知道她是几个意思。

无恶居内,被封印的幽尸静静地躺在抑灵台上,跟一尊纸糊的木乃伊似的。

安世卿站在抑灵台边上。

此刻,在场的只有她与那幽尸离得是最近的。

“我要开始了。”

凌霄等几人往前凑。

安世卿突然间的一个转身,吓住了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家伙。

“我说,我、要、开、始、了!”

安世卿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还要她提醒的再明显一点吗!

众人退后。

谢留彬更是拉着他的表弟乔松躲了起来。

被封印的幽尸可不是吃素才长那么大那么凶的!

待其他人退到安全区域,安世卿跳下抑灵台,小心翼翼的将手伸过去。

裴启元不耐烦了:“你当你在点炮竹啊!现在又不是过年!”

能不能好好地把封印解开!

安世卿用纸扇挑开最上面的一张符纸,然后丢下扇子落荒而逃,与谢留彬他们躲在了一起。

抑灵台上,只见包裹着幽尸的符纸扑簌簌的一层层脱落。

幽尸还未完全暴露出来,黑色的气息便一撮撮的从符纸的缝隙中冒出来。

同时,恶臭弥漫。

“啧啧,太邪恶了!”

安世卿形容的很贴切。

那幽尸身上冒出来的黑气,的确邪门又凶恶。

符纸完全脱落。

幽尸从头到脚,暴露出来。

幽尸衣不蔽体,全身上下破破烂烂,挂了几片破抹布似的。

谢留彬远远地盯着幽尸身上的某个关键部位,暗暗惊呼:

“有大宝剑!那幽尸生前是个男人!”

安世卿干笑:“呵呵,谢小公子,还真是观察入微啊!”

扶风谢氏的这位小公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猥琐。

“吼——吼——”

幽尸被清台裴氏独有的灵纹束缚在抑灵台上,不能动弹,只能发出一声声咆哮。

咆哮声越来越高亢,也越来越频繁。

幽尸在抑灵台上剧烈的挣扎。

它身上的黑气也开始躁动起来。

黑气铺满灵纹,竟顺着纹络,爬向裴允聆、裴允聍与裴启元三人。

三人神情大变。

就在这时,裴启元喊了一声:“撤手!”

三人同时撤出阵台。

没有了灵纹束缚,幽尸暴躁的从抑灵台上窜起。

幽尸站在抑灵台上,来回看着左右,有些茫然。

面前这么多生鲜,它该扑哪一个?

裴允聍手向幽尸一指,指尖祭出一道灵光。

灵光迅速拍到幽尸身上,却如气泡撞到枯木上,化为泡影,四散无踪。

受了一击的幽尸被惊动,猛然转向裴允聍,弓起身子,飞身袭去。

就在幽尸跃向空中,一条捆仙绳将它绑缚住。绳子的那一头,牵在裴允聆的手中。

同样是低阶法宝,那捆仙绳在裴二公子手里就是跟在诚谨和晏祯手里的感觉不一样。

二公子一出手,生生把低阶法宝用成了极品法宝的感觉。

裴小二牵着捆仙绳用力一拽,将那幽尸拽落在地。

裴启元眼疾手快,就地抬起一座光牢,将那幽尸困住。

那幽尸被五花大绑,只会横冲直撞,用残躯重创光牢。

它每一次撞在光牢的光壁之上,都如木杵装在钟鼓之上,发出沉闷而又巨大的回响。

嗡——嗡——

见幽尸被制服,谢留彬发出由衷的赞叹:“哇,裴先生好厉害!”

晏祯在一旁解说:“那是我们清台独有的光牢之术【金钟封】,只有修为到了神灵境才能学得会。清台裴氏的很多功法,对修为的要求极高。就算将一部功法完整的呈在你面前,就算你再怎么聪明,只要你的修为不够,还是学不会的。”

他的话,遭到了莱娅的反驳:“胡扯!这世上还没有我和恩主学不会的功法!”

见那幽尸破不了裴启元的【金钟封】,安世卿大摇大摆的现身。

“哎哟哟,竟然只有神灵境以上的术法才能将其制住。以后修为在神灵境以下的玄修者碰到这种幽尸,怕是要没命哟。阔怕,阔怕。”

第88章 万符罗天

裴启元和裴氏的那两个亲兄弟又实验了几次,果真如安世卿所言一致——

只有【神灵境】级别的术法,对这只幽尸方有功效。

这件事得到印证后,谢留彬和乔松等人都要变成方块了。

在场的,抛开安世卿不提,就他俩的修为最低。

他们俩要是面对这样一只凶恶的幽尸,别说招架不住了,恐怕就连逃命的余地都没有。

乔松惊慌道:“一只这样的幽尸尚且难缠,如若再多一些,那整片中洲大陆岂不是要遭到血洗!”

“胡说八道!”裴启元闻言大怒,厉声斥道,“你当幽尸与我清台山上的蚂蚁一样多吗!”

乔松噤若寒蝉。

但,他的担忧,也不能说是错的。

“再者——”裴启元又道,“尔等修为不济,又不是说中洲大陆就没人了。我清台裴氏修为在神灵境以上的玄修者就大有人在。血洗中洲?现在话本上都不敢这么写了。小子,你说这样的话,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乔松被训得满面涨红,躲在谢留彬身边,不敢再露头。

“裴先生——”谢留彬为乔松说情,“您别这样,我表弟胆子小。他可经不住您这般吓唬。”

裴启元还要发作。

这时,裴允聍用两个字噎住了他:“魔气。”

魔气。

没错。

一旦牵涉到魔气,那方才乔松所言,便没有丝毫夸张的成分。

倘若魔君因此而卷土重来,那——

清台裴氏危矣!

仙门百家危矣!

中洲大陆危矣!

丝毫不夸张。

裴允聆用【金钟封】困住幽尸。

幽尸那一身的魔气,着实让人心生不安。

他望向抑灵台上散落的符纸,目光隐隐一动。

清台的封印之术五花八门,可没有一样比安世卿的符纸封印之法稳妥。

安世卿的符纸封印,既能藏住幽尸,亦能掩盖幽尸身上的魔气。

于是,裴允聆请求安世卿:“还请郡主重新封印幽尸。”

“又要封印?”谢留彬的话插进来,“没办法除掉么?”

“并非没有办法。”裴允聆看了谢留彬一眼,而后对众人说,“就怕将幽尸除掉,它身体里的魔气会寄宿在场的某个人身上。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谢小公子有过一次这样的体验了吧。”

谢留彬一脸心有余悸。

他心中更是感念安世卿的救命之恩。

如若不是安世卿出手相救,别说他这一身修为了,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虽然大部分人不知道谢留彬的那次经历有多凶险,但没人想有他那样的体验。

那幽尸身上的魔气,看着就不祥,看着就吓人。

裴允聆又言:

“我们尚未明了这幽尸身上的黑气是从哪里来的。如果真如你们所讲,这样的幽尸不止一只,那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中洲可能真的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晏祯等人的神色变了变。

“以你们大部分人目前的修为,尚不足以应付这种幽尸。为今之计,我们只有留着这只幽尸,试着查一下它身上黑气源自何处,再试试看有没有神灵境以下的术法能够应付它。”

裴启元撸着山羊胡,频频点头,眼中尽是对裴小二的赞许。

乔松总觉得这位裴先生对自己有偏见。

他说中洲会被血洗,这位裴先生干嚎着说他胡说八道。裴允聆说中洲可能会有一场血雨腥风,却得到了这位裴先生的点头赞同。

前后态度,差距如此之大,怎能让人服气!

乔松郁闷不已。

裴允聆再次请求安世卿:“劳烦郡主——”

安世卿向晏祯勾了勾手,顺势往抑灵台上散落的符纸一指:

“助手,上!”

晏祯蒙圈了。

“我我?”

安世卿又指了一下那堆符纸。

“【万符罗天】,你见我使过了,没有修为要求。今日我便将次封印之术传与你,以你的资质,应该一学就会。”

晏祯渐渐张大嘴巴。

谢留彬和乔松凑过来。

其他人也蠢蠢欲动。

受宠若惊了一阵,晏祯很快清醒。

他保持理智道:“清台有规矩,既身为清台弟子,便不能再拜入其他人的门下。”

“我又没让你拜我为师。我也没打算收徒。”安世卿再一次指了一下抑灵台上那堆散落的符纸,接着款款说道,“我现在灵力全无。那些封印符一旦出了空间符,我便指使不动它们了。【万符罗天】这个封印术,虽然没有修为限制,但是对符道方面的天赋要求极高。就是娅娅学,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学会。但是你不一样,你有这方面的才能。”

晏祯忽然变成全场的焦点。

安世卿是怎么发现晏祯有符道方面的才能,裴启元与那两兄弟全然不知。

很明显,晏祯并没有将他们在剑炉山发生的事悉数告诉他们。

晏祯看了看他们,有些小心翼翼。

见裴启元等人没有任何表示,他硬着头皮对安世卿道:“郡主,你不你的空间符里不是还有封印符么。你可以可以”

“封印符可是我一张一张的做出来的,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做了这么多封印符么。离开空间符的封印符,就收不回去了,但还可以再次利用。我现在的状态,是不能再使用它们了。”安世卿捂着贴身的空间符又说,“我这空间符里所剩的封印符已经不多了,再用一次【万符罗天】,里面的封印符就没了。【万符罗天】可是我的保命符,只能再用一次了。我是不会浪费的哦。”

晏祯心中是极其乐意的。

但是在裴启元等人面前,他哪里敢违背清台的门规。

晏祯再次看向他们,见裴允聆向自己颔首,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

他兴奋不已,转而向安世卿伏下身子。

“别跪。”安世卿阻止他。“我说了,我没打算收徒。所以,不用向我行拜师礼。”

“谢郡主!”晏祯难掩激动。

安世卿看了看其他人,漫不经心的说道:“本郡主现场教学,可没背着你们谁。学不会可别怪我偏心哦,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没这方面的天赋。”

莱娅也凑到跟前来,嘴里小声嘟囔着:“十天半个月?恩主,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偏要一下就学会给你看!”

“那看好咯。”安世卿抬起右手,见晏祯一脸懵懵然的望着其他人,于是肃然对他道了一声,“专注!”

晏祯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全神贯注的盯着安世卿的手,不再被任何动静分心。

其他人的状态也与她一样。

安世卿抬起右手,食指在空中描绘。

因为没有灵光显现,根本让人看不出来她画的是什么鬼东西。

裴启元将余光分给了晏祯一些。

这个清台的小辈,在他眼里也就资质平平,当真能学会这么复杂的符文?

抱着怀疑的裴启元,也看得出来,晏祯聚精会神十分专注。

第89章 顾得抱爱

“万里疏烟壁,符彩高无敌!罗浮奔走外,天资青云器!”

安世卿手指挥动之际,一首五言绝句脱口而出。

一诗一世界,一意一乾坤。

众人以为那是【万符罗天】的口诀,便跟着念起来:

“万里疏”

“s——top!”安世卿耳朵里嗡了一下,急忙喊停。她干巴巴的笑着解释,“其实我刚才说的那些,就是为了提升我我的逼格、增加气势用的。你们可以不用跟着重复。重来重来哈——”

在众人无语的目光下,安世卿凌空一指,重新绘制【万符罗天】的符文。

【万符罗天】虽然没有修为方面的要求,但必须要用灵力催发才有效用。

绘制完毕,安世卿看向晏祯:“看清了吗?”

“没有!”

这话时谢留彬说的。

没看清安世卿刚才鬼画符的岂止他一人。

晏祯却点头,很肯定的说:“看清了。”

安世卿点头赞许。

“能看清我画的是什么,就说明你很有天赋。没天赋的人,连我刚刚画的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真的吗?”晏祯向其他人张望去,看到的是一张张懵逼的脸。

难道真如郡主所说,他们都没看出来她刚刚画的是什么吗?

可他看得很清楚啊。

难道真如郡主所说,他有符道方面的天赋?!

晏祯的心情,忽然有点小飘荡。

安世卿示意他:“你试试。”

晏祯点头。

接着,他凝神,专注。

不再受外界影响。

他抬手向抑灵台那堆散落的符纸指去,闭眼回想方才安世卿手指凌空绘制的符文,手指随即一动,挥洒自如,行云流水一般勾出几笔。

手指所过之处,灵光显现。

灵光叠连在一起,竟自成一种难以用语言解释的纹络。

方寸郡主在这里是斜勾,还是竖勾

犹豫的念头一生,晏祯顿感画符遇阻,手指被绊住了似的,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他画的那半个符文,灵光四散而去。

晏祯方寸大乱,慌张不已。

他睁开眼,目光躲闪。

他生怕看到谁都自己露出失望的目光。

他并不想让大家失望。

这时,安世卿鼓励他:“没关系,再试一次。刚才你做的非常好。”

裴允聆也道:“晏祯,抛开杂念,相信自己。”

晏祯顿时备受鼓舞。

他鼓足干劲,再一次勇敢的尝试。

这一次,他毫无阻碍的画出了完整的【万符罗天】的符文。

欣喜之下,晏祯将符文拍向抑灵台,顺势抬手。

抑灵台上散落的符纸跟随他的动作,一张张冲天而起,听凭晏祯的指挥,飞往幽尸所在的位置。

每一张符纸打在幽尸身上,都会发出“啪”的一声响。

啪啪啪——

无恶居内响起连珠炮声。

那气氛,还真跟过大年一样。

很快,那幽尸再一次被包成了一只大粽子。

“啪啪!”

安世卿抚掌。

继而,她向晏祯竖起大拇指,称赞道:“goodboy!”

“顾得,抱爱?”谢留彬兴奋道,“虽然听不懂郡主在说什么,那一定是在夸奖你。晏祯师兄,你好厉害!顾得抱爱!顾得抱爱!”

晏祯羞赧不已,笑的格外腼腆。

他谦虚的笑道:“嘿嘿,没有没有,也没有那么厉害啦,就是正常发挥。真正厉害的是郡主,和郡主的符文。”

他还不忘吹安世卿的彩虹屁。

“学会了,就是你的啦。”安世卿看了看被包成粽子的幽尸,用大拇指指着晏祯,接着对裴允聆道,“以后解封,就找你们清台的这个弟子吧。”

晏祯急忙问:“郡主,【万符罗天】的封印,怎么解啊?”

“简单!随便揭掉一张符,封印就解开了。”安世卿抻了个懒腰舒展身体,“好了,这儿没我的事儿了吧。”

裴允聆心领神会。

他吩咐裴小四:“允聍,送郡主回去休息。”

他转而称赞晏祯:“晏祯,做的不错。”

晏祯激动道:“二哥,原来我也是有天赋的!”

玄修者发现自己在哪方面最具有天赋,这是很难的一件事,当然也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可惜的是,点亮晏祯天赋的,不是清台裴氏,而是安世卿。

安世卿笑了笑,一边做着扩展运动,跟着带路的裴允聍走了。

昨天晚上大家都没有休息好。

从无忧居出来,谢留彬、乔松和蔺剑池便回男舍调整去了。

接下来也没什么事,莱娅也回去补觉了。

其实她精力还蛮旺盛的,但安世卿说要去休息,那她就觉得没意思了。

凌霄跟着安世卿和裴允聍一起去无忧居。

安世卿是个购物狂。

从剑炉山回来,凌霄就跟她在山下买买买。

——用的是他的银子。

那些银子是他攒了好久的私房钱,那么一下子就被安世卿给用光了。

凌霄郁闷又肉痛的想着银子的事。

到了无忧居院门前,裴允聍倏然神色一紧。

他停下脚步,横避一挡,将安世卿和凌霄拦住。

“有人。”他沉声提醒。

什么人,会让他如此紧张且提防?

凌霄微微拧眉。

他什么都没察觉到。

他看向裴允聍,立马有别开目光,脸上的神色不大爽。

裴允聍放轻脚步,踏进无忧居,只见院中立着一戴鬼面的黑衣人。

被裴小四说对了——

还真有人!

那鬼面人悄无声息。

身上既没有生人的气息,亦没有死人的气息。他虽然人就在那里,却如一池静谧的清水,分明存在,却似透明。

着实诡异的很。

“哦,是你啊。”安世卿从裴允聍身后冒出来。

裴允聍仍没有放松:“郡主认识?”

安世卿道:“这是太子的隐卫。”

隐卫,相当于暗卫,直接听命于帝君与储君,保护帝君与储君的人身安全。他们每次行动,都带着鬼面,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隐卫将一个锦囊交给安世卿。

那锦囊和安世卿的乾坤囊如出一辙。

还有一封手信。

安世勋在信中说明了他派隐卫来的目的——

一是,他知道清台裴氏清苦感人,饭菜里的油水少得可怜,便将帝都的美食装在乾坤囊里,让隐卫给她带来。

二是,他知道很多人觊觎安世卿的功法,担心她在清台遭人暗算,便派隐卫来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看完了信,了解了安世勋派隐卫来的目的,安世卿朝那隐卫摆摆手:

“东西留下,你回去吧。”

隐卫低了低身子,表示很为难。

“派谁来不好,偏派你来。亲,你在这儿,我会很麻烦的。走吧走吧。还有——”安世卿说到此处停住口。她抬手勾了一绺白发在指间。“你回去复命,就说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其他的事,不必汇报。”

“喏。”

待裴允聍再次踏足无忧居,发现那个隐卫早已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隐…卫…

练的是什么诡异的身法,竟来无影去无踪。

第90章 例行问话

“晨光熹微。

时钟长鸣,响彻山林。

清台裴氏的晨练与早课开始了。

安世卿等人尚未正式入门,不必参加晨练与早课。

待清台的晨练与早课结束,谢留彬和乔松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来,叫住了晏祯与诚谨。

“晏祯,诚谨,我们叫上郡主,一起下山去吧!”

昨日在剑炉山,他们便约好了。

诚谨道:“你们俩在这儿啊,也省得我去找你们了。”

“那我们去找郡主吧!”谢留彬迫不及待。

“谢小公子留步。”晏祯叫住他,继而又说,“今日恐怕不能如约而行了。谢小公子,乔公子,请随我一同去戒堂。”

清台有戒堂、戒室、戒房。

戒堂是弟子受训的地方。

戒室是弟子罚抄规训的地方。

戒房是关弟子禁闭的地方。

晏祯这是要把他们叫到戒堂去接受清台长辈们的训斥?

谢留彬与乔松提心吊胆得跟随晏祯、诚谨到戒堂。

清台的几位长辈高坐戒堂之上,面目间十足的威仪感,让人不敢直视。

继他们之后,凌霄、蔺剑池、俞树与莱娅也陆陆续续的被请到此处。

再加上安世卿的话,昨日去剑炉山刷图的那支小队成员就凑齐了。

裴启元催了好几次,裴允聍才将安世卿请来。

安世卿姗姗来迟,还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清台的长辈最是见不得她这种散漫的态度。

他们心里过不去,脸上挂不住,嘴上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人家身份尊贵,人家是郡主。

不仅说不得人家,还要优待人家。

这不,一众小辈,就安世卿与长辈一同坐着,其他人都恭恭敬敬的肃立着。

人都到齐了。

裴启元将话语权交给代理宗主:“允聆——”

裴允聆移步到凌霄等人面前,微笑着温言道:

“你们不必紧张,今日只是例行问话。有关前两日你们在剑炉山上发生的事,有一些细节,我与诸位长辈想了解一下。”

俞树纳闷道:“昨天不是都说过了吗!”

清台的一位长老问:“俞公子,你的佩剑【百川】,为何人所断?”

俞树略有些茫然的回道:“莱姑娘啊。”

关于这件事,现在应该没人不知道吧。

“那日莱姑娘与郡主上山,我以为她们是魔族,便对她们拔剑相向。莱姑娘她…”

俞树本欲将这件事的经过详细的说与诸位长辈听,却被那位长老打断:

“我没问你其他的。”

俞树就是不被打断,接下来的过程,他也不好意思说了。

被人一拳捶断了佩剑,还是被一女修——

这可不是光彩的事。

谁好意思将这这种不光彩的事挂最边上?

安世卿端端正正的坐那儿闭目养神,当一个安安静静的郡主。

俞树感觉到异样了。

他可是在俞氏宗门从小被宠到大的贵公子,可不怕清台山这些刻板的老家伙。

他不愉快的说:“不是想了解我们在剑炉山上发生的事么。莱姑娘断我【百川】,可是发生在清台山!那会儿我们还没去剑炉山呢!”

这时,安世卿的唇角动了动。

被俞树怼的那位长老,脸色就好看不到哪儿去了。

倘若是清台的小辈,何曾对他这般不敬!

果然还是他们清台土生土长的娃娃,最守规矩最懂礼数最知道尊老爱幼的!

另一名长老问:“尔等在前往剑炉山的途中,可有异常?”

半晌过后,诚谨答道:

“没有啊。”

“上了山之后呢?”

诚谨:“遇到幽尸算不算?”

“遇到幽尸之前,你们都没有发现周围有异常吗?”

诚谨:“在遇到幽尸之前,很和谐。”

那长老看向晏祯。

晏祯恭恭敬敬的回道:“幽尸出现之前,确无异常。”

诚谨有点郁闷。

这长老看晏祯是几个意思?相信晏祯不信他是吧!

又有长老问:“明知宗门立了宵禁,尔等为何还要外出,甚至夜不归宿!”

诚谨道:“昨日我们掐着时辰算好的,本来是可以赶在宵禁前回来的。”

裴允聆有些紧张了:“可是你们在山上出了什么意外?”

晏祯:“是莱姑娘要去万剑林,寻剑。”

裴允聆松了口气。

“寻剑?”有长老不明白了。

更有长老嗤笑:“万剑林中凶险异常,以你们的修为去那里寻剑,无异于找死!”

晏祯乖巧且诚实道:“以我与诚谨的修为,怕是不行。但莱姑娘可以。”

诚谨点头附和:“长老们,莱姑娘修为很高的!她想来我们清台听学,但我们清台是有规矩的,不收没有佩剑的玄修者。她没有自己的佩剑,便去万剑林了。”

“没有佩剑的玄修者,修为能有多高!”一名长老嗤之以鼻。

晏祯:“正因为没有佩剑,莱姑娘的修为止步天玄境。但莱姑娘的武学造诣相当惊人。所以,她的实力,不能以修为与其他的玄修者论高低。昨日她一人去了万剑林,出来的时候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便足以见得。”

“她一个人去的万剑林?”

谢留彬道:“那不然我们还和她一起?”

乔松扯一下他的衣角,暗示他不要多话。

一名态度还算温和的长老,看着莱娅,惊奇道:

“这个年纪,修为便到了天玄境,足见天资尚可。若有灵剑相佐,修为会更上一层楼。”

“可不是吗!”莱娅的痛处被在场的人一戳再戳,郁闷到了极点。“都七年多了!我一直突破不了天玄境…”

“七…七年!你竟止步天玄境七年多!”

不止这位长老,在场的人除了安世卿,都惊了。

七年前,莱娅也才十岁左右。

一个十岁的女娃娃,修为便到了天玄境。

这是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中洲女修虽多,但能冒出头的极少。

莱娅十岁,修为便到了天玄境,这不是天资过人!

这简直就是天才!

女天才!

别说七年前,就是在座的大部分人在十岁的时候,只怕连玄修的门槛都还没有碰到。

“可不是!”莱娅与那长老唠起来。“我要是跟大家一样,有剑心的话,我的选修之路也不会这么艰辛了…”

一排人看向莱娅。

诚谨急道:“莱姑娘,你怎么把你没有剑心的事说了!亏我们还帮你隐瞒下来了呢!”

莱娅茫然:“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晏祯道:“莱姑娘,这是你的弱点。你不能让所有人知道你的弱点啊。”

“这有什么的。”莱娅挥舞拳头,“没有剑心,我照样可以吊打你们啊!”

“说的是…”

诚谨和晏祯郁闷了。

长老问话了:“你明知自己没有剑心,为何还要执意闯万剑林?”

“我不信邪啊!”莱娅张口就道,“万剑林那么多把剑,万一其中有一把就认我为主了呢!”

然而,她的这个“万一”,并没有发生。



第91章 无关出身

几经询问,从晏祯与诚谨等人口中了解他们这支自发组成的小队去往剑炉山的前后始末,清台的几名长老将口诛笔伐的矛头对准了莱娅与蔺剑池。

“也就是说,在你们回清台山之前,只有莱娅姑娘与蔺剑池公子与你们分开过。”

晏祯等人一想——

确实如此。

莱娅去万剑林闯阵,与他们分开过一次。

蔺剑池回山阴族探亲,与他们分开过一次。

“是…是这么回事。”

可诚谨怎么觉着…他们长老说话的口吻不对啊。

“莱娅,封魔族人。蔺剑池,山阴族人。”一名长老阴阳怪气的说,“三百年前,你们两族便是不分彼此的一家人啊。你们两个一出现,那邪门的幽尸也跟着出现了,怎么就那么巧呢。”

“那几只幽尸是怎么来的,你们两个谁交代?”

“什什么意思啊?”莱娅不蠢,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你那意思,我们遇上的那些幽尸是我跟蔺剑池搞的鬼是吧!什么封魔族人和山阴族人三百年前是不分彼此的一家人,你历史好好学了吗!”

“放肆!”长老怒斥,“戒堂乃我清台庄重之地,岂容尔等无礼之人咆哮!”

“谁说我无理!我有一大堆道理要跟你们讲呢!揪着三百多年前的事不放,还生拉硬扯的要把我和蔺剑池摁到一块儿去,你觉着自己很有道理吗!在来你们清台山之前,我压根儿都不认识他好不!”

莱娅火大的很。

“莱姑娘!”晏祯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怎么!拿不出切实可行的证据来,他就想当然的诬陷我,还不容我辩上几句了!”莱娅很不服气,嗤之以鼻道,“清台裴氏,什么名门正派,我看你们别叫什么清台了,改成诛心教得了!”

“你——”长老满面怒意。

诚谨为莱娅申辩:“牛海长老,您不能因为莱姑娘和蔺剑池公子的出身,就断定他们与此次幽尸的事有关吧!”

晏祯附和:“牛海长老,这确实不合道理!”

牛海长老对他们怒目而视,指着他们愤然道:“现在还轮不到你们说话!待我等查清楚幽尸的事,再追究你二人与魔族中人苟合的事!”

另外一名与牛海长老立场一致的长老,将目光锁定在莱娅一人身上,料事如神一般幽幽道:“小姑娘,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都交代了吧。也省得在这里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

“你乃封魔族人,并非宗门子弟,带着一张伪造的通玄帖混入我们清台山来,很难不让人怀疑你的居心。方才也说了,你在万剑林受了伤,随后到了铸剑山庄,留下了一路血迹与鲜血的气息,将幽尸引到了铸剑山庄。你可是故意而为?”

“除了你那些恶意的揣测,我承认你说的其他的话都是确确实发生过!”莱娅“哼”了一声道:“想用诛心论就把我套进去,我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口舌和力气了!我跟恩主玩套路的时候,你们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晏祯掷地有声道:“诸位长老,莱姑娘绝非故意而为!莱姑娘为了能入清台的学堂,冒死闯万剑林寻剑。之后在铸剑山庄遭遇幽尸,弟子险些丧命,是莱姑娘与蔺剑池他们出手救了弟子!弟子只看到了莱姑娘的诚心与古道热肠,并未发现她有丝毫害人之意!”

诚谨连忙附和:“晏祯师兄说的没错!莱姑娘与蔺剑池要是想害我们,何必又出手救我们!这完全就是自相矛盾!”

“你们二人!”牛海长老怒不可遏,“还是清台的弟子吗!”

晏祯不卑不亢:“弟子是清台的弟子,莱姑娘是封魔族人,蔺公子是山阴族人。但弟子就事论事,无关出身。”

晏祯不断的触碰长老们的底线,然而他在小伙伴们心中的好感度却在不断的爬升。

“好一句‘就事论事,无关出身’!”牛海长老睚眦欲裂,抖着手指着晏祯,不可遏制得暴怒道,“才几天啊,就被魔族的人迷惑了心智!我清台怎么出了你这等道心不坚的宵小之辈!我清台可留不得你这种人!”

晏祯身旁的几人义愤不已。

谢留彬刚要开口,就听裴允聆将矛头从莱娅与晏祯身上转移:

“蔺剑池公子,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有关于幽尸的事,你们想知道的,也是我想知道的。我混迹剑炉山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那种可以吸食了魔气之后会变得越来越强的幽尸。”蔺剑池神色如常,说话的声音中也没有情绪的起伏。

裴允聆又问:“蔺公子,从剑炉山回来,你是最后一个抵达清台山的。而且比谢小公子他们慢了半个多时辰。以你的修为,御剑的时候就算多载一个人,也不会落在所有人后头。对此,你有何话要说?”

晏祯等人一惊,不约而同看向蔺剑池。

代理宗主说的没错!

以蔺剑池的修为,御剑的速度断不会比他们所有人都慢,还慢了那么长时间。

晚回来半个多时辰。

他们都没注意呢!

蔺剑池顶着众人的目光,依旧神色不改,“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裴允聆:“被何事所耽?”

“九色四耳猪。”

九色四耳猪,生在山林间的一种野猪,以青灵果为食,也时常会去祸害庄稼。它虽然是一只猪,却是一种身手非常敏捷且灵活的猪。它虽然没有什么攻击力,但体型小又极难捕捉。

九色四耳猪是二阶妖兽,肉质鲜美劲道,是上等的烹饪食材。

“啊!”莱娅吃货附体,一听到九色四耳猪,便眼冒精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超级好吃的!也超级难捉!恩主家的串串香店里,这种猪肉都是限量供应的!”

俞树看向蔺剑池,“九色四耳猪的逃生能力极强的说,蔺公子,你捉到了吗?”

戒堂内的画风突然变了。

“没有。”蔺剑池说,“昨日回清台的路上,我偶见山林间有两道九色光,想来应该是九色四耳猪没错了。就去查看了一番。我虽然没有看到九色四耳猪,却发现了青灵果的果核,和青灵果的幼苗。”

俞树接道:“那一定是九色四耳猪的排泄物,滋养了青灵果的果核。果核成为了种子,才长出了幼苗!”

“我也是这么想的。”蔺剑池说,“我怕耽搁正事,就在山林间做了标记,又布置了几个陷阱。本来打算今日下午再去查看一番的。”

“啊,我也要去!”莱娅立刻报名。

这时,裴允聍道:“蔺公子所言非虚。昨日应三叔的话,我去接引蔺公子,在山林间碰到他的时候,看到他在布置陷阱。”

莱娅转而面向清台山的一众长老,不耐烦的催促:“你要还要审问什么,就快点!别耽误我们去抓野猪!”

第92章 非常之道

让长老们快点结束审讯,就是为了赶着去抓野猪!?

——莱娅还真敢说!

就是作为裴宗主亲生儿子的裴允聆与裴允聍两兄弟,都不敢在长老们面前这么放飞自我、畅所欲言。

长老们气坏了,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的瞧着莱娅。

还有那几个蠢蠢欲动一看就是也想要跟着一起去抓野猪的小辈们,一样也没能逃得过长老们的目光洗礼。

牛海长老指着莱娅等人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气急败坏的顿足咆哮:“将这两个魔族宵小,给我赶出清台去!”

戒堂内,顿时安静了。

啪的一声,安世卿甩出一把纸扇,打破这份突如其来的静谧。

她我见犹怜般道:“牛海长老,不若将我赶出清台得了。”

“郡主…”牛海长老慌了,“郡主这话从何说起!小…小道没有那个意思!”

堂下一众小辈惊了。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牛海长老,在郡主面前居然秒怂,还自称——小道?

“我怎么听着,牛海长老就是这个意思呢。”安世卿摇着扇子瞥了莱娅一眼,继而漫不经心道,“人是我带来的。那张假的通玄帖也是我伪造的。俞公子的剑,是我允了娅娅出手,才断的。之后也是我提议俞公子将他的断剑带到剑炉山修补的。也是我建议他们去找蔺剑池当铸剑师的。万剑林呢,是我允了娅娅去的。后来也是我说要露宿铸剑山庄的。那日蔺剑池带到清台的那只幽尸,也是我让活捉的。

以上,我做了那么多可疑的事。牛海长老,你不若说是我与魔族苟合,将我赶走得了。”

“郡…郡主!”牛海长老忙不迭摆手,“小道…小道绝非此意啊!”

情急之下,他指着莱娅和蔺剑池,脱口说道:“小道相信郡主一定是被这两个魔族中人给蛊惑了!”

“我被蛊惑?牛海长老,在你眼中,本郡主的道心,是谁都可以动摇的么。”

“不不不…”

“我知道。”安世卿可无半点咄咄逼人的意思。“牛海长老不过是想将莱娅和蔺剑池赶出清台山。”

“对对对!”

安世卿道:“不过是赶他们二人走,何必给他们扣上那么大一顶帽子。魔族中人…呵呵,一个是封魔族人,一个是山阴族人。牛海长老口口声声说他们是魔族中人,可是说只要是封魔族和山阴族的人,都是魔族中人?”

“他们修的是魔道!”牛海长老说。

安世卿问:“何为魔道?”

牛海长老答:“非常之道,即为魔道!”

安世卿笑笑:“牛海长老,我记得你曾经以吸食妖丹来提升自己的修为。若不是清台山收留了你,你现在还是一个人人喊打喊杀的妖道。你修的也是非常之道。修魔道,便是魔族中人。那岂不是说,你也是魔族之人了。那清台山的人,都是与魔族中人苟合之辈了。”

“我…”牛海长老心虚不已。“郡主,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三百多年前的事,你都能揪着不放。一百多年前的事,怎么就不能让人说了。”

“这…这…”牛海长老“这这”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安世卿将牛海长老说的哑口无言。

有长老抗议:“郡主,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封魔族与山阴族修的本就是邪魔歪道!我清台山乃人间正道,岂容这等宵小之辈污了清台的清净之地!”

“哎呀呀,一说邪魔歪道,那就是封魔族啊山阴族啊。一说名门正派啊人间正道啊,就你们清台裴氏。其他宗门教派都是邪教不成?”安世卿游刃有余道,“修非常之道,即为魔道。那本郡主修的也是非常之道。你们费尽心思也要把我这个魔道中人招到清台山来,用意何在啊?”

“郡主…”

安世卿起身,踱到晏祯的人面前,却是对戒堂之上高坐的诸位长老说:

“就由我这个修非常之道的人,给你们科普一下什么样的人才算是魔道中人。离经一字,即为魔说。什么样的人,算得上离经叛道?”

安世卿用扇子敲了一下晏祯。

晏祯下意识的答道:“违背人伦常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诚谨:“作风狠毒残暴,用心邪恶至极!”

俞树:“丧心病狂,无恶不作!”

谢留彬:“滥杀无辜,残害忠良!”

乔松:“背…背信弃义,背后插刀!”

“总之,”凌霄道,“不能以一个人的出身,就判定他们是不是魔道中人。莱姑娘与蔺公子,没有害人之心,更没做害人之事,算不到魔道之人。”

对于他们的回答,安世卿非常满意。

“各位长老,堂下一众小辈,他们所有人的岁数加起来,都没有你们哪一个的岁数大。你们竟还没有一个小辈通透,一把岁数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你!”

就算安世卿贵为郡主,被她说教一通,还是会有人心不甘口不服的。

“郡主,清台招你来,是来当学生的,可不是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当先生的!我们这些老家伙,随便一个站出来,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吃那么多盐,怎么没齁死你!”莱娅怒视那长老,“区区真神境的白毛老道,也敢在郡主面前放肆!玄修界,比的可不是谁的岁数大!从来都是以修为论高低的!恩主突破真神境的时候,你们这些人老家伙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众人色变。

安世卿用扇子推来莱娅,和和气气道:

“长辈在小辈面前颐指气使耀武扬威,那是倚老卖老。小辈对长辈不敬,那就是以下犯上。娅娅,你虽不是清台弟子,既在清台的地界,就要守清台的规矩——不可对长辈不敬。有话好好说,不要大呼小叫的。就是骂人,也要跟我一样,心平气和的才更有攻击性。张牙舞爪的,有损形象,不好看。”

莱娅又说话了,这回声音小了很多:

“既然你们清台自诩人间正道,那就去做一些人间正道该做的事。你们不是最喜欢铲妖除魔、惩恶扬善了么,那就去啊。我跟蔺剑池我们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你们何故要来迫害我们!就因为我们是封魔族和山阴族,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还有还有——”

安世卿接着她的话说:“还有,幽尸和魔气的事,是我们倒霉遇上了。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人间正道,与其坐在这里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不如行动起来去做一些有意思的事啊。比如说,抓野猪!”

前一秒一本正经的安世卿,这一秒突然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样。

“啊,我就知道!”莱娅早就看穿安世卿了,“刚才蔺剑池说九色四耳猪的时候,你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瞳孔都放大了!”

“啰嗦什么!”

长老们气坏了,却是敢怒不敢言。

谁让她是郡主呢!

“我,我!”谢留彬小声说,“郡主,也带上我吧!”

表哥走哪儿,乔松跟哪儿。

俞树也凑了过来。

晏祯和诚谨不敢动。

在长老们面前,他们不敢放飞自我。

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清台弟子,以后要是还想在清台山过上安稳的修炼日子,可不能跟着郡主一起胡来。

“噗呲噗呲!”安世卿冲裴允聆眨了眨眼,“二哥,九色四耳猪,走起?”

她居然还想拉上代理宗主!?

长老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裴允聆笑着拒绝:“我就不去了。”

“裴小四?”安世卿又暗示裴允聍。

裴允聍目光微微一动,却是垂眸不言。

“允聍,去吧。”裴允聆给他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保护好郡主。”

继而,他又拿出代理宗主的权威,对另外两人说:“晏祯,诚谨,你二人随侍郡主,不得有误。”

晏祯与诚谨大喜:

“是!”

第93章 两支队伍

抓野猪的小队集合完毕。

蔺剑池却不愿带他们去。

诚谨第一个向他发出质疑:“蔺公子,到底有没有九色四耳猪啊。你刚才在戒堂说的,该不会都是骗长老的吧?”

晏祯往裴允聍处看了一眼,“就算蔺公子骗人,四哥能跟着他一起说谎吗!”

诚谨深以为然的点头。

就算蔺剑池不靠谱,他们清台裴四公子的人品,大家还是信得过的。

莱娅催促蔺剑池:“快带我们去呀!”

蔺剑池双臂环胸,一副事不关己状。

从头到尾,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要带他们去抓野猪。

是他们自己跟铁匠铺里的火叉一样一头热。

蔺剑池宣告:“九色四耳猪,是我的。”

“干嘛,想吃独食啊!”莱娅可不允许。

蔺剑池道:“谁告诉你我抓九色四耳猪是为了吃的!”

莱娅与其他人异口同声:“那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蔺剑池真的是懒得理会这些吃货。

“啊!”俞树忽然想到,“蔺公子在来清台之前,是一名散修吧。我听我爹说,散修没有宗门的扶持,想要提升修为,着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所以——”

说到此处,俞树看向安世卿。

“所以什么啊?”诚谨追问。

他迫切的想知道因为什么。

安世卿道:“所以,赏金猎人这个职业应运而生。”

“赏金猎人?”诚谨显然是头一遭听说这个职业。“以前没听说过啊。”

“你们这些长在温室里的宗门子弟,当然不知道了。赏金猎人,说白了就是打猎的。我们家呢,基本上垄断了中洲的整个餐饮行业。做餐饮生意呢,就肯定需要食材啦。有些食材易得,但有些食材极难得。”一说到吃,安世卿便跑题了,“就像九色四耳猪,这种低阶妖兽虽然是一只猪,但浑身上下都是精肉啊,肉质更是鲜美劲道,无论是腌、卤、炒、熘、烧、焖、蒸,还是烤、煎、炸、炖、煮、煲,烩,都十分美味。”

安世卿都把自己的流水说出来了。

众人听得也是口齿生津,食指大动。

“很多妖兽的肉质肥美且营养健康,但是一般人可是捉不到妖兽的。我们家呢也没有那么多苦力,想要像九色四耳猪这样的妖兽作为食材就,只能悬赏咯。因此,赏金猎人就诞生了。”安世卿津津有味的说道,“赏金猎人这种职业,非常适合散修。散修给我们家餐饮店提供难得的食材,换取他们所需品,比如用来提升修为的丹药啊、功法啊,之类的。”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

“原来蔺公子是赏金猎人啊!”谢留彬明白了。“你修为这么高,一定猎杀了不少妖兽去换提升修为的东西吧!”

晏祯说:“像我们这种宗门子弟,猎杀到了妖兽,是要上交给宗门的。不得私藏。私藏有罪。”

“难怪宗门里的长辈从来没有提过赏金猎人,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从来不提,估计是怕我们这些弟子一个个弃宗门而去,跑去当散修和赏金猎人吧!”诚谨心里面突然有点愤愤不服。

“你以为散修是那么好当的么。”安世卿说,“散修都是自学成才,都是在没有任何势力帮助的情况下自行修炼。像你们这种没有天分,有人教都不好好学的小笨蛋,就不要异想天开去当什么散修了。”

她最后那一句话,把很多人都说脸红了。

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宗门里,踏踏实实的勤学苦练,才是正道。

“要是我们清台的先生,都像郡主这么有趣,就是天天把我摁在学堂里,我都乐意!”诚谨可不是在为自己的不好学找借口。

他们清台的先生,不管是授课的方式还是内容,都枯燥乏味的很。

安世卿用纸扇轻轻敲了蔺剑池一下。

“你就带我们去吧。我们又不是去抢你饭碗的。九色四耳猪,抓到了,还是算你的。你拿去山下的串串香店里兑你想要的。到时候,我们跟你一起去,顺便把猪肉吃了。”

“清台好像没有串串香店。”蔺剑池说。

“有的有的。还没开业。”安世卿道。

就算有郡主的话在这儿,蔺剑池还是很犹豫。

安世卿接着向他抛出一个巨大的诱惑。“你可想好咯。新店还没开张,但是一定有不少好东西哟。我不去,店不开张,你就兑不了。”

一听到有机会兑到好东西,蔺剑池果然动容。

“那…好吧。”他答应之后,又补充一句:“就算抓不到九色四耳猪,我也要去哦!”

“哇,一听就知道你肯定还有不少库存。行,没问题。”安世卿用纸扇指了一下其他人,“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抓不到么。”

蔺剑池不怎么高兴道:“人多更不好抓。”

祝枝花突然冒出来:“要去抓什么?也带我一个呗!”

“哎,走开了你!”莱娅无情的将他推开。

她可是一直在提防烟阳祝氏的这个小子呢。

结果还是被他钻了空子。

到了山门前,俞树亮出大宝剑。

随后他看向安世卿:“郡主,我带你飞啊。”

安世卿说:“想抓野猪的,跟着蔺剑池去。我不能御剑,带几只吃货去山下换些别的食材。你们抓野猪的时候,顺便也搜罗些别的食材。你们抓到了,就去山下的锦溪镇找我们。没抓到,我们准备完了之后就去帮你们。”

“郡主,你就瞧好吧!”诚谨自信满满。

很显然,他是想跟着蔺剑池去大展身手。

就这样,他们分成了两支队伍。

一支队伍,由蔺剑池带队去山林抓九色四耳猪。

另外一支队伍,由安世卿带队,去山下买菜。

像俞树、诚谨和谢留彬这样跳脱的家伙,都跟着蔺剑池去抓野猪了。

在他们启程前,晏祯拦下诚谨。

他说:“你就不要跟着蔺公子去了。二哥说了,要我们随侍郡主左右!”

“对哦,差点儿忘了!”诚谨也不沮丧。他向俞树他们摆了一下手,“那你们去吧!”

“那我把我表弟带上。”谢留彬把乔松拉到自己跟前来。

乔松诺诺道:“表哥,我没什么能帮到你们的。我还是跟郡主他们下山去买食材吧。”

“买菜能学到什么。讨价还价吗!我们还是跟蔺公子一起去野外学习一下狩猎的技巧吧。省的以后你碰到九色四耳猪这样的低阶妖兽也应付不来!”谢留彬将乔松强行拖走。

他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谢小公子为了他这个修为低得不像话的表弟,也是操碎了心。

蔺剑池带队先走了。

莱娅又退了祝枝花一下,“你不是也要去抓么,你去啊!”

“九色四耳猪啊,抓这种低阶妖兽,用得着那么多人么。”祝枝花摇着花花绿绿的翎扇。

莱娅:“你怕是不知道这种野猪有多难抓吧!”

“很难抓吗?”祝枝花似乎不这样认为。

安世卿不知何时收起了纸扇。

她抬手扫过身边的人。

“留下的都是无趣的人!抓野猪那么有趣的事,你们都不去!哎!”

诚谨道:“我们…保护你呀!”

“有裴小四和凌霄在,用得着你们两个小笨蛋么!”

“那我可去找蔺公子啦!”诚谨一开始就想跟蔺剑池他们去抓野猪来着。

“去去去,赶紧去。”安世卿赶苍蝇似的挥着手。

诚谨向晏祯打了个眼色。

晏祯摇摇头。

二哥可是交代过了。

反正他和诚谨,总要有一个人随侍郡主,才算完成任务。

再说了,他也没想去抓野猪。

第94章 倒霉的孙大娘

锦溪镇。

依山傍水,风景秀美。

阡陌交通,田野环绕。

清台山上的食材,有一部分书锦溪镇的镇民们供应的,还有一部分是自给自足。

晏祯是比较体贴入微的人。

关于生活方面,清台山上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还有这个食材供应,他更通其中的门道。

他知道谁家的豆腐磨得最细嫩,也知道谁家地窖里屯的白菜最新鲜,还知道谁家地里种的冬瓜最有富态。

四季的时令水果与蔬菜,他说起来更是朗朗上口。

尤其是锦溪镇市集上的卖菜的大哥大姐大叔大婶大爷大娘,对他很是熟悉,也十分友好。

安世卿直接把带队的任务交给了他。

一卖菜的大姐与晏祯打招呼:“小晏,这月还没到你们清台山采买的日子呀。你怎么下山来了?”

“带朋友来逛一下。”晏祯抓起那大姐菜摊上的一只茄子,掂在手上约摸了一下斤两。“大霞姐,你这新下的茄子怎么卖呀?”

“还是咱们小晏的眼光够独到。这茄子是我今早摘的,六文一斤,便宜卖你啦。”

晏祯瞠目惊道:“这还便宜?比上个月翻了一倍呀!”

大霞姐满脸喜色道:“这不是听说你们清台收了个弟子,是什么首富的孩子,反正就是有钱人家。争你们清台这一届听学弟子的名额,对方可没少拿银子孝敬你们宗主吧。”

这不说的就是安世卿么。

但是这个锅,她可不背。

晏祯哭笑不得:“大霞姐,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我们宗主两袖清风、廉明公正,怎么会做出收受贿赂的事。大霞姐,你要是这样做生意的话。以后我可就不在你这儿采买了啊。”

“哎哟,我这不是逗你玩二呢嘛。你瞧你不是也在拿我寻开心嘛。在我这儿采买多少回了,什么菜价,你心里都有数。又何必问我呐。”大霞姐笑说。

“这回不一样。”晏祯说,“这回我不是代表我们宗门来采买的。以往量大价优,你都是按最低价给我算的。这回我买的少。大霞姐,你就按正常价给我算吧。”

安世卿看不下去了。

“啰嗦。”她手往晏祯和大霞姐面前一伸,两指间捏夹了一颗花生粒大小的金豆子。“我买什么东西,从来不讨价还价。”

大霞姐眼冒金光看着那金豆子。

晏祯眼睛也看直了。

周围越来越多双眼睛伸过来。

晏祯忙说道:“郡主,这…用不了这么多啊!”

“多吗?这是最小的了。”

“不多不多!”大霞姐一把抢过安世卿手上的金豆子,一副见财眼开的模样。她用最俗套的方法验过金豆子的真假后,便把金豆子从嘴里拿出来,连拿金子的手一并揣到怀间。她对安世卿与晏祯笑靥如花,“我这摊上的菜啊,你们随便拿,随便拿!”

晏祯惆怅不已。

他无助的看向裴允聍。

裴允聍默默的将大霞姐摊上的菜一扫而空。

大霞姐欢欣雀跃的说:“今天可以提早收摊咯!”

“哎哎哎,这位贵人,来我这儿瞧瞧吧!我这儿的菜可都是新鲜的,您来瞧瞧呀!”

“贵人,看这儿看这儿,我们家的长豆都是才采摘下来的!”

“贵人,要鱼吗。我家的鱼好肥的哟,错过了要后悔哟~”

“贵人,尝尝我们家的果子吧~”

“贵人——”

“贵人——”

安世卿看上谁家的东西,就往谁手里抛一颗金豆子。

一时间,市集上沸腾不已。

阻止她不了,晏祯只好跟着裴允聍一起,负责将她看上的东西收入符包内。

符包乃清台弟子的标配,功能跟乾坤囊一样,但品质肯定是不能和乾坤囊相提并论的。

晏祯和裴允聍忙的不亦乐乎。

安世卿这一出手,是要把整个市集搬空的意思啊。

他们清台山每月采买,都没有这么多。

晏祯注意到一个摊位是空的。

今日没出来做生意的这位,错过了一次发财的机会啊。

晏祯问:“大霞姐,孙大娘怎么没来呀?”

大霞姐说:“孙大娘这两天可倒霉啦!昨天晚上,她家田地里的卷心菜,被野猪拱坏了一大片。今儿又赶上她老伴儿的忌日。她去上坟,发现她家坟地不知道何时被哪个缺德的家伙给掘了。听说棺材板儿都给撬开啦!”

“竟有这事!”晏祯觉得不可思议。

孙大娘还真够倒霉的。

晏祯因为担心起孙大娘,变得心不在焉。

卡崩。

安世卿咬了一口萝卜,幽幽的问大霞姐:“那棺材里的尸身可在?”

大霞姐惊道:“你怎么知道呀!孙大娘老伴儿的尸身确实不翼而飞了!”

安世卿一下一下的嚼着水灵灵的萝卜,发出一声一声脆生生的声音。

晏祯看向裴允聍,“四哥,我想去看看孙大娘。”

“一起去吧。”安世卿说。

晏祯大概知道孙大娘家的位置。

他带着大家过去。

经过一片田野,晏祯还找到了孙大娘家的田地。

果然看到那两亩三分地里,大片的卷心菜被破坏殆尽,碎叶遍地,满目狼藉。

“这比大霞姐说的还要严重啊!”晏祯又惊心又忧心。

安世卿站在田垄边,往一片狼藉的田地里望了几眼。随后,她指了几个地方。

“九色四耳猪干的。”

她指的那几个地方,都残留有九色四耳猪的排泄物。

经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发现了。

“还真是。”晏祯看到孙大娘远远的跑来,他招手喊道,“孙大娘,您慢点儿!”

孙大娘跑来,抓着晏祯哭诉:“小晏啊,你也都看到了!你一定要抓住那只祸害庄稼的畜牲,给大娘报仇啊!”

“孙大娘,您别哭了。诚谨他们已经往山林里去了。”晏祯笨拙的安抚孙大娘的情绪。

孙大娘一看到田地里的惨状,一屁股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杀千刀的哟!我辛辛苦苦种的菜,给我祸祸成这样,下半年要我怎么过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将近一半的庄稼被毁了,那可都是孙大娘辛辛苦苦用汗水浇灌出来的。她不但生气,还很难过。

第95章 凑巧而已

今年还有大半没过去呢。

孙大娘家的田地里所剩的卷心菜,别说拿去集市上卖了,就是自留着,也是不够家里那么多口人吃的。

孙大娘悲痛欲绝,仍坐在田地边捶胸哭骂。

晏祯安抚不住,索性转移话题:“孙大娘,您儿子呢?”

孙大娘怔了一下,随即又放声大哭,边哭边骂:“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哟,刨了我们家祖坟,这么缺德的事都干的出来,不得好死哟!”

孙大娘的儿子,估计在孙家的祖坟那边。

“大娘。”安世卿蹲到孙大娘身边,神秘兮兮的讲,“我这儿有一个秘方,来年能让你家田里的庄稼长得更好,你想不想听?”

孙大娘哭声停住。

她泪眼汪汪的看着安世卿,有些不大相信。

“真有这样的秘方?”

安世卿指着孙大娘家的田地。

“看到那几坨白白绿绿的粑粑了没。”看孙大娘听得极其认真,安世卿便极富耐心的与她说道,“那是祸害你庄稼地的妖兽九色四耳猪,留下的排泄物。你再种庄稼的时候,便将九色四耳猪的排泄物掺到粪水里,施肥的时候给庄稼浇上。我保证你们家地里的庄稼比别人家田里的庄稼都要肥壮。”

“真的?”孙大娘惊喜不已,但同时对安世卿的这个妙招也心存质疑。

“要是没效果。你大可以去清台山找我。未来的三年,我都会在清台山。”

安世卿的话,给了孙大娘一道强心剂。

孙大娘突然精神了。

她闯到田地里,将九色四耳猪的排泄物翻捡出来用菜叶包住。

晏祯突然就郁闷了。

他说了那么多话,都没能安抚住孙大娘的情绪。安世卿给她支了一个妙招,立马就将孙大娘调动起来了。

有一部分心情,他跟孙大娘一样。

晏祯半信半疑的问:“郡主,九色四耳猪的排泄物真的能当肥料?”

“当然!”安世卿说,“人的排泄物可以,动物的排泄物可以,妖兽的排泄物自然也可以。甚至,妖兽的排泄物比普通人和动物的排泄物,更有营养。虽然有营养,但是不可以吃哦。”

安世卿的友情小提示,差点儿再一次把晏祯搞郁闷。

“谁会去吃臭粑粑啊!”

安世卿又说:“并不是所有妖兽的排泄物都可以当庄稼的肥料,毕竟有些妖兽的排泄物是有毒性的。九色四耳猪呢,是吃素的,主要以青灵果为食。青灵果这种低阶灵果,富含多种有机酸和丰富的营养元素,是非常健康的绿色食品,进了九色四耳猪的肚子,再被拉出来,就是天然的有机肥”

“有机酸?营养元素?有机肥?”晏祯蒙了。“郡主,这些都是什么啊?”

安世卿也不尴尬。

“我就是解释清楚了,你也听不懂。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九色四耳猪的排泄物是一种很好的肥料就行了。”

晏祯默默记下。

他忍不住打量安世卿。

没想到他们中洲的这位郡主,还挺接地气的。

“恩主,这你都知道!”莱娅惊奇不已。

“哼~我是没有往种田流的方向发展。我要是去种地,那很多农民都要失业了。”安世卿说话时一副恬不知耻的模样,却不让人觉得她是在说大话。

莱娅之前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事。

她突然就觉得奇怪了:“恩主,既然有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一开始不跟我和阿爷他们说。要是知道九色四耳猪的臭粑粑是那么好的肥料,我们部族也不至于时常闹饥荒了。”

“又不是没给你们试验过。”安世卿道,“封魔山魔气丛生,土壤贫瘠。魔气不除,再好的肥料也改变不了封魔山周围的土壤质地。”

晏祯瞬间觉得安世卿特别有亲民度。

“郡主,没想到你连这种时候都知道。”

安世卿叹道:“你们这些自视清高的玄修者啊,一门心思扑在修炼上,两手不沾阳春水,自以为越上乘的功法更容易助自己得道,殊不知——”

她的话停在此处,让周围的人非常在意。

凌霄不紧不慢的追问:“殊不知什么?”

安世卿慢悠悠道:“殊不知,有些时候,返璞归真,道法自然而成。”

在他们说话间,孙大娘已经将九色四耳猪留在她家田地里的排泄物收集完毕了。

庄稼被毁坏的事,孙大娘算是因祸得福了。

但是她家祖坟被掘的事,又怎么说呢?

孙大娘告诉他们,孙家祖坟被掘之事,孙家已经报官了。

但官家至今未给出结果。

此事若官家解决不了,那孙家只有求助清台裴氏了。

仙门百家极少插手民间俗务,如若涉及到超越常理之事,这些山门里自以为清新脱俗的玄修分子就不得不出面了。

如今这些高级分子就在眼前,孙大娘自然要抓住机会的,说什么也要晏祯帮忙去孙家祖坟那边去瞧瞧。

普通老百姓大都相信,这些玄门弟子比那衙门里的捕快还要能干些。

孙家的祖坟在近山前的一片坟场区。

这里虽然是一片坟场,却没有丝毫阴森可怖的气息,反而让人觉得此地灵气充裕,气场很好。

不过,锦溪镇的镇守,已将这片坟场戒严。

守在这里的是一个小捕快,看到穿着清台道服的弟子来,忙去向上级通传。

来的是镇守衙门里的捕头,贺章。

贺章出身普通人家,却是受过清台裴氏的裴宗主亲自点拨的,算得上是清台裴氏的俗家弟子。

贺章和晏祯不是熟识,却也是相互认识的。

贺章更认得裴允聍。

应该说,裴宗主的四个儿子,没有一个是贺章不认识的。

“哟,四公子!”贺章一眼便认出了裴允聍。“什么风把你从清台山上给吹下来了?”

裴允聍往孙家的坟地看去。

坟场一片坟头绿草,唯有孙家的坟地遭到破坏。

孙大娘老伴儿的墓碑歪倒一旁,坟头没了,棺材暴露出来。

棺材盖翻在坟边上,棺材里面空空如也。

从裴允聍的眼神中,贺章看出来他是为孙大娘老伴儿尸身被盗一事而来。

他顿时紧张了。

“既然清台插手了,难道这不是普通的盗尸案!?”

裴允聍淡淡道:“凑巧而已。”

贺章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巧合让他们在这里遇到的。

贺章正要询问,却被孙大娘缠住。

孙大娘满怀期待的问他:“贺捕头,可是将我老伴儿找到了?”

“没…没有。”贺章有些尴尬。他可不想让人误会他失职,于是振振有词的向孙大娘保证:“孙大娘,您放心!我一定会抓住那个可恶的盗尸贼,把您老伴儿的尸身给找回来!”

“怕是找不回来了。”安世卿指使莱娅将孙大娘老伴儿的墓碑扶起来。“好在,灵还在。”

一听找不回来了,孙大娘慌了心神。

贺章却大为恼火。

他怒视坟坑边上的白发女子,怒喝道:“你是在质疑我这个锦溪镇镇守衙门捕头的办事能力吗!”

第96章 尽是空坟

贺章话一说完,一人便从他正面直逼而来。

他眼前一暗,前襟一紧。

紧接着,他整个人的视野陡然升高。

贺章看着怒气腾腾的莱娅,惊呆了——

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被一女子仅用一只手便提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远不是这女子所能承重的上限。

“区区一个衙门捕头,也敢质疑郡主说的话!”

“郡…郡主!?”

贺章大为惊疑。

但凡是在官家任职的,大概没有人不知道他们中洲有一位赫赫有名的郡主。然而郡主尊贵的玉容,却是很少人能有幸见到。

就在贺章向莱娅讨饶时,听老伴儿的尸身怕是找不回来的孙大娘一屁股坐在坟坑边上哭天抢地、捶胸顿足。

孙大娘悲愤万状,说着恶毒的话咒骂盗尸贼。

晏祯安抚不住孙大娘,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郡主,孙大娘老伴儿的尸身,真的找不回来了吗?”

孙大娘和晏祯一样,将希望寄托在安世卿身上。

“神仙!”

孙大娘扑到安世卿身前,在她还要有进一步举动之前,被凌霄拦下。

然而这并没能阻挡住孙大娘汹涌澎湃的希冀。

“神仙啊!你们神仙不是都能掐会算吗!你们倒是算算我老伴儿现在在哪儿啊!”

安世卿说:“大娘,你老伴儿,就在这儿啊。”

听到这话,孙大娘蓦地收住哭声。

“在哪儿?”

难道她老伴儿的尸身还在这里,没有被盗走?

安世卿却道:“你老伴儿的尸身虽然不在了,但是他的灵还留在这里。”

孙大娘糊涂了。

什么叫尸身不在,灵却在?

那她老伴儿到底在不在这里?

安世卿说:“人死归黄土,灵散天地间。你老伴儿的灵就在这山间、水间、林间、草间。”

孙大娘抹着眼泪,“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你说,我老伴儿虽然死了,但是他还在?他在的话,怎么不出来见我啊?”

“你老伴儿现在跟我们不在一个维度,他能不能看到咱们,我不知道。但咱们是看不到他的。不过我可以使点小手段,让你见他一面。”

安世卿的话中,透着一股诱惑的味道。

通过她这些话呀,孙大娘就听懂了一点——

她可以见到她老伴儿!

孙大娘睁大眼睛,满眼期盼的望着安世卿,充满惊喜的问:

“我真的能见到我老伴儿?”

安世卿蹲到她身边,抬手在孙大娘耳边打了个响指。

嘟!

响指过后,孙大娘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双眼瞬间聚焦,目光绷的笔直,直勾勾的盯着一个方向。

“啊!”孙大娘惊喜的叫了一声,原本木然的脸上突然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老头子!”

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孙大娘的神情又变了。

她突然慌乱起来,目光变得无措。

“我老伴儿呢?我老伴儿呢?我刚刚明明看见他了!怎么一下就不见了,我刚刚明明——”

“莫慌莫慌。”安世卿安抚她,“灵是很脆弱的。尤其是当灵气场遭到破坏,灵气失去依存之所,很容易消散无形。大娘,我这么说,你可能不明白。我就眼前的所见之物通俗的跟你讲,这整个坟场是一个聚灵的气场,相当于一个居所,这些死去的人都是这里的居民。你老伴儿也是这里的居民之一。但住在这里的并不仅仅是他们的身体,还有他们的灵。人死后,灵和躯体是分开的。现在你老伴儿的躯体虽然不在这里了,但是你老伴儿的灵还在。你刚刚看到的,就是你老伴儿的灵。”

孙大娘听得似懂非懂。

她并不想追究那些玄而又玄的问题,她现在只想知道:

“那我还能再见到我老伴儿吗?”

“你老伴儿的灵现在很脆弱,经不起几番折腾的,搞不好会彻底消失的。你还希望他的在天之灵长长久久的保佑你们家吧?”

孙大娘点头如捣蒜。

“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将你老伴儿的坟修好,修好他的寄居之所,稳住他的灵。”安世卿说。

“那我老伴儿的尸身…”

安世卿道:“即便没有尸身,一样能修好你老伴儿的坟。将你老伴儿生前常穿的衣服拿来几件,放进棺材里,立个衣冠冢。只要这个冢立起来了,这片坟地的气场也就修补好了,其他死者的灵也能得到慰藉和保护。”

“好嘞好嘞!我这就去把我老伴儿的衣服拿来!”

孙大娘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连弄脏的衣裳都顾不上拍,便往家跑去了。

孙大娘一走,晏祯终于忍不住了:

“郡主,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孙大娘真的看到她老伴儿了吗?为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说的是真的。”安世卿悠哉悠哉道,“孙大娘看到她的老伴儿,但你们看不到,那是因为孙大娘中了我的魇阵。”

“魇阵?”晏祯莫名觉得这个名词很亲切,“跟我的名字好像啊。”

安世卿说:“中了我的魇阵,我想让你看到什么,你便能看到什么。”

“好厉害的领域阵法!”晏祯惊道。他又感到奇怪了,“但是郡主,你什么时候给孙大娘下的魇阵啊?”

“这能让察觉到吗!”安世卿笑,“布阵就跟下毒一样,就是要在大家都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施展出来,才能有奇效嘛。”

“明明没有修为,还能这么厉害,郡主,难怪我们清台的长老都忌惮你。”晏祯对安世卿是真的心服口服。

他们谈聊时,裴允聍发现了这片坟场内有其他异样。

他说:“不止孙大娘家的坟,这里所有的坟,都被动过。”

贺章吓了一跳。

“四公子,你别吓我!”

裴允聍指引他看向其他的坟包。

“这里的坟包土质松软,明显是被翻动过。”

贺章不是没注意到过这个现象:“如果有人翻动,那坟头上的草也会受到影响。可你看,这些坟上的草,都还好好的。”

“所以,动这些坟的不是常人,而是修了木系与土系术法的玄修者。”裴允聍说道,“如若我猜的没错,这些坟下,全都是空的。”

尽是空坟!?

他在开什么玩笑!!

第97章 故意而为

裴允聍说这片坟场都是空坟。

贺章与晏祯被吓到了。

这片坟场,都是空坟??

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事!?

莱娅也目瞪口呆。

安世卿和凌霄,听了裴允聍的猜测后,反应平常。

“四哥,不会吧!”晏祯首先质疑裴允聍。

裴允聍刚才已经解释过了——

坟场的坟包上的土质疏松,即便生有绿草,也掩盖不住翻动过的痕迹。

当下,他二话不说,以翩然的落雁之姿,单手拍地。

轰!

众人脚下一震。

整片坟场的坟包陷入动荡之中,轰然崩开。

坟土,坟草,悬浮到空中,暴露出坟坑中的棺材。

一张张棺盖被无名的力量牵引,与原本的棺材解体,一样都悬浮到空中。

晏祯忙去检查坟墓的情况。

他越过一座座分崩离析的坟墓,脸色一变再变。

他带着一副惊骇之色回来。

“真的…”即便亲眼所见,晏祯仍觉难以置信,“这些都是空坟!”

裴允聍翻手覆手,气定神闲。

周围恢复平静,情形如他们初到坟场时所看到的一样。

看裴允聍露了一手,贺章心中唏嘘。

空坟有什么看头。

还是他们玄修者的招式比较吸睛。

随手一个招式,都能营造出大片的既视感。

狂炫霸酷拽啊!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这些有根骨的玄门子弟!”贺章怅然慨叹,险些藏不住心中的那份不甘。

贺章也想成为像裴允聍那样的玄修者。

然而,他不是那块料儿。

莱娅说:“这些坟,不会一开始就是空的吧。”

“不可能!”晏祯道,“安葬在此处的,都是锦溪镇死去的百姓。”

“那也就是说,其他坟里的尸身,都跟孙大娘老伴儿的情况一样,都被盗走了?”莱娅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我怎么感觉怪怪的啊…”

这时,贺章双臂环胸,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如果盗尸是玄修者作怪,那他这个衙门捕头确实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不过,他发表一下小小的想法还是可以的。

“这盗尸贼是精通土系与木系术法的玄修者,此人作案后把现场恢复得跟原来一样,如此心思缜密的一个人,偏偏没有将孙大娘家的坟恢复如初,奇怪啊…”

“就是啊。为什么啊?”莱娅就是觉得这一点很奇怪。

晏祯大胆猜测:“难道,盗走孙大娘老伴儿尸身的,和盗走这里其他死者尸身的贼,不是同一个人?”

贺章琢磨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

“不对。应该就是一个人。”

“盗尸贼是故意的。”凌霄突然开口。

贺章看向模样冷冰冰的小少年,不解的问:“故意的?”

凌霄看着孙大娘老伴儿的墓碑。

“墓碑上刻的有孙大娘老伴儿的卒殁之日。今日就是孙大娘老伴儿的忌日。盗尸贼应该是看到了,便在盗尸之后,故意将孙大娘老伴儿的坟墓留作这样,等人来发现——”

虽然凌霄的话听上去很像那么回事,可贺章总觉得哪里矛盾。

“盗尸贼为什么要故意留下线索呢?是不是傻?这不等于是他故意干了坏事,还让人去抓他么!”

“我觉得,”凌霄又说,“对方至少是想让人知道这片坟场的尸身都被盗了。”

贺章还是比较认同凌霄的推理的,但他搞不懂盗墓贼的作案心理。

一下盗走那么多尸身,还故意留下那么明显的线索,摆明了是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如果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这真的很难让人理解啊。

“郡主,你怎么看?”贺章想听听安世卿的想法。

然而他把问题都抛出去了,半晌也没有得到回应,他不禁郁闷起来。

高贵的郡主是不屑理会他这种小喽喽么。

“恩主呢?”莱娅第一个注意到安世卿不见了。

晏祯晃一眼四周,发现安世卿果然不在了。

“郡主呢?明明刚刚还在啊?”

裴允聍和凌霄开始紧张了。

他们都没察觉到安世卿是何时不在的。

如果是有人在他们毫无觉察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安世卿带走,那也太可怕了!

不过,这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

毕竟,安世卿不像是乖乖束手就擒的人。

她被人带走的时候,一定会闹出动静,或者留下什么线索。

莱娅对此似乎习以为常了一样:“不是吧,这种时候?”

晏祯忙问:“莱姑娘,你知道郡主去哪儿了吗?”

“我不知道。”莱娅看着他和裴允聍,“你们应该知道。”

“我们?”晏祯懵了,“我不知啊。”

“地形术!地形术!”莱娅提醒他,“恩主之前不是跟你们讲过吗!”

“哦哦哦!对对对!”晏祯想起来了,“空间折叠!”

“对对对!快想想你们这附近哪里的灵气最充裕?”

附近灵气充裕之地——

晏祯能想到的,只有清台山。

他说:“郡主该不会是回宗门了吧?”

这时,凌霄掐了个诀。

一道冰色的灵环在他手指上环绕。

见状,莱娅惊道:“是寻灵尺!”

“寻灵尺?”晏祯还是第一次听说。

“就是找人用的。”莱娅的注意力在凌霄身上,懒得跟晏祯这个好奇宝宝解释那么多。

“用这个就能找到郡主了吗?”晏祯一问再问,“那你怎么不用啊?”

莱娅终于看他一眼。

就是这个眼神,让晏祯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些很愚蠢的问题。

领会到莱娅眼神中的意思,晏祯顿时窘迫不已。

莱娅说:“我跟恩主又没有血缘关系。”

晏祯大概明白了——

用寻灵尺寻人,寻的是与施术者血缘相关的人。

凌霄是安世卿的表弟,他们二人血缘相关。凌霄用寻灵尺,自然就能感应到安世卿所在的方位。

不久,只见寻灵尺的光环上浮现出一圈金色的灵雾。

凌霄祭出霜寒剑,御剑而去。

看来是找到了。

裴允聍也御剑跟上。

莱娅跑到晏祯身边,催促道:“快点快点,追上去!”

晏祯也连忙祭出佩剑。

贺章跑到他们二人身边,可怜的问:“你们上哪儿去啊?我怎么办啊?”

“你自己看着办吧!”

留下这么一句,莱娅跳上晏祯的佩剑,和晏祯一起扬长而去。

第98章 抢功法

一个眨眼的的功夫,坟场和其他人都不见了,安世卿被一片浓滚滚的烟雾包围。

“咳咳咳!”

哪来的这么大烟啊!

谁在放火烧山么!

其他人呢?

除了大片烟雾,安世卿什么也看不到。

她很确定,此刻她已经不在坟场了。

这就奇怪了——

她明明没有催动地形术…

“咳咳咳——”

安世卿再次被浓滚滚的烟雾呛到了喉咙,辣到了眼睛。

她一手掩着口鼻,一手挥着衣袖。

面前的烟雾被驱散开了些。

她注意到,脚下一片炭黑色的焦草。

草间还有点点火星。

这野猪还没抓到,就有人已经开始bbq了么。

安世卿甩出一道招风符,将周围的浓烟吹散。

她脚下的焦草被风席卷,带着一片焦土扬长而去。

“嗯?”

那些被烧焦的草堆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安世卿定睛看去。

然而,脚边只有一片焦黑色。

她的脚底板儿下面,好像残留一些焦草。

她提起衣摆,移了一下脚。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郡主!”

安世卿闻声望去,透过薄薄的烟雾看到一道花花绿绿的身影。

“祝枝花?”

除了那位花公子,还有谁的衣品如此low。

“郡主!”祝枝花满心欢喜的跑来,“好巧啊,郡主!你也来这儿抓野猪吗!”

“花公子。”安世卿打量他,目光清幽闲静且意味深长,“还真是巧啊。”

她在这里遇到烟阳祝氏的花公子,当真是巧合?

安世卿环顾四周。

此时,浓烟散尽。

此地,山野绿林。

看着脚边那一地焦土,安世卿若有所思。

她没有催动地形术,可她能感觉到地形术确有启动过。

没有地形术的影响,她是不会一下子从坟场到这鬼地方来的。

自从安世卿学会了控制地形术之后,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被动的受地形术影响了。

祝枝花摇着翎扇,喋喋不休道:“郡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你现在修为全无,一个人多危险啊。万一碰到了歹徒恶棍怎么办。还好你遇到了我。待会儿要是遇到什么危险,郡主,你千万不要管我,一个人跑就是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三个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

他们手持凶器,目光凶狠,一看就知来者不善。

那三个黑衣人一落地,当祝枝花不存在似的,目光径直的落在了安世卿身上。

安世卿扶额道:“我说花花公子,你这张嘴,是不是开过光啊。”

“我…”祝枝花茫然无措。

中间那黑衣人道:“郡主,只要你将你的功法交出来,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安世卿明白了——

原来这三人是冲着她的功法来的。

她幽幽笑道:“我这才清台裴氏过了几天安稳日子。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交出功法!”左边那个黑衣人似等不及了,上前了一步。

贪婪、热切、急迫,在他眼中交织。

“我说你们这些人,着什么急啊。”安世卿似乎天生没有恐惧之心,对这种场面一点都不带怕的。

祝枝花跳到她面前,展现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他头也不回道:“郡主,你快走!”

祝枝花与那三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烟阳祝氏的这位花公子,还挺能打的。

每一次他都是堪堪躲过那三个蒙面黑衣人的招式和技能,有点狼狈,显得一副很弱的样子。

不过,在安世卿看来,这个花公子似乎是有意的在她面前掩饰他的能力和修为。

发现安世卿还留在原地,祝枝花一副惊慌的模样。

“郡主,你怎么还不走啊!”

“我走哪里去啊。”安世卿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我走了,又碰到坏人怎么办。我一个人,那多危险啊。还好我在这里遇到了你啊。你快点把那三个人解决掉,我们一起抓野猪啊。记得要有保护环境意识,不要破坏这里的花草树木啊。刚才那堆干草也不知道哪个没有公德心的家伙烧的,真是的——”

大概是听到安世卿要和他一起抓野猪,祝枝花的招式渐渐有了一些变化,称不上潇洒漂亮,至少比之前能入眼了些。

这时,凌霄和裴允聍一前一后从天而降。

凌霄紧张道:“郡主!”

“没事。”安世卿用纸扇轻轻往他胸前敲了一下。

凌霄松了口气,放下心了。

他看向与三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的祝枝花,不禁蹙起眉头。

莱娅之前不是把烟阳祝氏的这个花公子给赶跑了么。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三个黑衣人,又是什么情况?

裴允聍问:“怎么回事?”

安世卿用纸扇指了一下黑衣人,“那三个黑衣人,是来抢我功法的。英勇神武的花公子,挡在了我前面。”

裴允聍看过去,要加入战场帮祝枝花一把。

他脚步一动,却被安世卿横臂拦下。

“仔细看。”同样的话,安世卿接着又重复了一遍。“仔细看。”

仔细看?

看什么?

裴允聍向祝枝花和那三个黑衣人看过去。

那四人周围,似乎漂浮着什么东西。

不仔细看,还真的察觉不出来。

是细如毛发的绿色翎毫!

那些翎毫,似乎是从他手间的翎扇上和他腰间的翎饰上脱落下来的。

从一开始打起来,祝枝花就一直在那三个黑衣人周围绕圈子。

从他身上脱落的翎毫,渐渐的弥漫在三个黑衣人周围。

终于,一个黑衣人被翎毫迷住了眼睛。

他停下攻击,不停的揉眼睛。

可他越揉,眼睛里的异物感就越明显,他季炀越难受。

揉出了眼泪,揉红了眼睛,他也没能将眼中的异物揉出来。

其他两个黑衣人也接连变得跟他一样。

“有什么东西钻进我眼睛里了!”

“我也是!”

“快来帮我看看!”

他们三个黑衣人,每个人都自顾不暇,谁还能顾及到同伴。

安世卿说:“幸好他们蒙着面,忽然那些东西从他们的鼻孔进入呼吸道,更有他们难受的。”

祝枝花挨个儿剥了他们的面罩。

“原来是你们三个!”其实祝枝花并不认识这三人,不过在清台山上见过他们。“郡主,我在清台山见过他们!”

裴允聍立马澄清:“这三人并非清台弟子,也不在听学弟子的名单中。他们乔装成家仆的模样,跟随前来听学的弟子混入清台山的。”

他转而对那三个抱作一团互相吹眼睛的黑衣人说:

“你们三人,不必回清台了。我会告知你们的家主。请你们速速离开清台。”

他说话的口气中,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

第99章 以巧破力

莱娅和晏祯赶到的时候,那三个黑衣人已经走了。

看到祝枝花,莱娅拉下脸来。

她没好气的质问:“你怎么在这儿?”

祝枝花摇着翎扇坦然道:“抓野猪啊。”

莱娅眉眼间的愠怒之色又深一层,“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们不带你啊!”

祝枝花依旧坦然。

“你们不带我,我自己抓啊。”他嬉笑着一路小跑至安世卿跟前,“何况郡主方才说了,只要我将那三个黑衣人赶走,就和我一起抓野猪!”

“什么黑衣人?”莱娅瞠目,“还三个!”

晏祯当下也是一惊,“郡主,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安世卿摇着纸扇,瞥一眼祝枝花手上那把非常显眼的翎扇,默默的收起了自己的小扇子。

她看向之前她踩过的那片焦土,若有所思起来。

她当时不该那么着急的用招风符将浓烟吹散的。

那招风符吹散了浓烟,还附带卷走了那堆焦草。

那堆烧焦的干草下面,似乎是掩埋了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也全被那一阵风给刮没了。

裴允聍和凌霄是不多话的人。

大约是为了博得莱娅与晏祯二人的好感,祝枝花洋洋洒洒的讲述他方才是如何将企图打劫安世卿功法的那三个黑衣人赶跑的。

听闻那三个黑衣人是从清台山上下来的,晏祯慎重其事道:

“郡主,咱们还是回去吧。他们这些人不敢在山上动手的!”

“这是常有的事。慢慢你们就习惯了。”安世卿挑眉用眼神指了一下裴允聍,转而又对晏祯说,“再说了,不是有你们家四公子保护我呢么。”

“还有我,还有我!”祝枝花嬉皮笑脸道,“我也会保护郡主的!”

莱娅一掌推过去。

祝枝花旋身躲过。

一掌落空,莱娅愣了。

她以为自己这一掌,绝对不会打空的。

这个花公子的身手,比她想的还要灵活啊。

“好险好险!”祝枝花躲过之后,笨拙的站稳身子,万分庆幸的说,“莱二姑娘怪力惊人,我这小身板儿可经不住你一掌。”

莱娅那只没打中的手顺势朝他一指。

她大声道:“我警告你,离恩主远点!”

“那可不行。”祝枝花说,“我来清台听学,就是为了和郡主交朋友的。”

“走开走开!恩主才不想和你交朋友!”

莱娅和祝枝花撞在一起,一个是火药桶,一个是棉花糖。

莱娅那一腔火力突突突的发射出去,总是能被祝枝花软绵绵的反弹回去。

祝枝花以巧破力,形同他的招式一样。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裴允聍命晏祯回山门向代理宗主禀报盗尸与空坟一事。

听他们说锦溪镇有一片墓地发生了恶性盗尸之事,祝枝花甩开莱娅,凑了过来。

“怎么,清台也出现了吗?”

“祝公子何意?”晏祯不明白他几个意思。

“盗尸啊。”祝枝花说,“烟阳城郊的几个乱葬岗,一夜之间全被清空。还有义庄里的停尸,也不翼而飞。以防此事造成恐慌动摇民心,烟阳城的衙守封锁消息,寻我父亲相助。我父亲查出,不止乱葬岗与义庄,烟阳城附近的几座墓园,也有被动过的痕迹。总之,尸体都不见了。”

莱娅匪夷所思道:“居然还有这么邪门的事!”

“祝宗主封锁消息的能力还真是厉害。”安世卿说话的时候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烟阳出了这么大的事,第一次听说,竟是从祝宗主的公子口中。”

“我父亲已将此事密报给君后,郡主不知?”祝枝花还觉得奇怪了。

安世卿:“我又不干政。我怎么会知道。”

裴允聍神情凝重。

他问凌霄:“凌公子,寒湘可有盗尸之事发生?”

凌霄回:“不知。”

裴允聍道:“晏祯,速去禀报!”

“是!”

晏祯不敢拖延片刻,立马御剑而去。

莱娅看向安世卿:“恩主,那我们还去不去抓野猪了?”

“去啊。”安世卿洒脱道,“就算天塌下来,还有个儿高的顶着。忧国忧民这种事,我是不会跟这些人抢着做的,何况那也不是我的风格。我啊,还是比较喜欢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这种生活。”

莱娅乐呵呵说:“我也喜欢!”

安世卿却道:“你喜欢,那叫荒废。我喜欢,这叫超脱。”

莱娅不服:“凭什么我是荒废,你是超脱啊!”

“咱俩的修为和境界不一样。”

“嘁!”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修为低,就不要一天到晚的光想着吃喝玩乐那些的。年轻人呐,正经修行,才是王道。”

“说一套,做一套。”莱娅吐槽她,“想让我们正经修行,还带我们出来抓野猪。要不是你动摇我们,我们怎么会荒废!”

“喂喂喂,搞清楚啊,抓野猪这可不是我带的头啊。之前在戒堂,就你叫得最欢实。谁也没影响你,是你动摇了我们大家。”安世卿可不帮她背这个锅。

莱娅忽然觉得自己很理亏。

她反应倒是快得很,把锅甩到了蔺剑池身上:“都怪蔺剑池!要不是他说在清台山附近看到了九色四耳猪,我也不会想到吃!想不到吃,我也不会说要出来抓野猪!”

“不对不对!”莱娅忽然又觉得这件事根本就怪不到蔺剑池头上。“恩主,说到底都怪你!要不是你带我吃了那么多次九色四耳猪的肉卷,我也不会知道那野猪的肉那么好吃!我要是不知道,今天蔺剑池提起九色四耳猪的事,我根本就不会想着出来抓野猪!”

“哼~你这脑回路还真是清奇得可以。”安世卿可不认同她的欲加之罪。“照你这个说法,哪天你要是看到谁手里端着一盘九色四耳猪的猪肉,你找人家要,要不来,你就对人家大打出手。官家治你伤人罪,你还要我替你承担不成?”

“怪你怪你,就怪你!”莱娅孩子气的做了个鬼脸。

安世卿摇头,神情无奈,“你赖皮的样子,真可爱。”

跟在安世卿与莱娅两人身边的裴允聍与凌霄向后看去,目光中都有警惕之意。

“干嘛?”祝枝花以为这二人是在看他,被他们的眼神吓得小心肝乱颤,之后才注意到他们看的是别的方向。

循着他们的目光,祝枝花向后看去,发现林间有人影晃动。

看来觊觎郡主功法的,不止那三个黑衣人。

比起那些在暗中潜伏着的心怀不轨者,那三个黑衣人的胆子都算大的了。

第100章 抓野猪

“埋伏在这座山上的人不少。”安世卿说,“看样子,蔺剑池他们就在附近了。”

安世卿说的每一句话,莱娅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可这两句话合在一块儿,她就不懂了。

“恩主,你说什么呢?”莱娅问。

祝枝花跳出来,与她解释:“大家都跟我一样,知道郡主会跟着蔺公子到山林里抓野猪。那些觊觎郡主功法的人,便悄悄的跟着蔺公子他们来到这座山上埋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莱娅说:“但是我们没有跟蔺剑池莱娅,我们去镇上了!”

祝枝花:“比起在镇子上那么多人的地方动手,你不觉得选择在这里动手更方便吗。”

莱娅认真想了想,旋即认同似的点头。

“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在这地方动手。”

“不不不。”安世卿郑重其事的纠正她,“你动起手来,根本不分场合。”

“哈哈哈——”祝枝花不顾形象的大笑。

这时,诚谨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在那里!快快快!截住它!不要让它再跑掉了!”

接着,又是他的声音:

“我看到郡主他们了!”

“在抓野猪吗?郡主,你等着,我把野猪给你抓来!”

说完,祝枝花御扇而去。

继诚谨之后,俞树和乔松自不远处的草丛里冒出来。

几人都是一身狼狈,却是满脸的兴奋劲儿。

看样子,他们玩的很开心。

突然,一道九色光从他们脚边飞快掠过。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那道光是什么。

蔺剑池和谢留彬,一人御伞一人御剑,对那道九色光紧追不舍。

“九色四耳猪!”莱娅大叫一声,追了上去。

俞树也连忙御剑而去。

不会御剑也没莱娅跑得快的乔松,被丢在了草丛里。

乔松笨拙的从从草丛里爬出来,和安世卿等人汇合。

“郡主,这片林子里,有好多野猪!就是、就是太难抓了。到现在,我们一只也没抓着。”

“很难抓吗。”凌霄似乎不这样认为。

乔松却深以为然的点头:“嗯!很难抓!野猪跑得太快了!”

“像你们这样穷追猛打的,很容易惊动它们的。抓这种灵活的小东西,需要技巧,需要耐心。”安世卿从附近的树上抽了几根藤条,编了一个类似于半球形的笼子。

她又找了一根木棍将笼子的一边支高,在笼子的边缘处接了一根藤条做牵引绳。

安世卿找裴允聍要了一个圆白菜放在了笼子下面。

就这样制造了一个陷阱。

她拖着牵引绳,躲到了草丛里。

乔松忙和她躲在一起。

安世卿小声对其他人说:“你们躲起来,不要在这碍事!”

裴允聍和凌霄也跟着躲起来。

乔松忍不住问:“郡主,我们就在这里等吗?”

“跑又跑不过,追又追不上,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了。”安世卿也很无奈。

就算她现在能力有限,也妨碍不到她抓野猪的热情。

笨人用笨办法。

然而,乔松觉得这个笨办法过于简单了。

他不认为这个笨办法行得通。

他很想吐槽,却说不出口。

“哎——”凌霄轻飘飘的叹了一声。

他什么也没说,他这一声叹息委婉的表示了他对安世卿的手段有多么不敢苟同。

这时,躲树上的裴允聍说:“莫出声。”

一只九色四耳猪,拖着长长的四条耳朵,循着圆白菜的气味,哼哼唧唧的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安世卿这个笨办法,还是有点用处的。

然而,这是九色四耳猪好肥啊!

安世卿的那个牢笼体积小了,明显搞不定那只肥美的野猪。

只见那只九色四耳猪走到陷阱边,一鼻子拱开了牢笼,吧唧吧唧的享用着笼子底下的圆白菜。

“抓…”

安世卿刚出声,便看到裴允聍从树上一跃而下。

宛如天人之姿。

裴允聍一掌落地。

地面猛然震动。

那只肥美的野猪和那颗被它啃了一半的圆白菜被震到了空中。

肥猪惊觉不妙,凄厉的哼唧一声,前蹄往那半颗圆白菜上用力一蹬,整只猪化作一道九色光飞快的窜了出去。

就在这时,凌霄眼疾手快的在肥猪逃遁的方向竖起了一道拱形的坡面冰坡

咚!

肥猪并没有一头撞到冰墙上,它前肢抵住冰墙,用力一蹬,脚下却打滑了。

它扑腾着从冰坡上滑下来,掉进了凌霄已经制造好的冰牢中。

在肥猪掉进去的那一刻,冰牢迅速收缩,将整只猪冻在其中。

乔松忙跑过去,双手抱起那只被冰块冻住的肥猪,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

“好肥!好重!”他将肥猪抱到安世卿他们面前,“凌公子,你好厉害!”

“这没什么。”凌霄宠辱不惊。

九色四耳猪在逃窜的时候,只会一味地逃窜,只有在转弯的时候会放慢速度,更不会停下来转身对狩猎者投怀送抱。这种野猪的弹跳力虽然很好,跳得并不是很高。

凌霄在这只肥猪逃窜的方向竖了一道扇形的冰坡。

这只猪察觉到前面有障碍物,不管它选择左右哪边逃跑,都会撞到冰坡上。

祝枝花也抱了一只野猪回来。

他一个人就抓了一只九色四耳猪。

足见大家都小看了烟阳祝氏的这位花公子。

安世卿他们一来,就抓到了两只九色四耳猪。而蔺剑池和诚谨等人在林子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有追到一只九色四耳猪。这可把他们郁闷坏了。

凌霄和祝枝花两人加入他们,才将他们一直在追的那只野猪成功捕获。

他们所有人回到锦溪镇。

安世卿带他们去他们安氏名下的串串香店。

让她带路,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锦溪镇本不大,安世卿却带着他们绕了好几圈。

“这地方…我们之前好像来过啊。”

“郡主,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他们大概是之前玩得太嗨了,忘了安世卿有迷路属性。

“十字大街,三层高楼,门面朝南…”安世卿环视四周,喃喃着说道,“我那天还跟凌霄路过来着。”

“这边。”凌霄主动担任起带路的责任。

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到了安记串串香店。

安记的招牌还没挂出来,店门也是紧闭着。

安世卿敲了敲门。

有伙计来开门。

见门外一堆人,那伙计愣了愣之后说:“诸位,不好意思,小店还没开业呐…”

安世卿亮出一枚令牌。

那伙计看到令牌,立马将他们恭恭敬敬的请了进来。

第101章 安记仓库

三只野猪和其他一些食材,都被交给了伙计来处理。

几乎所有人都围在蔺剑池身边,看他这个赏金猎人是如何用猎物从串串香店里兑换自己所需的。

安世卿作为安记的少东家,亲自接待蔺剑池。

“本店还没开张,不然的话,这店里挂的都是这里的特色菜的招牌。还有各类珍贵又难得的一些食材的悬赏令。”安世卿一边向众人介绍安记的情况,一边带他们到楼上去。

三楼还在装修,连桌椅都还未摆放,但地板中间却有一扇被红布罩着的屏挡。

安世卿将红布撤掉。

屏挡的一面空无一物,另一面却是一张看比罗盘还要精致精密的高端仪器。

看上去还挺神秘的。

“这是什么?”

诚谨对人对此好奇不已。

“好像我们清台的符文阵法。”

“看上去好复杂。这是做什么用的?”

蔺剑池走过去,站在那屏挡前面。

“这是连接仓库的传送门。”说着,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枚金属制的类似于印章的东西。

也不知什么金属做的,表面非常平滑。

让人一看就感觉这小东西里大有文章。

那小东西指节粗细,拇指长短,底端是个齿状,看上去像一把钥匙。

蔺剑池拿着这小玩意说:“这是钥匙。这个钥匙也是赏金猎人身份的象征。把它插在传送门的钥匙孔上,再这样一拧。”

传送门的中间有个凹槽。

那凹槽就是个钥匙孔。

蔺剑池用钥匙启动了传送门。

屏挡上的符文盈满灵光。

蔺剑池的身形在灵光中渐渐隐去。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了。

谢留彬惊奇不已:“蔺公子呢?他人呢?”

“被传送到仓库去了。”安世卿甩出一张符,拍在众人的脚底下。

众人脚下的地板出现一个传送阵。

华光一闪,众人眼前的场景变换。

他们所有人通过这个传送阵来到另一个地方。

此地无门无窗。

入口是一个接待处。

接待员似乎跟蔺剑池起了争执,要将蔺剑池从这里赶走。

接待员一看又有这么多人传送进来,直接蒙了。

接着,从里头来了个管理员。

那管理员风度翩翩,虽为男子,长相却极为秀美。他对着安世卿施施然行礼。

“郡主安好。”

“安好安好。”瞧见这人,安世卿笑得深长且无奈,“您老怎么亲自出山了。”

接待员也忙向安世卿施了一礼,称那管理员为“云总管”。

云总管说:“这新店还未开张,怎就将人送进来了。仓库里的物品,都还没盘码好呢。”

他这话显然是与安世卿说的。

安世卿说:“蔺剑池老猎户了,积分管够。本郡主给他开了一道小后门。顺便给你抓了几个壮丁,日后这些小家伙之中,说不定哪个又会成为你的实验体。”

云总管眉首轻挑,看向安世卿周围的那些小辈,眼波幽动。

被他这般幽幽的看着,众人顿觉毛骨悚然。

云总管颔首,“挺好。”

他给接待员递了个眼神。

接待员心领神会,恭恭敬敬的请他们入内。

“诸位,请——”

云总管亲自接待蔺剑池,向他介绍了几部有益于他修炼的功法与心法,还有武法。

蔺剑池将钥匙交给云总管。

云总管可以通过蔺剑池的钥匙,查看到他的赏金积分。

蔺剑池攒的积分,让云总管吃惊不小。

“攒了挺久的吧。”云总管说,“随我来,我这有一物,应该适合你。你那遮灵伞,虽养护得极好,但有些部件的材质已经落后了。我这里有一根佛海沉木,经年受经文洗礼、佛光韬养,不仅坚固异常,还深藏灵蕴,非常适合做遮灵伞的伞柄。”

蔺剑池撑开遮灵伞。

云总管说:“你这遮灵伞的伞柄只是普通红木做的。唯有这伞架、伞骨、伞轴是佛海沉木做的。佛海沉木极为难得。那年遮灵伞制成,就差一根伞柄。安王爷与郡主出天价于各处求佛海沉木都求而不得,求来这根佛海沉木时,遮灵伞已经落到你手上了。”

蔺剑池意动而问:“这根佛海沉木,多少积分?”

云总管:“你现有积分的一半。”

蔺剑池暗暗一惊,忍不住道:“不便宜!”

云总管:“现在的遮灵伞,顶多算是个半成品。”

一把半成品的遮灵伞,威力便能惊人。完成品的遮灵伞,那还得了!

蔺剑池不再犹豫。

“兑了。”

蔺剑池看到佛海沉木边上有一块泛着油光的木头。

那木头看上去挺结实的。

他看着木头,问云总管:“这是什么木头?”

“上个月有个赏金猎人猎杀了一头海兽,这块木头是从那头海兽的肚子里取出来的。是一块非常适合做剑鞘的橡松木。这个便宜得很。”

非常适合做剑鞘…

“这个我也要了。”

蔺剑池兑了两根木头,又兑了几部功法,和其他一些琐碎的用品。

再回头看,其他人跟逛大观园似的,在仓库里到处乱窜。

云总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乔松身边。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骨骼清奇的小家伙。”他执起乔松的手,往他的脉搏上一掐,幽幽一笑。“果然清奇。我这有一部木系功法很适合你。”

乔松不知所措道:“可…可我不是赏金猎人啊。”

云总管露出营业式的微笑:“我送给你。”

乔松才有了一点心动的感觉,就听安世卿小声说:

“白送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那我还是不要了。”乔松对云总管摇头。

云总管说:“你可要想好了。出了这个仓库,你若改变主意回头来找我要,可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

谢留彬蹭过来。“拿上吧,拿上吧。反正是白送的。拿回去咱们一起研究。云总管,我替我表弟收着。”

云总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也不错。我这有一部剑法,你应该感兴趣。”

谢留彬还没有看到云总管说的那部剑法,就已经表现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要要要,只要是白送的,我都要!”

“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

看大家热情高涨,安世卿不禁偷笑。

还真是一群天真可爱的小家伙。

云总管说了:“东西可以白送给你们,但也是有条件的。你们要是练出了什么毛病,我是不会负责的。还有,你们在修炼的时候遇到的问题,一定要汇总给我。”

俞树捧着一部剑法问:“那到时候我们怎么联系你呀?”

“这是还在研发的一项新技法,学会了之后,大家可能用这种技法给我留言。我都会看到。”

“什么技法,这么方便?”

云总管:“论坛。”

第102章 送礼

论坛这个技法不难学,学会了之后,使用这个技法,眼前便会出现一层灵质界面。

这界面真的跟安世卿前世在网络上所见的论坛相差不大。

她惊奇又意外道:“老云,没想到你跟小云真的把我说的这个论坛给开发出来了。可以啊。不过,看上去你和小云研发的这个论坛目前只有发帖的功能。还不能留言和回复。”

云总管说:“所以,还在研发中。”

“我就稍微提了一下,你们还真做出来了。有才啊。”安世卿话锋一转,“你们有功夫倒腾这些东西,还不如以成亲为前提好好跟姑娘家谈一场恋爱。”

“无聊。”云总管走开,表示跟她这种人聊不下去。

来了一趟仓库,几乎每个人都有收获。

他们离开仓库,又回到了店里。

而这时,伙计们已经处理好九色四耳猪,剥了皮、剔了骨、剖了妖丹,将肉上秤算准了斤两。

三只九色四耳猪,又给蔺剑池新添了一笔可观的积分。

伙计点了炭火,上了锅底,将各种处理好的食材摆上了桌。

一锅清汤,一锅红汤。

口味重的,坐红汤那边。口味清淡的,做清汤那边。

香味弥漫,叫人垂涎。

不待汤在锅里沸腾,莱娅便迫不及待的将食材下入锅内。

一开始,大家都还在聊论坛的事,渐渐的都经受不住香味的引诱,一个个把注意力放在了火锅上。

每个人在大快朵颐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在吃这方面,俞树的战斗力不行,很快他就缴械投降了。

这里的东西是好吃极了,只可惜他没那么大的胃口。

俞树拍着肚皮感慨:“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你一个被家中长辈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贵公子竟说这种话,你让我们这些苦孩子情何以堪呐。”诚谨吐槽他。

“反正只要跟着郡主,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有意思!”祝枝花的这话中少不了溜须拍马的味道。

谢留彬遗憾道:“真后悔没早点认识郡主啊!”

“呵~”安世卿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继而说道,“那些早认识我的,后悔认识我太早。你回去问问那些认识我的长辈,他们口中的郡主肯定跟你们现在认识的不一样。”

“外界关于郡主的传闻还是蛮多的。不过在我看来,那些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一点都不切实际。”俞树说。

安世卿挑眉。

众人听俞树又说:

“外界传言郡主清高孤冷,脾气非常不好。不动手则已,一跟人动手,绝不留情。我在来清台山之前,我父亲还再三嘱咐我听学的时候,一定要离郡主远一些。”

安世卿笑得颇为无奈。

俞树大约是吃撑了说累了,瘫在位置上一副无病呻吟状。

他注意到蔺剑池数次对自己做出欲言又止的神态。

俞树坐直身子,面向蔺剑池,“蔺公子,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嗯…嗯。”蔺剑池垂下头,吞吞吐吐道,“你…你的剑,还没有剑鞘吧。我…我先前得了一块…很适合做剑鞘的木材。你…你若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俞树连声道。

蔺剑池将从安记仓库用积分兑的那块橡松木给了俞树。

俞树的眼睛凉了。

“这是橡松木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橡松木!我父亲的佩剑,剑鞘就是用橡松木做的!”

蔺剑池闷声说:“这块橡松木是从海兽的肚子里剖出来的。得海兽的元丹与油脂滋养,所以…色泽与质地与寻常的橡松木不大一样。”

“那这是好东西啊!”俞树高兴坏了,又不大敢相信,“蔺公子,你真舍得将这好东西送给我吗?”

蔺剑池说:“你适当的给我些银子,也行。”

“没问题!”俞树痛快地答应下来。“不过我现在囊中羞涩,得等我爹给我送银子来,我才能给你。”

“嗯。”蔺剑池腼腆的应了一声。

安世卿笑着看着窗外。

天朗气清,阳光格外明媚。

吃饱此类的,歇了一下,再战一轮,直到实在塞不下了,才心满意足得停了嘴。

一行人回清台山。

为了消食,所有人都是走着回去。

一口气爬了四千多层降灵阶。

等他们爬到山门前时,都已经是傍晚了。

晏祯和一众同门师兄弟在山门前接引听学弟子。

“晏祯,你怎么中途消失了!你错过了一场大餐!真的!安记的东西都可好吃了!”诚谨拍着一直提在手上的食盒,笑嘻嘻的接着说,“不过,我给你带咯!”

晏祯注意到裴允聍手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食盒。

他手上的那一份,一定是给二哥带的。

诚谨将食盒给晏祯。

“郡主也给你带礼物了。”他掏出一叠黄纸与一个小盒子,都塞给了晏祯,“这是郡主让我给你的。这是符纸,这是朱砂。郡主说,你若要修符道的话,这些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

晏祯神色怏怏,看着符纸和朱砂盒,犹豫道:“可是…可是长老说,郡主修的符道是非常之道,清台弟子就该脚踏实地的修正宗的剑道。”

“啊呸!”诚谨不知道哪个长老给晏祯灌输这些的,让他知道了,一定要好好的和那位长老理论理论。“哪个长老给你说的,我也不问!既然你有符道方面的天赋,就不该埋没了!郡主也一定是这么想的,不然她不会将这些东西托我送给你!”

见晏祯还在犹豫,诚谨有些怒其不争。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晏祯抱着符纸,心情复杂。

俞树回到山门,就听说自己的父亲来了。

而俞宗主那边,一听说自己的儿子回来了,立马放下一切去迎接。

“儿啊!儿!”

“爹!”

父子二人见面,一副喜极而泣的画面。

俞宗主奔向儿子。

俞树扑向父亲。

儿子以为父亲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

没想到,父亲却道:

“儿啊!快给为父看看你的剑!”

俞树郁闷了。

现在什么情况?

他的剑比他这个宝贝儿子还重要?

第103章 梵天圣裁

俞宗主抱着俞树的【百川归海】,乐得合不拢嘴。

那画面,让俞树这个做儿子的觉着那把剑才是父亲的亲儿子。

俞宗主激动的说:“儿砸!你可知,【归海】乃是你祖奶奶天锦道人的佩剑!”

“知道,知道。”俞树很敷衍。

儿子的冷淡并没有影响到俞宗主一身的澎湃热血。

俞宗主慷慨激昂道:“当年你祖奶奶不愿与奸佞为伍,不惜断剑明志。【归海】灵剑被你祖奶奶折断之后,再没现世。没想到你你竟找到了【归海】的残片!”

“不是我找到的。”一样的故事,俞树已经听到过一次了。再听就失去了新鲜和刺激感了。他如实说道,“【归海】的残片不是我找到的。是蔺剑池。”

“蔺”俞宗主神情微动,“山阴族那小子?!”

“正是他。”俞树向俞宗主伸手,“我还欠他银子呢。他不但用祖奶奶的灵剑残片帮我修好了剑,我的剑灵也因此成形。他还给了我一块橡松木做剑鞘。”

“欠的银子要还!”俞宗主郑重道,“还要重金酬谢!为父亲自去谢!”

俞树从锦囊里掏出橡松木。

“这就是蔺剑池给我的橡松木。”

俞宗主顿时张大眼睛。

“这是这可是上好的橡松木啊!”接着,他拿出父亲的威严,正儿八经的说,“那个,儿啊,为父正好要换一个剑鞘。这块橡松木,为父就笑纳了——”

俞宗主的手抓上橡松木。

俞树却不松手。

“爹,你要点脸好么!这橡松木,是蔺剑池送我的!我要用这块木头做剑鞘!”

俞宗主用力将橡松木拉到跟前。

“儿啊,你都已经得到自己的机缘了。不就是一把剑鞘嘛。为父再给你找别的木材啊~这块橡松木,你就让给为父吧~”

“爹,你好不要脸啊!”俞树还是不松手,“我不管!我就要这个木头!”

这时,安世卿和凌霄经过。

看到老滑头和小滑头抢木头,安世卿噗嗤一笑。

“俞宗主,别来无恙啊。”

“郡郡主!”俞宗主似乎是怕极了这个中洲郡主,吓得缩手缩脚的,也不跟儿子抢东西了。“郡郡主万安!”

“郡主,凌霄!”俞树收回橡松木,一蹦一跳过去,“你们听说了吗,清台的长老要找我们单独问话。蔺剑池已经被叫过去了。还要那天去过剑炉山的其他人,都去戒堂外面等待传话。”

安世卿点头。

此事她早已知晓。

俞树一进山门,就被清台的弟子如是通知了。

不过还没有清台的弟子通知安世卿。

俞宗主对俞树说:“儿啊,你去吧。有什么说什么,不必害怕。你把剑和橡松木给我,为父去给你做剑鞘。”

“我不!”俞树就怕这个老滑头私吞了他的木头。“我自己做!”

说完,俞树带着剑,往戒堂去了。

安世卿转而对凌霄说:“也去吧。”

凌霄略微颔首,又端着手向俞宗主致意,不发一言的跟着俞树一起去了。

安世卿和俞宗主大眼瞪小眼。

俞宗主躲闪安世卿的目光。

他再看过去,却发现安世卿不见了。

老滑头拍着胸口松了一大口气。

安世卿不过是去找地方坐了一下,看到俞宗主那个老滑头仓皇儿童的时候,不禁忍俊不禁了一下。

一名清台弟子模样的人出现,恭恭敬敬的在她面前行了一礼。

“郡主万安。郡主,长老们命我请郡主过去。”

安世卿起身。

“走吧。”

那人在前头引路,时刻留意着身后的安世卿。

安世卿虽然是个路痴,但是对周围的环境还是很敏感的。

她很快就发现这不是去戒堂的路。

这个地方,自她到清台时,就没有来过。

再穿过前面一道小门,似乎就出了清台宗门。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安世卿在小门前停下脚步,看着那一脚已经踏出小门外的人。

“你不是清台的弟子。”

那人半个身子都过了小门。

他似乎是怔了一下,而后停下转身,不露声色的对安世卿说:“郡主,长老就在前面了。”

安世卿摇着纸扇,停在原地脚步不动。

“请问,是清台的哪个长老要见我啊。”她一副疑惑状,“不应该啊。此时,清台的长老们应该都在戒堂审问那几个被我带坏的小辈吧。”

这时,她身后出现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与小门处的人一样,都是清台弟子模样。

不用问了。

这些人,应该都是觊觎她功法的。

“交出你的功法!”

一样凶狠加威胁的口气。

老掉牙的台词。

没新意!

安世卿挥动纸扇。

脚下出现一面棋盘。

棋盘瞬间放大,将四人笼罩。

安世卿再次挥动纸扇。

她身后的那两人如自走棋一般,位置突然变换,都到了小门前。

那三人脸色大变。

“这是”

“梵圣族的秘术,【梵天圣裁】!!”

“你明明没有修为,是如何!?”

他们每个人说了一句台词,而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的世界突然天翻地覆。

他们眼前恢复平静时,却发现他们已经不在清台山了。

安世卿穿过小门,望着清台后山的缥缈之景。

这里风景真不错。

过了一会儿,她掏出一片枯叶。

这片枯叶是他们那日在剑炉山烧幽尸时,她在一把残剑上捡到的。

此叶乃柴桑乔氏独有的神木叶——桐叶乔的叶子。

叶子上的水分已经被剑炉山上的高温烤干了。

这种叶子怎么会出现在剑炉山那种寸草不生之地?

察觉到有人来,安世卿捏碎干叶,将碎片撒到空中,任由它们比风带走。

“郡主,你怎么在这儿啊。大家都在找你呢!”

安世卿看向谢留彬,“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谢留彬傻乎乎的说:“我问了好几个师兄弟,听说你往后山这边来了,我就过来碰碰运气。”

“找我做什么。”安世卿一个人在这儿挺好的,还不太想被别人打扰呢。

“我和我表弟已经被清台的长老问完话了。”说到这,谢留彬有些欲言又止。

他看了安世卿好几眼,有些苦恼的挠着头。

安世卿问:“怎么了?”

“我表弟说,那日在剑炉山,就是我们一起焚烧幽尸的时候,他说他好像看到你在剑炉山上捡到什么东西。”谢留彬支支吾吾说道,“其他人都说没有看到,我就想我表弟可能看错了。”

但是乔松就这么在长老们面前把安世卿供出来,让谢留彬觉得他表弟有种出卖安世卿的感觉。

谢留彬就是想在安世卿面前给他表弟作保——

“郡主,我表弟绝对不是出卖你!我表弟绝对没有那个胆量的!”

第104章 真的是怪物

安世卿猜测,她在剑炉山的残剑上取下那片被高温烤干的桐叶乔的树叶时,八成是被乔松看到了。

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他当真看到了吗?

这小子今日上午在戒堂被长老们例行问话的时候不说,怎么到了下午被长老们叫去戒堂单独问话的时候提起这茬事了呢…

乔松这小子,有点意思啊…

安世卿跟随谢留彬来到戒堂。

清台的诸位长老并排坐在高堂之上严阵以待。

“郡主让我们好等啊!”

安世卿一出现,就有人开始说风凉话。

裴允聆看一眼说话的那名长老,随即转向安世卿。

“此番请郡主前来,也只是例行问话。”裴允聆说话的口吻如他的目光一眼温润,总能轻易的便让人对他卸下防备。“一名小辈说,那日他看到郡主在剑炉山上捡到一样东西。郡主,不知可有此事。”

“剑炉山那种鸟不下蛋的地方,我能捡到什么。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像蔺剑池那般,随手就在那座山上捡一块灵剑的碎片。可我没那么好的运气。”安世卿侃侃而说。

“郡主,请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一名长老义正辞严,“此事关系到幽尸与魔气、仙门百家,甚至整个中洲大陆,可由不得你掩饰!”

“我掩饰什么?”安世卿反问那名长老。“那些幽尸又不是我炼的,那邪门的魔气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我也一样心系仙门百家与中洲大陆的安危。然后我就想问,闻睢长老,我要是当真发现什么跟幽尸和魔气有关的线索,我掩饰过去,对我有什么好处?”

闻睢长老信誓旦旦说:“你想含糊过去不成!柴桑乔氏的那个小辈,都已经与我等交代了!”

安世卿不慌不乱,“乔松么。我不知道他跟你们交代了什么,怎么交代的。与其听他含糊不清的交代,尔等不妨将他和娅娅、凌霄三人叫过来当场对质。当时在剑炉山上,娅娅与凌霄为护我周全,对我寸步不离。我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他们二人可是比柴桑乔氏的那个小辈清楚。”

裴允聆请示过诸位长老的意思,将安世卿提到的那三个人传到戒堂来。

闻睢长老居高临下看着堂下站立不安的乔松。

“乔松——”

看到乔松明显瑟缩了一下,闻睢长老简直没法瞧。

他怒其不争的摇头,无奈的别开眼。

闻睢长老就不明白了,柴桑乔氏的这个小辈身为一名正统的玄修者,没有资质也就算了,偏偏胆子还生的这么小,真不知道清台怎么会招了他这样一只弱鸟。

“小六爷,”裴允聆说话的口气中没有丝毫威严感,如和风细雨般沁人心脾,化作温暖柔和又让人心安的力量。“之前我等在询问你时,你说在剑炉山上看到郡主捡到什么东西,可有此事?”

莱娅向乔松看过去,目光不善,说话的口气也不太友好:“乔小怂,你都在这些人面前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乔松战战兢兢,畏畏缩缩。

他站在那里恨不得将自己瑟缩成一团。

瞧他吓成这副不争气的模样,裴允聆觉得此刻就算逼迫他非但从头口中问不出什么,可能还会把这个小辈吓坏。

他索性不再把所有的目光放在乔松身上。

裴允聆看向莱娅与凌霄二人。

“莱姑娘,凌公子,当日在剑炉山,你二人对郡主寸步不离?”

“那当然!”莱娅不假思索道,“我外出的时候,阿爷就交代我了,此次郡主来你们清台听学,会遇到很多危险。让我一定要时刻保护恩主!”

“指望你保护我,我早就被刮一层皮了。”安世卿哼哼着。

裴允聆又问:“那你二人可看到郡主在剑炉山上捡了什么?”

“什么捡了什么!?”莱娅反过来质问他,“说的跟你们亲眼见到过一样。为什么我这个在恩主身边寸步不离的人,没看到恩主捡到过什么东西?凌霄,你看到了吗?”

凌霄淡淡的说:“不曾。”

闻睢长老脸上挂不住。

他险些坐不住,厉声斥问堂下的乔松:“乔松,你如何解释?”

“我”乔松结结巴巴、含含糊糊的否定了自己之前在长老们面前的说辞,“我、我兴许是是看错了!”

“看错”闻睢长老彻底爆发,“这种事情,怎么还会看错!还兴许!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没看到就是没看到!你这‘兴许’是几个意思!”

乔松吓得连连后退,最后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在地上,吓晕了过去。

这种小辈,长老们实在没眼看。

安世卿瞄着高堂上掩面的长老们。

“长老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问题的话,我给你们出一道题——”她起身缓缓走到戒堂中央,“此次在来到戒堂之前,又三个打扮成清台弟子模样的人将我引到清台的后山。我本以为他们只是单纯觊觎我功法的寂寂无名之徒,但是他们居然识得梵圣族的【梵天圣裁】。”

“什么!?”

“梵圣族失传的——”

“【梵天圣裁】!?”

所有长老大惊失色。

多半的清台长老在听到梵圣族的秘术时,不禁站了起来。

安世卿接着说:“现如今,知道【梵天圣裁】的小辈,多半都是宗门教派重点培养的高徒。都是中洲的希望和未来,所以我没伤他们。”

裴允聆立马澄清:“郡主,那三人绝非我清台弟子!”

“不要慌嘛。我没说他们就是清台弟子,只说他们做清台弟子打扮。”安世卿的目光向高堂上的长老们掠去。“但是那三人是如何得到那三套行头,又是在谁的默许下盘桓在清台山上数日不去,又是谁给他们制造了一个接近本郡主的机会,那就值得细品了。”

凌霄意会过来,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一众长老,“难怪将我们一个个叫过来,却迟迟不通知郡主,为的就是给那三人制造这么一个机会。”

“你们——”莱娅怒不可遏。

要不是接收到安世卿的眼神示警,她当场咆哮戒堂了。

一名长老问:“那三个人呢?”

安世卿:“我已经用【梵天圣裁】将他们送出清台了。”

“那方才的话,只是郡主一面之词,叫我等如何相信呐?”

安世卿笑:“你无非就是想见识一下【梵天圣裁】罢了,痛快说出来就好了嘛,何必那么别扭呐。”

她振袖一挥,手与纸扇指向高堂。

轰——嗡嗡——

戒堂中发出沉闷恐怖的声响。

只见高堂上的那两竖排位置在嗡嗡声中移动起来,两列并成一排。

有的长老,还在位置上坐着。

当他们屁股底下的椅子移动起来的时候,他们的脸色堪比紫甘蓝。

那些站着的人,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人,是如何发动【梵天圣裁】这种高端的土系术法的?

“怪物!真的是怪物!”

裴允聆厉喝:“闻睢长老!”

闻睢长老被喝醒,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忙带着一脸骇然躬身向安世卿请罪。

第105章 聒噪

安世卿在戒堂露的那一手【梵天圣裁】,引炸了整个清台山。

以往那些将戒堂视为噩梦之地的清台弟子,一个个跑去戒堂看安世卿留下的杰作。

戒堂内十个座椅,原本成两竖排分列在堂内左右,现在却是整整齐齐呈一横排列在高堂之上。

要知道,那十张座椅原本都是在地上砌死的。

现在依旧是砌死的。

只是它们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乔松因为在清台的长老们面前揭发安世卿,而成为众矢之的。他在戒堂被吓晕,继而被抬出戒堂一事,也成为了大家的笑料。

在大家将乔松的“光荣事迹”挂在嘴边上时,只有乔松的表哥谢留彬竭力维护他。

开学之日在即,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开学那天的拜师礼上,便顾不得对谁说三道四了。

此时的莱娅,慌的一匹。

她还不确定自己最终能不能留在清台山,当一个名正言顺的听学弟子。

见安世卿一点儿都不慌,她更慌了。

莱娅缠着安世卿。

“恩主,恩主!我到底能不能留在清台山听学啊!到底能不能!”

安世卿无奈得很。

“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你阿姐在办啦!你就耐心等着你阿姐那边的消息吧。你要是实在等不及,就去帝都找你阿姐去。”

莱娅哭丧着脸。

“我要是会御剑,我早就去了!”她坐到一边,赌气说道,“清台的这些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我每次去找那个代理宗主啊,他都说留不留我,长老们还在商议!每次都用这样的话敷衍我!我还以为他比较好说话呢!”

“你就耐心等着吧。”安世卿坐那儿不动如山。

今儿的眼光特别好,她特意到院子里来打坐。

“万一,清台不接收我怎么办?”

“回去找你阿爷、阿爹啊。”

还能怎么办。

“哎呀!”莱娅急得叫起来。“恩主,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嘛!把我留下来,就你一句话的事儿!清台那些长老都怕你!他们不敢说什么的!”

“在这件事情上,我已经尽心尽力了好不好!”

安世卿何止帮她说了话,还给她做了一张足以以假乱真的通玄帖呢!

“恩主,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安世卿有些不耐烦了。

见她皱眉,莱娅声音小了很多。

“恩主…”

“不要烦我。”安世卿合上眼。

看她神情清冷,莱娅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发出声来。

冷静下来想想,她确实觉得自己方才聒噪的很。

要是谁在她耳边这样,她早就拳头伺候了。

中午,晏祯和诚谨送饭来。

看到莱娅跟猴子一样在安世卿面前抓耳挠腮的画面,两人都忍俊不禁。

安世卿在那儿打坐,不动如山。

莱娅是一刻也消停不下来。

晏祯和诚谨两人十分周到,去屋里搬了一张小桌,将带来的饭菜摆放上面。

“郡主,吃饭了。”接着,晏祯看向莱娅,“莱姑娘,午饭时间已到,请去饭堂用餐。”

安世卿在清台享有特殊待遇和照顾。

她不必去饭堂用饭。

她去饭堂的话,势必会引起轰动,届时清台的某些人也会因为一发不可收拾的场面而头疼。

“怎么是你们来送饭?”安世卿记得之前每到吃饭的时间都是裴小四把饭送过来。

“四哥在修炼。”晏祯说。他看莱娅还坐在那里辣手摧花,忍不住催促她,“莱姑娘,快些去啊。去晚了,就没的吃了。”

“不吃!”莱娅赌气道,“我现在哪有心情吃饭!”

晏祯和诚谨都知道她在为什么焦灼。

诚谨说:“莱姑娘,我劝你就不要再期待了。清台每三年对外招的清台弟子,一共就三十四个名额,不管是多一个还是少一个,以后的工作都不好展开。不管怎么说,这是清台的规矩。清台的规矩要是那么容易被打破,那岂不是谁都能到清台来听学。”

晏祯轻轻撞了一下诚谨。

诚谨这家伙说话也太不顾及到旁人的感受了。

诚谨觉得自己没说错话。

当他看到莱娅突然窜起来对他大声叫唤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什么破规矩!清台招学生,不是说看修为,也看人品么!凭什么乔怂怂和钟钊铭那样的人都能接到通玄帖,我就不能!你告诉我,我的修为比他们差哪儿了!我的人品比他们差哪儿了!你倒是告诉我呀!”

安世卿用筷子指着她,“我要是会禁言术,绝对把你的嘴给堵上。”

“恩主!”莱娅急得直跳脚。“你就去帮我说说情嘛!”

“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你还指望谁能听我的话。”见她张嘴,安世卿拿筷子指过去,“你闭嘴。我现在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莱娅气急败坏,重重的跺了跺脚。

安世卿淡淡的看她一眼。

气氛突然严肃起来。

晏祯和诚谨相视一眼,两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于莱娅的事,他们两个也是爱莫能助。

即便他们也很希望莱娅留在清台山。

可是莱娅的这个性情,也确实是个让人不得不在意的问题。

晏祯忍不住问:“郡主,你觉得长老们会不会同意将莱姑娘留在清台山?”

“只要有一张货真价实的通玄帖。”安世卿倒是很乐意回答他的话。

晏祯点头表示赞同。

诚谨道:“可莱姑娘之前的那张帖子,不是郡主你伪造的么。而且已经发现啦!你自己也承认了呀。”

安世卿:“真的帖子,应该在路上。”

“真的…通玄帖?”

晏祯和诚谨都是茫然。

通玄帖都是出自清台的长辈之手。

而且有特殊加持的。

在清台,只有裴宗主和二叔、三叔,还有嫡传的裴氏四君子有这个权利。

但是,裴允聆和裴允聍都是很尊重诸位长辈的意见的。

只要长辈不同意,他们是绝对不会给莱娅开特例。

裴启元对莱娅很是反感,反对她留在清台的意思最为强烈。他更不可能。

这时候,裴宗主和二叔又不在清台。

三哥也不在。

那还会有谁会为莱娅开一张货真价实的通玄帖呢?

晏祯的脑袋还是很灵光的。

他想到一个人:

“大哥!!”

第106章 悬得很

没错,清台裴氏四君子之首裴允职,也有外发通玄帖的权力。

只要莱娅从他那里得到一张货真价实的通玄帖,那么她留在清台的可能性就大大的有了。

“大哥??”诚谨想了一下,随即摇头说,“我觉得不可能啦。大哥怎么可能会违背长老们的意思,给莱姑娘发通玄帖呢。不可能,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晏祯不以为然,“莱姑娘的姐姐是蓬羽军的统领,与大哥是同僚。如若莱姜统领去向大哥索要通玄帖,大哥说不定会念及同僚之谊,给她一张通玄帖呢。”

“你也说了是‘说不定’。”诚谨反驳他,“大哥和莱姜统领的关系那么差,这事不仅满朝皆知,朝堂外的人也都知道。他们哪来的同僚之谊!”

晏祯没话说了。

见他无话可说,诚谨洋洋得意。

他看向安世卿,飘飘然的看向安世卿。

“郡主,你说我说的对不!”

只要得到了安世卿的认同,他能在晏祯面前扬眉吐气好些天。

然而安世卿的态度,并不是他期望中的那样。

“你们要好好想想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安世卿给他们提示了几个关键词,“幽尸,魔气,空坟。”

晏祯说:“二哥他们推测,盗尸贼来路非同小可,且不是一人所为,而是团伙作案。他们多地作案,起码盗走了上百具尸首,很有可能就是用那些尸首炼化成咱们之前遇到过的那种邪门的幽尸。

如若这件事当真如二哥他们猜测的一样,那咱们之前遇到的所有的事都可以联系到一起。而且,你们想一想,上百具尸首都被炼成那种魔尸,那得多可怕!一只魔尸尚且难以应付,上百具——简直难以想象!”

诚谨之前跟蔺剑池他们去山林抓野猪,因此错过了晏祯他们在坟场的那一段故事。

听他们讲起空坟一事,诚谨只觉不可思议。

什么人能一下子盗走那么多尸体?

盗走那么多尸体,作何用途?

某些答案,似乎在渐渐浮出水面。

晏祯还在说:“谢小公子的事,你们可别忘了。他来清台之前就被那种可怕的魔尸袭击过,不仅中了尸毒,还沾染了魔气。如果不是郡主相救,我觉得他现在应该已经化成一只魔尸了!”

诚谨猛地抽了一口气,瞪大眼睛说:“你别吓我!”

晏祯:“如若没有郡主相助,谢小公子会不会成为一只魔尸,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

“太吓人了!”诚谨为不在场的谢留彬感到后怕。

晏祯说:“不管如何,应该是有人在策划一场巨大的阴谋,或许在造一支魔尸大军也说不定。中洲暗涛汹涌,此时正是用人之际。

莱姑娘的修为与实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她若能留在清台,对她对清台对中洲都大有裨益。所以我觉得长老们是不会放她走的。”

诚谨忽然觉得晏祯说的有点道理。

但他对莱娅能不能留在清台这件事,仍不乐观。

“我看悬。不止莱姑娘悬,蔺剑池能不能留在清台也悬得很。”

晏祯为莱娅和蔺剑池打抱不平:“你无非就是想说莱姑娘与蔺剑池不是出身正统仙门。怎可因一个人的出身,就否定对方的修为和品行!倘若中洲大劫降临,我相信莱姑娘和蔺公子,都将会是化解劫难的主力!”

“晏祯说的没错啊。”安世卿赞同晏祯。“近日来的遭遇,总让人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盗尸一事,现在还没有传开,你们再不要外传了。以免闹得人心惶惶不安。还有,其实仙傅裴大人和莱姜统领的关系,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差。”

诚谨眼睛蓦地一亮:“那也就是说,大哥很有可能会发一张真的通玄帖给莱姑娘!!”

“那真是太好了!”晏祯也高兴起来。

在没有看到通玄帖之前,莱娅实在高兴不起来。

听他们说的头头是道,也许事情不会如他们所期的那样发展呢?

就算帖子到手了,万一清台不认账怎么办呢?

什么狗屁帖子!

她就是觉得那一个本本没有恩主一句话来的管用!

在恩主面前,清台那些什么所谓的长老前辈,就是一群怂狗!

诚谨暗暗撞了一下晏祯。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晏祯有些为难。

见他神情唯诺,半晌不开口,诚谨硬着头皮,对安世卿讪笑着问道:“郡主,那啥,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听他们说你在戒堂用梵圣族的秘书【梵天圣裁】教训了长老们一下。我…我想请教一下,你…你现在明明没有修为,为…为什么还能运用灵力?”

安世卿看向他:“是哪个长老让你来问的?”

“没…没没没!”诚谨忙不迭摆手摇头,“是…是我想知道!”

晏祯硬着头皮说:“我…我也想知道!”

“哎,这个很难跟你们解释。简单的来说,我运用的不是灵力。”安世卿说,“当然也不是魔力。是我从地形术的黑洞中借来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

诚谨和晏祯之前听安世卿说过地形术的原理,还是很容易搞明白的。

但诚谨不明白的是,“既然不是灵力,也不是魔力。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安世卿简单的解释:“一种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力量。它就存在黑洞之中。”

晏祯问:“有名字吗?”

“当然有了。”安世卿道,“暗能量。”

“暗…能量。”诚谨细品了一番,脸上浮现出怪异的表情。“这个名字…让人感觉这种能量不是很好诶。”

“暗能量很强大,也很神秘。”安世卿说,“我也搞不清楚那具体是什么。反正它就存在在我地形术的黑洞中。既然在,我就拿来用咯。”

“地形术…原来这么强吗!”诚谨唏嘘。

“地形术的提升空间是看不到上限的。不然你以为凌霄为什么想要学。”安世卿说,“即便没有修为,我也可以利用地形术释放出来的暗能量施展其他术法。”

末了,安世卿又道:“关于地形术呢,我言尽于此。你们去向长老复命吧。”

“我…”

晏祯和诚谨本能的想否认,可话却说不出口。

他们之前跟安世卿在一起,心思很单纯,也没有什么叵测居心。

好不容易跟郡主打好了关系,可清台的某些长老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对他们下达一些让他们为难的指令。

现在他们接近安世卿,是带着某些目的的。

而安世卿知道这并不是他们的本意,所以并没有为难他们。

可晏祯和诚谨有一种背叛朋友的感觉,觉得自己很无耻。

第107章 你自己想

开学的前一天,莱姜总算是把通玄帖给莱娅送来了。

莱娅终于得到货真价实的通玄帖,高兴之余还是把阿姐好一通埋怨。

在对待莱娅的态度上,莱姜可不像安世卿那么仁慈。

对她的这个不成熟的妹妹,她该抽就抽、该打就打。

绝不手软!

吃了莱姜几下拳头,莱娅彻底老实了。

“废物!一到关键时刻就添乱!”莱姜寒着脸骂道。接着,她阴沉的告诫,“不要让我和恩主后悔将你送到清台来!”

莱娅高兴了,“这么说,我可以留在清台啦!”

莱姜恼恨极了。

从莱娅拿到通玄帖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对谁说过一个谢字。

指望一个有情感缺陷的人存感恩之心,简直就是一种奢望。

就算是奢望也好,莱姜还是巴望她的阿妹能用正常人的情感。

但是每每看到莱娅那副缺心眼儿的模样,莱姜总是会恨铁不成钢。

“你成天恩主、恩主的叫,你可知何为恩?”莱姜问莱娅,“你又可知郡主她对我们封魔族又有何恩情?娅娅,郡主待我们封魔族恩重如山,对你我的事尤为上心。你可要一直记着郡主的恩情啊!”

“我都记着呢!”莱娅对着到手的通玄帖,笑逐颜开道,“只要恩主对我好,我就对恩主好!”

啪!

莱姜重重的抽了她一巴掌。

她神色肃然,语气严厉:

“接下来我的话,你要跟这一巴掌的痛,一并都记下!”她用格外强调的口吻,“即便郡主对你不好,你也要对她好!”

莱娅捂着脸,忽然想到阿姐来时,便和安世卿一起关在房间里密谈了许久。

“阿姐,你跟恩主是不是说了什么?”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莱姜目光阴沉,再次给她敲响警钟,“我刚才说的话,你记住没!”

“记着呢!记着呢!”莱娅很是敷衍。

莱姜又要发作,看到裴允聆出现,收敛住了自己的脾气。

“二公子。”

“莱姜统领。”

两人互相行了见面礼。

“我妹妹的通玄帖,我带来了。”

莱姜的手抓到通玄帖上。

可通玄帖还在莱娅手上。

见阿姐要将好不容易到手的帖子拿走,她不禁抓紧了一些。

见她死抓着不放手,莱姜瞪向她。

“阿姐,你干嘛,这是我的!”

莱姜顿时火冒三丈。

她顾不得裴允聍在场,从莱娅手中夺走通玄帖的同时,将莱娅一巴掌扇飞。

莱姜转而将通玄帖交到裴允聆手上。

“这张帖子,是真的。”

裴允聆打开帖子瞧了一眼。

“是大哥的手笔。”

“没错。”莱姜不否认,“这份通玄帖,的确出自仙傅大人之手。”

裴允聆笑了笑。

“莱姜统领何必辛苦这一趟。令妹的事,长老们还在商议,今日日落前便有结果。依我看,长老们同意令妹留在清台的可能性很大。”

“我亲自来,自有我的考量。”莱姜浑身凛然之气,说话间自带一股飒爽之意。说起自己的用意,她也是毫不避讳。“如今中洲正值用人之际,我妹妹什么实力,想必你们也都清楚了。放走她,就等同于给清台放弃了一道荣光。所以,我知道。我知道清台不会放我妹妹走。但我还是觉得很有必要亲自来这一趟。我妹妹留在清台听学,这段期间,我不希望她因为她的出身而受到不平等的待遇。”

裴允聆算是知道莱姜此次的来意了。

她是来给清台下马威的。

莱姜又说:“即便你们不接收我那不成器的妹妹成为清台听学弟子,于我来说也没关系。反正仙傅大人亲出的通玄帖,我已经带来了。清台若是拒绝接收我妹妹,就等于是打了仙傅的脸。你们清台的那些长老若有心想仙傅大人日后在官场上的日子比现在还要难过,那便拒绝一个试试。”

裴允聆向她做出保证:“清台自会对令妹一视同仁。”

莱姜满意道:“如此,便好。”

“我这便将令妹的通玄帖交于长老过目。莱姜统领请自便。”

裴允聆带着莱娅的通玄帖走了。

莱娅凑到莱姜跟前来。

她搓着脸埋怨道:“阿姐,那帖子我还没捂热呢,你怎么就给人了啊!”

莱姜一眼瞪过去,“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你说这种愚蠢的话!”

“我——”莱娅显得很委屈。“可人家都说我是天造之材嘛!”

“你在修行上,是有可造之姿。这并不代表你在其他方面也天赋异禀!”莱姜严重的否定她。“在清台,你若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最好事前撇清你和郡主的关系!也不要指望郡主会帮你收拾烂摊子!日后,遇事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要再劳烦郡主了!”

莱娅觉得十分奇怪:“阿姐,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啦?”

“我不说,我怕你不知道!”莱姜严肃的告诫,“就你这爱招惹是非的性子,以后你还是离郡主远些吧!”

“可阿爷他们说要我保护郡主…”

莱姜无情的截断她的声音:

“郡主天资卓绝、英勇神武,用得着你保护吗!以你的出身,在清台自身难保,还想保护郡主?郡主不被你拖累就谢天谢地了!你还是多想想今后你如何在清台自处吧!”

莱娅捂着脸,小声嗫嚅道:“阿姐,我觉得我没你说的那么不济。我知道我这几天是挺烦的,我也觉得我自己挺烦的。我这不还是怕我不能留在清台么…”

“你一直在想着你的事,但是你不能让郡主为你那些自私的想法买账啊!”莱姜说,“总之,你以后不要再去劳烦郡主了!”

“好嘛。”没了通玄帖在手,莱娅对阿姐的话,总算是上心了些。

莱姜靠近她,小声说:“最近事多,你最好别给自己也别给郡主找麻烦。还有,明天的拜师礼,你得拿点像样的东西出来。”

“拜师礼?”莱娅听过,听了不止一次。“近日来,大家都在说这件事情。”

“拜师礼送的好,便会给先生留下好印象。你要是想让清台的那些人认为你重要,想让他们当你是个宝,你好好想想拜师礼的时候要拿出点什么东西来。”

莱姜说话的口吻有些意味深长。

莱娅奇怪了,“阿姐,拜师礼这种事情,不是应该阿爷和阿爹他们帮我准备吗!”

“是你自己要来听学,他们可没同意。既然是你自己执意要来,便自己想办法解决吧。”莱姜背起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幽幽说道,“我可不是没提示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嗯?阿姐,你提示我了吗?什么时候?”莱娅黑人问号脸。

“你自己想。”

第108章 我没说谎

开学前日,三十四名听学弟子,皆在清台齐聚。

与这些听学弟子随性的家仆、小厮、护卫一类,这一日便是他们能留在清台的最后时限。

也就是说,今日日落前,小金等人便要离开清台。

小金之于乔松,那不仅仅是家仆。

晏祯与诚谨来男舍清人时,乔松与他们说情:

“两位师兄,小金他…可否留在清台?”

“这可不行哦。”诚谨说,“明日就开学了,学子的随行,就不能留在清台了。谁都没有例外。”

晏祯附和:“你看郡主,那么金枝玉叶一个人,不也没带随行么。”

“可是…”乔松诺诺道,“小金不同。我…我…”

见自家孙少爷半晌憋不出一句有用的话,小金斗胆上前来,对晏祯与诚谨二人说:“两位道长,是这样的,我家孙少爷体格与常人不同,须得以特殊的手法,每日为他按摩周身。不然…”

听他戛然而止,诚谨追问:“不然怎样?”

晏祯猜测:“应当是不利于乔公子日后修行吧。”

“这种程度,还是轻的。”小金说,“我家孙少爷数月前强行破境,险些丧命。想必二位道长对此事应早有所耳闻吧。那时乔宗主带孙少爷去帝都求医,遇到高人指点,得了一套按摩之法。在此番来清台之前,乔宗主就再三交代我一定要照顾好孙少爷。在孙少爷没有找到适合他自身的修行法之前,必须要用这套按摩法辅助他修行。不然,我家孙少爷还是会有性命之忧。”

“这…”

听上去还挺严重的,诚谨拿不定主意,看向晏祯。

晏祯说:“诚谨师弟,你速去将此事禀明二哥。”

“好嘞!”诚谨跑走。

此时,钟钊铭也在男舍。

他的仆人东子已经被清台的人遣走了。

凭什么柴桑乔氏的那小子的仆人就可以!

钟钊铭不服不忿之下,大声质疑乔松与小金:

“乔松,你该不会是跟你那家仆串通好了,为了能留在清台,才跟大家扯谎的吧!”

“我…”乔松急了,“我没有!”

钟钊铭指着小金,“刚才他自己说的,说每日要给你按摩周身,可大家明明都住在一起,我想问问在场的诸位,有谁瞧见过这个贱仆给他家主子按摩了吗!”

已有几人摇头。

“我倒是记得…”谢留彬却忽然想起什么。他看向一脸怯弱的乔松,“你和小金每天都会消失一会儿。我发现好几次了,之前还觉得奇怪,问了一嘴。我记得你当时支支吾吾的,也没跟我说清楚。”

“谢少爷,借一步说话。”小金将谢留彬唤走,也不知他给谢留彬耳语了些什么。

谢留彬的脸色一变再变。

他俩说悄悄话的这会儿功夫,钟钊铭一再煽动,让越来越多的人对乔松起了疑心。

乔松脸色涨红,情急之下,脱口说道:“你们不信,可以去问郡主!我强行破境,险丧命,我爷爷带我去帝都,百位仙医束手无策,是郡主将我的命救回来的!那套针对我体格的按摩手法,也是郡主教于我爷爷的。在来清台前,我爷爷又将这种手法教会给了小金!”

“郡主将郡主都搬出来了!”钟钊铭还是不信,“你以为你将郡主搬出来,我们大家就会信你了吗!”

“我…我没说谎!”乔松还是很有底气的。

这时,诚谨过来回话:

“乔公子,小金公子,还有扶风的谢公子,二哥请你们过去说话。”

被点到名字的这几人,跟随诚谨去见清台的代理宗主裴允聆。

裴允聆正在书阁整理这一届听学弟子学籍的文书。

听晏祯说明了方才的事,裴允聍看向乔松。

“乔公子,如若这套按摩法,你和小金公子都熟悉,没了小金公子从旁协助,你可自力而为?”

乔松垂头,“自是不能。”

小金说:“后背的地方,孙少爷是够不到的!”

裴允聆点头,“那不若这样,我安排一名清台弟子照顾乔公子的起居。你们将按摩的方法传于他便是了。”

“不可!”说话的是谢留彬。他强烈反对。“此按摩之法关系到我表弟的性命,定不能传给不信任的人,更别说是陌生人了!之前小金给我表弟按摩,都是避人耳目,既然是避人耳目,那就一定有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理由!”

见表哥这么挺自己,乔松很是感动。

诚谨看向谢留彬,“哎,对了,谢公子,乔公子是你表弟,不如你学了那按摩之法,每天给你表弟按摩呀。”

“这个…”谢留彬有些犹豫。

裴允聆微微一笑,“将谢公子一并请来,也是考虑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谢公子和乔公子是表亲。这几日,据我观察,你二人的关系也不错。乔公子,你可愿意将按摩法传给你表哥,让你表哥每天帮你?”

“这个…”谢留彬看向乔松,“表弟,你可信我?你可愿意将你的性命交到我手上?”

“我信!”乔松点头,“我信表哥不会害我!”

谢留彬道:“那好,以后表哥给你按摩!”

乔松:“那,多谢表哥了。”

裴允聆道:“那就这样。晏祯,诚谨,待小金公子教会谢公子之后,尽快安排小金公子下山。”

晏祯与诚谨一同应:“是。”

晏祯注意到裴允聆手边桌案上的学籍文书。

他掠了一眼,便清楚了学籍文书的数量。

“三十六本?”晏祯疑惑的看向裴允聆,“二哥,今年会有三十六名学子入清台听学?”

“没错。往年都是三十四。今年有莱姑娘加入。三十五人不便日后安排的考校,便凑了个双数,将你们四哥凑进了这一届听学弟子的名单中。”

诚谨和晏祯格外惊喜。

其他人也很意外。

“这么说,日后我们和清台的四公子便是同窗啦!”谢留彬激动不已。他突然又很泄气,“那日后的考分排名,恐怕就没有悬念了。”

“不是还有郡主吗。”乔松小声提醒。

“郡主嘛…”谢留彬一副伤脑筋状,“郡主的修行之法着实诡异的很。她明明没有修为,却能翻山倒海。郡主天纵之资,与寻常修士相较,那是低估了郡主的实力。这都是我爹跟我说的。”

裴允聆赞同:“的确。郡主的境界,已经超越了常人所能理解的范围。”

晏祯与诚谨相视一眼,见裴允聆的目光掠过来,两人忙做垂手恭立之姿。

那日郡主与他们说的暗能量,他们并未透露给清台的任何人。

算着两个小子有点良心吧。

第109章 按摩专用房

无忧居。

安世卿正欣赏着凌霄明日呈献给裴先生的拜师礼。

那是一盏常年不熄的冰焰灯。

闭关修炼的时候,将这盏灯放在身旁,有利于玄修者修行。

这盏灯是凌霄自己炼制出来的。

安世卿说:“这灯这么好,你怎么不留着自己用啊。”

凌霄似乎对冰焰灯有些不屑一顾的意思:“我既然能炼出一盏,就能炼出更多。”

安世卿发自内心的称道:“可以。”

凌霄看向安世卿,好奇的问:“不知郡主准备的拜师礼是什么?”

“呵,我准备的拜师礼,除了贵,还是贵。”安世卿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银子,还真是好东西。”

凌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还不如直接送银子当做拜师礼。”

“哎。”安世卿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你是不知道,清台的这些老家伙清高的很。直接送银子,人家会认为你是在恶心他们。还不如投其所好送些能用银子买来的。哪怕是半张孤本上的残页,他们也满心欢喜。”

凌霄:“哎。”

安世卿看他,“你哎什么?”

凌霄看着冰焰灯道:“说起老家伙,就想到外公了。”

安世卿笑着戳破他:“不是‘想到’,是‘想念’吧。”

凌霄没有否认。

他横臂一扫,将冰焰灯纳入囊中。

随后,裴允聆带着几人出现。

无忧居的院子,一下热闹起来。

裴允聆指着无忧居主卧的隔壁,对乔松、谢留彬与小金三人说:“那有个偏房,你们日后可以去那里。这里有结界,屋里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看到。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乔松点头,而后施礼:“多谢二公子。”

借用无忧居的地方,总是要给安世卿知会一声的。

裴允聆领着乔松、谢留彬与小金三人到安世卿面前。

谢留彬当场给安世卿跪下。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安世卿倍感意外。

见他跪下,乔松与小金也连忙跪下。

谢留彬真挚道:“郡主,我表弟先前强行破境险些丧命,听闻是郡主救了我表弟一命。留彬在此谢过郡主对我表弟的救命大恩!”

“谢郡主救命之恩!”乔松俯首。

小金也连忙俯首:“谢郡主救了我家孙少爷的命!”

“嗯。”安世卿扫他们一眼,想起方才裴允聆对他们说的话。“只怕,你们此次来,不只是向我谢恩的吧。”

谢留彬说:“郡主,我表弟都与我说了,他的经脉与灵络有问题,修为上才一直无法精进。是郡主发现了这个问题,还教了一套按摩之法。乔宗主将按摩之法传给了小金,因小金是柴桑乔氏的家仆,按照清台的惯例,是不能留在清台的。小金现在要将这套按摩之法传给我。日后小金不在,有我给表弟按摩周身,帮助表弟修行。”

“手足情深,不错。”安世卿被谢留彬对乔松的这份兄弟情感动到了。

谢留彬又由衷的说:“今日方才向郡主谢恩,望郡主莫怪!郡主,我表弟为人胆小,又不会说话。他虽然没有挂在嘴边,但他心里一直感念郡主的救命之恩!”

“我知道。”安世卿说,“在来清台的这一路上,他对我很照顾。”

明明还有话要说,可是接下来的话,谢留彬不太好意思说了。

他看向裴允聆,向这位二公子求助。

裴允聆心领神会。

“郡主,事关乔公子的性命,还望郡主庇护。”

话虽简单,这句话背后的信息量可一点儿也不简单。

乔松、谢留彬和小金这三人,在清台都是初来乍到。事关性命的事,不管在清台哪里进行,他们都觉得不安全。

但是有安世卿的地方就不一样了。

起码在郡主的身边,他们能够获得一些些安全感。

安世卿指着卧室隔壁的偏房,对跪地的那三人说:

“那个房间空着,给你们用了。”接着,她又补充一句,“日后,那便是你们的按摩专用房了。”

“谢郡主!”谢留彬大喜。

安世卿朝他们挥了挥手,“圆润麻溜的滚。”

谢留彬、乔松和小金三人兴高采烈的去了偏房。

看着他们欢欣的背影,裴允聆笑了笑。

转而,他恭恭敬敬的向安世卿施礼:“郡主,允聆斗胆,向郡主和凌公子讨一件恩赐。”

安世卿:“二哥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尽管说就是了,别像那些小辈一样跟我拘谨客气。”

裴允聆还真不客气了。

“寻灵尺。”

凌霄颇为意外,向不动声色的安世卿看了一眼,随即对裴允聆道:

“二公子,寻灵尺只是用来寻人的,并无他用。不知二公子要寻灵尺何用?”

“自然是寻人的。”安世卿说,“外界传言,清台裴氏的三公子云游在外。很少人知道他其实是失踪了。”

“郡主明鉴。”

凌霄愣了愣,随即便明白了。

裴允聆要寻灵尺,是要用来寻找清台的三公子裴允聪。

凌霄看着裴允聆摇头,“二公子想要用寻灵尺寻到三公子的踪迹,须得和三公子同时签下血契与灵契。三公子本人不在这里,完成不了寻灵尺。”

“竟如此”

此时,裴允聆的眼眸中,难掩失望的情绪。

又说了几句,裴允聆黯然离去。

凌霄犹豫一下,“三公子的事”

他才开了个头,便被按时起抬手制止。

“不提。”

“哎。”凌霄看向偏房,“柴桑的乔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刚才谢小公子说了,是经络问题。”安世卿将声音压低了些,“柴桑放给外面虚虚实实的消息是,乔氏的这个公子有自身障碍,所以多年来修为一直上不去。”

“经络问题,莫不是经络错位。”凌霄道,“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当真如此,他能有今日的修为,也实属不易。”

“他的问题,远比经络错位复杂的多。”安世卿说,“他比常人多了三条经脉,十数条灵络。”

凌霄讶异不已。

如此奇闻,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见他不说话,安世卿又道:“所以啊,不要小瞧了柴桑的这位小六爷,他若有一日找到了适合自身的修行之法,朝夕之间,便可一飞冲天。”

凌霄道:“他有如此资质,这是好事啊!为何要藏着掖着?”

他不明白。

安世卿:“天才降世,乃宗门之幸。但并不是所有的宗门教派都欢迎天才降世的。柴桑乔氏可不比寒湘凌氏。也不是每一个天才都能像你一样获得宗门扶持的。柴桑乔氏的六爷,也就是乔松的父亲,便是因为在宗门之中展露了头角,又深获乔宗主的喜爱,被奸人所害。”

凌霄略微一惊,“不是说乔六爷的死,是意外吗。”

“如若不当意外处理,柴桑乔氏必乱。”安世卿叹息似的说道,“乔宗主为了不让他的这个孙子重蹈他爱子的覆辙,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凌霄看向偏房,喃喃说道:“难怪会避人耳目。”

安世卿:“他现在没有找到适合自身的修行之法,只能借助外力打通他身上那些比常人多出来的经络。”

凌霄:“原来如此。”

第110章 拜师礼

开学之日,亦是行拜师礼之日。

晨钟一响,清台弟子便活动起来。

安世卿努力了睁了好几回眼,还是没能爬起来。

晏祯来院子里请了好几回,都铩羽而归。

无奈之下,他只得去请莱娅。

他与郡主毕竟男女有别,身份有别。

去卧室请,不合礼数。

此刻清台的女修都在晨修。

他只能去请莱娅。

莱娅这会儿正和绝大多数听学弟子坐在学堂,准备向裴启元行拜师礼。

她坐在第一排,位置太靠里面了。

不是听学弟子,便不得踏入这所学堂。

晏祯铭记清台的规矩。

他不禁在学堂外踌躇徘徊。

看到安世卿被凌霄领来,他方才松了口气。

安世卿浑身疲惫,状况令人担忧。

学堂中,大部分学子都心不在焉,直到安世卿出现,大家方才精神了些。

安世卿踏进学堂,拍了一下精神恍惚的谢留彬。

昨儿从按摩专用房里出来后,谢留彬的精神状态就没有正常过。

安世卿笑话他:“被吓到了?”

谢留彬暗搓搓的向坐在附近的乔松望了一眼。

收回目光时,他神不由主得向安世卿点了点头。

“有点。”

谢留彬是被乔松身上多出了那些经络吓到了。

昨日之前,他与世人一样,以为乔松的修行问题是经络错位。

昨日之后,亲眼目睹了乔松身体状况的谢留彬被颠覆了这一认知。

安世卿鼓励他:“习惯就好。”

“嗯。”谢留彬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学堂内三十六个位置鳞次栉比,此刻就剩最后一排偏角的两个位置是空的。

安世卿和凌霄坐了过去。

三十六名名听学弟子。

每个听学弟子的位置前都有一张书案。

书案上文房四宝样样不少,还有一张空白的卷轴。

抓起卷轴扯开看了看,而后丢在原处,安世卿又摆弄了几下笔架,又拿起磨条往干巴巴的砚台上戳了几下,百无聊赖的丢下磨条,身子一歪,百无聊赖的靠在自带的松软枕头上。

坐在前排的俞树回过身来,悄悄地问:“郡主,看你很累的样子,昨夜可是没休息好?”

安世卿摆摆手,脸上疲惫之色未退,“正是休息得太好了,才很累。”

俞树没听懂。

既然休息好了,又怎么会累呢。

真是令人费解。

俞树从安世卿身上发现新大陆似的,忽然张大双眼。

“郡主,你的头发!!”

俞树瞧得没错——

安世卿的白发中,多了几根黑发。

虽然不是很醒目,但稍微仔细点看的话一定不会错过。

安世卿手指勾起一缕发丝。

白发中夹杂着一根黑丝。

“就这几根黑头发,可累坏了我这把老骨头哦。”

俞树大喜:“这么说,郡主的灵力,正在恢复!恭喜郡主!”

安世卿用奇怪的眼神看他,“这又不是好事,何来之喜。”

俞树更觉奇怪:“为何不是好事?”

“你们修行,如行云流水,自然畅快。而我没有金丹,修行于我来说,是很难受的一件事。我要想把灵力留在体内,更是十分难受。”

这时,裴启元走上讲堂。

身边还跟随着裴允聆。

“咳咳。”

裴启元坐到讲堂上,沉沉的咳嗽了两声。

堂下瞬间安静。

众人正襟危坐。

唯有安世卿懒懒的靠在枕头上。

她倒是想端正起来,可身体不争气啊。

见裴启元不喜的目光斜视过来,安世卿向他投以抱歉的神情。

只要她不影响这里的其他弟子,裴启元也懒得搭理她。

三十六名听学弟子悉数到场。

先生也到场了。

接下来,便开始行拜师礼了。

给老师送礼这件事,可是很有讲究的。

哪个弟子给先生送的礼越贵重,就说明那弟子被背后的宗门多看重,也彰显弟子背后的宗门有多阔绰。

不过他们再阔绰,跟中洲首富比起来又当如何?

轮到安世卿上前行拜师礼时,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乾坤囊中掏出一套文具。

裴启元打开安世卿递上的美匣。

这美匣之中装了十二支彩色磨条,每一支都是匠人精心淬炼而成的,而且散发着灵植的幽香。

美中不足的是,其中一支磨条磨损了一小块。

“啊。”安世卿想起来了,于是解释道,“那个,先生,不好意思啊。之前伪造通玄帖时,用了一下一下。就一下下。”

安世卿送的砚台和毛笔,也都不是俗物。

在旁人眼里,那些都不是俗物,而且都是有价无市之物。

在安世卿眼里,那些东西除了贵,还是贵。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看着安世卿送到裴启元手边的拜师礼,裴允聆道了一句:“不错。”

他们中洲的这位郡主,还是很会投其所好的。

裴先生就爱这些文房用品。

“啊。”安世卿还想起来一件事,从乾坤囊中又掏出一个小匣子。“这是九品丹药。听说裴宗主距离荒神境仅有一步之遥。服下此丹药,便能有所突破,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也请先生代为转交给裴宗主吧。”

裴启元隐隐动容,心也在动。

他代宗主收下丹药,颔首说道:“你倒是有心了。”

安世卿又从乾坤囊中掏出一套书本,双手捧着递给裴允聆。

裴允聆讶异,“我也有?”

“这是我母亲生前收录的五洲秘曲集。”安世卿说,“素闻二公子对这些靡靡之音啊呸,不好意思,说错话了。容我改正,再来一遍哈——素闻二公子喜爱音律。这套五洲秘曲集放在库里也是蒙尘,送给二公子,再适合不过。”

“既然是王妃生前所”

婉拒的话刚说出口,裴允聆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安世卿直接将那五洲秘曲集丢给了他。

生怕摔坏了似的,裴允聆连忙接稳住。

脱手之后,安世卿摆手说:“我跟我父亲都不爱看这些。这些东西留那儿,与我们来说也不过是一堆手纸。”

“手手纸!?”情急之下,裴允聆脸上的神情变了变,“你可知——”

安世卿摆手下台,想到什么,随即又转过身来。

“三公子不在清台,便没备他的礼物。至于二叔日后他回清台了,自会向我讨要。”

说完,安世卿下台去。

而就在这时,他被堂下一名听学弟子叫住:

“郡主留步!”

安世卿停下脚步。

那弟子似乎颇有不忿。

“今日行拜师礼,为何我等都是跪着,唯独郡主是站着!?”

裴启元脸色一变,拍案而起,怒指那人,愤然咆哮:

“大胆!”

祝枝花的声音幽幽响起:“这位公子,口口声声唤着郡主,竟不知郡主是帝祖血脉王室一族?能让帝祖血脉屈膝的,只有头顶上的这片长生天,和脚下的厚土坤灵。这天地之间的生灵,可是无福消受帝祖血脉一跪的。”

那名弟子言之凿凿道:“今日行了拜师礼,裴先生日后便是我等的授业恩师,怎就消受不了郡主的跪拜了!”

“你!”裴启元勃然大怒。

那弟子不明白裴启元为何动怒。

他分明就是为了给先生博颜面,才为难郡主的呀!

祝枝花又说:“帝祖血脉一族人乃天神转世,凡人要天神给自己下跪,也不怕折了寿命!”

“既然那弟子不解,”安世卿转而看向裴启元,“裴先生,要不您就受受委屈,受本郡主一拜?”

“不不不!”裴启元不顾形象,慌忙摆手。

见安世卿当真要降下身段,他一边躲闪一边将裴允聆推了出去。

裴允聆抱着爱不释手的五洲秘曲集,腾出一只手阻拦安世卿。

“郡主,你就莫要开玩笑了,你看都把三叔吓坏了。”

“你就让我跪嘛,省的大家以后说我不尊师重道。”安世卿又跪下去了一些,却发现面前的裴启元不见了人影。“咦?裴先生呢?先生?先生?三叔?三叔?”

裴启元溜了。

“不是吧…”安世卿瞠目咋舌。

清台的裴老二何时被乔松那个小怂怂附体了?

裴先生不在,堂下炸锅了一样。

俞树起身怒斥那名挑起事端后却一副茫然无措模样的弟子:

“卢中翰,无知愚蠢也要有个限度!郡主乃帝族血脉,天生神佑之躯,一生只能跪天跪地,连父母都不能跪拜!常人若受此一拜,必会受帝族之力冲击,轻则伤身,重则殒命!你是想让先生早点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不成!”

卢中翰失措:“我…我不知道呀!”

俞树又说:“那日郡主来清台,陇陵钟氏的钟钊铭公子用他们陇陵钟氏的秘术冒犯郡主,若不是郡主仁慈收敛了气力,那日恐怕钟公子早就命丧当场了!”

被点名的钟钊铭一脸木讷。

“好了。都不要说了。”裴启元不在,裴允聆便主持大局。“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待安世卿被遣回,裴启元才又出现。

拜师礼继续。

坐在最前面的裴允聍向安世卿所在的方向瞥去一眼。

收回目光时,他垂下眼眸,似乎是有些情绪。

裴允聆看出来一些。

他暗暗掂了一下手上的五洲秘曲集,想着安世卿把他和清台的几位长辈都照顾到了,却独独漏掉了裴允聍。

若是他,也会有些情绪。

第111章 入学试

众弟子送的不是奇珍,也是异宝。

唯有出身封魔族那穷乡僻壤之地的莱娅,在行拜师的时候,送上的是一本自己的手书。

莱娅在上台对裴启元行礼时,还算恭敬。可她一张口说话,便暴露了她那缺筋少弦的秉性。

“先生,我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这一本功法,是我熬了一个通宵默写出来的。我知道,其实你们清台没什么可以教恩主的,把恩主招来无非就是看中了她那一身本事。那正好,我这一身本事,大半都是从她那里学来的。我默的这些功法,都是恩主她教会给我的。虽然这只是一小部分。反正咱们来日方长是吧。”

这么厚一本,居然还只是一小部分!

此刻,几乎所有盯在莱娅手捧的那本手书上的目光,都变得贪婪。

安世卿却是在扶额。

莱娅这丫头未免也太实诚了些。

不过,她这份实诚中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她拿出这么个东西来当拜师礼。

裴启元整张脸都绿了。

收不收,这是个问题。

不收吧,这毕竟是拜师礼。

收下吧,不等于是承认了清台山招安世卿的企图心。

哎呀,真是伤脑筋。

裴启元内心万马奔腾之际,裴允聆这边倒是安之若素,与往常一样平和近人。

裴允聆对堂下跪着的莱娅道:“莱姑娘,你这,可请示过郡主了?”

“请示过了。”莱娅一派坦然,“郡主压根儿就不在意这些。反正她的修行之法,就算全交代给你们了,你们未必全都学得会。毕竟不是谁都有恩主那样的天赋。”

莱娅将手书放在讲台的书案上,退后又向裴启元行了一礼,而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隔壁的蔺剑池默默的向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这姑娘,能说,敢做。

好样的。

盯着莱娅搁在书案上的那本手书,裴启元的脸色仍是一言难尽。

蔺剑池的拜师礼乃一件剑魄。

玄修者将剑魄炼化在佩剑之上,有利于修出剑灵。

蔺剑池的剑魄一出,招来不少垂涎者的目光。

“这剑魄竟看不出品级。”裴允聆惊叹,“乃上上之品。”

“不错。”裴启元捋着胡子,表示十分满意。他瞥一眼讲台下跪着的蔺剑池,“这么好的东西,你竟也舍得。”

“没什么舍不得的。”蔺剑池又向裴启元施一礼,便起身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至此,拜师礼结束。

裴启元给裴允聆递了个眼神。

裴允聆唤人来,将书案上的拜师礼移走。

裴启元开口:“那便开始吧——”

开始什么?

什么开始?

裴允聆站在讲台上,不紧不慢说道:“拜师礼结束,接下来便是入学试。”

入…入学试?

入学考试!?

堂下除裴允聍以外,所有人都蒙了。

包括安世卿。

一听到考试,她就头疼。

很多人慌的一匹。

尤其是莱娅。

她发出质疑:“开学头一天,先生什么都还没教给我们,怎么突然…突然就要考试?”

“是啊。”

很多人附和。

裴允聆笑着温言道:“如此安排,这并不是在故意给大家出难题。如今中洲人才辈出,在座的各位都是旭日朝阳,背负着宗门与中洲的希望。诸位也都是清台从各个宗门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优秀弟子,如今行了拜师礼,在未来的三年,便是清台的学生。既归清台,清台便会对你们每一个人负责。这次的入学试,就是方便先生对大家目前的修为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裴启元说:“此次的考题为,‘处境’。”

“你们每一个人的书案上都有一张空白卷轴,笔墨也都为大家准备好了。”见有人抓耳挠腮,有人愁眉苦脸,裴允聆笑着提示大家,“将你们目前在修行方面所遇到的障碍写下来便好。”

有人开始研磨构思。

有人已经开始奋笔疾书了。

而安世卿,一个头两个大。

她抓起墨条往干巴巴的砚台里戳了几下。

始终没有研出墨汁来。

她舔了一下墨条,又往砚台里吐了口水。

隔壁的凌霄故意发出了一点响动引起她的注意。

书案上有个小瓷罐。

那便是一个盛水的罐子。

不管怎样,安世卿这边终于把墨汁研磨出来了。

展开卷轴,提笔蘸墨。

考题什么来着?

哦,处境。

所谓处境,就是现下所处的境界。

她现在修为全无,境界全无。

这让她怎么写?

还说不是故意出难题…

讲台上,裴允聆点了香。

他提示:“大家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安世卿抬眼一瞅,发现绝大部分人都在奋笔疾书。

大家都好勤奋。

她先睡为敬。

安世卿往枕头上一倒,一手抓着笔一手抓着答题纸,在上面勾勾画画了一阵,便将答题纸盖在了脸上,遮去了大好的阳光。

看她这般随性妄为,台上的裴启元失望的摇头。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时间到。”裴允聆的声音响起,“诸位,请停笔。”

要交卷了。

一听说要交卷了,安世卿忙起身,慌慌张张的提起笔。

而她那支笔笔尖上的墨迹早干了,根本写不出字来。

她扑到凌霄的桌案上,抢过他放下没多久的笔,匆忙在卷轴上补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试卷被收了上去。

终于考完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郡主,我见你早早就停了笔。想必这场测试,你是成竹在胸啊。”俞树说。

“我?成竹在胸?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安世卿自己都不知道她哪有这样的自信。“我只是没什么好写的。”

众人还没离开学堂。

晏祯便在学堂门口喊道:“二哥——”

裴允聆听到他的唤声,感觉有事,便将收卷的工作交给了裴允聍。

他出去询问:“晏祯,何事?”

晏祯眉宇间藏不住惊慌:“二哥,我与诚谨核查礼单,发现…发现莱姑娘的那本手书不见了!”

“什么!?”裴允聆神情立变。

此事可非同小可。

在学堂门口听到他二人对话的祝枝花忙向大家招手。

他大声喊道:“诸位留步!都不要走!最新情报,莱姑娘献给先生的拜师礼不见了!大家留在此处,都给彼此做个见证。”

众人在惊声中议论纷纷:

“莱姑娘的拜师礼不见了?怎会如此?”

“莱姑娘的拜师礼,是她亲手所书。在行拜师礼的时候,她也亲口说了,那手书上的功法皆是郡主亲传。莫不是有人将郡主亲传给莱姑娘的功法给偷了!?”

“我等方才都在答题,就算有心要偷,也分身乏术。总之,东西可不是我们偷的。我可以给在座的所有人都做见证。”

“礼是清台的人收的,也是清台的人搬走的。这已经明摆着的事了,是清台的人监守自盗,跟我等可没关系。”

祝枝花看向莱娅:“莱姑娘,你怎么说?”

莱娅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本被偷就被偷吧。我抽时间再默一份给先生不就好了。”

“还默?”祝枝花知道莱娅实诚,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实诚。他小声提醒:“你可知,现在多少人盯着郡主的功法吗?”

“管他们呢。”莱娅还是无所谓。她跳到安世卿面前,“恩主,方才你答得如何?”

“看你这高兴劲儿,应该是考的不错吧。”安世卿说她一句,瞧她更高兴了,不禁被感染,也笑了起来。

她也就笑了一下,然后想想自己,又不禁惆怅起来。

“哎呀,哎呀。考砸啦。”

比她还要愁眉苦脸的,就只有乔松了。

小金老早就在学堂外面守着了。

看到弟子们鱼贯而出,他翘首以盼,看到孙少爷出来,大为欣喜。

谢留彬一直在安慰乔松。

小金跑到他们跟前,“孙少爷,谢少爷,考的怎么样?”

谢留彬说:“正常发挥。”

“哎——”乔松却很泄气。“应该没人比我考得还惨吧。”

“没关系没关系。”谢留彬安慰他,“表弟,我相信你,一定会在清台找到适合自己的修行之法!我,我也会协助你的!”

“表哥…”乔松很是感动。

心中因方才的那场随堂测试而留下的阴影,驱散了不少。

谢留彬说:“咱们去吃点东西,然后就去郡主那里。昨天我有点失态,今天我一定跟小金认真学!”

“嗯!”

看他们兄弟情深,小金乐呵呵的点头。

学堂那边,安世卿出来。

祝枝花牛皮糖似的粘了上去。

“郡主,答得如何呀?”

安世卿仰头望天,怅然了片刻,随即摇头晃脑,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我尽力了。”

她走了几步,被凌霄拉了回去。

“去哪儿。这边啊。”

“哦。”

听学弟子们在议论中逐渐散去。

学堂内,就剩裴启元,与裴允聆、裴允聍三人。

莱娅的手书不见。

但凡长脑袋的人都能想到手书是被人偷了。

裴启元发泄了一通,也想通了。

“罢了罢了。”他挥了一下手,不想再计较。“将郡主留给宗主的九品丹药收好。其他都不重要。”

裴允聆说:“那本手书,定是被某个长老拿去了。寻常弟子,没这个胆量。三叔,也该趁此机会,肃清这些对清台不忠之人了。”

“哎——”裴启元叹息。“我现在还是觉得,将郡主招进清台,是清台做过的最糟糕的决定。但是她,确实有些能耐。”

“二哥,三叔——”裴允聍展开了一张试卷。

看了一下试卷上的内容,再看了一下试卷上的名字,裴启元顿时哭笑不得。

“这——”他指着这份试卷,随即扶额。“这么丑的字,平生仅见啊!”

裴允聆拿起莱娅的试卷,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噙着笑说道: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莱娅的字丑得不堪入目,而且在表达上有很多欠缺,词不达意。想必她亲手所写的那本手书,只怕比起她的这份试卷来,也不逞多让。

这还真是一件意外之喜啊。

第112章 榜单之上

下午,入学试的成绩便出来了。

裴启元特意在学堂门口的公告栏上张贴了一张榜单。

榜单一贴出来,就遭到众人围观。

成绩出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以致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安世卿和小伙伴们结伴去看榜。

一路上,乔松垂头丧气。

其实他并不想去。

不用看榜,他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垫底的那一个。

见他情绪低落,谢留彬安慰他:“表弟,你别这样嘛。这次的考题为【处境】,没有统一答案的。不管你怎么写,都是对的。所以不用担心。”

“我知道。”乔松的情绪仍不高。“先生出的【处境】这个考题,就是为了测试出大家的修为。这次的考试成绩是根据修为排名的。我我肯定是最后一名。”

“怕什么,有我给你垫底呢。”安世卿说。

乔松说:“郡主,你就别说笑了。你怎么可能垫底。”

别说他不信,其他人也不信。

安世卿却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她自信这次的成绩,没人比她差。

“郡主,郡主——”俞树从后面追了上来,“听说晌午的入学试成绩出来了!”

“我们早听说了。”谢留彬对他说,“乔公子,你的消息还真不灵通。”

“哎呀,还不是那个卢中翰!”俞树顿时没好气,“拜师礼的时候,他为难郡主。我不过说了几句,他便记恨上我了。方才在男舍,他一直缠着我。我就奇怪了,他土生土长的中洲人士,怎么会不知道帝祖血脉的强大。”

“就是在拜师礼的时候,那个让郡主给裴先生下跪行礼的人么。”谢留彬精神恍惚了一上午,不过对那个卢中翰还是有点印象的。他突然很好奇的看向安世卿,“郡主,你长这么大,连父母都没跪拜过吗?”

“没有啊。”安世卿说,“每一种血脉都有它的玄妙之处。帝祖血脉嘛,说的简单直白点,就是【保护】和【臣服】。帝祖血脉只【臣服】天地元气。在不足以让我们【臣服】的势力面前,我们会受到血脉的【保护】。外界都以为帝祖血脉多么多么强大,其实它都什么攻击性,只有在【保护】机制启动的时候会释放出帝祖之力。”

“好玄啊。”谢留彬没大听懂。

俞树兴致勃勃道:“之前郡主的帝祖之力就重伤过一个人——”

“啊,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在俞树的提示下,安世卿回忆起来。“衡川金氏的金多多。”

俞树:“对的对的,就是金多多!”

谢留彬十分感兴趣:“怎么讲?”

俞树笑嘻嘻的看着安世卿,“还是郡主说吧。”

“哦,我记得,衡川金氏和俞氏离得挺近的吧。”接着,安世卿说起了那段没节操的往事。“众所周知,我们安家是中洲首富。在我爹没有下海经商之前,中洲的首富是衡川的金氏。那年我们家把业务发展到了衡川,在衡川开了家分店。金多多带了一群人去砸店,反被我教训了一顿。金多多是金氏的独苗,玩不起,又输不起,平日骄纵成性,为人嚣张跋扈的很。被我教训了一顿后,跑回家找他爹告状。然后他爹气急败坏得找上我,逼着我给他儿子下跪道歉。”

谢留彬张大眼睛:“郡主,你跪了?”

“跪了。”安世卿那时候想着强龙不压地头蛇,为了自己家的分店在衡川能够得到长远安稳的发展,她当真给金多多跪了。“他们不依不饶的,我也烦了。跪就跪吧,也让他们知道帝祖血脉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那一跪,金多多受到帝祖之力的冲击,轻伤变重伤,在家休养了大半年也没好。话说我那也是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给人下跪,也是第一次见到我身上的帝祖之力伤人。当时别说金氏父子了,我都惊了。”

“哈哈哈——”谢留彬不顾形象的大笑。

乔松说:“金多多,就是那个放眼整个中洲,算术方面无人能出其右的金公子吧。”

“金多多算术很厉害吗?”安世卿完全不觉得。

说着说着,就到了学堂。

此刻,学堂人群蜂拥,人声鼎沸。

大家都在为榜单前。

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

凌霄个子矮,在人群之外,根本看不到榜单。

他握紧了佩剑霜寒,一想到清台有规矩——宗门之内不得御剑。

他便又松弛了手上的力道。

反正挤不进去,他们只能在这里等着人群散开。

闲着也是无聊,俞树便提议:“郡主,诸位,不若我们猜上一猜榜单上的排名如何?”

“第一名就不用猜了,肯定是四公子了。”谢留彬先来凑这个热闹,“这次是真没想到清台会安排四公子来补足听学弟子中的人数。众所周知,同辈之中,四公子的修为最高,如今已然窥到了神境的门槛。不过——”

谢留彬看向安世卿。

凌霄说:“如若郡主的修为还在,莫说同辈之中,前辈之中可比之人也是屈指可数。”

“哇,郡主好厉害!”

安世卿坦然自若的接受了来自小伙伴们的崇拜目光。

“不要太崇拜我。”

俞树好奇:“郡主,你金丹破碎之前,修为是何境界?”

“这个姑且先留作悬念吧。”安世卿不太想说。

谢留彬:“不能说吗?”

“倒不是不能说,只是说了,你们的问题会越来越多。”安世卿现在没那份耐性给他们答疑。“人少了,去看看榜单吧。”

他们往榜单方向去。

就在这时,小金兴高采烈的从人群中钻出来。

“孙少爷,你不是最后一名!”

“真的!?”乔松一下子从沮丧中走出来,一副大为欣喜的模样。“我不是垫底的!我真的不是!”

可是,比他还差的到底是哪个?

或者,哪几个。

“哎哟,我不是说了嘛,有我在,你肯定不会垫底的。”安世卿对自己是最后一名这件事,依旧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小金说:“孙少爷,郡主倒数第一,你就在郡主上面一位。”

安世卿还真是最后一名。

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

安世卿却是最不意外的那一个。

榜单近在眼前。

如他们说的一样,第一名是裴允聍,毫无疑问。

裴允聍,修为天灵境上品。

第二名是蔺剑池。

这个仅排在裴四公子之后的散修,竟有天灵境中品的修为,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第三位,凌霄,修为真灵境。

寒湘凌氏的这位小天才,与裴允聍和蔺剑池相差三岁有余,在他这个年纪,有上灵境中品的修为,真的是不得不让人佩服。

奇怪的是,跟裴允聍和蔺剑池一样有天灵境修为的莱娅,居然排到了十位开外。跟其他玄修者比起来,她最吃亏的地方就是没有佩剑。

安世卿对自己最后一名这件事丝毫不感到意外,对谢留彬排在第九位这件事倒是倍感意外。

“谢小公子,没想到你的修为居然有真灵境。”

谢留彬窘迫道:“哎哟,我知道啦,我知道,在大家眼里,我很弱。我之前不是中了尸毒的嘛。以后有的是机会让大家看到我强悍的一面。”

“我居然排在二十一。”这个排名,似乎超出了俞树的预期。

他抱着自己的宝贝佩剑【百川归海】,隐约觉得这个超出他期望的排名很大程度上是受了他这次的机缘影响。

乔松倒数第二。

虽然这个成绩很糟糕,勉强能安慰他的是,至少这一次他不是垫底的了。

安世卿最后一名。

大家议论的焦点,一直在这件事上。

“郡主,你真的是最后一名!”即便是看到了安世卿在榜单上的排名,谢留彬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

安世卿盯着榜单上自己的名字,“能有这成绩,我一点儿也不意外。”

俞树说:“要不咱们去找裴先生查卷吧,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用不着。”安世卿幽幽笑道,“我的名字若真排到众人之前,我还觉得奇怪了呢。毕竟,今日的试卷上,除了名字,我一字未写。”

俞树惊呼:“郡主,你居然交白卷啊!?”

安世卿嬉笑着说:“我还是留了一些东西的。”

她的嬉笑中藏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味道。

“咳咳!”

学堂门口,传来一阵咳嗽声。

这声音,是裴启元。

众人面向裴启元,行礼道:“先生。”

“嗯。”裴启元应了一声。他看着安世卿,口气幽长,“看到这个成绩,郡主作何感想啊。”

“哈哈哈!”安世卿仰头大笑三声,狂放又张扬,潇洒又恣意。过后却是摇头晃脑,长吁短叹,“哎,还真是让人失望啊。”

裴启元冷嘲热讽道:“我看你来时自信满满,对自己的这个成绩,我可没瞧出你有多失望。”

“有意思,有意思。”安世卿又是一阵大笑,笑过之后陡然将话锋一转,“裴先生,莱娅童鞋的那份拜师礼找到了吗。不想再丢的话,就将我的那份试卷,千万藏好了。千万千万,藏好了。”

“你”裴启元明显感觉到安世卿的话中藏着玄机。

难不成,安世卿在试卷上的那些涂鸦有他没看出的玄妙?

可他仔细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到那些涂鸦有什么玄妙之处。

第113章 不可能实现

开学的第二日。

昨日的入学试成绩出来,今日裴先生便根据每个听学弟子的个人情况当场讲解。

他讲的头一个,便是裴允聍。

裴允聍这次的入学试成绩最好,也就是说他在三十六名听学弟子中,修为是最高的。

“裴允聍,天灵境上品的修为…”

裴启元也就说了个开场白,便被安世卿打断了。

“先生,我有疑。”

裴启元对她本就不喜,此刻更是不满她不遵守课堂纪律。

“先生在课堂上讲话时,弟子不得打断插话,这是最起码的尊师重道的礼节。”

裴启元向安世卿看去。

今日开始,听学弟子们的座位是按照成绩排的。

安世卿却和昨日一样,依旧坐在那个最后面最角落的位置。

她的后背,被透过窗来的大片阳光照耀着。

好似整个人在发光。

她这次给足了裴启元面子。

在他声音完全落下之后,她才开口说话:

“我在中洲,听说清台的四公子,修为已然到了真神境。这次的入学试,先生怎会判定四公子的修为只有天灵境上品?”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裴允聍的修为竟然到了真神境吗!?

但为什么裴先生说他只有天灵境上品??

昨日的榜单上,红纸黑字也写的很清楚——

裴允聍,天灵境上品修为。

天灵境上品和真神境,差了不止两个境界啊!!

神境和灵境的差别,又岂止是单单两个境界的差别!!

堂下弟子就这件事议论纷纷。

如果安世卿刚刚说的是真的,那最为合理的推测便是——

清台谎报了裴允聍的修为。

裴允聍天资过人,修为已然超越了清台很多长辈。

他超越的人,其中便有裴启元。

裴启元现在的修为,停留在入神境,恰恰低了真神境一个境界。他比下不足,却为人师长,岂不贻笑大方。

所以,为了给裴启元留足面子,清台谎报了裴允聍的修为。

一切看上去顺其自然、有理可循。

这个推测一经提出来,大家以为事情真相大白了。

课堂纪律乱成这样。

每个人都有责任。

这却是安世卿挑起来的。

裴启元只认她这个罪魁祸首。

砰!

裴启元重重的拍案而起。

课堂顿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裴启元吹须瞪眼,抬手远远的向安世卿一指,怒声咆哮:

“安世卿,我倒要问问你,你从何处何人那里听来的!”

“中洲,仙傅大人。”

安世卿很无耻的把裴允职搬出来了。

裴允职是清台裴氏的大公子。

既然是大公子说的,那一定没错了。

裴启元气的不轻,脸色越发的铁青。

裴允聍起身,款款转向安世卿。

“两月前,我的修为的确有真神境,不过在突破上灵境时,出了些意外,导致修为骤降,从真神境上品跌到了天灵境上品。”

修为从神境跌到灵境,无异于从神仙降为凡人,从天上掉到地下。

“这么惨啊。”安世卿表示同情和鼓励。“没关系,谁在修行的时候还没遇到过几道坎儿了。再接再厉,再接再厉。”

“安世卿!”裴启元已然很愤怒,“你现在知道了吧!你现在还有疑问吗!”

安世卿说:“四公子不像是冒进的人,应该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破镜。看样子传言没错,是清台的某些长辈着急了,着急着想让四公子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十二公之一。适得其反了吧。”

“安、世、卿!”裴启元愤怒的咆哮声响彻学堂。

“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先生何至于如此生气。”安世卿似乎对自己的罪行毫无自知毫无自觉。

裴启元脸上不满蓬勃的怒意。

“我清台乃名门正派,行得是光明磊落之事,何至于谎报弟子的修为!安世卿,你既已是清台的听学弟子,在我的课堂上就要守规矩!请收回你对清台的质疑和污蔑!”

“我有疑,并非质疑。”安世卿说,“我自问也没有污蔑你们什么,除非清台的长辈不想让四公子跻身十二公之中。”

“你——”裴启元无法否认。

他便是强烈支持裴允聍跻身十二公的长辈之一。

“有目标,这是好事。冒然激进就不大好了。”说着,安世卿看向裴允聍,“裴小四,你可是中洲的栋梁之材,千万别听你们清台那些长辈的。偏听偏信,对你修行无益。毕竟,清台至今无人上渊境。神境入渊境,可没有灵境上神境那么容易。在这方面,我是过来人,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我想,这也是清台安排你补足听学弟子人数空缺的主要原因。”

裴允聍微微张口。

讲堂上的裴启元大发雷霆,他将压在最底下的一份试卷抽出来,远远的向安世卿丢了过去。

“向你请教!?”裴启元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咬牙切齿恨恨的说道,“看看你的卷轴吧!一字不写,信笔涂鸦!如你这般,修为全无,如何为人师表!”

“哎呀!”看到自己的试卷被裴启元弃若敝屣,安世卿发出惋惜的声音,“先生,我虽然一字未写,但我画的可是我的修行之法呀。那么多人觊觎的【随缘法】,竟被你这样丢了,啧啧啧。”

“什么!?”裴启元大惊。

继而他发现课堂上有一部分弟子的目光落在被他丢弃的那张卷轴上,越来越炙热。

安世卿:“我这人比较懒,觉得用画的表达的更为直接一些。”

裴启元忽然冷静下来。

他板着脸孔。

“不可能!”他是看过安世卿的涂鸦,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那就是安世卿自创的修行之法【随缘法】。现在即便是知道了,他依然不能苟同。“你那样的修行之法,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八脉十二经贯通五脏六腑,五脏六腑之气与气海的精神周而复始不断运转,方为修行的根本,按照你的方法,将八脉十二经与气海的通路切断,无异于自断修行之路!这种方法也能成修行之法,简直天方夜谭!”

“可这,就是我的【随缘法】。”安世卿说,“先生没有修过,怎知这是天方夜谭。我修的便是此法。而且,大家对我的这个修行之法似乎都挺感兴趣的样子。”

“荒谬至极!”裴启元不感兴趣,也压根儿不相信这世上有这种自断后路的修行之法。

即便有,也修不成。

“荒谬?”安世卿笑道,哎呀呀,“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先生居然不信。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先生出身正统玄门,思想因循守旧,太守旧的话,未免就显得古板了些。

第114章 散播

不到一日,安世卿的【随缘法】几乎传遍整个清台。

原本她只是将自己的修行之法画在了卷轴中,却在短时间内不知被谁刊印了数百份,如传单一样挥洒在人群之中。

现如今在这座清台山上,最不值钱的修行之法,恐怕便是安世卿的【随缘法】了。

连饭堂里擦桌子的纸都是安世卿的【随缘法】。

去茅房里瞧一瞧,厕纸也是安世卿的【随缘法】。

人人觊觎的功法,却比白菜还要常见。

还真是叫人唏嘘啊。

下午,安世卿和小伙伴们早早的来到学堂。

地上,桌上,散落着十几张传单。

俞树跑去将所有的传单捡起来拢在一起。

“又是这个。”俞树一边捡一边说,“郡主,你的修行之法就这样被散播出去了,你就不生气吗。”

这两天,因为【随缘法】的关系,清台山上跟一锅粥似的热闹极了。

可所有人都发现,安世卿这个当事人却若无其事的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跟没事人一样。

“我干嘛要生气啊。”

这件事根本构不成安世卿生气的理由。

她也不会把情绪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谢留彬从俞树那儿抢来一份传单,看着上面的示意图,掸着那张单子说:“现在好多人茶前饭后都在谈论这个。也不知道谁散布出去的。不过,我觉得裴先生说得对,在我看来也是,郡主的修行功法,根本不可能实现。切断八脉十二经与气海的通路,确实无异于自断修行之路。”

俞树将一摞传单放在书案上,“别看这修行之法现在散布的很厉害,到现在根本没人敢照着这个方法修练。”

俞树暗搓搓的从俞树跟前抽走一份传单,看了一阵后,弱弱的小声说:“这种修行之法,可能…只有失去金丹的玄修者才能照着练吧。”

“这只是其中一个条件。”安世卿说。“别看我画的简单,其实自身要满足很多很多条件才能修【随缘法】。不能结丹,只是其中的一个小条件。”

“那郡主,你能不能满足一下我们大家的好奇心,跟我们讲一讲你是怎么修炼的?”谢留彬丢掉传单,坐了过去。

看他们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神,安世卿在心里叹了声气。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一个舒服放松的姿势面对大家。

她缓缓说道:

“几年前,我失去了金丹,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修炼,八脉十二经融会在五脏六腑的灵力,汇入气海后,就像是沉入无尽的深渊之中,变成虚无。

后来,我突发奇想,切断八脉十二经与气海之间的通路,这样灵力就不会汇入气海从而消失。这样,灵力就可以贮存在八脉十二经与五脏六腑之中。”

乔松说:“但是这样的话,会导致阴虚阳亢,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啊。”

“你说的没错”安世卿说,“所以,我给这个修行之法起名为【随缘法】。能不能修成,就看缘分了。虽然是异想天开,但是我修成了。修成归修成,还是有很多不足的。最大的不足就是,修成之后不能施展,一旦施展,身体内八脉十二经的灵力便会乱窜,冲撞五脏六腑,然后就——吐血。”

安世卿很生动的做了一个吐血的动作。

“噢。”乔松恍然大悟,“我记得,我记得。在来清台的路上,郡主施展请灵术,身体就出问题了。”

“没错。”安世卿说,“一般人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也很难将灵力贮存在体内的八脉十二经当中。这不只是一个技术活儿。”

凌霄插嘴说:“这是一场豪赌。赌注不仅是修行之路,还有自己的命。”

谢留彬似懂非懂,“那郡主,你这算不算是赌赢了?”

“别人修此法,是豪赌。我不一样。此法,毕竟是我所创。而且我个人满足了修行此法的所有条件。所以,我没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打架的时候吐吐血,严重点晕过去而已。”

安世卿对自己有一种迷之自信。

乔松说:“【随缘法】果然还是有很大的弊端…”

安世卿:“所以啊,这种功法的攻击性不太理想,修身养性的功用比较大一些。”

乔松又说:“那金丹呢?郡主不能再结一颗金丹出来吗?”

“我也想啊。”安世卿摇头叹息,表示无望。“差不多四年前,我强行破境,把身体搞坏了…”

“强行…破境?”乔松讶异非常。“郡主,你也强行破境?”

郡主的境遇与他强行破境的那一段曾经何其相似。

“哎,往事不堪回首啊。”安世卿甩出符纸叠的纸扇摇啊摇,侧身迎着明媚的阳光看向窗外。“这天气越来越热了啊。”

“今天天气真好。”谢留彬忽然想起来,“今天下午,好像是御剑课吧。”

“啊——”乔松无比惊恐。

看他吓成这样,谢留彬有些恨铁不成钢。“哎,表弟你啊,不学就永远也学不会!下午的课,要好好学,知道吗!”

安世卿用纸扇拍了一下乔松,“别怕,有我给你垫底呢。”

俞树补充:“还有莱姑娘!”

乔松心里突然好受多了。

他是不会御剑。

安世卿有剑不能御。

莱娅压根儿就跟御剑无缘。

这节课的成绩,兴许…他不会是最差的。

下午的课,课堂在后山下的湖边。

在上课之前,先生就将这件课的要求通知到位了。

每个弟子,必须带剑。

没有带剑的,自动去旁边罚站。

莱娅眼巴巴的看着其他同窗。

安世卿虽然带剑了,却很自觉的去陪莱娅一起罚站。

会御剑的,在湖面上飞一圈,就可以自由支配剩下的时间。

不会御剑的,要跟着先生一步一步的学。

一个叫朴石的弟子,在完成了先生布置的任务后,大摇大摆的来到安世卿面前,盯着她腰间的佩剑。

“这就是传闻中的洛汐灵剑啊!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郡主,你没有金丹,不能御剑也用不了剑,留着还不如舍了。”

“你说什么。”安世卿露出不喜之色。

朴石用重申的口吻:“我说,你这把剑当真是灵剑的话,留在你这个废人手上也是暴殄天物,还不如舍了!”

莱娅歪着头,看着安世卿和朴石二人。

她不觉得朴石说的有什么错,可是看恩主的神情,似乎意味着朴石的话确实哪里有问题。

“恩主…”莱娅说,“要不要我把这个人丢到湖里去?”

根本不用她动手,凌霄与蔺剑池御剑而来,一左一右从朴石身边掠过,将他带倒。

朴石人仰马翻,摔了个四脚朝天,惹来同窗一阵哄笑。

朴石刚要爬起来,却被安世卿一脚踩住。

安世卿居高临下,目光冷冷。

“辱我可以,辱我的佩剑,等着你爹娘来清台给你收尸吧!”

在安世卿收回脚时,朴石挣扎着爬起来,落荒而逃。

他竟跑到裴先生那里去告状了。

他非但没能将害他出糗的那些人怎样,反而在裴先生这里为自己招来一顿臭骂。

朴石主动去招惹,落得那般狼狈,实属活该!

第115章 开小灶

御剑课的成绩出来了。

成绩有四等。

甲、乙、丙、丁。

每等之下,又分为三等。

甲上,甲中,甲末。乙上,乙中,乙末。丙上,丙中,丙末。丁上,丁中,丁末。

安世卿和莱娅这节课的成绩都是丁末。

并排倒数第一。

乔松在这节课上,虽然始终没有学会御剑,但他的成绩稍微比安世卿和莱娅的好一点点——

丙上。

丙上,虽然不是垫底的成绩,也不算得上是好成绩。

而且,裴启元给乔松这个成绩,其实还给高了。

这个成绩中,鼓励的成分多一些。

见乔松学习的态度还算认真努力,裴启元便在课下的时候给他开了个小灶。

他提示乔松:“御剑之术,在于调息。抱元守一,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在裴启元的指引下,乔松好歹是将剑悬起来了。

然而那把悬空在他手下方的剑,却是颤颤巍巍、哆哆嗦嗦、乱抖一气。

见状,裴启元连赞两声:“很好。很好。”

要是别的弟子把御剑术学成这样,裴启元早就大发脾气张口大骂了。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乔松这个弟子。

乔松手下的剑越抖越厉害,体内的气息也随之乱作一团。

他顿感胸口一热,一股暖流自下而上涌入喉头。

“噗!”他闷声吐出一口鲜血。

乓!

他手下的剑,掉落到地上。

裴启元大惊失色。

他当即抬手,按了乔松身上的几个要穴。

他本想止住乔松体内大乱的气息,却没成想自己的这个几个动作反而加重了乔松的情况。

“先生…”乔松又喷出一口血来。

裴启元吓得手一哆嗦。

乔松一脸痛苦的捂着胸口,脸上血色尽失,唇周血色尽染。

他的手紧紧按着胸口,身子一歪,倒在裴启元脚边。

不远的谢留彬看到这一幕,丢下说笑的小伙伴,箭步飞奔过去。

“表弟!表弟!”谢留彬急切的呼唤。

他将乔松扶起来,被表弟的惨状吓得慌作一团。

乔松脸色苍白,血从他唇角溢出。

谢留彬抱着乔松,急得快哭了。

“先生,我表弟这是怎么了?”

裴启元也想知道乔松到底怎么了。

他蹲下身,抓起乔松的手,两指并在一起,按到了乔松的脉门上。

他神色骤然又是一变。

如无头蚊蝇到处飞蹿,这孩子体内的气息竟乱成这般!

裴启元抬手点了乔松身上的两个要穴。

“先生…”乔松气若游丝,手虚弱的抬了抬,口中冒出一股浓血。

乔松吐血的情况依旧没有得到缓解。

再一次,加重了!

“这——”裴启元看着自己的手,怔了片刻,旋即看向情况看上去十分不乐观的乔松,醒过神来一般睁大了一下双眼。“快!将人送回去!”

谢留彬忙背起乔松,疾步跑起来。

裴启元健步跟上。

他这一路竟跟着谢留彬到了无忧居。

安世卿住的地方。

怎么到这儿来了?

距离无忧居数十步远的时候,谢留彬便大声喊道:

“郡主!郡主!我表弟快不行了!”

谢留彬背着乔松冲入无忧居。

无忧居内,空无一人。

谢留彬把乔松带进安世卿在这所院子里给他们留得专用房。

他将乔松放到床上,看表弟的情况目前还算稳定,忙转身跑去外面找人。

“郡主呢?”

无忧居里里外外都没有安世卿的踪影。

此刻,安世卿在湖边钓鱼呢。

在谢留彬找到安世卿之前,裴启元把裴允聆给找来了。

裴允聆的医术受过高人点拨。

他查看过乔松的身体,缓缓看向裴启元。

“三叔,您也太乱来了。乔公子的体质异于常人。他经错脉乱,几处要穴都不在正常的位置上。您这几下,可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裴启元窘迫不已。

“这…我哪知道他的情况如此严重!”

安世卿被谢留彬急慌慌的找回来。

谢留彬急慌慌撤掉她手上的钓鱼竿。

“郡主,你快给我表弟看看吧!”

在他急迫的催促声中,安世卿踏入他们的专用房,看到裴启元和清台的两位公子,还有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乔松。

“怎么搞的呀。”安世卿走到床边,拾起乔松的手,摸了一下他的脉。她神色不变,说话的口气也丝毫没有情绪变化。“没事。问题不大。”

她抬手,挥了一下。

做了个赶人的动作。

凌霄心领神会,退到房门口,对仍逗留在房内的几人说:

“先生,两位公子,请——”

裴启元脸上有些尴尬。

裴允聆起身,率先离开。

裴允聍紧跟其后。

他们二人一走,裴启元自然在这里待不住了,也跟着他们出去了。

待他们三人出去后,凌霄退出房间,顺手将门带上。

屋内。

安世卿杵在一旁兀自着急的谢留彬说:

“把你表弟的衣服脱了。”

“啊?”谢留彬脸上不自然,“这不合适吧?”

“以往你在这里都是跟小金学的按摩之法,这次我亲自教你。”安世卿用眼神催促了一下谢留彬。

谢留彬心中恍然一动,忙过去把乔松身上的衣服扒掉,露出乔松光洁的上身。

安世卿问:“你对人体穴位了解如何?”

谢留彬如实作答:“这方面的东西,我也是近几日才接触,知道的不多,了解的不深,就记住了人体上的几处要穴。”

“起手位置,哑门与大椎中间,按至命门——”

谢留彬忙将乔松扶坐起来。

他坐到乔松背后,按照安世卿说的,疏通乔松的经络。

半个多时辰后,满头大汗的谢留彬从房内出来。

安世卿出来时的状态,跟她进去时如出一辙,都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

“好了,好了。”谢留彬松了口气。

这次的学习,可把他累坏了。

裴启元也松了口气。

他险些铸成大错。

裴允聆去复查了一下乔松的情况,发现乔松的情况确实稳定住了,心下不禁好奇安世卿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让乔松体内的气息风调雨顺。

他对裴启元说:“三叔,乔公子没事了。吃几副药,便全好了。”

裴启元无比庆幸:“那就好,那就好。”

安世卿看着他们,“诸位,吃鱼吗。”

她今天在湖边钓了好些条肥鱼。

裴启元将脸一板,“宗门之内,禁止杀生!”

又是清台的规矩。

第116章 怎么舒服怎么来

安世卿想吃鱼了。

清台不准杀生,那她就到外面去。

安世卿又回到了湖边,顺便抓了几个壮丁。

蔺剑池便是壮丁之一。

在入清台听学之前,他是一介散修,在兼职赏金猎人期间赚了不少银子,过得那日子却是扣扣搜搜的。别家弟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的生活技能早就在苦日子里磨练的炉火纯青了。

做鱼,不是他最拿手的,秀不出什么东西。

四周弥漫着鱼汤的鲜香气息。

蔺剑池看着火,和架在火上的坩埚。

仔细看,不难发现,这口被他们用来煮鱼的坩埚,其实是一樽炼丹炉。

蔺剑池看一眼在湖边垂钓的安世卿,目光又放回到坩埚之中。

“郡主,你今后就打算这样在清台混日子吗?”

安世卿现在过的日子,就是在混日子。

这才开学几天,她就顶撞先生好几回,还公然在课堂上睡觉吃东西,连天下来把裴启元气的够呛。

只怕裴启元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在课堂上不要看到安世卿才好。

放眼整个清台山,谁敢像安世卿这样游手好闲?谁敢像她这样挑战先生的威严?

见安世卿没有反应,蔺剑池以为她没有听到,张口正要重复问一遍,却听安世卿问:

“清台的藏书阁何时开放?”

“清台的藏书阁,现在只对内门弟子开放,暂时还没有向听学弟子开放。”蔺剑池也迫切的想要去清台的藏书阁一观。“可能要过几天吧。具体时间,还没通知。”

清台的规矩啊。

又是清台的规矩。

“哎呀——”安世卿叹息一声。“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来了清台,就要收清台的规矩。

要是搁在以前,以她的脾气,她早就闯进清台的藏书阁了。

她在清台的日子过得是逍遥自在,但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来清台的初衷。

当初安世卿习了裴小四教的【入窥术】看到了一段难辨真伪的幻境。事关魔气和她父亲的性命,她不可能松懈。

这件事,她必须要查清楚。

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通过【入窥术】,着手调查她在术法中看到的幻境。

【入窥术】被收录在清台的藏书阁。

可是现在清台的藏书阁没有对他们这一部分人开放。她没有接触到的机会。就算她想偷偷摸摸的潜入藏书阁,在重重困难之前,还有一个才实行不久的亥时宵禁。

偷偷摸摸的事,夜里做最合适。

她从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去闯藏书阁吧。

安世卿想事情想得入神,目无焦距的看着波澜不惊的湖面。

谢留彬扶着虚弱的乔松找来了。

谢留彬老远便闻到鱼汤的香味,还没走到跟前,他便嚷嚷:

“有鱼汤诶!好香啊!快给我表弟盛一点!他现在需要补,需要大补!”

他对他的表弟,也是很宠了。

安世卿偏头看他们,发现乔松脸色苍白。

“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乔松端端正正的向她施了一礼。“多谢郡主搭救。”

“你应该多谢你表哥。”安世卿摆手说。

“谢过了,谢过了。”谢留彬端了一碗鱼汤凑过来,把鱼汤递给乔松,“表弟,刚出锅的。蔺公子的手艺,好像挺不错的。”

“多谢表哥。”乔松接过鱼汤。

谢留彬一脱手,便凑到安世卿旁边。

“郡主,我表弟不能一直这样啊。这样下去,他连御剑都学不会。郡主,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克服他自身的问题?”

他是想从安世卿这儿帮他表弟讨个恩典。

他对他表弟是真的宠。

“这个,我帮不了他。”安世卿表示爱莫能助。“一般来说,经脉有问题的人,很难修行,更难通玄。我甚至可以这样说,一旦发现哪个人经脉有问题,基本上就可以判定那个人没有修行的资质。乔小怂的经脉问题如此严重,却还是走上了通玄修行之路,可见他的天资还是不错的。”

“对啊对啊!”谢留彬兴致勃勃的说,“我表弟很小的时候,就被查出经脉有问题了,长辈们还说他没有修行的资质。我表弟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凭着努力愣是通玄了!让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虽然大家还是不看好他,但是我一直对他有信心。现在我对他,更有信心了!”

安世卿点点头。

乔松端着鱼汤,和谢留彬一左一右坐在安世卿两边。

安世卿说:“乔小怂的经脉问题,不是小问题。正常的调息方式,对他是不管用的。他得找到适合他自己的调息方式。”

乔松问:“这要怎么找啊?”

安世卿看向他:“这得靠你自己啊。你现在的问题不只是经脉问题,你现在跟裴小四一样,很容易受到周围的人影响。你想要找到适合自己的修行之法,就不能按照先生教的那样修行。

先生教的那些,是很厉害的东西,但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真正适合自己的,是自己自创的修行之法。就像我的修行之法一样。

我的【随缘法】,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修行之法,却是最适合我自己的。乔松,你虽然胆小,但是你不笨,你应该懂。”

“我…”乔松捧着鱼汤,神情唯诺。“如果…如果清台没有适合我的修行之法,那我…我现在都不知道我来清台修行,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乔松很沮丧很挫败。

安世卿说:“我建议你,暂时放下你的所学,忘掉别人教你的那些,静下心来,回头好好想一想你当初是怎么踏入修行之路的,抓住你打通玄关时的那种感觉。然后顺着那种感觉,怎么舒服怎么来。你要是能找到适合你自己的修行之法,就不需要借助外力帮你疏通经脉了。”

“怎么舒服…怎么来…”乔松喃喃着陷入沉思。

他隐约记得自己通玄时的感觉。

大抵上是安世卿所说的那样——

那是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但是忘了所学,谈何容易。

回过神来,乔松发现身边没人了。

他转过头去,看到安世卿和谢留彬在抢食。

蔺剑池的手艺确实不错。

第117章 藏书阁开放

安世卿向蔺剑池问起藏书阁之后,没两日,清台的藏书阁便对听学弟子开放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此事有些巧。

巧得诡异。

就好像有一只幕后推手,在暗中相助于她。

清台的藏书阁内部,远比从外面看得要宽敞。

这里的藏书分门别类,归置得十分齐整。

安世卿在感知一类的书架上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入窥术】,甚至连相关记载也没有寻到。

哪怕是只言片语也没有。

找寻一圈无果,她不免有些焦头烂额。

她感觉,要想在这茫茫书海之中找到自己想要的,可能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

她在清台的日子过得是很清闲,可她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

她耗的起,可有很多人等不起。

此事关系到的,可不止她父亲的性命。

真是压力山大啊。

正当这之际,一道声音突然冒出来:“郡主想找什么样的功法,可以与我说。我帮郡主引荐。”

安世卿看向裴允聆。

她严重怀疑这家伙是属猫的,走路都不带发出一点儿动静的。

藏书阁是清台的。在清台土生土长的裴允聆自然对这里无比熟悉。不然这家伙不会这么自信,还自动请缨当活人搜索引擎。

安世卿自然不会向他透露自己的目的。

她指了指谢留彬他们几人,用俏皮的口吻道:

“二哥别光顾着我啊。他们更需要你的帮助。”

“我刚与他们说了话过来。”裴允聆抬手从安世卿身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典籍。

安世卿往他手上瞟了一眼。

看他拿的是感知类的功法,【内视法】。

裴允聆将【内视法】拿去给乔松。

“乔公子,其他的我不敢说,这部典籍应当对你的修行有益。”

乔松接过典籍,念出上面的名字:“内视法…”

裴允聆道:“乔公子的体质异于常人,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通玄的,但大抵上能猜出你的通玄之路应该有悖于常人,之后的修行受人指导。我想指导你的那人,教给你的东西都是没错的,不过教的只是适应于常人却不适合你的。你之后的修行被所谓‘正确的修行方式’误导了。你现在想要找到适合自身的修行之法,我想这本【内视法】应该可以帮上你。”

谢留彬将头凑过去,往乔松手上看去。

“【内视法】?干什么用的?”

裴允聍:“疏通经脉。”

谢留彬眼睛一亮,“表弟,这正是你现在需要的!”

想到安世卿之前说过的话,乔松却很苦恼:“但是郡主之前跟我说,我若想找到适合自己的修行之法,要忘记之前所学。”

“这话是我说的没错。”安世卿冒出来,与他说,“知道什么叫‘磨刀不误砍柴工’吗。你想要找到适合自己的修行之法,首先要做的就是了解你自己。你不知道你自己身上经脉分布在哪里,又是如何运行的,那你如何找到适合你自身的修行之法?”

乔松恍然大悟:“了解自身…”

“郡主说的没错。”裴允聆道,“既然乔公子你的问题是经脉问题,【内视法】是一部解决经脉问题的功法。我建议你,这类书籍,你可以多看看。”

乔松向安世卿和裴允聆表示感激:“多谢郡主和二公子了。”

裴允聆收下他的感谢,却提醒他说:“这里的书,一律不得带出藏书阁。乔公子可以在这里看,或者誊抄。”

乔松突然也很想像安世卿平日里那样吐槽一句:

清台的规矩真多。

誊抄可以加深印象,乔松选择誊抄。

在藏书阁里,自然是要保持安静的。

安世卿在这里,倒是能按清台的规矩来,就是心静不下来。

在这里,她总想着【入窥术】的事。

在离开藏书阁的时候,看到了正往这儿来的裴允聍,她双眼骨碌碌一转,过去将裴小四活捉了,小声问他:

“在来清台之前,你在我家跟我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不?”

裴小四:“不曾忘。”

安世卿:“那还作数不?”

裴小四:“自然作数。”

“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安世卿看了藏书阁的方向一眼,转而又对他道,“我刚从里面出来,没有找到我想要的。我就对你们清台的秘术感兴趣,但是我想你们清台的秘术应该不会放到大家眼皮子底下。快说,你们清台的秘术藏哪儿了?”

裴允聍倒是没想到安世卿会对清台的秘术这么感兴趣。

“我也与郡主说过了,郡主要想学清台的秘术,由我来教。”

“我懂你的意思了——”安世卿看着他,“也就是说,我要是想去你们清台藏秘术的地方观摩一下,根本没戏咯。”

看到裴小四默认,安世卿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那好吧。”她妥协了,“那我就不妄动心思了。咱们寻个地儿,坐下来好好聊聊。”

“就去无忧居吧。”

裴氏的几个公子对无忧居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安世卿现在住的无忧居,毕竟是他们的母亲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裴允聆在藏书阁的楼上分明看到裴允聍来了,还看到他跟安世卿说了几句话,便与她一道走了。

他心中不禁有几分在意。

裴允聍用清台秘术将安世卿诱来——

他对此事不是不知情。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在意。

清台秘术,不为人知,藏有很多邪门的术法。在现在很多人看来,那些术法无异于邪魔歪道。

清台藏有这些秘术,断然不能让外人知晓的。就连清台大部分长老,对此都毫不知情。若有心人利用此事搅局,只需三言两语的功夫便能毁掉清台的清誉。

裴允聍将秘术一事,告知安世卿,已然是违反了清台的规矩,违背了裴氏祖训。

莱娅的出现,打断了裴允聆的沉思。

“二公子,清台的藏书阁这么大,应该有很多对修炼剑心有帮助的书籍吧。你快些帮我找一找。”

莱娅没有剑心这件事,裴允聆是听说了的。

“自然是有的。”他耐心的指引莱娅,“莱姑娘,这边请——”

第118章 为何被列为秘术

无忧居。

自宗主夫人过世后,无忧居便空置着了,一空就是好些年头。这座院子里虽不见杂草丛生,却显得格外荒凉。自安世卿住进来之后,又有几个小辈时常来串门,这里的气氛便热闹活跃了起来。

每每再来无忧居,裴允聍都会觉得这里的景色比上一次来的时候更加明媚,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更加盎然。

安世卿将这水塘里的鱼儿养的也极好。

前两日,她还在这塘子里铺了一片四季荷,为这院子又添了一抹颜色。

今日藏书阁开放,几乎所有听学弟子都在藏书阁徜徉在书海之中。

此刻,院子里就安世卿和裴允聍二人。

在安世卿立在塘边喂鱼时,裴允聍的目光一直在她的双手上徘徊。

在帝都时,他从安世卿的手上感受到魔气的存在。

现如今很显然,她手上的魔气已经不在了。

见他呆愣在那里,安世卿将最后一点鱼食洒入塘水中,然后拍了拍手。

“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裴允聍回过神来,默了一下,才开口说话:“郡主,想学什么样的术法?”

“你上回教我的【入窥术】,我还没学明白呢,暂时不打算学其他的。你就跟我讲讲【入窥术】吧。【入窥术】算是感知一类的简单术法,不如【内视法】玄奥,为何被列为秘术?”

裴允聍:“秘术,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是禁术。【入窥术】流传太久,是谁所创,早已说不清。一定要追根溯源的话,与现如今没落的梵圣族有些关系。它在清台,之所以被列为秘术,是因为百年前家父的一位好友荀道人。

这位荀道人专攻感知类的术法。他在研修【入窥术】时看到他的夫人乃妖魔所化,甚至将他夫人斩杀剑下。而实际上,荀道人的夫人是一名贤淑温婉的美丽女子。可他在【入窥术】中看到的景象,一直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

他对此耿耿于怀,终日里心惊胆战,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提心吊胆的生活。即便他经过数次确认,知道他夫人与常人无异,他还是渐渐因此产生了心魔,终于在一天晚上,他无意识的将他的夫人斩杀剑下…”

安世卿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这位荀道人在【入窥术】中看到了幻境,之后他看到的幻境还在他与他夫人身上应验了…”

“可以这么说。”裴允聍道,“不管怎么说,荀道人是因为【入窥术】而产生了心魔。荀道人在自我了断前,修了几封书信给家父。家父在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便将【入窥术】收录进藏书阁,列为了秘术。”

安世卿围着他走了两圈。

裴允聍有些局促,手脚都无措起来。

“这么邪门的术法,你就那么毫不犹豫的教给我了?也不怕我也产生心魔,取了谁的性命?”

“我…我只希望【入窥术】能帮助到郡主,没想过…”

裴允聍蓦地一怔。

他旋即转身盯着安世卿,有些紧张。

“郡主,你…你可是从我这里习了【入窥术】之后,看到了幻境!?”

安世卿不置可否。

她兀自地在原地转圈圈。

裴允聍一步上前,挡在她前面。

安世卿只觉眼前一暗,没来得及收住脚步,然后咚的一下,脑袋撞到了裴允聍的胸膛上。

安世卿仰头看他。

裴允聍的一对眸子,大约是盛了阳光的缘故,特别的幽亮,却是没有染上阳光的明媚之色。

裴允聍再次问:“郡主可是看到了幻境?”

安世卿捂着脑门装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转身走开。

裴允聍紧跟而上。

他声音急促:“郡主,你可以告诉我!你可以相信我!”

他想知道的,并不是安世卿到底有没有从【入窥术】中看到了幻境。他只是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从安世卿这里得到一点点信任。

仅此而已。

安世卿说:“我还没有想明白呢。等我想明白了,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她这话的背后透着一股决绝的味道。

不论以后,反正她现在是没有告诉裴允聍的打算。

一点也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的裴允聍,眼中的幽光渐渐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黯然神伤。

安世卿回到房间,将裴允聍关在外头。

她在脚边拍了一张符,瞬间进入到安记仓库。

这里是总部,不是锦溪镇串串香店连接的分部。

安世卿一出现,总部的管理员便迎上来向她行大礼。

“郡主安好。”

安世卿问:“云总管可在?”

管理员跟在安世卿后面献殷勤,“云总管这会儿不在总部,郡主有什么事,吩咐属下去办。属下上刀山下火海,一定为郡主办得妥妥的!”

安世卿打断他:“速去将云总管请来。”

“这…”管理员满脸愁苦,“郡主,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么!”

安世卿斜眼过去,“刚才你不还说上刀山下火海也会为我办妥么。我又没让你去杀人放火,就是让你去找个人,有这么难?”

管理员尴尬不已,越说越幽怨:“云总管成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踪难以掌握。除非他自己出现,不然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平日里,总部和分部有个什么事,都要等着他来了,才能处理。”

“他最近不是搞了个【论坛】么,你在【论坛】上能不能联系到他?”

管理员茫然:“【论坛】?那是何物?云总管又有新发明了?”

他显然是不知道【论坛】了。

“算了。”既然找不到人,安世卿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回去了。”

管理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安世卿的身影在传送门的阵法中隐去。

安世卿刚离开,云总管便出现在了总部。

管理员惋惜道:“云总管,你来的真是不巧。你要是早来一会儿就好了,郡主刚走。”

云总管:“她来做什么?”

“来找你的。”管理员看他抱了沉甸甸的一摞书,满脸心有余悸,“云总管,你这…你这是又研究出什么新功法了么?”

云总管从中抽出一本,“这有一本木系功法,我看挺适合你…”

不等云总管话音落下,管理员便慌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多谢云总管好意!”

他上回就是修了云总管推荐的功法,结果修为降了一个境界,两条手臂都不一样粗壮了,好长时间才恢复。

他可不想再有类似的遭遇了!

第119章 重在启迪

凡是脚踏实地、勤学苦练的弟子,近日来修为上都有所精进。

让裴先生最满意的,不是弟子们的进步,而是他这些可爱的弟子们没有受到安世卿的生活状态和修为心态影响。

安世卿懒散惯了,成日里游手好闲。

裴启元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样的玄修者。

又是御剑课。

已经放弃了正常的修行之法的乔松,自觉的去陪安世卿和莱娅一起在湖边罚站。

他和莱娅都是满眼羡慕的看着同窗们在天上飞来飞去。

其中不乏一些爱秀的家伙,在上面极尽所能的彰显自己的御剑技术。

“哎呀,好羡慕啊!”莱娅急得心肝肺都在火烧一样。

她知道,要是不修出剑心来,她这辈子都没可能和天上那些家伙们一样御剑。

除非——

除非她能有一把神剑。

比灵剑更为难得的神剑。

乔松在艳羡之中,暗暗的对自己的佩剑【藏锋】发誓,他一定会找到适合自身的修行之法,不断的突破自己!他总有一天会像他的表哥,像他身边的小伙伴一样,在天上自由自在的御剑飞行。

那一天,一定不会太久远!

安世卿跟他们就不一样了,在他们仰头眼羡御剑的同窗时,她蹲在地上用树枝逗蝎子。

那是一只白色的蝎子,只有成人拇指大小,也不知打哪儿跑出来的,就这么被安世卿用一根树枝给截住了。

可怜的小家伙,被玩了大半天。

朴石完成了先生布置的任务,又来挑衅。

“哎,你们仨,何时才能学会御剑?先生说了,待所有弟子学会御剑之后,这课就不用在外面上了,御剑课改在藏书阁,学习功法了。”

“看这是什么。”安世卿拿蝎子吓唬他。

朴石这家伙,竟也不害怕。

莱娅往前一步。

朴石却吓得连连后腿。

他竟然害怕莱娅。

别说是他,在清台山上,害怕莱娅的还真不少。

朴石做好防备姿势,全身紧绷。

“你、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莱娅模样虽然气势汹汹,却压根儿没打算对他出手好不,是他自己太紧张了。“我就是想警告你,你要是再像上回一样对恩主不敬,我真的打你咯!”

她挥着拳头示威。

朴石脸色变了变,又退了几步。

见他退却,莱娅得意的笑了。

就在这时,晏祯的声音传来:“郡主——”

听他声音急切,应该是有要紧事。

跟晏祯一起来的,还有诚谨。

可诚谨似乎…一副半身不遂的样子。

他跟中风了一样,半边脸是瘫的,嘴巴都歪了,右边的胳膊软塌塌的垂在身侧。

“这小子是怎么了?”安世卿丢掉树枝。

树枝落地,那只白蝎子也掉在地上,哧溜溜跑走了。

诚谨不能言语,也不知是急得还是气得,呜呜啊啊的直叫唤。

晏祯说:“郡主,你还记得上回你带我们去仓库的事吗?”

安世卿:“记得啊。”

晏祯一改往日的温吞风格,这会儿说话极快:“上回在仓库,云总管送我们剑谱,诚谨就是照着那本剑谱练剑,练着练着突然就整个人都不行了!”

“没事没事。”安世卿很克制的笑说,“他这是灵息失调了,缓缓就没事了。你怎么没事啊?”

晏祯一脸复杂:“我觉得不大妥,就没敢练。”

乔松道:“我也没练呢。我表哥说,白送的东西,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要谨慎。”

安世卿纠正他:“我们家云总管拿出手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只是,他那些东西的品质,都不太成熟罢了。云总管给霄霄的剑谱,他就练成了。”

“凌霄居然练成啦!”诚谨一激动,竟能说话了。只是说话的声音很奇怪。“他他他,他没练出事吗?”

“当然没有。他可是天才。”安世卿吹捧了凌霄一句,又继续说道:“他发现剑谱里的招式有问题,就在那本剑谱的基础上,稍加改良,创了一套冰风系的剑招。我看了,还不错,蛮厉害的。”

安世卿复又补充两句:“云总管给你们的,自然都是好东西。但是你们一定要带着批判的态度去接受。你们白拿人家东西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们了。”

诚谨缓过来一些。

他从怀中掏出剑谱,心情格外复杂。

“我才开始练,就成这样了。我要是接着练的话,我都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命在!”

诚谨想过要丢弃这本剑谱,可又舍不得。

毕竟这剑谱上的招式,还是蛮凌厉的,路子也蛮野的,很适合他。

他很少遇到适合自己的剑法。

不只是他。

每个玄修者,遇到适合自己的招式和功法,都是一场很好的机遇。

诚谨一开始觉得,他要是将剑谱上的这套剑法练好了,对他的修为大有裨益不说,那将来他在清台的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

即便安世卿说了很多好话,练过之后还吃过亏的诚谨还是不太敢相信。

那位云总管送他的剑谱,哪是什么好东西,分明就是害人的东西!

诚谨不明白:“郡主,你怎么就那么相信那个云总管啊?”

那云总管包藏祸心!

“之前你们谁说起梵圣族的时候,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梵圣族还有两个遗孤吗。”安世卿比了个剪刀手,“那云总管就是其中之一。”

周围一圈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个云总管居然是那个传说中早已没落灭绝的梵圣族族人!?

“梵圣族是万法的起源。这世上第一位玄修者,便是梵圣族人。每个种族的血脉,都有被赋予能力,梵圣族的血脉便是【发源】、【启迪】与【传承】。”安世卿耐心的与他们说,“所以,云总管给你们的东西,重在启发。你们从中参悟来的,才是真东西。”

“哇!”诚谨宝贝似的抱着剑谱,“那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安世卿会心一笑。

“云总管居然是梵圣族人啊!这么说来,传言就是假的了。真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云总管!”晏祯完全就是参观国宝的心态。

安世卿鼓励他:“小祯祯,加油吧。如果你能在符道上有所建树,能天天和他见面也说不定。”

“嗯?”晏祯黑人问号脸。

安世卿握拳,“干巴爹!”

晏祯越发的不懂郡主在说什么了。

第120章 弈剑切磋

这次的御剑课,除了安世卿、莱娅与乔松三人,其他人都完成了裴先生布置的任务。

全员集合。

裴先生公布成绩。

他们三人的成绩自然是最差的。

成绩公布完毕,裴启元笑盈盈的看向凌霄。

“凌霄,听说你近两日领悟了一套新剑法。”

凌霄不置可否。

就是有些奇怪,到底谁将这事传到裴启元的耳朵里的。

他领悟新剑法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和安世卿以外,没有人知道。

该不会是安世卿那个大嘴巴说出去的吧!

凌霄瞥向安世卿。

安世卿摇着她那把纯手工叠的纸扇,仰头望天。

今儿的天气不错。

果真是她这个大嘴巴!

“悟性不错。”裴启元目光赞许,满意的颔首。他接着又说,“今日附加一项试炼——弈剑。你们每个人都可以从你们身边的弟子中挑选一位做你们的对手。弈剑切磋,点到即止。谁想先来?”

“等等。”安世卿叫暂停。她提出疑问,“先生,我有疑——如果被叫到名字,能不能选择不应战?”

“不可。”裴启元板着脸,威严感十足。“人择汝为敌,则是尊。应,则汝之尊。对手之间,应相互尊重。”

“先生说的话,我不太赞同。”安世卿有条不紊的发表自己的意见。“弈剑切磋,挺好的。但是,先生有没有考虑到我们这些弟子修为与成绩悬殊太大。我这个吊车尾的去挑战第一名,这是尊重吗?这是异想天开吧。然后就是第一名提出挑战最后一名,这是尊重吗?这应该是赤果果的碾压与鄙视吧。”

“这…”裴启元发现了自己提出的这个试炼,的确存在着很大的漏洞。当然他也不是省油的灯,褪去脸上难堪的神色,不紧不慢的补充,“那便这样,每个人挑选一个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弟子做为自己的对手。”

莱娅大声说:“先生,我没有剑!”

裴启元没理会她这个大嗓门,稍一抬手,身旁出现了一张兵器架。

架子上,都是木剑。

莱娅率先去兵器架前抄了一把木剑。

她看所有的木剑都是一模一样的,就没有精挑细选。

一把好好的木剑,在她手上就跟柴火棍一样,很是有一种烟火气息。

莱娅甩了甩手上的木剑,然后抬起木剑朝某人一指。

“就你了!”她凶神恶煞得看着那人。“躲什么躲!出来吧!”

祝枝花硬着头皮出场应战。

他选了一把木剑,拘着礼向莱娅讨饶,“还请莱姑娘手下留情。”

“啊呸!”莱娅粗鲁道,“我早就想揍你了!”

祝枝花吓得整个人一抖。

他可怜巴巴的看向裴启元,目光中带着求助。

裴启元老神在在,再一次提醒大家:“弈剑切磋,点到即止。”

祝枝花右手提剑,跟吃了黄连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他左手捏着右手腕,不情不愿的去到莱娅的对面。

围观的人群中,一道清脆嘹亮又婉转动听的声音响起:

“表哥,加油!”

在听学弟子当中,除了谢留彬和乔松这对表兄弟,安世卿和凌霄这对表姐弟,还有一对表兄妹——

烟阳祝氏的祝枝花和洛灵江氏的江灵儿。

江灵儿对她的这位表兄,有着异常深刻的感情。

弈剑场上,莱娅学着祝枝花的动作,单手将木剑举在心口,完成了比试前的誓心礼。

这只是简单的誓心礼,表示对对手的尊重。

真正的誓心礼,更为庄严隆重。

“好了,来吧。”祝枝花摆好架势,准备迎接莱娅的攻击。

他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莱娅也不他客气,纵身过去,挥着木剑,对祝枝花当头一劈。

祝枝花横举木剑,生生接下这重重的一击。

他身形往下一坠,险些承受不住的样子。

他后跳数步,停住后惊悚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木剑。

他这柄木剑,被莱娅的那把木剑劈出了一道豁口。

莱娅刚才的那一击,没什么技巧可言,就是一个字——

莽!

偏偏她力气就是大得很。

“嘶!”祝枝花抽了一口凉气,他左手托起微微颤抖的右手,撩开了袖子,露出青肿不堪的右手腕,瞠大双眼哀嚎起来。“嗷嗷嗷——”

“表哥!”江灵儿排众上前,扑到祝枝花身边,模样十分心疼。她向莱娅看去,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你这个蛮女,下手不知轻重,你看你把我表哥弄成什么样了!我看你就是公报私仇,故意害我表哥的!”

莱娅不痛不痒道:“我害他做甚。”

“我输了!我输了!”祝枝花也不怕丢脸,当即抛下木剑,惨叫着投降。

江灵儿气不过,抓起祝枝花丢掉的木剑。

她剑指莱娅,怒气冲冲:“姓莱的,我挑战你!”

“别别别!”祝枝花忙将表妹拉开,“我都这样了。你就别上赶着讨这苦头吃了。”

人群中,安世卿用纸扇敲着下巴尖,若有所思的看着惨兮兮的祝枝花。

蔺剑池奇怪道:“这祝枝花什么修为?”

“灵玄境中品。”凌霄说的是祝枝花在听学弟子修为排行榜上的位次。“修为平平,排在二十多名。排名比他的表妹还靠后。”

蔺剑池还是一副奇怪的样子。

看上去,祝枝花看上去,没有那么弱呀。

安世卿忽然开口:“他故意的。”

凌霄和蔺剑池不约而同看向她。

安世卿微微抬了一下纸扇,向祝枝花暗暗一指。

“他手腕上的伤,是他在跟娅娅弈剑之前,他故意给自己伤着。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隐藏了自己的修为,他的修为应该不止灵玄境,起码在天灵境以上。”

“天灵境以上?!”蔺剑池惊疑,“那他的修为,在我们之中,应该是最高的了!”

一旁的乔松不由自主的问:“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修为啊?”

安世卿没有看他:“或许他跟你一样,有不得已的理由。”

乔松哑然。

弈剑场上,莱娅仅有一招就把祝枝花打下场了,觉得十分不过瘾。

她才刚热身,还没开始认真呢好伐。

她提着木剑,豪迈一喝:“有谁想挑战我?!”

众人对她退避三舍。

大家都看出来了,跟莱娅弈剑,哪用的上剑术啊,拼得就是蛮力。

所有的剑术在她的蛮力之下,都难以发挥威力。

谁有自信能抵抗得住她那一身可怕的蛮力?

裴启元对她也是头疼不已。

他将莱娅支走:“行了,你下去吧。”

莱娅性质索然的将木剑丢回到兵器架上。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第121章 无形剑术

弈剑切磋,还在继续。

修为高的人,剑术不一定高。

而剑术高的人,修为一定不弱。

即便是这样,剑术好的弟子,也没有勇气去挑战那些排名在自己前面的同窗。

而那些排名在前的弟子,也极少有像莱娅那么厚脸皮的,堂而皇之的去挑战排名在自己后面的同窗。

像安世卿和乔松这样吊车尾的,压根儿没有人好意思去挑战他们。

不管是谁去挑战他们,都会落一个恃强凌弱的口实。

裴启元加这个“弈剑切磋”的项目,主要就是为了给修为不济的那几名弟子表现的机会。

安世卿和乔松要是不下场,那裴启元的这份苦心岂不是要付诸东流了?

他们不主动,也没有人主动去挑战他们。裴启元只好点名了:

“安世卿,乔松,你二人上前来,切磋切磋。”

安世卿摇着纸扇,仰着脸鼻孔朝天,“不是我吹,我修为是不如尔等。论剑术,在场之人,没几个是我的对手。”

裴启元嗤之以鼻,“先别说大话!下场来练练!”

安世卿将纸扇往怀里一揣,去兵器架前取了一把木剑,又抄了一把木剑,转身丢给畏畏缩缩的乔松。

哐。

木剑砸到乔松身上,继而掉在地上。

乔松跟受惊的小兽一样,猛然瑟缩了一下身子,然后在一阵哄堂大笑声中,笨拙的捡起了木剑。

“来清台后,我想过这样的情形。但我没想到的是,来这里之后,第一个与我弈剑的人,会是你。”安世卿给与乔松很大的尊重,她将木剑举在心口,庄重的完成了誓心礼。她见乔松紧张的手都在发抖,友好的冲他笑了一下。“乔松,不要怕。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目光。你伤不了我,当然我也不会伤害你。我的剑术虽然比不过剑宗的大宗师,不过还是有点东西的。这次弈剑,说不定也是你的机缘。认真对待,好好的抓住这次机缘。”

乔松握紧了木剑,鼓足了勇气,郑重的向对面的安世卿点头。

场外,谢留彬有些小得意的对凌霄说:“郡主如此轻敌,恐怕要吃亏咯。我表弟修为不行,但剑术不弱呢。”

凌霄瞥他一眼。

他是真不知道这位谢小公子哪来的自信。

“郡主有时候说的话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但她刚刚那么说并没有轻视乔公子的意思。”蔺剑池很中肯的说,“郡主的剑术,可是得到过剑宗的大宗师认可的。”

“没错!”莱娅双臂环胸,自信满满,俨然一副已经知道这场切磋结果的模样。“以前,恩主的剑气,杀气特别重。后来她练着练着,她剑招中的杀气不知道怎么就没有了。而且特别奇怪的是,她的剑术中的一招一式都带着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俞树有些汗颜:“莱姑娘,我怎么觉着你最后这句话好奇怪呀,说了等于没说呀?”

莱娅:“那种感觉就是特别的奇怪,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只有跟她对过剑的人,才能感觉得出来。”

谢留彬看向凌霄:“凌霄,你是郡主的表弟,你应该跟郡主弈过剑吧?”

凌霄专注的看着弈剑场上。

他说:“从没赢过。”

(⊙_⊙)

众人愣了。

弈剑场上。

乔松首先发起进攻,脚踏飞云,冲到安世卿面前,提剑直刺。

安世卿身体正直,并步站立,轻轻挥剑一挡,继而反手一撩,将乔松的木剑从自己面前挑开。

乔松“咦”了一声,后退数步停下,心中漾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很奇怪。

方才那一剑,他灌入了七分功力。可被安世卿挡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这一剑被卸去了大半功力,剩下不到三成。

见乔松愣在那里,谢留彬大声喊道:“表弟,你怎么了?”

乔松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手上的木剑,暗暗下定决心,再次对安世卿发起进攻。

这一次,无论是招式还是心态,他都更加小心谨慎。

他这次进攻,在安世卿面前虚晃一招,紧接着反身到安世卿左侧提膝平斩。

他以为进攻常人不习惯防守的地方,就可以占的便宜。

谁成想,安世卿的剑,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乔松这一招,又被安世卿挡下了。

众人来不及看清安世卿手上的动作,就看到乔松连人带剑被她手上的那把木剑高高架起,被迫翻到了安世卿的右边。

“来,左边跟我一起画个龙,右边画一道彩虹~”

这是什么?

剑诀吗?

乔松落地后,被安世卿翻飞的袍袖迷了眼,猛然看到木剑从翻动的衣袖边向自己斜刺而来,他慌忙持剑格挡。

他分明抵住了这一击,却如受重创一般,退了数步才停下。

他感觉更奇怪了——

这一回过招,安世卿不但卸去了他大部分功力,还不怎么用力的就将他击退了。

乔松由衷赞道:“虚虚实实,刚柔并济,郡主好厉害的剑术!”

安世卿能有此剑术,刷新了很多人对她的认知。

她虽然佩剑在身,但似乎从来没有见她用过。大家自然而然的就以为她剑术不怎么样,才不好意思用剑。

今日弈剑,她略展身手,还真是让人对她刮目相看。

又与安世卿过了几招,乔松败下阵来。

他累的满头大汗。

安世卿虽然没流汗,但丢了木剑之后,就赶紧将纸扇掏出来对着自己一通呼扇。

俞树发现一个惊人的现象:“不知道你们注意了没有,刚刚郡主与乔公子弈剑,她就站在那里,一步都没有动!”

谢留彬后知后觉:“真得诶!”

乔松擦着汗说:“郡主的剑术,很了得的。不管我用几成功力,在她的剑下,好像都能化于无形。”

“哎,你还真说对了!”莱娅跟自己赢了似的,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郡主的剑术,就叫【无形】,再配合她的【无相】心法、【无意】剑诀和【无微】剑步,哪怕就是不能修行的人,也能成为一代宗师。”

“哎。”凌霄说,“你被骗了。”

“啊?”莱娅没明白,“什么意思?”

凌霄也没解释。

有些话,安世卿这种厚脸皮的家伙好意思说,他却说不出口。

安世卿的剑术,的确叫【无形】。至于莱娅说的什么【无相】心法啦、【无意】剑诀啦、【无微】剑步啦,那不过是她为了追求高大上瞎编的罢了。

江灵儿突然闯到弈剑场上。

她剑指安世卿,娇狂说道:“安世卿,我要挑战你!”

安世卿这才刚下场,气儿还没喘匀呢。

祝枝花赶紧把江灵儿从弈剑场上拉出来。

“灵儿,你就不要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江灵儿义正言辞,“先生不是说,我们可以选一个人做对手吗!我就是要挑战她!”

祝枝花小声警告她:“你忘了舅舅怎么交代你的了!”

江灵儿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神情。

她瞪了安世卿一眼,不甘心的将木剑掷到地上,和她亲爱的表哥一起隐匿在人群中。

谢留彬隐隐觉得:“怎么感觉这江灵儿跟郡主有仇啊?”

“何止跟她有仇,我跟她全家都有仇!清台招我来,还敢再招洛灵江氏的弟子来,真是好大的心。”安世卿没好气,却也不想多提,“算了,不说了。”

第122章 回滑现象

弈剑之后,安世卿在剑术上的造诣,惊讶到了裴启元。

抛开修为不论,安世卿以剑行走完全是可以的。她的剑术水平虽然不及剑宗的那位大宗师,与大宗师的那位首徒还是可以相提并论的。

当天晚上,安世卿在无忧居接待了裴允聆。

裴允聆将一只小药盒递到安世卿面前。

药盒是用火煅过的西红木制的,极好的保护了里面药丸的药性。

安世卿打开药盒。

里面是一颗灵气浓郁的金色药丸。

她看不出这颗药丸是做什么用的,却是可以看出这颗药丸品质极其的好,而且药性没有一点点流失。

安世卿茫然的问:“这是什么?”

“这是聚灵丹。”裴允聆道。

安世卿讶异,重新将目光放在了这颗药丸。

她知道聚灵丹,也可以说了解聚灵丹,也见过不少品质极好的聚灵丹。

但是这颗聚灵丹的出现,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无法用现用的品质等级来划定的聚灵丹。

这颗聚灵丹的品质,已经超过了现有的品质等级范畴。

安世卿大开眼界,盯着那颗药丸,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她很不确定的问:“这…是给我的?”

裴允聆如实说:“这是三叔要我给你的。”

“嗯?”安世卿不相信。

裴启元不是一直跟她不对付吗。

一直看她不顺眼,他怎么可能把这么难得的一颗药丸送给她?

明天的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咩?

裴允聆说:“三叔说,郡主剑术超群,只是可惜了一身修为。中洲能有郡主这般资质的玄修者,实属中洲之幸。这颗聚灵丹,是宗主和二叔、三叔,合三人之力炼制出来的,虽然可能不会恢复郡主的修为,但对你日后修行一定会有所帮助。”

裴启元不好意思亲自将药送来,便将送药之事委托给了裴允聆。

安世卿将药盒合上,推了回去。

“我不需要。”

裴允聆有些哑然。

他想到安世卿会拒收,却是没想到她拒收得会这么干净利落。

“拿回去吧。”安世卿看出这颗聚灵丹万金难求的价值,自然是有些心动的。不过那毕竟是人家的东西,她不能白拿,也不该惦记。“多谢你们的一片好心。给小四留着吧,兴许他以后用得着。”

“郡主…”抛开私心不谈,裴允聆心里有很大的一部分也是很想看到安世卿恢复修为的。

“神境破渊境,多么关键,你们竟逼着他突破,也太不谨慎了。大哥与我说,清台的长辈一直希望小四能以风华正茂的年纪晋升到十二公之一。我现在告诉你,即便他成功晋级,他在十二公之中也不是年纪最小的。十二公之首,帝灵,年龄与我一般。”

裴允聆大为震惊。

十二公之首帝灵,有关于这位的传言不少,但是传言中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都拿不准。

安世卿又说:“二哥,裴小四的资质在你我之上。你们要是想要他在修为上有所建树,就要学着对他放手,不要用刻板的教条和规矩去约束他,也不要将对他的期望转变成压力施加在他身上。他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修身,而是修心。他道心不稳,对他破境有害无益。”

裴允聆:“这些…郡主是如何知道的?”

“大部分是听仙傅大人说的,还有一部分是从裴小四和你们身上看到的。”安世卿从零食盒里掏了一把果脯一颗颗的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说,“我呢,从小我爹娘对我就没什么期望,他们也不拿条条框框约束我。唯一对我期望高的,就是帝君本尊了。我的修行环境,是一个相对开阔自由、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环境。这反而促成了我在修为上节节高升啊。当年我神境破渊境,我修为掉的比他惨,在成功突破的那一瞬间,修为掉到了真灵境。这是回滑现象,也是一种假象。其实裴小四现在真正的修为已经入渊境了。只要他克服排除了破境时动摇他道心的因素,这个假象会消失的。”

裴允聆惊喜不已:“当真!?”

“我骗你做甚。”安世卿一手支着脑袋,“我之前在课堂上就说了啊,在修为方面,你们可以找我取取经嘛。可是你们没人来问我,我就一直没说。”

说罢,她往裴允聆没收回去的药盒上瞥了一眼。

今日要不是看着这颗聚灵丹和清台某些人的这份心上,她也不会说这么多的。

这颗聚灵丹,她多看一眼,就眼热一分。

“哎呀,你快点把药收回去啦!不然我当零食吃掉了!”

裴允聆将聚灵丹收回。

他起身,郑重的向安世卿施了一礼。

“今日,多谢郡主指点。”

“我也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安世卿一派轻松,“也不用谢来谢去的,就当是抵消了。”

时候不早了,裴允聆不便多留,与安世卿又简单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无忧居。

他从无忧居一出来,就被裴启元拦住了。

“如何,如何?”裴启元急于知道情况。

裴允聆没多说,只将安世卿拒收的药盒交还到他手上。

“这…”裴启元十分不解,“怎么没吃啊?”

天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舍得把这颗聚灵丹送出去。

他把这颗聚灵丹交付给裴允聆的时候,就一再交代过了——

他不仅要安世卿收下,还一定要裴允聆当场监督她把这颗聚灵丹吃下去!

裴允聆如实回禀:“郡主说,她不需要。”

“不需要?”裴启元还是不解,“她为什么不需要啊?”

“这…”裴允聆哑巴了。

“你也没问问?”裴启元惊了。

他几乎没有见过他们家二公子办事不力的情况。

裴允聆欲言又止。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安世卿与他说那么多,不单单是为了感谢他们的送药之情,也是为了转移话题。

她成功了。

她成功的将原本缠在她身上的话题转移到了裴允聍身上。

裴允聆挫败道:“郡主与我说了允聍的事,我便忘了这一桩…”

“你们说了允聍的事?”裴启元没在当场,想象不到他们怎么会把话题聊到裴允聍身上。

裴允聆张口欲言,却再一次便哑巴。

安世卿说的那些话,在他听来自然能够理解,他要转述给对裴允聍期望最高的裴启元这儿,这就有些困难了。

他该怎么说?

说裴允聍现在遇到的瓶颈,不是在他自身,而是在他们这些长辈身上吗?

第123章 杀了幻境中人

熬了半宿,睡了半宿。

醒来之后,惦记着【入窥术】的事,安世卿往地上拍了一张传送阵的符,去了仓库。

管理员不在。

仓库空无一人。

趁人不在,安世卿将仓库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于【入窥术】的记载。

这【入窥术】,到底如何破?

安世卿停手时,整个仓库已然成了灾难现场。

管理员来时,以为仓库遭了贼人,连忙抽出佩剑,一步一小心一步一谨慎得往窸窸窣窣的地方去。

安世卿从书堆里冒出来,吓得管理员闭着眼举着剑哇呀呀的胡乱挥舞了一通。

要不是安世卿躲得及时,怕是要被削了一只耳朵。

“神经病啊你!”

修为再高的人到了安记仓库,也会和普通人一样。

安记仓库是利用特殊手段凿出来的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空间,此处全面封闭,只有通过传送门才能出入。只是进到这里来的人,无法动用灵力。平时这里用来存放东西,也会有人留守。

“郡…郡主!”管理员认出了安世卿,忙放下戒备,收起了佩剑。

安世卿问:“云总管来过没有?”

“没有诶。”管理员复又补充,“不过小的已经将话传出去了。云总管一定会收到的。”

“哎,罢了罢了。”安世卿长叹,“我另寻它法吧。”

安世卿踩着传送门离去,留了一堆烂摊子给管理员收拾。

管理员看着一地狼藉,头都大了。

咱们的这位郡主还真是会给人找事儿干。

安世卿回去,简单洗漱了一番,准备去上早课。

凌霄已经候在门口了。

“又没睡好?”

安世卿素面朝天,眼睑下的阴影比昨日还明显。

“霄霄,吃了吗?”

“将从饭堂出来。”凌霄说。“郡主,近日你到底为何忧思?可是跟幽尸之事有关?”

“不知道。”安世卿隐隐焦虑不安,“我主要担心父亲…”

“王爷?”

“不行。”安世卿有些待不住了。“我要回都一趟。”

凌霄疑惑:“回帝都做什么?”

“找云芗。”

“云芗?”

“就是那日你们在仓库见到的云总管。”

凌霄:“找他何须去帝都。在【论坛】上与他留一句话,他定会回复。”

“不行。”安世卿不是没有想过在论坛上给云总管留言。她这里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论坛】是个开放性的交流之所。我要和云总管说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可私信。”

“私信功能已经上线了吗。”安世卿做贼似的将凌霄招进屋里,然后关上房门。“我现在灵力没有恢复,启用不了【论坛】。你帮我给云总管私信,就问他——【入窥术】的幻境,如何破。”

凌霄启用【论坛】,照着安世卿的原话给云总管发了一条私信,很快得到云总管的回复。

他将云总管回复他的话告诉安世卿:

“杀了你在幻境中看到的人。”

安世卿的心猛然一沉。

凌霄问:“郡主,你在幻境中,看到了谁?”

安世卿喃喃回道:“父亲,还有一人——”

凌霄又问:“那人是谁?”

“不知道。”安世卿茫然说,“我只知道那人的右臂上有一团黑色形似的莲花,又像是火焰的印记。那人身上,有魔气。”

凌霄下意识说出一人:“魔君蔺寒?”

“不知道。”安世卿十分苦恼,“就是不知道。在上清台之前,裴小四教了我【入窥术】。此术是清台的秘术,也是禁术。这本来是一个简单不过的感知术法,可洞察百里之内的食物,也可以感知到旁人的修为。我习会了【入窥术】,却看到一个幻境。幻境之中,一个浑身魔气的黑袍人,要杀我父亲。我情急之下,上去阻拦,扯烂了那黑袍人的衣袖,看到了他右臂上的印记。之后君后与我说,我看到的可能是未来之事。”

“也就是说,郡主在幻境中看到的,以后可能会发生,除非杀了那个黑袍人。”凌霄的理解力很强。“但是那黑袍人的身份,是个迷。除了那个印记,没有别的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吗?”

“魔气。”安世卿凝重道,“与魔君蔺寒的魔气相似,也与我们所见幽尸身上的魔气相似。与谢小公子身中的魔气,也很相似。那是一种非常邪佞,而且有自我保护意识的魔气。”

凌霄想到一个地方:“封魔山?”

安世卿否认:“封魔山的魔气,都不足以与那种魔气相提并论。”

凌霄默默的记下此事。

“算了,我吃些东西,去上早课吧。”安世卿打断暂时不想那些让她焦虑的事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与凌霄说起了昨晚的事。“昨天晚上二哥来找我,替先生给我送丹药,说是要帮我修行。我现在都有些后悔把那药退回去了。”

“什么药?”凌霄问。

“聚灵丹。”

凌霄露出摒弃之色,“我能炼出一堆。”

安世卿强调:“那颗聚灵丹可是极品中的极品。”

诚谨与晏祯送饭来了。

凌霄知道清台专门给安世卿开了小灶,便没有特意从饭堂给她带饭过来。

吃了饭,安世卿与凌霄一道去学堂。

刚到学堂,他们就听人议论分组之事。

历练也是一门课程。

听学弟子要分成六组,去山下执行先生布置的任务。

六人一组。

并非自由组队。

谁跟谁一组,暂时还不能确定。

但大家唯一确定的是——

裴允聍、蔺剑池和凌霄,这三个人是最不可能被分到一个组里的。

他们毕竟是前三名。

他们三个要是在一组,其他组还有活路吗?

干脆所有的任务让他们仨去执行算了,其他人也甭历练了。

分组名单,张贴出来了。

安世卿和裴允聍、俞树、另外三名弟子一组。

凌霄和谢留彬、乔松、莱娅、另外两名弟子一组。

蔺剑池和祝枝花、江灵儿等六人一组。

其他三组的名单也在公示之中。

安世卿看着分组名单,喃喃自语:“这就开始剧情任务了吗…”

会不会也太快了?

这课上了还不到一个月呐呀。

第124章 又换地图了

近日,锦溪镇北郊疑似有妖兽作祟。

接连有数名镇民遭到妖兽攻击。

六组弟子受命裴启元,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前往锦溪镇的北郊,寻找妖兽的踪迹。

听学弟子未必都熟悉清台周围的环境,所以除了裴允聍带领的这支队伍,其他队伍中都有清台弟子陪同。

考虑到安世卿不能御剑,裴允聍挑了通往北郊最近也是最快的那条路。

在御剑课上,找过安世卿茬儿的朴石,也在这支队伍中。

一听要步行去北郊,他就一直在抱怨,片刻也没有消停。

站在安世卿这边的,对朴石的抱怨充耳不闻。

俞树却是紧张了一路。

他紧挨着裴允聍,“四哥,你有没有发觉,咱们被盯上了?”

裴允聍垂眸向安世卿瞥去。

一出山门,他们这支队伍就被盯上了。

下山之后,那些人的目光更加放肆了。

安世卿在他们这支队伍里。而觊觎她功法的人,不在少数。

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跟招人烦的苍蝇一样,甩也甩不掉,还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裴允聍若抽身去对付他们,同队中还有谁能保护得了郡主?

于是他选择——

敌不动,我不动。

安世卿一路走,一路吃,就这么跟着裴允聍他们到了北郊。

北郊丰草长林,地势开阔,进可攻,有退路。

那些之前还躲在暗处的人,到了北郊,终于耐不住性子,只要有一个人冒出头来,其他人唯恐被抢先了似的,一个个接连现身。

安世卿他们这支队伍,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了。

朴石等人吓得退到裴允聍身边。

一个黑衣人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安世卿身上。

“我等只拿郡主,无关人等若不想被牵连,速速退开!”

朴石暗暗松了口气。

他看着安世卿说:“郡主,这些人是冲你来的!”

“我耳朵没瞎。”安世卿甩掉手上那半拉半生不熟的甜瓜。

大家以为她要撸起袖子跟这些黑衣人大干一场,却见她擦擦手后又抄起袖子擦擦嘴,然后寻了个地儿坐下。

“哎,走累了,也吃累了。”安世卿挥着袖子给自己扇风,腾出另一只手来指着那些黑衣人,“瞅你们一个个,净做这些无用功。有那时间,还不如找个洞府踏踏实实的修炼去呢。”

裴允聍将手按在剑上。

见状,一黑衣人紧张得提醒同伙:“留神四公子!”

“怕他做甚!他的修为一落千丈,如今不过跟你我一样,都是灵境修为!真要动起手来,他一人岂会是我等的对手!”

安世卿指着大放厥词的那黑衣人,“你你你,还真是不要脸啊!以多欺少,你还好意思了!有本事出来跟四公子单挑啊!”

那黑衣人说:“郡主,你若慷慨一些,将你的功法分享出来,我等又何苦浪费这时间。”

“不是你的东西,要的这么理直气壮,你当真是厚颜无耻啊。”安世卿呼扇着袖子,“不好意思啊,我这人自私自利,一点儿也不慷慨,也不喜欢分享。”

那人冷笑一声,“那郡主便盼着不要被我们逮到。只要你落到我们手里,我等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裴允聍抽剑。

俞树早就把大宝剑亮出来了。

队伍里的其余人,剑裴允聍拔剑,也跟着拿起凶器。

五人与黑衣人刀剑相向。

裴允聍可以一当百,根本不给黑衣人接近安世卿的机会。

见裴允聍势不可挡,败下阵来的黑衣人再不敢轻易上前。

“谁说裴允聍的修为一落千丈的??”

“消息有误!!”

“速速撤离!”

黑衣人尽数退去。

裴允聍收了剑。

俞树担心这些黑衣人会再次出现,一直提着剑对周围虎视眈眈。

他还抽空问了一句:“郡主,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

“郡主?”

俞树向安世卿之前待坐的地方看去。

那里却是空无一人。

“郡主呢?”

俞树四下张望,没瞧见安世卿的踪影。

朴石指着那块大石头,“郡主刚刚还坐那儿呢。”

“不会是被黑衣人抓走了吧。”

“不会。”裴允聍对自己的保护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而且他不以为那些黑衣人之中谁有能力近得了安世卿的身边。

俞树有一个猜测:“难不成是…地形术?”

“地形术?”朴石等人不解。

俞树懒得与他们做解释。

他将宝剑归鞘,走到裴允聍身边:“四哥,你可能探知到郡主的位置?”

“难。”裴允聍说,“应该不远。”

俞树看了一眼朴石等人,眼神中带着些嫌弃。

俞树转而对裴允聍说:“四哥,要不你带着这些蠢货继续搜寻妖兽的踪迹。我去找郡主。”

裴允聍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

话说安世卿看裴允聍他们跟黑衣人打斗,看得正起劲儿,眼前的场景突然就变了——

她原本坐在石墩上,突然一屁股落空,坐到了一堆草炭上。草炭上的余热烫得她一下子窜跳起来。

她拍着屁股,叫了两声。

定下来之后,她发现眼前的情形与上回一样,周围一片白茫茫的,到处都是烧焦的味道。

她并没有发动地形术。

是地形术受了什么东西影响,擅自将她带到这个地方。

上次在坟场,她也是莫名其妙的受了地形术的影响。

安世卿拍拍屁股,看着脚边的那堆草炭,捡了一根树枝,拨弄了几下。

直觉告诉她,那堆草炭底下,应该是有别的东西。不过已经被烧得不堪入目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周围也没有其他线索。

“郡主。”

烟雾外面,传来一人声音。

安世卿闻声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穿过烟雾而来。

“霄霄,你怎么在这儿?”

凌霄说:“我用【寻灵尺】探查,你原本和四公子他们在一起,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

他觉得有异,有些不放心,便寻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安世卿看着地上的那堆草炭,“上回在坟场,我也是这样被带到另一个地方。这草里面应该有什么东西,被烧了。也与那时一样。”

凌霄一脚将草炭踢开。

草炭下面,什么也没有。

“就你一个人?”安世卿见他只身一人,“你的队友呢?你该不会丢下你的队友跑到我这儿来了吧。不妥不妥,你快些回去找你的队友。我这儿不妨事。”

“队里有谢小公子和莱姑娘,不妨事。”凌霄执意要留在安世卿身边。

这四周除了他们便无人了。

可这堆草炭,是怎么烧起来的?

第125章 碰巧

凌霄既然找来了,安世卿又赶他不走,两人便临时自由组了一支队伍,分享之前他们所在的两支队伍收集的情报。

“裴小四带我们抄的是近路,直穿锦溪镇,到了北郊。除了跟一群黑衣人打了一架,这一路上没有任何发现。”

凌霄略惊:“黑衣人?”

“昂。我来之前,他们还打着呢。这会儿不知道怎么样了。”安世卿不以为意道,“家常便饭,又是来抢功法的。只要我出门,就会遇到这样的事。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

凌霄看她无恙,这才接她的话:“我们那支队伍,随队的清台弟子是晏祯。他带我们探望了几个被妖兽所伤的镇民。那几个受伤的镇民众口一词,都说自己是妖兽所伤,却说没有看清袭击他们的是何妖兽。奇怪的是,他们所言,几乎一致。我觉得他们事先商量好了说辞,隐瞒了他们被袭击的真相。”

“那还真是有些奇怪啊。”安世卿若有所思,“那几个镇民,伤势如何?”

“伤得不重。”凌霄说,“都不是致命伤。”

“哦对了。”凌霄想到一事,于是说起,“几个镇民都提到了北郊的义庄。”

“义庄…”安世卿说,“那是停放无名尸体的地方吧。”

“没错。”凌霄娓娓道来,“其中一个受伤的镇民是锦溪镇镇守衙门里的仵作。还有两人也是衙门里的杂役。前两日他们往义庄运尸的路上,遭到妖兽袭击。都伤了腿,不过不重,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安世卿用纸扇敲着下巴尖,“锦溪镇葬在坟场和乱葬岗的尸体,都被盗空了么。这义庄里的尸体,可都还在?”

“尸体的事,我留心问了一句。”凌霄说,“那几个衙役说,他们不知道。他们还说,北郊的义庄,鬼气森森,诡异得很,那地方停放很久的尸体都会莫名其妙得不翼而飞。除了他们那些衙役,没人敢往那里去。”

“常有的事。”安世卿讲道,“各地的义庄都是如此情形。有些魔修踩在道德底线之上炼尸,不挖人祖坟,不动有名尸,只能找义庄里长时间没人领取的无名尸。”

两人边走边说。

他们自然是往义庄的方向去。

途中,他们碰到了蔺剑池那一队。

看到安世卿,与蔺剑池同队的祝枝花分外高兴。

为他们这支队伍领路的清台弟子是诚谨。

执行任务的途中碰到安世卿和凌霄,诚谨自然也是很高兴的。

蔺剑池觉得奇怪,问安世卿和凌霄:“你们怎么在一起?”

他们两个分明不同队。

“碰巧碰巧。”安世卿不打算多做解释,“你们有什么发现啊?”

蔺剑池正要接话,却被江灵儿截断:

“不能告诉他们!”江灵儿对安世卿充满了敌意,“她是其他小队的,谁知道她是不是来我们这里骗取情报的!蔺剑池,我知道你跟这什么郡主关系好,但你要是因此把我们一起收集的情报告诉她而害得我们从先生那里拿不到好成绩,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

“洛灵,江氏?”凌霄的声音又低又冷。

周围骤然降温,犹下冬霜。

江灵儿打了个寒噤,一身毛骨,悚然不已,不禁往祝枝花身边退去。

见凌霄露出杀意,安世卿用纸扇敲了他一下。

“洛灵与江氏的仇怨,日后再算。”安世卿对畏缩在祝枝花身旁的江灵儿露出一个友好却没什么温度的笑容。“今日,我们目标一致,那就是活跃在这北郊的妖兽。快去抓妖兽去吧。”

江灵儿扯着祝枝花。

“我们走!”她见同队的其他人不动,不愉快的嚷嚷道,“你们不想除妖兽了是吧!不想要成绩了是吧!”

“哎哎哎!”被她强拽着的祝枝花,显得并不是很乐意跟她走。

“去吧去吧。”安世卿挥着纸扇,赶着他们走。

蔺剑池问:“那你们呢?”

安世卿说:“我们自有去处。”

江灵儿想带大家走,诚谨却不愿意。

“郡主,四哥呢?”

原本跟郡主同队的裴允聍不在,那一定是出事了。

安世卿说:“出了点意外,暂时与他们分开了。”

“那我便不能丢下你。”诚谨决定带上安世卿。

江灵儿抗拒道:“猪啊你!她不是我们队的!”

“她是郡主。”诚谨义正辞严道,“如今郡主在清台听学,她若出了事,那便是清台的责任。王爷和君后追究起来,你替我们清台揽下罪责吗?你要是说你能,我立刻马上就抛下郡主,带你们继续往前走!”

“你!”江灵儿气急败坏,却无理可说。

“好啦好啦。”祝枝花站出来当好人,“大家都是同窗,有话好好说,有任务一起做嘛。我们能在这里碰到郡主和凌公子,也算是缘分对吧。”

江灵儿又恼又恨。

安世卿拒绝了诚谨的好意,“我和霄霄,就不跟你们一起了。你们不走,那我们可走了。别跟着我们哦。”

安世卿和凌霄,先行离去。

江灵儿冲着他们的背影嗤道:“算他们识相!”

“哎!你啊你!”祝枝花甩开江灵儿一直攀在他胳膊上的手,无奈又没好气道,“要不是舅舅让我照看好你,我都不想管你!”

“表哥!怎么连你也这样!”江灵儿振振有词,“就算她是郡主又怎样!她现在也不过跟我们一样,都是清台的听学弟子!就算她的身份比我们都尊贵些,我们也不能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

祝枝花不高兴,“她哪里来的淫威?我倒是觉得没人比你威风!走开,别碰我!”

“表…”对上祝枝花不耐的目光,江灵儿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也不由得怯步。

祝枝花去找诚谨。

“诚谨师兄,外面对郡主虎视眈眈的人不在少数,此刻郡主身边只有凌霄一人,恐有不周。我们还是跟上去吧。妖兽再重要,也不比郡主的安危重要,是吧。”

“祝公子说得极是。”之前受莱娅对祝枝花的态度影响,诚谨对他并无好感,不过此刻对他改观不少。“我们可以一边保护郡主,一边寻找妖兽的踪迹。我想郡主他们应该也是掌握了什么线索,跟我们一样也在追查妖兽。”

“诚谨师兄说得对极了!”

诚谨得到了祝枝花力捧。

第126章 同盟会

安世卿和凌霄两人一路,往北郊的义庄去。

她一个大路痴,凌霄落地即路痴。

他们一大一小两个路痴,凑在一块儿,错过了义庄一次又一次,他们还浑然不觉。

凌霄几次御剑,确认了义庄的方向,落地后也指对了方位,可他们走着走着就不知不觉的偏离了义庄所在的位置。

连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一队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在这北郊的林子里兜圈子。

江灵儿完全捉摸不透安世卿和凌霄的行驶轨迹:“那两个人到底在干嘛?”

“好像是…迷路了。”诚谨大概能看得出来。

祝枝花突然兴致高昂起来:“那我们要不要过去帮他们?”

江灵儿一脸抗拒之色。

前面,他们盯着的两个目标突然有新动作了——

安世卿从乾坤囊里掏出一团绳索。

凌霄牵着绳索的一头,御剑而起。

绳索的另一头在安世卿手上。

这绳索足够长。

凌霄在上面可以准确无误的看到义庄。

他御剑而行,牵着在下面步行的安世卿,慢慢往义庄方向去。

以这种“放风筝”的法子,两人就不会再错过义庄了吧。

没过多久,义庄的建筑便在眼前隐约可见。

凌霄回到地面,将绳索团起来,收进乾坤囊。

然后和安世卿继续往义庄去。

两人走了没几步,便听到一声类似野兽的咆哮。

咆哮声低低沉沉,带着威胁性。

两人不由自主的顿足。

凌霄的手按在了【霜寒】剑上。

咆哮声过后,一道黑影嗖得一下,疾速从他们身侧掠过。

凌霄的动作更快,他拔剑横劈。

被剑气劈断的枝叶簌簌而落。

黑影现身了。

那是一条羸弱的黑犬。

“狗狗?”

安世卿看着那条朝他们龇牙的黑犬。

凌霄收了剑。

这条黑犬模样虽然凶狠,长得也不很讨人喜欢,却没什么危险性。

它若是想伤人,早就攻过来了。

“它好像…”安世卿渐渐察觉到了黑犬的意图,“只是想把我们吓走。”

“不是妖兽。”凌霄并没有从这条黑犬身上感受到妖兽的气息。

“嗯?”安世卿盯着黑犬,摸着下巴搜索记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它…对了,上回咱们在镇上买菜,它就在菜市场。我记得有个卖包子的小贩,给它丢了两个包子。还有个小贩给了它半只烧鸡。裴小四和晏祯将咱们在串串香店吃剩的东西也打包给了它。”

听她这么一说,凌霄也回忆起,“我也有印象。”

安世卿逗了那黑犬几次,都不见那黑犬赏脸,于是对凌霄说:“我身上有帝族血气,不招动物喜欢,你逗逗它。”

“逗它做甚。”凌霄也不赏脸。他又说,“我想,咬伤那几个镇民的就是它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为何一致隐瞒被这黑犬咬伤一事,甚至为了保护它的存在,还编造出妖兽来。”

安世卿还在挑逗那黑犬。

天可怜见,身具帝族血脉的人,确实不招动物喜欢。

动物的嗅觉和感知能力,比人类的更强。它们更容易察觉到帝族血脉之中赋予的天赋,与其说它们不喜欢帝族血脉的人,更准确的说它们是敬畏。

黑犬伏低身子,像是在给安世卿行礼。

安世卿看得眼前一亮。

她惊奇道:“一般动物见了我,都会远远躲开,只有开了灵智的动物,才会如此。”

凌霄明白了:“这是一条灵犬。”

所以说,那些受伤的镇民要保护的就是这条灵犬。

凌霄的声音刚落,一道尖喝声陡然响起:

“妖兽哪里跑!”

是江灵儿!

江灵儿持剑飞扑而来。

她身后还有两名队员。

他们分明是冲着那条黑犬来的。

安世卿给黑犬打了个手势,让它赶紧逃生。

那黑犬看懂了一般,逃到一棵树后学起来,暗搓搓的观望着那群人类。

江灵儿落在安世卿和凌霄面前。

她大声斥问安世卿:“你为何要将妖兽放走!?你二人想独占魁首不成!?那妖兽可是我们大家一起看见的!!”

愚蠢的人类啊!

“江氏。”凌霄冷冷的盯着江灵儿。

杀意渐渐流露出来。

江灵儿队里的其他人追了上来。

祝枝花忙将江灵儿拉走,又急又气道:“不要命了你!他真的会杀了你!”

诚谨也拦在队员们的前面,慌慌张张和大家解释:“你们张大眼睛仔细看清楚,小黑不是妖兽!它不是妖兽!江姑娘,你们误会了!小黑是一条很听话的狗狗!”

祝枝花将江灵儿拉到一旁,小声警告:“在清台听学这三年,你要是想安安稳稳的度过,就离郡主和寒湘凌氏的那个小个子越远越好!”

江灵儿桀骜倔强:“怕他们做甚!”

祝枝花深感无奈,再次搬出洛灵江氏江宗主的名头,“别人的话,你不听,我和舅舅的话,你总是要听吧!”

江灵儿多少有些收敛。

这时,安世卿和凌霄的那两只队伍也赶了过来。

凌霄他们的那支队伍,竟然是从义庄里出来的。

谢留彬的大宝剑,还架在一个黑袍人的脖子上。

那黑袍人戴着兜帽和半张面罩,遮住了下半张脸,让人看不出他究竟什么长相。

“快点!走快点!”谢留彬推着那黑袍人。

那黑袍人似乎不堪其辱,却强迫自己一忍再忍。

三支队伍,汇聚此处。

这下可热闹了。

更何况,凌霄他们那支队伍,还在义庄活捉了一个可疑人物。

看到谢留彬剑下的那黑袍人,安世卿险些将那人与她在【入窥术】的环境中看到的那黑袍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两个黑袍人,穿的都是黑袍,不过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幻境中的那黑袍人的黑袍,除了兜帽宽松外,袍子很贴身精致,方便行动,算是运动款。

眼前这黑袍人穿的黑袍,从上到下都很宽松,算是宽松休闲款。也是安世卿熟悉的款式。

“同盟会的人?”安世卿没有识别出谢留彬剑下黑袍人的身份,倒是认得他那身行头。

谢留彬一队人登时张大眼睛。

“郡主,你果然认识!”谢留彬说,“我们逮住他的时候,他就跟我们提到了你!”

那黑袍人纠正他:“我不是被你们逮住,我是束手就擒。”

“有差别吗!”

黑袍人似乎挺憋屈的,但这股情绪并没他妨碍他对安世卿毕恭毕敬。

他向安世卿行了个大礼,“见过郡主。”

谢留彬说:“郡主,我看他在义庄鬼鬼祟祟的,就把他给擒住了!他死活不让我们揭开他的面罩!”

祝枝花冒出来,“我听说,同盟会的人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而且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模一样的刺青。”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黑袍人扒开衣襟,露出左肩肩头处的图腾刺青。

与其说那刺青像是一团图腾,不如说它是一团纹路。

“这不是刺青!”裴允聍立马警惕起来,“是魔纹!”

魔纹,除了魔兽,只有魔修身上才会有!

也就是说,这个黑袍人,竟是个魔修!

意识到这一点,绝大部分人对黑袍人避之唯恐不及。

难怪他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他竟是魔修!

谢留彬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竟然挟持了一个魔修。

安世卿说:“我相信你是束手就擒,不然凭他们几个,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黑袍人整理好衣襟,往谢留彬那队成员处看了一眼,“我没想伤害他们。”

“啊,我听说魔修最喜欢搞什么炼尸术了!”莱娅指着他,“最近的盗尸案,是不是都是你们同盟会的魔修干的!”

“不是我们!”那魔修有些恼火,“我们同盟会也在查!我们虽然与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不一样,修得是非常道,但也是有底线的!我们同盟会和各个地方的义庄合作,只取用那些无人领取的无名尸,我们从不会去打别人家祖坟的主意!我们若逾越分毫,同盟会自有惩处!郡主是知道的!”

“不要胡乱栽赃。”安世卿制止还要说话的莱娅。“同盟会的成员不以真面目示人,也不会轻易现身。他既然被你们抓住了,应该是被逼急了。”

“郡主明鉴。”这魔修的情绪明显是缓和多了。“近日来多地发生盗尸案,越来越多的人怀疑是我们同盟会的人干的。自郡主去清台听学后,就与同盟会断了联系,可能不清楚同盟会如今的处境。”

安世卿问:“同盟会如何了?”

这魔修忌惮其他人在场,没有继续往下说。

安世卿看了一圈。

大家神色各异,也不乏一些好奇心旺盛的家伙。

安世卿对那魔修道:“没事,说吧。”

魔修还是有些顾忌。

他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同盟会在各处的几个重要据点,暴露了。”

安世卿一惊。

“同盟会的据点,一向隐秘。如何暴露的?”

“不知道。”那魔修又说,“那几个据点暴露后,就被一群名门正派的弟子抄了。所幸我等撤离及时,并未造成伤亡事故。他们以为近日的多起盗尸案,都是同盟会中人做的,激愤不已,扬言要对同盟会的人赶尽杀绝!”

俞树下意识的问:“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那魔修看了他一眼,并未接他的话。

见安世卿挑了一下眉眼,他才说道:

“线索。同盟会为证明清白,倾巢而出,去往各地追查盗尸贼的踪迹。数日前,我在清台山下的锦溪镇郊外找到了线索。”

第127章 十七

晏祯迫不及待的问:“什么线索?”

那魔修并没有接他的话。

在他面前,也就安世卿的话有些权威性了。

盗尸一事,晏祯是知晓的。

那日在坟场与贺章碰过头的几个弟子,都知道此事。

为了不在民间引发恐慌,在权威人士和长辈们的千叮咛万嘱咐之下,几人都对此事闭口不言。

即便他们不言传,此事怕是也快兜不住了。

安世卿陷入思索之中。

那魔修也没再说话。

晏祯似等不及要知道盗尸一案的线索,于是催促那魔修:

“你倒是快说呀!”

安世卿终于开口:“你发现什么线索了?”

“这件事,还要从小黑的主人说起——”那魔修将整件事娓娓道来。“同盟会与各地的义庄都有合作。小道在同盟会编号十七,一直以来负责锦溪镇北郊义庄的购尸工作…”

谢留彬忍不住吐槽:“我说十七,不是要从小黑的主人说起嘛,你怎么从自个儿说起了。”

十七有些窘迫。

他气恼得回了一句:“我就要说呢!”

乔松暗搓搓的拉了谢留彬一下,“表哥,你别插话。”

十七这才又接着讲道:“小黑的主人,丁…”

“这我知道!”诚谨把话抢了过去,“小黑的主人姓丁,是民间的搬尸人,因为经常出没义庄,所以锦溪镇的人都叫他鬼先生。”

接连两次被打断,十七有些毛了,“要不你们来说!”

连郡主都没有打断他说话!

诚谨自知不对,觍颜笑道:“不不不,你来,你来!”

十七郁闷的继续说道:“丁大叔担心自己与魔修之间有交易这件事被其他人发现,就抱养了小黑,让小黑守在义庄的周围,以防有人靠近那里。小黑本是一条流浪犬,就是普通的野犬,原本也是野性难驯,不过经我点拨,再加上丁大叔的由衷感化,小黑戾气消除,变得很通人性,成为了一条灵犬。小黑不负所望,在这一片积了不少功德,深受这里的百姓喜爱。它守在义庄附近,也从未有误。”

十七接着说:“数日前的夜里,我抵达北郊义庄,比平时到的早了一点,碰上了…碰上了同盟会打扮的一黑袍人——”

十七的声音陡然高亢:“但那人绝对不是同盟会中人!”

俞树发出质疑:“如果同盟会的人都像你一样,又遮脸又戴帽的,恨不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那你又怎会确定那日夜里你在义庄里碰到的人不是你同盟会中人?”

十七挺着胸膛,将袍袖甩得猎猎作响。

他带着一股骄傲劲儿,据理力争道:

“我们同盟会,比你们名门正派还要讲规矩!吃得比你们好,用得也比你们好,穿得更比你们好!我们的道袍,那是用有价无市的黑龙皮做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那夜,出现在义庄里的人,穿的道袍与同盟会的相似,却是用非常劣质的粗麻布做的!他根本就不是同盟会的人!”

“黑龙皮!?”谢留彬颠颠的凑到十七跟前去,扯着十七的袍袖,一副惊羡与垂涎的模样。“我只听过,以前还从来没见过诶!真厉害,你们同盟会的福利这么好吗!”

“这算什么。”十七昂头说,“同盟会的道袍,一季一套,一共四套,每一套的衣料都是用不可多得的材质做的!”

“喂喂喂,你们两个够了啊!”俞树打断他们,“现在是说衣服好不好的时候嘛!”

安世卿问十七:“那夜,你与那人交手了没有?”

“我没有。”十七说,“那人见我便逃了。当时我救人心切,为了救丁大叔就没有追上去。小黑追去了,还与那人打斗一番,撕扯掉了那人的面罩。”

安世卿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小黑很有可能看见了那人的长相。”

“没错。”十七说,“救下了丁大叔之后,我回据点向道友们说起此事。我等一致觉得我碰到的那个冒充同盟会成员的人,很有可能和近段时间的盗尸案有关。副会长便派我来守在此处,一方面暗中保护小黑,另一方面看看那冒充的家伙还会不会再来。”

安世卿问:“那位姓丁的先生,伤势如何?”

“劳郡主挂念,丁大叔他伤得不重,如今在家休养,不日便可恢复。”十七又说,“副会长他们正在致力于调配提取动物记忆的法器和丹药。”

听到这里,安世卿不禁扶额:“我说你们这群魔修怎么还是这么中二啊!提取动物的记忆,你们这些人是闲着没事话本小说看多了吗!”

“这…”十七有些心虚,“这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

“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了。”安世卿有些无奈,“你也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回去传我的话。盗尸一事,同盟会不得插手。”

“郡主!”十七着实气不过,“魔修先辈都守了近三百年的规矩,还要我们怎样!魔修所做之事,敢做就敢认!盗尸一事,不是我们做的,就不是我们做的!同盟会决不能背负这样的污名!”

安世卿对他说:“今日我让这么多小辈听你说话,就是让大家给同盟会做个见证。自证清白的法子有很多,同盟会倾巢而出查盗尸一案,实为僭越,也是胡闹。”

这时,晏祯说:“郡主说的没错。在玄修界,魔修本就不被大家接受。你们不作为,大家说你们的不是。你们一旦有了做为,更容易让人抓住错处,落人口实。我听二哥说,盗尸一案,已经由各家门派联合侦查。魔修插手进来,恐会生变。”

安世卿向十七招了招手。

十七走近了一些。

“盗尸案,同盟会便不要插手了。那些门派要侦查盗尸一事,让他们查去。我发现中洲最近出现一种新型幽尸,可能与盗尸一案有所关联。你让同盟会的人注意一下,最好不要让这种幽尸出来祸害百姓。”

“诺。”十七领命。

安世卿看向在裴允聍身边的小黑。

“带上小黑,回清台。”

凌霄道:“不去义庄了吗?”

“现在已经证明没有妖兽了,再去义庄就没意义了。”安世卿看向十七,“你也跟我们去。”

第128章 走出清台

十七当真跟着安世卿他们去了清台。

不过,以他的身份,出现在清台裴氏,会给这样的名门正派招惹非议。

所以,到了山门前,他很自觉的停下了。

安世卿和他一起在山门前等着。

几名清台的弟子回宗门,将代理宗主裴允聆请了出来。

十七向裴允聆见了礼。

大家同道殊途,作为魔修的十七对正道君子还是很尊重的。

安世卿对裴允聆说:“这是同盟会的成员。”

裴允聆微微向十七颔首。

十七忙又向他见了礼。

两人都有些懵。

裴允聆不知道安世卿为什么会主张将魔修同盟会的人带到这里。

十七也不知道安世卿为什么会叫他来这里。

安世卿在他们二人中间比了个剪刀手。

“主要两件事,这两件事最好速战速决。”安世卿起了个头,然后继续说,“这第一件事呢,二哥,我觉得上回我们从剑炉山捉回来的那只幽尸,交给同盟会处理比较妥当。”

裴允聆略微思索了一下。

“如此是比较妥当。毕竟在处理幽尸这方面,同盟会的人是比较得心应手。不过”

同盟会之中,几乎所有成员都是魔修,先辈又是炼尸一术的鼻祖人物。他们对那种新型幽尸,应该会有应对之策。

但裴允聍显然是有顾虑的。

他不抵触同盟会,但他对同盟会的人还是有几分警惕的。

毕竟那里面的人大都是魔修。

虽说大家同道殊途,但魔修在现在还是人人喊打喊杀的异类,不被世人所接受。新型幽尸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这类心术不正者炼出来的。就算不是,新型幽尸落在他们手上,谁也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利用这种幽尸做危害人间的用途。

安世卿看穿他的心思,很肯定的向他澄清:“二哥,这种幽尸不会是同盟会炼出来的。他们暂时还没这种水平。”

“嗯?”十七怎么觉着同盟会被小瞧了呢。

即便有安世卿作保,裴允聆还是没有完全打消顾虑。

“二哥若是有顾虑的话,不如委派一名清台的弟子随十七一起去同盟会做监管——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安世卿看向裴允聆身边的晏祯,“我觉得这个小家伙就挺合适。他能解困住幽尸的【万符罗天】,为人又正派。同盟会中缺德便是他这样的人。”

“不妥!”裴允聆对安世卿提的第二桩事强烈反对。他不顾十七在场,对安世卿说,“同盟会是何等凶险之地,晏祯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

他说的这话,难免带些情绪。

十七听了很是郁闷。

安世卿为同盟会辩上一辩:“同盟会如今的情况已不同往日。”

十七听了点头。

安世卿:“如今的同盟会,管理有条。”

十七又是一阵点头。

安世卿:“同盟会中在编的人员,与我都是能说的上话的朋友。”

十七猛点头。

安世卿:“以前我也觉得魔修十恶不赦,相处久了就会发现魔修这类人其实跟修正道的人一样,都有好坏之分。而在我眼中,判定一个人的好坏,并非看对方修的是什么道。就算同盟会中的人修的都是魔道,也不代表他们心术不正。我不否认他们平时经常会搞一些危险的玩意儿和天马行空的发明,不过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很单纯的孩子。正因为心性单纯,才会容易受人影响和左右。他们这样的人和组织,缺乏的是一个正确的领导者。”

十七猛烈的点头,甩飞出两行眼泪。

“郡主~~”

安世卿的话,句句戳在了他的心坎儿上。

裴允聆凝重道:“据我所知,同盟会的历任会长皆死于非命,数十年前上一任会长仙去之后,会长一位至今悬空。晏祯去同盟会做监管,他小小年纪,修为又不是多高深,你让他在同盟会如何自处?”

裴允聆是担心晏祯去了同盟会之后,恐有性命之忧。

安世卿看向晏祯。

“晏祯,你的意思呢?”

晏祯有些难以抉择。

他资质平庸,留在清台,也是碌碌无为。因为身边多了像安世卿、谢留彬、蔺剑池等那样的伙伴,日子终于不再那么平淡无味。

如果借此机会走出去呢?

走出清台。

这个想法第一次在他脑海里产生。

看出他犹豫,安世卿说:“凡事有利有弊。你若和同盟会沾上关系,日后再回到清台,难免会有很多人不像以往那般看你,那些人的目光不再友善不再纯粹,充满猜疑和忌惮,就好像你已不再是清白之身,尤其是清台的那些顽固不化的长辈更不可能会接受你这个与魔修建立关系的弟子。

世道如此。不过,这个世道在慢慢改变。你我这一代可能会出现很多改变这个世道的先驱者。你是想做一个平庸无奇之人,还是想做一个后世之人挂在嘴边的先驱者,看你怎么选择怎么做了。你若想有更多的历练,同盟会于你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我…”

听了安世卿说的那两面性,晏祯更难以下决心了。

安世卿:“今日我便把话撂这儿,晏祯你若去了同盟会,有朝一日你在同盟会遭遇不测,或者你被同盟会中人所害,我让整个同盟会中的人给你陪葬。”

她的话中透着浓浓的威严和深深的寒意。

十七瑟缩了一下。

毛骨悚然之下,他连忙摆手:“那还是算了吧!这位小道友还是不要来我们同盟会了,小道友若是有损,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没有人理会他。

裴允聆看向晏祯:“晏祯。”

晏祯神情挣扎,“二哥,我…”

裴允聆看得出,晏祯是动了心思。

“既然有那想法,去看看也无妨。”他的话无异于是在晏祯背后推了一把。“你若不喜欢同盟会,届时再回到清台来。”

晏祯终于下定决心。

“嗯!”

十七有些郁闷。

他对晏祯说:“你真幸运。”

晏祯不解:“为何?”

“到目前为止,你是唯一一个被郡主请到同盟会的。”

晏祯问:“那其他人呢?”

十七郁闷:“被郡主揍进去的。一开始是这样,不过现在外面的好多魔修挤破脑袋也想进同盟会。”

晏祯笑。“我们何时出发?”

十七看一眼安世卿,想起她之前所说的速战速决。

他对晏祯说:“幽尸到手,即刻出发。”

晏祯觉得很仓促,“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十七说:“不用准备。同盟会什么都有。而且也来不及,万一你们清台的长辈追不出来,我们可就走不了了!”

之后没多久,裴允聍将那只被【万符罗天】封印的幽尸交到十七手上。

裴启元和几位清台长老追了出来。

安世卿匆匆向十七和晏祯交代几句,然后让他们赶紧溜。

十七带上幽尸和晏祯,脚底抹油,溜得贼快。

裴启元和长老们没少闹,纷纷指责罪魁祸首们。

与安世卿促成了这一切,裴允聆势必要顶着来自长辈们的压力。

如果他将来不只是清台裴氏宗主的继承人,也是安世卿口中所说改变这世道的先驱者,那么他觉得他现在以及将来要承受的东西都是值得的。

第129章 不容小觑的势力

晏祯跟十七走后,安世卿周围的气氛十分怪异。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却是摇摆不定。

因为他们不确定安世卿此举究竟是好是坏。

让晏祯去同盟会,成日和魔修在一起,真的不会出事吗?

不过到最后也是晏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且人也已经走了,别人就是为他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兴师问罪的口吻和安世卿说话。

没办法,就是安世卿把晏祯推往同盟会那个火坑里去的。

知道同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之后,在这些人之中,诚谨的情绪最为激动,反应最为强烈。

他闹起来,反而比清台那些长辈说的还多。

安世卿不胜其烦。

“够了!”

她发威咆哮一声。

那些闹腾的家伙在这声咆哮的余音中消停了。

安世卿冷冷的问他们:“你们到底是担心我害了晏祯,还是在害怕晏祯此去以后会成为尔等仰视的人物?”

她淡淡扫了一眼那几个之前一个劲儿得嚷嚷着要将晏祯从清台弟子中除名的长老。

“你们几个老家伙,区区神境修为,平日里除了在小辈们面前倚老卖老说些毒鸡汤,出了事属你们叫唤得最厉害。你们实际上教会给小辈们什么。你们真该想想,清台弟子三千,为何只有裴老三一人担得起‘先生’这一尊号。

跟我谈经验,本郡主十四岁以前,就完成了你们现在想做又不敢去做的事。修为,历练,云游——我拥有过至今都无人超越的修为,斩杀过五洲之内最强的妖兽,去过你们根本想象不到的秘境,甚至连死亡都经历过了。你们这些老家伙除了活得比我久,还有什么可以拿到我面前炫耀的?

即便你们清台发现了晏祯对天地元灵的感知之力非一般人可比,你们做了什么吗?至少我没有看到。清台教不会的,不肯教的,晏祯在同盟会都可以学到。只要他肯学,日后会成为一名非常出色的修士。

倘若因此你们便将‘魔修’一词按到他头上,那日后你们也只有站在他脚下的那一方小天地仰望他的份儿了。尔等宁做井底之蛙,连跳出那口井的勇气都没有,却有勇气在这儿跟我叫嚷。你们不觉得你们很奇怪吗?

他们老家伙来闹,你们这些小辈上行下效。你们也不想想这些老家伙为何反应会如此激烈?他们是害怕了!怕你们这些年轻人日后在修为上超过他们,怕他们自己长老的位置日后不保!”

安世卿在众人面前威风了一番,回到无忧居,对谁都闭门不见。

谢留彬唏嘘:“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所有长辈见到郡主的时候只有低头的份儿!”

“同盟会,其实我听我爹说过。”俞树道,“我爹说,同盟会有将近三百年的历史,如今的同盟会是郡主一手打造出来的。他还说,我要是没有收到清台的通玄帖,就把我送到同盟会去学习。”

谢留彬诧异:“你爹这么牛的!?要你去当魔修!?”

俞树可爱的点头,“同盟会很难进的。晏祯师兄此去,将来可能会有大造化。”

开饭了。

大家一边说着一边去饭堂。

谢留彬感觉俞树知道很多有关于同盟会的信息,耐不住好奇心,一直追问。

之前因为有所顾忌,俞树没有向大家提起同盟会的事情。

现在因为同盟会的关系,清台差点爆掉。俞树这个谈吐欲旺盛的家伙,自然也是按捺不住。

“我爹跟我说,”俞树所知道的,也都是从他那个兴趣爱好都很奇怪的老爹那儿听来的。“同盟会以前没有名字。这个组织是正魔两道大战之后,才渐渐形成的。魔道大败之后,那些魔修便藏匿起来,但当时正道的很多人都认为这些魔修是个巨大的隐患。唯恐魔修祸害苍生,于是有人找了个由头将魔修们聚集起来,拿和平协议的条条框框束缚他们。

这些魔修倒也真像是郡主所说的单纯,真的应约去了。到了之后,魔修们才发现,那些将他们聚集在一处的人并不是要诚心的与他们签订什么和平协议,而是要对他们斩草除根。于是第二次正魔大战爆发了。在那场战役之后,幸存的魔修也不多了。

后来还是有人觉得放任这些魔修在外面不安全,于是力请官家出面,成立了同盟会这个组织,向中洲的魔修们广发英雄贴。然后单纯的魔修们又去了。风平浪静了还没多长时间,当时的那个会长不是什么好人,企图利用这些魔修搞事情,还搞出了不少人命,后来这个会长被魔修反杀了。

第二任会长继位,也是莫名其妙的死掉了。第三任、第四任会长,也都是如此。反正不管谁坐到同盟会会长的位置上,命便不长久。然后到了现在,没人敢做同盟会的会长了。也正因此,同盟会渐渐的疏于管理,就成了有名无实的存在。

我爹说,是郡主好些年前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又恢复了同盟会。同盟会才有了现如今的模样,放在江湖之上,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谢留彬咋舌道:“那这么说,郡主就是同盟会的会长了!”

俞树摇头:“那不是。我爹说,郡主当初将同盟会打造起来,惹来不少非议,尤其是朝中之人,说郡主在建立自己的小朝廷,意图帝君之位。郡主怕是为了避嫌,就没有当同盟会的会长吧。不过我爹说,同盟会中在编的所有魔修都对郡主服气得不得了,也只对她的话唯命是从。我爹还说——”

俞树戛然而止,谢留彬追问:“你爹还说什么呀?”

“是他的猜测。”俞树觉得有些不太合适,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他猜郡主当年重建同盟会的意图,其实是想在中洲建立一个不同于清台听学的学府。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觉得晏祯师兄就是同盟会的第一个学生。”

俞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他说了这么多,好像只有谢留彬一个人在认真的听他讲。

其他人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呀?”

同行的一人茫然说:“我在想我十四岁以前都干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然而没有,一桩都没有。”

有人更是深陷到挫败感之中:“我认为我之前干过的那些轰轰烈烈的事,跟郡主做过的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乔松幽幽道:“我现在突然觉得,郡主放弃修为,其实也是一种修行…”

乔松的这番话,似乎带着一股弦外之音。

凌霄看过去。

忽然发觉安世卿对乔松的评价极对——

乔松是一个弱者,但绝不是一个弱智。

第130章 画像

因为晏祯和同盟会的事,不少长辈到裴允聆跟前投诉始作俑者安世卿。

裴允聆一边扛着压力,一边继续带着清台的弟子们前行。

裴允聍领着他们从山下带来的小黑,去见了裴允聆。

他将山下发生的事和十七之前告诉他们的事,一并禀告给了裴允聆。

竟有人冒充同盟会的魔修,去亦庄偷尸,还伤了民间的搬尸人。

这冒充的家伙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近来一直在追查的盗尸贼。

而小黑很有可能看到了这家伙的脸!

这可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裴允聆眉间的愁绪终于浅了一些。

裴允聆吩咐裴允聍:“速请野原公子!”

兽山野氏一族精通兽语。野氏族长的小公子野原与安世卿他们是同窗,也是清台这一届的听学弟子。

安世卿也正是知道同窗之中有兽山野氏族人,才主张将小黑带上清台山。

野原用兽语与它交流,并描绘出了假冒同盟会魔修那人的肖像。

裴允聆拿到肖像时,当即大惊失色。

裴允聍更是直呼不可能。

“三哥!?不可能!!”

野原也大吃一惊。

他没想到安世卿暗中要他交上去的这副肖像画居然是清台裴氏的三公子,裴允聪。

为了撇清自己,野原快速说道:“反正你们交代我的事,我已经办妥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野原正要走,却被裴允聆叫住:

“野原公子!”裴允聆郑重地请求他,“这件事,还请野原公子莫要声张。”

野原含含糊糊的点头。

野原走后,裴允聆端着画像,与裴允聍相望无言。

野原去饭堂,打了饭之后,坐到凌霄的对面。

他掏出一份叠好的纸片,递给凌霄。

“你们让我做的事,我都做完了。小黑已经自行下山了。”

其实在回到清台之后,凌霄便找到精通兽语的野原,暗中支使他通过小黑将假冒者的肖像做出来了。

当时因为晏祯和同盟会的关系,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安世卿分散了。野原在做凌霄交代给他的事情时,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觉。

野原交给凌霄的,便是从小黑那里得到的真正的假冒者的画像。

凌霄将画像收好。

“多谢。”

野原不知道安世卿和凌霄为什么要他隐瞒真正的假冒者。

他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他将清台裴氏三公子的画像交上去。

他更不知道安世卿和凌霄在这整件事当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他甚至担心自己站错了队。

即便他再好奇,他也不能问。

这是之前他与凌霄约定好的。

按照之前的约定,凌霄将一枚妖兽的妖丹交给野原。

看到自己想要的,野原一下乐开了花。

他将妖丹收入自己囊中,眉开眼笑道:“以后这样的事,多多益善。”

诚谨突然出现在他们饭桌边。

他端着饭盘,张着红肿的双眼,怔怔的看着凌霄与野原。

晏祯去了同盟会那等凶险之地,他可没少闹腾,也没少伤心。

“你们二人做了什么交易?”

野原有些慌。

凌霄倒是很冷静。

“我吃好了。”他端起残羹剩饭,转身走了。

凌霄打了一些饭菜,放到食盒了,一并拎去了无忧居。

他将野原给他的画像交给了安世卿。

那张画像,他看了。

却不认识上面的人。

但通过那张肖像中的眉眼,他看不出上面的人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

“竟是他”

安世卿显然是认出了画像中的人,而且很意外。

凌霄问:“郡主认识?”

“我以为”安世卿微微蹙眉,想了一下,眉头舒展。她单手端着画像,与凌霄介绍画像中的人。“此人名叫耿慈,柴桑乔氏门下。数年前在乔松父亲的葬礼上见过。我虽然与他仅有一面之缘,却从身边的人听过不少有关于他的传闻。传言六爷之死,就是他所害。仙傅大人说,耿慈是六爷的爱徒。六爷对耿慈亦师亦友亦兄亦父,耿慈断然不会忘恩负义残害六爷。”

凌霄:“如今知道此事不是陇陵钟氏之人所为,那要不要将这张画像交给清台的人?”

“更不能了。”安世卿有些头疼,“这耿慈,是二哥的挚友。如若让二哥知道了,定会陷入两难境地。何况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然选择了用一张假的画像去迷惑他们,就打算一直瞒到底。”

凌霄又端详耿慈的画像一阵,不禁道出画中人带给他的直观感受:“我观这耿慈的眉眼间透着良善之意,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而且,他冒充魔修与义庄的搬尸人接头,在东窗事发之后,他并没有致人死地,就是与小黑相搏,他也没有取那条犬的性命。可见此人心地还是善良的。这样的人,我也不相信他谋害了乔松的父亲,也不相信他就是那盗尸人。”

安世卿道:“我修了【明心鉴】,第一次见耿慈时,我就看出他是忠善之人。但谁能保证忠善之人就不会做出格的事呢。何况人心是会变的。”

凌霄点头,表示赞同。

“那陇陵钟氏”

安世卿蹙眉,悠长且凝重道:“等等。再等等。”

凌霄若有所思一阵,推测说道:“既然耿慈是六爷的爱徒,那乔松与他关系应该不浅。郡主,你觉得整件事会不会与乔松有关?”

安世卿眉眼一动,将愁绪舒展开。

“难说啊。乔怂怂是乔宗主的爱孙。乔宗主不太可能将他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他跟你同队,日后你多留意一下吧。”

安世卿并没有将话说得太满。

这就表明,她对乔松也是有所怀疑的。

不过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发现乔松有值得怀疑的举动。

凌霄用冰焰处理了耿慈的画像。

就在这时,谢留彬与乔松勾肩搭背出现在无忧居。

他俩是无忧居的常客。

小金将按摩之法教会给了谢留彬之后,他便离开清台山了。

但他并没有就此回柴桑。

安世卿给他安排了一个去处——

去安记的店里做工。

有一份活计,小金在外面也不至于落魄。

第131章 妖兽真相

为了将任务完成的至臻至美,安世卿随队跟着裴允聍等人再去拜访那几位之前口口声声称自己是被妖兽所伤的镇民。

这几位中,稍有些身份的,就是镇守衙门里的仵作蒲台先生了。

蒲台先生的夫人朱氏端出各式点心招待清台山下来的弟子们。

看朱氏殷勤热情,裴允聍有些不忍,也有些招架不住:“夫人,不必忙。”

朱氏与蒲台膝下无子,一下看到这么多年轻娃娃,心下欢喜的紧,恨不得将家里所有能招待的都拿出来。

朱氏略有些难为情得笑说:“哎呀,上回你们几个来得突然,走得匆忙,我照顾我们家老头子,也没能顾得上你们。来了就别客气,这些小食都是镇上销得最俏的,都快尝尝。”

莱娅当真不客气,伸手就往食盒里抓。

安世卿一扇子将她的贼手打开。

“这里里外外的,看看咱们来了多少号人。要是谁让都像你这样一爪子抓一把,今一日就把夫人家一年的口粮都吃了。”

莱娅讪讪的缩回手。

其他人也不好意思伸手了。

出身封魔山的莱娅,自然知道勒紧裤腰带的日子是什么滋味儿。

看周围的环境就知道这家人并不富裕。

是朱氏平日里格外喜欢招待孩子,才在家里备了这些零嘴。

一开始朱氏没怎么注意安世卿,以为是清台下来的老道长,听她说了两句话才发现她虽然一头白发却长着一张年轻的脸孔。

朱氏既吃惊又心疼:“哎哟,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头发全白了啊!”

安世卿笑:“愁的。”

“你愁?”莱娅哼哼唧唧,望着食盒兴叹,“什么事能愁到你。我才愁呢!”

朱氏看着安世卿手里的纸扇说:“诶,这还没到热的时候,你这手里怎么老攥着一把扇子啊?”

“我这扇子,可有名堂了。”安世卿又扇子指着裴允聍等人,“我不像他们,一个个都那么有本事。我不行啊,出门在外,就靠这把扇子傍身了。”

安世卿这把扇子,是用符纸折叠的。

每一张符纸,都大有名堂。

“这是你的法器啊!”朱氏竟也知道法器。

安世卿摇着纸扇,“差不多意思。”

朱氏心直口快:“这法器,也太磕碜了点。”

安世卿笑道:“大繁至简,大简至臻。有些繁琐浮华的法器,还不如我手里的这一把纸扇呢。”

原在衙门当值的蒲台回来了。

见家里来了这么多人,蒲台诚惶诚恐,看到安世卿,拜了又拜。

他显然知道安世卿是什么身份。

安世卿打量他一眼,“蒲大人,你这腿脚好利索了?”

蒲台受宠若惊,“小的就是衙门里的仵作,当不起郡主这一声大人。”

朱氏震惊。“郡、郡主!?”

她方才与郡主说话,没有失礼的地方吧!

安世卿起身,在蒲台面前踱步。

“今日我来,就是想再听听蒲大人说说你受伤的事。”

蒲台直觉此事是兜不住了。

但他推翻之前所说的,会不会被郡主定一个欺瞒之罪。

见蒲台夫妇二人战战兢兢,安世卿叹息。

“晏祯不在,还真是难办啊。”

估计在场的谁也没有晏祯那样的交际能力。

诚谨闷声埋怨起来:“哼,你现在知道晏祯的好了!当初你把晏祯送给同盟会的人,怎么不念他的好呢!”

“晏祯,会越来越好。”

莱娅可不耐烦耍嘴皮子。

她与蒲台开门见山,“哎呀,我们今日来,就是要搞清楚妖兽的事。你跟那些受伤的人,到底是不是被妖兽所伤?没有拿到你们实际的供词,先生不给我们成绩啊!”

安世卿重新坐回去,唉声叹气。

她在清台的成绩,就靠这些课外的社团活动得分了。

上回奕剑,裴先生倒是给了她一个顶顶好的成绩。之后就每况愈下了。

蔺剑池将蒲台扶坐下。

“先生,我们就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妖兽,是不是跟小黑有关?”

蒲台张大双眼,一下紧张起来:“小黑!?小黑怎么了?你们把小黑怎么了??”

安世卿道:“我的同窗弟子中,有一个精通兽语的。他已经从小黑口中得知一些事情,包括它咬伤你们的事情。”

“这、这、这——”蒲台“这”了半天,终于说出实话,“小黑不是妖兽!在我们镇子上,小黑是出了名的通人性。前几年,我们隔壁的老赵去山上砍柴,被蛇咬伤,是小黑来叫人,老赵才捡回来一条命。镇上的刘大爷,老来得子,家里就那么一个孩子,孩子在河边洗刷不慎落了水,是小黑给救上来的。去年夏天,镇上几个娃娃在林子了捅了一个马蜂窝,一群大马蜂追着他们蛰,小黑护着那些孩子被蛰了一身的胞,嘴肿的连骨头都啃不动,只能进流食

我们被小黑咬,那是我们自找的,怪我们去义庄没跟老丁打招呼,贸然就去了,结果就被小黑给咬了。本不是多重的伤,回来后,我家老婆子心疼我,我就随口一诌说是妖兽咬的。老婆子居然去请清台请道长除妖兽了。我这心里一怕,就怕道长把小黑当妖兽给除了。于是我就跟哥几个合计,为了保住小黑,就编造了妖兽一说。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妖兽。”

裴允聍留心一问:“蒲大人去义庄为何?”

蒲台愁容满面:“哎,最近各地风言风语的,说什么盗尸案。前些日子孙家的祖坟不是被盗了么,其他家祖坟里是何种情况,我们总不能掘坟确认吧。镇守最近因为此事,心中不踏实,便命我等去义庄瞧瞧那里的尸首还在不在。说实话,我们去了好几次,都无功而返。小黑着实厉害,生生把一个硬闯的衙役给咬伤了。又去了一拨人,回来的时候又有一个人被咬伤了。那日我也带了一队人前去,结果我进义庄的时候,也被小黑给咬伤了,回来就被我家老婆子把这事儿给闹大了。关系到最近的风言风语,我们本不想声张的,但见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我们就编造了妖兽一说。”

“现在事情清楚了。”安世卿说,“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听听也就罢了,衙门就不要操心了。”

蒲台是个上道的人,忙不迭说:“郡主的话,我一定会带给镇守大人。”

安世卿不置可否。

第132章 做了手脚

回去后,弟子们写了此次课业的总结,交了上去,终于如愿以偿的从先生那里拿到了成绩。

谁的总结里有没有敷衍的成分,裴启元火眼金睛,一眼便能看的出来。

批改到安世卿的作业,他一手端着,看了又看,满意的捋着胡须。

安世卿的书法与她的剑法一样自成一派。

她毕竟年轻,笔力尚欠。

但她的字,清灵柔韧中带着一股遒劲之力,俊逸洒脱之中带着傲然于世之感。

他们的这个郡主啊,不说话还是中看且中用的。

一想到她说话时放浪形骸的模样,还有她说的那些不管不顾不着边际的话,裴启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裴允聆来扰。

他这时候来,必定有事。

裴启元搁下安世卿的作业,负手道:“何事?”

裴允聆拜了礼,方才开口说事:“权绍长老炼了一颗【幽幻明玉】,趁郡主等人下山之际,摆到了无忧居。”

裴启元大怒:“荒唐!”

【幽幻明玉】不是什么厉害法器,却是偷窥探查的一样好物。

权绍长老将这样的东西偷偷放在无忧居,意图还不明显么?

他就是要窥探安世卿在无忧居的一举一动。

又是一个觊觎安世卿功法的!

裴允聆又说:“郡主回来,便发现了,还打碎了【幽幻明玉】。”

裴启元一惊,忙问:“那权绍长老可还好?”

“不大好。”裴允聆说,“被法器反噬,伤了自身。”

如若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裴允聆可能还不知道安世卿那里的【幽幻明玉】是谁偷偷摸摸塞的。

“他活该!”

权绍这种没有下限的人遭殃,裴启元向来不会给予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裴允聆的目光落在裴启元身侧的桌案上。

看着安世卿的作业,裴允聆目露赞许之色。

“好字。”他走上前端起安世卿的作业,前前后后一再端详。“我听大哥说,郡主擅临摹旁人的字体,还常以此技跟人逗气,很少能见她的亲笔书法。此中透着她的剑意,应当是她的亲笔字迹没错了。”

安世卿伪造通玄帖时,就临摹过裴启元的字。

裴启元也一直记着这事儿呢。

每每想起,心里总不大是滋味儿。

裴启元又抽了一份作业,拿给裴允聍看。

“再看看这幅字。”

裴允聆端着安世卿的作业,却看向裴启元手里的那一份。

那是乔松的作业。

“都说剑术好的人,字也会写得好。”裴启元脸上终于有些满意的笑容,“乔松这孩子啊,性子是弱了些,骨子里还是很要强的。你知道我在御剑课上加了奕剑课。他不去挑战别的弟子,回回都挑战安世卿。虽然他至今还未学会御剑,倒是在剑术上有些长进,字也写得有力了些。而且,我看他,就快破了安世卿的剑法。”

听了裴启元这最后一句话,裴允聆笑了。

他不以为然:“郡主的剑法,帝君当年身在的时候都未曾参破,难不成说乔公子在剑术上的造诣比帝君还要高强不成?”

“这”裴启元险些变哑巴了。“你怎知帝君未曾参破郡主的剑法?”

裴允聆:“自然是大哥与我说的。”

裴启元没好气:“你大哥满嘴跑马车!”

裴允聆笑:“那也是太子告诉大哥的。”

“哼~”裴启元心里又酸了。“太子与他倒是无话不谈。”

裴启元小心应付:“大哥毕竟是太子的老师。”

如若裴启元不是担负清台教学之责,本该去帝都担任仙傅一职的就是他。

哪轮的着裴家的小大哥呀。

事已定局,裴启元也懒得在这儿论长道短逞那口舌之快。

他放下过去,吩咐裴允聆:“明日御剑课,你挑几个资质不错的清台弟子去旁观。这些来清台听学的弟子们,奕剑还是有的看的。”

裴允聆笑言道:“三叔不会是想让弟子们去看郡主的笑话吧。”

裴启元装模作样道:“你方才不是说我对乔松看走了眼,不是说郡主的剑法不容易参破的吗。”

裴允聆会心一笑。

次日。

御剑课上,来旁观的人,果然比往常多。

不过这次的奕剑课没加成。

原由是,钟钊铭御剑的时候,没乘稳当,连人带剑掉到了湖里。

他不通水性,呛了几口水,被救起来了,好在是没有淹得太厉害。

可他的佩剑沉到了湖水里去。

钟钊铭落汤鸡似的站在水边,施了几次法都没能将佩剑从水里唤上来。

让人在旁边看了好长时间的笑话。

安世卿给凌霄打了个手势。

凌霄将【霜寒】祭入湖中,将钟钊铭那落水的佩剑给挑了上来。

【霜寒】归鞘,钟钊铭的佩剑也落入到了凌霄手上。

只见凌霄的手指一并,避开剑锋在钟钊铭的佩剑上一抹。

剑上的水分尽去。

旁人只以为凌霄那是顺手沥干了钟钊铭的佩剑。乔松却看得很仔细。

凌霄对钟钊铭的佩剑用了【探灵术】。

乔松曾亲眼见识过安世卿对他的佩剑【藏锋】用【探灵术】。

凌霄将剑还给钟钊铭。

钟钊铭敷衍的向他道了声谢。

凌霄更不给面子,在他谢字还未说出口之前,就转身走人了。

凌霄回到安世卿身边,小声说:“钟钊铭的剑,果然有问题。”

“我说呢,陇陵钟氏的这个小子也不是不努力,来到清台之后修为也有所精进,怎就御剑一术一直学不稳当。不太合常理。”安世卿对同窗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毕竟大家在一起上课一起修炼,谁有了精进,难逃别人的法眼。谁有短板,也是很容易被旁人抓到的。

在来清台的路上,钟钊铭就跟了她一路。从那时候起,安世卿便对他的情况有所怀疑。

在清台的这些日子,将钟钊铭的表现看在眼里,她更加确信钟钊铭的佩剑有问题。

之前她没有机会确认。

今日时机正好。

凌霄问:“此事要戳破吗?”

“不急。”安世卿安之若素,“且等着看陇陵钟氏对钟钊铭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态度。”

凌霄若有所思一阵,看向了被众人关心的钟钊铭。

佩剑之于一个玄修者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自己的佩剑上被人动了手脚,他自己却浑然不知。那一定是被身边最亲信的人下了手。

钟钊铭那么骄傲的人,若要知道了亲族中人要害他,还不知会落得何种景象。

第133章 跟着他的节奏

又到了奕剑环节。

这也是在场的很多人期待的环节。

“乔松,安世卿。”裴启元点了这两位弟子的名字。

当他看到出场的乔松不似以往那般看上去软弱,便知他为了今日奕剑做了充分的准备,不禁满意的点头。

再看安世卿,还是以往那样一派散漫,他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他也信了裴允聆昨日所言——

乔松若想破安世卿的剑法,难。

安世卿还未认真起来。

今日奕剑,果然还是有些看头的。

乔松将【迴旋刀法】改【迴旋剑法】,借其中的迴旋圆通之力欲卸去安世卿剑招中的寸寸柔劲。

眼看就要成功,乔松心中一喜,臂上更是发力,他所持的木剑迴旋得越来越快。

嗡嗡嗡!

剑招中产生了阵阵呼啸声。

乔松步步紧逼,安世卿节节后退。

这场奕剑从始至终看上去都是安世卿落下风,她却依然从容。

两柄木剑交互一起,旋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旁观的弟子们且看得眼花缭乱,又何况场上奕剑的那两人。

就在这时,两剑交互旋转的画面陡然一变——

安世卿的木剑在乔松那把剑的一周化作九道剑影!

光影交错,电闪不断。

乔松还不及变色,手上的木剑便被一道电闪劈成两截。

一截仍在他手上,另外一截飞旋出去,刺入了不远处的一颗树干上。

剑已断,胜负分。

乔松知道自己又败了。

他却没有沮丧,有的只是对安世卿的敬佩。

“不错。很棒的一次尝试。”安世卿拄着木剑,笑看着乔松,“你能将我逼出我原先坚守的阵地之外,就已经相当不错了。想当初帝君为了破我的剑法,差不多三个月才想到用刀法来对付我。这才几节课的时间,你便能如此变通,虽然很可惜还是没能赢我,不过已经相当不错了。”

乔松心中欢喜,却并没有喜形于色。

他向安世卿抱礼,声音中还是透出一丝欢欣:

“多谢郡主指教!”乔松突然心生好奇,多心一问,“那个,郡主,恕我冒昧,请问当初帝君为破你的剑法,选用的是什么刀法?”

安世卿腾出一只手来捶后腰:“跟你一样,【迴旋刀法】。”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出来,可能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一部【迴旋刀法】,让乔松与帝君相提并论。

帝君是何等人物!

这对于乔松而言,无异于一项殊荣。

同时也是莫大的鼓励。

乔松虽败犹荣,谢留彬与有荣焉。

他激动的和为他挣足了面子的表弟抱在一起。

看到这一幕,钟钊铭酸了。

在一起来清台之前,他何曾想到柴桑乔氏的那个废人成为清台听学弟子之后会这么引人瞩目。

安世卿不禁感怀起帝君拉着她奕剑的那段时光。

她突然想给君后写信了。

告诉君后,她在清台遇到的一些人,还算不赖。

有弟子向裴启元抱怨:“先生,回回都是乔松挑战郡主,何时也轮到我们请郡主指教几招啊?”

“你们不行。”裴启元摇头。

裴允聆解释裴启元言外之意,“先生的意思不是说你们的天资不如乔公子,恰恰相反,你们的修为都在乔公子之上,可你们别忘了,郡主剑术虽然了得,却没有修为。你们在奕剑之时难免会动用灵力,掌握不了分寸,万一伤了郡主,你们如何担待?”

与安世卿奕剑,多少人跃跃欲试,又有多少人在按捺骚动的心。

身为郡主的安世卿若在听学三年学期未满之前便出了事,别说伤她的人无法担待,就是整个清台也担待不了。

像乔松这样修为弱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弟子,裴启元才敢放任他与安世卿奕剑。

何况乔松在剑术方面的领悟能力确实让人惊艳。

裴启元本来想给乔松一个不俗的成绩,也想鼓励他跟大家分享一下与安世卿奕剑的经验和感受,但一想到这么一来会让他太受瞩目,便打消了所有的念头。

这孩子太出风头的话,怕是要跟他爹一样遭遇不测,落得个横死的下场。

可惜,真是可惜了。

看裴启元最后给乔松的成绩是“丙末”,谢留彬感到十分奇怪。

“丙末?怎么跟上回一样啊。”谢留彬百思不得其解,“我表弟今日的表现明明比上回要好啊。得个‘乙中’都绰绰有余。先生是不是搞错了呀。”

乔松对成绩一事并不是很在意。

丙末,已经很不错了。

他得过比这还差的成绩呢。

乔松拦着要去找裴启元说理的谢留彬,“表哥,不得质疑先生。这次是我急于求成了,在郡主手下都没有撑过十招,上回我还能跟郡主过二三十招呢。”

谢留彬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是哦。这回你落败得确实太快了。不过你是怎么想到用刀法攻破郡主的剑法的?”

乔松憨笑道:“还是表哥你给我的灵感呢。”

“我?”谢留彬浑然不知,一副茫然之状。

乔松提醒他:“你忘了,上回在藏书阁,你说对付莱姑娘可用以巧破力之法。我觉得此法用在攻破郡主的剑法上说不定管用,我就想改用刀法的话说不定能在郡主手下得个一两招的便宜。不过,是我太心急了。”

“表弟,你表现得已经很好啦!”谢留彬勾着他的肩膀,关系好得就差吆喝哥俩好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想到用刀法破郡主的剑法。你有听到郡主说什么吧,当初帝君花了三个月才想到你这一步。表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乔松低着头,小声谨慎的提醒他:“表哥,不可妄言。”

他他怎么可以和帝君相提并论呢。

谢留彬发现不得了的一幕,“表弟,你看你看,你快看!”

乔松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凌霄似乎在跟安世卿闹别扭。

安世卿接连几次指点乔松剑术,凌霄有些吃醋了。

凌霄明明近水楼台,却不得安世卿的指点,心里面确实很别扭。

安世卿看穿了他,戳着他气鼓鼓的腮帮子与他说:

“你要是多跟我撒撒娇,我就多多指点你。”

他一个男孩子撒娇,那像什么样子。

凌霄别开脸,生着闷气。

安世卿与他又说:“我不是教过你开修正场嘛,你去找乔怂怂打几场,会有不浅的收获。”

凌霄看向不远处跟谢留彬在一起的乔松。

乔松和谢留彬正好也在往他们这个方向看。

安世卿在一旁提醒凌霄:“打的时候的,跟我一样,不要太认真,不要尽全力,但也不要太不当回事,跟着他的节奏来就行。”

第134章 小骏山

安世卿把台给他们搭好了。

凌霄进修正场与乔松一比,果然有所发现。

亲自上阵与乔松交手,那感觉是跟旁观乔松与安世卿奕剑时不一样的。

乔松修为不济,剑术不高,但他在剑术方面的领悟能力充分的填补了他的不足之处。

即便是跟第一次交手的人,他也很擅长找到对手的弱点并快速的做出反应,用自己的方式发起进攻。

几场较量下来,这两人在剑术上都互有长进。

其实,清台禁止私斗。不过只要不伤及性命,正常的切磋还是不会被阻止的。

裴启元自从知道安世卿研究出什么修正场,就时时想着安世卿和裴允聍要是能在修正场里认认真真较量一次就好。

当然了,这种事情,他是不好意思在安世卿面前提的。

深知他心思的裴允聆,去无忧居送宵夜的时候,跟安世卿提了一嘴,直接就被安世卿拒绝了。

她说她岂止不想跟裴允聍交手,她压根儿不想跟任何一个高手交手。

因为,她不想用全力。

裴允聆回去后就把安世卿的原话带给了裴启元。

裴启元直接听愣了:“她不想用全力?”

她几个意思?

裴允聆说:“三叔,在我看来,郡主的意思很明显,就算对手不是允聍,她也不是没有胜算。她只是不想尽全力罢了。”

裴启元嗤之以鼻:“这样的话,你也信!不整那什么修正场,以她这样的残躯与允聍交手,她哪里来的胜算!”

裴允聆:“三叔,那您可就小瞧郡主了。”

裴启元立马否认:“我不是小瞧于她!”

裴允聍换了个说法:“那您就是对允聍的实力太过于自信了。”

“我——”裴启元自知争辩不过他,索性不言了。

裴允聆略敛神容,沉眸与裴启元讳莫如深道:“三叔,今届的听学弟子,卧虎藏龙啊。”

裴启元的神情也肃然几分。

“今届听学弟子中,有那么几个刻意掩藏了真实修为,我身为他们的先生怎会察觉不出。”裴启元凝重之色之中不禁透出一丝疑惑,“其他人也就罢了。这个寒湘凌氏的凌霄是怎么回事?身负天才之名,在压制了修为之后,竟还有真灵境修为。他的真实修为,只怕已入神境。”

裴允聆叹息:“今届听学弟子,资质不错,但问题也多。”

听学弟子的事,本该是裴启元劳心费神的,不应让裴允聆这个代理宗主如此忧心。

“宗门的事,你处理的如何了?”裴启元在转移话题时不忘提醒他,“你爹和你二叔不在,他们一个是十二卿一个是十二公,不管是在宗门内还是宗门外,你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有他们二人,当知你说话的分量。”

裴允聆格外郑重,“三叔,我当然是知道的,自然也会小心谨慎。”

见他有这方面的自觉,裴启元满意的点头。

他又提醒一句:“既然听学弟子中卧虎藏龙,你也当知要物尽其用。”

听出裴启元的言外之意,裴允聆犹豫了一下,尽管心中顾虑重重,他还是俯首顺从。

第二日,听学弟子们多了一项任务,和清台弟子联合行动,去小骏山巡视,为期七日。

此次还是分组行动。

在行动之前,各组弟子自然是要做足准备的。

毕竟,他们这一次离开清台山,要七日后方能回归。

在还没有展开行动之前,安世卿他们这一组就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

她不能御剑。

清台到小骏山,御剑去的话,也就个把时辰。

飞快的话,还要不了一个时辰。

安世卿不能御剑,又不能骑乘,真要靠一双脚走着去的话,再给她七天的时间都未必到的了。

小组讨论的时候,俞树说:“郡主,要不我载你吧。就像之前咱们去剑炉山的时候,凌霄载你那样。”

裴允聆开口:“还是我来吧。”

安世卿拒绝他们的好意,“你们都还是未出阁的少年郎呢,与我走太近,容易让人传闲话。日后你们落个不清不白的名声,还怎么嫁娶妻啊。”

她与凌霄就不必顾忌太多。

他们两人可是表亲,就算日后被人传了闲话,也能理直气壮得攻破流言。

安世卿忧心忡忡道:“哎呀,出师便不利啊。到了小骏山以后,我指不定还怎么拖大家的后腿呢。”

俞树道:“郡主这般顾忌,让莱姑娘情何以堪啊!”

莱娅出行,回回都是搭乘他们那组人的顺风剑。

安世卿说:“她不一样。”

俞树:“都是女孩子,怎么不一样了。”

“她不是郡主。”安世卿认真的与他仔细解释,“我的背后是朝廷,你们的背后是宗门。不管是哪个宗门,只要与朝廷牵扯过深,都会遭到其他宗门虎视眈眈。这些事情,你以后会明白。”

“哦。”俞树似懂非懂的点头。

裴允聍提议:“与凌公子他们组同行如何?”

“这样的话,再好不过了!”

谢留彬和乔松跟凌霄是一组的。

当初分组的时候,俞树就想和他们一个组了。

而且,他也喜欢人多热闹。

凌霄他们组欣然接受了同行这个提议。

凌霄带着安世卿,先一步抵达小骏山。

还没落地,凌霄就觉得小骏山周围不大对劲。

待安世卿醒了之后,他便说起察觉到的状况:

“小骏山周围,有很多玄修者,各门各派的都有。”

“形势所趋。”安世卿半点儿不意外,“你别忘了小骏山是什么地方。”

小骏山是一座灵山,但也是一座坟山。

这里埋葬着数以千计的玄修者尸骨,有数百座修士的坟墓。

最近盗尸案频频发生,闹得各门各派人心惶惶。

盗尸案一出,各方提高警惕。很多小门小派的祖坟都有被动过的痕迹。

祖坟之地,居住着一族的先灵,关系着一族的荣盛。

动人祖坟,伤天害理,无异于杀人全家。

遇着这种事,如何能忍?

盗尸贼猖狂至极,且多地作案,显然不是一人所为,也绝非泛泛之辈。

那些小门小派无可奈何,只得求助于各大门派。

于是,渐渐地就形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各门各派担心小骏山之地的先祖之坟被盗尸贼冒犯,便都派了些人手留守在这里,一方面也是这里守株待兔,说不定能在这里堵住盗尸贼。

第135章 落脚处

要在小骏山停留七日之久,安世卿他们肯定要在此周围先找一个落脚之地。

小骏山方圆几里统共就那么几家客栈。

安世卿和凌霄挨个儿找过去。

每家客栈都是客满。

如此这般的话,他们只能去住山洞了。

即便是住山洞,估计他们也挑不着好的。

各门各派来小骏山守陵的弟子实在是太多了。

正所谓,狼多肉少,僧多粥少。

人多房间少,人多山洞少啊。

这回清台来了五十多号人。

能塞下这么多人的山洞,早就已经被其他门派给占据了。

倒是有些零零散散的小山洞还空着,就是不大。

凌霄寻了两个挨在一块儿的小山洞,都是在靠近山顶的位置,却在山的背面。

两个山洞的光线不太好,里面也阴冷的很。

这样的条件已经算是好的了。

两组中的其他人来小骏山分别与安世卿和凌霄汇合,又都将山洞重新布置了一番,让两个山洞多了些家居温馨的味道。

他们两组成员大都是名门之后,以往在宗门里过得虽然不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巨婴日子,但对生活质量的追求还是极高的。

也是在这方面的催动之下,他们很精心的将山洞布置起来。

俞树枕着手翘着腿躺在自己的床位上,与隔壁坐床沿闭目调息的安世卿说:

“清台都来了五十多名弟子,其他门派就更不用说了。这小骏山方圆周围起码有几千号人吧,都是各门各派年青一代中的精英。不知为何,怪叫人不安的。我们俞氏也来了几名弟子,我要不要去跟他们打声招呼。来都来了,那就去吧”

俞树翻身坐起,抬眼却不见安世卿的踪影。

对面的床上空无一人。

床沿尚留塌陷之印。

说明人刚离开不久。

可是,俞树并未察觉有人离开山洞。

组里的其他人都去小骏山中探查情况,山洞中就他和安世卿二人。

安世卿离开山洞的话,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俞树看着对面的空床愣了一愣。

回过神来,他跑去隔壁山洞,与留在山洞看家的谢留彬和乔松二人说:

“郡主不见了!”

又不见了?

安世卿本在山洞调息,忽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屁股底下还热热的。

她猛然张开眼跳了起来,接着发现自己身在野外。

方才她屁股底下是一堆烧焦的草灰。

又来?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安世卿拧眉。

到底是什么东西触发了她的【地形术】?

安世卿踢开那片烧焦的草灰。

那底下却什么都没有。

两名玄修者有说有笑朝这边走来。

其中一人率先注意到安世卿,看她身上脏兮兮的,不禁大声嘲笑,还忙催着身边的小伙伴看她笑话。

“你看她!哈哈哈,脏死了!”

安世卿一甩符扇,身上便焕然一新。

那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一个个忽然变哑巴了一样。

安世卿立在原地问她们:“此乃何地?”

“小骏山啊。”

她居然还在小骏山。

安世卿打量他们,从他们的私服中,看不出他们是哪家的弟子。

“你们是哪家的?”

“我们是烟阳”这名弟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小伙伴重重撞了一下。

说了一半的话,被阻止了。

“傻啊你,干嘛告诉她!”

不过来不及了,安世卿已经知道他们是烟阳祝氏的弟子了。

安世卿正要走,却看到蔺剑池抱了一堆干柴朝这边来。

安世卿开口正要喊住他,一道不耐且极难听的声音赶在她前头叫出了蔺剑池的名字。

“蔺剑池!”那个之前嘲笑过安世卿的弟子催促蔺剑池,“你快点!我们家公子还等着你的柴生火烤鱼呢!”

“快点快点!你不是修为很高吗!动作怎么那么慢啊!”另一个对蔺剑池也是颐指气使的态度。

他们显然是把蔺剑池当成是仆人指使了。

安世卿将符扇别的腰间,凉凉的说:

“这才多会儿没见,你就沦落成烟阳祝氏的下人了。”

蔺剑池丢掉干柴,向安世卿施礼:

“郡主。”

烟阳祝氏的那两个弟子面面相觑,束着手缩头缩脑的杵在一旁,连头也不敢抬。

“蔺剑池,别忘了,在成为清台的听学弟子之前,你是一个散修,不依附任何宗门教派。何况你是我母亲遗物的继承人,没有人能在你面前自恃身份。如果你连这点骄傲和自觉都没有,【遮灵伞】不会完完全全为你所用。【遮灵伞】中的帝祖之力,是让人【臣服】于你,不是让你【臣服】于人。”

蔺剑池谦卑道:“多谢郡主教诲。”

安世卿问:“你们组其他人呢?”

蔺剑池:“和烟阳祝氏的弟子们在一起。是祝公子和江姑娘”

说到最后,他有些吞吐。

安世卿说:“此次我们代表的是清台。你是你们那一组的组长,你带你的组员如何,自己斟酌。”

蔺剑池看向烟阳祝氏的那两个弟子,又往他之前丢掉在那堆干柴处看了一眼。

那两人倒是很有眼力价,跑过去将那堆干柴抱了起来。

安世卿扫视一周,发现再无人之后,选了一个方向走。

蔺剑池跟上她:“郡主,你怎么在这儿?”

“不知道。”安世卿也没搞明白呢。

这还没走几步的,江灵儿便跳出来。

她剑指安世卿,气焰十分嚣张。

“安世卿!与我弈剑!”

她早就想和安世卿比试一场了,可是在清台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听学弟子中,绝大部分都是男修。

女修不足五名。

可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安世卿身上。

安世卿在清台也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就连江灵儿的表哥祝枝花,对安世卿也十分关注。

江灵儿心中不平衡,回回见着安世卿,都一副气性很大的样子。

安世卿也知道江灵儿一直都想与她比个高低。

说实话,她从未将江灵儿放眼里。

安世卿阴恻恻的笑了一下。

“咱们要比的话,就来真刀实剑生死无论的那种。如果你没有这样的决心,就不要来找我比。”

真刀实剑,生死无论。

安世卿这是要跟江灵儿不死不休啊!

江灵儿只想赢她,可一听安世卿要与她不死不休,心脏惊颤了几下。

她这是怕了。

任谁都瞧得出她害怕了。

江灵儿万分不甘,也不知哪来一股勇气,要与安世卿硬刚到底:

“来就来,谁怕谁!”

第136章 明事理的人

既立下生死军令状,那在这场生死决斗中,谁轻易怯场,不仅会是对方的手下败将,也会沦为大家的笑柄。

江灵儿不经大脑挑衅在先,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后果,即便心中生怯,也不会退缩下场。她整个人也如弦上之箭,从里到外都处于紧绷状态。

安世卿从蔺剑池之前拾的那堆干柴中拣了一根称手的树枝。

“我出来的急,没有带兵刃。我就用这个。”

“就用这个?”江灵儿脸色铁青。

就用一根木棍和她生死决战?

这可是生死决战啊!

安世卿这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江灵儿算是看出来了,安世卿压根儿就是不尊重她,是在侮辱她!

江灵儿越想越气。

她大声说:“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不想大家说我占你便宜!我给你时间,你去拿你的剑来!”

“大可不必,太麻烦了。”安世卿挥了两下手上的树枝,似乎不太想和对面的那个骄横成性的姑娘浪费太多的时间。“你若是觉得我这是对你手下留情,那你误会了。你大可对我使出全力。咱们速战速决。”

江灵儿那原本姣好的脸上又爬上一层怒意。

她似乎有被迫害妄想症,觉得无论安世卿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在针对她。

即便安世卿没有将她放在眼里,那也是安世卿故意无视她。

江灵儿自己把擂台打好,她不可能拆自己的台。

誓心礼行了一半,闻讯赶来的祝枝花喊停:

“住手!”

这一声来得实在突兀。

处在极度紧张状态的江灵儿受到惊吓,险些丢掉举在胸口的佩剑。

祝枝花挡在江灵儿身前,喘匀了气儿向安世卿一揖:

“郡主勿怪,我表妹她年幼无知,年轻气盛。您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江灵儿蛮横的推开他,“表哥,你来搅合什么呀!”

她一步跨上前去。

祝枝花粗鲁的将她拉扯回来。

“你这是干什么呀!真嫌命长了是吧!”祝枝花压低声音教训江灵儿,“她真的会取你性命的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管你了!就算你听学期间死在外面,我想舅舅也不会怪我。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们对面的安世卿不耐烦了,“到底还来不来?”

江灵儿斟酌了一下,尔后骄傲的昂起高贵的头颅,收剑时嘴上逞了一句强:

“算你好运!”

安世卿丢掉树枝,扫兴至极,“你们这些人是真没意思。”

祝枝花咧着嘴干巴巴的赔了几声笑。

随后赶来的江氏长女江楚儿,从烟阳祝氏的几个弟子口中了解了事情始末,气愤的走到江灵儿面前,抬手甩了她一个巴掌。

“姐!”江灵儿委屈的捂着脸,婆娑的泪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江楚儿冷着脸训斥她:“在你去清台之前,爹再三叮嘱你的事,我看你是忘得一干二净!”

江灵儿下意识的否认:“我没有!”

她最后的尾音中却带着几分心虚。

江楚儿喝道:“没有你还敢!”

江灵儿咬着嘴,不说话了。

教训完了江灵儿,江楚儿又道安世卿面前,端正身子一揖到底。

“舍妹年幼无知,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郡主海涵!”

安世卿瞥着她。

“年幼无知?令妹好像比我还大几个月。”见江楚儿露出惶恐之色,她话锋一转,“不过,念在江氏出了你这么个明事理的,令妹今日冒犯我的这件事,我就看在你的份上不计较了。”

江楚儿暗暗松了口气:“多谢郡主!”

一旁的蔺剑池说:“郡主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必。”安世卿揣着两只手,“会有人来接我。”

凌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寻灵尺】确认她的位置。

如果凌霄察觉到她不在山洞,便一定会来找她。

话还没多说几句,凌霄便出现了。

看到江楚儿在安世卿身边,凌霄二话未说抬手甩了一记寒风掌,将江楚儿逼退开。

江楚儿险些被这一道掌风带倒,好在是稳住了身子站住了脚跟,不至于显得那么狼狈。

安世卿按下凌霄的手:“干什么呀,对一个女生动手,真是没礼貌!”

凌霄虽收了手,却对江楚儿虎视眈眈,“江氏的人为何在这里?”

“碰巧吧。”安世卿又揣起了手。“你们出去,有何发现?”

凌霄说:“除了兽山野氏、柴桑乔氏、陇陵钟氏,其他大大小小的宗门在小骏山都有安排门中弟子。”

安世卿又揣起了手,喃喃自语说:“还真是怪叫人不安的。”

之前俞树在山洞里说的话,她多半是听到了。

凌霄瞥了江楚儿一眼,隐隐露出厌恶之色。

“走吧。”他实在不想与江氏的人多待。

片刻也不想。

见那两人要走,祝枝花上前喊道:“郡主,我烤了鱼——”

他的声音很大,且有些迫切。

可他的话却被置若罔闻。

见安世卿不为所动,甚至没有一下停顿,祝枝花露出失落之色。

待那两人走远,江楚儿回到江灵儿身前。

自从挨了姐姐一巴掌,江灵儿一直捂着脸哭哭啼啼的。

江楚儿怒其不争,又对妹妹发了一通火:“清台听学弟子中,哪一个不比你金贵!哪一个资质比你差!你要是嫌命长,大可将你在江氏的行事作风带到清台去!反正父亲有很多女儿,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江灵儿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江楚儿说的没错。

其实众所周知,洛灵江氏的江宗主生不出儿子,越是没有儿子越想生,然而生一次失望一次,生的一个个都是不带把儿的。

江宗主有很多女儿,江灵儿只是其中之一。

在一众姐妹中,她不是最年长的,也不是最年幼的,资质也不是最好的。她的性子要是不骄纵强横一些,如何在父亲的那么多女儿当中脱颖而出,成为最突出的那一个?

江楚儿交代祝枝花:“表弟,你与灵儿如今都是清台的听学弟子,可不能由着灵儿在清台胡来。她若再不听话,必要的时候,表弟可对她可以采取一些强硬手段。”

“嗯。”祝枝花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目光始终在安世卿离开的那个方向流连。

第137章 武神庙

小骏山内有一座神庙。

那原本是一座天然的山洞,后被人工修葺成了一座供人祈愿的神庙。

庙中供奉的是一尊武神像。

年代太过久远,武神像的名字在历史的长河中早已变得模糊不清,至少现如今很少能准确的叫出这尊神像的名字。

来小骏山的玄修者,出于对先辈的尊重,都会来这座神庙里拜一拜武神像。

清台的弟子们在尊师重道这方面,是教人挑不出毛病的。

象征性的拜完了神像,俞树端详着武神像吐槽:

“这位神像老大哥的眉眼好凶啊。”

武神像高大威猛,却是面目凶恶,表情接近狰狞。

总之,不太讨人喜欢。

但是,既然这尊武神像被供在这里,一定是有它的意义。

谢留彬说:“我以前跟我爹来过这里。我爹说,这座神庙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

“也不知是谁家的先祖。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儿。”诚谨转而问裴允聍,“四哥,这武神像叫什么名字?”

裴允聍:“不清楚。”

俞树:“都两千多年了,这谁知道。”

乔松:“郡主说不定知道呢。”

“诶?郡主呢?不会又?”

“凌公子不是把郡主找回来了吗。”

安世卿没有跟他们几个一块儿来神庙拜武神。

不过她和凌霄就在神庙附近,与寒湘凌氏的几名弟子在寒暄。

寒湘凌氏来了三名弟子,一名男弟子和两名女弟子,还有一个小女娃娃。

女娃娃还不到五岁,是凌霄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宗门的时候知道她的霄哥哥在小骏山,而寒湘凌氏的这几个弟子也要来此处执行任务,便欢喜不已,嚷嚷着要跟着一起来。

女娃娃,叫凌燕。

安世卿与凌燕是初次相见。

她一看到这个欢可爱脱的女娃娃,便知道这个小家伙奇货可居。

“娶妻当娶寒湘凌氏女。”安世卿盯着缠着凌霄活蹦乱跳的凌燕,觉得有些神奇。“天下人皆知,凌宗主是个温柔至极的人,养的女儿一个个都是温柔似水的可人儿。凌宗主膝下怎就出了你这么个奇货可居的小家伙。”

说白了,就是奇葩。

凌燕好奇的盯着安世卿看了一阵,乌溜溜的双眼猛然张大了一下。

她指着安世卿,说话的声音清脆响亮又有些奶气,“我见过你!阿公的房间里有一副画像,你的脸与那画像里的姐姐一模一样!可是奇怪了,你怎么是白头发呀?画像里的姐姐明明是黑头发的!”

“不可无礼。”寒湘凌氏的弟子,秉承了他们宗主一贯的风格,教训起人来的时候,都是温温柔柔的。“这位是郡主。”

凌燕白嫩嫩的小手捂着嘴惊呼了一声,仍张着乌溜溜又清澈的眸子看着安世卿。

方才说话的那位师兄温柔的引导她:“来之前,师姐们教过你的,该怎么做呀?”

凌燕端端正正的向安世卿行礼,“凌燕见过郡主姐姐。”

安世卿笑道:“不必多礼。”

“好的~”

凌燕欢喜的跳到安世卿身边,小手牵上了她的衣袖,努力的仰着小脑瓜望着她。

安世卿生生克制住了甩开她的冲动。

“去找严韶师兄。”凌霄将凌燕从安世卿身边赶开。

严韶便是寒湘凌氏派来小骏山的那名男弟子。

严韶将凌霄抱起来。

“小燕子师妹,我们去神庙拜武神好不好。”

安世卿阻止道:“武神像凶戾,小孩子就不要去了。”

凌燕从严韶怀中挣脱,一蹦一跳到安世卿身边,乖巧的对严韶说:“严韶师兄,你们去吧。我和郡主姐姐在一起,不会走丢的。”

小家伙跟郡主在一起,才更容易走丢。

严韶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安世卿的【地形术】,对此却有所耳闻。

严韶实在不放心把凌燕放安世卿身边。

“凌霄师弟,那你陪着郡主和小燕子,我与你两位师姐去神庙祭拜武神。”

凌霄和安世卿本来也是要去神庙的。

严韶与那两名女弟子走后,这边就剩安世卿与凌霄、凌燕三人。

安世卿与凌燕大眼对小眼。

凌燕用稚嫩的声音问她:“郡主姐姐不喜欢与人接触吗?”

安世卿抖了抖衣袖,用幼稚的方式回答她:“与我接触的人,会发生很不好的事。”

凌燕说:“我不怕!”

她执拗的牵着安世卿的衣袖。

“燕子,听话。”凌霄再次将凌燕从安世卿身边赶开。

凌燕却依旧执拗的往安世卿身边靠。

严韶他们拜完了武神像,从神庙里出来,就看到凌霄与凌燕互相拉扯的一幕。

他微微变了脸色,疾步上前,将凌燕抱起。

严韶似乎十分忌惮凌霄。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会让周围的人觉得他很异常,很快又恢复以往的模样,温和的对大家笑了笑。

安世卿与凌霄他们两个组的人也都从神庙出来。

安世卿与他们说:“这几位是寒湘凌氏的弟子,才到小骏山。”

“那你们还没有去处吧。”俞树相当热情,“不如跟我们一起吧。我们占的山洞虽然简陋,挤一挤的话,还是可以睡下的。”

大人还没说话,凌燕便拍掌道:“好呀好呀!”

谢留彬看着她惊奇道:“怎么还有小孩子呀!”

安世卿说:“这娃娃是霄霄的妹妹。”

“哦哟,那就是凌宗主的千金,失敬失敬。”谢留彬装模作样的对着凌燕行了个见面礼,把小家伙逗的咯咯笑。

俞树歪着脑袋看凌燕:“都说寒湘凌氏的宗主是个温柔如水的性子,膝下的女儿也都如他一般的性情,怎就养出了这么个活泼好动的女娃娃。”

凌燕捂嘴笑,“方才郡主姐姐也这么说我呢。”

安世卿问他们:“现在庙里的人多吗?”

诚谨:“我们出来后,就没几个了。”

安世卿用符扇一下一下的敲着手,望着神庙的方向,露出一个莫测的神情,“先对付一下肚子吧,晚些我再带你们拜会武神。”

寒湘凌氏的弟子与安世卿他们两组人一起回山洞。

吃了些东西,将凌燕哄睡下,留下了寒湘的两名女弟子照看小家伙,安世卿带着其他人再次来到神庙。

第138章 武魂蓬羽

月光皎皎。星辰辉耀。

众人披星戴月来到神庙。

神庙之内,烛火通明。

跟着安世卿来的小伙伴都很茫然。

白天的时候,他们都来神庙祭拜过武神像。

为何晚上还要再来一趟?

尽管很多人都不知道安世卿意欲为何,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跟着她再次来到了神庙。

晚上的神庙和武神像,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的确有些不同。

感觉不同。

神庙比他们白天看到的时候,更加庄严肃穆。

武神像比他们白天看到的时候,更加神武威猛。

安世卿到石像面前,庄重的拜会了这尊有两千多年历史的武神像。

俞树打破庙中的肃静:“郡主,我们白天就想问了,这尊武神像究竟是何方英雄人物?”

“这位武神的名字,到现在不被众人所知。不过,说起他的名字,现在又无人不知。”安世卿顿了顿,然后说出了这位武神的名字,“他叫蓬羽。”

“蓬羽!?”几人同时惊呼。

裴允聍:“蓬羽军?”

“没错。朝中的蓬羽军,就是因他而得名。”安世卿望着武神像,“在上古战乱时期,蓬羽崭露头角。他想成为一名玄修者,但他并没有这方面的资质。他对天地灵元的感知,几乎为零。不过他在武学方面的才能比所有人都要突出。”

谢留彬说:“不能感知天地灵元,便不能将天地灵元纳入体内,不能修行。不过他凭借武学天赋成为一代武神,也算是很励志了。为何我们大家都不知道这样一位英雄人物的事迹呢?”

安世卿遗憾道:“他是不是英雄人物,尚未定论。在那段时期,为了稳定中洲的局面,他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并因此产生了心魔,而他使用的【无影戟】也因为沾染了太多的杀戮之气和太多人的血,成为了一件魔兵。”

“竟有这样的事!!”

更让这些小辈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安世卿接下来讲的事:

“当蓬羽意识到自己成为了影响中洲安定局面的最大因素之后,他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走上了一条末路。他尝试过很多种方法毁灭自己的和自己的兵刃,可都失败了。于是他请求当时的帝君,好像是我的曾曾曾爷爷吧,封印了他的兵刃,毁了他的肉身。

那之后,我那曾曾曾爷爷为他铸造了这么一尊武神像,供奉在小骏山。小骏山是蓬羽将军的成名之地。一个强大到逆天的武者,功力达到一定境界时,会产生一个强大的武魂,即便死后入土,他那强大的武魂也存在于这天地间。蓬羽为消除自己因杀戮产生的心魔,与我的曾曾曾爷爷签订了灵契,不惜成为一个灵宠。

像他这样对平乱高于自己生命执念的强大武者,连身为一个人的自尊都可以放下,可就是放不下他的执念。在他身去之后,我那曾曾曾爷爷用毕生之力炼铸了这么一尊可以摒除了蓬羽魔性的石像,并剔除了蓬羽武魂中的魔性,将他的武魂被封印在这尊神像之内。”

谢留彬中肯的说:“又是一个迫不得已堕入魔道的人物。不过,比起山阴族人蔺寒为族人堕入魔道,这位蓬羽将军的故事听上去似乎更为壮烈。其实在了解他们的生平之后,我反而不觉得堕入魔道的他们应该遭人唾弃。”

有人补充:“不管怎样,都改变不了他们的手上沾染过无辜鲜血的事实。”

“过去的事,无法逆转。时代更迭,新的观念产生,人们对过去的事也会产生更多不同方面的看法。”安世卿微微一笑,目光重新落回到武神像,接着道:“武神像上的封印,只有与他有灵契约束力的帝祖一脉才能解开。现在,我要解开这道封印,放蓬羽的武魂出来。你们来与蓬羽的武魂对战。”

“和武神的武魂交手!?”

很多人的面部表情都不一样了。

与强大的武者交手,这应该是一件让人胆战心惊的事。

然而在场之人,没有一个退缩。

他们瞳孔放大,满面红光。

这明显是兴奋的前兆。

“这、这这这——”俞树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也太酷啦!这是修行的一部分吗?!”

清台的课程里当然没有这一项。

这一项修行,是安世卿给他们的福利。

很显然,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喜欢。

安世卿划破右手食指,将沁出皮层的血珠弹至武神像的额间。

武神像被激活了一样,从上至下竟多了些生气,渐渐泛出灵光。

灵光在石像前凝聚,投射出一道正常成年男子稍高大一些的身影。

这是一道由灵光形成的影像,五官与武神像的面容如出一辙。

这应当是蓬羽的武魂无疑了。

武魂身穿铠甲,手持长戟,神采英武。

“蓬羽将军。”安世卿虽然不能献上自己的膝盖,但出于对先辈的敬重,还是端着手向蓬羽的武魂行了一礼。也就一个眨眼的功夫,她便开始不正经了。“在石像里待了那么久,寂寞了吗?空虚了吗?”

武魂蓬羽说:“岂非郡主空虚寂寞,才来找末将的吗。”

安世卿起手示意,“我有这么多人陪着,怎么会感到空虚寂寞。”

武魂蓬羽看向除她以外的人,没有内容的一双瞳孔中隐隐浮现出欣慰的神情。

“许久不见,郡主长之,发皆白之,似乎也结交了不少朋友。”

“今天陪将军解闷的不是我,是他们。”安世卿摇着符扇,站到一边,“还望将军不吝赐教。”

众人行礼高呼:“拜见蓬羽将军!”

安世卿在一旁提醒众人:“蓬羽将军是我武道方面的启蒙老师。当年帝君带我来此处修行,我在蓬羽将军手下未占得半分便宜,还被揍得不轻。”

众人再次行礼高呼:“请蓬羽将军不吝赐教。”

武魂蓬羽看着他们,半晌不语。

他只是回想起安世卿当初在他面前说的一些话:

“你怎么那么死板。这里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世界那么大,你不想去看看吗?”

“时代不一样了。人也不一样了。不然这时代怎会出现我这么一朵奇葩。”

“蓬羽将军,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离开这里,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再一次轰轰烈烈的闯上一遭。”

第139章 学习挨打

一对一的话,在场的所有的年轻小辈,没有一个是武魂蓬羽的对手。

就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在武魂蓬羽手下也撑不过十个回合。

即便是对武魂蓬羽发起群攻,也没有谁能占得半分便宜。

败下阵来的弟子,稍作调整,再次提剑上阵。

节节败退,也没有人怯场,也没有人放弃这次修行的机会。

安世卿在场外观战时,便与他们说过——

和蓬羽将军交手,首先要学习挨打。

晨光熹微。

新的一天到来。

他们竟在神庙与武魂蓬羽耗了一宿。

武魂蓬羽的身影在越来越强盛的天光之中渐渐衰淡。

蓬羽身死魂在,却因为他无法感知天地灵元,他的武魂很难与自然天光共存共生。

武魂蓬羽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哀嚎呻吟的小辈们。

在一堆狼狈不堪的身影中,唯有裴允聍的状态还算看得过去。

武魂蓬羽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

武神像上的灵光一点一点的消失。

他的身影也渐渐随之隐退到武神像之中。

前来神庙祭拜武神像的弟子,一进庙内便看到庙中是这般惨烈的状况,吓得一个个当场拔出剑来警戒四周。

“是否有敌袭!?”

“敌袭??”鼻青脸肿的俞树躺在地上,比平时大一半的脑袋枕在比他好不了哪去的诚谨的腿上,似乎是被戳到了笑点一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又有几人跟着大笑起来。

笑声恣意,淋漓尽致。

谢留彬捶地声嘶力竭的高呼:“痛快!蓬羽将军威武!”

挨了揍还说痛快的,他从小到大,这还是头一回。

待他们相互搀扶着回到山洞休息,安世卿早为他们备好了伤药。

涂了药,小憩了一会儿,这些打清台来的弟子们便去小骏山四周巡查了。

不过他们在神庙被揍的事,早就传遍了小骏山。

没多久,方圆八百里的人也都知道了。

好多人都跑到他们面前来笑话他们,

不敢当面笑话的,又存心不想错过热闹的,也在他们周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而被笑话与说道的那些人,还在热烈的商量着下回与武魂蓬羽交手时用什么招式。

而凌霄却在与将武魂蓬羽为大家召出来的安世卿闹别扭。

他们两组人,安世卿将自己抛开在外,还不让凌霄与武魂蓬羽交手。

昨儿夜里,大家虽然觉得奇怪,但都全神贯注的将注意力放在了与武魂蓬羽交战之上,便没有在意这桩事。

今日得空时想起来,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安世卿此举耐人寻味。

她为何不让凌霄也加入此次修行之列?

她为何严禁凌霄与武魂蓬羽交手?

这不合理啊。

谢留彬还因此去安世卿跟前为凌霄抱不平,却被打发回来了。

他和一干小伙伴安慰凌霄。

“凌公子,没事儿,今天晚上你跟我们一起。郡主应该不会说什么的。”

“这个郡主应该有她自己的主意。”

说这话的是乔松。

他的优柔中透着一丝果决。

“诶,表弟,我们大家一起被蓬羽将军揍了一晚上,我现在才发现,在我们这些跟蓬羽将军交过手的所有人当中,除了四公子,就你受伤最轻。看来,之前你与郡主奕剑,还是颇有成效的。”

谢留彬要是不说,其他人还真没注意到。

成为众人的焦点,乔松浑身不自在。

他糯糯道:“我这种修为的,哪招架的住蓬羽将军一招半式啊。昨夜郡主说过的,蓬羽将军是她武道方面的启蒙老师,所以我就在想,郡主的招式之中可能有应对之策。管不管用,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有些管用的”

他这真是几语惊醒梦中人。

“今晚试试!”

谢留彬和俞树他们几个虽然没有跟安世卿奕过剑,就是在旁边看,也学会了一些门道。

俞树又将话说回到凌霄身上:“凌公子,你别怪郡主。她对你说不定有别的安排呢。”

凌霄郁闷道:“我没有怪她。是我的问题。”

他又道:“如今你们走的是郡主当年的修行之路,各位请珍惜吧。”

“当真!?”谢留彬惊喜不已。

“当然是真的。”凌霄今日的话格外多,“就连剑宗的大宗师,都没有这个福分。剑宗的弟子,大多都想与蓬羽将军一较高下,托人到王爷跟前请了好几回情。王爷贵人事忙,抽不开身。剑宗的人便盯上了郡主。此次来小骏山巡防的,也有剑宗的弟子。他们已经去找郡主说情去了。只怕今天晚上,剑宗的那几名弟子,便会与你们一起去神庙。”

谢留彬说:“听说剑宗的弟子,各个道骨仙风,别说我还真想见一见。”

凌霄用【寻灵尺】确认了一下安世卿的位置。

“郡主不在山洞。”

他们离开山洞出来巡防之前,郡主还在的。

山洞里阴冷,何必在那儿待着。

还不如出来多走动走动,晒晒太阳。

安世卿走哪儿,都甩不掉身后的几条小尾巴。

那几条尾巴,就是剑宗的弟子。

领头弟子叫卓阳。

安世卿说:“剑宗的弟子厉害是厉害,就是一个个都木讷的很。你们的大宗师没什么朋友,就是你们剑宗的弟子之间,也不是很亲近。”

关于她说的这些,卓阳否认不了。

因为那些都是事实。

卓阳说:“大宗师往往会因为郡主心生感慨,如若他在弟子们这般风华正茂的年纪遇到郡主,想必他在成为大宗师之后,会将剑宗的风气改善的活跃一些。”

安世卿笑:“你们风华正茂,遇上了我,也没见你们多活跃。待你们剑宗的大师兄慕容赶来小骏山之后,你们便去找清台的弟子,一起去神庙吧。”

清台的这些弟子,真经不起念叨。

说来便来了。

加上安世卿,两组人这算是到齐了。

安世卿与他们说:“我给你们找了几个陪练。”

“陪练?”

他们似乎不太明白。

他们看看安世卿,又看向剑宗的那几名弟子。

安世卿说:“剑宗的弟子请托我召出蓬羽将军。他们托我办事,我答应了,但总得让他们还我这个人情。何况,他们剑宗一向不喜欢欠人情的。于是乎,我就跟他们做了一笔交易——我为他们召出蓬羽将军,他们来当你们的陪练。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与剑宗的弟子切磋,机会倒也难得。”

说这话的人,并不是很期待的样子。

跟蓬羽将军相比,剑宗的弟子算什么?

谁敢在一个两千多岁的武神面前托大?

就是剑宗的大宗师来了,还要给这位老祖宗磕头呢。

第140章 公不公平

剑宗大宗师的首徒慕容来了。

小骏山波涛再起。

上回引起轩然大波的是清台听学弟子当中那几位出类拔萃的年轻小辈的到来。

也不过是隔日的功夫,又有风流人物大驾光临。

清台的四公子裴允聍,寒湘凌氏的天才凌霄,散修之中的翘楚蔺剑池,还有剑宗的大师兄慕容。

中洲郡主安世卿就更不用提了。

这是谁家的坟头上冒青烟了么。

慕容来早了。

他抵达小骏山与同门师弟汇合的时候,天还大亮着呢。

从中也可以看出慕容有多么迫切的想和武魂蓬羽较量。

卓阳向慕容汇报小骏山的情况。

慕容要么不言,要么点头,要么就回一个字。

反正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谢留彬小声议论:“听说剑宗的这位大师兄惜字如金,今日一见,才知传闻果然不虚。”

安世卿用符扇掩着口型,向小伙伴们透露了慕容的秘密:“别看慕容端的挺正的,这大兄弟其实腼腆害羞的厉害,一到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在女孩子面前,就紧张焦虑。他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可就是改不掉一紧张就口吃的毛病。”

那些恍然大悟的人,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堂堂剑宗大宗师的首徒竟然是个口吃呢!

慕容那一对剑眉几乎要扭打在一起。

安世卿念叨的那几句,他显然是听到了。

慕容还带来了一封大宗师的手信。

卓阳接过手信,一看果然是大宗师的字迹,不禁感慨:“大师兄,果然还是师父最了解你。”

大宗师知道慕容有口吃的毛病,恐他交代不清,于是就手书一封亲笔信,向卓阳等人传达自己的旨意。

看完了信,卓阳向安世卿转达大宗师的意思:

“郡主,师父说与蓬羽将军切磋武艺,机会实属千载难逢。而宗门子弟之间切磋,乃稀松平常之事。二者不能相较。此次剑宗承郡主的大恩情,由我们几个小辈来还,总归不大妥当。所以,师父命大师兄带来了剑宗珍藏的九品【金乌草】,以酬谢郡主的恩情。”

【金乌草】乃九品稀有灵草,有培元固根之效,对修行大有益处。

单是这个名字,就叫人听得两眼放光。

安世卿亦为之心动。

“大宗师为了给弟子谋机缘,还真是什么宝贝都舍得拿出手。”她摇着符扇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大宗师要你们带来的那宝贝,你们还是好生保管好,我就不要了。我爹是个正经的商人,我从小受他熏陶,自然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大宗师为你们几个谋机缘,我也有我的算计,就是为难你们的时候,你们千万不要觉得为难啊。”

卓阳合手而礼:“好说。”

安世卿抬手一招,呼啦一下站出来几十来人。

一看这场面,剑宗的那几名弟子都愣了。

那几十来号人一齐向剑宗的弟子合手而礼:

“剑宗的师兄们,请指教!”

卓阳被这声势被这阵仗吓退了数步。

他退到慕容身旁,呼救一般唤道:“大师兄!”

慕容的眉头拧得跟一团疙瘩一样。

安世卿奸诈的笑了一下。

“与之前说好的一样,大家互相切磋,点到即止。”

卓阳跳出来反驳她:“之前是说好的,大家互相切磋。可我们与大师兄加起来,也才四个人啊!你们、你们四十人都有了吧!”

安世卿装出一副遗憾的样子,“哎呀,觉得为难的话,那就算了吧。”

“不、能、算!”慕容情急之下,嘴里面一口气蹦出了三个字。他看着那吓人的阵仗,咬着牙又蹦出一字:“来!”

“那感情好。”安世卿再次招了一下手,“游戏规则给你们定好了,你们玩儿吧。”

她就在一旁观战。

这还没开打呢,卓阳就已经心力交瘁了。

四人对四十来人。

这叫互相切磋?

分明就是故意为难!

卓阳面部抽搐了两下,与慕容商量:“大师兄,要不咱们还是把【金乌草】给郡主吧。”

慕容下定决心一般,“战!”

只要能保住剑宗的异宝【金乌草】,几个剑宗弟子受点累又算得了什么。

反正又要不了谁的命。

不管怎么说,对剑宗而言,结果是好的。

谢留彬第一个上前,一眼就挑中了一个剑宗弟子。

“卓阳师兄,请指教。”

他们虽然出身不同宗门,但卓阳入门的早,又比较年长,当得起谢留彬这一声师兄。

卓阳无所适从,“谢小公子,别介”

“谢?”慕容打量谢留彬。

卓阳忙说:“这位是扶风谢氏谢宗主的小公子。”

“你。”慕容朝谢留彬丢去一个挑衅的目光,“我。”

不用卓阳翻译,大家也明白慕容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这是要谢留彬与他切磋。

“慕容师兄别着急。”谢留彬说话不疾不徐,接下来的话差点儿把卓阳听吐血。“等我与这三位师兄切磋完了,就轮到你了。”

卓阳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捂着心口:“还要我们轮着来!?”

谢留彬说:“我们也是轮着来与你们切磋。很公平啊。”

“公公平!?”

真不知道这谢小公子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剑宗才四人,他们四十来号人。

人数都是不对等的好伐!

轮着来的话,一人对四十,和一人对四,这称得上是公平?

卓阳心中有苦说不出。

“卓阳师兄,脸别摆得那么臭嘛。大家友谊第一,切磋第二。放心,我不会伤着你的。”

谢留彬以为卓阳是害怕受伤,才将话说到这个份上。

谁承想,他这话却气着了卓阳,将卓阳的斗志给激发出来了。

卓阳将谢留彬的话当成了挑衅,顿时有些激愤:“虽然师父常说你们扶风谢氏的剑道比剑宗的玄妙,但是我不以为然!今日,我便代表剑宗之道,向谢小公子讨教一二!”

见卓阳斗志高昂,谢留彬有些怕了。

他退缩了一下,再次强调:“说好了啊,友谊第一,切磋第二,点到即止,不能伤人啊!”

这一回,他是害怕自己受伤。

第141章 比的是剑术

谢留彬与卓阳切磋,两人有来有往,都在互相试探,一时难分高下。

周围的喝彩与掌声,都比他们二人要有劲儿。

卓阳一招【白虹贯日】刺过去。

与此同时,他对保留实力的谢留彬言语相激:“扶风谢氏的剑道深得我师父认同,不应这么弱才是。谢小公子,你是没得谢氏宗门的真传,还是与我切磋,你不屑拿出真本事!”

谢留彬一招【彩桥横空】,将他那一击挡了回去,游刃有余的说:“想让我拿出真本事来,卓阳师兄你也得拿出真本事才行。不然如何当得起我叫你的这一声‘师兄’?”

卓阳突然频频发力,一套连贯的剑招将谢留彬打得险些招架不住。

谢小公子也不是吃素的,迅速做好调整,以退为进连连破招,寻得空隙化刺为斩。

剑光闪电一般呼啸而至,宛若晴空霹雳流星破空。

卓阳脸色一变,仓皇格挡。

然而下一刻并未发出短兵相接的声响。

那袭来的剑锋陡然偏转,斜入卓阳疏于防备的另一侧,贴在了他的腰间。

胜负已分。

当谢留彬收回佩剑,说了句“承让”,卓阳仍僵立原地,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场众目睽睽的切磋比试中输掉之后,他羞愤得有些抬不起头。

“这场不算!咱们重新比过!”卓阳整张脸涨得通红,主动向谢留彬下战书。“你方才用了刀法,我…我没…我还没拿出真本事呢!”

比试输了,他丢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脸面,也是整个剑宗的颜面。

慕容拦下卓阳。

他明知道卓阳不是谢小公子的对手,还放任他去挑战,结果只会是一次又一次的让剑宗与师父蒙羞。

谢留彬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周围的人皆被感染。

乔松也实在为他高兴:“表哥,你的剑术又精进了!”

“这多亏了我爹、郡主、蓬羽将军,还有你的功劳!”谢留彬嘴上谦虚,脸上却很得意。

他的剑道,从小受他爹启蒙,来清台之后又受安世卿和乔松弈剑影响,与蓬羽将军对战时又从中领悟不少。

安世卿说:“你这话要是传到裴先生的耳朵里,他不知道该多伤心呢。”

经她提醒,谢留彬记起自己是清台的听学弟子,忙又补充说:“当然还有我们家裴先生的功劳!”

剩下的两名剑宗弟子发现他们被谢留彬盯上了,不禁都有些毛骨悚然。

两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站出来,尬笑着说:“既然卓阳师兄都不是谢小公子的对手,我们二人就…就不在谢小公子手底下献丑了。不…不如你直接跟我们大师兄切磋吧!”

慕容出马的话,定能为剑宗把丢失的颜面给挣回来!

谢留彬本想把这四名剑宗弟子逐个击破,现听两人打了退堂鼓,不禁有些扫兴。

“你们这样便没意思了!”

“咳咳!”安世卿警示他。

“好吧好吧。”谢留彬妥协一步,有话直说,“你们剑宗也要面子的,不能都输给我是吧。那慕容师兄,请指教咯。”

谢留彬与慕容一战。

这场切磋的结果根本毫无悬念。

谢留彬败下阵来,很是不甘心的对慕容嚷嚷着:“我不要面子的嘛!慕容师兄,你也太无情了,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

慕容赢了,却有些愤怒:“你!”

卓阳这个人肉翻译机,义愤填膺道:“说我大师兄无情,你又何曾尊重我大师兄!你刚刚根本就没拿出真本事和我大师兄切磋!”

谢留彬把剑收回鞘中,输了一场却没半点狼狈。他身上唯一的伤,还是昨天晚上在神庙那儿留下的。

他振振有词道:“你说的没错,我要拿出真本事与慕容师兄切磋,未必会输。但是,郡主要你们当我们的陪练,是要你们拿出真本事跟我们练,我们可没说要拿出真本事来。”

卓阳有些气急败坏。

慕容的脸上也有些情绪。

俞树挑衅他们:“还来不来?你们可要想清楚了,你们当我们的陪练,郡主就会让蓬羽将军当你们的陪练。你们若拿出真本事来,郡主自然也会让蓬羽将军拿出真本事。”

卓阳看向慕容。

慕容似在做天人交战,有些挣扎。

卓阳犹豫了一下,接着提出一个条件:

“可以!但是,请郡主答应我,届时大师兄与蓬羽将军对战时,不能有任何一人在场!”

慕容神情一松,明显的点了一下头。

“不是吧,怕我们将你们剑宗的本事学了去吗!”俞树笑话他们。

卓阳有些无从争辩。

慕容又开始别扭了。

安世卿帮他们开口:“剑宗没那么小气。慕容容易紧张害羞,有人在旁边的话,会影响他参悟。”

“哼!”慕容赌气似的。

安世卿与他打了个好说的手势,“没问题。今天晚上就安排。”

卓阳松了口气。

庆幸郡主是个好说话的。

卓阳道:“既如此,便由我们三个与诸位切磋。我大师兄好生调养,全心准备今晚悟道。”

“卓阳师兄,你这就有些得寸进尺了吧!”清台这边的人不依了。

多少人等着和慕容切磋呢。

“卓阳师兄,就算会惹你们生气,我也要说一句不中听的——你们三个充其量不过就是配菜,你们大师兄才是我们的主食!”

“你!”卓阳羞愤。

若论吵架拌嘴的功力,整个中洲,剑宗排倒数第二,没有哪个宗门敢排在倒数第一。

贬低三个,抬举慕容一个,也足见大家对慕容的剑术有多认同。

“无。”慕容开口了,说话的时候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妨。”

卓阳愤然道:“来就来!怕你们不成!你们有多少,来多少!就当是给我们大师兄热身了!”

俞树在站出来前,问安世卿:“郡主,你要不要来?”

安世卿摆手,“你们自己玩儿。我就看看。”

“那我来。”俞树向慕容行了个同袍礼,“请慕容师兄指教。”

他一上来就挑了个最厉害的。

输也不怕丢人,他可是心大的很。

当俞树亮出佩剑【百川归海】,剑宗的弟子都是眼前一亮。

“好剑!”

“这位俞氏的公子,何时得了这么一把好剑!”

“只怕今年的灵剑榜,又要改一改了!”

众人交口称赞。

俞树剑指慕容,“慕容师兄,我听说你的【破晓】是山阴族前人所铸。我的【百川归海】是山阴族现世人所铸。咱们不妨来比一比,前世之作和现世之作,到底哪个更胜一筹!”

此时,谢留彬插话:“我的佩剑【照云】也是出自山阴族人之手!”

卓阳不由得握紧了自己那名不见经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佩剑,很是不甘心道:

“咱们比的是剑术,不是佩剑好吧!”

第142章 雾中有瘴

百川归海,大势所趋。

俞树在剑道上是逊了慕容好几筹,好在是反应够快才能接住慕容几招。

俞树终于找到机会主动发起攻击,一剑劈落被慕容的【破晓】格挡。他发觉自己这一剑如同打在棉花团上,而他的【百川归海】也受指引一般随着慕容的剑锋游走。

他心惊不妙,立马抽身而退。

“你怎么耍赖呀!”

受到俞树指责的慕容一脸茫然。

慕容是个不会为自己辩护的。

卓阳站出来维护大师兄:“我大师兄哪里耍赖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

众目睽睽之下,随便谁手里的一盆脏水泼过来,都能惹来一身嫌。

俞树振振有词道:“郡主要你们几个剑宗弟子当我们的陪练,自然是要你们拿出剑宗传你们的本事与我们切磋。可你大师兄他居然用郡主的剑法对付我,你说他是不是耍赖!郡主她人就在这儿,我若想向她讨教剑法,随时都可以,还用得着让你们大师兄上阵与我练吗!”

“这…”卓阳不知道该找什么话回了。

慕容向俞树招了一下手,“来!”

他不用安世卿的剑法就是了。

俞树吐槽他:“我看你也只是依葫芦画瓢。我虽然不知道你方才用了什么方法阻断了我与剑灵之间的联通,不过我告诉你,郡主的剑法才没有这么简单。”

慕容脸色涨红,似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就是张不开那个嘴,却把腮帮子撑得老高。

蔺剑池过来,将俞树撞开。

有那逞口舌之快的功夫,还不如多跟剑宗的弟子过几招。

蔺剑池早就想和剑宗大宗师的首徒慕容来一场了。

今日终于有这个机会,他都为此把佩剑从【遮灵伞】的伞柄中抽出来了。

从他入清台以来,大家还是第一次他拔剑。

蔺剑池的佩剑看上去不仅普通,还很秀气,是一根通身翠绿的竹节剑。

唯有竹节剑的剑柄是与【遮灵伞】颜色相称的红木颜色。

大红配大绿,美得好神奇。

俞树抢回自己的位置,顺便用肩膀头报复了一下蔺剑池。

“我还没结束呢!后面等着去!”

卓阳看多一个人,立马不依了,“你哪儿冒出来的?刚才没见着那堆人里有你!”

蔺剑池说:“我刚来。”

“刚来就上,你知不知道后面多少人排队等着呢!”俞树把他撞了回去。

他撞着撞着,自己也退出场外了。

慕容对手的位置,立马就有人顶上了。

一看位置被占了,俞树急了。

“哎哎,你怎么抢我前面啊!我都说了我还没结束呢!“

他说话的这会儿功夫,眼瞅的那边就已经开打了。

他转过头来埋怨蔺剑池:

“你看你,来捣什么乱啊!”

“话真多!”蔺剑池吐槽他。

俞树争辩说:“我多说几句话怎么了!人长着一张嘴,不就是吃饭和说话用的吗!”

安世卿的声音响起:“好好看着吧。你们这些人之中能打得过他的,今日过后,恐怕便不是他的对手了。”

慕容的诚意做足了。

他迎接了所有人的挑战。

大家互相切磋,都没有太认真。

上过场的人,拿出了几分本事,谁都揣测不出来。

太阳落山后,众人去神庙。

在神庙入口,安世卿明令禁止其他人进入。

她也拿出了足够大的诚意,只容慕容一人进去,只为他一人召出武魂蓬羽。

召出蓬羽之后,安世卿离开神庙,对卓阳等人说:

“你们便在此为你们的大师兄护法吧。天亮之前,不要放任何人进入神庙去打扰他。”

即便她不这么说,卓阳等剑宗弟子也会这么做。

不过有郡主还是比较有权威的。她把话放出来,谁若胆敢违抗,那不只是与剑宗为敌,也是与她为敌。

在经过大家的同意之后,卓阳等剑宗弟子在神庙口张了一道结界。

外面的声响传不进去,里面的动静也传不出来。

清台这边也拨了几个高手,留守在神庙口,帮卓阳他们为慕容护法。

接下来,就没有其他人什么事了。

不过大家都想第一时间看到剑宗的大弟子从神庙里出来。

如果慕容参悟成功,那将会是见证性的一刻。

没有人想错过。

天亮后,自有分晓。

不过离天亮还早呢。

安世卿与凌霄他们这两组的,有一部分成员先回山洞休息了。

夜里,凌霄的妹妹凌燕爬到安世卿的床上,睡的很香。

安世卿伫立山洞洞口,静观天色。

今夜天有异象。

昨夜月光盛大,星辰繁多。而今天晚上,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

整片漆黑的天幕,连一颗星星都瞧不到。

夜又深了几分。

小骏山周围竟起了大雾。

山雾遮蔽天空,越来越浓。

谢留彬从隔壁山洞跑出来,见安世卿就在外面,不禁松了口气,但脸上的紧张与担忧之色丝毫未减退。

“郡主,凌霄他…好像生病了!”

霄霄病了?

安世卿对此诧异,继而又将注意力放到一点一点压入山谷中的浓雾。

“雾中有瘴,恐生不祥。”安世卿神色中透着隐忧。她飒然回身,交代谢留彬,“你去隔壁叫醒寒湘凌氏的女弟子们,和你表弟一起带她们离开此处,去神庙与其他人汇合。”

说罢,安世卿大步进入隔壁山洞。

山洞之中,乔松悉心照顾着突然高烧不止的凌霄。

谢留彬追着进来:“郡主,那你和凌霄呢?”

“我留下照顾他。”说话间,安世卿坐到凌霄的床边,手背贴着他的额头,探了一下他的体温。

凌霄高烧不止,灵息大乱。

昏迷之中,他眉头不松,牙关紧咬,似陷入噩梦,又似在做天人交战。

她的眉间紧了一分。

凌霄的情况,要比她设想的还要糟糕。

安世卿掏出一张符,贴在他的额头上,又在他两手两脚处各贴了符,最后又在床边贴了一圈符。

她做完这些后,凌霄的情况好转许多。

见谢留彬与乔松还在身边,安世卿拔高声音催促他们:

“快去啊!”

乔松还很茫然。

谢留彬回过神来,与乔松说:“表弟,我们带上凌霄的师姐和妹妹她们去神庙。”

乔松看看床上躺着的凌霄,又看看坐在床边的安世卿。

他做了个决定:“表哥,我留下来照顾郡主和凌公子。”

谢留彬犹豫了一下,继而说:“也好。我把她们送过去,再来找你们!”

谢留彬去隔壁叫醒寒湘凌氏的那两名女弟子与凌燕。

那两个女弟子还好,凌燕正瞌睡,怎么也爬不起来。

谢留彬索性将她放背上。

一名女弟子问:“谢小公子,这么着急做什么?”

谢留彬惶惶不安,“我们快去和神庙和大家汇合,接下来可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什么!?是盗尸贼出现了吗!?”

“不知道。”谢留彬背着凌燕往外走,不忘盯着那两名女弟子。“我们快一些。我还要找人来接郡主和我表弟他们。”

他们离开山洞,才发觉小骏山起了大雾。

在这种情况下御剑,他们很难辨别方向。

好在是从山洞去神庙的那条路,他们昨夜来回走过两次。

然后就在他们去神庙的半道上,漆黑的天幕中传来一阵阵高旷悠远深长的巨响。

震动心鼓,勾出人心底深处的恐惧。

谢留彬背着凌燕,与那两名女弟子顿住脚步。

两名女弟子显然是吓坏了,脸有些发白。

谢留彬强咽一口,为自己壮了壮胆,还是在与她们说话时透出了紧张的情绪:

“我们快走!”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就拦在他们的去路上。

夜色如墨,山雾又似一道阻挡视线的屏障。

他们能感觉到前面有东西,却看不清那是什么。

谢留彬毫不犹豫的拔出【照云】。

他紧盯着前方,即便除了黑暗,他什么也看不到。

“你们紧跟上我,不要走散了!”

他显然是对左右那两名女弟子说的。

一女弟子对着前方的黑暗大喊:“何人在此?”

然而他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另一名女弟子战战兢兢的提议:“谢小公子,我们要不要先回山洞?”

“不行!”谢留彬坚决不同意,“我们不能把这东西引过去!凌霄生病了,郡主没有修为,我表弟又不济。他们还是躲着比较好。”

谢留彬用后背拖着凌燕,腾出手来,往前拍出一张火符。

火符在空中燃烧,发出亮光,映出雾影中的一团黑影。

“是幽尸!”

第143章 幽尸来了

山雾之中,幽尸隐现!

周围的腐臭气息越来越浓烈。

他们身边,绝对不止一只幽尸!

谢留彬背着凌燕跃入浓雾中,一击将面前的幽尸斩杀。

发觉他的身影突然不见,寒湘凌氏的那两名女弟子慌了。

“谢小公子!!”

谢小公子该不会丢下她们,独自带着他们的小姐跑了吧!

前方不远处,传来谢留彬的声音:

“这边!”

两名女弟子在警戒之中,向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靠去。

其中一人脚踩到幽尸的残骸。

“真的是幽尸!”

女弟子看到脚边的幽尸尸首分家。

那明显是被人一击砍掉了脑袋!

她们不禁诧异谢留彬的迅捷身手。

白天的时候,他与剑宗的弟子切磋,果然保留的实力。

他还说过,若自己拿出真本事与剑宗宗主的首徒一较高下未必会输。

兴许他不是在说大话。

一路上有谢留彬保驾护航,他们很快与留守在神庙口的诸位汇合。

“严韶师兄!”

谢留彬将背上安然无恙的凌燕转交给严韶。

看他手持光剑,神色紧张,众人不禁觉得奇怪。

“大家小心!”寒湘凌氏的女弟子提醒在场的各位,“附近有幽尸!”

大家面面相觑。

神庙口的这些人,显然还没有碰到幽尸。

“四哥,雾中有瘴,恐生不祥!”谢留彬将安世卿的原话带给他,并向他汇报他们来时遇到的情况,“郡主说的!她和我表弟、凌霄,还在山洞!郡主要我先把寒湘凌氏的师姐师妹先护送到这里,我们来的路上碰到好几具幽尸,与之前伤我的幽尸一模一样,不过没有我们在剑炉山碰到的那几只厉害!”

俞树也拔剑警戒,不安的盯着四周的浓雾,“我就说这山雾来的诡异得很!”

谢留彬问:“方才那阵奇怪的声音,你们听到没有?”

“听到了。从上面传来的。”诚谨指着头顶,“四哥还御剑上去看了一下,雾太浓了,什么也没看到。我们还以为是哪个宗门的弟子故意制造出那种声音吓我们呢。”

谢留彬:“就是那个声音出现后,幽尸才出现的!”

“我们要不要进山洞躲躲?”女弟子提议。

“不行!”卓阳强烈反对。“我大师兄还在里面参悟,天亮之前,谁也不能进去!”

“那你们留一部分人继续在这里为慕容师兄护法,来几个人与我一起去山洞接应我表弟他们!”谢留彬说。

俞树说道:“郡主和你表弟身边有凌霄公子,他们应该没事。”

多耽误一刻,蟹柳你就多着急一分。

“你们不知道,凌霄他病了!现在昏迷折呢!”

一听凌霄病了,严韶紧张起来。

情急之下,他脱口说:“那就更不能去了!”

“你说什么?”谢留彬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他是你们宗主的儿子,你就不担心吗?”

“我…不是…”严韶无从解释,支吾说道,“他…他一生病就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不过你们完全可以放心,郡主会有办法的!”

“那我也要回去!”谢留彬相当执着,“我说过了,我一定会回去接他们!”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俞树自告奋勇:“我跟你去!”

诚谨加入他们:“我也去!”

几人还未动身,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惨叫声。

估计是哪家的弟子与幽尸发生了正面冲突,生死不明。

“我们所有人不能都留在这里。”裴允聍沉着部署,“我与谢小公子去山洞接应郡主。如今小骏山危机四伏。诚谨,你放烟示警并率附近所有清台弟子联合其他宗门的弟子一并抵御幽尸。在场的其余听学弟子,与剑宗弟子一同守在这里为慕容师兄护法。切记切记,不管谁来,都不能让对方去打扰慕容师兄!”

“幽尸!”

一声惊叫之后,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啊!”

寒湘凌氏的一名女弟子捂着肩膀,一脸痛楚。

她竟被自己的同伴刺了一剑!

她向伤她的人喝道:“春夏,你干什么!”

“严韶师兄,小心!你保护燕子小姐,我杀了这幽尸!”

幽尸?

她是疯了不成?

哪里来的幽尸?

她刺伤的人,明明就是她的师姐秋冬!

那叫春夏的女弟子怒视负伤的秋冬,提剑又要刺去。

眼看她就要得手,严韶手起掌落,将她击晕。

寒湘凌氏的两名女弟子,春夏与秋冬,一晕一伤。

严韶救治了秋冬,又转身去看春夏的情况。

春夏灵息紊乱,情况竟比负伤的秋冬还要糟糕。

严韶警觉得提醒大家:“大家注意调息!这雾中有瘴,会让人产生幻觉!”

“四哥,看样子,我们谁都走不了了!”

俞树他们根本开没来得及动身,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裴允聍立即说道:“诚谨,放烟示警!”

诚谨立马祭出一道烟火。

烟火冲入天空,在浓雾中炸开。

浓雾的弥漫遮挡,大大削弱了烟火的效果。

众人只见头顶上方一道微弱的亮光一晃即逝。

倒也映出了周围的几只黑影。

幽尸来了!

谢留彬用袖子捂着鼻子,提剑戒备四周:“如此看来,郡主和我表弟他们,在山洞里待着,反倒是安全的。”

裴允聍当即释放灵气,逼退周围的浓雾,紧接着在周围张开了一道结界。

结界之内,已无雾气。

以防这诡异的浓雾漫入神庙,卓阳也在庙口又张开了防护结界。

即便有双重结界保护,他还是不放心。他下定决心:“我今日即便是死在这里,也不能让大师兄有任何差池!”

裴允聍等人将周围的幽尸斩杀,又退回到结界之内。

外面的雾气实在太浓里。

这恰恰也说明,雾中的瘴气也十分浓重。

即便是裴允聍这样的高手,也不敢担保自己会不会为雾中的瘴气所迷。

“我感觉…不太好!”

谢留彬出去之后,再回到结界之内,就觉得自己的情况不太妙。

他体内的灵息,不像平时那样,竟不受控制的乱走一通。

他赶忙坐下来调息。

还好他没有回山洞,不然那一路上他不知道要吸入多上雾气,产生幻觉到了山洞可能还会把他表弟和安世卿他们当作是幽尸杀掉!

严韶走到神庙口。

卓阳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严韶起手结印,在神庙口张开一道厚实且密闭的冰墙。

卓阳暗暗松了口气,“多谢!”

神庙口现如今有三重保护,其他人就可以放心的抵御结界外面的幽尸了。

严韶这么做也等于是给剑宗卖了个人情,也方便了自己向他们讨人情。

“帮我照看我们家燕子小姐。”严韶将凌燕交给卓阳,继而转身去帮裴允聍等人抵御幽尸。

第144章 请求外援

谢留彬在调息时发现,他的灵息是顺畅了,可有什么东西在伴随着他的气息在体内游走。

那似乎也是一股气息。

可他清楚的感觉到,那不是属于他的气!

他在清台听学那段时日,与乔松一起恶补感知类术法。若非如此,他根本感受不到自己气息内的那团异常的气息。

谢留彬多次尝试着将那股气息逼出去,可都失败了。

那团气息虽然没有在他体内作恶,却让他在心理上感觉到不舒服极了。

如若放任它留在体内,日后肯定会影响他破境。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留彬猛然张开眼睛,急切得将结界外的同伴喊回来:

“快回来!你们快回来!”

裴允聍等人还在结界外斩杀幽尸,听到他的声音后退到结界边上。

谢留彬越发着急了。

“你们快进到结界里来!不要再吸入雾气了!这大雾里不知有什么,被吸入体内,会跟随灵息进入到经脉当中,且逼不出来!”

听闻如此,众人惊慌不已。

除了还在神庙里的慕容,在场的所有人都吸入了山雾。

看来,这山雾里的迷瘴之气,不仅有致幻作用,很有可能还会影响他们的修为。

谢留彬起身祭出数道火符,在结界前制造出一条火坑,暂时挡住了两只幽尸。

幽尸惧火,在火符的效果消失之前,它们不会再靠近。

见状,俞树与诚谨也祭出身上的火符,用火力将结界包围起来,形成一道保护圈。

挡住了幽尸,他们退到结界内,静坐调息。

一阵过后,他们果然发现如谢留彬方才所说的一样,他们的体内被侵入了一股莫名的气息。

俞树说:“如果强行把体内的那团邪气逼出体外,至少要废掉一半的修为。”

正因如此,谢留彬方才没有轻举妄动。

突然一道人影突破火圈,冲入到结界里来。

诚谨以为是幽尸攻了进来,吓得赶忙拿起了佩剑。

一看清楚来人,他欣喜不已。

“莱姑娘!不是我的幻觉吧!”

“竟然以为我是幻觉!”莱娅挥舞着拳头,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来来来,让我把你的眼睛揍大一些,好好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幻觉!”

继莱娅之后,蔺剑池、祝枝花等人也冲入进来。

他们这组的情况很不好。

非常不好。

与他们一起的烟阳祝氏的那几名弟子,都中了山雾中的迷瘴之气。

江楚儿与江灵儿姐妹之前陷入幻觉,险些自相残杀。

俞树问:“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蔺剑池说:“都中了瘴气。”

莱娅接着:“我们拿捆仙绳将他们捆在了山洞里。蔺剑池在山洞外面设了结界。幽尸进不去。”

祝枝花看了好几圈,“郡主呢?”

谢留彬:“郡主没出来,应该没事。”

祝枝花有些恼了:“什么叫应该没事!”

“我们得想办法带大家离开这里!”谢留彬觉得离开小骏山刻不容缓。

再继续待在这里,他们指不定也会中深陷入迷瘴,产生幻觉,从而伤害身边的人!

这里的结界也撑不了太久。

“不行!”裴允聍说,“我们已经中了迷瘴。”

“没错。”严韶理智得分析,“这么大的山雾,最快也是御剑离开这里。可御剑要动用内息,届时我们只会吸入更多的山雾。就算徒步离开这里,这么大的雾,外面还有幽尸,我们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离开小骏山的路。这山雾中有迷瘴之气,而我们现在已经中了迷瘴,谁也不能保证我们离开这里之后,会不会产生幻觉,手上会不会沾染无辜者的鲜血。既然你我都在这里,我们就该众志成城,要想办法破除迷瘴!免得更多人受害!”

谢留彬表示赞同:“严韶师兄说得对。”

“要破除迷瘴,哪里可行。”裴允聍告诉大家一个绝望的现实。“将这么大的山雾驱散,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山雾一旦散出去,定会殃及小骏山周围的百姓。”

大家一致认同。

驱散山雾,根本不可行。

他们想要破除自身所中的迷瘴,也要小骏山的山雾散尽才行。

“破不了,又散不开。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谢留彬一说到“死”,很多人的脸上都爬上惨白之色。“而且我们还要想办法阻止山雾蔓延。”

“外援!”严韶说,“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对外求援!”

诚谨身上的烟已经放完了,招来的援助就蔺剑池他们组的这几个。

其他人八成都被山雾和幽尸困住了。

“我们现在又不能出去,如何联系到外援。”严韶也感到很绝望。

“我想到了!”俞树灵机一动,“我们可以找云总管!”

“对啊!”谢留彬也想到了,“我们可以在【论坛】给云总管留言!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请求他想办法帮我们解决眼下的困境!”

【论坛】是个什么玩意儿,很多人还不知道。

俞树在【论坛】给云总管留言时,其他人警戒四周。

诚谨发现异常。

他叫道:“快看!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

莱娅朝着他剑指的上空看去,看到数十只纸鹤扑棱着翅膀提着一大包用床单包裹的东西冲破浓雾向他们这边来了。

“是恩主的符纸鹤。”

符纸鹤合力搬运来的东西,也是安世卿接济他们的。

他们能想到的主意,安世卿自然也想到了。

床单里的这些灵药、法器之类的补给,是她从安吉仓库里带出来的。

她在山洞时,利用传送阵,进入到安吉仓库,与云总管直面交流,还从仓库顺走了一大堆东西。

云总管已经安排了外援往小骏山这边赶了。

安世卿、乔松与凌霄在山洞。

山洞出入口虽有结界保护,外面的幽尸闯不进来,山雾与迷瘴也漫入不进来,他们也没那么安逸。

主要是凌霄的情况不太乐观。

即便安世卿已经采取了治疗方案,他依旧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可在乔松看来,安世卿对凌霄做的那些手段,与其说是治疗,倒更像是在封印凌霄体内的什么东西。

防止那东西跑出来!

第145章 凌零

两盏烛火,点亮了山洞。

烛光在不安之中曳动。

凌霄的脸色异于常人,又蒙上了半片阴影。

他整个人烧得似个火炉一般。

乔松刚用冷水给他擦了身子。

然而这个降温得法子没有半点用处。

凌霄的身体还是那么烫。

乔松想喂他些水。

他端着茶碗,还没到床边,就听安世卿说:

“不要动他身上的符。”

乔松隐约察觉到安世卿贴在凌霄身上的那几张符有镇压作用。

可他不明白,安世卿到底要镇压什么!

躺在那里的,可是她的表弟啊!

乔松忍不住问:“郡主,凌公子这是怎么了?”

“有些事情,我没办法告诉你。”

安世卿连谎话都懒得编。

她虽然没有解开乔松心底的疑惑,但她的话比起“无可奉告”这四个字,显得有温度多了。

见凌霄又在冒汗,乔松连忙拿汗巾蘸了冷水给他擦去。

他手上的汗巾刚触碰到凌霄的脸阔,他看见凌霄倏然张开了双眼。

乔松惊喜不已:

“凌公子,你终于醒了!觉得好些没有?”

凌霄不为所动。

他额头的那张符纸,挡住了他眼中大半的神采,也将阴翳留在了其中。

凌霄的唇角慢慢牵动,扬起了两道诡异的弧度。

他在笑。

他的两边唇角挂着阴恻恻的邪笑。

然而他的笑意,丝毫没有到达他的眼底。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

凌霄一张嘴,却是爆发出一阵悚然的笑声。

乔松吓得一哆嗦,不禁向后退去。

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是凌霄,却又不像凌霄!

真正的凌霄,是个安静的少年,即便是偶尔露出笑容,也是安安静静的笑容。

绝不是像现在这样,笑得这么张扬跋扈、倨傲狂妄,仿佛世间一切,没有东西能奈何得了他!

而他却被安世卿的几张符,困在了床上。

笑声落下之后,床上的凌霄说话了:

“好久不见啊,小女子!”

声音粗犷油滑、野蛮无礼,根本不像凌霄平时那样。

乔松惊诧不已。

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床上被符纸镇住的那人。

那人…好像真的不是他认识的凌霄!

安世卿走到床边,冷漠的看着床上的那人。

“好久不见。”

乔松躲在她身上,比平时更加怯懦紧张。

“郡主,他是谁啊?”

安世卿看着床上的人,说出一个名字:“凌零。”

床上那人的脸上迅速爬满怒色,奋力一搏却也没能挣脱符纸的镇压。

“你知道,我不叫这个名字!”

他的满腔愤怒中,带着深深的仇恨,似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倾覆其中。

安世卿面无表情,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着他,如瞰蝼蚁一般嘲讽道:

“区区苟且之徒,若非我将你当个人看,你连名字都不配有。”

【凌零】再次被激怒,五官在强烈的负面情绪中逐渐发生扭曲。

他再次挣扎。挣扎得越来越剧烈。

膝盖几乎要曲起,似乎被更为强大的力量重重压下。

他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安世卿忠告他:“别白费力气了。”

她的镇压符要是能被轻易挣脱,她就别在这世上混了。

“哈哈哈——”【凌零】停止了挣扎,再次狂放大笑。力气用在身上是白费,那他便用在嘴上。他虽然因为身上的这些符而丧尸了所有行动力,至少他的嘴还没有被封住。他依然还是有些战斗力的。“苟且之徒!你何尝不是!你的命,也是苟且偷来的!”

安世卿安之若素的回应他的嘲讽:“那可不大一样。我的命,是被救下的。至少还有人希望我活着。你呢?你这条残缺的魂魄,是你夹着尾巴慌不择路的逃生,强行进入了这孩子的身体。你既然选择了苟且,为何不偷得安闲,还出来刷什么存在感。”

【凌零】显然没有安世卿那样的风度,被损了几句便又耍起了性子,大叫着:“你放开我!有本事你放开我!”

“放你出去大杀四方吗。”安世卿冷冷的瞧着他,“借助别人的躯壳才有喘息的机会,就这样你还认不清自己。你如今还有卷土重来的资本吗。”

【凌零】怒极反笑,笑得倨傲自信。

“我是永生不灭的!只要我的缨枪还在,不管多少次,我都可以卷土重来!”【凌零】渐渐冷静,“小女子,你没听到吗,它在呼唤我。它就在这里。它,就在这里。小女子,你如今这副残躯,你连你自己的佩剑都用不了,你还能拿什么与它对抗。嗯?”

安世卿安静的接受他的嘲笑。

“哼哼——哈哈哈——”

【凌零】再次放声大笑。

“有悔大师的天命已到。”

安世卿此话一出,【凌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戛然而止。

安世卿继续说:“他会打开【虚妄之门】,重现当年的祸乱。届时各大宗门的子弟都可通过【虚妄之门】进入【虚妄之境】。成功平乱,且能从【虚妄之境】脱离出来的人,可得他毕生传承。你,不想去看看吗?”

【凌零】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他愤然骂道:“那个缩头乌龟!”

安世卿:“在【虚妄之境】,你兴许可以看到不一样的结果。但是,如若陷入小骏山困境中的孩子们都没了,你连去佛海的机会都不会有。”

【凌零】在挣扎中竭力嘶吼:“我要去佛海杀了那个缩头乌龟!”

等他稍稍平静,安世卿上前一步。

她抬手按住【凌零】额头上的镇压符,犹豫了一下,揭开了那张符纸。

没了符纸的镇压,【凌零】额头顿时暴涨凸现出数道黑色纹络,迅速向两侧蔓延。

那是魔纹!

惊觉之后,乔松瑟缩着向后躲闪。

床上,【凌零】一下挣脱,腾跃而起,电光火石间将【霜寒剑】召至手上,将冰冷森然的剑锋抵在了安世卿的脖子上。

【凌零】狞笑:“杀了你,我便能高枕无忧了!”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头痛欲裂。

他满脸痛苦之色,按着额头,放松了对安世卿的威胁。

安世卿立于他的剑下,岿然不动,也未曾流露出半分惧色。

她提醒【凌零】:“你的时间不多了。”

【凌零】一手提着【霜寒剑】,一手扶着额头。

安世卿拾起床角的汗巾,顺手丢给他。

“将这个扎上。”

【凌零】接住汗巾,继而将汗巾绕头一周紧紧绑住,将魔纹扎在了汗巾之下。

“小女子,你可别死了!我迟早会取你性命!”留下这两句,【凌零】身形一晃,消失在山洞之中。

第146章 魔枪现世

【凌零】一走,山洞内就剩安世卿与乔松两人。

乔松内心很慌。

他长这么大,之前所有的遭遇加在一起,也没有今天晚上的一遭这么离奇。

凌霄也算是名门之后,可他…

可他的身体里居然住着一个魔头!

而那魔头的存在,显然影响到了他的修行。

不然,他的额头上也不会出现魔纹。

还有小骏山这场久久不散的大雾。

大雾中的迷瘴,现如今不知影响到了多少人。

但愿表哥他们都相安无事。

安世卿端起佩剑,望着金银交替的佩剑,久久不语。

“郡主。”乔松焦灼的声音打破山洞内的平静。“如今陷入小骏山的所有同道都深处险境。我们该怎么办啊?”

“你确定如今在这小骏山的,只有同道中人?”安世卿将佩剑挂腰侧。“这山雾来得蹊跷,必定是有人作祟。撑起这么规模这么大、毒性这么烈的雾阵,八成也是借助了某种特殊的力量。”

乔松发现安世卿整装待发,又急切几分。

“郡主,外面妖雾那么大,你这是要去哪儿?”

安世卿:“东边。”

乔松立马跟上,“那我也…”

某人却并没带上他的打算,“你不能出去。你的体格异于常人,一旦中了外面的迷瘴志之气,基本无解。”

乔松不甘心:“那我只能待在山洞里?”

他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愤怒。

安世卿看向他。

与平时不一样,她此刻的神情无比认真。

“刚刚凌霄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你不想变得与他一样吧。”她接下来的话,无情中带着忠告,“与其出去拖大家的后腿,你不若在山洞里修炼。你现在的情绪,说不定会成为推动你修行的力量。你若早一些突破自己,日后再遇到像今日这般困境,你才有资格站在大家的前头。也不会再有那么多人小瞧你。”

乔松颓然的坐在床边。

安世卿走到山洞口。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安心修炼吧。洞口有结界,你不用担心外面的妖雾和幽尸。”

待她声音完全落下,乔松抬头向洞口望去,却看不到安世卿的身影了。

郡主说的没错。

他要修行!

他必须要克服身体的突破自己!

诶?

不过郡主是个路痴,她能找到去小骏山东边的路吗?

小骏山的东边是修士墓,是小骏山灵气最为充裕之地。

就算安世卿找不到去路,【地形术】受到灵场的影响也会带她到那里。

小骏山,北区。

北区有一座洞口朝南的山洞,是烟阳祝氏的弟子与蔺剑池那一组成员的住所。

这座山洞,原本采光极好。

如今遮天蔽日的妖雾笼罩小骏山,此刻是天黑还是天亮都难以知晓。

山洞内,唯一清醒的人便是钟钊铭。他留守在这里看住其他弟子。而蔺剑池、祝枝花与莱娅三人,去外头寻求援助,至今未归。

即便山洞有蔺剑池留的结界保护,钟钊铭内心仍惶惶难以安定。

他抱着自己的佩剑,蜷缩在山洞的角落里。

他与这些弟子被打晕还被捆仙绳五花大绑的弟子一样,都吸入了山雾中的迷瘴,也受过幽尸的攻击。钟钊铭却不清楚自己为何没有中迷瘴,或者说他中了迷瘴却没有发作。

蔺剑池他们觉得奇怪,他也觉得奇怪。

却不知为何。

直到,他三哥钟振洲擎着一把魔枪出现在这座山洞。

身披黑氅的钟振洲举魔枪朝昏倒在山洞内的弟子们轻轻一指,那些人身上的捆仙绳齐齐断裂。

听到动静的钟钊铭猛然抬起头来,看到山洞内多出来的那道黑影,他脑子一热起身拔剑,正要攻过去的时候,认出了氅帽下的那张脸。

钟钊铭吃惊叫道:“三哥!?”

若非钟钊铭突然窜出来,钟振洲还真没发现这座山洞里还有一个能活蹦乱跳的。

钟振洲也很意外。

他意外在这里见到自己的弟弟,更意外他的弟弟居然在这场迷雾里还安然无恙。

钟振洲的目光在钟钊铭的佩剑上略微停顿了一下。

与此同时,钟钊铭也注意到了钟振洲手上的那把黑气缭绕的魔枪。

那把缨枪,一看就十分不祥。

而他在陇陵钟氏长大,却从未见过这把缨枪!

“三哥!”钟钊铭指着那把魔枪,“那把枪——”

“算你今日有眼福!”钟振洲神情倨傲,看着手上的魔枪又露出癫狂之色。“来,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生灵灭】。”

“【生灵灭】!?”钟钊铭回想起了安世卿在清台讲的故事。“是那把铸剑狂人几乎倾尽山阴族所有人性命锻造出来,后被魔君蔺寒所用的魔兵!?”

“嘿哟。”钟振洲不禁对自己这个弟弟刮目相看。“去清台学了几日,涨了不少见识啊。”

钟钊铭将所有的惊惧压制心底。

他小心翼翼的问:“三哥,小骏山的雾,还有幽尸,是你手上的这把枪搞出来的吗?”

钟振洲张扬的眉梢动了一下。

他不置可否。

钟钊铭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也知道父亲偏宠自己,三哥因为这个一直瞧不惯他。

可他从不知道,他的三个居然拥有这么可怕的雾气,也是一个这么可怕的人!

“三哥,”钟钊铭几乎屏住呼吸,尽量将声音放轻,却仍透露出紧张与恐惧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不是很好吗!”钟振洲手臂一振,用魔枪指着那些身中迷瘴的弟子。“论修为,在同辈之中,你我不过是末流。你知道处在末流的都是些什么人吗?是废物!!”

钟振洲既不甘,又愤怒。

他眼中的疯狂越来越明显。

“现如今被困在小骏山的,大都是各宗门里的年轻精英。他们不是喜欢比高低么,我给他们这个机会!我如今就要让他们好好的比一比,看看谁才能活到最后!

就算他们都侥幸活着又怎样!身中迷瘴,堕入魔道,那是迟早的事!堕入魔道,受人唾弃,人人得而杀之!他们就是回去,宗门之中、玄门之中,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吗!

不管怎样,他们的下场都难逃一死!我亲爱的弟弟啊,这笔账,你应该算得清楚吧。他们都死了,只要他们都死了,你我就是年轻一辈中能够领军的佼佼者!”

“三哥…”钟钊铭被钟振洲的疯言疯语吓到了。

依他看,他三哥才是中迷瘴最深的那一个!

钟钊铭的目光再次落到钟振洲手上的那把魔枪之上。

魔枪现世,还不知以后会引发怎样的祸乱!

第147章 速速现身

“三哥!”钟钊铭咬牙决绝道,“你杀了我吧!不然我若脱困,我一定会将你在小骏山作恶之事公之于众!”

钟振洲怔了一下。

他旋身看着视死如归的钟钊铭,竟似不认识他这个弟弟一般,眼神变得越来越新奇。

他或许是没想到,他这个弟弟也有如此血性的一面吧。

“我亲爱的弟弟,你可是父亲最疼爱的儿子,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不知为何,钟振洲的话中带着浓浓的嘲讽。动之以情之后,他开始对钟钊铭晓之以理。“你只想着告发我,那你可想过你若告发我,咱们陇陵钟氏的下场会如何?父亲的下场会如何?还有你我?”

钟钊铭的心里防线被一层一层的瓦解,变得越来越薄弱。

他强作镇定,搬出父亲的名义,企图以此震慑住魔怔似的三哥。

“如若父亲知道你今日之举,定不会饶恕你!”

钟振洲佯作害怕的模样,却还是在讽刺钟钊铭:“看来你是一点儿也不了解父亲。”

“三哥这是何意?”钟钊铭心中陡然生出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继而露出惊骇之色。“是父亲要你来的!?”

他希望三哥否认。

然而从三哥那里,他并没有得到期盼中的答案。

“那你以为父亲将这把枪传我,所为何用?”

顷刻间,钟钊铭万念俱灰,整颗心如在刀山上跌跌荡荡的起舞。

三哥是怎么了?

父亲是怎么了?

陇陵钟氏,是怎么了?

难不成真如郡主所说——陇陵钟氏,气数将尽?

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所在的世界是虚幻的。

钟振洲沉浸在病态的狂喜之中。

“我亲爱的弟弟,你就看着吧!这小骏山,很快就会变成修罗场!你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让这些所谓的名门之后自相残杀,手染鲜血!他们再清高自傲,他们再洁身自好,他们所有高尚的节操都将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钟振洲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盘!

他手上既可以不用沾染同道中人的血,他还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是,他和那些被困小骏山的宗门子弟,还能算是同道吗?

钟钊铭内心万分惶恐。

他紧紧盯着三哥手上的那把魔枪。

他三哥一定是被那把魔枪给控制了!

只要那把魔枪脱手,他三哥一定会恢复正常的!

钟钊铭心念一生,身体随之而动。

就在这时,山东外传来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

“谁拿着【生灵灭】造孽呢,速速现身吧。不然,我便进去找你了!”

钟钊铭和钟振洲都是一惊。

放眼整个小骏山,除了他们钟氏兄弟二人,怎么会有人知道【生灵灭】在小骏山现世了呢!

即便那人知道了【生灵灭】在小骏山,也不一定知道这把魔枪就在陇陵钟氏的人手上!

钟振洲紧了紧氅帽,将自己的脸孔深深掩藏在帽檐之下。

他持枪转身,在动身前,沉声警告钟钊铭:“在山洞里安生待着!”

语毕,他大步走出山洞,以不畏之姿去应战。

那叫战的人,此刻就提着一把森森然的长剑,凛凛然立于山洞之前。

钟振洲不识得叫战的人,却认得对方手上的那把【霜寒】剑。

“原来是寒湘凌氏的凌霄公子!”钟振洲抑制不住,兴奋得大笑起来,神情也是越发的疯魔。“听闻凌霄公子在寒湘凌氏素有天才之称,放在整个中洲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今日我便教你这个所谓的天才生祭了我这把神枪!”

“你那把神枪?”【凌零】冷笑,“它是你的吗?它若是你的,为何要叫我做它的主人呢!”

【凌零】将手伸向【生灵灭】。

【生灵灭】的枪身居然震动起来,好似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欢喜当中。

【生灵灭】在回应他!

意识到这一点,钟振洲神色大变。

他抓着【生灵灭】的手,加紧了几分力道。

他自知不可久留,紧张的留下一句“凌霄公子,今日并非你我交手的良辰吉日,我们改日再续”,便匆匆离开。

“想逃?”【凌零】岂会放过他!

钟振洲身形一动,【凌零】立马追了上去。

眼看那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山洞,钟钊铭慌忙奔到同伴们身边,将断裂的捆仙绳续上,重新将他们捆绑住。

做完这些,他没有得到片刻安生。

他真希望自己今日没有见过三哥。

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他还能怎么办?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宗门子弟全部夭折在他三哥制造的这场妖雾之中!

他一定要想办法去警醒其他人。

钟钊铭跑到山洞洞口,突然停住脚步。

他望着洞外的妖雾,犹豫不止。

半晌后,他牙一咬心一横,屏住呼吸,一头扎进了妖雾之中。

“郡主!郡主!”

他满山找郡主,满山找郡主,走哪儿,喊哪儿。

他漫无目的的跑。

究竟跑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也没遇着一个人。

在他无助之际,他的佩剑动了一下,扯着他的手调往一个方向。

钟钊铭感觉到了,怔怔的看向手上的佩剑。

可佩剑如死物一般,一动不动。

刚刚是他的错觉不成?

钟钊铭来不及多想,旋身朝佩剑扯动的那个方向跑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他看到一片火光。

钟钊铭急忙加快脚步。

他这是不知不觉到了神庙。

守在神庙的众人,眼看火光中冲来一人。

谢留彬扑身上前,提剑就砍。

俞树眼疾手快,将他拽了回来。

“你看清楚,那是个人啊!”

谢留彬杀幽尸杀红了眼,险些将钟钊铭当成幽尸杀了。

冲进火圈,一看好多人都在,钟钊铭喜极而泣。

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太好了!你们都在!你们都还好吧!”

“不是让你在山洞里待着吗!”莱娅不大高兴见到他。

钟钊铭哭着向他们求助:

“我看到…”

不行!

他不能把三哥的事抖搂出来!

不然陇陵钟氏就完了!

钟钊铭擦干眼泪,哽咽着说:“来的时候,我看到好几个宗门弟子在自相残杀!他们好像都中了妖雾里的迷瘴,变得跟幽尸一样!你们…你们帮帮他们吧!”

如何帮?

他们尚且自身难保!

第148章 我真的看到了

钟钊铭来神庙这边求援。

可神庙这边,有几人的情况也不大乐观。

他们一旦离开结界,进入妖雾,吸入更多的迷瘴之气,只怕也会跟外面那些丧失理性的道友们一样了。

莱娅奚落钟钊铭:“姓钟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为道友着想。”

之前跟莱娅他们一路来清台的时候,钟钊铭仗着自己是名门之后,又自以为实力比大家都高一筹,对身边的人态度不是很友好。

但就算他再怎么恶劣,再怎么爱贪小便宜,再怎么自私自利,也从未想过去伤害谁的性命。

而陇陵钟氏在小骏山设的这个局,实在太大了。搞不好数百宗门弟子的性命都会葬送在这里。

他可以不告发陇陵钟氏的所作所为,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朝最糟糕的情形发生。

谢留彬头天认识钟钊铭一样,看着他时眼里露出的情绪是陌生。“我听我表弟那仆人小金说,你们在来清台的路上遭遇沉船,你舍弃他们,自己逃了。今日我们被困小骏山,你怎么不逃命去?”

“自己逃命,你以为我没想过吗?但是今日这局面,比起自己逃命,我更想帮助那些被困的道友!”钟钊铭这话可不是冠冕堂皇。每一句话都是发自他的内心。“再说了,裴先生也教过我们,危难之际弃同伴生死于不顾,那是小人所为!”

钟钊铭自认自己算不上君子,但也不想做裴启元口中的这种小人!

在场之人,听他如是道,不禁都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

钟钊铭望了两圈,没有看到安世卿的身影。

“郡主呢?”

谢留彬说:“郡主和我表弟在山洞照顾凌霄。”

“不可能啊…”钟钊铭一脸困惑,“寒湘凌氏的凌霄公子明明…”

谢留彬一惊,慌忙拉着他问:“你说我表弟他们怎么了?”

“不不不,谢公子,你先不要着急。”钟钊铭安抚了他一下,接着支支吾吾说道,“我没看到你表弟,我…我来的时候看到凌霄公子和一个黑衣人在交手。”

“怎么可能呢!”谢留彬不信,“凌霄明明病得起不来,和我表弟他们在山洞!”

“是真的!”钟钊铭险些指天起誓,“我真的看到了!那黑衣人破坏了山洞的结界,还给烟阳祝氏的几名中了迷瘴的弟子松了绑!那人还拿了一把好邪气的缨枪!然后…然后凌公子就过来了!那人打不过凌公子,携枪跑了!凌公子他追那个黑衣人去了!我没有看到乔松和郡主!我也在找郡主呢!”

钟钊铭说的大部分是实情,不过是隐瞒了一些。

即便听他说了这么多,谢留彬仍用一种半信半疑的目光看着他。

俞树将谢留彬拉回来,理智道:“如若他说的是真的,那此事非同小可。我老早便怀疑小骏山的这场妖雾是居心不良之人搞出来的,现在看来,这场妖雾八成与钟公子说的那个黑衣人有关。”

“那把枪!”钟钊铭提醒他们。

他如是强调,也是希望大家的注意力能转移到他说的那把魔枪之上。

这样的话,可能大家就不那么在意黑衣人的身份了。

决不能让人察觉小骏山的这场妖雾与他三哥和陇陵钟氏有关!

裴允聍问:“什么样的枪?”

钟钊铭描述:“很长,大概有七尺那么长,通身黑色,被一股很不祥的气息围绕。”

祝枝花对他的话表示怀疑:“外面妖雾那么大,人到你跟前,你可能都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你是如何看到那黑衣人还有那把枪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了钟钊铭身上,甚至对他之前所说的那些也开始表示怀疑。

钟钊铭急得又要哭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急切的解释,“山洞里有结界,还点了火,有亮啊!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当下争辩这个,毫无意义。”蔺剑池拾起遮灵伞,起身说道,“如若小骏山的这场妖雾当真是人为搞出来的,暂且就当是与钟公子说的那黑衣人有关。我想,凌公子兴许未必是他的对手。”

俞树说:“蔺公子,刚才他都说了,那黑衣人打不过凌霄公子!”

钟钊铭猛点头,“我感觉凌公子有些奇怪。”

祝枝花问:“怎么奇怪?”

具体怎么奇怪,钟钊铭也说不上来。

“就是…就是感觉比平时厉害。”

蔺剑池整装待发,“我去支援凌霄。”

“你们且安心在这儿调养吧。”莱娅站出来,摩拳擦掌道,“外面妖雾里的迷瘴之气,你们受不了的。我从小在封魔山长大,对这些东西抗力要比你们强些。”

他们这些人之中,受影响迷瘴最小的就是莱娅。

封魔山遍地都是魔气。

莱娅在那种蛮荒之地出生,又在那蛮荒之地长大,天生就对邪魔之气有超强的抵抗力。

“我跟你一起去。”蔺剑池撑起了遮灵伞。

有遮灵伞庇护,他也没怎么受迷瘴的影响,不过他的身体素质自然还是跟莱娅不能比的。

听他们说要去找黑衣人,钟钊铭慌了。

他大声问:“那郡主怎么办?我们一定要找到郡主啊!郡主一定要办法解决小骏山的困境!”

祝枝花问:“你就那么相信郡主有着实力?”

说实话,钟钊铭不相信。

一个连金丹都没有的人,如何能驱散小骏山的妖雾与迷瘴!

他只是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或者拖延时间。

三哥一定会脱身的!

钟钊铭强作镇静道:“就算郡主没那实力,我相信她也一定有办法的!”

谢留彬不以为然:“她要是有办法,早就告诉我了!”

“你们先不要说了!”诚谨突然打断大家。“晏祯在【论坛】上问我们现在的位置,他和同盟会的魔修很快就会来与我们汇合。他还让大家先不要乱了阵脚!”

“晏祯要来?”裴允聍诧异。

小骏山妖雾这么大,迷瘴这么浓,多进来一个人,就等于是多一个人受害。

一旁的严韶和卓阳等人听到“魔修”二字,不禁都变了脸色。

“怎么会有魔修!?”

清台的这些弟子,何时与魔修扯上了关系!?

“外援终于到了!”俞树松了口气。“希望晏祯师兄这回能救我们于水火。”

莱娅拿不定主意了,看向蔺剑池,“那我们还去不去支援凌霄了?”

蔺剑池犹豫了一下,“先等等看吧。”

莱娅点头。

第149章 救援队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49章救援队一听清台这些弟子请来的外援竟是魔修,严韶与卓阳等这些外门弟子不禁对他们产生了几分忌惮。

名门正道,怎可与魔修为伍?

在这暗无天日的小骏山,时间是如何流逝的,他们都很难察觉。

似乎是过了许久。

一个黑袍使与一名少年出现在神庙口。

两人戴着同款面罩。

即便如此,诚谨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

“晏祯!十七!”

晏祯笑了。

十七倒是愣了。

他看看自己。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身装扮,唯一的辨识度就是他同盟会魔修的身份。

毕竟这套装扮,是同盟会的标配。

有时候,同盟会自己人都分不清同伴的编号,还因此闹出了不少笑话。

十七问诚谨:“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诚谨茫然说:“你不就是十七么。”

进入结界后,晏祯摘下面罩。

他走到寒湘凌氏的几位昏迷的女弟子身边。

严韶却对他多有提防,“你干什么?”

晏祯不以为意,“她们如何了?”

严韶犹豫了一下,回道:“情况不太好。”

晏祯看向十七,“十七兄,拜托了。”

十七上前,见严韶对他露出敌意,又停住脚步。

晏祯向严韶解释:“这位师兄,这位师姐身上的迷瘴之气若不除,日后定会影响她的修行和她身边的人。师兄你也不必担心,我们虽然来自同盟会,今日我们是来救急的。”

十七吐槽道:“你这话说的就不严谨了。今日我们是来救急,搞得好似我们平日里都在行害人之事一样。我们同盟会中的人,哪有那样的闲工夫。不给看,便罢了。反正我不急。”

严韶看看昏迷不醒的两位师妹和凌宗主的幺女凌燕,意识到她们的情况不太乐观。

但眼下有办法可治,自然是好事一桩…

严韶在顾虑重重中松动了表情。

他看向晏祯与十七:“你们有办法救我师妹们?”

十七傲娇了,“你乐意给看。我还不乐意帮你治她们了。”

眼神无奈:“十七兄。”

“哼。”十七继续傲娇。

裴允聍:“晏祯,外面情况如何?”

晏祯认真的回道:“如今小骏山遍地迷瘴,从外面看,就跟被一只黑色的大灯笼罩住了一样。在同盟会的人赶到这里之前,这里的迷瘴还在蔓延。现如今是控制住了。哦,对了,还有,各大宗门的重要人物也到了,都在迷瘴之外。三哥与裴先生都在外面。”

钟钊铭焦急的问:“那想到办法除去这里的迷瘴了吗?”

晏祯点点头。

钟钊铭如获大赦般,坐在地上松了口气。

“不过,在那之前,还要做些准备工作,这也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说着,晏祯抬眼一扫,看到蔺剑池,不禁欣喜起来。“太好了,蔺公子,你在这里!”

蔺剑池颇有些无语:“你是才看到我吗…”

晏祯对大家说:“从现在起,我们要计时了,我们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把被困小骏山所有的弟子们部聚到一起。”

裴允聍:“多久?”

十七说:“如果没有看到天雷落下,那便是十二个时辰之内。如果有天雷落下,在第九道天雷来临之前,我们必须要做完这件事。”

“为什么?”俞树不明白。

“不然,我们都得死。”十七可没有在开玩笑。

“第九道…天雷。”裴允聍喃喃自语。

他忽然想起他去帝都给郡主下清台裴氏的通玄帖时,他那在帝都任职的大哥曾与他说过——安世卿在九龄山闭关时,九龄山便发生过九雷震山这样的奇事。

他们兄弟都猜测,此事与安世卿的修行有关。

意识到了这一点,裴允聍不禁脱口道:

“难道是郡主?!”

“不错。”十七很快便转移了话题,“迷瘴的周围,被我们同盟会用结界封住了,迷瘴是不会再蔓延到其他地方了。不过,现在我们谁也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眼下想要破除此局,只能靠我们了。”

晏祯掏出一只药瓶,给每人发了一颗。

“这是镇灵丹,把它含在舌头底下。虽然它不能消除迷瘴对我们的影响,但是能够起到缓解的作用。”

“你不早说!”诚谨嘟囔着朝他伸出手,“我咽了!再给我一颗。”

晏祯打了一下他那只手,没好气道:“不听我说完就这么吃了,你也不怕我给你的是毒丹!”

“毒死我算了!”诚谨拿了第二课镇灵丹送到口中含在舌头底下。

坐在神庙口守卫结界的卓阳,忽然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晏祯说:“快到午时了。”

周围的人蓦地张大了双眼。

也就是说,天已经凉了!

“大师兄!”卓阳腾的一下从地上弹起来。

几人将神庙口的多重结界撤掉,然后蜂蛹而入。

还不明情况的晏祯与十七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跟着众人去神庙里面一探究竟。

神庙之中,烛台断裂。

唯有几只残烛发出零星那么几点光亮。

庙内显然是经过了一场大战,遍处剑痕。

就连石壁上也伤痕累累。

地上还有血迹。

而剑宗宗族的首徒慕容倒在一片血泊中,不省人事。

他衣衫破烂,身上遍是血痕。

他身唯一的重伤是在胸口位置,像是被尖锐的东西贯穿了一样。

看到慕容是这般惨状,众人大惊。

卓阳与其他两名剑宗的弟子奔过去。

“大师兄!!”卓阳慌了,“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谢留彬看向庄严巍然且静谧不动的武神像,继而又巡视四周。“慕容师兄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蓬羽将军在与我们交手的时候,下手很有分寸的。难不成,是有人潜入了武神庙,在慕容师兄参悟的时候搞偷袭?”

“不像。”俞树看着慕容,“你看慕容师兄的伤,都是正面打斗所致。况且,我们一晚上都守在神庙口,若有人潜入庙内,我们又怎会不知!”

晏祯拉着十七,强行将围在慕容身边的卓阳等人推开。

现在救人要紧。

还在乎什么正道、魔道的!

“这就是剑宗宗主的首徒慕容么。怎么这么惨。”

“哎哟,你快别说风凉话了。赶紧看看!”晏祯催促他。

十七蹲在慕容身边,在查看慕容的伤势时,看到了他身上的木盒。

他拿起木盒,打开一看,发点里面是金乌草。

“运气真好。”十七将金乌草从盒子里拿出来。

见状,卓阳过来拦他。

“你想干什么!你身边躺着的是我大师兄!你手上拿的是我剑宗的稀有灵草!”

十七挑眉:“然后呢?”

卓阳咬牙切齿:“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打什么主意,我都给你没完!”

“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是在救你大师兄,没看到吗!”十七用力将卓阳推开,“起开吧你!要是我改变主意,你大师兄今日必死无疑!”

卓阳还要过去,却被同门师弟拦住。

“卓阳师兄,大师兄要紧!”

卓阳犹豫了一下,放弃阻拦十七。

“我且看你怎么救我大师兄!”

“这有何难。”

十七将金乌草的药性炼入慕容的体内。

慕容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不过,直到十七将金乌草炼完,慕容身上的伤口也没有完愈合,气色却是好了很多。

慕容这边已无性命之忧。

裴允聍那边却出了问题。

他身子晃了两下,跌坐在地上。

其他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在盘膝入定了。

“四哥!”诚谨有些着急了,“四哥,你怎么了?”

十七看过去,不禁大惊失色:“不好,他要破境了!”

破境是好事啊。

怎么叫不好呢。

“真的啊!”诚谨喜形于色。

“清台的四公子果然厉害啊。”祝枝花在一旁说,“他一定是看到了庙内的这些剑痕有所感悟。”

闻言,其他人不约而同都去看慕容与蓬羽将军交手时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在他们眼中,那些痕迹,只是痕迹。

然而在裴允聍的眼中,这里的每一道痕迹都化作招式,流畅的在他脑海中演练出来。

慕容与蓬羽将军的这场大战,他虽然无幸亲眼所见,却从这些痕迹中悟出了七七八八。

十七丢下慕容,扑到裴允聍身边。

“姓裴的,听我说!”十七在裴允聍耳边说,“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破境!你身中迷瘴,迷瘴不除,此时破境,你定会产生心魔!”

“真的假的?”有人不信。

“多半是真的。”莱娅说,“郡主说,玄境修的是身,灵境修的是灵,神境修的是神。而渊境修的是心。裴小四已入渊境,此时破境,定会受迷瘴影响。”

“嗯?”祝枝花表示疑惑,“裴小四不是天灵境修为吗?”

“那是假象,也是修为达到渊境的必经阶段。”莱娅看着面色泛黑且一脸痛苦的裴允聍。“看吧,迷瘴已经开始影响他了。”

“那怎么办!”诚谨急了,“我听人说,破境就跟内急一样,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不破,很难受的!”

“如果他过不了这个坎儿——”十七看着陷入天人交战的裴允聍,冷冷道,“我只能杀了他!”

晏祯惊叫:“十七兄,你疯了!他是我四哥!”

莱娅提议:“废了他的修为就是了。”

“没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心魔,是要伴随一生的。”十七起身走开,“罢了。就算今日我不了解了他,他日裴四公子入魔了以后,清台裴氏自会清理门户。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解救困在小骏山的其他弟子。”

晏祯内心挣扎了几下,最后下定决心。

“那我们便将其他人带到神庙这里来。”他看向在场的其他人,“你们最好与我们一起。”

慕容伤势虽然大好,却还没有恢复意识。没有行动力,自然是帮不到他们。

裴允聍现在的情况,更不乐观。

严韶将女弟子们留下,加入了救援队。

在出发前,晏祯拦下蔺剑池。

“蔺公子,你就不要跟我一起去了。到时候还请你用遮灵伞帮大家布结界,就像那次在清台山的时候你保护我们一样。你若跟我们一起去,出了意外,时间一到,没有你的结界保护,我们大家还是死路一条。”

“好吧。”

既然事情会这么严重,蔺剑池只好留下。

卓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非要听魔修的!”

晏祯与他说:“这都是郡主托云总管交代我们的。”

“郡主何时?云总管又是谁?”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现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就好。”

“晏祯师兄。”谢留彬都要离开了,却又折回来冲到晏祯面前。“我要去找我表弟。将你的镇灵丹再匀我一颗。”

“乔公子吗。”晏祯说,“谢小公子,你放心吧。郡主特意嘱咐了,现在乔公子有云总管看护。他现在已经在仓库,没事的。”

谢留彬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下,他便可以放心的放手一搏了。

“那我们去帮其他宗门的弟子!”他忽然想起一桩事,“对了,要小心黑衣人!”

十七凑过来问:“什么黑衣人?”

他就是黑衣人。

“我说的不是同盟会。”谢留彬四处看了一圈。这会儿已经看不到钟钊铭的人了。“陇陵钟氏的那个小子说的,他看到有个黑衣人拿了一把魔枪在小骏山作祟。我们怀疑,小骏山的妖雾与迷瘴就是那黑衣人搞的鬼!”

十七略微一惊。“难道是!?”

“是什么?”谢留彬追问。

十七皱眉,“我们家阿大说,能搞出这么大阵仗,可能是魔君的生灵灭现世了!”

“生灵灭!!陇陵钟氏的那小子见到的居然是生灵灭!”听他这话的意思,他好像还挺羡慕钟钊铭的这份福气的。

“你说的那个小子见到了生灵灭,居然还活着?”十七奇怪的嘀咕了一句,随即提醒谢留彬,“你若见到了,一定要跑!”

“跑?”谢留彬还想着自己若有那眼福的话,一定要多看几眼呢。

“生灵灭下,无生灵,无灵生。”十七十分严肃的与他说,“被生灵灭所伤,你一身的灵力都会被汲取殆尽,而且你这辈子都别想有修行的可能了!”

谢留彬惊恐不已。

那陇陵钟氏的小子见到了生灵灭还活着,那真是天大的福气!

第150章 神秘人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50章神秘人十七忌惮着面临破境的裴允聍。

去救援的路上,他在其他人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用灵力化作一道影分身,差遣自己的分身去通知同盟会现如今的大管家阿大。

阿大接到十七的消息之后,经过一番思量,又将消息悄悄的告知给了裴允聆。

这个消息让裴允聆心惊不已。

他暂时未考虑到此事会给清台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一颗心纯粹的牵在他这个幺弟的身上。

裴允聆压低声音对阿大说:“你们不是可以破除困在小骏山的弟子们所中的迷瘴之气吗!”

“对其他人,我等尚且有这个自信。然四公子…就是我此刻站在他面前,也没有这个把握能破除他所中的迷瘴。”阿大惋惜的叹道,“四公子的修为已入渊境。我曾听过来人说,渊境修的是心。修为达到这个境界,是一定会产生心魔的。四公子在神庙触痕生悟,即便他所中的迷瘴破除了,他在迷瘴之中破境,心魔一样也会受到影响得到助长。何况弥漫小骏山的迷瘴,又不是一般的迷瘴。”

裴允聆望着小骏山方向的黑雾,焦虑不已。

他思索半晌,谦恭的问阿大:

“若迷瘴不除,破境会如何?”

阿大犹豫一下,豁出去似的与他说:“同盟会几任会长都没能过这道坎儿。外界传言,是我们暗杀了会长。传言有真有虚。其他不说,就说上一任会长谭帅,几十年前,他在探索渊境时产生了心魔,一夜之间将仇家屠杀殆尽,几百口人的性命皆丧于他的剑下。即便如此,他的心魔依然在。他看谁都像是他的仇人,因此杀了许多无辜之人。出于无奈,我便与同盟会其他成员合力将他击杀。像我们这样的魔修,修为到了那个境界的时候,产生的心魔远比你们这些修光明道的人生出的心魔更为强大可怕。

四公子触痕生悟,悟性显然极高。他若入魔,只怕比起昔日的魔君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免日后生乱,三公子当下还是早做决断的好。”

“不可!”裴允聆急切道,“万万不可!”

“毕竟是手足至亲,二公子下不得手,也是人之常情。这种事情,同盟会可为二公子代劳!”

“不可!”裴允聆反对的情绪极为强烈,“一定一定要想办法!不然,郡主的命也会随之而去!”

阿大的眼神阴冷了些,说话的声音也降了温度,“二公子这是在拿郡主的命要挟我?”

“不是要挟。”裴允聆神情认真,“我说的是一件事实。郡主的命,与允聍是绑在一起的。”

阿大一顿,继而张大眼。

他显然是猜到了什么。

“难道是,复首术!”

“不错。”裴允聆证实他的话,“郡主若有性命之忧,对允聍倒是没什么影响。然只要复首术在,允聍一死,郡主必死无疑!”

阿大唏嘘:“这还真是…棘手!”

两人陷入焦灼。

此时,同盟会的人来报:

“阿大,方才有人穿过结界,往小骏山去了!”

阿大大惊:“结界破了!?”

“没有!那人只是穿过去了,结界并未受到影响。好生厉害啊!”

阿大气恼得敲了他一下。

现在是感慨人家厉害的时候吗!

这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什么两样!

之前他还与各大宗门的重要人物夸口说,同盟会在小骏山周围布的这个结界无坚不摧呢!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现下有人穿过结界进去了,这让他如何与各大宗门的那些老家伙交代?

“看清什么人了吗?”

“没有。那人太快。嗖的一下就进去了。”

阿大急得直跳脚,“也不知那人是敌是友!”

小骏山,武神庙。

裴允聍在此触痕生悟,这让蔺剑池还是有些小嫉妒的。

蔺剑池也有些不甘心。

然而他在神庙内逛了一圈又一圈,将慕容与武魂蓬羽交战时在这里留下的痕迹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没能悟出什么。

比起参悟现场的这些痕迹,蔺剑池更关心的是慕容是怎么受到那么严重的伤。

这跟武魂蓬羽有关系吗?

蔺剑池站在武神像前,望着武神像的狰狞面孔,陷入思索之中。

忽然,他听到身后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

原在神庙口对外翘首企盼的那两名女弟子倒在了地上。

有人闯入!

蔺剑池浑身警钟大作。

他并没有贸然的转身。

他开启身的感官去感受这位不速之客的位置,却什么也没有觉察到。

自那两名女弟子倒下之后,周围变得异常安静。

蔺剑池攥紧了遮灵伞,暗暗蓄力。

正准备发动攻击,他后脊陡然一凉。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栽倒在武神像前晕了过去。

而他身旁,立着一人。

他好像突然出现,又好像从未离开过那里,颇为神秘。

只见他身形一晃,转移到裴允聍面前。

此刻,裴允聍正值破境的关隘,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神秘人将手伸到他头顶。

那只手指节修长,十分干净。

神秘人似乎是想助裴允聍破除迷瘴,但显然是遇到了一股莫名的阻力。

他迅速地将手收了回来。

静静的望着裴允聍半晌,神秘人缓缓转向武神像,抬手弹了一滴精血。

精血打在武神像的眉间,浸入了石像之中。

武魂蓬羽现身。

武魂蓬羽状态不佳,在看到慕容伤势大愈后,他松了一口气。

武魂蓬羽将目光放到那神秘人身上。

“你是何人?”

如今能将他从这尊石像中召出来的,他知道的只有帝君安麒琛、王爷安岱青、太子安世勋与郡主安世卿这四人。

而他面前的这一位,显然不是他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人。

“我是何人,将军无需知晓。”神秘人说话的声音中没有任何起伏。“将军当年为破除心魔无所不用其极,我相信将军有法子帮这孩子度过难关。”

神秘人微微侧身。

武魂蓬羽看向他身后的裴允聍,转而冷冷的对神秘人说:

“当年安尧帝君穷尽毕生之力,才得以化解本将军的心魔。这孩子的修为已入渊境,即便是安尧帝君在世,也无可奈何。你若不想这孩子入魔以后伤及无辜,此刻将他解决掉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神秘人说:“他的命,我不在乎。我想留他,只因他身上背负着另一人的性命。那人一死,小骏山的这片残局,便无人能收拾的住。他日中洲也会因那人不在而陷入祸乱之中。而如今,中洲的安定,在将军的一念之间。”

武魂蓬羽犹豫道:“就算我当下能救他又如何?今日他在此破境险入魔之事若传扬出去,一样会招来杀身之祸。”

神秘人说:“这孩子天资卓绝,自有人庇护。”

武魂蓬羽看着浑身黑气愈发浓郁的裴允聍,再次陷入了犹豫之中。

他再看向神秘人。

而那神秘人却不见了踪影。

竟在他这个几千岁的老家伙面前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

真是好厉害的身手!

武魂蓬羽又犹豫片刻。

兴许,是时候走出这个洞穴了。

他下定了决心似的,走到裴允聍面前,化作一团灵光没入了裴允聍体内。

而裴允聍身上的黑气,也渐渐的消散于无形。

灵光落定。

神庙内,一个小家伙幽幽的张开了眼睛。

凌燕起身去叫醒了那两名女弟子和蔺剑池。

蔺剑池捂着后颈。

他那会儿明显是被谁击晕了。

出手这么快。

到底是谁啊?

看大家都平安无事,他感觉那神秘人也并无恶意。

蔺剑池再向裴允聍看去,发现裴允聍的情况好转许多。

在他晕过去的那段时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见凌燕往神庙外面跑,一名女弟子将她拉回来。

“小师妹,不要出去。现在外面很危险!”

凌燕茫然的问:“我一醒来,你们就都晕倒了,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哥和郡主姐姐呢?严韶师兄怎么也不在?”

女弟子说:“外面黑漆漆的,到处都是迷瘴。严韶师兄他们出去帮其他宗门的弟子了,应该很快会回来。”

另一名女弟子不放心的看着神庙外头,“咱们这儿有结界保护,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严韶师兄他们出去那么久了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有可能是外面太黑了,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回来的路了。”比起往最糟糕的方向胡思乱想,这名女弟子更希望大家都相安无事。

凌燕大声说:“我可以帮忙的!”

女弟子:“小师妹,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添乱了!”

“我可以的!”凌燕不服气。

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她往地上一坐,结了几个手印。

扑拉拉!

数百只灵燕扑闪着翅膀从她最后结出的手印中相继而出,飞出神庙,在黑暗中闪现灵光。

凌燕:“我的燕子会把大家都带回来的!”

蔺剑池对她刮目相看:“小小年纪,有此修为,不简单啊。”

凌燕笑嘻嘻说:“我修为不高。但是我爹爹说了,只要将我们凌氏的灵化形练至臻境,一样可以所向无敌。”

有凌燕的灵燕相助,外面陷入黑雾中的那些人果然很容易便找到来神庙的方向。

第151章 九雷离天玄金丹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51章九雷离天玄金丹话说到安世卿身上。

她与乔松分开,自山洞出来,就一直在找小骏山的修士陵园。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

期间,她倒是动用了几次地形术,还是完美的与修士陵园错开了。

弥漫在小骏山的妖雾,当真很容易让人迷失。

安世卿在这路上也遇着了不少幽尸。

她每碰到一只幽尸,就往幽尸身上甩一道定身符,把遇到的幽尸变得跟一动不动的木桩子一样。

与同盟会约定的时间有限,她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与幽尸缠斗这件事上。

这些不知从哪儿潜入小骏山的幽尸源源不断似的,怎么也杀不完。

安世卿身上带了几百张定身符,都快把定身符用光了,前面还有不少幽尸的样子。

不知不觉,最后一张定身符也被她甩出去了。

她回手再掏,连半张定身符都掏不出来了。

一只幽尸朝她攻了过来。

安世卿抬手迅速在空中画了一个符。

她指尖划掠之处,皆有灵光闪现。

而她指尖的灵光也只是昙花一现,一闪即逝。

她如今这个状态,身上半点儿灵力也没有,而小骏山妖雾与迷瘴弥漫,能借用的灵气也是极少的。

只有到了修士陵园,她方才能大展身手。

前提是,她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找到那里。

她已经在路上浪费了将近三个时辰。

面前十来只幽尸,眼下是敌众我寡的局面,安世卿若恋战的话,浪费掉的时间只会更多。

她脚下一顿,再次发动地形术,在那十来只凶恶的幽尸面前,华丽丽的遁了。

她不遁还好,这一遁,竟掉进了幽尸窝里。

周围的幽尸,竟是方才的两倍之多。

要不要这么衰!

安世卿正哀怨时,一道剑光绕场一周,将周围半数幽尸斩杀。

此道剑光带着犹豫,明显是保留了实力。

大概是安世卿的突然出现,惊动了用剑的那人。

“好快的剑。”

这是个高手。

然而安世卿所认识的高手里面,没有哪个高手的剑法凛冽之中还透着这么柔顺的剑意。

即便是寒湘凌氏的那个性子温柔似水的凌宗主,其剑法也是刚毅果决、直来直去。

高手在哪里?

安世卿抬眼寻找,在浓滚滚的雾气之中看到一团光亮。

剑光再次闪现,剩下的幽尸也身首异处倒地不起。

剑光隐去,一人现身。

那人提着灯笼,灯笼中散发着明晃晃的光亮。

安世卿方才看到的那天光亮,便是这灯笼。

这不是一般的灯笼。

灯笼里发出的光,也不是烛光。

“灯灵。这是个好东西。”

那这灯笼也不是简单的灯笼了。

灯笼的外罩是禁锢灯灵的笼子。

笼子上似乎是加持了某种结界,以防这小骏山的迷瘴侵入到灯笼之中影响了灯灵。

透过那层罩子,隐约还能看到灯灵在里面扑闪着翅膀。

灯灵属于精灵一类的生物,在一般情况下很难见到。

安世卿以前也是在典籍上看过有关灯灵的记载。

“郡主安好。”提灯灵的人说。

对方竟认得她。

安世卿方才的注意力都在灯灵上。

听到那人说话,她才将目光放到他脸上。

脸?

他脸怎么了?

那人带着一张极素的面具。

面具极为普通,既没有任何表情,上面也没有任何点缀和修饰。

用这样一张简单的面具伪装自己的人,八成是不想让周围人太在意他那张面具底下的脸孔。

他要么是极丑,要么就是极俊。

安世卿对面具没有狂热的爱好,却是个面具收藏者。她的乾坤囊里,有很多面具,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比他脸上的这一张有趣。

安世卿抬手朝提灯人挥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接着,她便直奔主题:“道友,请问修士陵园怎么走?”

“郡主请随我来。”

这提灯人似乎也是要往修士陵园去的。

正要走时,他见安世卿穿得单薄,便解下身上的披风,为安世卿披上。

对于他这些举动,安世卿有些惊讶。

她很快意识过来,他将披风让她,八成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披风上的味道很好闻。

大约不是他身上的味道,是某种熏香的味道。

他方才靠过来的时候,安世卿发觉他身上的气味很淡,就跟泉水一样。

安世卿注意到披风上的绣样。

“这披风上的纹饰,看上去像是江氏的绣艺。”

“…拙荆的确是江氏女。”提灯人说。

言下之意,这件披风,是他老婆绣的。

安世卿本抗拒一切跟江氏有关的东西。

奇妙的是,她对身上的这件披风,并不排斥。

她拢了拢披风,说:“这件披风,非一日之功所能成。从绣样与绣艺看,令正一定在上面倾注了不少耐心。她一定很爱你。”

提灯人似乎是不知如何接她的话,沉默了许久。

安世卿哼起了曲儿:“她一定很爱你,哒哒哒哒哒哒~”

不大记得词儿,但是调儿在那里。

安世卿跟着提灯人往前走了一段,渐渐发现周围的妖雾与迷瘴之气不是那么浓郁了。

越往前走,空气越好。

看样子,修士陵园快要到了。

修士陵园是小骏山灵气最浓郁之地,周围自有结界保护。

到目前为止,整个小骏山,也就只有这一片地方没有受到妖雾与迷瘴的影响。

不过长此以往下去,这里迟早也会受到侵蚀与污染。

正因为修士陵园暂时还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成了最佳的安之所。

很多弟子都躲在这里。

安世卿与提灯人的出现,让他们受惊不小。

还以为幽尸来了呢。

“郡主!”

有几个清台的弟子躲在这里。

兽山的野原也在其中。

“其他人都还好吧!”

他们以为跟安世卿一起来的也是哪个宗门的可怜弟子,便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安世卿对他们说:“其他人都在神庙。你们必须也去那里。”

野原说:“我们这边有几个弟子的情况不太好。这时候大家要离开这里,也会变得跟这几个弟子一样了!”

安世卿给他丢了一瓶丹药,“将这个药分给在场的所有人吃了。这个药可以暂时帮你们抵御迷瘴。吃完之后,你们立马去和神庙的人汇合。”

“我们为何要离开这里!?”有人表示强烈的不愿意,说的话还带着煽动性。“一旦出去,凶多吉少!小骏山外面肯定有人在想办法帮我们脱困了!我们只要在这里等一等!”

安世卿告诉大家一个无情的事实:“现在整个小骏山都被结界封住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想活下去的人呢,就赶紧往神庙去。不怕死的呢,就留下来等死吧。”

安世卿找了个地儿坐下来,双手抱元归一,显然是已经入定了。

野原将丹药分给愿意给他一起离开的弟子,然后将剩下的药放在地上。

在离开之前,野原问安世卿:“郡主,你不走吗?”

安世卿合着双目,没有回应。

提灯人说:“她现在什么也听不到,也不能分心,你们快走。这灯灵给你们,里面的小家伙会指引你们去神庙。若路上遇到幽尸,不要恋战,想办法尽快脱身便好。记住,在第九道天雷落下之前,一定要赶到神庙。”

野原多心问了一句:“如果没有赶到呢?”

“那小骏山便会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提灯人说,“你们不希望明面的今日,你们的父母来这里祭拜你们吧。”

听了提灯人的几番话,又有一些弟子吃了药,愿意跟野原他们一起去神庙。

野原犹豫了一下,提着灯灵,看向提灯人:“前辈,那你呢?”

提灯人看着静坐的安世卿:“我要在这里为她护法。”

野原突然也不想走了,“那我也…”

提灯人打断他:“我一人足矣。”

“前辈!”

提灯人看向野原,轻声催促:“快走吧。”

他再回过头来时,却发现安世卿张着眼睛幽幽的看着他。

提灯人负在身后的那只手紧了一下。

他显然是没料到安世卿还没有入定。

安世卿就这么幽幽的盯着他看了半晌。

方才他与野原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这人不仅知道她的身份,似乎对她的某些事还了如指掌。

从哪儿蹦出来这么一个人?

半晌后,安世卿若无其事的掏出九张引雷符,甩手将这九道符祭向天空。

“差点儿忘了。”

布置好了引雷符,将佩剑杵在身旁,安世卿这才真正入定。

野原给那几个情况不太好的弟子也喂了丹药,然后联合庆涛的其他弟子,将他们一并带出了修士陵园。

野原这一拨人走后,修士陵园一下子空荡了不少。

还是有几个弟子执意要留在这里。

提灯人冷冷的轰赶他们:“吃了药,赶紧走,真想死在这里不成!”

那些弟子鬼使神差的去抓地上的药瓶,将剩下的丹药分吃了,战战兢兢的去追前面走的那拨人了。

此时,修士陵园,就剩安世卿和那提灯人。

周围的灵气受召一般,缓缓聚集到安世卿的两手之间。

那些零散的灵光,逐渐旋转成一团金光,金光又逐渐凝聚成一颗金丹。

她这是在结丹。

“体外结丹。好样的。”

金丹成形之后,天空之上传来一阵阵闷响。

轰——轰——

天雷要来了!

天雷真的来了!

黑色的云层,电闪霹雳。

轰!

巨响过后,一道天雷落下,不偏不倚,击中了安世卿结的金丹。

金丹一击即碎,化作零散的光粒,如浩瀚宇宙中的万千星辰,熠熠生辉。

这些生动的光粒又在安世卿的手掌之间重新聚集,慢慢的凝成一颗金丹。

这颗金丹,看上去要比方才被天雷击碎的那一颗更为纯净结实。

知道她还能结丹的人并不多。

九雷离天玄金丹。

这便是安世卿的独门秘技。

第152章 你且衡量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52章你且衡量第二道天雷落下。

两个时辰之后,第三道天雷落下。

安世卿凝聚的金丹一次次得被击碎。

被击碎后,又一次次重新凝结。

新的金丹,更为精纯。

九雷离天玄金丹,要经历经九道天雷,每一次湮灭都意味着下一次重生。

直到练就出一颗连天雷也无法击碎的金丹。

那将是在重生的基础上的再一次升华。

神庙。

在灵燕的指引下,晏祯又将一批弟子送回来。

见他又要走,蔺剑池上前拦住,有些不安道:“晏祯…师兄,已经第六道天雷了。而且天雷之间的间隔越来越短,下一道天雷应该很快。我们何时准备?”

晏祯说:“第八道天雷出现,就开始准备。”

蔺剑池:“你…你还要出去吗?”

晏祯:“还有一波弟子从修士陵园那边往这儿赶,我得去接引他们。不管我们有没有赶回来,蔺公子,请你务必要保大家!”

蔺剑池不由得拉紧他,“晏祯师兄,我能不能问一下,第九道天雷落下之后,万…万一我的结界没有用,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晏祯如实告诉他:“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结果是——我们都会死在小骏山!”

蔺剑池的手又是一紧。

这么说,这里百十来条人命,都压在他一人身上!

这个任务,会不会太重了!

蔺剑池的双肩,垮得越来越低。

俞树猛地拍他一下。

蔺剑池瞬间身紧绷。

“要是别人,我就不说什么了。”跟谢留彬和诚谨这种能唠的比起来,俞树不是只能唠的,却是很会唠的。“在入清台听学之前,你可是名声在外的散修,跟我们这些养在温室里的宗门弟子比起来,你不知要强出我们多少。你以前在外面的时候,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何况你又出身那个山阴族。在剑炉山那么恶劣的地界,你也长这么大了。眼下这算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我们一起死。黄泉路上,你还怕一个人寂寞吗。我们这么多人陪着你呢。”

蔺剑池抿了抿嘴,“我不想大家死。我想大家都能活着出去!”

“那就相信自己!”晏祯鼓励他,“也要相信这把遮灵伞!遮灵伞的来历,我听阿大他们说了。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吧。在这个世上,除了帝族血脉,可能就只有你能使用帝族之力了!”

在他们说话间,远处的天空噼里啪啦雷鸣电闪。

这是第七道天雷落下的先兆。

救援队的其他人也在这个时候将几名状况不太好的弟子捆绑回来。

神庙内,被塞了百十来名弟子,各个宗门的都有。

有些弟子还很清醒,有些弟子不省人事。

那些不省人事的弟子,大都是被清醒的弟子打昏的。

没办法,那些弟子中的迷瘴太深。

谢留彬奔到凌燕身边。

大部分灵燕,已经被凌燕回收了。

还有一小部分灵燕在外面牵引向神庙这里逃亡的弟子。

谢留彬蹲在她身边。

“凌燕师妹,外面还有多少弟子?”

“还有二十七名弟子在往这里赶。不用担心,他们是一起的。都是从陵园那边过来的。”

谢留彬说:“凌燕师妹,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你分出一只灵燕给我,带我去帮他们。”

“好。”凌燕翻手化出一只灵燕。

而这只燕子明显比之前那些小了许多,都快变成蜂鸟一样大小了。

凌燕稚嫩的脸盘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她强忍下,突然惊叫起来:

“凌霄哥哥!”

“凌霄公子!”诚谨惊喜不已,“找到他了吗!”

“我哥哥在北边的山坡上!他晕倒了!你们谁快去把他带回来!”

轰!

一声巨响之中,第七道天雷落下。

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种时候离开神庙,不是明智之举。

凌燕脸上的痛苦之色越来越严重。

她操纵灵燕,用燕子的翅膀拍打凌霄的脸。

“凌霄哥哥,你快起来啊!凌霄哥哥!”

“我去!”

诚谨正往外面冲被俞树拦下。

“我比较快,我去。”

诚谨急眼了,“这种时候,你就别跟我争了!”

“你们谁也别争了。”祝枝花站出来,“我去。”

大家向他看过去,却发现祝枝花已经不见了踪影。

莱娅一步踩到祝枝花消失前站的位置,将双臂环在胸前。

“他果然隐藏了修为!”

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远处天空聚集的那道浓厚的雷云又开始蓄积下一道天雷的力量。

谢留彬和俞树等人跟着凌燕的小燕子冲出去接应那二十多名从陵园来的弟子们。

在他们之前,祝枝花便已经带着凌霄赶回神庙。

在凌霄被安带回神庙的那一刻,凌燕再也支撑不住,喷了口血,歪倒在地上。

“师妹!”寒湘凌氏的弟子们拥上前。

凌霄虚弱不支,当下恢复了一些意识。

他用力推开祝枝花,跌跌撞撞又推开几人,扑倒在凌燕身边。

他爬起来,又推开严韶,将凌燕抢到自己怀里。

此刻,凌燕面色泛乌,双唇紫黑,唇边的血渍中都带着黑气。

她显然是中了迷瘴之气。

凌霄抬手在凌燕面前运力,将她身上的迷瘴之气转移到自己身上。

然而这并没有根除凌燕身上的迷瘴之气。

凌霄抱起凌燕,往神庙外去。

祝枝花将他拦住。

“你真想让你妹妹死不成!”

轰!

第八道天雷落下。

距离上一道天雷,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快快!”晏祯催促蔺剑池。“蔺公子,快开结界!”

蔺剑池在撑起遮灵伞的那一刻犹豫了,“其他人了?”

还有三十多人没赶回来。

十七猜测:“大概是凌燕小师妹晕倒之后,燕子没了。没了灵燕指引,他们怕是要迷路啊。”

“十七,快想办法啊!”晏祯急得直跳脚。

十七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

“我来!”

莱娅站出来,双手向前平伸,祭出两条灵藤。

灵藤如活蛇一般,迅速爬向神庙之外。

灵藤之上,又生出许多细小的藤条,向四处蔓延。

晏祯跑到神庙口,对着黑雾大声喊:

“诚谨,谢小公子!这边!你们快回来!”

又有一些弟子跑过去跟他一起喊。

十七对蔺剑池说:“用遮灵伞把结界撑起来吧。”

“再…再等等!”蔺剑池若撑起结界,再有人回来便进不来了。

十七怒道:“神庙里百十来人,外面三十来人,哪边更为重要,你且衡量吧!”

第153章 妖雾动了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53章妖雾动了神庙内的人命是命。

外面的人命就不是命了吗?

对蔺剑池而言,人的生命可不是用多少来衡量的。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非常重要的。

蔺剑池做了一个决定:“我们大家一起离开神庙,出去找他们!”

“你疯了吗!”**呼。

“蔺剑池,你就快张开结界吧!”

“我们这么多弟子都没有行动力。我们走了,他们这些人怎么办!”

很多弟子都在催促蔺剑池打开结界。

很多弟子都在告诉蔺剑池离开神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蔺剑池并非不为所动。

正相反,他内心十分挣扎。

比起保护更多的人,他更不希望做出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蔺剑池将遮灵伞背到身后,正义凛然的与大家说:

“我知道大家都想活着——你们想活着。外面的人也想活着。而我想让所有人都活着。为了你们而放弃外面的人,日后我一定会为今日而感到后悔。我不想让自己后悔。我也不想你们也因为今日之事有后悔的一天。”

大家都活着挨过小骏山之困,这不只是蔺剑池所希望的。

蔺剑池的话,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

晏祯说:“蔺公子说的没有错。我们不能为了自己,就放弃外面的同伴。不然,将来的某一天,我们一定会为今日之事感到后悔。如今危难之际,正是我们大家齐心协力的时候。我们一起离开神庙去和外面的人汇合,这样我们所有人都活下来的机会就会非常非常大。没有行动力的弟子很多,我们还能行动的弟子也不少。那些昏迷的弟子,就拜托能行动的弟子们扶持一下,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说罢,晏祯走去将裴允聍架起来。

莱娅说:“也好。到了外面,我的灵藤更容易施展。”

十七怔怔的看着行动起来的弟子们。

说真的,今日他受教了。

他本以为当下面临的是一道取舍题,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选择。

如果为了让神庙的这些人活下来,就放弃了还在外面寻找生路的同伴,日后回想起来,当时背负所有人性命的蔺剑池会觉得后悔。活下来的这些人,回忆起今日,心中也会感到莫大的遗憾。渐渐的也会逃避这样的回忆。

如果蔺剑池的做法,能让所有人都活下来。日后他们回想起今日的遭遇,回想起大家相互扶持与共患难的一幕幕,都会讲这些回忆当做是弥足珍贵的东西保留起来。

十七对所有行动起来的弟子们说:“外面的妖雾还是很大的,离开神庙之后,大家走在一起,千万不要走散了,一定要跟着蔺剑池!”

能行动的弟子扶持着那些昏迷的弟子,一起跟着蔺剑池离开了神庙。

晏祯用符纸做了个喇叭,对着喇叭大声喊:

“谢小公子,诚谨,你们在哪里——”

远处的天空之上,电光一闪再闪。

看到这一幕,现场不少弟子陷入恐慌。

“第九道天雷就快了!”

“幽尸!是幽尸!大家小心!”

他们还没有跟外面的那拨人汇合,半路上就遭遇了大量幽尸。

晏祯忙又对着周围的弟子喊:“大家注意了!不要慌不要乱!身手好的那几个弟子腾出手来对付幽尸,一定要保护好其他弟子!也要保护好自己!”

他们离开了神庙,失去了结界的保护,一入妖雾便成为了幽尸攻击的目标。

人气越多的地方,幽尸越多。

越来越多的幽尸向他们聚拢。

“他们在这里!”

不远处,传来了野原的声音。

晏祯大喜:“他们来了!”

谢留彬等人当时离开神庙出去接应野原一行人,他们双方在灵燕的指引下汇合,又在灵燕的指引下往神庙方向去,然而没多久指引他们的灵燕便消失了。他们现在妖雾中,迷失了方向。

不仅如此,他们还遭遇到了幽尸的攻击。

兽山的野原展现了他们野氏一族惊人的追踪术,得知蔺剑池等人离开了神庙,于是时刻捕捉到蔺剑池等人的动向,并带人靠拢过去。

两班人马终于成功会师。

被幽尸困住的时候,诚谨险些吓哭了,以为他们在第九道天雷出现之前赶不到神庙,更害怕神庙那些人会放弃他们。

十七催促蔺剑池:“快快展开结界!”

蔺剑池祭出遮灵伞。

这般梅红色圆伞悬在众人头顶,伞檐一周散发出金色的灵光。灵光向周围散去,逐渐形成一片光罩,光辉普照大地与众生。那光罩形似穹顶,将所有人保护起来。

这是由遮灵伞中的帝族之力形成的结界。

如今结界已成,众人安心不少。

所有有行动力的弟子,都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幽尸。

结界外的幽尸,受到屏障阻挡,攻不进来。

而结界内的幽尸,异常凶恶。

“十七!”晏祯给十七交换了一个眼神。

十七心领神会,击退手边的幽尸,飞身到蔺剑池身边,心无旁骛的保护这个将结界撑起来的男子汉。

为了不让蔺剑池受到结界内幽尸的攻击,几名弟子将他围护起来。

轰!

天边传来阵阵巨响。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

那些被屏蔽在外面的幽尸,拼命的捶打抓挠着结界,似在做垂死前的挣扎。

结界内的幽尸被击杀殆尽。

结界内,所有人望着天边的雷光,亲眼见证了第九道天雷在霹雳声中落下。

天雷过后,万籁俱寂。

久久之后,结界内一人的声音响起:

“没事了吗?”

十七提醒身边的蔺剑池:“不要放松!这才刚刚开始!”

“动了。”一直仰望高空的野原忽然说道。

什么动了?

众人也向上看去。

他们没有野原那样好的视觉能力,自然没有注意到妖雾开始向一个方向涌动,就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吸引。

“我嘞个长生天啊!你们刚才看到没有!刚刚有一只幽尸飞走了!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结界外,越来越多的幽尸被吸走。

那道吸走它们的力量似乎变得越来越强大!

有的幽尸竟在这道力量之中直接化成了齑粉!

原来方才的万籁俱寂,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眼睁睁看着结界外剩下的幽尸瞬间化为粉尘,随着那道莫名的力量消散,结界内很多人被吓傻了眼。

诚谨更是吓得连连后退,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万分庆幸自己还活着。

“我嘞个长生天啊!我还以为死的时候能有个尸!这要是没赶上,这会儿只怕咱们的尸骨都找不到!”

俞树惊恐不已:“到底什么东西!这也太恐怖了吧!”

谢留彬皱眉思索了一下,轻声说:

“这有可能是郡主的剑。”

他的猜测很快一名弟子的遭到质疑,“郡主的剑当真这么厉害的话,灵剑榜上不可能没有其名!”

“我爹说,灵剑榜上不配有洛汐剑的名字。”谢留彬以为那是父亲的戏言,今日亲眼所见方才惊觉洛汐剑的强大威力。

“妖雾散了!”此时,一名女弟子惊喜的叫到,“妖雾快要散了!”

不能说妖雾快要散了。妖雾是变薄了。

这时候,已经能隐约看到天光了。

大家终于发现——四周的妖雾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部往一个方向涌动。

片刻之后,他们这边的妖雾尽数撤去。

天光大亮。

他们所有人沐浴在晴朗又澄净的天光之下。

蔺剑池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小骏山的危机,似乎要解除了。

蔺剑池抬手,要收回遮灵伞。

“不要放松!”

有人出声阻止,却还是慢了一步。

遮灵伞向下沉了沉,剧烈晃动起来。

周围的结界,出现了波动。

蔺剑池及时挽救,止住遮灵伞的异动。

结界还是出现了一道缺口。

一股巨大的引力闯入结界,似要将所有人的吸走,将所有人身上的力量都抽空。

一时间,结界内所有人狼狈不堪。

十七等人为了守护住仍在支撑结界的蔺剑池,挡在了他身前,抵御那道要将所有席卷而走的巨大吸力。

十七甚至还抽出身来在蔺剑池周围布防一道结界。

而他的结界连一个呼吸的工夫都没有坚持住就在这股力量之中化为灵光被吸走了!

晏祯冲到结界的缺口处,用身体堵住了那道缺口。

结界内,总算是得到了平静。

“晏祯,你疯了!”十七冲过去,要将晏祯从结界的缺口前拉开。

“真是愚蠢!”

——蔺剑池的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接着,他感觉到一只手掌抵在了他后背的灵台穴,源源不断的为他输送灵力,及时的修复了结界,填补了那道缺口。

下一刻,晏祯倒在十七怀里。

“晏祯…”诚谨顾不得狼狈,就着地面向晏祯爬去。爬到晏祯身边,他才发现晏祯不止脸色苍白,两鬓边的头发也变得斑白一片。他一下没了方寸,心里又疼又乱。“晏祯…十七,晏祯这是怎么了?”

十七淡淡的道出残酷的事实,“灵力被吸走了,修为…没了。”

“什…什么!?”诚谨不敢相信。

“蔺剑池,你怎么搞的!”莱娅奔过去,气愤的揪住蔺剑池的衣襟。“没人叫你撤掉结界!你怎么擅作主张!”

莱娅在他面前向他发难,蔺剑池却向身后看去。

然而他身后,那么多弟子,他无法确认方才出手帮他的是哪一个。

莱娅火大道:“我在问你话呢!你给我看哪儿呢!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将我们所有人都害死!”

“对…对不起。”

除了道歉,蔺剑池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还能说什么。

他的道歉,也是发自肺腑。

他内心充满歉意,自己放松实不该放松警惕。

第154章 嗖嗖嗖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54章嗖嗖嗖莱娅怒不可遏,抬手竟要打蔺剑池。

蔺剑池不躲也不闪。

此刻,他挨上一顿打骂,心里兴许会好受些。

“莱姑娘,万万不可!”俞树急忙制止,“你这一拳要是下去,可要把大家害惨了!”

谁能吃得消这怪力女的拳头?

莱娅愤然不已,对神色惭愧的蔺剑池怒目而视。

俞树与谢留彬小心翼翼,合力将她的手从蔺剑池的衣襟前掰开。

嗖,嗖嗖嗖。

就在这时,数人从上方御剑飞过。

阿大与裴允聆等人出现在结界前。

“好像没事了。”俞树说,“二哥,我们可以打开结界了吧?”

裴允聆:“可以了。”

他环视结界中的弟子们,目光落在了不省人事的裴允聍身上,还没来得及放松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

俞树与谢留彬两人的父亲也火速赶来停留在这里,看各自的儿子相安无事,又匆匆离去。

两个儿子看着老子们飞走的身影,都有些发懵。

“二哥,你快看看晏祯吧!”诚谨拽着裴允聆来到晏祯身边。

裴允聆看过晏祯的情况,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怎会这样?”

诚谨强忍着泪意,嘴巴一抽一抽的,说不出话来。

“结界破了。”十七说:“他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结界的缺口,灵力被抽干了。”

裴允聆再次讶然。

为了保大家,晏祯竟做出了这样的牺牲!

真不愧是清台教出来的弟子!

真是好样的!

裴允聆怜惜的轻抚着晏祯鬓边的白发。

“好孩子。”

晏祯缓缓张开眼。

他现在感觉身体里空空的,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裴允聆往他体内渡了些灵力,晏祯方才恢复了些许精神。

“二哥,十七…”他有气无力道,“其他人都没事吧?”

“都没事。”裴允聆轻轻拍拍他。

晏祯抓着十七,强撑着坐起来。

“二哥,凌公子的妹妹…”他还惦记着凌燕。

同盟会的阿大在照看凌燕。

凌燕的情况,远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恶劣。

她毕竟是个小孩子,不比成人。

幼童之躯,经脉虚微。

她几乎用尽了灵力,又纳入了太多的瘴气。

即便是阿大,也没有根除她体内瘴气的自信。

阿大只遗憾得对凌霄说了句:“凌公子,请节哀。”

“滚!”

凌霄用力将他推开,继而用寻灵尺确认了安世卿的位置,紧跟着抱起气息奄奄的凌燕,霎那间御剑而去。

“阿大!”晏祯慌忙问,“凌公子的妹妹,当真没…没救了吗?”

阿大如实道:“那女娃娃灵力耗尽,身体稚嫩且虚弱。瘴气趁虚而入,霸道的在她体内行走。再说她出身寒湘凌氏,体质天生阴虚。若强行为她除瘴,她一身的经脉都会承受不住而被冲断。届时她经脉俱断,即便能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

“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阿大摇头,表示爱莫能助:“即便药老在这里,也无法在保她修行根本的情况下根除她体内的瘴气。”

“她都是为了我们…”诚谨哭道,“若不是有凌燕妹妹的燕子做指引,我们这些人根本不可能赶在第九道天雷之前聚在一起!”

“哭什么哭!”谢留彬心烦道,“人不是还没死呢么!我方才瞧见凌霄用寻灵尺了。他定是带着他妹妹去寻郡主了。说不定郡主有办法能把人救回来呢。”

“她?”阿大哼唧唧,“她现在自身难保!”

谢留彬:“这话从何说起?”

阿大一下一下的指着天上,“你们刚刚没看见上面嗖嗖嗖的么。”

谢留彬仍不解。

阿大又指着周围,再次提示:“你没发现咱们这儿少了一大半的人么!”

谢留彬抓着脑袋疑惑道:“就是啊,他们干嘛去了?”

阿大说:“如今郡主修为恢复,多少人想找她痛快的打上一架。就是没机会跟她交手,在旁边看看也…”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面前几个毛燥的小伙子踩着自个儿的剑嗖嗖嗖的飞远了。

晏祯扶着十七站起来,“我…我也想去看。”

“这架打不起来。”阿大摇头说,“我也不建议你们这些孩子去看。”

晏祯不解:“为什么?”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阿大说,“对你来说,郡主是何人?”

晏祯想了想,“郡主对我而言…亦师亦友。”

“你既然将她当朋友,那便是将你自己放在与她比肩的位置。”阿大很认真的告诉他,“可是当你亲眼见证了她可怖的实力后,你便会意识到你与她之间的差距有多悬殊。那时候她便成了你无法直视的存在,你连仰望她的资格都没有。然后你回想你方才答我的话,你就会觉得你自己有多么可笑。堂堂中洲郡主,我们同盟会公认的最强之人,你说是你的朋友——你配拥有这样的朋友吗!”

默默在听他说这些话的,不只有晏祯,还有留在原地的其他人。

晏祯望向修士陵园的方向,眼中透着神往。

留在原地的野原问阿大:“这位先生,我有疑。请问你方才为何说这架打不起来?”

阿大反问:“那我问你,如果你一件事反复做了很多次,每次都会得到同一个结果,做久了做腻了做烦了,你还想继续在做这件事吗?”

野原想了想,“大概不会。”

“打架也是这样啊。”阿大感慨道,“要是搁在早几年郡主还气盛的时候,谁来找她打架,她来者不拒。如今嘛,她没有那耐性了。谁都不是她的对手。”

裴允聆笑:“大先生应该认识郡主很久了吧。”

听他冷不丁的这么一说,阿大心里有些慌慌的。

他在心里对裴允聆建起了心防,更是戒备道:

“二公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想从我这里探听什么,都是没用的。”

裴允聆无奈一笑,继而端正了颜色,与阿大直言不讳:

“大先生是个爽利之人。允聆有一事相求,舍弟允聪离家许久,他如今可在同盟会中?”

阿大只回了他四个字:“无可奉告。”

见裴允聆露出失落之色,阿大竟有些心生不忍,不由得多说了几句:“三公子出身名门,前途光明。对于这样一个出身名门望族的宗门子弟,同盟会这个难以被世人所接受的地方实在不是一个好去处。”

听懂了阿大的暗示,裴允聆端着手郑重的向他致以谢礼。

清台裴氏的三公子裴允聪,不在同盟会。

——阿大暗示的是这个意思。

可也难保他没有说谎骗裴允聆。

看到同盟会的人无条件的帮在场的弟子祛除瘴气,原本心存疑虑的裴允聆还是选择相信阿大。

因为复首术的关系,裴允聍的命与安世卿的性命是捆绑在一起的。

阿大亲自照看裴允聍,发现他此刻仍面临破境的玄关,只是他体内的瘴气被某种强大的力量驯服了。

“大先生,舍弟如何?”见阿大皱起眉头,裴允聆顿时紧张了。

“四公子…”阿大说不清裴允聍体内另外一股强大的力量源自何处,暂时没办法给裴允聆一个清楚的交代。“三公子,你方才也给四公子瞧过了。你的医术受过药老指点,你有没有发觉四公子的内体有一股莫名的力量?”

裴允聆神情沉着,微微颔首道:“确实有一股本不属于他的力量。我感觉这股力量并无恶意,甚至对他体内的瘴气有镇压作用,我想应该无害。”

“四公子这怕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福报。”阿大表示替裴允聍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也为他忧心。“如今他体内三股力量并存,他自身与他从机缘中得来的这两种力量还好说,就是那股瘴气…到底是个隐患。”

什么瘴气!

说白了,其实就是魔气!

裴允聆忧心忡忡。

见状,阿大快然道:“哎,其实也没什么。若清台容不下四公子,三公子大可以将他送到我们同盟会来。像四公子这样的天纵奇才,我们同盟会自然会敞开了大门欢迎!”

裴允聆勉强笑了一下。

卓阳来请阿大,“这位先生,请帮我大师兄也看看吧。”

慕容到现在还昏着呢。

阿大去看了之后,简单的问了卓阳几个问题,之后没好气的笑道:

“这剑宗的人也真的是…剑圣提前出关,来都来了,急着找人打架,也不管自己徒子徒孙的死活了!”

卓阳惊道:“师爷出关了!?”

“可不嘛。还有你们的师父大宗师,跟你们师爷一起去找郡主打架了,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徒子徒孙呢!”阿大这是在为慕容鸣不平,“你们这个大师兄资质还是很不错的,有望在短时间内成为这一代的大宗师。”

卓阳焦心:“那我大师兄怎么还不醒啊?”

“没事。他现在已经进入了虚演之境,让他好好的睡上一觉,醒来之后就会创出自己的剑法了。不错不错,这孩子还是很不错的。”

阿大连连夸赞。

卓阳高兴坏了,“多谢先生!”

阿大多给他几句忠告:“你小心看护好他。尽可能得不要移动他,不然会影响他精进。等他醒来,就是半个宗师了。”

“太好了!”卓阳心中欢欣鼓舞,坐到慕容的身边,看护着他的大师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不远处,过来一行人。

从他们的穿着来看,他们应当都是剑宗的弟子。

剑宗分南北两院。

且,南院与北院之争已久。

剑圣掌管整个剑宗。

他在时,两院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他老人家闭关之后,两院的纷争就没有停止过。

大宗师主掌南院。

卓阳与慕容都是南院大宗师的弟子。

剑圣的另一名徒弟还未达到大宗师水平,却因也是剑圣的亲传弟子,在剑宗多年养蓄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他主掌北院,对外称北院首长。

来的这些弟子,便是北院的。

为首的那个叫方晨,是北院首长的儿子,平素在剑宗便张扬跋扈惯了,到了外面还是一副那样的德性。他来时将其他人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卓阳身边停下,居高临下扫了一眼卓阳,看向静坐的慕容时,眼里的不屑转变为讽刺。

“哟,卓阳,慕容这是要参悟了吗!”

卓阳心里高兴,似乎也是习惯了方晨的淫威,一时没想到要戒备这些北院弟子,便脱口而道:“大师兄正在参悟!等他醒来,便是半个宗师了!”

方晨一惊,继而脸上浮现忿忿之色。

“我爹还没有成为大宗师呢!他有何资格赶在我爹前头成为大宗师!”

他到底是在嫉妒慕容的天资,还是在为他爹抱不平?

或许都有。

卓阳愣了。

晏祯要上前维护几句,却被十七拦住。

十七小声提醒他:“你忘了同盟会的规矩么,不得插手外门之事。”

晏祯振振有词的质问他:“既然同盟会有这个规矩,那你们为何还要敢来这里帮助那么多外门弟子解小骏山之困?”

这下十七愣了。

阿大代他与晏祯说:“哪里有妖邪之气,我们同盟会的人就去哪里。此次来小骏山,同盟会只是冲着收集这里的瘴气来的,救人只是顺手的事。再说了,外门弟子有难,自有外门弟子相助。轮不着同盟会出手。”

十七补充:“对啊,你当清台的二公子不存在么。你现在身份特殊,和同盟会脱不了干系,若贸然去帮模样他们说话,那是害了他们。他们要是被人扣上与魔道之人为伍的污名,到时候你叫他们在剑宗如何自处?”

晏祯这才反应过来。

幸亏十七与阿大阻拦及时,要不然他的鲁莽真的会害了卓阳与慕容!

那边,方晨恼怒之下,竟起了杀心。

他拔剑向慕容刺去。

卓阳大惊失色,扑过去护住慕容,用身体迎住了方晨这一剑。

好在这一剑只伤到了他的肩头,并未伤及他的要害。

看到卓阳受伤,十七竟说:“伤的好!”

晏祯哭笑不得,“有你这样幸灾乐祸的么!”

“你懂什么。剑宗南北两院天天都在明争暗斗,卓阳身为南院大宗师的弟子,身受北院弟子一剑,将来要惩戒这些北院弟子,就有了由头!”

卓阳这血,流得值当!

时机已然成熟。

裴允聆出手一掌将方晨击退。

“好歹毒的心思!对同门之人也下得去手!”裴允聆最是见不得同门相残。

方晨火大道:“与你有关系吗!你起开!”

裴允聆怎会听他的。

卓阳拉着另一名失了方寸的南院弟子,“你速去将此事禀明大宗师!”

那名弟子飞速离去,不一会儿,被大宗师提着来了。

大宗师估计是嫌他速度慢了。

大宗师一出现,卓阳便开始演了。

他扣着肩头的伤口,加重了自己的伤情,加剧了血流的速度,弄得满手是血。

他视死如归似的大声哀嚎:“师父!徒儿要是死了,您一定要为徒儿报仇!”

这时,一旁的十七撞了一下傻眼的晏祯。

“看见没有,剑宗北院的弟子不是省油的灯,南院的弟子也不是吃素的。”

卓阳还在他师父面前演:“师父,今日徒儿与大师兄逃过了小骏山的生死之劫,没想到脱困之后竟惨遭同门的毒手!要不是清台的三公子相助,徒儿和大师兄就死在这里了!师父,徒儿要是死了,您一定要为徒儿报仇!”

他哪来这么多词儿?

徒弟是他教出来的,能有多猴精,大宗师岂会不知!

大宗师陪着徒弟一块儿演:“阳儿,好孩子!为师定不会让伤你之人逍遥法外!”

表情和声音都好夸装。

演的好假。

这就是传闻中的大宗师?

晏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总之,只有卓阳和慕容不会吃亏就好了。

大宗师一发威,北院那些弟子便被吓跑了。

而就在这时,阿大惊叫一声:“不好!”

众人向他看去。

只见阿大奔到慕容身边蹲下。

众人这才注意到慕容眼周发黑、双唇发紫。

“这是走火入魔之相!”

大宗师又急又惊:“怎会这样?!”

晏祯想了想,放声说:“定是我们离开神庙时,慕容大师兄吸入了妖雾中的瘴气…”

啪!

大宗师当机立断,一记耳光重重甩到慕容脸上。

他堂堂剑宗大宗师,怎会看着自己的徒弟走火入魔而无动于衷?!

如若慕容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在虚演之境中参悟,也不是不成,不过参悟出来的东西,再好那也是魔功。

即便慕容参悟成功,那剑宗也容不下他了。

慕容被打醒。

他捂着肿起的半边脸,委屈的看着大宗师。

“师…………父?”

大宗师无可奈何又深感遗憾道:“孩子,别怪为师。都是为你好。你险些走火入魔,知不知道!”

慕容花了很长时间,才知道在他不省人事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阿大亲自为慕容拔除体内的瘴气。

他惋惜得叹道:“可惜啊可惜,实在可惜!”

本以为慕容会进入半个宗师的境界,谁会想到又出了这么一遭。

卓阳也觉得糟心至极:“大先生,就不能在我大师兄参悟的时候,为他除瘴吗?”

阿大正要开口,就听大宗师骂道:

“蠢东西!”不顾卓阳身上有伤,大宗师一巴掌照他脑壳上呼过去,怒其不争道,“为师平日教的,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气乱神乱,若在你大师兄参悟的时候,妄动他体内的灵气,走火入魔都是小的,修为和命都要没得了!好在之前你们把金乌草给你大师兄服下,不然他给你从神庙带离后,他连虚演之境都进不去!”

阿大感慨说:“福祸相依。大宗师,这也许是你这大弟子的福气也说不定。”

大宗师唉声叹气道:“哎,谁说不是呢。这次让他来小骏山,本就是瞒着北院那帮坏东西。北院那帮家伙妒才。今日他参悟未成,在剑宗的日子还好过些。”

裴允聆点头表示赞同。

阿大说:“大宗师,对付北院这颗毒瘤,我这里有一绝妙之计,您可想听?”

晏祯跟诚谨上身似的,忍不住吐槽:“不是说同盟会不能插手外门之事吗!”

十七帮阿大打圆场:“这不算插手,顶多算出出主意。”

当真有打压北院的计策大宗师自然是乐意听的。

阿大凑到大宗师跟前,耳语了几句。

听过之后,大宗师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妙啊!实在是妙啊!”大宗师一手一个,将慕容和卓阳提起来,“你们速速和为师回去!”

临走前,想起一事,他又丢掉他那两个爱徒,转身寻到阿大,向他致以谢礼:“多谢多谢!”

阿大摆摆手,很是谦虚:

“哎,举手之劳。大宗师客气了。”

大宗师带着南院的弟子们走来。

裴允聆好奇:“不知大先生给大宗师献的是何妙计?”

“现在不能说。”阿大故作神秘,“到时候大宗师若办成了,反正到时候你们都知道了。天下人都知道了。嘿嘿!”

这么带劲的么!

而且听上去,阿大还颇为得意。

其他人却是满头雾水,面面相觑。

第155章 护住金丹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55章护住金丹修士陵园。

第九道天雷落下,第九次击中安世卿结的那颗金丹。

不像一开始被天雷击得粉碎,那颗金丹被第九道天雷击中之后,上面只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过了片刻,安世卿将裂纹修复。

九雷离天玄金丹,便成了。

她将这颗金丹纳入气海。

体内的灵力由气海这颗金丹而生,很快充盈了她身的经脉。

随之,她白发尽染,顷刻间乌亮一片。

而她接连承受了九道天雷,周身雷电不断闪现,如天神现世一般。

自封已久的洛汐剑在她手边发出颤鸣声,似迫不及待要到外面来。

“别急嘛。”

安世卿将长发绑紧,用几个呼吸的时间,适应了一下现在的自己。

真的是——

她好久没有以这样的面貌入世了。

安世卿对着洛汐剑抬了一下手。

洛汐剑在剑鸣声中冲鞘而出,放飞自我在周遭转了几周方才回到主人手中。

安世卿将手指搭在剑身上,从上至下缓缓滑动,安抚住了躁动的剑灵。

随后,她掐了个剑诀。

洛汐剑脱离她手中,直冲天际,悬在了她头顶。

下一刻,周围顿时狂风大作。安世卿的剑就像是张开了一张看不见的血盆大口。不管是妖雾还是瘴气,统统被吸进了那张嘴里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小骏山黑色的妖雾与瘴气尽数被洛汐剑吞噬。

小骏山,重见光明。

饱餐过后的洛汐剑,心满意足的回到安世卿手中。

就在它落到安世卿手中的那一刻,一道剑光袭来,似要将安世卿劈成两半。

说时迟那时快,安世卿横剑一挡,为自己化解了危机。

“剑圣老大哥,您老不是闭关了么。”

安世卿认出袭击她的人。

正是剑宗的剑圣。

也是整个中洲的剑圣。

但凡是个玄修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安世卿眼中,所谓的剑圣也不过是几百岁的老家伙。

这老家伙的腿脚倒是快得很呐。

小骏山之困一解,这老家伙就来了,还是第一个到她面前的。

安世卿用余光扫了一眼。

没有发现那个戴面具的提灯人。

这人是被她的剑吞噬了吗?

如若他还活着,那还真是有意思了。

值得会一会。

“天生异象,强者现世。郡主多少年没有以天人之姿现世了,洛汐剑也尘封已久,怕是要生锈了吧。郡主不想打磨打磨你的洛汐剑吗。”

安世卿开玩笑说:“我这剑是不锈钢做的,不会生锈的。您老就甭操心我了,多操心操心自己的徒子徒孙吧。”

嗖嗖嗖。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人。

后面还有很多人在赶来的路上。

这下可热闹了,都来围观修为恢复的安世卿。

当她是猴吗?

安世卿掐了诀。

剑圣一看她这是要遁,抬脚又落下,竟打断了安世卿施展的地形术。

想走?

没那么容易!

安世卿顿感脚下一阵,险些站不稳。

“好啊老家伙,闭了个关之后,剑术没长进,倒是参悟出了如何破我的地形术。”

“哼。”剑圣老大不愉快,“还请郡主不吝赐教。”

他老是真想与安世卿一战。

安世卿可半点儿没有战意。

所以,她不打算接剑圣的战书。

“哎哎哎,不打不打。动刀动剑的,成何体统,就不能好好唠唠嗑?”为了表示自己是个和平使者,安世卿将剑收回鞘内。“剑圣,真别怪我没提醒您,您那徒孙慕容,这会儿估计已经进入虚演之境了。你们剑宗南北两院纷争已久,他身为南院弟子,又因为性格上的缺陷,在剑宗时只怕没少受排挤吧。这会儿他要是落到北院弟子的手上,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可想而知啊。”

“我那徒孙,自有他师父照顾。”剑圣剑指安世卿,“郡主,请出剑。”

这老家伙还真是不死心。

“下次,下次吧。”安世卿将洛汐剑佩挂腰侧。“这么多人看着呢,别回头让人说您以大欺小、以老欺幼。对您影响不大好。剑圣老大哥,我这是为您好。”

这时,凌霄携凌燕飞掠而至。

他将已经没有意识的凌燕抱到安世卿身边。

“郡主!”

凌燕中了瘴气,而且不轻,身已经开始黑化。

很明显,瘴气之毒正逐渐深入她的骨髓。

“这孩子真是…”安世卿没想到在所有被困小骏山的弟子当中,这个年纪最小的孩子居然是情况最糟糕的那一个。“护住她的金丹。”

凌霄的手覆在了凌燕的腹部之上。

安世卿却说:“你现在的情况,可护不了她。”

“我来!”谢怀广出来相助。

谢怀广乃扶风谢氏的宗主,又是谢留彬的父亲。

安世卿曾救助过他的儿子。

他自然是可信的。

安世卿:“那就有劳谢宗主了。”

谢怀广代替了凌霄的位置,心疼的看着凌燕,将手覆在她的腹部上,护住了那颗脆弱的金丹。

安世卿再次拔出洛汐剑,用剑在凌燕眉间的印堂刺出一道浅浅的伤口,并保持不动。

凌燕身上的黑气渐渐的往洛汐剑上转移,也包括她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

不消片刻,凌燕身上的瘴气便被除去了。

她的脸色也得到恢复。

谢怀广为凌燕灌输一丝灵力,并操纵这股灵力在她体内试探了几周,再没有发现有瘴气的踪迹,神情不由得放松下来。

“可以了,郡主。”

安世卿收回洛汐剑。

谢怀广在收回手前,又为凌燕灌输了一些灵力,将她那颗脆弱的金丹温养起来。

“这孩子资质不错啊,要是没有遭这一难,修为怕是已在初灵境之上。如今她修为无,得好生将养。”谢怀广惋惜之后又庆幸道,“万幸万幸,这孩子的性命和修行的根基是保住了。她年纪还小,资质又不错,将来定会有一番作为。凌宗主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得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

谢怀广实在羡慕得紧。

安世卿笑:“想要女儿还不容易,多讨几个媳妇儿,你自己再加把劲儿。”

谢怀广连连摆手,窘迫不已。

凌霄勉强站稳了,向谢怀广行了个大礼。

“多谢谢宗主。”

谢怀广又摆了摆手。

第156章 可怜的孩子们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56章可怜的孩子们“我看看啊——”

说着,安世卿环视一周。

在场的都是何方神圣,她心里大致有了个数。

“十二公,来了三位。十二卿,也来了三位。咱们不如来唠唠小骏山之事。”

安世卿点到的人都很有自觉,自动便上前来了。

十二公排行第二的易处之,也就是剑宗的剑圣。

在十二公之中排行第四的钟鼎峰,陇陵钟氏的宗主,也是钟钊铭的父亲。

令人相当费解的是,谢留彬的父亲,也就是扶风谢氏的谢怀广谢宗主,居然也跻身到了十二公之中,排在第十一位。

在此之前,谢留彬对自己的父亲有这样一个身份,丝毫不知情。

位列十二公的,那都是中洲公认的强者。

自己的父亲竟也是十二公之一,谢留彬对此感到极为匪夷所思。

这年头,什么人都能跻身十二公了么?

十二卿,比十二公次点儿,但没有一个老家伙在其中。

十二卿中,都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裴允聆便位列十二卿之首。

同盟会中,也有一位十二卿——十七,排在第六。

还有一位十二卿,便是陇陵钟氏钟宗主身边的那位——陇陵钟氏的三公子钟振洲。

这位三公子,面目中透着一股阴狠之气,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他去年才晋升到十二卿的第十位。

十七站出来,咳了两声,成功的为自己刷了一波存在感。

备受瞩目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咳咳。”十七说,“谁先起个头儿。”

钟振洲冷斥道:“前辈们在此,哪有你这个娃娃说话的份儿!退后边去!”

十七不甘示弱:“钟三公子,嚷嚷这话的时候,你可是忘了你跟我同辈了?在十二卿之中,我可排在你前头的前头的前头的前头呢,在逼逼叨叨的时候可要放尊重些。”

“哼,论修为,我可不比你差!要不是有那些个繁琐的规矩在,本公子现在早就战到十二卿之首了!”钟振洲颇为自己感到愤愤不平。

十七转头去看裴允聆:“清台的二公子,他这话,你可爱听?”

爱听?

裴允聆似乎压根儿没把钟振洲放在眼里。

他对十七施施然行了一个见面礼,“不曾想同盟会的十七公子也在十二卿之中,失敬失敬。晏祯来信说在同盟会没少受十七公子照拂,感谢感谢。”

十七回了一礼:“好说好说。”

“这裴二公子口中的晏祯是何人?”钟鼎拧眉露出不喜之色。

这位陇陵钟氏的钟宗主,一向不喜欢自己掌控不了的人和事。

钟振洲说:“爹,那不过是个小角色,不用在意!”

“小角色?”听他如此不敬,十七可要为基友鸣几句不平了。“钟三公子可知道,就是这个小角色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困在小骏山所有弟子的性命,也包括你弟弟的性命。为此他牺牲了一身的修为,险些还搭上性命。”

“竟有此事。”谢怀广对这个小辈敬佩不已,“真是个好孩子啊。他是同盟会的人?”

“不是。他是清台的弟子。”十七说,“是清台派去同盟会的监管。”

钟振洲与十七针锋相对,“他放着清清白白的宗门弟子不做,偏偏要跑去同盟会与你们这些臭水沟了见不得光的魔修为伍,真是不知轻重,更不自重!”

“钟三公子,你还没有这个福分来我们同盟会呢。”十七继续补刀,“你想来,我们也不收。”

谢怀广说:“宗门弟子与魔修为伍,确实有欠妥当。晏祯可在,清台不要你,来我扶风谢氏可好?”

听到谢宗主这么说,裴允聆笑了。

裴允聆不疾不徐的声音中带着庄重,也无丝毫不敬。“同盟会会长一位一直悬空,在重建之初,官家便向各大宗门颁布召令,令各大宗门匀出人手来去同盟会做监管。谢宗主,我清台响应官家的号召,哪里欠妥当了?”

谢怀广赧颜道:“有这事儿吗?”

“谢宗主,当然有这事儿了。”十七的话如同在戳谢宗主的脊梁骨,“你们各大宗门不屑与我们魔修为伍,还怕被人诟病,大都是敷衍了事。我记得那年扶风谢氏送来的人是刚入宗门不足半年的小豆丁,没见过世面,来我们同盟会不到一天便当了逃兵。实在可笑。”

谢怀广窘迫不已。

他仰头望苍天,隐隐约约想起来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谢怀广问:“那陇陵钟氏、剑宗,都送去了什么人?”

“好了,闲聊到此结束。”钟鼎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怕也是不好意思提。“不知郡主,如何看待小骏山之事。”

“首先,我要声明一下,我可不是邀功哈。”安世卿觍颜笑道,“若不是我,困在小骏山中的人,都完了。”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一想起晏祯来,十七便暴躁不已,“你是解决了小骏山的妖雾。但也是因为你,我们差点儿就都死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晏祯还掉了一身的修为,你如何赔!”

安世卿指着他,却是不以为忤道:“大不了同盟会的会长给他做咯!”

“啊呸!谁当会长谁倒霉!阿大都不做,你让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做,你是嫌他活太久了么!”

安世卿打了个响指。

晴空之上,毫无预兆的响起一阵雷鸣之声。

雷霆一震,天公一怒。

十七怂了。

他毕恭毕敬的低头认错:“我错了!”

安世卿言归正传,“被困小骏山的,大都是各个宗门之中年轻一代的精英弟子,还有不少宗室嫡传弟子。这些弟子要是都折在了小骏山,玄修界会再次出现一个断层。上一次还是三百多年的剑炉山之乱。”

谢怀广脸色猛地一沉,“先辈们努力了三百多年,才营造出今日和平共生的局面。而小骏山之围,险些让先代们的心血毁于一旦!可怜的孩子们啊!”

“看样子,有人并不希望将这份得之不易的安宁继续维持下去。”裴允聆忧心忡忡。“小骏山的妖雾如何而生、因何而生,定要细细查明。”

“那是当然!”钟鼎巧妙的将话题转移开,“困在小骏山的这些弟子,实在福大命大,不如各家长辈将各家的孩子带回去,好好的给孩子们压压惊。”

“钟宗主,那么着急走干嘛。”十七说,“被困小骏山的弟子们是福大命大没错,都能逃出生天,也少不了大家相互扶持,患难与共,甚至舍生忘死。你们这么名门正道,不是自诩清高、品德高尚么。怎么,真当了该感恩报恩的时候,就想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

第157章 我可是认真的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57章我可是认真的“感恩戴德的话,稍后再说也不迟。”裴允聆只想知道小骏山之围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骏山的这场妖雾,到底是何人所为?”

谢怀广道:“这么大的迷雾阵,雾中还有那么浓郁的邪瘴之气,定是魔修所为。但当今世上,也没听说哪个魔修有这样的能耐。”

生怕自己这一嘴会造成误会,他忙向在场的同盟会中的魔修抱拳告罪,继而澄清道:

“同盟会的诸位,谢某可不是针对你们啊。”

钟振洲阴森森的说:“除非魔君在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把黑锅甩到魔君身上,他这是想撇清自己。

十七哼笑着讽刺:“钟三公子的记性似乎不大好啊,怕是忘了魔君蔺寒早就魂飞魄散了。”

钟振洲似乎对他忍无可忍,在父亲钟鼎警告的眼神下,他也只能克制自己。

这时,剑圣缓缓说道:“生灵灭。”

“剑圣老前辈说的不错。”十七对这些个老前辈,还是极为尊重的。“我同盟会一致认为,小骏山的这场妖雾,与下落不明的生灵灭有莫大的关系。据我所知,有一名弟子在被困妖雾之时,还亲眼见过魔君的这把魔枪。这名弟子便是陇陵钟氏的小公子——”

钟鼎与钟振洲父子两人的脸色都蓦地一紧。

钟振洲心中忐忑。

难不成他那个该死的弟弟真的向人告发了他!?

不,不会的!

他若被人告发了,周围的人应该早就对他群起而攻之了。

至今没有人向陇陵钟氏发难,就说明他暂时还是安的!

即便如此,钟振洲心里还是怕的慌。

他有些无助的看向钟鼎。

“爹!”

钟鼎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笑眯眯的对着众人:“小儿钊铭年幼无知,怎么可能认得那把魔枪。这件事,还有待进一步证明。”

剑圣不再像来时对安世卿那样剑拔弩张了。“不管如何,就算不是魔枪现世,怕也是不容小觑的魔物。各个宗门都得加紧防范,日后外出行事更加小心才是。”

裴允聆道:“当真是魔物作祟,此事宗门知晓便可,切莫流传市井,以免在坊间造成恐慌。”

钟鼎似乎真的很着急走的样子,谦逊的向大家抱拳,礼数与言语都很周到:“钟某在此感谢宗门的弟子对小儿钊铭的救护之恩。钟某定会重礼相谢。时辰不早了,钟某与吾儿便先走一步。”

话一说完,钟鼎便携钟振洲消失了。

这父子二人怕是去找钟钊铭了。

十七小声嘀咕:“溜得真快。”

“那个陇陵钟氏嘛,昔日与魔君交情不浅,今日说起相关之事,你没瞧见钟宗主的神态都不自然了。他们一族在这件事情上,肯定是要避嫌的。”谢怀广揣着手道,却是一副让人怎么看怎么觉着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模样。

不过说也奇怪,陇陵钟氏的人一走,现场的气氛变得和乐一片。

各个宗门在场的长辈们,也向彼此感谢了对本门弟子的救护之恩。

大家感谢来感谢去,对从小骏山之围中走出来的年轻弟子们赞不绝口。

剑圣对安世卿说:“郡主,距离上一次晋升大会,已经过去好些年了。”

他已然记不清过去多少年头,不过晋升大会的每一战,对他而言,仿佛都历历在目。

他对安世卿感慨这些过往,压根儿引不起她的共鸣。

毕竟上一届二十四公卿的晋升大会时,她在这个世上连个细胞都不是呢。

剑圣又说:“劳烦郡主向君后进言,也是时候召开下一次的晋升大会了。”

安世卿没什么兴趣,“君后心里有谱儿。”

裴允聆道:“于小骏山现世的魔物一事,尚未解决。这时候召开晋升大会,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瞅瞅,一个小辈都比您老懂事。剑圣老哥儿,我发现您老活得越久,越没有您当年的胸襟与气魄了。我建议您闭关的时候最好还是反思一下——”

“哼!”

谢怀广领着数位宗主到跟前来,向安世卿道谢。

安世卿说:“有功有功,各位宗主的子子孙孙都有功。有功就有赏。官家自会对诸位的后辈论功行赏。以后,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还望宗门之间相互扶持,共渡难关。”

谢怀广有点蹬鼻子上脸,有些厚颜无耻的笑道:“日后在清台山上,还望郡主多多指点犬子一二。”

“我儿子也是!”

“我儿子——”

“得得得。”安世卿就此打住,“你们都活的好好的,就不要一个两个都来托孤了好么。想让你们的子子孙孙活成你们期望中的样子,就让他们离我远点儿。”

众人不禁有些尴尬。

安世卿向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近前来。

“我倒是有一件事要托你们——”见谢怀广等人只是往前了一小步,安世卿又招了招手。看他们每个人守着礼数,都不敢再往前来,她也不勉强了。

安世卿右手按住腹部。

她那只手掌之上,突然金光大盛。

那颗原本被她纳入气海的九雷离天玄金丹,又被她取出了体外。

而她的头发,从发根至发梢,变成雪白之色。

可没人注意到她头发上的变化。

一看到她手上的这颗精纯至极的金丹,众人哪还顾得上礼数和其他,眼睛长得一个比一个大,争先恐后的挤上去要看个仔细。

“没想到今日我谢某竟有这样的眼福!”谢怀广伸过去的手很明显的在发抖。他目不转睛得盯着那颗金丹,兴奋之中透着渴望。

然而这可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这东西宝贝吧。”安世卿的声音比她手上的这颗金丹还要有诱惑力。

周围的一圈人神不由主的点头。

安世卿又说:“生灵灭至今下落不明,谁要是能把那把魔枪找到了,那可是大大的功劳啊。”

“谁说不是呢!”

安世卿:“谁要是能把生灵灭带到我面前,我就练一颗这样的金丹给他。”

“当真!?”有人不信。

“我可是认真的。”安世卿虽然像是在说笑的样子,不过她手上的这颗金丹可是货真价实的。她用另一只手指着众人觊觎的金丹,“我的九雷离天玄金丹,内服外用都可以,保证对你们的修为大大的有增益。”

在众目睽睽之下,安世卿将这颗金丹捏碎了。

金丹瞬间化作无数灵光,四散于修士陵园。

“哎哎哎——”

众人阻拦不及,这一幕便发生了。

甚至有人还去扑金丹化作的灵光,却不过是徒劳。

安世卿拍拍手,完活一样闲散道:“反正我已经把话撂这儿了,该怎么做,你们自己斟酌吧。”

第158章 忍你们好久了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58章忍你们好久了裴允聆集合清台弟子。

点了人数之后,发现还差两个。

许是自己错漏了,他确认了一下:“陇陵钟氏的钟钊铭公子可在?”

没有回应。

钟钊铭显然不在场。

然后,便有人说:“我见他被他父兄带走了。”

闻言,裴允聆沉吟一下。

立马又有人说:“郡主也不在。”

谢留彬道:“郡主好像在跟我爹他们说话呢。”

“话说谢小公子,没想到谢宗主居然是十二公之一呢。”

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谢留彬也很意外。

“我也没想到我那个爹竟是十二公之一。他何时当上十二公的,我都不知道!还想着会不会是搞错了。十二公啊,那可是中洲玄修界公认的十二位强者。我觉得我爹不太配。”

有这么说自己老子的么!

真是个不孝子!

裴允聆为谢怀广正名:“上一次晋升大会上,谢宗主用扶风谢氏的十方剑法一举击败了当年的第十二公与十一公,成功跻身十二公之一,位列第十一公。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继续挑战前十公时,谢宗主却偃旗息鼓了。谢宗主显然并没有将部实力展现出来。”

“也就是说,我爹要是将部实力都发挥出来,他在十二公之中就不止排在第十一位了!”谢留彬开始对他那个爹心生敬仰了。在一片羡慕的目光之下,他一脸自豪的问,“二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裴允聆:“二十多年前了。”

“二十多年前,那还没有咱们呢!”谢留彬蠢蠢欲动的又问,“那下一次晋升大会是什么时候?”

那什么晋升大会,他爹那种水平的都能参加,他自以为自己也能。

裴允聆觉得好笑,忍不住杀杀他这股幼稚的傻劲儿。“二十多年过去了,二十四公卿的实力又提升到了何种程度,根本难以想象。”

谢留彬才吃了几年的盐走了几年的路,就想参加晋升大会去挑战二十四公卿,以他现在的修为与能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他的这份勇气,还是值得嘉奖的。

“诶,不对啊。”俞树似乎是发觉了哪里出了问题。“我记得陇陵钟氏的那个三公子,好像是去年才跻身到十二卿中的第十位,他没有参加过晋升大会,怎么能进入十二卿呢?”

裴允聆说:“晋升大会,耗时耗力。首届晋升大会,持续了五年之久,上一次的晋升大会,也持续了一年。”

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他的话:“将那么长时间耗费在这一件事之上,谁有那么多的精力。大家都很忙的好不好!”

“郡主!”众人纷纷叫道。

接话的,正是安世卿。

安世卿继续为大家科普:“于是,十多年前,二十四公卿的晋升就衍生出了一个新的制度——见证会。晋升大会呢,要求挑战者、官家和二十四公卿都在场的。见证会就没有那么隆重了。挑战者觉得自己有那个实力可以、想要晋升十二公或者十二卿,就去官家办的这个见证会的机构报名。

报名了之后呢,官家还要核对挑战者的各项履历。也不是每个挑战者都能报名成功的。毕竟有些人自信过了头,自以为实力远超二十四公卿,而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个实力。像这样的人,官家都会进行严格考查和筛选。毕竟官家也没那么多时间陪这些人过家家。

就打个比方说,陇陵钟氏的三公子,其实他早几年便报名了,而且报名了一次又一次。见证会并没有通过。官家不予通过,也是有考虑的,一方面的,其父已经位列十二公之一,他的大哥又在朝为官,没必要一家子都为朝廷卖命。另一方面就是考虑到他确实没有那个实力。

不过,陇陵钟氏的这位三公子倒是持之以恒的很,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还是不气馁的一次又一次报名。就在去年,见证会通过了他的报名,将十二卿为他集合起来,本以为这是一场持久战,没想到这小子外强中干,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强悍,很快就不行了,就打败了两个人,勉强晋升到第十卿的位置上。官家为他大操大办,没想到他这么不中用…”

“咳咳。”裴允聆一声咳嗽,打断了安世卿的吐槽。

很多话说起来容易,但是会在弟子们中造成不好的影响。

“总之,不管谁晋升,都要有官家和十二公或者十二卿亲眼见证。私斗是不作数的。”补充完了之后,安世卿提醒周围的这些年轻弟子。“好好修行、好好做人,才是王道。对你们而言,这些都还太早了。”

乔松打回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似乎也没怎么听安世卿说话,不像谢留彬他们兴致勃勃的还听得津津有味。

谢留彬早发现他这种状态了,也提醒他几回了。

“表弟,你怎么又走神了!是不是在云总管那儿受欺负了?”

小骏山之围一解,云总管便将乔松从仓库放出来了。

听说了大家受困又是如何如何的勇斗幽尸,又是如何如何的被瘴气所迷,又是如何如何的相互扶持共渡难关,乔松便因为自己缺席这一战而感到闷闷不快。

乔松看着谢留彬,然后低下头去,有些自暴自弃道:“表哥,我…就是觉得我还没用啊!”

“什么啊!我告诉你,幸好你不在,那妖雾里的瘴气邪门的很。十七他们帮我们将瘴气拔出体外时,浑身生疼的很,那感觉就跟剥皮一样,难受极了!”谢留彬十分庆幸他表弟没有遭这份罪受这等苦。“你的体质与我们不一样,吸入了瘴气,不见得能治得好,那肯定会影响你日后修行。你现在最紧要的是,尽快找到适合自己的修行之法,就像郡主那样。我听说郡主的九雷离天玄金丹老厉害了!诶,对了,你在云总管那儿,他就没指点你一二?”

乔松摇摇头,“没有。云总管是个清冷孤僻之人,不爱与人说话。只有给我推荐秘籍的时候,才与我说些话。我看那些秘籍都有问题,也没敢与他说话了。”

“你俩还真奇怪!”谢留彬忍俊不禁道,随即又想起一件事来,放低了音量说,“有两日没给你按摩经脉了,你可有感觉到哪里不适?”

“没有…”说完,乔松怔了一下。

他耸动肩膀,活动筋骨,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以往他只要漏一天不按摩,身上就乏力的很,一天都提不起劲来。

这都耽搁了两日,他却没有那样的感觉。

这可是个好现象。

乔松正要把这件事分享给谢留彬,就看到俞树撞了他表哥一下。

俞树示意他们:“郡主和二哥悄悄的嘀咕些什么呢?”

前头一人回道:“好像在说陇陵钟氏的那位小少爷的事。”

这人是野原。

所有弟子中,就他听力和嗅觉最敏锐。

俞树:“钟公子不是被他父兄带走了么。”

野原:“二哥好像说要去找钟宗主他们要人呢。郡主说我们最好都跟着去,二哥一人去的话,八成要不来人的。”

“那个钟钊铭啊!”说起钟钊铭,谢留彬就撇嘴。他以前就老大不乐意看到自己表弟和陇陵钟氏的那小子混在一起。他翻着白眼说,“要不来算了!”

“你这话,孩子气。”野原道,“现在陇陵钟氏的这位小少爷可是抢手的香饽饽。他可是在小骏山亲眼看到了现世的魔物。有可能是唯一的目击者。而且郡主放话出来了,谁要是将那魔物呈上,她就会赏一颗九雷离天玄金丹。谁不心动?换作我是钟钊铭的父兄,我也不希望他和郡主的金丹落入到别人手中。”

“不管怎么说,三年学期未满,钟公子就还是清台的听学弟子。”俞树还是支持裴允聆去找钟钊铭的父兄要人的。他看向野原忽然道,“野原,我发现你耳朵挺灵光的。”

“哼哼~”野原得意道,“没跟我一组,后悔了吧。”

之前分组的时候,野原邀请过俞树同组来着,却被无情的拒绝了。

“不一个组又怎么了,大家还是同窗嘛,以后交个朋友就是了。”俞树握拳锤了一下他的胸口。这一拳下去,跟打在钢板上似的。他目光变得惊异,“哦哟,你这身板挺结实啊!邦硬!”

野原:“我不止上面结实,下面邦硬起来也很结实呢!”

“你很会哦!”谢留彬坏坏的笑着,“要不要比一比?”

“放肆!”江灵儿扭过头来娇斥,“忍你们好久了!”

被女弟子喝了两句,几个人老实了。

江灵儿身旁的祝枝花,盯着安世卿身上的那件披风,陷入了一番思绪当中。

裴允聆与安世卿交流了一阵之后,同意带着清台的弟子去找钟鼎与钟振洲把钟钊铭给要回来。

他明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钟钊铭呢。

清台的立场再怎么清白,从钟钊铭的父兄那里强行将他要回来,也不免会落人口实。

他是不愿去招惹这是非的。

第159章 觉得我爹如何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59章觉得我爹如何钟钊铭之前声称自己在小骏山看到了现世的魔物。

而这魔物很有可能便是下落不明已久的魔枪生灵灭。

魔枪现世。

即便没有安世卿悬赏,很多人也会千方百计的追踪那魔枪的下落。

而钟钊铭成了重要的目击证人,自然也就成了众人的焦点人物。

说不定能从他口中问出来一些与魔枪有关的线索。

如此这般,钟钊铭备受关注。想要寻到他的下落便不难。

众人口口相传,很快便有人将钟钊铭的位置传到安世卿他们这边——

钟钊铭现与父兄下榻在小骏山附近的一所官驿之中。

官驿与客栈一样,与客栈又不一样的是,它是专供官家人歇脚的旅舍。

一般人还没权限出入这里。

钟鼎身为十二公之一,算是半个官家人。但谁都知道他有一个在帝都做大官的大儿子。

他与钟振洲将钟钊铭带到官驿中来,便官驿周围布置了结界。

房间里,钟鼎用冷厉的目光盯着钟钊铭。

钟振洲立在父亲身边,张扬且倨傲,斜扬的唇角挂着冷漠的笑容。

他看着自己的弟弟,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钟鼎质问:“钊铭,你在小骏山,都看到什么了?”

钟钊铭低着头,不吭声。

钟振洲大声说:“爹问你话呢!”

他的声音响起得太过突兀,吓得钟钊铭打了个哆嗦。

钟钊铭跟怂包乔松附体了一样,低着头支支吾吾:“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钟鼎有些气愤:“既然你什么都没看到,那为何还要到处与人说你看到了魔枪现世!”

“我…我没有到处说!”钟钊铭陷入惶恐之中,一边不断摇头一边连连否认,“不关我的事!不是我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咚咚咚。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自打他们父子三人进房之后,这紧闭的房门都不知道被敲响了多少次。

钟鼎给钟振洲递了个眼神。

钟振洲心领神会,前去应门。

那敲门的人事陇陵钟氏的一名弟子,在门开之后,规规矩矩的给钟振洲报上了一串名字——

这些人都是来求见钟宗主,甚至还表明了要当面感谢他那小儿子被困小骏山时与其他宗门的弟子相互帮扶的恩情。

钟振洲打发了几句,关上房门后,回到父亲身边。

“爹,刚才你都听到了,说什么要当面感谢恩情,不过都是些漂亮话!他们还不是想从铭弟口中知道魔枪的事!他们不得逞,怕是不会罢休。爹,眼下我们怎么办?”

钟鼎看着自己这愚蠢的三儿子,明显要发作,却又将上头的情绪克制下来。

不能老这么躲着。

老这么躲着,恐会引人猜疑。

钟鼎在心中暗暗权衡了一番,转而看向自己的小儿子,放轻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上去很慈祥:

“钊铭,你是咱们家最聪明的孩子。”

钟家最聪明的孩子?

不见得吧!

钟振洲撇撇嘴,翻眼看房梁,显然对父亲这话极为不赞同。

钟鼎继续说:“你当知道说错话会造成何种后果。你万莫害了你三哥的性命。”

持魔枪出现在钟钊铭视野中的是钟振洲,不是陇陵钟氏的其他人,更不是他这个陇陵钟氏的宗主。

即便钟振洲因此而落难,他这位钟宗主也有的是办法将干系撇清。

钟鼎继续蛊惑小儿子:“钊铭,为父的话,你可明白?”

钟钊铭忙不迭点头。

见他乖觉,钟鼎满意的笑了笑。

他起身又说:“那你便在屋里好好想想。”

他都明白了,还想什么?

——钟钊铭抬头,却见父亲带着三哥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他一人。

父兄二人应该是去打发外面想要见他的那些人了。

那他…这是被禁足了吗?

之后的?

他是回到清台,还是跟随父兄回陇陵?

他都亲眼目睹了三哥行凶作恶的过程,只怕父兄二人是不会让他去外面的任何地方…

想的越多,钟钊铭越不安。

谁来帮帮他?

哪怕给他出出主意也好啊!

另一边——————

打听到了钟钊铭的位置后,裴允聆与安世卿便兵分两路,约定了在官驿汇合。

裴允聆带大队人马先行一步。

安世卿与一小部分人徒步赶往那里。

祝枝花蹭到安世卿边上,笑嘻嘻的说:“郡主,可是见过我父亲了?”

“嗯?”安世卿茫然,“我何时见过你父亲了。”

烟阳祝氏的祝宗主,据说是个狠人,不大爱见人的,就喜欢一个人待着。尤其是狠起来,连自己的妻儿都避之不见。

安世卿对这位祝宗主的了解就是——他经常闭关,他不是在闭关,就是在闭关的路上。

以致烟阳祝氏的宗主夫人遭受不少笑话,说她年纪轻轻的就守了活寡,甚至还有人怀疑她诞下的祝枝花并非祝宗主的血脉。

“披风。”烟阳祝氏的一枝花说话了,他盯着安世卿身上的披风,“这披风是我娘亲手给我父亲做的。”

安世卿脑子里嗡的一下,也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她在妖雾中见到的那个戴面具的提灯人,竟是烟阳祝氏的宗主、祝枝花的父亲——祝长虹!?

“那个戴面具的人,是你爹?”

祝枝花也跟着停下来,有些期待的问:“郡主,觉得我父亲如何?”

安世卿将披风解下,还到祝枝花手中,意味不明的笑道:

“他若活着,我还真想会会他。”

祝枝花抱着披风,愣了愣后追上安世卿。

“郡主想打我父亲?我父亲是哪里招惹到了郡主吗?那他一定不是故意的。你是不了解我父亲,你若了解他,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安世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这是要给我和你父亲做媒吗?也不怕寒了你娘的心?”

“啊呸呸呸!”祝枝花打着自己的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与我父亲怎么可能——”

安世卿加快了脚步。

祝枝花还要缠上去,肩上却冷不丁的搭了一只手。

他回头看去,见野原幽幽的盯着他。

祝枝花奇怪道:“你拦我做什么?”

野原幽幽的反问:“你要做什么?”

“我…”

祝枝花向安世卿的背影看去,突然不明白自己了。

对啊。

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这是要做什么?

野原又幽幽道:“你明白就好。”

说完,野原越过他,赶上了前面的队伍。

祝枝花抱着披风,呆立在原地,脸上一片怅惘之色。

第160章 你给我退下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60章你给我退下裴允聆带队来时,官驿正热闹。

里里外外都很热闹。

陇陵钟氏的宗主钟鼎面挂招牌式的微笑,在一帮人中左右逢源。

而钟振洲的峨眉中带着一股不耐烦的情绪。

他爹是过来人。他到底是年轻气盛,自制力差许多。

裴允聆对跟着一起来的小朋友们说:

“你们在此等候。”

他一个人去了官驿。

一踏进官驿,他便发觉了周围布有结界。

官驿内,早已坐满。

裴允聆不动声色的立在一边。

堂堂十二卿之首,便是不出声的站在那里,那存在感也是很强烈的。

“二公子——”

这不,他一出现,就被人注意到了。

“海前辈。”裴允聆谦恭有礼。

注意到他的这位海前辈,一听自己被堂堂十二卿之首叫对了号,竟不禁受宠若惊。

他慌忙起身,郑重的还了一礼。

裴允聆与在场的其他人打招呼。

现场一下子变成了以清台二公子为主角的见面会了。

钟振洲实在看不下去,不耐烦的打断他:

“二公子,小骏山的事都解决了,你不回清台去,怎么溜达到这儿来了。”

这话让人怎么听,都能听出陇陵钟氏的这位三公子对那位清台的二公子有不敬之意。

“不知陇陵钟氏的小公子可在?”裴允聆也不虚与委蛇,直接表明了自己到这儿是来寻人的。

钟振洲笑了。

“呵,你跟来这里的其他人比,倒是直性许多。你问问他们,来这儿的哪一个不是拐弯抹角的说一通听上去冠冕堂皇的废话,才把话说到我那个不中用的弟弟身上。”

他这话失德失礼,等同于把在场的每一位都侮辱了一遍。

当他这话落下时,在场的没有哪一位的脸色是好看的。

钟振洲当然注意到了自己那番话营造出的效果与气氛,见没人向他发难发作,还怪享受似的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却恍然不知有多少人将他今日的这副丑态看在眼里并记在了心里。

钟鼎开口:“不知二公子寻犬子,所为何事?”

裴允聆并不打算陪着这位钟宗主一起装傻,“令小公子乃清台的听学弟子。裴某此番前来寻他来,自然是要将他带回清台去。”

世人皆知清台四君子。

尤其这盛名在外的二公子,修为了得不说,还很会为人处事,温润如玉,言语得体,举手投足彬彬有礼,简直就是谦谦君子的代表人物。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说的就是清台的二公子吧。

一说起陇陵钟氏的三公子——

那是那颗葱?

钟振洲对裴允聆是极为不服气的。

不等钟鼎开口,他便用一种兴师问罪的口吻向裴允聆不断发难:“舍弟已经回陇陵了!我们将他送至清台听学,是要你们好好教他的。你们倒好,教着教着差点儿把我弟弟的性命交代在小骏山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有脸到我与我父亲面前来寻人!你让我们怎么放心把我弟弟交给你们清台!”

裴允聆心平气和道:“小骏山之围已解,三十六名清台听学弟子,皆安然无恙。经过此番历练,小公子随我回清台,接受先生的指教,无论是在修为还是心境上,都会有所精进。”

“你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就你们清台会教,我们陇陵钟氏就不会教了!我没去你们清台听过学,不也成为十二卿之一了!”钟振洲自鸣得意。

裴允聆很淡定的往他头上泼了一桶冷水:“清台会教,所以裴某是十二卿之首。”

钟振洲这个勉强排在十二卿第十位的,有什么资格在裴允聆这个首位面前叫嚣!

钟振洲被噎了一下。

他气恼得脸都变色了。

钟振洲怒极反笑:“裴允聆,你得意什么!如果召开晋升大会,我定会将你从十二卿之首打下来!”

裴允聆依旧很淡定:“恕裴某直言,如果召开晋升大会,十二卿之中,并不会有你钟三公子的位置。”

钟振洲是当中洲无人了吗?

就他一个厉害的?

“你!”钟振洲被彻底激怒了。

他拍案而起,瞪着从始至终都未变颜色的裴允聆,眼里冒着怒火。

他冲冠一怒,忍无可忍,身子一纵,消失原地,抬掌向裴允聆的面门拍去。

这钟三公子竟对裴二公子大打出手!?

真是一点儿容人之量都没有!!

裴允聆立在原地,巍然不动。

直到钟振洲逼至面前,他方才缓缓抬手,生生的接下了这一掌。

他依然不动。

而钟振洲就惨了。

主动出手的是他,却成了被动挨打的那一方,直接被裴允聆这一掌打回了原地,狼狈的跌坐在椅子上。

任谁都瞧的出来,钟三公子对裴二公子用了力。

而裴二公子这一掌却有所收敛。

他,未尽力。

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坐着的人,都不由得站了起来,都在用目光惊叹裴允聆的实力。

只有钟振洲一人是狼狈的坐着的。

有人突然感慨:“已有二十多年没办晋升大会了吧。二公子的实力,怕是远超十二卿之上了。”

再办一次晋升大会,二十四公卿会不会更新换代,都说不准呢。

不过有一点,怕是被裴允聆说准了——

倘若召开晋升大会,二十四公卿中不会有钟振洲的名字。

与钟振洲对掌时,裴允聆注意到一点:“钟三公子竟未佩剑。”

玄修之人,无不佩剑。

而钟振洲身为一名玄修者,竟然不带佩剑,何等的奇怪。

他又不是莱娅那样的怪胎。

在玄修界,剑的文化,源远流长,佩剑行走,也是一种礼仪的象征。

在人前不佩剑,便是不尊重所修行之道,便是不尊重旁人,不尊重对手。

即便钟振洲是无礼之人,他会无礼到这种程度?

这已经等同于不识大体了。

钟振洲手疼。

疼得说不出话来。

被裴允聆发现了他未佩剑,心中一慌,更难言语了。

钟鼎为他解围:“犬子不懂事,出来的仓促,将佩剑忘宗门了。”

这都能忘?

剑是玄修者身体的一部分。

忘了佩剑,失了自我,道心不稳,如何修行?

这样的人是怎么成为十二卿之一的?

“钟宗主,令三公子竟忘带佩剑,你不这么说,兴许还好些。高估令三公子实力的人呢,会以为他不佩剑出门,是修行到了人剑合一的程度。通情达理的人会认为,他是因为弟弟的事关心则乱。你这么一说,他哪里像是块修行的料。”

听人这么说自己,钟振洲满腔怒火,气得快要爆炸。

钟鼎笑着打哈哈:“都是钟某人的错——”

又有人说:“如此这般看,陇陵钟氏在教书育人这方面,确实不如清台裴氏。”

有人附和说:“在教书育人这方面,清台裴氏要是被超越了,也枉为玄门之首了。”

“依我看啊,不如将小公子放归清台,让他在清台好好学几年,省得像三公子那样出门忘带这忘带那的。”

钟鼎的脸都快挂不住了。

他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能怪谁去!

谁让他说错了话呢!

不管谁说什么,钟鼎决意不会放人。

他在众人面前扮演着一位老好父亲的角色:

“我那老幺,打小身子骨就不如他上头的几位哥哥,一吹风就受寒,一直养在温房里,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这回在小骏山,早就被那场面吓坏了,还吸入了不少迷瘴之气。我若不将他带回陇陵养好,如何对得起他过世的母亲!”

他还扮演了一位好丈夫的角色。

不只是因为钟鼎说的假还是演的假,立马就有人戳破他:

“钟宗主,怎么我觉着这些话听着像是你的托词呢。”

钟振洲脸色变了一变。

身上哪里还有一点儿好父亲和好丈夫的影子。

钟振洲怒视那人:“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你给我退下!”钟振洲似乎是厌烦了曲意逢迎他人,脸上没了招牌式的微笑。他喝退钟振洲,对自己这个性情暴戾又妄自尊大的儿子不再容忍,“长辈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还嫌自己在这儿不够丢人现眼吗!”

见老子发威,钟振洲怕了,瞬间没了之前的气焰。

现场许多长辈早就瞧不惯钟振洲了。

目无尊长,目空一切,没大没小。

他们谁家的小辈再调皮不懂事,也没有哪个像这样不知规矩且不讲礼数的。谁家的小辈不是在自家长辈身后站着的,就他一个是坐着的。还坐没个坐相。

再年少轻狂,也得有个限度。

哦,除了生在帝王家的两位。

有人提出:“二公子,怎么没瞧见郡主?”

说到人,人就来了。

安世卿一来便敏锐得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氛。

看样子,裴允聆并没有要到人。

“不用不用,不用站起来,不用这么欢迎我。”安世卿挥着她那把符纸做的扇子,示意那些站起来的人坐下。“搞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很多人对自己站起来这回事,甚至都后知后觉。

安世卿用扇子将钟振洲敲到一边站着去,随即又用扇子拂了几下椅子,这才坐下来。

她说:“官家要将小骏山戒严,接下来蓬羽军会接管这所官驿。我便是来清场的。所以,在场的诸位,有什么事尽快解决吧。”

第161章 为父交代你几句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61章为父交代你几句安世卿令官驿的掌柜:

“崔掌柜,去将房里的人都清出来吧。”

“哎!”崔掌柜应了一声,往楼上的客房去。

钟振洲突然叫道:“不行!”

崔掌柜的脚步,停在了楼梯口,为难出了一头汗。

钟振洲先前与众人说了自己那不中用的弟弟先行一步回陇陵去了。钟钊铭要是被崔掌柜从房里给清出来了,岂不等于是当众打了他这个陇陵钟氏的三公子一个响亮的耳光!

见崔掌柜停着不动,有人出言嘲讽:

“哼,现在这世道是怎么了,连区区一个掌柜都分不清尊卑了。”

中洲郡主,陇陵钟氏的三公子。

该听他们谁的——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题好么!

当然是听郡主的了!

他钟振洲算个什么东西!

这官驿的掌柜也太不知分寸了!

安世卿却不以为意,轻摇着扇子悠然道:“由本郡主出面执行强制性清场,那是给某些人面子。若是蓬羽军那些粗人来了,那可就不是现下这样和平的场面了。”

崔掌柜忙撒开蹄子登上楼梯,显得十分殷勤。

钟振洲看向钟鼎。

在场的,能镇住安世卿的…

恐怕他爹也没有这个分量。

“钟三公子,不用看来望去了。崔掌柜收了你们钟氏多少好处费,待会儿我会让他加倍退还给你。”安世卿说话的方式软绵绵的,声音中却透着些许她强硬的态度。她一眼瞥过去,装模作样的说,“哟,这么大场面,钟三公子竟未佩剑啊。你的剑哪儿去了?”

在他们说话间,崔掌柜将楼上的人清离出来了。

只清出来钟钊铭一人。

楼下这么多大人物,谁想错过这样的场面?很多小辈都挤在外面,趴在窗台,伏在房顶,想尽了办法、挤破了脑袋,听不到里面的人说什么,哪怕瞅上一眼也好。

钟钊铭错过,那是被迫的。

他父亲将他关在房里,还布下了结界。

那结界从里面是破不了的,却能从外面打开。

当崔掌柜把他从房里放出来的时候,他是如释重负的。

钟振洲到底是被打脸了。

可谁又会去在乎他脸痛不痛,脸上有没有光彩。

对他丢脸这事,更多的人也只是一笑而过。

钟钊铭随崔掌柜出来时,听裴允聆与钟鼎说:

“听学期未满,便提前退学,清台从古至今,不曾有这样的先例。钟宗主若执意如此,清台也不会强留令小公子。不过届时清台会将此中缘由昭告天下。”

清台裴氏要保留名声,陇陵钟氏就不在乎名声了吗?

肯定在乎。

“钟某并非执意,不过是想提犬子请个长假…”钟鼎笑得极为克制,看上去脸上如同戴了一张假惺惺的笑面具。

裴允聆秉公道:“如若弟子家中未有丧葬、婚假、祭祖等之事,其他请假理由一律不予应允。钟宗主,令小公子如有身体不适,清台自会为他调理。”

说完,他看向钟钊铭。

钟钊铭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但他看上去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倒像是被眼下的场面吓到了。

“蓬羽军快来了。本郡主可没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在这儿跟大家耗。”安世卿用这两句话表示自己不耐烦,也提醒大家将官驿清出来这件事刻不容缓。“既然钟氏的小公子现身了,就让他自己做主吧,是跟父兄回陇陵,还是跟随二公子回清台完成学业,自己选吧。”

“这样也好。”钟鼎自信的笑了。

儿子是他的,出身陇陵,在陇陵长大,自然是会听他这个父亲的。

乔松在官驿的门口,向钟钊铭招手。

“钟兄。”

在那里的,除了他之外,其他同窗也基本都来了。

钟钊铭心中泛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滋味儿。

“小公子,你倒是说话呀。”周围不大相关的人催促他赶紧做出选择,“到底是跟你父兄走,还是跟裴二公子走?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父兄,裴二公子,还有我们,都尊重你的意思。”

钟钊铭难以抉择。

那毕竟是他的父兄。

可清台,也是他向往之处。

钟氏兄弟四人,他上头三位兄长,都没有收到过清台的通玄帖。也就是说,整个陇陵钟氏,目前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获得去清台听学资格的弟子。

这项殊荣,不是谁都有的。

他今日若是跟随父兄走了,只怕清台裴氏就不会认他这个听学弟子了。

钟钊铭陷入挣扎与惶恐之中,半晌都没有说话。

就算他没有明确表态,钟鼎对他的这副唯唯诺诺看上去很好拿捏的样子还是很满意的。

钟鼎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形。

他从容一笑,与裴允聆说道:“裴二公子也瞧见了,犬子吓坏了。待钟某人将犬子带回陇陵安抚几日,不日便亲自将他送到清台去听教。”

安世卿这个搅屎棍开腔了,“钟宗主帮你儿子做决定,这咱没话说。附带着帮清台做决定,可就有失你的身份了。你叔陇陵钟氏的宗主,可管不到清台裴氏的头上去。”

立马有人附和:“是啊,钟宗主。郡主说得对。清台自办听学以来,就没有过因为弟子受了什么惊吓,就给弟子放长假的先例。就算令小公子受惊过度,吓出了病来,那裴二公子的岐黄之术可是受过药老指点的,还能医不好令小公子吗。

你今日若执意将令小公子带回宗门,回头人家清台不承认了这个听学弟子,就算您老亲自将小公子送回清台去,清台也未必肯二次收他入门啊。陇陵钟氏好不容易出了个清台都认可的好苗子,才开始培养就退学了,那这件事岂不成了陇陵钟氏的一门之辱。所以啊,钟宗主,在做得不偿失的决定之前,我劝你还是仔细盘算盘算。”

钟鼎不喜的看了那人一眼。

钟振洲又跳出来:“这是我们钟氏的家事,你们跟这儿瞎掺和个什么鬼!清台都为郡主开了先例,凭什么就不能为我弟弟开这个先例!”

闻言,不少人诧异。

更是有人露骨的笑话他:“钟三公子,你这是在拿你弟弟和郡主比?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要再说了,省的大家笑话你不懂事。”

“郡主惊为天人,若非她仁慈,你连抬头站着与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若是能将郡主招揽入门,别说开一条先例了,我都愿意退下来把宗主的位置让给她坐!”

“诶,低调,低调。”安世卿故作谦虚的姿态,又搅动了一下眼前的这一滩浑水。“你们现在不应该关心钟小公子何去何从的问题,也不能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你们要想想,钟小公子这一去,今届的听学弟子便少了一个名额。而这个名额会花落谁手,你们各门各户难道不想争一争吗?”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裴允聆身上,在他面前说着儿子、侄子不错的话。

陇陵钟氏不稀罕的东西,自有人稀罕的紧。

再这样下去,基本就成定局了——

清台裴氏不认他这个听学弟子了!

钟钊铭开始慌了。

情急之下,他大声说:“谁说我要跟父兄回陇陵了,我要回清台继续听学!”

他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

安世卿幽幽一笑。

这小子,不在背后推他一把,他怕是要一直缩在那儿等着别人为他表态了。

见钟鼎望过来,安世卿这个幕后推手立马做出事不关己的姿态。

钟振洲慌了,用更大的声音说:“弟弟,你先前不是与我说,要随我与父亲回陇陵吗!”

钟钊铭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了陇陵钟氏窝藏的最大的秘密。

绝不能把他落在外面!

必须将他带回陇陵,严加看管!

钟钊铭再没脑子,也知道自己回到陇陵后会不得善终。

“我不!我不回去!”他跑到裴允聆身后躲起来,只有声音冒出来,“我要跟二哥回清台!”

钟振洲阴森森道:“你可知你这一声二哥,会让咱们的二哥多心寒!”

要是钟钊铭前面站着的人不是裴允聆,只怕钟振洲早就上去抢人了。

之前钟振洲没将清台的二公子放在眼里,两人对了一掌之后,他便开始格外忌惮裴允聆。

“奇怪了,钟小公子都表态了,这钟三公子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有人开始起疑了。

钟三公子这么着急要将人带回陇陵,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成?

“罢了。”钟鼎妥协了。

钟振洲害怕了。

他加重声音喊了一声:“父亲!”

就是当场杀了他这个弟弟,也不能将之放出掌控之外啊!

钟鼎用眼神警告了他一下。

转而,他看向裴允聆,向裴允聆身后的钟钊铭招手。

“钊铭,吾儿,你过来,为父交代你几句。”

钟钊铭踌躇上前。

他还未在父亲面前站定,便被抓住了持剑的那只手。

当父亲那粗糙的拇指按在他手腕上时,他顿觉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如临深渊般恐怖至极,毛骨悚然时浑身又遍布寒意。

他仿佛是被迫的,眼睛几乎张大到极限,一双颤栗的瞳孔之中映着父亲的阴鸷眼眸。

钟鼎开口:“吾儿啊,在清台要少说多听,言多必失,知道了吗?”

他这一串意味深长的话语中,充满了警告之意。

钟钊铭想要点头,想要将自己的手从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掌中抽离出来,却发现自己身不有主。

他的身体被恐惧支配。

他甚至忘了如何呼吸。

直到蓬羽军统领莱姜出现,钟鼎才放开了小儿子的手。

第162章 整队带回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62章整队带回莱姜一看官驿中这么多人,老大不愉快了。

“不是传言于你,叫你来官驿清场了吗!这么不会办事,你这郡主怎么当的!”

众人以为她这么说,是将矛头直指安世卿。

接下来,她却转移话锋:“是郡主没有将官家的命令传达清楚,还是诸位藐视官家天威?”

“不敢不敢!这就走,这就走!”

众人做鸟兽散。

莱姜盯着鱼贯而出的那些人,重重的哼了一声,“就是没了官家的天威,郡主也还是郡主。”

莱姜身为蓬羽军的统领,在场之人哪一个不给她面子,哪一个不敢给她面子!

就是陇陵钟氏的宗主钟鼎,也要对她起身相迎。

众所周知,莱姜是一个强悍的女人,是一个能抗能打的女人,行事做派颇有安世卿早年之风。

很霸道就是了。

莱姜刚坐下,突然想起一桩事——

她放声说:“哪位是陇陵钟氏的小公子钟钊铭?”

消息传的快。蓬羽军来的也快。

那消息传的自然是比蓬羽军来的还快。

蓬羽军也是在接到消息之后,才赶来小骏山。

莱姜放话出来时,钟钊铭没敢答应,尤其是在父兄都在场的情况下。

钟鼎试探莱姜:“不知莱姜统领寻犬子所谓何事?”

“没你的事。”莱姜抬手挥了一下示意钟鼎退下,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接着她又重复一句,“钟钊铭何在?”

钟钊铭畏畏缩缩的从裴允聆身后冒出头来,见莱姜的目光扫过来,忙又把头缩了回去。

莱姜走去绕到裴允聆身后。

“你就是钟钊铭。”她打量钟钊铭一眼,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就是你在小骏山的妖雾中,看到了现世的魔物?”

钟钊铭垂着的头点了点。

莱姜又问:“那魔物可是一把兵器?”

钟钊铭又点了点头。

“那是一把什么样的兵器?”

钟钊铭紧张的回道:“一…一把黑色的长枪。”

“可是传说中的生灵灭?”

莱姜的这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魔君的兵器都丢了好些年了,一个十几岁大的少年在这之前怎么可能见过。

钟鼎又站出来:“莱姜统领,犬子——”

“有你何事!”莱姜不耐烦听他说话似的。

钟鼎不禁把话憋住了。

他这张老脸都快挂不住了。

他眼前这个强悍的女人,修为虽然没有多高,武力却是相当惊人,捶人跟玩儿似的。

她虽然不在十二公之中。

然而十二公之中,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

钟钊铭主动与莱姜说话:“应该…应该就是传…传闻中的生灵灭吧。”

“你如何确定?”莱姜看他时,那眼神还是很奇怪。

“我…我现在想起,那枪身上有一颗黑红色的宝石,跟眼睛一样,看形状与虎豺目一致…”

钟振洲愤怒道:“胡说八道!你何曾见过…虎豺目!”

他是该愤怒,是该紧张,是该害怕。

那么多人想从钟钊铭口中知道的事情,被莱姜几句话就给勾引出来了。

他这弟弟再多说几句,怕是要将他给抖搂出来。

钟钊铭说:“虎豺目,能映射出人心中之恶,我在封魔族见过的!郡主也与我们说过,虎豺目本是一对,原都是封魔族的镇族之宝,后来封魔族有人叛变,卷走了其中一颗。那颗就打在了魔君的兵器生灵灭之上!”

钟振洲咬牙切齿,带着仇恨怒视他这个弟弟,似乎下一刻要化身猛兽,扑上去将他弟弟生吞了似的。

钟鼎一手按在他的肩头,暗暗用力。

钟振洲脸上瞬间爬上痛苦之色,几乎扭曲五官。

他强忍着没有出声。

不过父亲给他的这份疼痛,让他差不多冷静下来。

钟钊铭从始至终都不敢看父兄一眼。

他生怕莱姜不信他所说的,于是放声强调:“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凌霄!他还与带着魔枪的那人交手了呢!”

莱姜也不惊讶。

在来之前,她便听过此类传言。

她听说的更多的是凌霄对这件事的反应——

一问三不知。

“凌霄何在?”

莱姜这是要找凌霄问询了。

凌霄这会儿更一众弟子都在官驿门外,听到莱姜点名,毫不犹豫的迈了进去。

见他要去面对那个吓人的女人,乔松似乎比谁都紧张。

凌霄出现后,莱姜打量他,目光盘桓一阵,落到了他那如菜色的脸上。

“你脸色很不好。”

“病了。”

莱姜对病人还是很温柔的,至少她说话的时候没有对钟钊铭那样冷硬霸道。

“你见过魔枪,还与持枪人交了手?”

凌霄说:“我不记得了。”

莱姜不是第一个这么问他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而凌霄的回答,却是与之前如出一辙——

不记得。

“不记得了?”莱姜的口吻变了,“这样的话,你打发得了别人,可打发不了我!”

“他——”安世卿本想帮凌霄说几句,却被莱姜打过来的一个手势给制止了。

“你不要说话!”不知为何,莱姜看安世卿,似乎有些警惕。“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安世卿向凌霄摊手,表示无奈。

她能结丹这事,一直未对莱姜说起。

莱姜怕是听说了她在小骏山的光荣事迹,并因此对她产生了情绪。

莱姜接着将注意力放在了凌霄身上。

凌霄还是那句话:“我不记得了。”

“我…我可以作证!”

众人感到诧异——那个乔怂怂居然主动站出来为凌霄说话了。

虽然他还是一副怂怂的样子,不过他表现出来的这份勇气还是值得让人给对他刮目相看的。

莱姜盯着乔松,“你如何为他作证?”

“凌公子他生病了,发着高烧,整个人像个火炉,是我在山洞里照顾他的。”乔松诺诺道,“之后…他应该是感应到大家有危险了,就…就提着剑跑出去了。他…他在离开山洞的时候,还在发烧呢。”

谢留彬也主动发言:“凌霄生病这件事,我也可以作证。我将寒湘凌氏的几位师姐师妹送去神庙,在山洞与我表弟他们分开。我们走的那会儿,凌霄还烧着呢。他应该是烧糊涂了,自己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都不记得了。二哥,有人生病,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有。”裴允聆的话还是可信的,毕竟他的医术受过高人指点。“也有比这更糟糕的。”

乔松维护凌霄,主要是不想让以外的人发点凌霄身体里藏着的秘密。

而谢留彬帮着他围护凌霄,只是出于情谊单纯的维护。他也不知道凌霄的什么秘密。

而裴允聆,不过实话实说。

这些人犯不着串通起去蒙骗谁。

莱姜继续对乔松发问:“你看着他跑了,就没追上去?”

“我…我是想追…”乔松没见过魔枪,更没有目击持枪人行凶作恶的过程,万没有想到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他一个怂包,有什么好值得怀疑的。“我…我被…被云…云总管带进仓库了。”

“安记仓库的总管云芗?”莱姜似乎并不相信乔松,“云芗出身梵圣族,谨守梵圣族祖训,避世不出,也不会插手人间俗事。他竟出手帮你,你——对他而言有什么特别的?”

“我…我…”乔松越发紧张,连话都不会说了。

谢留彬站到乔松身边,为表弟辩护:“我表弟对云总管应该没什么特别的。云总管照顾我表弟,也是受了郡主之托。我知道你接下来想问我表弟对郡主有什么特别的。我表弟再不济也是和郡主同在清台听学的弟子。

我表弟经脉错乱,这是谁都知道的事。郡主还是第一个发现这一点的。我表弟体质与常人不同,一旦摄入瘴气,就是药老亲临也难将我表弟治愈。郡主便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便出于同窗情谊拜托云总管照顾我表弟,有什么不对吗?”

“哼哼~”莱姜的笑声令人悚然,听上去还有那么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她看着乔松,目光竟带着同情。“梵圣族人都是厄命加身之人,会给身边的人甚至这世间招来不幸。你承蒙他一次恩情,将来还不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做为回报…”

谢留彬公然反驳她:“我从不信这些!云总管也并非你说的什么厄命加身之人!”

莱姜不以为忤的笑道:“你们认识云总管,也就是说你们之前见过他了。你们之前若没和他接触过,兴许也不会遭遇小骏山这一劫。”

谢留彬继续反驳她:“照你这意思,我们被困小骏山都是云总管害得呗,那还跟什么生灵灭有关系啊!你去将云总管杀了,说不定就不会有人带着生灵灭出来祸世了!”

“你!”莱姜被堵得快要哑口无言。

谢留彬还在继续:

“我们是见过云总管。见过云总管的不过也就是我们几个人。被困小骏山的弟子,难不成都是因为见过云总管才遭此劫难!身为蓬羽军的统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到,竟将云总管当成是整件事的祸源!你不能因为对梵圣族有偏见,就如此诋毁一个人。世人还对你们封魔族有莫大的偏见呢,若都因此而诋毁你,你还能坐上蓬羽军统领的位置吗!”

说的漂亮!

干的也漂亮!

莱娅在门外附和:“阿姐,虽然你是我阿姐。但是我觉得姓谢的说的对。”

莱姜气坏了,抖着手指着谢留彬:“这谁家的孩子,有没有人出来管管!把他的嘴给我堵上、缝上!”

谢留彬扬眉吐气的对着她。

他爹可是十二公之一。

就冲这一点,他日后见谁都不能怂!

一名蓬羽军安抚并提醒莱姜:“统领息怒,正事要紧。”

对,正事要紧。

莱姜一把抓住钟钊铭。

钟钊铭又惊又怕。

这蓬羽军统领在谢留彬那儿受的气,该不会是要发泄在他身上吧。

那谢留彬这回可是害惨了他!

莱姜却说:“你在哪里见到的魔枪与持枪人,立即带路!”

莱姜带走的是清台的听学弟子。

裴允聆总不能眼瞅着不管。

他配合蓬羽军统领行事,不过一路都跟在钟钊铭身边。

有他在,钟钊铭心里也有些底气。

钟氏的那对父子怕他说错话,又担心亲自跟过去会让人起疑心,便暗中派了一名亲信弟子跟过去。

蓬羽军接管了官驿,下一步就要戒严小骏山。

小骏山戒严了,便不得随意出入了。

很多人一听小骏山要戒严,都跑到神庙去了。

这是为何?

还不都是听说剑宗的弟子慕容与武魂在神庙一战,清台的四公子还因此触痕生悟,于是大家都将神庙当成了利于修行的洞府,想去那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参悟出什么。

之前大家都忙着逃命了又在官驿闹了这么一出,没顾得上去神庙凑热闹。现在都脱身了,清台这些平日里都沾了四公子的光的弟子们,也都想去神庙参悟参悟。

这些弟子与裴允聆约定,在神庙汇合。

赶在蓬羽军将小骏山戒严之前,他们一定要抓紧时间去神庙参悟。

可神庙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不止跟他们一起被困小骏山的弟子,远近之人听说清台四公子在剑宗大弟子与武魂一战之后触痕生悟,都赶了过来。

有人的动作更快,为了保护现场的痕迹,赶在所有人之前在神庙口设了结界,还在外面摆了个摊儿。

想进去可以,一次只能进一个人,还要掏钱。

掏的钱越多,在神庙里待的时间就越长。

不过就是花钱买时间。

除了安世卿的那个爹,没人敢干出这样的事来。

安岱青这一下就把神庙变成了观光的景点,还是有偿的那种。

对此这没人敢说什么。

这神庙本来就是官家建的。

安岱青虽无官职,到底出身官家,也是大家口中的王爷。

不过他没亲自前来。

搞这种蝇头小利的事情,他也不好意思露脸。

清台的人在这儿碰到了同盟会的人。

不管是玄修还是魔修,大家都是修行之人,自然都是想要去神庙里面仔细看一看的。

晏祯与十七他们都盘算好了,他们花钱进去之后,便将神庙里面的痕迹都采集下来。可能这么做会让参悟的效果会大打折扣,但总比老花钱往这儿跑的好。

清台的人也想如法炮制。

诚谨偷偷的问晏祯:“晏祯,这件事过后,你会与我们一起回清台吗?”

比起清台,同盟会更适合自己——

这样的话,晏祯说不出口。

看他犹豫,诚谨便知道答案了。

他很失落。

“你现在修为都没了,还要去当那什么监管吗?”

晏祯:“同盟会中有很多恢复修为的办法。”

即便他以这样的状态回到清台,也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

——诚谨是知道的。

能恢复修为,自然是最好的。

诚谨嘱咐他:“那你在同盟会,一定要小心。”

晏祯说:“同盟会并非你与外人想的那般不堪,也没那么可怕。有机会,你也可以去见识见识。”

见四下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晏祯偷偷的给他塞了一个东西。

诚谨赶忙藏起来,却小声问:“这是什么?”

晏祯小声告诉他:“这是梵天仪的复制品,圆天仪,能将周围的影像拓印下来。同盟会的几位师兄做的小玩意儿。待会儿进神庙,可以用上。”

诚谨惊:“梵天仪,那不是梵圣族的至宝吗!”

晏祯小声纠正他:“这是圆天仪。”

不是梵天仪,能有梵天仪的功用,也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了。

诚谨不禁担心:“那你把这东西给我了,你怎么办?”

晏祯说:“像这样的小玩意儿,同盟会还有很多呢。”

诚谨突然明白晏祯怎会那般乐不思蜀了。

同盟会,好像是个挺好玩的地方。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就见安世卿从神庙出来了。

安世卿出来的时候,神态不太对劲。

难不成是参悟了?

众人一拥而上。

“郡主,参悟了吗!”

“参悟你个头啊!”安世卿整个人都是懵的,“这什么情况!蓬羽将军怎么不见了?!”

“蓬…蓬羽将军不见了?”

“不在武神像里吗?”

“他自己跑出去玩儿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

俞树冷不丁的说:“该不会被卷走妖雾的那股力量给收了吧!”

安世卿蓦地看向他,随即又看向佩在腰侧的洛汐剑,万分沮丧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还不得在安家的列祖列宗前以死谢罪!天啊,不应该啊,那神像上有帝族之力保护,不应该会是那样吧!”

仔细想想,她可以确定,武魂蓬羽是不见了。

至于他去了哪里——

她如何会知晓!

裴允聆带帮助莱姜办完差事的钟钊铭,到神庙与其他弟子们汇合,且为了满足他们绝大部分人的愿望,答应亲自带他们去神庙内。

摆摊儿的给了他们一个团购优惠价。

一个时辰后,他们从神庙出来。裴允聆便整队带回了。

安世卿搭的还是凌霄的顺风剑。

凌霄就算身体不适,把安世卿带回清台的力气还是绰绰有余的。

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裴启元与众位长老在山门前相迎。

小骏山这一遭,这些弟子可是给他们清台大大的长脸了。

从小骏山回来的所有弟子,都要好好的调理。

裴启元特别惦记着为救大家而修为尽失的晏祯,再三嘱咐裴允聆一定要给他送些补品过去。

在接受调理的时候,大部分弟子累的都睡着了,只有那几个精力旺盛的家伙还在跟身边错过小骏山之围的弟子们胡乱吹嘘。

裴允聆抚琴帮他们安神。

在听了一段安神曲后,睡不着的也都睡了。

打发了那些凑热闹的弟子,又将裴允聍单独安顿好之后,他退到院子中。

在院内守候的裴启元问:“如何了?”

“都没事。”

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大家都相安无事,这便是最令人欣慰的结果。

裴启元有些急切:“我是问你小骏山…郡主!”

“生灵灭在小骏山现世,确有其事。陇陵钟氏的小公子亲眼所见。至于郡主,她可以结丹,她的修为与境界已然超越了你我认知的界限。还有很多事,目前尚不明确。允聍的事,等他醒来,让他自己说吧。”裴允聆回想今日之事,有一件事让他耿耿于怀,于是主动与裴启元说起,“三叔,今日我在官驿,与陇陵钟氏的三公子对了一掌。很奇怪,我发觉他身上有一股阴邪的力量。”

裴启元冷嘲一番:“哼,陇陵钟氏到底曾为魔君一党,沾了魔君不少好处,现如今钟氏的宗门弟子怕是还在偷偷的修炼见不得光的妖邪之术!”

关于钟振洲的事,裴允聆决定与曾经落败在钟振洲手下的三位十二卿互通书信好好聊一聊。

裴允聆忽然想到安世卿今日回清台便修了一封书信差信使往剑宗送去了。

想起剑宗,裴允聆又忆起一桩事,“剑宗南北两院纷争已久,今日我见同盟会的大先生给大宗师出了个主意。不日,北院的势头就会被南院压制住。”

“你才回来,怕是还没听说——”裴启元道,“剑宗的大弟子慕容,自小骏山回剑宗之后,便自创一套剑法,名为朔日剑法。大宗师又动身前去帝都,向君后请收太子为剑宗弟子,由他亲传。后面这个,怕就是你说的同盟会的人给大宗师出的主意。”

他笑了笑,又继续说:“剑宗的北院弟子,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太子若为南院弟子,南院便有官家护持,当然能强压北院一头。再说,太子那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叫以毒攻毒!这么损的主意,一般的人可是想不出来。你最好离同盟会那什么大先生远一些。”

裴允聆不禁莞尔,“今天…还真是发生了好多事。三叔,你若想了解郡主,何不亲自找她去聊一聊?”

裴启元立马端正起来,却仍与一个老小孩儿一般执拗:

“不去!我与她没话说!”

裴允聆又笑了。

与安世卿说一句话,裴启元能惹一肚子气。他何必要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第163章 涂鸦信纸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63章涂鸦信纸在小骏山也就待了几日,可就这几天的光景,便发生了不少事情,回归清台的弟子们,无论是在修为上还是在心境上都有所成长。

也是经过了小骏山之围这一遭,一些弟子发觉到了他们身边的小伙伴大都藏着秘密。

一觉起来便是第二天。

从小骏山回来的弟子们,还要接受第二次调理。

要吃药喝药不说,还要泡一个时辰以上的药浴。

药浴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泡过一次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是焕然一新的。

好多弟子怕泡过这一次就没有下次了,皮都泡皱了,也没舍得从浴池里出来。

偌大浴池,热气缭绕,药香弥漫。

靠在浴池边上闭目养神,安安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凌霄,总能感觉一道视线窥探着他。

他张开双眼,幽幽的看过去。

与他一对视上,那人立马别开目光,心虚的将自己缩进了药汤里。

乔松,乔怂怂。

自从知道凌霄的秘密之后,他就一直很好奇。

凌霄的身体里,居然住着另一个人。

那人的性格极其恶劣,来头显然不小。

那凌霄本人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

发现乔松走神,谢留彬也没去管他。

他撩了一捧药汤打到凌霄身上。

“凌霄,你妹妹如何了?”

从小骏山回来,他们就没机会见到凌燕了。

听说他们离开小骏山之前,凌燕便被寒湘凌氏的弟子带回宗门了。

算起来,小骏山之围时,凌燕也是大功臣呢。

若非她的灵燕引路,被困的所有弟子不可能在限定的时间内汇合一起共渡难关。

见凌霄不理会自己,谢留彬很受打击。

“什么情况啊,你是——”

乔松从药汤里冒出头来,“表哥,我给你搓背。”

谢留彬欣然接受:“我给你按摩那么多次了,换你给我搓一次背,值了。”

乔松拿着沾湿的帕子,敷衍的往表哥的背上搓,看谢留彬还是很介怀被凌霄无视一事,无奈之下,诺诺说道:

“表哥,我知道你关心凌公子的妹妹。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呃…真情流露。”

俞树重重的往谢留彬光洁的后背上拍了一下,那声音叫一个响亮。

啪的一下,整个浴池的人都往这儿看了。

他措词就没有乔松那么小心了:“就是。一群大老爷们儿泡澡,关键是你之前与我们说笑的时候才打了黄腔,这会儿提人家妹子,你是几个意思?就算你是出于真心的关心人家妹子,人家也会以为你是对人家妹子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念头。”

谢留彬觉得好气又好笑,“小姑娘那么大一点儿,我能动什么不该动的念头啊!我又不是禽兽!”

俞树说:“人家看你像,我看你也像。”

谢留彬气急败坏的撩汤泼他。

药汤里再起水仗。

凌霄被殃及,一怒之下把所有的水花结成了冰凌。

瞬间,浴池上方跟冰雹似的。

有的扑簌簌打在人身上,有的哗啦啦落到药汤里。

“好凉,好凉。”

众人抱着膀子,缩进药汤。

下一刻,场面更加不可收拾。

众人对凌霄群起而攻之,撩着药汤往他一人身上泼。

“哈哈哈,叫你施法变冰雹,你变啊,你再变啊!”

诚谨一来,就被溅了一身汤水。他狼狈躲闪,以免再次遭殃。

他大声说:“怎么还在玩儿呢,赶紧出来整理好仪容,到外面集合了。官家来人了。”

药汤里的弟子们开始慌慌张张往外爬。

官家来了仙史,就小骏山之围一事,对参与的弟子们论功行赏。

几乎人人有功,几乎人人有赏。

弟子们给清台长脸,裴启元脸上大有光彩。

清台预定下午举行一场表彰大会。

除了官家的行赏,清台表彰,各方也送来了不少贺礼。

听学的弟子们,几乎都收到了家书。

信中几乎都是家中长辈的表扬与欣慰,还有嘱咐之词。

大家互相炫耀各自家书的内容。

“我爹在信里夸我了!”

“我爹也夸我了!”

见凌霄看完家书后松了口气,谢留彬一蹦一跳凑到凌霄身边,往凌霄外公给他来的家书上瞄了一眼,不禁喜形于色道:

“哎呀,你妹妹没事啦,那真是太好了!”

偷看人家的家书,什么毛病!

凌霄把家书收起来。

信使来到他跟前,将一沓书信拿给他,“这些信都是给郡主的,还请凌公子代为转交。”

“我的老天爷啊——”

望着那一沓书信,谢留彬除了惊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其他人也凑过来了,望着凌霄接到手上的那一沓书信。

“郡主一个人居然收到这么多信。”

论功行赏与表彰大会,安世卿与裴允聍都没有参加。

从小骏山回清台,裴允聍一直没有现身。

据说是在闭关破境。

至于安世卿,在无忧居,也算是一种闭关吧。

近来发生了许多事,她得好好捋捋。

在凌霄他们送信来时,她还在院子里喂鱼想事情呢。

安世卿问:“有大宗师的信吗?”

“有。”凌霄帮她把大宗师的信筛选出来。

昨日安世卿修书一封派信使送去给剑宗的大宗师。

不过一日光景,大宗师便回信了。

大宗师回信的内容,喜忧参半吧。

她不将大宗师的回信展示出来,也没人敢上前去看。

就是谢留彬这个平日里蹦哒得最厉害的家伙,也在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谢留彬忍不住问:“郡主,慕容师兄怎么样了?”

“慕容与蓬羽将军一战有所领悟,自创朔日剑法,因他当时在小骏山身中迷瘴,险些走火入魔,被强行拉出虚演之境,他的创的这套剑法,力有余却威不足,效果大打折扣,不能说是一套剑法,顶多是半套。至于他在神庙之内,如何受那么重的伤…”

说到此处,安世卿停了下来。

她眉宇间隐隐浮现忧虑之色。

“如何?”

“说是…”安世卿忧心忡忡,“蓬羽将军与慕容对弈时,突然狂性大发,变得凶神恶煞,暴戾无情。”

“怎会如此!”

关键是,武魂蓬羽下落不明,不在武神像之中,也不在神庙之内。

安世卿现在就担心——暴走的蓬羽流落在外,化为嗜血狂魔,在外面大开杀戒。

安世卿自我安慰道:“好在武魂蓬羽不能与天光共存,白天应该不会有事…”

到了夜里,那就不一定了。

乔松诺诺道:“现在外面还没有消息传来。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他还提议:“要不晚上,我们再去小骏山找找看吧。”

安世卿说:“小骏山那边要有情况,留守在那里的蓬羽军会来消息。快看看这些信里有没有蓬羽军的信。”

凌霄又筛选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带有蓬羽军标志的信。

安世卿指着最厚的那一封信,有些好奇,“这封信,谁来的?”

凌霄拿出来一看信封上封戳印的标志。

那印戳是个冰凌的形状。

“寒湘凌氏…凌燕。”

那信封上,还画了一只飞燕。

竟是凌燕的来信。

安世卿感兴趣了,“打开看看。”

凌霄郁闷的说:“你别抱太大希望,我那妹妹还不大会写字呢。”

小孩子不会写字,没什么奇怪的,能把想要说的话画出来就行。

可关键是,凌燕这画画的功底…也不是一般的差啊。

看着信上的涂鸦,不止安世卿,其他人也都傻眼了。

整整一大张信纸,上面都是涂鸦。

“这…什么啊?”安世卿把信纸递给凌霄,“劳烦你这个亲哥,给解读一下。”

凌霄指着第一个涂鸦上的小老头。

“这个好像是外公。”他看着接下来的涂鸦,继续尽力的解读,“应该是,她跟外公说了什么事,而外公想让她把这件事告诉你。你看,这上面还有你。这个应该就是你。”

他指着涂鸦上一个没有手的小人。

那就是安世卿了。

在小骏山时,凌燕老想跟安世卿牵手,可每每牵到的都是她的袖子。

后面的涂鸦,似乎有些超纲了,在凌霄的能力之外。

他解读不下去了。

“我来!”谢留彬自告奋勇。他先是仔仔细细的把整幅涂鸦都看了一遍,结合之前在他们在小骏山的经历,竟脑补出了个大概的情形。“啊,我知道了!凌燕妹妹是想告诉郡主,神庙里闯了一个无面人,把蔺剑池他们都打晕了,然后从石像里召出一个可怕的大家伙…”

众人不约而同惊呼:“蓬羽将军!!”

当然也有人怀疑谢留彬的解读能力:“谢小公子,你看不懂,可不要胡说啊。这可是很严重的!”

“我没胡说。我真看懂了!”谢留彬指着身上有一道红线的涂鸦人物,“你们看,这不就是蔺剑池吗。他背的遮灵伞就是红色的。有没有这回事,让他自己站出来说一说,不就真相大白了。”

“嗯,蔺剑池呢?”

蔺剑池并不在场。

俞树似乎对蔺剑池的动向了如指掌,“他在闭关呢。”

“他也闭关?”

俞树说:“他现在的修为距离入神境,就差一个关隘了。正在紧要关头呢,你们不要去打扰他。”

安世卿催促谢留彬,“后面的。小妹妹后面说什么?”

谢留彬继续看图说话:“后面…说是那个可怕的大家伙钻到一个人的身体里面去了。这人坐着,闭着眼,怎么感觉像是四哥啊…”

蓬羽将军竟然附到裴允聍身上去了??

去确认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第164章 没那么伟大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64章没那么伟大无壅居。

这里是裴允聍的起居。

他便是闭关,也在这里。

安世卿带莱娅来无壅居。

一进院里,便看到裴启元与裴允聆在下棋。

这叔侄二人,是在为闭关的裴允聍护法。

莱娅劈头就问:“你们家裴小四呢?”

裴启元还是看不惯她这副不拘小节的模样。

裴允聆对莱娅倒是和颜悦色。

“在闭关呢。”

“别闭关了,让他赶紧出来,我们要问问他到底把蓬羽将军塞哪儿去了。”

院里的这叔侄二人都是茫然。

安世卿无奈的看着莱娅。

这孩子是真的不会说话。

要不要再直接点。

“没事没事。”安世卿安抚那叔侄二人,“我们就是过来看看裴小四闭关出来了没有。”

“日落前,应该能出来。”

见裴允聆毫不保留的将裴允聍闭关结束的时间对安世卿说了出来,裴启元露出不满之色。

安世卿的身份再怎么尊贵,对于他们裴氏而言,她到底还是一个外人。

和外人谈心论道不是不可以,但是将闭关这等关乎修行前途与身家性命的要紧事分享给外人,那就是给自己制造了一份危机。

并不是所有的外人都是可信的。

“郡主,要不要来一局。”裴允聆邀请安世卿一起下棋。

叔侄二人下的是围棋。

安世卿瞅了一眼棋盘,兴致缺缺。

“这玩意儿,我不会。”

裴启元失望不已:“身为郡主,怎连下棋都不会。帝君与王爷的棋艺那么精湛,你就没学一点?”

安世卿理直气壮的说:“我要是把心思都放在什么琴棋书画上,哪来的时间修行。我不修行,哪来的那么高的修为。我爹和帝君多少岁,我才多少岁。他们会的多了,学这些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漫漫岁月中无聊的时间而已。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去琢磨新术法呢。”

她虽然这么说,还是坐到了棋盘边,盯着棋盘上的棋局看了一会儿。

“这不很明显么,白子快输了。黑子还让着白子,不然白子早输了。”

不会下,却能看得出一些门道。

裴启元神情发窘。

白子是他的。

他端着架子训斥一句:“观棋不语!”

“先生,我有疑。”安世卿突然提问,见裴启元露出一丝紧张情绪,她补充道,“与课业无关。”

裴启元端正了姿态,“那你问。”

“陇陵钟氏曾在魔君麾下效命。钟氏一族前科累累,黑历史那么多,就算他们弃暗投明,可以清台的标准,你们断然是看不上钟氏族中的任何人。

钟鼎膝下有四个公子,只要到了清台听学招新的时候,他每每都会想尽办法将他的儿子们塞到清台来听学。他前三个公子都没有得逞。我就好奇,今届的通玄帖,怎会落到钟氏的小公子手里。”

叔侄二人面面相觑。

在安世卿说完,莱娅立马接上:“那钟钊铭,我真看不出他有什么好的!虽然说他在小骏山的时候,表现是好那么一点点。但是他这个人啊,是真的贪生怕死!为了自己活着,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什么人都能背叛!”

安世卿说:“应该不是清台裴氏改变了对陇陵钟氏的看法吧。”

裴启元似有难言之隐。

裴允聆微微向他颔首。

他这才说道:“那孩子,是我保举的。这背后,的确有一段缘故——陇陵钟氏的四位公子,唯有三公子与四公子是一母所出。他们的生母甄氏,是出师清台的女弟子。那年我炼制新药,不料炼药炉爆炸,是她扑过来护了我一把。我欠她一个恩情。两年前,她来信说要讨回这个恩情。

信中,她言辞恳切,叫我无论如何都要在下一届招新的时候,将她的小儿子招入清台。我收到她的信之后的没多久,便听说她除魔的时候出了意外不幸殡天。我对此事耿耿于怀,便在今届招新时,将通玄帖给了她的小公子,也算是完成她的遗愿吧…”

裴允聆接了几句:“我想,甄师姐与她的小公子也是母子感情深厚。甄师姐的佩剑琼林,便传给了钟小公子。”

安世卿恍然:“也就是说,钟氏那小子的佩剑,是从他母亲那儿继承来的。”

裴允聆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安世卿反过来问他:“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他那把剑有问题吗?”

叔侄二人都是一怔。

莱娅也觉得奇怪:“能有什么问题?”

“以他的修为,他不至于连御剑都学不稳当。我曾偷偷的瞧过,那剑中有灵,但也有另外一股力量,应该是被人动了手脚。”

叔侄二人都很诧异。

裴允聆说:“琼林是没有剑灵的…”

他的声音到最后没有了底气。

安世卿说:“万物有灵。遮灵伞原本也没听灵,最后还不是被蔺剑池养出了伞灵。”

裴启元起身:“我去…”

他这是想去找钟钊铭确认一下安世卿所说的话。

“不可。”裴允聆阻止他,略微思索一番后,神色微微沉着。“三叔,这件事蹊跷的很。只要是跟陇陵钟氏扯上关系的事情,都蹊跷的很。我们…暂时,静观其变吧。”

他看向安世卿。

“不妨与郡主直说,甄师姐与钟宗主相好时,三叔便竭力反对。但甄师姐是个执拗的痴情人,为了和钟宗主在一起,不惜被逐出清台。三叔最好还是以出师之名为甄师姐送嫁。

不过,后来听说甄师姐虽然接连为钟宗主诞下三公子与小公子,但她在陇陵的日子并不好过。前两年收到甄师姐仙逝的消息,我与三叔都怀疑甄师姐之死过于蹊跷,并非意外。

以我对甄师姐的了解,她谨慎小心,冰雪聪明,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即便是去做了,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做了万的准备。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在除魔的时候出意外。”

想起甄氏的事,裴启元既痛惜又悔恨。

当初甄氏与钟鼎相好时,他就该坚持到底,一棒子把这对鸳鸯给彻底拆散了。

那样的话,说不定甄氏还长命些。

安世卿问:“你们有没有去查过?”

“查过,一无所获。”裴允聆坚持说,“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查到,我才觉得甄师姐之死更为蹊跷。”

“回头我让天枢阁的人再查查。”

天枢阁中收录了中洲境内所有玄修者的名册与命簿。踏入修行之路的人,都是要在那里登记造册的,从出生到死亡的经历,名簿上记录的都很详细。

裴允聆向安世卿表示谢意:“那就多谢郡主了。”

一旁的莱娅渐渐失去了耐心,“恩主,我们不会要在这里等着裴小四闭关出来吧!”

“你要是想出去找他们玩儿,便去吧。”

莱娅如获大赦,蹦蹦跳跳的走了。

“哎,”安世卿叫住她,“见到蔺剑池了,帮我问问神庙的事。”

“收到!”

应了一声,莱娅走了。

这回她走得更快一些,生怕自己动作慢一些又被叫去干这干那了。

莱娅一走,裴允聆开口:

“郡主,我也有疑。”

“虽然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你还是问吧。”安世卿支楞着下巴。

裴允聆说:“郡主明明可以结丹,之前为何不说?”

“那我之前不是也跟你们说,不要操心我的事么。我都不操心,真不知道你们瞎操心个什么劲儿。”安世卿吐槽。

裴启元忍不住:“既然你可以结丹,为何一天到晚还要吊儿郎当、不务正事!”

知道裴先生看不惯她,安世卿对他却是很尊重的。

她耐心解释:“我身具帝族血脉与姻灵族血脉,帝族血脉被世人视为最强的血脉,而姻灵族血脉可以说是最弱的。这两种血脉在这之前,从未有过交融,所以你们谁也不知道这两种血脉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并且觉醒的时候,会碰撞出何等强大的力量。

我便是占了这种先天优势,天生对天地灵元的感知能力比寻常人要付出很多,所以在修为上才能在那么多的时间内赶在所有人前头。修为精进太快太高,并非好事。我就给你们打一个比方说——”

她顺手抓了一把白色棋子,撒在了棋盘上。

她指着散落在棋盘各处的白子说:

“就不放说,这些棋子就是天地灵元。虽说万物有灵,但天地灵元的再生是一个恒久持续的过程,并非猛地一下就冒出许多来。别看中洲这八方之地那么广阔,其实天地灵元在一段时期内统共就那么多,”

接着,她又执起一颗黑子。

她将黑子放到一堆白子之中。

“这颗黑子,比方说就是我这类人。”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周围的白子笼络到那一颗黑子的周围。“如果说大部分天地灵元都被我吸收了,那其他踏入玄修界的人,会当如何?”

除她这类人之外的那些玄修者,能够利用到的天地灵元便不足够,甚至是无法感受到天地灵元的存在。

无法感知天地灵元,便不能修行。

听安世卿如是说,叔侄二人悟了。

裴允聆更是起身,十分郑重的向她致以敬礼。

就连之前瞧不惯她的裴启元,这一刻内心充满了说不清的情绪。

为了能够让更多的人踏入玄修之境,而牺牲掉自己的一身修为——

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而安世卿在做到这一点的同时,还能缄默独行,不向谁邀功,也不争取善名。

这更为难得。

在玄修界,这样的人,是值得被敬重,且可以流芳百世。

安世卿明显不需要这些身外之名。

发现这叔侄二人敬仰的看着自己,安世卿浑身不自在。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也别把我想的那么伟大。”安世卿说,“我也没那么无私。我只是想活的久一点罢了。你们兴许还不知道,姻灵族人,血脉觉醒之日,便是寿终就寝之时。好在我福大命大,身上有帝族血脉加持,才活到了现在。哦,对了,还要感谢你们清台的复首术一直为我续命。”

裴允聆沉重道:“有关姻灵族血脉的事,我曾听过一些,据说姻灵族之人,血脉一旦觉醒,便会不受控制的吸收天地灵元,直至身体承受不住而经脉俱断而亡。”

安世卿点头证实:“确实是这么回事。”

裴允聆不由担心:“那郡主的姻灵族血脉…”

安世卿挥开手边的棋子,望向西边的落日。

夕阳的余晖打在她的脸上与瞳孔之中,为她素净的脸孔平添了许多生动之色。

她说:“还未出生,便觉醒了。”

安世卿突然转过头来,“所以,我刚刚不是说,我有先天的优势吗。就算我不主动的去吸收天地灵元,我有觉醒的姻灵族血脉在,天地灵元也会主动的为我所用。你们看到的现在的我,切断了大部分我与天地灵元相互感知之力。所以,别在劝我去修行啦,想修我自然会去修的。”

“哼!”裴启元冷傲道,“你还是别修了!这辈子都别修行了!”

摊上这么个傲娇的先生,她能有什么办法。

了解了安世卿不愿修行的秘密,裴启元日后也不会再上赶着督促她去与其他弟子一样努力修行。

裴允聆真诚道:“郡主是大仁大义之人。”

“哎。”安世卿都不好意思,“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都说了,我没那么伟大。我娘才是真的伟大,怀了我这么一个怪胎,遭遇了那么多的磨难,还坚持把我生下来。她才是真伟大。”

裴启元十分赞同的点头。

安世卿在未出生时,便觉醒了姻灵族的血脉,给她娘带来了不少苦头。

看着日头都快要完落下去了,安世卿似乎也有些不耐烦等了。

“裴小四怎么还不出来。”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裴启元望着紧闭的门扉。

这句话,像是他对自己说的。

想起莱娅在进来时说的话,裴允聆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很快,他便想到裴允聍体内多出来的那股莫名的力量。

难不成那股力量,便是武魂的力量?

如若真是,他便有些担心了。

如果确定了蓬羽将军的武魂在裴允聍体内,不知安世卿会不会将这份力量回收去…

第165章 也只能当没有

日落西山,暮色降临。

在入夜之前,裴允聍终于从屋里出来了。

他应当是在闭关的时候耗费了不少精力,清逸之中却难掩疲态。

“三叔,二哥。”该有的礼,他一样也没缺。“郡主。”

他给人的感觉与往常一样,可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还是最了解他的二哥察觉到了。

裴允聆:“你未破境?”

闻言,裴启元看着裴允聍的目光变得诧异。

裴允聍微微点头,一副恭顺之状,“闭关时,我发现蓬羽将军的武魂在我身上,我若破境,对武魂会有损耗。”

“那这…”

裴启元与裴允聆叔侄二人原先都以为裴允聍身上多了武魂的力量,是一件好事。

如果武魂待在裴允聍身上一天,他一天都破不了境的话,那这份力量还不如让安世卿收回去的好。

“不…不如,郡主还是将武魂收回去吧!”裴启元虽然把话说出口了,但听上去让人觉得他很舍不得。

裴允聍倒是没有半分不舍:“请郡主收回。”

这原本就不是属于他的力量。

安世卿望着他,轻叹一声,“你在小骏山吸入的迷瘴之气还在你体内。没有武魂的力量镇压,迷瘴之气定会影响你将来的修行。”

迷瘴之气,是魔气演化而来。

本质是还是魔气。

再说,小骏山妖雾中的迷瘴之气,本就是有人借用魔物的力量催生出来的,比普通的瘴气要更为霸道。

“郡主当日在小骏山救助寒湘凌氏的那个小姑娘…”裴允聆想起有这么一回事。“郡主既然有办法驱除凌宗主千金体内的迷瘴之气,自然也就可以在收回武魂后驱逐允聍体内的瘴气吧。”

“我救小燕子的那一幕,你可亲眼所见?”安世卿接着又说,“你可知道,小燕子体内的瘴气没了,一身的修为也随之没了,还险些没有保住她修行的根基?她是几岁大的小娃娃,修为没了便没了,不过就是从头再来,这个年纪的孩子也不怕从来再来。小四不一样——我纵然可以用相同的法子除掉他体内的瘴气,一样也会废掉他这一身的修为,能不能保住他修行的根本,这还要另说。就算能保住,他日后修行,也难再有今日程度的修为。”

届时,天之骄子,沦为废人。

外面的人不只是会笑话裴允聍一人,还会连整个清台都笑话上。

见裴启元与裴允聆二人脸上流露出悲观之色,安世卿又说道:“还是不要那么冒险了。我看他这次闭关出来,也并非一无所获。”

裴启元激动道:“当真!?”

裴允聍颔首:“蓬羽将军的武魂助我打开了武道境界。”

裴启元惊喜交加。

裴允聆欣慰说道:“那如今你是剑武双修了。”

放眼玄修界,从古至今,总是会有人尝试剑武双修,唯有一人脱颖而出——

那便是帝祖一脉中升天的安太清。

人称太清老祖。

这可是安世卿的老祖宗。

中洲有太清庙,供奉的便是这位太清老祖。很多人家里的神龛中,供奉的也是这位老祖。

安世卿看着裴允聍,“剑武双修,不错啊。你这才跟蓬羽将军的武魂磨合了几天,就开启了武道领域。你这悟性,恐怕会让很多人嫉妒的发疯。”

就是她,再厉害,也没有这样的悟性。

裴允聍,真正的天之骄子。

见叔侄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安世卿忽然将一桶冷水泼过去,“不过,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了。剑修会有心魔,武修到达一定境界后同样也会产生心魔。剑武双修而产生的心魔更为可怕。再加上你体内的迷瘴之气,还有武魂——蓬羽将军的心魔是嗜杀,希望你不会受此影响吧。我说的这些,你将来若都能克服,在修为上超越太清老祖指日可待。”

裴允聍问:“如若我克服不了呢?”

听他如是说,他面前的三人都是一怔。

裴启元的神色更为复杂。

安世卿用轻松的口吻打破突然变沉重的气氛:“要对自己有信心嘛。以你的悟性,不管多大的心魔都能克服。”

裴允聆也鼓励他:“二哥对你有信心。”

裴启元则更为坚决:“三叔会尽毕生之力,助你战胜心魔!”

确定了武魂蓬羽在裴允聍身上,并且已经为他作用,安世卿并没有说收回的话。

她只问:“小四,你知道蓬羽将军的武魂是怎么到你身上的吗?”

裴允聍想了一下,微微摇头。

他也不清楚。

他也是在小骏山之围的危机解除之后,才察觉到身体里多了这么一股力量,闭关时开启武道境界,才发现这股强大的力量是武魂蓬羽。

既然裴允聍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安世卿只能将希望寄予蔺剑池了。

唯有帝族血脉的人才能将武魂蓬羽从武神像中召出来。凌燕在武神庙看到的那个无面人,很有可能也是帝族一脉。

可这世上除了她与太子,还是她爹之外,可能还有其他帝族血脉流落在外吗?

这个无面人的身份,值得查一查。

关于这件事,要不要与爹和君后说一说呢…

安世卿从无壅居出来,看到蔺剑池立在无忧居院门口。

她将蔺剑池招到一旁,避开大家的耳目。

“有人闯入神庙,还把你们都打晕这件事,你怎么没有说啊?”

蔺剑池刚睡醒似的,有些发懵。

“没顾得上,也没找到机会。”

这几日大家都把精力放在了什么表彰和闭关之上。

尤其是他,在接受调理之后,身体感觉大好,便去寻了个僻静的地方闭关。他出关刚回来,就被莱娅抓到。莱娅要他往这儿来说一说神庙的事。

安世卿问:“瞧见那人的模样了吗?”

“没有。”蔺剑池抓了抓后颈下方的位置——那便是当日他在神庙中晕倒前受击的地方。直到现在,他依然清楚的记得那种感觉。“那人出手很快,悄无声息。修为绝对在真神境之上,怕还不止。”

有价值的线索不多,起码有了一个方向——

那无面人的修为很高。

安世卿默默记下,不忘向蔺剑池道贺:“恭喜你升到天灵境上品了。”

蔺剑池有些难为情的笑笑,“本以为能直接进入神境的,然后发现没那么容易。”

“急躁不来的。”安世卿嘱咐他,“但是,也不要轻易松懈。”

蔺剑池不禁沮丧起来。

他想到在小骏山为大家撑结界,便是自己松懈的缘故,险些害了所有人。即便最后大家都活了下来,晏祯还是因此废了一身修为。

他越来越懊恼自己。

安世卿看出他的心思,于是说:“不用担心晏祯。他对天地灵元的感知能力比你们强,他修行的根基还在,很快就会把废掉的修为捡回来。只要有人在他身边指点,他修行的速度比你们快。下回再见面时,说不定他在修为上已经赶在你们前头了呢。”

她的话似乎并没有多大用处。

蔺剑池还是很自责。

安世卿在心里叹了声气。

“晏祯好像给你来信了,你去找信使问问吧。”

“真的!?”蔺剑池突然活过来似的。

早知道只有这个能让他打起精神,安世卿就不用费那么多口舌了。

蔺剑池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她看看天色,回到了无忧居。

隔壁无壅居。

裴允聍还在接受心理方面的开导。

“允聍,你若想在修为上达到无人能及的地步,必须要战胜心魔。”裴允聆耐心的与他说,“不管多大的心魔,你都得去克服。很多玄修者宁可止步神境,也不入渊境,很大程度上的原因便是怕自己过不了心魔这一关。”

“二哥,我想试试。”

“既然你想尝试,为何在郡主面前,还要说泄气的话。”

“我…”裴允聍垂下眼眸,将心事藏眼底掩心里。

裴允聆也不逼迫他,只是瞧他这般,不免还是有些无奈。

他不问破,也知道裴允聍对安世卿的心思。

但他不忍告诉自己的弟弟——

他对郡主的这份感情,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裴允聆不忍说明的事,不代表裴允聍就不知道。

他悟性那么高,如何看不穿安世卿情窦未开。

即便她开始考虑自己的个人感情,只怕他也不会是她的首选。

安世卿身边的人太多了。

她能做出的选择也太多了。

更何况她出身官家,身份又那么尊贵。

她想的话,五洲之内的良人还不是随便她挑吗。

所以——

无论如何,裴允聍都要突破自己,不断的突破自己。不管将来会有多么强大的心魔等着他,他也要克服。

如今他剑武双修,一旦有所成,必是人上之人。

连安世卿不都说他有望赶超太清老祖么。

到了那时,她的目光兴许会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些。

到了那时,他一定会是她唯一的选择!

这一夜,安世卿没睡好。

因为,她总能听到隔壁长剑虎啸的声音。

大晚上的,到底是谁这么用功。

还让不让人睡个踏实觉了!

第二天,艳阳高照,天气大好。

学堂四周的门窗都打开了。

课堂内,每一位听学弟子身上都披着金灿灿的天光。

安世卿坐在最后一排,被阳光照得整个人都在发热。

从小骏山回来,听学弟子们都有长进,但是很多弟子的自律性与自觉性还是差了许多。

从小骏山回来,某些弟子就知道在那些没去过小骏山的弟子们面前吹牛打屁,根本不思进取。

考虑到这些弟子,为了能让这些弟子静下心来修炼,裴启元不得不将今日的课程改成打坐修行课。

在有人督促的情况下,绝大部分弟子都能静下心来修炼。

安世卿坐在那儿,昏昏欲睡。

这样的课程,对她没有多大用处。

她上不上都无所谓。

要不是考勤也算作学分,她这节课便翘掉了。

其实,她有好几节课的成绩都惨不忍睹,想要总成绩好看一点,只能用其他课的成绩和考勤来补足。

整个课堂上,大家都在心无旁骛的修行,就她一个人在打瞌睡。

裴启元纵然是知情人,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气得牙痒痒。

好在是裴允聆过来把安世卿叫走了。

临走前,安世卿用符纸做了个小人,让纸人代替自己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这纸人就是她。

先生,瞧见了没有。

她可不算旷课。

安世卿跟着裴允聆离开学堂。

“把我叫出来,什么事啊?”

裴允聆故作神秘的笑了笑。

“还挺会卖关子的。”安世卿大约猜到裴允聆带她是去见什么人。

她万万没有想到要见的人居然是——

她爹和太子哥哥!

“爹!世勋!”安世卿惊喜万分,“你们怎么来啦!”

安岱青说:“我送你太子哥哥去剑宗拜师,他叫我无论如何都要带他绕道清台来看看你。”

安世勋抓着安世卿的手,将她打量了好几周,疼惜得一双眼睛都快要红了。

“妹妹,清台有没有亏待你?没人欺负你吧?”

安岱青有些无语,“清台单独给她辟了个小院儿,还有专人给她送吃送喝,就差把她供起来了,哪里会亏待她。在这儿谁敢欺负她呀,她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安世卿笑嘻嘻说:“知女莫若父!”

安世勋看向安岱青,眼中带着乞求,“伯父,去剑宗拜师这事,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想留在清台,和妹妹一起在清台听学。”

“说什么胡话呢!”不等安岱青开口,安世卿便把他教训了一顿。“仙傅大人对你倾囊相授,把清台能教的东西都教会给你了,你来清台学什么。于你来说,剑宗才是好去处。”

她看着安世勋手持的佩剑,又说:“帝君把【玄机】传给你了,但是现在这把剑还不能完全的为你所用。到了剑宗,你一定要好好学,好好的跟【玄机】磨合。”

安世勋沮丧不已。

各个方面都让他感到很沮丧。

安岱青真怕在清台多待一刻,他真的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好了好了,人也看到了。我们走吧,再晚一些,就耽误了拜师的好时辰。”

安世卿也催促:“那你们快些动身吧。别让大宗师等久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将安岱青拉到一旁。

“爹,你跟我过来。”

知道这父女俩有悄悄话要说,安世勋乖觉的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安世卿背着他,与安岱青说:“爹,我本来想跟你写信问一些事情的,不过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当面问你好。”

“何事啊?”安岱青就是再了解他这个闺女,也猜不到她这会儿想要知道什么。

安世卿说:“爹,有没有可能,这世上除了你我,太子哥哥和帝君,还有其他帝族一脉的人流落在外?”

对安岱青而言,这种问题,他都不用想的。

安岱青摆手说:“不可能,不可能。”

他突然感到奇怪,这闺女怎么忽然会这么问?

安世卿不正经起来。

“男人嘛,哪个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我懂的,我懂的。就算你曾经犯过不该犯的错,做了对不起我娘的事,我对此是能够理解的。你一万个放心,我是不介意多个哥哥姐姐的。你就跟我撂实话吧。你,有没有?”

“有你个头!”安岱青一巴掌呼她脑壳上,“这么跟爹说话,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得让先生好好教教你规矩!”

“没有就没有嘛。”安世卿委屈的揉着脑瓜,“干嘛动手打人啊。心虚了是不是!那我爷爷和帝君有没有?”

安岱青顿时怒了。

他抬手作势又要打。

要不是看这丫头逃得快,他这一巴掌早落下去了。

安世卿跑出去,停在门口,回头说:“爹,世勋,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你们快去剑宗吧!”

说完,她就跑没影儿了。

“你给我回来!”安岱青气得头疼。

叫都叫不回来。

她是问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问她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只怕她是故意不给他留这样的机会发问的。

安世勋凑到安岱青身边,“伯父,妹妹又怎么气你了?”

安岱青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没事,她就那样儿。”他也没有给安世勋多问的机会,“我们快些动身去剑宗吧。”

他面上装作不在意,心里却对安世卿刚刚问的那件事耿耿于怀。

他介怀这件事,绝对不是因为他怀疑自己。

纵然他曾经有过无数女人,膝下也就得了安世卿这么一个孩子。

在子嗣方面的问题,他是不会弄错的。

纵然有帝祖一脉的人流落在外,那也不会是他的后人。

至于帝君当年有没有…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想的好。

纵然有,也只能当做没有。

希望他闺女也能明白。

裴允聆将安岱青与安世勋送离清台,走之前命清台的一名弟子将安世卿送回学堂。

安世卿再回到学堂,发现学堂里一片喜气洋洋。

好几个弟子都突破,达到了新的境界。

大家都在向有所突破的弟子道喜。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她不过才消失了那么一会儿,怎么就有种错过一个亿的感觉。

有人突破,有人还在原地停留。

这就意味着,修为榜上的排名会有很大的变动。

如果以后还要出去执行任务的话,怕是要重新分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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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全体连坐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66章全体连坐打坐课上完,又进行了一场笔试。

笔试过后没多久,新的修为榜出来了。

榜单上的前几名,修为皆为天灵境上品。

谢留彬与俞树等这几个平日里就表现很突出的弟子,经过小骏山之围后修为上来了,在榜单上的排名都有所上升。

唯一退步的,可能就是乔松了吧。

上回他倒数第二,这回他倒数第一。

安世卿没有给他垫底儿。

因为这次的修为榜,她榜上无名。

榜单的排名变了。

学堂的座位也重新安排了。

至于分组——

暂时没有外出任务,不会重新分组。

安世卿的位置并没有变动,还在最后一排。

这样也好——

她在课堂上经常开小差。她坐在最后面,还不容易影响到专心致志上课的弟子。

乔松的座位也没有变动。

这回没有安世卿给他垫底儿,他得了倒数第一,收到了不少安慰和鼓励的话。

谢留彬就没少与他说这样的话。

“表哥,恭喜你啊。”乔松也没少向他道喜。

谢留彬这回冲进了前十,可是把他得意坏了。

他在好多人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

“郡主,考前你不是说要给我表弟垫底儿吗。怎么出尔反尔啊。”谢留彬这话大有为自己的表弟打抱不平的味道。

“我倒是想啊。”安世卿说,“这回我可是真交了白卷。谁知道交白卷,先生连成绩都不给。”

白卷要是有成绩的话,她无疑还是垫底儿的那一个。

但是很显然,裴启元没如她所愿。

他也没好意思给安世卿一个太差的成绩。

论实战经验,还是能力,安世卿都是听学弟子当中的佼佼者。她不过就是没有修为而已。

关键是,她那一身修为,是她自己丢掉的。

裴启元在她面前都自愧不如,哪好意思给她打分。

谢留彬又说:“表弟,郡主,我们建了个听学帮,你们要不要加入进来。”

安世卿笑了,“这么快就开始拉帮结派啦。那以后先生可有的是话骂你们了。”

乔松也觉得拉帮结派不好,诺诺的在一旁劝说谢留彬:

“表哥,我知道咱们这些听学弟子离家已久,还没有完适应到清台的生活当中。就算你想尽快的在这里找到归属感,也不能和大家一起建帮立派呀。既然我们到这里听学,那就和其他弟子一样,是清台的弟子。拉帮结派这事,要是让先生知道了,先生一定会不高兴的…”

听乔松说了这么多,谢留彬不以为意,我行我素道:“我们不让先生知道不就行了!郡主,表弟,加入进来吧!”

他第二次向安世卿与乔松发出邀请。

安世卿摆了摆纸扇,兴致缺缺说:“我就免了。”

乔松也摇了摇头。

“你们不加入,我可就去叫别人了啊!”见他们没有一个人回心转意,谢留彬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恢复了精神,兴致勃勃的去邀请其他人了。

听学帮,一听就是只有听学弟子才有资格加入的帮派。

乔松知道不管他怎么劝说,谢留彬都不会听到心里去的,但也不甘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表哥与其他拉帮结派的弟子们一错到底。

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

乔松央求安世卿:“郡主,你去与我表哥说说吧。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随他们去吧。”安世卿不打算掺和进去。“从小骏山回来,大家都浮躁的很。瞅瞅他们一个个欠收拾的那样儿。先生正愁没有由头收拾这些家伙呢。这回他们正好把由头送到先生面前。先生会借此机会好好敲打他们。经过打压,他们才知道收心。”

她显然也料到了拉帮结派的后果。

既然是这样,乔松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就行。

正如他们预料的一样,谢留彬他们很快便生出了事端。

他们几个听学弟子老是在人前天花乱坠的吹嘘小骏山之围前后的事,遭到一帮清台弟子无情的嘲笑。

在小骏山之围中,居首功的那几个都没有他们几个蹦哒的厉害。谢留彬他们几个怎么好意思赶在大功臣的前头炫耀自己的功赏。

两伙人一言不合,竟大打出手。

谢留彬他们几个现在的修为,比他们刚来清台的时候,不知高出了多少,下手打人还不知轻重,要不是有人将他们两拨人分开,真要闹出大事来。

听闻此事的裴先生,当然是火冒三丈。

几个惹是生非的家伙遭到重罚,其他听学弟子也受连坐之罪——被罚去藏书阁抄书。

谢留彬他们挨了先生几棍子,又被罚跪了一天,第二天还是要到藏书阁去和其他弟子一起抄书。

“哎哟,疼死我了,先生下手真重!”

大家一起挨得打,谢留彬觉得自己是挨得最重的那一个。

俞树他们几个被打过后,都没多大事。

一直与他们混在一起玩儿的莱娅,还是个女儿身,没想到人家姑娘的身板儿是最结实的那一个,挨了几轮罚,愣是跟没事人一样。

这会儿来藏书阁抄书,还神清气爽、精神奕奕的。

这女子果然强悍。

“先生打我最重,凭什么啊!”

谢留彬心中不大平衡。

野原道:“先生打你的时候,没数落你吗。都数落你好几遍了,还不知自己错在哪儿,我看先生还是罚得轻了。照我说啊,我们这些被罚抄书的,才是最无辜的。我们都被关在这儿罚抄了一天一夜的书了,不给吃也不给喝,我感觉我眼睛都快瞎了。”

“你们以为抄完书就了事了么,这才刚刚开始。”朴石向大家透露,“我去如厕的时候,偷偷听到几个清台弟子说,先生接下来有好多折磨人的手段等着我们呢。”

“不是吧!”谢留彬哀嚎。

“噤声。”裴允聍虽是受连累的一员,但也是这里的监督者。“静心。”

藏书阁里顿时没声了。

谁要是不尊重这里的纪律,可是要打手的。

被罚抄书,抄得不好,还得重抄。

抄不完,就不能从这里出去。

想要快点从这里出去,就要安安静静的遵守这里的纪律,千万不要被打手。

被打手,会影响抄书的速度。

安世卿养了几个纸人。

几个纸人齐心协力,架着一支笔,替她抄书。

能用这种办法敷衍了事的,真的是没谁了。

她这一招,可把其他人给羡慕坏了。

第167章 大胆猜想

安世卿的抄书纸人,分工极为明确。

几个小纸人扒拉在书边上围成一圈。

另外几个纸人在纸稿那边合力握着一支笔。

该抄哪个字,书边的小纸人就爬上去一个,走到那个字边上,然后吧唧往那个字上一扑,将那个字印在平坦的胸脯上,印得清清楚楚的,再然后一路小跑到纸稿那边去排队,轮到自己的时候,将两只小手支在后背,高高的挺起胸脯来。

这边的纸人看到它胸脯上的字,合力运笔,将那个字记录到纸稿上。笔头上快没墨了,它们还知道搬着笔去砚台那边蘸墨。

还有两个小纸人专门在砚台那边研磨。

桌上二十来只小纸人忙忙碌碌,安世卿却在旁边趴着打瞌睡。

还生怕谁发现她偷懒似的,在桌上支愣了几本书挡着。

搞得她这样,谁发现不了似的。

她这是欲盖弥彰。

旁边的朴石童鞋,觉得她那桌上的小纸人甚是有趣,玩心一上来,偷偷的蹭过去搞恶作剧。

他抓走了一只小纸人。

被他抓着的小纸人一直在他手上扑腾着手脚扭动着身子挣扎。

别看这些小纸人都是纸片做的,看上还轻飘飘的,它们还挺有劲儿的。

安世卿桌上的其他小纸人很快边发现它们有一个同伴被绑架走了,找到那个“绑匪”之后,都仰头怒视他,比手划脚对他骂骂咧咧的。

朴石这是引发了众怒。

隔壁的乔松小声对朴石说:“朴公子,你别闹。”

朴石将手上的小纸人放了回去。

趁他没来得及收手,那小纸人转身踢了他手指一脚。

报复性还挺强的。

朴石觉得好玩,大着胆子去拨拉其他小纸人。

他这贱蹄子动了那么几下,更是犯了众怒。

桌上所有小纸人放下手上的活儿,群飞而起向那个肇事者发起了攻击。

啪啪啪!

所有的小纸人都在扇打着朴石的脸。

朴石抵挡了几下,根本招架不住。

“哎呀,好疼!走开!走开!”

朴石一边抵挡一边躲闪,栽到了书桌前面,狼狈不堪。

所有小纸人还是追着他扇打。

叫你犯贱!叫你犯贱!

朴石连连叫喊,就是求饶,也没的半点用处。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朴石也太倒霉了,竟被纸片人欺负成这样。

“噤声。”

裴允聍一开口,藏书阁的笑声没有了。

只有朴石还在与那些之人拼命,狼狈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发笑。

裴允聍走去,将缠着朴石的纸片人挥开。

有几个纸片人在他肩头站住,叽叽喳喳的。

裴允聍虽然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但从他们强势的架势中大底看得出来它们是在向他告朴石的状。

裴允聍将纸人赶到安世卿桌上,转而用眼神示意委屈又窘迫的朴石回到他原来的位置上继续抄书。

朴石能不委屈么,能不窘迫么。他一大老爷们儿,居然被纸片做的人儿欺负成这样,让他在同窗面前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真的是丢人死了!

裴允聍的目光掠过伏在书案上睡得天昏地暗的安世卿,转身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当他提起笔时,他听到肩上啪啪作响。

他偏头看去,只见一个小纸人站在他肩头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抄的书,鼓了几下掌,好像是在赞赏他的字。

裴允聍以为他将所有的纸片人都赶回去了。

这里竟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那纸人踩着他的肩头,两脚一蹬,飞身而起,飘飘荡荡滑翔到安世卿桌上,继续和同伴们一起忙碌起来。

裴允聆来藏书阁查阅典籍,见受罚的弟子还算自觉,不免替裴先生感到欣慰。

“噗丝噗丝!”谢留彬示意他往安世卿那儿看。

裴允聆很给面子的往他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视若无睹似的,继续翻阅书架上的典籍。

谢留彬不禁郁闷,忍不住说:“二哥,郡主偷懒,你怎么也不管管。”

“呵。”裴允聆笑了一声,头也不抬道,“你们偷懒若是能偷出郡主那般境界,你们先生做梦都会笑醒。”

谢留彬更郁闷了。

裴允聆找到自己想要的典籍,拿着书走到安世卿书案前,微微弓下身子,俯瞰着桌上的一众纸片人。

看它们忙碌的样子,裴允聆忍俊不禁,还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其中一个看上去非常辛苦的小纸人。

在外头他便听说了,安世卿遭连坐被罚进藏书阁抄书,别人都带着文房四宝进来。她不止带了文房四宝,还带了一把剪刀和一沓符纸。

别人开始抄书的时候,她在玩剪纸。

在别人笑话她的时候,她剪了一长串憨态可掬的小纸人出来。

然后看到她让小纸人代她抄书,那些人笑不出来了。

裴允聆离开藏书阁没多久,裴允聍看了看时辰,点了一根线香。

“小憩。”

活动时间终于到了。

端坐许久的弟子们大部分都起身活动快要僵死的筋骨。

谢留彬趴在书案上哀嚎:“先生也太狠了!”

野原说:“你要是不带人在清台闹事,我们大家也不会陪你们一起在这儿受累。还请您行行好吧,日后老实规矩些。”

谢留彬不服气。

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他突然昂起头来,“是清台那几个弟子太过分了好不好!他们又没经历过小骏山之围,根本不知当时有多凶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嘲笑我们这些差点儿把命丢那里的弟子!”

野原说:“你若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会主动来嘲弄你?”

说到底,谢留彬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谢留彬不太明白他,“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听你说这话,就知道你压根儿没有悔过。应该让先生在打你重些。”

这一回,乔松站在野原这边,帮理不帮亲,对谢留彬说:

“表哥,我们现在也是清台的弟子,与你欺负的那些清台弟子,同气连枝。你在清台拉帮结派,本就不对。先生罚你没错。”

“你!”谢留彬气坏了。他没想到自己一向护着的表弟居然也不帮他说话。他还是很不服气,“呸,谁稀罕与他们同气连枝!他们入门比我们早那么多,亏我们见了面还管叫他们叫师兄,成天碌碌无为、无所事事,哪来的脸讲我们的笑话!”

见谢留彬这般情绪化,乔松怀疑:“表哥,你是不是体内的瘴气未除净,魔怔了?”

以前他可没有发现他的表哥这么不懂事。

自打从小骏山回来,他这表哥便不大对劲儿,连同他身边常与他厮混在一起的弟子也不大对头。

“并非魔怔,这是人之常情。”安世卿醒了,拍着嘴打着哈欠。“人心浮躁,何况你们又正当叛逆时期。见过了世面以后,涨了见识,自然会瞧不起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庸俗之人,渐渐的还会不想、不屑与他们这种人为伍。”

乔松点头,觉得安世卿说的有道理。

他生怕谢留彬没有听进去,“表哥,在去小骏山之前,你可不这样。”

“以为经历了小骏山这一劫,就觉得自己见过多大世面涨了多少见识了?”野原略带讽刺说,“这才哪跟哪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既然要做这个时代的先驱者,怎能连这一点点耐性与容人之量都没有呢。好了,我终于抄完了!”

野原将抄好的书,交给裴允聍过目。

裴允聍检查的很仔细。

“这两张,字不端,重新抄。”

“啊,四公子,您就行行好,通融通融吧!”野原求饶。

谢留彬借机笑话他,“刚才的话,是狗说的吗!就这还想当先驱者!”

野原看他一眼,“嘁”了一声,带着没过关的那两张,重新回到位置上,开始了新一轮的奋笔疾书。

听了同窗们的劝告,蟹柳你老实多了。

他说:“我现在宣布,听学帮就此解散!”

然后,他开始埋头抄书。

莱娅揉着酸胀的手腕,满腹怨念。

“我宁愿多挨几棍子,也不想被罚抄书。抄书真的是太折磨人了!郡主,把你的小纸人儿借我一些吧。”她看安世卿又昏昏欲睡,“郡主,你最近哪那么多瞌睡啊。”

安世卿叫苦不迭:“哎,也不知道谁那么用功,每天晚上都在我隔壁练功。大晚上的,吵得人睡不着觉!我真的是…招谁惹谁了!”

裴允聍笔下一顿。

笔尖上落下一滴墨汁,打在纸稿上晕染开。

这一张,他抄了一大半。

可就因为这一滴墨迹,他得重新抄。

他很少犯这样的错。

深幽的瞳孔中染上了一抹懊恼之色。

俞树忽然说:“静下心来回想小骏山之事,你们不觉得蹊跷吗?”

野原吐槽他:“你若真静下心来了,除了抄书以外,就不会胡思乱想其他事了。”

“我不是胡思乱想。”俞树放下笔,正儿八经的与周遭的人说,“小骏山之前,盗尸一案闹得沸沸扬扬。我们被困小骏山时,遭遇到的那些幽尸,不知你们发现没有,幽尸身上大多是寿衣和普通老百姓的衣服。我就在想,在小骏山作妖的,会不会是和盗尸贼一伙儿的。”

听他这么说,很多头脑灵光的弟子,想法也跟着活络起来。

谢留彬也领会过来,“你的意思是说,被盗的尸体,都被炼化成了幽尸,就是我们在小骏山见到的那些…”

“幽尸、小骏山的妖雾、迷瘴,恐怕都是用心险恶之人在暗中借住【生灵灭】制造出来的。如若放任将【生灵灭】流落在外,还不知将来中洲还会发生怎样的浩劫。好在郡主发布了悬赏。”野原这些话,听上去还挺忧国忧民的。

俞树提醒谢留彬,“留彬,你可别忘了我们之前在剑炉山遇到的幽尸,还有你来清台的路上遇到的幽尸,你表弟、莱姑娘和郡主他们来时遇到的幽尸——恐怕这些事,都是有联系的!”

“也不一定。”谢留彬说,“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幽尸远没有我们在剑炉山遇到的那几只厉害。”

俞树想了想,虽然觉得他怀疑的有一定的道理,可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但我觉得还是有关联的。除了现世的【生灵灭】,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能炼化出那么厉害的幽尸!”

“哎,对了——”谢留彬突然想到,“当日小骏山起雾那会儿,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大部分人都很茫然。

“野原!”跟野原一组的一名弟子说,“我们队的野原听到了,我们都没有,就他听到了。”

野原看着谢留彬,“我们队当时离得远,我也没有听多真切,就隐约听到一阵吱吱嗡嗡的声音,大概是从远方的天空上面传下来的。”

“对对对!”谢留彬有些激动,“我听得可清楚了!”

乔松冷不丁道:“难道你们就不好奇,我们初到小骏山那两天,都没有碰到幽尸。之后你们遇到的那么多的幽尸,都是怎么出现在小骏山的。”

大家在陷入了静默。

俞树率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静,“如果是借用【生灵灭】的力量,我想应该可以通过某种途径一下子把那么多幽尸送到小骏山吧。”

祝枝花的声音响起:“在众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炼化了那么多幽尸,幕后之人是如何做到的?他就是再厉害,也总得有个避人耳目的地方关放那些幽尸吧。”

“有道理!我觉得花公子说的非常有道理!”谢留彬感觉他们就快离真相不远了。“关放幽尸的地方一定不小,还要极其隐蔽。这样的地方,在中洲境内可不多。”

“剑炉山就很符合这样的条件啊!”俞树大胆猜想:“你们觉得,我们之前在剑炉山遇到的那几只幽尸,会不会就是从关房幽尸的老巢里跑出来的?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为了不让我们发现那里的老巢,就放幽尸出来吓跑我们,杀掉我们。”

“对对对!”谢留彬强烈赞同,“太有道理了!”

莱娅突然站起来,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那我们还待在这里抄什么书啊!我们再探剑炉山,找到炼化幽尸的老巢,一窝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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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再探剑炉山

大部分弟子并不想把大好的时间浪费在抄书这件事上。

更多人想去剑炉山冒险。

说不定真的能在那里找到幽尸的老巢的呢。

裴允聍是个无情的家伙。

线香一烧完,他就让大家继续抄书。

谁有意见,把之前抄完的再抄一遍。

谢留彬他们要安世卿做主。

安世卿却没有任何表示。

她困倦得很,实在不想费那精力跟他们去剑炉山玩儿大冒险。

即便坐下来抄书,只怕大家的心思已经跑到剑炉山去了。

裴允聆前来归还之前他从藏书阁带走的典籍。

终于来了个能做主的人了。

谢留彬他们忍不住,七嘴八舌将他们结合在一起的猜测告诉了他。

裴允聆还没听完,就知道他们接下来想干什么。

耐心的听完之后,他说:

“你们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有很多事情并不明朗,不过这些小辈们的猜测还是很符合逻辑的。

见裴允聆能理解他们,谢留彬趁热打铁说:“那二哥,你跟我们一起去剑炉山探探究竟吧!”

“你们想去剑炉山,也不是不可以。”裴允聆松口,让大家听到了希望。可他接下来又说,“先学会【御神气】。”

去剑炉山,不想自己变烤鸭的话,就得学会【御神气】保护自己不被剑炉山的高温所侵。

凌寒主修冰系术法,上回剑炉山之行,是他施法在保护大家。可这一回,要去的人多的话,他不可能照顾到他们每一个人。

其实,上回从剑炉山回来,谢留彬他们没多久就学会了【御神气】。

在这方面,他们还是挺争气的。

看会【御神气】的弟子还挺多的,裴允聆便临时编了一支队伍,令裴允聍带领他们先去剑炉山探探路。

这支临时队伍,以裴允聍为首,队伍中的成员有安世卿、凌霄、谢留彬、俞树、蔺剑池、莱娅、祝枝花、江灵儿和野原。

如果这支十人队伍,两日之内与清台失去联系,裴允聆便带另一支队伍去剑炉山接应他们。

安世卿还是与凌霄共乘一剑。

莱娅与蔺剑池共乘【遮灵伞】。

谢留彬与俞树这两个活跃分子不管待在哪里,都能让那里变得热闹起来。

去的路上,他俩不断的与上回没去过剑炉山的几名弟子强调那次多么多么凶险,甚至险恶程度还超过了他们在小骏山的遭遇。

江灵儿本是不愿意跟来的,看表哥在这支队伍里,便强烈要求裴允聆把她也编了进来。

十人队里,加上她在内,一共三名女弟子。

她可跟某些从来不把自己当女孩子的女弟子不一样,她是很矜持很自爱的。

但是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这个矜持自爱的姑娘,却偏偏都对安世卿和莱娅那样的女子青睐有加。

就连他表哥也时常往她们跟前扎。

到了剑炉山,他们集体落在山下。

江灵儿轻快的跳到祝枝花身边,“表哥,我看这儿离烟阳城挺近的,我们要不要回去看一看,你也好久没回去了。”

祝枝花也动了回家探亲的念头。

不过现在的情况,好像不太合适。

“再说吧。”

俞树观望了一下四周,“上回我们好像也是从这边到山上去的,不过具体走的哪条路,我不太记得了。蔺剑池,你应该还记得吧。”

蔺剑池熟悉这里。

他说:“要从我们上回走的那条路再走一遍吗?”

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好像意义不大。

祝枝花提出:“你们上回在哪里碰到幽尸的,我们便去那里先看看。”

那只有去铸剑山庄了。

去铸剑山庄的话,有近路的。

蔺剑池带大家抄了一条近路。

路上,谢留彬与祝枝花说:“我说花公子,你每天在我们面前这样装着不难受吗?”

“嗯?”祝枝花懵了。

这好好的,谢小公子何出此言啊?

谢小公子又说了:“修为榜第一次出来的时候,我记得花公子是真灵境下品的修为,在所有听学弟子中派二十多位。第二次修为榜出来,我看你的修为还在真灵境下品。我就觉得奇怪了。从小骏山回来,大家的修为都有所提升。除了我表弟,就你一个人的修为毫无变化。你应该不像我表弟那样不中用,所以我想你应该是用了什么办法压制住了你的修为,或者把你的真实修为藏起来了。”

祝枝花也不否认,“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我们大家又不是傻子。”谢留彬看着他,“你该不会真的把我们当傻子糊弄吧!”

听他们在说这件事,其他人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祝枝花隐藏修为这件事,几乎所有人在这之前都看出了端倪。

至于他的真实修为如何,大家也早有了猜测——

在真神境之上。

在场的,还真有傻子坚信祝枝花没有糊弄大家。

这人就是祝枝花的表妹,江灵儿。

为维护表哥,她强烈与蟹柳你辩解:“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与表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修为如何,我能不知道!?我表哥一直都是真灵境修为!”

“一直都是?”蔺剑池奇怪的看了祝枝花一眼,转而问江灵儿,“他这样,多久了?”

“多…”霎那间,江灵儿也觉得奇怪了。

自她认识祝枝花以来,她这个表哥便一直是真灵境修为。

很多年了,都是如此。

照理说,他早该破境了。

这么多年,他能一直维持在这个境界上,也是够厉害的。

江灵儿为祝枝花多年未破境找了一个很合适的理由:

“我表哥把精力都放在了研究阵法之上。说到阵术,我敢保证放眼中洲,没人是我表哥的对手!”

她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了自己,也尝试着去说服其他人。

却无人买她的账。

谁还没有个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了。

被大家看破了,还竭力掩饰,那就没得意思了。

剑炉山到了。

俞树指着铸剑山庄衰落的大门,对裴允聍说:“四哥,那日那几只邪门的幽尸,就是从这个门进去的。当时我们在山庄里面。”

裴允聍在四周查探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谢留彬想到一个细节:“那日莱姑娘从万剑林出来,受了一些伤,落了血在地上。那几只幽尸,恐怕就是循着莱姑娘的血迹闯入铸剑山庄的。”

祝枝花赞了莱娅一句:“你去了万剑林,还能活着出来,厉害。”

一说到万剑林,莱娅就想到了自己的痛处。

她的痛处便是,她至今还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

“要不,咱们去万剑林看看吧。说不定幽尸就是从万剑林里出来的。”

安世卿戳破她:“你不过就是想再去万剑林闯一闯。死了那条心吧。”

莱娅嘟囔:“说不定呢!”

安世卿:“要是幽尸的老巢就在万剑林,那里的幽尸老在就被里面的剑阵削成肉块了。那里面有多凶险,你亲临过,还不知道?”

裴允聍说:“你们在此等我,我御剑上去看看。”

众人嘱咐:“小心。”

万一御剑的时候掉下来栽进哪个铸剑炉里,他整个人都要灰飞烟灭。

那他们几个这辈子也别想再回清台了。

没法交代呀。

裴允聍御剑在剑炉山上面逛了一圈。

这里满目疮痍,荒无人烟,也就铸剑山庄,保存的还算完好一些。

他落到铸剑山庄门前,与其他弟子汇合。

“没有。”

他觉得这里也不像是会有幽尸出没的样子。

“那要不去里面悄悄吧。”俞树提议,“那日我们在里面跟幽尸打了好些个回合呢。”

他们进入铸剑山庄。

即便裴允聍悟性颇高,能触痕生悟,从现场残留的痕迹也瞧不出什么。

这都过去多久了,现场的痕迹也不新鲜了。

待裴允聍巡查之后,俞树迫不及待的想从他这里听听不一样的东西,“四哥,怎么样?”

裴允聍若有所思道:“你们上回在这里遇到的幽尸,邪门诡异,应当是魔气所炼化出来的。除了【生灵灭】,我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魔物能制造出这么邪恶的幽尸。蔺公子在这附近长大,在那之前都没有在这里见过那样的幽尸,所以我猜想,那日的幽尸,是循着莱姑娘的血迹寻到这里不假,大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将他们赶过来的。”

谢留彬不太赞同,“可那日我们来时,并没有见过什么人啊。”

“对方不用出现,也可以做到这一点。”祝枝花也有合理的猜测,“那人不用现身,也能将幽尸赶到剑炉山。不知你们听过【傀儡术】没有。据说厉害的傀儡师做出来的傀儡,表面上看上去与真人无异,甚至还可以像玄修者一样御剑。如果将此等【傀儡术】与【炼尸术】结合,那么炼化出来的幽尸一样可以御剑飞行…”

“我的个长生天啊!”谢留彬觉得他说的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你不会想说,那日我们见到的幽尸,它们是自己御剑过来的吧。”

“不无可能。”在这一点,裴允聍的想法与祝枝花的基本一致。

谢留彬质疑:“那么,剑呢?如果它们是御剑来的,它们用的剑呢?”

祝枝花笑说:“你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剑炉山,这山上那么多铸剑炉,随便往哪个铸剑炉里一丢,东西不就销毁了?”

谢留彬竟无从反驳。

莱娅一脸悲凉状,“这年头,连幽尸都能御剑,我却不会——”

她竟连幽尸也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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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佛像下的密道

别看这些弟子年轻,到了动脑的时候,还是有点东西的。

【傀儡术】与【炼尸术】结合。

真亏他们想得到。

一个个都是名门正道的宗室嫡传子弟,看样子他们平时没少琢磨一些歪门邪道的主意。

十人队在剑炉山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怕他们这一回要无功而返了。

估计裴允聆也是早料如此,才会放线的让这支临时组建成的队伍来这里。

可就这么回去,总是让人觉得有点儿不甘心。

俞树提出:“蔺公子,要不你回家探亲吧。反正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我们还在之前宿过的那间佛堂等你。”

蔺剑池陷入犹豫之中。

他是想回去探望长辈的。

他还未做出决定,江灵儿便说:“表哥,那我们也回烟阳看看吧。好长时间都没见到表姑母了,我们回去,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野原:“那我也…”

谢留彬打断他:“你凑什么热闹啊?”

野原有些生气,“我的事,你一点也不知道。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重要吗!”

谢留彬慌忙躲开他,“你不要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好不好!”

俞树帮野原说话:“野公子的兄长,好像是烟阳城的城守大人。”

谢留彬愣了一下,“烟阳城的城守…不是祝宗主吗。”

他不禁看向祝枝花。

祝长虹既是祝氏一门的宗主,也是烟阳城的城守。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烟阳城的城守早换人了。”祝枝花说,“城守一天到晚忙的要死,我爹嫌麻烦,又不擅长管事,干脆就主动请辞。官家也应允了,可迟迟不派新的城守接任,所以名义上城守还是我父亲。但那段时间,他不管事的,都是身边的人帮着操持城中事物。今年的年关将过,兽山野氏山主的野律公子走马上任成为烟阳城的城守。他也是我父亲为数不多的友人之一。”

谢留彬忍不住吐槽:“你那爹,是什么爹啊。”

祝枝花一起吐槽他亲爹,“祝氏要是有合适的继承人,我爹他早就把宗主之位都让出来了。这不没人吗。他这种人,很多时候我也不是很理解。宗门的事,他也不大理会的,一直都是他座下的几名得力弟子在打理。”

谢留彬开始吐槽他:“你爹不操心,那你呢?”

祝枝花不假思索:“我跟我爹一样,也不爱操心这操心那的。”

谢留彬不禁感慨:“真的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小子。”

祝氏这一脉,估计是没救了。

安世卿说:“那你们都回去探亲吧。过家门而不入,日后让人知道了,你们这不孝之名可是要背上了。教你们的清台也会落人口实。”

裴允聍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

蔺剑池先回山阴族了。

野原也准备动身,却在这时听到祝枝花向安世卿他们发出邀请:

“郡主,不如你们也随我们一起入城吧。烟阳城虽然不比帝都繁华,好玩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俞树郁闷道:“刚才蔺公子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们都与他说好了,要在铸剑山庄的佛堂等他回来。我们跟你们走了,他回来寻不到我们怎么办?”

“算了。”谢留彬说,“我们还是不去了。”

他既然这么说了,心里还是想去的。

安世卿说:“你们想去烟阳城做客,便随花公子他们一起去吧。没必要所有人都留在这里等蔺剑池回来。你们剩下几个都可以去,我与凌霄留下。”

谢留彬陷入,有些难以抉择。

他最后还是决定:“算了。我还是不去了。我和郡主一起留下,你们去吧。”

俞树也不大好意思去人家家里做客,“我也算了。有机会再说吧。”

“我去!”莱娅不是真的想去烟阳城做客,她不过是想找个理由从这里出去,到万剑林再碰碰云起。

安世卿看破不说破,“那我不管你。”

莱娅和祝枝花、江灵儿与野原一起走了。

铸剑山庄现在就剩安世卿、裴允聍、凌霄、谢留彬与俞树五人。

剩下这五人去了佛堂。

一到佛堂,裴允聍便盯上了歪倒的那尊佛像。

这佛像倒地的姿势很奇怪。

上回来的时候,谢留彬便感觉到了,就是没注意。

谢留彬提议:“我们把佛像搬正吧!”

“你真会给我们大家没事找事。”俞树吐槽他一句,转而敬畏的看向佛像,“擅动佛像,会不会遭报应啊?”

“我们这么做又不是亵渎佛像。”

俞树被谢留彬的话打动了,“好,来吧。”

这么大一尊佛像,如一座小山丘一样。就他们两个人手,肯定是搬不动的。

他们又不是莱娅那样力大无穷的怪物。

他们又借了裴允聍这个人手。

安世卿和凌霄两个人,一个揣着手,一个环着手,在一旁看戏。

凌霄上次来,就感觉佛像底下压得有东西。

而安世卿很清楚那底下有什么。

佛像被搬动了。

谢留彬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叫起来:

“下面有东西!好像是一个洞!不搬了不搬了,往旁边挪一点!”

看他们三人吃力,凌霄主动借了他们一把力,把佛像往外推移了一些,彻底的将原本被压在佛像下的那个洞口暴露了出来。

众人围在那个洞口边上。

那洞口很小,一次只能钻入一个人,里面黑漆漆一片。

“什么也看不到啊。”俞树征求大家的意见,“要不要进去看看?”

谢留彬兴致勃勃道:“当然要进去看看了!说不定里面有宝藏呢!”

“想的美。”安世卿说,“那就是一条密道。”

俞树诧异的看过去,“郡主怎么知道?”

谢留彬:“莫非郡主以前来过?”

“我没去过下面的密道,但我就是知道。”安世卿还解释说,“这整个铸剑山庄都是官家建的,正因为这个因素,这里荒落成这样,却迟迟没有被拆掉。但只有这个佛堂,是铸剑山庄建成之后,这里的主人另外开辟出来的,也隐瞒了官家没有上报。其实官家早知道祝长生当年在这里打通了一条密道。”

俞树问:“那这条密道通往哪里?”

安世卿:“应该是山外。”

关于这条密道,她知道的也不多,也没去探个究竟。

她猜都能猜出来的事,何必还要去印证自己已经知道的结果。

这条密道建来,无非就是逃生用的。

祝长生当年兴许是也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于是在理智尚存的时候,打通了这么一条密道,在穷途末路时以备逃生之用。

剑炉山之乱事发之时,只怕祝长生的家眷便有不少是从这条密道逃走的。

裴允聍在洞边往下面盯了许久。

然后,他突然就跳下去了。

“四哥!”谢留彬这一声叫得撕心裂肺。

他的声音传入密道,回响阵阵。

裴允聍这是搞什么,不会那么想不开吧。

这洞里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谢留彬对着洞口还要叫,突然看到一颗红色的晶石从黑黢黢的洞里蹦了出来,就落在他脚边。

他生怕谁过来跟他抢似的,眼疾手快一把将那红色的晶石抓在手里。

“火晶石!”谢留彬眼睛都直了,“好纯的火晶石!”

他将火晶石揣到自己身上,探着脑袋对着洞底的裴允聍喊道:

“四哥,下面还有没有啊?再来点儿呗。”

裴允聍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

“自己下来捡。”

谢留彬想也不想,当真就跳下去了,下去之前,还给裴允聍提了个醒儿,“那你躲开点儿。”

他身子一缩,往洞里面一跳,就这么下去了。

这火晶石不仅是打造佩剑的好东西,也能养护剑灵。

方才谢留彬抢走的那块火晶石,大家都看到了。

那火晶石的纯度确实比市面上的高出许多。

俞树也跟着下去了。

凌霄跟下面三个蠢东西不一样,他下去的之后掌了一支火折子,然后发现洞下面竟别有洞天,四周的石壁边上垒了许多火晶石。

谢留彬和俞树跟勤劳的小蜜蜂似的,不停的捡。

安世卿也跟着下来了。

“哎哟,这些火晶石的质地比我们家杂货店里卖的还要好啊。”

她也相中了这里的火晶石。

然后,她的小纸人们又开始工作了。

看到这一幕,谢留彬嚷嚷说道:“啊,郡主,你未免也太奸诈了!我不管,这些东西带回去,一定要与我们大家平分!”

“多劳多得。”安世卿提醒他,“你与我多说一句话,就少捡一块火晶石。”

谢留彬不甘心呐。

但他也知道眼下想要从其他人手下抢到更多的火晶石,确实不能分心。

安世卿把乾坤囊敞开了放地上。

小纸人们把搬来的火晶石往乾坤囊里装。

裴允聍是第一个跳下来的,也是第一个发现这里有那么多火晶石。

他怕是在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捡走了不少火晶石。

这会儿,他对火晶石的兴趣并不大,对连着洞底这一方小天地的密道倒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他用木系与火系术法生出一支火把。

火把往前一伸,火光照亮了密道。

密道似乎很长,火光根本照不到它的尽头。

密道里散落着火晶石,不过并没有这里的多。

看他很想去冒险的样子,安世卿凑过来与他说:“是不是很好奇?是不是很想进去看看?”

她的话中,带着怂恿的味道。

见裴允聍真要往里面去,安世卿抬臂横在他身前,将他阻拦住。

“小心为上,先用风系术法探探路。”

还是郡主想的周到。

裴允聍单手掐诀,往密道里推出一道掌风。

掌风进入密道,沿着长长的密道行进,没有遇到任何可疑的阻碍物。

裴允聍收回掌风时,与安世卿说:“没有人。”

安世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这里除了咱们几个,没有其他人。”

她回头看去,见谢留彬与俞树两人,还有她的小纸人们忙的不亦乐乎,接着说道:

“谢小公子,俞公子,要不你们留在这里等蔺剑池他们回来,我们三个去密道里探一探。”

俞树一听,最后抓了一把火晶石塞入锦囊里,然后起身到他们这边来,“我也去。”

谢留彬这个贪婪的家伙还在捡宝贝。

他到底也是耐不住寂寞的人。

“等等我!”

正准备出发往密道里去,俞树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帮安世卿往乾坤囊里搬运火晶石的小纸人。

“郡主,你的纸人和乾坤囊不收起来?”

安世卿说:“等它们搬完这里的火晶石,自己就会带着乾坤囊来寻我。”

这把谢留彬和俞树羡慕坏了。

感觉有了小纸人,就什么都有了啊!

谢留彬缠着安世卿:“郡主,回头你把这个裁纸术教会我吧。这纸人也太厉害了!”

“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技。”安世卿说,“我就那么点儿东西了,全交给你们,我还拿什么行走江湖。”

看她不愿,谢留彬也不气馁,“哎呀,郡主,你就教教我们吧。反正你独门秘技那么多。”

“看我哪天心情好吧。”安世卿马上转移话题,“这密道里应该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他们走了一段了,什么危险都没有遇到。

看来这条密道,纯粹就是一条密道,里面没有那么多的名堂。

他们在密道里走了也没多久,便走到头了。

密道的尽头前面是一堆碎石。

也不知道碎石那边到底有什么。

裴允聍一掌将碎石堆轰开。

碎石飞溅。

安世卿吓一跳,“我去,裴小四,你悠着点儿!万一这里塌了怎么办!”

裴允聍显然没有想那么多。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有些懊恼。

有光亮透进来。

“有光!”谢留彬凑到碎石墙前,一只眼睛贴着石头缝隙往外瞅去。“外面真的有光!”

他与俞树二人合力将碎石向外推,轻松将碎石墙推倒。

墙外天光大亮,风美木秀。

从密道里出来,他们竟走到了野外。

他们明显已经不在剑炉山之境。

俞树认出这里,“这里好像是与烟阳城比邻的千泉山,离剑炉山也不远。以前我爹带我去烟阳城采购火晶石的时候,经过这里。”

烟阳城盛产火晶石。

这千泉山就是一座盛产火晶石的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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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试试又何妨

修什么仙造作啊正文卷第170章试试又何妨铸剑山庄佛堂下面的密道,竟通往的是千泉山。

安世卿之前有些小看这条密道了。

她原本以为密道通往剑炉山外,不曾想过还连通了附近的千泉山。

安世卿问大家:“探完险了,我们要回去吗?”

他们回去还要等人。

但,是沿路返回,还是御剑回去,这是个问题。

就在他们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听到有人吵吵的声音:

“…你们两个,真的是,我都看不下去!也难怪郡主不爱带你们一起玩儿!”

“是他!他说要灭咱兽山野氏一族!”

这告状的声音,好像是野原。

野原这是跟谁闹矛盾了?

那人还挺狂的,竟扬言要灭人家族。

安世卿他们循声过去,在山林里看到几个人影。

野原和祝枝花、江灵儿都在。

另外还有两个人。

野原看上去挺狼狈的,身上挂了彩。

祝枝花也跟在地上滚过似的,不过没有受伤,就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两人显然是打了一架。

却不知出于什么缘故。

“哎,奇怪,他们御剑走的,这会儿应该到烟阳城了,怎么逗留在这儿啊…”安世卿喃喃自语似的说。

谢留彬在他们周边找了好几圈,“莱姑娘也没跟他们一起。”

野原他们那边早发觉有人靠近了。

一看是安世卿等人,他们谁也不说话了。

气氛一度变得格外诡异。

“郡主——”野原旁边的那人认出了安世卿,接连也认出了她身边的其他人,“四公子,凌公子,谢小公子,俞公子。这么巧啊。”

本来挺巧的一件事,被他这么一说,反而让人觉得不那么巧了。

这人便是烟阳城的城守,野律。

野律身边的干练之人,是他的随从鲁连衣。

江灵儿格外欢迎其他人,对安世卿却不那么喜闻乐见。她一看到安世卿,就没有好脸色。

谢留彬上前说:“怎么打起来了?”

野原赌气似的看了祝枝花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却是什么也没说。

祝枝花似乎是在平复情绪,也没有说话。

而江灵儿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这就诡异了。

野律虽出身兽山野氏,却不是个野性派,就是看上去风流得很,还很是让人捉摸不透。

祝枝花给人的感觉,与他身上的感觉很像。

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同出一脉呢。

野律帮着闹矛盾的两个人打圆场,与安世卿他们说:“没事没事,小伙子年轻气盛嘛,有点小摩擦也是正常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摩擦,竟让人说出要灭对方族的话。

只怕不是一般的摩擦。

野原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做介绍的时候显得很敷衍:“这是我哥,那是我哥收的小弟。”

安世卿身边的人纷纷向这位城守大人问好。

江灵儿骄矜的问他们:“你们不是在剑炉山吗,怎么跑下来了?”

“我们在上面发现了一条密道,从密道里出来,就是走到这里了。”谢留彬着急着问莱娅的下落,就没有多说密道的事情。“莱姑娘不是跟你们一起吗?她人呢?”

“她呀。”提起莱娅,江灵儿一副不屑之态,“出了铸剑山庄,她便与我们分开走了。”

“崩找她了。”安世卿说,“她八成是跑去万剑林了。”

俞树踌躇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回去,还是怎么滴呀?”

野律帮他们做了主,“既然从剑炉山下来了,烟阳城又在前头,便随本城守去潇洒一番吧。至于你们要在山上等的那两位朋友,我让我这个小弟去通知他们。”

野律轻飘飘的给鲁连衣打了个眼色。

鲁连衣便原地消失了。

这还真是…让人却之不恭啊。

但野律如何知道除了莱娅之外,他们还要等一个人?

他们貌似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蔺剑池吧。

野律这个城守大人亲自做东,真的是让谢留彬与俞树两人受宠若惊。

这一遭回去,又能在其他人面前好好的吹嘘一番了。

烟阳城,热闹中带着祥和。

野律这人看上去不太着调,还是很有治理之才的,不管他自己做什么,还是别人要他做什么,再麻烦的事他都不会嫌麻烦,也不会显得不耐烦。

从某种程度而言,这种人还是蛮厉害的。

烟阳是个城中城,城里面还有一座城。

里面的那座城,便是祝氏一门的领域。

野律将安世卿等人带到一家酒楼。

野律与他们介绍说:“这家楼里的酒,在这方圆几百里是最烈的。这家楼里唱小曲儿的姑娘,方圆几百里内也是最漂亮的。”

一来就想将他们灌醉。

他这是几个意思啊?

安世卿不得不承认,这家酒楼的酒口感不错。

一口烈酒下肚,她忍着窜上脑门的酒劲,说:“这酒劲儿真猛,有点儿上头。”

俞树与谢留彬之前都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一杯之后便在咿咿呀呀的小曲儿中趴下了。

安世卿嘲笑他们:“弱,你们是真的弱。”

凌霄似乎不信邪,多贪了一杯,然后——

碰!

又倒下一个。

裴允聍滴酒未沾。

仅是闻这浓烈的酒香,他便有些熏熏然。

还有这酒楼里的姑娘咿咿呀呀唱的小曲儿,动听得格外让人陶醉。

闻着闻着,听着听着,他便晕了。

“我去。”一看周围的人都倒了,安世卿惊了,“你们行不行啊!下酒菜还没上来呢!”

她打了个酒嗝,两眼微醺,两腮浮现出来的红晕越来越明显,整个人也跟着摇摇晃晃。

这感觉真奇妙。

醉意朦胧,她似乎根本不知道危险在接近。

野律示意唱曲儿的姑娘继续弹唱。

听到雅间里没有动静,他撩帘往里面窥探了一番,在门口抬起手来。

一只竹青色的细蛇从他袖间游出,落到地上,向安世卿爬去。

它在安世卿脚边试探了几下,接着往她的身上爬去,又顺着她的身子,爬到她的颈边。

嘶嘶,嘶嘶。

青蛇吐着信子,发出嘶嘶丝丝声。

它张嘴露出尖长的獠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人飞身前来,徒手掐住青蛇的七寸,将那青蛇从安世卿身上扯下来,转手甩给了雅间门口的野律。

是带着面具的祝宗主。

祝长虹阴冷对门口的人道:“我警告过你!”

野律笑得随性,“试一试,又有何妨。”

祝长虹声音依旧冰冷,且警告意味十足:“这样的事,不要让我发现有第二次!”

野律讪讪的收回青蛇。

第171章 祝夫人

醉生梦死了一场,那酒仿佛能将人带入梦乡。

在梦里,安世卿见到了帝君。

帝君还是那样清冷俊逸,成熟稳重。

只是他的模样里,似乎少了许多东西。

安世卿甚至在梦里与他对弈,就像帝君还身在时一样。

不知这场梦,还能做多长。

梦快醒时,安世卿感觉到有人靠近。

那人温热的呼吸轻轻的拍打在她的脸上,手指在她的脸阔游走。

一开始,那人所有的动作都还小心翼翼的。

之后,却是越来越大胆。

手指在她的眼睛、额头、鼻翼、唇周,到处摸索。

安世卿感觉到身上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这是什么情况?

鬼压床吗?

安世卿幽幽张开眼,却看到身上趴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啊——”

安世卿还是受了一惊,大叫一声,坐起来往床角退去。

那女人慌忙抽身离去,在床边坐着,端庄雍容的气派中透着几分娴雅。

这女人是谁?

这是哪儿?

他们不是在酒楼吗?

这儿也不像是酒楼啊。

床边这女人一身华贵,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也不像是酒楼里唱曲儿的姑娘。

安世卿渐渐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是喝断片儿了。

酒楼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安世卿晃眼四周,目光落在床边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局促不已,显得有些不安。

安世卿很快从她身着的衣饰上瞧出了一些端倪——

女人的衣饰中,带着江氏的绣艺。

她这醉生梦死了一场之后,竟嗖的一下从烟阳城跑到了洛灵?

不大可能吧。

安世卿还在回想酒楼之后的事,也在猜测这女人的身份。

女人说话了:

“郡主,对、对不住。是、是贱妇冒犯了。”

她竟自称贱妇?

她这是有多么卑微啊!

“贱妇先前一直无缘得见郡主的尊荣,今日听宗门的弟子说宗主抱回来一个年轻姑娘,贱妇便想过来看看这年轻姑娘是何模样。贱妇眼神不好,只看的清姑娘生的是一头白发。在这中洲,满头白发的年轻姑娘,贱妇只知一人,那便是郡主。贱妇方才…只想看清郡主的模样,并无他意。”

这女人,一口一个贱妇,真的是好卑微啊。

不过看上去,也是个温婉的女子。

她提到的宗主,可是祝宗主?

是祝长虹将她…抱回来的?

关于这一段,安世卿一点儿也回忆不起来,不过她大约猜出了这女人的身份。

“祝夫人,还请自重。怎么说你也是堂堂祝氏一门的宗主夫人,你若自轻自贱,别人也会轻贱你。”

床边背对她端坐着的女人,在听她说完之后,想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

这女人便是烟阳祝氏的宗主夫人,祝长虹的妻子,祝枝花的生母,也是江氏宗主的妹妹,江凝儿。

出于好奇,安世卿问:“祝夫人,令公子的名字,是谁取的?”

江凝儿说:“自然是宗主取的。”

安世卿嘴角一抽,勉强笑了几下,违心的称赞:“真是个好名字。”

祝宗主取名的水平,着实不咋滴呀。

江凝儿却是暖暖一笑,说道:“犬子生来便惧怕宗主,回回见了宗主,都是要哭的。直到有一日,他见宗主鬓边簪了一朵花,方才破涕为笑…”

原来祝枝花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江凝儿忽然起身。

“郡主饿了吧。我去重新做一道饭菜。”

江凝儿端起桌上冷掉的饭菜,离开房间,却在房间门口绊了一下。

人摔倒了,手上的饭菜也掉了。

碗盘碎了一地。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她慌忙爬起来,一边收拾一边道歉,“这个院里,我不经常来。”

不熟悉路况,摔在这儿,祝夫人的眼神是真不好。

见她徒手去抓碎瓷片,安世卿下床快步过去,捞着她的手臂,将她提起来。

看着江凝儿被碗盘的碎片扎破的手指,她竟有些心疼这个卑微的女人。

“别忙了,把手包扎一下吧。”

安世卿往腰身摸了一下,这才想到乾坤囊被她落在了铸剑山庄的密道里。

除了佩剑,她几乎所有的身外之物都在乾坤囊里,包括伤药什么的。

安世卿一筹莫展,咂吧了一下嘴,竟一口将江凝儿被扎破的那只手指含住。

江凝儿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个举动吓坏了,张大眼睛惊异的看着为她止血的安世卿,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安世卿松开江凝儿。

“好了。我喝了酒的,酒能消毒,唾液也能消毒。你不放心的话,再去处理一下吧。”

江凝儿呆若木鸡,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安世卿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

“祝夫人,你眼神不好,身边怎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啊?”

江凝儿回过神来,“有的有的。这不入夏了么,千灵果的果树上长了虫子,府上的下人都被安排去果园里摘虫子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如此。郡主的几位朋友,也在园子里帮忙。”

千灵果有很多用处,能助长灵力、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等等。而千灵果的果树可娇贵的很,一年四季都得用心养护。果树的根系只吸收灵泉之水。

叶子不能蒙尘,一旦蒙尘,叶子便会枯黄,所以每天都要有人不断的用灵泉水擦拭果树的叶子。这个活儿工程量,可不是一般的大。想想一棵果树有多少叶子,别人不清楚,照护的人可是一清二楚。

果树上若生了虫子,还不能打药,再好的药也会影响果实的质量,所以驱虫只能手动操作。

总之,养护千灵果的果树,麻烦的一批。

世上仅存的几株千灵果树,都在烟阳了。

收成好的时候,一棵果树上能产百余颗千灵果。收成不好的时候,一棵果树上干脆一颗果子都不结。

每到千灵果结果时,都会有人来烟阳祝氏重金求果。

祝宗主是个好脾气的。只要买家给的价钱合适,而千灵果又有富裕,他也不坐地起价,直接就出手了。若这难得的果子没有富裕,那就按照惯例,搞一个拍卖会,价高者得。

祝宗主虽然是个好脾气,却不通人情。跟他关系再好的人想要千灵果,那也得按照他的这些规矩来。他才不会专门预备几个果子等谁来。他对谁都不会行这样的方便事。

所以,想买果子,不管是谁,都得趁早。

安世卿他们运气好,正赶上千灵果快要收获的时候,来到了烟阳祝氏。

祝枝花端着醒酒汤来照顾安世卿,发现她已经醒了,隐约察觉到她身边曾经有过另一个人的气息,不禁问:

“谁来过吗?”

他竟不知母亲来过。

看来,江凝儿是偷偷来看安世卿的。

她似乎就是想悄悄看看那个被丈夫抱回来的年轻姑娘生得是什么模样。

祝枝花端着醒酒汤,进屋便问:“郡主,有谁来过吗?”

他很快意识到,问了也是白问。

拎着茶壶正漱口的安世卿,将漱口的茶水吐到茶杯里,正要说话,就听祝枝花又说:

“我真是犯蠢。你先前没来过烟阳,整个祝氏,你就认识我与我表妹,就见过我爹还有上回去过小骏山的几个弟子。谁来伺候过,你怎么知道。”祝枝花将醒酒汤搁桌上,唠唠叨叨又说,“你们真是厉害,在醉梦楼里待了一小会儿,就一个个醉得不省人事。那楼里的酒就是兑了水,也没人会骂卖酒的掌柜缺德。醉生梦死的酒力,本就烈性,你越想拿灵力化解,它就越浓烈。那么烈的酒,也不知道你们贪了几杯。”

“我没醉。”安世卿嘴硬说。

“都走不了路了,还说自己没醉。”祝枝花数落道,“要不是我爹带你回来,你怕是这会儿还在醉梦楼里趴着呢。”

“我真没醉。至少我在醉梦楼里的时候还没醉,我连城守大人想索我的命,我都还记得呢。”安世卿确实记得野律放蛇咬她这一段,之后的事就记不大清楚了。

祝枝花脸色变了变。

他看着桌上的醒酒汤,说:“那姓野的城守,算我半个师父。我对他还是了解的,他不是真心想害郡主的性命。”

“我知道。”安世卿道,“他不过是想拿我的血喂养他那条灵蛇罢了。”

听出她确实不在意此事,祝枝花放松了神情。

安世卿端起醒酒汤,饮用前问了一句:“其他人呢?”

祝枝花回道:“都在果园呢。”

安世卿喝了一口醒酒汤,皱眉说:“这汤的味儿,有点奇怪。”

不过喝过之后,她宿醉后的头疼症状,没那么严重了。

等安世卿将醒酒汤都喝完,祝枝花才讷讷说:“我爹闭关去了。府上腾不出来人手。这…这醒酒汤是我自己做的。我第一次做…做的不太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安世卿就听清了前面一句。

“你爹还真是,不是在闭关,就是在闭关的路上。”

祝枝花竭力强调:“我爹这回是真的去闭关了!”

安世卿不禁莞尔:“敢情他之前闭关都是假的呀!”

“不是…我爹不善交际,说闭关,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不想见人的托词。这一回,他是真的去闭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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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每一个都是爸爸

安世卿随祝枝花去果园,与其他人汇合。

祝氏的弟子与下人,在果园里忙忙碌碌。

蔺剑池与莱娅还未归队。

山阴族与烟阳祝氏有三百多年的积怨。

三百多年前,险些将山阴族人除灭殆尽的大恶人,便是出身祝氏一门。

身为山阴族人的蔺剑池,是不会罔顾这段仇怨,也不会轻易的放下对祝氏的隔阂。

所以,他不会来烟阳,更不会来祝氏做客。

至于莱娅——

寻剑成了她的执念。

只要有机会,她宁愿在万剑林的剑阵中多待一刻,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其他事情上。

“郡主,你终于醒啦!”谢留彬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他手上还端着一筐从千灵果的果树上摘取下来的果虫。

这些果虫白白胖胖,软乎乎肉乎乎的,看上去可口极了。

听到安世卿咽口水的声音,谢留彬表示不能理解:“不是吧,郡主,你看着这些虫子都能犯馋。”

安世卿哼了一声,“我要是饿极了,身边没吃的,我看到你都能犯馋。”

谢留彬顿觉毛骨悚然。

“郡主,你太可怕了,居然想吃人肉!”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就是人,万物皆可吃。”安世卿从他抱的筐子里捏了一只果虫。

那软软肉肉的果虫在她指间还来不及挣扎,便被她送入了口中。

看她还蛮享受的样子,谢留彬的面部表情从惊异到扭曲,精彩极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吃活虫,他们的郡主还真是生猛。

祝枝花说:“这果虫是可以烹着吃的,晒干了还可以入药。它的排泄物也可以入药。”

俞树凑过来对安世卿说:“郡主,花公子说,这果园里的千灵果这两天就可以摘了。我们与花公子说好了,只要我们给的价钱合适,我们一人可以拿走一颗果子。”

“嗯嗯嗯!”谢留彬点头如捣蒜。他抬手向一棵果树下的凌霄指去,“郡主你看,凌霄已经站那儿半天了,一直守着他看中的那颗果子呢。”

俞树说:“四哥也在寻好果子呢。可惜蔺公子与莱姑娘错过了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小家子气。”安世卿笑话了他们一句,接着又说,“今日你们从剑炉山拾的宝贝拿出来,都能承包这整个园子里的果子了。”

“对…对哦。”谢留彬与俞树面面相视,“我怎么没想到呢!”

差点儿忘了他们从密道里捡的火晶石了。

他们完全可以拿火晶石跟祝氏换千灵果!

“花公子,我们拿火晶石跟你换果子!”

祝枝花不以为意的笑道:“火晶石?那东西,我们祝氏又不缺。”

可是,当俞树和谢留彬将他们在密道里捡的火晶石拿出来时,祝枝花的眼睛都看直了。

这种高纯度的火晶石,他还是头一回见。

他收起稀罕劲儿,眼睛一眨也不眨得盯着他们手里的火晶石,装模作样的说:“几颗火晶石就想承包我们祝氏园子里的果子?”

未免想的也太美了。

“还有的,还有的!”

哗啦啦——

谢留彬与俞树两人倒出了许多火晶石。

裴允聍与凌霄也过来,各自都拿出了一些火晶石。

四堆火晶石,就这么在地上堆着。

祝枝花有些傻眼。

“你看这些够不够?”俞树说,“不够的话,郡主那儿还有呢。”

安世卿摊手,表示自己两手上空空如也,“我的小纸人儿还没把我的乾坤囊带回来呢。”

“咳。”祝枝花掩饰自己的失态,继续装模作样道,“勉强,够了吧。我不敢保证管够啊,这园子里的千灵果,你们可以随便摘。能摘走多少,看你们的本事了。”

“太好了!”俞树欢呼道,“我要给我爹写信,他老说千灵果一果难求,这回我就让他开开眼界!嘿嘿!”

谢留彬也忙不迭去往家里修书了。

得知祝枝花将这果园里的千灵果全承包给了别人,江灵儿一怒之下,向祝枝花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去找江凝儿告状。

她原是想待千灵果成熟以后,从表哥这里走个人情,要些果子来回江氏讨好父亲。

可她表哥居然跟她那姑父一样不通人情,居然将一季的千灵果全给了人。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现在可好,她拿什么回江氏讨好父亲?

江凝儿在江灵儿这个侄女面前,虽然没那么卑微,却明显是陷入了被动。

旁人都看不下去,祝枝花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容忍自己的母亲被那般对待。

他对江灵儿冷言冷语了几句,便将他这个表妹给说跑了。

本来同窗来家里做客,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他表妹偏要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大家都不开心,她就高兴了吗?

安世卿的小纸人儿,将乾坤囊带回来了。

小纸人儿循着她一路留下的踪迹飞回到祝氏府上,被祝氏的弟子欺负了一通。

这些小纸人儿的气性大着呢,被欺负了一下,就加倍欺负回去,将祝氏府上闹得人仰马翻。

消息传到祝枝花这儿的时候,府上好几个弟子都遭到了纸人们的毒打。

几个大活人被一群纸片人追着打得不成人样,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

祝枝花笑话他们:“这事儿要是让父亲知道了,指不定他怎么看你们呢。”

一弟子捂着肿胀的脸,委屈的说:“那纸片人身手灵活着呢。少爷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试试!”

“我才不呢。”祝枝花可没那么蠢到去招惹一堆记仇的家伙呢。“它们一堆没脑子的纸片人,定不会去招惹你们。肯定是你们主动招惹上去的。”

“少爷,你净会笑话我们。你倒是为我们报仇呀!”

“郡主的纸人厉害着呢,我才不去讨打呢。”

那每一个小纸人都是爸爸。

以肉相搏的话,祝枝花都没自信能干过那一群纸片人。

小纸人儿们看到安世卿,将乾坤囊丢到她手上,然后一个个飞身钻入了她手上的乾坤囊中。

最后一个飞入乾坤囊的小纸人,趴在乾坤囊的口袋边上,张牙舞爪的指着之前欺负过它与同伴们的那几个弟子,一副骂骂咧咧的模样。

咿咿呀呀骂够了,它才遁入了乾坤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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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放火烧园

千灵果快成熟了。

这两日格外关键。

谢留彬他们既然承包了这一园子的千灵果,对照护果树与果子比任何人都上心,还坚持要在园子里守夜,生怕谁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把果子偷摘了去。

大家坐一起“分赃”的时候,俞树说:“白天的时候,我已经数过了,一共一千零七个果子。抛开零头,正好够我们五个人分。”

“那就是说…”谢留彬算了一下,“一人才两百个!你确定你没数漏了?”

他对俞树的数数能力表示怀疑。

“我数了好几遍呢,凌公子也反复数了几遍,四哥有没有数,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我和凌公子没有数错。”俞树看向谢留彬,“你若不信的话,你自己数数去。”

谢留彬才不乐意去费那功夫呢。

安世卿说:“我的那份就算了。给我匀几颗大的,我让人送去剑宗给我太子哥哥。剩下的,你们自己分吧。”

对她个人而言,这一园子的千灵果还不如铸剑山庄密道里的那些火晶石的诱惑力大呢。

几人商量后,一致决定将零头留给安世卿的太子哥哥,剩下那整一千个果子,由他们四人平分。

大家正聊着果子到手以后如何支配,江凝儿与侍女杏儿端了几盘小食来。

祝枝花心疼娘亲,“娘,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要杏儿将东西送来就成了嘛。”

江凝儿的双眼处于半盲状态,白日里借着天光勉强还能瞧见路,一到了夜里,只要眼前不掌灯,完全就跟瞎子一样。

祝枝花知道娘亲有起夜的习惯,就捉了许多灯妖回来,放家里养着,以便在夜里为江凝儿引路。每到夜里,祝府哪里有灵光闪烁,那便是灯灵在作怪。

小辈们起身,向祝夫人见了礼。

他们大都察觉到这祝夫人有眼疾,也都聪明的没有说起人家的痛处。

江凝儿坐下来听小辈们说说笑笑,自己也深受感染,格外欢欣。

她只是奇怪:“郡主为何不说话?”

裴允聍与凌霄这二人也很少说话,可她似乎更想听到安世卿的声音。

安世卿说:“我在脑补祝宗主与夫人的事。若是没有一个特别的契机让夫人与祝宗主结成连理,就祝宗主比清水还寡淡的性子,只怕到如今还是单身狗一个。”

“这…何为脑补?单身狗又是…”江凝儿有些蒙圈。

祝枝花说:“娘,你别管郡主怎么说,你只要能理解她说的那意思就成了。她嘴里啊,总能蹦出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词儿。你要一个个去深究,那可要累坏你。”

祝枝花转而看向安世卿,“有些事,我娘不好意思说。我脸皮厚,我可以说。我娘一家本是江宗主的表亲,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关系。后来他得知我娘与我爹走的近,便竭力撮合他们,为了胁迫我娘,不但将我外公、外婆的性命捏在了手里,还认了我娘做他的亲妹妹,美其名曰给了我娘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听说此事,俞树心中不平:“丧心病狂!江宗主怎是这样一个人!”

江凝儿几度张口解释,就是没有几个小辈的嘴快。

祝枝花哼了一声,“江宗主的野心大着呢。当年他无非是想利用我娘嫁入祝氏,方便他掌控祝氏一门。他以为他攀了这门亲,祝氏便会为他所用了吗?他怎么也没料想到,我爹虽然答应了这门亲事,但是在成亲那天,并未亲自去迎亲。江宗主好下不来台,他干脆也没有去送亲。我娘就是这么自己嫁到祝氏来的。在当时,我娘可没少遭人笑话。直到她和我爹有了我之后,才堵住了那些笑话她的人的嘴。”

江凝儿拍了一下祝枝花,故意板着脸孔斥他:“瞎说!”

“我才没瞎说!”祝枝花理直气壮,“这些话要是不说出来,某些人还真以为我们祝氏与江氏的关系有多好呢!”

他在说某些人时,特意向安世卿看了一眼。

显然,他这话是专门说给某些人听的。

安世卿就是因为江氏的关系,才对祝氏颇有防范。

江凝儿不是江宗主的亲表妹,也不是亲妹妹。她的那份卑微,是从江氏中带出来的。

想来她曾经在江氏过得并不尽如人意。

谢留彬是个心直口快的,他一边吃着江凝儿端来的零嘴一边对祝枝花说:“听你这么说,你娘跟你爹的感情,并不太好的样子。婚姻大事,果然还是要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要是里面掺了阴谋诡计,想想都让人害怕。谁也不希望自己的身边人将来会成为一把害死自己的凶器。”

他说的现实且残酷,把祝枝花惹恼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千灵果,你还想不想要了!”

见儿子要发作,江凝儿抓着他,将他的情绪安抚下来。

“有的,有的。我有的。”江凝儿忙不迭说,“我对宗主有感情的,我绝不会做伤害他的事。谢小公子,你若真心喜欢一个人,便能有体会,你宁可伤害自己,也不会去伤害对方分毫。当年,自我在千泉山第一次见到宗主时,我便确定了这份心意…”

“哦哦哦哦,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嘛!”安世卿和周围的小伙伴都激动了,兴致勃勃的等着江凝儿继续说下去。

祝枝花似乎也是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听说此事,“娘对爹一见钟情?我不信。”

“傻孩子。”江凝儿笑说,“娘对你爹若是没有情义,娘当年受了那么多侮辱,就是再轻贱自己,哪怕是去寻死,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嫁到这里。”

祝枝花忽然觉得娘说的好有道理。

回忆那段美好的往事,江凝儿脸上浮现出少女神态。

她面含桃花,略带娇羞,端坐在那里,成了一副不胜收的美景。

她缓缓说:“千泉山是疗伤圣地,在灵泉中修行,可事半功倍。那天夜里,我去千泉山。我本以为千泉山到了夜深便是无人之时…我却碰到了在灵泉中修行的宗主…”

在灵泉中修行?

那岂不是说,江凝儿当年的那一眼不仅定了情,还把祝宗主给看光光了!!

祝枝花有点懵,“娘,是你看了爹…但我怎么听说是爹看了你才——”

传言祝宗主无礼于江氏女在先,才在江氏的逼迫下,出于负责任的态度,才将江氏女纳入了祝府。

江凝儿教育儿子:“当然不是这样的,外头的人都是胡说的。娘不是要你不要听人胡说嘛。真相如何,当然是当事人亲口说的才可信。”

祝枝花申辩:“你又没跟我说过,爹又是那样,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嘛。”

“那今日便好好的听娘说——”江凝儿今日格外高兴,不吝将美好的回忆分享给小辈们,“你也知道你爹那脾性,当时他虽为祝氏宗主,又是烟阳城的城主,却是个甩手掌柜…”

祝枝花忍不住吐槽:“他现在也是个甩手掌柜!”

江凝儿嗔他一眼,又款款说道:“当年,在千泉山上,我并不知他的身份,也没有惊扰他,只是在临走时,悄悄带走了他的面具。”

祝枝花蓦地张大眼,惊恐的看着母亲:“那我爹还不要疯掉!!”

江凝儿忍俊不禁:“娘将面具带回去,你外公外婆都以为我带回去的是我与谁的定情信物。二老逼迫娘交代,娘情急之下,便说了在千泉山遇到你爹的事,但是娘没大好意思说的太具体,于是就给二老造成了误会——二老误以为是娘在灵泉之中修行的时候被你爹看到了。

你外公便带着那所谓的定情信物去求江宗主做主。江宗主认出那面具是你爹的,便开始有了算计。你爹为了寻面具,来江氏找我时,江宗主将我藏了起来。因为在当时,有个很可怕的传言——传言说,看到过祝宗主脸的人,都死了。江宗主许是担心我被你爹所杀,他不仅将我藏了起来,还向你爹提了这门亲。没想到,你爹他竟然答应了。

那时我以为,你爹娶我,就是为了杀我灭口。我本来便打算寻死的,想着嫁是死,不嫁也是死,不如先嫁了再说。在我入门后,你爹对我以礼相待,之后还有了你。我感觉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这辈子才会嫁给你爹这么好的人,还有了你这么好的一个儿子。”

见娘亲跟捡了大便宜似的沾沾自喜的模样,祝枝花心里是高兴了,嘴上却是对她口中的好男人满是嫌弃:

“他哪里好了!没有一点儿为人夫也没有为人父的样子,他跟他的酒友在一起的时间都比跟你我在一起的时间长!把你娶回家,传宗接代完了后,就把你当摆设,天底下怎会生出他这样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夫人就喜欢祝宗主这一号的,你能有什么办法。”安世卿并不觉得江凝儿眼光有问题。“我听说这世上见过祝宗主真面目的,不超过五个人。这祝宗主到底长啥样儿啊,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江凝儿与祝枝花母子两人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

谢留彬一开口便打断了这诡异的变化:“是不是特别特别的丑?还是特别特别的好看?”

如果都不是的话,那他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祝枝花不正经的自恋道:“我爹的模样自然是惊为天人,不然哪里生得出我这般天下第一俊俏的公子哥儿!”

“拜托你醒醒好吧!”谢留彬翘着大拇指指着自己,“天下第一俊俏在这儿呢好不好!”

“去去去!”俞树对自己的颜值也是相当的有自信,“我还没说话呢,有你们什么事儿啊!”

“好意思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俊俏,你看看你眼睛,比我小了一圈好么!”

“怎么了,眼小聚神,你以为你眼睛能有多大,眼大鼻子小,一副长残的模样,好意思称自己天下第一?”

“你你你——”

三人为了争名头,比手划脚的在对方的长相里挑毛病,把旁边的人逗得乐不可支。

就在这时,裴允聍突然按住了手边的佩剑,警惕的向果园的小门处看去。

凌霄明显也察觉到了。

白日里,要不是祝氏的弟子们提醒,说每到千灵果丰收时的这几天,果园里便会遭贼,他们夜里也不会守在此处,守着他们的果子。

想从他们手上偷果子,做梦!

潜入果园里的那贼人真是胆大包天,竟将园子里的人视若无物一般,抬手施法,团了一个大火球出来。

俞树大叫一声:“不好!”

谢留彬也跟着喊:“那人不是来偷果子的,是来放火烧园子的!”

世上仅存的千灵果果树都在祝氏的这个园子里了,这要是一把火烧没了,那就真没了。

——世上再无千灵果树。

几人抓起各自的佩剑,飞身上前阻止那贼人。

凌霄的动作很快,设了一道冰墙挡住了那团火球。

见危机解除,其他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那贼人一看未能得逞,拔腿便跑。

裴允聍飞身越过冰墙,落在果园的小门前,阻断了那人的逃跑之路。

“竟然敢在本少爷面前行凶作恶!我到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那贼人披着黑衣,戴着黑衣上的帽子。

祝枝花过去扯下了那贼人的帽子,露出了贼人的真面目。

竟是江灵儿!

“表妹!?”祝枝花满眼不可置信。

江灵儿竟要放火烧果园!!

事情败露,江灵儿心虚了一阵,继而竟摆出理直气壮的模样。

“就是我!你能拿我怎样吧!”她竟丝毫不知悔过,还将所有的错归咎到了祝枝花头上,“都怨你!我老早便与你说过了,要你给我留些千灵果给我父亲!你竟然…你竟然将所有的千灵果都给了他们这些外人!”

江灵儿气急败坏的指着谢留彬他们。

祝枝花的脸色不知何时冷了下来,“江灵儿,以前不管你如何胡闹,我都让你是不懂事。是我低估了你,你根本就是任性妄为,死性难改!不是你的,你就要。要不来的,你就抢!抢不来的,你就毁掉!云儿表妹的通玄帖,不就是你这样得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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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心魔心魔

什么!?

江灵儿的通玄帖,竟然是她用手段和心机从别处得来的!?

见祝枝花将她想尽办法要掩藏的事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抖搂了出来,江灵儿气极又恨极。一口银牙险些被自己咬碎。

她寒心不已:“表哥,你当真无情!!”

“说我无情?”祝枝花讥笑一声,“不给你千灵果,便要放火烧果园的你,就有情有义了?”

江灵儿咬着牙,瞪着双眼,无话反驳。

江凝儿过来打圆场,“这…这不是没事嘛。算了算了,就算了吧。”

祝枝花扶着娘亲,继续对江灵儿冷言冷语:“我娘念你是她的族人,才每回都帮你在我面前净说你的好话。但是,江氏族人是如何对待我娘的,我心里一清二楚。我与我爹速来与江氏分明,不是怕了你们。你不要仗着你有江氏撑腰,便在我与我家人面前耀武扬威,尤其是在我娘面前。今日你意图烧园之事,我不追究,待父亲出关后,我自会请他来定夺。”

他唤来杏儿,将江凝儿交由杏儿照看。他亲自将肇事者江灵儿关押了去。

谢留彬他们谁也没想到在祝氏府上居然会让他们碰到这样的事,就像他们没想到江灵儿的通玄帖是她从别人手里夺来的一样。

烧园之事,不过是虚惊一场,远没有江灵儿夺帖一事来得叫人震惊。

俞树不禁问裴允聍:“四哥,江姑娘…这…通玄帖之事,清台可知情?”

裴允聍点头。

此事,清台自是知情了。

裴允聍说:“算起来,江云儿姑娘与凌公子一般大,或许年长凌公子几个月,是江灵儿姑娘的妹妹。云儿姑娘才艺双馨却体弱多病,收到本门的通玄帖时又大病一场。江宗主自作主张改了通玄帖上的名字,将灵儿姑娘送来听学。”

今日若不是祝枝花将这件事抖搂出来,他是不会说的。

只怕此事曝光之后,江灵儿会遭不少人笑话。

谢留彬猜测说:“云儿姑娘收到通玄帖便大病一场,你们不觉得这病来的很蹊跷吗。”

“慎言。”跟他比起来,俞树还是知道分寸的。“这是人家的家事。咱们管不着。”

祝枝花与江灵儿拉拉扯扯走了好久。

谢留彬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又猜测说:“这灵儿姑娘该不是喜欢花公子吧。”

俞树有些气恼:“祝夫人在这里,你怎能如此失礼!”

江凝儿笑说:“不碍事,不碍事。”

其实她也很好奇这件事。

安世卿有时候还是很会八卦的,“我看像是。放火烧园这种傻事都做出来了,江灵儿能是不喜欢花花么。小说里…话本里不都这么写么,为了喜欢的人做了很多傻事…”

这种梗,都烂大街了。

俞树却觉得安世卿的恋爱观很有问题,“灵儿姑娘真要喜欢花公子,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呢。祝夫人方才便说了,真心喜欢一个人,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伤害对方。郡主,你莫不是没有喜欢过人吧?”

“没有。”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安世卿单身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们帝祖一脉,血脉之间的羁绊很深,对恋爱这种事没那么上心的。不然,我们这一脉,人口也不会如此凋零。大家都把精力放在了修行上,把悟性放在了道法上,对情啊爱的啊这些事,不容易开窍的。传宗接代对于我们来说也不过是为了延续血脉。

不过,一旦我们族人开了情窍,便会情根深种,那可是了不得的。就像我爹对我娘,他为了给我娘续命,险些搭上了自己一生的修为。所以,我们这脉人可以说是无情,也可说是痴情。

而且,我们这一脉,女修本来就极少。极少的那几位也都忙着搞事业去了,也都是孤独终老的。我吧,我算是我们族的异类,年纪轻轻的便修成了大道,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有些事还是慢慢来的好。”

“为什么啊?”谢留彬表示不能理解,“郡主,其实我老早想问你了,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修为啊?”

“人活得太明白,容易想不开。玄修便是如此,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会产生心魔。到了那时,任何一种情绪都会放大自己的心魔。”安世卿回身坐回了回去,“不如我与你们说说梵圣族的故事吧。也让你们了解一下,心魔到底有多可怕。”

大家都坐回来听她讲故事。

俞树很殷勤的给她倒了一杯凉茶。

安世卿接过凉茶,抿了一口,缓缓说道:“世间最早的一批玄修者,是受梵圣族启蒙,才得以通玄入道。梵圣族人,有两样法宝,除了我之前提到的【梵天仪】外,还有一样——【沙盘】。梵圣族的沙盘推演之术,被称之为最强的预言,不管推演的结果如何,都会成真。哪怕是无意间造成的一种结果,也会实现。在战乱时期,五洲烽火四起。中洲于北境对抗北洲的那一战,名动至今——”

俞树接过她的话说:“我知道,北境之战!我爹与我讲过的,说当年中洲举兵十万,势不可挡,而北洲敌军只有不足一万。此战,中洲胜券在握。所有人都以为中洲会打赢那场仗,但是结果是——中洲大败,丢了北境之外的领土。”

俞树的功课还是不错的。

“不错。”安世卿继续讲,“中洲屡战屡胜的大军,当年就败在了北境。中洲大军之所以屡战屡胜,那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军师。中洲大军溃败,也是因为那个军师。那军师是梵圣族人,修为了得,且精通沙盘推演之术。经他推演的每一战,都能大获全胜。他渐渐明白,将推演术与战争结合,并不能换来真正的太平局面,只会让更多的人战死沙场,让更多的老百姓流离失所。

他也渐渐的开始沉沦,整日借酒麻醉自己,一日比一日颓废。在北境之战的前夕,他喝的酩酊大醉,醉倒在沙盘前,睡梦中的他,不慎打翻了酒壶。壶里的酒水淹没了沙盘里数万大军。而那一战,北洲正是借来了海川之水,以少胜多,漂亮的赢了那一仗。

那一战没多久,军师封印了沙盘,之后引咎自裁了。而他的子孙又打开了沙盘的封印,重启了推演之术。可每过一段时间,沙盘又会重新被封印。封印之后,还是会被打开,打开之后再封印。渐渐的到了云总管父亲那一代,云总管的父亲云中君与帝君乃至交好友。两人经常在一起论道。

帝君任命云中君为中洲的国师。在帝君的帮助下,云中君解开了梵圣族的沙盘,重启了推演之术,推算出一把绝世神兵会在不久的将来问世,间接的导致了剑炉山之乱,害了山阴族人。那之后,云中君突然大悲大喜,患上了疯病一样,成日成夜,不是疯笑,便是疯哭,一夜之间举剑杀了全族之人。

帝君拼尽全力,也只从他手下救下了两个孩子,一个便是你们所知的云总管,另一个便是云总管的弟弟。这二人,为了将梵圣族血脉断在自己这一代,一个打算做孤家寡人一辈子不娶,另一个干脆跑去做了和尚。真是奇葩,当真不想为梵圣族延续香火,不如将自己阉了…”

俞树后知后觉道:“原来梵圣族人是这样没落的,我还以为是帝君无容人之量,将梵圣族人给灭了呢。”

安世卿说:“梵圣族人被杀时,帝君在现场现过身,本就百口莫辩。就算把真相说出来,谁会相信是国师自己灭了亲族之人呢。后来,帝君为保国师清誉,背下了这污名。”

谢留彬唏嘘不已:“果然,一个人活太明白不好,容易想不开。郡主,你可不要这样,我觉得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东西值得你留恋的。你想不开的时候,你便想想我们,你肯定会舍不得我们的。”

听到这样的话,安世卿内心还是挺感动的。

俞树好奇的问:“郡主,那你的心魔是什么?你应该有心魔吧?”

“我们一直都说心魔心魔的,其实一个人当真若产生了心魔,本人是很难意识到的,即便是旁人,也是瞧不出来的。那和身中魔气完全不一样。”安世卿耐心的说,“我刚才也说过了,我是家族中的异类,属于没心没肺的那种。在我未产生心魔之前,我可不像现在这样能耐着性子坐下来与你们说话。我那时是很暴躁的,干什么都嫌麻烦。我爹我娘忙着谈恋爱,也没管我。我基本上就跟野生的一样,到处瞎跑,跑到哪儿,都能捅出一堆篓子来。帝君为了打磨我的性子,强行将我栓在了他身边。那时候,我几乎天天被他揍,可以说是我从小是被他打到大的。揍着揍着,我修为也上来了。一开始,我根本打不过他,慢慢的也能从他手下接几招了,到后来他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谢留彬与俞树当她是吹牛皮,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们可别笑,我说的是真的。”安世卿并没有在跟他们开玩笑。她接着说,“帝君为了能让我打过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带着我到处去找人打架,谁厉害找谁打。我们还差点儿跑到中洲境外去。我的心魔便被他这样打出来的。

帝君其实是一个很寂寞的人,高手寂寞,懂不懂?他身边虽有妻儿,也排遣不了他心中的那种寂寞。他作为这世上最强之人,这世上也没有人能理解他的那种寂寞。他希望能找到一个能与自己匹敌的对手。

也是我嘴欠,知道他心中所愿后,便与他说,他找不到对手,自己完全可以培养一个。于是,他就把我培养成了他的对手。我变强之后,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对我的态度犹如对帝君那样敬畏,我便越来越害怕自己会变成帝君那样的人,身边没有一个能交心的人,不管是朋友还是亲人,不过都是蝼蚁一样的存在——我害怕变成这样的人。

这,便是我的心魔。不过,我很快想明白,不想成为帝君那样的人,舍掉自己这一身修为便是了。帝君还为此恼火了我一阵,我便与同盟会的魔修一起研究修正场。在修正场里,修为相差再大的两个人,也能痛快一战。”

裴允聍说:“也就是说,郡主从很早以前,便放弃了自己的修为。”

安世卿:“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完全放弃,我将一半的修为炼成了一颗金丹,那便是【九雷离天玄金丹】的雏形。之后因为那年的事,我又将丢掉的修为捡回来了。”

“那年的事?”谢留彬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哪年的事?究竟是何事?”

祝枝花忍不住说:“应该是三年多前,殿前御魔一役。”

“对。”安世卿笑了笑,“便是那件事。那件事过后没多久,我便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修行之法,但我还是觉得,舍掉自己这一身修为比较好。”

俞树由衷道:“我现在终于明白我爹为何总是拿郡主作为激励我修行的榜样了。以前我还不屑,现在我知道郡主是真厉害。”

谢留彬没多说,只道一句:“我爹跟你爹一样。”

这两人也算同病相怜。

两人看向祝枝花。

祝枝花说:“你们看我做什么。我爹又不管我的。”

接着,他们三人看向裴允聍与凌霄。

裴允聍本身悟性便不错,即便没有人在一旁鞭策他,他也知道进取与上进。

他便另当别论了。

至于凌霄,他自小在外公身边长大,与自己的父亲…没怎么说过话,也没怎么见过面。

在迎接周遭小伙伴的目光时,凌霄说:

“你们几个根本不明白,一个强者的诞生,对于长辈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在这件事上,四公子应当深有体会。清台的长辈们对四公子寄予厚望,便是希望四公子能肩负重任,希望有四公子的清台,能在中洲屹立不倒。

郡主生在官家,她越是强大,便越遭人忌惮,但也有人感到欣慰。她在,中洲便能在五洲之内屹立不倒。她一意孤行放弃自己的修为,你们根本不知道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她丢掉修为这件事甚至把我外公气到吐血。”

“这么严重!”安世卿惊了。

“比这严重的,还有你不知道的呢。”凌霄有些赌气。

外公将他带大。

他是最心疼外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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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章 虎啸止雨

许是他们太专注于听安世卿讲故事了,以至于祝枝花什么时候回到果园的,他们都毫无察觉。

被祝枝花关押起来的江灵儿可不是省油的灯,她才不会乖乖的等着祝宗主出关以后接受他的审判。

江氏擅水系术法。

江灵儿以水为信,将自己在祝氏受的委屈传回了江氏宗门。

天一亮,江氏一帮弟子便持江宗主的手令,堂而皇之的闯入祝府,美其名曰为他们的师妹“伸张正义”来了。

为首的弟子叫江声。

此人是江宗主收养的义子,在江氏还是有些地位的。

他得知他的灵儿师妹在祝氏受了委屈,连夜便带人赶了过来,在祝氏的弟子们面前耀武扬威的,那一个个的模样活似到小地方来审查的钦差大臣一样。

就是官家下派的钦差大臣,也没有他们这样的派头。

为维护灵儿师妹,江声在祝府指着祝氏的弟子们骂骂咧咧的,还在江灵儿的带领下,往果园去了。

不管他们是去果园抢摘千灵果,还是要放火烧了园子。

那都是够嚣张的。

祝枝花将江声一行人堵在了果园门口。

“江公子真是好大的气派啊。”祝枝花扫一眼他带来的那几个人手,又瞥了一下一脸气不过的江灵儿,摇着他的翎扇不屑一笑,“带了这么多人来,是想干什么啊?”

江声对着他呸了一声,“祝枝花,我正要去找你呢!没良心的狗东西!枉我师妹对你一片情深!你隐藏了修为,在清台听学,她还帮着你打掩护!你可倒好啊,帮着一伙外人,欺负她!她可是你表妹啊!”

江灵儿很配合的摆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红着眼掉了两行眼泪,幽怨的控诉道:“表哥,往年你总会留些千灵果给我爹爹的。今年属于我们江氏的那一份,我也早早的与你说定了的!你怎能反悔,还把千灵果都给了外人!”

祝枝花连连问她:“什么叫属于你们江氏的那一份?你来告诉我,我们家这园子里的果子,哪些是你们江氏的?我又何时与你说定了?往年因为我娘娘家的关系,我们祝氏对你们江氏好了些,你们就把这当成是惯例了?”

杏儿从祝枝花身后跳出来,大大的鸣不平:“江宗主拿捏着我们夫人爹娘的性命,还不好生照料他们二老,前些年老婆婆病殁了,今年年关还没过去,老爷爷也没了!我们送去江氏的果子,你们但凡分办个给二老吃了,二老也不会一个接一个都没了!二老若是在,念着他们生养我们夫人的恩情,祝氏还是会留一份千灵果给你们江氏。现在二老人都没了,你们哪来的脸上门来索要千灵果!?”

“竟有这样的事?!”俞树他们守园时并未听祝氏的人说起这件事。

杏儿说:“我们夫人的眼睛,就是因为这事哭坏的!”

这就是江氏。

难怪郡主对江氏有那么大的敌意和偏见。

这样的江氏,实在不值得让人尊重。

江声有恃无恐,大言不惭道:“你们夫人未尽孝道。可是我们江氏帮你们夫人为二老养老送终的!这份恩情,你们祝氏不思回报,竟反过来怨在我们头上,也不怕让天下的人笑掉大牙!要你们一些果子怎么了,让你们拿这些小东西回报,当真是便宜你们了!”

“为了这些小东西,便大张旗鼓的舔着脸上门来索要,不给你们就咬人。这么会咬人,你们江氏的人都是属狗的吗!”

谢留彬着实看不惯江声他们这些人,于是便站出来与江氏的弟子对峙。

江声他们背后有江氏撑腰。

谁还没有一个靠谱的后台了!

他堂堂一个宗门的嫡传弟子,还怕了江氏养的一条野狗不成!

“这一季的千灵果,都被我们承包了。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就算谁撂下再多的银子,我们也不让。尔等若不服,便凭本事来抢!”

他这样的话,不等于是向江声他们下战书了么。

江声此番前来祝氏,名义上是为他的灵儿师妹打抱不平,实际上就是来抢千灵果的。此刻他更是毫不犹豫,大手一挥,威风凛凛的喝道:

“给我上!”

江氏的弟子一哄而上,向谢留彬攻了过去。

谢留彬入清台之后,受教了不少。以他目前的实力,对付江氏这些一看便不成气候的弟子,还是很轻松的。

这些人还没逼谢留彬使出全力,便一个个败下阵来。

江声一看自己带来的人都那么不济,心中又惊又慌。

这下好了,提到铁板了。

情急之下,江声拿出手令。

令牌在手,他比之前还有底气。

“江宗主的令牌在此,见令牌如见江宗主,我看你们谁还敢造次!”

周围有不少人都笑了。

“灵儿姑娘,你看你这位师兄都快把你们江氏的颜面丢光了,你还不出来管管。”谢留彬继而对江声讥笑道,“还把令牌拿出来了,你以为你把如你们江宗主亲临的令牌拿出来,就能震慑住我们了?就算你们江宗主亲临又如何?郡主在此,他算个——”

俞树忙去捂他的嘴。

他小声警告谢留彬:“慎言。祸从口出啊。”

不管如何,江宗主都是一门之主。

谢留彬这大不敬的话出了口,日后清算起来,可真真就麻烦了。

他给自己招惹了一身是非也就罢了,方才他那番话,已经将他背后的扶风谢氏还有郡主都牵连了进去。

他们不说话,江声以为他们怕了。

他不禁得意起来。

“怎么不说了?接着往下说啊!现在知道怕了吧!”他手持令牌,大摇大摆的上前几步,神采飞扬的对谢留彬得瑟的笑道,“你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吗!郡主怎么了,我告诉你,当今郡主要是生在洛灵,她也不过是这个——”

江声掐着小拇指比了个小。

而他话音将落,他那截小指便被齐齐削掉。

他另一只手上的令牌也断成两块。

与此同时,他一边嘴角被一道锋利的剑光剌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祝枝花、凌霄与裴允聍三人,竟同时出手,顷刻间便将江声致残。

众人惊愕。

“啊啊啊——”

江声的五官被痛苦与恐惧扭曲。

他丢掉手上的那半块令牌,捂着脸在颤抖中惨叫连连。

瞧他这副惨样,其他的江氏弟子都吓坏了。

祝枝花一脚将他踢倒,冷眼看着凄惨的江声在地上滚来滚去,“拿着江氏的牌子,在我祝氏的底盘上横行无忌,谁借你的胆子!”

说罢,祝枝花又踢了他一脚。

“啊啊啊啊——”江声的哀叫声更撕心裂肺了。

祝枝花冷冷的看向江氏弟子,“还不滚,都留在这儿等死吗!”

江氏弟子带着江声慌慌张张的离开了祝氏。

祝枝花看向呆在原地的江灵儿,冷言冷语中没有任何可讲的余地,“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叫人将你撵出去。”

“表哥…”江灵儿示弱了。她楚楚可怜说,“表哥,你变了。在没有遇到郡主之前,你不是这样的…”

“你错了。”祝枝花冷冷说,“以前为了被你们拿捏在手里的外公外婆,我在你父亲面前装傻充愣,可你父亲总提防着我,连外公外婆的面都不让我见,每次都是通过你们家族的水镜,我才能和外公外婆说上几句话。

现在外公外婆都不在了,我何必还要在你们江氏面前伏低做小。如此也好,外公外婆走了,我娘在江氏便了无牵挂,以后也不会再受制于你们。不是我变了,只是我以前在你们江氏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不过都是我装的罢了。”

表哥以前对她的好…都是装的?

江灵儿大受打击。

自己怎么离开的祝府,她都不知道。

安世卿端着一筐将裁好的小纸人,跟着江凝儿再来果园,听说了祝枝花等人与江氏弟子决裂一事。

“没想到你们几个小辈,那么大胆。”安世卿望了望阴霾的天空,接着遗憾的说,“本来想裁多些小纸人儿帮着捉虫子的,眼看要变天了,我这些纸人便用不上了。”

她这些小纸人再厉害,那也是一堆纸,遇水即湿,遇火即化。在有水有火的环境下,很难有施展的空间。

天一下雨,更无用武之地了。

祝枝花说:“无碍。这果园里有挡雨的结界。”

这话刚一说出口,便有一颗豆大的雨滴砸到了他脸上。

就问他脸痛不痛。

其他人也感觉到雨落下来了。

谢留彬摸着脸上的湿意,愣愣的说:“花公子,你不是说果园里有挡雨的结界么。”

什么结界质量这么差。

丝毫不管用啊!

许是想到了什么,祝枝花的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意识过来,他慌忙大喊:“这是江氏的落雨术,结界不管用!快将遮雨的布拿来,果树不能受雨!”

江氏的落雨术。

那八成便是江氏求果不成,又想为江氏弟子报一箭之仇,而使出的手段!

“真卑劣!”谢留彬唾骂江氏。

求果不成,便要毁了果园。

要报一箭之仇,便让他们得不到千灵果。

江氏真是好手段!

雨点越来越密集。

大家在雨中忙乱一片。

关键时刻,竟是江凝儿拯救了果园里的这些娇贵的千灵果叔。

在感觉到落雨时,江凝儿便挥手施法将果园四周的帷幔展来至上空,挡住了落雨,为接下来的救援争取了不少时间。

很快,大家用遮雨布在果园搭了个遮雨棚。

然而雨势竟越来越大。

雨点噼里啪啦得砸落在遮雨棚上,那声音竟比过年的鞭炮声还要密集响亮。

谢留彬气不过:“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谁要你们之前欺负那些江氏弟子来着,不过是有人想帮他们欺负回来罢了。”安世卿现在才数落他们。她看着棚外的大雨,不免有些惆怅,“这要是不把施术的人找出来,这雨不知还要下多久呢。”

“我去!”说着,谢留彬就往棚外走。

“你就消停些吧。”安世卿阻止他,“这里是烟阳城,你当烟阳的城守是吃素的吗。你要真有那闲工夫,不如我给你银子,你帮我去咱们来时去的那家酒楼买两坛酒回来。”

“醉梦楼吗。”谢留彬也有点怀念醉生梦死的滋味。

祝枝花却说:“郡主,你就别为难人了。你们不知道,醉梦楼里有个规矩,去那里吃酒的人,只能在楼里才能吃到醉生梦死。他们家的酒,不能带到楼外面喝,也不外销。”

“这是什么奇葩规矩。”安世卿其实也能理解。

劲儿那么大的酒,轻易便能放倒修为高深的玄修者,对普通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醉梦楼定那样的规矩,也是防着有心人利用醉生梦死在外面行卑劣之事。

突然之间,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响彻天空。

这声虎啸,好似离得很远,又好像离得很近,完全盖过了雨声。

啸声传入耳中,刺痛耳膜。

一股莫名的力量长驱直入,灌入胸腔,在心脏周围震动,引得心口阵阵发痛,险些让人不堪承受。

几乎所有人捂着耳朵,却没有半分用处。

那声虎啸,犹然在耳。

待影响过去,众人才发现倾盆大雨不知何时停了。

棚外,晴空万里,阳光大好。

有祝氏弟子说:“是城守大人的白帝虎!”

安世卿望着晴空,不禁赞道:“一声虎啸,便将落雨术止住了,兽山的兽啸苍穹果然厉害。”

谢留彬附和:“烟阳城的城守果然不是吃素的!”接着又补充一句,“虽然看上去没那么靠谱。”

俞树说:“这么说,施术者被野律城守找到了?”

“找不找得到都无所谓了,那施术之人没有被野律的这一声虎啸震断心脉就不错了。”祝枝花在危机接触后,依旧没有松懈,提醒大家说,“再辛苦大家守一日。明日便可摘果。”

若提早收获,千灵果的效用便没有那么足了。

俞树对安世卿和江凝儿说:“郡主,祝夫人,你们去歇息吧。这里有我们就可以了。”

祝枝花命杏儿送回江凝儿,想着安世卿方才说要吃醉梦楼的酒,于是便对安世卿说:“郡主,我带你去醉梦楼吧。”

“花公子——”

祝枝花并没有打算多带一个人。

“好好的守着你们的果子。少一个果子,都算你们的,跟我们祝氏可没关系。”

去吃酒不带他们,这叫个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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